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锁龙诀》作者:张佳亮   简介   我的职业说出来不大见得光,我叫张一毛,平时做的是收售动物标本工艺品的买卖。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象牙、犀牛角、鳄鱼皮……只要能挣钱,我都会倒腾。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命运会突然有一天和龙这种传说中的神兽捆绑在一起。   随后,我跟随一支科考队进入了莽莽深山,却不料遇上了更大的危机。   爽文 探险 悬疑 第一卷 滇边蛇窟 第一章 听书   2015年年底,云南景洪市,运天德茶馆内,一位老先生正坐在端坐在舞台的桌子后面眉飞色舞地说书。   在这个边境小城,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络绎不绝,从年头排到年尾,再加上西双版纳的魅力,游客如织,所以这种消遣的节目,不管是南方的还是北方的,从来不缺捧场的。拿我自己来说,我叫张一毛,出生于北方,但是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这座小城打拼。久而久之,成了台上这位说书先生的忠实拥趸。   平心而论,这位人称“老财”的说书先生,年纪大,模样丑,吐字不清,语速又慢,实在没办法跟那些成名大家相比。但在这么一个小城市,能有这种水平的说书人已经很不错了。闲来无聊的时候,我便会坐在茶馆,一盘瓜子一壶茶,往往一坐便是一下午,称得上是老财的忠实拥趸了。   舞台上,老财先是端起紫砂小茶壶饮场,而后一抹嘴,拿起醒子啪的一声砸下,这就开始了:“今天,咱们要说的这个故事啊,是有时间有地点有人名,各位不信的话尽管去打听。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呢,那是1970年的8月13号……”   老财说书就这一点好,不随大溜儿,从没见他说过隋唐什么的,都是说一些逸闻趣事,这点很讨听众喜欢。而咱们的故事,就从这段书说起了。   1970年8月13日,暴雨下了整整一夜,豆大的雨点儿不停地击打着农村土坯房的纸窗。不一会儿,窗户纸被润湿了,破裂开来,霎时间,雨水无情地飞进了房子里。突然,半空之中亮起了一道紫色的闪电,紧接着,一阵隆隆的雷声从天际边滚滚而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熟睡的农妇被惊醒了,她赶紧去推身边鼾声四起的男人:“娃他爹,娃他爹,你快醒醒,快醒醒呀!”   男人终于被推醒了,惺忪的睡眼勉强睁开,不满地瞅着自己媳妇儿,吼道:“这大半夜不睡觉,你闹啥啊?”   农妇说道:“他爹呀,窗户纸破了,这雨水都潲进来了,你赶紧去外面把防雨布拉上呗!”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娘的,拉防雨布这屁大点儿的事都干不了,老子三升小米把你买过来是干啥吃的?这点儿小事叫虎子去办就行了。”说罢,扯着嗓子就喊:“虎子,虎子!”   “他爹,你这是干啥,孩子都睡了!”   “睡啥睡呀,老子睡不了,谁都甭想睡!今儿呀,还非得让这小兔崽子去不可!,虎子,虎子……”   男人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应,一下子急了。光着膀子,下了炕,趿拉着鞋出了房间,一脚就把正对面的房门踢开了:“你他娘的兔崽子,老子喊你那么多声……”一下子,男人哑然了,后半句话愣是说不出来了。   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劈过。映射着男人那张脸,这张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惊恐,因为,这房间里竟然没有人!   农妇也穿好了外套过来了,一看床上的铺盖乱糟糟的,自己那个叫虎子的儿子竟不知所踪。一下子就急了,瘫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我那苦命的娃呀!”扭头开始对男人说:“你别愣着啦,赶紧出去找找吧!这大半夜的,下这么大雨,外面世道又那么乱,虎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啦!”   男人不为所动,倒不是他心狠。他们老徐家就这么一个香火了,在那个年代,传宗接代的意识还很重。他只是吓傻了,他不明白这大晚上的,儿子怎么就不见了。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赶紧冲出儿子的房间,也不打伞就直接奔向院门。老远一看,这院门半开着,在狂风的怒吼下正来回来扇动着。   男人一下子火了:“小兔崽子,敢情是你半夜溜出去的啊,你等着,你回来我非得打断你的狗腿!”   离徐家庄三十里外的荒地上,此时,遍地的蒿草已经有一人来高了。在狂风骤雨的击打下,东摇西摆。十几个人或打着手电筒,或举着煤油灯,或提着马灯围拢在了一起。这些人全都穿着军绿色的雨衣,手里拿着铁锹或者锄头。为首的一人五十多岁,国字脸,络腮胡,显得急不可耐,不停地问身边的人几点了,又不时向村口的方向张望。   不多时,村口方向跑过来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脸色煞白,穿着一件单薄的绿军装,时不时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边跑边大声喊:“七叔,七叔,我来啦!”跑了没两步,又摔了一跤,登时身上沾满了泥泞。   为首的七叔嘬了一下牙根儿:“啧,真他娘的棒槌!”年轻人跑到跟前,七叔问道:“我说虎子,你咋回事,不说好的两点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不如等天亮再来好了!”   这年轻人正是虎子,他又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说:“七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驴脾气,我们家穷得叮当响,我怎么知道啥时候是两点啊?这不,趁着我爹妈睡熟了我猜偷偷溜出来的。”   七叔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才懒得听你们家那点儿破事。我告诉你,七叔这次可是关照你,给你个发财的机会。行啦,赶紧干活儿吧!”说完,瞅了瞅虎子两手空空,立马又不满意了:“嘿,我说你猪脑子啊,不跟你说了带家伙事吗,你的家伙呢?”   虎子“嘿嘿”一笑:“七叔,我家什么家底,您是知道的。我家又没地,哪有什么家伙事啊。”   七叔瞪了他一眼,伸手把自己的铁锹递给他:“得了,你用我的吧。我来指挥,你们几个都过来,我跟你们念叨念叨。”十几个人全都围拢过来。   七叔说道:“这一次,是你们几个小王八蛋发财的大好机会,今天下这么大雨,我估计底下都成泥浆子了。咱们这样,先上锄头刨,拿铁锹的几个人再把这土收拾到一边去。大家注意啊,下手的时候既要快,又要轻,千万不能下狠手,听见没!”   一个个子很矮的人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不是刨坟掘墓的缺德勾当吗?”   七叔一听就火了,一脚把这小踹倒在地上:“你他娘的懂个屁!这坟里躺着的是前清的大官,咱们挖他的墓,就是打……打……哦对,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小子再他妈胡说,老子我大耳瓜子抽你,明天就把你扭送到大队去,你信不信?”   那个矮个子不敢言语了,站起来杵着铁锹。   虎子一见七叔动怒了,谁都不敢说话,打了个圆场说:“对对对对,那个,大家都听七叔的。蛤蟆,听七叔的,哈。再说了,七叔带咱们发财。你小子有钱了,就能娶二丫了,啊。”   矮个子的年轻人本名叫徐大志,喜欢村东头的王二丫。王二丫是个很标致的姑娘,同村的年轻人都拿他开涮,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时间长了,这蛤蟆的外号就叫开了。果然,蛤蟆一听能让他娶二丫,当即乐得跟朵花似的:“嘿嘿,那感情好。七叔,你踹俺踹得对,要是您老觉得不解气,您再踹我一脚!”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乐了。   七叔也是哭笑不得:“德行!行啦,都别愣着啦,照我刚才的话,啊,留点儿神。”   一群大小伙子当即干了起来,但因为暴雨的缘故,挖开的土都成了泥浆,挖掘工作进展得十分缓慢。七叔一边瞧着大路把风,一边又不时回过头来盯着这边。   眼看天都要蒙蒙亮了,雨势小了许多。七叔焦急地问:“嘎子,嘎子?”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出来:“叔,您说……”   “现在几点啦?”   “已经四点了。”   “快完了吗?”   “马上,叔,您放心,您老这叫指挥有方,咱们……”嘎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大家一阵欢呼:“挖开啦,挖开啦!”   七叔一听,急忙把嘎子推到了一边,颤颤巍巍地挤开人群。只见墓穴里面安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出它原本应有的朱红色油漆了。七叔强压内心的激动:“快……快……快……下去……几个人……把……把它给我弄上来!”   十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但他们毕竟年轻,这么多年,死人下葬的事情见过不少,可从来没见过给私人起棺呢。大家谁都没说话,但彼此心中都明白,谁都怕那个东西突然蹦出来。   见左右没人动,七叔声嘶力竭地吼:“快点儿啊,都他妈愣着干啥?这天都快凉了。虎子!”   虎子打了个激灵:“啊?”   “你最大,来,你做个表率,下去!”   虎子盯着这黑黝黝的墓穴和那具被黑色的雨水浸泡的棺材,心里突突了一下,但是七叔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喝了句:“蛤蟆!你下去。”   蛤蟆向来胆小,一听这话,腿都打颤。   虎子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快点儿呀,你下去,我那份儿就分一半儿给你,你也能早点儿娶到二丫,俩人过好日子去!”   蛤蟆一听这个,二话不说,扔了铁锹,“扑通”就跳入了墓穴。虎子紧接着说:“看见没,蛤蟆都下去了,咱们爷们儿还有什么可怕的?都下去!”   这招果然好使,年轻人都争强好胜,谁都不想丢了面子。一群人扑通扑通全跳了下去。不一会儿,齐心协力,将棺材抬了上来。七叔走上前去,从腰里掏出来了一把锤子和一个凿子,亲自把棺材上的六颗楔子都起开了。   待大家掀开棺材盖子的时候,一股霉臭味瞬间冲了出来。蛤蟆忍不住,扶着棺材吐了起来。嘎子等人捏住鼻子:“这啥味儿啊?”就连虎子也不禁轻轻皱眉。   唯有七叔,趴在棺材边上提着手电筒照射里面的情况。只见尸身早已化成了一具白骨,身上还穿着清朝七品的官服,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七叔从尸身手里夺下玉如意,那柄玉如意晶莹剔透,色泽光润,更为难得可贵的是上面还有一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七叔捧在手里细细观赏,啧啧称奇:“啧啧啧啧,好宝贝啊,这东西,能买下咱们村了吧?”   一个叫崩豆的人有些失望:“唉呀妈呀,俺还以为这里有钱呢,啥都没有,白忙活了。”   虎子冷笑一声:“你懂啥?”   七叔点头道:“还是虎子有见识,来,虎子,你先替七叔收着。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说罢,将手里的玉如意递给了虎子。虎子双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他见七叔撅着屁股在棺材里摸索,当即将玉如意交在左手,右手捡起了刚才七叔放在地上的锤子,照着七叔的后脑勺狠狠一锤子砸了下去。 第二章 龙骨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七叔哀嚎了一声:“哎呀!”扭过头来,看见一脸杀气的虎子正在凝眉瞪着他。他只觉得后脑上传来了一股暖流,伸手一摸,一巴掌全是鲜红的血液。他怒不可遏:“虎子,你他妈疯啦?”   虎子恍若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步步走上来。七叔余光瞥见自己身前不远有那个凿子,他弯下腰去伸手就要够。哪知,虎子比他快了一步,一脚将凿子结结实实地踩在脚底,跟着就是一记锤子挥出。打在了七叔的左脸上,七叔当即倒在地上,只觉得左边的牙齿都掉了,满嘴的鲜血。他只能是求救众人了,流着泪喊:“你们还他妈看什么呀?都要给我上,谁弄死这小王八蛋,今儿这钱对半儿分!”话音意识含糊不清了。   钱对于人的诱惑是无敌的,当地就有人拿起了铁锹。虎子抬起握着锤子的右手,喝道:“我看谁他妈敢动?告诉你们,这老狐狸什么人咱们都清楚。他哪回说话算话了?今儿我打死这老东西,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你们站在一旁看戏的,我的那份儿钱不要,全是你们的;要是上来帮这老东西的,老子不仅要钱,还要了你的命!”   这番话果然好使,先前拿起铁锹的人,又将铁锹扔在了地上。   七叔彻底绝望了,他匍匐在地上,往铁锹的方向走去。他徒劳地希望可以抓起一只铁锹跟虎子展开生死搏斗。可惜,虎子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他箭步冲上去,骑在了七叔的背上,将他死死地压在身下,手中的锤子不停地起落起落,全部砸在了七叔的脑袋上。脑浆流出,血液飞溅,虎子的脸上沾满了喷溅出的殷红的鲜血。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愣是大气不敢出。   虎子足足砸了七八十下,这才停手。他站起来,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歇了一会儿,说道:“彪子,大个儿,你们俩,把这老东西扔进棺材里,然后把这个坟封好。”   彪子和大个儿生怕他狂性大发,再杀了自己,哪敢不答应?大伙儿又一通忙活,这才把墓收拾好。无形中,所有人对虎子是又敬又畏。尤其是七叔这个人本来就不得民心,大家平日敢怒不敢言,但是杀了他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虎子却敢做这件事,胆子大不说,还有智谋,大家的内心已经当他是老大了。   虎子看看大家,看看手里的玉如意,说道:“这东西,这年头没人能脱手。”他看了看,叫了一声:“蛤蟆!”   蛤蟆怯生生地走到他身边,但也隔了三五步远。   虎子将玉如意塞到他怀里:“把上面的红宝石掰下来,用这颗红宝石当聘礼吧。”想了一下,觉得不妥,又叫嘎子:“你脑子清楚,你跟他一块去。”   “哎,成!”嘎子答应得很痛快。   两人却反复看着这柄玉如意,心想怎么才能把宝石抠下来。虎子看他们笨头笨脑的样子也是来气,直接一锤头过去,“当啷”一声,玉如意粉碎,只剩下了蛤蟆手里拿的一小半儿。红宝石跌落在泥淖里。虎子嘲讽地一笑:“笨的你!”   蛤蟆叫了声:“虎哥,你也太败家了,这……这这这这,这能买好多头牛呢!”   虎子不以为然:“没人敢买,这东西放在手里就是个炸弹。你们也不想想,这东西哪儿来的?”蛤蟆这才有了一丝后怕。虎子笑了一下:“哥几个人,咱们以后就是徐家庄的一霸,跟着你虎哥,有吃有喝。没看见吗,蛤蟆这就能娶二丫了。你们也都一样,这个破如意算什么,虎哥今儿给你们拍胸脯子保证,一个月内,咱们会有一个大生意!”   嘎子“嘿嘿”傻笑:“虎哥,我能打听一下是什么生意吗?”   虎子意味深长地一笑,并没有说话。   二十天后,徐家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后生似乎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过了七八天,才回来一个人,满身的血迹。这个人,正是刚刚新婚不久的蛤蟆。他衣衫褴褛,血污遍身,双目紧闭,淌着血的口中呢喃念叨着:“坡西……坡西……包……包……”直到走近后,乡亲们才发现,蛤蟆的双眼并非是紧闭的,而是两个空洞,两道血痕从眼眶中流出,他的眼珠是被人抠去了——蛤蟆的眼睛居然瞎啦!舌头也断了半截……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老财像以往一样留了一个扣子。结了茶钱后,我就懒洋洋地回到了店里,躺在了摇椅上,手边的茶几上泡上了一壶金骏眉,随着摇椅一摇一摇的节奏慢慢合上了眼睛。   我的名字虽然乍听起来,跟那个著名的大导演差不了多少,其实却有着天壤之别。也不知道父母当初怎么想的,给我取了这么一个不值钱的名字。结果,这倒霉名字映射了我倒霉的人生,混到了三十多岁,也只能靠这家小店勉强糊口。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也没多少客人上门。我也懒得应酬了,说起来,这家店还不是我的。他是我远房亲戚的,当初我来西双版纳玩,给他帮了几天忙。没多久,他就说让我过来给他看店,自己去外地。哪知道,一去就是五年,杳无音讯。家人虽然报了警,但过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消息。因为他们家人都在国外,这家店又没时间处理,所以就交给了我打理。所以说,我只是个代理店长,人家要收回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烦,索性就闭上眼睛眯会儿。干我们这行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全指着内行蒙外行。也不急着在年底捞点儿钱了。   您可千万不要误会,我虽然在古董市开店,但我不是卖古董的。我是卖动物标本的,虽然一个个栩栩如生,但最多也就是用作办公室或者家里的摆件,当然,能摆在明面上的都是仿真的。   有人会问:“这能挣多少钱啊?”别急,接着讲下去,您就知道了。   话说这一天我正在店里打盹儿,突然进来了一位客人。我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上下打量着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西服革履,打着领带,头发梳得锃亮,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右手提着一个包,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我。   老实讲,这种人我一般是懒于应酬的。常言道盛世收古董,乱世收黄金。如今古玩行大热。只要不是年底,每一天这里都是宾客如云,招呼不过来。所以到后来,即便我不是做古董生意的,也养成了看人下菜碟的习惯,您是来买东西的,我们好好招呼;如果一看,来人只是随便看看的,那我们干脆就不闻不问。   像眼前这人,虽然穿得很体面,但提的包很一般,不像什么大老板,反而像是酒店员工或者卖保险的。我索性继续假寐,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随便看看吧。”   “请问,这个你收不收?”那人说话略带东北口音,从包里拿出了一件东西。我没有睁眼,接着听到了打开报纸的声音。看样子他对这件东西很重视,还拿报纸包了起来。   我心中好奇:我这儿又不是什么古玩店,怎么卖古董卖到我这儿来了?我从摇椅上站起来,走过去,见到柜台上摊开了几张报纸,一大一小,两个黑黢黢的东西摆放在报纸的中央。   这两件东西呈三角形,色做漆黑,微微泛黄,大的约有三四十公分,小的也有十几二十公分。见到这两件东西,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家伙,这两件东西分明是一对儿犀牛角啊!   犀牛角,虽然这东西我们经常听到,但是却不能轻易到手。早在1993年,犀牛角工艺制品就被明令禁止。就连曾被国家批准的中药药典上,有关犀牛角入药的内容也被全部删去。而在黑市上,一克犀牛角的价格已经翻到了200多美元,这几乎是黄金价格的几倍!当然了,国内所有的犀牛角交易都是非法的。   但是……我就是做这一行的。确切的说,这还是我那位亲戚带我入行的。如果真指着那些不痛不痒的仿真动物标本,我早就饿死街头了。面对着这个毫不认识的中年人,我很快冷静下来了。“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东西,我这儿也不收。”说这话的时候我很心疼,这么大的犀牛角,托老赖帮我出手,少说也能挣个大几十万。   那人见我不为所动,笑了笑,说道:“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老板呢,我直接跟他谈。”   这要是平时,我早就下逐客令了,可是谁让人家手里有“货”呢。我喝了一口茶,说:“我就是。”   那人微微一怔,随后笑道:“难怪呢,老赖说你谨慎,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你认识老赖?”老赖是这一带的掮客,说起来有点儿奇怪。老赖五十多岁了,却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只知道这人神通广大。谁家想收什么,谁家想出手什么,找他准没错儿。虽然这老小子抽成很高,路子却广,似乎黑白两道没有他吃不开的。   那人说道:“老赖是我本家的叔叔,我叫赖千。”   这名字我听着就不爽。人家叫千,我叫一毛,就冲这一个名字就甩我好几条街。   赖千接着说:“我叔前不久回了一趟老家,这东西是我们家祖上留下来的。当年,我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巡抚。后来民国了,我太爷又在张大帅手底下效力,那时候……”   赖千喋喋不休地讲着,我没有听。做我们这一行的,忌讳听故事。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放大镜,凑近了犀牛角仔细观察着。从色泽来看,这东西很是有些年头了。但是看了一下,我就发现了很大的问题。我捧起较大的那枚犀牛角,仔细看它的横截面,上面的纹路与犀牛角有很大的不同。   犀牛角分为了非洲犀牛角和亚洲犀牛角,我们简称为非犀和亚犀。以上面的纹路来看,非犀则是大下相等的毛囊点;亚犀则是多边形且大小不一的鱼子纹。眼前这对儿犀牛角,显然不符合这些条件。我又试着用手擦了擦这两只角,仔细凑在鼻端问了问,有一股清香。虽然犀牛角出于油性和润,会有清香的味道。但是这股清香与犀牛角有着云泥之别。相较之下,似乎,这对儿角发出的香味更像是由内而外发出的。我不由地纳罕:我这是看走眼了?   我回头看了一下仍在滔滔不绝的赖千,满腹狐疑:难道这小子是公安?他是来套我话的?但是他能准确地说出老赖,莫非老赖也进去了?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突突突跳个不停,摸出了手机,对他说道:“我先打个电话。”   没想到,赖千听我说我要打电话,赶忙住了口:“好,您打您的。”   我拨通了老赖的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呢,老赖现在那边嚷嚷开了:“喂,小毛(这老家伙一向这么称呼我),货看到了吗?”   我走出了店面,站在了门口,小声说:“老赖,这小子什么来历?”   “咳,我本家侄子,有点儿本事。你问他干什么?我问你东西看到了吗?”   “看是看了,我瞅着不像真东西啊!”   “嚯,这么说你小子见过真的?”   “别逗了,忘了小爷我是干哪行的,犀牛角没见过?”   老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谁跟你说那东西是犀牛角了。这样儿,你让我大侄子接电话。”   我走进店里,把手机递给赖千。   赖千接过去:“喂……叔啊……对对对……我还没来得及跟毛哥说呢……是……行……那我跟他说……好嘞,你可早点儿回来。我和毛哥还得靠你主持大局呢。好。”挂断了电话,赖千扶了一下眼镜,说:“毛哥……”   “打住……我不姓毛。”   “咳,我叔咋叫我咋叫。毛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东西,它根本不是犀牛角!”   我皱眉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只角,从形状大小来看,这确实是犀牛角无疑,虽然质地差很多。但是很多人看到的第一眼,都会本能地认为这是犀牛角。我反问道:“不是犀牛角,那会是啥?”   赖千咧嘴一笑,得意地说:“说出来,吓你一跳。这是龙骨!”   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赖千,你小子真是人如其名,又赖又出千,龙骨,你也太能忽悠了。你还不如说是恐龙骨呢!哈哈哈哈……哎,改天我非得找你叔好好说说这事。”   赖千见我不信,也不恼,而是说道:“毛哥,有件事,你听说过吗——营口坠龙事件!”   我笑声戛然而止。 第三章 金锁其人   赖千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发黄的报纸,外面用塑料薄膜封着,看得出来,原主人很珍惜这份报纸。他递给我看。   这是一份1934年8月14日的《盛京时报》,通文繁体字,标题是“营川坠龙研究之一,水产学校教授发表,蛟类涸毙”,尤其是“蛟类涸毙”四个字,格外醒目,更醒目的是左侧的图片,一具宽大的骸骨被摆放在空地上,蛇形的脊椎骨,三角形的头骨,尤让人吃惊的是,它头上两根高高扬起的犄角。这货怎么看,怎么像龙!   我是搞动物标本的,自然知道这件事,饶是如此,我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这个事儿我知道,不是辟谣说是鲸鱼骨了吗?”我的意思是,我是内行,你蒙不了我。   赖千说道:“毛哥,你别这样。你想想,要真的是鲸鱼骨,当地老百姓至于围观吗?再说了,你看报道,距离如海口20多公里的地方发现在的这具骨架。鲸鱼可能吗?再有,你是搞这方面的专家,鲸鱼的骨节有多少节,你看看报纸上写的这个家伙的骨节是多少。”   的确,鲸鱼的骨节有56节,而报道上写的很清楚,这个所谓的“蛟类”有29节,差了相近一倍。而且从尺寸上面来说,我敢断定,这家伙绝对不是鲸鱼。   赖千见我陷入了沉思,又说道:“那时候,小日本占了东三省,扶植了末代皇帝。自从张大帅被炸死后,我们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过,那天,我太爷爷也去看热闹了。这两件东西,就是他从现场偷偷带回来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首先得沉得住气,所以我也没有被赖千吓到。而是淡然一笑:“东西你收好吧,这东西我没见过,也没办法估量它的价值。你还是另寻别家吧,请吧。”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句话放在别的行业兴许行得通,但是我这里不行。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老婆本儿带棺材本儿,全都得搭进去。所以我做事很谨慎。   赖千见我拒绝,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我连推带搡地撵了出去。看着赖千叹气的背影,我踌躇着。看在老赖的面子上,我兴许可以相信他。但是冒险,不是我的性格。   送走了赖千,我赶紧坐在电脑前,开始搜索有关“营口坠龙事件”的一切,尽管事情过去了八十多年了。可是这件事情一直是网上热议的焦点,就连央视的《走近科学》也曾经报道过,给出的恰恰是鲸鱼说的结论。面对一张辨识率极低的照片,网民分成了鲜明的三派:一派,认为是鲸鱼;另一派认为是龙;最后一派,不认为这是鲸鱼,但也不认为这是龙。   三派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从生物学到光影学,从历史学到政治学……展开了激烈的交锋。看着网上这些纷繁复杂的帖子,我不由感慨,只怕大家参加高考都没有这么刻苦用功过。   看得我脑仁儿疼,我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想这事了,这世界上有龙,怎么可能呢?想通了这一节,我放下了心理包袱,决定出去散散心。锁好店门,我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去了酒吧街。   酒吧街里有一家叫“BLUE”的店,店老板是我大学时期的同学,名叫韩笑。同是北方人,他人长得高高帅帅,上学那会儿是不少女同学的梦中情人。没想到一表斯文,向来听从父母话的他,毕业后居然开了一家酒吧。这令我们哥儿几个大跌眼镜。我们经常拿他开涮,说他这里开暗门子。没想到有一次我们一本正经说着笑话的时候,还真有一来旅游的哥们上来打听,问坐在门口靠窗的那姑娘多少钱出台。笑得我们一群人前仰后合。   见我来了,韩笑亲自上阵,帮我调了一杯鸡尾酒,放在我面前后,他笑问道:“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家里逼婚了?”   我没心思跟他开玩笑,说道:“我问你个问题啊,比如说有人卖你一批酒,说是从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偷来的,价格不贵,你敢收吗?”   “开玩笑!”韩笑突然扯着嗓子,“这尼玛绝对是骗子啊!”   我说道:“如果这活儿是老赖给你拉来的呢?”   韩笑拍了拍旁边一伙计的肩膀,让他去招呼客人,然后才低头对我说道:“哥,这帐不是这么算的。老赖怎么了,他平常吃你那么狠,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前不久……”他突然停了一下,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我们谈话后才说:“老倔那边就收到了一个假货,听说也是老赖牵的头。”   老倔也是当地古玩街的,不过他玩的比较特殊。因为地理关系和历史原因,景洪这里玩古玩的不是很多,大多数人都是倒腾木头,金丝楠黄花梨什么的。但老倔玩的是石头。奇形怪状,什么样儿的都有。没想到这个老赖这么神通广大,居然连这条线都勾上了。   我问韩笑是什么假货。   韩笑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他刚说完,忽然一扬下巴:“正主儿来了,你亲自问他吧。”   我回过头去,见一个体态微胖的家伙正迈步走来,这家伙穿着黑色牛仔裤,上身黑色衬衫,烫着头,脖子上手腕上全都是挂珠,手里还捏着一串儿。看到我们,主动打招呼:“哟,韩老板,毛哥,巧啊!”   我心说,全怪他妈的老赖,我这外号是摆脱不了了。不过这人不是老倔啊。   来人叫李金锁,我们直呼其名,也长期混迹在古玩街一带。金锁在我店铺的旁边开了一家叫古逸轩的古玩店,心情好的时候常来韩笑的酒吧。有的时候,甚至成了一种信号,只要他一来,我们就知道,这小子今天生意不错。   我问道:“李老板,今儿肯定是一路飘红吧?”   “哪里哪里,全托毛哥的福,有时间您去我那儿,我请你喝酒。”   我茫然地看看韩笑,用眼神询问他:“几个意思,这家伙不是老倔啊,怎么会是正主儿?”   韩笑不动声色,而是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说:“李老板,听说你在老倔那儿收了一件宝贝,怎么,不亮出来给我们长长眼吗?”   李金锁这人喜欢炫耀,心里藏不住事,要不也不会在生意好的时候来酒吧了。他听韩笑这么一说,哈哈一笑:“有眼光,我以为这东西没人认识呢。”说完,他就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的石牌。 第四章 石牌   这块石牌看上去黑漆漆的,毫不起眼,给我的第一印象也只不过是一块磨得稍微光滑一些的方形石板而已。韩笑跟我一样,看了这块牌子,都不由会心一笑。   金锁见我俩不以为然,有点儿急了,拉上我和韩笑:“走,进包间!”韩笑特意找了一间灯光通亮的包间。一进去,金锁就十分痛快得把这件东西递给我:“你们仔细看看。”   酒吧大厅的灯光忽明忽暗,根本无法看清楚,此刻在包间的灯光下,我们才能看清楚这个不起眼的石牌。它入手温润,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条盘踞的龙,整条缠住了石牌,两只后爪隐在云团之中,两只前爪死死抓住了石牌,形态威仪,不怒自威,栩栩如生,更奇妙的是,有一道流光在灯光的映射下来回滚动。乍一看,这条龙仿佛活了一样。不过略微遗憾的是,这道流光看上去不甚平滑,感觉就像是这条龙的身上有麻子点儿。除了这条龙之外,牌子上再无他物。   “怎么样?”金锁急于炫耀,“是好东西吧?”   我不玩古董这行,个中好坏我是没办法参透的,不过这东西给我的直观感觉却不错,材质像是玉又像是石头,虽然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韩笑不懂这行的规矩,还巴巴问着金锁多少钱收的。   金锁嘿嘿一笑,伸出右手张开了一个巴掌。这里的规矩是一根手指一万,金锁为了这个不起眼的黑牌子,花了五万!见我们俩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金锁笑道:“你们千万不要觉得贵啊,说实话,我只是帮人收货,其实这东西是有位老板托我收的。”   这种事情牵扯到了自己行业内部的人际网,就没必要说深了。虽然我们三个的行业各不相同,但是做生意都是一个道理。我们不可能追着金锁问背后的大老板是谁。   三人举杯,侃会儿大山,吹会儿牛,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各自散去了。深夜也没有警察查酒驾,我壮着胆子骑着摩托回到了店里,一开门,就整个儿人倒在了躺椅上,呼呼睡去。   第二天我还没睡醒,就在半睡半醒,朦朦胧胧之际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摇醒了,耳边还响起了粗重的声音:“别睡啦,小毛,醒醒,快醒醒!”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摇错位了。睁开眼睛一瞧,一个穿着麻布对襟的人双手晃着我的肩膀。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紫膛脸,蓄着短髭,正是老赖。   我醒了后,酒劲还没过去,一张嘴就想吐,强忍着大骂他:“别摇了,你他奶奶的想摇死我啊?”脑子不清楚,说话也就没什么分寸了。何况我和这老小子算是很熟的了,没有必要整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见我好容易醒了,老赖感动得差点儿没热泪盈眶,一开口就问道:“那个……那个……我问你啊,李金锁去哪儿了?”   我强压怒火,一大早晨就火急火燎地冲进我店里来,打扰了我的清梦,还开口问我金锁去哪儿了,这老东西不是一早就吃错药了吧?金锁有腿有脚的,那么大人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   见我一脸懵逼的表情,老赖说:“这一大早我就没看到古逸轩开门,你不觉得反常吗?”   我嘟囔着:“这有什么反常的?兴许是去收货了,也许,是还没起床呢,我们昨天喝多了。”   老赖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昨晚你们俩在一块儿?”   “卧槽,你老小子怎么跟警察似的?老子不搞基,是昨天他收了一件好东西,去韩笑那边庆祝了,我们偶遇的,就在一起喝了几杯。”   我话音刚落,老赖干枯的大手一下子攥住了我的手腕:“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认识了老赖快十年了,从来没见过这老家伙这么激动,今儿这是怎么了,那东西明明是他卖给老倔的,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了?老赖这种极不寻常的举动,反倒令我冷静下来了。老赖作为这一带小有名气的掮客,从店家到游客,从老板到卖主,他几乎大小通吃,平时就没少黑我。我们几个店主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都说他才是这条街最有钱的主儿。虽然恨,但有什么事情还是要找他,这就是我乐于看老赖这副倒霉样子的原因。   我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给自己烧了一壶水,又从博古架上取下了茶叶罐,泡了一壶上好的普洱,整个儿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老赖一直不停地催促:“哎哟,我的小活祖宗,求求你了,快点儿告诉我吧。”   我抿了一口茶,慢慢说道:“就是你卖给老倔的东西啊,后来被金锁相中了,从老倔那收走了。”   老赖一拍大腿:“就是这个东西!”   我微微一怔,这叫什么事儿啊?你这东西卖都卖了,现在还想收回去。我突然噗嗤笑出了声,依照金锁的人性,他敢把价格提高三倍。   “你现在能联系上金锁吗?”   我耸耸肩膀:“试试看吧。”   “赶紧给他打电话,只要你能联系上他……”老赖拉开了随身包的拉链,掏出了一摞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这些钱就是你的!”   我目测了一下,应该是一万。打个电话就能挣一万,这钱挣得未免容易了点儿。我有个预感,这钱轮不到我挣。按理说,老赖作为职业掮客,他那里有金锁的联系方式,他联系不上,我就一定能吗?我试着打了一个电话,果然,话筒里传出来了一个一个美妙的女性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特意摁开了免提功能键,好让老赖听到。   老赖汗都下来了,他紫膛脸上透着蜡黄的脸色,最后撂下了一句话:“金锁那小王八蛋有消息了,第一个通知我,这钱我给你留着。”说完,一把抓起柜台上的钱跑了。看他刚才这两下子,哪里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老赖走了后,我一个人在那里沉思,忽然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金锁今天没有开店门,十有八九是去收货了。收货不开手机,这太不正常了。我想起了去年街尾陈老板去缅甸收货,结果遇上了土匪,据说陈老板整个人被扒了皮,高高吊了起来。陈老板的媳妇儿过去认尸的时候,当场被吓晕了。金锁该不会这么背吧?   傍晚,我习惯把躺椅搬到店门口的街道上纳凉,还能顺便招揽生意。和周围几个店的老板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古怪的地方还多得很:老赖不止来我的店里了,从街头到结尾,几乎每家每户他都仔细问了一遍。跟金锁熟稔的人也都主动联系他,毕竟都眼红那一万块钱,但是都失败了。这李金锁同志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   很快,这成为了古玩街上街知巷闻的一件新闻,有的说是被土匪绑票了,有的说是迷了路被野兽吃的,还有的说是犯了什么事被公安带走了……总而言之,猜测金锁行踪的各种想法可以汇聚起来写成一本书了,而这些关于他的去向猜测,竟没有一种是好的,真不知道是该说金锁人缘次还是招人恨。   转眼过去一星期了,这事我也不放在心上了,我亲戚走丢了我都能每天没心没肺地活着,何况金锁这么一个与我非亲非故的人呢?我重新回到了生活的正轨,每天的日子都在重复着,日复一日,就如同机械似的运转。在这几天时间里,金锁的店一直没有开过,门板上都织满了蜘蛛网。管他呢,我自己的店都来不及收拾。   这一天晚上,我正睡得昏昏沉沉,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将我从睡梦中吵醒。迷迷糊糊,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激动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手机屏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金锁”,我极力压制自己兴奋的心情,摁下了接听键:“喂,金锁?”   电话那头儿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地尖叫:“救救我们,救命啊,快……救……”紧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漆黑的夜里,手机听筒里传出这样凄厉的叫声,让我不寒而栗,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面墙,紧贴着我的头皮压下来,令我寒毛直竖。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形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更要命的是,那人的声音压根儿不是金锁的。   难道是恶作剧?我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金锁虽然有点儿玩世不恭,认钱不认人,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种大半夜的恶作剧他是不会玩的,除非他是真的遇到了危险。但是有危险,为什么他不亲自给我打电话呢?莫非是与他同行的人在呼救?   我马上把电话回拨过去,这次手机接通了,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就像是老式的电视机出现了雪花发出的声音,听着有些刺耳。   这一下我是彻底睡不成了。本来都已经淡忘了的事情,却因为一个电话,又重新涌上了心头。我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半,索性也不睡了。我穿上衣服,骑着摩托车去了BULE。通常,这个时间我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韩笑见我来了也有点儿惊讶,他说正有事情要找我。   我问是什么事情。   原来,有人找到了韩笑,想请他帮忙推荐一位本地的向导,要求挺高的:第一是要对本地及周围环境十分了解;第二是要对复杂的生物系统十分熟悉的;第三,有野外生存及应对突发状况的经验;第四,是要精通本地少数民族语言,最好还精通缅甸语或者泰语……   说完,韩笑用一种无良的眼神看着我。   平心而论,以上这些条件我都符合。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不管是佶屈聱牙的云南本地方言还是少数民族语言,都多少懂一些,当年为了收货,我也曾去中非打猎,还北上俄罗斯收过皮货,野外生存和对付野兽的经验没的说,唯一的硬伤可能就是缅甸话和泰国话,我只能听懂十之一二。   反正最近除了赖千来光顾过,我还没有生意上门。韩笑跟我提出对方的优厚酬金后,我就答应下来了。偶尔当当向导,挣点儿外块,权当免费旅游了。接着,我就被韩笑带到了一个包间。   先是敲了敲门,得到客人的许可后,韩笑推开了房门,我看到包间里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除了两个展开的本子,还摆放着十来个黑漆漆的牌子,跟不久前金锁手里的那个石牌一模一样。 第五章 出发   看到这些牌子的时候,我怔住了,心中随即开始为金锁鸣不平了,忒不值了。物以稀为贵,这是古玩圈里的不二法门,如今却一下子冒出来了这么多,看来金锁手里的东西是很难脱手了。   这俩人见我进来后,马上合上了本子端坐。韩笑对他们说道:“二位,这就是我刚才跟你们提到的向导。”   我看了看这俩人,老的大概有六七十岁了,一头的银发,戴着眼镜,精神矍铄;年轻的跟我岁数差不多,体型瘦削,也戴着眼镜。这俩人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是父子?更奇怪的是,俩人见到我后有点儿微微惊诧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年轻人先站了起来,主动跟我握了握手:“你好,这位是我的老师闫教授,我叫马航。”声音很亲切,听上去十分耳熟。   而经他这么一介绍,我恍然了。眼前的这位老先生,名叫闫显疆。是生物学界的大咖,学术权威。尤其是精于古生物的研究。虽然我的行业跟生物学搭不上,但是多少沾点儿边,无聊的时候也读过他的几本著作。   得知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后,我也紧张了几分,握手的时候都在发抖:“闫教授,您好您好,久闻大名。”接着就自报家门。   闫教授倒是随和得多,拉着我的手笑眯眯地问:“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北方人吧?怎么选择呆在了这个城市呢?”   “呃……这里闹中取静,文化多元化,我比较喜欢吧。”为了不在教授面前跌份儿,我特地说了几句提高逼格的话。   闫教授点点头,接着就询问了我一些问题,比如当地的地质地貌,植被分布,生物种类,气候气温等等。在得到了一些较为满意的答复后,他和马航相视而笑。韩笑寒暄几句就出去了,在关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我也注意到了,这些摆在桌上的石牌一共有十一枚。   这时候,闫教授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在留意那些石牌。   他主动拿起了一枚,说道:“张先生对这个牌子也有兴趣吗?”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不,我只是好奇,我一个朋友手里也有一枚这样的牌子。”   孰料,此话一出,马航像是遭到电击似的浑身抖了一下。闫教授微微一顿,问道:“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古玩,古玩街上的古逸轩就是他开的。”   “哦——”闫教授放下手中的石牌,微笑问道:“张先生能带我们去见一见你这位朋友吗?”   “闫教授……这恐怕不行。”我面露难色。   “嗯?”   “我这位朋友最近失踪了,已经一星期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闫教授听了这话后沉吟不语,然后忽然说道:“张先生……”   我打断道:“教授,您别这么叫我了,你直接叫我小张,或者小毛都行。”别人称呼我小毛或者毛哥的时候,我都有很深的厌恶感。但是跟这位闫教授谈了这些后,我突然对这位老学究似的前辈产生了慢慢的敬佩感。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这次出行,我不是当向导,而是学生,跟着闫教授出去增长阅历与学识。   “那好吧,小毛。你回去收拾一下,一切从简。我们会开车来接你,中午就出发!”闫教授的语气急促且不容置疑。   我怔住了,没想到这么急,看了一下表,已经六点了。我问道:“怎么这么急?”   闫教授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来不及解释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大概需要几天时间才会到目的地,时间紧迫,这也是学术需要嘛,希望你能多担待。”   我以前干过不少类似的活儿,甚至给一些翻越边境的不法分子带过路,什么偷渡的、运毒的、盗猎的……挣钱的同时我也会自己“取货”(猎取动物,制成标本)。从来没有人这么好声好语地跟我说过。老教授就是老教授,有文化的人说话都不一样。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只不过当我问起此行的目的地的时候,闫教授总是摇头不答,他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明白这一行的规矩,不该问的不问,既然请我当向导,到了目的地我也自然就知道了。很多人(尤其是违法分子)为了保密,都不会提前给向导透露口风。见闫教授坚持,我也不追问了。   我回去后眯了个回笼觉,然后洗了个澡。平时去户外的装备我都统一归置在了一个衣柜了,直接取出来。换上作训服和防蛇靴,指北针、防蚊水、军刀、登山绳、防水袋、登山杖、冷光棒、打火机、手电筒、工兵铲……此外还包括蛇毒血清等药品。单这些东西,我就装了满满一个大登山包。全身上下我最满意的就是这个登山包,正宗的西贝货,托朋友在美帝淘来的军版包,容量大,够结实,不管是防火还是防水性能都绝对一流。   下午一点半刚过,闫教授他们就准时来接我了。两辆JEEP越野,这种车型,在云南这种喀斯特地貌的环境绝对好用。闫教授要我把装备放在后面一辆越野车中。我叫司机打开后备箱的时候,发现这辆车的司机走起路来有点儿跛。而车里满满当当全都是装备,还有野外帐篷和一个超大型的医药箱。其余的东西也没有细看。两辆车,前面坐人,后面放行李。不得不说,此行,闫教授他们考虑得确实充分。   随着发动机启动,两辆越野车一前一后驶出了市区,本着南边的方向开去。闫教授只告诉了我这次的目的地是南边的一处丛林,却没有点明是哪里。我每次问他,他都是笑而不语。   我留意了一下车内的人,司机是一个留着浓一字须的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这一路上不停地抽烟。闫教授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打盹儿。我和马航还有一个干瘦干瘦的五旬上下的家伙挤在后面。这个瘦巴的小老头儿一路上一直在看书,时不时在上面勾画一些公式,我也没看明白。加上后面车上的二十岁的司机和一个孔武有力的家伙,我们这一行人一共七个人。   两个小时后,我们在服务区稍事休息,顺便为汽车加油。我看大家都各忙各的,只有那个五旬小老头儿跟闫教授商量着什么,我趁机偷偷瞄了一眼他扔在车里的书,居然是一本《风水考究》。靠,这老头儿干嘛的,怎么还看这样的书?我悄悄把马航拉到一边,问他这些都是什么人。奇怪的是,马航一改凌晨时的热情,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都被他盯得发毛了,说道:“别慎着了,赶紧说啊。”   他反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了也没用。”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嘿,这王八犊子!我心里暗暗骂道,看着这些人,只有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最年轻,应该好打听事。大家一起出来了,总不能拿我当外人啊。我走到年轻司机的身边,主动给他递了根烟。他接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香烟,我又主动为他打着火。   这招是混社会必须的,顺便再说上两句恭维的话,比如他车开的很棒。这种没经验的小年轻绝对上路。果然,面对我的疑问,他很热忱地为我“答疑解惑”:“那个小老头儿叫白拓,是有名的风水师;留着胡子的那大哥听说以前是特种部队出身,叫梁世赞;我叫岩罕,傣族的,以前在泰国当过地下赛车手;至于坐我旁边的那个壮汉,只知道叫向雄,至于干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心中直笑,奶奶的,夸他车开得好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让我说中了。不过心中的疑团随之而来,闫教授和马航是研究生物学的,如果说我的职业还搭点儿边的话,剩下这几个人简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尤其是那个白拓,这会儿还看风水书,估计也就是个江湖骗子。一个算命的风水先生,一个地下赛车手,一个退役的特种兵,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家伙……我见过的野外探险队伍太多了。但像这种奇葩的组合,还是第一次见。   “闫教授他们怎么找上你的?”我问。   岩罕吸了一口烟:“朋友介绍的。不瞒你说,在泰国的一场比赛,我的腿撞断了,赛车是别想了。多亏了这哥们儿给我介绍这份工作,工期短,来钱快。”他的普通话不标准,偶尔还夹杂着傣族语,我也能模糊地听懂。   休息了半个小时,我们又重新上路了。在车上,我学聪明了,跟这几位都不做任何交流,眯着眼睛假寐。管他呢,反正这一带我是最熟,得罪我,就把你们扔在丛林里。想着这些,脑子也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车辆还继续行驶。我看了一下时间,居然是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多了,卧槽,这车居然开了一宿!司机梁世赞仿佛没有丝毫困意,跟白天一样全神贯注,我心想,这家伙真不愧是特种部队出身。   梁世赞通过后视镜看到我醒了,说了句:“后面有压缩饼干,先垫点儿。”   我推开靠在我肩膀上沉睡的马航,起身去找食物。翻出压缩饼干和一瓶水,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我大口大口地嚼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睡这么久,或许是太累了。我看着梁世赞,问他:“你不吃?”   “不了,我到地方再吃。”   我灵机一动,问道:“咱们还有多久到?”   梁世赞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不予作答。路上的过程就不多讲了,我们差不多走了三四天。高速走完了走国道,然后是省道,还穿越了几个村落,一直驶到了荒无人烟的野外。最后拐进了一条小路。茫茫夜色中,我看到了巍峨的山体一一掠过。我以为我们的目的地会是这些山中的其中一座。没想到,梁世赞没有丝毫刹车的意思,还在继续往南开。而岩罕的车也跟得紧紧的。   看车窗外掠过的形如兽体的山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褶子了,这几个人不会是江洋大盗吧?难道要劫持我?靠,小爷也不是白给的,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我一边吃饼干,一边盘算。   我正在心中暗暗计较着,突然,车子一个急刹停住了。我正要往嘴里塞一块压缩饼干,结果随着惯性,一大整块直接被我戳进了喉咙,差点儿没噎死。   “你他妈有病吧?咳……咳……咳……”我眼泪都出来,忍不住骂道,赶紧喝两口水往下压压。   这一下,其余的人也都醒了。   梁世赞半回身子,说道:“我们到了。”   我隔着车窗一看,大呼一声:“卧槽,怎么来这儿了?” 第六章 龙牌   虽然我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在这里也居住了差不多七八年了,再加上我职业的特殊性,几乎这里的每寸土地我都用脚丈量过。甭说睁着眼睛当向导了,就算是把眼睛闭上,我也知道每条路每条河每座山。   为了确认没错,我赶紧打开车门,见梁世赞举着一个红外线夜视望远镜正在观察环境,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就抢过来了。透过望远镜一看,吓得我差点儿没瘫坐在地上。   这个地方位于中缅边界,当地人称呼为“魔鬼的领地”,这里虽不如西边的野人山“久负盛名”,但也是危机四伏。每年的五月到十月,这一带会进入雨季。大雨会将路面泡得稀烂,丛林里的落叶和动物尸体混杂在一起,极容易发生瘴气。而且蚂蝗和蚊蚋横行,环境十分复杂,就算我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不敢轻易尝试。   前年有一帮毒贩,为了躲避边防警,花大价钱请我。我没有答应,因为他们选定的路线就是穿越前面的山体丛林。这不是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吗?我最终没有答应,后来听说这帮毒贩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这时候,闫教授他们也都下车了,都在观察着远处的一座山。那座山叫巴音库勒芒山,这是当地的土语,直接翻译过来的话就是神龙山。闫教授问白拓:“是这儿吧?”白拓冥思片刻,他也是第一次来,只能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按照龙牌上的记载,不会有错。”   难道这群人要穿越神龙山进入丛林,疯了吗?我赶紧走到闫教授跟前,说:“闫教授,如果你们这次的目标是神龙山的话,恕我无能为力。”这条路有多恐怖,不言自明。   闫教授对于我的拒绝一点儿都不惊讶,看样子倒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说道:“放心,我们这次准备得很充分,你只需要指条道路就可以了。”我刚想说什么,就又被他打断了:“而且,只要你能带我们进去,我会支付你很优厚的酬金。”   “这不是钱的事儿,”我咂摸了一下嘴,“你们几位都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情况。前面的那座神龙山,是当地门巴族人传说中的神山,他们每年都会祭拜。我是不想有其他的麻烦。”   一旁的白拓听不下去了,直接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说这么多,你怎么才肯带我们进去呢?”   我很坚定地说:“我不会带你们进去的,如果只是拍个照片,采集标本,咱们可以在山下完成,绝不上山!”   见我如此坚决,闫教授无奈地笑了:“好好,咱们就听小毛的,不上山了。走吧,咱们先去前面的村子。”说完就转身上车,白拓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留意了一下马航,这小子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看着死人似的。我呸了一声:“真他妈晦气!”   “喂,愣着干嘛,赶紧上车!”马航突然上来使劲推了我一下。我对于他这种极不友好的行为很反感,使劲挣扎了一下。马航则趁机扭住了我的手腕。嘿,小样儿,就你这瘦不拉几的小体格敢跟我玩儿?我牛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决定让他吃点儿苦头。常年在外面混迹的我,不信收拾不了一个书呆子。但就在这时,我忽然停住了。我明显感觉到,马航在我的手心里塞了一个纸团。我还看到,他冲我点了一下头,是那种极轻微的动作,旁人很难察觉,但我看到了。   闫教授见我们势成水火,连忙喝道:“小马,你住手!”其他人也都上来劝架。   我虽然不知道马航为什么塞给我这个纸团,但我敢肯定,这个纸团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的,要不然他也绝对不会用这么隐秘的方法给我了。我反手一拧,挣脱了马航,指着他的鼻子,像所有打架的混混儿一样撂下了一句话:“操,你他妈给我等着!”我也没有上车,而是径直走向了后面岩罕开的车,佯装怒气冲冲地上了车。   闫教授也觉得再让我和马航坐同一辆车不大合适,干脆就让向雄跟我换一下。接着,我们就向神龙山山脚下的村子出发了。一路上,岩罕还不停地撇嘴:“那个马航,有什么啊,脸无三两肉,长得跟个猴儿似的。要我说,毛哥,你就直接揍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我没有应和他,只是悄悄把纸团塞进了作训服的上衣兜里,感觉手心都出汗了。   这个村子很小,总共二三十户人家。虽然旅游业大盛,但是这里毗邻边防,只有一家小旅馆。不过闫教授他们看样子是订好了房间,我们直接驶进了这家旅馆院落里。这家的建筑以吊脚楼为主,层叠而上,颇有异域风情。   老板是个汉族人,尽管当时是凌晨,但他还是很热忱地招呼我们,满满一桌子的当地美食。席间,闫教授却将老板拉到了一边商量着什么。他们的谈话内容我听不清,只见老板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偶尔还会指着神龙山的方向说些什么。白拓则像在车上一样,照着风水书推演着什么。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手边还放着闫教授的笔记本,本上画着一些字符,跟鬼画符差不多,我完全看不懂。   “我去厕所。”我站起身来,见我走来,闫教授主动终结了谈话。我走到老板跟前问明了厕所的位置。   来到了厕所后,我赶紧拿出纸图,这是用一张纸巾写的,上面只有两个字:“快跑!”   我将纸条翻过来,也没有其他的内容了。什么意思,马航无缘无故给我这个消息是为什么呢?快跑,难道是说有人想杀我?这未免有点儿天方夜谭了吧?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刚认识了一天而已。再说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杀向导,这跟自杀没什么两样。我又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这帮人里面,梁世赞我肯定没办法收拾,那个叫向雄的也很壮。除了这两个人,我还真的不怵谁。就在我坐在马桶上仔细想着这两字的深意的时候,厕所的门被人敲响了,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呼唤:“毛哥。”   是马航!   我连裤子都没脱,但还是摁下了冲水开关。拉开门后,马航悄悄将我拉到了一边,谨慎地说道:“毛哥,你得赶紧跑。”   “为什么?”   “闫显疆要杀你!”   马航表情十分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但我真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全国知名专家,我不过就是一介屁民。完全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而且我平日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好好地为什么要杀我呢?   马航谨慎地看看闫教授他们吃饭的屋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知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闫显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堆龙牌,就是你在BLUE酒吧看到的那些。表面上看,这些龙牌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上面藏着一些线索,表明龙这种动物,是真实存在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压低了声音说:“你的意思是……你们是来找龙的?”   “详细的我来不及细说了,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找到了真龙后,一定会杀你灭口。”   靠,你们找你们的龙,杀我干什么?   “闫显疆是个伪君子,如果真的找到了龙,这将是轰动世界的新闻。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会把所有的功劳归在自己身上。他绝不会允许你的存在。而且,他们也说过,活的带不回去,死的也行。这种违法的行为,你是目击者,他们能让你活着吗?”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如今野生动物保护法这么严格,量刑都十分重。走私贩卖杀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都会判重刑,何况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呢?但是……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么肯定一定能找到龙呢?说龙存在,这太扯淡了吧?”   “不,我知道,他们一定能找到的。毛哥,我看你人不错,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就真……”   马航这句话还没说完,我一记重拳挥了过去,直接怼在了他的鼻梁上。马航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蹲下了,血顺着他的鼻孔嘴角就流了下来。我凶巴巴地说道:“小兔崽子,敢他妈找茬儿?”   我正是余光瞥到了闫教授走出了吊脚楼站在门口朝这边观望,这才打出了这一拳。光顾着追求真实了,忽略了把握力道,没想到这一拳出去这么重。但事已至此,我只能是一路演到底了。闫教授紧跑几步,上来劝架。在众人的劝说下,我骂骂咧咧地走了。虽然这一拳鲁莽了点儿,可是也没办法。不管马航说的真的假的,多点儿防人之心没什么不对。   闫教授几乎不假思索地说:“这样,晚上我跟小马住一屋。老白,你跟小毛住一屋。咱们两个老家伙看紧点儿,免得他们俩再打起来。”   我心中一沉:坏菜了,这下褶子了。这一路走来,白拓跟闫显疆走的最近,该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   马航被搀扶回房间敷药,我则回到餐桌吃了点儿东西,边吃边时不时骂骂马航,心中却在盘算着对策。因为这时候没有别的客人,我们一行人直接在大厅里拼桌。正在觥筹交错的时候,老板却向着大厅正首供奉的一座神像跪了下去,开始了虔诚的祭拜。   这一带的民风如此,尽管老板是汉人,我们也不敢打断,也没有人喧闹了。我则趁机留意了一下神像。很奇怪,神像是刻在了一块石板上,一个胖嘟嘟的婴孩儿形象,身上长满了眼睛,八只手上各抓着一件法器,下半身隐在了一团云雾之中。这个婴孩儿双目圆睁,咧着血盆大口,露出了里面钢针粗细的獠牙。我们平日里见到的神像大多宝相庄严,静谧祥和。但是这个形象的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地居民以门巴族为主,这一族的百姓,大多是是信封苯教和喇嘛教。但我不知道这个八只手的小孩儿是哪路的真身。   好不容易等老板祭拜完了,我好奇地问老板这是什么神。   哪知道,老板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是神,是鬼!” 第七章 南蒙秘文   尽管大厅内人很多,但当店老板清晰地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没有了任何嘈杂的声音。老板幽怨的语气,加上直击内心深处恐惧的神像,这幕堪比恐怖片的场景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没人说话了,我心中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欲望,我望着老板翕动的嘴唇,希望他能说下去,比如说说这个鬼的来历,他为什么要拜祭一个鬼?但老板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路上颠簸了几天,先睡会儿吧。”   我有点儿失望,只好匆匆扒了几口吃食,然后洗漱回房间。这几天来舟车劳顿,无聊了就睡,我的作息时间早就被打乱了。何况现在天都要亮了,也没什么睡意。白拓则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床上靠着墙边看风水书。我心中暗暗咒骂:神棍,这么爱看书,也就是个二把刀的水平!我翻个身想要玩手机,却发现这么多天,手机早就没电了。再说,这鬼地方有没有信号都两说。干脆,我闭目养神好了。   窗外鸡叫了,白拓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打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躺下睡着了。我一直在闭目装睡,等到他鼾声四起的时候,我蹑手蹑脚地起来,走到了他的床边,拿起那本风水书想要看个究竟。反正是打发时间。   没想到我刚拿起这本书,“哗啦啦”,像是下雪似的,书里面散出来了许多的白纸条。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生怕白拓这时候醒过来。   但白拓睡得很沉,鼾声绵延响亮。我长舒一口气,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白纸条。这些白纸条大小不一,大的像是A5纸大小;小的只有手指头宽窄的一条。我一开始是手忙脚乱地往风水书里塞,不过,我忽然发现了一张纸条上的信息有点儿奇怪,这上面写着一句话:“八百媳妇——龙!”   此行跟龙有关系,这是我早已知道的,但是跟媳妇这种职业有何关系呢?还八百个媳妇?我这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凡事都会充满好奇心。曾经有一次去俄罗斯收皮货的时候,就是因为好奇心作祟,遭遇了棕熊。好家伙,足有七八百斤的大家伙。多亏我经验丰富,死里逃生。简直就是作死的典范。   看着这张纸条,我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皇帝了。皇帝这份工作不错,很多人羡慕,尤其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能有八百个媳妇的,除了皇帝他老人家,别人也没这本事。而且,皇帝本身宣称“天权神授”,中国更是有真龙天子的说法。照这么看,“八百媳妇——龙”可能解读的就是皇帝了。不过这样看的话也太粗俗了一些,媳妇改成妃嫔不好吗?   我一时产生了好奇心,干脆把那些纸条都翻了出来,一一展开放在了床上,想看看上面都写些什么。这些纸条有三五十个差不多,有的内容多一些,有的内容少一些。   我选出了一条内容较多的,上面是这么写的:“宣和元年夏,雨,昼夜凡数日。及霁,开封县前茶肆中有异物如犬大,蹲踞卧榻下。细视之,身仅六七尺,色苍黑,其首类驴,两颊作鱼颔而色正绿,顶有角,生极长,于其际始分两歧,声如牛鸣,与世所绘龙无异。茶肆近军器作坊,兵卒来观,共杀食之。已而京城大水,讹言龙复仇云。”   还有一条:“八百媳妇者,夷名景迈,世传其长有妻八百,各领一寨,故名。”我上学的时候,是根正苗红的汉语言文学出身。这种文言文对我来说小菜一碟。看罢后我恍然大悟:八百媳妇指的是一个地名,而从这句话的翻译来看,称呼为景迈更为合适。   我忽然想到了景迈古树茶,产自位于云南、缅甸的交界处,算起来,恰恰是我们所处的位置。难道这里就是八百媳妇古国的遗址?可是八百媳妇跟龙有什么关系呢?   “相传八百媳妇曾经有龙。”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吓得我一哆嗦。回头一看,白拓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我身后。   我呆立原地,不知所措,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了。这屋里就我们俩人,真打起来的话,这个干瘦的小老头儿决不是我的对手。   白拓坐在了床边,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不过你既然看到了这些,恐怕是瞒不住了。”他从上衣兜里摸出一盒烟,递给了我一支。   点燃香烟后,他吸了一口,说:“老闫的意思是,不能说出这次的目的,一来是怕消息泄露;二来,有没有龙这种东西我们也叫不准,万一失败了,徒惹人耻笑。所以,我们一切要悄悄进行。”停了一会儿,问我:“你能保密吗?”   我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在这种边境线上,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见怪不怪。不过像这种寻龙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说实话,我当时是强行忍住没笑。寻找传说中的龙,听上去太扯淡了。   白拓注意到了我紧绷的笑意,他淡然一笑,说:“你见过龙牌吧,就是那些黑漆漆的牌子。”   “唔,我一个朋友手里也有一个。”   白拓大概是从闫教授那里听说了这一情况,没有丝毫的惊讶,他继续说道:“那些不是普通的牌子,一共有十八枚,是当初元成宗上次给手下的十八名将军。这十八人被称为‘从龙将军’,手下的军队被称为‘从龙军’。你朋友也有一枚……”嗫嚅着最后一句话,他思索着什么。   我听后却是大吃一惊,本来从金锁那里见到,以为这东西只有一枚。后来又从闫教授那里见到十几枚,就足够惊讶了,没想到一共有十八枚。我问道:“这东西跟龙有什么关系呢?”   白拓耐心地说道:“这十八人,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工作,便是寻找传说中的龙。龙是真命天子的化身,是皇帝的象征。既然是这样,你总不能叫捉龙将军、锁龙将军、擒龙将军、斩龙将军什么的吧?那是大不敬啊!所以,他们取号为‘从龙’,一是要说明自身的工作,第二,就是向皇帝表忠心。”   妈的,我彻底懵了。说了半天,我也没弄明白,这八百媳妇跟龙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景迈这地方除了产茶,还产龙吗?我在这边混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   白拓说:“一开始我也不信,直到后来我从一朋友那里见到了一枚龙牌。表面上看,这龙牌很平常,只是雕工精细一些。但后来我发现,这东西绝对不一般,它们里面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侧耳倾听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压低了声音跟我说:“龙牌上记载了从龙军寻龙的全过程!”   这句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令我目瞪口呆。尽管龙这种动物我们毫不陌生,但是现实中又有谁见过呢?反倒是关于它是否真实存在,世人一直争论不休。活了三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东西距离我如此之近。古代常有龙出没的记录,像那张内容记载最多的纸条,上面的内容就是出自于《宋史》。但古代这种记录多半是官方制造祥瑞的“卫星”,多半不足信。   但是从龙军不同,如果他们是直接隶属皇帝,又是以寻龙为工作的,所记载的东西大概十有七八会是真的。因为过去的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元成宗暴戾无常,晚年大肆屠戮重臣,对着皇帝说瞎话,纯粹是活腻歪了。   白拓一支烟抽完,又点了一支,表情惬意地吸了一口,有些炫耀似的说:“本来这些事要瞒着你的,不过你既然知道了,也没什么,索性就跟你说了。”说着,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枚龙牌,塞到我手里,“你看看,能看出什么吗?”   我感觉这块龙牌入手的感觉和金锁那枚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我拉开台灯在灯光下一照,流光溢彩,就连那略带瑕疵的流光都和之前我见过的一样。我不是搞古董这行的,摇了摇头。   白拓轻笑一声,拿出了一枚放大镜:“你现在再看看。”   我接过放大镜,对着龙牌一看,深吸了一口凉气:在放大镜的照射下,我看到了龙鳞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字!尽管很模糊,看不清楚,但那确实是古文字,虽然看上去像是斑斑点点的瑕疵,但是聚精会神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见到我这副表情,白拓似乎很满意:“我跟你实话说了吧,这十八枚龙牌上,每一枚的龙鳞上面都刻着字,是古代的微雕技术。要说咱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就是牛逼啊,你看宋朝四大发明,元朝又有郭守敬和黄道婆这样的人物。”   我懒得跟这个老头儿辩论造纸术不是宋朝发明的,只是问他这上面的内容是啥。   白拓吸了一口烟,咋摸着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事啊,说起来得是元成宗的时候了。”   当年,成吉思汗南征北战,开拓了史上最大的疆土。后来,忽必烈定都北京。虽然在政治统治上将汉人分为了最下等,但是在文化上,一些元朝统治者也默默接受了文化融合。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文字还有信仰。一开始,蒙古部落大部分都有本族的信仰,诸如萨满教,但是随着元朝基业定鼎中原,佛教、道教等中原文化也逐渐被蒙古贵族所接受。   轮到元成宗在位时,八百媳妇叛乱。元成宗大举南征,最后战乱平定。本来,元成宗势要剿灭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乱民”。但是当地突然传出,他们之所以叛乱,是因为水中有龙,误信自己是天命所归,这才叛乱。元成宗听说这件事后,着亲信火速寻找传说中的龙。为此大耗钱财,史书记载“向之所储,散之殆尽”,“岁入之数,不支半岁”。   有关其中的过程,在史书中并没有写得特别清楚,只知道因为八百媳妇的叛乱,云贵等地也都揭竿而起。元朝统治者顾虑到龙是汉族的信仰图腾,如果知道元军找龙,他们一定会民怨沸腾,到时候不要说云贵,只怕两河都得反了。所以这件事情要悄悄进行,等真的抓到了龙,就押解到大都,元成宗昭告天下,自己才是天命所归。传说中的龙,成为了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博弈的筹码。而这,也成了从龙军成立的背景。   为了不泄露消息,这支蒙古部队全部由皇族成员及皇帝的亲信组成,封号“从龙”,南下寻龙。因为长期与当地民族杂居,他们又为了消息不至于外泄,参考汉族的篆书自行创造了一种文字。这种文字只在他们内部以及写给皇帝的奏折上使用,传说中,这种文字,称之为“南蒙秘文”。   说到这里,白拓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的黄牙:“恰巧,我就认识南蒙秘文。”   这一笑,看得我头皮发麻。 第八章 进入雨林   白拓虽然煞有介事,说得像真的似的,但是马航对我的提醒时刻回响在我的耳边。闫显疆是否真的人面兽心?白拓说的又有几分是真的呢?究竟是谁在说谎?白拓这一笑,让我从心底感到不舒服。   不过我必须坦诚,白拓的话令我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奇心一旦酝酿,很多人都难以平复心情了。我也一样,仔细想一想,管它真的假的,权当听故事好了。于是我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文字的?”   “天机不可泄露。”白拓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本来想追问下去,龙牌上的铭文到底写了些什么。可惜白拓说,南蒙秘文世传已久,他也只能凭借口口相传的传说来确定一些字符的意义。其实从前年,这项工作就悄悄展开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只翻译出了八百媳妇与龙有关,其余的内容,目前还停留在猜测阶段,也不敢确定。   我一听就急了,你们不确定还敢来这里?   白拓长叹一口气,说这全是闫教授的主意。最近这两年,闫教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担心自己等不到南蒙秘文解开的那一天了,所以就尝试着拉一支队伍入滇,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这些知识分子,把学术成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我沉默了,闫教授的做法也不能说不对。龙这种生物假使真的存在,寿命该是多少呢?谁也不知道。但哪怕剩下了一具骸骨,这也是足以轰动世界的发现啊。就像营口坠龙……那张不知道真假的照片到现在还为世人所争论。   白拓看着我沉思的样子,说道:“小张,这件事情不止关系到老闫的声誉,想想咱们。如果真能找到龙,挣的钱咱们几辈子都花不完啊!”说着,他两道白眉舒展开来,弯成了月牙。   我心想:怎么可能呢?就算这东西真实存在,闫教授这种老学究似的人物一定会主动上交国家的,他毕竟看中学术成就。除非……除非这东西早就挂了,就剩下一具骸骨,说不定我们每人能分一杯羹。龙骨……我想到了赖千拿过来给我看的那个东西,应该比犀牛角珍贵多了吧?一想到那些红彤彤的钞票,我内心竟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欲望:真能找到龙该多好啊!   我正在心里盘算的时候,白拓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地图,展开后,有一张办公桌大小。他指给我看:“这是元朝的一张古地图,你看,咱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这就是八百媳妇古国了。”关于这几个字,地图上并没有表明,可见这个国家小得可怜。这么一个弹丸之地,敢跟第一帝国蒙古正面硬肛,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地图上面有一座山体,高度差不多是三千米,上面还标有一座古城。我指着图标问道:“这座山是?”   “神龙山!山上是八百媳妇曾经的首都,叫做天子城。本来他们的都城不在这里,差不多是今天缅甸的境内吧。后来就迁都到了神龙山上。蒙古大军杀来的时候,天子城两天就沦陷了,他们又将都城撤回了原址。”   我忽然预感到了什么:“你们这次来不是打算上山吧?”   白拓说道:“这件事……老闫本来让我不告诉你的,但是我们要想有收获,上山是在所难免了。你想清楚吧,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也不会难为你。”   有钱谁不想挣?但也要分情况,看看有没有命花。神龙山上的雨林不是开玩笑的,空气潮湿,瘴气横生,那里是毒虫野兽的天堂。如果冒然进去的话,被捂在里面的几率是99%,而且很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我虽然常年当向导,但是也只走过一次边境雨林。那次,队伍里一共有三十多人,我和四个当地人组成了向导团,饶是这样,最后活着出来的也只有六个人……就连向导团里也挂了三个人……更不要说我们目前这支队伍的构成了:老教授、学生、算命先生、赛车手……这不是开玩笑嘛,连我自己都难说。乍一看,也只有梁世赞不是白给的。   白拓察言观色,呵呵笑道:“我知道,一开始你坚持不上山,我瞪了你一眼,但那只是逢场作戏。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没有应答,而是盯着这张古地图。关于神龙山,我只知道她上面的雨林是形如地狱的存在,别的,我了解的还真不多。忽然,我想到那个老板,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不管是当向导还是收货,我比较喜欢跟当地人聊天。没坏处。他们会告诉你一些本地的风俗习惯以及一些忌讳的禁区。这样的知识,是你在书本上学不来的。跟当地人交流,是省时省力的不二法门。   我披了一件衣服,让白拓先睡,转而出去寻找店老板。眼瞅着天就要亮了,忙了一夜的老板估计也睡了。但这个时候我睡不着了,而且这也等于是间接躲避白老头儿吧。这老小子的一张嘴确实无敌,赶上传销组织了,再聊下去,只怕一时三刻我就得拍着胸脯说:“放心,兄弟一定带你们上山。”   我来到了老板的房间,发现这房间敞着门,里面没有人。我挠着头:“人呢,去哪儿了?”这时,走廊另一端,闫教授披着外套也出来了,一见到我就问:“小张,你看到小马了吗?”我摇摇头。闫教授一脸焦急:“这孩子,说去洗手间,这么半天还不回来。咦,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找老板了解一些当地的情况,天亮了好带路。”我停顿了一下,说:“不过老板也不在。”   刚说完这句话,岩罕打着呵欠走过,满脸的疲惫,闫教授赶紧拉住他:“看到小马了吗?”   岩罕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小马,什么小马?”   “就是马航啊!”我也看不下去了。   “哦,我刚才看到他跟店老板出去了。”   闫教授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出去了?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几个人?”   岩罕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说:“他们去神龙山了,就俩人,打着个手电筒就走了。”说完,又打了一个呵欠,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闫教授一拍大腿:“坏了,这小子要出事。小张,快,你跟我走一趟,必须在他们进山前拦住他们。收拾东西,我叫醒他们!”   我见他脸色都白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神龙山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有老板引导,但我还没听说过拿着手电筒闯雨林的呢。   二话不说,我马上回房间带齐装备。当白拓听说马航独自进山后,急得一边穿衣服一边骂娘:“这小兔崽子,是要独吞吗?他奶奶的。”我们集合后,马上朝神龙山的方向进发。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疲惫,尤其是开了几天车的岩罕,我都怕他开着开着就睡着了。相比之下,特种兵出身的梁世赞就好许多,虽然也是双眼布满了血丝,但是精神不减。   我看着闫教授一脸心急的神情,心里犯了嘀咕:瞅这幅样子,完全不是装出来的,马航难道在蒙我?不过,看似不靠谱的白拓倒是对我很坦诚,我该相信谁呢?不知不觉,我也开始埋怨起马航了,这王八蛋,虽然我不敢确定他是想独吞,但是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太不够意思了。   常言道:看山跑死马。尽管我们住的地方就能看到神龙山,但是真走起来,足足走了大半天。更要命的是,脚下的路凹凸不平,杂石丛生。我们的车不得不停了下来,大家背着装备改为步行。白拓当然不忘了他那本风水书。我盯着那个发黄的书皮,心想这本书究竟有多少秘密?从龙军是真的来过这里寻龙吗?他们又经历了一些什么?   周围的景色渐渐发生了变化,两边的树木越来越繁茂,路况也变得很糟糕:都是腐败的烂叶混杂着烂泥,一脚踩下去,就像是是棉花堆活着胶水。这种感觉十分酸爽,你会随时担心自己下一脚就会陷入沼泽中。   看来,我们已经进入雨林的边缘了。说起来我当时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然现在回想起来是很天真啦。我以为我们开车追了一段距离,马航他们不过是步行,一定还没有到达雨林的深处,只要我们能及时找到他们就可以。野外生存的第一法则是依靠团队,不要轻易放弃任何队友。何况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向导(虽然是兼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尽管自己誓言旦旦地说不进雨林,但上天仿佛是要刻意拿我开涮,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梁世赞给大家分配了装备。我则拿出了一根安全绳,我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大家牵住绳子。这样万一我们中有人掉进了沼泽里,能够及时拉出来。丛林的边缘通常会泥泞潮湿,因为植被稀疏。再往里面走一段路的话,这种问题会更严重,那里植被繁茂,阳光很难照进来,水汽不容易蒸发。   闫教授和白拓年事已高,我特意安排闫教授在我身后,第三位是向雄,然后是白拓和岩罕,梁世赞殿后。这样把队伍的体力均匀布置,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不至于全军覆没。   我在前方左手拿着指北针,右手握着军刀开路,忽然,我注意到了一个情况,指北针的指针突然左右摇摆不定,虽然只是极其轻微地晃动,但我还是察觉到了。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原地停下来后我换了一个方向,但指针并没有旋转方向。大哥,你不会这时候给我掉链子吧?我赶紧询问大家手里的指北针有没有问题。   闫教授他们此行准备的还算是充分,指北针这东西不可或缺的。但是当前队伍里,只有我和队尾的梁世赞人手一个。梁世赞看着手里的指北针,神色凝重,说道:“情况……不对……”   我见他脸色有变,暗叫不好,急忙低头一看。手里指北针上的指针,像是电风扇一样疯狂旋转起来#### 第九章 奠柏   活了三十年,我虽然不敢自称见多识广,但是大风大浪还是经历了一些,野外生存,尤其是沙漠密林中,方向十分重要。像这种电风扇牌的指北针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很明显附近有巨大的磁场干扰。   坦白讲,如果是指北针坏了,我可以用一枚针沾点儿皮肤上的油,让针浮在水上来辨明方向。但是有磁场干扰的话,这一招也是白费。其余的人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闫教授还饶有兴趣的举起相机拍摄四周的景象。   我和梁世赞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像这种情况,只能是凭借树木的稀疏来辨明方向了,而且绝对不能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梁世赞说道:“我会在后面留下记号,万一情况不对,我们还可以原路返回。”说着,他递给了我一把开山刀。特种兵不愧是特种兵,比那几个人靠谱得多。前面密林越来越茂盛,依靠我手里这把不到一尺长的军刀很难开路。梁世赞的这把开山刀就不同了,分量重,刀口锋利,一刀劈过去带风,用着就过瘾。   “喂,毛哥,别耽误了,快走吧,说不定秀才他们就在前面呢!”岩罕给马航起了“秀才”这个外号,听起来倒是有点儿贴合。   在这种近乎原始森林一般的茂密雨林中,决不能有丝毫的大意,除了瘴气、毒虫、猛兽外,方向感的准确性也十分重要。没有了可依赖的工具,我每走一段距离,都会停下来和队尾的梁世赞沟通一下。渐渐地,梁世赞排在了队伍的前面,成了我们俩开路,岩罕殿后的局面。但是梁世赞并没有忘记留下行进方向的记号,走个百十来米,他就会在临近的树干上刻上一个清晰的箭头。   我们俩人一边挥舞开山刀劈开拦路的藤蔓,一边照顾后面人的跟进速度。随着我们越走越深,光线越来越暗,拦路的藤蔓也越来越多。到后来,简直就像是一堵绿色的墙挡在了我们面前。我们行进的速度被严重拖慢了。   这时候,白拓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扶着腰说:“等一等……等一下……有点儿……不对……不对头。马航他们既然进入了这里,为什么这里没路呢?他们要走的话,总得开条路出来吧?”   靠,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白拓的话十分关键,没了指北针,我们过分关注于所走的方位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抬头看看,这里已经是雨林的深处了,墨绿色的巨大树冠挡住了照射下来的阳光,只是偶有几率阳光像是穿透了云翳似的射下来,四周是令人心烦的虫鸣,脚下是腐败的树叶和污泥。我看了一下表,我们进来已经三个多钟头了。   在这种环境下行进,十分耗体力,但是没办法,我们的目的不是穿越雨林,而是找到马航。看样子,我们必须折回去了。汗水湿透了衣衫,感觉吸进去的空气都有80%是水,十分难受。一听说走错了,所有人都很泄气,唯有向雄,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看着这个壮硕的背影,我很是费解:从见第一面开始,这家伙一句话也不说,虽然梁世赞也高冷,但是大家并不是完全没有交流。这个向雄倒好,整个儿就是个哑巴嘛,我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这下可好,后队变前队。向雄更是超越了岩罕,成为了领路人。反正路我们都开出来了,他只要顺着走就行了。   “嗯?”走了十几步,向雄突然迟疑了一下。我暗忖:原来不是哑巴啊!   梁世赞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紧走几步跟上去,只看了一眼,他就神色大变。什么情况能把特种兵吓成这幅样子?我好奇心下,也跟着上前,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藤条像是密密麻麻的帘子从几十米高的树上垂下来,各个都有手腕粗细。   这在雨林中是最常见到的一幕,但是我们几人却看得头皮发麻,因为——刚才我们明明将这些藤条斩断了!   岩罕少不更事,第一句话就问:“是不是我们走错了?”   我们谁都没有回答他,因为根本不可能走错。我扭头看了一下梁世赞做的记号,还留在那里,证明这条路绝对没错,可是藤条为什么完好如初呢?就连地上,我们刚才斩落的藤条也都不见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区区十几米的距离,难道是谁给收拾了?这雨林里还有清洁工不成?   我们几人站在原地,仔细想着这件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的虫鸣也都安静下来了,除了我们的呼吸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经验告诉我,这是某种危险靠近的信号!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他们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岩罕却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还满不在乎地说:“咳,怕什么,直接把它割断就好了!”说着,拔出腰间的军刀,上前去割藤蔓。   “喂,不……”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岩罕已经一手握住了手腕粗的藤蔓。接下来,就是让我终身难忘的恐怖一幕了:   岩罕的手刚刚握住藤蔓,那条藤蔓突然扭动起来,就像是一条蛇似的,缠住了岩罕的手臂。岩罕吓得大叫,我们急忙冲上去帮忙,但是紧接着,周围垂着的几根藤蔓像是有了应和,直接舞动着朝我们挥过来。梁世赞赶忙扑倒了两个老头儿,就地打滚躲开一劫。向雄抓住一个刺来的藤蔓,两只手抓住两端,使劲一扯,藤蔓像是绳子似的断开了,出人意料的是,断开的地方汩汩流着血,看得我寒毛直竖。多亏了手里这把锋利的开山刀,我斩落了两根左右袭来的藤蔓,血很快染红了开山刀。   就在我们手忙脚乱应对这种不知名的怪树的时候,岩罕已经被藤蔓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扯着嗓子大叫:“救我,快救我!”但还没等我们上前,他已经被藤蔓高高卷起,离地足有二十多米,其余的藤蔓也不再攻击我们,转而全都卷了上去。我们仰头望着,这才得以看清楚这棵树的全貌。二三十米高,五六人合抱的粗度,树冠宽大,叶厚,每一根树枝上都长满了藤蔓,看似软绵无力。但刚才这短暂的一瞬间,我们都明白,这只是怪树伪装的手段。岩罕很快便没有了动静。   接着,我们听到了清晰的动静,听起来就像是咀嚼食物的声音,“咯吱咯吱”甚至还有嚼碎脆骨的响动,我们循声抬头望去,包裹岩罕的藤条正在蠕动着,就像是一个正在消化的巨大的胃。腥红的血液顺着藤条间的缝隙一滴一滴地砸下来。不消说了,这是岩罕的血!   我们都呆住了,活了这么久,有谁见过这样的场景?   闫教授连忙举起相机一个劲儿地拍照;白拓吓得瘫坐在地上,嘴唇翕动;向雄双唇紧闭,两只醋钵大的拳头攥得死死的,青筋都凸出来了;梁世赞则冲我点点头,示意趁现在赶紧离开。我这才醒悟过来,现在可不是害怕感慨的时候,得赶紧走。   看样子,这棵怪树“吃”得正香,我们乘机从它旁边绕过,飞奔逃去。这种情况下,谁还有闲心去矫正方向,只能是凭直觉顺着开出的“路”一路狂奔。进来的时候感觉行进十分艰难,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三五十米,但现在真的是慌不择路了。要是举行一场雨林长跑的话,我估计我们几个问鼎冠军不在话下。   潮湿的空气压迫着我的呼吸,感觉吸进鼻腔的是一种高浓度的酸液,让我很难受。但为了保命,又只好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就这样,脚下一绊,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个凸起的尖锐石块正好划过了我的脸颊,带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偏上一点儿,我就得交代在这儿了。但死里逃生的庆幸感让我顾不上伤势了,只能是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岩罕,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估计骨头都留不下,想一想确实很惋惜。一条年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任谁都不可能做到波澜不惊吧。   我看看周围,大家都停了下来,最后面是梁世赞架着闫教授。闫教授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脸色煞白,但他还是兴奋地手舞足蹈,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说:“奠柏,这东西叫奠柏,原本是印尼一带的食人树,没想到咱们国家也有,哈哈。”   死了个人,却还如此轻松,望着这位万人仰望的知名学者,我忽然想起了马航说过的话,难道这个老教授真的不可信吗?再说,这种食人树没什么可骄傲的,我宁可它不在中国。   我正在心里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梁世赞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我后面。我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在我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浑身披着绿色的苔藓,眼眶黑洞洞的,他竟然没有眼珠#### 第十章 古遗址   人迹罕至的雨林中突然出现这一个眼眶空洞的家伙“盯”着你看,这种画面光是想一想就够令人惊悚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我强压心头的恐惧,和梁世赞递了一个眼神。我们俩手握开山刀一左一右朝那个人走去。   等我们走近后才发现,这并非是个人,而是一尊雕像。看样子是搁置在这里很久了,身上披满了苔藓。我们松了一口气,低头想想,我又笑了。一棵奠柏让我们草木皆兵,区区一尊石雕都吓得我冷汗直冒。大家都如释重负,白拓却兴奋起来。他紧跑两步来到了雕像面前,从我腰里抢走了军刀,小心翼翼地刮去浮雕上面的苔藓。   我对他这种看法很是生气,不问自取是为贼,好歹跟我打声招呼啊。哪知道我刚想抱怨,闫教授也跟上来了,饶有兴趣地围着这尊雕像左看右看。   很快,这尊石像经过白拓的收拾初现了本来面目。本来,我以为,石像的眼眶没有眼球可能是后期自然条件恶劣所导致的,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尊石像造型怪异,超出了我的认知。它足有一米八左右,但整个身子是半蹲在地上,双目无珠,一对儿大大的招风耳,鼻梁镶环,身上交叉捆缚着两根绳子,背后,绳子连接着一对羽毛翅膀。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玩意儿不会是天使吧?”   白拓听到了我的话,他一边忙于拍照一边语速极快地说:“不不,这东西……这东西是八百媳妇特有的雕像啊,说明我们距离古遗址不远了。这尊雕像嘛,说他是天使,也不能说完全错。这其实是当地的奴隶!”   我彻底懵了,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给奴隶立雕像的,八百媳妇的这位国王也太心大了!何况天使和奴隶,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啊,这俩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啊。   “那时候,八百媳妇还保持着一些原始文明,依旧会用奴隶祭天,包括囚犯、战俘什么的。史书上面记载,这些奴隶所受的刑罚非常非常血腥,就先不给你说了。关键是,每次祭天的时候,这些将死之人都会被绑上一对翅膀,目的就是希望他们能上天报道一些消息。所以,就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造型的雕像。”说着,白拓手中的闪光灯不停。   闫教授也连声催促:“快,大家都找找看,说不定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八百媳妇的遗址了。快找找有没有路。”   看看四周的环境,头顶是不见天日,脚下是枯叶烂泥,这样的环境中想找到几百年的一条路,难上加难,除非你能把这些烂泥都铲走。我说道:“算了,来不及了,我们得马上找马航他们。”   我原指望我说出话来有人表示赞同,没想到,他们就像没听见似的,居然煞有介事地踅摸起石像的周围,真的开始找路了。就连梁世赞和不爱说话的向雄也不例外。   雨林中随时可能送了命,我们在这里耽搁得越久,危险就越大,刚才的奠柏就说明了这一切。我急忙阻止他们这一疯狂的行为:“闫教授,还是先找到马航他们,别的事情先放一放。”   闫教授双眼放光,笑着说:“放心,咱们能找到这个地方,他们也能找到,说不定,小马已经找到路进去了。”   我沉默了,想着:马航为什么要进神龙山?他唯一的动机,很可能就像闫教授所说,是为了八百媳妇来的。而这一切,就是因为八百媳妇流传着龙的传说……难道马航也对于龙的存在坚信不疑吗?   正在我恍惚的时候,闫教授大喊一声:“都过来。”我们聚过去,发现闫教授脚下的泥土已经被拂去,露出了一块地砖。这块地砖呈青黑色,正方形,很明显是人类文明的象征。   闫教授的发现给了大家鼓舞,白拓不等吩咐就亟不可待地去铲前面的泥土,很快,地下的青砖又露了出来。两块地砖整齐地拼凑在了一起,这两块地转就像是一个路标,所有人都开始热火朝天的干起来。我犹豫了片刻,最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闫教授说得对,马航很可能就在前面。经过了最初的一段路,脚下的泥土逐渐变得坚硬,路面也渐渐清晰。我擦了一下汗,回头看看,不知不觉我们竟然清理出了一条近千米的道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动力,真的是为了寻找非亲非故的马航吗?从那一刻起,我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念头,也许我是为了一睹传说中的“龙”的真颜。尽管这在当时听起来是个笑话。   沿着地砖铺成的路面走去,两边的风景跟之前的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极目所至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十分枯燥。随着路程渐行渐远,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走路也开始喘了。在这种环境下行进是十分消耗体力的,何况刚才还干了一番体力活儿,我几次示意要休息。但闫教授执意不从,只好由着他继续前进。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累了我们也只是喝口水补充一下。终于,我们转过了一个拐角处,眼前呈现出了不同的景象:前面地砖的尽头,是一条宽阔的路面,足有三五米的宽度。路面由廉价的青砖换成了一种类似汉白玉材质的石板,两旁是丈高的墙,约摸有半米厚,一眼望不到头。正是眼前的一幕改变了我对于八百媳妇古国的看法,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类似部落的小村落,没想到竟然有人力财力物力去修建这样一处宏伟的景观,难怪他们敢跟元朝抗衡呢。   能够见识到这样的场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际遇,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忍受住诱惑不进入一探究竟。我当时的想法就是,不进去看看,我会抱憾终生。沿着道路一直往前,我们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踏上了汉白玉石板,每个人都好奇地大量两边的景象。墙壁上画着精美的壁画,可惜随着岁月的流逝和风雨的侵蚀,毁坏严重,上面还长满了青苔。我对于这些东西不懂,偶尔扫一眼,感觉像是描述八百媳妇国民生活的。   闫教授和白拓不同了,俩人一边走一边拍照,还一边讨论:“你看,这个就是当时他们的国王登基的画面,以前都说他们是深山老林蛮荒之地上的小土皇帝自娱自乐,现在看来,是错误的呀!”   白拓连连点头:“这一下,就算寻不着龙,你老也可以名扬天下啦!”   梁世赞跟我一样,除了好奇也没别的表情,走走停停。倒是向雄,特意蹲下来摸着壁画,时而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这条路很长,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在这种老林里,时间感和方向感是最为倚重的,但现在我连长度感都没有了,我只觉得小腿肚子有些酸疼,这条路还没有尽头。见我停下来揉腿肚子,梁世赞说了句:“我去前面看看。”说完就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当兵的就是当兵的,精神头儿都跟别人不一样。   我扭头看看,他们三个人还都在后面,看样子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正在积极讨论,一时半会儿是赶不上来了。我索性靠着墙壁坐下来,喝了点儿水,吃了两块压缩饼干。百无聊赖,我欣赏起了正对着我的一幅壁画,这幅壁画很奇怪,是一群人架设了一个巨大的木头支架,支架上端系了一根粗麻绳,粗麻绳上绑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坐着一个人,举着火把,正在往一个幽深漆黑的井口吊下去,有点儿像是采矿的画面。但是采矿的话也不像,因为这些人都是身着华丽的官服。   我正想看个究竟,突然发现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了,不过一会儿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起雾了!我愣了愣神,这个季节起雾也不必大惊小怪,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几乎是一瞬间。我扭头望去,浓雾弥漫,看不到闫教授他们的身影。我只好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闫教授,起雾了,你们小心点儿。”   出于礼貌,您老怎么也得应一声吧?没想到,没人理我。我又喊了一句:“闫教授……”这一下更奇怪了,没人应不说,浓雾之中居然回荡起了一阵回音,显得格外空灵。我一个激灵:靠,什么情况?我不情愿地站起来,朝身后走去,边走还边喊:“闫教授,白先生?”空灵的回音再次清晰地荡开,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处在了一个宫殿或者山洞内。但是不可能啊,我明明是在一条甬路上,道路宽阔且两边只有墙壁,不可能产生回音的。   浓雾使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我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先搞清楚闫教授他们的方位再说,心中着急,脚下的步伐也不禁快了起来,“咚”的一声,我感觉仿佛是自己的脑门撞上了一堵墙,撞得我是七荤八素,眼泪都下来了。妈的,什么鬼?我抬手去摸前面,入手冰凉坚硬,而且平滑如镜,我上下左右摸了个遍——一堵墙!   没错,确确实实是一堵墙!怎么可能呢?我们进来的时候只有一条路,我们的方向都没有错。我刚才还回头看了一眼,闫教授距离我也就是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这里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一堵墙呢?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我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打开手电筒,这才看清楚了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没错,它就是一堵墙,我随着手电光抬头往上望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手中的手电筒虽然不是什么名牌的战术手电,但照射个几十米是没问题的。可是眼前,手电光已经被浓雾所吞噬,这堵墙还是一眼望不到头。也就是说,这堵墙少说也有五十米高#### 第十一章 鬼打墙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以往也遇到过险境,知道这种情况是不能慌的。我安抚自己内心让它恢复正常的速度,脑海中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我只能寄希望于闫教授他们在墙的另一面,我又喊了两嗓子,还是没有人回答。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但既然没有人应,不是他们离开了就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我顾不上这些了,当务之急是我得先想办法找出路。我转过身,走到了之前的位置,也就是那幅采矿的壁画下,我喊了两声梁世赞,除了回音没有回应。此刻,我顾不上那该死的回音了。自己小心谨慎地朝前走,每跨出一步之前,我都先半蹲下来伸出一条腿扫扫前面的路面。这一刻,如果被人看到,准得笑破大牙。但刚才那一撞,是真他妈疼呀,我也顾不上形象问题了。鬼都没有的地方,谁瞧你?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因为这一脚伸出去,我明显觉得我踢到了一面墙,伸手一摸果不其然,又是一堵墙!我心里直骂娘,前后都是墙,我被夹在了中间,这是要玩死我的节奏吗?   活了三十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真是活久见啊!我自嘲地苦笑,极力控制自己冷静,开始思索这是怎么回事。两堵墙不可能凭空出现,唯一的缘由就是可能有暗道机关。古人的科技不如我们现代昌明,但是他们的劳动智慧丝毫容不得小觑。古代建筑中藏有暗道机关的比比皆是,最常见的就是古墓的机关。如果说,八百媳妇的皇帝不想别人进入这片祭祀区,或者防止奴隶逃跑,设有暗道机关一点儿也不夸张。但是怎么破解这道机关呢?   突然,我灵光一闪,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笨蛋,这都忘了!我忽然将目光锁定在了道路两旁的墙上。这两面墙也就是三米多高,我的背包里就有绳索和钢钩,自制一个飞天索,越过这两面墙跟玩似的。   说干就干,我打开背包,拿出工具,将钢钩系在了绳索的一端,荡了几圈后飞手扬出,虽然看不清楚墙头,但是估摸的高度是没有问题的,飞天索很稳定地勾在了墙头上,安全起见,我还特意试了试力道,没有任何问题。   我背上背包,借助飞天索攀上了墙头。因为浓雾的关系,我看不清楚地面,我先将背包扔下去测试了一下高度。“嘭”,背包落地,看样子也就是三米的高度。我这才放心地顺着飞天索翻到了另一边,但是一落地,我就发现了情况不对劲:我落下的地方,居然跟我刚才所处的地方一模一样!脚下还是那块汉白玉的石板,唯一不同的是,正对着我的采矿壁画,变成了在我的背后……换句话说,是我的朝向变了,而壁画没有任何的改变!   糟了,鬼打墙!   这是我涌起的第一个念头。鬼打墙在乡闻野史中的名气很大,但也的确有很多人遇到过。我不禁想起了我的老家的一件事:我老家有个远房的叔叔,跟我们家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也说不上来,农村都是这样,一个村子,难免沾亲带故。我这叔叔是村里的大拿,专揽村里的红白喜事。有一晚,他回来的太晚,一个人走夜路有点儿心慌。那时村里的路也没路灯,他就有点儿毛了。正巧,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打着手电筒,我那叔心想:有人就伴儿也好,他就紧走进步想追上那人,可是不管他怎么走,始终不能追上那人。他自己也忘了过了多久,这时候,突然有人喊道:“喂,你干嘛呢?”   我叔一个激灵醒了,一瞧自己所处的位置,吓得魂都没了:只见周围是一片乱葬岗,横七竖八地倒着墓碑,坟头上全是他的脚印!自从这件事后,他就再也不在晚上出门了,不管对方给多少钱。   这件事在儿时的我只当成一个故事消遣,眼前,我虽然没有遇到打手电筒的人,但是所面临的情况却跟我叔当年遇到的大同小异。难道真的这么倒霉?我不甘心,搓了搓脸,重新荡出了飞天索,又越过了一堵墙,落地后我就觉得不妙。果不其然,还是那个地方。我又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期间,我尝试了不下七八次,体力接近了极限,但是我所处的位置却始终没有变。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如果说真实存在,那么只有一种理论能够解释——空间折叠!但是这只是理论存在的。除非,八百媳妇皇帝不去陪媳妇儿,闲得蛋疼,在这个地方修建了一片面积足够大的地方,还把每条路修得一模一样,就连启动机关的制式和时辰都一点儿不差。可是这个似乎比空间折叠更扯蛋。   我决定最后尝试一次,我用军刀在墙上刻了一个X的记号,再次荡出了飞天索。当从墙上翻下来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己做了记号的位置,这一看,我头皮都要炸了。就在那个位置上,清晰地刻有一个X!也就是说,我一直呆在原地,没有移动过!   我身上的力道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坐在地上喘着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以前,我为了收货,多凶猛的野兽我都没有放在眼里,但是这一次,我面对的是无形的“鬼打墙”,这就像是一场噩梦,挥之不去。   半米厚的墙,凭我手里现有的装备,打穿它也不现实,现在该怎么办?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烟!放一把火,生狼烟。虽然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很难有人看到,但是只要梁世赞他们可以看到的话,我还有一线生机,野外生存的法则之一就是,不做自救结果只能坐以待毙。   说干就干,鉴于这个地方没办法收集木柴,我翻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幸好梁世赞重新分配了装备,我这儿还有点儿消毒酒精和防水布,另外还有一顶帐篷。出不去,这些东西都没用了,我把它们陈列出来,并不急于点火,先让它们浸浸雾气,潮湿的情况下才好冒烟。   我盯着这些东西,浑身的疲惫一下子全来了,就连脸上和额头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了,不知不觉我的眼皮格外沉重……当我醒来的时候,还是一阵风吹过,身上的汗水被冷风一激,我打了个寒颤。浓雾还是没有散去,我打起精神又沿着道路来回走了一遍,两堵墙结结实实的,就跟长在那里似的。再看看防水布和帐篷也差不多了,我留意了一下时间,睡了半个小时左右。雨林空气潮湿,再加上雾气,半个小时就达到了我的理想情况。看来为了活命,不得不烧毁这些东西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哥们儿,一定要成功啊,生死就看这一把了。我可不想暴尸野外,最后还得被后人指着说:“看,就是这家伙,迷路了,最后被活活儿困死了!”太丢人了。   我把酒精倒在了防水布上,铺在了帐篷上,然后大吼一声,希望这一嗓子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虽然周围不见得有人,但这也是自己给自己打气的一种方式吧。   随着打火机被点燃,防水布和帐篷很快就燃烧了起来,火焰腾腾的,黑烟像是一段快速生长的黒木,冲天而去。这种情况下,漫说是雨林里了,估摸着山脚下的村子都能看到了。   不到五分钟,火势渐渐小了……我心中的希望就像是这火苗,一点点被浇灭。妈的,这是天要亡我啊!   我绝望地坐在了地上,想起了一个人临死前该做什么。以前看电影,那些临死前的人话那么多,觉得很假,但是真到了自己有这一天的时候,又觉得演得真他妈好!我总得留下点儿什么。想到这里,我拔出军刀,决定在这面几百年历史的古墙上刻下几句话,我叹道:“虽然说你是古迹,但是你困住了老子,老子也得给你留下点儿东西。”我打着手电筒,开始在上面刻字。可是刚刻了两笔,我就停住了。因为刚才烧得东西太狠,黑烟到处弥漫,墙壁都被熏黑了。但正是这熏黑的墙壁,竟然让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墙壁被熏黑的地方出现了纤细的痕迹,看样子竟然像是用刀刻上去的。因为年深日久,墙壁上留下了不少的灰烬和青苔,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段文字。卧槽,难道说还有一位跟我遭遇一样的前辈?这里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体啊?我顾不上其他,赶紧擦拭了墙壁周围的灰烬,仔细辨别着墙上的字。字体是繁体,却是汉字,全文如下:   大德五年二月,刘相被困于此。蛮夷不知中原奇门奥妙,班门弄斧。予余识破。此阵名为囚鳞阵,东南西北唯南北墙可动,三日后,南北夹击,彼时被困者力竭难以逃脱,必成齑粉。北方属水,南方属火,此地属木,水生木,木生火,而火克水。破水,则全盘活耳!   我怔然了,心说这么简单吗?照这位叫刘相的人所说,只要能推倒北面的墙,我就能出去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已经失去了方位感,姑且不说分不清南北;就算分得清,这么高的墙,我怎么推得动?除非给我一辆坦克。   我盯着墙,喃喃自语地说:“刘相啊刘相,虽然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但是这句话说得,跟江湖先生没啥区别了,我也不陪你玩喽。”站起身来,我就像是一个中了恶作剧的人,一肚子的怨气加失望。   不过,回头想一想我被困住后所经历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我从头到尾都忽略了的事情#### 第十二章 巧遇金锁   刚才由于我太过惊慌失措,忘记了一个细节,我只观察过一面墙的高度,而另一面墙,我并没有仔细看过。想到这里,我赶紧走到了梁世赞距离最近的那面墙前。手电光打过去,果然,这面墙的高度只有四五米。奶奶的,真是绝了!要不是有这场大雾,我能上这个当?想到这里,我有点儿惊诧,为什么这场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呢?这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但眼看出去在望,我也顾不上细想许多了。求生的希望给了我巨大的力量,我借助飞天索,攀上了墙头,顺利地翻过了这面墙。刘相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帮助,但是这位高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难道说,他也是来寻龙的吗?   被困了这么久,活着出来的感觉真好,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蓦地发现,浓雾在这时候已经悄然散去。想一想,这股浓雾放出来,似乎就是为了配合这个囚鳞阵的发动。   目前我的选择有两个,第一个是赶紧找路离开这里;第二个选择是想办法找到其他人,大家一起出去。既然刘相能在这种地方留下文字,那么其他的地方说不定也有他老人家的笔迹。现在的情况是,比起暗道机关,我最为担心的是其他人的生死。按理说,我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就算是把这几个人丢在深山老林我也并不是不敢做。不过,闫显疆是知名学者,万一将来警察找上门来,就得不偿失了。思想斗争没多久,想通了这一节,我决定先想办法找到其他人再说。   雾散了,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我像是一个白痴似的,一个人走在了几百年前的古迹里,边走边吆喝着众人的名字。“闫教授……”“白先生……”“老梁……”“老向……”“小马……”喊得我嗓子都哑了,除了自己的回音,屁声没有。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前面出现了一个汉白玉围成的水池子,差不多一个篮球场大小,里面的水早已干涸,我站在边上探着头往下望。这一望不要紧,看得我是头皮发麻,手脚不稳,差点儿掉下去。   水池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骨头,而且全是人骨!我是做动物制品的,人骨和动物骨头不用细看就分辨得出,水池子里全都是人骨,一个压一个。我猛然想到了万人坑。这个池子的深度因为密密麻麻的人骨堆积,我无法估算出它的高度。但看样子,少说也有几十米深。看来他们说的没错啊,这他妈就是八百媳妇古国的祭祀场所啊!   虽然我平时杀生不少,但是面对这么多的人类遗骸,还是不由地哆嗦。强行镇定让自己站直身子,我尽量绕开了这个水池,却发现,面前出现了三条路。我心说,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说,八百媳妇举行祭祀的时候,皇帝、皇后、太子还一人占据一个VIP通道不成?这肯定是不对的。一开始就是囚鳞阵,很明显,他们不想让别人涉足这个地方。而我再次面临着一道选择题,三选一。   我敲了敲脑壳,让你小子贪心,不接这趟活儿不啥事都没有了?但现在说这些话已然晚了,我摸索着下巴,观察起这三条通道有何不同。   左手边的这条通道,临近通道的地砖上有一个螭龙纹的浮雕,龙头冲上;中间这条通道,同样有个螭龙纹浮雕,龙头居中;最右边的通道,龙头向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同。龙是帝王的象征,当然是居中了。但是我迈步的一瞬间又犹豫了,万一龙头冲上是寓意扶摇直上呢?万一龙头向下是指高瞻远瞩呢?靠,我骂了一句,这是他娘的玩死我的节奏啊!   我没有当即决定选择哪条通道,而是先仔细摸索通道周围的墙壁,看看能不能找到刘相留下的线索。我像是瞎子摸象似的一点点寻找,生怕漏过一丝一毫,但是很遗憾,没有任何发现。这个刘相,该不会是破了囚鳞阵后就蹽了吧?   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了,得赶紧决定了。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声轻轻地呼唤,有人在说话,但是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尽管是大白天,但是这一声时断时续的话语令我汗流浃背。我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那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这时候,声音又响起来了。我侧耳倾听,发现这个声音,正是从正中间的通道传来的。难道是梁世赞,他不打招呼就进去了吗?   梁世赞是团队中最可靠的一个,抛去对当地的熟悉程度,我样样不如他,如果真是他的话,得赶紧跟他汇合。我勒紧背包,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中间的通道。这条通道,就比外面窄了许多。差不多仅容两人并肩而行。而进入通道后,那股声音清晰了一些,听上去有些像“有人吗”。我心里暗暗骂道:这他妈又不是居民楼让你送外卖,怎么可能有人常来常往呢?梁世赞不爱说话,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想到这里,我急忙加快了脚步,到后来简直是跑了。   终于,在我负重急行军不知道多久后,来到了一处直角转弯的地方,声音已经非常清晰了,喊的是:“有人吗,救救我!”果然是呼救声,我马上大喊:“老梁,坚持住,兄弟来啦!”口中喊着,脚下不停,直奔声音的来源处飞奔而去。   想着马上就能见面了,我心里一激动就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就在加速飞奔的时候,我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深沟,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儿人呈自由落体状,狠狠地跌了下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道沟并不深,没多久我就一摔到底,虽然感觉下面软绵绵的,但还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昏死过去。   “咝……”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动静,伴随着一阵微风。我心想坏了,不是遇到蛇了吧?滇边多蛇,见怪不怪,但要是毒蛇的话,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我还真没办法对付。   紧接着,那个呼救声从我耳边响起:“卧槽,你他娘的压死老子了……”不是蛇!欣喜之下我手电光扫过去,这个人穿着冲锋衣,上面还有斑斑血迹,体态微胖,脸色苍白——正是失踪了几天的金锁。   “你这孙子怎么会在这儿?”见到是我,我也大吃一惊。   金锁听出了是我的声音,也不客气:“我他娘的还想问你呢……你可压死我了。”他咧着嘴,推开了我的手电,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不用说了,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要不是我来了,这小子臭在这儿都没人知道,估计过个几千年就得让后人当古尸研究了。我不失时机地嘲讽道:“外面为了找你都掘地三尺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睡大觉?”   他摇摇头:“有吃的吗,我已经四天没吃饭了。”   好在我食物准备得充分,拿出了一些分给他。金锁见到后,就像是一根弹簧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抢过去就吃,连包装都来不及撕开。我又把水递给他:“你慢点儿,回头再把你噎死!”   金锁嘴里嚼着东西,也不应话,劈手抢过水瓶咕咚咕咚地开始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咽下去一大口,说:“他奶奶的,这地方,打死我我也不来了,草,上了大当!”   “咋回事?”   金锁舒了口气,而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金锁从老倔那里收了那枚牌子,刚出酒吧就被一个人找上门来了。那人自称是古玩爱好者,想要买下石牌。金锁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有问题。那人支支吾吾瞒不下去了,这才道出了石牌是龙牌的秘密所在。并且说自己手里已经有两枚了,想跟金锁合作。对于金锁这种超物质的人来说,龙存在这个世界上,他压根不信。那个人干脆提出了一个条件,说八百媳妇皇帝的皇陵里有不少的名器,只要他们两个合作,东西一人一半儿。按照股份制,金锁也不过是三分之一,能分一半儿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便宜了,二话不说他就应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来这儿的原因。   没想到,他们自打来到这里后就遇到了重重机关,更麻烦的是,这皇陵中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我没有心情听金锁说下去了,对他说这地方是八百媳妇的祭祀区,不是什么皇陵,他们来错地方了。   但金锁却不认同我的看法,他说,外面水池里那些处死的奴隶,就是给八百媳妇皇帝陪葬的,不仅如此,龙牌上还将这一切说得清清楚楚。   卧槽,说好的南蒙秘文没几个人懂呢?我赶紧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金锁说,来找他的那个人组建了一支队伍,一共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就懂这些文字。   “那个年轻人叫啥?”   “我听别人都叫他马航。”   这句话就像是个晴天霹雳,劈得我当场动弹不得!马航在金锁的队伍里,但我们这支队伍里的马航是怎么回事?一个人还能有分身术不成?   我仔细询问了金锁马航的长相,没错,跟我认识的马航一模一样。我彻底蒙住了,什么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日期推算,金锁的出发时间比我早了一个多星期,早就随他来到这里的马航是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   “他人呢?”   “挂了……刚进来就遇到了食人树……要不我能误打误撞地来到这儿吗?”金锁一脸试探的神情,估计是想看看我信不信。   我没有理会这个,奠柏我已经见识过了,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但如果说马航在那时候挂了,跟店老板出去的年轻人又是谁呢?我心里起了一个突突,不敢想下去了。   “你怎么样,能走吗?”   金锁费力地点点头,全然不像刚才抢我食物的样子。我站起来观察了一下环境,这个深沟的落差也就是两米多,爬上去不是问题。我取出飞天索,爬到了上面,然后金锁把飞天索的尾端系在腰上,我再把他拉上来。“妈的,你就不能减减肥吗?”我咬紧牙关,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了。   大功告成后,我整个人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金锁拍拍我的肩膀:“谢了,回去,我定有一份厚礼相谢!”   “少来这虚情假意的。”自从认识了金锁,这话他说得不下十遍了,没一次兑现的。我招招手:“走吧。”我示意他跟我原路返回。   “你去哪里?”   “当然是出去啦,难道守在这里等着天荒地老吗?”   孰料,金锁突然变得满面愁容:“你看看你还能出去吗?”   “什么意思?”我边问他,边伸着脖子望了望路,只看了一眼,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路竟然消失不见了,外面是一堵厚实的高墙!将我来时的路彻底堵死了。   金锁叹了口气:“这个地方,有来无回,龙牌上写得清清楚楚,说是当年布局的人精通奇门遁甲,一旦进来,你就别想出去。”   我想起来了,囚鳞阵中,南墙高不可攀,摆明了是堵死入口。也就是说,一个人冒然闯进这里,面对第一关的囚鳞阵,也只能是翻越北墙继续前进,回头路已经被堵死了,因为南墙是不可逾越的。虽然在刘相那样的高手看来,这里的奇门遁甲是小菜一碟,但是困死我们这样连菜鸟都算不上的门外汉,简直想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那现在能怎么办?”   金锁指了指深沟的另一边:“只有穿过那扇门,有一条路,或许可以出去。”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了一颗粗大的树木,高耸入云,哪里有门? 第十三章 古国传说   在这样一处历经百年风雨的古迹中,突然出现这么一棵粗壮的树木,难免显得突兀。但是看它周围的环境可以断定,它的年龄肯定要比这片祭祀区的年龄还要老。   我目光不移开树木,对金锁说:“哪里有门?”   金锁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一个“跟我来”的动作,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引路。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腿豁开了一道大口子,肉皮耷拉着,虽然做了止血处理,但看起来仍旧很吓人。我从包里拿出了折叠登山杖给他。他也不客气地接过去。   来到了这棵巨树的面前,发现这是一棵榕树,估计二三十人都合抱不过来,除了主干外,还旁生了很多的气根深深地插入了地下,盘根错节,随便一根根系都要比楼高,比人粗。不夸张的说,这算是正儿八经的“独木成林”了。刚才距离有点儿远,只能看到树冠和最顶端的树干,真正站在了它面前,才发现自己是何等的渺小。   “我的天哪,这是传说中的树祖宗吗?”   金锁拍着其中一根气根,说:“这棵树被称为神树,是八百媳妇的国民用来祈愿的。”   见到这等气场的,不要说几百年前的百姓了,就连我也禁不住双膝发软,有一种跪下去的冲动——我这是完全被这种震撼的气势折服了。   金锁道:“先别惊叹了,跟我过来,这边。”   榕树的根系错综复杂,如同一条条巨蟒盘绕周围。要换做平时,我的开山刀早就饥渴难耐了,但是这一次,出于对神树的敬畏,我宁可用手拨开那些根系。   我们越走越深,祭祀区的墙壁和地砖都看不到了,周围似乎又回到了雨林的环境中。其实我明白,这不过就是榕树王的杰作,这些看上去独立的树木其实都是它的根系,百子千孙,别无分号。越靠近榕树王主干,道路越狭窄,根系也就越多。到后来,层层叠叠的须根就像是一道严密的刷子,阻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和金锁也不得不爬上气根寻找翻越的道路。   终于,榕树王的主干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却愕然了:如同一面高墙似的主干中,出现了一道石门,半掩半开,里面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楚那里的情况。   金锁在一旁说:“我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九死一生啊!本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条路,结果你正巧过来,得,彻底堵死了。”   听他的语气,这是埋怨我啊。我也没好气地说道:“行了,瞎咧咧什么,大不了咱们从这里走回去好了。”   “从这里走回去?呵呵,你试试?”   看着金锁这幅狼狈样子,再加上他队伍里我只发现了他一个人,这种反常的现象确实值得提高警惕,我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   金锁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怨婴吗?”   我摇了摇头。   金锁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八百媳妇原本是一个小村寨,按理说,这巴掌大的地方,历朝历代都能说灭就给他灭了。也许就是因为这层原因,当时国力强盛的王朝都忽略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存在。后来,八百媳妇的出了一位年轻的皇帝,他励精图治,百姓越来越多,干脆,就直接建立的一个国家,国土从泰国的清迈,一直绵延到云南景迈。   说到这里,金锁连连摇头:“这皇帝啊,哪儿都好,就是太圣明太清明了。皇帝是明君,就得忙,一忙就顾不上后宫了。结果,他那八百位娇滴滴的妃子出了事——皇帝被绿了。还不是被一位妃子绿的!你想想,后宫上百名妃子跟大臣、仆人、侍卫私通,这画面……啧啧啧啧。”   “后来呢?”我听不出这跟怨婴有什么关系。   “皇帝大怒,直接将这些妃子大臣侍卫全都处死了,有的妃子还怀着孩子。那时候也闹不清楚是皇帝的还是别人的,为了维护皇室的脸面,只能是全部处死了。当时那场面,长矛直接穿过孕妇的腹部,刚刚长成人形的婴儿连同胞衣胎盘脐带一起滚了出来,人们哀嚎遍野,据说,几个婴儿被堆在了一起,血水把这些小孩儿连在了一起,撕都撕不开。”   尽管金锁带着调侃的语气,但这样的画面还是令我心头一颤,这简直是皇宫内的一场大屠杀啊!   “从那以后,皇宫就不太平了。皇帝每晚做梦,都梦到了一个小孩儿,这小孩儿青面獠牙,长着八只手,坐在一朵云上,追着皇帝索命。说他本来是太子,却被糊涂老爹亲手杀害了,还害得他变成了这副模样。皇帝也吓坏了,就请钦天监来算了一卦。钦天监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就是……”   我打断了金锁的话,说道:“封这个小孩儿为神,让人民拜祭他。”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起来了山脚村落旅店的老板拜祭的那幅神像,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那个老板说这个是鬼呢。   金锁接着说道:“皇帝就封这个小孩儿为‘阴太子’,而这场大屠杀,连知情或者有所耳闻的人都不放过,所以造成了很多的冤假错案。就连皇帝身边的文武大臣也死了不少。这时候,是元朝了。得知八百媳妇发生了内乱,元成宗派大将南征。”   怨婴,我是弄清楚了,可是这跟龙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八百媳妇的叛乱多少跟龙的传闻有关啊。再说了,怨婴跟这个入口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想到,大屠杀……难道我在水池里看到的那个万人坑,就是这场大屠杀留下的遗骸吗?   金锁说道,龙一直是传说中存在于八百媳妇古国的,他本人的猜想是,可能得知灭天灭地灭宇宙的蒙古铁骑杀来,八百媳妇的皇帝也慌了神,就借龙的故事来激励将士,说自己是天命所归。   我对这个说法保留态度,要知道,人家都兵临城下了,你丫还在这儿装神弄鬼,我实在看不出这个皇帝贤明在哪里。   至于怨婴,金锁更是说出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答案:“他就在里面!”   这是开玩笑吗?我一脸错愕的表情看着金锁,我真怀疑这货是不是今天没吃药。   金锁见我不信,十分爽快地说:“好,你不信是吧?请进,进去后一直走,左转,不送。反正我不陪你傻,我另寻出路了。”   我看他一瘸一拐的动作,全然不像是开玩笑,索性也一脸正经地对他说:“外面机关遍地,搞不好,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咱们俩一起走,凡事还能有个照应。”   金锁听了我这话,头也不回,只是抬起手来摆了摆,也不理我话茬儿。这他妈白眼儿狼,白救他了。其实我心里还有很多话要问他,至今为止,留下了许多的谜团。我并不相信金锁所猜想的,认为龙是八百媳妇皇帝杜撰出来的,要真是这样,闫教授他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然而,最令我疑惑的,应该就是马航了,难道他有一个双胞胎的兄弟吗?或许是。可是就算如此,为什么俩人都要借助马航的身份呢?我实在想不通这一点。   我长叹一口气,金锁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不管了,我翻出了工兵铲握在手里。这柄工兵铲设计精良,能削能砍能刺,基本具备了一切格斗所需。有它在手,我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定了定神,我推开了石门。   原以为这种厚重的石门会费一些力气,没想到应手而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狭长的台阶,坡度很陡,直通向下。这里没有一丝的阳光,我只能是打开手电筒,颤颤巍巍地往下走。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榕树王的内部,比我想象得要宽大得多。没想到这棵树内部都被挖空了,还能存活,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树坚强”。又走了一段后,台阶还没有望到尽头,头顶却出现了藤蔓似的根须,看样子,我已经进入了地下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金锁那个有关“怨婴”的故事反复在我的脑海中回荡。这么严肃的事,他不会拿来消遣我。但是这是唯一出去的道路了,我只能是碰碰运气了,希望自己不会遇到。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终于走下了台阶。台阶的两边各有一跟石柱,上面点着长明灯,脚下是一片开阔的小广场。在我的左手边,躺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我急忙跑过去,手电光照在他的脸上,却发现他的脸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野兽啃食的。有的地方骨头都露了出来,饶是我见过不少被野兽杀害的死尸,也禁不住吓一大跳,手电差点儿失手飞出去。   虽然辨不清楚他的相貌,不过从服饰看来,不是我们的人,那就是金锁团队的人了。我翻了翻他的包裹,想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装备,发现这家伙的背包里竟然装了好几瓶酒,妈的,真他娘的是个酒鬼!我从他包里拽出来了一块帐篷布,盖在了他身上,心中默念:兄弟,遇见了是个缘分,不过我是没办法带你出去了,你就在这儿委屈一下,早点儿投胎吧。   我这么做是跟跑船的人学的,他们出海,遇到死尸后,通常会带回来,也不怕忌讳。我曾问过一位船长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哪天自己要是落海身亡了,别人也会带回他的尸体。死者为大吧。   我挑选了几样看似有用的装备,然后顺着小广场的路往前走。小广场左右各有三尊雕像,奇怪的是,这三尊雕像全是有关蛇的,只不过是形态不同。云南这地方,蛇是最常见的一种动物,比较有名的就是云南竹叶青和眼镜王蛇了,体型大一点儿的缅甸网纹蟒也会常有。如果金锁说的是真的,这里是八百媳妇皇帝的长眠之地,为什么会雕刻蛇的图腾呢?外面祭祀区反而是龙的……这不合规矩啊。而且,这些蛇的造型十分怪异,张开血盆大口,长长的红芯子跳动着,看样子就像是极尽嘲讽。   眼下,我也没心思去细想这些,赶紧离开才是正道。这里漆黑一片,这些造型逼真的雕塑看得我周身不舒服。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就在手电光照射到前面一段路面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路面上有一个大大的字。好奇心驱使下,我停住了脚步,仔细一看,脚下有四个大字,写的是:“生人勿近!” 第十四章 食肉牤   乍一看,这几个字确实挺唬人,还是用汉字书写的。想一想也是,这位皇帝在八百媳妇国里就是天大的存在,有谁会吃饱了撑的盗他的墓?想来想去,也只有胆大妄为的蒙古大军了。估计这个国家没人懂蒙古文字,干脆就用汉字来作警告了。   尽管有金锁的告诫在前,眼下又有皇帝的“特殊照顾”,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撤了吧?相比困死在这里,我宁可冒险一试。想通了这一节,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了。   广场的左前方有一条小径,我走进了才发现,这条小径不过半米来宽,没有扶手护栏,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觉得阵阵冷风从下面吹上来。我尝试查看悬崖的情况,但是手电光很快就被黑暗吞噬了,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上了悬崖。这种情形简直跟高空走钢丝没什么区别了,虽然小径的宽度足有半米,但两侧的悬崖还是令我情不自禁的腿肚子打转。我自问没有恐高症,然而在这种环境下,却紧张得要命了。   小径一眼望不到头,没办法估算一个提前量,但是前面不远的地方,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条白色的长带子,横着搭在了小径上,两端软绵无力地垂下来,随风摇摆。难道这是金锁他们遗留的装备?看着不像啊,哪位高人倒斗还带着三尺白绫啊,难道是遇到收拾不下的粽子就自挂东南枝不成?我走上前去,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布带子……这是一张皮,眼神空洞,表情狰狞,居然是他娘的一整张人皮!   我被吓得当场瘫坐在地上,端着人皮的工兵铲也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干动物制品有些年头了,见过无数的动物皮毛,但是人皮还是头一次遇到。诡异的一幕令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胃里更是阵阵翻滚,我半跪在地上冲着悬崖哇哇大吐,就连前天的宵夜都吐出来了。这也太邪乎了吧?   我赶紧捡起工兵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跑起来,刚才还在这条小径上腿肚子抽筋,现在则是生怕自己逗留一秒钟。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眼看前方出现了一个广场,我大喝一声,身子一跃,跳出去了三五米远,扑倒在了空地上。进来没多久,发现了一具死尸一张人皮,这也太恐怖了,就像身临恐怖片的现场。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我举起手电筒观察周围的环境,不料,却看到了令我至今心有余悸的一幕——在我的头顶上,七八个人被吊着,毫无生气,看上去都已经死去多时了。其中还有两人只剩下了一半儿,另一半儿被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啃食着,在人皮下面来回涌动。看来,刚才那张人皮是他们的杰作了。   因为距离过远,我没办法看清那些黑东西是什么,貌似是种昆虫。云南除了水蛭和毒蚊子吸食人血,还没听说过有吃人肉的昆虫,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正打算悄悄逃跑的时候,头顶响起了嗡嗡声,我知道群居的昆虫具有一定的社会组织性,分工明确,比如蜜蜂和蚂蚁。我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挥起工兵铲,一铲子拍了过去!   这虫子落在地上的时候,我才看清了它们的庐山真面目——食肉虻!这种虫子手指头大小,最喜欢吃肉了,算得是昆虫界的霸王。就算是跟螳螂单挑也不见得落在下风。最要命的是,它们都是群居生活,组织严密。靠,难怪吃人吃得那么香呢,这次可真是阎王来催命了。   就在这时候,似乎是意识到了同伴遭遇不测,大批的食肉虻从尸体里钻了出来,就像是流动的黑色潮水一般,数量不下几千只,闪动着翅膀朝我的方向飞来……这群家伙,不用五分钟就能把我啃成一张皮!   我急忙观察了一下周围,右边有一个山洞,虽然不明白那是干什么的,距离差不多有两百多米。我发声喊,卯足力气朝那边飞奔。但是这群食肉虻的速度太惊人了,而且它们分作了俩群,竟然从左右两个方向朝我包抄而来。   我边跑边拿出了驱蚊水,这东西防蚊子有效,不知道能不能防食肉虻。我现在自己身上喷了一些,事实证明卵用没有,因为有几只食肉虻已经俯冲直下,落在了我的脖颈处。这群家伙也真不客气,张开两只巨颚狠命咬。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尖尖的指甲钳你的肉。我急忙拍打他们,可我自己心里明白,这是没什么用处的。   食肉虻,我们称之为“索命虫”,一旦被这种虫子盯上,很难摆脱,就算你把它当场拍成相片,它的两只巨颚还是会牵动着碎裂的脑袋往你肉里钻。我在中非打猎的时候,导游的孩子就是丧命于这种虫子的嘴里。那画面,绝对会令人铭记一生。   我抬手把脖子后面的虫子拍死,紧接着,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根锥子刺入了你的颈椎。我忍着剧痛,拼命往前跑。这会儿要是停下来了,我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距离那个山洞还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里面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全副武装,就连脸都被防毒面具遮挡住了,这人手持一个类似空气清新剂的小铁罐儿,另一只手握着打火机,喊道:“趴下!”   其实我当时也没听清楚他喊得什么,不过看他这架势就明白他会怎么做。我紧忙扑倒在地,一团巨大的火焰喷出,“呼”的一声,被烧中的食肉虻就像是被击落的战斗机,纷纷坠地。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   躲过了第一波的攻击,我赶忙冲过去站在了那人的身边,仔细一看,正是梁世赞。   梁世赞说:“你先进去,我挡一阵儿!”都这时候了,也崩客气了。我弯腰进洞,梁世赞利用自制的火焰喷射器阻止虫潮的追击。这个山洞不大,是一条在山里开凿出来的通道,但我刚进去就坐下来休息。我怕我跑远了,又和梁世赞失散了。看来金锁没有蒙我,我来这地方,纯粹是找死,唯一的指望就是跟梁世赞配合。说句不好听的,再遇上了食肉虻,也多一个战友吸引火力不是?   我忍痛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被食肉虻攻击的共有三处伤口,后脖颈一处,手臂两处。我咬住一块毛巾,用刀挖出了手臂伤口里的虫头,上了点儿药,简单处理一下。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梁世赞恰巧进来了,他摘掉防毒面具后,帮我处理了脖子后面的伤口。   虽然疼得很,但是危险暂时解除了,我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原来梁世赞在前面探路,遇到水池后的三条岔路时,选择了右边的路。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条大河,泅水渡河后,经过了一个房间,然后就在这儿了,一路上他也遇到了几具尸体,不过从服饰看,都是古尸。   梁世赞不善言谈,说得很简单,但我心中明了,他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危险,这一点从他衣服上的血迹就能看出来。而且他的左腹部绑着绷带,里面有血迹渗出来,明显是受了伤。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问我:“有吃的吗?”   我拿出了食物,梁世赞吃了两口,说:“我的食物袋掉在了水里,一路上净捡装备了,也没遇到携带食物的尸体。”   我问:“你遇到马航了吗?”   梁世赞摇摇头:“十有八九是捂在这儿了。”   “现在情况这么危险,你有什么主意吗?”   “找到教授他们,咱们就回去。”停了一下,他喉头一动,接着说:“这儿的东西太危险!”   我跟着也说出了我的遭遇,包括外面的路已经堵死,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是在这座皇陵里找条出去的路。出人意料的是,当梁世赞听我说这是一座皇陵的时候,竟不觉得丝毫诧异,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   他吃完了东西,又喝了两口水,说:“走吧。”   “往哪儿走?”   “先穿过这个山洞看看。”   山洞的洞壁刀砍斧劈的痕迹很重,坑坑洼洼,稍不留神,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就会被刮破。这种毛糙的手艺,全然不是皇陵里该有的手笔。   看着我一脸的疑惑,梁世赞说:“这是后来人做的。”   “你怎么知道?”   梁世赞说道:“我当兵的时候,有个缅甸籍的重犯逃到了神龙山,接着就失踪了,当时我们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竟然在这里。”   我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并不认同:你怎么这么肯定这条山道是他开凿的?那个重犯闲得没事开凿这么一条路啊,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山洞实在太小了,都不够一个人直起腰来走路,我们弯着腰前进。梁世赞受过特殊训练,走起来虎虎生风;我就不行了,最后简直是为了不跌面子豁出命跟在他后面。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终于啊,走完了这条山道。但梁世赞站在洞口,却犹豫了。我几步走上前去,伸着脖子往前望:“怎么了?”   哪知道眼前的场景,却让我情不自禁地跪在了地上#### 第十五章 蛇群来袭   穿过山道,我本以为就是出去的路了。毕竟是后人开凿的路,想必是哪位老前辈被困在了这里,然后夜以继日地开凿了这么一条路通向外面。但没想到,这个山洞的另一个路口却在一处峭壁上,距离地面足有几十米,地面上有一口直径长达百米,深不见底的“井”!从井口到距离我们头顶上百米的穹顶密密麻麻的全是神像,一层摞一层,每一层都是用各个神佛的坐骑隔开。这时,我才赫然发现,这个洞口,正是开在了一处神像的位置,我们俨然和这些神像“平起平坐”了。这个洞口的高低宽度与神像所处的位置分毫不差,现在,我再也不敢说这位前辈手艺不行了。   扫一眼这么多的神像,足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窒息了。而且,每座神像都是宝相庄严,慈目低垂,不过……那眼神似乎哪里不对。我生怕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这些神像都在盯着我们俩看!这……太诡异了吧?进庙烧香,我见过的神像也不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呢。所有的神像都像是活的,盯着你看。   对于我这种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来说,当然是手脚发软,汗流浃背,就差跪倒在地上磕头了。并非是我迷信,像我这号人,求神拜佛的多了去了。人都是这样,做点儿好事生怕神佛不知道,做点儿坏事又生怕神佛知道,想一想,这也太难为神佛他老人家了。   梁世赞这种共产主义战士当然不信这一套,他左右观察,想找寻一条路径。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左边的一处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的坍塌。神像七倒八歪地全都躺了下来,脸朝下。看样子,梁世赞是想顺着那里下到井口去看看。   我们所处的位置与井口呈90直角状态,如果从我们这边往下爬,危险指数肯定很高。梁世赞跃跃欲试。峭壁上全是神像,着力点是不愁的。不要说他了,就是我也能爬过去。   就这样,我们俩一前一后,像是两只螃蟹,扒着神像挪动四肢。经过了一番看似容易实则凶险的移动后,我们顺着坍塌的斜坡顺利下到了井边。   从上面的位置看,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井的造型。走近后才发现,这样大规模的工程决不是边陲小国可以造出来的。宽达百米的井口,全都镶嵌了青铜浮雕。尽管同时期的青铜早已被铁器取代,但用作装饰的话,还是可以彰显雍容华贵。仔细观察后,我发现了一些情况。   井口的青铜浮雕,并非是用作装饰作用的,而是一些叙事壁画。我忽然觉得其中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这里的壁画和祭祀区的不同,那里讲的是平民百姓,这里则是皇帝本人。从壁画上看,他从出生到登基,波澜不惊,我就不作赘述了。主要是他登基后,从壁画上看,那时候,这位皇帝还很年轻,也就是十几二十岁吧,但是他很有野心。在一幅壁画中,他本人身着戎装,骑着一头大象,身后的大象军团直捣敌阵,敌人溃不成军。在冷兵器时代,大象算得是一件利器了。   开疆扩土后,皇帝坐在了宝座上,接受各国来朝。   接下来的一幅画就非常有意思了,是一处不知道是海是河的浪花中,一个披鳞带甲的家伙隐没其中,因为没有露头,我看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龙。   我想叫梁世赞一起参详一下,哪知道他根本不感兴趣,只是盯着井口发呆。   我只好继续看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有意思了,八百媳妇的皇帝斥责元朝使臣,最终,双方兵戎相见。不过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信息,双方共发生了两次大的战役。而第一次,天下无敌的蒙古大军居然输了。从壁画上倒曳的帅字旗来看,似乎统兵之将姓刘。我暗忖道:姓刘?刘相也是姓刘的,两者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最后一幅壁画是第二次战役后,八百媳妇亡国在即,皇帝郁郁而亡。王公大臣把他的棺椁放进了这口深井。这幅画怎么似曾相识呢?我忽然想起来,祭祀区我看过一幅类似的壁画,难道那幅画的意思是修建皇陵吗?   墓葬方面我的知识功底几乎就是零,可我也知道,就算皇帝再重要,也没必要埋这么深吧?我望着黑黝黝的井口,有点儿犯怵,说:“老梁,皇帝老儿可就在这下面,咱们总不能从这里找出路吧?”对于死去几百年的人,我是充满了忌讳的。   梁世赞打开背包,开始结绳,说:“我先下去看看,必要时会给你信号。”没有探明情况就敢冒然下井,这孩子的胆儿也忒大了!我想要阻止他,他却反问了我一句:“你愿意一辈子待在这儿?”   我不说话了,只能看着梁世赞用登山绳绑上了一座结实的神像,然后他顺着登山绳晃晃悠悠地下去了,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手电光,过不了多久,就完全消失不见了。我站在井口大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我心想:卧槽,不会吧,老子又落单了?   想到这里,我有点儿后悔了,怎么就没跟他一块儿下去呢!想到这里,我手电筒四处扫射,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出去,这时候,我发现了诡异的一幕——所有的神像都变了样子!身子依旧是人的身子,但是头,却换成了蛇头!这种蛇头十分怪异,头上长着一只向前弯的角,猩红的眼球,毒牙探出,芯子上似乎还冒着寒气,所有的蛇神像都在盯着我,甚至,我都听到了“咝咝”的声音。我对蛇算是比较熟悉的,但像这个种类的蛇,我从来没有接触过。   很快,我就明白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雕像,这些蛇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它们很快游了下来,朝我的方向疾走。我惊恐之余才发现,神像竟然是中空的,这些蛇全都蜷居在神像里!   这些神像随着八百媳妇皇帝的下葬就立在这里了,难道说那时候,它里面就有蛇了吗?几百年了,这些蛇不吃不喝是怎么活过来的。自然界中,蛇的休眠状态是最佳的,普通蛇一年半载不吃不喝丝毫无碍,蟒蛇饿个三五年也是常有的事。但要说这些怪异的蛇能活几百年,这有点儿天方夜谭了吧?   随着一部分蛇的复苏,余下的神像相继裂开,成千条蛇像是瀑布似的从峭壁上挂下来。青黑色的鳞片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光线,一股蛇身上特有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糟了,老梁!我赶紧看向登山绳固定的那座神像,外壳已经出现了裂纹,且逐渐扩大,登山绳开始了剧烈的摇晃。随着“喀拉”一声,神像彻底裂开了,一条独角蛇从里面游了出来。我赶紧紧跑几步,一把抓住了登山绳,但巨大的拉力直接将我拽到了井边。   我猝不及防,肋部狠狠地撞到了青铜浮雕,伴随着一阵剧痛,我怀疑是不是肋骨撞断了。蛇群距离我的脚边不足百步了。我使出浑身力量拉住登山绳。五十步……三十步……这些蛇我从来没见过,但我知道它们绝非善类。在这种不同寻常的环境中以这么诡异的方式出场,想想就令人心中发寒。   最终,一条蛇率先到达了我的脚边,上半身弓起,做出了攻击状态。先下手为强!我不等它出招,直接飞起一脚,幸亏我有先见之明,穿的防蛇靴,就算它迅如闪电,也咬不穿这种鞋。这条蛇整条身子弹起,远远飞出,跌落在了潮水般的蛇群中。可惜没有防蛇衣防蛇裤,与其被蛇咬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我跃上了青铜浮雕,大喝一声:“老梁,老子来啦!”纵身一跃,跳进了深不见底的井中!   摔死不过痛一下,中了蛇毒却如同受大刑。死就死得干净!没想到,伴随着自由落体,“扑通”一声,我掉进了一条河水中,因为高度太高了,我刚感受到刺骨的河水,就呛进了几大口水,差点儿没淹死。当我浮上水面的时候,却游不动。因为河水很急,非常湍急,其中还夹杂着石块和杂草。   河水不断钻进我的嘴巴和鼻孔,这一瞬间,我仿佛要窒息了。眼前的局面,称得上真正的随波逐流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巨大的水流冲击着,在河道内左右撞击。   前胸后背不停承受着重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就算是奇迹了!   突然,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河水裹挟着朝我这边冲来。我已经被撞得七荤八素,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出于本能抬起了右手。巨石结结实实地撞上来。一阵剧痛,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扭转了方向,接着胸口也挨上了这一下。刚呼吸了没几口,一个浪头袭来,我又被淹没了,嗓子一甜,猩红的血液吐出,混在了黑色的水里。耳边嗡嗡作响,我的头都要炸了。   我放弃了最后的抵抗……本来想的是摔死,现在看来……得淹死了……渐渐地,我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整个人昏死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觉得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趴在一处浅滩上,半拉身子泡在水里。我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右臂却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原来右臂已经扭曲变形,折掉了。而这一下动作又牵动了伤口,伴随着哇哇吐出的黑水,还有鲜血。   我不敢再有大动作了,只能是靠着左臂的力量慢慢挪上了岸边,躺在了地上,擦拭着一下嘴角的血。右臂折了,内脏也受伤,食肉虻造成的小伤什么的都忽略不计,背包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没食物没水没装备,看来,这里就是我的人生终点站了。想一想,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死后能和八百媳妇的皇帝小儿比邻而居,也算是老天爷的照顾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水面有动静。我庆幸绑在手腕上的手电筒没有掉,急忙照过去一看,水面出现了一道倒三角形的波纹,虽然河水乌黑,但还是看到下面有一道影子,朝着这边的方向游来,速度快得惊人#### 第十六章 废弃营地   这道波纹朝我的方向迅速游来,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虽然受伤的地方让我浑身无力,但求生的本能使我咬牙爬起来,想要赶紧远离水边。可是我太累了,就像是有一台机器把我浑身的力气抽光了似的。刚走了两步,我一跤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河水浪花四溅,伴随着水流声,一道黑影从水里慢慢站了起来,看上去像是一个人。惊慌中我才看清楚,原来是梁世赞,害我虚惊一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我怎么会下来。   我语无伦次地说出了在上面井口的遭遇。听完了我的讲述,梁世赞面无表情,仿佛就像是在听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听完后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老梁比我幸运,除了身上的衣服被剐撕了几道口子,在地下河中没有受多大的罪,就连背包也没有丢。他检查了一下我的胳膊,说道:“忍着点儿。”我没有听清,刚想问他说什么,就感觉到一阵撕扯伤口的疼痛传来,我眼泪都要下来了。他找出了夹板和绷带,熟练地帮我固定好。   做好这一切后,我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走?”他望着地下河说:“刚才在河里,我发现了一个这东西。”他随手一扬,一枚黑漆漆的东西朝我飞来。我伸手接住,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了—龙牌!   目前我所知道拥有龙牌的有三票人,一是金锁,二是闫教授,三是金锁所认识的“马航”那群人。这三路人马当中,无论是谁,都很看重龙牌。但这一枚,不像是金锁手中的。既然这东西是在水底发现的,那么说明了两个情况:要么是闫教授和“马航”团队两路人马中有人折在这了,要么就是他们途经这里,遗失了一枚。   对于我的猜测,梁世赞更认同后者,因为他没有在水里发现其他东西,就算是有人遇难了,也不可能连件衣服碎片都剩不下。   这个线索给了我们一定的指向性,最起码证明了,我们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不过这却留给了我一个谜团。我们达到井口的时候,群蛇破开了神像涌出,那些神像之前都是完好无损的,看来,先期到达这条地下河的人并没有遇到那些怪蛇,这是为什么呢?   梁世赞没我这么多的好奇,他只是蹲下来观察了一下水的流向,说:“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走,或许可以找到出口。”   古代帝王下葬,负责修建皇陵的工匠都会被困死,所以,这些工匠都会给自己修一条密道用来逃生。这是一个流传许久的故事,不知道八百媳妇古国兴不兴这套。我们都希望能找到这么一条密道。   顺着河流的方向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脑海中一直被一个问题缠绕着:那些独角蛇到底是怎么回事?蛇这种动物,应该是这个星球上最具代表性的物种之一,它们历史悠久,进化完美,蟒蛇依靠浑身肌肉,是力量型的代表;毒蛇则依靠着致命毒液占据着“刺客”的角色;其余的,诸如依靠保护色,依靠红外热感捕猎,依靠迅如闪电的速度……几乎囊括动物学界所有的捕猎技巧。正是因为这样,蛇是从来没有群居的,它们都是独来独往。似乎,没有一种学说可以解释这种怪蛇大批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想到了我的一位老友,这小子爱蛇如命,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偷偷摆弄一条眼镜蛇,同桌当场吓尿了。看来,这件事了了,我得抽空去拜访一下他,他或许可以帮我答疑解惑。   这时候,梁世赞突然抬起来一个拳头,这是作战部队的战术用语,意思是“停止前进”。以前在国外跟一个雇佣兵合作过,所以梁世赞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我本能停住了脚步。   刚才一通胡思乱想,我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环境,这时候才发现,我们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面积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地面上留有很多的帐篷,还有篝火堆,生活用品也有不少,锅碗瓢盆散落一地。就算是野炊,也没必要选在这个地方。不用说了,这一定是金锁他们留下来的。   帐篷有十来顶,其中还有一座超大型号的军用帐篷,足够七八人一起用。梁世赞摸了摸篝火堆的温度,都已经凉透了,他回头对我说:“检查每顶帐篷,看看有没有人。”我点点头,照他说的办。从眼前的情形看来,这群人是遭遇了什么突发情况,仓皇间撤走的,帐篷内留下了大量的装备药品,甚至还有不少食物。唯独没有人,小帐篷都已经找过了,只剩下了最深处的那顶大帐篷。我掀开帘子迈步进去,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野战指挥部,中间有一张简单搭救的会议桌,正对着门口,悬挂着一张地图,上面勾画着很多红蓝标记。从地图上看,似乎和我们走过的地形有很多相似处。难道这是皇陵地图?可要说倒个斗这么大阵仗的话,那也忒牛逼了!   甭管有用没用,我一把撕下了地图,连同会议桌上的几个笔记本,一股脑塞进了一个背包里,背包带上还绑着一把尼泊尔军刀。我很难想象当时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导致如此一把趁手的武器留在了这儿。谨慎起见,我重新扫视了一下,确认没有遗漏重要补给,这才离开帐篷。   然而,就在我即将跨出去的时候,一只手从会议桌下伸了出来,直接抓住了我的脚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世界,发生这种事情简直能吓死人。我本能将手电光照过去,发现这是一只无法形容的手:整个儿肿得像一个暖水瓶粗细,皮肤透明,甚至透过皮肤都能看到血液流动。憋在我嗓子里的惊吼声终于压抑不住了,“啊—!”   这记惊吼还没结束,梁世赞闻声赶来,我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是颤抖着指指桌子下面。梁世赞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军刀,抬手让我不要出声。不过一瞬间,他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随着这一抓,“扑叽”一声,皮肤破裂,涌出来的是透明色的液体,像是胶水,还散发着恶臭。我强忍着才没吐。   梁世赞却丝毫不在意,用力一扯,从地下拽出了一个人。看到那人青紫的脸庞,我诧异道:“赖千?”   “你认识他?”梁世赞怔了一下。   赖千双目微睁,嘴唇干裂,唯一跟他身材不搭的,就是那只“麒麟臂”了,怎么会这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喂赖千喝了点儿水,赖千总算是机械式的吞咽了两口,随后,他睁开了眼睛,嘴唇翕动,似乎是拼命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呐,即便是我耳朵都贴在了他的嘴边,还是无法听清。   赖千突然双目圆睁,布满红丝的双眼诉说着满腔的恐惧,拼尽全身力气喊出来一个字。听到这字后,我懵在了当场。赖千喊的是—蛇!喊完之后,赖千整个人一软,咽了气。我特意检查了一下赖千的胳膊,有两个针孔似的小洞,这正是蛇吻造成的伤口。看着这条肿胀的麒麟臂,我心里直犯嘀咕: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蛇啊?   也许是经历过战场的洗礼,梁世赞只是说了句:“走吧。”   我跟赖千泛泛之交,实在没有眼泪可流。可况我也不可能背着尸体找出路,只好拉过一条毯子盖住了他的遗体。不过从眼前的情形看,赖千很可能是金锁他们团队的,营地当然也是他们的,那么梁世赞寻到的龙牌,可以断定是“马航”的了。   我和梁世赞精简了一部分装备,尽量携带既轻便又实用的东西,比如我们还找到了两台对讲机,这样即便发生什么意外,走散了,还能联系上。而且这种军用对相机电池容量大,待机时间长,用上一星期都没问题。   赖千临死前发出了危险警告,我们也不必在这儿耗着了,只好继续前进。梁世赞忽然回头问我赖千所说的蛇是什么意思。我心说我去,合着刚才我说什么你真没听啊?于是我又说了一遍我在井口的遭遇。梁世赞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就像是触动了他的哪根心弦。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问他。   梁世赞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虽然只认识了几天,但我深知这个人的脾气,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你就算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随着我们越走越远,周围的地貌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从光秃秃一无所有的岩石结构,渐渐出现了一些石钟乳造型,到后来,宛如置身于旅游景区的石钟乳山洞中。各种造型的怪石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令人惊叹造物主的心灵手巧。   我四处乱瞄,惊赞道:“这好地方,要是开发个旅游资源啥的,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哎,老梁,你有没有兴趣,我算你一干股。”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怕他丢下我自己跑了,先给他画个大饼,旁的再说。   梁世赞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说了句:“咱们现在是在缅甸。”   缅甸?不知不觉我们竟然走了这么远的路,可是梁世赞是怎么知道这里是缅甸的?难道他来过这里?我必须承认一点,跟梁世赞在一起后,他的身上,谜团越来越多。   折腾了这么久,加上伤口隐隐作痛,我的体力达到了极限,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梁世赞看出了我的不堪,便提出原地休息一会儿。坐下后,疲惫像座大山似的一下子压在了我的身上,几乎不需要任何的前奏,我身子一歪倒地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朦朦胧胧中,只觉得身边变得很温暖。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太累了,懒得睁眼去看,翻个身继续睡。   忽然,一只大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口鼻,令我呼吸不得。我猛地坐起来,却发现是梁世赞,他一只手捂住我,另一只手倒提军刀,空出一根手指竖在唇间:“嘘—”   我耳边传来了“咝咝”声,刚才感到温暖是因为梁世赞点燃了一盏无烟灯,而借着灯光,我清晰地看到无数条黑影朝这边游来。是蛇#### 第十七章 战神   我们居然被包围了。赖千惨死的恐怖景象犹在眼前,对方要是只有一条,我还不至于这么举足无措。这成千上万条,恐怕我和梁世赞还不够它们一蛇一口的。唯一指望的,只能是它们畏火,这样无烟灯虽然有灯罩罩着,好歹能阻隔这些怪物一下。   这群蛇的游走很快,已经到了无烟灯附近。其中一条蛇竟然肆无忌惮从无烟灯的正上方游了下来!妈的,这是什么怪物啊?但凡动物,还没有不怕火的,这群家伙也太嚣张了!   梁世赞可不像我一样目瞪口呆地盯着蛇群,他见机不对,拉着我朝后面飞奔。但是,后面也冲来了大量的蛇,“咝咝”声就像是催命符。   千钧一发时刻,梁世赞突然一把把我扛在了肩膀上,也不理会我歇斯底里地大叫,拔脚就跑。头前的几条蛇已经涌到了他脚下,梁世赞真是眼疾脚快,昂起头的蛇都被他一脚踢飞,还没来得及做出攻击状态的蛇要么被他一脚踩死,要么被他跨过去。   久闻战斗部队的负重训练,这次真是见识到了,我这一百二十斤的体重趴在梁世赞的肩膀上,他居然还能在蛇群中飞入走出!   这一路跑,我唯一能帮忙的只能是反握着手电筒为梁世赞照亮前路。光线照在黑压压的蛇群身上,反射出了斑斑点点的光点,看的人头皮发麻,蛇群无穷无尽,几乎没有尽头。最致命的是,到后来,怪蛇似乎看透了梁世赞的手段,它们突然弹跳起来攻击上路。梁世赞手中的军刀横砍竖劈,蛇血都溅在了他的身上。我右臂负伤,只能左手持刀帮他砍杀。可是我现在的姿势太诡异了,直接导致了我挥刀的动作变形,有几次都险些害梁世赞的后背被咬。   但人力终有穷尽时,我感觉到了梁世赞的呼吸逐渐不稳定了,力道也有点儿减弱。而脚下的蛇群却遥遥见不到头。甚至有一次,他飞起一脚居然没能踢到蛇,幸亏随后补刀斩断蛇头。但这样一来,他的脚下开始踉跄,步法也乱了。就在我以为梁世赞随时会栽倒的情况下,他突然大吼一声,出刀的角度和力道开始了乱劈乱砍。我见状不对,吼道:“老梁,你放我下来,你他娘的放我下来!”   梁世赞根本不理我,如同疯了似的,手中的军刀挥舞得极快。但一条蛇瞅准机会,高高跃起,虽然梁世赞劈断了它的身子,但这条蛇的前半段身子还是仿佛黑色闪电一般飞扑而至。梁世赞来不及补刀,他直接大口一张,竟然横过钢牙,先于怪蛇张口之前咬住了蛇头。咯吱一声,蛇头断裂,只剩下了残端的身子痛苦地挣扎扭动,蛇血顺着滴下来,滴落到了脚面上。   这种近乎战神般的表现,令所有蛇都停止了攻击,它们盘旋在原地,就像在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梁世赞卯足力气,一路狂奔,逃出了蛇群,直到确认周围毫无危险后,他再也支持不住了,左膝像是灌了铅似的,跪倒在地,我也从他肩上摔了下来。   我赶紧看了一眼后方,蛇群没有追来,扶住筋疲力尽的梁世赞,问道:“老梁,你累坏了,你休息一下,我来把风。”   梁世赞却脸色苍白,牙关紧闭,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我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低头一看,心里更是惊诧不已:梁世赞的小腿以下,布满了蛇吻的伤痕!   一个交情一般,认识才几天的人豁出性命救你,我就算是石头人也会被感化。我流泪了,第一次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流泪:“老梁……你放心……咱们……咱们会出去的……一定能出去……”   老梁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行了……这样……我不欠你了……”老梁确实是中毒很深,都开始说胡话了。说完这些,他想要抬手解开衣襟,却没有力气。我帮他解开后,他掏出来了一个牛皮纸的笔记本,塞到了我手里。但还没等我说句话,梁世赞的手臂就沉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我哭得很伤心,为了防止他的尸体暴露在外,我甚至挖了一个浅坑将他埋葬了。他生前使用过的那把军刀,我将它插在了坟前,权当墓碑。我望着这座潦草的坟墓,心想这个男人是条汉子,但是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了,好多事情都没头没尾。我摩挲着牛皮纸笔记本,心想答案也许就在这里。好奇心驱使下,我坐在了坟边,打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扉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朱红的大字,类似于证书奖品,不过很奇怪的是,其中的文字居然是缅甸语。我分辨了半天,才猜出了大概意思,是奖励给特种部队上尉连长波赞。缅甸人有名无姓,波是对军官的简称,照这么看来,梁世赞居然是缅甸人?而且从名字推断,他很可能是华侨,而且有过缅甸军队的服役史。   细一想也是,当初刚见面的时候,只知道他是特种部队出身,却从来没有问过他国籍方面的问题。   我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这是一个日记本,里面的内容是中文,应该是出于军事保密的需要,以防这本日记落到敌方手里,所以用外国文字记录。   在日记的一开始,记录下了这样一句话:世人如果得知我们这次的行动,肯定会像嘲笑白痴一样嘲笑我们,但我不会在乎,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必须执行上级任务。   其后的内容,是这样的:   2010717   我带着队伍进入了折波山(即中国的神龙山),丛林作战是我们队伍的强项,将军选择让我们完成这项任务,无疑是经过了充分考虑的。今天,行进了四十公里,这里的地形很复杂,暂时没有什么收获。   2010730   折波山的瘴气很厉害,我两个战士倒下了。来这里已经两个星期了,依旧没有什么收获。前面就是中国的边界了,我们这么贸然过去,肯定会引起军事冲突的,我得请示将军下一步的行动。   201083   短短四天时间,我手下的人已经倒下了一半儿,疟疾就像是隐形的刺客,随时会夺取他们的性命。将军下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目标,但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波刚他们一直游说我,希望我能撤回去。但是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   2010813   真的撑不住了,我们遭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对方来无影去无踪,手下士兵死伤殆尽。难道是中国军队发出的警告?应该不是,这可能是一种未知的知名动物。我知道是时候做出决断了,进入雨林四个星期了,我下令撤军。   2010820   我回到了熟悉的部队驻地,没有意外,我被降职了,不过不要紧。优秀的军事将领会在实践中学习,这一段时间,我已经将在折波山的遭遇反复总结,我期待着我还能有雪耻的机会。但是将军却不这么认为,他似乎很不满意。   2010920   这一个月以来,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一向牢固的训练设施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甚至我向新兵示意手雷的战术抛掷时,引信时间都比原来少了五秒,班长排长因为事故相继牺牲,我预感到,是有人做了手脚。是谁?难道会是他?   2010923   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今天来了一个中国人,他叫甘效乾,将军指示由他帮我们执行任务。将军主动给了我们一个雪耻的机会,这令我感激不已。   看到了这里,我鼠躯一震,甘效乾!这是我那位失踪了五年的亲戚呀!就连警方都找不到他人,原来他居然来了缅甸!   论起来,这位亲戚我叫他二表哥。我入行,多少也要拜他所赐。本来以为我能靠他大赚一笔,没想到五年前他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前也没跟我说去哪里。谁能想到他居然来了缅甸!而且梁世赞在日记中标注的时间,跟二表哥失踪的时间吻合,绝不存在同名同姓的情况。   我长舒一口气。二表哥失踪的事情像是一块大石似的压在我心底,如今终于得到了解脱。那甘效乾这么多年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呢?我接着看下去。   20101020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准备,我的队伍得到了充足的补充和休整,将军也亲自找我谈话,我现在就像是等待打开笼门的老虎,就准备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了!   奇怪的是,日记到这里就中断了,后面全都是空白页。为什么都没有呢。从其中的内容看,我以为梁世赞接下来会写他们第二次执行这个任务,哪知道并没有。是出于这次任务的绝密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我随手将这个日记本放进了背包里,我总觉得这个故事肯定有下文。虽然看完了前面的故事,但是如果能从这里生还的话,我还要认真研究一番。   尽管梁世赞文笔不佳,一篇日记也就是了了几十字,但其中仍旧有很多谜团。我拿出了那张地图,想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这张图如果绘制无误的话,那会是我活着出去的唯一希望。   这张地图绘制得十分精致,像是出自专业人才的手中。这张地图从头看到尾,我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我忽然发现,根据这张图的描绘,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出口!从图上看,我能出去的唯一出路就是原路返回,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我没有足够长的登山绳从井口出去,就是那群拦在路上的蛇,也能轻而易举要了我的命!   刚才还希望这张图是真的,现在我却希望,这张图绘制有误。虽然极尽失望,但我不敢再有耽搁了,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收拾了一下心情,我重新考虑一下眼前的局面。本来刚才跟着河流方向走还有希望,但是那群蛇令我心有余悸。   黑暗中,我借助手电光在地图上作出一些标记,希望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忽然,一阵冷风吹过,耳畔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呼唤:“小毛……小……小毛……”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我悚然一惊,急忙朝周围看去,却一个人都没有。   再仔细分辨了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后,我大吃一惊,这声音……居然是从梁世赞的坟墓里发出来的#### 第十八章 最初计划   我很好奇这声呼唤是从谁嘴里发出来的,要说在地下的,只有刚刚被我埋葬的梁世赞啊。为了谨慎起见,我趴在了他的坟墓上仔细倾听。“小毛……”不错,声音确实是这里发出来的。难道梁世赞死而复生?我赶紧跪在地上连抓带刨,一个劲儿地责备自己太大意了,怎么人家还活着就把人给埋了!   从刚才埋葬梁世赞,到现在为止,过了多长时间我也没看,只能是尽快刨开坟墓。等我抛开之后,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梁世赞哪里去了?眼前是一座空坟,梁世赞竟然不见了!   我还不敢相信这一幕,还刨开了老大的一块区域,忽然,入手感觉到一件坚硬的物品,拽出来一看,居然是对讲机。此刻,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传出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对讲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应该是冲出蛇群的时候掉了,我也一直没有留意。我赶紧调试频率,尝试了三四次之后,里面终于传来了一阵疾呼:“老梁老梁……听到请回答。”   “我是张一毛,张一毛!”这一嗓子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有了团队就有了活着出去的希望!   “小毛,我是老白啊!”听声音,那头儿的白拓也差不多要哭出来了。“你在哪儿呢?”他急不可待地问道。   我只能是说出一个大概,告诉他们梁世赞已经死了,接着问他那边的情况,闫教授和向雄怎么样。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好,你不要动,我们这就过去。他们都很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里没有标志性建筑,又没有导航,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在我等待的过程中,心里七上八下的,总害怕那些独角怪蛇又从哪里冲出来。   长时间处在这种焦虑中,我似乎又听到了那种“咝咝”的死亡音符。我苦笑着摇摇头,看来在极度恐惧中,我的听觉都出现了问题。但是,这种幻音不是晃晃脑袋就可以消除的。到后来,我甚至还听到鳞片互相摩擦的声音。我忽然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幻觉!   我赶紧将手电照过去,卧槽,那群蛇再度出现了!妈的,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啊。我左手握着尼泊尔军刀,同时观察周围环境,想趁蛇群包围之前找个缺口冲出去。右边有一条路,还没有怪蛇围上来。我正要拔足跑过去,忽然听到了有人再叫我:“小毛,小毛!”   循声望去,白拓跑在了最前面,后面的蛇群离他十来米距离,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毛,等……等等我!”   左看右看,只有他一个人和后面的一群蛇,哪里有闫教授和向雄的影子?合着这老东西给我招来了一群蛇,我真的想骂娘了,这老东西真是完美诠释了猪队友。   没办法,我拉上白拓一起跑。幸亏蛇群的包围圈还没有形成。相对前两次的遭遇,这次比较轻易逃开了,但是上了年纪的白拓就没那么轻松了,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问他闫教授他们呢,他直喘气,摆着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容易把气喘匀了,白拓的第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我气得吐血:“早就走散了。去他妈的,这俩人太不是东西了,遇到危险,直接把我给甩了!”我骂死这老东西的心都有了,也没心思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地方太过诡异了,一切都像是有预谋似的,拆散我们的队伍,然后每个人遇到不同的险境。想到的这里,我倒有点儿佩服白老头儿了,这老东西能撑到现在,梁世赞这种身手的人都遇难了,我也受了重伤,他居然屁事没有,还能在蛇群中抢出对讲机。最重要的是,这老狐狸居然还敢骗我!   大概是看我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别生气哈,我给你说,我是怕你扔下我一个人跑喽!不过,你身为向导,得有职业操守,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没有正面回应他这句话,从包里拿出了那个龙牌:“你能翻译出上面的内容吗?”   白拓看到龙牌,眼神一下子充满了光芒,但随即又转为黯淡,说道:“小毛,你当我是神仙啊?这上面都是微雕,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眼神早就不济了。”说完,他居然毫不客气地要收起来,我当然不答应了,劈手夺了回来:“别太贪心,我还有用。”   白拓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那您留着,您留着。”看得出,他是真的怕我丢下他,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了那张地图铺开,说道:“你看看,能找到出路吗?”   一见到这张图,白拓的眼睛又开始放光了:“你哪里搞到的这张图?”   “甭管哪里找到的,你就说能不能找到。”   白拓从上衣兜里找出来了一副老花镜戴上,打着手电筒跪在那里很认真地照,忽然,他指着一条路说道:“这里,这里有一条路!”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条小路,窄仄难行,从等高线上看,是一道深沟。接着看下去,这道沟一直通到了一个方框内。没错,就是一个方框,手画的,似乎画这张图的人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所以画了一个方框。画图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既然这位高人都没能一探究竟,那么白拓是怎么知道这条路是出路呢?   面对我的疑惑,白拓根本没有察觉,他信心满满地催促赶紧启程。我虽然心中存疑,但没有跟他纠结这个问题。这老狐狸是属蜂窝煤的,浑身是心眼儿。问他,他也不会说实话,我只能是小心谨慎,处处提防着他。   补充点儿水分,吃点儿东西,我们继续前进。按照地图,我们没有方位的指引,但是周围的景象都在图上做了标记。这一点很佩服原作者了,没有地标建筑,还能标绘得如此清楚,很不容易。   我们穿过了一片石钟乳,前方出现了一个断崖,高度不是很高,只有五米左右。我们站在上面朝下望,里面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什么都看不到。因为之前祭祀区的经历,我对于浓雾有了心理阴影,而且什么都看不清,无法确定下面的情况。我总觉得浓雾之中会冲出来什么东西。   白拓可没有我这么多的顾虑,他马上开始结绳,手里忙着嘴里说着:“看来咱们没走错啊,好了。”话音刚落,一跳长绳抛下。   我因为右臂有伤,只能左臂勾过绳子,双腿夹紧,顺着绳子滑下去。然后在下边接住白拓。   下来才发现雾气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重,而是漂浮头顶,薄薄的一层,看样子像随时会消散。这让我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这条深沟果然不宽,我和白拓恰好并肩通过。   周围已经不是石钟乳了,都是常见的板岩结构,坎坷难行。路上,我问起了梁世赞的身份。   “哦,你说他呀。这小子不简单啊,说起来,还是闫教授对他有恩。具体经过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医院里,这孩子   浑身是伤,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就露着一张脸。后来,我跟闫教授一起喝酒,聊起来了。闫教授说,是在边境上发现他的,看他的衣服像是缅甸军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特意给他换了一套衣服才送到医院里。”   “还有其他的吗?”白拓的回答并没有给我透露太多的信息。   “这个你就得问闫教授了。”   “向雄呢,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人是闫教授花重金从湘西请来的,不过这孩子太不仗义了,一把年纪,竟然把我丢下了。哼,一开始我就不喜欢这个人,要不是他有点儿真材实料,说什么我也不同意用他。”白拓嗤之以鼻地说道。   “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嘿,这小子会湘西当地的一种不传密术。”   我很反感白拓这么卖关子,催道:“赶紧说。”   “这小子会控蛇术!”   这项技艺我也听说过,湘西一带毒蛇肆虐,诸如银环蛇等剧毒蛇都以湘西一带为根本。据传,湘西当地的原住民为了抵御毒蛇,除了借助雄黄等传统药物,更是发明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妙术,可以令毒蛇自动退避或者倒毙。外人见到大奇,称之为控蛇术。然而究竟有没有这种“技术”,学术界一直争论不休,有的人认为这是湘西蛊术的一种,有的人认为是因为身上携带了雄黄和石灰,毒蛇才会躲开,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验证向雄是有真材实料的,闫教授还特意试了试他,带他去了一间实验室,放出来十几条毒蛇。嘿,这小子就站在原地,抿嘴吹了一声口哨,那些蛇突然像是魔怔了一样,纷纷退开,自动给他闪开了一条路。”   这样的场景我没有亲见,还是无法相信,蛇类很少主动攻击人,大部分会选择躲开。除非是避无可避,认为自身遇到了生命威胁,才会反戈一击。   “你不要怀疑,我这回可没有说大话。向雄见死不救,我也没必要为这小王八蛋歌功颂德。当时为了确认实验的真实性,闫教授还给这些蛇注入了刺激性的药物,以使它们更具攻击性,可见,向雄确实有两下子……”   正当白拓唾沫横飞之际,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原来,你们一早的计划就是进入这里?” 第十九章 断崖群尸   这次可真是我天真了,而以前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每一个聘请向导的,都是严格按照求生路线来执行的,从来没见过拉着向导一起死的。向雄有这样的本事,闫教授在行动未开始前就找到了他,不是有预谋又是什么?而且相比于梁世赞和向雄,我除了道路熟悉之外就是一个添头儿,实在搞不明白为啥非得拉着我。我也不跟白拓整假惺惺的那一套,直接提出了我的疑问。   白拓嘿嘿一笑:“那还不是因为你‘有料’嘛!要知道,我们来这个地方,非你不可!”   这个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八百媳妇古国的遗址一没有大门紧闭,而没有铁将军把门,只要能发现祭祀区的那条路,是个人都能进来。当然,能不能生还先不说。怎么就非我不可了?   “小毛,按理说,你救了我的命,我不能瞒你,可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这地方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样儿,只要咱们活着出去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到时候你就全明白了。”   我很讨厌这个老狐狸跟我逗闷子卖关子,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你得保证我能活着出去,要不然别想知道真相!”我们这支团队这么多人,我怎么就跟他一路了?   白拓虽然是团队中“军师”式的存在,但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尽管他一路上不停地说着自己当年的“辉煌史”,比如曾经跟北派的摸金校尉倒过斗,跟南派的土夫子淘过沙,不少大人物的古墓都是他来定位的。但是我总觉得白拓的话里,我仅能相信两分。古墓跟我的行业八竿子打不着,我不care。眼前的唯一最主要的,就是得尽快找到出路。   在地图上看,这道深沟不长,最多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但是真当我们走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到尽头,途中休息了三五次。   白拓坐在地上擦汗:“我说小毛啊,咱们不会是走错了吧?”   怎么可能走错呢?我们在此之前就一再确认方向,甚至连那些标在图上的造型怪异的石头都一一找了出来。要说这都能错,那简直是对我们智商的侮辱。   为了确认方位,我在走过的路上做了一些醒目的标记,继而和白拓继续赶路。我害怕又像之前似的遇到鬼打墙。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标记,也就是说,我们走过的就是一条路,只不过这条路似乎无穷无尽,体力面临着透支的极限,我忽然觉得,眼前这种局面才是真正的可怕!   “小毛啊,我怎么觉得情况不对哩!”白拓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仔细沉思着,这条深沟的两侧都是板岩,但从景貌中没办法看出多大的变化,从头顶望去,还是被那层雾气笼罩着,看不清楚上面的景象。   白拓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啦,我不行啦,这老胳膊老腿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啊。你那儿有吃的吗?”   我需要冷静想一想,翻出食物扔给他,好堵住他的嘴。   我们走的是一条直线,神龙山绵延数十里,没理由还走不到尽头的,除非这真的是类似于《庄子天地》所记载的那样:“夫大壑之为物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雨林被称为“地球的肺”,那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什么?“地球的肠子”吗?如果真照这么算的话,地球赤道的周长是四万公里,那么这条深沟的长度,差不多是赤道周长的五到八倍……得出的结果简直令人吃惊!   但我想了想,觉得这种想法太天真了,怎么可能呢?我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地图上,那位前辈在深沟的尽头画了一个正方形,一开始我认为那是未知区域,但是现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也没有发现尽头,才恍然发现,这位前辈多半儿也没有走完这条路,只好模棱两可地画了一个方框代替。这也太能糊弄事了吧?想到这里,我心里暗暗说道:“前辈啊前辈啊,您老人家大笔一挥不要紧,可您这样,直接就坑害了一位后辈英杰啊!”   “喂,还有吗?”白拓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脚下全都是食物的包装袋,散落一地。   妈的,难道是这老狐狸故意骗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察觉到了我的眼神极不友好,白拓说道:“喂喂喂,我是太饿了,你总得体谅一下老人家吧?”   白拓贪生怕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何况我还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目前也不是为难他的时候。最后,我只能无奈地说了句:“食物已经吃光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只有饿死了。”   一听没有食物了,白拓一下子就慌了,跳了起来喝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看你背包鼓鼓囊囊的以为全都是吃的呢!你早说就剩这么点儿东西,我就不吃了,你可把我坑苦了!”   这真是猪八戒转身倒打一耙啊。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儿,就像食物是被我吃完似的。我心里很乱,懒得跟这老东西讲道理,只是挥了挥手:“放心,我一定会带你活着出去。”说着,我伸手从板岩壁上揪下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圆壳,呈涡旋状,是一只大蜗牛。独特的地下环境组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尤其是这道深沟里,从进来后,我就发现这里的生物似乎都比以前我所见到的大了几倍都不止。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蜗牛都能吃。比如非洲大蜗牛,不但是许多人畜寄生虫和病原菌的中间宿主,还能传播结核病和嗜酸性脑膜炎,更别提食用了。   但我手里的这种名叫白玉大蜗牛,食用价值极高,以前我曾经在野外食用过。目前它在我手里蠕动了两下,但很快,它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全身蜷缩进了壳里。   白拓从来没有吃过这东西,摆着手直说:“别逗啦,这东西能吃吗?”   我淡然一笑,也不说话,接着拿着蜗牛朝板岩壁拍去,“喀拉”一声,蜗牛壳碎裂,透明状的液体顺着我的手指缝留下来。也顾不上吃相和生熟的问题,我一把塞进了嘴里,入口感觉滑腻,似乎垂死的蜗牛还在挣扎,但是闭着呼吸往下一咽,嗓子和食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清凉。在野外,当食物告罄的时候,你没有选择,只能是吃下去,甭管这东西有多恶心,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向白拓证明这东西可以吃,,不必有什么顾虑。但没想到,我刚才拍碎蜗牛壳的那块板岩突然出现了裂痕,起初只有一小点儿。   不过围绕这个点,裂缝逐渐扩大,到后来简直成了蜘蛛网似的发展,扩展成了一大片,碎石纷纷掉落。“快闪开,快闪开!”我拉着白拓往后面跑。这道深沟如此窄,被掉落的板岩碎块砸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终于,最外面的一层板岩整块脱落,就像是脱去了一层皮似的,露出了内部,而接下来看到的景象,吓得我们呆立原地!   这条又长又窄的深沟内,两边的峭壁上全都是尸体,密密麻麻的。这些尸体早已历经百年,有的已经化为了一具具白骨,有的还没有完全腐烂(应该是处于真空状态中的缘故)。一层叠一层,每具尸体都脸冲着我们。想一想,你被几百上千具尸体围观……这感觉,简直要吓尿了!高达五米的峭壁,等于是用无数尸体堆砌起来的高墙!我刚吃进去的白玉蜗牛,又哇哇吐了出来。   白拓给我的感觉是胆子小,怕死,但没想到他这时候竟然主动凑了上去,仔细端详了一遍,连声说道:“好啊,好啊,这……这就是当年元朝战败的俘虏啊!”   我壮着胆子走上前去,看清楚了其中有一些尸体还穿着元朝的甲胄,的确,这是元朝的军队装扮。问题是,当时横扫亚欧大陆的蒙古大军会如此不济事吗?居然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照这么看,井口的青铜浮雕也没有吹牛,八百媳妇的确打败过蒙古大军。这些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如果说,这里是八百媳妇古国的皇陵,那这个皇帝为什么要让敌国战败的俘虏“殉葬”呢?这于理不合啊。他将自己亲近的大臣妃子侍卫扔在了祭祀区的水池里,反倒让敌人陪伴,难道这皇帝是个抖m?   白拓掏出相机一个劲儿地拍照,不过也没忘了给我解释:“八百媳妇的这位皇帝也不简单,想一想,当时的蒙古有谁是对手?小日本要不是因为台风,都被灭了两回了,就连莫斯科,也不过两万蒙古大军就拿下了。八百媳妇古国这么一个弹丸之地,能挫败蒙古大军,当然不简单了。这皇帝将战俘葬在这里,应该也是给自己歌功颂德吧。”   望着这些足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发病的尸体,我似乎听到了数百年前,那些战俘被殉葬的哀嚎声。   我问白拓:“你知道刘相吗?”   白拓一愣:“嗯?你也知道这个人?”   我说出了在祭祀区如何遭遇了两道墙,又如何发现了刘相遗留的破关之法。   白拓一拍大腿:“着啊,我们也是。当时高墙升起来,我们怎么都没办法继续前进,结果脚下一空,我们掉进了陷阱里,没想到陷阱的墙壁上写着一段话,是刘相留下的,也是详细记叙了怎么破解机关的。”   “这刘相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又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我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其实还有更多的疑团。   白拓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人,我也查过一些,不过我所知道的也不多。当年,八百媳妇叛乱,元成宗派遣常驻云南的梁王出兵讨伐,另外,还派遣了原荆湖占城行省左丞刘深及合剌带率湖广、江西、河南、陕西、江浙五省大军共计二万人赶赴云南。简直是巨石压卵之势。而刘相,是刘深的远房侄子,在浙江任职。在这支南征大军中,刘相的职务是千总!” 第二十章 硕鼠   千总是武官职,这是无疑的。但刘相也精通奇门遁甲,算是难得的文武双全的人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刘相突然背叛了蒙古大军,而且孤身一人开始寻找龙了。因为龙牌缺失,其中的原因不是很清楚。说到这里,白拓咧嘴一笑:“说不定,你手里的这块龙牌就说明了其中的原因。”   我冷笑了一下,没有应他的话,只是在想:刘相吃的是朝廷俸禄,千总地位也不低了,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背叛,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呢?他的目的是寻龙,却孤身来到了这个地方,还留下了破解机关的方法,莫非这个地方真的有龙吗?眼前是惨死的尸体,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这个地方有龙,你要说有鬼,我肯定信。   白拓说道:“史书上面记载,因为刘深一路扰民,激起民愤,导致云贵等地百姓也揭竿而起。这下可热闹了,八百媳妇联合了云贵地区的百姓,声势浩大。元成宗一气之下,砍了刘深的脑袋,由刘国杰继任大军统帅。我琢磨着,肯定是和刘深有亲戚关系的刘相见机不对,赶紧撂挑子走人,后来又听说了八百媳妇有龙的传言,干脆一个人来这里找龙了。”   白拓的说法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没有证据来佐证这一看法。我摸着背包里的龙牌,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就算刘相手眼通天,也没必要一个人孤身犯险,他大可以找一些人组团来刷这个副本,一个人……风险还是太大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是不能久留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被这么多的百年死尸盯着看,难免会心里发毛。白拓对我的提议求之不得,虽然看样子这条深沟的两边峭壁很可能都是这种“死尸墙”,但是看不见总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一些。   又走了一段路,深沟依旧没有尽头,我觉得这么走下去不可取。目前的情况是,我有伤,而且弹尽粮绝,如果没有一个应对的办法,我们极有可能体力虚脱而死。思来想去,我决定爬上峭壁看看。   白拓表示强烈抗议:“都这时候了,你还要逞能吗?你就剩一只胳膊了,你爬什么爬,你当你是蜘蛛侠吗?要我说,咱们走一阵儿歇一阵儿,困了就睡会儿,累了就歇会儿,饿了就吃蜗牛……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你要是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非要爬上去,这就是对自己极端的不负责!”   看似白拓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其实我心里明白,他这是怕我一去不复返。为了让他安心,我把背包留下来,这里有我精心挑选出的设备,每一样都能在关键时刻保命,没了它们,我必死无疑。   见我这么坦诚,白拓这才作罢,只是说了句:“早点儿回来,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不知何时,雾气已经散去了,这令我更够更清晰地看清头顶上的断崖。   我单臂荡出飞天索,悠了两圈儿后直接扬出去,钢钩泛着寒光笔直飞向断崖之上,明显钩住了什么东西。我试了试力道,飞天索钩住的东西似乎是有弹性的,我往下面拉,马上会被上面的力道拽回去,还有一个声音喝道:“呔,何方小贼,敢抢你家锁爷的东西?”   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明白了,这是金锁在上面呢,估计是飞天索钩住了他的背包。可惜我的力量本来就不如他大,还是单臂。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给他拽上去。这王八蛋,明明说自己要走了,结果却偷摸回到了这里,看来他不从八百媳妇的皇陵里顺走几样东西是不甘心的。   我对白拓说:“帮我一把!”白拓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两个人的力量怎么也比他一个人大多了,只听金锁在上面“哎呦”了一声,一只军绿色的背包就被飞天索勾了过来,飞在半空。要说金锁也是不要命的主儿,见背包飞出去了,直接一个纵身,双手抱住了背包死活不撒手。幸亏这处峭壁有一个斜坡,金锁狠狠砸在了上面,跟个滚地葫芦似的一路滚了下来,掀起了埃埃尘土,一直滚到了我的脚边才停止。   这一下估计不轻,但金锁仍不失本色,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狗日的,谁他娘的阴你家锁爷呢?妈的,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我伸脚踢了他两下:“哎哎哎,还活着呢吗?”   金锁睁眼一瞧是我,从地上爬起来:“毛哥,咱们哥俩儿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天下谁人不识君,打断骨头连着筋,打仗亲兄弟,上阵……”   我连忙打断他话头:“行了,你赶紧打住吧。你这孙子老实交代,你小子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在这儿现身了?说实话,是不是惦记上皇陵里的宝贝了?”   一听我这么说,金锁赶紧哭丧着脸:“毛哥,毛爷,这您可冤枉我了。你和这位老先生都走到这儿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鬼地方,打死不来第二遭。我的确是找路回去了,可是不知道咋地,我又绕回到这儿了,您说我冤不冤?”   我懒得听他胡咧咧,倒是白拓在一旁急忙问道:“怎么地,小兄弟,你也遇到这种情况啦?”   “可不嘛,老先生,你也是受害者?”   这俩人一口一个“小兄弟”“老先生”,看这股亲热劲儿,就差跪在地上,哐哐磕俩头,直接拜把子做兄弟了。   我问金锁是怎么来的,金锁说本来他走到了三条岔路当中最左边的那条路,可是不知怎么地,绕来绕去就绕到了这个地方。我选择的是中间的路,梁世赞选择了右边的路,金锁选择了左边的路,最后却都到达了这个九死一生的地方。看来那三条路也不是一般的路,各有各的机关,布局者就像是一只猫,而我们在他眼中就是一只只的老鼠。这种心情是我无赖没有过的,被强大到无法抵抗的捕猎者盯着,这滋味并不好受。   我们的食物都吃完了,金锁那里也没有,只能是找一些白玉蜗牛来撑一阵。只是一想到这些大蜗牛趴在岩壁上,岩壁后面就是成千上万的死尸,总觉得胃里阵阵翻滚。白拓打死不生吃,自己生了一把火,慢慢将蜗牛烤熟。我是逼着自己往下咽,不能细品味道了,这股腥味实在是受不了。倒是金锁,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看他那副样子,我他妈一度错以为我们俩吃得不是一类东西。金锁却说,当年他跟着一票人去甘肃倒斗,饿极了,抓着山洞里的鞭蝎吃,跟那东西比起来,又软又糯的白玉蜗牛简直就是满汉全席。   可是不管金锁如何用华美的辞藻修饰蜗牛刺身的美味,白拓就是不肯尝试,他坚持烤熟后吃,还说这样可以杀死其中的寄生虫。他话音刚落,突然一道黑影从半空中掠过,挟带这一股阴风,速度飞快。我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白拓插在匕首上刚烤好的蜗牛就被那东西抢走了。不过这道黑影抢下食物后,并没有着急逃跑,而是坐在地上,两只前爪抱着蜗牛啃食起来。   手电光打过去,我们这才看清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一只大耗子!有多大呢?足足有一米多长,站起来差不多到我们几个的胸口!   金锁更是惊呼:“卧槽,这他妈是无底洞的耗子精跑出来呢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大只的耗子,那三五只大蜗牛显然不能满足它的胃口,这地方常年没有人来,它也不懂得怕人,否则也不会抢夺我们的食物。   果然,大耗子吃完了蜗牛,舔了舔前爪,擦了两下脸,扭头盯着我们三个看。我和金锁都受了伤,白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儿。它盯着我们看了好久,似乎是在考虑谁做第一道菜。   金锁说道:“喂,听说你曾经在俄罗斯吓退过一只棕熊,这耗子比棕熊弱多了,应该没问题吧?”   金锁的推断让我哭笑不得,棕熊的生态环境已经与人类生活发生了重叠,在一定情况下是比较忌惮人类的。但眼前这只大耗子不同呀,估计它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人类。在它的眼里,或许我们只不过是会移动的五花肉。我左手握着尼泊尔军刀,说:“咱们只能试试了,咱们三个一起往前冲,然后大叫,希望它能被吓住。”   “好,就这么办!”金锁和白拓表示同意。   但我还没来得及发令,这话也就是刚说完,大耗子已经弓起了身子,后腿一蹬,巨大的身子飞起来。金锁忽然大叫:“耗子就是耗子,这么大个儿都能飞起来!”   操,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我赶紧猫腰,只有左手可用,撑在可地上,这一刀竟然没有挥出去。耗子越过我,直扑后面的金锁。“卧槽,大哥,别因为我肉多你就找我啊!”说完,金锁一刀斜劈过去。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大耗子狠狠撞到了他。大概是慑于金锁手中的刀,这一口没有咬下去。但大耗子借力在岩壁上一跳,稳稳落地,重新跟我们对峙起来。   三个人,一只一米多长的耗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过去,都传言切尔诺贝利因为核泄漏事件,当地的耗子巨大无比,引得很多探险家争相前往,欲一睹究竟。妈的,想看大耗子还用得着去切尔诺贝利?八百媳妇的皇帝坟里就有!   刚才这一撞,金锁摔了个大马趴,但他赶紧趴了起来。这么壮的体格都被撞倒了,可见这只耗子并不容易对付。   白拓咽了口口水,胆战心惊地说:“这家伙这么大的个头儿,吃什么长大的?该不会是吃尸体吧?”   这画面太美了,白拓的分析不无道理,这地方除了尸体就是那些诡异的生物了,它还能吃上白面馍馍不成?   深沟很窄,我们三个根本没办法并肩站开,只能是呈品字形站立。作为尊老爱幼的典范,我和金锁站在了最前排,白拓站在了我们俩身后。我并不是真的想保护这老家伙,只是因为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长时间的对峙,对我们不利。老鼠,其实是一种智商非常高的动物,比如家里的捕鼠器,一开始可能会管用,但是后来就没有老鼠上当了,就是因为老鼠看穿了这一切。   就像我们现在的站位,大耗子很快发动了第二轮的进攻,它找到了弱点####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   “小心,小心,它又来了!”白拓晃着我们俩的肩膀一个劲儿地喊道。   大耗子跑了两步,突然跃上了岩壁,朝着金锁的方向扑来。金锁一刀劈过去。大耗子后足一发力,居然从那面岩壁上跳到了我身边的这层岩壁上。金锁这一刀落了空,而大耗子距离我不过三尺的距离。我惊慌之下,手中的刀横劈一刀。“当”的一声砍在了岩壁上,又一大块板岩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尸骨。   而大耗子却在我肩膀上重重一踩,利爪勾破了我的作训服,带出了道道血痕。大耗子的动作却不受任何阻滞,直接扑向了身后的白拓。白拓吓得脸色跟他的姓氏一个色儿了。   就在这时,一道紫黑色的长条状黑影突然从我身边的死尸墙里冲出来,一口叼住了半空中的大耗子,将其牢牢缠住。大耗子只剩下了声声嘶鸣。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们甚至还呆立在当场。等我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是一条全身呈紫黑色的巨蟒,但就其探出死尸墙的这一段来说,就有七八米,单脖子就有汽油桶粗细……蟒蛇,勃颈处一般都不粗,最粗的部位通常是在腰部。而且随着现代生态环境的破坏,蟒蛇的长度也在缩减,诸如非洲岩蟒、紫晶蟒等,能有5.5米左右的长度就很难得了。但是眼前这条大家伙,但探出来的上半身差不多就有七八米,这简直是恐怖片里才有的尺寸!   我们三个人谁都不敢动,是因为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这么大的一条蟒蛇,在你的头顶冲出来,我觉得我没被当场吓死,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随着巨大的绞杀力,“咯吱”一声,大耗子的骨头碎裂,甚至内脏肠子被挤得从肛门里流了出来,直接挂在了我的身上,又腥又臭,简直就像是踢了一场球的汗脚踩在了腐烂的肉馅里,恶心的味道直接透过鼻腔刺激着我的大脑,我险些直接被这种味道熏晕过去。   但是现在真不敢动啊。我只能寄希望于它吞咽了这只耗子后,原地消化,行动变得缓慢,这样我们几个才有机会逃跑。   巨蟒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嘴里密布的双排四百多只倒钩牙齿冒着森森寒光,咬住了大耗子的皮肉,通过颌骨的左右移动,将食物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蟒蛇进食,是个费时费力的过程,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否则,不要说离它这么近,它随时可以咬住我们,但是它随便一撞,我们就得骨断筋折。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白拓是低着头不敢望,浑如筛糠;金锁则汗水涔涔,仰着头,张着大嘴,大气都不敢出。   经过了十多分钟的等待,大耗子的的尾巴都被送进了蟒蛇的嘴里,蟒身被撑起了一个圆球。然而,还没等我说跑,金锁因为手里的汗液太多了,军刀直接滑落在地,“叮当”一声,在深沟中远远回荡开来。   巨蟒头一歪,盯着我们三个看。突然,它的身子开始了抖动,那个“圆球”开始朝它的口边移动。   “不好!”我预感到了这只巨蟒要做什么了,大喝一声:“快跑!”   我们沿着深沟的路段玩命儿跑起来。进食后的巨蟒若是受到攻击,有的蟒蛇会选择吐出食物,恢复自身的速度和攻击力。看刚才的情形,这蟒蛇显然是要玩这一招啊,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   当我们顺着唯一的方向不顾一切逃命的时候,我们身边的岩壁居然纷纷碎裂,而从露出来的死尸墙里,撞出来了一条粗大的蟒身!   白拓吓得哇哇大叫:“我的妈呀,这条蛇究竟有多长啊!”金锁在一旁还边跑边安慰他:“老爷子莫慌,咱们来个百米冲刺,我就不信这蛇有一百米长!”   百米冲刺,我的成绩是14秒左右。可是负了伤,单臂摆动加上地形限制,能跑17秒就不错了。但巨蟒显然不想给我们这么多时间。身边岩壁的破损速度已经超过了我们。突然,前面的死尸墙中冲出来了一条粗大的蛇尾,拦在了我们前面,贴着地面极速扫来。我们赶紧跳跃,想要躲过去。但是巨蟒的尾巴太粗了,即使是平放在地面上,差不多也有半米高,我们来不及准备好,全都被绊倒在了地上。沾着胃液的大耗子尸体软趴趴地躺在地上,而巨蟒则张着血盆大口朝我们扑来。跑在最后面的白拓首当其冲,被一口咬在了肩膀上衔了起来,白拓失声痛哭:“救我,救我啊!”金锁真不含糊,双手挺起军刀狠狠地刺向蛇尾。但是蛇鳞太坚固了,就像是一身毫无破绽的铠甲。我见状,也挥刀劈下去。   终于,卯足力气的一刀,令巨蟒尾部的几片蛇鳞变了形。巨蟒大怒,甩开了已经叼在嘴里的白拓,转而向我攻来。白拓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我赶紧掉头就跑,但速度哪里及得上巨蟒发动攻击的速度?   我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三步,都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紧接着双调离地,瞬间升到了七八米的高度上,手中的刀也脱了手。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恍然间,我大悟:巨蟒咬住了我的背包,却没有伤害到我!我灵机一动,赶紧解开背包,借势跃到了峭壁上,冲金锁大叫:“给我把武器,快!”   金锁也带着哭腔大吼:“没了!什么都没了!”   靠,有武器都是白给,没武器还咋打?让我拿拳头砸,拿牙齿咬吗?巨蟒的身子弓成了一个S形,紫黑色的芯子咝咝吐着,看样子就要发动攻击了。   我余光飘到一处山石,大概有一米多高,我赶紧一个侧扑躲在了后面。但我低估了巨蟒的攻击力量。它直接使用蛮力撞碎了山石,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在了我的腰上,要不是有这块厚厚的石头当着,我的腰非得被它撞断不可。经过了这一下,我现在呼吸一下都觉得要不隐隐作痛。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疯了似的捡起被撞碎的山石,朝巨蟒扔去。我知道这无济于事,但这就是我处在绝望心情中的真实写照。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敏锐的口哨声,巨蟒也显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朝着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我定睛一看,是向雄,他威风凛凛地站在对面,跟我隔着一道深沟。虽然他衣衫褴褛,身上也有不少的血迹,看样子没少遭罪,但是这个有着控蛇术技能的人,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只见向雄抿嘴作哨,吹了几个长短高低各不一样的声音,巨蟒听到后,竟然怔住了,它忽然一动不动,就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向雄的哨声渐渐轻缓下来。突然,巨蟒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杀气,身子一扫,朝着向雄的方向冲过去。   “老向,小心!”我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这句话。   向雄本能地后退一步,从腰间取出了一只竹笛,吹起了曲子。曲子很怪异,不像是中国风的古典曲目,也不是印度一带能令眼镜蛇跳舞的曲风,听上去就像是不成音调的乱吹一气。   但巨蟒的攻击未受到丝毫的阻碍,长长的巨牙离向雄仅有两三米!蓦地,音调陡然提高,就像是尖锐的鹰啸穿透了云层,刺人耳膜。我们赶紧捂住了耳朵。   巨蟒停止了攻击动作,重新变回了雕塑的状态。渐渐的,曲调变得低沉。巨蟒晃动着巨大的身躯重新潜回了死尸墙。   我长舒一口气,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站起来,刚才的情形太凶险了。我和向雄又重新见面了,还有闫教授。大家见面也来不及寒暄,先是跑过去扶起白拓,可是已然晚了。被抛出了那么远,再加上这把年纪,白拓一开口,鲜血便汩汩往外冒,看情形是内脏都摔破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闫教授:“果……果然……你……救……救……他……”说完这句话,白拓连喘了几口大气,身子猛地一沉,停止了呼吸。   梁世赞、白拓都有着秘密,而且这个秘密都跟我有关系,可是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便先后死去。而白拓最后这句遗言:“果然你救他。”什么意思?这个“他”指的是我吗?难道说白拓先前记恨闫教授见死不救,现在看到我被救了,才说这句话吗?我联想到了白拓说的“非我不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疑惑地看着闫教授,眼神中还有质问的意思。但闫教授恍若不见,只是说了句:“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说罢,转身就走。就好像躺在地上的这具还未冷却的尸体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却站立不动了:“闫教授,有什么事情你还是直说了吧,我不想被骗下去了,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闫教授转回身来,看了看我,又看看死去的白拓,大概猜出了是白拓对我说了什么。他问道:“怎么,老白没有对你说吗?”   我摇了摇头。   闫教授叹了一口气,先是摘下了眼睛,掏出一块眼镜布擦拭着,而后又重新戴上,他抬眼看了看金锁:“你叫李金锁?”   金锁一愣,看着我,眼神中大有“卧槽,这老头儿谁呀”的意思。但他还是点点头说:“没错。”   闫教授“嗯”了一声:“你手里有一块龙牌吧?”   金锁不说话,而是盯着闫教授看,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他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是上了当,跟张一毛不一样。”他又看着我,十分郑重地说道:“这个地方,你必须来!” 第二十二章 孤村   在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里,我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如果非说我有一点特殊的话,那只能说我是一个打着法律擦边球的……(违法犯罪分子这六个字实在说不出口),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非得来这个杀机四伏的古遗址。自己在店里呆着不好吗?在韩笑的BLUE酒吧,喝杯酒,唱会儿歌,撩撩妹……相比在这儿可能会随时挂掉,那他娘的才叫生活!八百媳妇这个国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更不要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我看着闫教授,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闫教授嘴唇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是急在心里,金锁可就不一样了:“行啦,少咧咧两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这地方是不是八百媳妇的皇陵?”   闫教授轻轻点头。   “那就行啦,我只求明器,龙这东西我不敢想,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不拦着。我掏明器你们也别拦着。这叫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我管他上不上当呢!”爱财如命的金锁倒是很看得开,选择性的遗忘自己的黑历史。   被金锁这么一打岔,我差点儿忘了我的事情,于是说道:“闫教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全说出来吧。”   闫教授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捋清思路,最后说:“不是我不说,而是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这样,如果我们大家能活着出去的话,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事情真相的。”   又来这招儿?白拓也说出去后告诉我,结果呢?这老家伙永远出不去了。我拉住了闫教授的手:“你还是先说吧,说句不好听的,免得大家跟老白一个下场!”   “唉……好,那我就实话告诉你。”闫教授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混沌起来,“说起来,得有二十年了吧……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中年人,那时候在业内已经很有名气了。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他请我去一个地方,去鉴定一件东西。本来我是不打算去的,因为这种没有缘由的邀请在我看来都是浪费时间。但那个年轻人拿出了一件东西,令我精神一振。”   金锁是典型的好听众,配合似的问道:“什么东西?”   “龙鳞!”   “龙鳞?”我们几个都惊呼,我忽然想起了赖千请我看得龙趾甲……妈的,该不会是这几个熊孩子把一条龙大卸八块了吧?想一想又觉得自己这种念头太荒唐了。   闫教授说道:“我不敢确定是龙鳞,但是那种鳞片我从来没有见过,世界上各类蛇、蜥蜴,甚至所有的鳞甲类我都能分辨出来,唯独这一种,闻所未闻。那一刻,我觉得就像是面前推开了一扇窗,窗外是一幅全信的风景,这种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看看向雄,又看看金锁,对于龙是否真实存在,依旧保留意见:“会不会是一种新的生物,比如咱们在这里见到的这种独角蛇,这就是一个新品种嘛!”   闫教授摇了摇头,不赞同我的看法,说道:“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蛇,你也应该很了解,目前中国国内,头上长角的蛇只有尖喙蛇和角原矛头蝮这两种,就算是放眼世界,非洲角蝰够有名了吧,可哪一点跟这种独角蛇像呢?”   的确,如果说是畸形,也有发现过独角角原矛头蝮和独角非洲角蝰的相关报道,但是从这些独角蛇的形状看,既不是蝮蛇也不是蝰蛇,显然和它们不同。更重要的是,一只畸形可以理解,成千上万都一样……那就不叫畸形了,叫正常。   “当时那个鳞片就有两个巴掌大小,你们不防想一想,这家伙的体型会有多大?”   我听到了牙齿相击的声音,扭头望去,金锁已经禁不住阵阵胆寒了。刚才我们面对的那条巨蟒,已经十分粗大了,我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的龙?在地球四十多亿年的历史中,学术界公认的最大的蛇是泰坦蟒。拉丁语中,“泰坦”的意思即巨人。这怪物到底有多恐怖,从它霸气的名字就可见一斑。泰坦蟒轻轻松松就可以达到十几米的长度,一吨多的体重更是压倒性的存在。然而……就在刚才,那条不知名的巨蟒比起泰坦蟒来只大不小。   但是如果像闫教授所说,他当年所见的鳞片如两个巴掌大小的话……鳞片主人的身躯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刚才遭遇巨蟒的经历,我对于闫教授的说法表示深深的怀疑。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七八成相信了。   闫教授闭上眼睛,大概是回忆了一下当初的场景,说道:“当时我就跟那个年轻人到了一个村子,这村子在河南焦作沁阳市的郊外,因为交通不便当时我们走了好久才到,先是坐火车,后来到了焦作坐的汽车,到了沁阳坐的三蹦子,最后没路了,搭了一辆老乡的马车。到了目的地是,我们还得爬山,因为村子是在山上。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但是到了那里的时候,我发现村子里面十分怪异,很多房屋都已经废弃了,就连田地都荒废了,庭院里长满了杂草,土坯的院墙东倒西歪,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这个年轻人万一是歹徒怎么办?我怕他引我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是要害我,我甚至开始想,我得罪过哪些人,谁会这么害我。   “不过最后,证明是我想多了。我们进了村子后,直接穿过了几座倒塌的房屋,来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人家前面。”说到这里,闫教授忽然笑了一下,“说是完整,但是三间大瓦房有两间已经倒了,全都长满了杂草,木头的院门长满了青苔,院子里的猪圈和鸡窝也都废弃着,里面堆放着发霉的被褥,上面全都是尘土。正中间那间完好的屋子,在门槛上坐着一个人,四五十岁的人,手里拿着一根磨得光滑的细竹竿,眼皮往外翻着,双目结着疤痕,很恐怖。   “年轻人还特意跟我说,这人是个瞎子,说话也不利索,但是不聋,然后他就告知了那人我已经来了。那人点点头。我这才走上前去说明了我的来意,问他是否有关于龙的线索。   “那人说了一通话,可是我一句没听懂,他乡音很重,再加上说话不清楚。多亏那个年轻人给我翻译了一遍,那瞎子说的是:龙是肯定存在的,他亲眼见过,他的这对儿招子也是因为这件事没的,还搭上了半截舌头。   “说句实话,要不是我之前见过那片疑似龙鳞的东西,我真怀疑他们是江湖骗子。接着我们又聊了一些东西,我问他是在哪里见到的龙。他说是在南边,云南。但具体是哪里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不认字。当时是二十多个年轻后生一起去的,最后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至于那片龙鳞,是他运气好,从地上捡的。”   我在心里反复嘀咕: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村庄里,只有这么一个瞎子和一个年轻人。尤其是这个瞎子,口口声声说见到了龙,这种事情任何人听到恐怕都会嗤之以鼻。但我不明白,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三十年中,从来没有和河南产生过任何交集,更不要说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了。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瞎子……没了半截舌头……怎么这么耳熟呢?老财的评书!我感觉到后背阵阵发寒。   金锁却跟我不同,他对这个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催促着闫教授讲下去。   闫教授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顾虑,说:“不要说你了,当时我也不信。我还特意问清楚龙是什么样子的。瞎子描绘的很清楚,我还画了下来,最后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这东西,跟传说中的龙一模一样,就像是九龙壁里飞出来的。但我看到这些后,反而觉得假了。我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年轻人看出了我的神情不对头,他对着瞎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瞎子点点头,似乎是为了解除我的疑虑吧,瞎子带着我进了屋子,屋子里靠着墙正对着门口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着香炉、贡品和一张遗像。我记得屋子通光不是很好,有点儿阴暗,乍一看到这样的情形,我还真吓了一跳。不过,”闫教授停了一下,“你们看到那张遗像后,更得被吓住。”   遗像我见得多了,不明白闫教授所说的这张遗像有什么不同之处。难道说,逝去的人长得歪瓜裂枣,堪比无盐吗?   闫教授长叹一口气,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我当时拍下了相片,你看。”   我接过来一看,“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只觉得自己手脚发凉,就连捏着相片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相片中,是一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常见的农村房屋,正如闫教授所说,里面的布置跟他描述的一模一样。真正令我惊骇的是照片中摆在八仙桌的那张遗像——是我#### 第二十三章 亦真亦假   太晦气了!咱们中国人历来讲求吉利,谁要是把一个活人的形象印成遗像,不被打死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气愤归气愤,但我很快冷静下来了。闫教授所讲的是二十年前了,二十年前的话我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看这个遗像,到跟我现在的长相十分相像。难道是我的亲戚?会是谁?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老爸,不过我老爸活得好好地,再说,我老爸二十年前跟我现在长得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难道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我的哪位叔叔大伯?我把身边所有的亲戚排查了一个遍,都没有任何的线索。   金锁看到了这个遗像,又满腹狐疑地看着我,突然来了句:“卧槽,毛爷,你他妈不会是死人吧?”   “滚蛋,老子要是死人,他妈晚上第一个扒你家窗户!”   闫教授说道:“这件事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瞎子只说,他就能透露这么多,具体的,要找到照片上的人。我当时心想,这人都死了,我能去哪里找呢?瞎子说,这个年轻人会帮我。那个年轻人……叫马航……”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马航……怎么可能呢?看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放在二十年前,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儿,称少年都够呛,哪里是什么年轻人了?二十年后的马航我是见过的,如果闫教授所说的是真的。除非,这二十年来马航一点儿都没长。   闫教授幽幽说道:“我知道,我所说的这些太过诡异了,你们不相信我也不怪你们,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的原因。一幅二十年前的遗像跟你现在的模样一模一样,马航二十年来容貌一点儿没变……这样的事情,你会相信吗?”   闫教授停了下来,我也不会催促他往下说,因为这些就足够我困惑一阵子了。马航的身世对我来说无关痛痒,我最关心的是那张遗像,难道说,二十年前那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出现了一位伟大的神棍预言家,他预测出了我二十年后的长相吗?这也说不通呀,就算这神棍知道二十年后我长成这副样子,也没必要做一幅遗像来咒我吧?突然,我心里涌出了一股寒意……难道是有人算出我二十年后得死在这里,二十年前就给我准备好了遗像?那这他娘的也太扯淡了!   “那瞎子虽然给了我这个线索,但是我并不知道你……”闫教授突然停住了,然后准备了一下措辞,“照片上的这个人在哪里。瞎子说第二天再告诉我,我和马航就在村子里找了间空房睡下了。可没想到第二天,瞎子突然消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马航说,这瞎子姓徐,这个村子叫徐家庄,这瞎子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子。而遗像上的人是什么身份,人在何处。马航通通不知道。没办法,我那时候的好奇心很重,已经被勾起来了,决定一探究竟。就这样,我把遗像冲印成彩照,带着照片四处寻问。一直到前不久在景洪的那家酒吧,店老板说出了你的名字。”   我苦笑了一下,心道:韩笑啊韩笑,你可把我害惨喽!难怪当初初次和闫教授见面,他们是那副表情呢。   “那时候的你,真吓了我们一跳。我开始不认为你是照片中的人,不过马航这么多年没有变过,说不定你也有这种‘特异功能’呢。至于八百媳妇的遗址和龙的秘密,也是我和老白这二十年来一直研究的,我们干脆就带上你试一试。”   试一试?这东西有试的吗?现在好了,全都被困在了这里,岩罕、梁世赞、白拓都挂了。虽然闫教授讲了个所以然,但还是有很多的谜团:“龙牌是哪里来的?”   闫教授说:“这东西是一次偶然发现的,在一个古玩市场。后来我一直想收齐十八枚。可惜,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手里也仅有十一枚。多亏了它,我们才找到了这里。”   我望着这条没有尽头的深沟,喃喃说道:“我一定要活着出去!”   突然蹦出的这句话令众人鸦雀无声,大家闷着头收拾各自的东西,然后继续前进。兴许是见我情绪不对劲,金锁紧跑两步追了上来,问道:“这老头儿说的话你信?”   我扭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金锁小心谨慎地看了看身后的闫教授和向雄:“亏你还是做生意的,这样的无稽之谈你也相信,出门没带脑子吗?”   我一愣,对啊,我这是怎么了?闫教授的一番话也有一些漏洞的,也没能完全将我的疑惑解开,我为什么深信不疑呢?   金锁继续说道:“那个大个子没说过话,我看不透,不过这个闫教授摆明了不是善类,你自己看。”说着,他悄悄递给了我一面小镜子。   我接过镜子看着金锁,他朝后瞟了两眼。我举起镜子对着自己,实则是观察后面的闫教授,只见他背着双手走在前面,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向雄跟在他后面。一瞬间,我忽然差距到了什么,闫教授虽然低着头,但是他嘴角上扬,居然在笑!没错,这绝对是笑,而且是那种阴谋得逞的奸笑!   我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这老头儿怎么了?   金锁说:“我就是觉得这老爷子不太老实,你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吧。”   不得不承认,我刚才确实过于着急了,临了还要靠金锁来提醒我。我又想起了马航对我的警告。   见不我不说话,金锁以为我是有所担心,他大手一挥地说道:“干脆,咱们把这老王八蛋撂倒,严刑逼供得了!”   对于他这个提议我是哭笑不得,我们俩都有伤在身,单那个向雄就够我们喝一壶了,能操控蛇的人轻易惹不起,万一他召集那些独角蛇朝我们进攻,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我赶紧把话题岔开:“你上次走过这条路吗?”   金锁摇摇头:“我们是从另一条路进来的,要不是被你拽下来,我发现不了这条路。当初大家开会的时候,我睡着了。”   “我发现你们营地了,乱糟糟的,蛇群一来,你们连装备辎重都不要了。”我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金锁却反唇相讥:“切,蛇群算啥,我跟你讲,那些独角蛇,咱们只要有武器,还能砍他娘的。可是我们遇到的东西,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   听金锁的语气,这里似乎还有一种东西比独角蛇更难对付,那会是什么?我忧心忡忡地问道。   金锁则老生常谈:“不是跟你说了嘛,怨婴啊!”原来,金锁他们连皇陵都还没有见到,就中了招,全军覆没,也难怪他念念不忘,一肚子的怨气了。   我听到后,没有说话,如今困扰我的谜团太多了,何况我并不认为这个地方有比独角蛇更令我胆寒的东西存在。   这时候,向雄突然紧跑几步,跑到了我们前面,站在了一块凸起的山石上,举起一个夜视望远镜向黑暗中望去。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来冲着我们身后的闫教授喊道:“就在前面了!”   什么就在前面了?金锁也赶紧掏出一个夜视望远镜……这俩人,装备一个比一个先进,我在营地里怎么就一个都没有发现呢。金锁看到后,嘴巴长成了一个大大的0型。他主动把望远镜塞到我手里:“快看快看,1点钟方向。”   我透过望远镜望过去,不禁咋舌。在距离我们几百米开外,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地宫,看样子完全不像是泰国风格的建筑,反而像是中国的古建筑,高大无比,比我们常见的足足大了三五倍不止,就像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   金锁抢过望远镜,左手叉腰,右手一挥:“同志们,胜利就在眼前,冲啊,解放八百媳妇!”这小子,看这架势绝不是第一次干倒斗的买卖了。   闫教授此行的目的既然是寻龙,估计对这些殉葬的宝物不会看上眼的,但他却表示值得一去,说不定里面有关于龙的线索呢。我跟他们都不同,我一不是为了明器,第二,龙对我也没有了吸引力。我只想弄明白这事跟我到底有多大的关系,所以我也决定一起前往。   当我们鼓足精神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我们面前出现了一道鸿沟,十几米的宽度,深不见底,站在边上,能真切地感觉到谷底吹上来的冷风。金锁拍拍我的肩膀:“毛爷,该您老露一手了!”   我估算了一下深谷的宽度,然后拿出登山绳开始结绳,我绑的是水手绳,以前跟一个海军战士学的。这种绳结,就算是遇到了台风也不一定扯得开,非常结实。然后再系上一个铁钩,瞄着对面一块凸起的大块山石甩了出去。绳子很结实地缠住了,我们再将这一头固定好,一条“绳索天梯”就算是完成了。   经过商量,金锁第一个过,闫教授第二个,向雄第三个,我最后一个。这样的排序是得益于金锁,他小声说道:“你最后再过,免得老王八蛋突然割断绳子。”虽然我觉得金锁说的有一些夸张了,但是闫教授那近乎鬼魅的笑容确实令我不舒服。加上我右臂有伤,只能依靠单臂双腿前进,速度必然受到限制,所以排在最后我也没有怨言。   不过得承认,闫教授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四肢钩住登山绳,背部向下,全身凌空,移动身体……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居然很漂亮的完成了,甚至用时都要比金锁短,这一点令我刮目相看。却也让我暗暗提高了警惕。   然而,就当我最后试了试绳子的力度,刚刚倒挂上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响动声。我循声一看,我的妈呀,我的魂儿都要被吓飞了!那条巨蟒再度冲了出来,以飞快的速度向我这边冲来,更要命的是,这家伙的身后还跟着数不清的独角蛇。几个意思,组团来吃我了吗?它们的速度非常快,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距离我只有几十米了!我现在的位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手脚都没空着,别说反击了,就是跑我都办不到,死路一条啊!   “向雄,快!”危急时刻,我向对面求援。   金锁双手拢在嘴边扯着嗓子喊:“没用,口哨声传不到,它们已经疯了,你快爬!快呀!”   快爬,他娘的说得轻巧,你来试试!我在心里问候了金锁的祖宗十八代。只好拼尽全力,加快了速度。如果来一场凌空倒挂登山绳前进的比赛,我这时的速度至少也能拿个奥运会奖牌。   巨蟒的速度很快,然而还是快不过那些独角蛇。这时,我看到了奇异的景象:一群独角蛇突然越过了巨蟒,停在了悬崖边,阻住了巨蟒的去路。巨蟒嘶声大吼,甩起了汽油桶般粗壮的身体,扫开这些独角蛇。   它们居然在打架!   独角蛇也不甘示弱,虽然体型上不占任何便宜,就像是蚂蚁与大象,但是胜在了数量众多。一群群的独角蛇蜂拥而上,巨蟒被裹得没有一冲空隙,鳞片相互间的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巨蟒彻底恼怒了,巨大的身体狠狠撞上了两侧的峭壁,虽然压扁了很多独角蛇,但是更多的趁机咬了上去。蛇类中力量型的战士对上善用毒的刺客……这样的场景简直不可想象!   “毛爷,您老别愣着啦,快爬!”金锁一嗓子传来。   我一看,乖乖可不得了。堵住崖边的几条独角蛇居然攀爬上了安全绳,以极快的速度朝我这边游来。妈的,那边有那么大一坨肉你不找,偏找我。   我尝试着移动身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这种地形条件下,我怎么可能快得过蛇。看来只能是搏一把了!我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只用左手抓住了登山绳,腿和右手全部松开,整个儿身子一沉,单臂挂在了上边。看得金锁他们惊呼一声。   趁着还有段距离,我开始忍着右臂的伤势用军刀割登山绳!可是这登山绳太结实了,我来回来割了四五下,出现了一道深达五公分左右的切口,但登山绳居然没有隔断#### 第二十四章 蛇蟒大战   独角蛇距离我不足两米了,咝咝吐着芯子,妈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依靠左臂的力量上下起伏使劲晃动身子,继而使整条登山绳晃动起来。果然,一开始,独角蛇猝不及防,掉下去了好几条。但是最边缘的一条蛇却屁事没有,继续游来。边缘的晃动是最小,我自作聪明,等它游近了,再“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眼看这条蛇距离我越来越近,我故技重施,可是这条蛇却跟着登山绳一起上下起伏,就像是腹部有吸盘似的,纹丝不动!   我去,这货不受惯性影响,莫非成精了不成?这条独角蛇游到了我的手边,高高昂起了身子,吐着芯子,眼神中充满着杀机。我害怕极了,闭着眼睛在心中默念:一辈子害死了那么多的动物,到最后死在蛇的手里,也不算冤枉了!   然而就在这时,“啪”的一声,登山绳居然断开了!独角蛇一下子沉了下去,打着旋儿摔进了万丈深渊。而我紧抓登山绳不敢放手,跟着绳子朝断崖处狠狠地撞了上去!这一下,感觉就像是从两三层高的楼房摔下来平拍在了地上,没有粉碎性骨折我都得感谢上苍眷顾了!仿佛我的灵魂一下子被抽走似的,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   “坚持住,我们拉你上来!”上面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拉了上去。金锁又是给我做按压又是喂我水,就差给我做人工呼吸了,不过还好,咳嗽了两声后,我吐了一口带血丝的唾沫,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不过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神谷对面的PK吸引住了。巨蟒翻腾甩尾,这些独角蛇仍旧呈包围的阵势不断扑上去,无穷无尽。我们四个则是瞪大眼睛看着,只恨没有摄像机啊,要是把这一段拍下来卖给电视台网站什么的,准能大赚一笔!   经过了长时间的战斗,伤痕累累的巨蟒力量衰竭,扭动的力道明显小了许多。估计是蛇毒开始发作了,这么大的身躯都扛不住独角蛇的毒液,可见其毒性有多猛烈。   巨蟒慢慢倒了下去,最后,像是轰然倒折的电线杆砸在了地上,掀起了阵阵尘埃。围在崖边的独角蛇眼神恶毒地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而后各自散去。接着,我们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成千上万的独角蛇拖动着体型巨大的巨蟒,往深沟的深处游去。它们……就好像一群捕猎的蚂蚁一样,分工明确,还懂得拖动猎物,难道真的成精了吗?   就在我们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准备转身向地宫走去的时候,巨蟒突然大吼一声,抖动着粗壮的身躯,冲破了独角蛇布置的蛇阵,一口气冲向了悬崖边。它竟然在装死!   而且当它向我们冲来的瞬间,我们清楚地看到,巨蟒浑身伤痕累累,伤口处流出了混着透明胶状的血水,已经不像我们一开始见到它的时候那么威风了。以它现在的体力,根本不可能飞跃这道深谷,但它还是毫不犹豫地冲过来,只能有一个解释,它要自杀!   “这……动物难以解释的自杀行为,居然在蛇的身上也能看到!”闫教授看得目瞪口呆。   金锁则说道:“别再说难以解释了,换做是我,被那群怪蛇虐,我也宁可杀身成仁,跳崖自尽!”   说话间,巨蟒扑向了悬崖,巨大的身躯高高一跃,半空中扭转腾空,那一瞬间,我们纷纷惊呼:“龙!”确实,这一瞬间的画面太像龙了!可是细一想,龙这种传说中的神物被蛇虐?这也太搞笑了吧?   巨蟒扭曲着摔进了悬崖。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巨蟒还未完全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独角蛇纷纷出动,竟然全都奋不顾身地扑进深谷当中!   “卧槽,这些蛇都是吃货吗?为了吃的命都不要了?”金锁惊呼道。   如果说巨蟒的自杀行为可以理解的话,那这些独角蛇的行为也太怪异了,为了口吃的没必要这么拼呀。它们像是洪水似的纷纷跃下去,断崖处形成了一条蛇组成的“瀑布”,看上去,甚至觉得蔚为壮观!   再细细一看才明白,这些蛇一环扣一环,后面的蛇衔住前面蛇的尾部,宛如猴子捞月。我们站在崖边向下望去,可不得了,本来只剩一个轮廓的巨蟒身影居然渐渐清晰起来。这些瘦小的独角蛇,依靠团队的力量,竟然凌空吊起了一吨多重的巨蟒!   金锁看得腿都软了,双手抓住我胳膊:“这……这……这还是蛇吗?”   对呀,这还怎么能算是蛇呢?他们的习性中有太多跟蛇不一样的地方了。比如说群居,比如说集体捕猎……我们都知道蛇没有撕咬和咀嚼功能,它是囫囵吞下整个猎物的。所以,蛇都是单独捕猎的,要不然两条蛇合杀一个猎物,你吞还是我吞?而且他们联合杀死了这么大的一条巨蟒,怎么吃?虽然蛇可以吞下比自己身体粗壮得多的猎物,但是跟巨蟒比起来,独角蛇连蚯蚓都不如,根本吞不下。总而言之,独角蛇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   说话间,巨蟒已经被这群蛇拖了上来。就像是猴子捞月似的,独角蛇有着不同寻常的思维模式。最终,巨蟒被拖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几人相互看了看,大家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不消多说了,每一个人都是心有余悸。大家心中达成了一致:赶紧离开断崖,要不然被独角蛇追上来必死无疑。   一直到我们走到了地宫前,所有人相互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仰头看看这座恢弘的地宫:这座宫殿完全镶嵌在了巨大的岩体里,外围用汉白玉石栏围起,长达数百级的台阶通到我们脚下。青紫色的琉璃瓦,灰色的砖墙,组成了一个典型的中国古代宫殿风格建筑。面积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十丈来高,印象中,这等规模的宫殿出现在故宫中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座建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大门,被漆成了蓝色,门板上的铆钉全都是拳头大的黑色门钉。而且,这座大门的左右门当上,各挂着一盏青皮灯笼,看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但是以青皮为灯笼罩,很难令人理解。要知道,即便是地宫,也会极力模仿地上建筑,彰显死者死后仍然统领国家的震慑感。但是这里却一反常态。   因为在我老家的习惯,家中有人去世,会贴白对联,挂白灯笼;但是有的人家也会贴紫蓝色的对联,挂蓝灯笼。眼前的这座建筑给我的感觉,一改北方园林金瓦红墙的风格,使用这种色调,让我从心里就产生一种抗拒感,说不出的不舒服。   饶是如此,金锁还是很兴奋地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落下了我们很长一段距离。闫教授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后,也拾阶而上,向雄紧随其后。我犹豫了片刻,回头望了望黑暗之中,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我总觉得独角蛇会从深谷里冲出来,于是也赶紧跑了几步,追上了大家。   汉白玉的台阶修葺得很别致,上面还雕刻着大量的浮雕,祥云明月,朝阳大海,有阴刻有阳刻。我心中默算了一下发现,单数的台阶采用了阳刻的手法,双数的台阶是阴刻。浮雕的内容详细却不显冗杂,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八百媳妇的雕刻技艺不简单。   一直走到了台阶的最上面,来到了那扇大门前,金锁笑靥生花:“终于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难怪我会折回来呢,天意啊,是老天爷让我发这笔横财呀!”说罢,他伸手就要推门。   “有情况!”一向不说话的向雄突然吐出了这三个字,我们都警惕起来。金锁吓得更是赶忙缩手,拔出匕首。像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会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似的。   我却发现,向雄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发现古建筑左手的汉白玉石栏静卧着一具死尸。尸体躺在这里应该很久了,已经彻底风干,从身上的服饰来看,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不过容貌早已扭曲,看不出来原有的相貌了。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我历经了太多的生死,神经早就变得麻木了。我走上前去,手电光打亮,翻动着干尸的衣兜。   金锁在一旁寒碜我:“我去,不至于吧?死人你都不放过?”   “少废话,我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跟他们的目的不一样。这个人既然能走到这个地方,肯定不简单,说不定他身上会有我想知道的线索呢。   我从这具干尸的身上翻出来了一个钱包,打开来看,里面全都是第三版人民币,大概有四百多块钱。还有几张银行卡和一些证件。我拿出证件一看,耳边如同响起了晴天霹雳,证件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名字——闫显疆#### 第二十五章 钥匙与磁带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头皮瞬间就炸了。如果说躺在这里的这具干尸是闫显疆,那么我身后正在饶有兴趣欣赏古建筑的又是谁呢?所有的证件我都打开来看,从这些证件上的照片可以看出是同一人,名字都是“闫显疆”。金锁凑了上来,我给他看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要不是我接连掐他胳膊,只怕他非得当场叫出来。   我把这些证件全都塞进了包里,说不定以后会用得上。   “怎么样,有情况吗?”闫教授走过来问。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闫教授,难道我们遇见了鬼不成?金锁脸色煞白,我心里也紧张得要死。我想起了两个马航,想起了我那张遗像,如今,又有两个闫显疆,究竟是为什么?   闫教授见我们俩神情不大对,又问道:“怎么了,这具尸体有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走吧。”和闫教授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向雄一眼。他也正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我忽然想起来,为什么刚才向雄会喊出这句话呢?难道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吗?这是为什么?我的脑子很乱,觉得头很疼。我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闫教授气定神闲地站在了古建筑前,一边指指点点,还一边对向雄说着什么,看他的神情很是得意,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目前的处境,尤其是躺在一旁的干尸,他就像没有看到似的。   金锁忽然提高腔调,用傣族语问我:“这老王八蛋果然有问题,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也用傣族语回复他:“先看看再说,别轻举妄动。”   闫教授转回身来,用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我。我怕引起他的怀疑,故作轻松地一笑,说道:“哦,没关系,这是傣族人拜祭时的祷告词。”   傣族人信奉佛教,分为摆坝派和摆孙派。外地人通常对傣族人的虔诚信仰印象深刻,我胡诌了一番,闫教授居然相信了,点点头继续观摩古建筑。他还走上前去推了推门,奇怪的是,两扇靛蓝色的大门像是被人从里面锁住了,纹丝不动。向雄见状也上前帮忙,还是推不动。   金锁提了提裤子,走上前去:“来来来,都闪开都闪开。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闫向二人给他闪开了一条路,金锁抬头仰望。这扇门高达十五米左右,磅礴大气。这么大的一扇门,我总觉得没有十几个人是搞不定的。   金锁也不慌忙,先是敲了敲门板,发出了“当当”的声音。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手工锤,然后拔出匕首说:“红木包铜,这扇门要是能扛出去,也能卖不少钱,可惜啊,现在就要毁喽!”   瞅他这架势,居然是想凿穿门板!我赶紧阻拦:“喂喂喂,这东西好歹几百年了,咱不能这么不讲究吧?”   “毛爷,你说你们这些门外汉就是磨磨唧唧。咱们要都被捂死在这儿,文物不文物的有个屁用。再说,不穿过这扇门,咱们咋出去?难道抱着文物等死吗?那你得让他给你留个床位。”说着,他拿匕首指着地上的那具干尸。   我想起了地图上的那个方框,心中一凛,虽然这片区域没有在地图上标示出来,但是其余的区域都是死路,唯有眼前这一条路了,要想活着离开,只能试试。而当初绘制地图的人没有标示清楚的原因,我想我已经清楚了,这位老前辈八成是被那条巨蟒干掉了。一想起巨蟒,我就想起了那些组织严密、行动有素的独角蛇,遂赶紧催促金锁:“好好好,你有理,快点儿吧。”   军刀锋利无比,但是大门实在太厚重了,金锁这一刀下去,根本见不到底。这家伙一边搞破坏还一边说:“啧啧啧,多好的红木啊,这能做一组明清家具了,剩下的就车珠子!”嘴上夸奖,下手比谁都很,这就是金锁的做派。一旁的闫教授都不由地摇头苦笑了。   这活儿看起来轻松,但是真正做起来,并不容易,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门板被凿开了一个一米见方,一指来深的洞,可是仍旧不见底。金锁擦了擦汗,把东西递给了向雄:“大个子,你来,我得歇会儿……呼……呼……”   向雄也不含糊,接过去就干了起来。我佩服金锁的心思缜密。让向雄干,消耗他一些体力,这样万一发生啥事,我们也多几分胜算。   突然,“叮啷”一声,军刀竟然断了!向雄的手里只握着一个手柄。这种军刀是军需品,锻钢熔入了部分铬,不敢说断石分金削铁如泥,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容易断。向雄伸进一根手指摸了摸,说道:“里面是一整块的铁板,这是一扇死门。看样子根本打不开。”   一听说打不开门,金锁生怕大家说他看走了眼,他赶紧说道:“哎哎哎,别急别急别急啊。上帝给你关闭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说着,他还真伸着脖子往上张望。   我们则是哭笑不得。按照一般的下葬规制,这座诡异的古建筑称之为明楼,通常寓意是引导逝者升天的大门,地宫就在它的下面。但明楼一般不设门,或者是活门,这样才能使逝者的灵魂往生。但眼下,这座明楼的大门被铁汁浇死,也就是说,八百媳妇小皇帝就没打算“常回家看看”。这不合规矩啊。   果然,经过金锁的一番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入口。这座明楼就像是一个封了死口的箱子,阻住了我们的去路。因为整体嵌进了岩壁里,我们也不可能凿开整座山。   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就地休息,然后再想办法。长时间的折腾,一听到“休息”两个字就饥肠辘辘,刚才那几只蜗牛也不解饿。幸好向雄带着吃的,尽管金锁笑声提醒我当心有毒,但我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干粮。见我活蹦乱跳没有生命危险,金锁这才吃。吃饱喝足后,困意也袭来。   我先眯了一会儿,金锁和向雄守夜。我说留一个人守夜就行了,向雄这才去睡。这一觉睡得我浑身酸疼,尤其是折了的右臂,就像是有人拽着它使劲往外拉,而且这种疼痛感越来越真实。我猛然睁开双眼,金锁正扒拉着我的胳膊。我揉揉眼睛:“你他妈有病啊?我胳膊要是留下什么毛病,唯你是问!”   金锁见我大发雷霆,嘻嘻一笑:“谁让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叫都不醒。赶紧的,该你了,我得歇会儿。”他把背包扔在地上,往地上一趴,头枕在背包上,躺下的瞬间就传来了鼾声。妈的,这货睡得也太快了吧?   我翻出了一盏马灯,点燃后总算有了点儿亮,这让我踏实了一些。看着一个个沉睡的他们,我得找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于是我从包里拿出来了那一个个的证件。很杂,有身份证(还是第一代绿色的那种)、护照、工作证、社保……除了上面的名字外,似乎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了。我正有点儿懊丧的时候,忽然觉得工作证的外封皮硬邦邦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我赶紧扯开封皮,叮叮当当,一件小东西跌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吓得我赶紧看了一眼闫教授。他睡得正香,这一声响动没有吵醒他。我拾起这件东西,发现是一枚钥匙,钥匙把儿上贴着一个标示,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我辨认了好久才认出来,写的是“207”。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封皮,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难道是我遗漏了什么?我站起身来,从三个人歪七倒八的身上跨了过去,再次来到了这具干尸前,这跟刚才不一样。刚才大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现在是我自己独自面对一具干尸,虽然心里有点儿怵,但是为了事情真相,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重新仔细地掏了一遍干尸所有的衣兜,没有任何的发现,连片纸只言都没有。我捏着那枚钥匙在马灯下仔细端详,这枚钥匙藏得也算隐蔽了,闫显疆为什么这么重视一枚钥匙呢?上面的“207”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宾馆的房间号,还是他教学的时候实验室的房间号,抑或是其他的?   我脑海中往回反复的是,这具干尸真的是闫显疆吗,还是被他人做了手脚?如果真的是闫显疆的话,那睡在那边的人又是谁呢?是闫显疆的仇人?见到这具干尸后他不闻不问,这又是几个意思?   突然,我注意到了干尸的喉咙处有块异状的凸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如果这具尸体是刚死的,我不会发现。正是因为成了干尸,我才能看得如此真切。   我拔出匕首,心中默念:“得罪了,但我也是为了探究事情真相。”解剖动物的事情我干得多了,但解剖人,我还是第一次,尽管是具风干了十几二十年的尸体,我的手还是忍不住发抖,只能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   当匕首尖刺入干尸喉咙五公分左右的深度时,我明显感觉到了有个坚硬的异物。横过匕首,划开皮肉,里面的人体组织都变成了灰黑色,看得我差点儿没吐喽。强忍着浓烈的恶心感,我伸出两指插进刀口摸索。终于,我发现了这样东西,拽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型的磁带。只有一指长半指宽,属于袖珍型的。这卷磁带是他主动吞下去的,还是别人塞进去的呢?要想搞清楚这些,得先弄清楚这卷磁带中记录着什么。不过录音机这东西上世纪末已经逐渐被淘汰了,来这种地方我也不会随身带着,何况这种袖珍型的更不常见。我只能是先把磁带连同207钥匙一同收好。我又检查了一遍干尸,确认再无其他东西后,准备离开,免得闫教授突然醒来发现。   我刚要站起身,突然,黑暗中探出来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 第二十六章 群蛇乱舞   惊骇之下,我就要叫出来了。一个人低声说道:“别叫,我是马航!”听到这个声音,我如堕雾里,心说你小子怎么会在这儿出现。我举起马灯照过去,还真是他。面色红润,身上衣衫整洁,靠,这孙子看上去一点儿事都没有!   我低声喝道:“你他妈去哪儿了,我们为了找你,死了仨人了!”   马航没有理我的话茬儿,而是直接说道:“跟我来!”他的口吻像是命令,充斥着一种威严,令我丝毫不得反抗。   马航拉着我下了台阶,向右边走去,一只走到了悬崖边,直到看不到明楼了他才撒手,问道:“你们怎么来这儿了?他们几个呢?你的手怎么回事?”   怒火一下子就涌上了我的心头,你他奶奶的,老子还没问你呢,你倒连珠炮似的问老子。我嚷道:“少他妈装蒜,你给老子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马航的脸上充满了迷茫,就像是听不懂我的话。   “操,你他妈还装蒜,你给我说清楚……”我脑子里很乱,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斟酌了一会儿我说道:“得得得,你干脆回答我先,你是怎么认识闫教授的?”   马航叹了口气:“我时间不多了,只能跟你说,我们认识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在徐家庄,通过徐瞎子认识的?”   “咦,你怎么知道?他全都告诉你了?”   “妈的,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二十年了,你的样子怎么没变?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还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   马航叹道:“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这种青春常驻十分痛苦,就算是长生不老……代价也太大了……”   长生不老?我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传说中的长生不老真的存在吗?细一想,这他妈又不是科幻世界。可是瞅马航的样子,神色凝重,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马航焦急地说:“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就想告诉你,千万别跟闫教授在一起,他会杀你的!”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跑,沿着悬崖的边缘。   好不容易逮着这人了,我哪儿能轻易放弃呢?我撒开腿就追。说来也奇怪,马航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兵,我竟然怎么都追不上。按理说,他常年混迹在实验室,我可是天南海北到处走啊!就算他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的跑步小能手,也没理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我拉开这么大的距离啊!   不过三五分钟,马航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我喘着粗气停下来,心里直骂娘。这孙子神出鬼没的,下次见到了,非得把他捆起来,再好好审问一番。往回走的路上,我反复揣摩着马航的话:“青春常驻,长生不老……”扯淡扯淡,虽然说现在科学昌明,技术发达。但是秦始皇他老人家穷尽毕生经历都没能达到的,在现代社会轻而易举实现……还应在了一个学生党的身上,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我回到明楼的时候,发现向雄已经醒了,他点燃了一盏灯,正在拨弄着灯芯,见我回来了,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没问我去哪里,一句话也不说。   我沉默了片刻,问他下一步有什么计划没。   他摇摇头。   我问他,如果没办法穿过明楼,我们就没办法出去,他是不是这么看的。   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回头望着这扇大门,问他,这扇门真的没办法打开吗?   他也望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妈的,我这是跟一哑巴在做交流吗?你好歹说句话,哪怕放个屁呢?这跟刚才的他迥然不同,刚才提示我们发现干尸的时候他可是会说话的。   我不满地说道:“你就不能说句话吗?不认识的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向雄笑了笑,说:“随便吧。”   我去,终于出声儿了。我好奇地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来:“喂,你的控蛇术是谁教的?”   “祖传的。”   “厉害啊,那么大的一条蟒蛇都被你摆平了,那些独角蛇是不是你也能对付。”   “不可能。”   “为什么?”   “数量多。”   得,好不容易出声儿了,却三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跟向雄交流,跟挤牙膏似的,我要是个急性子,非得急死不行。我笑着问:“这一辈子你说话计算过字数吗?”   “啊?”向雄没明白我什么意思。   “唉,跟你说话真够费劲的。”   这时候,向雄突然站了起来,神情严峻,喝道:“它们来了!”   我也嚯的站起身,都被他的紧张情绪吓到了:“谁,谁来了?”很快,我就知道我问得多余了。因为明楼前,汉白玉台阶下的无尽黑暗中,传来了鳞片摩擦和咝咝的声音。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独角蛇追上来了!   我连忙推醒金锁:“醒醒醒醒,阎王爷催命来啦!”但金锁睡得很沉,鼾声绵长,被我推得不耐烦了就翻个身继续睡。闫教授已经被向雄叫醒了,唯有金锁还睡得跟死猪似的。   蛇群的叫声越来越近了,我也顾不上其他的了,照着金锁的腰眼儿一脚锛了上去。金锁杀猪似的叫了一声:“嗷——”但马上骂了起来:“卧槽,哪个王八犊子这么狠,是要废老子一颗肾吗?”   “妈的,你他妈再不起来,就等着喂蛇吧!”   金锁一听这个,赶紧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找武器,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蛇在哪儿呢,蛇在哪儿呢?”不用我们回答了,因为这时候,蛇的嘶鸣声已经近在耳边了。   蛇群沿着汉白玉台阶游了上来,数量之巨是我数次与它们遭遇中最多的一次。甚至连汉白玉原有的白色都被遮住不见了,极目所至全都是亮闪闪的黑色。   我们目前所处的局面非常不利,背对着一扇打不开的大门,面前又是蛇群,似乎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结局。金锁赶紧求助:“大个子,吹哨儿,吹哨儿啊,快吹哨儿!”   我被金锁喊得心烦,不等向雄说话呢就大声喝道:“没用的!数量太多,组织严密,要是有一两条还好说,这么多的蛇,你控制得过来吗?”金锁左右张望:“不行了,我们得赶紧找出路啊!”   这么半天,他可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原地固守肯定是守不住的。可我们左右看看,根本没有出路,因为明楼整个儿嵌入山体,除了正面的台阶,两边都被岩体包围了。除非肯顺着岩体沿着近90的山坡滑下去,不过这里的落差跟从七八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没有任何区别了,何况下面有没有蛇也看不清楚,一句话:死不死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这时候,我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最先游上来的蛇了,扭动的身躯就像是死亡召唤的音符。不管了,他娘的跳啦!   “都跟我来!”我招呼大家跟我来,岩体太过光滑,飞天索无处下勾。我大喝一声,飞身纵向明楼左侧的岩体。身子平躺在岩体上,用背包垫在背上,但是屁股却不受半点儿保护,巨大的灼痛感很快传到了我的大脑。裤子是肯定磨破了,但我只能咬牙坚持,姿势千万不能变形,要不然就直接滚下去非得摔成肉酱不可。   落地的一刹那,我双腿狠狠地震了一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滚出去了好远。但事情还没有完,因为我的耳边传来了咝咝声——不好,独角蛇就在我身边!   到这个时候了,我除了闭目待死,别无选择。死神来临了,我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也许是因为不用逃跑了,虽然这样死得有点儿不甘心。我闭上眼睛等了好久,耳边咝咝声不断,但是没有一条蛇上来咬我。几个意思,嫌我脏吗,还是嫌我的肉臭?   我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手电光扫过去,发现离我不足半米,独角蛇大军排成了一片,正在朝明楼的方向游去,竟然对我恍若未见。虽然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怪异的行为,但是显然顾不上我这么一顿大餐了。我坐起来,顾不上为这种惊骇的景象鼓掌,趁着它们无暇分身,我给上面打了信号。不一会儿,金锁、闫教授、向雄先后滑下来。不过闫教授时运不济,加上老胳膊老腿,滑下来的时候摔断了一条腿,帮他固定好骨折处,向雄主动承担起了背着他的任务。   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蛇群,金锁桥舌不下:“我的老天爷啊!毛爷,您是这行的NO.1,解释一下呗!”   NO.1,这也太捧我了。何况有生物学家在这里,我怎么敢胡乱发表意见?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还是看不懂。因为这太难解释了。群居的动物集体长途跋涉大迁徙,主要是因为周围气候的变化,比如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牛角马斑羚等食草动物的迁徙是为了寻找丰富的植被和水源。但是在这地下世界中,根本不存在环境变化这一说,我实在想不出是出于什么需要,蛇群会有这样的举动。   闫教授看得更是连连称赞:“奇迹,奇迹,这简直就是奇迹呀!这种蛇的社会性,完全颠覆了我们以前对蛇类活动的认知,好好好。”他满口的称赞,却全然不提其中的原因,不用说,他也不知道。   “毛爷,快看!”金锁拍了一下我肩膀。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大吃一惊!只见在后面游来的群蛇,驮着一条巨蟒,而这条巨蟒,就是在深谷遇到的那一条。眼下,它奄奄一息,正在被独角蛇群驮着,朝明楼游去#### 第二十七章 古曼童   这一幕,看得我嘴巴都合不上了,这简直是抬着战利品招摇过市嘛。不仅如此,在巨蟒的后面,梁世赞和白拓也被群蛇驮着游过。这群蛇的举动,就像是蚂蚁抬着猎物回窝。难道说,这明楼是蛇窝不成?   更令我们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当最前面的蛇游到大门前的时候,“吱——呀——”一声,刚才还被铁汁浇死的两扇门板竟然一左一右打开了!我们四个人相互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绝对不可能啊!门板是死的,我们借助现代化的工具都没能打开,它们是怎么打开的?   我们几个人屏住呼吸,像是一群乡巴佬游城似的盯着蛇群,足足有两三个小时,它们才全部游进了明楼,大门也随之关闭。我们赶紧追了上去。   再次来到大门前,仔细检查了一下门板,没错呀,确实是被铁汁浇死了,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拿大炮轰,不然根本不可能打开的。   金锁说道:“会不会有机关?”   这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开始在门板的四周查找机关,一番折腾下来,毫无所获。我暗忖道:即便是有机关控制的,独角蛇也不会启动机关的,你总不能说这些家伙会开启机关吧?那就不是蛇了,是成精了!除非……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除非机关的开启不需要操控,而只需要一个特殊的动作。我对大家说出了我的看法。   金锁嗤之以鼻:“我去,你吓傻了吧?不需要操控的机关那还叫机关吗?”   闫教授却认为我的想法可行,说道:“小毛你接着说。”   “蛇是爬行动物,它们行进最大的特点就是紧贴地上游走。我在想,这处机关是不是就是我们脚下的地砖。”我用脚踏了两下汉白玉地砖,“当蛇群游过的时候,形成一个固定的滑行动作,当这个滑行动作形成一定的次数时,机关就会自动开启。”   “我勒个去,你的意思是,跟智能手机解锁一样?像这样?”金锁弯下腰,滑动了两下其中的一块地转。   “吱——呀——”大门开启了!我们四人全都呆若木鸡,谁能想到,金锁随便两下就蒙中了。我们苦苦等待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大门开启后,我们仔细看了一下门板的衔接处,确实是铁汁浇筑的,不过早已被人为破坏了,只不过看上去仍旧严丝合缝,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痕迹。也不知道这是八百媳妇小皇帝故意设计的,还是被后来人破坏的。但不管是哪个原因,设计这个机关的人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天才!   面对着大门后面的世界,我们几人都停下了脚步,里面通向哪里,我们并不知道,或许只是一条死路,别忘了,蛇群可是刚刚游进去。我们这样冒然闯入,是死是活,结局难以预料。   “怎么办?”金锁没了主意。   我提着马灯说道:“走吧,无论如何都得试试,要不那群蛇缓过神来就麻烦了。”   明楼的内部很高大,一眼望不到顶,抬头看上去是漆黑一片。但装饰也很简单,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有一扇开启的后门,规制也不小。十六根柱子分列两边,上边全都是一人多粗的铁链,十六根铁链绵延到了顶部,看不清铁链另一端的构造。   两边各是一幅恢弘的壁画。跟中原不同的是,这两幅壁画各是一面墙一整幅,右边墙壁上是一个年轻人身穿黄袍,头戴王冠,接受百官朝拜;左边墙壁的壁画内容是年轻人身着戎装,站立在城墙之上,手持利剑,城下是数不清的元军正在攻城。看样子,这就是八百媳妇的皇帝了。一幅壁画描绘了他登基称帝,一幅壁画描绘了他最后守城。一头一尾,简述了他的一声。   就当我欣赏壁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你不要命啦?”我回头一看,闫教授和向雄正仰头看着上面。我心说不好,抬头望去,只见金锁正在抱着其中一根铁链朝上面挪动。“你小子干什么呢,快下来!”我喊道。   金锁摆摆手:“毛爷,我得谢谢你带我来这儿,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给你掏两件好东西!”   他的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不对劲,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攀爬上了一条铁链,向上爬去。等到距离差不多了,我举起手电照过去。看到的东西吓得我身子一偏,差点儿掉下去!   十六根铁链的尽头,竟然吊着一口棺材!   凌空悬挂,这种吊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不是倒斗的,虽然我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买卖,但比掘人祖坟要好上那么一丁点儿。何况棺材这东西很不吉利。如果我早点儿注意到有一口棺材悬在我的头顶上,早就快步穿过这座明楼了,哪儿敢停留?   眼看金锁都爬到了三分之二处,我太了解这货了,对于爱财如命的他来说,你现在就算是拿枪指着他,他也不会放弃。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爬到了棺材的边缘。紧接着,他从腰里拔出了匕首就去撬动棺材盖。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个空间听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砰”的一声,棺材盖打开了!金锁兴奋地抬起头来看,然而就在这时,“咔咔咔咔……”十六根大铁链纷纷断裂,棺材整个儿倾覆过来,金光一闪,里面睡了几百年的这位主儿直接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殉葬品也都纷纷掉落,不用说了,明器从这地方掉下来,就是青铜器也得摔成八瓣儿。接着,棺材也砸了下去,要不是向雄躲得快,当场就得被拍死。   关键是,铁链断开,我也毫无防备地摔了下来。好在高度不高,就地一滚化解了。但十六根比人还粗的铁链在半空中兜头砸下来,稍不留神就会被拍成肉酱。其中一根,沿着我的后背砸下,我差点儿中招。金锁自己也不好过,一见铁链断开,吓得搂紧铁链其中一环,直挺挺地摔了下来。眼见就要跟棺材里那主儿一个下场了,向雄见机行事,一个凌空侧扑,抱着金锁就地一滚,躲开了这次的险情。金锁连舒长气,脸都吓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懒得奚落金锁了,只希望他能吃一堑长一智,再看看摔下来的尸体,人家好好地躺在这地方几百年了……突然,我发觉了不对劲。这具尸体只是空有一个壳子……没错,是金色的金属混合了陶泥铸成的空壳子,里面并没有肉身。最重要的是,这个“金身”很怪异,虽然摔碎了,看还是能够看到散落满地的零件:一个身子,一个脑袋,却有着八只手……这不是店老板跪拜的“鬼”,金锁口中的“怨婴”吗?难道说怨婴是一个空壳子吗?   我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扒拉了一下碎片,发现被一块金色的残片覆盖着一具婴儿的尸体。这个婴儿明显还没有成形,只有巴掌大小。我明白了——这是古曼童啊!   难怪金锁他们会遇到麻烦,难怪这里人的要人人祭拜。这东西在泰国十分盛行,最近国内也有很多人养,可以说是风靡一时。不过据说,被这东西缠上,后果不堪设想。看来八百媳妇小皇帝是想要借助古曼童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皇陵。想不到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他的存在。既然金身被打破了,也不用担心了。   金锁听我说所谓的“怨婴”不过就是古曼童,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转而开始心疼那些明器了:“哎呦喂,我的亲娘哎,你说我这种老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我干嘛这么撬呢,我应该偏点儿力道就好了。”这小子跟号丧似的,一边喊着一边去拣明器,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最后,他拿了一样小东西给我:“来,这是给你的。”我接过来一看,是个小金虎,已经摔得变形了。不过这还是金锁第一次给的谢礼,不能驳了面子,于是我收下了。金锁又转回身去给了向雄一件东西,是什么我没有看清楚。最后,他往自己的背包里塞了一个大件儿。虽然说提及大的未必值钱,但是依照他的个性,那东西肯定错不了。   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们不敢再停留,于是走过了后门。再走了一段路后,一片石笋呈现在我们面前。这片石笋不同于普通的石笋,一根根都像是从地下破土而出,犹如一座座山似的,每根石笋间,都有吊桥相连。雾气蒸腾,氤氲笼罩,根根石笋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黄山云海的意思,场景颇为壮观。   闫教授觑着眼睛连连赞叹:“八百媳妇的皇帝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吊桥很结实,吃重力不错,我还特意踩了两脚试了试。   “毛爷,你说那群蛇是不是顺着这些吊桥去了?”金锁问道。   我说道:“没事,你看这里,每根石笋都被钉上了吊桥,道路错综复杂,我们没那么容易遇上的。”我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独角蛇群就是经过这里离开的。但没有法子,眼前的路是我们唯一的去路了。即便是遇到了蛇群,我也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事实证明,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这里的道路太复杂了,一根石笋至少有三到五条吊桥连接,多的数不过来,道路就跟蜘蛛网似的。没办法明确方向,我们就跟没头苍蝇乱撞差不多。这种情况是大忌,必须先想辙确定方向。   我折了一根木枝,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绕后高高举起来,只见火焰偏向了右边,也就是左边有风吹来。这无疑是一个利好的消息,有风吹来的方向,极有可能是出口!   我们相拥而泣,又唱又跳,绝境终于有了转机。这种喜极而泣的痛快感,非绝处逢生的人不能体会。我负责领路,带着大家朝着风吹来的风向前进,走了一段路后,忽然他们三个都不走了。   我回头笑着问:“怎么了,走呀!你们腿软啦?”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神色大变,他们不约而同地指了指我身后。   我意识到了不妙,回头看去,只见隐隐雾气中,一条比之前遇到的巨蟒还要粗大的多的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就像是一条龙在云海中腾空#### 第二十八章 九教   这里的石笋随便一根都算得上高耸入云。而那条硕大的黑影,从比例上看比这些石笋还要大出一圈,这样的场景只有在科幻电影中才能见到。我心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单从影子看没头没尾,没办法判断是什么东西。你说是龙吧?难以令人信服。可是除了龙,还有什么东西能长到这么大呢?   闫教授没我这么多的顾虑,他拍了拍向雄,示意往那个方向走。我一咬牙,风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不管这东西是什么,都避不过去。“走!”我喊了金锁一声,紧跟在闫教授他们后面。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眼前的情形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走了约摸半个小时的路程,七拐八拐后,透过雾气,我们似乎看到了一根擎天之柱。没错,就是一根柱子,从地下的袅袅雾气中冲出来,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上面有隐藏在雾气之中。   “什么东西,传说中的定海神针吗?”金锁问道。我们都不由地加快了步伐,想冲上前去一探究竟。   突然,前面的道路没有了,不是吊桥断了,而是石笋上面没有钉入另一条吊桥。要不是向雄提前打手势,我们肯定会掉进万丈深渊。环顾四望,像我们脚下的这种石笋不止一个,周围所有的石笋都一样,似乎吊桥就是为了引我们来到这里。石笋整齐划一地围成了一个圆圈。因为雾气重重,我们看不清下面的景象。看来,不管是好奇心还是要离开这里,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了:从石笋上找路下去。   这些天然形成的石笋非常光滑,我们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沿着像“路”的凹凸点一点点挪动。向雄就更为吃力了,背着闫教授,双手使不上力气,要不是我和金锁左右策应,他早就摔下去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臀部,妈的,刚才在明楼外的岩体上滑下来,裤子磨出了一个大洞,在这里被冷风一吹格外凉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金锁还不忘打趣:“前面这位同志,请你注意仪态,看管好自己的菊花,否则我们予以没收!”   我也没和他计较,只是配合地笑笑。在这种地方,相互间开开涮也能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手已经开始不听话地发抖,两条腿也发软,就连嗓子也要冒烟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咬牙挺着,胜利在望,决不能放弃!   “毛爷,你那儿有水吗,给我来一口。”   我说道:“没了,忍一忍吧,我现在也渴得难受。”   “这话说得,渴怎么忍啊?”   “想想酸的东西,话梅、杏儿、山楂什么的就不渴了。”   “传说中的望梅止渴吗?”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这个石笋似乎高不见底,走了这么长时间,体力都要耗尽了,还没到下面。我把这种感觉对大家说了。   闫教授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原地打转儿。”   我一下子想到了祭祀区的那两面墙,难道相同的情况出现了吗?我用匕首在地面上刻下了一个箭头,招呼大家继续往前走,一边走我一边留意脚下的路,生怕这个箭头重新出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身后的金锁拍拍我,下巴指了指前面的路面。我一抬头,果然,那个箭头竟然出现在了我们前面的路段。“我们还真是原地打转儿!”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这种局面与在祭祀区遇到的奇门遁甲异曲同工,只不过一个困死在地面,一个困死在山上。   见到眼前这幅局面,金锁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蜡黄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定,他呢喃说道:“这不是原地打转儿,这是……我遇到过的。”   “嗯?”一听他这么说,我们都不由地侧耳倾听。   金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烟,哆哆嗦嗦的手攥着打火机,点了五六次,才把叼在嘴里的香烟点着。他轻悠悠地吐了一口气,说:“当初我是在河北保定上的大学,河北大学。记得新生报到的第一天,现场很乱,那些负责接新生的老师和学长根本忙不过来。我去报道的时候,也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干啥。这时候一个老师注意到了我,就招呼一位学长来照顾我。”   我心中说道:怎么说起上学时候的事来了?但我深知金锁的为人,虽然平时插科打诨,但是关键时刻不会拿无关的事情来当谈资。反正顺便也可以原地休息,我们就坐了下来,安静地听下去。   金锁狠狠地嘬了一口烟,眉头拧在一起:“这学长又瘦又小,从体型看,说是小学生也有人信,他脸色很白,白得吓人,就跟脸上刷了一层腻子似的。老师叫这个学长的时候,他靠着墙,躲在阴凉里,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在左手的手掌里不停地画着什么。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的胸前挂了一枚八卦。年轻人谁戴这东西啊?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听见老师叫他,他才懒洋洋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说了句:‘跟我来。’人家来迎接新生的学长都是主动帮忙拿行李,他呢,只管在前面带路,也不说帮我一把,幸亏我有两膀子力气,最后忙完了这一切,这位学长还跟我说了说学校的规矩,长篇大论咱们就不说了,但有一条,我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他说:‘晚上12点以后别去九教。’我还有点儿懵,问他说啥。他又重复了一边,我没当回事。大学嘛,多多少少都有恐怖传说来吓唬新生的。但我没想到……我真的遇到了这种事情……”   说到这里,金锁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擦了擦汗,说道:“大一刚开学没多久,我谈了一女朋友……”要是换做平时,我肯定会奚落金锁一顿。但现在这个时候,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我只希望能从金锁的这个经历中,找到与眼前局面相似的情况,助我们摆脱当前的窘境。   “年轻人嘛,都是精虫上脑的。穷学生没钱开房,我就想到了那座九教。夜深人静,那里又很少有人去。我就决定带我对象去那个地方,想想也挺刺激的。我们进去后,一切都很顺利,可是等我们完事了要出来的时候……出了事。”   我和闫教授还有向雄不觉都坐直了身子,仔细听金锁说下去:“我们找不到出路了……不管我们怎么转悠……九教不过就是个五层小楼,当我们从楼顶下来的时候是五楼,五楼下来是四楼,从四楼下来是三楼……但是从三楼往下走的时候,出了楼梯口,我们又回到了五楼!”   我摩挲着下巴沉思:照金锁这么说,当初他遇到的情况,的确和我们现在的处境差不多,于是问道:“后来呢?”   “接下来,就是更诡异的事情了,我们转悠了很长时间都找不到去二楼的路,我对象吓哭了。我心里也怕呀,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当着对象的面,总不能跌份儿。我一遍又一遍地找出路,三楼下去是五楼,五楼下到三楼……我三四五楼来回跑,折腾了大半宿时间。我当时认为这是鬼打墙,吓得要命。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楼道里都挂着名人名言的画像,其中有一幅是郭守敬的,我无意中发现,郭守敬的脸越来越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似的。我浑身发抖,上下牙关都‘嗒嗒嗒’地撞击在了一起。那黑影面积越来越大,突然,那东西一闪身,我发现是当初接我的那个学长。我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上去就骂他:‘你他妈有病啊?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学长没有生气,只是淡然说道:‘想出去,跟我来。’他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在黑咕隆咚的楼道里来去自如,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最后眼前一亮——我们终于出来了!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感觉就像是他妈的死里逃生。我后来问过学长为什么我会在里面迷路。学长没有说话。我又问过其他的同学,总体说法有两种:第一种是奇门遁甲的说法,九教是河大学生自行设计建造的,听说还拿过建筑学大奖,不过整座楼都融入了奇门遁甲的玄学,如果从空中看,九教就是一个八卦的造型,在里面迷路也很正常了;第二种说法就比较玄乎了,学校大多是建在了万人坑、乱葬岗这种阴气较重的地方,因为学校人多,阳气重,可以镇得住这些阴气。而每天晚上下晚自习后,教学楼中被积压太久的阴气会漫上来,我和我对象,是遇上了鬼打墙!”   鬼打墙我是知道的,在祭祀区我以为自己遇到的也是这种情况。可是只听说过平地走路遇上鬼打墙的,从来没听说过上下方位也能遇到鬼打墙。听完了金锁的讲述,我们都沉默不语。金锁汗水涔涔,神情恍惚,决不是这时候给我们讲故事,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是,一座五层的教学楼能理解。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可是整个的一个地下世界啊,如果按照奇门遁甲去布置,每颗石笋都要折腾一番,这里成千上万的石笋,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不要说是小小的八百媳妇了,就连元朝,我都怀疑她有没有这个资本。   要么是奇门遁甲,要么是鬼打墙。这就是金锁得出的结论。   说起奇门遁甲,我忽然想到了刘相,这里会不会有他留下的破关之法呢?很遗憾,目前并没有发现。我想到了第二个办法,我找出了所有人手头上的绳索,结成了一根足够长的安全绳绑在我的腰上,大家原地等待,我独自一人再尝试走一遍,如果我从大家的身后突然出现,说明这绝不是像金锁所说的那种建筑技巧原因了。恐怕是真正意义上的空间折叠!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仅存在学术理论或者科幻作品中的情景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做好准备工作后,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前面的路走去。很快,我就看不到他们三人的身影了。雾气很重,祭祀区我遇到奇门遁甲的时候也是这样,难道说是这雾有问题?我仔细想一想,不大像。毕竟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有雾了,要出问题恐怕早就出了。现在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条似龙非龙的家伙身上了,眼看就要出去了,困死在这里就太不划算了。   我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纷繁踏至,也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然发现前面的雾气之中,影影绰绰地站着几个人。我苦笑了两声,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 第二十九章 龙现身   金锁三人还翘首凝望着前方,见我突然从他们身后出现,都惊讶得合不拢嘴。我解开了腰间的安全绳,他们开始收绳索。随着他们收绳的动作时间加长,我刚解下的这一头迅速后退,消失不见。最终出现了在他们的手里。我坐在地上苦思冥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这雾的原因?”我提出了我的疑问。   闫教授则摇摇头,说:“我觉得倒很像是我们自身的问题。”   “哦?”   他耐心解释道:“这石笋根本没有路,我们一直是在寻找像是路的着脚点。依我看,这倒非常像是有人故意指引我们这么走的。不如这样,我们跳开这些干扰思维,不顺着这些着脚点走,说不定能走出去。”   我一拍大腿,没错!我太急于求成,一直忽略了这一点。竹笋下粗上尖,一味寻找落脚点的话,保不齐我们会绕一个圆形的圈子。想通了这一节,我心情平复了许多。   金锁却在一旁说:“老教授,咱们能想个别的招儿吗?您老看看这附近,不沿着着脚点走,非得摔下去不可。谁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高,万一壮烈牺牲了,算谁的?”   我没等闫教授说话,先站了起来,说道:“我来!你们用绳索把我降下去,到底了我会给你们一个信号。”   “万一绳子的长度不够呢?”   我说道:“咱们手里所有的绳子加起来也不短了,估摸着差不多。万一不够长,我还没有到底,我也会打信号。”浓雾弥漫,手电光无法穿透,信号我只能通过拽绳子来表达。如果到底和绳索长度不够是一个信号,团队间的信息传达会出现错漏,这可是致命的。为了谨慎起见,我一再和大家确认信号的区别,长度不够,我会拽三下绳子,到底的话,我就会解开绳索,拽五下。虽然不好区分,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金锁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给了我一把匕首,塞在我的腰间,说:“保重吧,谁也不知道这下面有啥怪物,万一出现个鬼啊怪啊,你就跟他搏斗吧,两把匕首够你用一阵儿了,单手双刀,他立马就蹽。”   “你妹的,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这奇特的临别赠语令我哭笑不得。   准备工作就绪后,我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的装备,确认一切OK后,开始行动。   向雄和金锁两个人十分小心地放着绳索,我一点儿一点儿往下降。遇到有些犹如利刃一般的凸起处,我也尽全力小心避过。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因为右臂受伤,我只能单手死死抓住绳索,双腿夹紧,这样的动作很是吃力。我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体力被一点点抽光了,最后全靠咬牙坚持,只是像一尊雕像似的保持着动作。良久后,“咚”的一声,我到底了!重新踏上了地面,我长舒一口气,急忙解开了绳索,卯足力气拽了五下。这绳子的长度这么长,不知道他们能否感觉到。   再等到他们到达的过程中,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雾气不浓,相对上面的视野要好很多。每一根石笋都像是粗壮的树木,耸立在地面上,几十人都合抱不过来,星罗密布。不得不说,地下世界的很多景象,都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这时候,金锁也下来了,然后是向雄背着闫教授。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就像是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劫后余生。向雄却眉头一皱,将我拉到了一边说:“食物和水都没有了,我们得快点儿了。”我心里一沉,才有的喜悦又马上被忧愁所笼罩。没有食物还好说,没水的话,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在这里,谁都不知道距离出口还有多远,万一需要走上三四天,我们估计都得被后世的考古学家瞻仰遗容了。我招呼了一下另外两个人,说明了情况。闫教授眼神坚定地表示:“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这里的地面很平坦,是我们进入八百媳妇遗迹后走得最轻松的一段路,有点儿像是人为开凿的。   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我的内心既忐忑有有点儿期盼。忐忑是因为那道影子,期盼是因为想一睹庐山真面目,看看它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想到这里,尽管体力虚乏,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冷不防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我心中纳罕: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没力气了吗?但很快,我就察觉到这不是我的原因,是大地,脚下的大地在颤动!   是地震!这是我浮上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可是我们四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这种颤动停止了。我在云南生活多年,知道这种地震属于轻级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遂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还安慰说道:“没事,只是小地震。”   金锁则颇为大义凛然地说:“这一块地界处在了地震带上,时不时就震两震,我们都习……”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较之刚才更甚。   “卧槽,这他妈是什么情况?”金锁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几根较细的石笋要么断裂,要么从中间劈开,碎石滚落,砸在了我们身边,尘土飞扬,遮蔽了视线。   “都……喝呸……都别慎着啦!”我闭着眼睛大喊,刚张嘴,尘土都飞进了我的嘴里,“想活命的跟我来!”因为看不到路面,我只能是把背包顶在头上,一路快跑。后面有没有人跟来,我也没有注意。   一口气跑到了一片早已断裂的石笋丛中,我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看,一个人都没跟来。我骂了一句,心说自己跑得也不快啊。我留意了一下面前的场景,三五十根的石笋折断了,高度不一,断痕处也参差不齐,就像是被人从中间掰断的,这地震也太邪乎了,怎么一阵阵儿的?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咝咝”的声音。我心里一惊:褶子了,刚才只顾着逃命,没有看清楚方向,难道说……独角怪蛇又被我撞上了?我循声望去,发现蛇嘶声是从折断石笋的另一边传来的。我咽了一口唾沫,紧闭双眼,没敢轻举妄动,只觉得耳边那种咝咝声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害怕产生了错觉。   恍然间,忽然有一颗小石子砸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睁开眼睛,看到金锁和向雄还有闫教授趴在了一处折断石笋的断面上,正观察着我的背后。好奇心驱使下,我转过身去,手脚并用爬上了身后的断笋,看到了此生最为震撼的场景:   那是一片空地,面积堪比大广场。中间有一根擎天巨柱,一眼望不到顶。数以千计万计的独角蛇整齐划一地盘起,守候在外围,每一排每一列都很规矩,有点儿像是等待检阅的军队。它们上半身软趴趴地搭在地面上,咝咝吐着芯子。正中央,那条奄奄一息的巨蟒肚皮朝天,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腹部,我几乎以为它已经完蛋了,梁世赞和白拓也在,不过他们俩是肯定没有呼吸了。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梁世赞的尸体会在坟墓中消失,敢情是被独角蛇拖来了这个地方。但是它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从眼前的场景看,似乎它们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我跟很多蛇类打过交道,但从来没有见过蛇会有这种举动。不过,之前见识到的独角蛇已经超乎了我的认知,它们现在就算是会说话,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很快,我的猜想就得到了解释。一阵鳞片摩擦的轰鸣声从半空中响起来,我心头一颤:蛇游走地面的鳞片摩擦声极其轻微,即便是森蚺或者网纹蟒这种大家伙游过,也不容易听到。如今,我却清晰地听到了犹如火车鸣笛一般的鳞片摩擦声,这家伙真的是龙吗?   我正在惊叹间,一颗乌黑的脑袋探出了浓雾中。这颗蛇头硕大无比,就像是一辆重卡大小!我没有惊呼,因为此时我的嘴巴长成了一个O型,根本喊不出话来了。如果要我说一句话来表达我的心情,我会说:“我的妈呀,太牛逼了!”看来刚才的地震就是这家伙造成的啊!这样的体型,砸在地面上,不引发地面颤动才怪。   世界上有关蛇的记载不计其数,其中更是有很多卫星,比如五十米长的森蚺,二十多米长的非洲岩蟒等。但我眼前看到的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怪兽级别啊。我后悔没带相机,手机因为没信号也丢在了宾馆。要是这时候能拍下这家伙,单照片也能卖不少啊!   渐渐,这条怪物的上半身从擎天巨柱上游了下来。我没办法窥清它的全貌,只能看到它的身子是血红色的,泛着金光。如果看身形大小,我估计这家伙得有直径三五米粗的腰围,长度不下五十米!体重……那就是天文数字了。这哪他妈是蛇啊,这就是龙啊!原来我们刚才看到的就是这家伙。照这么说,八百媳妇古国口中的龙,应该也是这种形态的怪物了。   一见这条怪物似的超级巨蟒游下来,所有的独角蛇都咝咝应和,抬起了身子,看样子就像是朝见国王似的。不知道何时,金锁他们慢慢移动到了我的身边,他把望远镜递给我:“太牛了,你说这家伙能值多少钱?”   我举着望远镜观察群蛇的怪异行为,嘴上说道:“你太小看蛇类了,这家伙,别说我们四个了,就算是四百人来了,也差不多白给。抓它你就别想了,不给它当零嘴儿嚼了,咱就阿弥陀佛吧!”   肚皮朝天的巨蟒感觉到了危险临近,它突然翻过身来,无力地盘起身子,做好了防御状态。超级巨蟒缓缓地靠近了它。 第三十章 幼蛇   大概一天前吧,我们还认为这条十几米的巨蟒堪称怪兽,举世无双。但是跟眼前这条超级巨蟒同框,瞬间觉得它弱爆了。巨蟒已经伤痕累累,血渍遍身,何况体型上具有天壤之别的差异。这场争斗犹如足球场上中国队遇上了巴西队,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超级巨蟒也注意到了巨蟒,但它却不以为然,只见它悠然自得地张开了嘴,嘴里的倒勾牙泛着寒光,随便一根都要比我胳膊还长。金锁说道:“额滴神呐,这家伙,估计只有奥特曼能与之一战了!”   相比之下,闫教授就好很多了,只是恨恨地说:“可惜相机摔烂了!”我没心情理那些,只是低声问向雄:“你能控制这条蛇吗?”向雄瞪大了眼睛,说了三个字:“太大了。”面对这样的超级怪兽,任谁都会惊叹。   超级巨蟒衔住了地上的梁世赞和白拓,轻而易举吞了进去。这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一般的巨蟒对小东西是不感兴趣的,就像森蚺绝不会去捕食蚂蚁。没想到这条超级巨蟒居然来者不拒。我又一想,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能长得如此巨大吧。   “我知道啦,独角蛇是投食喂这条大蛇呢!”闫教授兴奋地说道,“奇迹,简直是奇迹!”   “蛇吃蛇吗?”金锁皱着眉头问。   我解释给他听:“蛇的种类非常多,其中跟多蛇类都会吃同类,最有代表性的是眼镜王蛇,其余的蛇种简直是它菜单上的主菜。“   “卧槽,也也太残忍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蛇在动物界的动物等级太低,不知道什么叫同类,什么叫异类。觉得比自己小的,是肉就吃。不过独角蛇相比其他蛇类,是有一定智慧的,所以它们袭击巨蟒,是给这怪兽来送食物。”   “敢情我们到了人家的餐厅,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金锁话音刚落,超级巨蟒已经发动了攻击,它蹂身而上,一口咬住了巨蟒的身子。巨蟒吃痛,发动反击。可是对手咬住它不松口。它只能尝试去咬对方的头部。超级巨蟒周身鳞甲护体,巨蟒根本奈何不了它。超级巨蟒见一击得逞,索性咬住对方开始左右甩头。超过一吨多重的巨蟒在超级巨蟒的口中就像是一个玩具,被来回摆弄。   这也是蛇类尤其是蟒蛇最怕的一招。一旦被对方如此猛烈地摇晃,很可能造成脊椎脱节,动弹不得。果然,剧烈摇晃了十来下后,超级巨蟒仰头一甩,巨蟒犹如残风败絮般高高飞起,而后狠狠地落在地上,砸得地面尘土飞扬。虽然已经受了重伤,但巨蟒还不肯轻易缴械。它努力尝试着抬起头继续战斗。看得出来,它的脊椎被没有断。蛇类的捕猎技巧虽然独树一帜,但是弱鸡般的咬合力也是致命缺陷之一。   超级巨蟒绕着外围游走,每一次摩擦都引来了地面的颤栗。它在考虑是否要换一个战术。巨蟒被逼得不断后退,一直退到了独角蛇的蛇群里。但独角蛇不打算参与两个大块头的争斗。它们主动让开了一片空间。超级巨蟒竖起了身子,再度冲了上去,这速度,相当于一辆重卡以100公里以上的时速迎面撞击而来。巨蟒却灵巧地一偏身,躲过了这一击。它窥准时机,张嘴就咬对方的脖颈。可惜超级巨蟒的鳞甲太厚了,巨蟒根本咬不穿,被迫再一次无功而返。   两者重新对峙。如果单看体型,会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儿滑稽,就像是重量级与蝇量级的拳击手在擂台上的对垒。但是我们却像是擂台上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这两位巨人随便谁扫扫尾巴,我们就可能粉身碎骨。   巨蟒不甘心失败,再度发难。这次它改变了策略,直接冲着超级巨蟒的脑袋咬上去。超级巨蟒本能地朝后仰,想要躲过去。没想到这只是巨蟒的虚晃一招,它头一沉,反而咬住了超级巨蟒的腹部,接着身子一卷,狠狠缠住了它的颈部。   漂亮!这简直是动物界争斗的教科书。   超级巨蟒吃痛,狠命晃动着身子,想要将对方甩下来。但巨蟒似乎知道这是最有利的时机了,咬住不松口,身上的肌肉越收越紧。超级巨蟒发怒了,它不顾一切横扫周围,很多独角蛇被风势卷飞。   其中一条还飞到了金锁的脖子上,金锁吓得灵魂出窍,都快要晕过去了。多亏向雄见机得快,一把揪住那条蛇的尾巴,狠狠甩了出去。金锁这才化险为夷。   超级巨蟒横过身子,撞上了一根几十人环抱粗细的石笋,“轰隆”一声,石笋倒塌。他贼婆奶奶的,我总算知道,这周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断折的石笋了。   这一撞之下,巨蟒彻底卸了力,从超级巨蟒的身上掉了下来。   超级巨蟒高昂着头,像是一个胜利者睥睨着蜷缩在地上的对手。突然它蟒身卷起,犹如电光火石一般迅速缠住了巨蟒,一口就咬住了巨蟒的头颅。而经过了长时间的战斗,巨蟒的体力也耗尽了,再也没有挣扎脱险的可能。超级巨蟒的颌骨一左一右慢慢移动,将还没有彻底死绝的巨蟒送入了口中。大约十多分钟后,巨蟒的尾巴尖也被送进了超级巨蟒的嘴里。   一场大战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我们却还没有回过神来。这种震撼感,足可以让一个人回味一生了!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我们吃惊。因为刚吞咽了食物,超级巨蟒趴在地上消化,一动不动。而独角蛇却渐渐围了上来,就像是探望一个病人似的。但是没过多久,一条独角蛇身子一弹,跃上了超级巨蟒的身子,张嘴就咬!   怎么回事?它们刚才对超级巨蟒何等敬畏,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撕了?这就叫阵前起义吗?然而,不止这一条蛇,其余的独角蛇也一拥而上,就像是当初猎捕巨蟒一样,爬满了超级巨蟒的全身。尽管它鳞甲坚硬,但也禁不住这么多的牙齿。很快,它浑身就变得鲜血淋漓了。   见了血,独角蛇们也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咬得更凶了。鳞片积压摩擦的声音听得我牙床都麻。我不得不调试望远镜的倍数,以求看得真切。   超级巨蟒的身下淌出了鲜血,开始只是一点,后来这滩血慢慢扩大,最后简直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涌而出,而随着鲜血涌出的还有无数条小蛇。定睛一看,我冒了一身的白毛汗:“独角蛇的幼蛇!”   金锁一听,脸色都变了:“你别逗我,蛇不应该是卵生吗?”   “这种蛇是卵胎生。其实不是所有的蛇类都是卵生,就连海龟也有一部分是卵胎生的。”   这些刚出生的小蛇只有一个巴掌长短,要不是头上那个醒目的小犄角,我他妈差点儿认不出来。   闫教授说道:“看来,这条超级巨蟒是这些独角蛇的育婴室,它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对方,等到时机成熟了,胎儿长成了,就会咬开超级巨蟒的腹部,让幼蛇顺利出生。”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条超级巨蟒也是独角蛇的俘虏之一!这种蛇对待俘虏的态度,跟八百媳妇古国如出一辙。”   金锁一怔:“老教授,你仔细说说是咋回事。是不是他们侮辱女囚,让女囚怀上自己的孩子?”   都这时候了,金锁居然还对这种花边新闻感兴趣。   所幸闫教授叹道:“大致是这个意思,可惜我不懂这方面。”说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老白还在,他能给你详细说道说道。”   八百媳妇古国的事情我没多大的兴趣,只是觉得眼前的情景就足够我吹嘘一辈子了。这种繁殖方式我从来没有见过,照这么看的话,超级巨蟒很可能在幼蛇的时候就被独角蛇困在这里了。难怪呢,这么大的身形隐藏在这里,哪里都去不得。看来不是它不想去,而是它去不了,而独角蛇也肯定在周围层层布阵,困住超级巨蟒。   一想到这些蛇具有如此狠辣的作风,我突然有点儿同情超级巨蟒了。   “不好,我们快走!”举着望远镜的向雄突然大叫一声。   我抬头一看,头皮都要炸了。只见那些刚出生的幼蛇前仆后继地朝我们游来。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已暴露了。独角蛇迟迟不对我们下手,是要把我们当做它们宝宝的“陪练”啊!   妈的,我咒骂了一声,转身就跑。刚出生的幼蛇爬行速度还不是很快,但是那些成年蛇从两翼追赶上来,看来是想要采取两翼合围的战术。   “狗日的,这群王八犊子还会用战术呢!”金锁扯着嗓子边跑边喊。冲着一群蛇骂狗日的王八犊子,他应该算是第一人了。   我说道:“快,跑到吊绳那儿!”这里地形复杂,但是对于独角蛇来说是主场。我们四个除了向雄,各个带伤。而向雄因为背负闫教授,无形中也拖慢了脚步。   我们跑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垂吊的安全绳。   “快,爬上去!”我招呼他们上去,觑目一瞅,蛇群已经跟上来了。   金锁率先拽着绳子往上爬,接着就是向雄背着闫教授。蛇群围了上来。我仗着脚上的防蛇靴,踢开了游在最前面的两条蛇,抓住绳子开始往上攀爬。   但仅爬了四五步,“叭”的一声,安全绳从中间断裂,我从高空狠狠摔了下来,跌入了蛇群中#### 第三十一章 死里逃生   其实在进入这里的时候,我心中已经想好了对付蛇群的办法,那就是烧断吊桥,这样也能阻一阻它们的行进速度。可我万万想不到,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居然会面临这样一幅尴尬的窘境。这一下跌得我着实不轻,背下有很明显的蠕动感,不用说,我肯定压住了不少的幼蛇,说不定还压死了几条。   成年独角蛇封锁了外围,就像是一群看热闹的,幼蛇就在我身边蠕动。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感觉右手掌上挨了一下,仿佛针刺似的疼痛。糟了,我被咬了!我赶紧爬起来检查,一条幼蛇挂在了我手掌的边缘,还不肯松口。你大爷的!我怒从心头起,反正也是死定了,干脆拼个鱼死网破!我一把揪住这条蛇,扔在地上一脚踏个稀巴烂。   幼蛇长度有限,爬在地面上只能咬住我的防蛇靴。倒是被咬伤的右手,火辣辣的疼,而且这种疼痛感越来越明显。本来右臂就断了,这真是祸不单行。我原本带了一些蛇毒血清,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医治这种蛇毒,但应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缓解疼痛。可惜我所有的装备都已经遗失了。我身后的这个背包里,并没有血清。想到这里,我埋怨起赖千他们了:没蛇毒血清还敢进神龙山,这不找死嘛!   我从衣服上撤下了一条布,绑紧了右臂,阻止毒液流向心脏,同时,用匕首豁开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放毒。虽然很疼,但也要忍住疼痛,用力挤血。随着紫黑色的血液逐渐变成红色,我松了一口气,幸亏幼蛇还没成年,毒液有限,要是成年蛇给我来上一口估计我撑不了多长时间。   尽管毒液被我挤出了大部分,但疼痛感还是犹如火灼一般蔓延开来,我的右手仍在慢慢地肿大。这种感觉就像是我的整条右臂都被放在了火上烤。没想到独角蛇即便是幼蛇的毒液也会这么猛,我忽然想到梁世赞了,他挨了那么多下还能坚持下来,真是不简单啊!   脚下的幼蛇还不遗余力地攻击着防蛇靴,而成年蛇围成了一个圈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它们丝毫不觉得我是一个威胁,只是把我当成了这些幼蛇的陪练,不过我这个陪练有点儿惨,毕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放在了锅里的一块肉,随时有被人吃进肚子里的可能。   我莫名地想到,是不是应该自己也要留两句话呢?想到这里,我用匕首在石笋上开始刻:“张一毛被……”后面不知道怎么写了,张一毛被蛇吃了?这太磕碜了点儿。想了想,决定写一句大气点儿的话:张一毛被群蛇追赶,奋力搏杀,于此力竭。公元2016年……我忽然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自从来到这里后,累了就休息,也没有心思去关注日期。   算了,就这样吧。我看了一下自己刻得这句话,除了字难看点儿,还不错。不料这时候,我头顶上的安全绳突然下降了一段儿距离,我抬手就能碰到!   一定是金锁他们爬了上去,有意降低高度接我。我毫不犹豫地抓住安全绳,绳子开始慢慢地上升,能感觉到,上面是有人在拉绳子。有两三条幼蛇咬住我的靴子不松口,我抬脚在石笋上磕一磕,幼蛇打着旋儿跌了下去。脚下的蛇群渐渐变得模糊,终于消失在了浓雾之中。而我的体力也即将耗尽,这种单靠一只左手抓住安全绳上升的动作,比引体向上都要吃力。多亏向雄和金锁两个人合力,才将我拉了上去。   “我去,你被咬了?”金锁一见面就问。   我冒了一身的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是点点头。   “这什么蛇啊,这么狠?”   向雄立马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土黄色的药末,先是用酒精擦拭,然后倒了些许药末在了我的伤口处。这令我蛇吻的伤口感觉到了阵阵清凉,很舒服,灼痛感减少了许多。   闫教授揉着骨折的伤口,说:“我们应该想办法弄一条活体带回去研究。”   这话听着就让人害怕。这种蛇剧毒无比,出击迅速,除非是有专业的工具,否则很难抓获。我摆摆手说:“这活儿我来不了,你们谁爱干就干。”   金锁盯着我的伤口冷汗直冒,强作笑容道:“别指望我啊,我是倒腾古玩的,可不是抓蛇的。”   向雄低头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我心里琢磨这傻大个儿不会真的冒险去捉一条独角蛇吧?说来也奇怪,自从来到这里后,好像他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闫教授,对闫教授的话更是言听计从。不过细一想,闫教授是花钱雇我们的人,是老板,他老人家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就得白忙活一场。   就地休息了一会儿,我的伤势也有所缓和,大家决定另寻出路。好在石笋间都连着吊桥,只要能想办法绕过去,还是可是找到风吹来的方向。我们开始规划寻找理想中的路径。   奇怪的是,我们不管如何寻找,围绕擎天巨柱的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站了一个遍,风还是迎面吹来。这未免有点儿说不通了。难道说,这风是旋转风,旋转着吹不成?我提出了我的疑问。   金锁却哂笑:“毛爷,您老不用这么费劲,你直接说是龙卷风就好了。”   可是地下怎么可能有龙卷风?真要是龙卷风的话,恐怕我们这几个人早就被吹上天了。只有一种可能了……风是从擎天巨柱内吹出来的,而且是四面八方扩散型的吹!   “怎么可能,那不是一个天然的大空调?”金锁表示反对,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是认真的?”   闫教授支持我的看法:“不管真假,我们都得去看看。小毛说的对,那里现在是我们的目标。”他抬起手来,指着擎天巨柱。   这样,我们不得不又从石笋上下来。然而我们正要准备,身后传来了蛇群“咝咝”的叫声,回头一看,我们立马慌了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蛇群竟然爬了上来,这次不再是幼蛇了,而是成群的成年蛇。甫一照面,它们没有丝毫地停顿,甚至加快了速度,朝我们游来!   吊桥长度也就是二十米左右,照这个速度看,我们根本来不及结安全绳了。   “快,砍断吊桥!”我吼了一嗓子,所有人都挥舞着匕首军刀。这些吊桥构造很简单,绳索加木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数百年都没有腐烂。这一刀刀下去,就算是一头牛,我们也能给它剁成牛肉馅,但是眼前的吊桥却丝毫没有受到破坏。向雄一刀劈下去,仔细看了看绳索,叫道:“不好,绳索里有铁线!”   难怪砍不动呢。蛇群距离我们不足十米了,来不及了。我一把扯下外套,冲向雄喊道:“酒精!”   向雄扔给我,我隔空接过来,全都倒在了脚前的吊桥木板上,打火机点燃后,“腾”的一下冒起了几尺高的火焰,我又把外套扔进火堆里。其他三人也纷纷效仿。其实外套烧不了多长时间,充其量也只能助燃火焰更高。但是我亲眼目睹过这种蛇不惧火焰,生怕这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火焰不足以震慑它们。   果不其然,我心中最担忧的一幕出现了。独角蛇竟然前仆后继地穿过火堆,朝我们涌来。打头的几条蛇身上燃着熊熊烈火,我们仿佛闻到了烤蛇肉的味道,这些蛇还没到我们脚下,就已经死亡,我们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独角蛇的尸体。看上去,它们做的是无用功。可是每条蛇穿过火堆,都会将火焰带小。照它们这速度,很快火焰就会被压灭的。   我看这一招行不通了,一旦群蛇冲过来,这里就会多四具尸体。“快,下山!”   我们又不得不像从前一样,艰难地寻找落脚点。不过又有一些不同,上一次我们还不赶时间,这次可真是急得脚心挠墙了。只顾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一脚下去是哪儿呢?就因为这样,我们一路上滑倒了三五次,无形中更是拖慢了速度。后面嘶鸣声又想起来了,它们终于来了!   金锁不顾一切地跑,喊道:“王八犊子追上来了,快跑快跑!”   活了三十年,最后被一群蛇撵着到处跑,这样的经历可真是终身难忘了。   趴在向雄背上的闫教授突然大喝一声:“蛇!蛇!”   向雄转身:“在哪里?”   就是因为这一转身,我清楚地看到,一条蛇已经死死咬住了闫教授的脚腕。我上前一刀,将蛇斩为了两段。闫教授两个针孔般的伤口迅速肿胀,黑色的斑痕就如同倒入水中的墨汁,瞬间扩散了一大片。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条蛇这么厉害!   现在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先帮闫教授处理伤口的话,后面的蛇群肯定会追上;如果我们暂时不帮他处理伤口,继续逃命,看样子他也活不了多久。   不管怎么样,我先帮闫教授绑紧了脚踝,然后沿着两个针孔般的齿痕划开了十字口,黑色的毒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浓稠的就像是墨汁,还散发着阵阵的恶臭。我被幼蛇咬伤的时候,这样处理伤口很快放出了大部分的毒液,但是闫教授的伤口却不一样,这墨汁似的黑血竟然没完没了,就像是拧开了水龙头,汩汩而出。我真担心这么下去,毒没放干净,他身上的血先流干了。我亲眼见过梁世赞是怎么死的,我还一度后悔没有帮他处理伤势,但现在看来,我就算是帮他做了这些,也无法挽回局面,就像我现在无法挽救闫教授一样。   闫教授脸色惨白,已经失去了意识。向雄不管我这边了,他不顾毒液没有清除,一股脑儿将蛇药全都倒了上去,但是大量浓稠黑血很快吞噬了药末,这一切已经无力无回天了。   金锁看到路面上涌出来的蛇群,跺着脚喊:“你们俩别替别人惋惜了,再不走,我就该替你们惋惜了!”   我咬咬牙,拉上向雄一起跑。因为石笋的山体很滑,道路又窄,闫教授的尸体成为了阻挡路面的一大屏障,蛇群大都停下来拖动尸体,似乎是为了饲养下一条超级巨蟒。   当我们结绳下山后,才算是彻底摆脱了险境。在我们面前的,就是那根擎天巨柱了#### 第三十二章 皇陵入口   闫教授死了,辛苦半天我算是白忙活一场。如果说我对他的死有所遗憾的话,那就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一些事情的真相。看来留给我的谜团,都需要我自己来解决了。现在,我比任何人都强烈渴望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面前的这根擎天巨柱,恰如其名,不夸张地讲,我估计百十号人合抱,都未必能围过来。抬头望去,它更是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头。我们走入它的范围的时候,那股风吹的感觉更为强烈了。只是这根巨柱上下通体光滑,我们该怎么上去呢?   走近一瞧,更令我们惊讶了。这竟然是一棵地地道道的树化石。树化石这东西也叫木化石,是树木被地下水中的二氧化硅交换作用形成的,历时需要上百万千万,甚至是上亿年才能形成,价格不菲。   金锁拍着树身,叫道:“我去,这么大的一块树化石,最起码能在帝都换套别墅啊,恐怕还不止呢!”   我说道:“你还是找一个足够大的吊车能把它带走再说吧。赶紧的,找找有没有路。”   “你们看!”向雄突然招呼我们。我们迅速跑过去,只见面前的树化石上,开了一扇门,两扇门板紧闭,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繁体“回”字。   金锁笑呵呵摩拳擦掌:“回字门,这是回字门啊!”   我皱眉问道:“什么鬼东西?”   “这里面……”他神秘一笑,“就是八百媳妇小皇帝的皇陵呀!”   折腾了这么半天,数次死里逃生,没想到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八百媳妇的皇陵。金锁当然是乐开了花,我却愁容满面,难道说这里真的是死路一条,没有出路吗?   见我这幅样子,金锁猜到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膀:“毛爷,你不用这样。我跟你说,我有一哥们儿,他祖上曾经来过这里,还专门在这座皇陵里打了一个盗洞,只要我们找到这个盗洞,就能出去!”   我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心想他也不会拿这事来蒙我,干脆就跟他去看看。就这样,我伸手去推门。这扇门很大,长方形,差不多七八米宽三四米高,通体树化石材质,十分沉重。一推之下,纹丝未动。   金锁则经验丰富地拿出了一根铁丝,完成了一个圈,竖着探进门缝,而后又横过来,说道:“门后有自来石挡着。”说完,他用力一推。我们隔着门板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像是一个石球滚开了。接着,金锁口中喊着“嘿”,弓箭步双手往前一推,大门应声而开。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八百媳妇皇陵建筑的入口了。本以为这里很宽阔,但是出人意料。我们两边各有一堵高墙,高不可攀,手电光打过去估算一下,少说也有二十多米,墙面上绘有奇形怪状的花纹,而两堵墙隔开的道路,只容三四人并肩走。   “这是什么地方?”金锁嘟囔了一句废话。我心说不是你带我们进来的吗,怎么自己昏了头反过来问我们?   我趁机留意了一下墙面上的花纹,雕刻着的全都是形态各异的龙。作为中华民族的图腾,龙的形态是我们潜意识里早已固定的。但是这些墙壁上的雕饰,除了我们熟知的龙的造型,更多的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比如说头上长有龙角,但却没有爪。常言道:“五爪金龙。”没爪子,还叫龙吗?也有的是无角,却长有四肢的,就像是一只蜥蜴。还有的是仅有一爪或者两爪三爪的……这么多形态各异的龙杂乱无章地汇聚在一起,让人感觉头皮发麻,就像是一群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蛇球,不停地翻滚蠕动。我想起了那些恐怖的独角蛇,头皮都要炸了。   “毛爷……咱还继续往前走吗?”最先张罗着要进来的金锁忽然怂了,来了这么一句。   我心里就更没底了,这个地方的气氛有点儿让我不舒服,要说这里会有出口,打死我也不信。但是都走到这里了,不试试看又说不过去。   “走吧,进去试试,总比呆在这里喂蛇要好。”我心里打定了注意,宁可向前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表面大义凛然的我,其实是彻底害怕那些独角蛇了。   金锁心有余悸地问我:“您确定不会有危险?”   我说道:“总得试试看,咱们这么呆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你要是不怕那蛇回来打击报复,你就留在这儿吧。”我往皇陵的深处走去。   金锁一听这话,赶紧拉上向雄跟我走了进来。我心中觉得暗自好笑,贪财的金锁也是怕死的呀。   这座皇陵出奇得宏伟,我的手电光没办法全然得窥它的全貌。两边除了高大的浮雕墙,看不到任何的景象。这些浮雕墙千篇一律雕刻着各种各样的龙,形态也是各异,偶尔也会有阴刻阳刻的手法融汇其间。在黑暗中,手电光的照射下,阴影斑驳,显得有点儿阴森。大概走了三五分钟,前面就出现了一堵高墙,从材质到形貌,跟这边的这两堵墙一模一样,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龙的雕饰,有点儿像一群蛇在舞动纠缠。走到这面墙的面前才发现,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路。   我犯了难,这应该走那边呢?   金锁又开始叫苦不迭了:“这小皇帝玩啥呢?眼瞅着就出去了,不至于来这么一出吧?”说完,他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沉吟了半晌,细细考虑着眼前的形势:左右各一条路,无疑会对我们的前进道路产生直接性的影响。按照之前遭遇奇门遁甲的经历,两条路中必然有一条路是暗伏杀机的,甚至两条路都是如此,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一个最大的机关迷阵。但是除了眼前这条路,我们似乎没得选择。整座皇陵建筑都是包裹在树化石里的,翻过去和绕过去都不太可能。我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墙面,没有刘相留下的文字指示。如果想出去,只有搏一搏了。   我咬牙说道:“选哪条路,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想搏一把。”   “不是吧,毛哥,毛爷,您老人家可得三思而行啊!”金锁显然慌了神。   我摆摆手,左右看了一下。不管是那条路,手电光都照不到尽头。我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在墙上刻了一个箭头记号,箭头指向了左边。我选择了左边这条路。   古人左为阳,右为阴。在阴气这么重的地方,选择左边,我也是本能希望自己能够从阴阳学说寻出一条生路。金锁见我坚定不移,也不说什么了,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跟在我后面。   不得不说,金锁这小子有点儿鬼心思。我在前面就是一个趟雷的角色,万一有什么暗道机关的,先招呼到我身上,这小子撒丫子就跑。相比之下,现在改为和我并肩而行的向雄要靠谱多了。   我们走了一段路后,发现转角越来越多,偶尔还会有岔路出现,到最后,不止会出现两条了,已经从AB选项变成了ABC、ABCD,最多的时候,在我们面前居然出现了九条岔路。我心里坚信一点,万变不离其宗,不管道路如何复杂,我都会在路口标下标记,然后按照直觉中的方向走。   走了半天,金锁忽然说了一句:“毛爷,不对呀,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   “怎么了?”我边在墙上刻标记边问道。   “这……这他奶奶的是个迷宫啊!”   金锁所说的情况我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道路七拐八拐,道路纵横交错的,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宫殿制式。我心中默默回想了一下来时所走的那些路,虽然不能全部想起来,但是细细琢磨了一番,感觉我们走过的线路很清晰,每一个岔路口的选择仿佛都是理所当然的。金锁说这里是迷宫,我心中有点儿疑虑。   这时向雄却在一旁说:“确实是迷宫。”见我将信将疑的样子,向雄难得打开话匣子,对我们说了一件事。   话说那还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了,那时候,向雄老家的城郊县城或者乡村,都会有庙会。每到那一天,十里八乡的买卖人都会赶过来。向雄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是买卖人,不是生意人。他说生意人是做大生意的,买卖人是摆摊糊口的。这些买卖人五行八作,干啥的都有,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行当现在都没有了。   向雄那时候还小,很淘,经常跟几个小伙伴在庙会上打闹,有的时候还会在人家的摊位前撒泡尿什么的。这样一来,提前占好摊位的买卖人当然不干了,但这些都是孩子,你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大多数买卖人为了不耽误买卖,都会拿出一些吃食给他们,然后哄他们到别处去。   一来二去,向雄他们也尝到了甜头,这一招成了他们的保留节目。直到有一年,庙会上来了一个外地人。向雄老家的庙会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经常有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这个外地人干瘦干瘦的,两个颧骨高高的凸着,眼睛永远是半闭半睁,一脑袋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庙会东头有一块空地,那里是秋收时晒麦子用的,现在空着。这人赶着一辆驴车到了那儿,二话不说就开始卸东西,全都是很粗很大的竹竿。   向雄他们一票小孩儿很好奇,都想看个究竟。这人岁数也不大,三十来岁,但是搬动那些竹子的时候,只是用左手,他的右手弯曲着放在胸前,软哒哒的。现在想起来,向雄对我说,他的右手应该是残疾的。因为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用右手拿东西。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顺其自然了。那人把竹竿全都搬下来后,将每一根竹竿立起来,别看他只用一只手,干起活儿来,速度比一般人还快。他先是用脚抵住竹竿的一端,然后弯腰握住,一用力,一根竹子就被他竖了起来。很快,他用尼龙绳绑住竹竿,胳肢窝夹住尼龙绳,再抓起一根……如此反复,不过十几分钟,一面巨大的竹竿墙就算是扎好了。向雄他们看得咋舌,也不明白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第三十三章 群龙迷宫   一群小伙伴儿,必然有一个孩子王,从小便生得人高马大的向雄便是这群孩子的“老大”。对于欺负这种新来的买卖人,他早就是轻车熟路了。这种新来的买卖人,一般不敢轻易招惹是非,更不敢欺负当地人的孩子。向雄见那人转身去扎另几根竹竿了,就挥了挥手,几个小孩儿一溜烟儿地跑到了扎好的那扇竹竿墙前面,脱了裤子就开始撒尿。七八个小孩儿“开闸放水”,那人当然听到了,他摇头苦笑,喊了一嗓子。别看这人体格不壮,这一嗓子却犹如晴天霹雳。   几个孩子赶紧提起裤子就跑,向雄倒了霉了。他那天穿的是一松紧带的裤子,这一着急,松紧带断了,他两只手抓着裤子自然跑不快了。那人轻轻一伸手,就揪住了向雄。任凭向雄怎么挣扎,那人的手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老虎钳子死死咬住似的,怎么都挣脱不开。   那人看看向雄,说道:“这次,就先饶了你这小王八蛋,再有下次,哼,教你吃不了兜着走,滚!”说完,在向雄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这一来,向雄可不干了,他身为这帮小兔崽子的“老大”,跌了面子。他小小年纪就恨得咬牙切齿。第二天一早,向雄就来到了空地,只见这里已经被那些竹竿墙围得满满当当了,彼此交错,也不知道动用了多少根竹竿。那个瘦竹竿似的人,正躺在驴车上睡觉,脸上盖着一顶草帽。向雄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想在里面搞破坏。他瞅准了一个入口,迈进去之后,忽然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大海报,这种海报还是当年比较流行的那种挂历女郎,都穿得性感暴露,那个年代,即便是大人也很少见过这些,更何况人小鬼大的向雄?他看得莫名兴奋,不知不觉得往里走去,这才发现几乎每个入口处都挂满了这种海报。上面的美女燕瘦环肥,姿色各异,小向雄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不觉,越走越深。   在里面转悠了十来分钟后,向雄恍然察觉有点儿不对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路了。进来的路找不到,出去的路也找不到了。一开始,向雄也没慌,他按照印象中,每幅海报的位置找出路,但是东拐西拐地走了一段儿后,发觉自己回到了原地。面前的那幅海报,是一个身穿古装的美女,穿着一件红肚兜,披着一领透明的红纱,酥胸半掩,眉目含情。这香艳的一幕看起来更像是对向雄的嘲讽。   向雄有点儿着急了,他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一寸一寸地走。这空地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他不信找不到出路。可是走了一圈后,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因为他印象中,来时的路,已经变成了一堵竹竿墙。说到底,向雄还是孩子,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骂得难听至极,那些污言秽语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孩子的口中。他这么大声地叫骂,一是个人情感的宣泄,二是指望那人能听到,哪怕是怒不可遏地进来揍他一顿也好。   说到这里,向雄忽然苦笑道:“那种绝望的感觉,我一辈子忘不了。”   “后来呢?”我问。   向雄闭上眼睛回忆:   就当他嗓子都骂哑了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了“咝咝”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头皮都要炸了!只见一条乌漆的蛇吐着芯子,正向他游来!而且它后面还跟着三五条。向雄再往后一看,好家伙,后面的是一群蛇,足有二三十条!   蛇这东西,大人都有畏惧感,更不要说区区孩子了。向雄吓得哇哇大叫,跳了起来慌不择路地跑!这一来,向雄更是晕了头,冷静的时候都找不到出路,更不要说慌乱的时候了。   向雄就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最后,他想推倒竹竿墙。可是竹竿又长又粗,一面墙与另一面墙连接在一起,受力面变大,再加上竹子本身的韧性,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大力士来了,也很难撼动它。   眼看那些蛇游走过来,越来越近。向雄紧靠着墙,蛇就在他的脚下。有的蛇还扬起了上半身,咝咝吐着芯子,向雄甚至都能闻到它们嘴里发出的腥臭的味道。他彻底崩溃了,闭着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尿了裤子。   “怎么样,下次还来吗?”   向雄睁开双眼,看到了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冷笑,背后背着一个竹篓,脚下全都是蛇。   向雄赶紧认怂:“伯伯,我错了。”   那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弯腰用左手抓蛇,抓住后看也不看就往后一扬,奇准无比地扔进了自己背后的竹篓里,动作迅捷,绝不拖泥带水。几十条蛇不过四五分钟就全部被他收入了竹篓。做完这一切后,他摸了摸向雄的头:“混小子,走,跟伯伯出去。”他拉着向雄的手,带向雄离开了这里。   出来后,他还给向雄煮了一碗饭。向雄早就饿坏了,捧起大海碗就吃。那人则蹲在一旁,点了一锅子烟,吧嗒吧嗒地抽着。向雄吃饱后,打了一个响嗝儿,擦擦嘴:“伯伯,你到底是干嘛的?”   那人抽完了烟,在鞋底下磕磕烟袋锅子,然后把它插在腰间,最后才答非所问似的说:“我问你,你认识一个姓徐的吗?”   向雄一愣,他们这个地方姓氏很杂。当年这里土匪横行,逃荒的逃难的,当地人、外地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而且各民族被汉化后改为汉姓,姓氏更是纷繁复杂。再加上向雄那时候还小,认识的都是小孩儿。但他为了给自己撑面子,没有坦诚不认识,而是问:“您说的那人长什么样儿?”   那人愣了一下,说:“可能是个瞎子,也可能不是,他眼神不会好到哪儿去。可能是个哑巴,就算不是哑巴,说话也不清楚了。”   听到这里,我悚然一惊:“这……这……难道是闫教授口中的徐瞎子?”   向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讲下去。   那时的小向雄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印象,瞎子只有村东头那个李瞎子,哑巴我就认识哑巴黄。”   那人闻听一振,抓住向雄的手问道:“他们都多大了?”   “李瞎子有七十多了,听说那双眼睛是被日本人的毒气毒瞎的;哑巴黄不到二十,小时候喝开水把嗓子烫坏了。”   那人神情黯淡下去,喃喃地说道:“那不是他,不是他……”   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仗义,向雄动员身边的小伙伴儿帮忙找一个又瞎又哑的人。   从此以后,向雄每天都来找这个人,一来二去,俩人也无所不谈。后来,向雄知道了这个人的底细。他叫许川富,四川人,布置这么一座迷宫是为了养家糊口,让孩子们玩。当然,客人玩的时候他是不会放蛇的,当初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向雄。后来,向雄就干脆拜此人为师,学习了传闻中的控蛇术。   我听到了这些,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向雄说道:“小的时候我不懂事,直到咱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才发现,徐瞎子很有问题。你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你师父是否跟这里有关系,但那个姓徐的瞎子说不定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闫教授也跟他有关系。”我忽然笑了一下:“难怪你那么尽忠职守呢,你的计划应该是通过闫教授去找徐瞎子吧?”   金锁在一边不满了:“我说,你们别讨论徐瞎子的事了。比起这些几十年前的陈年旧账……咱们是不是得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老向,你跟你师父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也得学会了一些门道儿吧?”   向雄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学会了控蛇术,别的我师父没有教我。当时我们师兄妹二人。我师妹倒是学会了布置迷宫。”   金锁眼皮一抬:“吹吧你就,等你师妹来了,直接给我们收尸算了。照我说,咱们还是先退出去吧,万一越走越深,困死在里面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对金锁的话深以为然。世界上的迷宫林林总总,困死人的案例也有。要是我们坚持往前走,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没准就会有什么机关突然冒出来呢。我们当即转身往回走。现在我必须得给自己点个赞了,来的路上都刻好了路标,只要一路沿着路标回去,就能找到进来时的入口。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当我们往回走到了一个路口的时候,赫然发现我们来时的路找不到了!怎么可能呢?我们每遇到一个路口都会仔细查看墙壁,上面的雕饰依旧清晰,但就是没有我刻下的印痕。   金锁蹙着眉头:“不会是你压根儿没刻上去吧?”   “怎么可能,我走在前面,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   “要不就是刻得太浅?”   “再浅也会留道印儿吧?”我抚摸着墙壁,跟我等身高的面积中我都没有发现标记。按理说,我刻一个箭头,不至于伸长了胳膊,踮起脚尖去划。而且我印象中很清楚,我只是在我齐胸高的地方刻的,没理由会消失不见。   我们目前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小空地,差不多二十平米左右,前后左右各有一个路口。我们每个路口查看了不下五遍,都没有任何的收获。大概是听向雄提及了迷宫的恐怖,金锁开始沮丧了,自己坐在地上又开始跟祥林嫂似的抱怨起来了:“唉,我早知道要出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老子还没见到皇陵,就先他妈死在迷宫里了。老子真是生的伟大,死的憋屈啊!” 第三十四章 机关   我没心思搭理他怨妇似的表演,只是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下,四条路,必须尽管选择一条路。而这个选对的几率,只有25%,下一个路口,说不定又会有四条路,选对的几率变成了6.25%,再往前走呢?我不敢想象了……回忆我们进来时走了那么多的岔路口,感觉我们出去的几率,比让我在太阳系一下子点中地球的几率还低。我尝试凭借我的印象,画出进来时的地图,可是除了头两步我确定没有问题之外,其他的都印象模糊了。看看我们身上,除了装备工具外,没有任何吃的,连水都没有了。我终于知道比死亡还可怕的滋味是什么了,那就是你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时,金锁大概是骂累了,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我真不知道该骂他胆小如鼠还是没心没肺,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睡得着。不得不佩服当初建造这里的人,从一开始的祭祀区到现在的皇陵,哪怕是不起眼的石笋上都设置了迷阵,前两次我都侥幸逃脱了,这一次,我还会这么幸运吗?   “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吗?”黑暗中,向雄突然说了句这样的话。   我心里颤了一下,向雄一向话不多,这次他居然说出了这么丧气的话,可见这大个子也是束手无策了。我只好干笑两声:“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先休息一会儿,我仔细想想咱们进来时走的路,一会儿就好。”   向雄没有再说话,黑暗中是令人害怕的安静,似乎他对于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十分了然了。   过了很长一段儿时间,我也觉得自己很疲惫,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眯着,也不理会有没有人守夜了。被蛇咬死,被迷宫困死,结局都一样。困意袭来,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然后就这样靠着墙壁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头一沉,醒来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还困在了迷宫中,金锁也没有醒来。我站起来,打算走过去叫醒他,大家这么等死也不是办法,总得选一条路出去。没想到,我刚站起身来跨出第一步,就感觉脚下的地砖一陷,紧接着传来了“咔咔”声。   地面开始颤动,金锁急忙爬起来:“卧槽,这什么情况?”   我心里一个突突:不好,难道是触发了机关?我大叫一声:“快走!”   这时候,地面的几块青砖像是盖子一样旋转开,露出了下面青黑色的圆形孔,每一个孔套着一枚精致的圆环,都是精心镌刻而成的。但我没心思欣赏这些了。我不知道里面会喷射出什么,毒箭还是毒水?不管是什么,我反正不信里面是会喷射出黄金的。我只好站的远远的,连声催促金锁:“快快快!”   金锁步子跨得极大,就在他刚刚越过最边缘一个孔的时候,“嘭”的一声,所有的圆孔内喷射出了大量的火焰,由下而上,犹如一条条肆虐狂舞的火蛇,瞬间冲上了殿顶,紧接着,吞噬了整片空地!   我们一瞬间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陡然提高了好几百度,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我差点儿窒息。头发胡须也一下子被高温嘘没了。   这还不算完,那些火焰很快蔓延开来,呼啸着席卷进周围的四条路口。这下轮到金锁催我了:“卧槽,要来了要来了,快走快走,快快快!”奇怪的很,这里没有任何的易燃物,火势却这么猛,即便是跟二战中风靡一时的火焰喷射器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眼见大火呼呼而来,我大叫一声:“卧倒!”抢在火焰卷来之前侧扑卧倒在了一个转弯的路口处,但即便是这样,蔓延的火焰也裹挟到了我的身上。我急忙就地打滚,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头发眉毛也被烧去了不少,身上更是左一块右一块的灼烧伤。但这种危急的时刻,我哪里还顾得上伤势?   好容易等这波火势过去了,我们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金锁的脸被熏得焦黑,身上的衣服也是有一块没一块。   突然,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向雄呢?从刚才我睡醒后就再没发现这个家伙,向雄去哪儿呢?难道是自己悄悄离开了?大火依旧在持续,我们不可能在回到原地找他了。我咬咬牙,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空地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了,我们慌不择路似的逃进了这条路上来,现在看看,这或许是上天帮我们做出的选择,索性走走看吧。金锁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嘴唇翕动,似乎反复诉说着什么,我仔细倾听才听到了些许,他反复念叨的是:“都死了……都死了……”意志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当濒临绝境的时候,最危险的情况就是绝望。我如果独自一人处于这种环境中,不死也得疯,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和金锁必须相互扶持,相互鼓励。放弃生存的希望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我赶紧收拾心情,走上前去扬起手臂,卯足了力气扇了他一巴掌。这一下力道十足,我手掌震得生疼。   金锁的右半张脸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指掌印,很快肿了起来,他眼睛里还含着泪花,整个人表情呆滞,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扯着嗓子说道:“看他娘的什么看,不想死就给老子站起来,接着走!”   金锁这才擦去了眼泪,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   我边走边说:“就算当初这里的包工头手眼通天,说到底也是一人,人造出来的东西,能有多牛逼?我还就不信邪了!”我之所以说这些话,宽慰金锁的同时也再给自己打气,我心里一直在默默念叨:我能出去,我一定能出去!有多大的把握,我也不知道,也许,可以忽略不计吧。为了以防万一,我一边走,一边用军刀探路,生怕又出现什么机关。   不过两三分钟后,我们面前再次出现了岔路,这他娘的简直是山路十八弯了!我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怒气没办法发泄出来,我举着军刀,对着墙壁直接戳上去,看着像做记号,其实就是一种发泄行为:“我去你妈的!”一刀刺上去,火星四溅,这墙似乎是糯米水和黄土以及几种花汁混杂筑成的,坚硬无比。我双臂都被震麻了,墙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这时的金锁总算是清醒了一些,他双手合十,不住念叨:“老天爷保佑,保佑我能出去。等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酬神还愿!”   我将工兵铲扔在一边,靠着墙坐了下来,我终于体会到一个人临死前是什么感觉了。我有点儿不甘心,也许之前被奠柏吃了,被食肉虻咬死,被巨蟒吞下去,甚至被独角蛇毒死也要比这种死法痛快得多。我想到了我临死前的画面,饥肠辘辘,脱水而死。多年以后,也许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上千年,考古学家们发现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还有我这么一具干尸……呵呵,画面太美,不敢想象了。   水壶里空荡荡的也没有水了,金锁拧开水壶,沾了沾嘴唇。看样子他是冷静了许多。是啊,在这地方,决不能放弃生还的决心。   我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金锁吓了一跳:“我靠,你干嘛呢?”   “不行,我们必须出去!”我站起来,用手电扫视四周的环境。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两个人相互鼓励,远比一个人独自面对要好得多。手电光上下左右慢慢扫射,我努力寻求一条逃出去的路。   金锁也来了精神:“毛爷,要是真的能出去,您老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因为我思考的时候不喜欢被外界环境干扰。我一直在想:迷宫虽然很可怕,尤其是我们目前这种弹尽粮绝的情况,她的恐怖程度不亚于十八层地狱。但是,一定有某种方法可以逃出这里。我们必须利用迷宫机关的弱点。但凡机关,一定是靠某种外力驱动的。虽然这里的迷宫是一个死建筑,但刚才我们标记的出路诡异地消失不见,谁也不能否定外力驱动这座迷宫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她一定是有弱点的!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仿佛我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推开了一扇窗,现在我要做的很简单:找出这座迷宫的弱点!   当我手中的手电筒扫到最上方的时候,我终于想到了出去的方法!   “有办法啦!”我兴奋地大喝一声。   金锁被我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急忙说道:“什么办法,快说!”   我指着墙体的最上方:“看到上面了吗?最然这些墙体很高,但墙头都呈水平状态。而这里是典型的古建筑风格,上面有夹角,这就说明了墙体上面是有一定空隙的,你看!”手电光捕捉到了一丝空隙,虽然很小,但还是能看到。   金锁仰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继而哭丧着脸:“毛哥,依你的身手,爬上去是不成问题的,勉强点儿也能在上面爬着走。我就不成了,估计会被夹成肉夹馍。”   我拿出安全绳,系好钩子,说道:“放心,我有办法的。只要能把绳子在上面固定呈一条笔直的直线,我们顺着直线走,就一定不会迷路了!到时候,就算我们面前是一堵墙,那也是迷宫的最边缘了!”   迷宫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她会在不知不觉之间使你的方向感发生偏移。有的时候我们自己觉得走的是一条直线,实际却早就偏离了位置。只要绳子拉出一条笔直的线,我们不管左转还是右转,始终以直线的绳子为参照坐标,就肯定不会有问题。   金锁听完了我的解释:“毛爷,您真是人民的大救星!” 第三十五章 旋转迷宫   虽然我身上伤势很重,但墙壁上的浮雕很好的作为了我的着力点,手脚并用,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墙头。黑暗中我看不大清楚,只能看到临近的几面墙壁。这些墙壁的厚度不一,薄的墙壁只有两三尺,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厚的墙壁足有一米多。我将手里几十米长的绳子甩出去,感觉钩住了一面墙的墙头,然后固定住这一端,这才缓缓爬了下来。抬头一看,一条绳索笔直地悬空在我们头顶。完美,这他妈才是绝对的路标啊!   “出发!”我大手一挥,信心倍增。   有了这条直线,我想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走错了吧?看到了希望,我身上重新涌起了一股力量。路标绳索不是很长,不过我和金锁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绳子的尽头。大约一个小时后,金锁的体力透支,双手拄着膝盖,弯着腰直喘气:“等一下……不对吧……这绳子……也就是几十米……这……半天了……都没找到……该不会……”   金锁话还说完,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我心中早就觉得隐隐不对了。这么个走法,别说是几十米了,就是几百米几千米我们都走过去了,为什么还看不到绳子的尽头呢?黑暗中,一团蓝白色的手电光照射着悬在头顶的笔直绳索。首先我心里很肯定,我们是沿着绳子的方向前进的,尽管有时会撞上墙,但我们也会绕过去继续沿着指定的方向走。没任何理由会走偏的。   难道刚刚燃起的希望这么快就破灭吗?我当然不甘心,奶奶的,再试试!   我拉上金锁,沿着绳索的方向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抬头一看,仍然看不到尽头。   金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操,肯定是有问题!”   这时候不用他说了,傻子都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这道命题涉及到了三样事物:安全绳、我和迷宫本身。绳子是肯定没问题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一直没离过我身;我就更不可能了。这两者都没问题的话,只存在一个可能了——迷宫有问题!   这个思路给了我一丝光明,我索性继续想下去:这里的包工头精通奇门遁甲,照这么看,这座迷宫也是他设计的无疑,其中还遍布机关。我用军刀在地上划着。旁边的金锁看得心惊胆战,似乎是怕我不小心又触发了什么机关。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抬头对金锁说道:“你来看!”   我在地上画了一个正方形,正中间是垂直的一条直线,看上去像是把正方形割成了两个长方形。金锁看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我耐心解释,说道:“我们不用管这个迷宫是个什么形状,这不重要,姑且就认为她是一个方形的,中间这条线就是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安全绳。我们随便拟定一个我们的点,反正我们也无法确定,就比如说在这个地方。”我在绳索的从下往上的四分之一处刻出了一个圆点。   金锁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的方向是向下走,再走一段儿就能看到出口是吗?”   我摇了摇头:“方向不明,我没办法确定咱们是向上走还是向下走,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哪一点?”   “从这张图上看,即便我们是往下走,也不会找到出路,而我们走到最底下的时候,我们最终,会出现在这里!”我在正方形的最下面画了一个弧形的大箭头,直指正方形的上端。还在中间那条线的顶端刻了一个圆点。   “卧槽,又是空间折叠?”   我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情况,也是最可怕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又从正方形的另一侧画了一个向下的箭头,直指最底下。   金锁有点儿懵了:“什么意思?”   我看着这张草图,神色凝重地说道:“旋转,这座迷宫正在以我们所处的地方为圆点,慢慢旋转!”   这两种说法无论是哪一种都近乎天方夜谭,但是除了这两种情况外,我又始终想不出其他的合理解释。相比于空间折叠,迷宫旋转更令人信服,可是如果她是以中心为圆点慢慢旋转,我们还是可以出去的,直线还是直线,东南西北会错,但是出口绝对不会错。能困住我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座几百年前的迷宫就像是一个精确运算的智能电脑,能够以受困者为圆心,慢慢发生偏移。我站起来,站到了对面的位置看着这张图。   正方形已经颠倒了,我们的位置从最下面变成了最上面,如果我们这时候还是往下走的话,就会重复走过原来走过的地方!   金锁恍然大悟:“卧槽,你太有才了!”   我哭笑不得,现在显然不是夸赞我的时候,虽然知道了这座迷宫的运作原理,但是出去的办法目前还没有更好的。我本来想在地上划一条直线,只要直线发生错位,就证明了迷宫正在旋转。但是不知道这座迷宫的面积到底有多大(应该超不过一个足球场的大小,但心里还是不叫准),直线画短了,不起作用;画长了……只怕没有足够的空地……   金锁抬头看看墙:“要不……咱们上去试试?”   我想都不想地说:“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上面的空隙很小,而且这些墙都很窄,万一你摔下来,我可不给你收尸。”说到这里,我猛然想起了梁世赞。   金锁道:“我又不是说我上去,不说了吗,我不想变肉夹馍。我的意思是你爬上去,这样你在上面,迷宫发生旋转对你是没有影响的。”   我微微一怔,本能说道:“那你呢?”   金锁从腰间解下一跟绳索,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间,绑了一个结实的扣,然后将另一端塞到我手里,信心满满地说:“你在上面不会迷路,你牵着我走就可以了。   我不敢说这是一个好方法,这些墙的高度目测也有二十五米左右,如此高的一个地方,就好比我站在了八九层楼,手里牵着一根绳子让对方按照我的步点行动,可能吗?   可是看看四周的环境,似乎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试试看吧,我先把我们手里所有的手电划分了类型,然后将通用的电池集中到一起,做大最大限度的保证电力通畅。最后,我把一支照明度最好的狼眼手电塞到了金锁的手里:“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就打三长两短的信号给我。”   “三长两短,太不吉利了吧?”   我沉吟了一下:“这样吧,为了节省时间,短信号,三下。”   金锁重重点了点头。   我从新制作了一把“飞天索”,不费吹灰之力就钩住了墙头。为了防止脱手,我将绑住金锁的那根绳子也绑在了自己的腰间,朝左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开始第二次攀登。   金锁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大了望着我。   幸亏,墙上的龙纹雕饰凹凸不一,抓取点和着脚点都很省力。当反复几个动作后,我忽然觉得,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浮雕似乎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比如,我脚踩在了一条“龙尾”上,同时,我两只手的附近,肯定有突出的龙头!但我攀爬了一定高度,想要用脚踩龙头的时候,出现的最方便的落脚点,必然还是龙尾。简单结说,在这场高度为二十五米左右的“攀岩”运动中,我脚踩到的必然是龙尾,方便抓取的,必然是龙头。虽然我拽着飞天索,只是偶尔凭借浮雕借力,但是这种情况确实令我惊异。而直到第二次攀登,我才发现这一情况。而这一切,都好像是当年雕塑师们刻意为之,此等工艺造诣,着实让我叹服。   十多分钟后,我就站在了墙头,这堵墙的宽度很厚,几乎一米。我站在上面四处观望,可以看到林林总总,有的墙很厚,坦克开上去都没问题;有的墙就像是一张纸。我终于明白了这座迷宫的秘密之一,就是利用这些厚薄不一的墙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方向的偏移。这一招确实厉害,表面上,我们所走过的路全都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但实际上,早已中了招。   “喂,毛哥,别看新鲜啦,出发啦!”金锁双手拢在嘴边,朝我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在迷宫中回荡开来,产生了巨大的回音。   我拿起手电画了一个圈,意思是出发。   我敢说,这座迷宫的上面一定没有人来过,墙头积攒了几百年的灰尘似乎就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我已经将步速调整得很慢了,但脚掌落下去的时候,还是会掀起簌簌灰尘。在下边跟着走的金锁更是倒了霉:“卧槽,下雪了?”而遇到空隙窄的地方,我不得不蹲下,跪下,甚至趴下,呛鼻的灰尘气味令我差点儿窒息。几百多年的老灰尘,味道不怎么样。   之前悬挂的那条绳子就在我旁边,但要是顺着他的方向走并不简单,我得在几面墙之间走来走去,偶尔走错了,还要折回,到后来,每走一步,我都要先停下来观察墙头的排列,在心里拟定出一个省时省力的绝佳方案来。更要命的是,我不但得顾自己,还得兼顾下面的金锁,我在上面的一小步,意味着是他的一大步,甚至要兜个大圈。   果然,金锁在下面开始抱怨了:“毛哥,毛爷,求求您老人家行行好吧,尼玛遛狗呢是吧?您倒是瞅准了啊!”   “别吵吵,不服你来!”说着,我又跨出了一步。尽管高低距离很大,但我还是听到了金锁重重的叹气声。这小子就算满肚子的牢骚也没法子,还是得乖乖地绕路。   就在我等待金锁“复位”的时候,我看到了奇异的景象:整个儿迷宫,包括我脚下的这堵墙,都在变化,尽管悄无声息,速度很缓慢,但我还是能察觉到。正如我猜想的那样,她正在慢慢旋转!   我急忙看向金锁那边,小子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只顾低着头走,完全没有察觉出周围情况的改变。我长舒一口气,看来,证实了我的变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元朝初期我国就有了这么高超的技术,但想到了有刘伯温与韩养福联手,也不足为奇了。我急忙叫金锁停住脚步。因为我要先观察一下情况,确定变化后的方位后才能给他指路。   金锁大声嚷嚷着为什么。   我说出了我看到的景象。   金锁不说话,只是用一脸懵逼的表情来配合我。 第三十六章 寝殿   迷宫整体旋转,除了金锁所在的那一段路没有变化外,整体都发生了错位转换,这一点从慢慢旋转的悬挂绳索就可以看出。这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当确定周围一切停止后,我用手电光引路,金锁跟着光源走,这才没有被迷惑。   金锁站定了正确位置后,喊道:“OK,毛爷,继续!”   我们从新调整方位后,继续沿着悬挂绳索前进。   识破了机关,心里负担轻了许多。这种感觉,就像是学生惴惴不安地等待考试结果,最后成绩发下来,名次前进了几十名似的,只有两个字——痛快!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我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跨上了一堵墙,忽然间,我呆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我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场景所震住了。   金锁见我像一尊石像似的,在下面大叫:“毛爷,别愣着啦,您老人家赶紧动一动啊!”   我回过神来,叫了声:“金锁,你上来!”   “我去,开什么玩笑,我上得去吗?”   “放心,这上面的空间很大,你赶紧上来。”   “干嘛非让我上去?”金锁嘟囔着。   我则连声催促:“你快上来,要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看到的东西!”   金锁一听我这么说,来了精神。我放下绳索,金锁抓紧,忍着腿伤慢慢往上爬。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但我们两个身上都有伤,花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金锁才爬上来。他上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跪在那里气喘吁吁:“我……这……这倒斗……的营生还……还能减肥……没想到啊!”   我拉起他来,指着前面的方向给他看:在我们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空地。在临近我们的地方,左右各有一道水池,中间被一条汉白玉的通道隔开。通道的尽头是十几级台阶,然后就是一张宝床,宝床上放置着一口巨大的棺椁,因为距离过远,看不清楚上面的花纹,但是可以肯定,这里应该就是八百媳妇小皇帝的“寝殿”了,也就是整个皇陵的正中心!   金锁看到这一幕,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原来……原来这迷宫……是皇陵的墓道啊!”   这里既然是寝殿,很可能就是整座迷宫的正中心了。这一次,金锁倒不等我吩咐了,主动往前走去,我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我见他将飞天索挂在墙头上,他两只手抓紧,很快就明白他要做啥了:“慢着,你小子老毛病又犯了吧?别瞎折腾了,咱们得赶紧出去。”   金锁手里的狼眼手电指着一个方向:“看到了吗?”   我顺着方向一看,只见棺椁后面的那堵墙上,离地三十多米的高度上有一个洞口。盗洞!这是我的第一感觉。天哪,这是哪位盗墓界的高人啊,按照这棵树化玉的硬度,能打这么深的盗洞先不说,竟然直接打到达了寝殿内,这尼玛简直就是盗墓界的NO.1!   看样子,无论如何,我们也得下去了。那个盗洞,是我们活着出去的唯一希望了。我们顺着飞天索下到了墓室内,金锁说道:“啧啧啧,看来,这群人真没有骗我。”   我不解地看着他。   金锁耐心说道:“我们这个圈里,有位传奇人物,传说他一向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合作。甭管是什么人的斗,他都能手到擒来。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最重要的是,这位老先生有一手功夫是一般人都不会的。我们要是分金定穴,还得靠罗盘之类的。他不用,只要是看上那么两眼,拿手一指。你就按照他指的地方打下去,肯定就是寝殿。就这手功夫,没人比得上,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古一指’。”   听到这个很牛掰的名号,我暗自觉得好笑:古一指,古遗址,听上去没什么差别。单冲这个外号,不干倒斗的买卖的确可惜了。我见金锁盯着棺椁的两只眼睛放光,急忙说道:“等等,咱们俩可说准了,得赶紧从洞口出去,别旁生事端。”眼看都到了这一步,我可不想最后有什么大麻烦。虽然说长这么大我没有下过斗,但是关于这里的故事我听得太多了,来的路上都历尽艰辛,这里万一蹦出来个粽子啥的,肯定要比外面凶猛得多。   金锁听我这么一说,眼神暗淡下去,“哦”了一声:“我也只是看看,得,您是爷,您说咋办就咋办。”   我们来到了宝床前。面前的这具棺椁硕大无比,跟一辆悍马差不多大小了,上面金漆描就,画着浪花海船,日月星辰。我还看到了之前在井口青铜浮雕上的一幕。在其中的浪花中,还有一段身子隐匿其间,上面布满了鳞片。同一个画面出现了两次,可见这个场景有点儿不同寻常。金锁也注意到了这幅画,说道:“这难道是……我们见到的那条超级巨蟒?”   我不敢确定,按理说,除了海蛇外,任何的蛇类都无法在海里存活。这条超级巨蟒也不例外。不过由于这家伙太大了,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定。   我不想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了,赶紧挂好飞天索,对金锁说道:“你先上去。”   金锁却说:“我这体型,万一掉下来非得砸扁你。还是你先上去,到时候还能拉我一把。”我一想也是,金锁这体重是个最大的限制。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和背包,抓住绳索往上爬。坦白说,右臂骨折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了我的动作。要是平时,三十米的高度我也不放在眼里。但是眼下,只有双腿和左臂能动,我只能是双腿夹紧绳索,然后左臂顺着绳索慢慢向上抓牢,如此反复。这样的动作全靠腰力和腿力,非常地消耗体力。   终于,我爬到了盗洞口。伸头往里看,洞壁参差不齐,呈一个斜坡向上。这一瞬间,我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真正的绝处逢生啊!我坐在洞口边上,靠着洞壁傻笑,笑着笑着,眼泪溢出了眼眶,这种感觉像是宣泄的一种情感,一种死里逃生的酣畅淋漓的快感。   我也没看下面,只是很痛快地叫道:“金锁,赶紧滚上来,咱们要出去啦!”我叫了两声,没有人回应。我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全身的汗毛都要炸了!   金锁竟然去开棺了!他已经用匕首破开了外面的椁,里面露出来了一具铜角铁棺!很少有人会用铁棺,就算是皇陵也不应该这么标新立异啊。我喝道:“金锁,快住手!”   金锁肯定听到了我的吆喝,但这孙子就装作没听见,一个人在那里摸着铜角铁棺,寻找打开的法门。   这具棺材通体漆黑,八个角被镶嵌上了铜质包贴。黑黄分明。虽然对于墓葬学说我一窍不通,但也明白这具棺材处处透露着诡异,绝不寻常。   金锁还在摸索着开棺的方法,再不阻止,就真的来不及了。我急忙抓过绳索,一溜到底,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他妈聋啦?”   金锁一抬头,怔怔地看着我。我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你他妈不是金锁啊?   这个人虽然穿着打扮和金锁一模一样,但是皮肤青黑,双瞳身陷,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有的地方甚至裸露出了骨骼。说句不好听的,这压根不是一个活人,反倒像是一具死尸!   我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金锁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难道是我遇上了传说中的粽子?   正当我脑海中的念头纷繁踏至的时候,隔在我们俩中间的铁棺剧烈晃动了起来,里面传来了一声沉闷地呼喊:“毛哥……毛哥……救我……”尽管声音很轻很闷,但我还是听出了是金锁的声音。   原来我刚才看到的情景不是开馆,而是这家伙在封棺!难道说,我眼前这位,就是八百媳妇古国的小皇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平生见到的第一位皇帝一抬手,我直接飞了起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一下,只怕我的脊椎都要摔断了。   我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拔出了军刀,直接翻身趴在了地上,跟这位小皇帝对峙。这样的画面很搞笑,但我真的是没办法,全身一点儿力气没有了,根本站不起来。   小皇帝喝喝怪叫,一步一步走了上来。我这才咬牙坐起,一步步往后退,心里更是叫苦不迭:“你说你他妈都是皇帝了,老子也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啊?”   他的动作突然加快,冲了上来。我也不敢怠慢,刚站起来,这怪物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我一刀直接刺出去,可没想到,对方一把攥住了刀身。任我怎么用力,也无法从他的手中把军刀拔出来。   他怪叫一声,军刀“当”的一下从中间断开。要知道,我这把军刀是军版正品,不敢说削铁如泥,也算的是一把利器了,但居然被他这么轻而易举地折断,他竟然一点儿伤痕都没留下。   铁棺内,咚咚响个不停,金锁还在大叫:“救我啊,快救我!”时间一长,估计他就得闷死在里面了。我喊道:“别叫了,我正在想辙!”说是这么说,要想救金锁,得先打败眼前这怪物。但是这孙子刀枪不入,我手里就剩下了一把匕首,这怎么救啊?我从腰间拔出了匕首。   以前我面对过无数的危险,棕熊鳄鱼我也曾与之对峙,但动物再猛,都是有破绽的,眼前这个粽子就像是毫无破绽的怪物,还能怎么样呢?我后悔在吊桥边把酒精都用完了,不然的话,现在也能派上用场。你刀枪不入,总不能还水火不侵吧?   我脑子飞速旋转,盘算着有什么办法能制服他。这时,他突然飞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大手已经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   我也不含糊了,鱼死网破!一刀捅向了他的太阳穴#### 第三十七章 怪手   这一刀刺过去后,只感觉手上的力道一顿,仿佛像是怼在了一面实体墙上面,坚硬无比。完了,这怪物刀枪不入!金锁还在棺材里哭嚎挣扎,一个劲儿地呼救。我也是有苦说不出啊,这怪物的大手就像一把大鉄钳,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甭说出声了,就是呼吸,也十分费力。   我只感觉到能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周围的空气渐渐稀薄,我身上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都逐渐扩大。再这么下去,挂了是迟早的事情了。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左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腰部用力一甩,两只脚夹住了他的脖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夺命剪刀脚”。对人有用,但是对眼前这家伙,丝毫没有半点儿影响。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我数次死里逃生,想不到最后还是要死。我的呼吸接近了极限,意识也渐渐模糊了,大脑中一片空白,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窒息而死的人,是何等的痛苦。   然而就在这时,我耳边传来了水浪涌起的声音,在模糊的视线中,只见有一个人从水里冲了出来,整个儿身子朝着怪物撞了过去。怪物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踉跄跄,歪斜了几步,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我赶紧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气,一着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接着,我一脚踹向他的面门,迫使他松手,总算是从这怪物的手底下逃了出来。我跪在地上,贪婪地吸着空气,扭头一看,向雄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那里,拧眉瞪目,像一尊大铁塔似的。   我去,这哥们儿怎么出现的?在迷宫中,明明不见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还从水里钻出来,这家伙难道是属鱼的不成?向雄威风凛凛地瞪着那怪物,说道:“去把李老板救出来。”   我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跑到了棺材前,途中还摔倒了两次。怪物怒吼一声,蹂身而上。向雄也不含糊,拔出来了军刀就冲上去。这怪物刀枪不入,向雄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我咬紧牙关,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好容易推开了棺材盖,却发现金锁穿着一身充满了异域风格的古代华服,浑身破破烂烂地躺在了棺材里,双目紧闭,神态安详,有点儿像……一个死人。   我不敢怠慢,连拉带扯地要把他拽出来。忽然我觉得,金锁的分量重了许多。我两只手揪着他的领子竟然没把他拽起来。我手上又加紧了几分力道,还是纹丝不动。那边,向雄被怪物一巴掌扇倒在地。我也急了,一手揪着金锁的衣领,一手抓着他的腰带,大喝一声,这才将他堪堪拽出了棺材。不过这一下用尽了我的最后一分力气,我脚下发软,手上的力道也卸了,金锁整个儿身子直接压在了我的身上,幸亏没吃东西没喝水,不然这分量,非得压得我屎尿横流。   不过很快,我察觉到了不对。虽说金锁的体重稍胖,但也不过是两百多斤的体重,怎么会变得这么重呢?我正纳闷,忽然觉得耳边有一只手在撩拨我的头发,我以为是金锁醒了,急忙扭头一看,却是一只青紫色的手,而这只手的尾端连在了一条同色的胳膊上,这条胳膊竟然长在了金锁的后背,还不止一条,目测了一下,有六只胳膊,缓缓舞动,就像是群魔乱舞一样!吓得我大叫一声,赶紧连滚带爬,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就连头发都好像在发抖。妈的,这也太他娘的邪性了!金锁在棺材里闷了一时三刻,难道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八百媳妇的小皇帝就给他完成了一场接肢手术?   听到了我的叫声,向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见此情形,他也骇然失色,喊道:“快,斩断那些怪手,长实了就麻烦了!”   一听向雄这么说,我急忙捡起匕首,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望着这六只舞动的怪手和奄奄一息的金锁,咬紧牙说道:“金锁,这可怪不得我了,小爷也是为了救你命!”说吧,我一刀挥出。寒光一闪,一只怪手高高扬起,掉在了一边。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是渗出了白色的胶装物质,看着令人有点儿作呕。我看金锁呼吸平匀,好像脸色还比之前好了许多。   倒是一旁的那个怪物,在我斩断一只怪手后悚然一颤,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口中呵呵怪叫,朝我扑来。向雄遍体鳞伤,但还是咬牙就地一滚,伸脚一勾。这怪物倒在了地上,砸起了遍地尘埃。向雄紧接着扑上去,死死压在了怪物的背上,胳膊扼住了他的脖子,喊道:“别愣着啦,接着砍!”   我这才回过神来,一刀又一刀,接连斩断了四只手。每斩断一只手,这怪物都会惨叫一声,似乎从金锁背上砍下的断手,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一样。怪物眼睛通红,嘴里冒着白气,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这一瞬间,我突然怂了,我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诡魅从他的眼睛里射出,直接射进了我的内心。我的大脑还是清晰的,但我的身体已经不听我的大脑指挥了,我脑海中想的是:“砍啊,快砍啊!”但身体就是不动,我心急如焚。   已经受了伤的向雄再也支持不住了,怪物的身子往上一拱,他就被弹到了一边。怪兽站起来,跑到了我的面前,飞起一脚。我挨上了这重重的一下,飞了三五米远才狠狠摔在地上,匕首也飞出去了。   我手里没有了家伙,刚才这一脚又如此刚猛霸道,已经完全没有了赢得可能。我哀叹一声,闭目等死。怪物缓缓地走到了金锁的身边,金锁像是恢复了些许的意识,趴在地上,脑袋偏了偏,眼睛好像还睁开了一条缝儿,瞄了瞄这怪兽。   怪兽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断手的伤口,突然间,他怒不可遏,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大踏步朝我走来,抬起的脚每落地一下,都发出巨大的震动声。我没有一丝的力气了,也不打算逃了,事到如今,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我想,不久之后我就会像我那位二表哥一样,被判定个失踪什么的吧。一想到失踪的二表哥,那些挥之不散的疑团重新涌上了我的心头。   怪物就在眼前,他举起一只手,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迅疾如风地砍了下来。然而这时,他突然狰狞地惨叫,像是遭受了重大的电击一般,整个儿身子委顿倒地,蜷缩在地上抽搐起来。这一幕看得我一头雾水,朝金锁那边望去,向雄勉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刀,最后一只怪手已经被斩断,在地上正在扭动,像是心有不甘。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躺在地上长舒一口气,闭着眼睛。忽然,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出来。我知道,这是极度失望之后重获新生的一种宣泄。我太累了,累得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解除了最后的危机后,向雄也倒在了地上,嘴角汩汩冒着血,看样子伤得比我重多了。   良久之后,金锁醒过来了,他坐起来,看看四周,挠挠头:“卧槽,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什么东西?”金锁好奇地捡起了一只断手。没想到,那只断手的皮肤突然像是煮沸的开水,到处都是鼓起的小疙瘩,到处游动。金锁还在诧异,断手的皮肤却猛然间破开,涌出来了无数的小虫子,因为光线太过黑暗了,我无法看清楚那是什么虫子,只听到金锁的惨叫:“哎呀,这虫子咬人的……卧槽……帮帮我……”   这个时候,咬牙也得往上冲了!我勉力爬起来,一脚一个,将所有的断手都踢入了水池中。接着将金锁也推进了池子里。“喂,毛爷……你要干啥……咱们往日无……扑通……咕咕咕咕咕……”这个小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推了下去。   他站起来,一看身上的虫子都被水冲走了,但是那些虫子浮在水面上,黑压压的一片,离他距离近的还努力划水,要冲上去。他急忙伸手:“快,拉我上去,快呀!”我把他拽上来后,两个人都呵吃呵吃地大喘气。   金锁说道:“这他妈什么虫子啊,这么厉害?”   我发现金锁的衣襟上还有一只,赶紧揪下来看个仔细:这种虫子通体黝黑,两侧身边有上百对脚,而体长不过十几公分。这一看,我头皮快炸了,赶紧丢掉。   金锁看我神情如此紧张,问道:“什么虫子?”   我说道:“千足虫!”   千足虫的学名叫马陆,顾名思义,这家伙的长有千只脚,是节肢动物和多足亚门的典型代表,个别的还有剧毒。不过我刚才看到的这只,应该是幼虫,可是幼虫怎么会有十几公分的体长呢,要知道,这种虫子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八厘米。不过既然是地下世界,我也能理解,毕竟这里的生态系统跟地上世界全然不同。   休息了好久,体力终于恢复了一点点。我们打算去叫醒向雄,一起离开这里。可没想到,当我们走到他身边去推他的时候,向雄竟然应声倒地,一点儿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我大惊失色,急忙查看,却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呼吸。原来刚才跟怪物搏斗的时候,向雄的肋骨被撞断,插进了肺叶……我们七个人一起进入雨林,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恍然间,我突然淡然了许多,在这里见证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向雄救了我们,但是他自己……却永远沉睡在这里了。   我和金锁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的意志都很消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可能带着向雄的尸体离开的。只能让他长眠于此了。金锁想了一个好办法,他清空了棺材里的杂物,重新放好,然后我们俩把向雄的尸体搬进去。   金锁拜了三拜,说:“向大哥,兄弟给你找了一个好归宿,虽然不能让你落叶归根,但是能睡在八百媳妇的皇陵里,也算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我问金锁,在棺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金锁说他也不知道,只是盯着棺材看,不知怎么的,眼前白光一闪,他就进了棺材,还穿着这身死人衣服。接着,他就觉得后背有点儿痒,后来就是奇痒无比,最后干脆就变为疼了,不过疼得很舒服,很解痒。再后来,他就慢慢失去意志了。   我静静听着,没有插嘴,只是在想这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也许出去后可以找一位高人,或许人家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没想到,金锁却说出了我心中所想:“出去后,得找个老前辈给我好好说道说道。妈的,长这么大,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居然让锁爷睡棺材,呸,真他娘的晦气!”   我们又休息了一会儿,金锁还睡着了。缓过精神后,我们攀爬上了绳子,顺着盗洞往上爬#### 第三十八章 生还   终于活着逃离了这个地方,我和金锁两个人顺着墓道往上爬。此时此刻,我才由衷地佩服和感激古一指这位前辈高人。墓道的深处打得又平又稳,这不像是一个墓道,倒有点儿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地下通道了。如果真按照金锁所说的,古一指一向独来独往,那么如此浩大一个的工程,没有两三年很难完成。   金锁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抱怨。刚才清空棺材的时候,发现里面除了一些瓷器碎片啥都没有。那些瓷器估计是掀翻棺材的时候磕碎的。虽然如今的古玩行业有专门的人收集瓷器碎片,但是开价非常低,金锁都懒得拿。他这一路上都在抱怨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儿把命给搭上。   差不多走了几个钟头,我们转过了一个弯,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恶臭,几乎能把人熏晕。我们捂上口鼻定睛一看,前方是一个垂直向上的井口,那里堆满了无数的垃圾废料。金锁大叫:“哪个王八蛋这么没公德心,在人家皇帝脑袋上倒垃圾?”   我走近一瞧,乐了,这是一个下水道的排水口。古一指果然人才,顺着下水道打盗洞,既隐蔽,又能节省工时。金锁也伸着脖子抬头望,却冷不防一桶污水兜头淋下,散发着一阵阵的骚臭。气得他哇哇大叫:“哪个混蛋倒的尿桶?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这一嗓子吼出去,在空荡的通道内回荡开来,令人乐不可支。这一笑,虽然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但是终归轻松喜悦的心情占大多数。   下水道内有铁梯,这样就方便了许多,我和金锁顺着铁梯爬上去,头顶透出了光翳。这一束光,仿佛是希望之光。我们不禁加快了攀爬的速度。终于看清楚了头顶的东西,这是一个铁丝网,上面还悬挂着菜叶和吃剩下的骨头鱼刺什么的。这时候也顾不上恶心了,顶开铁丝网,方形的洞口正好容一个人勉强爬出来。   没想到我们爬出来坐在地上喘气的时候,井口的旁边一个小姑娘吓得惊声尖叫。我一看,卧槽,这不是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入住的那家旅馆吗!看来我们在地下走了很远,按照梁世赞的说法,我们是从中国走到了缅甸,可见,我们是兜了一个圈子,又从缅甸回到了中国。可是这位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我却没有见过。   她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两颊两片高原红,脸上还长着雀斑。金锁挥挥手,连忙解释:“老乡,别怕,我们只要粮食,不抢人!”我解释了一番说,我们是前不久入住这家旅店的客人。小姑娘这才点了点头,她说我们已经一星期没来了,她还以为我们是不回来了。原来,我们在地下世界转悠了七天了……   经小姑娘自己介绍我才知道,她是店主的女儿,这两天学校放假,昨天刚回来,所以我们没有见过。金锁等不及我们絮絮叨叨了,催促着要换衣服,这一身尿味儿实在受不了。他还说道:“毛爷,您老人家还露着腚呢,这么勾搭人家小姑娘不合适。”   他奶奶的,金锁要不说,我险些忘了我这忍受着风吹雨淋的屁股蛋儿。   此时正清晨,我们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我回到了入住的房间,从行李中找出来了两件换洗的衣服给我们。这些衣服应该是向雄的,因为我们穿上后明显显得大了一圈不止,跟唱大戏似的。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小姑娘给我们俩做了一桌饭菜,我们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就像是从赞比亚逃回来的难民。一桌子的丰盛饭菜,我们半个小时就吃完了。然后我们在小姑娘的带领下去了单位的卫生所,对伤口再次进行了消毒包扎。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小姑娘刚要走,我问她店老板回来了没。小姑娘眼神中暗淡了许多,她摇了摇头。我想,店老板十有八九也是死在那里了。   本想安慰她几句,没想到小姑娘却显得格外坚强,她冷不防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从那个地方出来!”   我和金锁一惊,面面相觑。   小姑娘接着说:“你们不是第一个从我家下水道里钻出来的人了。听我爸说过,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人跟你们一样,有一天突然从里面钻出来了。”   我心里一惊:古一指!   据小姑娘自己说,她的爷爷也是跟店主一样,跟古一指进了神龙山,再也没有出来。小姑娘小的时候,店主就常跟她讲起神龙山的故事,不过都是当地门巴族的神话传说。直到有一天,爷爷跟店主悄悄谈了很久,店主才改变了以往的认知,有一天,小姑娘半夜听到了店主与妻子的交谈。   店主说道:“没想到,神龙山还有这样的宝贝!”   妻子说道:“你疯啦,忘了咱爸怎么没的吗,那个神经病的话你怎么能信?”   店主说道:“你个妇道人家懂啥?要是大家都知道了,那还叫什么宝贝?”   妻子说:“那个姓古的到现在还不见人,也害了咱爸,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店主语调提高了:“你不用管了,窝在这穷乡僻壤的有啥奔头儿,等着瞧,我迟早得找出这宝贝。”   “你……你不念着你自己,也得顾着我们娘儿俩吧?”   这俩人正说话的时候,小姑娘正巧起身要去厕所,却看到了院子里的井口中钻出来的一个人,这人背着一个包裹,虽然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是能从背影中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常常租住她家的那个客人,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姓古。当晚,这个人以为没人发现,走得太急,掉了一样东西。   当小姑娘拿着东西告诉店主自己看到的景象时,店主更激动了,非得要上神龙山。妻子当场就拦下来了。此后,两人围绕这个问题不断争吵,去年终于离婚了……   听完了这段讲述,金锁问道:“小妹妹,你捡到的是什么东西?”   小姑娘解开了粉色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金锁伸长了脖子巴巴望着,看这样子,就像一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姑娘解开扣子后,露出来了一根红色的绒绳,绒绳的尾端系着一块玉,深棕色,配上上面的黑色纹理,倒有点儿像是老虎的皮毛。   金锁一见到这东西,眼睛都直了,说道:“小姑娘,这东西你卖吗?”   玉石这东西我不在行,我只知道,这个如果是古一指从八百媳妇的皇陵里顺出来的话,价值肯定不菲。我原以为小姑娘会一口回绝,没想到她很爽快地摘下来给金锁,还说这东西不吉利,她反正也不想要,直接送给金锁好了。   这一下,乐得金锁差点儿满床打滚儿。等小姑娘走了,我数落金锁这么做太不厚道了。金锁却不以为然,说无奸不商,何况人家小姑娘都认为这东西不吉利了,他这是在做善事。   我陷入了沉思,一句话也不说。   金锁问我在想啥。   我说:“古一指……还活着吗?”   金锁一边把玩古玉一边说道:“我倒是没听到老先生挂的消息,估计是还喘着气呢。”忽然,他一抬头,问道:“你要干啥?”   “如果有机会,我倒真想拜访一下他。”   金锁咂摸着嘴,歪头想了一会儿,而后又摇头说:“难。这种世外高人级别的,很难搭上线,就算我托圈里的朋友帮忙打听,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嘶——”他又吸了一口气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动心了,说不定还能向老先生讨教两招呢。得,这事交给我了,不过急不得,说不定得花个一年半载的。”   “嗯。”金锁这么一说,我心下稍稍放心了些许,因为我的计划是养好伤,休息一阵儿后就先去闫教授所说的河南徐家庄,搞清楚跟我一模一样的遗像是怎么回事。所以时间上,必须充裕。   一个星期后,我和金锁就离开了神龙山,返回了景洪,虽然伤势还没有痊愈,但我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回到景洪后,我去旧货市场上淘了一个袖珍型的录音机。要说这东西早都停产了,能在这种小地方淘到,多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回到店里后,我将从干尸身上搜出来的小磁带插进去播放,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两个马航、两个闫教授、甚至是两个我……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答案,或许都在这个不起眼的磁带上。   因为年代久远,录音机动起来的时候,吱吱呀呀地带着些许杂音,一开始的声音就像是电视机中出现了雪花,繁杂且刺耳。为了避免遗漏任何信息,我不敢快进,只能是耐心听下去。过了许久,录音机里终于传来了一阵声音,是一个很低沉且略带幽怨的声音:“1996年十月十号,我们进入了八百媳妇的皇陵。这里是过去的都城,也就是天子城。可是我们发现,这里不是……天子城没有在这里,这个地方应该是过去八百媳妇的祭祀区,但是皇陵为什么要跟祭祀区建在一起呢?”   我缓缓摇头,这些信息是我早就知道的,我想知道更有价值的,只好继续听下去:“1996年十月十四日,我发现这里没那么简单,我们死了很多人,我也被蛇咬伤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只能是尽全力把我们的遭遇记录下来,希望……”然而就在这时,后面的内容突然变成了极度扭曲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快进似的,我心里一凉——这是有人洗去了后面的内容。但这一情况仅仅持续了三秒钟,随后传来了一声幽怨的腔调:“张一毛,你好!”   我一下子从摇椅上站来起来#### 第三十九章 进发徐家庄   二十年前的一卷磁带,那时我还是一个十岁的小毛孩儿,但是磁带上怎么会有我的名字呢?而且听对方的语气,似乎就是冲我来的!我只觉得手脚冰凉,耳边嗡嗡作响,脑袋里空白一片。但我强作镇定,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继续听下去。   那声音静默了一会儿,我怀疑他会不会继续说下去,心中莫名地害怕他就此停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了起身的声音,接着是开门的“吱呀”声,远处似乎有人说话,但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走过来坐下,那个声音重新想起,但是这一次,却变了另一个声音,是一个女人,声音像是八十年代的那种播报员,她清了清嗓子,念道:“明天,科考队即将登山,在这长达2000多公里的山脉上,找到目标很困难。但我们的科考队迎难而上,不畏艰险,数次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回报,我们期待,明天,五星红旗在峰顶飘扬!”   怎么又出来科考队了?之前叫我名字的那个声音是谁?我走上前去耳朵恨不得贴在外放喇叭上,然而,再没有任何声音了,直到这卷磁带走完。   妈的,本来想接近一些真相的。可是这卷磁带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反而将我推得更远了。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从他的嘴里能得知更多。我锁好店门,骑着摩托车直奔BLUE酒吧。天亮的时候,酒吧还没生意,韩笑正趴在吧台前跟一个新来的漂亮服务员起腻。我当即一把拽着他坐了下来。   韩笑见到是我,很是吃惊:“你……不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废话,说,闫教授那是怎么回事?”   韩笑松了一口气:“就为这啊,唉,我还以为你是现场来捉奸了。”他叫人给我调了一杯鸡尾酒,说:“这事啊,没那么复杂,就是有一天他们来到了这个地方,问我见没见过照片上的人。我当时就懵了,这不就是咱们毛哥吗?我说认识,也说出了你们的名字。我看到这俩人很惊讶,还问你是做什么的。我一五一十全说了。老先生很高兴,说出高价钱请你当向导,让我搭条线。我这才去找你。”   韩笑说完了来龙去脉后,我托着下巴冥思:算起来从我们大学毕业到现在,韩笑跟我十几年的交情了,没理由骗我。磁带的线索也断了,那枚钥匙还不知道是哪里的,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河南的徐家庄了。想到这里,我站起来,拿起摩托车钥匙,抱起头盔就走。   “喂,毛哥,刚才老赖来过,说要去找你呢!”韩笑在背后喊了一声。   回到店里,老赖正在门口前左右张望,一见到我,就拉住了我:“小毛,总算见到你了,打你手机一直不通。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进店后,我给他沏了一杯茶,叹了口气说道:“老赖,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的侄子赖千……被捂住了……”想了半天我才想了这么一个措辞。   哪知道老赖大手一挥:“咳,这事我早就想到了,找龙,他们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我听他说得信心满满,也不以为然。找龙找龙,这哪里是找龙,纯粹是找死。金锁的团队加上闫教授的队伍,几十人进去,就我们俩活着回来了。   老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还对找龙的事情念念不忘呢,他稍显卖弄的问我道:“你知道察合台汗国吗?”   我现在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没时间听他在这儿扯闲篇儿,遂说道:“老赖,我有点儿急事,就不跟你废话了,你先回吧。明天我要出趟远门,回来了咱们再聊。”说着,连推带搡地“送客”。   老赖不依不饶:“哎哎哎,别推我呀。我告诉你,再动手动脚,我就躺这儿了。照我这把年纪,讹你的店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好好,我不推你,您自己走成吧。我是真有事,明天一早就得走。”   “好小子,这是你说的哈,好,这次老子找别人去,告诉你,到时候别后悔。”   “好好,我不后悔。”   送走了老赖,我赶紧订了一张明天直达河南焦作的火车票。我记得,闫教授说过,徐家庄是在河南省焦作沁阳市的郊外。从地处祖国最西南的景洪到达地处中原的焦作,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本来我想拉上金锁一起,但是这小子刚从皇陵的古曼童里顺出来了“好东西”,估计这两天正在寻找买主儿,是没心情跟我寻求事件真相的。我只好一个人自己上路了。   好在这不是什么高峰期,订票很容易,也不用拥挤。我很轻易地就买到了下铺的票,省去了爬上爬下的烦恼。   上了火车后,发现比想象中的悲催,我的对面是一个年逾五旬的大妈,上了车就唠叨个没完。头顶的铺上是个四十来岁的大汉,一上车就脱了鞋爬上去,汗脚的味道登时弥漫开来。对面的二铺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这一路上都在看书。最顶上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时候还没现身,估计是空铺。   当我们几个都躺下后,大妈受不了了,上来就对我头顶上的大汉说:“我说这位大兄弟,你能穿上鞋吗,就你这脚味儿谁受得了啊,咱们自觉点儿行吗?”   那大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好像没听见似的,翻过身去继续睡。大妈冷笑了一声:“唉,如今这社会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没公德心的是原来越多喽。像我们那个时候……”都说大妈能唠叨,现在我是真佩服了,一个人坐在那儿,说了十多分钟,她竟然不觉得渴。听得我都觉得嗓子干了。   “对不起,请问您可以跟我们换一下铺位吗,我可以加钱。”耳边传来了一记银铃般的声音,我睁开眼一瞧,眼前站着一位美女,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映衬着娇嫩的脸庞,笑起来很是甜美,竟有点儿像是颜值高峰时期的徐若瑄。   见我呆呆地看着她,美女又是盈盈一笑:“对不起,我爷爷身体不好,您能和我们换一下吗,我可以加钱。”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她挽着一位老人的胳膊,这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一头银发,戴着茶色玻璃眼镜,精神有点儿萎靡。   美女的要求谁能拒绝?“好……好……”我连连点头,爬起来收拾东西,当我要把行李包丢到顶层铺位的时候。美女真的掏出了钱包要拿钱。   我赶忙阻止:“算了算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那老人似乎很欣赏我似的,点头道:“小伙子,听你的口音像是北方人啊,是来这里玩吗?”   “哦,我是北方的,大学毕业后就来这里做点儿小生意什么的。”   老人“哦”了一声:“想不到还是位老板。”   我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继续要丢行李包。可惜我的右臂不能动,单靠左臂,我很难把这么重的行李包丢上去。   老人见我的窘状,微微一笑,单手从我手里拿过了行李包,一扬手,行李包干净利落地飞到了上铺。这身手,跟他这种萎靡的气质完全不符啊!我瞬间有了一种受骗的感觉,妈的,说有这样身手的老人身体不好,糊弄鬼呢?   不过上铺有上铺的好,比如躺在我对面的,就是那位美女。我们接着也聊起来了,闲聊中得知,老人名叫胡九川,美女名叫胡嫣梦,祖孙二人。这次是前往河南的。   一听同路,我当然是乐不可支了。恨不得老爷子当场点头,点我当他的孙女婿。我们相谈更欢了。这一路上,有了美女的陪伴自然不显寂寞了。闲谈中,我忽然发现胡嫣梦对历史文化知之甚深。如此一来,我更是大献殷勤投其所好。   可惜,再美好的经历终有结束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焦作市后就分手了。我转而搭乘上了一辆前往沁阳的汽车。我原以为,闫教授讲述的这段经历是二十年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交通情况怎么都能好一些了。但没成想到了沁阳后,我说要去徐家庄,竟然没有一辆出租车师傅肯拉我。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是如此。最后有位师傅说道:“那地方,鬼都不去,我们拉你过去,只能停在有路的地方,你自己走的话也得要走三天三夜。”   有这么夸张吗?最后没办法,我拦下了一辆三轮车,好说歹说,两百块钱,拉我过去,保证送我到目的地。到了地方,我才明白为什么出租车不肯拉了。驶离了路口,进入无路区后,道路沟壑纵横,汽车进来一趟肯定得颠散架,这一趟颠得我昨天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我才下了车,晕晕乎乎地。这三轮车师傅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找来了一辆马车,说:“你就坐这车进去吧,前面的路我也走不了了。”一句话就把我撂这儿了。   没办法,我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往徐家庄的方向前进。不知不觉中,北边有一团阴云压了上来,看样子是要下雨啊。车老板加了两鞭子,说道:“小哥,看不出来你胆子够大的啊!”   “什么意思?”   “徐家庄都荒废了几十年了,甭说人了,连只耗子都找不到,你居然敢去。”   “唉,不就是没人嘛,有什么不敢的。”我不以为然。   哪知道车老板嘿嘿一笑:“嘿嘿,单是没人还好说了,你不知道,那地方……有脏东西。”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闪过。 第四十章 狐仙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车老板的恐吓,而是这道闪电来的太过突然。去了一趟八百媳妇的皇陵,基本啥都看开了,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比那些独角蛇更可怕的。想起独角蛇组成蛇球蠕动的样子,我又禁不住阵阵作呕了。   “您这个时候上山啊,不明智啊。这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到时候你都不好下山。”大概是看我对他所说的脏东西没有反应,车老板也很聪明地换了个话题。   他的忠告不是没有道理,下起雨来的话,我独自一人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子里呆着很是危险。但一想到所有的谜团即将揭开,我按捺不住心潮涌动,只是催促他快一点儿,要赶在下雨前到达那里。   拉车的马似乎也预感到了天气的变化,逐渐加快了步伐,车老板再抽上几鞭子,最后简直像飞了起来。本来这路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这样一来,我更是受尽了苦头,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好在路程已经很近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一处山脚下。这里看上去像是荒芜了很长的时间,脚下长满了枯黄的杂草。仰头望去,山上隐约看到了一处屋角,不过却看不真切。我踅摸了半天,也没发现上山的路。车老板牵着马车掉头,我见状连忙说:“哎哎哎,老板,你给我留个手机号,我要是回的时候好找你啊!”车老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附近没有手机信号,这样吧,咱们约个时间,到时候我在山下等你……”想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活着。”   我一个激灵:“这什么意思?”   车老板说:“不说了嘛,这地方不干净。”   我笑了笑:“这地方有我必须要来的理由,就算是阎王殿我也得闯闯了。这样吧,三天后你来接我好了。”   车老板说:“得嘞,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在这儿等您。”   天空又是一记炸雷,快没多少时间了。如果大雨倾盆而至,上山的过程中会危险许多,我必须得加快速度了。我选择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其实仔细留意的话,会发现这里依稀有一条道路,不过都被杂草和碎石遮盖了。好在坡度很缓,走起来并不是很费劲。   当我转过最后一道弯的时候,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处典型的农村景象:一棵大槐树下,放着一座大石碾子,两边是土墙围起的院落。跟印象中的农村比,只是少了人气。大槐树依旧茂盛,但是石碾子上落满了灰尘,就连两侧的土墙都已经倒塌了。这里就是徐家庄了。   我迈步进村,却想起了一直忽略的一件事情:闫教授并没有说那间放有遗像的屋子的具体位置。好在村子并不大,挨家挨户地找就是了。北方农村的房屋制式大多一样,木质的院门,宽敞的院落,左右是两个卧室,中间靠门的地方是灶台。   我推开了第一家的院门,没想到,早已破败不堪的门板应手而倒,两侧的房屋都已经倒塌了,只剩下了中间的屋子还在坚挺。屋顶上长满了杂草,屋顶已经露出了一个大洞,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进屋一看,这里除了一个灶台,再无其他。我只得退出来,走向了下一个目标。   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游览一个村庄。有的院墙完全垮塌,童心未泯的我偶尔也会直接跨墙而过,一连转了三四家,都没有传说中的遗像。我在想,事情过去了毕竟二十年了,徐瞎子说不定早已不在人世,那么遗像呢?难不成被徐瞎子带到坟里了?一想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遗像(甚至可以说就是自己的遗像)陪着一个老头儿长眠地下,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两个寒颤。   此时,半空中突然一闪,周围如同白昼,天际边传来了滚滚雷声。紧接着“哗——”,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起了积攒了二十年的尘土。扑入鼻中,尽是尘土的味道。我连忙就近躲进了一家农户中,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建筑摇摇欲坠。我又向后躲了躲,蜷缩在墙角中。闪电雷声肆虐,大雨下得更欢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就刚才这一会儿,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于是赶忙生起了一堆火,木柴就是窗棂,趁着没完全被雨水淋湿。看着火渐渐燃起,我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我没想到,这时不过初春,竟然会下这么大的雨。寒风裹挟着雨点,噼噼啪啪地砸进来。门板已经完全破败了,想挡住斜入的雨水是不大可能了。我只好多添一些柴,加大火势,免得被熄灭。   就在我冒雨捡柴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雨雾中有一户人家似乎亮着灯。从方位看是在村子的东方,距离我的位置有一段距离。这种鬼天气,又是在一个废弃的荒村,谁会在这里呢?我第一个念头:难道是徐瞎子?想到这里,我也顾不上添柴了,背上行李,打开雨伞就往那边走去。因为雨势太大,道路又都是土路,途中我滑到了好几次。   踉踉跄跄,浑身泥泞地来到了印象中亮灯的地方,却发现,看不到那点灯光了。我心里一惊,难道是我自己眼花了?正在怀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北面有一盏灯亮起。我急忙加快步伐,朝那边走去。当我狼狈不堪地赶到那里,赫然发现这这点亮光也不见了,周围一片黑暗。我看看表,现在不过下午四点钟,但是天已经完全黑了。天地间全被雨水遮掩,就像是老天爷在泼水,这么大的雨势完全可能阻挡住我的视线。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一看,南面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心中纳罕,徐瞎子会凌波微步吗,还是故意耍我呢?冷不丁的,我又想起了我那个远房叔叔迷路的事情了。我心头一凛:糟了,该不会这么巧,真让我遇到脏东西了吧?   记得老家中,通常管这种情况叫做“遇狐仙”,老一辈儿也有叫“狐狸大仙”的。传闻狐仙从不害人,只是喜欢捉弄人,尤其是喜欢在人类视线模糊不清的时候,故意在前面引路,引得人类晕头转向。   自从从滇边蛇窟中逃生回来,我现在的胆子可大多了,很快镇定下来,脑海中极力搜索着破解之法。记得那时候,老家有个米婆婆,谁家有些撞邪遇鬼的事情都会请她。有一次,我邻居大叔遇到了这种事情,米婆婆去救治。我那时候还小,就站在一边看热闹。最后医好后,米婆婆说,遇到狐仙一定要虔诚,不要慌乱,找一根红色的丝线绑住自己的小拇指,男左女右,然后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磕三个头,还要叫声:“大仙勿怪,大仙勿怪,大仙勿怪。”连叫三声,然后站起来,不要抬头看,转身赶紧走就没事了。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狐仙,也不知道米婆婆这个法子究竟灵不灵。反正附近也没人,不会丢面子,我宁可试上一试。我携带的行李包里有一段尼龙绳,我割下一段儿绑在了左手的小拇指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祷告:“大仙勿怪,大仙勿怪,大仙勿怪。”边说边磕头。下这么大的雨,我跪在泥浆里磕头,这样的场面一定很滑稽。   喊完这三声后,我听到了啪叽啪叽的声音,真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朝我走来了,吓得我不敢抬头,心中暗暗骂道:妈蛋的,这下玩大了,原以为八百媳妇小皇帝的粽子就够吓人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狐仙。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我都快把自己的脑袋扎进泥里去了。就听头顶有个声音响起:“爷爷,这个人干嘛呢?”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遇到狐仙了吧?”   一男一女,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我抬头一看,胡九川和胡嫣梦祖孙二人站在了我面前。见到是我,他们俩也很吃惊。   在临近的一间屋子里,胡嫣梦挑拨着篝火,不时看着我发笑,我的神情极其尴尬。被女神窥见了丢人的一幕,这种窘境估计没人想遇到吧。我只觉得双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胡九川添着柴,和蔼地笑道:“小梦,你就别笑一毛了。这地方,遇到狐仙也不奇怪。”   我一听这话,坐直了身子,赶紧岔开了话题:“老先生,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胡九川闭目想了片刻,说道:“来这里,我们是来拜祭先人的。”顿了顿,又说:“这里过去有一片乱葬岗,我的爷爷就是葬在这里的。”   胡嫣梦却玩心大炽,特意站起身来坐在了我旁边,问道:“喂,你真的遇到狐仙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把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不过,另一个疑问却浮上了心头,徐家庄竟然有一片乱葬岗?不过一想也是,过去的乱葬岗大部分选择在了人迹罕至的山上,这片荒村既然选择了这里,那么有乱葬岗也不足为奇了。   我趁机问起了胡九川关于徐家庄的国王。胡九川耐心对我说道:“徐家庄很早就有了,好像是乾隆年间吧,因为常年内乱,河北河南山东一带人口凋零,为了繁荣中原,就从山西陕西两地征调人口,其中的一支人就安置在了这里。”   “你以前是这里的?”   胡九川笑了:“不是啊,只是因为几十年前,这里的年轻后生一夜之间好像都消失了似的。据说过了好久,只有一个后生回来了,不过他的眼睛瞎了,舌头也没了半截儿。村里的姑娘都嫁不出去了,再加上交通逐渐不方便了,人们便逐渐迁出去了。徐家庄也成了一座废弃的村落。”   听到这里,我脑袋仿佛被人狠狠重击了一下,我终于知道我在哪里听说过这件事了——运天德茶馆内,老财所说的一段评书#### 第四十一章 胡氏祖孙   我原以为,老财所说的评书有时间有地点有人名,不过是从细节着手,让听众认为这是真的,可我没想到这一段往事竟然真的存在!我陷入了沉思,老财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看来回到景洪后,我得好好问问这老家伙。   “老先生,您不是一般人。”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胡九川眉毛一轩:“嗯?”   “在火车上,你单手就把我的行李包扔到了上铺,还知道化解狐仙纠缠的办法,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怀疑胡九川决不是为了祭祖来到这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胡九川笑着说:“你想多啦,我学点儿这方面的东西,当初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你要是不信的话,等雨停了,我带你去看看我仙人的坟墓。”   雨势越来越大,我们又加了几把柴。看看表,这时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胡嫣梦渐渐支撑不住,靠着墙壁睡着了。我也禁不住上下眼皮打架,头一歪,就睡去了。   当我睁开双眼,一道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大雨已经停了,我起身一看,这间屋子里仅剩下了我一个人!胡九川和胡嫣梦去哪里了?这俩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太不仗义了!不过一想起本来这次我就是一个人要完成这次行动的,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想起了胡嫣梦的音容笑貌,心里有点儿惋惜。我站起身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篝火队,,灰烬扬起,伴随着在半空中纷纷舞动的灰烬,还有两三片黄色的符纸残片。这胡九川,昨晚在搞什么?不过我也顾不上这些了。不能耽误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虽然雨势停了,但是村中的道路还是很泥泞。我接着昨天的路继续寻找那间屋子。往村落的深处走去的时候,村子里房屋的建筑结构悄然发生了变化,从青石建筑转为了木石结构,几乎全部是东西走向,绝大多数房屋都是三层楼,楼顶全部是灰色小瓦。房屋间彼此间距非常窄,有的地方仅容一人通过。这带给了我很大的搜寻难度。很多房屋进入后,我都要上楼查看清楚。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房屋年久失修,木质的地板早已腐朽不堪,稍不留神便会踩断。我不得不慎之又慎。   转入一个路口的房屋中,我推门进去后,赫然大惊!一口红木棺材出现在我的面前。大白天在荒村里遇到这东西,太邪门了吧?空荡荡的房屋里,仅有这一口棺材,再无其他,这样的氛围令人不寒而栗。我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这口棺材前后被两条长凳架起,上面布满了灰尘,红漆也出现了脱落。这种棺材,甭说粽子了,你就说里面的尸体马上坐起来我都信!难道说,胡九川所说的乱葬岗就是指这种方式吗?中国历来讲求入土为安,除了南方的部分地区有悬棺,我还没听说北方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葬法呢。   我正在费解的时候,“喀拉”一声,后面的凳子腿折了,整口棺材突然滑落在地,棺材盖也翻到了一边,巨大的响动吓得我心跳加速。斜眼一瞧,棺材竟然是空的!我松了一口气,北方大部分地区都有一个习俗,家中老人到了一定年纪,家中会提前备好棺材,据说有的地方还会要求刷十八道漆。看来,这里的习俗也是如此。不过我很费解,如果说村里的人撤离这里,搬家去别的地方,一定会带上这口棺材啊。过去的人是十分迷信的,忌讳换棺材,有的地方认为棺材的好坏决定着子孙生活的好坏。   如今这口孤零零的棺材似乎佐证了一件事情:这里的人撤离得十分匆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在村子里搜寻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发现闫教授所说的那间屋子。胡九川和胡嫣梦也没有了踪影。时间地点都对,闫教授没理由杜撰出一个遗像的问题来糊弄我,可是好端端地怎么会没有了呢?   穿过了南边的一片房屋,我眼前的实现豁然开朗,我拿出了一个望远镜仔细观察,忽然发现,三十里外的荒地上,有一片坟墓——乱葬岗!我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冲过去,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里真的是荒废了好久了。许多墓碑饱受风吹雨淋,连上面的字迹都看不大清楚了。加上刚下了一场大雨,这里的道路满是泥泞。不过,我并没有见到胡九川和胡嫣梦的影子,难道说这俩人已经离开了吗?   我穿插在了乱葬岗的坟堆之间,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辛辛苦苦来了一趟,总不该空手而回吧?坟墓中的墓碑,大部分是姓徐的,鲜有旁的姓氏。毕竟这里是徐家庄。   往墓地深处走去,突然发现,墓地正中央,有一个窝棚,走近一瞧,这个窝棚使用桃木和柳条搭建而成,像是一个小帐篷,里面还放着一张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仔细看床板,竟然就是一个棺材盖。妈的,何方高人这么心野,敢睡在棺材盖上?   窝棚里的光线很暗,我不得不打亮手电光朝里面照去,骤然,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刚刚扫过去的手电光马上回掠,锁定了这件东西。这就是我此行来的原因,也是我苦苦搜寻的——遗像!   我的呼吸逐渐变得凝重了,脚下犹如灌满了铅,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只是机械式的挪过去,拿起了那幅遗像。照片上的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痣都一样。没理由这么巧的,两个人再如何相像,也没有理由这么像。我心里有了一种诡异的预感:遗像里的人就是我自己!我轻轻擦拭了一下遗像上面的灰尘,双手忍不住发抖,这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场梦,我心底就像是压住了一块大石,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处宣泄不出。   我不敢再耽搁了,拿着遗像回到了村子里,在村口的废屋里,我摩挲着遗像,脑海中反复揣度着遗像出现的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解释,我都无法说服我自己。二十年的遗像,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同胞兄弟,也不可能脸上的痣都一样啊!   越想就越想不通,心里的困惑转换成了怒火,我举起遗像狠狠地砸到了墙上。啪啦,相框破裂,一张白色的丝绢从遗像后掉落出来。我捡起丝绢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察合台汗国——九别峰。”我靠,这是什么意思?察合台汗国,听上去好耳熟……我想起来了,我临来河南之前,老赖曾经找过我,当时他就提到了这个名字!我欣喜之下,将白丝绢翻来覆去地看,可惜再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我将遗像卷起,塞进了行李包,然后下山。虽然说我和赶马车的老板约定了三天为限,按理说今晚我还要在山上睡一晚,但是抱着自己的遗像睡觉……这种感觉未免太过怪异了。而我自问没这么强的心理素质,还是早一步离开,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好。   来到山下后,才知道当初车老板所言非虚。这种地方连条正儿八经的路都没有,更何况车呢?我不得不充分发扬了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精神,独自一人踩着泥浆沿着返回的路走。而有的地方更是无语,一脚踩下去,直接没到了腰,吓得我以为自己掉进了沼泽。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我才看见了一辆驴车。我估计,车老板看到路边走来一个浑身泥泞的人,肯定是以为我刚从地底下钻出来。好说歹说,又给了一大笔钱,车老板才让我上车。晃晃悠悠,朝有路的地方走去。车老板还打趣说,想从这里出去,不用找东南西北,直接找路就对了。没路,就算你方向对了也没办法。   为了赶路,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顾不上一路颠簸,就躺在车上睡着了,虽然一路上被颠簸醒了无数次。   驴车换三轮,三轮换公交,公交换火车,我这才回到了景洪。这一路折腾,我累得筋疲力尽,足足缓了两三天。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来到了运天德茶馆,向伙计询问老财在哪里。伙计是新来的,直接把经理给我找来了。   因为我是熟客了,经理也很客气。我问起老财时,经理十分诧异:“你也要找老财?”   我一愣:难道还有别人要找他?   经理说:“唉,你来晚了一步。上周吧……呃,周五,对,周五。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来这儿,说是老财的孙女,把他接走了。”   我思索道以前也跟老财打过交道,没听说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怎么好端端的蹦出来一个孙女?我问经理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嘿,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有点儿像……像一个明星……叫……叫……”经理扭头问一个伙计:“小王,你上次说老财的孙女像哪个明星来着?”   那个叫小王的伙计腼腆地一笑:“像徐若瑄啊,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骇然失色:胡嫣梦#### 第四十二章 两国恩怨   我知道,老财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没道理凭空蹦出一个孙女来。而胡嫣梦的爷爷明明是胡九川,不可能突然变成老财,那么她到底为什么要冒充老财的孙女呢?我去河南,他们祖孙俩也去;我回景洪,他们祖孙俩也正好回来……事情绝对没这么巧。我隐约觉得,胡氏祖孙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甚至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极力阻止我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经理并不知道老财的去向,我只好先回到了住处,查询一下白色丝绢上的信息。从中得知,察合台汗国是元朝的四大汗国之一,统治者都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因此有着“黄金血脉”之称。而九别峰,坐落在西昆仑山脉西端的山脊上,是著名的公格尔峰的姊妹峰。从地图上看的话,九别峰恰好处于察合台汗国的国土范围。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些跟我的遗像有什么关系。百思不得其解,我就像是钻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箱子,四周黑暗,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乱撞。晚上,我独自去了BLUE酒吧。韩笑亲自给我调了一杯酒,问我前一阵子去哪儿了,我说出去散心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脸色很差啊。”   “只是没有休息好。”   “来,帮我调一杯‘媚惑天使’。”一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我身边。扭头一看,来人正是金锁。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几天没看见你了,干什么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趁韩笑转身调酒的空当,凑近了说道:“你是不是去徐家庄了?”   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当初闫教授讲这些的时候,他也在场,肯定是猜到我会去那个地方了。   “发现了什么没有?”   “闫教授说的是真的,虽然没有找到徐瞎子,但是我找到了遗像。”   金锁也是悚然一惊,说道:“这他妈的也太刺激了吧?”   我不想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问道:“你那边的事情呢,古一指有消息了吗?”   金锁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韩老板,帮我们开个包间。”   进入包间后,金锁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花了几天的时间,联系上了圈里的一个朋友,总算是打听到了古一指的下落。老爷子今年七十多了,庆幸还在世。不过最近他有笔大买卖,听说是在昆仑山,所以近期内还是无缘见到了。说罢,金锁还长叹一气:“唉,要是能搭上这条线多好啊。古一指这人是无宝不落,那里肯定有好货!”   昆仑山,我忽然想到,九别峰就属于昆仑山脉,于是说道:“你想去吗?”   金锁诧异地扭头看着我:“你的意思是……”   “咱们去昆仑山!”   对于我这个提议,金锁当然是求之不得,一蹦三尺高。但是说说容易,我们的目的地太模糊了,我执意要去九别峰。金锁为我为啥,我不想告诉他那张白色丝绢的秘密,只是说直觉认为那里有线索。   说句心里话,九别峰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有没有金锁觊觎的宝物我更是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既然白色丝绢藏在了遗像的相框里,这个地址就一定很特殊。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金锁负责采购装备,我则登门拜访老赖。见我到来,老赖一脸的不屑:“哟,张老板,远来到此,有何指教啊?”   我知道前一阵子得罪了他,只得满脸堆笑:“大人不记小人过,您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老赖让我进屋,坐下后,说:“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开门见山吧,找我什么事?”   我也不含糊,问道:“上次,我听你说起过察合台汗国……”   老赖听到这个词,微笑着点点头,总算有了笑模样:“你瞧你瞧,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行,你这么爽快,我就跟你说了吧。你们上次去神龙山的事情,金锁那边都跟我说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李金锁,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得亏老赖是自己人,万一哪天跟个便衣吹嘘起来,我们岂不是都得进去,有时间得好好说说这小子。   老赖给我倒了一杯水,说:“我当时拿到了营口坠龙的那个龙骨时,就和几个高人研究过了,其中就有一个人下过八百媳妇皇陵!”   “等等,你说的这个人难道是?”   “不错,就是古一指。”老赖毫不隐瞒,他继续说道:“这古一指有多大的本事,也不用我说了,你们都见识过了。不过据他说,这皇陵里葬着的,并不是小皇帝。”   “啊,那会是谁?”除了皇帝,我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葬在皇陵里。尤其是这个皇帝生前杀人无数,屠杀了无数的妃子、大臣和侍卫,这样的暴戾的君主,哪里还敢有人占用他的陵寝呢?   “当初就连古一指都认为那是皇帝的皇陵,可是进去后才发现,那个地方真正的主人是‘阴太子’。也就是当初皇帝错杀的一个婴儿。”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故意装饰出八只手的古曼童,再想想最后的寝殿中的六只手,以及店老板祭拜的神像,种种诡异的现象组合在一起,确实是有些像阴太子。我问道:“那……真正的皇帝呢?”   老赖点上了一支烟,悠哉悠哉地吸了一口,缓缓说道:“我不说,你绝对想不出。真正的皇帝在察合台汗国!”   这个答案令我吃惊不小,唐唐的一国之君,怎么会在外国呢?总不至于是在外国组建流亡政府吧?   老赖继续说道:“根据史料记载,察合台汗国一直不服元朝的中央,蒙古各部落之间的汗位之争也不是什么秘闻了。这些家伙在草原上就你打我,我打你的。现在问鼎中原了,谁赢了谁就是皇上,更得打了!我们一直怀疑,八百媳妇起兵后,没有孤军奋战,而是悄悄联系了察合台汗国作为援军,八百媳妇自南向北,察合台汗国从西往东,两路大军夹击。按理说……这样的军事行动应该是正确的。可是……”   “可是察合台汗国不出兵,怕被坑。为了表示诚意,八百媳妇必须有人前往察合台作人质,对吗?”   老赖点点头:“聪明!”   “不过这也说不通啊。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去做人质呢,不是应该送皇子去吗?”我依旧有疑问。   “不然。后宫和大臣侍卫私通,八百媳妇的皇帝展开了大屠杀。很多怀着他孩子的妃嫔甚至都遭到了误杀。再加上他醉心于军事扩张,积劳成疾,这小皇帝根本就没有留下后代。据说,他曾经想过收养一个孩子,然后派去察合台汗国做人质。但是察合台那边根本不同意。”   “即便是这样,一个皇帝当人质,无论如何都难以自圆其说。”   老赖一拍大腿:“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查清这件事情的真相。”说着,他起身从后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你看这个。”   我接过照片,上面一片风景宜人的湖水,不过湖水并不平静,在湖水的中央,有一朵巨大的浪花掀起,一条金红色的身影在其间翻滚。看到这个影子,我猛然想起了皇陵中的那条超级巨蟒,不由一怔。   “这张照片是一个驴友在康西瓦河拍下的,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关于这个东西众多纷纭,你是行家,你看这像什么?”   因为照相的距离太远,我看也不是很清楚,像蛇?像鱼?似乎都对。总之不管像什么,都得承认,这是一个绝对的大家伙!露出水面的部分,从照片上估算的话差不多有十来米。   老赖见我不语,说道:“我想,会不会是八百媳妇为了讨好强援,把自己的龙献给了察合台汗国呢?”   我沉吟片刻,说道:“就算是,那也没办法解释八百媳妇的皇帝在察合台汗国的原因。”   老赖说道:“这件事情,还得多亏了古一指。他跟我说过二十年前的一桩往事。”   二十年前,怎么又是这个年数?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倾了倾身子。   二十年前,曾经有一支科考队,负责前往昆仑山考察当地的人文地貌,这支队伍非常庞大,包括了地质学家、生物学家、气候学专家、水质专家,甚至登山专家等。几乎每一位成员都是业内响当当的人物。按理说,这么牛掰的队伍,不需要任何外援了,可以说天底下就没有这群人摆不平的事儿。但是,这群专家还是请了一位向导。   这个向导年富力强,于当地的人文环境十分了解,他也成功通过了各位专家的刁难,成为了这支队伍里的一员。   大家利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然后就向莽莽的昆仑山进发了。这昆仑山全长2000度公里,他们怎么可能一次性全都考察完呢?只能是分阶段慢慢来。   有一天,大家在登上九别峰的时候……   “九别峰!”我突然大叫一声。   老赖吓得一哆嗦:“你干嘛一惊一乍的,差点儿被你吓出心脏病!”   我连连致歉,让他继续讲下去。在九别峰上,这个向导发现了一样很有意思的东西,那是一扇石门,不过被冰封住了。昆仑山上常年冬雪冻冰,即便是夏季,山顶的气温也可以到达零下20度。积雪化了覆盖在冰上,这些冻冰层化了冻,冻了化。一年又一年后,硬度堪比石头,没有专业的破冰工具根本无法破坏。不过,这扇石门雕刻得十分精致,像是古代的一处遗址。为了能一睹为快,当时还有人冒着雪崩的危险砸了一镐,结果只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小印。没办法,大伙儿只好放弃,当天的工作完成后,就回到了半山腰的营地。   所有人都被石门勾引得心痒痒的,这一夜,大家并没有睡,而是围坐在一起开会。开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大家认为该不该进入石门后。最后还是有人提出来了,认为应该冒险试一试,要不这样回去肯定会有遗憾的。这句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窝子,科学精神向来是一丝不苟,每一个搞科研的人都会极力追求完美,避免留下遗憾。大家经过商议后决定,由向导和一个登山专家还有地质学家上山破冰,其余的人等待消息。这也是为了避免发生大规模伤亡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营地的人等待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期待着能马上传来好消息。但是前去破冰的人迟迟没有来。而通过望远镜,也没有发现有雪崩的现象。等不及的他们决定前去查看一番。   大家带齐了装备,重新来到了那扇石门前。令人惊奇的是,那扇石门已经打开了,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了嘴巴,一股阴风从里面徐徐吹出。 第四十三章 背景音   当年,在场的所有人都急于进洞去一探究竟,大家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后,就毫不犹豫地进洞了。   我急于知道后面的事情,催促老赖讲下去。老赖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水,一抹嘴说道:“具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只知道这支科考队最后全军覆没了,不过那个向导却活了下来。这个向导……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古一指!”我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神情展露无遗。我想起来我手里的那卷磁带了,里面也有提到科考队,2000多公里的山脉,难道所指的就是指昆仑山脉?为什么磁带中会有这一段录音呢?为什么这段录音会在我的遗像中出现呢?   老赖没有注意到我神情的变化,接着说道:“不错,后来他也多次提起了那个地方。说那里很危险,但是具体遇到了什么又不肯说。说来也奇怪,在倒斗这个圈子里,古一指本来是个无名小卒,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古一指三个字居然响亮起来了。直到后来他去了八百媳妇的皇陵,据他自己放出来的话,说答案在那里……”说到这里,老赖停了一下,问我:“那里有什么东西?”   能有什么东西?古一指说要找答案,可是那个鬼地方除了奠柏、食肉虻、独角蛇、巨蟒、超级巨蟒、粽子……什么都没有了呀,会有什么答案呢?看来,一切的疑问,只有亲自去找古一指问清楚了。   我又问老赖有关于龙牌事情,他知道多少。   老赖这才娓娓道来,龙牌是一个老板卖给他的,本来这一切都很顺利。不过老赖拿着龙牌去炫耀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这人愿意出五倍的价钱来收购龙牌。老赖当然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但是谁会跟钱作对呢?他想要从金锁手里收回来,没想到金锁带着龙牌失踪了,这才没了办法,跟那个人实话实说了。没想到那个人突然紧张起来了。说到这里,老赖压低了语调,问道:“那些东西怎么样了?”   我眉头紧蹙,怎么好端端地这么问我?但我还是说道:“能捡条命回来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牌子。”   老赖松了一口气,说:“那些牌子有点儿诡异,似乎可以给主人招来祸端,没了好,没了好。”   “你刚才说的那个收牌子的老板是什么人?”   老赖欲言又止,最后紧张得四处看看,又小幅度地摆摆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不过……”他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如果打算去昆仑山的话,不如算我一个,我可以多带些信得过的人,要不就凭你一个人,怕是九死一生。”   我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想一想吧。”自从在八百媳妇的皇陵里走了一遭后,我从心里抵触吸收老年人作为团队成员,白拓和闫教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俩人无一生还。真要是发生点儿意外情况,老赖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不好说。当然,也有例外,如果像是古一指那样的高人,我肯定是求之不得了,但那样的高人,毕竟是可遇不可求。   我临走前,问老赖知不知道一个叫刘相的古人。   老赖摇摇头。   我起身告辞。   回到店里后,金锁拉着我到了他那里,打开里屋的门,满屋子的装备呈现在我面前,除了常用的武器,食物药品、救援工具等一应俱全,我真怀疑这小子的古玩店不开了,要开一个户外用品店。金锁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我办事,你放心,怎么样,全是一水儿的硬牌子。但这点儿货,就花了我小五万大洋啊!”   我不以为然,笑着说道:“你从古曼童那里带出来的货,卖了多少?”我太了解金锁这个人了,如果说他买眼前这些装备花了五万,那他带出来的那个大件儿少说也值六位数。   果然,一听我这么说,金锁有点儿慌了神:“你看你,毛爷,这都是小钱儿,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行了行了,我有事找你帮忙。”   我把金锁带回了我的店里,关上了店门。金锁一下子紧张起来:“卧槽,毛爷,您老不是要杀人灭口吧?还是要劫财劫色啊?”   我摇摇手,示意他不要插科打诨。我拿出了那个小型录音机,摁下了播放键。里面传出来了那声幽怨的腔调:“张一毛,你好!”这声似人又似鬼的语调吓得金锁周身一凛,指着录音机,嘴唇哆嗦着:“这这这这……这是哪儿来的?”   我讲出了在古曼童的明楼前发现了名字为闫显疆的死尸,并且从他的喉咙里发现了这卷磁带。钥匙的事情我决定先不说。   金锁皱着眉头,嗫嚅着:“喉咙处发现了这卷磁带?”他比量了一下大小,然后在自己的喉咙处比划了一下。“咯咕”一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看得出来,一个人如果吞咽下去这卷磁带,过程是很费力气而且非常痛苦的。   他说道:“反正这种东西,你打死我我也不吞,该不会……是被人硬塞进嘴里的?”   这种情况我也想过,问题是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如果说闫教授是主动吞咽的,他可能是不想被别人发现这卷磁带;但是被别人硬塞进喉咙……我猜不透动机是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古惑仔》里面,靓坤杀大B哥,最后往大B哥嘴里塞毒品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关于说这句话的人起身,开门后,远处传来的那段模糊不清的对话……金锁也无法判断是什么内容,不过他可以找人试试看。   第二天,金锁带着我来到了市中心的电子城。别看景洪市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电子城里各家店铺林立,每天都是人流涌动,卖手机的卖电脑的,汉语、少数民族语,甚至缅甸语、越南语、泰国语此起彼伏,有的商家为了争夺客源,还站在柜台上,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吆喝。这哪里像是一个卖场,简直比菜市场还乱。   我和金锁一进门口,就被几个商家拉来扯去:“老板,你来这边看看……”“要手机吗,最新型号的我们都有……”“电脑,手机,来我家看看,名牌组合,你要什么样子的都有……”我们俩就像是掉入了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只能被如流的人群挤来挤去。   因为周围太过嘈杂,我说句话都得提高分贝:“你说的那位朋友在哪儿呢?”   金锁指指前面,说道:“快啦,跟我走。”说着,他直接在前面帮我开路。在这种情况下,体重的优势显现出来了。跟随在金锁的后面,我们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商铺前。十平米左右的店面,临通道的玻璃柜台里放着几个老式的手机,还能看到最初型号的诺基亚1100,我一度怀疑这地方不是卖手机,而是卖古董的。左边的墙边堆满了各类的电脑配件,右边的墙上挂着仪态老式的摇头风扇,上面积满了黑色的污垢。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吊带背心,牛仔热裤,浓妆艳抹地坐在了柜台前,正在吃一碗米线。不管是长相还是吃相,此女最多四分……   我给金锁递了一个眼神: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金锁没理我,而是直接上前敲了敲柜台。那女的眼睛一翻,我真担心她的假眼睫毛不小心掉进碗里。金锁问道:“大力呢?”   那女的说了一句:“后边。”就继续吃米线了。十平米的小地方,柜台距离墙边仅有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这女的也不知道给我们让个路。金锁可不管这些,身子一侧,硬是挤了过去,看样子,胯下几乎都快蹭着人家的脸蛋儿了。过去后,金锁还冲我挤眉弄眼的,似乎很有成就感。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挤过去,不过尽力离这个女的远远的,这样的女的,我实在是提不起胃口。   走进来才发现,正对着我们的这面墙挂着一个碎花蓝色布门帘,金锁掀开门帘进去,我也跟了上去。里面的布置很有意思。这里比外面宽阔许多了,差不多有五六十平,墙上订了一些隔板,养着花花草草。一张床铺搁在了最里面,看样子是有个人躺在那里睡觉。一张超宽大电脑桌紧贴着门口正对着的墙面,除了正中间的电脑外,左边的笼子里养着一只仓鼠,右边的玻璃柜里养着两只安哥罗卡陆龟。别的我不知道,但从这两只陆龟的品相看,一只的价格就在两三万之间,老实讲,它们的身价跟这个地方实在不搭。   我正欣赏着这个布局,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能开发票吗?能开发票吗?”循声望去,是一只八哥,羽毛黑亮,属于八哥台湾亚种,价格也是不菲。   睡在床上的人醒来了,长长的头发十分凌乱,像是一个鸡窝,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下巴蓄着短须。金锁上前打招呼:“行啊,外面都快吵翻天了你都睡得着,你的八哥一叫你就醒啦。”   那人挠挠头,站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电子商城的顶级专家大力,这是我好哥们张一毛,江湖人称毛爷。”   妈的,我什么时候成了“江湖人称”了?但我也没有计较这些。大力也没有给我打招呼,直接走到电脑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拿过烟盒抽出了一支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大口,说道:“找我什么事?”   金锁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拿出磁带放在桌子上,说:“这里面有背景音,我想知道是什么。”   那人一看到这卷磁带,竟然笑了,说道:“好东西啊,五千!”   我一听这价格,差点儿骂娘。一开口就五千,这也太黑了!但冲着金锁的面子,我也不好发怒,只好说道:“能不能便宜点儿?”   大力的香烟只抽了两口就掐灭了,对磁带碰也不碰,说:“这东西,全景洪除了雷子,只有我能摆平,要么你就去找别人吧。”   金锁见状赶紧说道:“别别别,就你了,五千就五千,这东西我就交给你了。毛爷,你也别着急,冲我啊,你们都冲我。”   大力这才笑了,说:“就是,怎么说,你这王八蛋每次来的时候都占我房东的便宜,没收你一万就不错了。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金锁连连点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嘿嘿嘿,真他娘的带劲!”   我恍然大悟,敢情外面那位是大力的房东,不过金锁这品味也太差了,是个女的就要啊!后来金锁才跟我说,依他的身价,漫说是出去找小姐了,就算是包养一个美女也有富余,不过那样太平淡了,没什么意思。我对于他的这种看法不敢苟同,倒是那个胡嫣梦……我一直念念不忘,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大力先是取出了录音设备,我也叫不出来名字,将磁带里的内容录入了电脑,然后点开里面的一个图标,显示器出现了几道音轨,大力逐一点开,里面就是那几段话的内容了,分别是闫教授的日记,向我问好的声音,以及女性播报员的声音,我告诉大力,声音是在第二段和第三段之间。   大力逐一清除,渐渐地,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我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四十四章 录音的时间   经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努力,大力打了一个响指:“搞定,你们谁试试?”他的话音未落,我已经一把抓起了耳麦。大力为我点开了播放,里面传来了两个人的声音,一个就是向我问好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却听得我阵阵发寒,因为这个声音,来自马航。   只听向我问好的声音先说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马航反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不管成功或者失败,我们都当成一个试验就好了。”   “你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哼,说得跟没事人似的,你不也做了吗?”   “正因为我尝试了,所以我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接着是一片沉寂,过了片刻,马航接着说:“这把钥匙是教授让我给你的,相关材料都在招待所,你最好去看看。”   “还是原来那家?”   “嗯。”   “走吧,你跟我,咱们俩现在就去。”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但我没想到,听到的录音内容竟然是这样的。这段录音中,不仅出现了我的名字,甚至还出现了马航的声音。按照闫教授所说的推算的话,二十年前,我的遗像是他第一次发现的,马航也是他初次认识,可是为什么录音中也会有马航的声音呢?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卷磁带录制的时间,应该是在我的遗像之后的事情了。但如果是这样,还有一点说不通,遗像都有了,证明那时候遗像上的人已经死了。但为什么,磁带中不明身份的人还要像我问好呢?难道遗像上的不是我?可为什么会这么像呢?我的脑子有些乱,让大力把这段录音发到了我的邮箱,然后刷卡付账,离开了电子商城。   金锁见我脸上愁云密布,也不敢轻易打扰我。   回到了店里,我反复听着录音,归纳出了其中能获得的信息:首先是这个人和马航要做的事情,这件事情马航已经做过了,如今他却回过头来阻止这个人做。这是为什么呢?我列出了几个原因:第一,马航出于学术性上类似署名权的荣誉感,阻止这个人分一杯羹;第二,这件事情十分危险,马航尝试过了,所以出面阻止;第三,马航是受某人的指示,来阻止这个人这么做。从后面提及到的教授来看,不排除这个教授就是闫显疆,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三种,闫显疆授意马航,出面阻止这个人。   其次,两人对话中出现了一把钥匙,还说这把钥匙是闫教授留给这个人的。我打开保险柜,翻出了207钥匙,录音中出现的钥匙,会是这一把吗?录音中还提到了“招待所”这三个字。从钥匙上的编码来看,确实有点儿像房间号。只是目前不知道这家招待所在哪里,否则我现在就恨不得去试一试。   最后,这个人主动提出和马航一起去这个地方。他们的目的是去那里查看资料的。如果我最初的推断没有错,这段录音是在我的遗像出现之后,那么时间轴可以确定为二十年前到今年认识闫教授以前。我记得,我当初发现干尸的时候,他的钱包里都是第三版人民币……第三版人民币从1962年发行,到2000年停止流通,是市面上使用时间最长的一套人民币。按照这个时间推断的话,二十年前的1996年出现了我的遗像,四年后,闫显疆就死在了八百媳妇的皇陵,这个推断是完全成立的!也就是说,这段录音的时间,是1996年——2000年闫显疆死之前!   我长舒一口气,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事情总算是有了些许的眉目。接下来,我只要把精力主要放在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上,真相终会水落石出的。   这时候,我突然接到了金锁的电话,金锁对我说道,老赖请他去喝茶了,想请他商量一下去昆仑山的事情。金锁觉得人多好办事,但他一个人拿不定主意,于是打电话问问我的意思。我直接说道:“我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事情,你先看着办吧。对了,咱们行动的时间推迟了,延后吧,等咱们的伤好利索了。我也好趁这段时间查清楚更多的事情。”   “好嘞!”金锁那边爽快地答应了。我知道这货决不是因为我推迟了行动而这么高兴,是因为我将大权交给了他。   关于我的疑云,好不容易拨开了一部分,我不想这时候为别的事情分心。我收回杂念,接着想:录音的后半部分,是一个播报员情绪高亢地做着汇报工作,从这里看的话,个别细节倒是符合老赖跟我讲述的科考队进昆仑山的事情。   那时候,老赖对我说是二十年前了。我急忙上网搜索二十年前的新闻,很遗憾,在当时那个年代,网络讯息还不是很发达,估计很多人都还没有见过电脑,更不用说上网了。有关1996年科考队的消息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关键时刻,我只好求助于图书馆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天天往图书馆跑。不过景洪终归是一座小城市,图书馆的藏书有限,更不用说报刊杂志了,1996年的报纸因为年份太久了,所藏无几。半个月过去了,线索毫无进展,我倒是瘦了不少。   看来,得寻求朋友帮助了,这一天,我拨通了一位北京朋友的电话,拜托他帮我查询1996年的报纸消息,看看有没有关于昆仑山科考队的,只要是有关的,哪怕是个标题,都务必传真给我。我这位朋友是四九城里有名的掮客,比老赖的名号可大多了。当年,一位老板要收皮草,他找我帮忙。如今,算我求到他了。   一个星期后,我店里的传真机启动了,奇怪的,我原以为北京身为帝都,国家图书馆、首都图书馆等必然汗牛充栋,打印机怎么也得忙碌半个钟头以上,可没想到,就传过来了两张。第一张报纸的标题是昆仑山科考队组建,十二位科学家整装待发,还配了一张照片。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加上我店里这台传真机算得上是老爷机了,照片除了一两个人以外,根本看不清楚;第二张的标题是《科考队失联,搜寻工作展开》,其中还配上了十二位科学家的名字,生日,职称和照片。   照片都是统一的大头照,清晰许多,我逐一看下去,突然,一张照片恍如刺眼的阳光一般射进了我的眼里,我呆立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照片上,一张是闫显疆,虽然是二十年前的照片了,但是旁边的名字配上照片,我无论如何都敢做出肯定的答复。   闫显疆居然是二十年前昆仑山科考队的一员,而且还在失联名单中……我如堕冰窟,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如果说,二十年前闫显疆死了,那么之前跟我们去八百媳妇皇陵中的是谁呢?我的汗毛孔全都扩大,汗毛直竖,冷汗从毛孔里沁出来,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事实。细想一下,一个二十年前被宣判了死刑的人,突然从你的生活里出现了,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没错,我的第一判断是——鬼!   想到这里,我赶紧从网上查阅了有关闫显疆的所有资料以及著作。资料中显示的是,闫显疆参加1996年的科考队,跟随进入昆仑山脉,随后遇难。而他的著作,全都是1996年之前完成的。一般人读书的时候,很少留意著作的年月,我也一样……崭新的再版,直接导致了我的错觉。   鬼!在徐家庄的遭遇,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狐仙都能遇到,遇到鬼也不足为奇吧?   “吱呀”一声,店门被推开了,吓得我惊声尖叫,连手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进来的人也是一哆嗦:“我勒个去,你玩什么呢?吓我一跳!”   我一见是韩笑,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没事,没事。”   韩笑见我面色惨白,大汗淋漓,满腹狐疑地问我:“真没事?我怎么看你脸色这么差。”   我双手捂在脸上,做了一个深呼吸,拉着韩笑说道:“我问你个事情。”   见我一脸郑重的神情,韩笑也不由地严肃了:“什么事,尽管问。”   我深吸一口气,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第四十五章 鬼   韩笑一开始怔了片刻,指着我的声音都变了:“你……你……你不会……”   我点了点头,说:“我可能遇上了……”停了一会儿,又说:“不对,应该说是咱们俩都遇上了。”   韩笑变得不镇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有关闫显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说完后,韩笑愣在了原地。看得出,他也紧张了:“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我也不想相信,但是……但是……事实是你我都看到了,闫显疆就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可是二十年前,科考队在昆仑山全军覆没,你说,这种事情怎么才能解释得通呢?二十年前就死了的人,我在八百媳妇的皇陵里遇到了他的干尸,前不久还打了一个照面儿。现在想想,这种事情太诡异了。”   韩笑反过来问我,语气很低沉:“你相信这真的是鬼?”   四周的空气太过压抑了,我不敢确定自己的看法,但如果说这不是鬼的话,那应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我说服自己呢?官方误报?死里逃生?抑或是死而复生?这些都不合乎逻辑。   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照射进我的店铺,将店内所有的物品包括我们俩的影子都拖得长长的,这种氛围更显诡异了。   韩笑见我不语,他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支烟,点着后猛吸了一口。很少见韩笑抽烟,见他这样,我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他有过这样的遭遇?   果然,韩笑娓娓道出了一件事情:“大约在十二年前,那时我还在上高中,那天的情景就跟鬼故事里面的情节一模一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在一个晚上,我还在打游戏,突然电话响了,是我的同学打来的,他说在网吧跟人起了冲突,约我过去打架,地点约在了学校门口。我看了看时间,当时大概是将近凌晨三点钟的样子,我立马答应了,我的家住的离学校都很近,我走路过去差不多只需要7分钟,而从网吧到学校,他估计要十五分钟的样子,然后我就穿好衣服下楼去了。   “虽然是在夏天,不过还是有点冷,我当时也是学校里的一霸,听说哥们儿挨欺负了,火就上来了。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一直走到了学校的门口,我想是等他呢还是先进去拿家伙呢,后来他迟迟没有到,我懒得等他了,直接从围墙上翻进去,我得先穿过操场才能进教学楼里面拿家伙。”   说到这里,韩笑笑了一下:“那时我们的家伙就是拆学校的凳子腿儿。”我没有插话,他则继续讲下去:   “想着时间还早,我就在操场上走走,等人来齐了再说。我们的操场一圈是四百米,我就开始围着操场走,一开始走的还好,到后来一个人都没来,我有点儿害怕了,想想一个人凌晨三点在操场上兜圈,那不是有病吗?想着,我直接穿过操场去了教学楼,我的教室在四楼,因为一楼的入口被锁死了。我得顺着一楼的防盗网爬上二楼,然后才能顺着楼梯上四楼。而当我正准备爬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一楼的教室发出了奇怪的动静,平时吧,也就不在意了,不过想想当时的场景还是有点好奇心。”韩笑抽了一口烟:“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呐!   “我绕过楼梯来到教室的旁边,透过玻璃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因为有路灯和月光的关系,教室里还是可以模模糊糊看见一些的。这一看不得了,一个长头发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个生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这东西坐在板凳上抠自己的头发,那声音就跟风吹树叶发出的声音一样!   “当时我就吓傻了,而且跟恐怖小说里面的人遇见鬼一样,真的定了几秒种,我想挪动身体可就是动不了,还好那个生物并没有抬头看我,过了几秒钟我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我紧张地往后退,我也不敢进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一溜烟儿地从围墙翻出来,还好学校旁边有个我们小区保安亭,我赶紧走过去。   “刚刚走到那里,我就看见叫我来打架的那个同学也是面如土色地跑过,一边跑一边往后看,我迎上去问他怎么回事,他赶紧跑过来跟我说,原来他从网吧出来到学校的途中,身后就一直有个骑自行车穿个军大衣的人跟着他,想想他走过来需要走两个街道,而且一路上又没有人,就这么背后跟个人还是很不舒服的。我们俩谁都不敢动,就在保安亭旁边等到了快五点,想一想,那时候真的是吓傻了。天开始朦朦发亮,我们两个才走去学校,当然,打架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白天的时候,我跟同学说这件事,可是没人相信。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可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我的心头。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生怕是因为我平时欺负同学的缘故,惹上了这个东西,于是就开始分析为什么会遇见鬼,如果不是人品问题那就是时间和地点问题了,于是我就开始搜集了一些关于我们学校的资料。不是说很多高中都是盖在坟头儿上面的么,我也问过一些人,虽然得到了一些说法,证实了这所学校是建在坟上的,但是证据还是不充分,这个地点原因也就不了了之了,剩下的就是时间原因,说来也巧,我开始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我遇鬼过了两个星期之后了,我打开手机查了查那天的日期,也没有什么啊,后来看见农历,上面清晰的写着农历7月15日,也就是中国的鬼节,俗称7月半,看了之后我就冒了一身的冷汗,至此我就发誓再也不在晚上出去玩了,特别是7月半的时候。”“但事情还没有完。这件事过去了一年,咱们都是文科出身的,不过那时我也学美术。因为我画得不是很好,所以我就准备在外面找美术培训学校。刚好我们班的几个同学都在一个地方学,就这样,我也去了那里。我们一般学美术都是在学校上完晚自习之后再去的,所以下课的时间也很晚,每天都是将近12点放学的样子。并且那个美术培训的位置跟我们的学校隔的很近,每次下课我们都是得经过学校回家的。   “有一回我们几个下完晚自习后就去培训的地方画画,走在路上,其中两个女生就说她们昨天晚上遇见鬼了,我开始很不以为然,然后在大家的询问中她们说出了撞鬼的位置我才开始正视起来,那个位置就是我在教学楼一楼撞鬼的位置,一模一样!后来几个同学调侃她们,叫她们形容下那个鬼的样子,居然跟我所见的也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我是被一个长头发的生物抠头发的声音所吸引的,而她们是在那个教室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当时是晚上12点多,也不会有哪个妇女带婴儿在教室里面玩吧?   “不过我并没有跟她们说我也在撞了鬼,否则她们估计会吓得哭的,这件事情之后我更能坚定我是遇见鬼了,其实现在想想看,当时还是运气蛮好的,要是那个鬼真的像小说里面的那些冤魂样儿的,后果简直不敢想。“那时候我在学校就喜欢打篮球,因此结识一些爱打篮球的,偶尔还给我们学校女子篮球队的当当陪练。有一次下午陪她们练完球之后坐在地上休息会,就开始聊天,因为她们晚上上完晚自习后还会再训练几个小时,所以她们放学很晚。其中有三个女生就说起了一件事,昨天放学后她们三个留下来打扫场地,诺大的场地回声也很响。等她们打扫完之后准备锁门,突然听见里面有拍篮球的声音,她们吓坏了,很奇怪但更害怕,因为整个球馆除了她们三个就没人了,怎么会有拍球的声音?当时的情况下,哪有人敢去看?她们几个连门都来不及锁就跑了。”   韩笑沉寂了,说完这些后,他一脑门的汗珠。我递给了他一张纸巾,他接过来后擦了擦汗,说:“我后来也不敢在学校称王称霸了,生怕那些东西再找上我。”   我终于明白了,韩笑在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老实,听父母的话了,原来是有这样的遭遇。韩笑是我的铁杆兄弟,我对于他的讲述深信不疑,说完这些,他也变得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如果是诚心打趣我的话,绝不会有这样的表现。听完了这三段身临其境的鬼故事,我也陷入了沉思。现在该怎么办呢?更要命的是,除了闫教授,还有一个马航,这小子更是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不定。   韩笑说:“你如果觉得放心不下……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怎么看?”   韩笑说道:“我认识一个精通此道的人,他或许可以断定这东西是人是鬼。”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我可不想被这个问题折磨了。关上店门后,我骑着摩托载着韩笑往城南进发。一路上韩笑给我指路,我则乖乖听从。   景洪的城市布局很有意思,城南这一带,五行八作几乎都有一些,加上越南缅甸甚或泰国的生意人,导致了这一片鱼龙混杂。我们平时都笑称,真正的商业大佬,都应该去云南景洪的城南历练一番,能在这里出头的,才是真的牛。   最后,我们停在了一处居民楼前。这幢居民楼属于老城区中的爷爷级建筑了,还保留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也没有电梯。我们一路爬上了五楼,韩笑按下了501的门铃。按了一下,门铃没响,只好改为敲门了。这门板漆都要掉光了,真担心韩笑掌握不好力度,门板就塌了。   随着一声刺耳的开门声,一个老头儿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背在身后。看面前这个老头儿,身高勉强一米六,还佝偻着身子,满脸的皱纹,左目是瞎的,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旧军装。   但我久居此地,深知人不可貌相这条至理名言。尤其是湘西滇西一带,巫蛊之术流传甚广。很多看似不起眼的人,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向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老头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二人,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了,请进吧。” 第二卷 昆仑鸮巢 第一章 二表哥   住在景洪这么多年了,对当地的这种文化早已是习以为常,但论起来面对面的深入接触,这还是第一次。我心中不免有一些紧张,斜眼偷偷看了一眼韩笑,他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我暗暗惊叹:老司机啊!老人引我们入屋后,穿过客厅,进入了东边的一间卧室,推开门进去后,看到这里除了一个神位,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再无其他。   老人先坐下,然后我们才坐。老人问我:“你是要问……”他指了指地下:“是吗?”   我点点头。   “这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我报上了闫显疆的名字和生日,他的生日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   “什么时候死的?”   “1996年。”   老人点了点头,他收走了桌上所有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皮包,这种包的样式很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物件。拉开拉链,他先是取出来了七个象牙雕刻的小佛塔,每个都像大拇指大小。看到这样的东西,我心里不由得估算,拿到黑市上能卖不少。接着,他又拿出了一个盘着红丝线的线盘,最后,就是一个香炉了。   老人很迅捷地将七个佛塔按照上三中二下一的倒三角队列排列好,熟练地抻出红线左右缠绕象牙佛塔,结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像什么,我也说不上来。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一定的规律。老人做完这一切后,虔诚地点上了一炷香,说:“咱们开始吧,记住,在他不说话前,你也不许说话。”   “他”当然指的是闫显疆了,难道对面这个不起眼的老人可以让我跟闫显疆通话?我赶紧正襟危坐,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人双手捏了一个诀,扶在桌子边上,口中念念有词,听着像是一些少数民族的语言,又像是偏远地方的方言。我尝试仔细去辨别,却一句话也听不懂。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老人。他表情扭曲,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脸色血红,不一会儿,全身都剧烈抖动起来。这样的场面差不多维持了三五分钟,老人一声长嘤,缓缓睁开了双眼:“年轻人,这个人我没有找到他。”   没有找到,什么意思?我和韩笑面面相觑。   老人解释说:“如果这个人死了,不管他在哪里我都可以让你与他对话。但是这个闫显疆……有点儿奇怪。”   我身子往前探了探:“老先生,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从表面上看,二十年前,闫显疆确实是死了,要不我也不会找他这么久了,可是……我没有找到他,这说明……”   “说明什么?”   “他在当时并没有死,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毕竟,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灵机一动:“2016年,请您找一找2016年死亡的闫显疆。”   老人对于我的请求微微诧异,大概他没有想到,同一个人的死亡年份居然差了二十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于是,之前的一幕又出现了,这次的时间很长,前后足有十多分钟。老人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又摇摇头,说道:“这个人没有找到。”   “啊?”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当时在八百媳妇的皇陵中,我亲眼看到闫显疆中蛇毒身亡,独角蛇的毒性非比寻常,连年富力强的梁世赞都没能躲过去,我也险些命丧蛇吻。何况,我是眼睁睁地看着闫显疆咽气的。如果说他当时没死的话,似乎只有一种可能了:闫显疆是不死之身!但这太不可能了。   老人见我一脸的困惑,说道:“这个……跟前一个情况相反,96年死亡的,是灵魂游荡;而16年死亡的……是没有灵魂的,所以我才找不到。”   这种玄之又玄的话我很难理解,本来我还想请老先生试试呼唤马航,不过我不知道马航的生日,只好作罢。突然,我心念一动,说道:“老先生,我还想请你叫一个人上来。”   “好。”   “张一毛,1985年八月初六。”   我这话一出口,韩笑“啊”了一声。老先生看了一眼韩笑,冲我微微笑道:“你确定吗?”   “嗯!”那张遗像犹如一根鱼刺卡在了我的喉咙处,如果不把这件事情闹清楚,我会一直胡思乱想下去。   老人重新做了一番法事。看着他满头大汗地样子,我心里也很紧张,握紧拳头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珠,我不知道我期待什么。如果此时老人开口真的是我本人的声音,我该怎么办?   老人停止了动作,这一次,他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缓了好半天:“年轻人,跟闫显疆的情况一样……找不到。”   我整个儿身子一下子软了,瘫坐在椅子上。   对于这三个“找不到”的结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欣喜还是失望?是宽慰还是平静?或许每种都有吧。我并不怀疑老人是个骗子,因为他到最后也没有收我钱,一分钱没有,还不够他一把年纪在那儿折腾的,反而临走前,老人还别有深意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虽然我不知道其中的过程,但我预感到,这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结果,韩笑对此很是歉然,他说自己以前也是托别人介绍认识这位老先生的,万试万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砸了。   我只能是尽力安慰他不要多想,反倒是万一老先生真的说闫显疆是鬼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到目前为止,我想要得知事情真相的事情无一有结果,我想去拜访一位老友,也就是我曾说过的那位爱蛇如命的家伙。说句心里话,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位朋友。并非是我不喜欢他的人,而是不喜欢他的家。我印象中去过一次他的家里,无毒蛇有毒蛇全部加起来差不多三五十条,那种场面,心脏承受能力弱的估计得当场吓晕。   因为我们目前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只好是打电话沟通,我询问他知不知道一种头上长着向前弯的独角,通体青黑的剧毒蛇。老友在电话那头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刺激,还是发烧烧糊涂了。我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妈的,怎么全世界都拿我当傻子呢?其实一想,这种事情也不怪他们,毕竟所经历的遭遇太过诡异,就跟小说电影似的,谁会相信呢?   又过了一天,我联系了缅甸的一个伙计,属于生意上的伙伴了,想请他帮忙查一查有关梁世赞的履历。说起我这位生意伙伴,那真算是狠人中的狠人了,记得当初一位富商的女儿找到我,想要一整张蟒皮用来作包包。我联系了他,为了证实这东西来路正,这孙子居然在网上给我现场直播了扒皮!   这是一条网纹蟒,长度差不多有四米多,它的头被绳子绑住,吊在了房梁上,泰国那哥们儿先是站在了人字梯上,牢牢抓住了蟒蛇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刀,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入了蟒蛇的七寸处。蟒蛇翻身挣扎,但因为脑袋被吊住,巨大的身子无论如何翻卷都无法摆脱伤害。蟒血像是喷泉似的喷溅在那哥们儿的身上。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蟒蛇似乎力气耗尽了,身子垂直着。这哥们儿大喊一声,双手握着刀柄,突然从人字梯上跳了下来!   割皮刀从蟒蛇身上划出了一条笔直的刀口,从七寸到尾部。网纹蟒的内脏就像是如得大赦似的,从刀口全都挤了出来,掉在了地上,血更是顺着刀口涌出,那哥们儿招呼手下找来了桶接血,然后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走过来对着镜头说:“你把这段录像给那白富美看看,证实我这货是货真价实。”   虽然我是玩动物制品的,但从动物身上活取皮毛这种事,我还真没经历过。这段视频一度给我造成了阴影。圈里都说:活取皮毛,皮毛的质感更好。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皮草厂活取动物皮毛的根本所在。但是当我真的亲眼目睹这样的事情后,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小子心黑手很,在缅甸一带很吃得开。果然,一个星期后,他给我发来了一份传真,上面是关于梁世赞的生平履历,大多是他参军晋升的经历,从一个新兵一步步到上尉连长。不过,缅甸的伙计还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梁世赞五年前被特种部队除名了,官方通报是下落不明,并且和一名中国籍重犯一起潜逃。   中国籍重犯,难道是我的二表哥甘效乾?不会吧,我记得梁世赞的日记写的清清楚楚,上面没有提及我二表哥是被抓的。通过上面的描述,反倒像是甘效乾主动联系他们的。   提起我这位二表哥,也算是领我入这行的“开蒙恩师”了。当初要不是他,我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游走于法律的边缘。他最轰动的一次,是在亚马逊流域孤身一人制服了一条两米多长的巨骨舌鱼,从此在这一行名声大噪。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主动投靠缅甸军方呢?而且就算我二表哥是重犯,也应该交由中国政府,轮不到他们缅甸军方来处置。   何况这些年来,缅甸政局不稳,内战不断。常年的作战使得缅甸军方练就了杀伐果断的狠辣作风,中缅边境线上,每年死在缅甸军方手里的人,就不下三位数。我二表哥除非脑子秀逗了,要不然决然不会让自己羊入虎口。   尤其是,二表哥在这一行,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轻易不吃“大锅饭”(行话:即和人搭伙儿)。他自己常说的一句话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钱,谁都不要信,就算是亲爹亲妈,有的时候也会害你。”除了刚开始他带了我三年,我没见他跟谁合作过。这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去送上门了呢?   “吱——”传真机再次启动,一张写有字的传真纸发过来了,我拿出来一看,不禁手脚发凉,手中的传真纸也掉在了地上。 第二章 进发昆仑山   传真纸上的字是写上去的,上面有这么一句话:“波赞的部队归属金三角拿猜。”金三角的名气有多大,无需我赘言了,而且拿猜这个名字,在中缅边境更是妇孺皆知。此人是亚洲最大的毒枭,即便世界上也是呼风唤雨。传闻,因为拿猜的生意扩展到了美国,哥伦比亚和墨西哥两国的毒枭联合,要干掉拿猜,没想到一场交战下来,哥墨的联合军团全军覆没。此役后,拿猜掌控了世界绝大多数的毒品市场,风头一时无两。   我一直以为梁世赞的部队是政府的正规军,照这么看,他口中所提到的将军,很可能是拿猜的手下,甚至就是拿猜本人了。比较令我诧异的是,我二表哥甘效乾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主动投靠这位杀人魔王呢?   根据我对二表哥的了解,他一定是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是只能联系黑道的,还必须是有实力的黑道。二表哥是跟动物打交道的,问题也只能出在这里。因为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靠走私动物,非法猎杀的人突然有一天转行倒腾白面儿了。   不过以我的认知来说,天底下,只要是跟动物有关的,对他来说应该没有摆不平的。遇到了老虎?这东西早已经死绝了;豹子?他身上带着家伙呢;野猪?他上树比猴子还灵活;蟒蛇?那玩意我都能搞定……要知道,这可是位上山能擒虎,下海斩蛟龙的主儿,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他摆不平的。   我觉得,我不能这么乱猜下去了。我骑上摩托车,自己一人来到了上次求通灵的地方。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似乎只有这位老人了。最起码,他能让我知道,甘效乾是死是活。   再次到达这里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我问了问邻居,邻居都说,上星期,老人的身体突然恶化,大前天,他吐了一滩黑水,人就去了……我算了算日子,恰好是我第一次来,那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知道真相呢?   闫显疆,或许还有一个马航,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我的头脑现在很清楚,是活的无疑,但是遗像是怎么回事呢?死而复生?显然不是。我的脑子乱哄哄的,晚上,又去了韩笑的酒吧消遣。   韩笑问我事情有什么进展吗,我摇了摇头,问起了他有关于二表哥的事情。韩笑的酒吧开张的时候,他也来捧场了,后来一来二去熟络了,也成了这儿的常客。不过韩笑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二表哥最后一次来这里,表现得很正常。   妈的,这甘效乾,咋不跟金锁似的呢?金锁心里有点儿事,都恨不得全世界知道。要是甘效乾也这样,我多少还能得到一些消息。   我正想着这些事情,一只大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毛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声音,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金锁。这人太不禁念叨了。我扭头说道:“年货(人员装备)都备齐啦?”   “备齐啦!笑,给我开瓶八二年的拉菲。”   韩笑直接给他倒了一杯啤酒:“八二年的拉菲没有,你将就喝这个吧。”   金锁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半扎啤酒进了肚,他一抹嘴,说道:“老赖这老小子,真不含糊,真给咱们搞到了一些硬通货。”他警惕地左右看看,舞池里群魔乱舞,音乐也很大,他附在我耳边说:“烧火棍!”   烧火棍是我们对枪的称呼,不过我也知道,老赖是不可能搞到制式用枪的,估计是一些猎枪。这样更好,猎枪打出去的子弹发散,近距离杀伤十分大,如果我们在八百媳妇皇陵里带着这样的家伙,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饭局都请了谁?”   金锁看看表:“约好了,他们就快来了,您老人家亲自过目吧。”   韩笑给我们开了一个单间,晚上九点半,有两个人进来了,一个是毛头小子,不过个子比我高一头;另一个是留着长发的年轻人,面容冷峻,不爱说话。金锁主动招呼他们:“来,给毛爷请安。”   小个子赶忙鞠躬:“毛爷好!”   我装腔作势地摆摆手,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家伙忒实诚了,金锁一句戏言也值得当真。”   长发却一句话也不说,双手插在裤兜里,盯着我看。金锁对我耸耸肩说道:“新人,没见识,咱们赶紧说正事吧。”   随后一聊天我才知道,毛头小子叫凌飞泉,长发的叫太乾,两个人都是老赖介绍的。不过对于去昆仑山的计划,这俩人丝毫不知情,小个子还以为这是一次驴友的野外约行呢。我和金锁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没打算告诉他。大家聊了一阵儿,凌飞泉是越聊越来劲,太乾却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说,就像我们谁欠他一万块钱似的。   太乾的冷跟梁世赞和向雄都不同,梁世赞是外冷内热,向雄是有问必答。可是这太乾给人的印象却是就像一块冰,从内到外都冷,冷得让人尴尬。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后,金锁送客。临走前,太乾走到门后,忽然转回身来,看着我说了一句:“你身上……味道不对……”   味道不对?我闻了闻自己的衣衫和腋下。没有异味啊?金锁干笑两声,赶紧连推带搡地送他们出去。回来后,他见我一脸的疑惑,说:“咳,别瞎想了。这个叫太乾的,这儿不大正常。”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没有回应他的话,我自己的感觉跟他差不多,太乾跟正常人不一样。但同时另一种感觉更为强烈——他不是一般人。   金锁主动岔开了话题,问我磁带的事情有没有进展。我反而问他,有关于二表哥甘效乾的事情。金锁摇摇头:“好端端地你怎么问起他来了,他不是你家亲戚吗?”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知道也不多。你应该最清楚了,甘爷名声大噪的时候,我还没有入行呢。再说,当时和他的圈子也没有交集。”   这倒是实话,要不是在八百媳妇的皇陵撞见了,我和金锁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上的交集。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进展,我不得不重新回过头来先查清楚当年科考队的事情。似乎一切谜团的起因,都是因为当年的昆仑山。九别峰也成为了一个谜团,二十年前,科考队在那里遇到什么,古一指是如何逃脱的,闫显疆究竟是死是活……这些问题想必都要由我亲手解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专心致志地准备前往昆仑山了。为了路上躲避安检,老赖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一辆路虎越野,五个人加上所需的装备,挤挤也够了。而我的伤势也有了好转。出发前,金锁还追着我问防蛇靴哪里有得卖,看来,独角蛇在他的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我不得不托朋友给他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   三月初春,我们一行人从景洪出发,一路走县道乡道,往返穿插,由云南入川,而后经川入藏,最后从西藏到达昆仑山。而目的地,就是康西瓦河临近的九别峰。一路上看着地图,我想起了老赖给我看的那张照片,让老赖再次拿了出来。金锁显然已经看过这张照片了,不屑一顾。我却陷入了沉思,寻思这一次的昆仑山之行怕是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不过这一次,我们的人员得到了加强,装备也很先进,就连猎枪的子弹都是绝对得充足。并且,为了应付高原反应,我们还自带了吸氧机。昆仑山,事关遗像的问题,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   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敢走国道高速,行程上就拖慢了许多。好在车上的每个人都会开车,累了就换人。糟糕的路况也能被这辆路虎摆平。   我们的休整大多安排在了不起眼的村落。因为交通不便,很多村落的村民收足了钱,也不会问你是干啥的。后来,我们进入了藏区,这里已经算是高原了,虽然我们几个人大都在云贵高原上生活了几年乃至几十年。可是猛地已进入闻名世界的青藏高原,大家还是有了不同的高原反应,小个子吐得稀里哗啦,老赖躺在车上吃了药蜷缩一团哼哼唧唧,金锁浑身无力,一句话都不想说,我也是靠吸氧机来维持。唯独太乾,好像一点儿事都没有,见大家都不适,他主动承担起了开车的任务。   考虑大家的身体条件,我们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如此一来,行进速度更慢了。唯一可以缓解身体不适的,大概就是这美景了,在城市中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这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最蓝的天和最白的云,宛如小白花点缀在了一条浅蓝色的缎带上,显得祥和宁静。远处隐隐可见的山黛,倒影在了清澈的湖水中,犹如画中的美景。难怪人们都说来西藏可以洗涤心灵,这种心旷神怡,不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这一晚,我们入住进了藏区的帐篷。提起西藏,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西藏人住在了帐篷里,就像蒙古人住在了蒙古包里。但实际情况却是,西藏的传统民居多姿多彩,不仅有可随处迁居的帐篷,也有固定的土木结构的房屋,还有以石为材的碉房,以竹或木为材的竹楼或木楼,甚至还有窑洞。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城镇中修起了不少新式钢筋混凝土建筑。   不过我们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去城市的,所以这些携带帐篷的游牧民族,成了我们的最亲的亲人。住在颇具藏文化特色的帐篷里,一碗暖暖的酥油茶进肚,周身的疲惫都驱散了。闲暇来的时候,就拉着藏族同胞聊上两句,我一时忘却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别看是游牧民族,居住的帐篷,人家可不会含糊,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装饰物。就连那个老板的女儿,还没上学前班的白玛拉姆也喜欢用自己的画装饰帐篷,虽然画风还很稚嫩,却看得出来她很用心。   老板的汉语很生硬,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交流,连说带比划,彼此的问题也都能弄明白。尤其是金锁,这小子简直是打手语的天才,一阵比划后,老板马上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我觉得,如果哪一天这小子变成哑巴了,跟别人沟通也完全不成问题。   小白玛拉姆又画好了一幅画,跑过来缠着老板给她贴在墙上。老板禁不住女儿的纠缠,站起来要去挂上那幅画,忽然,我注意到了画上的内容:远处是藏式帐篷,一群牦牛,骑着马的是老板。但是距离最近的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和小白玛拉姆的合影。   这个老人是胡九川#### 第三章 大本营   虽然小白玛拉姆的画功不敢令人恭维,但是那一头的银发和典型的汉人装束,我确定是胡九川无疑。我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抓着小白玛拉姆的手询问她画上的爷爷是谁。   小白玛拉姆年纪尚幼,又不懂汉语,吓得当即哭了。这样一来,老板可不依了。揪起我的衣领,举起醋钵儿大的拳头就要揍我。一看大家势成水火,金锁赶紧站了起来挡在我们俩中间,又是作揖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比划,总算大家的误会消除了。   但老板还是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随后像是故意似的,对金锁解释了画上老人的来历,却不跟我说。不过这种事情,我当然能从金锁这种人嘴里打听出来:半个月前,画中人的确来过这里,那时候这个老板也是刚刚赶着群牛来到这儿。随同胡九川一起来的,有一个漂亮的姑娘,还有另一个老人,剩下的就是四五个大小伙子了。   我知道,那个漂亮的姑娘应该是胡嫣梦,另一个老人会是谁呢?我想到了老财,胡嫣梦在运天德茶馆将老财接走,目的是带他来到了藏区?这个绑架人的作案动机打死我我也想不到啊!来到藏区是做什么呢?杀人灭口是肯定不会,犯不着费这么大劲。   如果说,闫显疆所说的二十年前的往事是真的,徐瞎子是存在的;那么将这段内容进行了艺术加工,并以评书形式告知大众的老财,是一定知道些许内幕的。这种人的身上,会有着更多的谜团和内幕。没准儿他就清楚我那张遗像的来龙去脉呢。   想到这儿,我第二天卯足了力气猛踩油门一路飞驰。金锁路上吐了四五回,大吐苦水:“他亲娘四舅姥爷的,早知道你今天这么疯,昨天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些事儿,这下可好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哇——”说完,又吐了。   老赖皱眉道:“老财,不就是说评书的嘛;至于那个什么胡九川,我听都没听过,不一定是奔着你的事去的吧?”   我熟练变换着档位,说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种感觉……你们不会懂的。”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我目光注视着后视镜,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愕然,唯独太乾,双目紧紧盯着我,眼神中像是充满了审视。我受不了被人家这样盯着,索性避开了。   这时候并非旅游旺季,再加上我们穿行于偏僻的路上,终于进入了新疆。虽然路程远一些,但是足够隐蔽,路上也没有遇到麻烦。   “看,昆仑山!”凌飞泉指着窗外激动地喊道。   我们纷纷扭头望去,一座高山巍峨耸立,像是一条蜿蜒的巨龙,身上闪着白光点点,朝着远方飞去。云南当地也有众多的雪山,但是真正跟眼前这座天下名山比起来,简直是腐草之荧光对比天空之皓月。   金锁望着窗外的风景,问道:“老赖,你看看地图上,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老赖拿出地图,戴上老花镜,觑着眼睛看,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叫——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布伦口乡苏巴什村。”   金锁惊呼:“操,什么鬼,这么长的名字,扒什么屎村?”   “是苏巴什村。”老赖摘掉眼镜说道,“这九别峰是西昆仑山的第二高峰,从那里入山,是最近的。”停了少许,他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听说这也是二十年前,科考队入山的路径。”   听到这句话,我的内心波动了一下,极力不在表情上面表现出来。   快到目的地了,大家的心情也多少轻松了一些。金锁缠着老赖让他多讲讲九别峰。   老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铝锡酒壶,抿了一口,咋摸着嘴说道:“九别峰,那是名声在外啊。因为大名鼎鼎的公格尔山是姊妹峰,所以当地人又称之为小公格尔山,也是著名的旅游风景区。”   “卧槽,风景区,那我们上山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吗?”   “急什么,九别峰海拔7500多米,你以为游客会吃饱了撑的往上爬吗?再者说了,这座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爬的,北边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南边是地形复杂的冰雪积层。而且……这座山的脾气不大好。”   金锁有点儿着急了:“怎么讲?”   “九别峰有两样是当地人最忌讳的,一个是雪崩,一个是冰崩。不说别的,去年,好像是五月份吧,这里就发生了一次,周边上万亩草场遭殃,上百头牲畜死亡,几十户牧民房屋受损。正所谓冰川过处,寸草不生啊!”   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九别峰看似美丽,实则暗流涌动,远不像想象中那么祥和啊。   当晚,我们驶入了苏巴什村。这个村子的人户不多,大部分都在外面游牧。不过为了照顾游客,也有专门的人家保持着游牧的帐篷,就搭建在东北山麓的候孜草原,从这里,就可以看到九别峰的北面。另一部分是搭建在了卡拉库里湖畔,可以得窥冰雪覆盖的九别峰南麓。一座高山,两幅奇景,不得不感慨自然的伟大。   晚上,我们在湖边生起了一堆篝火,平静如画的湖面,倒映着7500多米的九别峰,我忽然觉得我简直太渺小了,渺小得像是一粒沙。九别峰像是一个袅娜多姿的少女,下半身穿着墨绿色的长裙,上半身穿着一件雪白的外衣,静若处子。若不是来时的路上,老赖讲述了这座山的恐怖之处,我很难想象她发起怒来,竟是这样的可怕。   我们和往常一样,跟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攀谈起来。这个浓眉大眼的维族汉子得知我们要上山的时候,惶恐不安,百般阻挠我们。他一个劲儿地挥手说道:“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上山的话是很危险的。这个地方,雪崩,冰崩是非常非常常见的。”   我们对于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就像每次我都会对游客劝诫不要进入雨林一样。但我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折返。上山不能没有向导。老赖更是不停地加钱,可是他百般不答应。最后只好降低要求,只请他带我们到达设在库鲁岗冰川的末端,海拔3600米处的大本营就好。那里是历年来攀爬九别峰的起点。二十年前的科考队,应该正是从那里出发的。   男主人见我们主意已决,也劝不动我们了,只好叹口气说:“钱,我不要,我会带你们上去。但是上山后,你们要自己小心。”说着,就背过双手,边摇头边走了。   金锁埋怨着老赖:“我说你也太敞亮了吧?还一个劲儿地加钱,幸亏人家够意思不要,不然的话,我看你怎么收场。”   老赖也熟知金锁的脾气了,笑着说:“怕什么,这不还有你李老板呢嘛。”   “哎哎哎,打住,锁爷我可以是属貔貅的。给我的我接着,想从我这儿拿走,门儿也没有。”   我打断他们:“好了,时候不早了,都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我们上山!”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卡拉库里湖,跟大本营所处的位置同为海拔3600米,只要兜一个圈子就能到。但谁会想到是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啊!开着车,在无人的路上飞驰都走了半天,最后到达那里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除了空空如也的帐篷再无其他。我印象中的登山大本营,好歹得有补给站啊。   带我们来的男主人说,现在是淡季,有没有登山队来,所以这里冷清了一些。不过这也正中我们下怀。人少才好办事。他挥挥手,走了。四周空无一人,接下来,就是我们表演时刻了。我们换上了登山靴。金锁却叫苦不迭,抱怨自己被我忽悠了,弄了一双用不着的防蛇靴。   我打趣他说道:“哎,别以为防蛇靴没用,告诉你,在这种地方,照样有蛇,而且是剧毒蛇。”   “毛爷,你又忽悠我。这儿是青藏高原啊,你确定那些蛇没有高原反应?”   “你知道有一种蛇叫白头蝰吗,咱们云南那边也有,但是。”我换好了登山靴使劲跺跺地下,说道,“这里也有。喜马拉雅白头蝰!”   太乾盯着远处的一座帐篷,忽然说了句:“有人!”   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就跟哑巴开口一样新鲜。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凌飞泉:“在哪儿呢?”   太乾指着一个帐篷。那个帐篷离我们五六百米的距离,我觑着眼睛都无法看清楚那里有什么,狐疑地问他:“你视力不错啊,你确定?”   太乾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坚定的眼神盯着。我从包里拿出了枪管锯短了的猎枪,给太乾递了个眼神,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朝帐篷走去。   这座帐篷看样子刚搭建不久,灰尘很少,顶上却积攒了大量的积雪。透过帐篷的门帘缝望去,里面有一些干净的衣物。我心头一凛:大爷的,果然有人。冲太乾一点头,枪管顶开门帘就冲进去了:“不许动!” 第四章 藏狼群   我的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经从帐篷里急速冲了过来,迅捷如雷,我出于本能似的一歪头,劲间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像是被一道锋利的匕首划过,只感觉伤口一热,已经流血了。   金锁大叫一声:“卧槽,是狼!赶紧围住他!毛爷,你没事吧?”   幸好这一下我躲得足够快,虽然流了点儿血,但伤口不深。如果我稍慢一点点,恐怕颈动脉就断了。老赖上前帮我上了点儿药。我这才看清楚了被我们包围的这个家伙:一米半左右的身长,青灰色的背,目露凶光,獠牙外露,伴随着声声震慑的低吼。我心头一颤:藏狼!心里还埋怨太乾:你他娘的啥眼神儿,一只狼竟然能看成是人。   大多人会认为青藏高原因为气候和地形的原因,生物系统很难形成完整的进化,所以物种稀少。其实不然,在青藏高原上,各种生物物种之间都得到了彼此的依赖及自我保护性进化。所以时至今日,青藏高原上不仅有丰富的生物物种,还有着独特的生物独立性。这其中,藏狼就是杰出的代表。   我马上冲上前,和太乾、金锁以及凌飞泉四个人组成了一个十来米左右的包围圈,将藏狼牢牢地围在了垓心。金锁大概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藏狼这个物种,竟然十分兴奋,嘴里吆喝着:“都给我打起精神啊,不准让他跑了。这东西到手,回头还能卖个好价钱!”   我一听金锁的意思是要抓住这只藏狼,赶忙说道:“这东西不能……”我话还没说完,藏狼突然高高跃起,奔着金锁的面门而来。金锁和我以前在云南的时候就一起打过猎,但是这么近距离地被一只狼迎面扑来,他还是第一次,当即就傻在那儿了,连手里的枪都忘了使了。   情势危急,太乾见状拔腿一跃,冲到了金锁的身边,他手里没有家伙,但也毫不畏惧,飞起一脚朝藏狼的小腹踢去。这一脚呼呼带风,凌厉霸道!藏狼身在半空,估计不敢硬碰,它身子陡然转了一个圈子,两条后腿在太乾的腿上一搭,竟而借力朝我这边扑来了!好狡猾的家伙!   狼是一种极具猎杀技巧的动物,生性懂得团队配合。即便是孤身落单,陷入重围,它们也会本能地突破防守薄弱地一环。这一点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这样。从一开始被我们四个人包围,这只藏狼就认定了我是最薄弱的一环,大概是它嗅到了我的血,认为我的行动受限,于是做出了佯攻金锁的举动。等到引得太乾去救金锁的时候,调转枪头冲我而来。   我当然也不含糊,抬手举着枪托朝藏狼砸过去。藏狼一个急转,躲过了我的攻击。它背对着我,却不再回头,笔直地朝着凌飞泉冲了过去,急速奔跑的爪子在地上掀起来阵阵尘埃。凌飞泉个子不小,胆儿却很小,已是吓得手脚发抖了。   金锁突然大喝一声:“开枪,快开枪!”   我闻言,大惊失色,阻止道:“不能开……”   但还没等我说完,“叭”的一声枪响,划破了静谧的天空。凌飞泉站在那里,木然地端着枪,枪管里冒着一缕白烟,握枪的手还抖个不停。藏狼倒在他的身前,身上一片血渍。它的肚子抽搐不停,眼神中露出了不甘的神情,最后,这种不甘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它喘了几口气,继而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悲鸣!   糟了!我意识到,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劈手夺下了凌飞泉手里的枪,体内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你他妈疯啦?脑子进水了?开他妈什么枪!”   凌飞泉倒在地上,一脸的委屈,大概是看我一脸的凶神恶煞,他也不敢回嘴,只是说:“不……不是我要开枪的……”   “就是,毛爷,你发生什么火啊。是我让他开枪的,那种情况下,不开枪怎么办,找死吗?”金锁不以为然地走过来。   “你他娘的懂个屁!”我十分气愤,这俩人全然不动当前局势有多可怕。这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了“嗷——呜——”的一声狼嗥。这声音撕破了重重高山的阻隔,清楚地传到了我们每个人的耳朵里。这声的尾音还没有消逝,另一声更为悠长的狼嗥从左边传来,紧接着,右边也响起了阴仄仄的响应。   我苦笑着说:“听到了吧?杀了这只,我们的麻烦大了!”藏狼群组织严密,这只狼类似于斥候,它在牺牲的最后一刻,发出了信号。如果不出意外,为数众多的狼群正在悄悄接近我们,估计最多半个小时内,我们就会陷入狼群的包围。   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嗥,大家的脸色都变了。老赖赶紧说道:“左边,左边没有狼啊,咱们往那边跑!”   我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的。它们肯定是在逐步缩小包围圈,故意空出来了左边,其实在那里,早就埋伏下了主力狼群,都是成年的雄性藏狼。我们往那边跑,是真正的羊入虎口啊!”   金锁这时候着急了,指着凌飞泉:“你说你这小崽子也是,没事开啥枪,就显得你能,你会开枪是吧?”   凌飞泉瞪大了眼睛,看得出来,他对于金锁的指责很不认可了。当然了,开枪是金锁说的,现在他却成了背锅的。   我说道:“算了算了,照这么看,咱们有两个办法:第一,趁着狼群没来,我们在这里利用一切可用的工具修筑一个简单的工事阻挡狼群。但我不知道这个狼群的数量,这个方法很冒险。第二个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上山。”   他们四人看了看营地这些简陋的工具,除了支撑帐篷的骨架几乎没有像样的铁器了。总不能抖着几块帐篷布去迎战狼群吧,斗狼么?可如果现在上山的话,没有向导,哪里有陷阱冰坑悬崖之类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么冒然上山,生还的几率可以忽略不计了。左右权衡之后,大家决定就地埋伏。狼群能有多少,最多也就是二十只上下,只要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不敢说全歼,最起码可以自保。   既然决定了留下来拒敌,我们就得抓紧时间了。首先面临的就是地形的选择问题。大本营处在了一处平缓地带,这样的地形肯定是不行的。理想中的地形当然是居高临下。“那里,小毛,你看。”老赖指着一处凸起的高岗。   这高岗差不多十多米,一面是直上直下的直角,宛如刀砍斧劈的痕迹。另一侧则是常年积雪的缓坡,虽然角度合适,但是常年的积雪导致非常光滑。幸亏我们换好了登山靴,我自告奋勇地爬上去。虽然是缓坡,又有登山靴,但我还是要借助冰镐。爬上高岗后,顶端是一处十平米左右的平地,这简直是理想中再合适不过的地点了。   我固定好安全绳,示意大家可以攀爬了,同时检查装备,准备战斗。在他们四个人拉着安全绳攀爬的时候,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狼嗥的方向,目前看并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见到狼的影子。难道是我估算错误?   在野外的时候,我最害怕遇到的动物不是蟒蛇鳄鱼之类的爬行类,而是类似虎豹熊这样的大型生物。虎不说了,几乎已经绝迹。豹子速度一流,身手敏捷,如果手里没有枪,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对付。熊虽然看起来笨重,但是也有着60km/小时的速度。但相比这些独处的猛兽,更让我忌惮的是狼!   作为群居的犬科类猛兽,它们不仅纪律严明,还拥有着完美的咬合力。我曾经见过一个纪录片,狼群中高度老弱病残率先向牛群发起攻击。受惊的牛群疯狂朝着另一个方向争先恐后地逃窜,却不料,狼群中真正的精英都已经守候在那里。这样的配合性捕猎,即便是狮群也很难做到。也恰恰是这个纪录片,让我没有掉入狼群布置的疑阵。   我抬头看看,老赖已经上来了,金锁紧随其后。我重新举起了望远镜。远处,掀起了阵阵的尘埃,一队黑影朝这边飞奔而至——狼群来了!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而且数量之巨,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一般的狼群或七八只,或十几只,最多的也就是二十多只……但眼前的这个狼群小分队,已经有三十几只了。这还只是一个方向的,如果其他三个方向的狼群一起来的话……岂不是上百只了?   我立即吼道:“快,它们来了!”   凌飞泉一听狼群掩至,慌乱之下脚下打滑,一脚蹬空了。多亏在最后的太乾拖了他一把。他这才稳住了身子。金锁双手抓住绳子往上拽,还愤愤骂道:“真他娘的笨蛋!”凌飞泉这样的人明显是缺乏经验,手脚无力,这时候,狼群已经蜂拥而至,连它们嘴边有几根胡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而现在,凌飞泉距离我们的位置还有三分之一,因为他的牵连,太乾也才走了一半。   “来不及了,开枪!”我下达了开枪的命令,希望这样能阻一阻狼群的速度。随着枪声响起,有两只狼应声而倒。但是这根本不妨碍它们的行进速度。丢下受伤的同伴不管,继续朝我们的位置冲来。   “毛爷,后面!”金锁指着我身后惊恐地大叫。   我回头一看,不得了了,身手的狼群也扑来了。不止这些,另外两个方向的狼群也冲来了。足有上百只!这哪里是什么狼群啊,简直堪比一只军队。   狼群的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了高岗的下面。此刻我们队伍最后面的太乾,距离地面的距离不过五六米。狼群中的狼嗥此起彼伏。一只狼突然红了眼睛,奔上高岗!   我和金锁为了掩护太乾,拼命开枪。可是这种双管猎枪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每打完一枪,都要退出弹壳,重新装填子弹。“砰砰”两枪,那只狼似乎很有经验,只不过左闪右避,就轻易地躲了过去。更令人吃惊的是,它在这种冰雪层居然都可以奔走如飞。看来,我低估了藏狼适应冰雪地形的能力。   我和金锁手忙脚乱地装填子弹,这时,凌飞泉突然开了一枪,而这一枪,居然打在了太乾的手边!冰雪层被弹药破开,冰碴跳进了太乾的眼里。这在这一瞬间,太乾的速度慢了下来,身后的狼突然前跃,扑向了太乾#### 第五章 老首长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虽说我们这种冒险不能百分百确定每一个成员都活下来,但是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先挂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眼看藏狼张开了血盆大口,冒着寒光的獠牙就要要到太乾的脚腕了。太乾忽然腰部用力,使劲一甩,两条腿与上肢呈90直角,躲过了这一口。藏狼一口咬空,四肢没有来得及发力,身子迅速向下滑去。太乾趁机双腿荡回来。脚后跟狠狠地砸在了藏狼的鼻子上。藏狼吃痛,哀嚎着滑下了山坡。我们长舒一口气。   回过身来,金锁气急败坏,一把抢过来凌飞泉的枪:“真他妈猪队友,不用你了!”   凌飞泉也是满脸的歉然:“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没工夫听凌飞泉的解释,因为此时,大队的狼群已经赶到,上百只狼将我们所站立的高岗团团围住。这种场面,恐怕这一辈子都很难看到。其中更是有一队藏狼已经开始爬山,目测有十几二十只的样子。   太乾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我们也不敢随便开枪。这种猎枪打出去的子弹发散,万一伤到太乾,就得不偿失了。   “来,把手给我!”金锁伸出手去。   太乾刚要伸手去抓,身子却猛然一沉,向后迅速滑去。我们往后一望,一只藏狼咬住了他的腿,正在努力将他往下拖。金锁站起身来,举起了枪。我急忙压住枪管:“别开枪,会误伤的!”   “那能怎么办?看着太乾被狼群吃掉吗?”金锁生性胆小,但这次却勇敢面对狼群。其实我知道,他这正是被逼上绝境的愤怒。不过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狼群的数量太多了,如果我们跳下去救太乾,非但救不出他来,我们自己也得喂了狼。但是作壁上观,静待其变的话,太乾独自一人也毫无生还的希望。   金锁见我不说话,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蹲守在峭壁后面的几只狼身上,“砰砰砰砰砰砰”的枪声响个不绝,倒闭的藏狼无数。守候在那里的狼群朝金锁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忽然,狼群都停止了攻击,它们动作一致地仰头,鼻子抽动,似乎在空气中嗅着什么。头狼扬颈高嗥,其余的狼群响应着。就连拉扯太乾的那只狼,也停止了动作,跟着响应。   这奇怪的一幕,看得我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意思呢?狼嗥过后,头狼转身狂奔,狼群跟着响应,就犹如千军万马,在漫天尘埃中迅速撤去。   “我去,不至于是被我这几枪吓跑了吧?”   我头皮一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大叫:“不好!”抬头一看,九别峰上白雾漫漫,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正在迅速朝我们的方向涌来——雪崩!   凌飞泉转身就要跑,被金锁一把薅住:“小兔崽子,今天锁爷教你一个乖,你他娘的就算是博尔特附体,也跑不过雪崩。”   说时迟那时快,那团白雾已经近在眼前了,大量的积雪犹如开闸的洪水,又像是千军万马地扑面杀至,沿途的一切都被掩埋。我们赶紧把太乾拽上来。太乾说道:“跳下去,快!”   一边是峭壁,这样的地形运气好的话能保住一条小命。我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十来米的高度说跳就跳!老赖拼命摇头:“我不行,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   金锁可不管那么多,在他背后一推:“你给我下去吧!”   我们纷纷跳下去,好在我落地的同时马上打了一个滚儿,化解了冲力,赶紧让大家靠着峭壁站好:“都贴紧……”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了隆隆巨响,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剧烈颤抖,真正的惊天动地!我在心中责怪自己,也骂金锁,开那么多枪,我怎么就没拦着点儿呢?这孩子也是脑子晕乎了,不知道会引发雪崩吗?   我正暗暗骂着,耳边响起了震天巨声,没有给我任何的反应时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倒在了地上,接着就是刺骨的寒冷感冲击着我的脸。积雪冲进了我的耳朵和嘴里,就像是有一个人掰开了我的嘴硬给我塞进来似的,我的脑子里更是晕头转向,大脑停止了工作,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是我第一遭遇雪崩,原来听闻消息说有人命丧雪崩的时候,物理渣的我很难理解。说白了不过是体质轻易化的雪,怎么就能轻而易举要了人的性命呢?但真当自己遇到了,我却只能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受到了身边的一片温暖,睁开双眼的时候,我躺在了帐篷里,旁边烧着开水,身上盖着棉毡被,暖洋洋的。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太乾,他看到我醒了,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去了。随后,金锁等人跟着他进来了。   金锁笑着说道:“毛爷,行啊,福大命大,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老赖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幸亏,这次雪崩的规模不大,要不然,咱们几个都得撂在这儿。”   金锁喂我喝了几口热水,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儿知觉。我问大家都没事么,金锁说,除了我之外,只有凌飞泉的脚崴伤了,不过问题不大。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凌飞泉这小子找到了一个愿意当向导的人,现在一瘸一拐地去找向导了,一会儿就能带来。金锁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这小子总算干了件靠谱的事情。”   我点点头。遭遇雪崩,让我感觉浑身无力,我又躺下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可以下床走路了。当时已经是清晨了,我走出帐篷,看到他们四个和一个老人围坐了一圈,正在听那个老人绘声绘色地说话。这位老人六十多岁,声如洪钟,从口音和模样判断,像是一个汉人。   见我走过来,他们赶忙招呼我,介绍说这位老人就是凌飞泉找来的向导。老赖笑着说:“这位老哥原来是新疆建设兵团的,不简单呐!”   老人自我介绍说叫黄宪章。老赖说:“这是我们的小毛。”我主动跟黄宪章握了握手,就算是认识了。黄宪章笑呵呵地说:“小伙子体格不错嘛,遇到雪崩,你都能活下来。”我陪着干笑数声,说道:“只是运气好而已。”   黄宪章叹了口气说:“你是运气好,可不是所有人运气都好啊。”这句话一出口,他们四个人除了太乾,都跟着在那里摇头叹气的。我问是怎么回事。   老赖不等黄宪章开口,就说道:“黄老哥二十年前,目睹了科考队遇难的全过程!”   我大吃一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二十年前的事情,我挠破头皮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眼前这位老人竟然是当时的目击者。   金锁主动往旁边挪了挪,闪出一块空地儿来,又对黄宪章说道:“老先生,不好意思了,还得请你从头说一遍,我这哥们儿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黄宪章从上衣兜里摸出了一根自制的卷烟,伸出舌头润湿了烟身,金锁主动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着。他这才缓缓道出了当时的事情。   二十年前,科考队进山,新疆建设兵团接待了这些人。而黄宪章恰恰是这次接待任务的负责人。当时民风纯补,兵风更是正派。得知是政治任务,黄宪章自然不敢轻视。   记得那是1996年3月,跟我们现在的时间差不多。黄宪章接到了上级的电话,要他负责接待科考队,保障他们的补给,提供一切尽可能的帮助。黄宪章当时是上尉,负责临近九别峰的一处兵站的运转。因为当时旅游业还没有兴盛,所以除了部队的士兵,常年见不到别人。   所以那一天,黄宪章命令大家做了一次大扫除。将兵站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还准备了当地的民族特色食物,拉了一条横幅,甚至还让战士们准备了一台别开生面的欢迎联欢会。   那天的上午十点半,科考队成员搭乘着兵站的军用卡车到了。十三位科学家依次下车。   听到这里,我忽然打断了黄宪章:“等一下,老首长,您说科考队是几位成员?”   退休的军官很喜欢别人这么称呼自己,黄宪章脸上乐开了花,说:“十三个,我记得很清楚。”   我低头沉思:报纸上面的报道都说这一次的科考队只有十二个人,怎么到了兵站就变成十三个人了呢?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难道是古一指?不对不对,当时的古一指明明是作为了向导出发。我看向了老赖,想用眼神询问他事情的真相。   老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暗暗摇了摇头,下巴指了指黄宪章,示意我先接着听下去。   欢迎仪式很隆重,黄宪章还亲自跟每位科学家握了手。别看当时的黄宪章是上尉军官,要知道,那个年代当兵的都没什么文化。黄宪章很是钦佩有文化的人,那天也很高兴。尤其科考队中,有一个叫叶欣欣的女孩儿,引起了黄宪章的注意。   金锁凑趣道:“老首长,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说到这些,年逾六旬的黄宪章竟然脸红了,神情颇为向往地说道:“别说,按照当时的审美观和流行的洋气度,叶欣欣就像是现在的范冰冰呀!”   一句话,把我们全逗乐了。   兵站常年都是守着一群雄性生物,当时都四十多的黄宪章还一直是单身。叶欣欣刚20多岁,就是科学家了(其实只是科学家的学生)。正是他心仪的类型。所以他就格外对叶欣欣多一点儿照顾。科考队开会的时候,他为大家倒热水,但是会给叶欣欣泡一壶茶(这种地方,茶叶非常珍贵);他洗衣服的时候,会主动帮叶欣欣洗好床单被单;晚上睡觉,他也会多给叶欣欣一条厚被子;就连分水果,也是多给叶欣欣一些。那时候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回事大家都明白。   有一天晚上,叶欣欣约黄宪章出来了。没想到,就出了一件大事#### 第六章 头七   那天晚上的月色有一点儿朦胧,黄宪章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他认为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有了回报。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装,军衔擦得熠熠生辉,头发梳得油亮,戴上军帽,觉得自己满意了这才出门。   这一天晚上,俩人沿着兵站的操场一路走。他以为叶欣欣出来是要跟他表明她的态度,没想到,这一路上,叶欣欣只问他有关九别峰的传说和这里发生的怪异现象。   黄宪章心里急得都快脚心挠墙了,可表面上只能装作没事人似的。这时候,叶欣欣突然问他道:“黄站长,你们这里闹过鬼吗?”   黄宪章一愣,鬼,开玩笑吧?但他故意想跟叶欣欣开个玩笑,故意板着脸作沉思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儿印象。我们这里,还真有这样的事。”   黄宪章故意杜撰了一个闹鬼的故事,无非是什么部队的营房建在了乱葬岗,然后没人的地方遇到了穿白衣服长发的鬼。尽管这些桥段现在听起来老掉牙了,但是在二十年前,绝对能吓到小姑娘。   不料,叶欣欣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问他道:“那你知道,这里怎么才能遇到鬼吗?”   这个问题可把黄宪章难住了。以往,小姑娘听到鬼这个字都唯恐天下不乱,哪里还敢希望遇到鬼呢。可是眼前这位小姑娘,听她的语气似乎很希望遇到鬼。   黄宪章当然不能说是自己胡诌逗她的,看她一脸严肃的神情也不想伤她的心,只好说道,听别人说,晚上十二点不要开灯,点上一支白蜡烛,对着镜子削苹果,只要苹果皮不断,就能见到鬼。   叶欣欣千恩万谢,十分高兴。黄宪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姑娘究竟要搞什么鬼。   直到第二天晚上,黄宪章夜里巡查,忽然发现叶欣欣所住的科考队房间透着微弱的火光。他陡然一个激灵,生怕叶欣欣出了什么意外,蹬蹬蹬几步冲上楼,推开房门后一看,他当即吓得瘫软在地。   只见叶欣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左右各有一根白色的蜡烛,她长发披肩,穿着一身的白色长衣,正在对着镜子削苹果!   我们听得已经入了迷,乍听上去,这跟二十年前的科考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明白,从这支科考队成立的一开始,就透露着各种不同寻常,每一个诡异的现象,似乎都是我按图索骥的线索。   黄宪章说道:“后来,我问了其余的人才知道,叶欣欣的男友是在九别峰失踪的,所以她这次跟着自己的老师一起来,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男友。唉,小姑娘怪痴情的,可惜我没戏了。”   听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们都有一种想笑的感觉。我问道:“老首长,你知道科考队来这里的目的吗?”   金锁嘬了一下牙根儿:“毛爷,你晕了吧?科考队当然是做科学考察了!”   黄宪章摇手:“不对!”   我心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果然是这样。之前我就怀疑,闫显疆不管是死是活,他本人就是一个谜。科考队中有他在,我相信他们也绝非是做科学考察那么简单。因为这么多优秀的顶级专家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至于全军覆没,除非是发生了非常大的毁灭性灾难。   黄宪章接着讲起了后来的事情:   在兵站停留了差不多半个月,科考队几乎每天都在开会,拟定各种方案。期间,黄宪章也经常听到他们的开会内容,不过很奇怪,这些人平时交流都是普通话,但是一到开会的时候,他们就会说一种很奇怪的语言,像是一种南方的语言,但是一个词都辨别不出来。   最后,兵站有一个蒙古族的小伙子,他听了一会儿后,像是蒙古语,但是又不全像。只能说是发音有些相似,意思又相去甚远。   我的心跳不禁加速,跟金锁和老赖互相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南蒙秘文!这些人居然懂得利用南蒙秘文交流!我问道:“当时的科考队中有没有一个叫闫显疆的人?”   黄宪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时间太久了,除了叶欣欣和领队,我谁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领队叫什么?”   “闻天崖。”   这个人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但黄宪章还是有一点很难理解。半个月后,科考队就告辞了,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尽管被叶欣欣拒绝了,但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气度,更何况黄宪章是代表了军人形象。他几乎每隔一段儿时间,就会派人开车来给大本营补充补给,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有一次,他去开会,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了前来送补给的车辆,便一起前来,没想到到达这里的时候,科考队人间蒸发了!   我们很难理解这个词汇。大本营没人留守很正常,可能是全队出去工作了,最大的利用人员资源。   但黄宪章显然不认可我们的说法,他说道:“据送补给的战士说,每次他们来的时候,这里就算是没人,也应该有人活动的迹象。但是这一次不同,这里荒芜一片,就像是没有被开发一样。所有的设备没有不说,就连帐篷也都不见了。那一天没有雪崩,没有冰崩,没有冰川跃动。你们说,这种情况该怎么解释?”   我们几人大眼瞪小眼,对啊,除了人间蒸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科考队难道是带着这些装备撤离的吗?可是没有车辆,他们轻易离开肯定是死路一条,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就是藏狼群都能轻易撕碎他们。   黄宪章注意到了我们吃惊的表情,他似乎有点儿忧虑地说:“最奇怪的不是这里。”他又点了一支烟,说:“随后,我所在的兵站……真的发生了闹鬼事件!”   黄宪章讲这件二十年前的往事不知道讲了多久,但是我知道,我们几个人的表情已经发生了数次的变化。   黄宪章吸了两口烟,眉头紧皱。这件事情说起来,正是科考队人间蒸发的七天后,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他们全死了,也算是头七了吧……”   话说科考队离开后,黄宪章就又接到了通知,说是军区的一个军级中将一个月后要来视察,要求黄宪章一个月内把兵站重新装修一下。因为当时又招收了几十个新兵,加上宿舍整改,所以五个人一间的宿舍变成了十二个人一间,住宿条件变得十分拥挤。   新兵里有一个辽宁籍的小伙子,长得五大三粗,每天都要求自己三百个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身体壮得像头牛。黄宪章甚至想过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大比武的时候派他去。结果就在科考队失踪七天整的这一晚,晚上12点多,黄宪章查哨,回来时就看见一群兵挤在宿舍门口,有一个新兵更是吓得直哭。黄宪章问怎么回事,士兵们指指里面,他进去一看,自己也是寒毛直竖!那个辽宁新兵坐在床边,弯着兰花指,神情十分妩媚,手里虚握一把梳子,正在做梳头的样子。   黄宪章吓得哆嗦,但是又不能在手下人面前露怯,他只好破口大骂:“别他妈吓人,不然有你好瞧的!”辽宁新兵回头看看他,咧嘴笑了一下,眼神是向上看的,诡异地露出了眼白!他嘴里哼哼唧唧,好像是哼什么歌。声音尖细,听着瘆人得很!大家谁也不敢进去,就只能在门口等着。黄宪章就这样跟他对峙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这个新兵才倒在床上没动静了。又过了一会,他的鼾声起来了。黄宪章壮着胆子走进宿舍,发现在刚才新兵“梳头”的地方,有一张纸条,字体很是纤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叶欣欣的字。不过很奇怪,上面的字是:救救我!上面还写了三个非常奇怪的词,一个是龙,一个是察合台汗国,还有一个是八百媳妇。   嗯,看来事情有了眉目,没有来错。我心中想到。   看着这张字条,再扭头看看睡在床上的辽宁新兵。难道说,叶欣欣是借助他的手写出了这段文字?黄宪章拿起纸条桌上的笔画了两笔,颜色一模一样!   那一晚,整个兵营都几乎没人敢睡觉,甚至一些中尉少尉衔的军官都主动要求待在办公室。这样的事情,更加坚定了黄宪章关于科考队已经全部遇难的认定。所以,后来当媒体前来追踪科考队下落的时候,黄宪章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迫于舆论压力,除了一家媒体外,别的媒体都不敢登出,只能是坚持“失踪论”,而非“遇难说”。   说完了这些,黄宪章喟然长叹:“我听说你们也是要来登山的,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这件事情,所以就豁出这张老脸给你们当向导。想着能找到当年科考队的尸体……”   昆仑山多变,二十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是当年有尸体,说不定被狼叼走了,被秃鹫吃掉了……但是我们也不必说出来,黄宪章在这里的年头比我岁数都大,这些浅显的道理他不是不懂。我倒认为,与其说他是在寻找那些遥不可寻的遗体,还不说是寻找弥补过去的一种遗憾。   我回过神来,发现黄宪章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我问道:“老首长有什么事情吗?”   黄宪章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怎么可能呢?” 第七章 冰崩   我看着黄宪章疑惑的神情,心里没底,问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哪知黄宪章摇摇头:“哦,没事了,没事了。”   我心里嘀咕着:怎么好端端的他也成了这样子。自从八百媳妇回来,不,应该说自从去八百媳妇后,我就觉得很多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已经习惯了,也不会去想那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了。黄宪章既然主动请求当我们的向导,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九别峰7000多米的海拔高度,要是没有一个专业的向导,我们这次的行程无异于寻死。   虽然说决定了登山,但这种超高海拔的雪山可不是说登就登的,没有十足的准备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停留在了大本营准备相关事宜。包括装备的选择、登山方案的敲定等。晚上,我们就睡在帐篷中,因为怕报复心极强的藏狼群去而复返,所以我们每次都会派出两个人守夜,点亮篝火。   这一晚,是我和金锁当值。金锁这两天的心思,早就飘到了九别峰上,计算着察合台汗国有多少宝贝。我往篝火堆里填着柴,一言不发。   金锁见我这副样子,噘着嘴说道:“毛爷,你想什么呢,该不会是被黄宪章的几句话给唬住了吧?”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金锁一怔,说:“信……又不信……关键是这东西谁也没见过呀!”   我说:“闫显疆、马航……他们俩的情况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那天黄宪章讲了叶欣欣……”我琢磨了一个修辞:“还魂的事情,你说,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在闫显疆和马航的身上?”   金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嗯——悬!鬼我没见过,但是跟人肯定是不一样啊。你琢磨琢磨,如果科考队真的是遇难了,为什么叶欣欣还魂的时候谁都不找,偏偏找黄宪章呢?”   “黄宪章的兵站距离这里最近。”   “哥,咱们能不逗吗?都他娘的成阿飘了,还在乎距离的远近?我要是她,干脆直接飘回老家,告诉自己的父母总比告诉外人好得多。”   “你的意思是,黄宪章说谎?”这确实是一个新思路。   “依照我在古玩行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这人倒像是个老实人。不过……你要说他说的是真事吧,感觉太不可思议了;要说他说谎吧,那他娘的也忒会演戏了啊!”   说了半天,金锁也没个主意,一堆废话。   在黑夜中,我望着莽莽深山,心情如这山峦起伏一样波动,萦绕在心中的谜团令我格外压抑,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我们在大本营停留了约有四五天,这才朝着九别峰进发。   在高原地带爬山,是个十分艰苦的活动。我们不仅得应付高原稀薄的空气,还要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路况。在冰雪层覆盖的山上,稍有分心就有可能滑落到万丈深渊。几千米的落差,真摔下去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有一段是直上直下的峭壁,被厚厚的冰层包裹,像是一面镜子。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一个人利用冰镐凿壁而上,然后固定好登山绳,下面的人顺着绳子爬上去。面对平滑如镜的冰层,我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因为以前去过俄罗斯的缘故,对付这种冰层,我很有经验。黄宪章却不大放心,还一再嘱咐我,力道不要太重,以免引发冰崩。前几天刚刚见识了雪崩,还好大难不死。不过传说中的冰崩可要是雪崩厉害多了。想象一下,几百斤甚至上千斤上万斤的巨大冰块以飞一般的速度撞击过来,世间一切生物几乎都没有生还的可能。   在登山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功课。九别峰的雪崩冰崩决不是开玩笑的。我想起了这一节,心里有点儿没底了。太乾拉了我一把,说道:“我去。”接着,这小子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拿起登山绳斜跨在肩膀上,穿着厚重的羽绒登山服,双手一闪,左右手各亮出了一把短剑。左手的短剑二尺来长,银色;右手的短剑长达三尺,金色。再配上他身上的这一身黑,至少我觉得很搭配。   只见太乾腿一曲,弯腰弓背,陡然间,身子拔高,一下子蹿上去了差不多两米多高的距离。金锁看得目瞪口呆:“我去,猴子吗?”   我也看傻眼了,没想到沉默寡言,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太乾能有这样的身手。更令人称绝的是他手上的那对儿短剑。冰的密度非常大,有的时候,我们手持铁器卯足劲力的一记,也只能在冰层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白印。但是这对短剑,左右上下移动,刺入冰层犹如刺豆腐似的,轻轻松松。   太乾仅靠两臂的力量,带动着身体向上移动,速度很快。随着它的高度增加,因为冰层反射阳光的关系,我们很难看清楚他的行动,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黑影。   忽然间,冰层反射的阳光暗了一下,随即又亮得刺眼了。怎么回事?我暗自嘀咕了一下。刚才的景象,好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太阳下掠过,暂时遮蔽了阳光。尽管这种情况转瞬即逝,但是给我的感觉却十分真实。我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张望着,似乎他们没有注意到。   太乾停了下来,我赶紧举起望远镜,见他挂在峭壁上没有动,好像是在警惕着什么事情的发生。良久,见周围的情况没有变化,他才继续行动。看到太乾这样的表现,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刚才那道黑影绝对不是错觉,是有东西掠过,不仅我感觉到了,太乾也应该注意到了。   现在的太乾处在了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位置有点儿尴尬,万一遭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他很难应对。大概是深知这一点,太乾的速度加快,两只胳膊此起彼伏,速度飞快。金锁连声惊叹:“好一双麒麟臂!”   很快,太乾就攀上了悬崖,他在上面固定好登山绳后,将绳子抛了下来。我们拽住绳子试了试吃紧力度,就开始了攀爬,第一个上去的是凌飞泉。这小子吓得直哆嗦,不敢爬,在我们的极力要求下,强行把这小子捆住的。不是我搞歧视,只是有凌飞泉在,保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呢。猪队友这个词,似乎就是为这小子发明的。   接下来就是老赖,然后是金锁,老当益壮的黄宪章紧随其后,我负责殿后。为了避免有突发情况发生,每一个人都是确保到顶后,另一个人才上。我们这几个人没有太乾那样的身手,所以速度上肯定会慢一些。加上高原缺氧,每爬十几米,我们都要休息一段时间。如此往复,但是前面那几位,就花了两三个钟头。轮到我的时候,我有点着急,抓过安全绳后打了一个结就开始攀爬,加上金锁他们在上面拽绳子,所以我的速度也不亚于太乾。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面前的冰层前一秒钟还能影射出我的影子,这时候却突然出现了裂痕。太乾的短剑刺出的小孔间出现了一道清晰无比的裂痕,并且迅速连接在了一起,伴随着“咔咔”的声响。糟了,要冰崩!   我赶紧冲上面打手势,示意他们动作要轻。同时,我在心底咒骂:狗日的,这叫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来次昆仑山,先遇雪崩,再遇冰崩。我想,我这份倒霉劲儿也是没谁了。   因为距离过远,加上山上的风大,视角也有问题。上面的人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打出的手势让所有人都凛然一惊,他们立即放慢了速度,我的双脚也不敢蹬踏冰层借力了,只能是指望上面的人拉拽登山绳,将我拉上去。   冰层的断裂此时停止了,时间仿佛定格了似的。我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一点儿轻微的动作导致冰层断裂。到那时,头顶的冰层会像一面倒塌的城墙直接拍下来,我将死无全尸。   我的呼吸极其轻微,在高原加山顶的环境制约下,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就像是肺部积压着闷气,但我又不能将它们挥散。嘴里呼出的白气扩散在了冰壁上,这种压抑的氛围令我显得很局促。   我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情况,距离目的地还有将近二十米的距离,但在我看来,仿佛一万米那么遥远。顶上有一块突出的三角地台,只能勉强容下一只脚。金锁踏在上面正在用力拽住登山绳。大概因为登山绳和他本身体重吃重的原因,他脚下三角地台的积雪纷纷坠落,这一幕看得我心惊胆战,我担心这孩子踩断了三角地台,直接砸下来。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坠下去,这几十米的高度就算是摔不死,也得被随之而来的冰崩砸死。我一个劲儿给他挥手,要他后退。可是碍于我现在的地理位置,我又不敢做幅度过大的动作。因为我的一举一动,都能导致登山绳的摇晃,万一将我拍在了冰壁上,必然会加速冰层的断裂。   但金锁没有看到我的手势,他只顾着往上拉绳子。我突然意识到了,那块凸出的三角地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到我!我心中默念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基督耶稣、圣母玛利亚……我真有点儿后悔选择殿后了,这下很可能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果然,一声“喀拉”,在空旷的山谷中传来,我抬头一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金锁脚下的三角地台出现了断裂。积雪和碎冰石块,已经落下了些许,砸在了我的登山盔上,砰砰作响。我还来不及告知这一情况,整块的三角地台就彻底断裂了,朝着我的头顶砸了下来!   我一咬牙,身子一荡。它擦着我的身边划过,险些中招!但随后,我的身子也重重地砸在了冰壁上,虽然痛,但我心里的念头却是:要完!   果真,随着我的撞击,冰层的裂缝像是怪兽张开的大嘴,迅速扩大,四处游走,就像是结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我见状不妙,急忙高声呼喊:“快拉我上去!”   上面所有的人都拽过了绳子,使劲将我往上拉。就在这时候,“卡啦啦啦啦”几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冰层彻底断裂#### 第八章 寻路   整个冰层是差不多跟我一般的高度断裂开来的,崩开的碎冰砸在了我的脸上,犹如刀片划过,要不是我戴着预防雪盲症的护目镜,估计一对儿招子当场就得报销。同时,上面的同伴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五个人一起发力,我像是飞一般地迅速往上吊起。   “轰隆”一声,巨大的断裂冰层像是中世纪欧洲的断头台的巨大刀身般坠下,而后轰然倒地,砸在了地上碎裂,掀起了白雾般的烟尘。我长舒一口气,心跳骤然加速。幸亏是跟我等高的高度断裂的,如果是从头顶断裂,我必死无疑。   爬上了目的地,我整个人跪在地上,双手杵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金锁还不忘嘲讽似的说:“毛爷,多可惜啊,差一点儿你就可以陪元始天尊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苦笑了。   第一个路标已经达成了,我们坐下来商量第二个目标。黄宪章说道,昆仑山常年积雪,有很多道路过几年就不见了,也许过几年它又会出来,所以很多登山队每年选择的登山路径并不相同。现在只能是根据现有的资料来推测,当年的考古队去了哪里。   我看着老赖,有关于考古队的去向,这家伙目前是我们团队中掌握信息最多的。但是老赖自己说,他只是知道当年的科考队找到了一个冰层后面的门,具体经过他也不是很清楚,除非是能找到当年当向导的古一指。   黄宪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问古一指是谁。我倒觉得这个跟他的关系不大,反而问他有没有办法找到路。黄宪章摇着脑袋:“这地方一年一变,不知道具体位置的话,咱们在这里跟瞎子没什么两样。”   的确,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金锁却灵机一动,问道:“老首长,你知道这里有什么传说吗?或者……平时遇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   “传说,倒是有一个。”黄宪章清了清嗓子说,“九别峰属于公格尔山,公格尔在当地柯尔克孜语中意为‘褐色的山’。好多人都说,征服这座山的难度,不亚于攀登珠穆朗玛峰,一直到八十年代,才正式有人登顶成功。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南麓登顶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人从北面登顶成功。北面的地形复杂,都是悬崖峭壁,加上冰层之类的所以很危险。”   金锁听后,颇为失望地说:“老首长,您这也不是传说啊,这是事实。”   我却不同意金锁的观点,我像是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脑海中有了些许想法,却很模糊,我想继续听下去。   黄宪章说:“但是当地的游牧民族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中有很多老人说,小的时候,每当太阳西落,在北面都能看到放着万丈光芒的神石,传说这块神石,就是当年玉皇大帝的女儿下凡的凭证。而且神石中,还有一条隐隐约约的黑影,很多人都说像是龙!”   一开始听黄宪章讲述的时候,我也在心里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相比于登山队热衷的南面,我更坚信传说中的门在北面。那里人迹罕至,不容易被人发现。而科考队则不同,他们会出于工作需要,深入人迹罕至的地方。北面,绝对会是他们的目标。   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响应。金锁更是兴奋异常:“放着万丈光芒的神石,乖乖,不会是玉石吧?”公格尔生产玉石,如果真像金锁所说的,那这块玉石绝对是世界第一了。如今的玉石市场,价格水涨船高,也难怪金锁这么激动了。   于是我们开始寻找通向九别峰北面的路径。多亏了我们的队伍里有黄宪章,能在皑皑白雪中很准确地找到路径,要不然凭我们几个人,估计没走多远呢就得挂了。   不过我们的行进速度很缓慢,跟陆地上没办法比。劲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割一样,我们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很大的力气。一脚下去,积雪层直接没过了脚腕。走了不长的一段路,两只脚就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日暮将沉,我们选择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扎营。架起篝火烧水,捧着热乎乎的开水一口咽下肚,顺着嗓子滑落胃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金锁咬紧牙,表情痛苦地脱掉了登山靴。他一脱下鞋子,一股酸臭味瞬间弥漫了整间帐篷。   “我说李老板,你能把鞋穿上不?这味道辣眼睛啊!”老赖捏着鼻子皱紧眉头。   金锁的神情却很惬意:“卧槽,老赖,你就别抱怨了,锁爷自打生下来,啥时候吃过这苦啊?云南过草地,新疆爬雪山,都他娘的赶上两万五千里长征了!”他就近火堆揉着脚。   我一看,也吓了一跳。金锁的脚肿了一圈,通红通红的。我们这种登山靴是scarpa的,每一双都造价不菲,从保护性上来说绝对是世界一流的。但没想到金锁的脚还是伤成了这样。我现在有点儿相信黄宪章那句话了:征服这座山的难度,不亚于攀登珠穆朗玛峰。   在高原的雪山上行进,不像普通人想的那样,很快就能达到目的地。我们这还不是以登顶为目标,足足找了四五天,也没有找到能去北面的路。这期间,我们只能是自己慢慢摸索了。尽管黄宪章算得本地的地理通了,但是九别峰北面因为地势复杂,多悬崖峭壁,很少有人能上去,所以也没人知道如何能上去。   我虽然急于找到去北面的路,但内心却为另一件事情隐隐担忧,因为高原登山行进对装备的要求很高,所以我们尽量精简了食物。没想到在路上耽搁了这么多天,我算了一下剩下的食物,差不多还够我们这些人撑一星期。   晚上,我们开了一个短会,我将目前的情况给大伙儿说了,并且决定,适量地减少口粮,每个人每天的食物削减三分之一,希望这样可以坚持得久一些。黄宪章说道:“这不是办法啊,在这种环境下,削减口粮,我们体内没有足够的热量,恐怕……”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我却明白他的意思。越是恶劣的环境,对人体营养所需的摄入量要求越高。这也就是明知对着的是一群恶心的生物,贝爷还是要吃下去的原因。因为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不吃,就意味着死!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决定。我说道:“缩减食物吧,我们没得选择。”刚说完这句话,太乾忽然瞪了我一眼,嚯地站起来,穿上装备自己一个人走了。这一幕看得我们面面相觑,金锁说道:“这小子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吧?”   自打认识太乾以来,这小子说过的话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我已经习惯了。如今他负气而走,我也能理解。我问老赖:“这小子什么来历?”   老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瞟了瞟,意思是有外人在,不好说。   我这才没有追问下去,偷偷瞄了凌飞泉一眼。印象中,这小子应该是和太乾一伙儿的。可是眼前的他呢,却拿着一支笔一个本写写画画,好像眼前的事情跟他无关似的。   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看他在本子上涂画着的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皑皑白雪,山势绵亘,细看上去竟和我们走过的场景有些相似。我主动找了一个话题:“画得不错嘛!”   凌飞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儿腼腆地说:“画得不好,只是想记录下来一些东西。”   我话锋一转,问他:“为什么要跟我们冒险呢?”   出人意料的是,凌飞泉既没有停顿也没有惊讶,反而很认真地说:“我想要找出人类生命存在的价值!”   我暗暗咒骂一句:这孩子中二病啊!我又问他怎么跟太乾认识的。他叼着笔头回想了一下说:“那是在两三年前吧,我参加了内蒙古的一次野外郊游,结果在山里迷了路。那山里有一种致命的虫子,很可怕,我们九个人死了六个。”凌飞泉说这些话的时候,手中的笔又重新舞动起来,“结果我们三个人都以为自己死定了。虫潮涌来的时候,他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冲了出来,浑身是血,拉着我们几个就跑。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本能地跟着他跑。但是那些虫子数量很多,而且会飞,它们在后面紧紧追着不放。太乾当时就左一刀右一刀地替我们挡着,最后他叫我们先跑。我们那时候早就六神无主,只是本能性地迈腿了,立刻撒丫子就跑。最后当我们跑出灌木丛的时候,回头一看他却没有跟来。那时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救我们。直到三天后,我们在一个牧民的蒙古包里养伤,他又突然出现了,浑身伤痕累累,刚一进蒙古包就晕倒了。一直过了一星期,他才醒过来。后来我问他,他说他叫太乾,但是问别的问题,他就不说话了。”   这段对话并没有太多的价值供我提取,唯一的价值可能就是太乾来历不明这几个字,看来,我如果想获得更多的信息,只能问他本人了。   但是第二天我才发现,似乎我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太乾失踪了,他没有回营地,不知道去了哪里。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从方向上判断,他好像是回去了。一言不合也不至于干这事啊?随便脱离群体,这种不合群的人不要也罢。不过我内心还是有些许遗憾的,这种身手的人,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个了。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他,我总觉得心里少了点儿什么。   经过商议后,我们决定再等一天。太乾不在,口粮反而有了富裕,多等一天也无妨。第三天,我一早晨是被一阵烤肉香熏醒的。自从进入大本营后,我们吃的都是肉罐肉,很久没有品尝过烤肉了。我掀开门帘一看。空地上,架起了一堆篝火,两根架子搭成了一个简易的烤架,一块肥硕的肉正在上面滚动#### 第九章 鬼上身   我最初怀疑自己是做梦,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是真他妈疼啊!不是梦!我走近去一看,太乾正坐在篝火堆边,看到我来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扔给了我一把用来割肉的匕首。   我这才发现,这是一只藏狼,将近两米的长度算是藏狼中的巨无霸了,旁边还扔着一张染满了血的狼皮。我拿起匕首割了一小块肉,塞进嘴里一嚼,不禁莞尔。太乾这个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烹饪手艺不错。这么大的一只狼,我们早晨不可能一顿把它吃完。幸好这里的环境就是一个天然的冰箱,我们也不需要对烤狼肉作太多的处理。大家饱餐一顿后,就地切割狼肉,都分成了便于携带的小块。尤其是金锁,一边切还一边喊:“前几天不是还想着吃我们吗,怎么现在反而被我们吃了?狗日的,看你还敢不敢狂!”   我看着这么大的一只狼被“碎尸”,脑海中想的却是太乾究竟有多厉害。这么大的藏狼,在狼群中不是头头也得是个小队长,太乾要想收拾下这个货色并不容易。但为何我看太乾就像很轻松似的,甚至他身上一处伤都没留下。   跟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打交道,最尴尬的就是你问他他也不理你。所以我也不会主动去碰钉子。   我们的行程依旧继续,金锁的耐性却慢慢消磨光了,喊着:“老首长,您老人家有准儿没准儿啊。咱们在这鬼地方转悠了好几天了,能不能有个谱儿。”   黄宪章也觉得不好意思,恐怕领着客人满山跑的向导,他还是第一个。他笑了笑,说:“你们不知道,在雪山上,有各种各样约定俗成的路标。像这种高度的山,往年遇难者的尸体是最好路标。可是一来,北面的尸体几乎没有,二来是前不久刚发生了雪崩,这些路标都被掩埋了。所以找起来肯定是要花点儿时间的。”   金锁本来想抱怨一通的,结果反而引火烧身。我们几个都清楚,要不是遭遇狼群金锁连续开枪,也不会引发雪崩了。当然,没有见证过这件事的黄宪章只是就事论事,金锁却惹了一身骚,臊了个大红脸。   我们就近爬上了一个山丘,我举起望远镜观察周围的环境,前面的一段路程,积雪逐渐变少,裸露出了岩石,看样子,像是北面的路。   “毛爷,五点钟方向!”金锁提醒我。   我举着望远镜扫过去,忽然发现那里有一片区域光华闪烁,就像是神话故事中的宝物一样。   金锁乐得手舞足蹈:“我去,风水轮流转,该着我发财!宝贝,你锁爷来了!”   我心中却满是问号:传说中的宝物真的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找到了吗?可是遗像后面的白绢是什么意思呢?只是指这个宝物吗?这跟我的遗像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走进去看清楚的好。这一段路我们走得格外缓慢。积雪下到处都是沟壑暗坑,一不留神就会踩下去。这还算是小意思,最可怕的是,山体中有深达千米的鸿沟,宽度却仅有两三米,越往下窄。因为有积雪的覆盖,很多人看不清楚,失足掉了进去,就算途中不被吓死摔死,也会被卡在鸿沟中因无法救援而咽气。   长期的野外生存经验告诫我,越是临近目的地越要小心。很多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忽略了眼前的危机,往往造成了悲剧的发生。   我们走这段路,花了差不多五个小时左右。越过了积雪,来到了陡峭的山石路段,距离那片发光点也越来越近了。不过较为奇怪,那片光华越来越小,就好像不愿意被我们发现似的。路况清楚了,金锁也顾不上了,撒开腿就奔着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呢:“宝贝,等等我,等等我!”   我目测了一下距离,从我们这边到达发光点,差不多还要一个小时左右,看这架势,它马上就要消失了,无论如何是赶不上了。我还抬头看了看,这时候天还大亮,只是太阳略略偏西,难道说,这东西的发光跟太阳的照射有关系不成?   金锁可没工夫想这些,他猴急地催促我们赶紧走。但已然来不及了,他回过身去的一刹那,光华消失。金锁说道:“你看你看,让你们快点儿你们又不听,宝贝没了吧?”光华消失,要在这山中仔细寻找是肯定办不到的。   于是我对他说道:“别沮丧,既然这一次它出现了,下一次还会出现的,而且……我觉得它可能不是什么宝贝,是麻烦也说不定呢。”我故意吓唬吓唬他。   金锁却一撇嘴:“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咱们就地安营扎寨,等它明天再出来。”   这片光华来得不同寻常,我们仔细商议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好,说不定二十年前的科考队也是奔着这片光来的。何况今天赶路很累了,大家顺从了金锁的建议。   这晚,金锁难得主动提出要守夜,我们都知道,他这是盼着“宝贝”晚上发光呢。我们当然乐得高兴。晚上,吃过了饭,喝过了茶,叮嘱金锁两句多加小心,就钻进了暖烘烘的睡袋里睡觉了。今天赶了这么远的路,大家都很疲惫了,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金锁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贪财好利,同时又贪生怕死。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值夜,真的靠得住吗?想起了那些凶残的藏狼,我不寒而栗。想了良久,我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出去看看。万一这小子睡着了,可就麻烦了。   我掀开门帘,见金锁一个人守着篝火堆一动不动,这小子还算是尽职尽责。我正要转身进帐篷,忽然见到了很诡异的景象。金锁的右手微微弯曲,翘起了兰花指,左手也跟着翘起来,两只手交替在右肩拢着什么,这模样……就像是一个女人在整理自己的长发!   我头嗡的一下,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这一幕。金锁捯饬了很久,而后两只手虚空捧起了一件东西,一颗大肥头左右偏移。他这是在照镜子啊!当他的脸偏向我这边的时候,借着火光,我看到了他的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但是嘴角带着一种笑容。这个笑容看上去竟是如此的邪魅……   我只觉得手脚冰凉,额头发冷,难道说,黄宪章所说的那种场景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我想叫大家,但是嗓子里就像是卡住了一块东西,喊不出声音来。想转身回去,我又迈不动步子。恍然间,我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这种情况就像是遇到了梦魇,动动不了,说说不出。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以原有的姿势站在那里,全程盯着金锁看。   金锁端着“镜子”端详了半天,而后满意地笑了,他从火堆里捡了一根炭棍,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他用的时间很短,只写了几个字的样子,然后整个儿人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我像是冲破了禁锢,也跟着倒在地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光了。这种情况稍有缓和,我就不顾一切地摇晃着走过去,借着火光,我看到了地上写着这样一句话:“一毛,我美吗?”   我悚然大惊,觉得周围吹来了阵阵的寒意。我看看晕倒在地上的金锁,还以为是他跟我开玩笑。但是仔细检查后,断定他是真的晕了。而且留在地上的字迹纤细娟秀,绝对不是出自金锁的手笔。   这玩笑开大了吧?   当天晚上,我坐在火堆边,旁边趴着昏厥的金锁。经过慎重考虑后,我决定先不讲这件事说出来。估计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相信。何况不管写下这句话的东西是人是鬼,都坚定了我要追查事情真相的决心。   第二天,我早早叫起了黄宪章。黄宪章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一把年纪了还流口水。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叶欣欣的笔迹。   他肯定地点点头:“那时候,当兵的普遍文化都不高,难得有个科学家来,还是个女的,我请她帮我抄过几份发言稿。”   我点点头,叫他跟我来到火堆旁,指着地上的笔迹问道:“你看看,认识这个笔迹吗?”   一见到地上五个字,黄宪章脸色都白了,叫道:“叶欣欣,是叶欣欣!”   这一嗓子,在山谷中回荡开来,金锁也醒来了,他使劲晃晃脑袋:“谁呀,大早晨就号丧,还让不让你家锁爷睡觉了?”   我赶紧给黄宪章递了一个眼神,用脚抹花了字。金锁晕晕乎乎地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说:“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啊?”   我挖苦道:“废话,我不在这儿,你昨天就给狼叼走了。你赶紧去吃点儿东西吧,让老首长陪你。”   金锁说道:“这叫什么话,分明是我陪老首长,老首长,请。”   我支走了二人,望着抹花的字迹,心想:如果黄宪章所说的是真的,这是属于叶欣欣的笔迹,就算真的是鬼上身了,但还有一个问题,叶欣欣怎么认识我的?还是说二十年的科考队也有一个人叫一毛,不姓张,或许叫王一毛,或许叫李一毛。可是这种猜测无法解开我心中的疑团,且不说一毛这种不值钱的名字很少有人取。就算真是那样的话,也没办法解释叶欣欣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里“上身”。   我正疑惑着,忽然余光出闪出了一道光华,抬头望去,昨天的那个地方重新出现了光华#### 第十章 死亡谷   在阳光的照射下,这道光华格外醒目,且有愈演愈亮之势。发出的光芒甚至闭上眼睛都能真切地感受到,本来已经往回走的金锁和黄宪章也感受到了这道光芒所,诧异间回头一看,两人错愕不已。   黄宪章本能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他长居此地,都不认得这是什么。   金锁更是嘴巴都合不拢了,木讷似的叨咕:“宝贝袈裟……”刚说完这四个字,他仿若发现了什么似的,急忙跑回帐篷,招呼所有人起来。当大家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站在帐篷门口的时候,张开的嘴巴再也合不上了。四个字形容这些人的表现——目瞪口呆,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我脑海中极力搜索能解释这种发光现象的答案,但是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来。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一句话的真谛:“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们几人还在惊叹于这种自然现象(不一定是自然现象,姑且这么称呼)的奇观,金锁却急不可耐了,他已经急匆匆地进了帐篷穿戴整齐,带好了装备,还催促我们:“几位爷,别慎着啦。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跟我上!”   不管发出光芒的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要前往一探究竟。来一趟昆仑山不容易,遗像的秘密就藏于大山之中,我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何况万一真如金锁所说的,是一块大玉石,我们几个人下半辈子都可以享受做皇帝的生活了!   想到这一节,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急忙收拾自己的东西。临出发前,我们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所携带的所有工具,确认无误后,开始朝着发光点前进。昆仑山被称为中国的第一名山,万祖之山,从这些大气磅礴的称号就能看出这座山有多霸气,绵亘2000多公里,那个发光点看似距离我们很近,但是真正走起来,却总觉得与它隔着一段距离,怎么也走不到似的。我们每次举起望远镜查看的时候,发光点都在我们的五点钟方向,而且距离相仿。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句号。   因为金锁走得太急,加上空气稀薄,他的呼吸加重,说道:“好家伙,耍你锁爷呢是不,你等着,锁爷找到你第一个把你掘了!”   说话间,这片光华逐渐缩小,跟昨天的情形一模一样。“哎呀,我去,不是吧,你要玩什么?别介,别介啊。”金锁慌了神,紧跑几步,但已经来不及了,光华消失。我抬头一看,太阳偏西。看来,只能是明天继续了。大家选了一段稍微平坦的地段扎营。这一晚,金锁的情绪格外低落。   晚上,黄宪章来找我,神色凝重,说是有事跟我商量。看他郑重的样子,我也不敢怠慢,特意背着众人问他什么事情。   黄宪章眉头紧蹙,说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一愣:“这是为什么?”黄宪章是向导,我以前也说过,不听向导的话是大忌,但是我们既然来到了九别峰,距离我揭开遗像的秘密就差一步了,怎么就不能走了呢?   黄宪章看了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这才很低沉地说:“这里是昆仑山的禁地。”说着,他掏出了一盒烟,点燃一支后嘬了一口,喷出的蓝色烟雾迅速被风吹散,他幽幽问道:“听说过死亡谷吗?”   我茫然摇头。   黄宪章丝毫不惊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耐心说了一件事情。   在莽莽的昆仑山脉中,有一条幽深的谷口,是当地人最忌讳的地方。就连当地的牧民,他们宁愿让自己的牛羊没有肥草吃饿死在戈壁滩上,也不敢让其进入昆仑山那个牧草繁茂、古老而沉寂的深谷。因为当地人,将这条深谷,称之为死亡谷。这条深谷中,常年有动物和人的白骨,关于谷中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说完,黄宪章还特意指给我看:“前面,那道深沟,就是死亡谷了!”   我自己也干过向导,知道向导有时候说“那里不能去”不足以使人信服,尤其是一些年轻人,听过这话后还会勾引起他们极大的好奇心。所以干脆有时候编一些故老传说来吓住他们。我怀疑黄宪章是不是也跟我玩的这手。   黄宪章说绝对不是。他说,他以前手下有个兵,小伙子很勤奋,后来退伍后,娶了当地一个姑娘,俩人过起了游牧生活。碰到时节不好的时候,小伙子也会主动当向导,带着游客上昆仑山。有一天,他妻子哭哭啼啼地跑到兵站,说丈夫失踪了。黄宪章很是震惊,因为小伙子妻子描述的地点,恰恰是这条死亡谷。黄宪章当时就急了,赶紧叫上了两个班的人,带着家伙驱车来到了这里。   当时站在了谷口,只觉得劲风猎猎,吹得人脸皮生疼。这些兵别看年轻,年纪最小的都在兵站待了两三年了,死亡谷的传说谁都知道。传闻80年代的时候,附近有座牧场的马悄悄溜出来,马群在寻找肥草的途中不知不觉进入了绿草如茵的死亡谷。牧主跟着马群的足迹追寻,好不容易在第7天发现了马群,但是察觉自己已来到那棱格勒河的谷地时,不由得一阵战栗。这时,他见到马群向峡谷深处逃去。为了找回马群,他已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了。正当他要追赶马群的时候,恰巧遇上了一支科考队。科考队员警告他说,夏天进入这个峡谷实在太危险,劝他尽快离开这里。牧主告诉科考队,自己正追赶着马群,出于无奈不得不往里闯。说完后,牧主又匆匆向峡谷深处追去。科考队继续进行调查,几天后,他们注意到那个牧主的马再次在附近出现,只是没见到理应在一起的牧主。科考队为了看个究竟,循着马的足迹前行,结果在不远处发现牧主仰面朝天的尸体,脸已经开始腐烂了。另外,不知为何他是以托着枪准备射击的姿势倒下的。   这个故事并非是传说,而是事实,所以一段时间内,死亡谷都被列为了禁地。失踪的那个小伙子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他为什么还要进谷呢?黄宪章犹豫再三,决定先进谷看看,他们一行十几人,各个都是荷枪实弹、训练有素,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能保证全身而退。就这样,黄宪章带着两个班的战士进入了死亡谷。   初一进谷口,感受到了丝丝寒意。跟昆仑山脉常有的低温冷略有不同,这种寒气是直钻进脖领的,就像是有人在后面冲你的脖子吹气,透彻骨髓。很多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当黄宪章进入死亡谷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死亡谷外面的场景是一片荒芜,植被已经发黄,而死亡谷内还是草长莺飞,流水淙淙,仿佛是世外桃源。黄宪章笑了一下:“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有点儿像是童话世界里的森林了。”   这样的美景令所有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大家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了,有说有笑地朝着死亡谷的深处走去。死亡谷全长不过千余米,走过几百米后,大家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森林的场景不过是只有一小片,如果把巍峨的昆仑山比作是一个人,这片森林的大小也只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痣而已。很快,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传说中的场景:干裂的地皮,光秃秃的峭壁,以及……遍地的尸骸!   昆仑山向以巍峨大气著称,这种常出现于影视剧中类似于死亡地狱的场景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瞬间沉默了。谷中遗骸的数量之巨超乎想象,黄宪章每迈出一步,都是心情沉重。谷中的遗骸除了动物,就是人类的了,但从头骨看去,葬身于这个谷中的,差不多有二十多人。   这时候,一个班长喊了一句:“在这里!”大家急忙跑过去,看到了失踪小伙子的遗体。说到这里的时候,黄宪章双手抱着头,老泪纵横:“惨,太惨了……”   我也被他略带哭腔的腔调所动容。黄宪章自己说道,那小伙子的遗体肢零破碎,内脏都已经空了,像是被一种凶猛的猛兽剖开了胸膛……黄宪章无法控制住情绪,我只好了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他又说道:“我……我知道,那里真的是很危险。我甚至怀疑这道光,就是某种动物的把戏,引我们上钩的。一旦进入死亡谷,我们都将成为它的猎物!”   我沉吟不语,而是在内心细细盘算:动物中靠诱捕这一招的不在少数,比如鮟鱇鱼、响尾蛇等……靠发光吸引动物上钩的,更是鮟鱇鱼的拿手好戏。但是说陆地上大白天的有什么动物可以发光,我还真的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而且能发出这么一片耀眼的光芒,这家伙得多大个儿啊!   所以,我很快否定了黄宪章的想法,觉得这可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我想,当初可能是这小伙子误入死亡谷,遇到了藏狼群。相比于前者,这种说法可能更靠谱。但我并没有急于表露出来。我隐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昆仑山中越是不能接近的东西,才越有我急于追寻的真相。   第二天,那片光华如约而至,我们也彻底摸清了光华出现的规律:每当清晨至正午这段时间,当太阳斜照的时候,这片光华会呈现。但是当正午以后,太阳偏西,光华又会消失不见。摸清楚了这个规律后,我们的行动坐卧也跟着规律了。上午追着光华走,午后就休息。这样一来,也保证了我们充足的体力。   这样行进了四五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那片光华的所在地——是一道深谷。站在峭壁上往下看,谷内一片幽静,恰如黄宪章所说,临近谷口的位置是蓊蓊郁郁的丛林,再往深处望去,则是荒芜一片。而光源,则在谷内的最深处。   金锁咋舌道:“乖乖隆地洞,昆仑山还有这样的好去处呀!”   我没有发言,只是看向了黄宪章,他的脸色跟他的姓氏一样,蜡黄,额头上的冷汗直冒,神色很是惊慌。   (昆仑山死亡谷,即那棱格勒峡谷,号称昆仑山的“地狱之门”,真实距离与九别峰相距甚远,此乃小说家一家之言,诸位看官万勿当真。) 第十一章 地穴   金锁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大手一挥:“同志们,迎着朝阳,开创我们崭新的未来!”说着,就要下谷。   “不行!”黄宪章突然张开双臂,阻拦在我们身前,“死亡谷决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决不能进去!”   金锁看了看他,又看看我们大家,笑着说:“老首长,咱们都到这儿了,你总不能一句话我们就前功尽弃吧?那发光的要真是宝贝,我们到时候肯定你能分不少,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错过吧?”   黄宪章的态度十分坚决:“我说不行就不行!”   金锁眉毛一挑:“嘿,你他妈的……”我见俩人的暴脾气都上来了,赶紧拦在中间,说道:“老首长,说实话,我们这趟来,不是来旅游的。我只想知道有关我的一个秘密。如果你不让我下谷,我会抱憾终身的。”   黄宪章叹了口气:“我既然是你们的向导,肯定要为你们的安全着想,这个地方绝对不能下去,最好马上离开。”   我们几个相互对视一眼,看得出,这位军队上尉出身的老人,软硬不吃。这时候,凌飞泉突然站了出来:“老首长,不瞒你说,你是想找到二十年前科考队的下落。说不定科考队就是在这里全军覆没了呢。你想一想,十几个人啊,全都是各方面的专家,要不是遇到了什么危机情况,无论如何也不会全军覆没啊!”   一听这话,我真恨不得敲自己脑壳:妈的,这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啊?黄宪章对叶欣欣那么痴情,拿科考队的消息来说,他肯定遵从。   果然,黄宪章听到这话也激动了,他缓缓点头,过了一会儿,说:“你们都有什么武器?”   我们目前有猎枪三支,军刀五把,匕首五把。太乾说道:“我不需要。”我想起来这小子腰配短剑,不由地朝他腰部瞄了几眼,而后他把自己的装备让给了黄宪章。我们也是考虑到凌飞泉的射术,也让他把枪给了黄宪章。   一切都准备就绪,金锁无疑是最兴奋的一个,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我心中却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次昆仑山之行的结果是好是坏。所有的知情人都没有告诉我真相,只有待我自己去寻找。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对我而言是好还是坏,我不知道。我现在就像是等待着宣判的结果,内心除了忐忑,就是波澜。   进入了谷口后,我们看到了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一条白练般的小瀑布从峭壁上飞流而下,砸在石头上碎成颗颗珍珠似的圆珠;树木不算高大,却繁茂苍翠,这在昆仑山的极寒天气中很是难得。森林的景象不像云南雨林那边杂乱无章,倒有点儿像是有钱人家的后花园。鸟语清幽,馥郁花香。   老赖忙着拍照,笑着说道:“不得了,不得了啊。哎,几位老板,咱们以后把这儿开发成旅游区,我跟你们说,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我一想,好像当初我和梁世赞也说过类似的话吧。可惜话犹在耳,人已不在。我偷偷瞄了一眼黄宪章,他的表情严肃中带着紧张,如临大敌一般。而我急于得知结果,无暇眷恋美景,而且黄宪章已经提前跟我打过招呼,我对这里的期待并不高。金锁则是醉心于他的“宝贝”,更是三步并作两步似的赶路。   突然,我听到了太乾“嗯”了一声。这小子轻易不开口,开口必有事。我循声望去,他正抬头看着一棵树,神色间略有警惕。我抬头一看,大叫一声坐在了地上,所有人都闻声望过来,全都被震住了。眼前这个树并不高,与普通槐树的高度相仿,但我对植物学一窍不通,叫不出它的名字。是什么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阵风吹来,拂开浓密的枝叶后,我们看到的是粗壮的枝干上趴着人!一个挨一个,看上去就像是一字排开的等待风干的腊肉。这些人的尸体都还没有腐烂,显然是刚死没多久。   黄宪章的喉头动了一下,说:“跟我对你说的情况一样!”金锁一听就急了:“卧槽,毛爷,几个意思?你早就知道这儿有这种事情了,你还带我们来,你怎么不拦着点儿呢?”我此时心烦意乱,讨厌金锁这么叽叽喳喳地,厉声喝道:“闭嘴!”金锁还真听话,一下子就不说了。我平缓了一下情绪说道:“如果一开始我说不能下来,你会听吗?”金锁一脸的不服气,却说不出话来,因为我说的确实是实话,我太了解这家伙了。   老赖说道:“这东西是什么,奠柏吗?”   “不对,跟奠柏不一样,奠柏会主动攻击人。”我拔出匕首刺了一下树身,“只是普通的树木,上面的尸体应该是人为挂上去的。”   “人为?哪个人会这么无聊啊?”金锁终于可以反驳我了。   他说的不错,除非是个极其变态的人。把尸体挂在树上,这倒是符合一些动物的习性,比如猛禽类、豹子等。我心里苦笑了一下:这真是这两样东西,那还好说了。   凌飞泉说话的声音都禁不住阵阵发抖:“我……我说……咱……咱还是赶紧走吧……”   我们继续穿越丛林,其后也没有看到挂满尸体的树了,果然如黄宪章所说的,这片丛林很小。穿过去后,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龟裂的地表,映入眼帘的还有成堆的白骨。凌飞泉吓得都站不住了,往旁边一靠,金锁赶紧躲过去,他直接趴在了地上。   黄宪章很专注,率先朝前面走去:“所有人动作加快,赖大哥和小凌在中间,小毛,你在右边,金锁,你在左边,太乾,你殿后!”他的言语中自有一股威慑力。很快,我们就按照他的意思排出了一个简单的战斗队形。朝着光源迅速移动过去。   整条峡谷内,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再听不到一点儿杂音。而我们也越来越接近那个光源了。不过令我们诧异的是,随着我们的与光源的距离拉近,那片光华逐渐变得扁平,就像是要消失在地平线似的。我们抬头望去,现在还不到正午啊,怎么会这样?   当最终,光华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我们也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地穴,看上去就像是一口井,直径几十米左右。我忽然想起了在八百媳妇遇到的那口井。不过这个没有八百媳妇皇陵中的大,而且只是天然形成的地穴。   我们趴在边缘打亮了手电筒,但是只能看到最初的一段距离,再往下的话,就是漆黑一片。即便是性能优良的狼眼手电,也照不了太远的距离。常常参加野外生存的人对这种地穴很熟悉了,很多深山老林中都会有这种地穴存在,里面沟壑丛生,地形很复杂。我照了一下岩壁,终于知道了光华来源的真相:地穴的岩壁,距离地面最近的一段,上面镶嵌了一圈的铜板,当太阳光照射的时候,发生了反光。   金锁大失所望,跺着脚喊:“你大爷的,谁他妈这么无聊?害我白跑一趟,操!”梦想中的宝贝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地穴,也难怪他火气这么大了。   老赖继续跪在地穴边上打着手电筒,忽然说了句:“嗯?你们快看,铜板上有字。”   我赶紧拿起手电筒照过去。这些铜板铜绿斑驳,看样子在这儿风吹雨淋地少说有个几百年了,但我还是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出现“张一毛”三个字是不可能了,好歹也得有个“死而复生”“长生不老”什么的吧?   可惜因为距离有限,我没办法看清楚上面的文字。要想看清楚内容,只有一个办法了。“我要下去!”当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错愕,当然,除了面瘫太乾外,他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这种地穴通常深不见底,所以是一些恐怖电影的最爱。因为有了八百媳妇皇陵的经验,所以我并不担心会有什么突发的意外,在我看来,再危险的东西都比不过那里的独角蛇,至今想起来,都犹如锋芒在背。   安全绳结好了,我把另一端绑在了一块大山石上,自己一个人利用安全卡扣慢慢滑下去,来到了铜板前,看到上面的文字我才发现……我完全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南蒙秘文吗?肯定不是,虽然有些相似。我印象中,这种文字绝对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我脑海中不断地翻滚,终于,我想到了,这种文字每个人都见过!蒙古文!   没错,就是印在了人民币上的蒙古文。这里几百年前既然是察合台汗国的地盘,出现蒙古文字也不足为奇,遗憾的是,我所学有限,对蒙古文字一窍不通,所以读不懂上面的具体内容。   我得想办法记下几句话,看看能不能出去后请人翻译一下。只是这种文字实在是太生僻了,我记了十几分钟,也没能记下一个。   “小毛,怎么样了?”老赖趴在上面问我。   因为地形的原因,这一嗓子喊得我耳膜生疼。我说道:“不行,都是蒙古文字,看不明白。你们先把我拉上……”我“去”字还没说出口,“啪”的一声,安全绳竟然折了,我的身子急速下坠,摔落进了无尽的深渊。 第十二章 巨鸟   这下死定了!我脑子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快,我整个儿人拍在了地面上。从受力程度看,差不多有三五米的样子,通常这种情况下,早就筋断骨折了,但是我落下的地方很奇怪,铺着厚厚的稻草,周围还有三个巨大的鹅卵石,一个都有我半个人大小。   我很好奇,打亮了手电看,用手摸上去一感觉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鹅卵石,这是一颗颗的蛋!而且不是化石,是真实存在的!我难掩内心的激动,这会是什么蛋呢?恐龙蛋也没有这么大啊!鸵鸟蛋?连它十分之一都没有。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判断着蛋里面可能是什么物种,这么大的蛋,里面的一定是一个大家伙,而且看上去还很新鲜,也就是说,这三颗蛋是不久前母体刚刚下的……想到这里,我的头皮都快炸了!意思就是说,这个母体还在这附近!   妈的,这么大的一颗蛋,下这蛋的还不得是恐龙大小的家伙?我赶紧低头看自己所处的环境:脚下是杂草和树枝搭就,面积二十来平的样子,我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鸟巢!   我居然掉进了鸟巢里,这么大的鸟巢还是我第一次见。信天翁、角雕、金雕等这些大型猛禽也不可能用到这么大的鸟巢,这里的主人体型究竟几何就可想而知了!   我惊骇之下,不由地向后移动了两步,脚下明显感觉到了一个圆形的异物,低头一看,是一颗人的头骨!我的手电光扫过树枝与稻草间的缝隙,看到其中有很多遗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这怪物还他妈是肉食性的!   曾经我和几个同行探讨过,说最怕遇到什么动物,有的说是虎,有的说是熊,有的说是蛇,其中就有一哥们儿说了句:“鹰!”当时我们还嘲笑他,结果他就说出了一件往事,原来他被金雕攻击过。金雕体长可达一米多,展翅两米多,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肯定不是轻易可以摆脱的。但是……我现在想跟那哥们儿说一句:“你他娘的那只金雕算个啥,有本事来试试老子这只!”   不行,我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不然真的等这只猛禽回来了,我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我从巢穴中探出身子望了望下面,一片漆黑,手电光也无法得窥全貌,不知道这个地穴到底还有多深。我的安全卡扣上的绳索只有十几米。主要是当时铜板距离地面不过五米,也没有想到用长绳子,这一下是真失算了!武器方面,我虽然背着猎枪,但是真的能对付这猛禽界的巨无霸吗?而且人家都生了三个孩子了,肯定是一公一母啊。一只尚且不能百分百拿下,两只的话就能百分百拿下我了。三十六计,溜之大吉!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将断开的安全绳索系在鸟巢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然后朝下滑去。希望下边可以有一块凸出的石台供我落脚。天不遂人愿,眼看已经滑到了绳子的尾端,但就是没有见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我看看四周。这里的峭壁都是平滑得很,即便有偶尔凸出的小石块也是零星布局,根本做不了着力点和落脚点。我就被这么困在了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更要命的是,头顶十来米的距离,就是鸟巢,我得想办法在它归巢前脱身。   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越着急,越做不好一件事情。我这边急得抓耳挠腮,却什么也想不出来。悬吊在半空,两个结局:要么等鸟巢的主人回来拿我当晚餐;要么等我力竭摔死……看来无论怎样都是死路一条。   刚才我还在抱怨天不遂人愿,似乎给老天爷听到了,很快,他老人家就满足了我一个愿望。这不,我听到了一阵风声,是“呼呼”那种很大的风声,有节奏的。我跟鹰隼类的猛禽没少打交道,我知道,鸟巢的主人回来了!   “毛爷,您老人家安好?”头顶传来了一声空旷的呼喊。   操,金锁这一嗓子早不喊晚不喊,偏偏这时候喊,这不存心置我于死地吗?世间的一切动物,包括人在内,在哺乳期,她们的危险都是成倍放大的。举个例子来说,眼镜王蛇在孵化期,毒液是平常的三到五倍,攻击频率也会加大。如今我就在人家巢穴的附近,金锁这一嗓子足以引起这大家伙的警觉!   “毛爷,您倒是应一声啊!”我他娘的应你祖宗!金锁现在要在我面前,我非得打死他。紧接着,一股劲风从地穴底部冲了上来,我的身子被风吹得晃晃悠悠,但我还是努力保持平衡,紧贴墙壁不敢妄动。也就是一瞬间,我的眼前一花,一道灰白的影子从我眼前掠过,停在了我的头顶。   我咬紧牙关,不敢叫出声来,悄悄抬头望着上面:一个腹部纯白的猛禽在我的头顶盘旋,利爪犹如刀刃一般,但是我不敢抬起手电仔细观察,这么看的话,我根本看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物种的猛禽。   “毛爷,你还在不在啊?”金锁又是一嗓子。猛禽像是锁定了目标似的,突然一跃而出,向着洞口冲去,我心中大叫不好!   这道灰白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跃而出。我只听到洞口有人大叫:“卧槽,这是什么东西?”“开枪,快开枪!”“啊啊啊啊,救我,救我!”接着就是几声枪声大作。   洞口乱成了一团,现在是我逃离这里的最好的方法了!可是怎么逃呢?我急切之中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只能是再次查看地形,希望能找到一条出路。然而这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氛围,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似的。低头一看,黑暗中有一双绿油油地眼睛,犹如两盏灯笼,射出了摄人心魄的精光!单看这双眼睛,这家伙比起刚才飞出去的那只,只大不小,竟然还有一只!我连冷汗都没来得及冒,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下而上地吹来,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是安全卡扣紧紧卡住了安全绳,我的身体随风吹了起来。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就像是一只风筝,被放飞了起来!   这种超刺激的感觉绝对盖过世界上一切游乐场的设施。很快,耳边想过一阵疾风,一只灰白的大鸟从黑暗中飞了上来,巨大的翅膀闪动着,在狭窄的地穴洞口内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涡流。我也是身如柳絮随风摆,根本不敢睁开眼睛,身子撞在了峭壁上也得忍着。靠,这叫什么事啊?我被一只鸟放风筝玩!   巨鸟上升的速度很快,疾风吹得我摇摆不定,如果这种情况下我跟它撞在一起,那必死无疑。想到这一节,我咬紧牙关双手开始收绳索。越贴近岩壁我就越安全。“呼”的一声,感觉像是身边掠过了一列火车。风势停止后,我整个人突然下坠,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缓缓视线,就感觉绳子一松,又掉下去了!   那阵风实在是太大了,安全绳断了。我心中叫苦不迭,金锁买的这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真正的硬品牌安全绳可以保证十二级风力不断。那只不知名的巨鸟无论如何刮不到十二级风啊!金锁这边偷工减料不要紧,我直接宣告gameover了。落差距离有多少我也没算,算出来也没什么用了。   然而,就在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突然落在了一个软棉棉,有点儿腻滑的东西上面,减轻了我很大的冲力。我有点儿惊讶,难道说这地下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缓冲带不成?我赶紧用手电扫过去一看,登时胃里翻江倒海,慌不择路地爬下来,扶着岩体吐个不停。   接住我的……是一群群的死尸,码的有几十米高了,有动物的,也有人的,全都聚集在了一起,好像是巨鸟直接从地穴口扔下来的,因为日子久了,一些尸体就露出来了尸膏尸油,难怪这么软这么油腻呢。我爬下来的时候,像是推开波浪,一群群的尸体、器官、内脏在味觉、视觉、触觉上对我进行着三重的打击。尸臭味直冲我脑仁儿,我连滚带爬地从尸山上滚了下来,顺着东边的一条小路逃离了这个地方。   跑了多远,我也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当时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一呼吸,还是感觉尸臭味很重,又吐了一次,这次没东西可吐了,吐得全都是酸水。我心中默念:妈的,现在才知道,电视里那些丧尸片有多假了,真遇到了这么的死尸,神仙也得吐。   等我弯着的腰终于直起来的时候,感觉腿都软了,走起路来已经不受控制了,歪歪斜斜的。我只能是扶着岩壁慢慢走,这么多的尸体聚在一起,这种感觉至今难忘,这个画面对我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种情况持续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我才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举目四望,这里是一条很幽深的通道,有人工穿凿的痕迹。因为看不清前面的路况,我特意折了一根冷光棒丢过去,前面是通衢大道,不知道这条通道还有多长。现在跟大家走散了,我只能是独自一人慢慢往前走,随机应变。   一个小时后,我身边的景色没有太多的变化,还是这样的一条通道。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但也许是受到尸山的冲击,我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胃口,可是体力虚乏,只好坐下来休息,同时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还好没有丢失工具。这样即便和大家走散了,一个人还能有应对的办法。相比这些,我更担心地穴洞口的同伴,一只巨鸟已经很难对付了,何况两只?只能是希望他们都平安无事吧。   照刚才的所见所闻来看,死亡谷的秘密多半就是应在了这两只扁毛畜生身上。我正在思索今天的遭遇经历时,幽深的通道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在这样的环境下,着实令人吃了一惊。 第十三章 盗墓团伙   从进入这个地穴以来,最初见到巨鸟是“惊”,掉入尸山则是“恐”,现在听到了这阵笑声在通道内传来,则有一些“惧”了。笑声过后,是几声对话声,但是在我所处的位置听来,细若蚊呐,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不过既然是人与人的对话,我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只要别是叶欣欣鬼上身就好。   我循着声音的本源继续沿着通道走,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发觉那个声音源消失了,难道对话的人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主动终止了对话?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还是依稀可以听到声音的,只不过声音更小了。我定了定神,从来时的路转身往回走,寻找这个发出声音最清晰的地方。终于,在一处岩壁前,我停住了脚步。这个地方的声音是相对而言最清楚的,听起来像是岩壁的内部发出的声音。我主动将耳朵贴上这一侧的岩壁,声音依旧很模糊,只能挺清楚几个字,说的是:“你找不到的……放弃吧……二……”后面我再怎么努力听,都无法听清楚,然后,里面又传来了一阵笑声。妈的,这他奶奶的什么鬼地方,说话一个字都听不清,笑起来却听得这么清楚。   我摩挲着这块岩壁,如果说能传出来声音,至少证明这块岩壁不厚,说不定可以打穿!我开始寻找可以借助的工具,这次为了轻装前进,我没有携带锤子之类的重型工具,手里只有猎枪、军刀、匕首……剩下的都是一些冷光棒、望远镜、手电筒之类的。权衡再三,我拿起匕首,刃尖抵在了岩壁上,然后捡起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一下下的砸下去。“咚咚”声在空旷的通道内传来,愈发显得这个地方的凄冷。   事实证明,我猜想得一点儿都不错。不到十分钟,匕首已经完全刺穿了岩壁,不得不说一句,这种军用匕首就是好使,硬度数一数二。我拔出匕首,觑着眼睛往里瞄,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于是我耐着性子将这个洞口扩大,碎石纷坠,粉尘飞扬,呛得我很不舒服。这份艰苦的工作我干了得有半个多小时,最后一看匕首,刃尖都钝了。不过,还好是比较有成效的。岩壁被我凿开了一个大洞,我趴着钻进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我先是脱下了背包,顺着这个洞塞进了洞口,接着整个人顺着洞口往里钻。忽然,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我现在这姿势,跟钻狗洞没啥区别了。正瞎想呢,我手电光映出了一双登山鞋,顺着登山鞋扫上去,一个面色发青的中年男子正气势汹汹地瞪着我。操,这他妈是哪路神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两只胳膊一左一右地被人架住,从地上提了起来,身上的武器也很快被卸了。我心一沉,坏菜了,净想着找人了,没想到会遇上一帮山匪!其实说是山匪也不科学,昆仑山因为地处偏僻,游客又多,所以这一带也并不太平。我有一朋友自己骑着摩托来这里游玩,正在路上浪着呢,路边突然有人对他说:“喂,你东西掉了。”他急忙刹车查看,结果就在这空当,围上来了一群人,连同他的行李带钱包相机笔记本,一扫而光。他那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一再告诫我们:“去那里玩的时候一定不要轻易停车呀!”   我们来的这一路倒是没遇到麻烦,可他娘的谁能想到在这儿会遇到这帮人呢?左右架住我的是两个相对年轻一点儿的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中年男人从我手里夺过手电筒,毫不客气地照着我:“说,干什么的?”声音倒是颇为洪亮。   “打猎的。”我嘴上认怂,心里却狂妄得很:你大爷的,想套我话儿?你别忘了你爷爷我是干啥的!我本来想说自己是旅游的,可是背着猎枪,这瞒不了任何人。   “打猎的怎么会来这儿?”中年男人显然不信。   这一点我刚才就想好了对策,马上说道:“这个季节,这一带没人,当兵的也很少来,安全。”   “大哥,不对呀!”角落里突然有人叫道。中年男人的手电本能地打过去,我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妈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正在翻我的背包,里面的冷光棒、指南针、绳索、钢钩等物品散落的满地都是。   中年男人见了这些东西脸上的青色更甚了,他捡起来其中一样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我走来,手里攥着那件东西问我:“打猎的会有这个?”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龙牌!这次来之前,老赖也提到了可能和八百媳妇的龙有关,我想说不定有用所以特意带上了,没想到现在招了祸。但我脑筋一转,心想:这个人能说出这话,说明他本身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要是坚持自己的说法,瞅这帮人的架势绝不会善罢甘休,索性就诈一诈他。面对对方的质问,我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中年男人看着我,浓眉拧在了一起,喝问:“你笑什么?”   我冷笑着说:“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细,那还问什么?”   中年男人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说出来,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我骤然一惊:操,看来这帮王八蛋是要玩真的了,我必须尽快想一个对策。这帮人一共四个人,他们背后也背着背包,看样子武装程度不次于我们。我必须尽快想一个辙,让他们不敢动我。我眼神一瞟,忽然看到了地上有一柄簇新的洛阳铲——盗墓贼!我心中不禁暗自得意,有了!   中年男人见我不回答,恼羞成怒,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他妈说不说!”   这一巴掌扇得我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这孙子手劲儿真大。我缓了好半天,说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老子的老板你惹不起。”   还没等对面开口,我左边这个瘦子先说话了:“敢这么跟我们大哥说话,我看你是他妈活腻歪了。大哥,这孙子交给我们处置吧。”   中年男人一挥手,打断了瘦子的话,对我说:“说出来听听,这天底下还没我惹不起的人。”   我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斜眼瞪着他,心里却反复祈祷:老天爷保佑,这位可千万别是新入门的雏儿啊!我故作神秘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听清楚喽,我是古一指的徒弟!”   此话一出口,中年男人以及这群人都怔了一下。他们只要是常年干着倒斗的营生,古一指的大名就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我只要跟这位倒斗界的传奇人物挂上钩,这帮人就不敢轻易动我。我本来也是抱着搏一把的心思,没想到真的让他们吃了一惊。   “你说你是古一指的徒弟,怎么没见你带着‘家伙’?”   对呀,古一指是盗墓的,那么他的徒弟也只能是盗墓的,既然是干倒斗的买卖,没有家伙事倒个屁的斗呀?尤其是我的背包里连把铁锹都没有,难道倒斗用手刨不成?但我很快镇定下来,说:“笑话,我堂堂古一指的关门弟子,还需要什么家伙吗?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的话,我敢报师傅的招牌?”这句话说得有点儿心虚了,其实倒斗的事我屁兜不懂,只是在八百媳妇的皇陵里见金锁摸过一回,还他妈差点儿挂在粽子手里。不过牛逼都吹出去了,也只能死撑到底了。   中年男人满脸的狐疑神色,举起龙牌:“那你说这是什么?”   “龙牌,上面的文字是南蒙秘文,记载的是当年元朝的大军镇压了八百媳妇古国,建立了从龙军,从而寻龙的过程。”我一口气说出了我所知道的所有内容,说来也巧,这些内容桩桩件件都是点到为止,绝不说深了,这更加显得我高深莫测了。   中年男人看着我,眼神中仍旧是怀疑的神情。我眼神也对着他,毫不闪避。这是我的经验之谈了,我以前“收货”的时候,时不时会遇到边防警、巡逻队、护林员什么的,被他们盘查是常有的事。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眼神绝对不能躲闪。因为眼神躲闪是心虚的表现,必然会惹人怀疑。所以我已经练到了脸皮足够厚,就算是说假话也能“问心无愧”地与对方对视。   我们俩对视了足有两分多钟,中年男人最终抬起上臂挥了一下,左右两边才松开我。他妈的,刚才抓得我太紧了,胳膊又酸又麻。中年男人走上来,将龙牌交还我:“对不住,多有得罪了。”   过关!我尽管心中窃喜,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只是故作严肃地说:“大家都是江湖上走动的,难免的。请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中年男人没回答,旁边的瘦子倒是先开口:“这是我们的大哥,花老大!”   “哦,花老大,久仰久仰。”我强忍住笑,对付了一套江湖上的客套话。其实这花老大是什么人物,我压根儿就没听说过,金锁和老赖也没有提起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花老大恶狠狠地指了指瘦子,瘦子赶紧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转而说道:“那是这帮小崽子开玩笑闹着玩的。兄弟,你的大号呢?”   我也熟练地应道:“毛一章。”这是我常用的一个假名,其实就是“张一毛”三个字倒过来的谐音。说不上好听,但绝对唬人。   “好名字。毛爷,你怎么屈尊来这儿了呢,该不会……也是对这皇陵感兴趣?”   我的心理打了个突,心说老赖呀老赖,幸亏认识你了。我清了清嗓子说:“这种玩意儿,我是看不上眼的。说句实话,二十年前,我师父在这儿栽过跟头,我心里好奇,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所以就来看看。”   “那我们就沾毛爷的光,吃口大锅饭了!”   “好说好说。”   “那毛爷,您说这皇陵会在哪儿呢?”   我心一沉:卧槽,老子又他妈不是倒斗专业出身,我哪儿知道在哪里啊?我沉默了一会儿,看到花老大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不信任。 第十四章 逃犯   在云南的边境小城呆了这么多年,常年跟一些犯罪分子打交道,我知道这些人一贯是心黑手狠,如果花老大此时对我产生怀疑的话,这个八百年都不见得有人会来的地方,注定会成为我的葬身之地。这么多年的经验锻炼了我随机应变的能力,我立即说道:“二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又是没等花老大说话呢,瘦子先开口,语气很是轻蔑:“哼,我们花老大可是……”   花老大这次没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吼了一句:“你他妈在敢哔哔,我撕烂你的嘴。”   我打心眼里感激这个瘦子,真的。就是这短短半句话,我断定,花老大一定知道二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往事。但我仍旧佯装不知,还充当老好人似的劝他:“算了算了,小弟而已,你也别这么大的火气。”然后说道:“二十年,有一支科考队伍进入了九别峰进行科学考察,当时他们请的向导,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只有我师父一个人活着回来了。不过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好奇心都很重,所以这次我决定自己来看看。”   花老大没有耐心听我说,我也没有说太详细。我在这里必须说句实话,说谎也是个技术活儿,首先最大的忌讳就是多说多错,有一些事情点到为止,千万不要说深了,因为说得多了,容易露出马脚;其次,一定要只说事实,不知道或者不清楚的千万不能瞎说。最后,自身的情况不妨多虚拟一些,但是公开的要实事求是。经过这样一番包装的谎话,十有八九不会被揭穿。   花老大问道:“那有关皇陵的入口,古老前辈跟你说过吗?”   我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了,以前所有事情都跟我说的,但是这一次……不过……”我见花老大的怀疑神情渐渐加重,索性来了一个转折。果然,他一听说“不过”两个字,眼神立马泛光。我说道:“我记得师父有一次说,入口是被冰封的一扇大门。”说完这句话,我见花老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消息难道他早就知道?   只听花老大问:“你跟了古老前辈这么久,就没学到他的什么本领吗?”   骑虎难下,看来这一次,我必须要露一手了。只是倒斗那一套我完全不懂,更甭提什么分金定穴之类的了。为了以安其心,我先说了一句:“我有办法!”花老大急切问我是什么办法。   我站起来,用手电光扫视周围的环境,这里很空旷,上面的岩体距离头顶有一丈来高。周围全都是碎石,整齐地堆在了一起……碎石堆在一起?我忽然想起来,这应该是典型的人为痕迹了。如果这些碎石字自然脱落的,应该会散落的四处都是,但是这些碎石却码成了一堆一堆的,我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差不多百余米一堆。我问花老大:“这些石头是你堆起来的?”   花老大摇摇头:“不是呀,我哪儿有那份儿闲心。”   我笑着说道:“走吧,咱们顺着碎石堆走。”说着,我就去整理装备,刚要拿过自己的枪和军刀匕首,胖子突然一把抢过去,声音阴仄地说道:“毛爷,我帮您拿。”我看了一眼花老大,他就像没有看见似的,招呼其他人走。我心说,这帮人表面上信任我,其实还是在防着我。   我走在了最前面,花老大跟在我后面,最后面的是那三个手下。我看了一下他们的武器,除了明面上的刀铲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这花老大身材高大,看样子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真的动起手来,我一对四绝对没有胜算。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乖乖装孙子的份儿。   不过我选择这条路,也不是闭着眼睛胡选的。碎石被人为的每隔百米摆成一堆,明显是作为路标使用的。其中,我还特意走到了石碓前看了看,缝隙很清晰干净,不像是二十年前科考队留下来的,应该是不久前摆放在这里的。这条路不知道还有多远,空旷无边,我们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不然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下,眼前的景色一成不变,迟早会崩溃。   在休息的时候,我试图跟瘦子聊天,套出他们团队更多的信息。花老大为人机警,但是他的三个手下,尤其是这个瘦子就差多了。他居然主动靠过来跟我套近乎:“毛爷,您真是古一指的高徒呀?”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呢,于是热情地跟他说道:“我不是谁是?”   瘦子果然是个大嘴巴,面带喜色地说道:“我在号子里就听说了,古一指,老前辈呀,算是咱们这行的……那个人叫啥来着,哦对,霍金!”   我顿时哭笑不得,这他妈是哪位高人这么比喻的,古一指只是外号,又不是真的剩下了一根手指,再者说,霍金在科学界的地位始终是古一指无法比拟的。我虽然不在倒斗界混,但是金锁也说过几位前辈,古一指只是比较出色的一位。这话如果让霍金知道了,非得气死不行。不过从瘦子的言语中我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他坐过牢,看样子还是刚放出来没多久。我就换作很平常的语气问道:“犯了什么事了,还进去了?”   瘦子有些卖弄似的说:“咳,没啥,就是倒腾了点儿皮货。”   皮货是江湖上的黑话,指的是稀有动物的皮毛。但我佯装不懂,问他是什么牌子的皮货。他的答案令我震惊——藏羚羊!藏羚羊一直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倒不是说不敢碰,而是不能碰。第一是不好遇到,第二是当地的巡逻队保护制度甚是森严;第三就是量刑十分重。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瘦子,看他的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看我的眼神不对,瘦子咧嘴笑了:“毛爷,您不清楚我们收皮货的规矩吧?这些东西,虽然严禁,但是这样才能水涨船高啊!打个比方,毒品量刑重啊,每年都严打,就是因为严打,金三角那边的毒品才不好带进来,能带进中国的,到了北方那就是天价!”他压低声音说道,“如今市面上,一张藏羚羊……”他比划了一个十的字样。   我苦笑不语,这小子太年轻,明显是被坑了。如今国内的黑市价格很乱,有一些人更是趁机洗钱,所以跟以前大热的那些古董、木料一样,动物制品也没能逃脱价格被炒的命运。就像瘦子比划的这个价格,已经是大前年的价格了,显然是这家伙年轻,吃了别人的套路。当然,我平时是比较喜欢这种新人的,哪怕是吃差价,来个四五次就够我锦衣玉食地挥霍一阵儿了。不过我有点儿好奇,这人这么年轻,因为倒腾皮货被抓进去少说也得蹲个七八年的,怎么会出来呢?但我不想表现得自己很懂的样子。   所以我问他:“花老大是干啥的?”   瘦子有点儿心虚地回头看看花老大,他正跟那个胖子还有翻我包的高个子商量着什么,一脸的严肃神情。瘦子回过头来小声说道:“我们都栽了后,花老大也在警车上,听说因为是杀人的勾当。后来在路上,他干掉了警察,我们跑了出来。”   妈的,果然不是善茬儿。能在押送途中干掉警察逃跑的,我没听说过几个。这个花老大的真名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我在心中,默默地把自己的防御等级提高了好几档。我有点儿想念我的团队了,能跟这样的狠角色一拼的,似乎只有太乾了。   休息过后,我们继续往前走,还好有那些碎石路标做指引,一路上我都没有犹豫,只要是看到了就沿着它们指引的方向走。花老大是个狠角色,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我很好奇,这样一个人是怎么知道古一指的。   中途我们休息了三次,食物和水也被花老大没收了,按他们的口粮配给分给了我一些,我暗暗叹气,这人没什么野外生存的经验,但是他的警觉性很高,我如果想甩掉他们悄悄逃走,还是需要想想办法的。   最终我们面前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前面是一片空旷,正对着我们的峭壁,一眼望不到顶,不过又一条人为修筑的梯子笔直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有点儿像是华山栈道。   一条几近90垂直的天梯,站在上面腿都发软,更甭说往上走了。我留意了一下,在天梯的下方,有一个碎石堆,也就是说,先前进来的人已经顺着梯子爬上去了。花老大看着我,也不说话。我明白,他是询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走到了天梯前,见这条天梯一人宽左右,纸质结构,是从峭壁上凿出来的,不禁叹服:修这样的一条路真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天梯的两边各有一条碗口粗的铁索。我试了试力道,应该可以禁受住我的体重。   我转身对他们说道:“我们要顺着这条天梯爬上去!”   瘦子首先就怂了:“毛爷,您不是开玩笑吧?这他妈上得去?”   我轻笑一声:“那你自便吧。反正古人修这条路就是用来爬上爬下的,你不信,我也没法子。”说着我率先爬了上去,两只手抓着铁链,脚下踩着修葺出来的石阶,一步一步往上爬。虽然看起来惊险,却也省了不少力气。   不过我此时的内心却在打鼓,我急于想摆脱这帮瘟神,却不希望是这个时候,如果这时候铁链突然断裂,或者触发了什么机关,就真的得提前去见阎王爷了。   攀登了一段儿时间后,我回头看看,花老大跟在了我后面,随后就是胖子和高个子,瘦子有没有跟上来我也没有仔细看。这个高度足以令我头晕目眩,我也顾不上别人了。   正攀爬,忽然感觉铁链有一股滑腻的液体沁入了手掌心,什么鬼东西?我不禁抬头向上看去。 第十五章 人面鸮   这一抬头,我差点儿翻个跟头直接栽下去。悬在我头顶上的是一具……不,应该是半具死尸,他的身体已经被一分为二,只有上半身,挂在了铁链上。腰部撕裂的伤口不断冒血,全都滴在了铁链上。都到这儿了,下去是不可能了,只能是继续往上爬。妈的,人皮老子都见识过了,尸山我也爬过了。豁出去了!我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上爬。我故意没给后面示警,想故意吓他们一吓。反正花老大也需要“古一指高徒”的指点,没那么容易干掉我。   半具尸体占据了天梯的一半宽,我不得不侧着身子和他“擦肩而过”。我壮着胆子瞄了一眼,看到这具尸体之所以能挂在铁链上,全是因为他背包被卡住了。忽然,我的目光锁定不动了,他看到他的背包里有一个枪柄露了出来。我看看花老大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里,干脆就拔出了这柄枪。这是一把自制的土手枪,模样不咋样,但对于我来说就是救命的家伙,而且还有几十发子弹。我把枪别在了衣服的内兜,子弹收起来,顺便找找他的背包里还有什么。很遗憾,别的东西跟我所带的大同小异。我知道必须得打个招呼,免得他们疑心我做了什么,就高喊一声:“前方十二点钟有死尸!”回过头来再看这个死去不久的人,是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血液还未流干,这说明在我们前方还有一支队伍。我心里有点儿没底了,我们的队伍、花老大,还有一支未知的队伍……三方势力都觊觎这个地方,这里看来果然是藏着一个大秘密啊!   我继续往上攀爬,身后传来了几声尖叫,显然那些人都被那具尸体吓到了。其实我也怕,但是古一指的徒弟不可能这么怂,只好强撑着。同时在心底抱怨着,他奶奶的,什么人不好冒充偏偏冒充古一指的徒弟,这不是自找的吗?   也许是我真害怕了,也许是我的体力有点儿跟不上了。很快,身后的花老大就跟了上来,还问我:“毛爷,怎么慢下来了?”   我正要回答他,忽然,半空中吹来了一股强劲的风,吹得我们俩猝不及防,一只手抓紧了铁链,被吹得东倒西歪。“当心,有大家伙来啦!”我心中了然:是巨鸟!   但花老大没见过这阵势,问道:“什么大……”话还没说完呢,就听我们脚下,距离差不多二三十米的样子,一个巨大的灰白色身影掠过,传来了胖子的惨叫声:“啊——”   我喝道:“快,加快速度往上爬!”   花老大可不吃这一套,他居然拿着我的猎枪朝着巨鸟飞去的方向狂扣扳机,枪只响了一声就没子弹了。他竟然还在扣扳机,咔咔声传来。从他这种反应来看,是吓坏了。我说道:“不想丢了命的就赶紧爬!”说完,我就加快了速度,心说,别说老子没提醒你们。   没想到我这边刚爬了十多米,一个人就从我身后生生挤了过去,我一个立足未稳,两只手抓住了一条铁链,身子打着旋儿地撞在了台阶上,肋骨都几乎撞断。忍着疼痛一看,操,是花老大,不是说这孙子敢杀警察逃跑吗,怎么怕成这尿样?   接着,又是一阵风吹来,巨鸟又来了!黑暗中,一只巨大的灰白色身影朝我扑来,我目测了一下,翅展将近有四五米,这他妈简直是鸟类中的蓝鲸了。说时迟那时快,它已经急速冲到了我的面前。自从进入地穴以来,我第一次看清楚了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巨大的鸟身,长着一张清晰的人脸,不仅五官清晰可见,就连表情都是诡异无比。瞬间,一股凉气从我脚底的涌泉穴冒到了我头顶的百会穴。我去你大爷的,竟然是人面鸮!   这种猛禽嗜杀成性,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一见对方来势汹汹,我赶紧抱紧铁链,身子紧贴着峭壁。人面鸮直扑而来,巨大的爪子想要抓取,趾甲尖距离我的身子不足十公分掠过去了。它尝试了一下没能成功,盘旋了一圈。但凡猛禽,除了以尖锐的喙作为武器,爪子也是它们克敌制胜的利器之一。正因为如此,所以一般的猛禽都十分爱惜。它们会在石头上磨砺爪子,却绝不会用自己的爪子去撞石头。   躲过了这一劫,我赶紧趁着这空当往上爬。耳边又是一阵呼啸,人面鸮又来了。我急忙故技重施,它见不能得逞,再次于空中盘旋。我们俩就像是《猫和老鼠》中的汤姆和杰瑞,它动我静,它走我溜。在这不知名鬼地方的天梯上,面对着巨人size的人面鸮,我将游击战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连冲击了四五次,人面鸮屡屡不能得手,我心里也憋着火:我日你大爷的,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他妈老盯着我干啥?我抬头望去,花老大已经跑得没影儿了。而因为人面鸮的纠缠,这么长时间,我移动得连十米都没有。从头到尾我都出于防守的地位,再这样耗下去,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人面鸮是种智商很高的动物,除了我,它显然注意到了我身后的其他人。但它就是冲着我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我想我大概明白它的企图了,这条天梯就像是一条传送带,而我们就像是各个餐品。这人面鸮像是享受旋转寿司一样,等着我们一个个送上门。   我也失去了最后的耐性,想要冒险尝试一把。但人面鸮根本不给我机会,它高高落下来,竟然用尖锐的喙去啄上方的铁链了!   我知道猛禽的喙再坚硬,也无法跟钢铁较量,但是它挡在那里,等于堵死了我们的去路!下面望去,深不见底,上面望去,阎王拦路。我们被困在了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   后面的高个子和瘦子爬了上来,瘦子一边跑一边喊:“毛爷,您老人家快爬啊,挪挪地儿!”   “你他妈眼瞎啊,你来挪挪试试!”我的暴脾气也上来了。   瘦子又往上爬了两步,一抬头,终于看清楚了这只巨大的人面鸮,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抱着铁链就一路滑下去了,这速度,绝对破了世界记录,看来我们也只有往下才是正路了。我挥挥手,叫高个子也滑下去。这要是一根竹竿或者钢管多好,一路到底,可他娘的偏偏是一节扣一节的铁链,顺滑度就不说了,单这疙疙瘩瘩的造型结构,就磨得胯下生疼,真是男性才能理解的痛!   这时候,脚下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人面鸮的叫声,我心头一凛:还有一只!这两只人面鸮居然采用了合包围的战术,一只在上一只在下,这是要开夫妻店吗?   根据鸮鸣声来看,距离我还很远,但是瘦子就不好说了。高个子不敢继续往下走了,但我们现在的姿势保持很吃力,如果这样下去,我们的力气迟早耗尽,到那时候,只怕真的就成为人面鸮夫妻店的招牌菜了。   高个子却迟迟不动,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似的,只是抬头看着上面。看得我这叫一个上火,我他妈的都想直接踹这孙子一脚。忽然,我察觉到不对头,这小子的眼神似乎不是在看我。   这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鸮鸣,抬头一看,竟然是太乾,他从上冲了下来,两只腿紧紧锁住铁链,像是人旗似的左右手各一把短剑跟人面鸮格斗。只不过别人玩人旗都是用手固定,他这面人旗是用脚。   太乾的身高一米八左右,身高就达近三米的人面鸮显然不会把这么一个小个子放在眼里。它翅膀一挥,飓风卷起,像太乾呼啸而去。太乾的身子晃动了两下,但锁住铁链的两只脚丝毫没有松懈。人面鸮加大力气扇了两扇,太乾晃得更猛烈了,但还是不动。人面鸮长啸一声,继续加大力气。太乾的皮肤泛红,看样子也要坚持不住了,他突然大吼一声:“快过!”   我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腿都软了:你们俩就在我头顶掐架,我怎么过呀!   高个子可顾不了那么多,上下都是死,说不定上面能有出路,他直接从下面挤上来,这群人,为了保命啥都顾不上了。路过太乾那里的时候,我看太乾的表情微微有点儿惊讶,大概他看出不是我的时候有点儿吃惊吧。人面鸮见旁边有个相对弱点儿的主儿,直接奔着高个子去了。太乾也急了。双腿一蹬峭壁,借力高高跃起,抓住了人面鸮的脚。脚是鸟类的一个弱点。人面鸮弱点被制住,惊慌之下身子急速下坠,奔着我的头顶砸了下来!   太乾见机不妙,右手的短剑向人面鸮的另一条腿刺去。人面鸮见状,赶紧扑腾翅膀挣扎,总算是停止了下坠动作。但为了避免太乾故技重施,人面鸮赶紧远离了峭壁,带着太乾远远飞走了。   前方一片坦途,但我却彻底惊呆了。太乾这一去,九死一生……虽然脱险,但我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剩下的距离不是很长,但我的情绪很低沉。当我爬完天梯后,来到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我一句话也不说,坐在了地上,低着头。花老大和高个子都以为是我生气了,他们也不敢来招惹我。我怔怔地看着无尽的黑暗,心中念叨:太乾,你可一定不要出事呀#### 第十六章 石像阵   心情稍微平复后,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独想:怎么好端端的太乾会突然杀出来呢?老赖金锁他们去哪里了?难道说都在地穴口被人面鸮干掉了吗?想起那两只巨大的人面鸮,我禁不住阵阵胆寒。太乾虽然身手了得,可是这一去,未必能活着回来了。在我看来,这里的人面鸮就像是八百媳妇皇陵中的独角蛇,都是无解的顶尖掠食者。   “哎呦,哎呦……那个……谁,来帮忙拉我一把!”竟然是瘦子,这时候的他趴在那里喘着气,身上染着血迹,衣服破了几个大洞。我曾见过被猛禽袭击后造成的抓痕,跟眼前瘦子衣服上的条形破洞一模一样。这小子居然还活着。   我没等花老大他们动手,就先站了起来,一把将瘦子拉上来,问他怎么死里逃生的。瘦子喘了半天气,好不容易平静了呼吸,他说道,当时他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那只人面鸮突然丢下了他,掉头向上面冲去了。双翅一振,一阵疾风,差点儿没把瘦子刮下去。   高个子、我、瘦子,从某种程度来说,都是被太乾救下来的,而目前这小子去了哪里,生死如何,我一无所知,还什么都做不了。   花老大站了起来,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我一惊,对对,我不能表现得过于悲伤,要不然花老大他们追问我和太乾是什么关系,必然会牵连出更多的人,闹不好金锁他们几个都有危险。我站起来,一言不发,开始继续搜寻碎石堆。   果然,花老大跟我并肩走在一起,佯装无意似的问我:“那哥们儿身手不错啊,是个有功夫的。”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同时脑子飞速旋转,仔细思考着对策。   “你们俩认识?”   当时的情形,高个子看得一清二楚,我也不能抵赖,点点头说道:“嗯,老朋友了。”语气很轻松。   “这小子,是个人物!不过没在道儿上听到过他的名号。”   我哂笑一声:“他?不过是我师父传了他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其实古一指会不会功夫我不知道,我这也是信口胡诌。功夫两个字我也说得含糊其辞,没有点明是搏击技还是倒斗的功夫。   花老大不说话了,只是跟我一起走着。   这一片空旷,范围极广。手电筒照不到尽头,我们只好一步步往黑暗深处走去。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产生了很大的回音,加上身处黑暗之中,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而且这个花老大不是善茬儿,要是在黑暗中起了什么歹心,或者是窥破了我的谎言,到时候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我暗自提高了防备。   “怎么,还没有找到吗?”花老大的语气很怪,听上去已经对我极不信任了。   突然,我手电光扫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我赶紧食指放在唇间:“嘘——”其实那个黑影距离很远,从我们这里看过去模模糊糊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再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那花老大就要动手了,索性,故作玄虚地吓吓他。   花老大或许可以杀人如麻,但是这地下的营生完全是个新手。见我神色如此郑重,他被彻底唬住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弯下腰来,悄声对他说:“你先回去叫上瘦子他们,咱们得从这边绕过去。”当时我们距离瘦子并不远,百步都不到。我想趁着他去找瘦子的时候,一个人借着黑暗溜之大吉。   花老大喉头动了一下,说道:“不行。”他拽住了我的袖子。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很明显,他是被那个黑影唬住了,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我强忍住内心的笑意,说道:“既然如此,你待在这儿别动,我回去叫他们。”   花老大拽住我不松手,声音也压低了:“咱们一起回去!”   这个计划不一定非要成功,我只是童心大炽,故意耍耍他。我说道:“没事的,你看。”我手电筒又扫向那个黑影,恍然间,我忽然觉得这个黑影进了去了。一时间,我的心也跟着嘭嘭跳了。难道是我眼花了?我将手电光挪开了三五秒,然后马上扫回去,黑影又近了一段距离!我擦,难道说,这个黑影是个活物吗?   花老大大喝一声:“快走!”   在这种地方,碰见什么都不新鲜,这时候再大的好奇心都没有了,只有恐惧了。花老大拽住我的手使劲往前一推,我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他转身就跑,消失在了黑暗中。他倒是蹽得挺快,我这边没那么幸运了。那个黑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向我这边冲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它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只感觉这不知名的家伙个子高大,面对面给了我一种强大的震慑力!我慌忙捡起手电照过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脚,石头的脚!我松了一口气,是石像而已。石像的造型很奇特:是一个面容粗犷的男人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因为年代比较久远了,上面零星长了一些青苔。我从头到脚检查了一下这尊石像,被捆绑住的男人没有穿衣服,但是从发型看来是蒙古族的。我有点儿不解,这一带蒙古族势力最大的时候肯定是元朝无疑。察合台汗国在此地建立汗国,看这尊石像的年代差不多就是那时候的,可谁敢这样侮辱蒙古人呢?还有,这尊石像怎么会自己移动的?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石像的底座,也没有任何的异常。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这东西会自己移动不成?绝对不可能。我很快推翻了这种荒唐的想法,如果这尊石像是铁质的,还可以利用磁力来实现这种移动。但是这种条件不存在的石像,怎么能实现呢?好奇心之下,我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布置机关的开关。没想到我这手电筒扫过,却发现了一个壮观的景象!   我的面前,每隔一段距离就是这种石像,他们像是军队似的,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像是一支随时接受检验的部队。我这才明白过来,几次看到石像自己移动,其实是惊慌之下看花眼而已。但是有一点我非常不理解。如果说是像秦始皇兵马俑那样,我十分理解。我也听说过陶俑石俑之类的古代殡葬工艺。这些陶俑石俑,要么是生前的大臣近侍造型,要么是将军士兵的造型,意指陵墓的主人死后也会享受到生前的生活,得到自己军队的保护。   可是谁会把造型这么晦气的石俑放在这里呢?这些人被捆在了柱子上,一个个要么表情痛苦,要么面容狰狞,要么是哭嚎求饶,难道说,这个墓主人是个变态,喜欢玩SM?这些石像平均高度差不多两米左右,因为间隔距离偏远,我也无法估算出数量,只觉得他们无穷无尽。   这些石俑的造型,男女老少全都有。我首先排除了军队的可能,除非真的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急关头,否则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军队会招募这么多的老人和妇女,甚至还有小孩子。这绝对不会是军队,反而……像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心存疑虑,却不敢贸然地下断定。我出身是中文系,虽说文史不分家,可是元朝尤其是察合台汗国的历史本就冷僻,我也知之甚少。   这些怪异的石像帮我吓走了花老大,现在似乎是一个脱身的好时机。不管东南西北,我就往石像阵的中间走去。元朝给我以往的印象最深的是游牧民族出身。在历史上,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似乎一直不溶于水火,这一点不管是在西方还是东方,都有过相关的记载。而当游牧民族战胜农耕民族的时候,其造成的结果往往是游牧民族无法建立一个持续稳定强大的政权。蒙古大军在历史上横扫欧亚大陆,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版图的国家,却未能将这种强大持续多久,也许这就是游牧民族自身的一个短板。我一直以为,像元朝这种游牧民族政权,大多是思想狭隘,可能骨子里始终将自己的祖传手艺放在第一位,从而轻视中原文明的工艺。但是今天所见到的这些石像阵却颠覆了我的认知,因为这些石像太过栩栩如生了,如果不是我亲手触摸确认过了,很难认为他们是石像……因为太过逼真,我一度产生了错觉,觉得他们就是真的!   石像阵非常庞大,我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尽头,那些影影绰绰的黑影仍旧出现在我的前方,其中,还有一座特别高大的石像。比周围所有的石像都要高出半个身子。我有点儿好奇,希望可以从这尊石像上找到答案。走进去一瞧,这尊石像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年轻人,面容扭曲,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祈求,有点儿像是临死前讨饶。有点儿奇怪的是,他的身上与众不同,上面全是血手印!就像是有人故意在恶作剧,将沾满了红油漆的手按在上面。   我悚然一惊,这么多的血手印看起来令人肝颤。壮着胆子比了一下,手掌比我宽大,而且这上面的血手印全都是左手的。不过,有一个发现令我有点儿不解。这些血手印全都是很早的了。像这尊雕像刚刻好的时候印上去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从金锁那里见过不少古代的石雕艺术,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风格的。尤其是矗立于黑暗之中的时候,这尊带着血手印的石雕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震慑感。   我不想再为这个无法解开的谜团耽搁时间,万一花老大他们追上来就麻烦了。我加快脚步,想要走出这个石像阵。忽然,我看到了那尊高大石像的背后,有一个袒胸露乳的女子雕像,当然也是那种被绑在柱子上表情痛苦的造型,但是在这尊石像的左乳房上,写下了一行字:“危险!”看这个字迹,我仿佛瞬间被雷劈了#### 第十七章 尸体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我却呆立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两个字的字迹我很熟悉,前不久刚刚见过,它们出自一个叫叶欣欣的女人手里。本来我没有见过叶欣欣,之前见到的那句话也只是她“借”金锁的手写出来的。但是当时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俩字字体娟秀,我非常肯定这是叶欣欣留下来的。   最初我看到这俩字位置的时候,我还在想,是谁的恶作剧,以为会写什么“某某某到此一游”之类的。没想到是两个字的警告。如果是我不认识的字迹,也就罢了,我会从心底认为这是一个恶作剧。不过叶欣欣就不同了,她身为科考队的一员是不可能随便破坏这些石像的,既然留在了这尊石像上,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她可能没得选择,只好随手一写。至于为什么留在了左乳房这个敏感的位置,想必是为了给我们这些男同胞提个醒吧。毕竟来这种地方的女孩子少之又少。   我站在原地沉思,琢磨叶欣欣留下这两个字的含义是什么,她肯定是要说明有危险的,那么危险是指什么呢?人面鸮?这个确实很无解。但是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自从坠入地穴,除了人面鸮外,我还没有遭遇过其他的危险,无法验证。如果叶欣欣留下的这个警示标语是指人面鸮的话,那我反而不怎么担心了。但如果不是呢?   我望着前方的黑暗,心中起伏不定,再没有亲身验证以前,谁都不知道那里通向哪里,会有什么。我现在手里有一把自制土手枪,但食物很紧张,假如我真的被叶欣欣这两句话绊住,那只有死路一条。还是先找出路的好,我打定了主意,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出现了一个向上的斜坡,差不多有45度角的样子。隐约看去,斜坡上有很多的凸起物,好像是杂乱无章的石头。我爬上一小段儿斜坡,丢了一个冷光棒过去。借着冷光棒发出的光,眼前的一幕吓得我连连后退,脚下拌蒜,我从斜坡上滚了下来。这个斜坡上,全都是墓碑!   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斜坡上,杂乱无章地埋着墓碑,有的是竖着的,有的是斜着的,还有倒着的……看得我头皮都要炸了。这活脱脱地是一片乱葬岗!我知道在这一带有天葬的习惯,这么多的墓碑聚在一起还是第一次看到。在我此时此刻看来,这个斜坡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里面埋了这些墓碑的主人。   现在,我面临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爬上去还是另寻出路。我左右都找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合适的路了。而且我的口粮有限,不可能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踩人坟头儿这种事,虽然想起来就忌讳,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了。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各位老大,我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我自己也是个无名小卒,今儿是逼不得已,冒犯之处多多海涵,得罪得罪。默念完了这句话,我才轻轻抬脚,沿着斜坡往上走。这条坡路的土质很松软,一脚下去能陷下去半个脚,走起来很吃力。而这些墓碑更是杂乱无章,没有一点儿规律可循。有的时候走着走着,眼瞅着前面分明是一条路,一抬头,一块墓碑挡住了路。我还得想办法另外找路。   而且到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甚,那些密密麻麻的墓碑像是一块块的拦路石,怎么别扭怎么来。二十多分钟,我不过才前进了百十来米。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这个时候累得气喘如牛,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我挨着一块墓碑坐下来,拱了拱手说:“老前辈,多多得罪。”我拿出了花老大分给我的压缩饼干吃起来,还掰了一小块儿放在墓碑前。叶欣欣借金锁“上身”,还有黄宪章口中的二十年前的事情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在我手里死过多少的动物,我从来不相信有鬼神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但三番两次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我再坚定都没有用了。我现在只能是自求多福,少惹麻烦。我甚至还跟墓碑上的前辈聊起了天:“你躺在这儿多久了?”“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二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你知道吗?”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墓碑自言自语,看上去我就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其实我自己知道,这是自己再给自己壮胆儿。再害怕,也要保持一个乐观的言谈,要不然一个人给自己施加压力,非得疯了!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报道,一群英国人去地穴探险,其中一个队友走散了。三天后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疯掉了。越是绝境,越不能绝望。   墓碑上长满了青苔,我手电光打过去,发现上面的字已经看不出来了。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竟然抬手去擦拭墓碑!那时候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但随着墓碑上的内容逐渐显露出来,我的心也随着悬起来。   墓碑上的内容是:闫显疆之墓。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显示着1996年的日期。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闫显疆的墓碑居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1996年,全军覆没的科考队真的都死在这里了吗?我迅速爬起来,逐一查看这些墓碑的内容。这是一个很大的体力活,墓碑成百上千,布置又没有规律,而且每一块墓碑我都要仔细擦拭。当然,我没有奢望所有的墓碑我都要弄清楚主人的姓名,但是只要有一块叶欣欣的墓碑,我想,就可以断定科考队的下落了。   但是很遗憾,过去了五六个小时,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没有发现刻有叶欣欣名字的墓碑。难道是我搞错了?我重新回到了闫显疆的墓碑前,注视着上面的名字和落款。闫显疆如果真的是二十年前死在了这里,那么他的死亡原因是什么?又是谁把他埋葬了呢?这块石碑是谁刻的?我脑子好乱,觉得这一切都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像是一个死结,越着急就越解不开。   看来,要想知道答案的话,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刨开坟墓!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一座乱葬岗,想要从里面翻出闫显疆的尸体,似乎不太可能,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闫显疆早就化作了白骨,跟其他的遗体没什么区别。我是搞动物制品的,不是验尸的。面对一堆白骨,我没办法选出哪具是二十年前的。   虽然是这样说,我决定还是小试一把,我双手合十说道:“闫教授,对不住了,我也是为了找出事情的真相。”因为土质松软,我手里也没有合适的家伙,干脆就直接用手刨。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件衣服的衣襟,看得出来,当时肯定是草草埋葬的,我拽着衣襟,使劲往后一拉,尸体破土而出。我捂着鼻子凑近一看,竟然真是闫教授!很年轻,跟报纸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欣喜之余,我却更加茫然了,只有是有三个疑点:   其一,乱葬岗这么多年,墓碑凌乱,碑不对尸的情况肯定是常有的,但为什么闫显疆的墓碑下埋的就是他呢?   其二,二十年过去了,就算是金刚不坏之身,埋在地下这么多年也得化为白骨,而眼前的闫显疆,只是有轻微的腐烂迹象。   其三,我先做一个大胆的假设,眼前刚被我刨出来的这位就是闫显疆,那后来带我去八百媳妇皇陵的是谁?而且算上那里的干尸和被蛇咬死的闫教授,眼前这具尸体,是我接触到的第三具闫显疆的尸体了……这老教授会分身术不成?   我习惯性了掏了掏遗体的衣兜,没有任何线索,什么笔记本磁带都没有。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摸了摸他的喉咙,也没有东西。我很失望,喃喃说道:“闫教授啊闫教授,本来请你出来是想弄清楚二十年前的事情,没想到,现在更加凌乱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说着,我就拉起他的手,想要把他重新埋进坟墓里。   蓦地,我瞬间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了!这具尸体的手只有一层皮,竟然是空的。我急忙仔细看去,没错,这是一只假手套,我摘下来自己一看,好家伙,皱皱巴巴的真人皮,只要尺寸大小合适,戴在手上绝对能冒充中年人。而这只假手套里面的真手,已然是腐烂成了白骨。我又谨小慎微地检查了他的脸,竟然也是一张人品面具。不过我也没必要揭开了,反正面具下面也是白骨,我认不出是谁。   我点点头,明白了一些事情,重新梳理:二十年前,闫显疆加入的科考队进入昆仑山九别峰进行科学调查,最后失联。这么多年过去了,坊间一直传言科考队全军覆没,而且有倒斗界的前辈古一指作证。但是谁能想到,二十年前死在这里的闫显疆并非他本人,而是带着人皮面具,经过了化妆的人。他戴着人皮假手套,岁数应该是比闫显疆小,因为手上的皮肤光滑,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出破绽才不得不这么做。   人皮面具?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第十八章 龙涎香   说起这个人,还得是六年前了,那时候我入行没多久。二表哥甘效乾有的时候去跑皮货,经常不在景洪。不带我玩的时候,店里也没什么生意,我就会干一些向导的工作,一来打发无聊的时光,权当旅游;二来挣点儿钱贴补家用。   有一回,一个叫老橘皮的人联系上了我,让我想办法带他穿越中越边境线。中越关系历来紧张,边境线也是戒备森严,很难有机会。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后来他给出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古语有训:“有钱能使鬼推磨。”古语又有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承认我心动了,这才答应下来。   但是真跟这人见面了,我悔死了:眼前这位老先生佝偻着背,走路都颤颤巍巍,一副大去之期不远矣的样子,半死不活的。拖着个这样的“累赘”穿越边境线,跟自杀没什么两样。我连连摇头说不行,虽然说做我们这行的不能反悔,但也比丢了性命强。   这个自称老橘皮的老先生也不气恼,嘿嘿一笑,忽然变了一个奸细的年轻人的声音说:“不要看不起老人家。”说着,他当即走了几步,虎虎生风,跟刚才半死不活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我这才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   为了万无一失,老橘皮还给我做了一套伪装,把我打扮成了一个山民模样,虽然说我们后来的行动没有遇到边防检查,侥幸躲了过去。但我还是对他的易容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道儿上的朋友都说,能遇到老橘皮是我的造化,黑白两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求教这位老先生,都是缘悭一面。不过关于老橘皮,最传奇的就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相貌,就连我上次见到的那位老先生形象,也是他精心易容之后的模样。迄今为止,江湖上关于老橘皮的传说,只有一样是证实了的,就是此人姓鞠,这是无疑的。但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就没办法了。   我看着这张人皮面具,心想这会不会出自老橘皮的杰作。此刻,我心中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回去后,一定想办法打听到老橘皮的下落,当面向他问清楚。要说天底下谁能做出这么惟妙惟肖的面具,我相信只有他。   看看时间,我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很长时间了。赶紧将这个冒充闫显疆的家伙匆匆掩埋,然后继续朝着坡顶进发。自打来到这里,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一直是在往上方走,一开始那条很长的天梯,到现在的这个坡路。我无法估算我现在所处的海拔位置,但我想,应该是与大本营3600米的海拔高度差不多吧,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太厉害的不良反应。   只是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要修筑成这样,先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天梯,然后就是一座超大的乱葬岗。踩着死人往上爬,终归是不敬。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得尽快出去,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终于,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来到了坡顶。当我孤身一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压抑在内心深处许久的紧迫感,更为强烈了。因为我仿佛置身于了山顶之上,而四面八方,全被墓碑所包围。恍惚之间,似乎有阵阵阴风,吹拂着皮肤,我真恨不得大叫一声,来宣泄这种痛苦。手电筒扫过周围,发现左手边有一条路,不知道通向哪里。爱咋咋地吧,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站在这个地方,就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小手轻轻地挠你的心,很难平静下来。   我急忙跑了起来,朝那条路跑过去。说来也奇怪,我刚跑到这条路上,就闻到了阵阵清香,这种香味形容不上来,不像是任何一种花香,反而有点儿像是动物身上发出来的味道,很熟悉。千万不要以为动物都是臭的,能自然发出体香的动物也不在少数,比如散香龟等。我非常确定这种味道我闻过,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   我不停地嗅着,鼻子抽动,希望能找到香味的来源。最终,在这条路的三分之二处,我看到了一个对讲机,不知道是谁失落的。我弯腰捡起了对讲机。也不知道这上面粘了什么东西,又稠又黏,绿油油的,还四处流动,就像是一口浓痰。我捡起它来的时候,不得不捏着对讲机的信号杆,但是很快我发现,香味正是从这口“浓痰”发出的!   香?怎么可能呢?这看似外表跟一口老痰没啥区别的玩意儿怎么会发出香气呢?我抱着怀疑的态度凑上去闻了闻,确实,这种香气很特别,就像是一条直线一样,集中不散,从鼻端一直穿透进入了脑仁儿。我不禁嗫嚅道:“还真是这种香味啊!”   我很快确认了,这种香味就是传说中的龙涎香!   龙涎香的大名,谁都听闻过。其实早在汉代的时候,渔民会在海里捞到一些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蜡状漂流物,大小不等,形状各异。这东西一开始会有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但是干燥后却能发出持久的香气,点燃时更是香味四溢,比麝香还香。当地的一些官员,收购后就当做宝物贡献给皇帝,在宫庭里或用作香料,或作为药物。当时,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宝物,请教宫中的“化学家”炼丹术士,他们认为这是海里的“龙”在睡觉时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中凝固起来,经过天长日久,成了“龙涎香”。更早一些,在殷商和周代,人们已将龙涎、麝香与植物香料混合后做成香囊,挂在床头或身上。   当然,经过现代科学家证实,龙涎香其实只是抹香鲸的分泌物,由于它未能消化鱿鱼、章鱼的喙,会在肠道内与分泌物结成固体后再吐出。刚吐出的龙涎香黑而软,气味难闻,不过经阳光、空气和海水长年洗涤后会变硬、褪色并散发香气,大部分用于制造香水的原料,价格十分昂贵。   这东西,现在属于有价无市,毕竟你凭一杆猎枪可以搞定大象、犀牛,甚至老虎狮子,但我没听说有能搞定抹香鲸的盗猎团伙呢(专业捕鲸船除外),所以很难得,我也只见过一次,还是托了二表哥甘效乾的福。也正因为如此,印象才会这样深刻。   虽然散发的香味和龙涎香一模一样,但是这东西我敢肯定跟抹香鲸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首先,这莽莽昆仑山中是不可能有抹香鲸的。其次,抹香鲸一开始分泌出的东西是臭的,而且是固体。这跟眼前的这口浓痰形态截然相反。   当然,谁要敢说这就是人吐的,我非得当场打死他。我还没听说哪位高人嘴里吐出来的痰能有这种奇香呢。我不禁想起了老赖对我讲的,八百媳妇为了联合察合台汗国,将龙进献给了后者。按照这种说法,难道龙就在这里?想了想又不太可能,谁也不知道龙的寿命有多长。不过我总觉得过去了几百年,这条龙挂掉的可能性很大。再者说,如果说龙在察合台汗国,那八百媳妇那边的从龙军不是白忙一场?龙牌或许可以提供这方面的信息,可惜现在没人能帮我翻译。   思来想去,令我费解的还有这个对讲机。从色泽来看还很新,绝不会是二十年前的老物件。应该就是前不久掉落在这里的。我曾说过这里有三方人马,我的团队、花老大的团队以及一支不知名的队伍。我们这次来没有携带对讲机,因为昆仑山的信号不是很好,这东西几乎用不到。花老大他们走了另一条路,这应该就是不知名的那支队伍留下的,会是谁呢?   站在这里想是没什么结果的。我先是尝试着用对讲机说了两句话,伴着滋滋啦啦的杂音,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是不要指望有奇迹发生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了防水塑料袋,将对讲机连同那口“浓痰”一起密封好,想回去后好好研究一下。   整理好背包后继续往前走,心情莫名其妙轻松了起来。这里要比八百媳妇皇陵轻松许多,除了人面鸮和乱葬岗,暂时还没有发现别的麻烦。这让我更能集中精神好好地踅摸出去的路。   走了一段时间,我忽然从心底涌上来了一种兴奋感,觉得自己血脉喷张,心跳也骤然加速,我只是觉得很兴奋,为什么兴奋,我也不知道。我渐渐停下了脚步,扶着岩壁大口喘着气,继而,情不自禁地大笑不止。我心里很明白,不对,这绝对不对,我不想笑啊,也没什么事值得我这么高兴。可是,我正在笑,而且笑得很大声。洪亮的笑声在这里回荡,一声扣一声,震得我自己耳膜发痛。   卧槽,我这是抽什么疯呢?我极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笑,但是没有用,我的脑子清楚,但是它已经失去了对各个器官的控制,很快,我只觉得血管里流动的血都要沸腾了。我像是被抽了筋似的软了身子,趴在地上,笑声已经没有了,但是笑容依旧在保持,口水沿着嘴角滴落。我的呼吸已经快要停止了,大脑中一片空白,我第一觉得笑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记得第一次看到《神雕侠侣》中欧阳锋和洪七公一起笑死,我还对朋友说:“真不愧是大侠,死都死的这么潇洒。”但我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潇洒,反而很恶心。   我能吸进的空气却来越少,神经绷紧,整个人都开始抽搐了。就当我以为自己都要死定了的时候,一个橡胶制成的奇怪东西扣在了的脸上。这东西刚扣上,我瞬间复苏了,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恨不得把肺里的东西都咳出来,然后就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跪在地上,贪婪地吮吸每一口空气。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笑着窒息而死,要比任何死亡方式都恐怖。   稍微清醒后,我扭头望去,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正在翻我的背包,她找到了那个沾着浓痰的对讲机,毫不留情地把它丢出去。我刚想阻止:“喂……你……”一摸自己的头,原来也被罩上了一个防毒面具。   待对讲机远远飞去后,面前的这个人才摘下了防毒面具,一甩长发,吐着舌头顽皮地说道:“张一毛,我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谢我啊?” 第十九章 幻象   眼前这位,竟然是胡嫣梦!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以至于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胡嫣梦看着我怔怔的样子,“噗嗤”乐了,她走到我跟前,冲我挥了挥手:“喂,你傻了?”   “啊?哦……那个……对了……你……”身体刚刚缓过来,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想了半天的措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喂,张一毛,你是大脑进水还是小脑萎缩了?”胡嫣梦知道我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故意和我逗趣。   我摆了摆手,想起刚才的经历浑身都发颤。都说笑一笑十年少,但如果是笑死,我相信没人会选择这样的死亡方式。我现在脑子不好反应过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刚才怎么回事?”   “怪你捡的那个东西喽,那个叫攫魂香,传说中专门能勾人心魄的,咦——还长得那么恶心,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捡它。”胡嫣梦一脸的嘲讽。   攫魂香,这东西还是头一次听说。我以为这附近有一氧化二氮之类的气体,自己不小心中了招。但是想一想又不对,虽然情况与吸入一氧化二氮相似。但是一氧化二氮能够对大脑神经细胞起麻醉作用,我的情况截然相反,大脑是清楚的,身体却不受控制。这种攫魂香比一氧化二氮的危害更甚,我必须得牢记在心了,以免以后遇到了不小心中招。   面对美女的讥笑,我无力反驳,又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的?老财是你带走的吧?你带他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就在这附近?你和胡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还有……”   胡嫣梦忍不住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我的问题:“喂,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爱问问题。”说着,她站起来,“我要走了,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呢,就跟着;不愿意呢,那你一个人自己坐在这里慢慢想问题吧。防毒面具就当是本姑娘赠送的好了。”她一转身,竟而走了。我岂能这样放弃一个机会呢?尽管全身乏力,但我还是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走了差不多有一段路,胡嫣梦问道:“听你的呼吸现在没问题了,有问题问吧。”她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我,就像是盯着一只稀有动物。而后又加了一句:“一次只准问一个!”   我说话的声音有点儿闷,这才发觉,自己思考得太入神了,防毒面具都忘了摘下来。我见胡嫣梦没有戴,干脆也摘了下来:“我想问……”刚说了三个字,我就哑然了,想问什么?我的心中有千百个问题,但面对这位美女,我竟然不知道从何问起。就好像一个瓶子里装满了乒乓球,我现在想一个个把它们拿出来,它们却全都挤在了瓶口。   思索良久,我决定先搞清楚一件事:“你到底是谁?”   “胡嫣梦喽,怎么,不认识啦?”   “不,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跟你一样喽?”   我怔了一下,心中疑问:跟我一样,我是做黑色生意的,难道她也是?我上下打量着她,内心一百个不相信。   胡嫣梦看着我说:“喂,你脑子糊涂了吧?我可不是做你那行的。”   “你知道我是做哪行的?”   胡嫣梦忽然说道:“本姑娘呢,一天只回答你三个问题,这算是一个问题吗?如果是的话,这可是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后,感觉胡嫣梦整个人都不对了。也许是看到了我刚才的丑态,大家不像以前那么假客气了吧。我闭上眼睛想了一下,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胡嫣梦耸了耸肩:“跟我爷爷来的。”   “胡老先生也在这里?”   “哎哎哎哎哎哎,这是第四个问题了,我有权不回答。”她说完这句话,见我神情略微失望,伸手敲了一下我的头:“张一毛,打起精神好不好,本姑娘不回答你的问题呢,是因为好多问题我也不知道。你不如等会儿见了面直接问我爷爷。”   听到这句话,我的情绪瞬间有所好转。胡嫣梦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她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是,胡九川也在这里!想到这些,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超越了胡嫣梦。   胡嫣梦噘着嘴:“喂,张一毛,你没良心,走那么快干嘛,能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受伤人士?”   我闻声急忙回头,受伤了?怎么可能呢?从我在这个地方见到胡嫣梦的时候起,她就很活泼,没看出哪里像受伤啊。这小丫头鬼灵精怪的,于是我问道:“喂,你别诈伤啊,我现在也没力气了,不可能背你的。”   胡嫣梦秀美紧皱,咬紧下唇坐在了路边,伸手对我说道:“给我刀。”   我摊开两只手掌,我的武器都被花老大收去了,现在除了那把自制土手枪,身上连根绣花针都没有。   胡嫣梦叹了口气:“那你过来。”我往前走了两步。“走近点儿。”我站在了她跟前。胡嫣梦拍拍身边的空地:“你坐在这儿。”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毫无抵抗力,只会乖乖照做。我刚一坐下来,胡嫣梦两只手相握,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頭枕在手背上,秀发垂下,喃喃说道:“我的腰受伤了,很痛。”尽管有长发遮挡,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发烫的脸颊,“你……帮我看一下。”   这带着娇羞的口吻令我心旌荡漾,鼻血差点儿没喷出来!胡嫣梦绝对不是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女人,长相清纯甜美,不像流行的网红脸那么庸俗。我知道要想查看她的伤口,必然要掀开遮挡她腰间的上衣。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却停在了半空,心如鹿撞,手指都不禁颤抖起来。   胡嫣梦的声音有点儿发颤:“还等什么,快啊,我……我坚持不住了……”   我定了定神,抬手掀开了她上衣的一摆,里面是一间黑色的毛衣,再掀开的话是一件黑色的保暖内衣,我小心翼翼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喉咙里干涩得很,我吞咽了一大口唾沫,捏起保暖内衣的一角,看到了胡嫣梦那白皙的小蛮腰。我的天哪,太美了。纤纤细腰,盈盈可握,我不觉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入手滑腻得很,就像是在摸一条绸缎,丝滑享受,如果说胡嫣梦的相貌可以打90分的话,那她的身材绝对可以打120分!肌肤吹弹得破。   坦白讲,我并不是那种见了美女就走不动道儿的猥琐人,更不属于忠犬痴汉。但不知道为什么,胡嫣梦给我的感觉就仿若一切注定似的。从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第一天起,我就对她充满了好感。如果说这种好感只是建立在她拥有姣好的外貌上,那么接下来的交谈,则令我更加心仪了。   心有所属却不敢越雷池一步,这就是我这等屌丝的悲哀。从徐家庄不告而别后,原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见面了。谁曾想到会在昆仑山九别峰的一处地穴中相遇呢?   一处密闭的空间内,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四周黑暗的光线,这些都加速了我男性荷尔蒙的激增。我不由地呼吸加重,喘着粗气。以往只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画面就在我的面前实现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卑鄙龌龊的想法,要是能在这里打一炮,那才叫享受呢!全世界在这种地方打炮的,想必没几个。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吓了一跳,怎么自己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我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很清脆。胡嫣梦抬起头来看着我,迷惘道:“你怎么了?”   “我……我想了不该想的事情……”我的脸很烫。   胡嫣梦莞尔一笑,说:“你没想法,就不是男人了。”说着,她抬起了葇荑玉手,抚摸着我的脸庞,美眸迷离,呢喃念着我的名字:“一毛……”呼出的空气扑在我的鼻端,闻起来略有香气,这就是古人说的呵气如兰吧。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能把持得住,那就真不是男人了。我轻轻捧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朱唇,忍不住轻啜了一下。瞬间觉得,胡嫣梦嘴上的唇彩都充满了诱惑。   面对着我的侵犯,胡嫣梦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闭上了双眸默默接受。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体内就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燃烧,突然扳住她的双肩,亲吻的动作更激烈了。我就像一个被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包,再不发泄,真的要爆炸了。   没想到,这一下,胡嫣梦突然“哎哟”叫了一声。   我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净顾着发泄兽欲,竟然忘记了胡嫣梦身上还有伤。我急忙说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帮你看看。”这样的举动,等于是我们俩确定了关系。我也不再奢望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随着掀开衣服的范围加大,我这才看清楚了胡嫣梦的伤口,那是一块石头的擦伤,大片淤青,带着些许的血痕。我对她说道:“你忍着点儿。”然后用手轻轻按了按伤口。胡嫣梦痛得大叫,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梨花带雨。   这种我见犹怜的模样是最让人心疼的,我赶紧安慰她说:“没事没事,只是擦伤,没有伤到骨头。”   胡嫣梦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了药水塞到我手里:“我够不到,你帮我擦一下。”   我接过来,帮她轻轻涂抹上。这个过程,我一直保持着极轻极轻的动作,生怕伤害到她一点点。做完了这一切,我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受伤了就不要硬撑了,看你走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没事呢。”   “那人家要强嘛!”胡嫣梦撅起了朱唇小嘴。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这样吧,我背你走。”   “嗯!”   就这样,我背起了胡嫣梦。一路上我们都在说说笑笑,但没走多长时间,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我问她道:“小梦,走哪边?”   胡嫣梦还没有回答呢,路口处就闪出了一个人。   我定睛一看,大惊失色,站在路口处的居然是胡嫣梦#### 第二十章 幻人藤   我心里真是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呀,如果说这位是胡嫣梦的话,那我背上背的这位是谁?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站在路口处的胡嫣梦已经发难了,只见她轻轻一跃,右手轻舒,一道寒光擦着我脸颊划过,感觉被刀锋狠狠割了一下似的。   背后传来了一声惨叫,吓得我赶紧撒手。回头一看,是一团藤条铺在了地上,正中心插着一把飞刀!我心中大惊:胡嫣梦的身手竟然这么厉害?这藤条又是什么鬼东西?看看这团藤条,再看看眼前的胡嫣梦我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眼前的这位胡嫣梦才是真的,可是藤条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梦,做的不错,这次力量和角度都有啦。”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位老人拄着拐棍从转弯处现身了,站在我面前如渊渟岳峙,正是胡嫣梦的爷爷胡九川。   我茫然地说不出话来。胡九川走到了藤条前,拐棍划拉着藤条,冲我笑道:“年轻人,中招了吧?这种东西叫幻人藤,善于制造出各种幻象,迷人心智。”说着,老先生还垂下眼睑看了一下我的裆部,吓得我赶紧挡住。他呵呵一笑,接着说:“它们可以读取人的内心,在你的脑海中制造出你无法拒绝的幻想,然后趁机吸食你的精血。刚才要不是小梦出手得快,想必……躺在这儿的就是你了。”   “你……你们都知道了?”   “嘿嘿,我们早就在这儿恭候了,你这一路上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唉,人老了,各方面都不行,偏偏这听力还不错,你说气人不气人?”胡九川说话的腔调极怪,也不知道是故意嘲笑我呢,还是真的因为我对他孙女心怀不轨而生气了。   完了,这么说,我刚才跟这个幻人藤打情骂俏,情到深处的那些话,都被他们听到了。甚至我和一株植物搂搂抱抱的场面,他们也都看到了一些。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滚烫滚烫的,斜眼看了一下胡嫣梦,她正看着我,我们俩的目光一对上,我马上闪开了,心想:奶奶的,真得庆幸我没当场脱裤子,不然这话传出去,我就真没脸做人了。   胡九川拍了拍我的肩膀:“谁都年轻过,不怪你。再说了,这幻人藤不简单呐,二十年前我就着过他的道儿。”   二十年前,又是二十年前。这里是昆仑山啊,出现了幻人藤,难道说胡九川二十年前来过这里。那他或许知道科考队的情况。我急忙问道:“胡老先生,你能详细说说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胡九川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惋惜与遗憾,说道:“说实话,张一毛。你不认识我,我却早已认识你了。我也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查出二十年前昆仑山科考队的事情。”   这一句话听得我心潮不已。胡九川竟然早就认识我,还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这最起码证明了他知道的比我多的多,那么能告诉我的也就更多了。   但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句话,令我大为失望。胡九川说道:“作为过来人,我送你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了要好。你现在可以无忧无虑地在景洪开你的店,只要警察不找上门,不挺好吗,何苦非得要揪着二十年前的事情不放呢?”   这一席话,我更坚信胡九川有料了。于是我说道:“不一样,我想要找出真相,那张遗像、闫显疆和马航……这些全都是谜团。老先生,我相信这事如果发生在你身上的话,你也一样会一查到底!”   胡九川叹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你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没必要在这种地方送了命。再者说,就算在这里你侥幸不死,下次在内蒙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内蒙?”我心头一凛。   胡九川道:“你以为这件事会有终点?告诉你吧,你要找的答案,在这里……”他用拐棍敲了敲地面,“只有一小部分。”   我强行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问道:“你到底是谁?”   胡九川微微一笑:“还没到时候,等着你自己查吧。”   “你们把老财带去了哪里?”   胡九川微微一怔:“哦?你果然去找他了,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好吃好喝的,正在环球旅行也说不定。”   我受不了这种被人遮遮掩掩的滋味了,我一下子从背包里掏出来了那把枪,指着胡九川道:“老先生,你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人!”此时的我红了眼,我已经顾不上站在一旁的胡嫣梦了。   胡九川见我用枪指着他,不怒反笑:“张一毛,你杀了那么多的动物,难道不敢杀人吗?别客气,你尽管动手。不过,扳机扣下去后,别说小梦一辈子不会理你了。你想要找的真相,恐怕也得跟着我这把老骨头进棺材!”   听到这句话,我缓缓放下了枪,情绪也渐渐平复了。确实,杀了胡九川,我也许永远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而且,看刚才胡嫣梦投掷飞刀的那两下子,肯定不会坐视她爷爷被我崩了。何况这胡九川别看样子老态龙钟,我还记得当初在火车上他帮我把行李包扔到了上铺上,这老家伙说不定还在胡嫣梦之上。真打起来,我多半儿会吃亏。   见我收起了枪,胡九川笑了:“这就对了嘛,走吧。”   “去哪里?”   “找你的队伍。”   我一愣:“你……你……”   胡九川神秘一笑:“从你们在景洪组团的时候,我就已经安插了我的人了,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难道是太乾?”我惊呼道。   胡九川笑而不答,自己拄着拐棍走在了最前面,嘴里哼着京剧《数太保》的腔调:“大太保亚赛个温侯貌,二太保生来有略韬,三太保……”   我只好乖乖跟在后面。一路上都在想,现在终于弄明白了,这第三方的团队就是胡九川和胡嫣梦。这俩人正是艺高人胆大,俩人就敢闯这里。我心中也埋怨老赖,大家好不容易决定做大锅饭了,这老赖也忒不济事了。瞧找的这俩人,一个是见事就怂,上阵一定坑队友的凌飞泉;另一个则是能指望上,却偏偏是胡九川卧底的太乾。看来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只能是自己单干了。说起下次,我忽然想到,胡九川说的内蒙是什么意思呢?他说这件事不会在这里结束……不过这里有一小部分,这是指什么呢?   我们顺着丁字路口的左边路口一直走,胡九川走在最前面。我和胡嫣梦并肩走在后面,不过我一直在想问题,低着头走,没有跟她有过言语上的交流。这样也很好,最起码避免了双方的尴尬。一想到刚才自己丑态毕露就满脸通红。   “你想什么呢?”   耳畔响起了胡嫣梦的疑问,我慌忙说道:“啊……没……没有……”   胡嫣梦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胡九川,忽然凑近我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啊?谢我?”我有点儿懵了。   胡嫣梦只是浅浅一笑,没有说话。我心生疑窦:这祖孙俩,怎么都爱卖关子?   这时候,胡九川忽然站定了脚步,说道:“你们俩别忙着说悄悄话了,小梦注意啊,我们到了。”   我心中咒骂:这老东西耳朵也太灵敏了吧?我就不信我在心里骂你你也能听到。不过他说了到了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发问,胡嫣梦就招手让我过去。我打着手电筒跟上前去。这条路原本很宽阔,不夸张地说,三驾马车并行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头上是一片平顶,有人工的痕迹,举架不到三米,四面镶满了墙砖。不过前面的路口,却被堵死了。看上去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块大石头。因为手电筒的照射距离够不到,我想走近一些。   胡九川一把拉住我:“你不要命啦?告诉你,那是黄蜂窝!”   听了这话,我整个人都晕了:妈的,天底下有这么大的黄蜂窝?按照这个距离的比例算过去,这个黄蜂窝的大小等于一辆SUV了。   世界上的黄蜂种类繁多,差不多五千多种,中国境内就有两百种,分布广泛。不过我相信,在昆仑山的地穴中,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黄蜂是最令人头疼的物种之一,尤其是雌蜂,螫针带有毒性,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丧生在它的手里。更重要的是,这些家伙脾气暴躁,十分不好惹,一旦有敌情,都是群起而攻,防不胜防。以前有一家伙做实验,全副武装地去捅黄蜂窝,其结果就是在医院里躺了一星期,差点儿送了命。   胡九川道:“穿过这里,才能跟你的人汇合。”   我问道:“难道没别的路吗?”   他眼睛一瞪:“有别的路咱们还用得着捅蜂窝?”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了,有什么办法没?”   我让他们把自己所有的装备都拿了出来,包括我自己的,看看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可是我们手里除了防水布也就是帐篷最大了。但是这些也起不了作用。这里都是岩体结构,且不说没办法固定帐篷。就算是把帐篷搭建起来了,地面衔接处难免会有缝隙。黄蜂生性就贼,届时它们肯定会顺着缝隙冲进来。密封的帐篷就会成为我们的棺材。   把这些布披在身上?这也行不通。按照这个蜂巢的大小,里面的黄蜂只怕不下十几万只,一起冲上来的,整个人都能被密密麻麻的围住,就算不被它们蛰死,也得被闷死。   我盯着地上的所有工具,心中苦苦思索这对策,忽然,我看到了自己的飞天索,灵机一动,对胡氏祖孙说道:“我有办法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第二十一章 黄蜂群   “说说看。”胡九川很是期待。那当然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黄蜂这种昆虫,任你手眼通天,真在正面肛上了,也很难全身而退。   我说出了我的计划,我的想法是把帐篷布和防水布以及一切可以遮挡的东西全都连接起来,然后利用绳索悬挂起来,像个幕布似的挡住整个路面,尽量封死。我们全都躲在这块幕布的后面。帐篷布和防水布这些大部分都是帆布制成,十分沉重,单靠黄蜂较弱的小身板很难冲开。   我问胡嫣梦她投掷飞刀有多大把握可以摧毁这个蜂巢。胡嫣梦说不好说,这个蜂巢太大了。我揣摩了一下,又问她投掷飞刀的极限距离有多远。她说五十米。我也不敢过分靠近蜂巢,就将幕布设在距离蜂巢五十米左右的位置。   说干就干,我们将所有的布都连接在一起,每条缝隙都黏合紧紧的,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用飞天索将这块幕布的三条边都封死。绳索绷直,与顶部、地面和左边的墙壁都贴紧。这样的话,只留右边一个相对较松的缝隙,胡嫣梦才好投掷飞刀。而且,黄蜂进攻的话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爬进来,那样我们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动,迫使它们形成了兵家大忌的“添油战术”。   我搬来了几块石头,踩在上面。用胡嫣梦给我的一把飞刀剜出了凹槽。这把飞刀纯钢制成,锋利得很。墙砖粉粉碎落。我将飞天索死死绑住。另一边也是如此。很快,整块幕布被拉了起来,高度甚至还有富余。下面垂下来了长长的一大块。有了重力的拉抻,厚重的帆布幕布更难冲破了。   “准备好了吗?”我问胡嫣梦。她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伸出手数道:“一、二、三,飞!”   胡嫣梦玉手一扬,一柄飞刀泛着寒光疾驰而去,直奔蜂巢。说到底,黄蜂再凶,也不过是低等的昆虫而已。它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恍若未知。胡嫣梦不等第一把飞刀飞到目的地,又接连甩出了三把飞刀。   紧接着,我听到了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响动,“啪啪啪啪”!胡嫣梦赶紧闭上缝隙,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她神色郑重地说道:“它们来了!”   为了保持安全距离,我们站在幕布后十米左右的距离。尽管距离蜂巢有六十米,但是我还是清晰听到了群峰飞舞的嗡嗡声。很快,厚重的幕布响起了啪啪声,微微晃动了两下。   它们到了!   我们和这些能要人命的凶猛昆虫中间仅隔了一块幕布,想起来就令人紧张不已。随着黄蜂的数量加剧,幕布的晃动也更厉害了,啪啪声越来越密集,到最后犹如下雨一样。   “爷爷,它们进来了!”胡嫣梦喊完这句话就脱了外套,去拍打从右边缝隙中爬进来的黄蜂。   缝隙窄小,它们只能放弃飞,缓慢爬进来。这样一来,正中我们下怀。但是有的黄蜂只是被衣服扇动所产生的风刮了下来,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势。它们只好缓一下,随时可以飞起来发动攻击。这时候要是有一把工兵铲该多好!   我拉开了胡嫣梦,抬手就是一枪。以前跟一些毒贩打交道,没少接触这玩意。但是自制的土手枪我还是第一次接触。没想到这东西的后坐力太大了,这一枪轰出去,震得我手臂发麻,险些拿捏不住。这种枪打出去的子弹发散,枪口下的黄蜂被我哄得粉身碎骨。可惜最大的缺点……开一枪就得重新装填子弹。   在我装子弹的时候,胡嫣梦在我一旁策应,用衣服拍打钻进来的黄蜂。而胡九川……我终于见识到了他的另一个本领。有的黄蜂跌落在地上,并没有受伤,然而就在它振振翅膀准备飞起来的时候,胡九川瞅准机会,手中的拐棍直接点下去。黄蜂登时变为齑粉!三个字形容“稳准狠”。每次都是一下,每次都消灭一只黄蜂。这样的身手,看得我自惭形秽,我忽然感觉我有点儿多余了。   “还看什么,赶紧帮忙!”胡九川喊了一声。   我如梦初醒,拉开胡嫣梦开了一枪。就这样,我和胡嫣梦交替处理钻进来的黄蜂。胡九川负责落在地上的,可谓是分工明确,可是人力终有穷尽时,尤其是胡九川这么大岁数了,我听到他的呼吸已经渐渐不平稳了。但是黄蜂的攻击依旧在持续。通过声音来判断,我怀疑我是不是估算错误了,听这架势,再看看满地的尸体,我怀疑这个蜂巢远比我想象中大得多,我只看清了其中堵在路口的这一面有SUV大小。但它很可能在这条路上有延伸,因为这些黄蜂听起来不像是百八十万只……乐观估计,恐怕说亿万只都不夸张。因为……我们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飞天索已经开始有了松动。这群黄蜂竟然是要靠群体的力量冲破幕布。   我见状不妙,喊道:“小梦,你和老先生想办法固定住绳索,千万不能让它脱落。”   “那你呢?”   “我来挡住它们。”   “你一个人能行吗?”   “顾不上那么多了,快去!”   胡嫣梦踩在石头上拽紧飞天索,胡九川利用手中的拐棍点住另一边。幕布振动的幅度有所减小。他们两个只要保持这个姿势就好。但我这边有点儿麻烦。只能是一开始先轰一枪,然后脱下外套拍打,接着脚踩,如此反复。连装弹的时间都没有了。   黄蜂越聚越多,胡氏祖孙二人长时间保持着高举手臂的姿势,也渐渐支撑不住了。我这边的动作幅度也小了许多,有几只黄蜂趁机跃起,朝我们飞来。胡嫣梦叫了声:“不要动!”一柄飞刀掠过,正飞向我的一只黄蜂被飞刀切为两半儿,“叮”的一声,飞刀钉入了我身后的墙上,距离我的头部不足五公分。   这一手露得漂亮,除了有点儿吓人。虽然有这样的高手在场,但飞刀毕竟有限。很快,十余次后,胡嫣梦单手握着一柄飞刀,神色很凝重。我明白,这是最后一柄飞刀了。   我叹了口气,边拍打爬进来的黄蜂边说:“胡老先生,看来咱们得一锅烩,都得在这儿选块儿风水宝地了。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面对这样的绝境,胡九川叹了口气,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二十年的科考队!”我一发狠,一脚踹在了墙上,鞋底糊了一层黄蜂的尸体。   胡九川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说道:“二十年前……就是我带科考队来这里的!”   我心头一惊,一只黄蜂狠狠地蛰了我的手背,我痛叫一声,整只手背砸向了墙壁,黄蜂成了黄蜂酱,我的手成了馒头。我忍着痛说道:“不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二十年科考队的向导是大名鼎鼎的古一指!”   胡九川叹道:“不错,就是我!”   我心头一惊: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儿就是古一指?对我早就该想到的,他那不凡的身手绝对不是普通人。只是我没想到在找到这个人之前,我会跟他提前产生交集,更没想到会对他的孙女想入非非,更更没想到的是,跟倒斗界八竿子打不着的我,会跟这位“业界权威”一起死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说:“过去我风光呀,提起古一指,道儿上多少都算有点儿名望。其实这一切,都得从很早以前说起了……更早,比二十年前还早。那时候,我是被一同宗的亲戚拉入了这行。”   我心说,咱们俩差不多。   “后来,这位亲戚在一座明朝大官的古墓里掏出来了一部古书,不过这本古书已经破烂不堪了。我们专门请人鉴定了一下,竟然是元朝的一本古籍。元朝的古籍出现在了明朝大官的古墓里,这也说明了这本书绝对不一般。”   (为了方便各位看官,以下我就将古一指所讲的往事一一录下来)古一指和他那位亲戚识字不多,没什么文化,他们觉得书再值钱也只是书,就想随便找个店铺卖了。可巧,有一次他们去福建的时候,跟他们一起的一个老板看中了这个东西,当即就拍了一万块钱。一万块钱啊!那时候说话都是万元户,一万块钱就是天价了。   古一指和他的亲戚当即答应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了那笔钱,古一指着实潇洒了一阵儿。然而没多久,他的亲戚就出事了,白血病。最后临死前,他亲戚说,他们卖给福建老板的那本书很邪,一定要想办法追回来。古一指当时不明白,他亲戚就在中国地图上面虚指了四下,接着就阖然长逝了。   当时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亲戚虚指的那四下也看不出来是哪里。于是,古一指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去了福建,悄悄跟踪那个老板,看看能不能从中听到他透露一些风声。因为他总觉得福建老板买这本书,透露着不寻常。   刚开始的两个月,这个老板深居简出,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很少会客。直到后来有一天,在一家饭店内。老板在一个雅间跟人交谈。那个年代的雅间很少有门,都是简单地挂了一个门帘。只听老板跟别人说:“对,你只要想办法给我搞定就好了。”   那人说道:“秦老板,这事放心。这几个地方,我会亲自去一趟!”   然后这个姓秦的老板很满意,笑呵呵地敬酒,说了声:“那我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了!”   古一指就坐在了靠门的位置,这两句话听得一清二楚。那几个地方,亲戚临死前曾指了四个地方,会不会,这几个地方一样?   过了一会儿,雅间里的人吃完饭出来了。头一个是秦老板,而走在后面的那个人,令古一指大吃一惊#### 第二十二章 倒斗奇人   跟在秦老板后面的这个人,也是倒斗界里的奇才了。面白无须,尖嘴猴腮的,本命孙圣石,外号叫孙胖子。这倒不是嘲讽他,而是这个孙胖子原本就是一个大胖子。只是后来听说有一次去倒斗的时候,他卡在了盗洞里,差点儿交代在那儿。从此以后他拼命减肥,再加上那几年的光景不好,才成了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此人的名气非常大,当时盖过了包括古一指在内的一大票同行。直到后来古一指接连做下了几桩大买卖,这才渐渐有了“北看孙圣石,南看古一指”的说法。   而古一指之所以能够认识孙圣石,是在北京的琉璃厂。不过当时人很多,加上古一指当时名气很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孙圣石并不认识他。   倒斗的都是敢于冒险的,古一指就这么看着孙圣石,心中想着:秦老板既然请动了孙胖子,八成跟倒斗有关。此后,他就醉心于打听孙圣石的动向。没多久,道儿上传出话来,说孙胖子要找人夹喇嘛。   很多盗墓小说中提到过夹喇嘛,说是分为夹喇嘛者与被夹者,夹喇嘛者身份地位高些,振臂一呼,手下集结了无数的摸金校尉土夫子什么的,其实不然。真正的倒斗,必然是见不得光的,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其次还有一个原因,像孙胖子这种人物盯上的斗,十有八九是油斗,好东西一定少不了。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带多了人,免得有人见财起意,对同伴儿下毒手。   古一指聪明得很,他想到了这一节后,就放弃了加入孙胖子队伍的计划,而是转为悄悄跟踪。开始的几天,这孙胖子每天都只去茶馆听戏喝茶,也不忙着实施计划,也没有看到他跟什么人往来。一直是一个人,每天就是家里茶馆,两点一线。古一指跟了一个月,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后来有一天,戏台上唱着《法门寺》,孙胖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听得有滋有味。一边听,还一边摇头晃脑拍着自己的大腿打拍子。古一指看今天又没什么收获了,索性结了茶钱走人。   他刚走到门口,店伙计突然上来把他拦住了:“这位爷,那边那位姓孙的爷请您过去坐一坐。”说完,伸手一指。   古一指一回头,看到了孙胖子正在冲着他笑。完了!古一指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他不由地恼恨自己太大意了。孙胖子何许人也?道儿上的催命判官,早听说他心黑手狠。据说有一次在倒斗的时候,孙胖子亲手在墓室里了结了自己的师兄……这样的人物,没人敢惹。古一指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被他窥破了行径,哪里还能落的半点儿好?左右是个死,他硬着头皮过去了。   见面一拱手:“孙爷!”   孙胖子仿佛没听见,用茶碗盖轻拨茶叶,“吸溜溜”地喝了一口,志得意满地说道:“好啊,一双绣花鞋,牵扯出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古一指不动声色,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孙胖子话中有话,表面上说的是台上的戏,其实指的就是那几个地方。想到这里,他怀疑孙胖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当即也不客气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见对方没有半分尊敬的意思,孙胖子也愣了一下,想是他出山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的。不过他很快笑了笑,叫了声:“上茶!”店伙计上前来,给古一指泡了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   “西湖龙井,最有名的浙江茶,想必你一定是喝过了。”孙胖子的话语里总是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劲儿。   “孙爷,咱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要指教的,你就直说了吧!”古一指当时真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说话也顾不上什么客气不客气了,处处藏着话锋。   孙胖子神色微微有些诧异:“怎么,你们没喝西湖龙井?”古一指看着他,也不说话。孙胖子摩挲着额头:“怪哉怪哉。”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过了良久,他突然问道:“那你们的那本书,是怎么来的?”   古一指想着能蒙混过关,遂说道:“书?什么书?”   “行啦,别装啦。秦老板手里的书,不是你卖给他的吗?这几天来你也天天跟着我,你查我,我就找人查你喽!”   古一指凛然一惊。其实这种感受我也能明白,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猛然听说有人跟着自己,换谁谁都会胆寒,同时心里也庆幸:得亏是同行,要是公安,下半辈子就得在牢里过了。   那时候的古一指只是一个晚辈后生,全然比不了孙胖子,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孙爷您全都知道了,我也不瞒您,不错,那本书是我和朋友在天津翠屏山的一处古墓里掏出来的。”   两人自从见面开始,话语里处处藏着掖着,但不管如何交锋,孙胖子始终不露声色,唯独听到了古一指说出这句话,他怔了一下,语速急切地问:“嗯?天津?不是浙江吗?”   当时古一指听得一头雾水:浙江,关浙江什么事?   我全然听不出来,古一指所说的他跟孙胖子的交谈关我什么事。从云南的八百媳妇到新疆的察合台汗国,古一指又提到了内蒙、福建、天津、浙江……东南西北全都占齐了,我越听越感觉头都大了。如果这么查下去,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是个头。   古一指接着讲下去。那时候,他把如何和亲戚找到了这处古墓,如何挖掘墓道进入墓室,如果掏出这些东西,一一说给了孙胖子。不过说句良心话,古一指当时也是三分假七分真,谁也不知道孙胖子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要是面对外行,古一指会毫不犹豫地满嘴跑火车。但是孙胖子何许人也,不是轻易就能蒙混过去的。   孙胖子听完后,微微一笑,说道:“你小子,后生可畏呀。”他站起来,把茶钱拍在了桌子上,转身离去了。   从此以后,古一指再也没有见过孙胖子了,听江湖上的朋友说,孙胖子是在挖掘一座金国的古墓时,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被捂里面了。没多久,古一指想找那个秦老板接着打探这件事情。没想到秦老板忽然销声匿迹了。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情也暂时被古一指搁置了,他利用这段时间独自一人倒斗,名气逐渐打响了。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就连古一指都快忘记的时候,有一晚他回到家中,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见自己的客厅里坐着一个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黑乎乎的身影一动不动。古一指吓得够呛,急忙喝道:“什么人?”   来人说道:“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吗?”   这声音沙哑得很,全然不像是古一指的熟人。他警惕之下,拉开了客厅的灯,只见折叠椅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套蓝色的工人工作服,背对着他。   古一指满腹狐疑地悄悄走过去,逐渐看清了来人的侧脸,竟然是失踪了多年的孙胖子!这几年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形容愈见消瘦,整个人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脸色也非常差。不过他一直端坐着,就连跟古一指交谈,也只是侧面相对。   古一指虽然与孙胖子交情不深,但是知道这个人属于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询问孙胖子此行的目的。   孙胖子说,想请古一指帮个忙,在新疆的阿克陶县住上一阵子。   古一指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   孙胖子这才道出了其中的缘由:“还记得你卖给秦老板的那本书,那本书很不简单。这边记载了四处古墓,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如果我们能把这件事搞清楚,挣下的钱,够我们下半辈子吃喝不尽了。”   “为什么我要在那里住呢?”   “我最近被人盯上了,不能随便行动……前不久我收到了消息,最近官方正在组织一支科考队,他们的会负责进入九别峰考察。你的任务就是弄清楚当地的环境。等科考队到达的时候想办法混进去,当他们的向导,借着科考队的名义进入那里。那可真是个油斗啊!”说这话的时候,孙胖子的语气很是期待,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不得不令古一指产生怀疑,他说道:“科考队既然都跟进来了,里面多好的东西也不可能落入咱们手里了。”   孙胖子却嘿嘿一笑:“放心,我都打探清楚了,这只科考队里,大部分都是新人,很多人不懂的。另外……我请你帮忙找的这件东西,也就是巴掌大小,趁人不注意拿起来放在口袋里,没人会发现的。”   古一指有点儿迷糊,心说:巴掌大的一个东西能值什么钱?翡翠?钻石?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孙胖子完全可以独自行动呀。凭他的本事,莫说是被人盯上了,就算是被人软禁了,他都有办法逃脱。   古一指想着这些,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说道:“孙爷,你莫耍我,凭您的本事,像混入科考队还不跟玩似的,何苦要拉我呢?”   孙胖子叹了口气,说道:“唉,干咱们这行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失踪了这么多年,其实是去了内蒙的一处古墓。到那里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手到擒来,而且还有那么多人,都是道儿上显赫的人物。但没想到,一进去,我们就中招儿了。一共九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出来了,陆仙手、玻璃猫、隋妙珠……全都捂里面了……”   古一指凛然一惊。孙胖子提到的这几个人,都是倒斗界响当当的人物,他们的名声虽然及不上孙胖子,但是古一指那时候跟这些人相比,就是名副其实的晚生后辈。   孙胖子说完了这些,又是叹了重重的一口气,他缓缓扭过脸来,说道:“你看我现在……”   古一指见后,吓得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一躺,摔在了地上!   孙胖子的半张脸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皮肉全都扭曲了,留下了恐怖无比的疤痕,眉毛什么的也都不见了。如果说他的左半张脸是人,那么右半张脸,就像是鬼#### 第二十三章 落入敌手   我听到这里,也是大吃一惊,我问道:“那四处地方您知道是哪里吗?”   “有一处我自己是去过的,在中缅边境,是八百媳妇的古遗址;内蒙的一座古墓;咱们现在所在的这里……还有一处……我到现在也没有查清楚。”古一指说完这些话,就低下了头。   我心中却了然:不对!古一指一定知道第四处是哪里,他只是不肯说而已。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儿奇怪,话里话外,古一指似乎都在暗示我,从这里出去后,我该去内蒙……我是否要听他的话呢?连孙胖子这种一等一的高手都在里面吃了大亏,我这样的半吊子新手去,不是找死吗?但是那些不解的谜团,一直困扰着我,就像是我的心头被挂上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锁,让我寝食难安。我偷偷看了一眼胡嫣梦……不对,应该是古嫣梦才对,她一脸焦急地看着四周,全然顾不上看我。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手上的动作自然就慢多了,黄蜂成群地钻入了空隙。整块幕布也跟着剧烈摇晃起来。妈的,这下要糟!举起手臂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是长时间坚持下来,手臂酸痛。我见古氏祖孙的手臂都出现了颤抖的迹象,心知他们坚持不住了。我心中苦笑:这下,也不用我去内蒙了,直接去阎王殿好了。   这时,突然“啪啪啪”,接连三声清脆的响声,绳子断裂,幕布出现了三处巨大的空隙黄蜂群趁机涌进。我们就像是守城的士兵,敌方士兵炸开城墙的缺口后,我方士气就严重下降了。我喊道:“后退,后退!”我喊出这话的同时,掏出酒精,整瓶泼在了幕布上,然后点燃。整块幕布烧了起来,熊熊的火势吞噬了附在上面的黄蜂,一股焦臭的味道瞬间传来。我这是第一次闻到烤黄蜂的味道。情知这种方法只能消灭一部分黄蜂,不可能全歼,但我们除了这样,再也没别的办法了。临死前也要杀它个几百上千来垫背。   “不好!”古一指大叫一声。我一看,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这些黄蜂群全然不顾燃烧的幕布,还在往上面撞着,一堆堆的黄蜂尸体盘旋着落下,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而之前通过缝隙钻进来的黄蜂,则拉响了战斗警报,朝着我们飞来。我将外套护住头,说了声:“草你奶奶的,小爷跟你拼啦!”抡起背包就冲了上去。   古一指的事情并没有讲完,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我知道我会死在这里,只是不甘心。太多的疑问和不可思议,看来我得遗憾地带着它们进棺材了。接着,我又苦笑了一下:哪儿他妈有棺材啊!   黄蜂群杀了上来,嗡嗡声格外刺耳。我像是疯了似的,左右轮动着背包,但很快,黄蜂一只只地寻着缝隙进攻。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用纳鞋底的锥子在一下下地扎我,疼得我眼泪直流。到后来,我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了。其实我明白,这种情况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证明——我的神经系统已经濒临损坏。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天崩地裂地一声巨响。巨大的蜂巢碎成了渣渣,一股巨大的气浪裹挟着熊熊火势朝我们扑来。我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这股气浪狠狠地推到了墙上,头狠狠装在了上面,朦胧中,只看到几个人走来,接着我就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晕晕乎乎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拿锤子砸我的太阳穴,是那种拼尽全力地砸,是真他妈疼呀!我拼命晃晃脑袋,想要躲过对方的攻击,就这样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乱石堆中,旁边有一盏点亮的无烟灯。一张脸正对着我看。等到我的视线终于缓过来了,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此人正是花老大!这一动,牵扯了被黄蜂蛰伤的地方,疼得我直咧嘴,低头一看,伤口密密麻麻的,整个人都肿了一圈。这都不死,我也得佩服自己命大了。   我向四周围看去,高个子和瘦子也在,一旁坐着古一指和古嫣梦。我摇摇脑袋,还是觉得头痛欲裂。花老大笑道:“兄弟,你醒啦?”还主动递给了我一杯开水。   我忍着疼痛接过来喝了两口,周身觉得温暖多了,似乎伤口处的疼痛也减轻了些许。   花老大咧嘴笑道:“多亏我们带了炸药,要不然那个马蜂窝也是个麻烦。”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应声,一来是不想跟这种人多废话,二来也是伤口太疼。   花老大指着古氏祖孙:“你朋友?”   我点点头。   “瞧吧,我就说是你朋友。不过你可真厉害,下墓倒斗还带着老头儿和小姑娘。”说小姑娘这三个字的时候,花老大色眯眯的眼神一个劲儿地朝古嫣梦瞟。   我虽然心里憋着火儿,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实话,我倒有点儿希望花老大招惹古嫣梦,那样的话我就能看到他的狼狈相。   瘦子生了一堆火,也不知道煮了些什么东西,每人一份分给了大家,我端过来一看,是把我的压缩饼干捣碎了直接放进了水里煮,最后弄了一锅糊糊似的东西,吃起来很没有味道,而且有点儿恶心。   花老大端着碗,走到了古氏祖孙的中间,厚着脸皮挤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古嫣梦皱了皱眉,站起来走到了这边,挨着我坐下来,我看到这一幕,不由地笑了一下,轻声问她:“怎么不动手?”   她轻轻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古一指。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古一指不让动手。别看古一指年纪大了,毕竟是这行的前辈,他的临敌经验丰富得很。既然他说不能动手了,那就不动手,唯一的麻烦之处在于,我没有办法接着询问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我想知道科考队是怎么在这里全军覆没的,是被人面鸮干掉了,还是被黄蜂群蛰死了……   古嫣梦突然噗嗤笑了。   我很不理解,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递给了我一面镜子,我接过来一看,自己都吓了一跳!镜子里,我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睑垂下来,把我的眼睛挡住了三分之二,鼻子和嘴巴也都变了形。我自己也笑了,说:“也好,这样显得我壮实一些。”   刚经历了一场恶斗,所有人都很疲惫。我提出自己刚睡醒,就让大家踏实睡觉,我来守夜。花老大狐疑地看了看我,让高个子跟我一起。看得出来,这家伙并不信任我,我也无所谓。   大家都睡了,古嫣梦为了躲避花老大,特意睡在了我的旁边。我一个人百无聊赖,捡起块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高个子则擦拭着我那把猎枪。过了一会儿,花老大的呼噜声传来,我见时机已到,丢了一块石子到高个子的脚边。高个子抬头看着我,我问他:“你犯了啥事了?”   他一愣,沉着脸问:“你知道?”   高个子不爱说话,但是一开口,就被我猜中了他的心思。他能有这种反应,一定是被我说中了。我冷笑一声说:“我的底细你们全都清楚,你们的底细我自然也都明白。”   没想到我刚说完这句话,高个子突然举起了手里的枪对着我。我心一沉:操蛋,难道说我说错了?但我马上冷静下来,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小子思维迟钝,应该是本能地想杀人灭口。这个时候我可千万不能慌,我必须装得像对于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高深莫测才行。这样,才能让他对我心有顾忌,我才能保命。   于是我冷笑了一声,说:“杀我容易,不过你们想找到墓道的入口,可没那么容易了。”这话我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没有我,你们就得白忙活。   高个子果然有所顾忌了,放下枪,说了句:“难怪呢,花老大叫我们提放着你,你果然不简单。”   “彼此彼此,我有经验,你们有胆子,这样才能金诚合作!”我灵机一动,话锋一转,说:“花老大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们了吧?”   “什……什么计划?”   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咦,他没说吗?不会吧?”   “他确实没跟我们说过呀?”   我赶紧遮掩着说:“唉,我受伤不轻,脑子糊涂了,见谅见谅。”我心中计算好了,只要装作一副有秘密没告诉他的样子,我就暂时是安全的,而他,绝对不敢轻易去问花老大。看得出来,不管是他还是那个瘦子,都对花老大唯命是从。   高个子见我这样,忽然板起脸来,问:“我可是犯了杀人罪,跟定了大哥的。”   这些人身上都有案底,我是再清楚不过的。我哂笑道:“这年头,出来混的谁身上不背几条人命啊,你老大都跟我说了!”一副很老练的样子。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一下子被高个子看出了破绽。他举起枪来上了膛,指着我狞笑道:“不用装了,告诉你,老子身上根本没有背人命官司,你上当了!”   操,我真他妈想给这孙子几个大耳刮子。我对自己太自信了,几次交锋都占得了先机,居然钻进了他的圈套里。这样一来,前面唬人的话都穿帮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花老大吩咐了,只要发现你是假的,我就可以干掉你。而且……”他伸直脖子看了看我身边熟睡的古嫣梦,“花老大也看上了这个妞儿,杀了你,我也算帮他完成了一个心愿!”   我和这个高个子距离不过一米多,他开枪的话,我是绝对躲不过去的。没想到,这个号称没有背人命官司的人,竟然这等心狠手辣!高个子的食指慢慢靠近了扳机。我一动不动,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他突然扣动了扳机#### 第二十四章 心狠手辣   在扳机扣下的一瞬间,我只能使劲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了“咔”的一声——空枪,是空枪!我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高个子阴笑着:“怎么样,吓了一跳吧?”   我没有回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微微喘着,揣摩着他到底要干什么。   高个子掰开枪身,在里面塞上了两发子弹,笑着说道:“接下来,可就是真的了。”说罢,他缓缓举起了枪管。但令人惊讶地是,枪口并没有对准我,而是指向了一边熟睡花老大!我突然明白这家伙要干什么了!   “砰——”一声强烈的枪响声在四周围传来,震得人耳膜发疼。所有人都惊醒了,看到了眼前诡异地一幕:花老大的头被枪轰得稀烂,脑组织混杂着血液飞得到处都是,瘦子睁眼看到自己身上沾着的血液和脑组织,吓得拍打身上,哇哇大叫。高个子则十分冷静,他擦了擦枪管上的血迹,也不擦身上的血迹,说道:“都睡醒了吧,睡醒了,咱们就走!”枪口这一次毫不客气地对上了我。   瘦子结巴地说:“刘……刘警官,您……您……”   瘦子的话没有说完,我却大吃一惊:“你是……警察?”   高个子得意地一笑:“以前是,自从跟着花老大杀警察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了!”   古一指给我了一个斜瞟的眼神,示意我接着问下去。我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还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我说道:“好,既然你们改旗易帜了,我也不会反抗。我只想知道更多。”   高个子沉默了一下,抬起了枪管:“好,咱们金诚合作,我会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但是你也不能蒙我,故意带我们往陷阱机关走。”   高个子示意大家坐下,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花老大是个网上的通缉犯,曾经在内地做下了一起灭门惨案。因为花老大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警方几次抓捕,都侥幸让他逃脱了。甚至有一次,警方得到了消息,说他在某家宾馆入住。警方火速赶到,他竟然就戴了一副眼镜,跟抓捕他的警察同乘一部电梯,可见其心理素质有多强。   不久前,新疆警方收到消息,有线人说,花老大很可能去了新疆,而且地址详细到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布伦口乡苏巴什村。警方几经布控,击毙了花老大一行十几人中的五六个人。花老大眼见不敌,仓皇逃窜,历时十余天,警方在才当地军队的配合下,在九别峰附近抓住了他。   在转送的过程中,因为警车出现了故障,故而将花老大转押到了另一辆警车上。这辆警车就是由这位高个子的刘警官负责的。路上,花老大看着刘警官,说出了自己拼命跑往九别峰的原因,说这里有个皇陵,金银财宝无数。并且煽动刘警官跟他一起干这桩买卖。   说到这里,刘警官嘴角一扬:“按理说,公务员,铁饭碗,我的决定有点儿不可思议是吧?但是现在我的情况是,父母卧病在床,我背着房贷车贷,一个小小的狱警谁会尿咱这一壶?有了皇陵里的宝贝,我吃喝不愁,还可以把父母安排到国外养病,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在押运车上,花老大凭借自己的口舌之利说服了刘警官还有胖子瘦子。先是刘警官打开了三人的手铐,然后敲了敲车玻璃,说要跟副驾驶换换位置。司机只好停车,副驾驶来到了车后,打开后门,没想到对着他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随着枪声响起,副驾驶的警察倒在了血泊之中。司机听到了枪响回头看,见刘警官已经被三名犯罪分子按倒在地,急忙下了车要帮忙。刚爬上后面,刘警官抬手就是一枪,了结了这位同事。   因为警车的目标过大,四人弃车,来到了这个地方。刚从九别峰附近抓到的花老大,警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刘警官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我这才注意到,花老大只是流于表面,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他站起来,端着枪说:“各位,故事听完了,就辛苦走一趟吧?”   受制于人,不得不从。我搀扶起佯装老态龙钟的古一指,拉着佯装弱不禁风的古嫣梦,走在了最前面。忽然,我感觉到古一指在我的手心里写着什么字。我几经辨认后,终于认出来了,他写的是——不足为虑。   大概是他看着我眉头紧锁吧。但实际上我并不担心眼前的局面,刘警官这人不过就是狠点儿,论身手的话,古嫣梦都可以轻松把他摆平。我唯一担心的金锁他们的行踪。自从地穴口失散后,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一行人中只有太乾露了一面,还被人面鸮衔走了。没有了太乾的保护,凭他们那几个人,老的老,弱的弱……不死几个都说不过去了……这么久没见到,我有点儿担心是不是全军覆没了。   正想着这个问题,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岔路,一条是平整的大道,修着整齐的地砖,一条是窄仄的小路,我们只能是侧着身子才能穿过去。严格意义上来讲,后者根本不能叫路,叫墙缝儿更为贴切。   刘警官问我:“走哪一条?”   古一指在我的掌心写道:“宽。”   我脱口而出:“这条宽的。”   刘警官怀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这条路。很明显,他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这样的两条路供人选择,很难办。选宽的路,那人为修建的痕迹似乎就差向你说:“快进来,这里到处都是陷阱机关。”而那条窄路虽然不好走,但看上去像是平安无事。   不过……万一修建皇陵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呢?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可是古人最爱玩的花样。刘警官沉吟了半天,瘦子凑上来了:“刘警官,这好办,你直接让他们走在前头就好了嘛!”   我操你大爷!我他妈真想把这瘦子按在地上揍他一顿。这种左右摇摆不定的小人是最招人恨的。刘警官指了指古一指:“你跟你孙女走一趟!”古一指笑着摇摇头,挽过了古嫣梦的手,俩人走向了那条宽路。   “哎……”我刚想跟上去,却被刘警官用枪管挡住了。他说道:“别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过你要是死在这里,就太不值了!”   古氏祖孙二人走到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后,刘警官让他们停下来,枪管一指瘦子:“你去!”   瘦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让你去你就去!”   “是是。”瘦子哭丧着脸,沿着古氏祖孙的路线走了过去。五十米的距离,很平安,他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刘警官站在我身后,枪口就对着我的背:“别耍花招,走!”这把猎枪的威力我是最清楚的,这种近距离的杀伤,可以直接把我的心肝脾胃肾全轰出来。我只能是乖乖地照着他的吩咐行事。   走到宽路后,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景象,道路的两边是一些古人祭祀场景的壁画,没有什么异常。不过仔细看的话,发现他们所祭祀的,居然是一个长着八只手臂的人,手上各抓着一件法器。这不正是我们最初在神龙山山脚下,那个旅馆老板祭拜的“鬼”吗?难道这个对方真的跟八百媳妇有关?看来老赖说的有几分可信。问题是,察合台汗国是蒙古的四大汗国之一,国力强盛,没原由去祭拜一个“鬼”呀。而且作为一个“上邦大国”,国君潜意识里都会有一种心态:你们弹丸之地的小神怎么配我们去拜?   我觉得唯一能合理解释这件事的,只有一个原因了:这个在八百媳妇古国看来是“鬼”的家伙,在察合台汗国是神一般的存在。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原因呢?我想到了各民族之间的纠葛,神灵崇拜,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象征,但是当这种文化对另一个民族造成伤害的时候,这个神灵必然会遭到恶意的歪曲。这是一种最简单的解释,也是最合理的。   从八百媳妇古国与察合台汗国的关系来看,我们就可以理解为:这个八只手的家伙,对察合台汗国的发展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而对于八百媳妇古国造成了一定的阻碍。所以,我们脚下土地的古人去祭拜他,而先前旅馆老板却说他是鬼。   我突然想起了在八百媳妇皇陵中金锁遭遇的一切。那个修塑金身的古曼童以及棺椁里由千足虫组成的手臂……既然这东西在八百媳妇古国里是邪恶的象征,为什么当地百姓还要祭拜?就连皇陵的棺椁里都是这个形象呢?皇帝以鬼的形象下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愣着干什么,快走!”刘警官在我身后催促着。   我说道:“这些壁画可能会有线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还是耐心一点儿。”刘警官这人心狠手辣,但是我也有我的筹码,只要一天不到皇陵,他就不会杀我。反之,如果找到了皇陵,只怕我们几个也会很快性命不保。古一指比我厉害得多,他肯定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带着我们走了这条路。我看壁画的同时,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随时应付着突然飞出的毒箭毒水之类的暗器。   短短五十米的距离,让我收获了庞大的信息。尤其是深处的壁画中,有一幅是十分醒目的。一个男人被捆在了一棵石柱上,表情扭曲,十分痛苦。我心一惊:这是我之前看到过的那些石雕啊!我赶紧循着这张图仔细看下去。 第二十五章 逃出   壁画中的这些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表情,都跟我之前见到的那些雕像别无二致。不同的是,一些蒙古装束的士兵,将其中几个人解下来,放置在了一处高台上,很多人都跪了下来,从装束看上去就是察合台汗国的军民。他们表情肃穆,仪式盛大,似乎是在向置于高台的人祈求着什么。   我有点儿彷徨了:这点完全不合常理呀。这些被捆在石柱上的人不是战俘就是囚犯,为什么察合台汗国军民要叩拜这些人呢?胜利者往往都是高高在上的,成王败寇的道理自古使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我只好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一幅画就非常有意思了。高台上,战俘的表情很痛苦,像是见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我的喉头咕咚一下,似乎隔着这副壁画感受到了数百年前的那一幕——六只手臂,从六个方向朝着战俘蠕动过来!仔细一看,手臂里的有小疙瘩似的凸起,接口处,还露出来的一节昆虫的身子。我的汗毛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大叫道:“千足虫!”   刘警官的枪管一下子紧贴我的后背:“喊什么?”   古一指在一旁颔首:“不错不错,看来你已经知道八百媳妇的秘密了。”   我无暇理会刘警官的话茬儿,尽管现在屈服于他的枪口下。比起这个,我更是想明白另一件事情,恰如金锁所说的,古一指去过八百媳妇皇陵,并且打下了那个盗洞。从他的语气来判断,他大概遇上了跟金锁一样的麻烦,由千足虫控制的六只手妄图“长”在他的身上。我原以为这是察合台汗国的一种神灵,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对付战俘的酷刑。想必八百媳妇从这里偷师,学会了这一手。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既然是对付战俘的招数,为什么八百媳妇古国要在皇陵中用这一招呢?   再看过去,后面就是别的内容了,这有点儿像是一部电视剧演了二十多集后突然换了主角,对于正追剧的我来说,甭提有多难受了。后面壁画的内容都是一些老生常谈了,诸如国君励精图治、亲政爱民之类的,都是给当权者歌功颂德的,也无甚大趣。   我们前后三拨人汇合后,刘警官又指示我们几个像前面那样分队前进。这样的行进方式非常非常慢,但是保证了十足的安全。路很宽,不过我们循着古一指的足迹慢慢走,他没有踩过的地方,我们是绝对不敢随便踩的。路还很长,我们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头,刘警官也坚持不住了,示意大家原地休息。古氏祖孙在最前面,距离我们五十米左右;瘦子在中间,距离我们二十米左右;我和面慈心狠的刘警官在一起,就坐在地上,也不说话。   花老大有勇无谋,虽然警觉性很高,但是脑子不大灵活。眼前这个姓刘的可不同了,头脑冷静,能够很好地分散敌人的力量,他把我和古氏祖孙分开就是很好的一个证明。另外其人足够奸诈,而且对花老大都能痛下杀手,更不用说我们这些路人甲了。   我一句话不说,脑子里却飞速旋转,盘算着有没有什么逃出生天的办法。刘警官把无烟灯调得更亮了一些,阴仄仄地说道:“别想着逃跑,告诉你,这地方,跑出去也是个死。”我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躺在了地上,头枕着双臂,凝视着上方,脑子里想着有什么好的点子。搏斗?怕是不行。人家是专业的警校出身,搏斗课肯定是必修的了。而我刚被一群黄蜂“问候”过。古一指祖孙俩又不能轻易地泄露行藏,毕竟不到关键时刻,底牌不能亮出来。   想来想去,也没有太合适的办法,我想了三五种对策,似乎没有一样行得通。就在我眉头拧在了一起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在我们的上方,有一片黑影,似乎在慢慢地靠近。我无法判断这片黑影的形状,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像是流动的液体似的可以随意地捏塑,又像是一片乌云铺天盖地而来。我起初以为是无烟灯的火苗跳动才导致了这样的景象,但是扭头看看无烟灯,并没有什么异样。那这片黑影是什么情况?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初入八百媳妇的那个新人菜鸟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早已学会了如何去预见一些潜在的危险。察觉了黑影的异样,我暗暗提高了警惕,瞥了一眼五十米开外的古氏祖孙,虽然距离过远有点儿看不清楚,但是他们俩都是江湖老手了,应该会远高于我。随着黑影的流动,耳边依稀想起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不对,这不是流水声,像是打麻将洗牌的声音。   “妈呀!”瘦子突然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我们这边移动。这一嗓子尖叫,吓得我哆嗦了一下。在这种压抑的环境的下,最忌讳这种一惊一乍了。瘦子浑身哆嗦,指着黑影:“鬼!鬼呀!!!”声音既长且凄厉,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人遇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然而,瘦子一开始的动作很流畅,可是渐渐地,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然后,就像是录像带卡带似的,动作静止,呼吸也消失了。瘦子的表情也定格在了一瞬间,瞳孔放大,嘴巴张到了最大的极限,几乎等于180了,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这诡异的一幕惊动了刘警官,他抓起枪来指着瘦子,嘴里却问着我:“什么情况?”   我他妈哪儿知道什么情况?只好摇了摇头。他又让古氏祖孙前往查看。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说:“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我来,有什么情况他们对付不了,我得先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才能对付。”刘警官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不过我却失算了,我以为我前往查看瘦子死尸的时候,刘警官会用枪遥指。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一步不离地跟着我,想想也是,人家警察出身,死尸见得还少吗?看来只好是随机应变了,先搞清楚瘦子的死亡原因再说。   提着无烟灯走到了瘦子身前。只见他双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像是要虚抓什么东西。浑身的皮肤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紧贴在骨头上,显出了肌肉的轮廓……面对死亡姿势如此怪异的一具尸体,我也不敢轻易乱动,只是打亮了手电筒,想要看清楚细节情况。   手电光一亮,我和刘警官都不禁叫了起来,只见瘦子的背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白色的虫子。这些虫子一个个都拇指大小,头小肚大,像是一个个的肉瘤子挂在了瘦子的背上。我顿感毛骨悚然,顾不上其他了,喝道:“跑!”刘警官全然不觉危险,这孙子反而举枪指着我:“想造反?”我指着那些肉瘤:“草蜱虫,你想死就死你的,别拉上我!”事关生死关头,我也顾不上跟他说话的语气了。   说话间,头顶噼里啪啦,如下雨一般掉落下来了无数的草蜱虫,妈的,原来那流动的黑影是这么回事!我们猝不及防,落下来的草蜱虫掉落在了我们身上,张嘴就咬。刹那间,我浑身就像被针扎一样,疼痛难忍。古一指在远方叫道:“快跑!”我们暂时顾不上处理身上的草蜱虫了,只能是护住头脸,拼命往前跑。   草蜱虫这种虫子个头不大,平时也就是指甲盖大小,但是一旦吸足了血,马上就会变得跟手指头一样的大小。尤其是这种白色的虫子,东北一带称之为草爬子,剧毒,而且这种虫子的头非常硬,爬上皮肤就会使劲往肉里钻。这才大多功夫,瘦子已经被吸食尽了血液而死,更不要说我们这几个人了。   草蜱虫雨点似的砸下来,我们这一路飞奔。古一指虽然声名赫赫,但是年纪终归大了。最终被我们追赶上了。我也顾不上其他,抱起他来就往外跑,古嫣梦紧紧跟随。刘警官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种虫子的厉害,不过跟着我们跑了一会儿,他就觉得疼痛难忍,竟然停下了脚步去摘身上的虫子。   草蜱虫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直接用手去揪,只会揪断虫子的身子,它的头还是会留在你的肉里往里钻。这一点,跟我在八百媳妇遇到的食肉牤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的却别就在于一个吃肉,一个吸血。   这条路无穷无尽,前面的路上也落满了这种草蜱虫,铺满了整条路面,远远望去是黑压压的一片,但是手电光照过去,又是一片瘆人的白色。这种在光线照射下变换颜色的场景十分恐怖,我们则在这种空前的恐惧感下玩命儿狂奔。   后面传来了刘警官的叫骂:“我操你妈的!……”我们已经顾不上他了。草蜱虫大军如潮涌一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好说,谁还顾得上这么一个败类呢?   古一指突然伸手一指:“右边!”   我几乎是本能地听着他指挥,朝右边的墙冲过去。哪知道到了右边,发现了一堵高一米多的矮墙,翻过墙后,是一个十来米的断崖,下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河。古一指大叫:“来不及了,快跳!”   草蜱虫已经爬的满身都是了,与其在这里被虫子吸干血,倒不如被痛痛快快地淹死。我大喝一声,率先跃入了地下河中。   “噗通”一声,整个儿人砸进了水面。寒彻透骨的河水一下子浸入了全身,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身上的草蜱虫被冲下去了不少。为了让它们主动离开,我甚至还在水里憋气浸泡了好一会儿。可惜见效不大,因为这东西怕火,却不怎么怕水。仍有一部分死皮赖脸地待在我的身上。我的憋气到了极限,一头冲破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古一指与古嫣梦也先后跃了下来。我们三个相互搀扶到了河岸上。   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勉强坐起来去拉古嫣梦和古一指,却怎么也拉不动他们。经过了刚才这一番折腾,我全身就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古嫣梦摆了摆手,双手撑地,慢慢挪动着身子,翻过身来躺在地上,剧烈呼吸。因为全身湿透,衣服紧贴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愈发衬得身材窈窕,胸部更是高傲地挺立,我不由地看呆了,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歇了好半天,古嫣梦拿出打火机,先帮古一指摘去身上的蜱虫,对付这东西的唯一办法就是用火烧,让它自己慢慢爬出来。然后我帮古嫣梦摘取,最后轮到古嫣梦帮我。因为蜱虫这东西是见肉就钻,所以穿着厚重登山服的我们也算是保护周全了。想到这些我不由地暗暗生恨:他奶奶的,如果这是夏天该多好!那样就能脱了衣服……   不过能被一个美女这样服务,心里确实很享受。我甚至幻想,这他妈不是在古墓,在一个海边多好!   “你想什么呢?”古嫣梦见我嘴角带笑,忽然问了一句。   “啊?哦,没什么,我……我想看看这里的环境。”我赶紧胡诌一句,以用来遮掩眼前的尴尬。   古一指缓过了精神,站起来,他手中的手电扫过前方,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说道:“小毛,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第二十六章 科考队遗骸   听闻古一指这么说,我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古嫣梦手中的打火机不留神点燃了我的衣服,她急忙帮我拍打。我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因为我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我终于能见到二十年前的那些人——科考队的遗体……   这是一处沿崖交错的山洞,几具尸体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已经变成了白骨。我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一步步缓慢地走过去。当时的心情很难形容,是兴奋?是失落?是彷徨还是害怕?大概都有一些吧。越是接近真相,我就越有一些害怕。我害怕自己是个早就死了的人……害怕自己是别人复制品……害怕这么多年来我都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见到我是这种行为,古一指也没有阻止,古嫣梦也怔怔地看着。我走到了第一具尸体前,目测一下,共有八具尸体,其中六具围坐在了一堆篝火前,当然,火堆早就熄灭了,剩下的两具,一具是趴在了不远处,一具就在我的脚下。   我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狂跳不已的心脏,蹲下来检视第一具尸体:这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白骨,穿着厚重的登山服,从尸骸判断,死前,他就这样躺在了地上,左臂搭在小腹处,右臂很自然的垂直,手边有一个本子。我亟不可待地捡起了笔记本,查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线索。前面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专业测绘数据,对于文科生的我来说如同天书,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终于发现了最后一页上记载有这么一句话:   我今天没有写日期……因为我发现我们大家都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小王的手表上有日期的,不过老早以前,我们为了躲避蜱虫跳水的时候,他的表进水了。呵呵,想想就是天意呀。现在看来,我们多半儿要死在这里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必须要感谢大家,相互扶持到今天,没有食物没有水,全靠精神力量的支持。我还要感谢我老家的爹娘和我的妻子,对不起了,我要先行一步。请你们不要埋怨任何人,我相信在队伍中,不管是谁都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我年纪是最大的,我应该做一个表率,别了,老家的爹娘,别了妻。   落款的名字是文衍笙,没有记载日期。   不知何时,古一指站在了我的身后,叹了口气:“唉,这个文教授,年纪是最大的,对其他的小同志却很照顾。”   我问道:“这些人是怎么遇难的?”   古一指说道:“那时候,我们在九别峰发现了一扇石门,大家商量了一下,第二天我跟着队里几个年轻人开启了这扇石门,现在想起来,当时真的是不应该呀。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孙胖子交代得嘛。不过如果不是队伍里有人坚持要开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你想,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指挥一支科考队行动。”   “有人坚持要打开石门?”   “对……”   “那个人叫什么?”   “呃……”古一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唉,上了年纪了,记不清了。”   不对!古一指一定知道这个坚持要打开门的年轻人是谁,他是有事情瞒着我!我盯着古一指的眼神,他却恍若未闻,不与我的眼神做任何的交流。我回想起老赖所说过的,古一指当年作为向导,是由一个地质学家一个登山专家,一行三人前往完成破冰任务的。坚持打开石门的人,一定是急于知道门后的情况。印象中,当时老赖说过,这三个人打开石门后,就先行进去了。那么坚持打开石门的,不是这个登山专家就应该是地质专家。   我问道:“你们遇到过后来赶来的科考队吗?”   古一指摇摇头:“其实,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的。但是刚才形势危急,咱们只有这一条路来逃生,我知道,你迟早会发现这些遗体的。我只能告诉你,当初我们作为先头部队进来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当然,也遭遇了很大的危险。后面进洞的人……”他看了看这几具尸体,“应该就是这些人了。他们的服装都是一样的。”   先前跟古一指进来的是两名队员,这里死亡的有八名队员……一共才十位……不对,还有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但是,我在乱葬岗上遇到了“闫显疆”的遗体,这个该怎么解释呢?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大家不知道他是戴着人皮面具冒充的?他为什么要戴人皮面具呢?   而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我问古一指道:“二十年前的科考队,一共有多少人?”   古一指说道:“十二个。”   “不是十三个吗?”   “我不会记错的,当时确确实实是十二个人。”   “你还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吗?”   古一指琢磨了一下,只是回忆着说出了几个人的人名,除了闫显疆、文衍笙、叶欣欣……剩下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却想不起传真报纸上的名单了。算了,回去再看吧。   古一指说道:“当时我们进来后,就遭遇了大麻烦,人面鸮、草蜱虫这些,要不是我那时候身手好可以,也交代在这里了。”   “那两位的尸体呢?”   古一指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执着,他说:“我会带你去看的。”   我在这八具骸骨身上又搜了一圈,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有点儿诧异。像这种学识渊博的专家,他们遇到绝境后,大多数会留下遗书或者记录当时情景的详细笔录的,但是这些人却没有,连他们的背包里都没有合用的工具。这未免有点儿业余了。种种充满疑点的迹象,令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人带走了他们的遗书和工具!   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心想:这里八具尸体,加上随古一指进来的地址和登山两位专家,以及葬在了乱葬岗的闫显疆,这也才十一具骸骨……还有一个人!科考队全军覆没,这种地方又不可能有外人时常来,骸骨一定还在这里。我想到了初始坠入地穴,在人面鸮的巢穴里见到的骸骨,但想一想不可能,这里的空间不是很大,人面鸮可以勉强挤进来,却绝对飞不起来,它们不会是作案凶手。那么剩下的一具骸骨,会去了哪里呢?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故意遮掩真相的元凶!   休息了一会儿后,我站起来,说:“走吧,古师傅,还得请你辛苦一趟,带我去见见另外两具骸骨。”我说这话,是有着自己考虑的。这两个人是跟随古一指一起进来的,没有跟后面进来的大部队汇合。那么能从这八个人身上拿走重要资料和求生工具的,只能是大部队的人。换句话说,这家伙只能从这八名同伴身上搜寻出自己需要的资料和物资,而先前进洞的两个人,很可能还保留着资料。   一想到这些,我就莫名地急切起来,好像随时有一种力量会抢在我前面,销毁证据。   古一指看着我,问道:“你决定要去吗?”   “当然。”   古一指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当时进来后,就一路摸进了墓室……他们的尸骸……就留在了那里。你仍要坚持去吗?”   我拿起地上的背包斜挎在肩:“走。” 第二十七章 鬼市   沿着地下河往前走,古一指一路上给我讲着这里的构造,我所进来的那个地穴,是当地统治者自我神话的一个小把戏而已,通过太阳光变换角度来产生光亮,不明所以的老百姓肯定是诚惶诚恐,顶礼膜拜了。至于二十年前的那个石门,说来也巧,进来后就是斜对着天梯。我回忆起来,在那里遭到了人面鸮的攻击,加上四周环境太暗,我根本看不清楚周边环境。也许真的是冥冥中注定吧。两条路线,最后还是汇集到了一起。   地下河是东西流向的,我们前进的方向就是东边再往前走一段,是一处断崖。这边与对面有一条石桥相连。更令人称奇的是,石桥的下面,竟隐隐有建筑房屋存在。我怀疑我花了眼睛,手电掠过,我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场景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一条二三十米长的石拱桥链接两处断崖,在几十米深的断崖底部,是一片美轮美奂的少数民族建筑,数量之巨,地域之宽,完完全全就是一座地下的城市!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甚至城墙……全都清清楚楚!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眼前见到的这一切?   都说蒙古是游牧民族,但是在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下,竟然有这样的古代建筑群,这恐怕是考古界最大的一项发现了。我就像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吸引了,不觉间,迈步走向了石桥,凭栏眺望,感受着几百年前强大帝国的气息。   古一指站在了我旁边,遥指远方说道:“穿过这片城区,在最深处,就是皇陵的所在地。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很危险。”   我苦笑了一下:“没关系,都走到了这一步,我不想放弃。”   古一指点点头,拿出了飞天索钩住拱桥的桥栏,我们顺着绳索滑下。庞大的帝国古城就在我们面前。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突然觉得一切都像是在梦里,没有任何的辞藻可以形容此时的心境了。我如果有个心脏病什么的,只怕当下就躺在这儿了。   古一指忽然问道:“现在几点了。”我看了一下手表,妈的,花老大他们那一炸,居然把我的手表炸坏了。还好古嫣梦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半……”   古一指说:“我们只有半个小时……”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半个小时?”   古一指叹道:“这个地方很怪异,尤其是城区,子时一到,里面就会有大批的冤魂游荡,跟地上世界无异。我们称呼为——鬼市!”   我心头一颤。   他接着说:“鬼市常人不可见,见则生隙,轻则生病,重则丧命……我看,我们就等一等吧。”   我有点儿着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鬼市散去。”古一指说完,就坐了下来。   越是临近真相就越要冷静,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内心,原地休息,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刚才折腾了这么半天,也有点儿累了,虽然内心兴奋,但是架不住身体的疲惫。渐渐合上了双眼,睡着了。   在野外的环境下,睡觉是十分不舒服的,远不如家里的条件,但是常年在外奔波,我也是习惯了。何况充足的睡眠可以保证体力的充沛。这一觉,我没有做任何梦,醒来时揉揉眼睛,伸个懒腰,身上的伤势也好了许多。   忽然,我发现眼前的画面不对,难道我做梦了,在睡梦中还没醒吗?在我眼前,是一个繁华的集市。各种各样的买卖和生意人,买东西的,卖东西的,大家都在忙碌着,人来人往。这些人都穿着古代的服饰,各民族的都有,男的深目阔鼻,女的眉如墨黛……都是典型的西域人的长相。唯一令人不舒服的是——他们的表情十分僵硬。   我被吓得一动不动,我知道,我遇到了古一指所说的了——鬼市!这就是鬼市!   怎么可能呢?刚刚我还在城外睡觉,一觉睡醒就进了城,难道我有梦游症不成?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真他娘的疼呀。这不是梦!既然不是梦,古一指和古嫣梦去哪儿了?我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张望,但在“繁华”的街市中,很难找到这两个人的身影。   在街上游走的每个人都显得那么真实,甚至就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触手可及。但是他们那空洞的眼神,呆滞的表情以及从身上发出的阵阵阴寒之气,又令我望而生畏。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我不敢动,生怕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对就招致了这些“人”的报复。   路边都是各种店铺和摊位,摊主店家的姿势很整齐,伸出一只手来手掌向下不停地勾动,动作极轻极缓,让人看了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我几次抬脚,都想进入对面的一家店铺,店主正向我缓缓招手。忽然,我发现了熙攘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微胖的身躯正在“人群”中缓缓移动。我心中凛然:金锁!走近一瞧,还真是他。   这小子表情呆滞,已经跟周围的“人”融为了一体,要不是我对他的身形过于熟悉,怎么也不会发现。我尝试着拉住他的手,因为我不确定他现在是死是活,这一拉,能否拉住谁也不知道。我颤巍巍地伸出手去,真的就拉住了他的手腕。我赶紧把他拽到我身边,玩命儿摇晃他,叫道:“金锁,金锁!”   没想到,我这一嗓子非但没有唤醒形如痴呆的金锁,身边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我。糟了!我心一沉,要坏事。赶紧拉起金锁就跑。   街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弯下了腰,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我注意到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变得狰狞而扭曲,青面獠牙。我的头皮都炸了,脚下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蓦地,身后传来了一声嘶吼,我回头望去,金锁的表情也变了,一低头就咬住了我的手腕。这一下真是狠,我只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鲜血就从我的手腕流出。“李金锁,我操你大爷!”我情不自禁地骂了他一句。而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兽使劲撕咬。   “我去你大爷的!”一巴掌扇了过去,震得我都疼了。金锁却浑然不觉。就这一下子,周围的“人”已经围上来了。看来关键时刻,人是真的不能心软啊!就像我拼了命救金锁,这孙子却反过头来咬我。正宗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也顾不上周围的人了,照着金锁的胯下就是一记飞毛腿。但这家伙好像没有要害,就是低着头咬我。操,你他妈属丧尸的不成?我左拳拼尽全力一记下勾拳,照着他的咽喉就怼了过去。终于,这一下令他送了嘴。而我的右手腕却是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怎么办?我已经被包围了,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对付鬼魂的办法。忽然,我想到了一篇文章。说起来这篇文章相当的扯淡,叫《宋定伯捉鬼》,文中的宋定伯就利用口水捉住了鬼。而且有关人的口水能对付鬼的记载,不止见于这一篇文章。我当时的脑子已经乱了,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想到什么是什么了。我深吸一口气,一口浓痰破口而出,冲着金锁飞去,正中这小子的眉心。金锁身子一软,就像没了骨头似的就要倒地。   我赶紧前跨一步扶住他,玩命儿扇他的大嘴巴:“操,别他妈睡呢,赶紧醒醒,快醒醒。”金锁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毛爷……这是怎么了?”   “先他妈别管怎么了,赶紧跑!”   一听我说这话,金锁也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跃而起:“卧槽,我想起来了,走走走,赶紧的!”一溜烟儿,竟然跑得比我还快。   在这里,得夸赞一句古代的城区规划,是真他娘的合理啊,正东正南正西正北,每一条路都沿着正方修得笔直。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金锁这一路上才没有迷路。唯一的遗憾是,好不容易逛一逛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古城,还得一路飞奔。大方向可供我们选择的有两处,要么冲进皇陵,要么出城。   我见金锁拔脚就要冲进皇陵,赶紧拦住他,拉着他往反方向跑。金锁说道:“毛爷,你干什么呢,咱们好不容易到这儿了!”   我说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这么危险你还敢往深处跑。你知道这个城里有多少鬼吗?你知道距离皇陵还有多远吗?”   “毛爷,那您老人家能不能慢点儿跑,我身上有伤。”   “有个屁的伤!”   “真的,我就觉得我脸疼,我是不是发烧了?”金锁一边跑,还一边摸自己的额头,“卧槽,这是他妈哪个混账王八蛋吐了你家锁爷一口痰,我日你大爷!”   我没有说话,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卧槽,毛爷,你的手怎么了,这么多血?”   “狗啃的!”   城里的道路四通八达,中间有一条南北向的主路是连接城门与远处皇陵的。但我们不敢从这条路上跑,因为主路上的“鬼流”太大了。只好选择偏僻的小路不停地的闪躲。   金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咱……咱……咱们……为什么……只……只跑……打……打……打……打他们呀!”   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吗?打得过用你说?这里的鬼成千上万,收拾得了一个可收拾不了这么多。我赶紧劝阻他这种近乎荒唐的想法:“你那脑子是摆设吧?这么多,收拾得了吗?”   说话间,我们已经见到了高耸的城门,但是城门紧闭,而城门下,则是一队百余人的蒙古武士,长刀荷戟,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们。   这么冲上去就是找死啊,我急忙拉着金锁掉头。大队武士从后面冲了上来。都这个时候了,金锁还不忘嘲讽:“毛爷,您老人家不是说,咱们要出城吗,这城门口就在眼前,您老人家怎么掉头了?”   我回头看去,这些蒙古武士穷追不舍,脚步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我也反唇相讥地说:“少废话,你不是说要打吗?现在多好的机会,这么好的对手,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了,要不你先垫后?”   这句话刚说完,一只手推车突然出现在了路中央。路被堵死了!我一咬牙,拔腿一跃,跳上了手推车。借着手推车的高度,翻身上墙,而后又跃到了房顶。这样一来,周围暂时还算安全,奔跑的速度,总算是慢了下来。   “毛爷,毛爷,您可真够自私的!你大爷!”   我一低头,妈的,打死金锁这个棒槌的心都有了。这么轻松的机会,金锁居然没跳上来,还一个人沿着下边的路跑着,后面一群蒙古武士在追赶。   我站在屋顶上向前望去,不好,前面是鬼市的繁华地带,“鬼来鬼往”,金锁必然冲不过去!   刚想到这里,就见金锁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背后的一个蒙古武士举起了手中的蒙古刀,朝着趴在地上的金锁劈去。 第二十八章 古一指的遗体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是出于仗义还是别的什么。老实说,在那种情况下,别说是挺身而出了,能自己一个人逃命就阿弥陀佛了。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是脑子一热吧。我立即就跳了下去,解开背上的背包抡圆了,照着那个蒙古武士的脑袋就砸下去。   我没想到鬼居然也可以碰触到,这一下砸得更是结结实实。那蒙古武士踉跄了好几步,最后倒在了地上。   金锁感动得热泪盈眶:“毛爷,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我看着眼前严峻的形势喊道:“赶紧跑!”这句话的“跑”字还没说完,我已经蹿出去了十来米,金锁这才缓过神来,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妈呀!”紧紧跟在我后面。   我一看,前面的路面上,正有一群百姓装束的家伙往这边移动,不计其数,赶紧拉着金锁钻进了一旁的羊肠小路,这一路飞奔,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感觉就像嗓子眼儿里含着一块炭,我咽了口唾沫,脚下的节奏也慢慢放缓了下来,最后靠着墙问道:“有武器吗?”   金锁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把军刀和一把匕首,还有那杆猎枪。我把军刀握在手里,说道:“看来,这次咱们哥们儿是出不去了,搞不好,得拼命了。”我扭头看了看,那群鬼正在往这边移动。   “毛爷,我听说口水可以驱鬼,要不咱试试?”   妈的,这招我刚试了,我说:“你有那么多的口水吗?”   金锁也意识到了事态的重要性:“那怎么办啊?这这这……”   我抬头一看,有了!这座古城是按照察合台汗国的风格建造,有很多西域风格的建筑,房屋偏低矮。“金锁,咱们俩上房,就像我刚才那样。”   “能行吗?”   “没问题!”说话间,鬼群已经挤进了这条小道。我摆出弓箭步,双掌掌心向上,叠放在大腿上说道:“快上!”   这时候也管不了许多了,金锁一咬牙,紧跑几步踩在了我的手掌上,我使劲往上一托:“走你!”他这个微胖的身子还真上去了。   一只鬼已经冲到了我的身后,张开两只手就要抓,我急忙把身子弯下,趁机向后踢出一脚,这家伙如残风败絮似的飞出。我抓紧机会翻身上房。虽然摆脱了一时的窘境,但是我们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这里的建筑群都是连成片的。只是会被几条相交的主街道割断。打一个比方,就好比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一个高台上面,而且这个高台的面积很大,这些鬼市的“百姓”就在高台的下面,他们举起手臂后,距离我们脚下也不过一米。   这种场面似曾相识,在各国的丧尸类电影中经常看到。我心头涌上来了一种感觉,想起了一句古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我们的情况就是“鬼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传说中的鬼市都是虚无缥缈的,就算是真有这种东西存在,那么鬼应该是看得见,但无法触摸的,就像是一团轻盈的薄雾。难道说,察合台汗国的鬼是土特产,跟别的地方的鬼不同吗?我盯着这些表情狰狞的鬼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古一指祖孙俩人跑到哪里去了。如果按照古一指的说法,二十年前,他跟随那个地质学家和登山专家进入了这里,为什么他们可以平安到达皇陵呢?他们没有遇到这些鬼的原因是什么?时辰?地点?携带辟邪的东西?   见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上不来,金锁松了一口气,坐下来问道:“毛爷,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而问他:“其他人呢?”   金锁摇摇头,表情有些失落。   我心一惊:糟了,该不会是死了吧?二十年前,科考队在这里全军覆没,难道说二十年后又要重来一回吗?   “唉,我跟他们走散了。”金锁哭丧着脸。   我长舒一口气,左右看看。总觉得在这种边缘地带很不安全,干脆我们往正中间的几座屋顶走去。这样的话,万一下面的东西开窍了,突然爬上来,我们也能有个准备的时间。现在我只希望这些东西没脑子,过一会儿就把我们忘掉了。   最终我选择了一处正中间的屋顶,这里距离四周的边缘都有差不多百米。在城中能有这样的建筑群,而且眺望四方似乎还不止这样一处。由此可见,当年察合台汗国的国力也不一般!   确认四周暂时安全后,我询问了金锁的情况。金锁说,当时我坠下了地穴,杳无音讯,接着人面鸮就冲出了地穴。当时大家都很慌乱,金锁情急之下就开枪射击。当时他已经慌了神,连开机枪几乎都是闭眼打的,根本就没瞄准。直到四周安静下来,没有了任何声音,金锁才睁开了眼睛。没想到,这睁开眼睛一看,吓得他差点儿没当场尿了裤子。其他人都不见了,而人面鸮就威风凛凛地站在了他面前,像是一尊高大的铁搭。金锁感慨道:“那真是,锋利的钢爪如刀的喙,身上的羽毛放光辉!”金锁这种人,说话十分,听三分就是了。我催促他接着说下去。   任谁看到这样一只大鸟站在你面前,都会吓得腿软。金锁自己也想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有一天要么会死在一只粽子手里,要么会触动了古墓的机关,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只鸟干掉。   见金锁一动不动,人面鸮突然振翅长啸,率先发难。这一记啸声远远荡开,在狭窄的死亡谷中回荡,震得金锁的耳朵都快聋了。他赶紧捂住了耳朵,使劲闭眼,可还是觉得那种声音钻透了手掌透进来。   就在这时,金锁突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他睁眼一看,吓得魂都丢了。原来那人面鸮将他抓住,竟然带着他飞了起来。飞机坐得多了,可那终归是有玻璃有门有座位的,像这种无任何保护措施还随时可能丧命的高空作死,金锁还是第一回 。他当时不住地在内心呼唤满天神佛,祈求自己能得到一丝的庇佑,只要这次不死,回去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   我太了解金锁,拍着他肩膀说:“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发的最狠的一个毒誓了!”   他擦了一下汗,心有余悸:“都说大鹏振翅九万里……谁都没有见过。但是这种鸟飞在高空的时候,我都没敢睁眼,它那时候要是松开了爪子,我肯定摔得连渣儿都不剩了。”   “后来呢?”   “后来还好,这人面鸮像是故意吓我似的。它在天上飞了一会儿就急速俯冲下来了,好像是自由落地似的。我吓得够呛,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动物有自杀行为,还有咱们在八百媳妇皇陵看到的那条巨蟒,记得吧?我以为这家伙也要玩这手呢。不过很快,它就改为了滑翔,最后落在了咱们进入死亡谷后穿过的那片丛林中。还记得那棵悬挂死人的树吗?”   我明白了:进入死亡谷的那片丛林中,有一棵树,枝干上爬满了死人,看来就是人面鸮的杰作啊。那棵树,更像是人面鸮的餐桌。   “我到了树干上的时候,知道自己开膛破胆的时候到了,闭着眼睛等死。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我想一定是老赖他们,这一枪真是救了我的命啊!人面鸮听到了枪声,立即循着枪声飞去了。我当然也不敢怠慢了,赶紧趁着这工夫从树上下来,寻找出路。我当时就一个想法:我是不玩了,谁爱玩谁玩!毛爷,我这么说你可别怪我啊,不是兄弟不仗义,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呢?”   “我怕人面鸮发现我的行踪,就在密林里面跑,累了,我就靠着歇会儿,喝口泉水。没想到啊没想到……”金锁说这话的时候又是懊悔又是兴奋,我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只见他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颤颤巍巍地拿出来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笑靥如花地说,“竟然让我在泉水里发现了这个!”   我一看,心中明了,这是一块不大起眼的石头,是玉矿脉的矿石,很多人称之为赌石,有道是:“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前半句话描述出了这个行业的惊险刺激,而后一句话很多行外人不理解。   古人凡遇白事,需穿麻布丧服,所以,后半句一刀穿麻布,点出了某些行内玩家的病态心理,他们玩的不再是兴趣,而是在赌生死了。我自认为自己的运气不是很好,以前也有风水师说过我财运一般,所以我是不敢玩这种赌博性质的东西,连彩票都很少碰触。   但金锁就不一样,他盯着这块赌石的眼睛里都放着光。其实细想一下,我这种行为何尝不是一种赌博呢?几次三番都险些把命丢了。如今在这里……能否生还还要两说。   金锁注意到了我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问了句:“你咋了?”   “哦,没事。”停顿了一下,我说道:“既然你都打算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还记得咱们进来时看到的那个瀑布吗?那竟然是一整条的玉矿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都挤成了一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假如真像金锁所说的。瀑布后面就是玉矿脉的话,其产生的价值简直是不可估量了。   “我本来想多带一些赌石回去的,不过,我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玉矿脉有一条人为开凿的通道,宽度也就够一个人通过的。我想是不是察合台汗国留下来的,就像钻进去看看。没想到这一钻……差点儿把命丢了!”   我苦笑着:“是不是钻进来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何止,我发现了一具死尸,二十年前的死尸!”   等一等,我脑子有点儿乱。按照金锁的说法,玉矿脉的认为开凿的通道中有一具死尸。我们在地下河附近遇到了八具死尸,古一指所说的皇陵中还有两具死尸,加上我在乱葬岗遇到的闫显疆……十二具尸体,终于对上了,科考队十二个人全部遇难。这个地方有十二具尸体,看来是不会有错误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很繁重的任务,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不料,金锁却说了一句:“这具尸体……很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具尸体……是古一指!” 第二十九章 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金锁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有人告诉我:“本拉登复活了!”怎么可能呢?古一指明明一开始就跟我在一起,包括他的孙女古嫣梦,二十年前他也没有遇难,金锁怎么可能遇到了他的遗体?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便问金锁有何凭证。   金锁很认真地说,古一指是倒斗界的前辈,他喜欢独来独往,每次下斗的时候,他都会有一个习惯,就是带着一根拐棍。这根拐棍通体乌黑,是纯钢打造,据说还可以变化,能从里面喷射毒水,射出飞镖。道儿上的人都传言,说这根拐棍有个眉目叫做“金刚杖”,是前清大内高手的兵器。后来古一指倒了人家的斗,有把这东西修了修,就自己用了。说着,金锁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根二尺多长的黑铁棍:“就是这东西。”   我拿过来,感觉入手很有分量。一头是一只据山虎啸的猛虎,另一头又尖又细,尾端镶有一个小圆珠。杖身刻有祥云日月。看得出来,做工十分精细,不要说这是一件兵器了,就算是一根普通的拐棍,一般人家也用不起。我研究了半天,发现杖端的顶部,猛虎所踩的石头中,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凸起石块。我本能地按下去。金锁吓得大叫:“别冲我!”我赶紧一偏。只见金刚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长长了一半儿!尾端距离金锁的脑袋仅仅偏了几公分而已。如果不是他大叫一声,我的动作快些,只怕这一下,直接穿透了他的脑袋。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毛爷,差点儿死在你手里。”   我摩挲着金刚杖,心中却在想,遇到古一指……不,应该是胡九川的时候,他也拿着一根拐杖……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金锁遇到的尸体真的是古一指吗?   我问道:“单凭一根金刚杖,也不能确定尸体就是古一指吧?”   金锁却不以为然地说:“除了古一指,我想不出还有谁能用这样的兵器。再说了,做我们这行的,是家伙不离手,古一指肯定到死也不会丢了这东西。古一指古一指,人家就是用金刚杖指!”   我站起身来:“走!”   “去哪里?”   “皇陵!”   “卧槽,你疯啦?下面可全都是那玩意!”   我看了看手里的金刚杖,问金锁:“这东西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吗?”   “毛爷,我说过我要谢你的。您要是真喜欢,这东西送您了,但您不能自己找死呀!”   我说道:“跟我来,快!”   我们一路走到了屋顶的边缘,尽管金锁不大情愿,但他更不敢让我离开一个人留在这儿。我目测了一下,这里和对面的屋顶相聚十米左右的距离,两片区域被一条主干道穿过。我摆弄着手里的金刚杖,可能真的是因为年深日久了,很多机关都失效了。传说中的毒水什么的更不可能。唯独我转了一下老虎的时候,尾端的小钢珠突然射了出去,“啪”的一声射入了对面的墙壁。威力竟然不下于一把真枪!   “乖乖,好东西呀!”金锁看得眼睛都直了。我怀疑他是不是后悔把这东西送我了。   我坐下来,仔细研究起金刚杖的构造,钢珠射出去之后,露出了里面的构造,在里面有一个机括,旋转老虎的时候会产生巨大的推力,传导到尾端,钢珠就是这么出去的。弄清楚了这个原理,我让金锁拿出了飞天索,钢爪的连接在了金刚杖的尾端。我寄希望于巨大的推动力可以使飞天索钩住对面的墙壁。因为西域风格建筑的原因,这里的房顶大多平滑,单靠臂力甩出的飞天索根本不可能抓住任何的东西。钢珠小而轻,飞天索重而沉,我心中默念:古一指前辈,要是您老人家真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就让我这一击必中吧!念毕,我旋转了机括。飞天索像是突然被一脚踢了出去,拽着长长的“尾巴”向对面飞去。“叮”的一声,钢爪牢牢扣进了墙壁的顶端。我终于明白古一指为什么要带着这根金刚杖了,是真他娘的好使!   金锁特意试了试力道:“嘿,真结实,毛爷,果然有你的!”   我在绳子的这一段也系上了钢钩,钩住了墙壁,一条天然的绳梯算是搭了起来。为了照顾金锁的体重,我让他先行。金锁四肢勾住绳索,倒挂在上面慢慢移动,那些鬼就在下面伸着胳膊去抓,有几次,都险些够着他,看得我也是心惊胆战。   好在有惊无险。接下来轮到我了,我把全身的装备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背包上所有的扣,我都会扣紧,免得垂下来被那些家伙抓到。这样的运动平时也做的不少,记得在八百媳妇明楼前的断崖处,我们也是这样过去的,还差点儿被独角蛇追上。   幸亏这些鬼市上的鬼没脑子,不会上房,不然我们就真的麻烦了,如此反复,我们差不多这样来回来进行了五六次,前面还是一片民房。   金锁的体力几近透支,说道:“不行了……得……得休息一会儿……毛爷,你说……这察什么的皇帝是不是过于亲民,住的平房啊。”   不可能吧?一个国家再弱小,皇宫肯定是跟民居有区别的。何况察合台汗国既然有能力建造一处这么大的城市,没理由让皇帝住普通民居。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金锁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金锁说,他钻进了玉矿脉的通道内,因为遇到了古一指的遗体,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结果都没有发现。他就想,倒斗这一行从来没有空手的,古一指没带出来,说明东西还在,他就顺着通道往里走。这一路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他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   那时候金锁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他记得自己还在路上睡了一觉,不过当他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前有一张脸,一张血脸!那个人……或许不是人的东西,满脸的鲜血,白色的眼仁儿,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金锁吓坏了,大叫一声,爬起来就跑,什么都顾不上了,慌乱中也是慌不择路。通道里有一个陡坡,他脚下踏空,顺着陡坡跟滚地葫芦似的一路滚了下来。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当他晕晕乎乎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从一条盗洞里爬出来的,不用说了,这肯定是古一指的杰作。   当时他进来后,眼前就是这座古城。   我听后,悔得是顿足捶胸。早知道事情这么简单,我何必费那么大劲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直接从瀑布后面进来多好。不过再一想,自己不是神仙,没办法未卜先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提前得知呢?   金锁接着说道,他当时也没有多想,迈步就进了古城,自从进来后,脑子就迷糊了,然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我来了。   我沉默了,苦苦思索:金锁所遭遇的,看起来平淡无奇,顺理成章。而我却是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置身于古城之中。这么大的一座城,不可能移动。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是移动的,我不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好比我是一只虫子。这座城是一只倒扣的玻璃杯。如果玻璃杯想将这只虫子扣在杯中,只有将杯子整个拿起来,或者是掀开一角。想一想,不可能。   剩下的可能就是,我有梦游症,在睡觉过程中不知不觉进了城。这一点存在的可能性为零。要是有梦游症的话,我早就发现了才对。   当然,还有一种存在的可能,这种可能是我不愿意去揭露的——我是被人放在城里了。被谁?答案只有冒充古一指的胡九川和胡嫣梦了。但是原因呢?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我扔进这里,不可能是希望我长命百岁,反倒像是要置我于死地。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也没什么地方得罪他们。胡九川冒充古一指的目的又何在?   我想到了一个令我寒毛直竖的原因——他们不想让我查出二十年前的事情!因为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一直致力于找出真相。只要我死了,这件事情就没人追究了……为什么?他们跟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系吗?   虽然这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越想,我越觉得接近真相。他妈的,想害死老子,哪儿有那么容易?除非别让我活着出去,只要我能活着出去,头一个找胡九川这老王八蛋算账!胡嫣梦呢?想到这个女孩儿,我心里很是矛盾……算了,还是现实点儿吧,先想办法找到登山专家和地质学家的尸体再说,然后找路出去。   活了三十年,我从来没试过在屋顶上走这么远的路。那些鬼甚是执着,居然不离不弃地一直跟着我们,而且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架势。看这样子,我们除非一直呆在屋顶,只要双脚落地就得被这群东西撕碎了。   金锁憋不住了,站起来解开裤腰带直接站在屋顶上“开闸放水”,深黄的尿液冒着热气像喷泉似的射下去,自己还自我调侃:“看锁爷的‘水淹小鬼儿’。哎呀,最近有点儿上火了。”   忽然,随着尿液溅在它们身上,几只鬼表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身上冒着白色的烟雾,不一会儿就消失了。整个过程一点儿声息都没有。我就像是在看一部无声电影,目瞪口呆。   金锁也瞧出了门道:“卧槽,毛爷,有门儿呀!”   我赶紧催促:“好样的,继续,继续呀!”金锁哭丧着脸:“没,没了。我他妈又不是消防栓!”不管是口水还是尿液,都能克鬼,但是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而且对方千军万马,我们只有两个人,只能是先想办法躲过去了。   “毛爷,你快看。”金锁突然指着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一座宏伟的宫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第三十章 王者归来   这是一座典型的蒙古风格的建筑,占地广阔,不下于紫禁城。墙高数丈,白色为主,以蓝色的流水纹点缀,殿顶是模仿蒙古包的圆顶风格,画风与宫墙统一。应该说,蒙古文化是北方少数民族文化特征的缩影与代表。由于游牧文明形成的区域、地理、自然环境的差异,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对自然界的认识思维方式以及对事物的审美情趣等都与其它文明有着鲜明的特点,所以它的建筑形态、理念同样具有不同的独特性。眼前这座宫殿就是典型的代表,既有蒙古包的元素,又很好地与当地文化进行了很好的融合。   不过有一点我很费解,明明刚才我身后什么都没有的,这么大一座宫殿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这里到处充满了不可思议,困扰我的问题太多了,实在没必要为这么一个小问题纠结了。   “毛爷,时机已到,是否发兵?”   我目测了一下,我们和宫殿大门有百余米的距离。从这里跑过去需要十几秒,前提是没有任何的鬼来阻拦你。当然,这一假设前提肯定是不存在的。不阻拦?怎么可能嘛。他们就在我们脚下。这些几百年前的“老前辈”这么不离不弃,完美诠释了“冤魂不散”这四个字。   我拿出了两瓶水,用钢钩在瓶盖上钻了两个眼儿,然后各往每个瓶子里撒了半泡尿,拧好瓶盖递给金锁一瓶,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金锁一脸的嫌弃:“我靠,毛爷你太不厚道了,居然还兑水!”   “妈的,你他妈当我是消防栓啊!纯度高的,只怕三分之一都不够。”说着,我把军刀插在腰间,头上戴着矿灯,左手拿着水瓶,右手握着金刚杖,问他:“准备好了吗?”我提前往金刚杖上淋了些尿液。   金锁深吸一口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发泄似的喊:“死就死啦,来吧!”   “跳!”我大喝一声,跳下了屋顶。不等落地我就挥开了金刚杖,先把身边的几个鬼打散,给金锁留出落地的空间。金刚杖加上尿液,这玩意抡起来虎虎生风,果然一大片鬼魂被我干倒了,不过它们自我消散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看来这兑水的尿液果然不如纯度高的好使。   “毛爷,我来了!”随着一声大吼,金锁以一个标准的倒栽葱的姿势摔了下来。水瓶都摔碎了,尿液浇了他一身,这小子一脸的恶心状:“喝呸呸呸,毛爷,你最近吃什么了,怎么这么大的骚味。”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处,竟没有鬼敢近他的身了!   金锁见状,赶紧冲开了一条路。   虽然说这招绝对好使,但我却轻易不敢用。别看是自己的尿,那淋上去的滋味也不好受啊。一个蒙古武士舞着弯刀劈下来,我架起金刚杖挡住,左手使劲一握水瓶,一道兑了水的尿液射在了他脸上。蒙古武士当即倒下,表情十分痛苦。   虽然我们此时的局面占优,但是这些鬼太多了。人没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和金锁自问身上都不干净,一下子遇到这么多的鬼,没有崩溃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超强了。   这些鬼斩不尽,杀不绝。当我挡下一柄刺过来的长枪,举起水瓶要往外滋尿的时候,突然发现瓶子空了,赶紧吐了口唾沫,接着飞起一脚。要不是见机得快,我非得挂在这里。   金锁就更惨了,刚才就知道闷着头向前冲,此时身上的尿液挥发干了,已经陷入了重围,他初始还开了几枪。到后来没有装子弹的时间了,干脆就握着枪管,抡起枪托迎战。   我们这样被分割两处,一旦有一个人陷入绝境,另一个必然无法救援。我咬着牙硬往金锁那边冲,我现在知道了,什么赵子龙在长坂坡七进七出,什么项羽率二十八骑冲击灌婴的五千人大阵……不是史学家的美化,就是路边说书人的夸大。有本事叫他们来这里试试!   我丢掉了水瓶,从腰间拔出了军刀,左手刀右手杖,使出了所有的招数。以前上学跟别人打架,我从来不下狠手,什么掏档插眼切喉……现在我是什么阴招都用上了,唯恐落下。可是随着金刚杖上的尿液风干,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现象,普通的武器根本对他们造成不了伤害!军刀也好,金刚杖也罢,劈过去后,他们竟然还生龙活虎地往前冲。   我见此情景,心里也有点儿毛了。金锁那边惨叫一声:“啊——操你大爷的!”他的声音都扭曲了。紧接着,他那边的光源消失不见了。我一下子慌了神,隔着一群鬼在那里喊:“金锁,你怎么了?金锁,应我一声啊!”   这一分心,旁边一个百姓打扮的鬼一爪子拍了过来,我来不及提防,只好就地一滚,右肩重重挨上了这一下。一瞬间,一记黑色的掌印就像是烙铁烙下的痕迹,火辣辣的疼。我的右手使不上半分力气了,金刚杖都拿捏不住了,失手掉落在地。   我将军刀舞成了一道影墙挡在面前,硬往金锁的方向直闯。生生逼开了一条路,来到金锁的身边一看,他已经倒在了地上,一点儿意识都没有了。全身乌黑,要不是这熟悉的体型,我还以为这儿躺着一个非洲人。但我来不及给他细细检查了,因为四周围已经围满了鬼。我的右肩疼痛加剧,看来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我死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鬼。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这跟以往任何出现的情况都不同。我们被困在迷宫,我可以想办法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后就能脱困。但是眼前的局面,再怎么冷静都没有用了。   有句话说得真对:“阎王好斗,小鬼儿难缠。”阎王好不好斗我不知道,但这些小鬼儿真是他娘的难缠。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松开手,军刀也倒了。打不过了,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与其这样,倒不如死得痛快。我自言自语地说:“最后死在你们这群鬼的手里,小爷也不冤枉了,来吧,动手吧!”我没有心思让自己装得如何大义凛然,我现在明白了,很多人临死前的洒脱,更多的是一种自我放弃的绝望。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然而此时,闭着眼睛的我感觉到了一道金光泛起。我睁开眼睛一瞧,面前的鬼魂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大片空地,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对呀,难道刚才是幻觉?可是我的右肩剧痛无比,这种感觉十分真实,连那个焦黑的手印都还在,金锁也是全身黑乎乎地昏死在我身边。   答案很快揭晓了,在远处,一个人挥舞着家伙,金银光交替闪烁,正跟群鬼做着恶斗。   太乾!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明白了久旱逢甘霖是一种怎样的宣泄!我眼看着他被人面鸮抓走了,如今竟然可以平安归来。可以足见其本领如何了。眼前也是一样,刚才我们毫无办法的鬼魂在他面前几乎等同于战五渣。他就像是平常走路一样,只不过双手挥舞着金银双短剑,左一刀右一刀,群鬼唰唰唰唰,接连消失不见。   大概是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对手,它们选择了主动避让。当太乾来到我面前的时候,这些鬼魂全都消失了。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   不过他目前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已经被撕扯了好几块,头发凌乱,左臂被绷带包扎,血渍随处可见。看来他跟人面鸮之间,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太乾开始一句话都不说,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扯烂了我的衣服,看了看我肩膀上的伤,然后又看看金锁的,冷冷说道:“进去吧!”   其实我当时最想问的是这家伙有没有治伤的办法,因为这种不明所以的伤势太疼了。但是他没有说话,我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着疼痛去推开宫殿的大门。不过装样子始终是假的,那种钻心的疼痛还是让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太乾注意到了我的表情:“鬼拍手,这里治不好,见到阳光就好了。”   “哦……”我应了一声。但是宫殿的大门太过厚重了,我双手都难以推开,更甭说一只手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门纹丝未动,反而牵动了右肩伤势更加疼痛了。   太乾微微诧异,他示意我让开。我站在一边后,他正对着大门站立,闭上了双眼。我对于这种装逼的行为很不理解,有什么事情就说,实在没必要这么故弄玄虚。不过得承认,他确实救了我们的命,面对一个救过你性命的人,有意见也不好提。   过了一会儿,他上前尝试推了一下,宫殿的大门仍旧紧闭。他右手的金剑抬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跟着飞起一脚,“咣”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我看得不由咋舌,这么大的一扇门,一脚就能踹开,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道啊,我不由地问道:“太乾,你到底是什么人?”   太乾转过头来:“背上金锁,跟我来。”   靠,这话明明是我平时跟金锁说的台词。饶是满腹牢骚,但也不得不听,我背起金锁,跟在了太乾身后,进入了这座神秘的宫殿中。 第三十一章 太乾不是人?   单看这座宫殿的外表,我以为她会像我们在八百媳妇遇到的那座宫殿,是一个明楼似的存在。但我们进去后,我发觉了情况有点儿不对劲。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纵使是穿透力极强的矿灯和手电筒,也只能照亮身前两三米远。四周围的黑暗像黑色绸缎似的飘动,令人周身觉得不舒服。而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也无法观察这座宫殿的内部环境。   我们倘若置身于黑暗中,只要静下心来耐心等一会儿,就能逐渐适应。即使不能完全看清楚黑暗中的环境,也能大致看到轮廓。可是眼前的情况却很反常,我努力让自己耐着性子等候了片刻,却发现非但没有适应,反而觉得眼前这种黑漆漆的景象越来越浓稠了。一开始像是一块飘动的黑色绸缎,后来变成了流动的黑色墨汁,现在则呈现出了一种固态化的沥青似的感觉。   其实人最初的恐惧感是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就像我们置身无尽的黑暗之中,你永远不知道对面会突然冲出来什么东西。虽然有太乾在身边,但我还是怂了,怯生生地问了句:“还往里走吗?”这句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大嘴巴了,这不废话吗?往回走不可能了,现在只能是往里面走。我心中感慨:这他妈才是正宗的一条道儿走到黑呀!   太乾没有理会我的话茬儿,一个人径直往黑暗深处走去,我见状急忙跟上去。在这样的环境下,金锁昏迷不醒,万一再跟太乾走散了,必死无疑。   “这是什么地方?”我看着脚下全都是整齐的地砖,问了一句。四周忽然回荡着我的声音,我一凛,“看样子,这里很空旷啊!”太乾没有反应,他这种表现,让我觉得自己一直像个傻逼似的自言自语。   “喂,你说句话好不好,别整天拉着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又不欠你钱。再说了,你……”我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往一边拉扯过去。我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出来,整个儿人侧着飞了出去。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你拼命拽过去,力量极大,大到你无法反抗!   在我飞出去的同时,我注意到眼前一花,太乾也受到了这股奇怪力量的冲击,横着飞出。我们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一瞬间,我整个人被拍在了墙上。“啪”的一声,背部紧贴墙壁,因为有背包格挡的缘故,我的后背由于惯性,不由地向后弯曲,脊椎都响了。他大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这道冲击的力量非常大,就连原本被我背在背上的金锁也甩了出去,撞在了墙上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没事吧?”黑暗中,太乾问了一句。   “嗯。不过……我怎么感觉现在自己是悬在了半空?”事实确实是这样。我的背包仿佛被一只大手拉扯住了,而我的脚下没有着地,的确是悬空的。我尝试着慢慢移动两只脚,除了我身后的这堵墙,前左右三面并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包括我的正下方。我终于弄清楚了目前的环境——老子被人挂在了墙上!   这不搞笑吗?想象一下我们三个人背着背包,被悬挂在了一堵墙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跟吊炉烤鸭似的。这画面也太尴尬了!不敢尝试自己轻易移动,黑暗中,谁也不知道这面墙有多高,万一预判不准,骨断筋折是小意思,闹不好得与世长辞了。得想一个完全的法子才行。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手电筒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引,而后死死贴在了墙上,光源消失。虽然周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但我却豁然开朗:“磁铁!”   没错,这次我们行动,背包里有不少的钢铁制品,常规的装备例如武器、帐篷撑杆、指北针、手表、手电筒……哪样都摆脱不了被磁铁“戏弄”的结局。   我正在想对策,耳边传来了声响,我侧耳倾听,是从我的左手边传来的,我问道:“太乾,是你吗?”那边没有回应,我只听到了“叮叮叮”的声音,像是用什么铁器在这面磁铁墙上打磨。这小子要干什么?我原以为他会想出一些聪明的法子,比如依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脱掉背包先跳下去探探路,只要告诉了我现有的高度,我完全可以有个思想准备,也不至于贸然行动。   现在可倒好,听这动静,太乾是一个人在这边墙上留记号,这能有什么用?难不成是留遗言吗?写着我们三个是被磁铁吸上来的,诸位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是故意亮骚啊!我们都是正直的孩子,不是万恶的盗墓贼……这能有用吗?   不对呀,我脑海中一道白光闪现:这面墙是磁铁墙,凡是铁器没有不中招的,太乾是在用什么刻东西?难道他那对儿金银双短剑不是铁的?想了一下,这家伙身上有太多的神秘了。如今都二十一世纪了,谁没事会用冷兵器呢?即便是军方的军刀也都是现代化多功能的冷兵器,没人会用这种老旧的传统武器了。太乾的武器奇葩,人奇葩,现在做的这件事也是奇葩。   我知道问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不会回答。索性问问金锁那边,这小子中了“鬼拍手”,一直昏迷不醒。刚才撞上了墙,我听他轻哼了一声,该不会是醒了吧?我问道:“金锁,金锁?”   没人回应。细想一下,刚才临撞墙之前我才撒手丢开他的,我们现在肯定都被吸在了墙上,距离不会太远,怎么就没有动静呢?我又叫了两声,还没有人回应。我心里有点儿毛了,一个是半死不活,一个人沉默寡言,四周又是黑漆漆一片,这他妈跟我守着两具尸体没啥区别了。我喊着:“你们俩倒是给我点儿动静呀!”   说完这句话,左边又响起了“叮叮叮”的动静,相比前一次,这一次的频率非常非常快。好像太乾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用堪比啄木鸟啄树干的速度拼命刺墙。   我心里有点儿没底,这是干什么呢?这面墙后面有什么秘密,值得太乾这么拼命?啄木鸟大家都应该知道,但甚少有人知道,它啄树干的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2092公里!也就是说,太乾现在的这个动作的频率,已经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了!我数次与啄木鸟打交道,时常惊叹于它们的速度,对这种声音的频率尤为熟悉。而现在,耳边传来的“叮叮叮”,频率绝对是我听到过的最快的!   太乾不是人!   这是我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判断。一股凉气从我的脚底窜上来,顿觉周身发寒,妈的,太乾不是人!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普通人怎么可能跟那么大的人面鸮相对抗呢?想到这儿,我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刚才还希望太乾能回应我一声,现在则不敢做任何的动作,就连呼吸都是极其轻微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叮叮叮”的声音频率渐渐慢了下来,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停止了,四周围又陷入了一种沉寂之中,静得令人窒息。我的手悄悄放在了背包的腰带上,这里又一个暗扣,只要太乾突然冲过来,我马上按动这个扣子,就会从背包上脱落。妈的,摔死还痛快点儿,落在不是人的太乾手里,指不定怎么羞辱我呢!   奇怪的声响停住不动了,这种感觉更令我害怕。仿佛像是一种对峙,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风平浪静,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觉得不安。我不明白太乾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真的想害我,没必要两次三番来救我。往深了想,我越发认定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跟太乾的交情不深,初次相识,大家也是临时搭大锅饭。换做我的话,我不会为一个交情一般的人舍身犯险。尤其是太乾为了救我,被人面鸮抓走差点儿丢了性命。这样豁出命去救一个人,不是圣人,就是另有目的。   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利用的,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太乾这么做。为了财?不说我没有多少钱。单凭太乾的身手,他想要赚钱跟玩儿似的。为了报仇?这更不可能了,虽然在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我得罪了一些人。但这些磕磕绊绊都是免不了的。再者说了,雇几个混混儿就能解决的事情,实在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为了情?我睡了太乾的老婆或女友?这一点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他奶奶的,不会真这么巧吧?我极力在脑海中苦思冥想,想想以前自己交往的几个女孩儿中,谁最有可能跟太乾有关系。   “叮——叮——叮——”那种声音很缓慢,像是一个缓缓抬起,慢慢落下的动静,显得小心翼翼。我心悬了起来,这种声音陡然变了,不再是“叮叮叮”,而是“刺啦刺啦”,像是太乾在墙壁上磨着他的短剑。   操,这他妈不是要杀人的节奏吗?电视小说中长出现这样的镜头,杀人前先磨刀。我定了定神,喊了句:“太,太乾?”没有回应。   我头皮发紧,平地上干起来,我肯定不是太乾的对手,更不用说现在这种地方了。“刺啦——”那声音拖得很长,一个垂直于墙壁的声音出现了大致轮廓,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有点儿诧异:这他妈怎么办到的?难道说太乾是武林高手,可以垂直站在墙面上。   我这边还在诚惶诚恐,忽然感觉到了头顶上有一阵呼吸,尽管很轻微,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心中大惊之下赶紧抬头,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像是一只壁虎似的悬在了我的头顶。一颗脑袋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   这种景象怎能让人不害怕?我陡然一个激灵,张嘴就要喊出声来,那黑影见机得快,一只大手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别叫。”我一凛——此人正是太乾#### 第三十二章 鸟巢   我的心一下子揪得紧紧的,太乾既然在我的头顶,那我左边的是谁?“刺啦刺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逐渐,轮廓清晰起来。尽管这家伙一定还未成年,但我很快就认出来了。它居然是一只人面鸮!   跟之前的两只成年个体的人面鸮比较,它小太多了,跟我们的身高仿佛。但是随着它走近,那张带着诡谲笑容的人脸越来越清晰,让人不由地阵阵胆寒。脸上的奸笑就像是对我的嘲讽。想起了在死亡谷里见到的那棵树,树上挂满了死尸,它们的食物。现在可倒好,不用它们动手,我们自己把自己给挂起来了。这绝对能在人类的坑爹史上书写浓墨重彩的一笔。后世的考古学界如果知道我们是这么主动献身给人面鸮的,不知道会做什么评价。   人面鸮还没有成年,大概是没有见过活着的人类,它垂直站立墙壁,歪着头看着我们。我第一次知道这种猛禽的爪子握力居然这么大,可以单靠它们与重心配合,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面鸮当属第一位。但现在绝非赞美的时候,它面带笑容盯着我们,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被扒光了放在餐桌上,一群色眯眯的食客盯着你看,心里除了害怕就是恶心。   人面鸮不时移动一下爪子,固定自身的位置。脚下发出了“叮叮叮”和“刺啦刺啦”的声音。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中自嘲似的发笑,自作聪明反而坑害了自己。太乾没我这么多的心思,他忽然抬手一扬,不知道丢出去了一个什么东西,砸在了远处的墙壁上。“叮当”一声,声音清脆,距离很远。   人面鸮听到这声音,侧过头去张望那个方向,却没有当即飞扑过去查看。太乾见一计不成,又要扬手丢出一件东西。但他这次刚扬起手来,人面鸮就察觉到了。它突然长啸一声,振翅朝着我们俩飞扑过来。尽管是在黑暗之中,但我仍能感受到它的利爪之上泛着的阵阵寒气。长长的趾甲就犹如一柄柄的钢刀,只要抓在身上,免不了被开膛破肚。   太乾也不含糊,蹂身而上,在墙壁上一踏,借力纵上去一拳打在了人面鸮的脸颊上。人面鸮哀鸣一声,踉踉跄跄,脚下也站不稳了。太乾不等它缓过神来,扑上去搂住了它的脖子。一人一鸟迅速落了下去,消失在了黑暗中。看不到他们的情况,但是人面鸮的惨叫声声入耳。我长舒了一口气,太乾能一人对付得了两只成年个体的人面鸮,对付这种小号的未成年人面鸮,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时,脚下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地惨叫,这种声音既尖且利,几乎可以震破一个人的耳膜。糟了!这孙子居然在求救!   群居的动物都是可以本能地发出特定声波,向同伴求救。比如《侏罗纪公园》中大名鼎鼎的快盗龙。从人面鸮的叫声中可以判断,这场打斗,它完全被太乾压制了。而此刻它发出求援,只有一个情况:附近有人面鸮的聚居地!我两只胳膊泛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我以为像这种猛禽,全世界有个一两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这只未成年的幼体,我也以为是存世的最后一只。但是它既然发出了求救信号,那就说明了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果然,没过多久,我的头顶上空就传来了人面鸮的叫声,从他们飞行的振翅声和叫声来判断,距离我们不过二三十米的高度,数量却不下百只。卧槽,这么多的猛禽,一起落下来我们得被撕得毛都剩不下!   “跳!”太乾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站在下面大喝道。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解开背包一跃而下。不知道高度是多少,但是太乾让我跳,总不至于几十米的落差。我想差不多也就是五六米。结果还真是,很快就落了地。太乾循着我落地的声音过来,没有照明工具没有武器,我刚往前跨了一步就险些被绊倒,弯腰伸手摸去,是那只未成年的人面鸮,已经成了死尸,没有了呼吸。太乾拉住我,往我手里塞了一把短剑:“顾好自己!”黑暗中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银剑还是金剑。   忽然,我想起来了,大叫一声:“糟了,金锁!”这小子昏迷不醒,还挂在了上面,一会儿肯定会被人面鸮分尸的!我正要跑去找他,太乾却说道:“他在那里,很安全。”顺着太乾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啥都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定会反唇相讥:“你说我就信啊?”但是太乾说出这句话,令我格外踏实。我此时赋予了他绝对的信任。   “小心,来啦!”太乾一嗓子令我绷紧了神经。我瞪大了眼睛向上面看去,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片漆黑。“太乾,你属猫的不成,这都能看……”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庞然大物从上面俯冲直下,像是一架呼啸而来的战机。速度之快,简直超乎我的想象。我一时间目瞪口呆,做不了任何的反应,突然,黑暗之中一道银光闪过。这只巨大的人面鸮哀嚎一声,痛苦地扇动着翅膀朝上方飞去,它的动作已经变得迟缓而扭曲。混着鲜血的几只羽毛飘落在了我的身边。而我还保持着初始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段叙述很简单,真实情况却是电光火石之间,从我一成不变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太乾跑过来,从磁铁墙上拔出了银色短剑,指着一个方向:“背上金锁,杀出去!”这句话的语气格外坚定,容不得我质疑。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行走,跟一个盲人没什么区别,而且上面还有一群人面鸮虎视眈眈。我在它们的眼中,不过是旋转寿司,为了抓紧时间,也只好拼了命了。我撒开腿就跑。   大概是看到了同伴负伤,其余的人面鸮在空中盘旋,并不急着落下来。我只听到了扇动翅膀和叫声。它们的叫声十分频繁,此起彼伏,这是群居动物,尤其是鸟类,一种独特的沟通技巧。   早在70年代的时候,动物学界开始流传着一种说法,鸟类的祖先是恐龙。这种观点一经提出,就遭到了动物学界尤其是古生物学界的一致反对。按照普通的思维定式来看,一个小的一只手就能捏死,一个大的一栋房子都盛不下,怎么可能呢?但随着“中华鸟龙”化石的出土,这种说法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就连斯皮尔伯格也在《侏罗纪公园》第一部 中采用了这个说法。   我想说的是,如果哪位还不相信,就请他来这里走一遭,这么大的人面鸮,简直就是恐龙的翻版!   我飞速奔跑着,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平着摔了出去。这一下摔得我着实不轻,地上的灰尘都被我砸起来了。但现在也容不得趴在地上痛苦呻吟了。我吃力地爬起来,像是一个盲人似的蹲在地上摸索着,最后摸到了一个人,不用看,凭这肉乎乎的手感,一准儿是金锁!我把他背起来喊道:“找到啦!”   “我们走!”身边响起了太乾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原来这小子一直跟着我呢,我都没有注意到。太乾一把抓住我的手,朝这一个方向跑去,我背着金锁,也不敢怠慢。这种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呆。   见我们要跑,人面鸮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一声长啸,三只人面鸮盘旋着俯冲而下。太乾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猝不及防,撞在了他身上。“后退!”太乾冷冷说了一句,又拽着我往后跑。但是上空又有三只人面鸮冲了下来,阻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忽然觉得,它们这种协作捕食的技巧根本不像是鸟类所能具有的。太乾这次不等跑到跟前,见它们准备冲来的时候就转向向左,跟预想的一样,这次也有三只人面鸮冲下。   前后左,三面三只,共有九只巨型的人面鸮阻住了去路,唯一的退路只有右边了。但是太乾却站住不动了,他松开一直拉住我的手,从我手里拿过了短剑,说了句:“祭台。”   我没有听清:“啊?”   “这里有祭台,什么意思?”他重复了一遍。   我靠,这个问题可难死我了,我又不是搞建筑的出身,对古墓更是一窍不通了,我怎么会知道这座宫殿有祭台是什么意思?与其问我这个问题,倒不如抓一只人面鸮来,让我鉴定公母来的靠谱。   “我他妈哪儿知道什么意思?赶紧走啊,再不走我们就得被永垂不朽啦!”我没心思和一个高冷的面瘫打哑谜,一个劲儿地催促他。   没想到,太乾却蹲了下来,在地面上用短剑刻画。   “卧槽,大哥你不是吧,咋还画起画儿来了?快走呀!”   太乾说了句:“它们没进攻。”   “啊?”我蒙圈了。它们没进攻?为什么?人面鸮此时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不进攻呢?我想起了猫是如何玩死老鼠的,又或者是太乾杀死了它们的幼崽。它们会采取一个极端残忍的方式来对付我们。想到这些,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你看!”太乾在地上画了一个什么图案。没有光源,我无法看清楚,只能是凭借手感触摸。这是一个圆形的图案,应该就是这座宫殿的内部形状了,前后左右各有一个贴紧墙壁的柱子,唯一不同的是,在正对着门口的墙壁处,有一个方形的台子。   太乾说道:“八仙桌大小,有围栏,有九级台阶。” 第三十三章 刘相遗书   我现在真希望金锁赶紧醒过来,他不在,我也没办法判断这东西是什么。想了半天,我只好说了这么一番话:“我不是很懂这些,只能从人面鸮的角度分析。它们现在占尽了优势,却不发动进攻,很明显是有套路的。你看这个祭台的方向有人面鸮吗?”   “没有。”   “这就对了。它们是群居的猛禽,有一定的社会组织性,就像藏狼群,它们是在采用一种战术,要逼我们向祭台的方向跑。”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们一不留神进入了鸟窝,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像是什么吗?圆形的墙壁……柱子……圆形的穹顶……”   “鸟笼!”太乾应道,他的语气微微发颤。认识他以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有情绪上的变化。   不错,鸟笼,妈的,我说这地方怎么有点儿眼熟呢。什么蒙古包风格的建筑啊,这就是一个鸟笼!胡九川说这里是皇陵,二十年前古一指的盗洞也指明了这里,没理由会出现一个鸟笼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古城中为什么要建造这么一座鸟笼,难道说察合台汗国的皇帝是鸟吗?   我想起了临来昆仑山之前,我在网上做的功课了:历史上的蒙古各部落,经成吉思汗统一,成就了天下第一帝国的辉煌。但是成吉思汗死后,面和心不合的各部落就彼此不服。似乎争夺汗位历来是各部落的优良传统。察合台汗国成立比元朝还要早,其建立者正是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台。也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察合台汗国才占据了蒙古帝国四大汗国之一的重要地位。   四大汗国之一,自己又是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如此一来,也难免察合台汗国的君主沾沾自喜了。忽必烈上台后,加强中央集权统治,想要掌控察合台汗国。这就像中原的春秋战国,中央要权,地方也要权。中央与地方的矛盾就这样被激发了。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在这种情况下,八百媳妇国小民弱,不远万里与察合台汗国结盟,也算是符合远交近攻的策略。但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察合台汗国的国君会是一个鸟人。   说起来,在上古传说时期,这地方算是传说中的西王母的地盘,而西王母辖下,恰有人面鸟的传说。会不会就是这种人面鸮呢?这种猛禽的战斗力非比寻常,而鹰隼在蒙古部落中又是神圣无比的存在。察合台汗国的国君去世后,以这种猛禽来守卫皇陵,也无可厚非。   这些都说得通,只是这群畜生为什么要驱赶我们去祭台的方向呢?我无法猜透它们的用意,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九只人面鸮封锁了我们的去路,即便太乾和我战神附体,一个打十个,这个鸟笼里所有的人面鸮我们也无法全部消灭。但如果就此屈服乖乖去了祭台那边,搞不好会死得更惨。   所以,我和太乾达成了一个共识:无论如何,不能中了人面鸮的圈套!   见我们不动,人面鸮失去了耐性。他们呼扇着翅膀,嘴里发出怪叫,开始驱赶我们,希望我们就此能主动后退。太乾对我说了句:“趴在地上不要动。”他身子一晃,冲了出去。   打头的一只人面鸮没想到我们会绝地反击,加上太乾的速度太过迅速,它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被太乾一刀割喉!飙出的鲜血喷了太乾一脸。不等其他的人面鸮冲上来,太乾主动发动了攻击。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我已经看不见了,只听到了人面鸮的叫声以及飞行的声音。头顶上传来了人面鸮的嘶鸣,又有几只飞落下来,加入了对太乾的围剿。   不知道这个鸟笼是谁设计的,将整块磁铁铸墙。如果我有枪在手的话,好歹也能帮上手,而现在,只能是太乾一人玩命搏杀了。加入战圈的人面鸮越来越多,有好几只差不多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还好我尽力压低了身子,不然头皮都得被掀没喽。不过这里几百年没人来过了,到处都是灰尘。人面鸮低空掠过的时候,掀起了阵阵尘埃,呛得我嗓子难受之极,就像是有人在拿羽毛撩拨似的。   我不得不捂住口鼻,剧烈咳嗽了几下后,眼泪都出来了。我将手拿开,平放在地上,忽然,感觉入手处有刀刻的痕迹。这不是刚才太乾刻下的,位置不同。这一块地砖因为被厚厚灰尘覆盖,我们竟没有发现。我摩挲着这些痕迹,是字。   字是繁体的,我需要很久才能依稀辨认出来,头几个字就令我兴奋了:葭月,刘相入陵。短短六个字,令我喜极而泣。刘相!这位前辈在八百媳妇就指点我逃脱了一次,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我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虽无机械智巧之技,却得览神鸟,将其困于此,以飨来者。我呸!妈的,照这字面意思看上去,这些鸟竟然是刘老先生关在这里的,这不是开玩笑吗?虽然之前在八百媳妇你救了我一次,但是这一次,差点儿被你坑死!   另一边,人面鸮的嘶鸣声越来越来凶残,看样子,太乾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的手心已经出汗了,随手在衣服上一擦,接着往下看:进此牢笼者,万难脱困,当捣毁此笼,放飞神鸟。卧槽,刘老前辈,你特么这不是废话吗?   后面还有一段:祭台三拜,诚心祷告。   我心惊不已:祭台,应该是最危险的呀,为什么还要我去哪里?按照整篇记叙来说,这些人面鸮是刘相特意关在这里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保护皇陵?还是故意毁坏皇陵?   这些人面鸮虽然懂得团队作战,但是脑容量毕竟有限,不可能刻意对皇陵造成破坏,最多也就是拉上一泡屎,撒上一泡尿。总不至于把皇帝老儿从棺材里带出来挂到树上。   莫非是保护皇陵。可是这样一来还是有一些情况无法说通,刘相为什么要保护皇陵?既然是保护皇陵,又为什么指引我们如何捣毁这个鸟笼呢?   “啊!”耳边突然传来了太乾的叫声。我恍然一惊,太乾已经坚持不住了,那些人面鸮扑打着翅膀,从声音判断不难想象那种画面:一群猛禽飞扑下来,将猎物撕碎。   我不敢怠慢,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我转回身就跑,没有半点儿的迟疑,死也好,活也罢,都要赌一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在什么情况下,人会真正地置生死于度外,那就是当一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他会在潜意识里将这种绝望感变成一种发泄。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黑暗之中,我的脚踢到了什么,脚趾头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整个人摔在了那里。疼痛感很快被兴奋感所取代,台阶,是台阶!祭台到了!   我赶紧跪下来,将全部的求生希望寄托在了几百年前的这个人身上:“刘老前辈,求求您保佑我们脱困!”说完,我还真就当下磕了三个头。不要以为我的中二病犯了,这是真的没办法了。但是三个头磕过之后,四周围没有一点儿变化。怎么会这样的?   最初知道刘相,是在八百媳妇古遗址的囚鳞阵中,他留下的一段话使我成功脱困,也正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我才格外地相信他,看到他的名字就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但是为什么这一次不灵了?难道说刘相有两个?这种情况是肯定存在的,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但是我敢肯定,我在八百媳妇遇到的那个跟眼前这个是同一个人,因为两人的笔迹都很相像,书写习惯也都相同。没理由这么巧的。   之前是要拼了命帮助后人脱困,难道这次是要害死我不成?我很不甘心,又跪行了一段距离,说道:“刘老前辈,不要玩我了,不然我们真的死定了,求你了!”又是三个头磕下去。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从我干的买卖就能看出来,但我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将自己的求生欲望交给了一个几百年,且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而这一次,却真的见效了。 第三十四章 拾级而上   就在我最后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的时候,诡异的氛围加上中二的行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滑稽。但就在此时,我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了辄辄怪响,听起来仿佛是身处一个巨大的操作车间中,周围全都是机器运转的声音,又好像是山洪暴发,肆虐的巨浪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了隆隆巨响。我不得不捂住耳朵朝上面望去。   头顶上的穹顶,豁然开启了一个缺口。这有点儿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先是透露出了一个十字形的光线,继而光线慢慢扩大。我不知道光是从哪里透过来的,这种地下光线又怎么会有光呢?   人面鸮此起彼伏地嘶鸣,它们是在应和这巨大的声响,还是在一起商量应对的策略,我不得而知,因为我不是研究动物语言的。我只知道——刘相再一次救了我!   很快,穹顶开启了一个足够大的十字形缝隙。人面鸮蜷缩着脖子互相嘶鸣了几声,接着就扇动了巨翅,向着穹顶的缝隙飞去了。耀眼的光线从穹顶照射下来,登时这里如同白昼。我也得以看清楚了这里的情形:这座恢弘的建筑内部出了祭台空空如也,只有高耸入云的高大墙壁了。我们的装备还都被牢牢吸附在了上面。墙壁上是数不清的人面鸮,它们全都伸着脖子望着那个十字形的缝隙,然后振翅高飞,朝着穹顶外飞去。如果不是一副骇人的长相,倒有点儿像是一群放飞的和平鸽。数量虽众,却不显杂乱。我心中暗自庆幸:如果我没有发现刘相留下的这段话,那我们必死无疑了。在这个巨大的鸟笼里,人面鸮的数量足有百余只。   地面上,奄奄一息的金锁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远处,则是浑身血迹的太乾。我急忙跑过去,坐在地上把太乾抱在怀里。这小子现在就像是一个血人,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人面鸮的血。他双目紧闭,牙齿咬得死死的。我生怕太乾就这么挂了,要没有他,我根本出不去。我当即用起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的救生知识,又是按压胸腔又是掐人中,就差做人工呼吸了。   终于,太乾清咳了一声,伴随着混有血丝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我看他终于有了反应,眼泪都激动地落下来了:“卧槽,你小子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太乾没有回应我,他一开始只是一动不动,双眼扫射着四周环境,很有点儿警觉的意思。我还以为是他脑子秀逗了,心说这下完蛋了,本来这小子就笨嘴拙舌的,这一下还成傻子了。   我正瞎想着,太乾一下子坐了起来,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撞倒在地,太乾冷冷说道:“就是这里!”   我一愣,什么就是这里?跟太乾认识的时间不长,总觉得这货说话没头没尾的,他就像时刻生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见他关心过什么人和事。我记得以前看过有关心理学方面的书,说这种人的思维固定,就像是一条直尺,寻常人很难扭转他的思维。   我想问问太乾一些更多的东西,比如他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怎么说我刚才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哎,我说……”   我话刚出口,太乾直接跑到了一堵墙前面,他仰头看着这面高大的墙。瞧这一系列的举动,我他妈真怀疑他刚才晕过去是不是装的!惊叹之余,我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眼光望上去。   这是一面非常高大的墙壁,有多高?我没办法作出估算,因为那十字形的光华从穹顶直射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太乾缓缓抬起了左手,突然极速出拳,一圈将墙壁砸穿了一个洞。我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家伙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虽然这面墙是一块完整的磁铁,坚硬度某种程度上比不了完全石质的墙壁,但是能一拳砸穿,也不是等闲之辈了。   太乾将手伸进了洞口,摸索着什么。我无法看清楚洞里的情况,只能是通过他脸上的表情来猜测。不过这也没有多大用,这小子完全是个面瘫。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了句:“退后。”   我这次学乖了,不问他为什么,也不让他重复,自己乖乖退到了金锁的身边。太乾的手臂缓缓往外伸,拽出了一根长长的铁链,铁链的一端有一个横向的短棍,被太乾握在了左手。他右手抵在了墙壁上,随着拉动,正勉强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我瞬间变得手足无措,心想太乾该不会是启动了鸟笼的自爆装置吧?这种情况以前看电影小说经常出现,有的地方为了保护一个永久的秘密,会实现安排下一些自我毁灭的机关。   但我显然想多了,随着这种晃动的消失,我们之前被吸附在墙上的装备都掉落在了地上——墙壁上的磁性消失了。我还捡起军刀试了试,果然没有了。不仅如此,巨大的墙壁上还出现了很多凸起的倒三角造型的装置。每一个都犹如两个巴掌大小,看上去像是特意为攀爬墙壁准备的。   太乾仰头看了看,也不理会我,身手扒住了倒三角就往上攀爬。我哪里肯落后,背起金锁,用安全绳固定住我们俩就跟着爬。胡九川忽悠我说这里是皇陵,结果自己不明不白地进入了鬼市不说,还他娘的差点儿成了人面鸮的鸟食儿。这次活着出去喽,我非得找这老东西算账不可!   从外面看这座宫殿,只是一个类似蒙古包的造型,数丈高而已。加上攀爬的难度不大,很快我们就接近了穹顶。那里发出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随着高度的提升,慢慢地将整个人隐匿在光芒之中,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接近天堂!   当我们到达高墙的顶端后,我心里还发愁怎么攀爬上穹顶。这种弧形的屋顶很难征服,毕竟我们不是壁虎,也没有吸盘类的工具可以借助。不过真正令我惊奇的是,这里上去后,墙壁与穹顶的连接处有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黑乎乎的,因为十字形的光芒过于耀眼,加上距离问题,这个洞口很难让人发现。   太乾想都不想,就钻进了洞口。我深吸一口气,紧随在后,不过我就没有太乾那么轻松了。我身后背着金锁,这就等于是两个人的宽度,穿越一米见方的洞口,难度还是不小的。果然,当我抬起两只手扒住洞口的边缘,想要借力撑上去的时候,发生了很尴尬的事情:我们俩被卡住了……我已经是尽力吸腹了。金锁人事不省,指望他这胖身子缩腹是有点儿不现实了。   这一米见方的洞口,边缘十分平滑,像是人为开凿后又经过休整的,如果是刀砍斧劈的痕迹,凭我现在的蛮力,恐怕我和金锁都已经是肚破肠流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词:“进退不得。”   我只好向太乾大叫:“喂,太乾,帮帮我,我卡住了!”   但太乾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顾着自己往前爬。我心里一下子来了气:“妈的,忒不仗义了!不是老子救你的时候了!”我咬着牙还在用力往上使劲,肋骨被洞口挤住,疼得我一度以为肋骨被压断了。就连昏迷中的金锁都轻轻哼了一声,很痛苦的样子。   叫不回太乾,我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在了金锁的身上:“叫,叫你妹。要不是你这胖子,老子早就爬过去了。你妹的,你还有脸叫!”不过由于胸腔被洞口死死挤住,我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细尖细的。   “那你就放下我嘛……”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悠悠,但语气痛苦的声调。我一扭头,金锁正直目楞登地看着我,脸色红扑扑的,看上去比我还好。   我他娘的当场把这夯货扔下去的心都有了,破口大骂:“李金锁,我操你大爷!你他娘的早就醒了还在这儿给我装!”   金锁则是一脸的委屈:“咱讲道理好不好,我好歹是中了‘鬼拍手’的人,你多少也得照顾点儿老弱病残啊!”   “我照顾你妹,你麻利儿给我下去,要不然我就扔下你去。”   “别介,我自己来吧。”   金锁两只脚踩住了倒三角,身手扒住了洞口的边缘,我等他站稳后,解开了绳索,这才钻进了洞口,进来后,我坐在地上直喘气,掀开衣服看看,外面的衣服都已经磨烂了,胸口被磨出了一条血痕,一摸就疼。   金锁爬上来后,也是疼得直咧嘴,他的胸贴着我的背,没有大碍,但是后背也被挤得够呛。我喘了两口气,问他怎么回事,中了鬼拍手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金锁说他也不知道,只是眼前感受到了一片温暖的光,然后就慢慢清醒了,最初只是听到耳边有人说话,但听不清楚说的什么。然后就觉得自己被人背着慢慢升高,像是飞了起来。直到感觉背后疼得要人命,他才彻底清醒了。   我想起了太乾的一句话,说鬼拍手遇到阳光就好了,难道说这片穹顶照射下的光芒是阳光不成?   金锁走过来说道:“别慎着啦,赶紧走吧。要不然该被面瘫甩下了。”说着,他朝前面努了努嘴。这片光华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将我们所在的位置照耀得如同白昼,我们目前的位置应该是在建筑的穹顶内,奇怪的是这里草长莺飞,竟然像是外面的世界,好一片自然风光。   而太乾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前面的一段路上。   我生怕和太乾走散,赶紧拉着金锁往前走。这个穹顶很有意思,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是跟随穹顶的弧度而变化,我们就像走在了一座宽大的拱桥上。可是很奇怪,走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弧度的变化。唯一的解释是,这里就像是一块跷跷板,以弧顶的顶点为正中心,是一条平坦的路。   金锁看起来气色明显好转,他左右凝望,啧啧称奇:“这察什么什么国的国王忒会玩了吧?竟然在房顶建了个空中花园,有钱人的生活果然非吾等屌丝所能想象啊!”   我没心思跟金锁搭腔,因为我忽然发现,太乾,在前面的路上停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国家神话   我之前很惊叹于太乾的表现,除了他的身手之外,他刚才启动机关的行为更是令我惊叹。我相信能了解这个地方有这等隐秘的机关,一定是做了十足的功课的。我必须得说,这个太乾,太令我吃惊了。恍然间,我有了一种只有金锁能信得过,其他人都有事情瞒着我的错觉。太乾加入我们的团队,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备而来!虽然不明白他有什么目的。   太乾此刻站在了一处地方,正在仰头往上看去,从这个距离来看,似乎是穹顶的正中间。   我们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只见穹顶有一个拳头大的圆孔,光线正是从这个地方照射进来的。从我掉进地穴开始,我们一直是在山体内部活动,阳光怎么可能像是一条直线似的照射进来呢?我十分不理解,难道在这里东转西转,我们已经位于山顶了吗?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海拔有六七千米,凭我们现有的装备和破烂的御寒衣物,只要是出去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被冻死。太乾面无表情,我一脸的疑惑,金锁则是兴奋地一拍大腿:“嘿,敢情传说是真的!”   我很不解,问金锁是什么传说。   金锁说,那时候我在养伤。他准备来昆仑山的事宜,考察了一些资料。内行跟外行的区别一下子显现出来了。像我这种外行,查阅的资料基本都是一些史料书籍,正史野史什么的。而金锁,多会拜访一些前辈高人。他对我说道,察合台汗国(金锁记不住这个国号,但为了方便各位看官,我还是写下来吧)历来不服从元朝的中央政权。“这事啊,最早得从《神雕侠侣》说起了。”金锁像是一个说书的先生似的,摇头晃脑,卖弄着学问。   我心中涌起了这货要吹牛逼的预感。   果然,只听金锁说道:“话说当年神雕大侠杨过,于襄阳城下,用飞石击毙了蒙古大汗蒙哥。蒙古军队大败。大汗死了,得有继承人吧?可找谁好呢?这些蒙古各部落的酋长,什么成吉思汗的子孙,谁都不服谁,就都干起来了。其中,有三拨势力最大,头一个,是忽必烈,第二个……是阿什么玩意的(阿里布哥),第三个,我也忘了(海都)。唉,反正这都不重要。咱们只要知道这三方势力不和就好了。   “要知道,在当时这个察什么什么国,那是一块大肥肉啊。你能得到这个国家,就能得到这里的牛羊美女,更重要的是兵源百姓,还有成吉思汗子孙的支持。于是,忽必烈先下手为强,派出了一个亲戚来这里当国王。没想到这个国王出门没看黄历,半路上被那个叫阿什么玩意的人派人给杀了。不但把人给杀了,阿什么玩意还派出了一个心腹来这里当国王,路上还叮嘱呢:‘你丫小心点儿,当心忽必烈。当初老子将他一军,别回头让他将咱们一军!’这个被派来当国王的人很聪明,忽必烈几次要干他,都没逮着机会。   “一直等到这个阿什么玩意派来的国王死了,察什么什么国公推直选了一位国王继续管理这个国家。忽必烈总算是逮着机会了,心说老子总算把你丫给熬死了。他连夜派自己的心腹来这里要求跟国王一同管理国家,路上还叮嘱呢:‘你丫上路前记得看黄历,别跟你前任似的。’忽必烈派来的人按照黄历上的日子,令行禁止,平安无事地到达了这里。没想到,这里的国王和百姓一点儿也不欢迎他。那是当然了,老子当国王当得好好地,凭啥得让给你啊?听说过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吗?   “要说忽必烈真是枭雄,他得知了这一消息后,就授意心腹收买察什么什么国的百姓和军队,最后造了反。就这样,这个国家落入了忽必烈的统治之下。”   金锁这一大段评书说得我真是昏昏欲睡,如果不是之前了解过这段历史,我肯定会被他绕懵了。   金锁却说得兴起,唾沫星子横飞:“忽必烈占据了这个国家,原有的成吉思汗的子孙当然不干了,大家都是亲戚,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这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凭什么让给你?于是,这里第一任国王的后人就反对忽必烈,组织了军队,进行抵抗。从此,这个国家的百姓可就倒了霉喽,今儿你打赢了,百姓刚跪了你;明儿人家就打回来了,百姓还得跪一遍。最要命的是,这个地方民族太复杂了,什么少数民族都有,大家信仰也不一样啊。佛教伊斯兰教的冲突矛盾也很频繁,最后拉拢无知的百姓,这些人干脆就恬不知耻地宣布自己是上天遴选的。你说你是仙,那我就说自己是神,你说你是神,那我就是老天爷!牛逼一个比一个吹得大!”   “这跟这里的墓有什么关系?”金锁说得这些我都清楚,都是过去为了巩固封建王权搞的小把戏。   金锁嘿嘿一笑:“这就是原因呐。毛爷你不知道,咱们所在的这座皇陵就是察什么什么国的一位国王的。不过名字太长了,我记不住。这老没羞生前最喜欢吹牛逼了,穷兵黩武还喜欢说自己是千古一帝,说什么自己是上天转世。不过随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也预感到了自己要嗝儿屁,牛皮要吹破了,怎么办呢?干脆就宣称自己死后会进天堂。所以有传说,这个国王死的那一天,上万人的送葬队伍,大家浩浩荡荡地朝着大雪山进发,据送葬的士兵回来说,国王的棺椁是被一道耀眼的光华吸进大山的,嗖的一下,就像变戏法儿似的。而且自从国王睡在这儿后,每天,都能看到这座山里发射出耀眼的光芒。咱们现在看到了这束光,这说明了什么?”停了一下,金锁满怀期待地说:“咱们,距离皇陵非常非常近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太乾。金锁的说法完全是他们那个圈里的口口相传,说是讹传也不过分。何况,我印象中老赖曾提及,说这里葬的是八百媳妇的皇帝。不过太乾一系列的行为,更像是他曾来过这里的佐证。太乾只是迟疑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说:“砸开这个洞!”   操,他妈说得简单,怎么砸?这里有阳光照射进来,我们要想砸洞必然要仰着头砸,突然砸开的话,瞬间涌进的阳光足以对我们的视力造成伤害。尤其是我们在黑暗中混迹了这么长时间,突如其来的光芒能够一下子烧毁我们的视网膜。看似简单的一项工作,却充满了巨大的危险。   我和金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太乾却不含糊,站在一边,拔出金剑,开始小心翼翼地挖动小孔。这对金银双短剑的锋利程度我之前已经见识过了,我只觉得眼前金光流动,石屑下雨般纷纷坠落。我和金锁不得不敬而远之。   太乾的面色平和,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有多危险。我想要出声制止:“喂,你……”“轰隆一声,一大块山石坍塌下来,砸在了穹顶之上,地面都开裂了。我和金锁两人赶紧稳住身子,不敢再动,生怕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都能引得穹顶产生巨大的裂痕。万一穹顶塌了,我们从这里摔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阳光照射进来了一大片。   太乾毫不在意,见洞口足够大了。他把金剑插回腰间,钻进了洞口。这几个简单的动作看得我们提心吊胆,害怕他的动作会产生一系列的危险的连锁反应。   金锁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口中感慨:“这哥们儿是人吗?”   “人是你找的,跟上去吧,小心点儿。”   金锁不敢说话了,我们俩一前一后钻进了洞口,发现穹顶的那根圆形柱子已经倒在了一旁,一段还在穹顶,另一端却搭在了宫殿后面的一处岩壁上,距离有些远,阳光只是照在了这上面,我们却无法看清楚圆柱的另一端的情况。但太乾仿佛轻车熟路般的已经走在了上面。   金锁这时候松了一口气说:“你怎么能说人是我找的呢,明明是老赖找的。”这小子真能记仇,这时候还记着呢。   我没理会他,跟在太乾的身后走上了圆柱。此时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这根圆柱只是宫殿穹顶的装饰品,下粗上尖,粗的部分有差不多三米的直径,但是越往前走越细。而且通体圆形,这样很难落脚。开始我是站着走了两步,后来才发现,这样根本就是找死。反正在这种地方也没美女看着你,我干脆我就跪了下来,两只手抓住圆柱,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跪行。   金锁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在后面直叫:“卧槽,这也太刺激了……毛爷,您老人家慢点儿,我跟不上你的步伐了。”我也是有苦说不出啊,我这时候是紧闭双眼的,哪里还敢看啊,只能是进行自我催眠,想象自己不过是沿着倒在路边的电线杆子玩游戏了。   走在前面的太乾可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是故意好整以暇,还是真的不在乎,就跟走在平地上没啥区别,四平八稳的。金锁在后面喊了一句:“这小子还学过杂技呢?”   从外面看宫殿的时候,我对这根圆柱印象不深。就像我们参观一座古建筑,除非是这方面专门的人才,否则很少有人会去留意殿台角的嘲风。但是真正爬在上面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根圆柱实在太他妈长了,而且随着越来越细,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我正在胆战心惊呢,一根安全绳甩到了我的面前:“抓住!” 第三十六章 他(她)   抬头望去,太乾已经到了对面,这也太速度了吧?我心里直嘀咕,赶紧抓住了这根绳子。我骑在了圆柱上,想将绳子捆在腰间,这样心里也踏实点儿。现在我的手心里全都是汗,生怕脱手。   但是我刚捆上,就觉得被一股巨大得无法抗拒的力量迅速拽了过去。顺着胯下的圆柱,我像是坐过山车似的,被拽到了对面。要命的是,作为穹顶装饰,这根圆柱不可能是平滑的,它上面有很多圆形的凸起,磨得我胯下生疼。到了对面的平台上,我就捂着胯下痛苦地倒地,嘴里骂着:“你亲娘四舅奶奶,想让老子绝后吗?”这种痛苦是每个男人无法言说之痛。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先图一嘴上痛快。   太乾也不反唇相讥,只是走过来解下了我腰间的绳子,对于满地打滚儿的我也不安慰一句,将绳子抛给了金锁,如法炮制。   当我们全部过来后,金锁倒是活蹦乱跳,啥事没有,我心里更不服气了,心说你们俩有一腿是怎么着?全他妈冲我一人来了。   太乾坐在了地上,点了一盏灯,说:“休息一会儿吧,路还很远。”   我看了一眼金锁,心想你这小子不是说快了吗,怎么他说还有很远?   金锁见太乾直接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也有点儿郁闷,问道:“你是不是来过这儿?”   太乾没说话,将背包靠在后背上打起了盹儿。   金锁看看他,又冲我撇了撇嘴。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让我想办法从这个面瘫的嘴里多诈出点儿消息。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脑子飞速旋转,我们跟一个人对话,如果想诈出更多的情报,就必须显得你比对方知道得跟多。打个比方吧,甲跟乙谈判,乙知道甲现有的本钱,甲全面落于了下风,这时候甲要想掌握主动,通常会冷笑一声,说道:“不要以为我手里这点儿本钱,如果被你一眼看穿了,我还混什么呢?”乙如果不相信的话,也不要紧,甲会跟着说一句:“不信的话,你问问丙就知道了。”丙是乙的另一个合作伙伴。最后这一句话,即使镇不住乙,也会令乙产生迟疑。而诈对方,最起码的先决条件就是你能让对方先产生迟疑。   思索良久,我叹了一口气,拨弄着灯的光度,说了句:“这里没什么变化。”   这句话一出口,金锁固然愣住了,我也清楚地看到太乾的眉毛动了一下。对于一个面瘫来说,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金锁却不明白我怎么来了这么一句:“这里能有什么变化,这些墓,除了海葬墓,都是大同小异。”   我接着冷笑了一声:“你不懂,我的意思是,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   这句话甫一出口,刚刚闭眼假寐的太乾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我。他这种强烈的反应,吓了我一跳。认识他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眼神,令人感觉锋芒在背。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寒,平时做生意什么人没见过,就连杀人越货的悍匪也都是常客,但是像这样摄人心魄的目光我还是第一次接触。我的眼神不敢与之对视,几次想躲开他的目光。但我强装镇定,极力麻痹自己,努力与他对视着。心里却心乱如麻:妈的,该不会一语道破这小子的秘密了,他要杀人灭口吧?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后背阵阵发寒:这面瘫小子的身手远在我和金锁之上,他要想收拾我们,跟捏死两只蚂蚁似的。不会真的这么狠吧?   太乾冷冷地看着我,并没有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只是这么盯着我,我虽然也看着他,但是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势,都弱了许多。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家长。说瞎话我擅长,但是我不会演戏啊。   金锁也是做生意出身,察言观色,马上看出了事情不大对劲,连忙在一旁打圆场:“二位,二位,咱们先睡一觉休息会儿,旁的事睡醒了再说,啊,睡醒再说。”说着,他就躺在了地上,枕着背包眯起了双眼,不一会儿,打起了呼噜。   太乾看了看他,然后又靠着背包假寐。   当他犀利的眼睛离开我身上的一瞬间,我长舒一口气,就差大口大口地喘气了,这种压抑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一个人暗暗调整呼吸,表面上呼吸均匀,实际上却是心跳不已,他大爷的,这是要吓死爹的节奏啊!   太乾这个人很怪,他如果不想说的,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让他说。反正我也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充其量是这次我们的“客卿”。我自我安慰:就当没认识这个人好了,自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想到这一点,我心里踏实许多,呼吸渐渐平复,周身疲惫袭来,一个人睡着了。   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我正在梦里跟胡嫣梦你侬我侬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捂住了我的口鼻,大惊之下,我从梦中醒来,张嘴就要大叫。哪知道一个人在我面前突然竖起食指挡在他双唇间,“嘘——”。   我定睛一看,此人居然是太乾。   他看了看鼾声四起的金锁,转头对我说:“跟我来。”这才松开了手。   太乾如此谨慎,显然是不想让金锁知道一些事情,我蹑手蹑手地爬起来,跟上去。这里是峭壁上凸出的一块平台,顺着这里走过去,在东边能看到一些栈道,这些栈道矗立这里几百年了,应该是当年修筑皇陵时搭建的。虽然这地方不能说是风吹日晒,但是这些栈道也腐朽不堪了,到处都是青苔覆盖,虫蛀鼠咬的痕迹,随时会有倒塌的危险。   但是太乾毫不在意,他就像是迈自家台阶似的那么轻松,站在那里后,问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怔了一下: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随即,我立刻想起来了临睡前的那句话,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嘛。看太乾这样子,明显是上当了。   我很快镇定下来,嘴角上扬:“你启动机关的时候,那么隐秘的机关你都能找得到,我就想起来了。”说实话,单单启动了一个机关,我无法肯定太乾是否真的曾经来过这里,也说不定他是听哪位前辈高人说的,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找的,没想到能成功。所以我的话也没有说死,只是点到为止。这种事情,说多了反而容易出错,说得越少,对方越觉得你知道得越多。   太乾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说道:“看来是我失误了,但是没办法,我的任务是带你安全离开这里。”   认识他以来,这是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看来我的招儿已经奏效了。但是除了第一句,这超长的第二句话对我没有任何的帮助,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我安全离开这里,既不是我的保镖,又不是我过命的哥们儿。像这种作死的冒险行为,死个把人很正常,谁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能活着出去。眼下,我必须想一句话,这句话要一语双关,既要显得我高深,还要能诈出我需要的信息。我几乎是灵光一闪,问道:“其他人呢?”短短四个字,天衣无缝。平常人看来,我是在询问,太乾必须带我平安离开这里,那其他人怎么办?其实我是想通过这四个字,让太乾交代出他有没有“同伙”。   太乾怔了怔,就是这一怔,我终于看到了这个面瘫原来也有吃惊的时候。他问道:“马航没跟你说?”   马航!我的内心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马航,这一个阔别我许久的名字重新闯进了我的生活。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太乾居然跟马航有关系,他们俩还认识!看来,太乾悄悄接近我,是有原因的。尽管,太乾三番两次救我,但我此刻,却觉得此人是一个莫大的危险。而我们俩的对话更像是一次心理战,每接近一些真相,我都能大吃一惊。我估计我得到我想要的真相后,不疯也得变神经病了。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他在哪里?”   太乾冷冷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任务结束后,你要跟我去福建。”   我眉毛一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问他我为什么要去那里?太乾认为掌握真相的我万一知道去福建的目的呢,这不是全露馅儿了吗?我佯装镇定,缄口不言。   太乾极为罕见地补充了一句:“那件事情必须有个了断,必须去。”   我心里纠结着:胡九川说内蒙,太乾说福建,我一个人能掰成两半儿吗?不过……胡九川也曾提到过福建的秦老板,或许那边会有什么线索。我想到太乾的任务既然是保护我,那么随他去一趟福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此时答应得太爽快了,会显得自己不够高深,装逼装全套,于是我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了句:“我还是有点儿担心。”担心什么事情,我不会说,还是那句话,少说少错。   太乾面色平和:“只是去见见他(她)。”   他,还是她,抑或是它?他(她)到底是指什么,是个人还是个动物,还是某种力量的存在?难道是马航?不会吧。在八百媳妇皇陵中,这小子一直神出鬼没的。一向都是他想见就能见到我,我见他却难于登天。而且金锁说过,这孩子早就喂了奠柏了,就算是变成了鬼,也没必要揪着我不放。还能是谁呢?闫教授?八百媳妇皇陵中的干尸至今想起都不寒而栗,后来看到了他被独角蛇咬死。而乱葬岗上的尸体更是乔装改扮成了闫教授的样子……但是再见到这个人,我估计自己肯定会被当场吓尿。除了这两个人,我猜不出太乾带我去见谁。   虽然我在南方打拼了几年了,但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南方的朋友有限,福建更是举目无亲,更没有什么朋友。秦老板,孙胖子?这俩人我只是听说过,根本就没什么交情,不可能是他俩吧。   见我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太乾说了句:“他(她)等你很久了。”说完,太乾就走下了栈道,原路返回了。   我心中叫苦不迭:原指望能从太乾的嘴里套出点儿什么,现在可倒好,我更蒙圈了#### 第三十七章 栈道奇遇   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金锁还在那里鼾声大作。太乾也像以前一样背靠着岩壁闭目养神。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心里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我偷偷看了一眼太乾,心说这小子忒怪了,好端端地叫我起来,又没头没尾地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听上去是隐晦地告诉我一些秘密,实际上却使我更加迷惑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这个远在祖国大西边的山体洞穴,心却早已飘到了祖国的另一边——东南沿海的福建。看来,只有见到了太乾对我说的,等我的那个人,我心中的一些疑惑也许能够解开。想到这里,内心深处终于有了些许的安慰。   当我们重新出发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时辰了。在那个充满磁性的鸟笼中,手表早已损坏,我们只好是凭感觉推测了。其实这种地方,时间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就算是带块百达翡丽“TrossiLeggenda”,该出不去还是出不去。能走就走,累了就休息,这就是地穴探险的真实写照。金锁说,倒斗界有很多人,在遇到这种大斗的时候,都不敢拿得一干二净,往往只取一样。因为在这里有的时候失去了时间概念,很多人的心理也会产生细微的变化,比如不知道路程的远近或者是天数的估算,轻则迷路,重则体内水分或营养流失,死在这地方。他们只取一件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向墓主人说明,自己是为了养家糊口没有办法,希望墓主人能放自己一条生路。这也算是从神学角度来宽慰自己吧!   我对于金锁的这种说法不敢苟同,要真是从神学角度来解释的话,他们这行压根儿不应该存在。不过平心而论,跟金锁这样的人聊天确实长见识,之前知道倒斗的事情,不过都是那些盗墓小说中,玄之又玄。但是真正跟金锁聊起来,再加上八百媳妇皇陵中的经历,让人不得不感慨有一些事情确实很邪性。   太乾在头前开路,头也不回,也不理会金锁的三分真七分假的吹嘘,我则是像个捧哏演员似的在一旁搭腔。太乾带我们走上了栈道。这破破烂烂的栈道走上去咯吱咯吱地响,真怕一脚踩折掉下去。金锁隔着围栏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深渊,喊道:“面瘫侠,您老确定这地方没问题吗?我们可没你那样的身手。我不是胆小,我是怕万一我和毛爷有个好歹,还得麻烦你救我们不是?”   金锁这还是第一次当着面称呼太乾“面瘫”,而且还取了一个“面瘫侠”这么一个戏谑的称号。我真怕太乾当场翻脸,转回身来直接一刀捅死他。好在太乾没有在意,他只是背对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跟上。   走在了七百年前的栈道上,感受着从悬崖吹上来的风,虽然周围的景色壮丽得很,但这可不像旅游时走华山栈道或张家界的玻璃栈道那么轻松。我自问没有恐高症,但是走在这上面,还是禁不住双腿发颤。   这条栈道通体木质,历经七百余年而不倒,算是古代建筑的杰出代表了。它的宽度可容三四人并肩行走,一侧凭栏是万丈深渊,另一边则是冰凉的岩壁。这条栈道顺着岩壁一路倾斜向上,不知道通向哪里。   半个小时后,金锁有点儿跟不上了,喘着粗气:“还……还有多……远?”   我也有点儿够呛:“别问我……都是第一次来。”我双手杵在膝盖上弯着腰,下巴一扬:“问问前面那位爷吧。”   金锁似乎很了解面瘫侠了,知道问了也没结果,他喘了几口气,紧紧背包,接着往上走。   这种感觉很怪异,我完全可以体谅金锁的这种感受,不知道目的地,你却跟着一个性格内向甚至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走了一路。如果这是在外面的世界,绝对是傻逼行径。但是在这里,我打心眼儿里对太乾充满了无限的信任。回头想想,这种感觉的来源除了对太乾的身手赋予绝对信任外,就是对金锁这样的“猪队友”十分不放心了。毕竟二选一,都知道应该选谁。   这条栈道一路向上,我们就像是在走一个上坡路,而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似的。到最后太乾都累了,主动示意原地休息。我试探性地问他还有多远,他低着头不说话。   这里已经没有阳光能照射过来了,我们距离初始的位置很远。只好重新启用了手电筒和其他灯具。这样短视距的照明条件,加上周围的气氛以及脚下的咯吱吱作响的栈道,让人觉得头皮发紧。   我不得不找一些话题来缓解这种氛围:“金锁,你是倒斗的行家,说说这栈道是干什么用的。”   金锁好不容易有了卖弄的机会,他清清嗓子,像是领导作汇报似的:“如果面瘫兄是要带咱们去皇陵的话,那么这条栈道,就应该是当初皇帝下葬的时候,士兵们抬棺走过的地方。你看,这么解释,按年头算差不多七百多年了,虽然虫蛀鼠咬,但就是不倒。这样的良心工程,除了给统治阶层用,平头老百姓连想都不要想。”   这一点我比较认可。皇帝出殡必然是大队人马,这样阔气的栈道自然是为了这些人准备的。但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这未免太长了一些吧?咱们三个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有到达终点,这要是七百年前的下葬队伍,走走停停的,全都堵在了这里。甭说是一条木栈道了,就算是金水桥也得塌啊!再者说,这一路时走时停的,对皇帝也太不尊重了吧?”   “咳,我没说吗?人家皇帝的棺椁是嗖的一下被一道金光摄进去的。”金锁边说边摊开手掌,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   我不敢苟同这种说法,而是看向了太乾,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讯息。但是这小子怔怔地看着墙壁,一句话也不说。   “毛爷,这次好容易进来了,还九死一生,您怎么都得顺点儿东西吧?”金锁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认,问他有什么想法。   金锁拿出水瓶喝了一口水,说道:“我这次来呀,看情况。这察什么什么国,常年战乱,瞅着这栈道修得虽然结实,但歪七扭八的,估计也皇帝老儿也没几个钱。有油水就捞一笔,没有呢,我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玉矿脉,这样也不算白折腾一趟。”   金锁的贪心是整个圈里都出了名的,只要钱到位,这小子没有不敢碰的。最悬的是有一次,外地来了几个客人,要卖一对宋朝汝窑的小胆瓶。就连我这外行都觉得品相完美,而且价格也不贵。最难得是,这对汝窑小胆瓶还是一对儿,实打实的稀世珍品。唯一的遗憾是,价格太低了。虽然我不懂古董,但我觉得,这东西如果是真的话,后面加个零都不过分。   金锁当时也很谨慎,招来了几个圈里的朋友一起参详,最后付款拿货。这件事本来也就此了结了。金锁以极低的价格收了一对汝窑的真家伙,而那个卖家也赚到了满意的价钱。本来相安无事,皆大欢喜。可没想到还不到三天,景洪市警方就找上了门,在我们那条街上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见到这对小胆瓶,老赖那时候还被叫去了警局好几次。他一回来就告诉我们,说是某地的一家博物馆被盗了,这对小胆瓶就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明知事有蹊跷还敢收赃,这就是金锁的贪心之处。当时我都替他捏把汗。但金锁不慌不忙,还感激老赖没有咬出自己。他不慌不忙地联系了一个香港的买家,短短半天,就以原来十倍的价格转手啦!事后,每回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金锁都悔得顿足捶胸的:“再给我一星期,就一星期,我起码能在后面加俩零!”   想想当时,如果他跟香港那个买家没有谈妥,估计现在还在监狱里吃牢饭呢。贪心贪得连命都不要了,难怪古人说利令智昏呢。不过我也不能过多地责备他,毕竟我身上也不干净,既然当了婊子,就别想着立牌坊的事情了。   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多了,但我却觉得自己比太乾正大光明得多,这小子明明知道很多事情,但就是不说。我盯着他的脸看,他却一直盯着我们。少许,我忽然发现,他不是看我们,而是看着我们身后。那种眼神十分警惕,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像是大型的猫科动物潜伏在草丛中,准备随时伏击猎物的感觉。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额头上突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我想扭头看看金锁。因为这小子刚才还喋喋不休地吹嘘呢,却突然住了口,他应该也是注意到了太乾这种“友善”的眼神吧。   我内心很紧张,却情不自禁地要回头看去,太乾断喝一声:“不要看!”扭了一半儿的脖子马上像是弹簧似的转了回来。我眼神瞟去,太乾的手已经悄悄按在了两柄短剑的剑柄之上,他又坐姿慢慢变成了单膝蹲在地上,身子弓着,像极了一只随时出击的豹子。   四周安静极了,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蓦地,太乾身子一弹,像是一把离弦的箭一般飞了过来,嘴中喝道:“闪开!” 第三十八章 群鸮断桥   我和金锁如得大赦,一左一右朝两边滚去。刚在地上打了滚儿,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一阵强烈的风吹到在地,我不得不翻过身来,定睛一看,一只巨大的人面鸮正亮出利爪,跟太乾缠斗在一起。   这只人面鸮已经是成年个体了,巨大无比,浑身雪白的羽毛闪动着亮光,犹如一身赛雪的铠甲。太乾将金银双短剑舞得滴水不漏,死死护住了全身,人面鸮竟一时占不得便宜。我看金锁还愣着,大叫道:“开枪,快开枪!”   金锁这才醒过神来,赶紧举起了猎枪,冲着人面鸮就是一枪。“砰”的一声枪响,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开来,远远荡向了黑暗深处。人面鸮哀鸣一声,转而扑向了金锁。   这只人面鸮的大小等同于一只非洲象了,枪伤虽然让它见了血,却不足以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眼看这么大的一只怪物冲过来,金锁整个人都傻掉了,大叫一声“我的妈呀”,丢下枪就跑!   人面鸮哪里肯放过这个仇敌,它双翅一震,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追了上去。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西游记》里金翅大鹏雕为什么可以扇一扇翅膀就轻松飞越九万里。真的是非常非常快!   然而,在这道白色的闪电之后,还有一道金色的光芒穷追不舍,正是太乾投掷出的短剑。人面鸮刚刚亮出泛着寒光的利爪抓住金锁,正要振翅高飞,那把金色利剑已经狠狠刺入了它的后背,直没入柄!人面鸮哀嚎一声,巨大的身躯再也站立不住了,身子一翻,撞开了栈道的围栏,朝着万丈深渊摔了下去。   金锁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拽动,翻身跌了下去。太乾眼疾手快,踩在围栏上纵身一跃,踏在了人面鸮的后背,拔出金色短剑,在它被彻底跌落前又用力一踩纵身跃上栈道,一把抓住了栈道的边缘,另一只手拉住了金锁。金锁两只手死死拽住了太乾的胳膊,吓得面如土色:“快点儿……快点儿……拉我上去呀!”   我紧跑两步要上前帮忙,可是此刻头顶传来了人面鸮的叫声,这种声音越来越混杂,越来越近。我手中的手电向上面扫去,眼前的一幕看得我头皮发麻!头顶上,是白茫茫一大片的人面鸮。不止如此,在我们的头顶不远处,就是一座座巨大的鸟巢。刚从鸟笼中逃出来,却撞进了人家的家里。   “毛爷,救我们!”金锁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我一咬牙,顾不上头顶上盘旋的人面鸮。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身子往前一扑,拾起了金锁丢掉的猎枪,另一只手拽住了太乾的手腕。就这样,我平趴在栈道的边缘,拉住太乾。太乾的身子悬空,拽着金锁。金锁两只手拉着太乾,随风摇摆。   尽管我心中祈祷了无数次,希望人面鸮晚一点儿攻击,但这显然没用。很快,随着一声嘶鸣,有几只人面鸮俯冲直下,朝我们这边飞扑而来。我瞄准了一只体型较小的人面鸮扣动扳机,却听得“咔”的一声。妈的,金锁开了一枪口没来得及装子弹,我竟然放了一记空枪。人面鸮大概是见识了之前的同伴是怎么手上的,随着我扣动扳机,它们本能得在半空中滞了滞,见没有伤害,又很快冲了下来。   “先拉我们上去!”金锁已经喊了出来。   “别他妈叫了!”危急关头,谁也顾不上了,我对金锁的语气也不觉加重。   一只人面鸮俯冲过来,双翅高高扬起,两只利爪露出来,朝着金锁就飞去了。太乾咬紧牙关,拽着我的手腰部用力,整个人来回摆动。吓得金锁尖叫声不断。这样一来,打乱了人面鸮的进攻节奏,它俯冲不中,不得不原地盘旋,思索着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只见它盘旋了三五圈后,又是一声长啸,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扑来。太乾大喝一声,猛然将身子朝着人面鸮荡过去。如此一来,眼瞅着那钢刀一般的利爪迎着自己的面门而来,金锁吓得魂儿都没了,闭着眼睛大叫:“你个面瘫,我操你姥姥!”   人面鸮的利爪距离金锁的面门不过三五寸的距离,太乾却窥准时机,飞起一脚。这一脚势大力沉,奔着人面鸮的脑袋就去了。人面鸮本能地头一偏,太乾余势不减,脚尖狠狠地踢中了人面鸮的右眼,只见血光飞溅,人面鸮痛苦的嘶鸣,身子打着旋地往悬崖深处跌去。   这一幕看得我都呆住了!   金锁惊魂未定,喘着大粗气:“你还他妈看热闹,快拉我们上去啊!”   我这才醒过神来,正要拉他们,却猛然感觉身子一沉,栈道“喀拉”作响。仔细一看,我们所处的这个位置的栈道,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般,犬牙交错,最宽的裂痕足有拇指宽。我吓得不敢再动了,喊道:“不能动,栈道快断了!”   话音未落,又一只人面鸮扑来。它似乎是看透了我们的伎俩,这一次竟朝着我来了。金锁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一柄军刀,抬手一扬:“毛爷,干掉它!”   这把军刀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手边,钉在了栈道上兀自抖动。我真怕这一下加剧了栈道的坍塌。事不宜迟,我拔起军刀,拼命挥舞,不敢让人面鸮近身。   人面鸮尝试了三五次进攻,都被军刀的锋芒挡了回去。有一次,我手中的军刀还狠狠磕在了它的爪子上,可惜是刀背。但是这一下没有给人面鸮造成任何伤害,我自己却震得手掌发麻。我现在已经由趴着的姿势改成仰面躺着。这样,虽然对自己的保护更有利,却无形中加重了拉住同伴的手腕上的力量,我只觉得手上一沉,那里的一块木板彻底断裂。太乾和金锁两个人也下沉了很大一段距离。   “卧槽,毛爷,这玩笑可开不得!”   “老子知道,这不正在想办法吗?”我嘴里大喊着,手上的军刀舞着剑花,心里却是心急如焚。头顶上的人面鸮越聚越多,照这么下去,迟早我们得玩儿完。更要命的是,我现在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渐渐抓不牢他们了。   人面鸮几次进攻未果,它又盘旋了一阵,继而极速俯冲下来,这一次却没有冲我来,而是一双利爪狠狠砸进了栈道——它在拆栈道!   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群扁毛畜生也太聪明了吧?这里深达百余丈,如果这个深渊是平均海拔的话,从我们现在的高度估算,我们要摔进一个深达四五千米的悬崖。这不得摔成番茄酱啊?   还来不及多想,“喀拉拉”一阵刺耳的巨响。我们左侧的栈道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又是一道白色闪电劈下,右侧栈道也被砸坏!转眼间,我们被孤立在了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平台上,还他妈是随时有可能坍塌的!   金锁已经扯着嗓子在大叫“妈妈咪呀”了。   瞬间,我的身子一歪,整个平台开始倾斜。这就像是一艘轮船在沉没之前的倾斜一样。我一发狠,举手将军刀刃向下,背朝上插进了栈道的木板。刚做完这个动作,整块木板就垂直于地面了。这样一来,我们三个被彻底挂在了这里。   人面鸮落下来了好几只,它们或落在两边的栈道上,或停驻在岩壁上,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几个。那眼神,跟吃货看见美食没什么两样了。   此刻,我心里彻底慌了,我甚至开始想,与其被这群扁毛畜生分尸,还不如跳下去痛快。我曾经见过一只棕尾鵟活吃一只兔子,那场面,跟凌迟没啥区别了。   我不甘心这就么挂了,喊道:“太乾,想想招儿!”低头一看,这小子正仰头看着头顶盘旋的人面鸮,不过面色平静的很,看上去就跟没事人儿似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临危不乱还是绝望得举足无措了,看来金锁叫他面瘫侠不是没有缘由的。   人面鸮越聚越多,其中还有两三只停在那里扇动着翅膀。我知道,这是发动进攻的一种信号,看来我们的大限真的到了。一只人面鸮扬颈长啸,左边五只,右边三只,共八只人面鸮一起发动了进攻,左右夹击而来!   我闭紧眼睛大喊:“操他奶奶的,我撒手……”“啦”字还没喊出来呢,就听耳边响起了“砰”的一声枪响,一只被直接命中要害的人面鸮擦着我的身子摔进了悬崖,掉落的羽毛还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欣喜之余睁眼一看,来人竟然是老赖一伙!除了老赖,还有黄宪章和凌飞泉。此刻开枪的正是黄宪章。别看这个人一把年纪了,可毕竟是部队出身,即使用的是猎枪,也是枪枪命中要害。人面鸮受到了惊吓,纷纷振翅避开。黄宪章,子弹攥在手里,举枪、开枪、换弹、举枪……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用枪的高手我见过不少,但是能有这份本事的,我认识的人里,这还是头一个。人面鸮为了避其锋芒,全都飞上了天空,有两只跑得慢了,直接被黄宪章打了下来。   他冲凌飞泉吼了一嗓子:“快救人!”   凌飞泉这才醒觉,掏出了绳子扔下来。我们拽住了绳子,一步步地往上爬。等全部上来后,没有一个人不是累得大喘气。   老赖笑眯眯地说道:“三位,要不是我们,你们可就都得交代在这儿了。小毛,怎么谢我呀?”   我摆了摆手,累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老赖拿了一瓶水给我,我一口气灌下去了三分之二,而后一抹嘴,问他们怎么来了。   老赖说当时从地穴中飞出了那只巨大的人面鸮,几个人当场吓尿了,金锁就是那时候跟大家跑散了。所有人都吓傻了,谁还顾得上谁呀。凌飞泉拿着枪连开了五六枪,一枪都没打中。他刚把子弹塞进枪膛,人面鸮就冲过来了。吓得他一哆嗦,枪直接就扔了。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金锁一眼:这一点,你们这两头货倒是不相上下。   多亏了有黄宪章在,他见凌飞泉指望不上了,就地一滚捡起了枪,对着人面鸮就是一枪。老赖一拍大腿:“嗬,直接命中脑袋顶,你们说,这老哥牛不牛!不管你们怎么说,小毛,你知道我老赖很少服人。不过我现在是对老黄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赖是出了名的会来事,做人跟个水晶猴子似的,话说回来了,没这份本事,他也做不了掮客这一行。光说佩服这个佩服那个,这话我听了不下几十次了。不过大概是黄宪章生性单纯吧,被老赖这么一捧,竟然乐得是笑靥生花,整个人都有点儿飘飘然了。   我可没这么好的心情,我缓过劲儿来后,很严肃地问:“老首长,问你个问题行吗?”   “行啊,尽管问。”   “二十年前的科考队……究竟有几个人?”   黄宪章的神色突然一变。 第三十九章 铁索飞渡   当时的环境非常暗,其他人又有说有笑的,决然不会觉得黄宪章哪里不对劲。但是,他脸上的细微变化我还是察觉到了。他脸上的肌肉微微牵动,但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情,不以为然地说:“十三个呀,怎么了?”   “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   “咳,不是说了嘛,除了叶欣欣和闻天崖,我谁都不记得了。”   闻天崖……这个名字有点儿怪,充满了浓浓的江湖味道,看来这件事情过后,我还要好好地查一查一个人才是。还有就是,这支科考队所有人都懂得南蒙秘文,这一点绝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目的看似是寻求某种科学考察,实际上却是为了察合台汗国而来。我记得白拓曾经对我说过,南蒙秘文起源于从龙军,就是在八百媳妇皇陵里寻龙的过程中发明的这种文字。过去了七百多年,一群行业本不相关的科学家却都通晓这种秘文,这绝对不是巧合能解释得通的。   我想,他们都精通南蒙秘文,甚至可以流利地用来交谈,其原因有两个:第一,这些人是为了科学考察的机密性,特意学习了这种文字语言;第二种,他们这些人本来就会南蒙秘文,只是找个合适的机缘凑在一起罢了。   第一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为了机密性,完全可以学另一种语言,甚至是外语方言都可以,不必非得用南蒙秘文交谈。难道是第二种可能性?这些人原本就精通南蒙秘文,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   我越想越觉得存在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这就像我们这行架大锅饭,金锁他们那行夹喇嘛,同行找同行,完全是一个道理。   但是这样也说不通,这些人虽然都是科学家,但是每一个人的专业不同。我相信你让一个数学家和一个文学家坐在一起探讨专业,这俩人不打起来已经对的起广大人民群众了。我在内心深处有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这些人决不是为了什么科学考察,很可能就是为了传说中的龙来的。我想到了老赖给我看的那张照片,康西瓦河中那个金红色的身影……不过进来这里这么久了,除了长相恐怖的人面鸮,我也没遇到传说中像龙的东西。那条金红色的影子会是什么呢?   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只是好奇心的使然。但是二十年前科考队的真面目,才是关乎我自身的大问题。看来,我有机会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   又是一次死里逃生,不过我们现在的情况还不容乐观。我的枪早就被花老大他们没收,跟着刘警官“同归于尽”了。金锁的枪因为刚才栈道的坍塌也早就失落掉进了悬崖……目前我们手里仅剩下了黄宪章这把枪。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我顾不上老赖还在向金锁炫耀他们是怎么来的,总之大家最终碰到了一起。我利用飞天索架起了一道绳梯,每个人都顺着飞天索安全度过了栈道的坍塌处,黄宪章不必说了,就连老赖和凌飞泉也安全通过。我们几个不敢停留,加快脚步朝前走。头顶上的人面鸮盯着我们,有几只胆子大的距离我们头顶仅有十来米的距离。但是黄宪章拿枪一指,它们就飞走了。看来这些扁毛畜生相当聪明,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这一路,我们马不停蹄,走得更是胆战心惊,再苦再累也不敢休息了。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栈道的重点——一座残破的吊桥前!吊桥的另一端延伸进了一处洞穴内。远远望去,洞口幽深阴暗,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静静等待着它的食物。   人面鸮还在头顶盘旋,我们要想摆脱它们的纠缠,只有进入洞穴内。不过这座吊桥的年龄和栈道是一样的,但质量相对就差了许多。上面的木板已经残破不堪,不用站上去,看一眼就知道禁受不了百斤的重量。我们全都将希望寄托在了木板下的铁索上。   这座吊桥左右各有两根铁索作扶手,脚下是四根碗口粗的铁索用来铺设木板。金锁看得直咋舌:“卧槽,不是吧,咱们是要飞夺泸定桥吗?这皇帝老儿也太抠门了吧。明明修得起结实的栈道,怎么不好好修一修吊桥呢?”   老赖“嘿嘿”一笑:“两个原因。”   金锁配合似的点点头:“愿闻其详。”   “第一,从常人理解的角度来说,察合台汗国连年征战,穷兵黩武,早就坐吃山空了,没钱修。”   “第二点呢?”   老赖问道:“李老板你是这行的行家呀,你想想看,咱们这几路人马分头并进,居然都能在这里汇合,这说明了什么?”   金锁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呀。这不和逻辑呀!皇陵自古修得越隐秘越好,而且最好是别人一辈子都发现不了。我顺着墓道爬进来的,这就不用说了。但是毛爷是从地穴钻进来的,你们也是顺着另一条路进来的……大家殊途同归,有点儿说不过去呀。”   老赖拉长了音调说:“不,有一点能说得通。”   “什么?”   “故意的!修这座皇陵的目的是让人盗墓。”   这个结论一出来,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卧槽,老赖,你脑子秀逗啦?就说做皇上不愁吃不愁穿,做人敞亮点儿,可也不至于敞亮到这地步吧?我还没听说哪个皇上死后巴不得让人扒坟呢!”   “如果埋在这里的人是你的仇敌呢?”老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话一出口,我们都哑然了。既然是你的仇人,为什么要埋他?这是我们最不能理解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但是老赖却认定这很有可能。我陷入了沉思,我最初进入的地穴,铜壁上写满了南蒙秘文,而且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发出光芒,这很可能是古时候神化王权的伎俩。如果老赖所说的成立,那么这一点是无论如何解释不通的。   “先过桥!”太乾在一旁冷冷说出了这三个字。   抬头一看,那些人面鸮还阴魂不散似的跟着我们。没时间在这儿纠结了,我们当下小心翼翼地过桥。为以防万一,太乾主动提出了由他殿后,黄宪章负责照顾同样年老的老赖,我和金锁一前一后将凌飞泉夹在中间,六个人依次过桥。   事实证明,这座桥的质量真不怎么样,走了没几步,已经断了几块木板。有的地方甚至我们还没走到,仅凭几下振动,木板就纷纷碎裂了。看样子只能是踩着铁索前进了,我从心里希望这些铁索足够结实,别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只要能钻进前面的洞穴,人面鸮就拿我们没有办法了。按照洞口的大小来说,勉强挤进两个人已经很不简单了。人面鸮那庞大的身躯,绝对没有挤进去的可能。   但人面鸮似乎也识破了这一点,一只人面鸮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它们竟然群拥而上,像是一架架的俯冲轰炸机,呼啸而来!黄宪章抬手冲着最近的一只人面鸮就是一枪,吼道:“快过桥!”   军人自然有一股震慑力,加上情况危急,我们都不由加快了行进的步伐。金锁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他竟然可以不扶扶手,像是施展了轻功水上漂,一路小跑着到了洞穴前。可见在生死关头,人的潜力真的是不可估量的!率先到达的黄宪章先掩护老赖和金锁进了洞穴,接着开枪掩护我们。我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前面是凌飞泉这孙子。   只见他双腿哆嗦不停,拉着扶手瘫在了铁索上,脸都吓白了,带着哭腔喊:“我死定了,我死定了,妈妈呀……”竟然一步都走不了了,我他妈真想一脚把这孙子踹下去。   人面鸮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几次从我的身边掠过,尽管身后有太乾的保护,但他此刻被三四只人面鸮纠缠住了,分身无暇。黄宪章那边也是极力阻止人面鸮冲上洞穴前的空地,一旦空地失守,我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的。   一只人面鸮见我们这环是最薄弱的,一振翅膀,好似离弦的箭飞了过来。我赶紧一低头,接着铁索扶手的掩护,才躲了过去。正是这一低头,恰好看见了别在凌飞泉腰间的一把工兵铲。我直接一把给他拽了下来,嘶吼着:“来呀,你们来呀!”   人面鸮一个大回旋,兜了回来,亮出了利爪朝我面门而来。我也就不客气了,一铲子削了过去。人面鸮很是机警,再加上我的身手没办法跟太乾相比,它只是一扇翅膀就躲了过去。我知道这次只是自己攻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下次绝对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气得我破口大骂凌飞泉:“我操你妈的,你他妈快给我站起来走!”   太乾摆脱了那几只人面鸮的纠缠,三步并作两步从我身边跃过,看了我一眼。我说道:“你先过去。”他看了看,没有动。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我和太乾两个人把他架过去。这时,黄宪章又喊了一句:“没子弹了!”   身后的人面鸮也追了上来,我和太乾对视一眼,再不行动,就没时间了。我伸出手去抓住了凌飞泉的背包,没想到凌飞泉突然像疯了似的,红着眼睛突然站起来,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嘴里呵喝着:“一起死,一起死!”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我都没有思想准备,只不过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大脑一下子全空了。太乾见状不妙,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可惜为时已晚,凌飞泉掐着我的脖子,一个翻身,我们俩一起跌入了深渊之中#### 第四十章 两具尸体   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我肯定是没死,但在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拥有所谓的“主角光环”。吊桥下面深不见底,漆黑一片,事后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就那么摔死了,也许是个不错的结局,因为那样就不会导致后面这一系列的麻烦了。   我从吊桥摔下来,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没想到却落入了一个树枝稻草搭就的鸟巢里面,再仔细一看,不由得汗毛都炸起来了——悬崖两边的峭壁上,全都是这种鸟巢,我们还是没能逃脱人面鸮的地盘。   这些人面鸮皮糙肉厚,身上的羽毛跟铠甲一样厚实,搭就鸟巢用到的树枝都是碗口粗细,远不像普通的鸟类那么“小家碧玉”。虽然我跌下来的高度不过十几二十米,但是这些粗壮的树枝,还是撞得我浑身生疼。我躺在鸟巢里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突然,一道黑影狠狠砸在了我的身边,距离我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这要是砸在我身上,我们俩就同归于尽了。   不消多说,这人必是凌飞泉无疑。   凌飞泉趴在那里,哼哼唧唧了半天都没爬起来。我怕这小子的“失心疯”还没好,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动一下全身骨头都跟断了似的。饶是如此,事关生死存亡的关头,我咬着牙爬了起来,再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已经被树枝勾烂了,粗糙的树皮撕烂了我身上好几块皮肉,奶奶的,难怪这么疼呢。   我趴在鸟巢往下看,这下面还是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到,我尝试扔了一个冷光棒。只见一点红光很快被黑暗所吞噬,这地方还真没底!我又往上看去,那些人面鸮正在一次次地俯冲洞穴前的空地。看来是太乾他们正在想办法拖住人面鸮,不让他们把我们衔走。不过这样也好,我们现在掉进了人家的窝里,要是被它们发现,非得把我大卸八块不可。   凌飞泉皱着眉头,也爬了起来。我见状,赶紧四下看看,工兵铲就落在的一边,急忙一把抄在手中。妈的,刚才是被你小子偷袭了,在这种地方,我就不信你打得过我!   凌飞泉剧烈地晃了晃脑袋,跪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好像喝醉了似的。我双手握着工兵铲,心里琢磨是不是应该趁这时候上去糊他一铲子。   凌飞泉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扭头看了看我,却一脸的诧异:“毛爷,你……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是怎么来的?”说着,还要走到我身边来。   嘿,这孙子还他妈装蒜。我的警惕性丝毫没有放松,嘴里呵斥着:“别过来,听好喽,原地给我站着别动!不听话先他妈在这儿结果了你!”   “哎哎。”凌飞泉点头哈腰,神情举止恭顺至极。   我从背包里拿出绳索,找到了鸟巢附近的一处凸起的牛角石,用水手结绑紧。为了以防万一,我用尽了我和凌飞泉身上的所有绳索,这根绳子足有几百米,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顺利到达悬崖底。希望这个悬崖别跟海平面似的就好。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走一步算一步,我们没翅膀,飞上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向下走。总而言之,先离开这个鸟巢再说。   为了防止凌飞泉做手脚,我让他先下。“哎哎。”凌飞泉点头哈腰。他拽着安全绳,两只脚踩在了峭壁上,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动。如果让我用四个字来形容他的行动,那就是“惨不忍睹”。还没走上两步呢,整个人就撞上了峭壁,接着喊了一声:“妈呀!”整个人就迅速滑落进了黑暗中。   “真他妈棒槌!”我拽过绳索,也开始顺着往下滑,边滑边用手电照射着四周的环境。这里的峭壁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尽管穿着厚厚的登山服,戴着手套,但还是能感觉到山石发出的阵阵寒气,看来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海拔已然非常高了。这么高的地势,墓里的这位主儿单靠人力居然就能运进来。我感觉这项工作的难度不亚于秦始皇修筑长城。   滑动间,我留意了一下每根绳子链接处的绳结,我已经滑过了三根绳子,长度差不多是一百七八十米,这时候,脚下的黑暗中,亮起了一点红色的光点,正在做着有规律的圆形运动。我心头一颤——到底了?这种红光明显是冷光棒发出的,这种有规律的运动轨迹只能是有人拿着他做出来的。应该就是凌飞泉打给我的信号。   我继续往下滑动了百余米,终于看清楚了。凌飞泉正举着冷光棒,一脸的兴奋:“毛爷,可把你盼到了,兄弟有个重大发现!”   我先是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这是峭壁一块凸出的梯形平台面积很大,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并没有到底,悬崖还在向深处延伸。在凌飞泉的指引下,我转过身朝着峭壁的方向走。因为有了冷光棒的照射,我们反而节省了光源。隔着老远我就感觉到了一股拂面而来的凉意,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走进一看,地上斜躺着两具死尸,风干许久了。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这俩具尸体呈半仰的姿势,靠在了峭壁上,从穿着打扮看,完全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打扮。一具尸体的头偏向一边,两只手虚握着,两条腿蜷曲。另一具尸体仰面张着嘴,双手捧着一个盒子。我壮着胆子扒拉开他的两只手,将盒子拿过来。   这是一只漆雕工艺非常精美的锦盒,我虽然对这东西不是很在行,但是也能看出这只盒子价值不菲。它大概有半尺见方,上面雕刻着螭龙纹,衬以流云追月,江河湖海,造型非凡。中国漆器的历史很悠久了,但是漆器常见的都是松鹤延年之类的造型装饰,螭龙纹螭虎纹这种装饰十分少见。   我掂了两下,这盒子感觉有点儿分量,我迫不及待地要打开这只盒子。可是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只漆雕盒严丝合缝,就像是浑然天成的一件把玩儿,怎么也无法打开,我尝试着掰了一下,没有任何的变化。难道这东西就是用来看的吗?   凌飞泉在一边伸着脖子张望着,说道:“毛爷,这东西是什么?”   我懒得跟他搭腔了,把这件东西暂时收起来,说:“咱们得尽快找到上去的路,跟他们汇合。”   我说完这句话,凌飞泉仰着脖子看着上边:“这怎么爬呀?咱们又不是蜘蛛侠。”   的确,眼前的形势并不容乐观。峭壁非常光滑,单指着我们手头现有的装备,根本不可能爬的上去。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找到另一条路。老赖他们能在这里和我们汇合,令我燃起了一些信心,我潜意识里觉得应该会有这样一条路存在。   可是放眼当下,平台上除了光秃秃的平台和一面一望无际的峭壁,没有其他的路径可循。看来我们要想找到路径,得先想辙离开这个平台才是。   站在平台的高处往下望,还是看不到底,我们的绳索已经告罄,没办法再采用这个法子了。要是我能有太乾的那对儿短剑就好了,刺入峭壁跟切豆腐似的。可惜这一切都是空想而已。   我又回过头来看着这两具干尸,如果所料不错,他们应该就是当年科考队的那个登山专家和地质学家。古一指曾经对我说他们在皇陵中,不过他所指的位置是宫殿鸟笼。为什么这两位会出现在这里呢?除非他们的遭遇跟我们一样,是失足掉下来的。   我又仔细检查了这两人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我接着就打开了背包,这下子却让我喜出望外,除了一些探险的专用装备外,我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雷管炸药!   在中缅边境的莽莽丛林中,很多人在偷入边境的时候,都会想办法找到吃的东西,最常见的就是抓鱼,尤其是电鱼或者炸鱼。对于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只是二十年过去了,这些要人命的玩意儿还能不能用,我心里也没底。   “毛爷,这是啥?”   我很反感我在想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尤其是被凌飞泉这种干啥啥不成,吃啥啥没够的人打扰。我没好气儿地说了一句:“要人命的玩意儿,不过也许是能救咱们命的玩意儿。”   背包里的爆破工具非常全,除了雷管炸药,还有电线、启动装置等。我想了许久都想不通,这些装备不大可能是登山专家常备的,唯一可能的是地质学家的。不过一个搞地质研究的,又不是爆破专家,带着这么多危险物品不怕出事吗?再者说了,堂堂一个地质学家,没道理带着雷管来炸昆仑山呀!   通过这些背包里的物品,我更加笃定,二十年前的科考队,绝对不是来搞学术研究的。从他们的装备看,更像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来的。盗墓?寻龙?都有可能,反正不可能是像我这样为了探寻事实真相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雷管这东西我没有亲自用过,威力大小我也不好掌握。我打算放置一个在峭壁上,看看能不能把峭壁炸开一个洞,先试试威力。如果可行的话,我就用利用现有的这些雷管想办法炸出一条向下的缓坡。这个想法过于疯狂,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否则用不了几天,我们就得和这两位专家就伴儿了。   我给雷管接上引线,然后找到了一处缝隙,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用一块石头将雷管轻轻压在了里面。这种秒延期电雷管是通常用作煤矿井下放灮的,很适合这种地下作业。有不少倒斗的人就很喜欢用这种东西。   接下来,我就远远地走开,躲在了一处大石的后面。这番谨慎的表现,就算我不说,凌飞泉也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他急忙跑过来,紧紧拉着我的手。我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按下了爆破装置。 第四十一章 同盟联军   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我的耳朵几乎都要被震聋了,地动山摇,一股巨大的热浪夹着斗大的碎石,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朝我们打过来。就连我们赖以作为岩体的大石都被瞬间掀翻。我像是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被气浪直接顶在了对面的峭壁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烧干了,我一口气都没提上来,顺着峭壁往下滑,周围全都是碎石,小的像瓜子大小,大的跟棋盘差不多,全都砸了下来。我心想这次自己玩大了,明明没有任何的爆破经验,却敢这么闹。现在还剩下的唯一悬念是自己是摔死还是被砸死了。   不过这段峭壁有一个坡度,我是顺着斜坡一路滚下去的,虽然手脚脸全都被擦伤了,不过比起粉身碎骨,这一点算好多了。这一路滚下去,我的五脏六腑就像是翻了一个个儿,感觉肠子都要和心肝脾胃肺缠在一起似的,难受之极。直到我狠狠地撞上了一块大石头,这种近乎疯狂的过程才算是彻底停了下来。   幸亏这一路上我的背包没有丢,背部先撞上了大石头。如果我是正面撞上去的,恐怕当场就得粉身碎骨。我尝试着吸了一口气,但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反而引起了剧烈的咳嗽,嗓子一甜,吐了一口血出来。我捂着胸口,怀疑自己是不是内脏受到了撞击。这下好了,终于下来了,虽然不是动作不潇洒,但没有死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我坐在地上缓着气,内脏像是火烧似的难受。我拿出水来漱口,把嘴里的血全都吐了出来,最后一口唾沫带着些许的血丝。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我悬着心放下来。   折了一根冷光棒,无力地抛出去,这里就是悬崖的底部了,如果有阳光的话,这里更像是一处一线天的景致。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峭壁走,想要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径,地上全都是掉落的碎石,看来刚才的爆炸对这种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我心中苦笑:妈的,古往今来敢炸昆仑山的,老子算是头一个了吧?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扶着墙壁的手掌一阵刺痛,手电光一照,发现手掌的虎口处被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往外渗。我拿出药品做了紧急包扎,心说这悬崖峭壁很平滑呀,怎么会突然变得锋利如刀?难道是我刚才引爆了雷管都震裂了谷底?   我照过去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只见峭壁的外层已经脱落,露出来了一块光滑的碧绿色东西。玉!没错,我虽然不像金锁那样阅宝无数,但是在景洪这地方,很多人都玩玉,腾冲那边也常有生意往来。这确实是玉,而且色泽温润,绝对是上上的佳品!该不会是老天爷看我摔下来了这么深,于心不忍,传说中的玉矿脉让我找着了吧?   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凑近去仔细观瞧。发现这不是玉矿脉那么简单,这上面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小麻点儿,我觑着眼睛十分认真地看了一遍才发现,这竟然是字,而且是汉字!   我恍然惊觉,顿感自己发现了新大陆,赶紧摩挲着字迹费力地辨认起来。这一段只有区区几十个字,写的是:夺我江山,势穷困此。吾王假以天时,重整王师,誓与宵小决一死战。   这是中间的一段话,前后必有相关联的内容。刚才滚落的时候,还好工兵铲没有失落。我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挥动起了工兵铲,当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上面的内容,整理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整个人都呆住了。我最后终于相信了一句话:历史是人写的,我们有时候并不能相信停留在纸面上的历史。   为了方便各位看官,我把这段故事翻译成现代汉语,并且重新梳理了一番。这件事情要从八百媳妇古国崛起开始说了,在小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八百媳妇古国建立了前所未有的疆域,但跟强大的蒙古帝国相比,他们还不如一座城的大小。但是为了安定邻邦,元朝特意派出了使者,想要将八百媳妇古国纳入自己的藩属国。   可是八百媳妇的小皇帝年轻气盛,他认为当时蒙古平定天下虽然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人心不稳,尤其是蒙古各部之间还矛盾重重,不久必乱,而八百媳妇就可趁着天下大乱从中渔利。在这种情况下,小皇帝狠狠羞辱了元朝使者。   元朝闻之此事,大怒。大德四年(1300年)底,身在云南的行省左丞刘深贪利生事,上奏道:“世祖以神武混壹海内,功盖万世。皇帝继位以来,未有武功以彰显神武天资,西南夷有八百媳妇国未奉大元正朔,请允许为臣我为陛下征之。”元成宗发兵两万出征八百媳妇国,加上元成宗本也想“开边”弄出件大功青史留名,因而“用兵意甚坚”。百官竟没有一人能劝得动。   大德五年(1301年)二月。元成宗以原荆湖占城行省左丞刘深及合剌带率湖广、江西、河南、陕西、江浙五省军二万人趋赴云南,出征八百媳妇。结果,葛蛮(今仡佬族先民)土官宋隆济、水西(今贵州西北部)土官之妻蛇节乘刘深军沿途骚扰、民怨沸腾的时机举兵起事,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群起响应,西南震动。   这样一来,刘深彻底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顾头不顾腚。八百媳妇也联合了蒲甘王朝(缅甸)的掸族、金齿等小国,趁机大举猛攻。不可一世的元朝蒙古大军竟然一溃千里,损兵折将。   得知前线战败,元成宗当然是龙颜大怒,直接砍了刘深的脑袋,由刘国杰继任,准备二次对西南用兵。   八百媳妇的小皇帝深知此次事关各邦生死存亡,他急忙紧急联络各路的联军。因为这次元朝的主要用兵方向在西南,除了西南各国,他还主动联系了其他方向跟元朝不合的几大藩国。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同盟国便是察合台汗国!   当时的察合台汗国真正的统治者是都哇,因为多年的恩怨积累,他早就不服元朝中央的统治,便联合了窝阔台汗国一手扶植自己上位的海都,对元朝中央宣战。   大德五年(1301年)秋,都哇、海都率两国联军与元朝军队大战于帖坚古山(阿尔泰山与札卜哈河之间),都哇中箭受伤,海都战死僵场。元成宗虽然损失不小,但却彻底根除了八百媳妇的盟军后患。   两年后,孤立无援苦苦支撑的八百媳妇旋即亡国。   这是目前能从现有史料来推测的。但是还有一些,是史书上不曾有的。在那场帖坚古山战役中,海都战死中箭身亡,都哇一人率领残部进行了最后的突围作战。   浴血从铁桶般的蒙古大军中杀出重围的时候,他身边仅剩了百余骑。经此一役,他不敢再对元朝不敬,因此对八百媳妇要求解除盟约。这样一来,轮到八百媳妇慌了神了。小皇帝很不理解,八百媳妇这样的小国都能战胜蒙古大军,怎么两大汗国的联军就这样轻易落败了呢?他怀疑是都哇故意怯战放水。   为了不至于失去最强大的盟友,八百媳妇的小皇帝进行了长达一年的思想宣传,号称自己是天权神授,然后他指定了一个跟自己长相十分相近的皇族内亲作为自己的替身监国。他则是急匆匆亲自奔往了察合台汗国。   为了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这位小皇帝很聪明地混在了使者访问团里,化妆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但不管使臣如何苦口婆心的游说,都哇都不再听从,反而怒斥八百媳妇挑拨离间,是挑拨蒙古各部间的矛盾。   小皇帝见都哇软硬不吃,干脆心生一计,他利用了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两大派系的矛盾,争取到了窝阔台系的支持,决定先诛除都哇!   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八百媳妇古国声称要送给大汗稀世珍宝夜明珠。都哇果然上当了。八百媳妇国的使臣团不仅在驿站中备下了夜明珠,还准备了三十名美女跳起了艳舞。都哇整个人醉倒在了温柔乡里。   小皇帝见时机成熟,一声令下,埋伏的刀斧手突然冲出,直接将这位大汗剁成了肉酱。   我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虽然佩服八百媳妇小皇帝的魄力与勇气,却不认可他的智商,在人家的地盘砍死人家的主子,这也太鲁莽了,不说别的,你们怎么离开察合台汗国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接下来的结果,却令我大吃一惊。当时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全,八百媳妇国的使臣团里有一位姓鞠的高手,他的工作就是负责给皇帝易容,让别人难以识破他的庐山真面目。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相信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八百媳妇国的小皇帝,化装成了都哇的样子!   事后,为了感激窝阔台汗国的支持,这位“都哇”大汗将汗国东边的土地,交给了海都的儿子察八儿统治。并且为了宣传两大汗国联军天命所归,他还将海都的墓葬重新迁移,这才有了座皇陵的各种传说。   也就是说,这座皇陵,就是窝阔台汗国的大汗海都的陵寝!   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做梦也想不到,在察合台汗国的土地上,竟然会埋着窝阔台汗国的大汗……如果不是有这段文字记录,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些。   遗憾的是,“都哇”的把戏很快被别人识破了,大家都不再相信“都哇”的神权言论了。只有海都的儿子察八儿,在他的挑唆之下对元朝进行了几次主动进攻,却全都以失败告终。   我不由感慨,这段看似简单的历史却充满了尔虞我诈。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文中记载的那个姓鞠的易容高手,他让我想起了乱葬岗的闫显疆以及老橘皮。   我正冥思苦想,突然,面前的玉石上映出了一张清晰的人脸,这张人脸越来越近。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张人脸越来越近了。是凌飞泉,他怎么会在玉石里面呢?我定睛一看,不对,是身后!我意识到这个情况刚回头,一把军刀泛着寒光向我当胸刺来#### 第四十二章 杀意   没想到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凌飞泉,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敏捷,我一下子怎么能反应的过来?只是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那把军刀距离我的胸口只有0.01公分。我气得大骂:“卧槽,你他妈疯啦?你打哪儿冒充来的你!”   凌飞泉红着两只眼睛,手上青筋暴起,握着军刀的手格格作响,一刀一刀地朝我劈来。我必须承认,我小看这个貌似孱弱的家伙了。最初,我想的是一个菜鸟能有多大的能耐?但现在看来显然是错了。凌飞泉虽然说不上人高马大,但他仍比我高了一头有余,又有一把军刀在手,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拼了命的朝我刺来。   军刀从我脖颈的左侧划过,我朝右边躲去,却不妨“嗤啦”一下,登山服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棉絮纷飞——凌飞泉的左手也多了一把军刀。   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管他呢。我他妈跟你又不熟,这里左右没有别人,就算是杀了你也没人知道。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凌飞泉咄咄逼人,激起了我的杀心。我伸手抄起了工兵铲,双手举起朝凌飞泉兜头砸去。   凌飞泉举刀架住,只是他的军刀太过短小,加上我这一招卯足了力气。刀铲相交,当的一声,凌飞泉右手的军刀脱手。按照一般人的通常习惯来说,这时候他肯定是要后退的。没想到这个凌飞泉也红了眼,居然双手握着另一把军刀委身朝我刺过来。   “你他娘的找死!”我杀意陡炽。工兵铲铲头竖起,这种工兵铲边缘锋利,就像是一把斧子,双手握紧铲柄狠狠劈了下去。凌飞泉却抬起手来拼了老命,冒着断手的危险抓住了铲柄,一低头,额头重重砸在了我的鼻子上。我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操,这他妈什么人啊,脑袋怎么这么硬!这一下撞得我是七荤八素,鼻子流着血,眼睛流着泪。凌飞泉又大叫一声,冲过来骑在了我的身上,军刀直接从我的正上方刺下。   我双手举起工兵铲挡住。凌飞泉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铲柄,使劲往下压。我们俩陷入了拼力量的阶段。   凌飞泉比我高大,又是骑在我身上,优势占尽。我逐渐支撑不住了,工兵铲一点一点被压低。我拼尽力气开口说道:“你大爷的,你他妈的失心疯犯了吧?”我也不知道这孙子有没有什么疾病史,没招他没惹他,竟然两次对我起了杀心。我能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还得拜他所赐。说起来同行的有五个人,干嘛摁着我一人打?   没想到,我说完了这话,凌飞泉“嘿”了一声,居然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下来。此消彼长,我力道一下子全泄了。眼看那个刀剑距离我喉咙不足一公分了。我一咬牙,大喝一声,腰部一挺,直接将凌飞泉摔了一个前滚翻。   “你他妈聋啦?没听我说什么吗?”我吼了两声,突然觉得下巴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敢情凌飞泉翻出去的时候,军刀刀背上的倒刺勾豁开了我的下巴,划出了一道口子。   凌飞泉面无表情,只是用一种恶狠狠的眼光看着我,与之前判若两人。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表情,心里也有点儿发毛了,我在心中默念:操你大爷的,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来吧!   周围冷飕飕的,遍地的棉絮,我握着工兵铲的手心也出了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面对着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这尼玛可真是生死关头了。我有点儿后悔了,当初怎么没学点儿跆拳道啥的呢,要不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凌飞泉突然嘴角扬了一下,像是冷笑,充满了恶意满满的嘲讽。   我怒从心头起:“笑你妹!”冲上去就是一铲子。凌飞泉也前跨了一步,躲开了锋利的铲头,一把薅住了我的衣领,军刀朝着我的小腹刺来。   我使出了吃奶的尽头使劲往后躲,“吃剌剌”,登山服被我撕开。我从被撕成两半的登山服后面钻了出来,这是一招真正的“金蝉脱壳”!凌飞泉手里攥着残破的登山服,棉絮在我们周围飞舞。这样的场景,适合在电影中出现。但他却出现在了真实的生活场景中,而且是我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刻。这种登山服是世界品牌,除非是巨大的外力破坏,否则很难将他撕碎,但是现在面临生死关头,体内的无限潜能已经如同洪荒之力一般难以控制了。   经过这一番打斗,凌飞泉身上的几处伤口涌出了血,衣服被染红。但他却像是毫无痛觉似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这是有多恨我啊!   我灵机一动,突然大喝一声,主动扑向了他。凌飞泉丢掉破烂的登山服,做好防御态势。我却突然转身,摔碎了手电筒,又拾起了登山服盖住了冷光棒。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这样一来,我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面对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这一步棋应该是最妙的一招了。   回头我要是跟金锁讲这段经历,他肯定会嘲笑我面对凌飞泉这种水平的对手还用这招。但是眼前的凌飞泉真的不同了,他更像是一个专业的格斗运动员,一招一式都能制住我。如果不是我拼命求生,恐怕现在我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就在我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蹬蹬蹬的脚步声,像是朝我冲来的。妈的,看来这小子是杀我而后快。我赶紧跑开。没想到,肋间一凉,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心道:褶子了,我负伤了!   这怎么可能呢,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下,凌飞泉怎么可能看得见呢?难道是他蒙中的?我靠,这概率也太低了吧?我急忙忍着疼痛闪到一边,捂着伤口。我估摸了一下,这道伤口不是很长,没有血涌出来,应该不是很深。我想要紧急包扎一下,但是又不敢弄出半点儿响动。   “你负伤了。”凌飞泉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以为熄灭了灯,我就看不到你了吗?我告诉你,这里的环境,我闭着眼都比你熟悉。”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地方他来过?我现在彻底懵逼了,觉得凡是到了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唯独我和金锁跟个傻子似的。   凌飞泉阴仄仄地说道:“比如……我现在就知道你坐在了地上,捂着伤口是吗?”   我心咯噔了一下,但不敢应声。我不相信凌飞泉在黑暗中看得见,他极有可能是通过声音来判断的。我只要沉住气,不出声,他不可能找得到我。太乾说过他的责任是带我出去,只要能拖住时间,等太乾下来找我,十个凌飞泉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我显然想错了,当我还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顿觉耳边风紧,我赶紧低头,后颈一凉,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完了,脖子后面也中了一刀。   但这还远未结束,我低下的头,被凌飞泉抬腿踹中,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这一脚一点儿没浪费,我实实在在地挨上了,脑仁剧烈的疼痛感传遍全身,抬手摸了一下,脸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脖子后面的刀口流出的还是从鼻孔嘴角流出的。   凌飞泉见一击得手,居然又来了。我这才明白:这孙子看得见!操,这下可是百密一疏了。转念一想,这货也就是个普通人啊,他怎么会看得见呢?这种念头刚起,凌飞泉已经举刀刺下,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感受到了军刀上传来的那股杀意。   来不及了,我急忙就地一滚,堪堪躲了过去。本来以为熄了灯,我们都一样了,没想到却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黑暗中,凌飞泉冷笑了一声:“躲得不错,不过这也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浑身带伤,动一动手指头都会忍受巨大的疼痛,但是目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一步步地朝后面移动,忽然,我手边摸到了一个衣角,那是我的登山服!   凌飞泉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他走得很慢,但是方向却没有任何的误差。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我想,这家伙现在一定很得意,仿佛是一只雄狮睥睨着他嘴边垂死的猎物。   我一咬牙,扯开了登山服,冷光棒的光芒陡然大盛,凌飞泉猝不及防,抬手遮挡住双眼。机会来了!我跳起来,双手举着工兵铲,一铲子拍过去!   这一下我拼劲了全身的力气,甭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只熊,也得被拍懵了。凌飞泉晃了两下身子,跟只麻袋似的倒下了。我也瘫坐下来,心知他只是晕过去了,急忙将他的武器工具全都没收了,又扒下他的登山服穿在自己身上,从破碎的登山服上面割了几根布条捆住他。做完了这一切,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但还是包扎了一下伤口。   处理好伤口后,我躺在地上喘了半天气,脑海中却反复问着一个问题:凌飞泉到底怎么了?   好半天,他才醒了过来,尝试着挣扎了两下。绳索打结我专门学过,这种绳结是过去猎户用来套狼的,只会越挣扎越紧。我就像是观看滑稽剧的观众,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   凌飞泉见没有挣脱的希望,反而笑了:“成王败寇,不过你也别得意,我没能杀了你,不代表你能好好活下去。你离开这个地方,还会有人杀你!” 第四十三章 碰头   我悚然一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什么意思?”这一下动作过猛,牵动了身上的好几处伤口,疼得我直咧嘴。   凌飞泉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我心里的狠劲儿涌了上来,冷冷说道:“老子杀个把动物连眼睛都不眨,这地方不见天日,杀了你也没人知道!”说着,我还真的提起了军刀,一步步走过去,伸手薅住了他的头发,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常人被我这么一吓,不求饶也得服软,可他呢,竟然闭上了双眼,那意思明显像是“你随便”!   杀了他容易得很,就像我说的,尸体扔在这地方,几百年也不见得有人会发现。但是杀了他,我要的消息也就没了着落,我想知道得罪了哪路高人,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凌飞泉不以为然,他竟靠着一块大石头睡了起来。不管他是真睡还是假睡,我是不敢睡了,也睡不着。我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篝火,希望这样能吸引太乾他们的注意,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开始想着从小到大得罪过哪些人。要说在生意上的往来,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无商不奸嘛。但是为了那些小摩擦雇凶杀我,有点儿夸张了。听凌飞泉的意思,杀手不止他一个。   排除了生意上的,就是生活中的……这就更不可能了。生活中咱虽然不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但是处处不敢招摇,夹着尾巴做人,就差见人叫爷爷了。   生意上的伙伴,生活中的圈子都排除了,会是谁呢?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从小学起,我就没少打架,这一路打到了高中,直到大学的时候我才收敛了些。难道是当年被我欺负过的同学?这也太夸张了,过去了十几年了,如果真的是他们,我也真得佩服他们的记忆力,这么久还记得,超人吗?   看来要想有所发现,只能是想办法撬开凌飞泉的嘴了。我抬头看看这家伙,他呼呼大睡,恍若不觉,好像他对目前的处境毫不担心。我长叹一气,捡起块儿石子扔在了他脸上,说道:“你交代出那人是谁,我放你走。”   凌飞泉翻了个身。   这样的办法不行,不管来软的来硬的,这小子都不接着,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是有点儿麻烦。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想利用谈话套出一些消息,比太乾那样的人还难对付。好歹太乾是有一句应一句呀,这孙子可好,一句话都不说。我心里盘算着,应该改个方法对付他了。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切入点,凌飞泉既然是跟太乾一起来的,我何不利用太乾作为一个话题点呢?凌飞泉跟我说过他和太乾是如何认识的,不知道真假,不过这只是一个原因,对目前所造成的结果是无关紧要的,结果就是他们已经认识了。   我长叹一口气,决定从太乾身上着手:“你如果想的是我出去后就会有杀手动手,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凌飞泉背对着我,不为所动。   “太乾之前跟你一样。”这句话我没有说透,只说是跟他一样,是一样受了某人的好处要杀我,还是跟凌飞泉是一样命运的人……我并没有说清楚。凌飞泉心里倾向于哪种说法,对他来说我这句话就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口,凌飞泉没有像我想象中有剧烈的反应,一个人还是无动于衷。   看来得下猛药了,我说道:“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死!我……”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声音:“毛爷,您老在吗?”这声粗犷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像是一针强心剂。我现在遍体鳞伤,还抓着一个俘虏,没有绳索,等于是陷入了绝境。   我仰头仔细观察,只见峭壁上有一个小光点正在向下移动,我的心情陡然间激动起来,大喊道:“喂……我……”刚喊了一声,就感觉肺部又痛又痒,咳嗽了两声,全带着血丝。妈的,凌飞泉下手太狠了,害我受这么重的伤。我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凌飞泉,想过去踢他两脚解解气。   孰料,这一回头,竟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凌飞泉,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了捆绑他的布条。我一度怀疑是自己眼花了,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睁眼一瞧,的确是不见了。我不由地提高了警惕。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以为这样的绳结没人能挣脱的,万万想不到凌飞泉一直在演戏。我握紧了军刀和工兵铲,像是一只摆好了防御架势的豹子,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我真担心狡猾的凌飞泉会随时从黑暗中冲出来。   正在此时,我感觉有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头一惊:刚才并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身后怎么会有人的?但这种念头也只是电光火石间,我转过身去抡圆了工兵铲砍过去,   “当呜”一声,震得我手臂发麻,工兵铲也掉落在地。定睛一看,站在我身后的竟然是太乾,我松了一口气:“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太乾不说话,他扭头盯着一处地方,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做出这么夸张的表情。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盯着的是那处玉矿脉。   “小毛,小毛!”一记苍老的声音传来,是老赖。他和黄宪章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我有点儿诧异,金锁还吊在了半空,他们俩老胳膊老腿儿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咳,这上面有条路,直通到这下边的。你怎么受伤了,还这么厉害。”   我把凌飞泉袭击我的事情说了一遍,所有人都惊诧不已。老赖直摇头:“这小子这么狠呀?这回可真是打了一辈子鹰,最后让鹰啄了眼啊!那孙子呢,我要把他活剐了。”我不想让这件事情再纠结下去了,反正困扰我的谜团够多了,不在乎这一个。“已经跑了,以后得小心点儿了。”我扭头望望太乾,这小子正盯着玉矿脉发呆。他的双眼像是中了邪,直勾勾的,少时,还伸出手去放在了玉矿脉上。   我走过去说道:“牛逼吧?第一眼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一条玉矿脉,值不少钱吧?可惜呀,这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说到这里,我问老赖道:“哎,老赖,你知道想开采矿石需要什么手续吗?”   老赖的两只眼睛冒着光:“这个呀,你别想了,凡是地下的,都是国家的。你不要整歪门邪道呀!”   我笑了一下,黄宪章在我不方便说,长这么大,这些歪的邪的我做过的也不少。   “毛爷,毛爷,您在吗?”半空中,又响起了金锁的叫声。   “这位小同志非得要亲自来找你,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担心那些大鸟会攻击他呢。没想到传来了一声爆炸声,惊得大鸟全都飞走了,这位小同志才下来的。”黄宪章笑着解释给我听。   我叹着气摇了摇头,没好意思说爆炸是我引起的。我走过去从老赖那里拿出了一把信号枪,装上照明弹后对空打了一枪,一瞬间,周围亮如白昼,我们看到了金锁,金锁也看到了我们。他激动地直叫:“卧槽,你们都在啊,太好了,我就说……”话音未落,兴许是太兴奋了,金锁的没有抓紧绳子,跟我一样,顺着斜坡一路滚了下来,这一路上掀起了尘埃无数,还伴随着杀猪似的惨叫:“哎哟哟,唉呀妈呀,卧槽,哎呦,啊——”   到最后,就是一路尘埃中夹杂着一记肉弹,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金锁这才刹住了车。幸亏这小子皮糙肉厚的,虽然这一下撞得不轻,但是并没有撞到脑袋等致命要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们赶紧跑过去。   金锁坐起来后,先是哇哇吐了一地,然后又开始抱怨了:“毛爷,为了你,我这可算得上是义薄云天、义无反顾、义字当头、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知道你小子讲义气,我也不含糊,看到没,就连受伤,也是我陪着你一起伤。”说着,我指着全身的伤处给他看。   我原以为金锁会问我一句“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或者是“你的伤哪儿来的”之类的话。没想到这小子一把把我扒拉到了一边,刚才还站不起来的他突然站了起来,着了魔似的朝着玉矿脉走过去,两只眼睛都直了,嘴中感慨着:“我的天哪,这……这……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啊!”他几乎是一路跑过去的,双手颤巍巍地抚摸着玉石,喉咙咕咕作响,不停地嗫嚅着:“发财了,这下发财了。”   黄宪章则说了句:“太大了,带不走。”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东西是好东西,但是体积太大了,又沉。   “不要紧,不要紧。我们每人敲下一小块儿来。老首长,你瞅瞅这质地,乖乖,随便拳头大小的一块也是上百万的价格呀!”金锁是这行的行家,他既然这么说了,就八成错不了。说完,就见他打开背包,拿出了一个凿子,又随手捡了块石头,看样子是真的要凿了。   这么大的一块玉石浑然天成,是大自然历经几千万甚至上亿年形成的,质地优良,色泽光润,金锁这么加以破坏难免可惜。但我不是圣母婊,金锁舍命涉险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求财,他既然要做,我也没理由拦着。   哪知金锁将凿子刚抵在了玉石上,举起石头正要砸,一旁的太乾开口了:“不要动!”   金锁愣住了:“面瘫侠,你别拦我,今儿锁爷是豁出去了。有钱不倒斗,倒斗不空手,我总不能白来一趟!”   太乾两只眼睛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玉石,说了这么一句话:“里面有东西!” 第四十四章 漆雕盒   我们听后都是大吃一惊,一时间都围上去想要看清楚。但是光线昏暗,就算是用狼眼手电照射,我们也无法看清楚玉石内部的情况。太乾说这话的语气很郑重,表情严肃,何况他也不是那种说笑的人。他说有东西,那一定就有东西。   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他:“有什么?”   他平淡地说了一句:“棺材,玉棺!”   听了这话,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玉石里会有棺材?琥珀是大家都比较熟悉的,树脂里包容了昆虫或者其他东西,经过上亿年沉淀而成。但是这玉石里有棺材该怎么解释呢?按照这上面镌刻的文字记录显示,从1301年海都同志挂了到现在,也不过是715年。短短七百多年不可能形成这么大的一块玉石。何况文字是早就雕刻在了玉石上面的,海都下葬的同时刻了上去。问题是怎么进去的,变魔术吗?   金锁的一张大脸差不多都贴在上面了,整张脸扭曲的变了形,最后他抬头说道:“皇帝老儿的棺材就在里面呢,这更得抓紧干了。”说着,他又举起了石头。   “别动!”太乾突然一翻手,银光一闪,用银色短剑指着金锁的脖子。   这一幕,吓得我们几个都呆了。金锁更是吓懵了:“卧槽,你疯啦!?”我心说不会吧,难道真被我说中了,太乾是跟凌飞泉一伙儿的杀手吗?要真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凌飞泉我尚且对付不了,更不用说太乾了。看来我们几个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太乾会背叛我们,我尝试劝解说道:“别别别,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至于这样吧。太乾,你先把家伙放下,有话好好好说。”   太乾目光不离开金锁,傲然道:“你这么做会连累大家一起死!”   “卧槽,你说得太假了吧?我凿块儿石头而已,又他妈不是拆迁办的。难不成我这一下子砸下去,昆仑山就塌了不成?”金锁一脸的不服气。   我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太乾通常不开口,开口必有事,所以身边有个这样的队友感觉会非常奇怪。一方面他给予你无限的安全感,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开口说话,一说话指定出事。   我索性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太乾说了两个字:“预感。”   金锁一听是他的预感,整个人都炸了:“卧槽,我说面瘫侠,咱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就因为一个预感,你就要拦着我发财。那你要预感茅坑要炸,锁爷就崩拉屎了呗?”   老赖见俩人僵持不下,也上来劝说:“小太,咋回事你仔细说说。那个,李老板,咱们先不忙动手,好不好,这东西就在这儿呢,反正也跑不了。”   到底是老江湖,这句话一说出口,俩人的脾气都收敛了点儿。   太乾缓缓放下了手臂,说:“我看到了那具棺材,它在动。”   黑暗的环境中听到这句话,就足以令一些胆小的人士尿裤子了。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太乾接着说:“有六只手……棺材在动。”边说,他边用银色短剑在地上画了一幅图。   老实讲,太乾这人长得帅,功夫好,个子高。但是上帝是公平的,不可能所有的优点都给了他一个人。比如眼前的这幅画,画得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像是出自一个学龄前儿童的手笔。不过通过这幅画,可以看出是一个方框,两边各有三条直线。意思很清楚了:棺材的两边各有三条手臂。   这画看得我阵阵发寒。照这么看的话,这棺材确实与众不同,处处充满了诡异。我们个个都沉闷不语,似乎每个人都极力想在个人的认知体系里找出一种能够解释这种现象的答案。   唯独金锁,不屑一顾:“这有啥,老子我敲块玉下来,又不至于破坏了整个玉石。再者说了,不就一口破棺材嘛,我还巴不得它出来呢,这样省的我往里爬了。”   听这话的语气,金锁这是要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啊,我急忙喝道:“金锁,你先冷静些。太乾说得不无道理。你发财我们没理由拦着,但得想个完全之策,不能因为你小子要发财就害死我们呀!”   金锁瞪了太乾一眼,恨恨地把凿子和石头都丢在了地上。   太乾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一定要打开棺材吗?”   我一愣,随之感受到了巨大的迷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想要查清楚二十年前的事情,我的遗像后面的线索以及科考队,全都指向了这个地方。自从进来后,林林总总也得到了一些碎片化的信息,但是我并不觉得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就像我自己走在了一条幽深的隧道里,隧道的墙壁上有我需要的信息,我一点点循着信息往前走,却不知不觉走向了黑暗的深处。   眼前的这口诡异棺材也是如此,它会有我需要的信息吗?听太乾的语气,似乎打开棺材也不难,但是引发的后果就不可想象了。如果我点头,太乾一定会想尽办法帮我,但里面假如没有我需要的信息,还会损兵折将,那就得不偿失了。钱这东西谁都喜欢,但是我对待钱,有一个前提——我得有命花才行。   我一脸的迷惘,太乾也看出来了。他站在玉石前,观察着那具棺材。金锁则握着一把匕首,偷偷摸摸地坐在一边,匕首尖有意无意地滑动着玉石。   黄宪章把我拉到一边,说道:“老板啊,凌飞泉去哪儿了?”   我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了嘛,这小子跑了,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忽然,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情,问道:“你是凌飞泉找来的向导,你们俩认识!”   黄宪章点点头,居然并不否认,据他自己说,凌飞泉是他一个亲戚,但是算远房中的远房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只是凌飞泉当年来新疆游玩的时候联系过一次,请他代为照顾。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凌飞泉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喜欢冒险,胆子很大。不过有一次,听说他跟几个驴友去了一趟东南沿海,回来后整个人就不大对了。   我请黄宪章仔细说说。   黄宪章说道:“这事也是我有一年回老家,听我二姐念叨的,说凌飞泉跟网上认识的几个年轻人包了一条船,去找什么宝藏。过了足有一个月才回来,急得他爹娘都报了警了。这孩子回来后,性格就变得很怪异了,不喜欢说话,常年把自己所在屋子里,除非是非出门办事不可,否则绝不动弹。后来听说,跟他去的那几个人也不同程度地出了问题。   “虽然我们是不常走动的亲戚,但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看看。那天我到了他家,他娘很热情地招待了我,说了一些亲戚见面常说的话。然后就带我去见凌飞泉了。我们推开门的时候,凌飞泉很紧张地拉开抽屉,将一件东西丢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抽屉。我当下明白了:他在藏一件东西。   黄宪章得意地笑了笑:“我调来兵站之前就是搞侦查工作的,当时我就想,这孩子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多半儿原因就在他藏的那件东西上。我走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娘了,让她注意点儿。   “这事过去了得有两个月吧,他们家搬家的时候,他娘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说发现了凌飞泉的那件东西。不过她说不清楚,我就让他给我拍了张照片。最后是托邻居的学生发给我的。”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黄宪章咂摸着嘴:“奇怪,很怪。他那件东西,是一个黑底,红色花纹的小盒子,看着挺喜庆的,有点儿像过去结婚女孩儿的嫁妆。”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掏出了漆雕盒:“是这样的吗?”   “咦,你……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的?”黄宪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润起来,频繁喘着气,看样子十分激动。   没想到这样一件漆雕盒,凌飞泉手里有个一模一样的。我曾尝试打开这只盒子,以失败告终,看来那一段时间,凌飞泉也在跟我做着同样的事情。我收起了盒子,对黄宪章说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总之我敢断定,凌飞泉出了问题,原因就在那只盒子上。”   “那……只?”   我笑了一下,看样子黄宪章是对我有所误会了,遂解释说我手头的这只盒子是我自己的,凌飞泉的那只盒子应该还在他那里。   黄宪章这才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这次主动联系我说要我当向导,带你们进山。尽管危险吧,但我想,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往山里走走还能帮助他转变心态也说不定。没想到上来就遇到了危险。”   “那……二十年前科考队的事情是真的吗?”   “当然,我跟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黄宪章一副誓言旦旦的样子。   “这件事你还对谁讲过?”   “凌飞泉知道,他那时候才十几岁,第一次来新疆玩的时候我跟他说过。”   我了然了:凌飞泉可能是从哪里知道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干脆就主动找到了黄宪章作为我们的向导,一步步将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看来,他从最初报名加入我们的队伍就是为了杀死我,不过看我命大,几次都没有死,他更没想到我能活着到这里。也许我距离揭开谜底只剩下一步。他急于阻止我揭露真相,这才痛下杀手……   我苦笑了一下,感觉这个推论有点儿不靠谱,我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关凌飞泉屁事?不过他既然口口声声说受人所雇,那他背后这个人说不定就想阻止我呢!   想到这里,我凛然一颤,指着玉石深处:“太乾,我要开棺!” 第四十五章 人手棺材   见我突然说了这么句话,在场的人都愣了两三秒。金锁更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蹦三尺高:“毛爷,您老人家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着他这股欢实劲儿,我真怀疑这小子是金刚不坏之身,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这会儿一点儿事都没有。   太乾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神色,他只是等了几秒钟,然后问我:“你确定?”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太乾听了这话,也点点头,然后对金锁使了一个眼神。金锁欢天喜地地捡起了石头和凿子,开始了开凿工作。   这么大的一块玉石,是一件难得的稀世珍品。但是这东西带不走,放在这里跟石头也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对于金锁这种人来说,他搞起破坏来毫不怜惜。一石头砸下去,玉石上就出现了一条裂痕,他砸得很卖力,丝毫顾不上满身的伤势和疲累,我不由感慨,要是所有人工作起来都是这样的劲头儿,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赶英超美了。   金锁凿了十来分钟,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玉石,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问道:“怎么了?”   “毛爷,您老看看,是我眼花了还是真的是这样。”   我看了看玉石,除了被金锁砸得跟狗啃得似的,也没看出其他有什么不妥,又问道:“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说,别跟着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这……这棺材朝我们这边来了!”   我们骇然之下全都望过去,只见玉石深处的那具棺材果然距离我们近了许多,最初我们还看不到,而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棺材两边那舞动的六条手臂了!   可能有人会说,是金锁凿下去了一部分玉石,导致我们跟人手棺材之间的视距缩短了,然而并不是。按照玉石的体积来计算,不可能因为金锁这十来分钟的开凿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你能明显感觉到,这六只人手正在舞动,看上去就像是划水的样子,它们在带动着棺材游泳!   这样的诡异一幕看得我们目瞪口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掐着一块肉给提了起来,周身的不舒服。金锁见状不妙,打开背包开始装散落在地上的玉石碎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各位爷,都别慎着啦,咱赶紧的吧!”   老赖和黄宪章也赶紧蹲下学着金锁的样子捡玉石。   我则是一脸懵逼地呆呆站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乾缓缓拔出了双短剑,牢牢握在手中,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金锁边捡玉石边对我喊:“毛爷,你就别愣着啦,趁着现在粽子还徜徉在玉石中,咱们赶紧走吧。真出来了,可就没招儿了。”说完了,又自言自语似的叨咕着:“娘的,下次不带着黑驴蹄子,老子说什么也不下斗了。”   此时,太乾低声说道:“准备跑。”   我没有听清:“啊?”   太乾突然大喝一声:“跑!”   我听到这声大喝,如同听到了田径赛跑的发令枪,拔腿就跑。而就在这时,玉石突然像是一块受到了重击的玻璃,瞬间碎裂,四处飞溅的碎片像是子弹似的打在了身上,割得身上处处都是血痕,稍不留神就有挂掉的危险。   外围阻挡被冲破,大量的绿色粘稠状液体犹如开闸的洪水从缺口处涌了出来,人手棺材被洪水托举着,顺流直下,冲了出来。我刚跑了两步,就被绿色的稠水冲到在地上,“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在了水里,重新爬起来,周身立刻变得臭不可闻。   金锁还顾不上背起背包,也被卷倒在地:“哎哎,操,老子的宝贝!”我循声望去,金锁的背包已经被冲走了。也不知道这玉石有多大,只知道里面中空的面积直接决定了这些绿水有多少。   不过从目前看,这块玉石相当不小,因为绿色粘稠状的洪水没完没了。我被水势冲卷着拍在了对面的岩壁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后,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发狠,我将工兵铲牢牢楔在了一条缝隙里,像是一面人形旗帜顺着水势上下漂浮,左右晃动。一股能恶心死人的味道混杂在绿水中冲击着我的嗅觉,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从胃里翻出的呕吐物漂浮在水面上冲着金锁的方向去了。   “我勒个去,这他妈谁拉的屎,忒他妈不讲究了吧!哇——”金锁也忍不住吐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想看看大家的处境:金锁抱住了一块石头,还在苦苦支撑;另一边是黄宪章和老赖,两个老头儿手拉手,各自扒着一块石头;最绝的是太乾,他竟然直接站在了人手棺材上面,像是乘风破浪的船员,任凭人手棺材在水中如何上下沉浮,他都岿然不动。   当棺材漂浮到了我这边的时候,太乾伸出手来拉我上去。尽管对这具诡异的棺材十分恐惧,但是有太乾在,心里多少也有点儿底。再者说,泡在这发臭的绿水中,滋味着实不好受。我拉住他的手,翻身上了棺材。但我没有太乾那样的身手,一踩上去,我就跪了下来,两只手死死把住棺材的边缘。   另一边金锁看到了这种情形,扯着嗓子大叫:“面瘫侠,面瘫老哥,看在党国的份儿上,快拉兄弟一把!”   我咳嗽了两声,把工兵铲递给了太乾,太乾用它当做船桨,划过去救起了金锁,最后是老赖和黄宪章。   好在这具棺材很大,我们五个人坐在上面也不显挤。问题就是绿水不断地涌出,无穷无尽,这令我们具足无措,只能是坐在棺材上避其锋芒。这一幕如果能拍成画面呈献给各位的话,我想是十分滑稽的。除了太乾,我们身上还有沾着那种粘稠状的绿色液体。这种味道很难形容,就像是长绿毛的萝卜混杂着几个月不洗还夹杂着汗臭味的袜子,从小长这么大,我就没闻过这么臭的味道。   “金锁,你不是想要宝物吗?咱们屁股底下就是。”我打趣他说道。   “毛爷,咱能不闹吗?玉石是没指望了,我可不愿意下到这臭水沟里去捞,希望一会儿开馆的时候能有所收获就好。”   水位逐渐上升了,而且大有源源不断的架势,我比较担心,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到达鸟巢附近,这绿水成了流动餐桌,棺材就是餐盘,我们他妈全成了餐盘里的肉!现在只好希望,我那误打误撞的爆炸让人面鸮一时半会儿不敢回来才好。   洪水的涨势不断,我不由地庆幸有太乾这么一个神队友在,如果不是他机智地利用棺材,只怕我们几个这会儿早已葬身在水中了。   “小毛你看,这手不动了。”   我低头一看,果然,这些人手都已经被泡得发白了,一动不动,看来刚才的“舞动”是由于水流造成的视觉差。   忽然,我注意到了一样细节,其中一只人手的皮肤已经脱落了一块,露出来了里面的构造,但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吼道:“把所有的人手都砍掉,快,都砍掉!”   所有人都惊诧我为什么喊出这句话,唯有太乾,二话不说挥起工兵铲,如秋风扫落叶似的迅速砍掉了六只手臂。只见断手附在了水面上,从里面游出了一条条的黑色的节肢长虫,上千只脚在绿水中滑动,这场面,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当场就得晕过去。   “千足虫!”金锁失声惊吼。   这些千足虫的具体品种我不清楚,不过从它们青且发亮的脑壳来判断,一定是有剧毒的。而且他们落水不死,还朝着我们的方向游来。   这一下大家有的忙了,挥舞起手边所有能用的武器,拍打水中的千足虫。每一条差不多有三十公分大小,虽然个子不大,但是数量奇多。我也不知道区区六条手臂是怎么容得下这么多的千足虫。   金锁更是杀红了眼,手中的军刀玩命儿挥舞,在水面划砍,堆积在他附近的水面上的,全都是半截的千足虫,虽然还在努力挣扎着,但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了。金锁的动作幅度过大,有好几次带动得棺材也跟着摇摆起来。   终于,水势停了下来。我们也总算有空闲找落脚点了,我留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发现对面就是我最开始掉下来的那个鸟巢,登山绳还拴在那里。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歇脚的地方了。   老赖说了句:“这地方不上不下,就算是人面鸮要攻击,我们怎么都躲不过,就到那个鸟巢好了。”这话完全在理,人面鸮要攻击,才不会管你在不在鸟巢呢。好在此时,头顶没有人面鸮。一想起来刘相管这种鸟类称为神鸟,真是极大的讽刺。这种人面鸮嗜血成性,凶残无比,这世界上任何一种猛禽都甘拜下风。   不过此刻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划到了鸟巢附近,我先跳到鸟巢上收起了绳索。这上面沾满了绿色的粘稠状液体,腥臭难闻。但也没办法,这种地方求生,绳子是十分重要的工具。接着,金锁他们就商量开了怎么开棺。   我们目前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凭水的鸟巢,这有点儿像是中国传统古建筑中的水榭,只不过肯定没那么惬意了。棺材十分沉重,凭我们五个人,老的老伤的伤,把它拖到鸟巢上是别想了。而且万一发生啥事,诸如跳出个粽子什么的,我们躲都没处躲。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它继续漂在水上,我们打开它。   这个办法看似简单,但实施起来难度很大,没有着力点,无法发挥杠杆的作用,想要打开在水上漂浮的一具棺材并不容易。   最后还是太乾主动请缨:“我来吧!”   目下,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他了,我叮嘱道:“千万小心。”他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们用一根绳子拴住了太乾的腰,他的两只脚搭在了鸟巢的边缘,然后拔出了金色的短剑,沿着棺材板的缝隙一剑捅了进去。 第四十六章 玉门   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我们却都很紧张,生怕接下来会从里面蹦出一只大粽子。这具棺材很奇怪,它不像我想象中或者是在八百媳妇皇陵里见到的那种描金奢华的棺材,而是很简单的一具玉棺,除了质地,没有任何的修饰来彰显它的华贵。   我们刚刚被腥臭的绿水冲昏了头脑,没顾得上其他的事情,这时候我才有闲暇好好观察一下这具棺材:通体玉质,看成色与那块巨大的玉石同出一处,色泽光润,触手生温。金锁也直咋舌,说这东西要能想办法带出去肯定值不少钱。我只有在心底苦笑了,这么大的一口棺材,我们五个人一起抬都不可能带的出去,这个念头还是迟早打消得好。   太乾用短剑捅进了缝隙后,左右划动了几下。看他的样子倒是很轻松,跟片豆腐似的,然后轻轻一压剑柄,“咯啦”,棺材板被抬起了一条缝。我们几个都紧张起来了,我握着工兵铲挡在胸前,黄宪章手里的军刀也颤抖了两下,老赖和金锁更是缩在最后面,嘴巴张得大大的。   太乾将棺材拉近到身前,他站直了身子,迅如奔雷踢出了一脚。棺材板飞了出去,“啪叽”一声拍在了水面上,太乾低头看着棺材里面,一动不动。我和黄宪章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太乾这是几个意思。不过他既然没有动作,说明棺材里还是安全的,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跳出来。于是我壮着胆子凑上前去也伸着脖子望。   大概是泡得时间太久隔绝了空气的缘故,棺材里的东西崭新如初,是一件颇具少数民族特色的甲胄,除此之外还有一套朝服,全都是色泽鲜亮。此外再无其他。我心说,这棺材应该是打海都埋进这里的时候就被泡在绿水里了,到现在还能这么新,这棺材的密封设计真不简单!   见没有什么危险,金锁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嚷嚷着要把这两件物件儿带走。这种真正的古代甲胄,远不像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粗制滥造,毕竟是战将战场上保命的利器,所以无论做工还是严密性,都是数一数二的。拿眼前这套甲胄来说,制法极为精巧,这是一套典型的柳叶甲,工匠们先制成宽一指长一掌的若干铁片,在每一个铁片上钻八个小洞,然后会放置三根坚固而狭窄的皮带作为基础,然后把这些铁片一一放在另一块铁片上面,这样这些铁片就重叠起来,再用细皮线穿过上述小洞,把这些铁片捆在三根皮带上。在上端再系上一根皮线,因此这些铁片就很牢固地连接在一起。就这样,他们用这些铁片制成一根铁片带,然后把这些铁片带连接在一起,制成铁甲的各个部分然后把这些部分连接起来,制成保护人身和马匹的铁甲。出于对军容的要求,很多人将铁片打磨得十分光亮,以至能够在铁片上映出人影。不得不说,蒙古当初之所以能够纵横天下,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托庇于这些精良的甲胄。   为了将这两套甲胄和朝服带走,金锁不惜清空了所有的装备,我骂他是不是不要命了,是不是不想活着出去了。   金锁也不以为然,他说这东西在市场上很紧俏,当年乾隆的一件甲胄护臂都拍卖了上千万,如今这座皇陵里的这位主儿在历史上虽然不如乾隆的名气大,但是胜在历史悠久,而且这身甲胄的品相没得说,这要是拿到外面,少说也得值个千八百万的。闹不好哥儿几个可以直接退休了。   我说道,这敌方还指不定会跳出来啥东西,现在丢了装备就等于自杀。   金锁也不听,说棺材都找到了,还能有什么东西,这次他也不贪心了,拿了这东西就走,找不找得到正主儿都无所谓了。   老赖说道:“不对不对,这只是个衣冠冢啊!”   没错,这确实是个衣冠冢。棺材里只有海都生前的战甲和朝服,并没有他的遗体在。衣冠冢是游牧民族的风俗,巴音昌呼格草原的成吉思汗墓就是一座典型的衣冠冢。难道说我们这次就白忙活了吗?   我看着金锁趴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折叠甲胄和朝服,想必他长这么大都从没有如此仔细地叠过衣服吧。我想,如果说这只是一个没有价值的衣冠冢的话,二十年前那个不知真假的科考队绝对没理由到这里来。他们装备精良且技术专业,应该说这些人要比我们几个临时搭建的队伍靠谱许多,难道说他们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找这么一个衣冠冢?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是来找衣冠冢的,碰到这种品相完整价值连城的明器他们居然不带走,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不管你是盗墓的还是搞科学研究的,碰到好东西没有不动的道理。我想到了那个地质学家和登山专家,这俩人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了,可是也没有接触到这具棺材,甚至他们都没能看见玉矿脉就死在了半路。我想找找看他们的尸首,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被刚才的洪流卷到了哪里。   我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跳进了棺材里,“咣”的一声,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吓坏了。金锁跺着脚喊:“毛爷,您老悠着点儿啊,这东西碎了就不值钱了!”   我没心思理会那么多,我只是觉得,依照察合台和窝阔台两大汗国的国力来说,耗费质地如此纯良的一块玉,做成玉棺就不必说了,还动用了这么好的一块玉矿脉。这对于两国来说无论如何都过于奢侈了,这么大费周章,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宣传“君权神授”,我只能说八百媳妇古国的小皇帝实在是太幼稚了。   既然只是衣冠冢,没什么危险,我干脆就跳进了棺材里,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惜,我细致入微地观察了玉棺内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任何的异常。没有文字,没有多余的东西。我随着玉棺在水浪中上下起伏,脑海中却烦乱得很。   “毛爷,你先上来吧。我看着你都觉得瘆的慌。”金锁伸出手来拉我上去。   我拉住他的手,抬脚刚踩上玉棺的边缘,猛然觉得脚下一沉,玉棺开始急速地旋转。我跟着它转起来,整个人重新跌进了玉棺里。金锁更惨,一个没留神,被我拉了进来。他两只手扒住玉棺的边缘,下半身还沉在绿水里,也跟着玉棺旋转起来,嘴里还叫着:“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救命呀——”   我往前一扑,拉住了他的手,玉棺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我们就像是坐在了游乐场里的大回环上,只不过把速度提高了近千倍,金锁整个人都被甩了起来。我咬紧牙关不松手。如果这时候我松手的话,金锁就会被直接甩出去摔在峭壁上,非得当场变照片不可。   这一变故令所有人都手足无措,包括太乾。他们只能是鸟巢里干着急。在这种急速旋转的情况下,太乾如果冒险往上冲的话,很有可能和我们撞在一起,轻则骨断筋折,重则这具玉棺就成了我们仨的最终归宿了。   这种剧烈的旋转令我很难受,五脏六腑都要飞出来了,金锁的体重加上这种加速度,我觉得双臂都要被抻断了。而且还有一个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随着旋转,我们距离鸟巢越来越远,反而朝着对面的峭壁过去了。   玉石跟岩石碰,肯定是“宁为玉碎”的结果。金锁大叫:“这次我们死定啦!”我也叫:“别说话,当心咬着舌头!”我长这么大,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旋转的游乐设施了,尤其是小时候玩什么转椅之类的,两圈我就能吐。幸亏刚才喝了绿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要不然现在张嘴吐,不喷金锁一脸才怪。   玉棺像是失控的脱缰野马,掠着弧形的轨迹朝着峭壁冲去。   “毛爷,我们要死啦!”   “操,有点儿信心!”   距离峭壁越来越近了,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我不由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玉棺被撞碎,自己又被撞得胳膊大腿满天飞的场景。没想到,这一刻迟迟没有来。我不由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是在一条通道内,这里的绿水很少,像是小溪似的,涓涓细流。金锁扒着玉棺的边缘闭着眼睛大喊:“啊——啊——啊!”   我推了推他:“金锁,睁眼看看,我们没死!”   连推了四五次,他才睁开了眼睛,看看自己,又看看我,激动地吼道:“操,老子没死,老子没死!哈哈哈哈……”说着,他像是一个孩子似的拍打着水面。我们俩下了玉棺,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在我们身后,是一个洞口,随着水浪的冲击,我们是从那个洞口进来的。这一条通道并不高,我们必须低着头,两侧都是怪石嶙峋,像是一把把耸立的利刃,看得人心头陡生寒意。   金锁抱怨着甲胄和朝服都打湿了,也不知道这绿水腐蚀性强不强。我笑了笑,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没有揶揄金锁,事后想起来,也是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吧。   我们查看了一下环境,现在不敢顺着原来的洞口出去了,这次阴差阳错地坐着“玉棺旋转椅”撞进来只是运气好,下一次不见得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我和金锁商量了一下,决定顺着这条通道走走看。   这个洞口是位于峭壁的半山腰,金锁表示自己顺着这边吊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么一个洞口。我猜想了一下,要么是金锁本人没有注意,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要么这里原本就是封死的,因为受到了洪流的冲击才打开。   这条通道不是很深,我们走了几百米的距离,到达了一扇玉门前。这扇玉门晶莹剔透,看金锁的表情就知道它价值不菲。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看到这样的玉门,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之感。   金锁的目光终于从玉门上移开了,他转而回过头来问我:“开不开?”   我一咬牙:“开!” 第四十七章 铁棺   自古华山一条路,现在只能往前,不可能后退了。我和金锁合力推开了这扇玉门,其沉重超乎了我们想象。后腿绷,前腿弓,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这扇门推开了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但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里面的景象,就觉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进去。   我当时怕得要死,难不成这里有一只力大无穷的怪兽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我和金锁两个人已经狠狠地撞在了墙上。这一下疼得我直咧嘴,金锁也好半天没有缓过来。我想离开墙壁,却发现怎么都动不了。我一下子慌了神,喊着金锁的名字。到处都是我的回音,这地方真的不小。   “毛爷……别喊了……我在你头上呢!”   头顶传来了金锁幽怨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这小子背部贴着墙,不上不下,模样极为尴尬。看到他的样子,我恍然间大悟:磁铁,这里是磁铁筑成的空间!我赶紧让金锁摘下背包。金锁却不肯:“毛爷,您老明知道这里有我的全部身家性命啊!”   我现在的处境比金锁要惨,我是正面贴在了墙上,背包在我的身后,里面的铁器将我死死压制在了墙壁上。金锁只要摘掉背包就能跳下来救我,但这小子真是舍命不舍财。我说道:“好,你就别动,等着后人给你收尸吧!”   我想腾出手来割开背包,却发现根本办不到。这里的磁铁吸力极大,匕首军刀连同刀鞘一起贴在了墙上,拽都拽不动。金锁是指望不上了,我得自己想办法。手电筒也被吸在了墙上,我不能随意地左右晃动了。不过幸好还没有熄灭,只好在他的照射范围下留意着有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我正搜寻着,冷不防头顶上坠下来一个东西,扫到了我的头发。抬头一看,是一条绳索。金锁拽着绳索正兀自得意:“毛爷,辛苦您老把绳子拴在背包上,我用力拽,这样的话,咱们俩都能脱困了。”没想到呢?金锁一身的肥肉,还能腾出手来拽出绳子。   对呀,我怎么样一来,我们俩倒是可以借助这根绳子跟磁铁墙来一场“拔河比赛”。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好歹也要试一试。   我急忙将绳子绑在了背包的背带上,金锁开始用力拉了,嘴里还有节奏地喊着号子:“雄起,无敌。一起念动咒语,让老天来看看我们到底什么脾气!活下去就是最伟大的胜利,请亡者安息,让我们生者努力!几千年的传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死神。只有从墓里爬出来的一个个活人,传说到了今天到底真不真,请用我们的呼吸向所有世人见证。嘿唑嘿,我们穿恶浪哦!嘿唑,嘿唑嘿,一起迎激流!嘿唑,嘿唑嘿,大家齐心协力!嘿唑,嘿唑嘿,我们爬险滩哦!嘿唑,嘿唑嘿……”   金锁唱得兴起,一身的肥膘跟着抖动起来。认识他这么久,还真不知道他唱起号子来像模像样。可惜这一首号子还没唱完,就听“啪”的一声,我这军版的背包竟然断了!   军版的包有多结实不言自明,磁力与金锁拉拽的力量竟能将它拽断,可见这两股力量谁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心疼我这几百美刀的背包,但是这样一来我也成功脱困了。   仿佛身体一下子被掏空似的,我立刻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出了一身的汗。   “毛爷,毛爷,您老别光顾着自个儿呀,想个招儿救救我。”   我摇了摇手:“没招儿,你自己想辙。”说着,我就朝玉门的门口走去。这里有两盏长明灯,我刚才看得真真的。因为受磁力影响,手电是不能用了,我点燃了长明灯,整个空间变得透亮起来。   当我看清楚周围环境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八百媳妇古国的小皇帝是如何让海都的棺椁飞起来的了。因为这位大汗的棺材就在上面,金锁的头顶就是!   “金锁,你头上有一具棺材,应该就是墓主人的了。”   金锁抬头看了看,吓得魂都要飞了,赶紧双手合十,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说:“大汗呐,草民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啊,你放了草民,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我不像金锁那么插科打诨,已经被古人的智慧深深折服了。挖空了这里作为墓室,又利用磁铁的吸力神话君权,更重要的是,这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防盗体系。除非,盗墓贼是蜘蛛侠,或者像《骇客帝国》那样吊垂下来,否者很难接触到棺材。而且,常人即便能碰触到,因为磁铁墙巨大的吸力,也很难将它打开。   总而言之两个字——完美!   金锁指指头顶:“毛爷,您老确定这里面有货?”   我说道:“不一定,不过既然衣冠冢里的东西都能值个千八百万,这里也一定差不了吧!”   “可咱们怎么才能拿到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一般情况下,采用火烧的办法就能消除磁铁的磁性,但是这里完完全全是磁铁修筑的,这么大的空间,除非是发生了火山喷发,否者就别想。但是不消除磁性,棺材又怎么打得开?   正发愁的时候,我看到金锁竟然主动解开了背包。他一手撑着背包,一只手使劲去够棺材。我惊得说不出话。万一背包滑落,金锁这一下摔得肯定不轻。他距离棺材不到一米的距离,冲我喊道:“纯铁棺,搬不动!”   废话,这种情况早就想到了。这个地方关系到了我心中的谜团,我在想,是否有必要非得打开棺椁。遗像框里的白丝绢上写着“察合台汗国——九别峰”的字样。我脑海中想要捋清线索:二十年前,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甚至于名字也叫张一毛的人,因为某种意外或者就是疾病去世了,死后,或是家人的主意,或者是他自己的要求,在遗像的相框里藏了一条写有这几个字样的白丝绢。为什么要藏?是想告诉后人他死的原因,还是在这个地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既然对方跟我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我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呢?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当自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人,我会出于什么目的,在自己的遗像中藏东西。   遗像是一个人死后最重要的一件留世物,其主要目的是供亲人瞻仰凭吊。不管大江南北,只要是中国人,都会对遗像这种东西心存敬畏,没有人会去轻易亵渎,更不要说把他打碎了(估计我还是第一个)。   那么这就会有一个结果——遗像后面藏着的白丝绢,轻易不会被人发现。毕竟跟死者沾亲带故的会心生敬畏,跟死者非亲非故会觉得晦气,没事谁也不愿意整天捧着遗像玩。“我”当年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么能在遗像里藏东西的只有“我”或者“我”的家人。这个范围确定下来,就好说了。我自己的推测是,“我”死的时候,应该是要守住一个秘密,不想被别人发现,所以才藏在了遗像后面。不管是“我”藏得,还是“我”的家人藏得,这肯定是藏的目的。   如今,二十年前“我”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就在眼前,到底是什么?我望着这个诡魅的空间,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的话,唯一能藏秘密的,只有……那具铁棺!   我决定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打开这句铁棺。我走到了铁棺的正下面,它离我的头顶二十米左右的高度。我试了试金锁之前抛下来的绳索,吃力很结实。不得不感谢如此强大的磁力,我拉开了自己的背包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里面拽出了一把瑞士军刀,顺便把漆雕盒也塞进了口袋里。这东西可不能丢。   接着,我又让金锁拿出了另一条绳子丢下来,系上这把刀,盘好了系在腰上,然后我就开始顺着绳子往上爬了。别看就是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却三番两次地差点儿被吸在墙上,有好几次我的身子都被带动着往墙上贴。我心里不禁纳罕:这到底是什么磁铁啊,竟然这么强?只怕当今存世吸力最强的钕铁硼都比不了。   短短二十米的距离,我既要顾及自己被瑞士军刀带到墙上,又担心绳索上面的背包突然落下来。平时几分钟就能完成的攀爬动作,我整整耗时几十分钟。当我爬到顶的时候,金锁扒着背包的一端,我抓着另一端。他苦笑着说:“地方小,招待不周了。”   我递给他绳索,叮嘱他抓住,然后自己拽着系有瑞士军刀的一端抛到了铁棺上。叮的一声,没有吸住,万幸,看来这就是具普通的铁棺,只不过是遇到了吸力超强的磁铁墙而已。我们现在就得想办法把它弄下来。   金锁看出了我的意图,皱着眉头问:“毛爷,能行吗?”   “行不行都得试试看了,你离得近,看看有没有能系住绳子的地方。”   金锁凑上前去看了看,说:“四个角有兽腿,倒是好绑上,但是……”   “别但是了,来,借肩膀一用!”   “毛爷,您老可轻着点儿,我妈就给了我一副肩膀,踩坏了可没地儿配去。”   “少废话,准备好了!”   金锁拽着绳子往下挪了一个身位,深吸一口气,我这才踩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他卯足了劲儿拽着绳索往上攀爬。   “往左边一点儿,稳住稳住,别乱晃。”距离铁棺越来越近,我不得不指挥着金锁来。   “毛爷,我说你能快点儿吗?累傻小子呢?我快撑不住了!”金锁说话的声音都发颤,看来是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当我终于绑上了四周兽腿的时候,金锁的力道一下就卸了,贴着墙壁一路向下划去。我也跟着脚下一空,跟着他栽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逃出生天   这里高度足有二十多米,相当于六七层楼高了,结果眼看要坠地的时候,突然飞出来一个人影,抱着我和金锁两人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化去了我们俩下落的力量。我们俩惊魂未定地站稳后,发现是太乾,老赖和黄宪章站在身后看着我们几个人笑。不用说了,这三人的背包全都被吸在了墙上。   但老赖毫不担心,他还卖弄似的说道:“看看,我就说这边有火光,走这边肯定没错!”   金锁激动地抱住老赖就亲:“亲人啊,爹亲娘亲也不如你老赖亲啊!”   我没有金锁那么激动,历经了数次生生死死,似乎早已看开了。太乾对眼前的事情漠不关心,好像他救我们是天经地义似的,他只是抬头看着那具铁棺,用一种让人读不懂的眼神。   老赖也看到了,惊讶得合不拢嘴:“难怪古一指拼了命也要进来了,敢情这真不是一般的地方啊!”   我心念一动,问老赖:“古一指当年有没有从这里带走什么?”   老赖想都不想:“没有。”   “你好好想想。”   “哎呀,不用想。古一指是何许人也?有道是贼不走空,他就算是去了秦始皇陵,也得顺他点儿东西出来。这一次是他唯一失手的一次。他还说,迟早得杀个回马枪。你说,我能不记得吗?”   我之前遇到胡九川,给我指了一条错路,害我差点儿死在鬼市,他自称是古一指,其做法处处透着神秘。我又抬头看着铁棺,心说古一指是行里的前辈高人,他都没法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看来只好是我们三个加上俩老头儿一起使劲拽绳子了。但是跟吸力这么强的磁铁墙抗衡,我们能行吗?就算拽下来了,又怎么能防止铁棺重新被吸回去呢?   太乾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他猫腰一窜,陡然拔高了三五米,金光一闪,金色短剑就插进了磁铁墙中,接着另一只手握着银色短剑,两柄短剑相互交错,一步步地往上挪动身子。我这才醒觉:这小子的两把剑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就算是吸力最强的磁铁,对他来说也是无用。   我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巴巴望着太乾。   太乾果然不负众望,几下就移到了铁棺下面。他凌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背对着墙壁,两只手反握短剑,腰部用力,使劲往上一荡,双脚就钩住了两只兽腿。只凭借双腿的力量,他荡开身子,又是往上一纵,一只手抓住了铁棺的其中一只兽腿,然后就用短剑刺入了磁铁墙吸附铁棺的部位。   只听得“仓朗朗”,铁棺发出一阵清晰的摩擦声,陡然间翻了一个个儿,打着滚儿地砸了下来。“轰隆”一声落在地上,砸起了一大片的尘埃。说来也奇怪,此棺一落地,竟然没有被磁铁墙吸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问太乾,太乾只是说了句:“有机关。”   机关能控制磁铁的吸力,难不成能消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先人的智慧也太令人称奇了。问题是,铁棺不受磁力控制了,我们的背包怎么不掉下来呢?不过我顾不上纠结这些了,科技不是我要侦明的范畴。我赶紧收起了之前绑上的瑞士军刀,有件工具是一件。   我们聚拢在了铁棺的周围,由于刚才的位置限制,我们只能看清楚它的底部。但真正一睹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一指没有带走一件东西。因为这东西没办法打开!   没错,与其说这是一具铁棺,我看倒不如说这是一个铁家伙。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将一个人浇筑在了铁汁里。严丝合缝,一点儿缝隙都没有,可它又的的确确是个棺材的造型。金锁看得眉头紧皱,嘟囔着:“怎么开呀?”   除非是有专业的工具,否则根本打不开这铁棺。而且七百年前,如果真是用铁汁浇筑的话,恐怕海都身边的陪葬品都得被毁,所以也没有开启的必要了。   我摇了摇头:“看来是天意啊,既然人家这么费心竭力地做好了保护措施,我们也别开了。撤吧!”   刚说完这话,就见太乾抬手就是一剑,直接在铁棺的侧面开了一个裂缝!我着实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印象中,这小子属于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人,没想到要见到明器了,这时候比任何人都急躁。我怕他乱来,说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太乾说道:“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   “他(她)告诉我的!”   一句话,竟然噎住了我。这是在栈道边上太乾对我说的,他提到过这么一个人,还说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就带我去见他(她),却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很快,铁棺被打开了。出人意料的是,里面是中空的,推翻了我的猜想。铁汁浇筑不可能造成中空的造型。很可能是封棺的时候,整体浇筑了铁汁,造成了这种假象。棺材里躺着一个早已腐烂的尸体,穿着元代达贵的服饰,一看就不是个一般的主儿。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早就化为了一堆白骨,但他身边的陪葬品确实有不少。   太乾也不避讳死人,伸进手去就扒拉开了,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金锁撇撇嘴,笑声在我身边嘀咕:“不是吧,这也行?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呢?”大概是他看着太乾这种近乎“暴力”的盗墓方式很不理解吧。   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鸮鸣。我们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已经出现了一群人面鸮。在这个角度和这个空间,它们的笑脸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金锁先慌了神儿:“操,真是临老才夺宝,夺宝惹身骚!锁爷不管了!”他冲到了铁棺边上,随手抢了一些东西,可惜背包不在,他只好抓了一些看似值钱的小件儿,喊道:“连你们那份儿我都拿了,同志们,跟我冲啊!”说完,率先往来时的洞口冲去了。   老赖和黄宪章也跟着冲,老赖还招呼我:“小毛,还愣着干嘛,快走啊!”   看看头顶,人面鸮已经低空盘旋,看样子离我们非常近了,随时可能发动攻击。我吼道:“太乾,快走!”   谁知道,太乾突然红着脸怒吼:“我必须得找到那件东西!”他额上青筋暴起,眼睛布满了血丝,脸色铁青。认识他以来,他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表情。   我不由地被吓住了。老赖回过头来拉住我:“这小哥你还不放心嘛,人家比你能,快走!”不由分说,拽着我就跑。   跑到了洞口外,赫然发现这里也到处飞翔着人面鸮。我们没有了武器,没有了工具,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境。黄宪章老当益壮,当机立断:“快,跳河!”   一听说又要进入这恶心的绿水里,金锁的眉头直皱:“不是吧,又来?”   “不想死的跟我走!”黄宪章“扑通”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我一跺脚,妈的,顾不了这么多了,能活一刻是一刻,反正胃里没东西可吐了。我也紧跟着跳了下去。老赖和金锁没有了选择,只得咬牙跟着跳下来。   因为急于逃命,我这一跳,扎进了水面很深很深,估摸着有差不多五六米了。一入水里,我也不敢冒头。对于猛禽来说,捕捉浮在水面的鱼就跟在自助餐桌上取餐没什么区别。水下绿油油的一大片,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水游动在裸露的手和脸上觉得就像是一层油,十分难受。   我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远,只是觉得屏气越来越困难,渐渐开始脱力了,我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水下一慌的话,是最容易挂的。又游了一段距离,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着空气。头顶一阵疾风吹来,我看都不看就赶紧潜进水里。抬头望去,一只巨大的人面鸮从水面掠过。要不是躲得快,我今天就得出现在他的菜单中了。   我在水下极力搜寻着同伴的身影,又游出去好一段路,才发现前面有个身影也在往前划,游过去一看,是黄宪章,他冲我比划了一下,是专业的潜水手势,可惜我一个都看不懂。他只好瞎比划,闹了半天我才看明白。他的意思是找到了一条路,问我其他两人在哪里。我不得不浮出水面换口气,去寻找他们两个。   刚划出去没多久,老赖急匆匆地过来了,冲着我好一通比划。必须承认,相比于专业的潜水手语,这种瞎比划的手势我能更快的明白:老赖的意思是金锁遇到麻烦了!眼看就要出去了,金锁可不能出事,我急忙划过去。   绿蒙蒙的一片水下世界,我跟在老赖后面,终于见到了金锁,只见他两只手抓着自己的一条腿正在拼命挣扎。我急忙游过去,到了他身前一看,不禁寒毛直竖。金锁的左腿上,一条已经断成半截儿的千足虫正狠狠咬住他的腿。千足虫一般性情温顺,但是也有个别品种性格暴戾,带有剧毒。尤其是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古墓中,生物体系独立,昆虫动物能进化成什么怪物都不足为奇。我赶紧小心捏住了千足虫的头部,将它远远甩开,拉上金锁拼命游去。   这一路上,我们不知道浮出水面换了几次气,等到体力耗尽的最后时刻,我们周围的水质已经变得十分清澈了。待我们见到了一丝亮光,终于游出了水面的时候,赫然发现,这是一处我们并不曾见过的湖面。这里景色恬静,静谧祥和,谁能想到我们刚刚经历了一番生与死的冒险呢?   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走上了湖畔,金锁面色发黑,牙关紧闭,左腿已经肿得跟水桶似的了。我问黄宪章认不认识这是哪里,这附近哪里有医院。   黄宪章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 第四十九章 康西瓦河之谜   黄宪章四周看了一下,指着远处说道:“这是康西瓦河。河水从那个方向过来,到这里汇聚成了一个湖。”   我和老赖对视了一眼,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康西瓦河。老赖的神情很紧张,看得出来,他是既害怕又庆幸照片上的那个东西,似龙非龙。不过我们总算是死里逃生,没有遇到这个不知名的怪物,否则筋疲力尽之下再搏杀一场,我很可能会直接放弃了。   因为距离医院还有一阵子,我只好先帮金锁处理一下伤口了。我用瑞士军刀割开金锁的裤腿,看清楚了这个伤口:两个针眼儿大小的孔,周围的皮肤却都已经溃烂变黑,面积足有一个巴掌大小,更惊奇的是,两小撮白毛从两处伤口里延伸出来,还在轻轻地蠕动,好像是蒲公英的绒毛一般柔软,又像是鞋刷的毛一般密集,场景却让人毛骨发寒。   干我们这行的,必须学会处理任何被动物伤及的伤口,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做到应对自如。但是像金锁这样的伤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金锁铁黑铁黑的脸看着我:“毛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手上很严重啊,你别吓我啊!”他注意到了我神情不对,自己低头一看,吓得整条腿都抖起来了:“卧槽,怎么会这样,我的腿,我的腿!”整个人就像是突然疯了似的,老赖和黄宪章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他胳膊,按住他肩膀。我按住他的双腿,转身背对着他坐在了他的腿上,死死压住。   金锁左右挣扎,歇斯底里地大叫。也难怪,他倒斗出身,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是这么瘆人的伤口,任谁看到都会疯掉。   我掏出打火机,烧了两下军刀的刀刃,吼道:“按紧他!”   老赖和黄宪章卯足了力气,别看俩老头儿都上了年纪,认真起来是真不输给年轻人啊。黄宪章就不说了,现在他要跟金锁单挑,我估计金锁都占不到什么便宜。而老赖也是咬着牙将全身力量都压在了金锁的身上。   我也不能犹豫,时间一长,金锁万一发狂了就更不好说了。我一发狠,刀尖刺入了金锁的伤口,金锁“啊”地一声大叫:“张一毛,我操你妈,你太他妈狠了!”   他奶奶的,你这孙子敢骂我?我怕也不客气了,刀柄一压,刃尖一挑,直接给金锁的腿上豁开了一道口子,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暗红色的血液很快淹没了那两小撮白毛,但没想到,那些白毛反而舞动地更欢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被毒物咬过,这样的经历但凡是搞动物研究或者野外探险的人,应该都会有。但毒蛇、蝎子、蜈蚣、蜘蛛……甚至是石头鱼、立箱水母这些剧毒物都不会造成“长毛”的伤口。   虽然说千足虫有毒,但也不至于比上面那几位还狠吧?尤其是立箱水母,这可是世界上最毒的生物,只需要一点点的毒液,三十秒内就能致人死亡。瞅着眼前全力挣扎,嘴角流涎的金锁,断定这种千足虫的毒性无法跟立箱水母相比,可是造成的这种恐怖伤痕和漫长的痛苦感受,确实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即便是八百媳妇皇陵中的独角蛇,也不遑多让吧。   金锁痛苦地哀嚎将我拉回了现实,我也不敢乱想了,喊道:“老赖,给他咬上一块毛巾!”这也是未实施麻药的情况下常用的一种手段,为的是避免伤者剧痛之下咬到自己的舌头。老赖意识到了局面的严峻性,他忙不迭地遍身寻找:“没……没毛巾啊!”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他咬住!”   还是黄宪章当机立断,扯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团起来塞进金锁的嘴里。但金锁百般挣扎,老赖急忙上前帮忙。我因为背对他们,看不到当时的情景,只听得老赖痛叫一声:“哎哟喂,你个小兔崽子敢咬我,松嘴,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嘴!”   看样子,是堵金锁嘴的时候,老赖不小心被金锁咬到了。这时候也耽搁不得了,我看到金锁伤口处的白毛蠢蠢蠕动,竟然有茁壮成长的架势。我心中恨恨骂道:他奶奶的,难道说是因为这些血液灌溉了它们不成?   现在金锁的喊叫声成了“呜呜呜”,老赖的惨叫声却陡然拔高了。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动手。我毫不犹豫地一刀割下去,因为剧痛,我都能感觉到金锁的肌肉在抽动。他玩命儿地挣扎,要不是黄宪章死死压住了他,我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当我割下伤口附近的两片肉,给他包扎好后,这小子脸色煞白,半晌都没有说话。两片肉上的白毛还在颤抖,我看的周身不舒服,赶紧远远丢了出去。   金锁萎靡不振地躺在黄宪章的怀里,老赖则给自己的手指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李金锁,你大爷的,老子的手差点儿让你给废了!”金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的伤势过重,我们暂时还不能移动。每一个人都虚脱了,不可能背着他走,只能是原地休整了。   我坐在那里看着这三个人,脑子里想的却是太乾,这小子死也不走,他到底在棺椁里寻找什么东西呢?我掏出了漆雕盒,摩挲着思索打开它的方法,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昆仑山上凛冽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冷战,我们刚从河水里逃出来,每一个人的衣服都是衣衫褴褛的。高原上的冷风一激,真是冻得亲娘都不认识了。我们的背包虽然遗失了,但是身上好歹还带着些轻便的东西。黄宪章取出火石,打着后生了一堆火。这样多少能给让我们感受到一些温暖,驱散寒意。此外,黄宪章还跟我配合,两个人利用绳子和石头,捕了两条鱼,烤熟后大家一起吃了。自从掉进那个该死的地穴后,我还没有尝过热乎乎的食物。一块熟鱼肉顺着咽喉滑落到了胃里,只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吃过鱼肉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个时候,气温陡然降到了零下十几度,如果我们再不走的话,不到两个小时就会变成冰雕,得尽快离开这里,找到温暖的落脚点才是。好在黄宪章还在,他对这一带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说道:“从这里往西去,有一个村子,虽然村子荒废了,但还有一些房屋留下来,我们就在那里将就一夜吧。”   “大概有多远。”   “平时也就是两个小时,但现在李老板伤得这么重,咱们得尽快。”   说走就走,我们现在真的一刻也耽搁不起了。我主动请缨背起了金锁(这也是没办法,你总不能让俩老头儿干这份儿活儿)。然而就在我们准备动身的时候,我们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面前有一只黑乎乎的黑影正在朝我们缓慢走来,它四肢着地,走起路来两肩轮流高耸,嗓子里发出阵阵低吼,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牢牢注视着我们。   我心一凛:糟了,藏狼!   狼这种生物可以说是很神奇的物种,曾经有多起案例表明,狼具有极度的报复心理。我们初入这里便于他们发生了一场大战,如今又得重逢。乍看起来,这只是一只,但我们都明白,跟之前一样,这只是一只斥候,真正的大部队在后面。   我们个个都是有伤在身,筋疲力尽,这时候遇到了这只催命太岁,大有“生活你要玩死我”之感。更为麻烦的是,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弄死它,后面的大部队必然杀至。我们四个老弱残兵死路一条。不弄死它,那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这只藏狼就在湖水的另一边,它侧过身子,喉咙里发出了震慑似的威胁声,缓缓地沿着湖畔走,但不管如何移动,它的目光都始终不离开我们。我深知狼的凶残:遇到别的动物,只要它们不饿,我们又及时示弱或者主动回避,一般都不会遭受攻击;但是狼决然不同,即便我们主动示弱,它们一样会将侵入自己地盘的猎物残忍杀害,更何况我们他妈结过梁子!   老赖心寒了,苍老的声音都发颤了:“现在怎么办?”   我放下金锁,慢慢拔出了军刀,咬着牙说道:“还能怎么办?反正是没退路了。”   黄宪章也坚定站了出来。   我们的武器全都失落在了皇陵中,四个人加起来只有一把长不盈寸的瑞士军刀,用这种武器对付藏狼,这简直是开玩笑。不过我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最起码说起来我们不是手无寸铁。   那只藏狼缓缓走到了湖水边,影子倒映在了湖面上,它逐渐压低了上半身,屁股高高撅起。我心下大骇:不好,它要发信号!可是这片湖十分宽大,距离这么远,我们根本来不及在它嚎叫前杀死它。可恨我们的猎枪都遗失在了皇陵里,要不然这时候完全可以冒险一试。   这只藏狼压低的上半身突然扬起,刚“嗷——”一声,还没来得及将声音提高,就听得“哗啦啦”,临近的湖面突然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浪花,一只巨大的金红色物体跃出湖面,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一口咬住了藏狼。藏狼的嚎叫很快变成了哀嚎,“呜呜呜”的徒劳地蹬动着四肢,那条金红色的身影使劲一甩,衔着藏狼潜入了湖底。   眼前的这一幕,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我们却都呆住了,好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良久,老赖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什么东西?”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直到渐渐平稳后,方才说道:“高原土鲇鱼!”这是一种性情凶猛的肉食鱼,但是只有分布在甘肃省靖远到青海省贵德一带的黄河上游干支流及附属湖泊,没想到这里也有,更令人称奇的是,据我所知,这种鱼最大也只能长到四五十公分,但没想到这里的高原土鲇鱼竟然有这么大!从它刚才跃出水面的身材来看,应该会有十多米……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看来,老赖花大价钱买下的那张照片中,就应该是这种东西了。   但是细一想,喀纳斯湖中也有十几二十多米的哲罗鲑存在,照这么看,高原的生物系统还真是独树一帜。刚才我们在水里没有遇到这么变态的家伙,真的是老天爷保佑。我和黄宪章又对视一眼,现在回想起来,抓鱼的时候我们不知不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了。   藏狼、巨型高原土鲇鱼……不论陆地还是水里,这里都不安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我背上金锁,招呼大家往西去。 第五十章 奇怪的叔侄   因为被藏狼的“斥候”干扰,我们路上必须加快行程了。这样也好,急匆匆地赶路,我们出了一身的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暂时躲避了骤降的气温的侵袭。这一路上我们也不敢聊天,更不敢耽搁时间,生怕再遇到藏狼。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气温已经骤降到了零下二十度,出了汗,立马就结成了冰霜,我们全都冻得瑟瑟发抖。跟着,四肢也渐渐麻木起来。饶是如此,我们还不能做任何的停留。一旦身体完全失去了视觉,在这种环境中就意味着死亡。尽管道路险僻难行,但我还是咬牙坚持。   就在我感觉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眼前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灯光。这点灯光就仿佛是生命之源在召唤,我们欢呼的同时,感觉到身上重新充满了力量!   黄宪章却一点儿也看不出高兴的神情,他只是嘟囔了一句话:“奇怪,怎么会有灯光呢?”   我一愣:对呀,之前黄宪章说过这里是一个荒村的,应该没有人居住,莫名其妙出现了灯光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在?还是像我之前那样遇到了狐仙?莫名想起了上次遇狐仙的经历,心里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进村,外面实在是受不了了,我看到无论是老赖还是黄宪章,他们的眉毛和嘴唇处都结满了冰霜,想必我也是这样吧。可惜脸都冻麻了,没办法感受到。   我们从一处高岗上相对平缓的路上走下来,进了村子。那处灯光是在村口,看看停在村子外的吉普大越野,我们推断这可能是几个驴友出来游玩的。我们欢呼雀跃,这个时候不可能独处。我们没装备,没食物,没水,而且这里既然成为了荒村,很大可能是因为交通不便。如果没有救援的话,三天我们走不出昆仑山就意味着死亡。   作为圆滑的长者,老赖上前拍了拍亮着灯光的屋子,“吱——呀——”一声,一个男子打开了门。这个男子长得骨瘦如柴,身材矮小,看打扮像是一个汉人,他看了看我们四个,一开口就用公鸭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赖赶紧满脸堆笑:“我们是来这儿旅游的,跟大部队走散了,想借你们这地方歇会儿,讨点儿东西吃。”   小瘦子一听就不耐烦了,晃着手:“我们自己还不够呢,快滚快滚,滚滚滚!”   屋里传来了一声:“老六,是谁呀?”   “叔,是几个遇难的,想管咱们要点儿吃的。”这个叫“老六”的小瘦子冲屋里喊。   屋里的那个声音又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小瘦子这才不甘心地开门放我们进屋。   当地多民族杂居,屋子建得也很有意思,从外面看来像是少数民族的产物,但是屋子的布局:两边各一间卧室,中间一个带着灶台的大屋,又像极了北方汉族的建筑。我们进了屋,发现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人,正坐在灶台边上炖着美味,架在灶台上的铁锅里传来阵阵的香味儿,让人垂涎欲滴;另一个却是一个让我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正睡在地上的老熟人——老财!   我打了一个突:老财怎么会在这里?不必说了,这一定是胡九川的杰作了。   老财正在眯着眼睛睡觉,听见有人进来了,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我以为他一定会跳起来大叫,没想到就像不认识我似的,翻个身继续睡了。   我松了一口气,老财不可能不认识我。他没有表现出来,一定有他的原因。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威胁。眼前这个中年人和小瘦子说不定就是看守他的人,我决定见机行事,我给了老赖和金锁一个眼神,让他们俩不要动声色,主动上前对中年人说:“大哥,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都得冻死了。”因为太冷了,我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无形中也为自己的演技加了几分。   中年人从灶台边上拿起了一瓶白酒,光秃秃的瓶子也没有商标,举起来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来,整一口。”一嘴浓浓的东北腔。   老赖一听,主动凑了上来:“唉呀妈呀,你是东北的?”   “嗯呐。”   “哎呀,我也是,你说咋这巧呢?老弟你东北那嘎儿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俩人越说越动情,越说越亲热,瞅那架势恨不得一个头磕地上了。老乡唠嗑我也插不上嘴,只好要了一些应急的药品帮金锁换药。小瘦子好奇,凑上来伸着脖子望。   将我解开金锁腿上的绷带,露出了皮肉外翻的伤口时,小瘦子明显打了个哆嗦,也用一口纯正的东北腔说道:“唉呀妈呀,这哥们儿伤得不轻啊!咋整的?”   “碰到狼群了。”   “这地界儿真有狼啊?”   我学着他的腔调:“可不咋地!”   没想到,小瘦子扭头对中年人说道:“叔,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花老大他们还不信呢,非要去,都一个多星期了,肯定是捂里面了呗!”   一听“花老大”这仨字,我手一抖,消毒酒精倒下去了半瓶,金锁疼得杀猪似的大叫:“啊——毛爷,你公报私仇啊这是!”   我没心思跟金锁打嘴炮,只是想起来:不管是花老大还是刘警官,他们自己都说自己是从押送途中遇到变故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有人在外面接应他们。而且,老财明明是胡九川带走的,现在却跟花老大的人在一起,那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花老大是胡九川的人!   我想起了小白玛拉姆的那幅画,老板也说当时除了两个老头儿和一个女孩儿,还有几个年轻人。妈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忘了。我心中暗暗责怪自己,不过看眼前这个情况,小瘦子属于典型的没脑子,应该算是比较容易对付的那种。唯一的麻烦是这个正在和老赖推杯换盏的中年人,不知道他的本事怎么样。不过作为胡九川的手下,又在这里负责看押老财,本事应该差不了。我决定先不采取行动,静观其变。   酒过半酣,老赖和中年人都闹了一个大红脸。此时铁锅里的东西也炖熟了,掀开锅盖,气蒸氤氲,夹杂着野味的香味。中年人赶紧说:“老六,去拿个家伙来。”扭头又对老赖说:“老哥,我跟你说,瞅见没,今儿我打的一只野鸡,咱们哥几个儿都给它消灭光喽!来,哥儿几个都过来,咱们开整!”   这只野鸡并不大,好在还有其他的东西,诸如冬菇、油菜之类的,再把馒头类的干粮泡在里面。我们虽然吃过了烤鱼,但是长途跋涉了很远的路,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一起吃了起来。在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小瘦子特意留了一个鸡腿和几块干粮,连着一些菜,盛在了一个饭盒里,主动给睡着的老财送了过去,说话声音还特别客气:“财叔,财叔,您老醒醒,吃饭啦!”   连叫了四五次,老财才睁开了眼睛,闻了闻香味,接过饭盒去吃了起来。   我见小瘦子对老财这么客气,老财也不像是他们绑来的,于是故意问道:“这位老先生是什么人啊?”   中年人呵呵一笑:“长辈儿,家里的老人。”   我心说怎么都爱冒充老财的后辈儿呢?胡嫣梦是这样,眼前这个中年人也是这样。管老财叫声爷能发大财是怎么着?我也不问了,知道再问下去得到的信息也全都是假的。吃过饭后,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天。中年人说他叫王先安,小瘦子叫王历,他们是来旅游的,我当然不信了。到了半夜,都准备入睡了,但这种环境下还是要有人守夜的,王先安叫王历来。王历一脸的委屈,看样子没少挨王先安的欺负。我灵机一动,主动提出来我跟王历一起守夜。   王先安狐疑地看了看我,最后点头同意了。   等大家都睡熟了,四周安静下来了,王历问我:“毛哥,你为啥跟我一起守夜呢?多累人啊。”   我装作自己很讲义气的样子:“我要不陪你,你得多无聊?”   王历连连点头,压低声音说:“真是的,我跟你说,我这位叔,人老狠啦,我是他亲侄子都没用。”过了一会儿,他嘿嘿一笑:“没想到毛哥你这么讲义气,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不是好人呢,这才要轰你们,你别记仇啊!”   “咳,这有啥。这地方遇见了,说好听点儿的是缘分,不好听点儿,都得有点儿防人之心。”   “对对对,我叔也这么说的。”   “哎,你叔的手艺不错啊,炖的那只野鸡味道真不错,像是你们东北的铁锅炖大鱼啊!”我特意恭维他几句。   听了我这句话,眼前的这位小瘦子不禁飘飘然了:“我跟你说,我叔的手艺那可是关外一绝!当年就连首长都亲自尝过呢!”   “这么厉害啊,做菜好也是一门手艺啊,现在厨师又这么挣钱,他一定是赚个盆儿满钵满吧?”   “哪儿呀,我叔早就金盆洗手啦!”   我装出很错愕的样子:“为啥啊?”   小瘦子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我叔做过人肉包子!” 第五十一章 老财的故事   人肉包子……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吃下去的野味差点儿又吐出来。一句话来形容这四个字:“人肉包子已退出江湖,但江湖上到处都是人肉包子的传说。”从当初骇人听闻的“人肉叉烧包”,到后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北京西单人肉包子事件……可以说这是人类最深处的恐惧。   王历接着说道:“具体的经过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叔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只知道当初他干饭店的时候,有个村干部天天来白吃白喝。我叔后来跟他说过这事,他就提出打欠条。说每年结一次。就这样到了年底了,我叔拿着欠条去结账,没想到被他的人打了一顿,还把欠条都抢走了。我叔不服啊,就想着去告,但那个时候,法院怎么可能向着我叔呢?   “我叔不服气,一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就去找了这个村干部,杀了他全家!”   我心里震惊无比!没想到王先安竟然这么狠,灭门这种事情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王历接着说:“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都认为我叔死定了。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回来了,我们都很惊讶,问他是越狱了还是怎么着了,他也不说,当天晚上收拾东西就走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不认识他了,因为他长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觉得他应该是整容了。”   眼前的这个王先安长得并不好看,如果真是整容了,充其量算是一个失败的手术。不过又一想,一个逃犯,整得跟刘德华似的反而容易暴露。   我不屑地说:“吹吧你就,你叔以前是厨子,我不信他不干这行了能养活自己。”   “嘿,当然不是啦,我叔神通广大,认识了一位高人!”   “谁,有本事说出来!”   “说出来你也不认识。”这次轮到王历不屑了。   我冷笑一声:“行了,不听你吹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吧。”   “别呀,我跟你实话实说吧。这位高人叫古一指,干的是挖人祖坟的买卖,你听说过吗?”   我内心极度震惊,但表面上面色无常,笑了笑:“没听说过,没听说过。”   “你看,我就说嘛,说了你也不信。”说着,王历打了一个呵欠。   我说道:“你去睡会儿吧,我盯着,后半夜我叫你。”   王历也不客气,转身躺下就睡了。   折腾了一天了,我也没沾枕头,这个时候却一点儿也不困。看来,极有可能是胡九川再次化名古一指,收拢了王先安、花老大这么一批亡命之徒为自己效力。要说胡九川的实力,我是绝对相信的,他绝对有能力把这群人治得服服帖帖。不过,他为什么要借助古一指的名号呢?我们在皇陵中的偶遇,如今看来更像是他的一种预谋,不管是花老大还是刘警官,他一直装作跟他们不认识,要不是我命大,几乎就死在花老大那拨人手里了。还有,一觉睡醒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市呢?我思索良久,都想不明白胡九川为什么这么做。他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我正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冷不防一只大手突然伸出来捂住了我的嘴,吓得我一个激灵。随后一记肘锤打了出去,没想到着力点却空空如也。这一下因为发力太大,我自己的胳膊都差点儿脱臼。   那人虽然躲过了我的攻击,但是怕我再度攻击弄出动静,急忙在我耳边轻声道:“嘘——我是老财!”   要不是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打死我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点点头后,老财松开了手。我回头看去,果然是他。老财指了指门口,就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去了,我紧随在后。   走到了一棵树下,我迫不及待地问:“老财,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财却一脸的愁容:“小毛啊,你得拉大爷一把,你快带我走,要不然古一指回来我就死定啦!”   妈的,这哪儿跟哪儿啊,我都晕了。我快急死了,说道:“你得先说是怎么回事!”   老财见我态度坚决,愣了一下,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我就知道,当年的事情瞒不住。”   “别卖关子了,你早说咱们就早走,说晚了,谁都走不了。”   粗大的树根有一段儿冒出了地面,老财坐在了上面,他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问我:“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我心里骂娘的心都有了,这家伙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啊,这时候还能慢条斯理地问这个问题。   “我本名姓徐,老家就是徐家庄,你来茶馆听得那段儿书,也是真实发生的!”   此言一出,我倒没显出多少惊讶来。能对那段历史知道得如此详细清楚,除了自己亲眼所见,别的也没办法解释。我没有插嘴,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不但是真实发生的,我还是其中的一个参与者,我说的那段儿书里,有个叫崩豆的人记得吧?那就是我。当年,我亲眼看到了虎子是怎么杀死的七叔,这段故事你都听过了。可惜……你后来没有来茶馆,而我这段书的后文你也就不知道了。”   我现在真是急得脚心挠墙了,心说我的活祖宗,你倒是快点儿说呀,真当你是在说书呢啊!   “后来,虎子说要带着我们去发财,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干什么,隐隐约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当时全国乱成了一锅粥,只要你是年轻人,穿绿军装,带红袖箍,火车免费坐,饭随便吃。就这样,我们一路北上,最后到达了内蒙。我们下了车,不知道要干什么。   虎子只说跟着他走好了。我们愣头愣脑的一群人就跟着他走,路上还遇到了一个知青,这个知青跟我们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他自称叫闻天崖。”   老财的语气平缓起伏,真跟说评书似的。我却听得心头一颤:闻天崖!这不是黄宪章所说的科考队的领队吗?按照年纪来算的话,正好对得上。虽然我的呼吸骤然加重,心跳不已,但是我不敢打断老财的说话,他缓缓说道:“那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个闻天崖是虎子之前就联系好的,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就这样,闻天崖带着我们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大草原,听说那里归属什么什么旗,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里有一个石阵,都是三五米高的大石头,雕刻的是一整张的人脸,总共有多少,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是非常多。这时候,虎子才对我们说,这石阵下面镇着一条龙!   “开始谁也不信,都认为这是胡说八道。可是虎子的威信已经立起来了,不由得我们不信。当天晚上,我们就开始行动了。闻天崖给我们找来了家伙,我们就在石阵的最中间,按照闻天崖给我们指的地方开始挖了。   “我们一共有二十多人,真是人多力量大啊。别看我们都是一些不安分的年轻人,在那个大年代下,‘集体荣誉感’还是很强的,谁都不肯落后。还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在那个地方掘出了一个深达十多米的大坑。奇怪的是,接下来我们再掘地,却怎么都掘不动了。甚至我们手里的铁锹什么的都崩了口。虎子一下子着急了,他从我手里夺过去了镐,使劲锛下去。没想到这地比石头还要硬,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小印儿,虎子手里的镐把儿却折了。   我听到这里,也微微一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镐砸下去的力量是相当猛地,没理由这么不济事啊!   “接着,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觉得我们脚下的地面往上拱。我们都以为是地震了,谁都努力往坑外爬,但那个十米多高大坑怎么可能说上去就上去呢。我们还没爬到一半儿呢,从地面里突然射出来无数的弩箭!   “那叫一个惨啊,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死的死,亡的亡。”说到这里,老财苦笑了一下,“我也中了几箭。”说罢,他解开了厚重的衣服扣子,露出了脖颈左下侧的一处皮肤,形同枯槁,皮肤褶皱,但比起这些来,还有一处更醒目。那里有一个黑漆漆的青铜管,露在皮肤外两公分左右。   “箭头完全进去了,只剩下了这个……都是倒钩狼牙箭,当时拔不出来,时间一长,就长在肉里了。一到阴天下雨,我是生不如死啊!”   我问道:“你们当时活下来了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中了箭我就晕过去了,直到一场大雨浇醒了我。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坑里,但是……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泥坑,黄土混杂着雨水淹没了我的脚踝,我想努力爬上去,却被绊倒了。不过就是因为这一绊倒,我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我摸到了龙,我摸到了龙!”   至今想起来,这句话对我造成的震撼今日犹在。龙不过是传说中的神兽,现实中又怎么可能存在呢?但是老财信誓旦旦的语气和如锋芒在背的神情,绝对不是说谎话的样子,如果他在说谎,那他的演技也太高明了,问鼎奥斯卡影帝都绰绰有余。   可是如果想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龙,我又很难说服自己,除非……除非我能亲眼得见。我想到了胡九川对我说的话,他多次提到了内蒙,包括当年的孙胖子在内蒙金国墓的遭遇。   “后来呢?”我难得地主动问了一次老财。   他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真的摸到了。它浑身都是巴掌大的龙鳞,摸上去很硬,而且触手冰凉。我当时就吓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知道玩命儿地跑。我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也顾不上伤势了,就是跑!我跑了多久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是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我知道,我们这次玩大了,回到村里,肯定会露馅儿。索性我就不回去了,一个人全国游荡,一直到了景洪,唉……”老财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问道:“这件事情你不说,没人会知道,为什么你要把这个故事当众讲出来?” 第五十二章 编号207   “我这也是没办法,”老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欠了债,债主知道我当年犯下的这些事,就说只要能把这段编成评书,那些钱就不用还了。”   我靠,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规矩?说段儿评书就不用还钱了,这样的债主请给我介绍一车!   老财注意到了我狐疑的神情,说道:“你认识我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谎。实话跟你说了吧,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债主为什么让我这么做,直到后来,我才弄清楚了:他是想找到当年曾参与这件事情的人!”   “为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跟这个老板接触的不多,每次他要找我,都是打发他的秘书来,除了第一次借给我钱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   我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老财的经历过于传奇,中华上下五千年,能摸过龙的,恐怕一位也找不出来,当然,上古神话除外。但是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又不由得我不信。最关键的是那个老板,他为什么要找到当年参与这件事情的年轻后生呢?按照老财的说法,一行二十多人,如果都困在一个坑里面,万箭齐发,老财能逃出来已经算是奇迹了。说不定其他那些人都死在那里了……不对,还有一个,外号叫蛤蟆的,他还活着!老财是怎么知道的?   我赶紧提出了我心中的疑问。老财说,这也是那个债主授意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债主要他这么说。“不过,”老财话锋一转,“那个债主……当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感觉……感觉……”   我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追问道:“你感觉怎么了?”   老财起先沉默了片刻,而后坚定地说:“感觉他知道蛤蟆的下落!”   “这个债主长什么样儿?”   “高个儿,黄脸儿,高鼻梁,戴着一副眼镜,今年得有……六十多岁了……哦对,最重要的一点,他……”   “哟,老先生,你们唠着呢?”老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先安走了过来,一脸的阴鸷笑容。   妈的,我只顾着探究事情真相,竟然忘记了注意周围的情况。王先安可是一个狠角色,如果让他发现了我跟老财过从甚密,恐怕我们俩都得交代在这儿。我遂笑着说:“老先生睡不着,我陪他聊聊。”   王先安狞笑着说:“行啊,你们俩唠吧,这老先生一般不开口,你陪他多唠唠。”说着,眼神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老财。   老财则一句话也没说,就像是没看见这家伙似的。我看得出,王氏叔侄对老财虽然有很多不满,却很恭敬。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老财有他们要的东西,投鼠忌器,所以王氏叔侄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何止王氏叔侄,我也一样。老财身上有太多我急需知道的秘密,即便老财说的全部都是真的,那还有一点我没有弄明白:古一指为什么要绑架他?而且从头到尾,我都没见王氏叔侄对他实行禁锢。他既然可以带着我来到这棵大树下,就算是走出这个院门也没问题啊。自己跑就是了,何苦要我带他走呢?   又一想:可能是因为周围环境恶劣吧,老财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怕是够呛。突然,我打了一个激灵,用一种充满了诧异且惶恐的眼神看着老财。   老财完全没有了刚才与我密谈时的精神头儿,反而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蜷缩着身子。   这老头儿……刚才明明躲过了我的肘击!我不敢说自己的身手有多好,但是常年的野外生存经验与和野兽搏杀的经历,让我有了一个强健的体魄和敏捷的身手。不吹牛的说,现在面对一两个普通人,我可以轻松应对。但是我一个肘击打出去,老财竟然能轻易躲过,他的反应,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普通老人应有的。   我的额头忽然沁出了汗珠,我觉得一直以来自己都被蒙蔽了,身边充满了太多读不懂的人和事。自从王先安到来后,老财一直低着头,他慢慢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走了。望着他那个佝偻的身影,我只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就像是一座大山,迎面压来。   密谈就这么结束了,王先安来了,我索性叫醒了王历,自己找个借口去睡觉了。尽管心中充满了太多的疑惑。但是周身疲惫袭来的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闭上眼睛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金锁推醒了我。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老赖正在院落中跟王先安商量着什么,老赖的手指还不断比划着,有点儿像是谈价钱。王先安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黄宪章则在一边冷眼注视着这一切,我问金锁发生啥事了。金锁说,王氏叔侄不想留我们了,叫我们离开,老赖想要买他们一些装备,正在谈价钱。   我爬起来走到院子里,只听老赖声音陡然提高:“大兄弟,你这可不对了,咱们都是老乡,在外面混不容易,得互相帮衬着呀!”   王先安也说道:“唉呀妈呀,老哥,真不是我不帮,你说我们这装备那都是按人头准备的,分给你们,我们这边就得少四个人的。回头儿我们这边的人回来了,你说咋整?没装备就得死在这嘎儿,你说呢!”   老赖据理力争:“大兄弟,咱这样,反正你们人去了那么久了,他们一准就回来了。这些装备呢,足有富余。你卖给我们还不行吗?只卖给我们一小点儿,这样,你按照两个人的分量给我们。你们也能过去,咋样?”   “老哥,我是看装备的,别的我不懂,回头儿要是过不去呢?我们就得有几个兄弟死这嘎儿,这责任我找谁去?”   这个王先安也是一根筋,我见双方争执不下,赶紧走过去打圆场:“好了好了,老赖,咱们别跟人家争了。这样,”我扭过头来对王先安说,“王哥,我们这就走,你也不用轰我们。”   老赖一下子就急了:“你疯啦?这是雪山啊!几千米的海拔高度,还有藏狼群,没有装备的话,咱们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王先安铁了心要赶我们走,多说无益。我叫老赖和黄宪章帮把手,我回屋背上金锁后就准备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历忽然跑过来帮我们开门,小声说了一句:“西边有个看守所,里面可能还有些武器啥的,你们不如去那儿看看。”   这地方还有看守所?我们四个人都挺诧异的。这是一个地处边陲的荒村,交通不便,取水困难,而且村子的面积也不大,住户零星散散。这样的村子里有一座看守所的话,未免太奇怪了。临走前,我看了一眼老财,他躺在屋子里背对着我们,恢复了之前“大家不认识”的状态。   但是当我们走到那座传说中的看守所的时候,恍然大悟。这并非是什么看守所,而是过去的寨子中实施“家法”的地方。在过去的少数民族寨子或者部落中,都会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虽然这些条约限制不同于汉人的法律,却是大同小异。如果谁违反了这些规矩,族长或村长就会执行惩罚措施。一个家庭、一个家族、一个村寨、一个部落……乃至于大到一个国家,莫不如此。   眼前的这个“看守所”就是这里的村长执行家法的地方。这是一座两层高的建筑,全部用石头堆砌的,建筑的正门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铁栅栏,每根栏杆都是粗如儿臂,更夸张的是,上面倒刺横生,密密麻麻的。透过栅栏往里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根本看不清楚。   铁栅栏没有上锁,听黄宪章说,这里民风纯补,只要是进来这里,即便不锁门,这里的人也不会出去。我不由地感慨过去的风气。不过这个地方,里面应该会有一些刑具类的吧,好歹也有能充当武器的家伙事儿啊。   我壮着胆子推了推铁栅栏,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这个村子荒了多少年了,边缘与墙壁只见结了一层厚厚的铁锈,根本推不动。金锁趴在我背上指挥:“毛爷,用石头,用石头砸!”   我左右看看,有一块石头重十来斤的样子。我让两个老头儿扶住金锁,我捡起那块石头,狠狠砸向了铁栅栏的边缘。随着“咣咣咣”的声响,铁锈纷纷落下。用着这么不趁手的家伙,没一会儿我的手上就磨出了血泡。好在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多久,三五十下过后,“哐”的一声,铁栅栏的牢门被砸开了。   我们走进去,因为太过黑暗,即便迎着清晨的阳光,也只看到了门口的陈设,左右各有一个火把垂直挂立在墙壁上。掏出火石将火把点着后,逐渐看清楚了这里的布局。这是一个上下两层楼的格局。正中央摆放着十字形的条石,有点儿十字架的意思,左右两边摆放着各种刑具,皮鞭、烙铁、夹棍、钉子板等。两侧是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分成了两下两层,一层与二层之间是用一排原木隔开的,牢门全都是铁门,留有一个小小的气窗。而且二楼也没有护栏,看到这个布局的第一眼,我想这大概是世界上安全措施最差的一所“监狱”了。   我们找了几件刑具充当武器,我拿了一根短棍,老赖拿了一条皮鞭,黄宪章挑的是一柄钢爪,金锁坐在一边哼哼唧唧,还是老赖给他挑了一条铁链。这时候就甭管趁手不趁手了,将就用吧。   老赖举着火把照亮四周,说道:“这监狱,有点儿意思,你们看,上面还有编号呢。”我一间间牢房看过去,果然,在每一间牢房的铁门上端,都有一个简单而清晰的门牌编号,是铜质的阿拉伯数字,而其中一间处在二楼的牢房,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的编号是——207#### 第五十三章 白骨   我快步走上去,举着火把透过气窗费力地往里照,但是火把的照射范围有限,加上气窗很小,我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那把从闫显疆干尸中发现的钥匙和背包一起遗失在了皇陵中。加上录音中提到的是“招待所”而并非监狱,我想,207编码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一种巧合。   可能每个人都会有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心理存在,我决定试试。我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看来这里也是封死。其余三人看到我想打开这扇门,都很诧异,金锁更是叫道:“毛爷,打猎你是把好手,这溜门撬锁还是算了吧。”   我不甘心,想去外面搬块石头来试试。哪知金锁拦住了我,他一伸手,管黄宪章要来了钢爪,然后让老赖和黄宪章扶着他到了二楼,他用钢爪顺着气窗钻进去,然后摸索着门栓。过了一会儿,我清晰地听到了“咔”的一声,看来是钢爪钩住了门栓。金锁使劲一提,“嘿”了一声,“喀拉”,铁门开了。   铁门打开的一瞬间,传来了一阵阵的霉味,还夹杂着一股腐肉的味道。这种味道着实难闻。我立马捂住了口鼻,手中的火把朝前面照去。牢房内的面积并不大,二十多平左右。随着我越走越深,正对门口的位置,我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眼前突发的这一幕令我悚然一惊,这种环境中居然还囚禁着一个人,氛围实在太过诡异了。   这座村子荒废了多久我不清楚,但是从这里阵阵的霉味可以推断出时间已经很长很长了,如果说这里囚禁着一个人的话,那么百分百他已变成了尸体。身后的金锁和老赖、黄宪章发现了这一情况,每个人都不说话。   我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在火把的照射下,看清楚了这个人的全貌。没有意外,这个人早已经死了,从死后的姿势来看,他是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咽气的。我虽然长年跟动物的尸体打交道,但是跟死人打交道不多,何况眼前的这个人化成了一具白骨,我已经无法推断出他的死亡年份了。只是能看出,这具尸体穿着专业的登山服,还戴着一顶风雪帽,手边放着一只高原专用的绘测笔。我搜索了一边尸体身上所有的衣兜,都没有有价值的线索。这时候我注意到,这具白骨的颈部闪闪发光,伸手进去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型的心形吊坠,陶瓷制品,值不了几个钱。   没想到我身后的黄宪章只看了一眼,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撞开身前的金锁和老赖,喘着粗气冲到了我面前。金锁叫了声:“卧槽,老首长您留神,差点儿被您撞到,照顾一下我们这些伤员好不好?”   但黄宪章恍若未闻,他伸出了颤抖的两只手,冲我巴巴地张望着,眼神中有些凄苦与惊异。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心形吊坠放进了他捧起的双手中。   黄宪章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的双眼红了,看看吊坠,又看看白骨,嘴唇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锁问道:“老首长,您这是怎么了?这人……是你朋友?”   此话一出,黄宪章老泪纵横,扑倒白骨上嚎啕大哭。我们谁也不说话了。印象中,军人伤心,都是默默流泪,但神情坚毅。作为一个老兵,哭得如此悲戚,那一定是情到深处了。我们不敢冒然打断。   黄宪章哭了许久后,才颤抖着说:“这是欣欣,是欣欣呀!”   我们闻听此言,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按照之前黄宪章的说法,科考队明明全都陷落在了皇陵里,我进入那里的时候也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怎么好端端地,叶欣欣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止我很难相信,金锁也问道:“不是……这……也……老首长,您确定您没看错?”   黄宪章捧起心形吊坠说道:“这是她常年佩戴的,你们看。”他翻过吊坠,我们看到它背面清晰地刻着一个“欣”字。金锁跟我的时间久了,大概最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此刻的心情,恐怕是任何人不能理解的吧。   “我想请求你们一件事。”黄宪章抬起头来,眼眶中噙着泪。   “老首长,您说吧。”面对这样的一位老人,我们很难拒绝。   “我想把欣欣带走,让她入土为安。”我们点了点头。我主动上前帮忙。但是二十年过去了,这具白骨早已散架了,我们只能是用叶欣欣的登山服包住她,说不上对死者不敬,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我将火把交给了金锁,叮嘱他举好了。这里的脚下全都是原木,万一引起火灾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叶欣欣的骨骸,在跳动的火光照射下,内心着实波澜。没想到这个时候,金锁举着的火把渐渐偏离,我扭头不满地说道:“锁爷,咱们能认真点儿吗?”   金锁却指着墙壁说道:“墙……墙上有字!”   我扭头看去,只见墙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红蓝色字迹,这是高原绘测笔的痕迹,我赶紧转过身去,也顾不上黄宪章那边了:“金锁,把火把给我!”   接过火把来,我对着墙壁,第一眼看上去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墙壁上大大小小地写满了两个字:恨、杀!大大小小的这两个字充斥了正面的墙壁,让人觉得惊悚非常。   以前听黄宪章的叙述,印象中的叶欣欣是一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儿,但谁会想到当她被囚禁在这个地方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景象?难道说她是被人关在这个地方的?是有人要害她?我回想了一下,这扇铁门外没有锁,牢门是从里面被拴上的。叶欣欣要出去的话随时可以,并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那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写上这满墙的字呢?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   黄宪章擦干了眼泪,重新振作起来,分析说道:“你说的不错,没有人限制欣欣的自由,她想要出去随时可以,但是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还要把自己关在这儿呢?”   我走到牢门后面,观察了一下门栓的结构。这种门栓是最常见的那种,一根铁棍,一扇铁页,铁页上有个长条形的方形孔,用来咬住门板上的锁眼,此外,牢门最外面,也有一个锁眼,是用来从外面锁住牢门的。我并不确定这个207跟我手中的207钥匙有何关联,但我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缓缓转回身来,对大家说道:“危险……”   “啊?你说什么?”老赖没有听清。   我舔了一下嘴唇,说道:“叶欣欣当时遇到了危险,这种危险足够要了她的命。她很害怕,所以就一路跑,一路跑……当时这个村子很可能已经是荒村了,叶欣欣无处可逃。她知道,就算她躲进民宅里,也迟早会被发现,所以只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扫视着四周,补充道:“就是这里!”   “等等等等……”金锁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下,说道:“照你这么说,叶欣欣是遇到了危险,无处可藏,所以来到了这里,主动拴上了铁门?”   “没错,只有这样,她才能躲过那种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这只是一种合理的解释。”   黄宪章说道:“如果你说的这些成立的话,这些字怎么解释?为什么叶欣欣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出去呢?”   我来回来踱了两步,说道:“叶欣欣虽然学识渊博,但是终究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遇到危险后,没来得及想太多,只想先躲过眼前的危机,就跑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危险也来了……叶欣欣当时肯定是非常害怕的,她不敢出声,只能是流着泪默默忍受着这种恐惧……直到,危险发现了她!但是这个危险很奸诈,他和叶欣欣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在牢门的外面加了一把锁!”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全都屏气凝神,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听着我说下去。   “当锁头‘咔哒’那一声传来的时候,叶欣欣疯了,她冲到气窗前歇斯底里地大叫。她知道,危险锁住了自己,自己就真的要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危险锁住了她之后,就离开了。此后的日子里,叶欣欣尝试了一切办法,都没能打开牢门。一天天过去了,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叶欣欣的体力也接近了极限,她在临死前,利用手里的这支高原测绘笔,将满腔的怒火宣泄了出来!就是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些!”   “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外面没有锁啊!”金锁问道。   我说道:“这就是危险的聪明之处,也许是过了四五天,也许是过了一个星期,危险回到了这里,他打开了牢门,开门方法就像我们这么开门一样,很简单。进入牢房,危险发现叶欣欣已经死了。于是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让这具尸体成为无名死尸,他拿走了叶欣欣身上的所有东西,除了心形吊坠和掉落在地上的高原测绘笔,他因为疏忽没有发现。然后他就离开了。”   “毛爷,咱不行就被硬充福尔摩斯行吗?照你这么说的话,咱们进来的时候,这门可是反锁的,又是谁锁上的呢,难道叶欣欣死而复生?”金锁这种疑问恰正及时。   我现在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我的个人推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使整个事件看起来更合理,虽然金锁有疑问,我却肯定了他的说法:“没错,你说的对,正是叶欣欣死而复生!” 第五十四章 兵站的207   “死而复生”,这四个字一出口,三个人都呆住了。金锁的神情明显是懵了一会儿,然后大笑的。老赖也说道:“小毛,你这推断太扯淡了!”   “并没有。”我很坚定地说,“现在的主要分歧点就是这扇门,危险走了后,没有锁门。但是叶欣欣的体力和生命都已经到了尽头,她不过是装死。缓过来之后,叶欣欣知道自己就算是逃出去也逃不出这个村子,因为她这时已经没有力气,而且危险还在。于是,她拼劲最后的一丝力气,重新拴上了牢门,并且利用高原绘测笔最后的一点笔油,写下了自己的遭遇!”   说完,我的手缓缓掀起了登山服的一角:“就在这里。”   登山服上赫然写着:“凶手闻天崖!”   “闻天崖!”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黄宪章格外震惊。也难怪,二十年前,科考队的领队竟然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的队员,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的。黄宪章的拳头握得咯咯响。   我之前见过叶欣欣的字迹,这些娟秀的字体出于她的手笔无疑。我又说道:“虽然不明白闻天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好鸟。”我又转回身来看着金锁:“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你把火把移开了吧?要是你不移开,我早就弄清楚了。”   “行了吧你,这么五个字,你看看你说了多少!”金锁纵然有伤在身,也不忘了反唇相讥。   我笑了一下,知道这种相互讥讽对上金锁就是没完没了,索性不再争论。不过话说回来,叶欣欣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在墙上写了那么多的字,却没有留下闻天崖的名字。因为她知道,闻天崖一定会返回,如果墙壁上留下了他的名字,那么他一定破坏掉。所以,叶欣欣在自己的衣服上写下了“凶手闻天崖”五个字。面对着一个死人,闻天崖自然放松了警惕,也不会去翻叶欣欣的衣服,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儿,却以这样的一个结局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令人不胜唏嘘。   不过倒有一点确定了,这个207,跟我所要找的207房间没有任何的关系。我问黄宪章附近有没有招待所之类的地方。黄宪章摇摇头,说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家招待所是在阿克陶县,这几年旅游业兴起,新建了许多宾馆和酒店。   我沉默了一会儿,新建的显然不是我的目标。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问他当年他所管理的兵站有没有房间号。他回忆了一下说有的,不过兵站后来已经荒废了,新的兵站距离这里还很远。   我灵机一动:“那你以前的兵站还在吗?”   “在是在,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又问:“老首长,你回忆一下当年你的兵站有207房间吗?”   “有!”   “那间房间是做什么的?”   黄宪章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一开始是一间办公室,后来改成了一个宿舍。不过……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那个房间……是……”他犹豫了片刻,始终说不出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我连声的焦急催促下,黄宪章才缓缓说道:“是我给科考队腾出的房间,而且……当年那个辽宁兵被‘鬼上身’也是在207……”   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禁不住阵阵发寒……这个房间如此诡异,却更加坚定了我要前往的决心。“走,我们去兵站!”   当得知我这个决定的时候,金锁趴在我的背上叫苦不迭,企图用自己苦口婆心祥林嫂似的本事劝我回头:“我说毛爷,你说你这是何苦呢?那个兵站那么诡异,你还敢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我听说呀,兵站可都是至阴至寒的地方,咱们该不会遇到什么脏东西吧?”   我沉默不语,想起来当初金锁被叶欣欣上身的景象,而且黄宪章的兵被上身的时候,“叶欣欣”还留下八百媳妇、察合台汗国和龙的信息,不管是真是假,身为科考队的一员,叶欣欣肯定与这三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为了避免遇到藏狼群,我们掩埋了叶欣欣的骨骸后,就特意选择了下风向的地方走,我知道狼的嗅觉非常灵敏。我们和这群畜生结下了这么深的梁子,万一被它们捕捉到了我们的气息,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情。虽然有点儿绕远,但是两天内,我们还是到达了兵站。令我们欣喜的是,路上还遇到了一个放牧的牧民,从他那里买了些食物,还好金锁这样的财迷财物都是贴身放着,也帮助我们度过了危机。这一路上他还喋喋不休,说自己买装备的钱我还没给他报销呢。我只好安慰他说,回到景洪后把我店里的一个象牙雕给他,他这才罢休。这小子实在够贪心的,我那件象牙雕可是镇店之宝,价值白余万呢,但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我们到达兵站后,发现这里早已破败不堪了。这是典型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建筑风格,门口的铁栅栏大门锈迹斑斑,上面巨大的八一红星都掉漆了,露出了本来的铁锈。推开这扇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座三层高的灰白色大楼,楼顶写着的宣传标语恢复了原有的水泥灰颜色。楼房外露的玻璃有的都已经碎裂,即便没有碎的,上面也都布满了灰尘,老实讲,这座楼的确有“鬼楼”的氛围。   在黄宪章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楼的门口。这扇门还是过去那种木质的镶玻璃的弹簧门,门把手上被粗大的铁链缠绕锁紧。金锁一瘸一拐地推开了一条缝儿往里看,说道:“这里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了。”这不废话么?   黄宪章说,青藏公路等多条道路修建后,这里就变得荒凉了,因为交通不便,附近的村民也都逐渐迁走了,所以后来,兵站也搬了。金锁也不客气,别看腿受伤了,还是直接一脚踹碎了玻璃。这孩子做事不动脑子,怎么说这也是黄宪章曾战斗过的地方,我急忙向他表示歉意。黄宪章却叹了一口气:“没事,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了,我又没钥匙,不这么做,咱们也进不去。”   过去的这种门多是安放在医院、政府或者机关单位,常人百姓家是没有这种门的。一是安不起,二是只要敲碎玻璃就能进来,防贼的效果实在不咋地。我们弯腰顺着玻璃口钻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深的通道,头顶残破的灯泡随着灌进来的风左摇右晃,两边半绿半白的墙壁早就失去了雪白的本色,代之以的是一些乱写乱画的痕迹,大致扫了一眼,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比如“XXX我爱你”“XXX不得好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想要XXX”……看来这里废弃后,有很多熊孩子想方设法进来过。脚下是一些丢掉的杂物,有纸张还有垃圾,也有一些军鞋军袜之类的。   进门不远的右手边就是楼梯了,不管是扶手还是台阶,都伴着厚厚的灰尘。一楼与二楼衔接的楼道口,有一列醒目的标语:“注意军容!”还一面一人多高的大镜子,不过镜子早已碎裂。我们拾阶而上,来到了二楼。这里的杂乱程度不比一楼差,跟花果山似的。我莫名想起来了,我参加完高考后,所有学生一起撕书的画面了。碎纸像是雪花似的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现在想起,那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之后的宣泄吧。   我们上了二楼后就往左边走,每经过一扇门,我都会留意上面的房间号。门牌号还是那种老式的木质结构,上面刷上了军绿色的油漆,号码是用红漆标注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种颜色搭配太不好辨认了。不过有一点,倒是杜绝了一些红绿色盲。   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门牌号都掉漆了,更难以辨认,不过我心中默数着房间顺序,又有黄宪章的引路,最终我们来到了一扇房门前。房门上面的门牌号彻底看不清了,但我们都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207房间#### 第五十五章 推断   当这扇锈漆斑驳的门就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自己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是激动?是期待?是怅惘?还是悸动?或许都有。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飞身上了一层云端,久久没有落地,一切都变的虚无起来,身边的事物触手可及,却一个个都是虚妄无形的,直到老赖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才从这种感觉中清醒过来。他冲门板努了努嘴,说了句:“去呀!”   我重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了双手,推开了这扇尘封了许久的房门。因为兵站已经废弃,有的房门并没有上锁,207这间房子便是这样的。轻轻一推,“吱——呀——”的刺耳声传来,尽管因为年深日久,合页锈迹斑斑,只推开了一条缝,但还是随着门板打开,落下了簌簌灰尘。   呛人的刺鼻气味传来,我们不得不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不停地扇动着。这时候,我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布局:一个七八十米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有上下铺的床架、生锈篮球、破纸箱里放着破旧的衣物鞋袜,甚至还有几本性感的女性杂志,简直跟一个垃圾收费站似的……金锁倒很积极,还没等我发话呢,自己就先钻到杂物堆里找了。老赖说道:“李老板,不用这么玩命儿吧?小毛还没发话呢,你知道找什么吗?”   “咳,我才不关心毛爷找什么呢!”金锁这时候面色红润,情绪高亢,完全不像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这货是不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武林奇才,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自我修复功能。只听金锁说道:“这地方不简单,我跟你们说,赶紧淘点儿好东西,拿回店里还能卖点儿钱呢!”说罢,他捡起了那几本女性杂志拍了拍,扬起了一片灰尘,说道:“看到没,这几本书都停刊了,最起码也值几个钱儿!呸、呸、呸……”   我没心情像金锁似的找那些图文并茂的黄色书刊,只是一个人翻着杂物堆,细细搜寻。老赖和黄宪章也上来帮忙,老赖问我到底要找什么。我哪里知道呢?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是不是一件具象化的东西,也许它就是一幅画、一张图,甚至一个图案。”想了一下,我又说:“总之,我想找到的是有关二十年前科考队的一切东西,哪怕是他们留下的指纹!”   金锁听到这话,扭过头来说道:“毛爷,你这就强人所难了,我看咱们倒不如转移阵地,让老首长带咱们去找当年的化粪池,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这一句话,连我也不由地跟着大家笑了两声。别看金锁这人喜欢插科打诨,有的时候,他确实是缓和气氛的调节剂。   大家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下寻找线索,但是这里这么多的杂物,但破纸箱里的那些破衣烂衫,就够我们忙半天了。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里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了人家,大家商量了一下,就暂时住在兵站好了,反正从牧民手里买来的补给还够用。我们从别的床铺上拆下来了几块木板当柴,生了一堆篝火,然后烤了一些干粮。大家边吃边聊。   金锁劝我说:“我说毛爷,207看来也就这样了,咱们今儿不敢说是翻了个底儿朝天,我看七七八八也差不多了,要是有什么线索啊早就出来了。”   我说道:“二十年前,这支科考队入住这里,他们名为科考队,我却不这么认为,总觉得这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去,不是吧?”不光是金锁,大家都很诧异。   我把我之前的分析告诉大家,本来这些事情我是不想说的。但是我潜意识里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我要苦苦寻求的真相,悬而未决,似乎我自己在与一股强大的力量相抗衡,这股力量仿佛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呼吸不快。我认为,如果我要进行下去的话,靠自己的力量是没用的,我必须依靠身边的人,谁呢?就是我信得过的这些人。所以我才要把自己的分析结果告诉给他们,不管结果如何,最起码,我尝试过。   当我这一番长长的剖析讲解下来的时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惊诧不已的表情,但是一想,我说的也算是合情合理了,尤其是,哪位登山专家或者地质学家会带着专业的爆破工具呢?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注意着黄宪章的表情,二十年前,他和科考队近距离接触过,甚至科考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应该最熟悉才对。我想了解的是,除了通话用南蒙秘文外,这些所谓的科学家们还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黄宪章大概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他耸了耸肩,坐直了身子,但是神色间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金锁说道:“咳,这还不简单,同行呗!”我们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过去了。他清清嗓子说道:“你们想啊,这是什么地方?这地方有什么?有什么好东西能吸引二十多人组着团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察什么什么国的皇陵,括弧,虽然埋得是别人家的皇帝。但是你们想想,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原因吗?”   金锁说的确实有道理,我曾在胡九川的带领下见到过二十年前遇难的科考队的遗体,不过唯独闫显疆的遗体散落在了乱葬岗中。我没有打断金锁的话,希望他的话有助于我从另一个角度来解析这些事情。   只见他摇头晃脑,煞有专家架势地说道:“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毛爷是个聪明人,圈里的大拿,但是你想事情太钻牛角尖了。明明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你偏偏会去想这个为什么是一,这个为什么是二,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呢?”   废话连篇地数落了我一通,我却没有心思跟他斗嘴,老赖都急了,催促说道:“李老板,你别卖关子了,赶紧着吧。”   “其实真相非常简单,他们就是来倒斗的,说起来跟我是同行。”停了一会儿,又说道:“跟毛爷算是半个同行。”   这个我早已经想过了,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一群盗墓贼扯上关系。尤其是科考队中,我所知道的四个人:闫显疆、叶欣欣、闻天崖和文衍笙……这四个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不解的谜团,照这么下去,有朝一日我找到了其他八名队员,每名队员的谜团估计都够我写部百八十万字的小说了。   金锁烤着一个馕,说:“当然了,要说毛爷为什么会跟一群盗墓贼扯上关系,这也绝对是有原因的。”   一句话,我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金锁的话语有时候并不靠谱,但我的性格常常因为偏激而陷入了死胡同。身边有金锁这样插科打诨的人物,反而容易把我从死胡同里拽出来,令我换一个思路。必须承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俩是互补的。   金锁的眼神左右扫视,他很得意,故意把语气拖得很长:“是——因——为——”而后语速突然加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妈的,我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火里,刚觉得他靠谱就闪了我一下。我现在可没有金锁那样的闲心,我也没指望他拿我的事放在心里。   此时,老赖却说道:“我倒觉得金锁的思路也未尝不可,如果说这些人是打着科考的幌子来盗墓的,这就存在一个问题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是顶级的学者专家,要钱有钱,要名气有名气,还需要盗墓吗?这倒斗的买卖可是重罪呀,为了墓里那些死人东西就舍身犯险,我总觉得这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这话一出口,金锁皱起了眉头:“老赖,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们倒斗的是不是?”   我太了解金锁了,这小子逮住蛤蟆都得攥出一泡尿来,遂赶紧说道:“金锁,老赖不是这意思,别打断他。”   老赖继续说道:“李老板,你也别生气,换做你,你想一想。你在功成名就,万人仰望,而且身价不菲的情况下,会选择干这倒斗的营生吗?”   金锁长长地“嘶”了一声,半晌说道:“咦,老赖说的对呀!我他妈都是有钱人了,还有名儿,干嘛还要干这掉脑袋的买卖?”   “所以说,这一点是我们无法解释得通的。”老赖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想想看,什么情况下能让你抛弃了这些功名利禄,心甘情愿地去倒斗呢?”   我想到了一点,说:“不对,不一定是心甘情愿,也可能是被逼的。”   金锁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说出这话。   其实我也是一个猜测而已,我想的是,一个有钱有名的人去犯罪,无外乎三种可能:第一,这个人是靠犯罪起家的,他只能干自己的本行工作。这一点在科考队身上是不存在的,因为不可能这十二个科考队员全都是犯罪分子,那不是科考队,是犯罪团伙;第二,这个人心理变态,通过犯罪来满足自己某种畸形心里的需要。这一点更不可能了,十二个心理变态在一起,啥事干不出来?干嘛非要倒斗呢?何况能凑齐十二个心理变态也不容易,这他妈又不是七龙珠,没事凑这个干嘛?第三,就是逼不得已,他们必须这么做,没得选择,不做就要身败名裂,不做就要家破人亡,不做就要殒命身死……这三种可能性中,最后可能的偏偏是第三种。   我从火堆里捡了一根木炭,将这三种可能列出来,一一写在了地上,征询大家的意见。金锁感慨了一句:“毛爷,看不出来你的脑洞这么大!”   我盯着地上的这三排字,说道:“前面关于他们盗墓的推断,我们已经是确认无疑的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这种行为找到一种最合理的解释!”   “不,还有一种可能!”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宪章死死盯着我写下的这三行字,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五十六章 怪病   漆黑的房间中只有一团跳动的篝火,黄宪章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让我们三个人都愣了一下。我们这四个人中,他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二十年前科考队的人物,我和金锁、还有老赖,所做的一切推断其实并没有多少能站得住脚的证据,大多是从事情的合理性上去做出推断。而这种推断,又基于我们对二十年前的科考队一无所知,从事情的严谨性上来讲,我们跟瞎说唯一的区别就是——合理的瞎说。   黄宪章可就不同了,他曾经和科考队同吃同住,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科考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他对于他们的认知,远比我们深刻得多,所作出的推断当然也更令人信服。我们之前作出结论的时候,黄宪章一言不发,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接着推测下去的原因。他没有阻止我们,或否定我们的说法,这就证明我们所说的,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此刻,黄宪章说还有一种可能,令我精神为之一振,急忙问道:“哪种可能?”   黄宪章踌躇着:“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和你们所说的有没有关系,说起来……也应该归于你的第三种可能吧。”   “哎哟,老首长,你真是我们的亲人呐,快说快说。”金锁迫不及待地拍马屁了。   黄宪章闭目回想了一下,说:“病!”   只一个字,听得我们却是面面相觑。病?什么病?肝癌肺癌白血病?还是说这几位科学家常年混迹于实验室被辐射了?金锁想继续问下去,刚说了一声:“老……”就被我撞了一下身子。我示意他听下去,先不要说话。   黄宪章回忆了片刻后,说出了二十年前的往事:“当时,科考队到来的那一天,他们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一个个的神色都很怪,惨白惨白的,其中有几个人眼神还上翻着,像这样。”说完,黄宪章亲自做了一个动作,他的嘴巴半长,眼神往上翻,露出了眼白。这种景象很诡异,看得我寒毛直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金锁惊诧地说道:“我去,这……这……这不像是活人啊!”   黄宪章恢复了正常人的表情,点点头说:“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注意,我以为是因为他们都没有适应高原环境,暂时有反应而已。在最初的几天,他们身上甚至散发了一种味道,腐肉的味道。”   “腐肉的味道?”这个定义我们一时之间没有明白。   黄宪章比划着:“我的意思是……尸体,死人的味道!”   我们都沉默了,黄宪章自己也没有说下去,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恐怖了还是想要给我们一个消化的时间。   我控制不住自己抖颤的声音:“接……接着……说下去吧。”   “那时候兵站周围草原茂盛,很多牧民都会来这里放牧,因为感染疾病或者是冰崩雪崩这些原因,牲口大面积死亡。当时也没有太好的处理办法,牧民们出于信仰,都是把牲口的死尸堆积在山上的风口,让它们慢慢的腐败。这样一来就吸引了大批的秃鹫来啄食。那个风口常年弥漫着腐尸的味道,当时科考队正从风口的方向来,我认为是他们沾上了这股味道,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这么说的话,其实也很难解释得通,这种沾上的味道过一天就消失了,洗个澡就没了,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存在呢?但是黄宪章也不敢有所怀疑,毕竟是上级交代的任务。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诡异了,据黄宪章自己说,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这些科考队员接二连三的生病。得知有科学家生病了,黄宪章惊了一身的冷汗。当时那个年代,科学家可是非常稀少的,万一有人在黄宪章这里发生了什么意外,这责任他可担不起。兵站的军医对于这些人的病症束手无策。于是,黄宪章火速联系了部队的医学专家,当远在乌鲁木齐的医学专家火急火燎赶到兵站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原本几个病得死去活来的科学家突然变得生龙活虎了。医院专家是上校军官,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论军衔大着黄宪章三级!黄宪章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臭骂。   这件事情过去了没两天,先前生病的科学家又发作了,这一次更严重了。高烧不退,浑身抽搐,双眼翻白,口角流涎。黄宪章没法子,只好再次给乌鲁木齐方面打电话。那边的医学专家再次出动,这一次跟上次一样,医学专家还没走进兵站的大门呢,就见这几个科学家有说有笑,面色红润地走了出来。这一次真的说不过去了,往小了说,黄宪章的行为是“失察有亏”,往大了说,这是“谎报军情”!医学专家当场就要打电话给乌鲁木齐方面,表示要将此事上报,幸亏黄宪章那时颇得军心,几名军官力保,加上兵站内的士兵三军请命,这件事情才没有追究下去。   但是乌鲁木齐方面还是对黄宪章予以通报批评。公告出来后,很多人都愤愤不平,黄宪章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们不是生部队首长的气,毕竟这是部队,国家资源不是让你挥霍的。他们生的是科考队的气。黄宪章就想:他妈你们故意跟老子过不去吧?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追求叶欣欣,引起了科考队的敌意,故意装病来耍他的。   手底下几个跟他关系近的官兵主动提出了守夜:“站长,我们去守夜,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看他们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行,你们一定要小心点儿,别被他们发现了,毕竟咱们关系不能闹僵,得对上边负责。”   就这样,黄宪章暗地里派士兵二十四小时监视科考队的一举一动。当时的住房紧张,黄宪章比划了一下我们目前所在的房间:“这里有一个隔断,男女分开的。”说到这里,他竟然笑了一下:“为了防止这群小崽子乱看,我还在那里糊了一张报纸,防止他们偷看女同志。”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的窗户已经残破了,一张报纸铺在上面,也在像旗子似的迎风招展。我们看后,不禁相视一笑,其实黄宪章这么做,只怕是为了保护叶欣欣吧。   开始的几天倒相安无事,有一晚深夜,黄宪章正在办公室里赶一份儿报告,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响起。他最初以为是总部打来的,接通后才知道,是监视工作有了进展。黄宪章一听有情况,披上外套就急匆匆过去了。监视室设在了三个点,一个是207的隔壁205、207的对面206,以及楼下门口的传达室。我们之前目测了一下距离,传达室距离这里不是很远,如果用望远镜,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军人就是军人,监视工作严丝合缝,不得不佩服。   黄宪章去了206,几位负责主抓监视工作的军官都在,他们随即报告了情况。就在刚才,207传来了十分痛苦的叫声,有点儿像是某种哀嚎,又像是动物临死前的惨叫。还听到了几位科学家手忙脚乱的声音。   黄宪章一凛,问道:“就在刚才?”   几位军官的语气十分坚定:“就在刚才!”   听罢,黄宪章拉开门就冲到了207的门前,“咚咚咚”开始敲门,亟不可待地说道:“各位,我是黄站长。”里面没反应,他又敲了几下,“几位老师,麻烦开下门。”还是没有回应。一名中尉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眉毛一轩。   黄宪章意识到了不对,也贴在门板上听,听到了屋里传来了“呜呜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被枕头被子捂住口鼻,发不出声音似的。当兵的脾气上来了,哪里管那么多?黄宪章飞起一脚,直接踹开了207的门。   “哐当”一声,屋里的人吓了一跳,只见有的人躺在床上睡觉,有的人则是戴着耳机听着录音机(那个年代还是那种大个儿的录音机)。黄宪章这一冲进来,所有人都懵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睡觉的人也被惊醒了,坐起来看着他。   闻天崖笑眯眯地问:“黄站长,您这是……”   黄宪章审视似的看着每一个人,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但还是不甘心:“人呢?”   “什么人?”闻天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黄宪章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那个中尉站出来:“少他妈废话,刚才我们在外面听到了你们这里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黄站长,你说的是这个吗?”一个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又重新躺下,蒙上被子后哼着歌,“呜呜呜呜”的声音响起。   这些穿着军装的人都愣在了原地。那个中尉不甘心,上前一步:“站长……”   黄宪章抬手阻断了他的话,他的兵他太了解了。这个中尉性如烈火,只怕下句就是:“咱们动手吧!”到时候事情非闹大了不可!   黄宪章强压怒火,说道:“对不起,是我们无理取闹了。”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第二天,科考队主动找到了黄宪章道歉,这个风波也渐渐平息了,尽管他们后来还会时不时的发病。但没几天,科考队就离开兵站了。   说起来,这几次都是黄宪章栽了,也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有说,对于一个老首长来说,确实跌份儿。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黄宪章认为他们可能是得了一种怪病,这种怪病时好时坏。带着这种跟定时炸弹似的,不知道何时发作的怪病去盗墓,可能是去寻找一种解药。最后,黄宪章自己都笑了:“我文化不高,看得都是《西游记》《封神榜》什么的,可能扯远了。”   我倒不觉得黄宪章扯远了,这反而是一种思路。金锁问道:“老首长,你不觉得这帮人是装病吗?”   黄宪章说:“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些人是装的,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些人的病情越来越重,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快死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演出来的。而且叶欣欣拒绝我之后,我就对她保持着纯洁的革命友谊,更不可能有人还对我有敌意了。”   我摸着这几天长出的胡茬儿,说了句:“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第五十七章 影子   在黄宪章没有说谎忽悠我们的前提下,可以肯定,科考队当年确实有人患了怪病。按照黄宪章的说法,这种病是好时坏,好起来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发作的时候却生不如死。但即便是得了这样的怪病,也要来这里寻找察合台汗国的皇陵目的是什么?看来,只有一个了——治病!   我想起了老赖当年说过的情况,古一指对老赖所形容的科考队的情况,看来是经过了美化的。古一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可能不想节外生枝,被别人得知科考队的秘密。   黄宪章与古一指,必定有一个人说的是真话,另一个说的是假话。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愿意相信黄宪章。不知道是不是胡九川冒充古一指的缘故,我现在非常讨厌古一指这三个字。看来,在地穴的时候,我冒充古一指的徒弟,花老大对我的态度难怪时冷淡时恭敬,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无法跟古一指确认,这才有了一种比较纠结矛盾的情绪。有机会,我倒真想找到胡九川问清楚,妈的,你是古一指,那死亡谷丛林盗洞的又是谁?   还是先说眼前,我将思路拉了回来,黄宪章的说法给了我一定的信心。这样一来,我们所有的猜测都顺理成章地站住了脚,还有相关的一些证据。现在我要弄清楚的就是,这支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的科考队,跟我张一毛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他们跟我在闫显疆尸体里找到的录音带里,提到的科考队是一支队伍的话,为什么队伍里有人会认识我?为什么叶欣欣要上金锁的身,写下了“一毛,我美吗?”叶欣欣是个女的,录音带里向我问好的声音显然是个男的。也就是说,在统一的大前提下,我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断——二十年前的科考队中,至少有两个人,认识张一毛!   这个想法一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二十年前,我不过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科学家认识我呢?那样的我,我也不至于混成这样吧?   这个问题又将我带回了以前的思路中,我们坐在这里探讨了这么久,得出了我想要的东西。尤其是科考队进入察合台汗国皇陵的目的。只是有一点还不明白,皇陵中有能医治他们怪病的“药”,这个“药”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目前无法得知,尽管我们舍身涉险进入了皇陵,却没有发现这东西。不过我却想到了太乾,当人面鸮再次杀来的时候,他宁可留下来找那件东西。他要找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会是医治怪病的“药”吗?想起了太乾,我又想到他说过会带我去福建找一个人,找谁?他没有说。现在他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如果死了,线索岂不是要断了?不过说句心里话,不管是出于这个目的还是私人感情,我都希望太乾平平安安的,毕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是很欣赏他的。   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金锁因为受伤,又因为长途行军周身疲累,再加上本身有点儿慵懒,已经靠着他搜罗来的那些杂志睡着了。老赖找来的木板还有完整的,搭在了床架上,和黄宪章也睡去了。   我一个人收在篝火边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二十年前的这间屋子里,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就是与我有关的。二十年后我来到这里,却一点儿线索都找不到。   算了,困扰我的谜团已经够多了,目前也已经有所进展,也算是这次险些丧命换来的。我也只能往宽处安慰自己了。想到这些,我也放松了大脑,眼皮渐渐沉下去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的,我觉得口渴难耐,不觉醒了过来。可惜我们没能从牧民那里购买太多的水,一是没有合适的容器,二是这东西太沉,不利于我们赶路。朦朦胧胧之中,我想起来了老赖随身带着一个铝锡酒壶,这东西不会被磁铁墙吸走,想看看酒壶里还有没有喝的,哪怕是酒,口渴的滋味实在难受。   火已经熄灭了,我迷迷糊糊地朝着老赖他们的位置摸去。忽然,我发现有点儿不对头,感觉像是有人盯着我似的。这种感觉很怪异,这个房间只有我们四个。我原地转了一圈,借着惨白的月光望过去,没错呀,就我们四个人在,没有其他人了。他们三个睡得跟死猪似的,谁会盯着我看呢?   突然,我身体抖了一下,整个人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月光照射进了207房间,在拖长的窗户影子中,窗棂都显得十分细长清晰,而其中一个窗口,有一张人脸!我此时背对着窗户,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呼吸不觉变得加重。   这里可是二楼啊,四周还荒无人烟,在窗户盯着我看的会是谁呢?那个窗外的人看着我,我背对着他看着地上的影子……这种僵持的局面足有三五分钟。最后,我受不了了,不管这人是谁,也不管他是人是鬼,一定与我有关,我大喝一声,蓦地扭转身子,朝着窗户跑去。   终于打了一个照面儿。窗外的影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会冲过来。那扇窗户正是之前黄宪章用报纸糊住的那扇。瞬间,影子一沉,消失了。我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顺手捡起了一个废弃的凳子腿,冲到了窗户前,只见一个影子刚好从二楼的平台跃下,正慌慌张张地朝正门跑去。   原来,一楼与二楼之前的楼梯有个外延的平台。他奶奶的,是鬼我不都不怕,不是鬼就更好说了!我翻出窗户,一跃而下!三米多高的举架也不是多可怕,我追在影子后面。我之前那一嗓子惊动了熟睡的三人,他们纷纷跑出来帮忙,但我可不指望他们能跳出来。加上老赖和黄宪章毕竟年纪大了,金锁也不敢落单,只能是和他们跑在一起壮壮声势,美其名曰“照顾老年同志”。所以,真正追在影子后面的,只有我一人。   虽然我的体力一向不错,可是白天走了那么远的路,而这里又是高原,很快,我的呼吸就乱了,尽管我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要加油。可现实跟小说电影还是有差距的。他娘的,老子放弃了。我停下脚步,呵斥呵斥地喘着粗气,坐在了地上。   说来也奇怪,那影子见我放弃了追赶,他竟然主动停了下来,像是在等我似的。   我咬牙,用凳子腿撑在地上站了起来,指着他说道:“孙子,有本事别跑!”   影子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等我慢慢靠近。   我又走近了一些,此刻距离他只有五十米左右,这才渐渐看清楚了这个影子,靠,居然是太乾!欣喜之下,我把凳子腿朝他扔去:“你大爷的,吓死我啦!”   太乾身子轻轻一侧,就躲了过去,他难得的冲我一笑,是嘴角微微一扬,很浅的那种笑容。我们距离不算近,但我还是感受到了。   看到是熟人,我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再次坐在了地上,后来干脆躺下了。太乾走过来,背着双手看着我,脸上明显有戏谑的神情,却一句话不说。   “看……看什么……老子……老子赶了……一天的路……不行吗?”   “啪”,太乾把一瓶水丢在了我脑袋边上,我赶紧拿起来一饮而光,这是我三十多年来喝到的最好喝的水。我“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而后一抹嘴:“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换了一套衣服,全身上下都很干净,没有伤痕没有血渍,我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一想,凭他的身手,这句话等同于废话,于是赶紧换了一个问题:“你在棺材里摸了半天,是要找什么宝贝?”   他终于开口了:“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我撇了撇嘴:“暂时?意思是以后会跟我说呗!”久别重逢(其实算不上久别,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的喜悦让我不再计较他不回答我的问题,早就了解太乾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第一次见黄宪章的时候,他提到过科考队入住兵站的事情,我想你会过来看看的。就一直在这儿等你。”   我去,一直!这么说,他比我们还早到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见面呢?还扒窗户,你知不知道,得亏我胆儿大,换个胆儿小的,魂儿都没了。”我故意逗他说道。   太乾则一脸严肃:“从你们一进入兵站,我就在暗暗观察你们。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只能是单独约你出来。”   我被他这副严肃的表情搞得也紧张了:“什么事情,这么正经?”   太乾把我拉起来,说了句:“是时候了,先带你去医院治伤。”   “等等,等等,等等。”我被他搞得不知所措,“金锁他们呢?就咱们俩?”   太乾看了看后面,说道:“这件事不能让外人参与,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见我一脸的茫然,停了一会儿,说道:“先治伤,然后咱们去福建!” 第三卷 碧海鲛塔 第一章 海边夜市   关于福建,我还真没有太多的概念,生平对福建的印象只有一个莆田南少林和鼓浪屿。我一路上都在问太乾此行的目的地是福建的哪里,他都避而不答,这样的气氛着实尴尬。我时常在想,如果这时候有金锁在的话,氛围肯定会大不同的。当我们离开那里没多远,就见到有一个牧民骑着一只牦牛,远远往这边眺望,他的身边还有两只牦牛正在那里相互依偎。   我们走上前去,太乾冲那个牧民一招手,牧民就让我骑上了这只牦牛。看得出来,这是一早太乾就准备好的,在这种高寒的气候下,牦牛比汽车要好使得多。不过从他仅准备了两只牦牛来看,他并不打算带上其他人。我那时还在天真的想,太乾不会要绑架我吧?如果他真有这种歪心思的话,我恐怕会被冠以“史上最蠢绑架案受害者”的称号,因为犯罪嫌疑人只是一句话,我就乖乖跟着走了。不过太乾多次舍身救我,我也知道自己这是瞎想。   这种微微掠过的恐惧感很快给骑牦牛的兴奋感冲没了。牦牛高大敦实,威风凛凛,在这种人类很难政府的高原山地之中,它如履平地。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骑乘过很多动物,驴、马、水牛、大象……但牦牛无疑是最舒服的一种。   在牧民的引导下,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进入了一个村子。虽然说距离废弃的兵站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是真正只靠人类自己走过来的话,山路崎岖加上对道路的不熟悉,少说也要走个三四个小时。我倒有点儿佩服太乾了,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找到的这个村庄,还能跟这里的牧民谈好价钱,让他赶着牦牛去接我们。   这是一个藏民村,只有一个不大的小诊所,说是诊所,其实也就是类似于行脚医生那种,还是典型的藏医。行医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藏民了,看上去和蔼可亲,也许是临近旅游区的缘故,他能依稀地说上几句汉语。也幸亏我对自己的伤口做过紧急处理,伤情没有恶化。老藏医帮我换了药,又帮我熬了一些藏药。晚上,我们便住在了这个老藏医的家里。   守着昏黄的灯光,我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感,只是对一些事情的不理解。太乾坐在那里,正在擦拭自己那对儿金银短剑。我知道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会说了,现在我自己的脑子也很乱,想不出合理的逻辑性来诈他。   这种情况下,两个大老爷们儿共处一室却谁也不说话,气氛怪怪的。我只好故意逗他:“我不跟你去福建行吗?”   太乾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极为冰冷地吐出了两个字:“随便。”   这个回答倒令我有些惊讶,翻身而起:“真的?”   “嗯。”太乾专心致志地擦拭兵器,与我的对话显得很应付。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那你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我很讨厌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没好气地说:“行啊,想让我去,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怕小子拒绝,急忙好言相求:“一个,就一个,行不行?”   太乾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那种眼神平静如水,如一泓清水,只是让人觉得安静祥和,此外再无其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种眼神,我的心情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哭闹不止的宝宝听到了催眠曲一样。我心情静谧了许多。   “睡吧。”太乾关了灯。   我在这个村子里将养了一星期左右就康复了,除了还有几处伤痕需要换药,大部分都已经结疤了,完全可以自己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太乾失踪了一天,临走前还叮嘱老藏医看紧我,不要让我到处乱走。第二天太乾回来的时候,是开着之前我们来的时候所驾驶的那辆路虎!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竟不由得捧腹大笑,我仿佛看到了金锁和老赖找不到车,焦急地团团转的场景。这俩人身上都不干净,一定不敢报警,看样子,他们只好哑巴吃黄连,破财请黄宪章找当地的牧民带他们出来了。想到这里,我很不厚道地笑了:也好,好好治治这俩财迷。   就这样,我和太乾轮流开车,从昆仑山顺利返回了景洪。不过一到景洪,我回到自己店里的时候,却找不到当初传真给我的那份报纸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随手放在哪里不记得了吗?我本来想仔细看看十二位科考队员的名字,但是现在却不可能了。我急忙联系上了北京的朋友,请他帮忙再传真一份给我。仅过了一天,他打来电话,说那份报纸在上个礼拜被人借走了。我有点儿失落,看来没有一个月,我是见不到那份儿报纸了。   我们在景洪又休整了半个月左右,这才敲定了去福建的具体事宜。期间,太乾还将花老大抢走我的那枚龙牌给了我,我盯着那枚龙牌,心想这太乾究竟何许人也?战神么?我们在察合台汗国的经历九死一生,那鬼地方去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了,他竟能在里面来去自如,还将我失落的东西都找了回来。但这些我也懒得去问了,反正问了他也不答。倒是金锁和老赖,我在景洪特意多停留了一段儿时间,想等他们回来的。但是半个月过去了,都没见到他们的人影。相熟的几家店的店主几乎天天来问我老赖去哪里了,说他们手里的货全压住了,正指望找老赖脱手呢。我决定尽快去福建,也是被这群人烦得不行了。   订了两张机票后,我给韩笑留了个信儿,跟他说等金锁回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一声。“那你去哪儿?”韩笑问我。   “福建!”   此时的天气渐渐转热了,能去福建享受一下也不错,等正经事办完了,找个临海的渔村住上一段儿时间,顺便练练自己的海钓技术,说不定还能顺手做成一笔买卖。虽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究竟是见何许人也,但是太乾不可能坑害我,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当飞机稳稳降落在了福州长乐国际机场的时候,太乾一路拽着我快步走出了机场,拦了一辆出租就直奔火车站。他买了两张到罗源县的火车票。我像个傻子似的被他拽上了火车。   本来,买机票的时候我以为福州是我们的目的地。没想到到了这里,换成了去罗源县的火车,好容易历经了几小时的颠簸到了罗源县,太乾竟然又拽着我上了一辆公交车。这时候夜幕笼罩着大地,这也是最后的一班公交车,我的心里渐渐有些发毛了,心想会不会一下公交车就换上了马车……   但没有想到,当公交车驶上了一条沿海公路的时候,中途停了下来。太乾又拽着我下车,说来也巧,路边正好有两辆自行车,就靠在路边的树上,没有上锁。太乾也不客气,骑上了其中一辆,我也只好骑上自行车跟在他后面。尽管我这一路都在尽量配合,但是这个时候,却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乖乖配合能行吗?   晚上的海风很凉,裹挟着海水独有的腥味沁入呼吸。这种感觉初始很棒,毕竟海边骑行是一个不错的休闲方式。但是没过多久,随着渐入深夜,周身感觉到了冰凉。我不得不紧蹬几步,问道:“喂,还有多久到啊?”   太乾扬了扬下巴:“前边!”   我极目往前瞅去,发现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前面的沙滩上星光点点,闪着很多的灯光。在灯光的照射下,能看到很多人来回走动,影影绰绰的。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这时候的海滩出现这么多的人,不大合乎逻辑。   除了游客,临海城市的居民很少有深夜在海边游荡的,一是气候潮湿,二是海水潮汐,三是海边并不安全,很多犯罪分子都会选择这里作为凶案现场……眼下,大晚上的,海滩却有这么多人,肯定是一种反常现象。我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急忙加速冲了过去。   但是到了跟前,我又有点儿失望了,只是一个夜市……   真正追溯起来的话,夜市最早起源于北宋,当时的东京夜市是北宋经济水平的真实写照。夜市诞生之初,主要是夜间做买卖的市场,可能贩售杂货、饮食小吃、游戏等。发展到如今,夜市已然成为了国内外一些城市的重要观光景点;在我国大陆及台湾、香港等地更是平民生活文化的重要代表之一。最有名的夜市有开封市鼓楼观光夜市、开封市包公祠夜市、开封市学院门夜市、南京夫子庙夜市、台湾士林观光夜市等。   但是像这种在海边举行的夜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海边因为受潮比较重,湿气大,很少有人居住在那里,凭空兴起的夜市令人费解,难道说有人会千里迢迢地来这个地方购物吗?   我停好自行车,太乾也赶了上来,我们俩离开公路,走到了沙滩上。   没想到,这里夜市的繁荣规模超出了我的想象,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吃穿用住行,你想买的一切,似乎这里都能买到,还有摊位是专门售卖古董的,不过是真是假就得看各位买家的眼力了。而且,这里卖主的身份也是各色不一,有的卖主穿着普通,样子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有的卖主则是开着凯宴来的,开上沙滩,后备箱一开,各种商品挂上去,供人挑选。最叫绝的是,一个看上去还没我们大,像是未成年的一个小伙子,坐在小马扎上,面前的摊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情趣用品,令人咋舌。   我和太乾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偶尔还要因为拥堵的人流停一段时间。我并不知道太乾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地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夜市是很成建制地沿着海边摆放,随着我越走越深,这才发现了夜市的秘密,为什么它要在这么晚摆夜市,为什么要选择在一个偏僻的海边。   夜市深处,都是一些非法的动物制品,除了当地常见的海洋生物外,还有很多陆地生物。最常见的是海洋生物的标本了,比如鲨鱼牙之类的。难怪呢,我摇头苦笑。这个地方这么多的商家和客人,就算是警方突然行动,等挤过前面的人群,这里的同行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   太乾引领我走到了一个摊位前,我低头一看,这个摊位看上去就显得很寒酸,只是一块布铺在地上,上面拜访的商品也非常普通,只是一些风干的小鱼干,让人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太乾对摊主说了句:“我把他带来了。”   摊主缓缓抬起了头。 第二章 神秘的摊主   眼前的这位摊主穿着一条打着补丁的牛仔裤,一件月白的衬衫,戴着一顶赵本山同款的帽子。在他抬起头的一刹那,我被吓得叫了一声,后退了四五步。这个人的容貌非常丑陋,他的左半张脸全部都扭曲变形了,嘴角被高高吊起,露出了半口的大黄牙,左眼也是瞎的,只有眼白……多年的经验让我得知,这个人并非是天生长成这样的,他的左半张脸是被某种野兽撕烂了……接受了这个结论后,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看了看太乾,冲他点点头,然后又看看我,从坐着的马扎上抬起屁股,开始收拾东西。这些东西也好收拾,捏住布的四角往上一提就好了。但是这个人却十分费劲地伸出了右手来做这一切,左手一直挎在了腰间。看得出来,他的左手也伤了。   我想上前帮忙,心想虽然不认识,但他应该是太乾的朋友,帮一下也没错。不料,摊主冲我猛摇头,根本不要我帮忙,我也只好放弃了。良久后,他才做好了这一切,直起腰来说:“跟我来。”因为嘴巴都变形了,说话很不清楚。接着,他右臂穿过马扎,右手拽起包袱,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在了前面。我这才看清楚,他的左腿也是瘸的。我有点儿诧异,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左半边的身子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太乾毫不犹豫地跟在了身后,我见状,也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我们离开公路后,钻入了正对着沙滩的密林中,大约半个小时,来到了一座小木屋的前面。说是木屋,其实就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违章建筑。摊主走上前去,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这是那种老式的门锁,门板和门框上各有一个窟窿,铁链穿过,用这把铁锁锁上。说句实话,我真不觉得这种漏风漏雨的违章建筑有啥好锁的。   这座小木屋并不大,二十来平,推门进去后,闻到了一股呛鼻的气味儿。摊主摸黑走到了里面,点燃了一盏煤油灯。二十一世纪还能见到这么新鲜的老东西,我估计这盏煤油灯,若是金锁在的话,肯定是跟摊主谈价格了。   借着煤油灯发出的昏黄的光线,我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内的陈设:一张床、一个磨掉漆的破柜子,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不大的房间内放着这几样东西,再加上我们三个人,顿感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摊主一瘸一拐地拿起柜子上的断了嘴儿的茶壶,嘴对嘴地喝了几大口,因为嘴角是斜的,流出来了好多,将他的衬衫浸湿了。他扭过头来看着我,说道:“坐。”   太乾见状,主动站到了门外,背对着我们,像是在给我们守门站岗。   这么一间屋子,我与这摊主面对面的坐着,这种氛围令我着实不舒服。我几次想站起来掉头就走。只不过太乾就堵在门口,他肯定不答应,再有,自己的自尊心也作祟,不想这么轻易认怂。   他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废掉的左臂。我最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是谁?”   摊主愣了一下,右眼的眼神中露出了微微诧异的神情,随后是一声苦笑:“一毛,你真不认识我了吗?”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印象中,与我生命中有过交集的人很多,但我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朋友?同学?还是生意上的伙伴?   摊主摘掉了帽子,露出了花白的头发,嗫嚅道:“也是……都过去了五年了……咱们的店生意怎么样?”   听完这话,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你……”   “我是甘效乾啊!”   六个字浑如晴天霹雳,劈得我当场动弹不得!我何曾想得到,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二表哥竟然成了眼前这副样子。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将这个萎靡的摊主与印象中的二表哥形象联系起来。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摊主,尽管他现在的模样落魄潦倒,但是我在他仅剩的右半张脸上读出了曾经熟悉的表情:“你真的是二表哥?”   他微微一笑,说道:“五年前,你来西双版纳游玩,咱们俩做的第一笔买卖是抓一条缅甸蟒,还记得吗?当时,你一点儿经验没有,想从后面偷袭。那条缅甸蟒反身就咬了你一口。幸亏你反应快,马上后退。但缅甸蟒的牙齿还是钩住了你的裤子。我见机急忙冲上去,按住了缅甸蟒的头,我们这才将它制服。你还说,让我赔你一条裤子。事后,雇主给了咱们三万,我给了你一万。”   不错,这的确是我跟二表哥甘效乾第一次合作的情景,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想到一别五年,再见面的时候,二表哥已经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我的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我强忍着心伤,问道:“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二表哥长叹一声,说:“只怪自己太年轻啊!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情……”然后,二表哥甘效乾娓娓道出了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五年前,一个雇主找到了甘效乾,并亲手交给了他一件东西,这件东西通体乌黑,入手温润,据说上面记载了龙的存在。   我已经知道了,这东西定是龙牌无疑。   甘效乾那时候在业内已经很有名气了,这个雇主希望通过他可以找到传说中的龙,不论生死,哪怕是一件龙骨也可以。   对于龙这种东西,甘效乾最初的心思跟我一样,认为是无稽之谈。他本想推掉,可是那个雇主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价格——三十万!只要甘效乾能找到龙的线索,哪怕是一张照片,他马上就会支付三十万的酬劳。甘效乾多方打听之下,知道了线索在神龙山一带,他这才叮嘱我帮他看店,他先去探探路。   甘效乾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地打出一片天地,就是因为他的性格过于谨慎。他原本想的是自己先去探探路,有消息了就回来招呼我,再组建一个团队。没想到一进入神龙山,他就遇到了麻烦。那一天,大雨倾盆,雨林之中道路泥泞,很难行走。甘效乾就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他利用树枝树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在那里躲雨。   雨越下越大,然而就在这时,甘效乾出于职业的敏觉性,觉得身后有东西在移动。他回头一看,是一棵树!舞动着数不清的藤条!   我心头一凛:奠柏!   甘效乾野外生存的经验无需多说,对付动物也很有一手,他虽然不认识这种奠柏,但是早就听闻过食人树的传说。当即也顾不上大雨滂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奠柏的藤条似乎无限长,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在身后穷追不舍。甘效乾慌不择路,冲进了雨林的深处,一不留神,脚下踩在了一块烂泥之上,整个人滑下了一处悬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顺着悬崖的斜坡滚落了好远,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指北针等相关工具要么损坏要么遗失。其实那个时候,即便是面临着这样的险境,甘效乾依旧很乐观。多年的野外生存经验,让他对走出雨林充满了信心。   如果我当时知道了这个情况,我也不会担心,不是心宽,而是对甘效乾实力的一种绝对信任。当然,前提是没有遇上别的麻烦。   甘效乾又在林中走了两天,到第三天夜晚的时候,他正在书上睡觉,突然听到了一阵掘地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不敢乱动。大半夜来到了雨林深处掘地,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杀人越货的狠辣凶犯,或许是杀了同伙正在掩埋。这种遮天蔽日的雨林,是绝佳的埋尸地点。闷热的气候与潮湿的环境也会加速尸体的腐烂,等警方找到路进来的时候,尸体早就化为了白骨。   第二种人就是缅北逃兵。为了逃避打仗,他们会把枪和军装等装备埋在这里,化装成普通百姓潜入中国境内。不过当时甘效乾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中国境内还是缅甸境内,他只能是先顺着一个方向走,走出这片雨林再说。   就在此时,甘效乾听到了几声对话,就是这几声对话,让他确认了自己的方位及对方的身份。那是几句缅甸语,一个年轻人的奸细嗓音先说:“连长,我看这次不好说了,任务取消吧。”接着另一个声音说:“别急,波赞那边比我们这边进度还慢,而且将军有意要干掉他们,要不他也不会降职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赢家,放心。”   甘效乾当然清楚,波字的发音是缅甸军队对军官的称呼,他恍然大悟:这是缅甸的部队!缅甸部队向来心狠手辣,而且这么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甘效乾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万一被对方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天公不作美,偏偏在这个时候,甘效乾搭成的吊床突然松动了。他身子一沉,毫无征兆地甩了下去。这样一来,产生的动静惊动了缅甸部队的人,他们举着枪全都围了上来,枪管上的手电筒照得甘效乾睁不开眼睛,他只能是举起双手,用缅甸语大声叫道:“不要开枪,我是中国人,不要开枪!” 第三章 五年前的往事   为首的军官排开众人,冷冷地瞧着他,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甘效乾常年跟缅甸人打交道,知道缅甸军队向来推崇暴力,如果你说谎被他们发现了,得到的待遇往往比死还要惨。但他也不能说自己是来找龙的,只是说自己是进山采草药的,不过遇到了食人树,慌不择路,这才来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军队也是无意的。   本来,这一段话,半真半假,要想揭穿也不容易。但甘效乾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那枚龙牌偏偏掉落在了泥泞里。军官捡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收入了自己的囊中。但这名军官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一名年轻士兵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神中能喷出火来。军官背过双手,说道:“任务取消,把这个人带回去。”   甘效乾被蒙上了双眼,捆上了双手,一路被带着下了山,走的什么路,转的什么弯,他通通不知道。路上他们不停地换乘交通工具,从汽车到汽船再到大象。这一路上走了两天的时间,只要甘效乾稍微有点儿动作,马上就迎来一顿暴打。   说到这里,二表哥抬着右手比划:“他妈的,他们打人,是用枪托砸你的锁骨,真他妈疼呀!”   两天后,甘效乾被他们带着走到了一个地方,听周围嘈杂的声音来判断,可能是他们的大本营。但是很奇怪,正规的政府武装都是军级严明的,这个地方却乱哄哄地像个菜市场,甚至还有女人放荡的尖叫和笑声。   甘效乾心想:坏了,这是落到了反政府武装的手里!   缅甸的反政府武装林林总总,且一个比一个狠。这也是缅甸政府一直无法解决的顽疾之一,比较著名的,诸如掸邦武装、佤族武装、果敢武装、克伦族武装、克钦武装、克耶解放军等,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甘效乾当时肠子都悔青了,没事来什么神龙山啊,这下可好,自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当时这些军人先把甘效乾扔进了一座小黑屋,眼上的蒙眼布也没给他摘了,更没人送吃的送水。直到第二天,几近虚脱的甘效乾被两个人拖着,拽进了一间屋子里。从脚下晃动的地板和“咚咚”的响声,他只能依稀判断出这是水上的寨子。   进了那间屋子后,他被捆起双手吊了起来,只有脚尖着地,这种感觉十分痛苦。对面有个人,穿着军靴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每一步发出的沉闷声音都令他心头一颤。   那人“嗯”了一声,旁边的士兵上来给他摘去了蒙眼布。眼睛蒙了三四天,甘效乾差点儿失明,他使劲晃动脑袋,眨着眼睛,这才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对面站着一个戴着山地帽的军官,穿着破片迷彩,从军衔看,是一位少校。   这个少校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国字脸,满脸的横肉,一开口竟然是正宗的台湾腔:“说,你是不是大陆来的?”   甘效乾有气无力,只能是点了点头。   “到我们这里干什么来啦?”   “采药……”甘效乾声音小得如同蚊呐。   “我看你还是不老实啦,给我用刑!”   旁边上来一个年轻的士兵,看模样还不过十八岁,将手里的皮鞭沾上盐水就狠命抽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抽,就跟甘效乾杀了他全家似的。缅甸军队所用的皮鞭是正经八百的水牛皮,沾水后发紧,抽在身上一鞭子就能皮开肉绽,盐水顺着伤口流进去。第一鞭子下去,甘效乾就痛苦地抽搐起来:“啊——!”   但年轻士兵并不打算放过他,接连抽了四五鞭子,少校才喊了停。他得意洋洋地点了一支烟,说了一句话:“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甘效乾软塌塌地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校吐了一口烟,说道:“我劝你还是说出来好了,对大家都好,只要说出你的目的,我就会安排你回去。”   妈的,反正到了这一步了,干脆大家鱼死网破!甘效乾突然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敌意,他咬着牙说道:“操你妈的,老子已经被你们折磨得半死不活了,也不在乎了,有本事打死我!”   “好,你有种!念在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少校从年轻士兵的手里拿过了皮鞭,高高扬起来,连抽了甘效乾十鞭。每一声鞭响,都伴随着甘效乾的惨叫。   十鞭过后,甘效乾鲜血淋漓,已经变成了血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在想:如果我跟二表哥易地而处,我会怎么办?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我很可能坚持不住招了。   此时,那个少校又说道:“怎么样,你还不说吗?说出来,我找人送你回家。不说,你就会死在这里。”   甘效乾忽然冷笑了,说:“我已经进入了你们的营地,还可能活着出去吗?”   “好,够爽快,你懂规矩就好。只要你说了,我答应你不杀你,你留下来加入我们!”少校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那么好糊弄,干脆转变了策略。   但甘效乾就是低着头不说。   少校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啪”的一声将龙牌拍在了桌上:“你不要以为不开口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来找娜迦的是不是?”   娜迦本是印度神话中的一种居住在地下的蛇神,但是在缅甸泰国等地,也被描绘成了当地的一种类似于龙的神物,据说就在湄公河附近。从某种意义上讲,娜迦与中国的龙是相通的,也可说得通。   哪知道,这个少校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寒光一闪,一把银色短剑刺入了这名少校的颈间。少校一脸的错愕,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但随即从他脖子飞飙出的血液,令他说不出话来了,重重倒在了地上。   抽打甘效乾的那个年轻士兵刚摘下冲锋枪,另一个士兵上前右手一晃,金光闪过,年轻士兵捂着脖子,瞳孔放大栽倒在地。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原木铺就的地板缝隙滴落在河中。   甘效乾一看,这正是他被捉住的那一晚,那个眼神愤怒的年轻士兵。他走到少校身边拔出了银色短剑,带走了龙牌,然后冲甘效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割断了吊着甘效乾双手的绳索,小声说道:“我们走!”   甘效乾一脸的懵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这个人冲脚下划了两剑,原木断开了四五根,两个人跃入水中,潜水离开。   等上了岸了时候,甘效乾已经是彻底虚脱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个年轻人又给他找来了椰子,直接用短剑刺出了一个小孔。甘效乾急忙抢过来,连喝了三五个,这才恢复了些许的体力。他用缅甸语问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   没想到年轻人用汉语回答:“太乾!”   “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太乾的眼神突然变得黯然神伤,他说道:“你可能知道我要找的东西。”   “你要找什么?”甘效乾一惊:“龙?”   太乾摇摇头,说:“现在还没必要告诉你。”   说到这里,二表哥突然笑了一下,说:“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他这种脾气了吧?”   我回头看了看门口的太乾,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似的。我想不到五年前他救了我二表哥的性命。我问道:“既然太乾救了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们上了当了!”二表哥咬牙切齿地说。   自从甘效乾与太乾两个人逃出来后,发现这一带加强了守卫,经常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盘查。可以说这俩人寸步难行。太乾功夫很高,但毕竟不是杀手,何况杀了士兵后,只怕搜查更严了。为了托庇于一个强大的靠山,甘效乾走了一步险棋,他找到了缅甸道儿上的一个朋友,请他搭线,找到了金三角的大毒枭拿猜!   我听到这里,暗暗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倒真有点儿佩服二表哥的胆识了,拿猜可以说是当地的土皇帝,任何一方反政府武装都很难撼动他的地位。但是这个人喜怒无常,据说好血腥,信奉暴力统治一切。二表哥逼不得已做出这样的决断,可见他是真的没招儿了。   为了显示自己“投诚”的诚意,甘效乾以娜迦为交换,拿猜同意了,派出了波赞的连队负责这件事。但是在拟定行动方案的时候,甘效乾发现波赞的情绪不是很亢奋,细细盘问才发现,在此之前,波赞的部队已经行动过一次了,那次却惨不堪言。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甘效乾十分小心了,他按照波赞的提点,准备了很多的药品药物,包括常备的疟疾药和蛇毒血清。   就这样,一行人再度踏入了雨林。而拿猜对于甘效乾并不信任,留下了太乾作为人质。这些人进入了雨林后,搜索行动还没展开,就遭到了另一股势力的攻击。   二表哥长叹一口气:“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过后来分析,可能是跟波赞有仇的那拨人,也可能是拿猜自己的人,他要消灭一切知道这件事的人。波赞的军队本来就缺兵少将,很快我们就全军覆没了,为了保命,我带他逃到了中国境内,他化名叫梁世赞。但是这个老梁并不甘心,天天在那里寻找龙的迹象,后来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他找到了八百媳妇古国的遗址,这个遗址跨越中缅边境,很可能真龙就在那里。我知道你去过那里了,是吗?”   我点点头:“死里逃生。”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梁世赞要保护我了,那是为了报答二表哥的救命之恩。   “嗯,这种情况我想到了。不过那时候我没这个闲心了,我想的是找另一个人查清楚这件事情,我总觉得是有人利用这个做幌子,来害我。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雇主了。”   我问道:“二表哥,这个雇主是谁?” 第四章 宾馆遇袭   二表哥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一个姓秦的人,我听身边的人都叫他秦老板,但是究竟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福建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出这个人来,可是……五……不对,快六年过去了,我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秦老板?我莫名想起了胡九川跟我说过的孙胖子的事情,同样在福建,同样是姓秦,同样被人称呼为秦老板,难道天底下的事情真的有这么巧?   不过话说回来了,尽管长篇大论说了半天,二表哥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他身上的这种伤痕,绝对是某种野兽撕咬造成的。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福建还存在什么大型野兽,老虎之类的早就绝迹了,熊又不存在这一带,蟒蛇也不可能造成这种伤痕,难道是……我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问道:“你下海了?”   二表哥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我的猜想证实了,这种伤痕带有鲨鱼撕咬的痕迹。在陆地上,我们有办法躲避一些猛兽的袭击,但是在海里,根本就无处可逃。何况,鲨鱼身为海洋霸主,历经了上亿年的进化,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件完美的杀戮机器:他们有数百颗锋利的牙齿,即便脱落,后面的牙齿也会补位,颗颗如刀;流线型纺锤形的体型如同鱼雷,在海里的冲击速度可以达到43/千米的时速,而且可以下潜到一千多米的深海区域;它们头部有个能探测到电流的特殊细胞网状系统,被称为电感受器,鲨鱼就利用电感受器来捕食猎物及在水中自由游弋,凡是被盯上的猎物很难逃脱;敏锐的嗅觉这就更不必说了。两个字来概括这位海洋霸主,只有两个字——无解!   二表哥当年在亚马逊只身捕获了巨骨舌鱼,名动天下,但是当他真正面对海洋霸主的时候,只有乖乖缴械的份儿,从他遍布半身的恐怖伤痕,不难看出当年的那场厮杀有多恐怖。   “那时候,我也算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了。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以前的买卖是别想做了。”说到这里,他苦笑道,“当年的甘爷是彻底死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曾经是那么熟悉,五六年过去后,却变得如此陌生。夜市兜售小鱼干,哈,这种生意跟他过去的名气比,真的是一文不值。但是为了糊口,他还是做了,一切都因生活所迫。如果他那身本事还在,他也不会混得这么惨了。一时间,我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叫“世态炎凉”的词汇,这令我的内心很不舒服。   “二表哥,你叫太乾带我来,是想让我帮你找到这个秦老板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走到了柜子边。从上面拿下了一个铁盒子,这种盒子是上世纪放饼干的那种铁盒子,咬合得很近,他一只手掀了半天也没打开。我走上前去帮他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照片。二表哥怕我看不清楚,拿过煤油灯凑了过来:“你看。”   我看了一下这些照片,都是专业的水下照相机拍摄的。其实我一直挺抵触下水的,细说起来,我们这行有两大门类,一类是像我这样只负责陆上的,行里称为“沙里行”;一类是只负责出海的,行里称为“油里滚”。主要是近些年开发过度,生物的居住环境日渐遭到破坏,人类生活的周边已经很难看到动物活动的踪迹,我们这些在陆地上吃饭的一天比一天难,好比沙漠中行走;而随着海洋资源的开发,越来越多的物种被人类发现,例如一度认为灭绝了上亿年的腔棘鱼重现江湖,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近来海钓潜水冲浪等户外运动兴起,海洋动物也称为了各位老板的心头好,价码越出越高,所以我们都说水货油水大,因此纵横海洋的同行被我们戏称为“油里滚”。   我水性一般,而且对海洋莫名抵触,用个现在的词形容,就是深海恐惧症吧。毕竟,海洋生物体系千变万化,真的遇到了危险,连条退路都没有。所以,海洋中的油水再大,我也是不沾的。   我以为,二表哥给我看的照片必然会是一些海洋生物之类的,没想到他给我看的,却是一艘沉船!因为距离很远,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这像是一艘古代的舰船,整体倾斜在一条海沟上,横亘在海沟左右的崖岸,令人称奇地是,船体上有一个巨大的尖顶凸起建筑,看上去像是一座宝塔!   我对于古代的战船还是知之甚多的,从民用船到古代的战舰,海鹘、艨艟、三翼、突冒……如果一一列出来的话,绝对比现在的航母、重巡、轻巡、驱逐等舰种多得多。但是我在自己现有的知识储备库里仔细搜寻了一番,也没有找到一种对这类船只的认知。   船上有塔!且不说技术性的难题如何攻克,单是物理学这一关就过不去,受力不稳,风一吹岂不是立马就翻?但是照片实实在在就在我眼前,我实在无法对这艘诡异的古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盯着二表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我看这样的照片。二表哥看看我,说道:“有关你的事情,我从太乾那里知道了一些。这个地方,可能跟你想要找的东西有关。”   “你怎么知道的?”   “秦老板的人告诉我的。”   秦老板的人?我一时没有明白这个逻辑,既然秦老板有心害你,他的人又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事情呢?   二表哥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失落:“这个就没必要跟你细说了,这几天可能会有人找你的麻烦,太乾会保护你的。”   我现在有点儿懵了,听不懂二表哥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他最后说了一句:“我不确定我得到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最好自己查一查。还有,要是你决定去这里了……”他敲了敲照片,“记得通知我。”   我心里还有很多谜团,想要询问仔细,但是二表哥并不想讲下去了,他叫了太乾进来,叫他带我离开。二表哥目前所住的这个地方,我们想留宿是肯定不可能了,一个人住都嫌挤。最后,我和太乾去了一家临海的宾馆,这里足够安静,还可以看到大海,最重要的是,离二表哥的小木屋还很近。我决定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找二表哥问清楚。   进了房间后,长途颠簸的疲惫袭来,我打算洗个澡先睡了。太乾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有的时候我很好奇,这小子常年发呆,究竟在想什么呢?   进了浴池,调好水温,适度的洗澡水顺着毛细血孔流动,感觉驱走了周身的疲惫,我脑海中不禁梳理了起了二表哥所讲的事情:太乾很了解我的经历,他对二表哥说出我的困惑不足为奇。不过我要寻找的东西在船上的塔里?这也太扯了吧?我要向证实这件事情的话,只能向一个人求助,就是二表哥所说的那个秦老板的人,但是这个人是谁,二表哥却没有对我说。其实有关我的事情,我有想过给父母打个电话,问清楚我是不是有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亲戚。遗像中的张一毛比我年长二十岁,算起来只比我父母小几岁而已,难道是我的亲生爹爹?我拧上了喷洒,擦干身子站在浴室内。   妈的,这个想法冒出来后,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要是被我老爹知道我有想法,非得把我活活打死不可。想来想去,我找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我给我老妈打了电话。老妈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狗血淋头,说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家里人给我打电话不是没信号就是关机,是不是又滚去哪里野了。   我连声道歉,最后说是这阵子生意忙,前几天去了越南,所以没来得及接。   老妈一听我这么说,语气婉转了许多,说她最近看新闻,越南缅甸乱得很,让我多多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把甘效乾的店兑出去,回家算了。   我知道我一回家,面对的必然是逼婚,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让老妈给我把我小时候所有的照片都用微信发过来。   老妈很费解,问我要这些干什么,我只说有用。   老妈不再问了。   我站在浴室里,仅穿着一条内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你小子到底是谁呀?   突然,浴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太乾,他上来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走。我叫道:“卧槽,你要干嘛,我还没穿衣服呢!”   “秦老板的人找上来了!”太乾冷冷说道。   这么快!我和二表哥刚见了面,只是聚了一两个小时,秦老板居然得到了信儿追了了这里!“秦老板怎么知道的?咱们为什么要跑?你怎么知道是秦老板的人的?咱们去哪儿?……”我只穿着一条内裤被太乾生拉硬拽的,一口气提出了太多的问题。但是太乾并不回答。他拉着我快步向电梯走去。这时候,我们已经听到了楼下停车的声音,从关车门的声音来判断,足有五六辆。   我心说:二表哥呀二表哥,你究竟怎么得罪秦老板了,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的?   太乾还没来得及按下电梯,就见电梯已经向下走去了,他神情一凛:“走楼梯!”又拉着我朝楼梯口走去。我们住在了四楼,顺着楼梯刚走到三楼,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一阵繁杂的脚步声。   他二话不说,又拽着我爬上了四楼。我们刚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一群彪形大汉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些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裤子黑T恤衫,其中还有几个人露着纹身,一看就绝非善类。他们看到了我,为首一人指着我说道:“就是他!” 第五章 来历不明的少妇   干我们这行的,常年游走于法律边缘,不是被雷子收拾了,就是丧命猎物之口,很少有善终的,所以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话,任谁都会不甘心,我有点儿失望,没想到被一群黑社会的人弄死,这让我很不甘心。想必将来道儿上的朋友议论我的时候会说:“听说了吗,XXX在澳洲被内陆太攀蛇咬死了!”“听说了吗,XXX在东北被雷子抓住了!”“听说了吗,张一毛在福建被黑社会砍死了!”比起前两位,我这死得也太他妈丢人了!   我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说罢,我就要冲上去。   谁知道太乾一把拉住了我,他的表情很平静,面色如常,像是盯着一群普通人。这时候,楼梯口内也涌出来了十几个人,一时间,电梯口、楼梯口全都被堵住了。纵使太乾强过兰博,恐怕今天也很难全身而退了。   不过,奇怪的一幕发生了,这些看似凶神恶煞的人,一个都没有冲上来,他们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们。太乾也看着他们,谁都不说话。我第一个受不了这种气氛了,开口说道:“叫你们秦老板出来!”   这句话一出口,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彪形大汉一闪身,身后出来一个女人,她三十多岁的年纪,颇有姿色,穿着一身贵妇的装束,唯一遗憾的是,她坐在了一副轮椅上,后面有一个更为年轻的女人推着她。刚才只注意到了这几十个凶神,居然没有看到这个少妇。   我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秦老板竟然是个女人,果然最毒莫过妇人心啊!想到这些,我冷笑了一句:“哼,秦老板,久仰了。”   少妇笑了一下,是那种很温柔地笑,从她的笑容中听不出一丝的生气,她轻柔地说道:“我不是秦老板,不过他正派人过来,你们要想活命的话,跟我走。”   我看了太乾一眼,他冲我点了点头。我去,这小子不会是中了这少妇的美人计了吧,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不过太乾为人一向机警,他既然决定了我们跟这位少妇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瞅着这些筋肉虬结的黑社会份子,想必也轮不到我说不去。搏一把吧!   我们从宾馆撤出来的时候,少妇让我们跟她乘一辆车,太乾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和少妇坐在了后座。一上车,司机就问道:“美姐,咱们回去吗?”   少妇说:“嗯。让小钱他们分开走,多绕两圈,遛遛秦天爵。”   “好。”司机一手扶住了耳边的耳麦说道,“钱哥,美姐说大家分开走,你负责吸引秦天爵。”   说完这句话,车子就启动了,这是一辆崭新的捷豹。我留意了一下后视镜,有三辆车倒车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一路上,前面有一辆车给我们开路,后面还有一辆车给我们护航。   我没心情欣赏两边的风景,倒是对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少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略施粉黛,却显得颇有韵味,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看着她,我倒觉得她有一种民国女人的感觉。   少妇扭头看着我,我一时错愕,脱口而出:“美……美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后来想起来,大概是自己对这名少妇一种本能的折服吧。   少妇浅浅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我现在不能说,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捷豹一路飞驰,一直驶向了山路,最后,停在了一处庄园前面。这种庄园是典型的南方园林的建筑,青瓦白墙,庭院深深,再加上周围的山景,颇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意境。我一直以为,这种庄园必是给有钱又好装逼的暴发户准备的,没想到,这样的建筑内,也会有少妇这种人。   下车后,她被人抱上了轮椅,看我正在怔怔地盯着这座庄园,说道:“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几次返修,都不是老料了。”   “哦。”我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收敛。我们跟在少妇的身后,随她进了庄园。按照北方的说法,这座宅子非常大,估摸着有十几二十进。如果没有人引路,外人一进来就觉得头晕,迷路是肯定的了。   我们穿过了回廊水榭,几扇月亮门,最后到了一座大屋前,从里面迎出来了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一个个都是衣装光鲜,西服革履。我觉得自己不是进了私人的宅邸,反倒像是来到了一个高级会所。   进了屋子后,少妇又被人抱到了一把圈椅上,上面铺着锦缎的垫子,看得出很仔细。她示意我和太乾也坐下,然后吩咐人上茶。   一个长相不错的小姑娘端上来了精致的汝窑茶碗和四碟小点心。看着这些精美的食物,我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想起来昨天开始就水米未进。少妇笑了,说道:“张先生不必客气,请享用吧。”   莫名其妙到了这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管他呢,肚子饿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也不客气了,一把抓起了一块豌豆黄就吃了起来。这是典型的北方点心,但少妇的口音是当地人,难道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吃的太急,噎住了,我掀开茶碗,里面是用母坑大红袍冲泡的茶水,馨香扑鼻,顾不上吃相雅不雅了,先喝了一大口。   我这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少妇听到这些后,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她望着门外黑漆漆的夜,半晌不语。   我也不敢打断她,只好看向了太乾。太乾的一双鹰目正盯着少妇。偌大的会客厅内,没有了半点儿动静,这让我心头极不舒服。   过了许久,少妇忽然说道:“你认识闫显疆,对吗?”   我点了点头。   少妇换了一种幽幽的口吻:“我是他的女儿……”   “噗!”我一时没控制住,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女女女女女……女儿?”   “嗯。我想求你一件事,找出我父亲的下落。”   我整个人都蒙圈了,找?我都找到三个了,一个是八百媳妇皇陵里的干尸,一个是被独角蛇咬死的,一个躺在了察合台汗国的乱葬岗(当然,最后一个是伪装的,可以不算)。我能怎么说?我难道说:“美姐,我给你找到了俩爹,您看哪个合适就认哪个吧?”这话要是说出来了,我就得横着出去。   我眉头紧锁,顿觉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搜肠刮肚地准备了一些措辞:“我……我……怎么说呢?我跟闫教授确实认识,但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们去了一趟中缅边境的雨林,闫教授……唉,壮烈牺牲了……”我说出这话来,尽管同时做了一个悲天悯人,感同身受的表情,但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没想到闫小姐却轻轻摇头:“不,我的父亲还活着。”   我愣了一下,忙说道:“闫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亲眼看见闫教授受了重伤,而且……唉,总之,你得接受这个事实。”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才对。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也许你不会相信的,你有兴趣听吗?”   我急忙端坐,以示尊重。   闫小姐一伸手,旁边的人递上来了一支烟,并且为她打着火。她吸了一口烟说出了很久以前的一段儿往事:   闫小姐那时已经是国内著名的生物学教授,他一生致力于动物研究,尤其是那几年,古生物学大热,闫教授经常到各大学校演讲。但是有一天回来后,闫教授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把自己所在屋子里。通宵达旦地研究着什么。为此,闫小姐的母亲没少与闫教授争吵,但是闫教授却神秘兮兮地说:“你懂什么,等我发现了龙,我就是世界上的知名学者了,到时候史书上就会给我留一笔的!”但闫小姐的母亲对此嗤之以鼻。闫小姐也有印象,说父亲虽然从事生物研究,却对传说中的龙是否真的存在持否定态度,   闫教授曾反复阐述自己的观点,诸如龙是民族信仰,信仰包含了对未知力量的敬畏,比如龙的身体像蛇、头像鳄鱼……这些自然界的猛兽是让人打心底害怕的,所以,诸多因素组合在一起成为了龙。如果说,龙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以龙为主食的犼也应该存在。可惜的是,近些年来,关于龙的新闻多次见诸于报端,却从来没有犼的新闻。犼憋屈啊!这些也成了他例证龙是虚拟存在的逻辑证据。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闫教授自从从内蒙回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不仅如此,隔壁的闻伯伯也是这个样子。记得他们俩是一同到内蒙的一所大学去讲课的,但是回来后,两个人都变了。他们俩经常同处在一个屋子里,锁上门,神神秘秘地商量着什么,甚至,他们还失踪过一段儿时间。   我忽然打断了一下:“闫小姐……那个闻伯伯的名字是?”   “闻天崖。”   我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惊讶,闻姓本就不多,能跟闫显疆有过交集的,我也只知道这一位。没想到这俩人还是同事兼邻居。   “他们失踪了多长时间?”   “半个月左右。那时候,我母亲急坏了,后来去报警,才知道隔壁的闻伯伯也失踪了。”至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闫小姐的语气都十分焦急,可见当时的情景与心情了。   我默默地想:这件事情,事有蹊跷。闫显疆应该是与闻天崖达成了某种共识。而两个人从内蒙回来之后的表现,则更像与老财提起的那件事有关。难道说,这俩人也见到了龙不成?闫教授一开始一个坚定的“无龙论”拥护者,为什么从内蒙回来后就坚持认为“龙”是存在的呢?似乎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亲眼见过龙。但是在八百媳妇的皇陵中,闫教授只说了马航给他龙鳞的事情,并没有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内蒙那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闫小姐接着说下去:“到后来,由闻伯伯牵头,组织了十几个人的一支队伍,说要去西部进行一项科学考察……结果……你应该知道了。”   我心知她所说的就是科考队在昆仑山的遭遇,但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闫小姐,请恕我直言,令尊在昆仑山遇难是官方通报出来的,你为什么坚持认为闫教授还活着呢?”   闫小姐吸了最后一口烟,轻轻吐出,说道:“因为……我上个月见到了闻伯伯!” 第六章 笑面虎   又一个死而复生?我彻底懵了,闫显疆、马航……如今又加了一个闻天崖,这几个人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我不得不慎之又慎地问:“闫小姐,你确定你见到的那个人是闻天崖?”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我确定是他。”说完,她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个女人拿来了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照片。我一一细看。   “背对镜头的就是闻天崖。”   不过这有点儿太难认了吧,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闻天崖本人,但是报纸上的照片我是见过大体轮廓的。而这些照片,最清晰的一张也只有三分之一的脸,倒是他对面的人很清楚。   “这个人是谁?”我指着那个人问道。这个人秃头,脑袋上纹着一只毒蝎子,一脸的奸诈相。   “这个人叫段和枫,是秦天爵的左右手。”   我亲眼见过了闫小姐的实力,我相信她既然能拍下闻天崖的照片,就不止是拍照片而已。我问道:“他们在聊什么?”   “出海的事情。”   “出海?”   闫小姐伸手让手下人带上来了一个手机,找到了录音文件。里面传来了一段儿对话,不过说的是闽南语,我一句也听不懂。完毕后,我一脸懵逼。闫小姐对我解释说,录音中的两个人就是段和枫与闻天崖,段和枫提到了自己的老板秦天爵,说闻天崖如果肯带领他们找到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地方,秦天爵就会付给闻天崖一笔丰厚的报酬。闻天崖却推辞了,只说道:“听说你们道儿上有个叫甘效乾的年轻人,被你们坑得不轻,我还是敬而远之吧!”   段和枫不以为然地说道:“咳,那是没有找到进去的路,再者说了,这姓甘的也有两下子,能从那地方活着出来,这就不简单了。”   闻天崖冷笑了一下,说:“你们当心点儿的好,他的兄弟张一毛可不是好惹的。”   “张一毛是谁?这种小角色没有听过。”   “没听过就当给你一个忠告吧。”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闫小姐说:“正是我们拿到了录音,才秘密监视甘效乾,得知他派太乾去找你,这才在秦天爵下手之前,请你来了这里。”   我听这段对话听得冷汗直冒,我跟闻天崖没有任何的交集。当初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从黄宪章那里得知的,他怎么知道我的,又是怎么知道我是甘效乾的兄弟?我忽然想到——监视!闫小姐可以派人监视甘效乾,闻天崖自然可以派人监视我了!我急忙一扭头,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   “你不用紧张,这里很安全。”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回过神来问道,“该不会只想让我帮你找闫教授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一直怀疑,我父亲的事情与秦天爵有关……”   我心中不以为然,虽然秦天爵找到了闻天崖,但也不能说明他跟闫显疆有关系吧?   见我一副狐疑的模样,闫小姐说了句:“二十年前,进入昆仑山的科考队,就是秦天爵私人赞助的。”   我这一下子更惊讶了,之前我们做出过推断,二十年前的科考队并不是为了科学考察进入昆仑山,他们的目的更像是为了倒斗。但我这个想法只能压在心头,我总不能当着闫小姐的面儿说:“闫小姐,其实你父亲不是什么科学家,他是盗墓贼。”估计说出这句话来,我离死也不远了。   如果是国家的正牌科考队,何必要什么私人赞助呢?这更像是之前对我们推论的一种佐证。   我想了许久,并不敢贸然答应下这件事情。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闫显疆?何况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了我的面前,尸体也发现过两次,别人还冒充过一次……如果有一天闫显疆面对面地朝我走来,吓也吓死了。我只好起身说道:“对不起,闫小姐,谢谢你的招待,但是这件事情,我想我帮不上忙。您另请高明吧。”   闫小姐的眼神中微微闪过了失望的神情,说道:“张一毛,你是一个聪明人,不会像你的表哥甘效乾那么蠢。希望你好好地。送客。”   闫小姐没有任何的挽留,这让我有些意外。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女人一直将我们送到了大门外,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打这个电话。”   我接过名片来,上面印的是闫美,想必这就是闫小姐的名字吧。我觉得这个女人虽然令我敬佩,却也不会再见面了,只不过在人家家门口,扔人家的名片终归不礼貌,于是随手揣兜里了。   从闫家老宅出来后,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了后悔。这里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上,闫美也没有派车送我们,这时又是大半夜,我们下了山也无处可去。太乾对此似乎不放在心上,只顾着往前走,我却叫苦不迭,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这叫什么事儿?当时一口答应下来多好,反正闫美也没有给我们限定一个期限,慢慢跟她耗着呗。不过……我想起了闫美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不像我的二表哥甘效乾那么蠢,这是什么意思?二表哥可不蠢,否则也不会在圈里竖旗了。   夜晚的风很凉,我和太乾一前一后地走在了路上,他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这小子的大脑就是空空的,一天到晚就一个表情。我就不一样了,来到福建后,脑子里整天都是疑问。   这时候,路上驶来了几辆车,听车轮的声音很急。我心头一惊,赶紧朝后看去。只见一束刺眼的光照过来,照得眼睛生疼。妈的,大晚上地还打着远光灯。我正咒骂着,排头的一辆车突然从我们身边冲过,一个漂亮的甩尾阻住我们的去路。紧接着,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唰唰唰唰,四辆车冲过来挡在了我们周围。   这不可能是闫美派来的人,我虽然拒绝了她的要求,但一个有家教的少妇不至于干出这事来。果然,一个秃头,脑袋上纹着一只蝎子的人从车上下来了,看着我们得意地说道:“二位,秦老板有请。”   段和枫!我和太乾对视了一眼。我原以为有太乾在就万事大吉,打倒这帮王八蛋,抢辆车就跑。没想到太乾却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车里,我也只好乖乖地跟着上去了。又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地夹住了我们,挡住车门。在关上车门前的一刹那,我听到段和枫正在和手下吹嘘:“看到没,闻天崖那老头儿还说让我提防这个张一毛,有什么呀,还不是手到擒来!”   坐上了车,我从心底坚持认为太乾一定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突然发难,先打倒左右这两个喽啰,然后再干掉驾驶和副驾驶,夺车而逃。刚才没上车,对方人多,而且万一夺下的汽车发动不起来,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现在动手正合适,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太乾。   可没想到,这一路上,太乾都坐得十分安稳,比起被胁迫的我,他更像是跟胁迫者一伙儿的。车上很安静,谁也不说话,我们这一路上一直驶到了一处海边别墅。跟闫美所住的地方不同,这里的别墅很多幢,只是唯有面前的这一幢亮着灯。   这是一幢典型的哥特式风格别墅,通体雪白,在头顶的阳台上,一个人穿着真丝睡袍,叼着雪茄,双手扶着栏杆望着我们。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他还得意地一笑:“Hi,张先生好啊!”这人头发梳得油亮,体型偏瘦,却一脸的精明相。不用说,这一定就是秦天爵了。   我和太乾被带进了客厅,这里大极了,我估计都快有200平了。秦天爵一步步从楼梯走下来,一手拎着红酒瓶,一手夹着雪茄,笑靥生花:“哈哈哈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呀,来来来,坐坐坐。”   他坐在了茶几后的宽大欧式沙发中,身子陷进去了一半儿,然后拿起了茶几上面的雪茄盒:“来来来,请请请。”抽出了两只雪茄,各丢给我和太乾。   跟这个人打交道,可就跟刚才与闫美相谈不可同时而语了,得处处提防才是。我将雪茄放在了茶几上,说:“秦老板,我们对你也是久仰大名,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吧。”   秦天爵连连点头,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爽快!”他说道:“甘效乾那里你去过了吧,那艘塔船你也应该见过照片了吧?”   我看了一下太乾,他正盯着秦天爵。我扭过头来点了点头。   “你帮我从塔船上拿回一件东西,多少钱?”   我轻笑了一下:“对不起,秦老板,你找错人了。我不下水,也不是淘货的,您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哪知,我说完这话刚站起来,就被身后两个大汉按在了肩膀上。   “哈哈哈哈,张一毛,在我这儿,不要硬充好汉,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哈哈哈哈……”一边说着威胁人的话一边笑着,这种笑面虎的态度十分令人不爽,秦天爵回身说了句:“把甘爷请出来。”   我一听这话就急了,急忙朝他身后望去。   很快,二表哥就被两个人押了出来,浑身血迹斑斑,显然是刚挨了一顿毒打。 第七章 软禁   入行第一天的时候,二表哥甘效乾就跟我说过这么一番话:“做这行是提着脑袋讨生活,除了防白道儿,也要防黑道儿。有的时候你不想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当时我心里对这句话不以为然,心想自己只要小心翼翼地,黑道儿中人不会特意来找我的麻烦吧?再者说了,我这么个小角色有谁看得上呢?直到此时与秦天爵面对面的站着,我才发现自己以前太天真了。二表哥说得对,麻烦找上来了。   我看着趴在地上的二表哥,血迹已经糊满了他的脸,双眼紧闭,只有背部轻微地耸动,但已经是气若游丝了。我想挣脱两个彪形大汉的束缚,可他们就像两座大山似的,压得我动弹不得。   秦天爵面带得意地说:“只要张老板肯跟我合作,甘爷你带回去,事成之后我还会支付一大笔的报酬,怎么样?”   我的嘴角牵动,心中的无名之火难以压制,他妈的,我真不得上前把这小子的嘴撕烂了。看着已经成为了血人的二表哥,我在内心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我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说道:“说吧,想让我拿什么?”   这句话刚说完,二表哥突然嗫嚅起来:,因为声音太小,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秦天爵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甘爷累了,你们带甘爷下去休息。”   “等一下。”我想要趁机以此为条件,带二表哥走。   但是秦天爵却说道:“张老板别急,既然你答应了和我合作,甘爷这边,我肯定叫兄弟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我只好安分下来,使劲晃了一下肩膀,两个大汉这才松了手。我揉着已经发麻的肩膀,警惕地问道:“你要我拿什么?”   秦天爵高高抬起了一只手,勾勾手指头,旁边的人拿上来了一卷图纸。展开一看,是一张古代的军事作战地图。我很奇怪,秦天爵的手里为什么有这种东西。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却一脸笑容地看着我,这种笑容真的很令人发寒。我不得不说,跟这种人对视,内心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害怕。   我赶紧将目光移向了地图上。这是一张局部地图,从上面地形来看,恰是福建这一带。而其中的军事进攻路线则是交叉勾连,让人捉摸不定。看着蜘蛛网似的的七七八八的箭头,只觉得头都大了。   秦天爵叫人上了两杯茶,对我说道:“这是南宋时期,张弘范率军从海路进攻南宋的军事路线图,你看这里。”他指给我看:“你看,当时陆路的蒙古大军从这边,张弘范的水路大军是从这边,看到了吧?”   我仔细端详着这张军事路线图,不明白秦天爵为什么要我看这张图。秦天爵说道:“这个地方……”他敲了敲福建临海的一片海域,“是当时张弘范的水路大军经过的地方,走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的一位将军死了,那艘塔船就是那个王爷的坟墓!”   我听后,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你叫我去盗墓?”   “呵呵呵呵,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你只要能找到我要的那件东西就好,别的陪葬品我都不会感兴趣,当然,你要有本事拿的话,其余的东西都是你的。”   “你要什么东西?”   “塔里有一个……”   “老板……”秦天爵话刚说到一半儿,一个伙计匆匆忙忙地冲进来,打断了秦天爵的话,结结巴巴地说道:“闫……闫小姐来了。”   秦天爵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我也站了起来,跟着看向门外。说来也奇怪,按理说秦天爵这等身份的人,别人是不可能随便闯进他的宅邸。但是闫小姐偏偏就进来了,而且是毫无征兆。当秦天爵的伙计手忙脚乱冲进来的时候,闫小姐几乎同一时间出现了。   她换了一件紫色的长裙,坐在轮椅中,冷眼观瞧着秦天爵。身后站着三五个人。而秦天爵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戾气,尽管这种愤怒转瞬即逝,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闫小姐……你——好——呀!”   闫小姐冷笑道:“秦老大,张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请他来这里,不合规矩吧?”   我心里明白,这只是闫小姐自己的说辞。我能来到福建,很大程度上是秦天爵的布局,他故意给甘效乾难堪,甘效乾这才向太乾提出带我来这里,没想到这一次却上了秦天爵这只老狐狸的当。闫小姐现在说是我请来的,这显然是对秦天爵的一种否认。   秦天爵却不气恼,他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闫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是跟张老板一起聊会儿天,你知道的,我最近想弄点儿货。”   “你弄得那些货都不是凡品,甘爷都成了那副样子,我看,张先生还是让我带走吧。”闫小姐刚说完这话,她身后就上来了两个人,对我毕恭毕敬:“张先生,请。”   两个老大争权,站对队伍很重要,我谨慎地看了看秦天爵,他却说了句:“张先生,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清楚,后会有期。”   这话的弦外之音是准许我走了?我问了句:“那我二表……”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人拉到了闫小姐身边。   闫小姐看看我,又看看秦天爵,笑了一下:“秦老大,谢谢了,改天我会把那件事情办了的,我们走。”   就这样,我被半路突然杀出的闫小姐救出了秦天爵的宅邸,太乾跟在后面。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了很怪异的一件事情:秦宅所有的守卫,对这位闫小姐都毕恭毕敬的。她和秦天爵明明是死对头,怎么会这样的?   但我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因为我不知道我这一走,二表哥会怎么样。看面相,秦天爵绝非善茬儿。他会不会就此杀人灭口?我心里很担心,二表哥找我来的目的是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可现在我却害了他。   “放心,甘爷没事的,秦天爵不敢乱来。”闫小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道。她又说了句:“他有事求你,甘爷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   想一想也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身心俱疲,主动问道:“秦天爵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闫小姐忽然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似的,说:“这些你没必要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下一步怎么办?”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帮我,要么回云南。”   说实话,这两个选择都不是我想选的,我的理想状态是救出二表哥,然后拉上太乾我们三个一起回云南。说起太乾来,我比较诧异,这小子从一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刚才我受了那么大的羞辱,他竟然跟没事人似的。我瞟了他一眼,他盯着窗外,似乎若有所思。   这时候,天都蒙蒙亮了。闫小姐带着我们重新回到了那座庄园,给我们安排了住的地方,还说了句:“秦天爵在这个地方的势力你们已经看到了,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回到房间后,我洗了个澡,极为罕见地点了一支烟,躺在床上思索着整件事情。太乾也洗完澡出来了,一个人坐在床上也是发呆。我叹了一口气,问他:“你知道塔船里有什么吗?”   太乾摇了摇头,但是他说了句:“但是……有一种感觉。”   这小子终于开口了,我急忙坐起来:“什么感觉,说说看。”   “这艘塔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哪里?”   太乾不说话了,低着头。从他的表情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或者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是我知道,这小子现在一定是很纠结的。当一件事情在我们的内心产生百思不解的痛苦的时候,我们往往会为了探求事情真相而穷心竭力,现在无论是我还是太乾,都陷入了这种不可自拔的心境。   但是一天的周身疲累已经袭来,我也不想去想太多了,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睁开眼睛,临床的太乾不见了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小子经常莫名其妙地失踪,我也没心情去找,毕竟现在有太多值得我焦头烂额的事。   不得不说,闫小姐准备得很周全,连全新的洗漱用品都帮我们准备好了,不知道她是刻意为之还是这是有钱人的一种通病。洗漱完毕后下楼,不见闫小姐的踪迹,不过昨天负责推着闫小姐轮椅的那个年轻女子倒是在。似乎闫小姐把她留下来,就是为了伺候我们的。   我问她闫小姐去了哪里,她说出去谈生意了。想想也是,家大业大的总不能整天围着我们转。   年轻女子叫人送来了一些饭菜,我只是吃了两口,然后就让她撤了。她又让人给我上了一壶茶,喝了两口,我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安置我?”   她莞尔一笑:“张先生你不要见怪,这都是闫小姐的意思。”   我又问道:“你们闫小姐和秦天爵是什么关系,死对头吗?为什么他们俩水火不容?”   年轻女子笑而不答。   我故意诈她:“我现在考虑是帮你们闫小姐呢,还是帮秦老大那边。你肯说呢,我了解得清楚一点儿,说不定就会偏重你们一些。”   年轻女子还是笑而不答。   看着她挺年轻的,但是完全不上当,应该是跟着闫小姐见过很多市面了。   对着这么一个水米不进的女人,我突然童心大起,笑着说:“那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一辆车,我想去海边走走。”   “对不起,张先生,我们没有准备车辆。”   “那这样吧,我自己出去,天黑就回来了。”   “张先生,我劝您还是在这里呆着吧。外面都是秦天爵的人,你上次刚出门就被他请去了,忘了吗?”年轻女子说这话的时候,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从她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突然心头一凛:完蛋!我被软禁了#### 第八章 大逃亡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我认为自己是异想天开,但是很快,我就证实了自己的手法,我的手机不见了,而且我走出这间房子的时候,这个女子寸步不离。每次我走到门口,要出去的时候,她都会拦住我。   我问她,我那个大高个同伴去了哪里,她也不答。我自己心理琢磨:太乾的身手那么好,这些人不可能拦得住他,一定是他跑了。不过我又想到:电影中的黑社会都是有枪的,太乾的功夫再好也挡不住子弹呀,难道说被他们杀了?不可能,不可能,这是自己吓自己。太乾一定活着,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来捞我!   从得知自己被软禁的那一刻起,享受就变成了煎熬。住在豪宅内,有吃有喝,旁边有人伺候着,每天睡到自然醒,这是很多人的梦想。但是,如果让你没有任何的娱乐,禁止上网看电视,你就会觉得这是一种煎熬了。我每一天都看似自由,在这个偌大的园子里随意走动,任何人不得干涉,但是我却没有出去的权利。说白了,除了作息自由,我跟囚犯没什么区别。   有一天,我从水榭边后面的花园中,发现了一座假山,它的高度差不多有围墙那么高,我要是爬上去的话,一定可以脱困。可是这个年轻女子寸步不离,这让我没有任何的机会。甭管多晚,她都不离我十步之外。有的时候我故意熬夜,想让她困了就会睡过去,谁知道这丫头比我还能熬。第二天我成了熊猫眼,她一点儿事都没有。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等太乾!   我曾几次三番想跟这个年轻女子套近乎,姐姐前妹子后,但是这个看似热情的女子,骨子里却比太乾还要高冷,根本不理我这茬儿,每次见面都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张先生。”   天气渐渐转暖,我在这里已经困了快一个月了。福建的炎热比云南还要厉害,云南毕竟高原,夏季炎热中带着凉意,但是福建全然不同。我每天只有去水榭凉亭里避暑,却每时每刻都在思索着脱身之计:自从那一晚睡醒后,太乾消失不见,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他来救我;闫小姐更甭说,压根儿就没再出现。这俩人该不会是私奔了?这个想法出来我自己都笑了,脑补着一脸高冷的太乾推着下肢瘫痪的闫小姐,俩人亲亲我我,这画面几乎不可能。   我注视着平静的湖面,脑子里想着脱身之计。太乾是指望不上了,要来早就来了。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忽然,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此刻没有风,湖面竟然颤抖了一下。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盯着湖面看,突然,湖面中浮上来了一根吸管。没错,确实是一根吸管!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闫家的规矩我早已经熟悉了。包括年轻女子为首的这些下人,是绝对不敢往湖里扔垃圾的,而且这泓湖水每周都会有专门的清洁工来打理。这吸管……明显是从别处过来的,难道说是……这泓湖水连接着外面的河?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很吃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绝好的逃生之路。   终于有一天,我在这里喂鱼的时候,两个清洁工正在用勾耙处理湖水中的垃圾,不过大部分是水草。我盯着湖面看,余光却瞥向了年轻女子,她就坐在那里,眼睛也盯着湖面。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这小丫头十分机敏,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了?   两个清洁工处理完毕,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我留意了一下,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湖水水位下降,露出了旁边一米多高的绿色的原有水位痕迹。我想了想,这时候的湖水应该是最浅的时候,它肯定是与外面的河水相连的,只是我不知道相连的部位有多大,或许就是一个胳膊粗细的小孔,或者是能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而且它有多长我也不清楚,三五米?还是三五千米?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试一试。   但是每天就像狗皮膏药似的跟着我的这个年轻女子是个麻烦,该怎么摆脱她呢?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万全之策。我留意了一下这座园林的所有角落,每天驻守在这里的人,是五十二个,厨子有六个,年轻女子一个,剩下的人应该都是保镖打手之类的。我如果想出去,必须能避开这些人的目光。   其次值得一说的就是湖边了,每天,湖边旁会有两个人,一个是负责看护水榭的,一个是负责看护回廊的。但是只要是过了晚上九点,这里就没人了。不过这个闫宅是牵一发动全身,只有有一个角落有点儿风吹草动,这四十多个保镖肯定会一拥而上。   最后的难题则是潜水……我的水性不是很好,真要是让我在没有任何助潜工具的情况下徒手潜入湖水之中,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就这样,每天洗漱的时候,我特意练闭气,从三十秒练到了一分钟,从一分钟练到了两分钟……从两分钟练到了两分半,但是再想有所提高,就很难了。我知道湖水中的环境因为有压强的关系,会比这样在洗脸池里闭气难得多,但还是要放手一试。我觉得,自己在湖水中,闭气最起码两分钟,才有逃出去的希望。   达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我终于决定了,最近就采取行动。经过几天的观察,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我像平时一样,十点半回房睡觉了。将水龙头开大,然后躺在床上默数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我打开窗户悄悄探头,院落里的守卫已经撤了,而会客厅的灯也熄毕了。年轻女子也去睡了。   我又等了一两个小时,这才悄悄动身。我将床单被单全都撕成了布条,结成一根绳子,拴在了二楼的一张铁梨木桌子上。铁梨木是世界上最沉的一种木头,每立方米重达一千一百多公斤。这张桌子,我一个人都推不动,所以它绝对可以禁受住我的重量。我站在窗边两三分钟,周围鸦雀无声,只有几只蛐蛐儿叫。   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后,我顺着床单慢慢滑落在地,为了避免落地有声,我把鞋都脱了,赤脚落地,然后谨小慎微地往水榭边走去。在这里坐牢一个月,早就摸清了周围守卫的规律,就连每晚的暗哨都一清二楚。所以,我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湖边。   这时,月光突然像是照顾我似的,变得大亮,照得周围如同白昼。我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只是不知道这湖水有多深,我从来没见过湖水清洁工下水清理垃圾,说明了这湖水深度时有的,何况这座园子是修建在了山上。   我就近选择了一块大山石,抱在手里,下半身顺着堤岸慢慢走入了湖中,然后尽最大的努力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沉,带动了最小的入水声音。   一进入水中,就感觉湖水比我想象得清澈,但是身子却急速下降,只觉得胸口发闷。我没想到区区湖水的水压都会如此强,有一次,我差点儿忍不住要吐出几口气,但还是赶紧压住了。好在几十秒后,我就到达了一个很深的区域,我也不知道自己距离湖面有多远,这时候哪有心情去想这些,还是扔掉大山石赶紧找出路。   湖水的面积并不大,划动了两三下后,就感觉到了一阵水流从我身后袭来,回头一看有一个洞口,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心跳加速,但是这也意味这我肺里存储的氧气消耗加快,我急忙让自己镇定下来,朝着洞口游去。这是一个很大的洞口,一个人游过去绝对没问题。我急忙拼命划水。进来后已经经历了一分多钟,我的闭气极限快到了。这么一想,呼吸的节奏突然带乱了。我瞬间感觉到了慌乱,一连串儿的气泡从嘴边流出,糟糕!我赶紧平复心情,努力让自己镇定。   但是这个洞口就像是无穷无尽似的,我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都还没有看到尽头。肺里存储的最后一丝氧气也用光了。我恍然觉得自己的肺一下被抽空了,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吸了一口气,湖水顺着口鼻就进入了我的肺里,第一口就已经让我吸进了大量的水,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我的手脚徒劳地挣扎,渐渐地没有了意识,大脑变得空白,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了……   后来,我感觉到有一只小手在我的身体里来回骚动,让我奇痒难止,只好大声咳嗽,伴随着我的咳嗽,一股股的湖水顺着我口鼻流出来,第一口湖水吐了出来,紧接着就是第二口、第三口,最后哇哇地吐着黄水,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了。好半天,我才大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一看到眼前的布局,我就知道——自己的逃亡计划已然失败了。   眼前还是装修得跟高级会所似的闫宅,眼前是那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医生,不过这个医生,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只是视线过于模糊了,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身形在哪里见过。   只听那个医生说道:“没事,就是多喝了几口水,我给他开几服药就OK了。”   这医生的声音怎么这么眼熟?我突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定睛一看,我勒个去,这个医生正是李金锁#### 第九章 脱身之术   我这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就连那个年轻女子都吓了一跳。金锁也说道:“哎呀呀,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没见到溺水的病人有这么大的反应呢?”他转过身去对年轻女子说道:“额,美女,请你出去一下,我要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全身检查?”女子表示了怀疑。   “对啊,全身检查,比如说脱了他的衣服,扒了他的裤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内伤啥的,啊。你要是想留下来呢,我也不勉强,反正我看你们的关系也不一般。”   年轻女子“哼”了一声,面带愠色地走了。   金锁锁好了门,拍了我肩膀:“毛爷,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你……你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一身白大褂,惊诧不已。   “你说这身衣服?唉,别提了。差不多一个月前,我接到了太乾的电话,说你出了事,让我想办法救你。我仔细一问,才知道你是得罪了当地的大佬,这不赶紧想办法吗?不过这跟他妈监狱似的,哥们儿有心无力,混不进来呀!还好,我联系了当地的一个朋友,他正巧跟当地的医生很熟。这么巧你又投湖……”   “我不是投湖。”   “都差不多。这不,我借了身儿皮就来了。不过刚才我真害怕啊,怕您老与世长辞,离我们而去了。还好,锁爷我妙手回春,又把你从阎王殿上拉回来了!”   我问道:“太乾有没有跟你说,我遇到的是什么危险?”我始终不明白,闫小姐把我从秦天爵的手上救了出来,现在不仅她不露面儿,还将我软禁,难道这真是为了我好吗?我总觉得这种断绝了我与外界一切联系的方式让我无法接受。   “太乾没有说,不过他告诉我,他去淘海货了。毛爷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有好买卖,你带着面瘫侠不带我。”   我苦笑了两声,这他妈算什么好买卖啊,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差点儿“出身未捷身先死”。不过我很困惑,太乾为什么要去淘海货,是不是他想起来了什么,我记得他失踪前一晚曾说过,这艘塔船,他看着很眼熟,却说不出更详细的。太乾这个人也算是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了,他几次三番地这么玩命儿,不像金锁为了钱那么纯粹,不像是我为了探究身世之谜这么困惑,他似乎有着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却无从得知。   金锁说太乾给他打电话是差不多一个月前,也就是太乾离开这里没多久,难不成是那一晚他想起了什么?想到这里,我一把攥住了金锁的手腕:“想办法带我离开!”   “我进来前就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看来,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就算是他娘的麻雀也飞不出去呀!”   “你他妈现在是医生,就不能说我必须住院?”   “可是你听到了,我刚才说是小事啦!”金锁哭丧着脸。   “唉,你真是成事不足。”   金锁却不着急,坐在了床边说道:“毛爷,你也别生气,兄弟都快羡慕死你啦。你看看,住着这么好的地方,每天吃得山珍海味,穿得绫罗绸缎。”他还用肩膀撞了我一下,“那个女的身材也好,胸大屁股大,你肯定是夜夜笙歌啦!”   我忽然看着他,正色道:“不对吧?你这么喜欢这里?据我所知,李金锁锁爷向来是爱金钱胜于爱女人呀!说吧,八成是你小子有了脱身之计了吧?”   我这么一恭维,金锁瞬间飘飘然了:“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毛爷啊。”他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仔细研究过这地方了,一会儿,咱们劫持那个女的,冲出去。”   这什么破主意呀,我哭笑不得。这女的虽然是贴身伺候闫小姐的,但是这一个月以来,也没见闫小姐现身过。可见,闫小姐本人也不是非她不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会让这里的保镖投鼠忌器?我并不这么认为。   思来想去,我倒是有了一个好主意。我问金锁带来了几个人,金锁说三个,一个是开救护车的,还有一个护士。“你让那个司机换上白大褂进来。”   金锁恍然大悟:“偷梁换柱!”   我点点头。   当那个司机一脸懵逼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跟我的个头儿差不多。我赶紧和他对换衣服,这个司机一听说是这件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家人在当地势力很大,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不干!”   他话音刚落,金锁直接照着他后面来了一下子,司机顿时委顿在地,昏死过去。我看着金锁出手如电,惊诧了好半晌。金锁说道:“这小子一喊,就全都露馅儿了。毛爷,赶紧的!”   我赶紧换好了衣服,还戴了一个口罩,这才跟在金锁后面出了门。年轻女子见我们出来了,走过来询问情况。金锁说道:“放心吧,死不了的,只不过给他吃了点儿药,现在睡着了,病人需要休息,千万别打扰。我们走啦!”他挥了挥手,我急忙紧走两步跟上。   没想到,刚走了一步,年轻女子的手掌就按在了我的肩头上,冷冷说道:“张先生,医生让你多休息,你怎么还乱走呢?”   妈的,这样都能认出来?金锁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手里的急诊箱照着年轻女子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年轻女子头一偏,轻松躲了过去。我趁机一招肘锤,拆开了她架着我的胳膊,拔腿就跑。但女子伸腿一勾,直接将我勾倒在地,摔得我着实不轻。我拍着地大喊:“卧槽你大爷,金锁,动手!”   金锁冲上去照着女子的面门搂出一拳,女子低头闪过,一脚飞出,正好踹中了金锁的丹田。这个女人脚上穿的高跟鞋,这一脚看得我都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我现在终于知道闫小姐为什么留下她看着我了。这个年轻女子看着年轻,却一身的好功夫,看来甭说冲出这里的大门了,我们能冲出这个房间就不错了。   我和金锁两个人一前一后夹攻,这个女子的拳路腿法丝毫不乱。我一记扫堂腿飞过去,女子跃身避过,乘隙踢出一脚,正好踢在了身后的金锁脸上。瞬间,金锁的脸就青了一大块,他恶狠狠地说道:“小娘皮,你他娘的还真狠,锁爷不也不留面儿了!”他打开了掉在地上的急诊箱,从里面拿出来两把匕首,隔空掷给我一把,喊道:“毛爷,接住!鱼死网破,今儿老子非宰了这小娘们儿不可!”寒光一闪,手中的匕首刺向了年轻女子。   不得不说,金锁有的时候脑子还算是聪明,知道带着家伙。不然我们俩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但是年轻女子并不会因为我们手里多了家伙就对我们有所忌惮,她厉喝一声,出拳出腿都呼呼带风。我们甚至都近不得她的身。这一幕得亏没有别人在场,否则两个大老爷们儿手里有家伙,还收拾不下一个女人,这事说出去也够丢人的。想到这儿,我也发起狠来,怎么说咱也是斗过粽子的人,死人都不怕,我还怕你个活人?   我双手握着匕首,不管不顾直接扎了过了。这一招破绽百出,只要对方踢我手腕,匕首脱手不说,搞不好手腕都得断了。但就是这一招,年轻女子突然愣了一下,她只是侧身闪过去,照着我后脖颈来了一记手刀。虽然很疼,但是我的战斗力没有丧失。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踢断我的手腕。忽然,我想通了:一定是闫小姐有命令,不许伤害到我。妈的,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容易多了。为了试验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我又冲上前去用了几招到处是空当的虚招。果然,年轻女子最开始只是躲,躲不过去的时候,也只会掌握力度给我几下,只感觉到了疼。可是这样的话,虽然我门可以自保,但是她堵住了门口,我门想要出去也不太可能。   我灵机一动,大喝一声,飞身朝她身后踢出一脚。年轻女子头也不回,反身旋出一脚,正中我的小腹。我跌倒在地,惨叫一声,闭目装死。金锁一看,当即红了眼,大叫道:“毛爷,我给你报仇!”   我无法看到两个人搏斗的景象,但是从惨叫声来判断,金锁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哎呀呀”地叫个不停。最后,打斗停止了,年轻女子说道:“够了,我不想再打你了,给我老实点儿。”   “呸,你他妈的烂婊子,骚婊子!”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接着就听到金锁在那里喘粗气。看来金锁是被她制服了。很快我就感觉到高跟鞋的声音走到了我的身边,伸出手指试探我的呼吸。我屏住呼吸,年轻女子“咦”了一声,手掌放在了我的左胸口。我突然伸出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了她。年轻女子大骇,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无法动弹。虽然她的武功高,可终归是女的,力量不如男的大。   我两只手死死箍住,喊道:“金锁,还不来帮忙!”   金锁坐在一边,本来彻底没有了精气神,一听这话,赶忙找到了匕首,一刀就刺了过来:“贱人,打我打过瘾了吧!”我见状,急忙喝止:“你想谋杀啊?赶紧找条绳子捆住她!”   “不必了。”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略为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去,是多日不见的闫小姐。我见此情形,这才松开了手。年轻女子面带羞红,跑了过去。   闫小姐看着满屋的狼藉,说道:“昨天听说你想投湖逃走,我就知道你还会不安分,特意赶回来,看来……我回来的还算是时候。”   我喘着粗气,问:“闫小姐,我张某人是逼不得已,你把我逼到这份儿上的。”   她笑了笑:“别这么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只要你离开了这里,不出半天,就会横死街头。”   金锁在一旁不服气:“靠,吓我们?你出去打听打听,两位爷是吓大的!”   闫小姐似乎没将金锁这句话放在心上,反而对我说道:“张先生,你千万不要误会,这次我失陪了一个月之久,其实是给你找来了一位老朋友。”   “谁?”我机警地问道。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女人了,她令我有些害怕。   我刚问完这个字,一个人影从门口闪出:“张一毛,别来无恙?”   我周身一凛——马航#### 第十章 海葬船   看到马航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大脑竟然空白了一段儿时间,有多长我也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怔在了那里。说起来我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全都是眼前这家伙引起的,我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金锁更是吓得面如人色,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这……这这……这……”也是,他当初亲眼看到马航被奠柏干掉的,如今又囫囵个儿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事情怎么能相信呢?   “你大爷的!”我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揍他。我反正没有见过马航挂掉,内心的愤怒还是要大于恐惧的。   金锁赶紧拦住我:“毛爷,别激动,别激动。先看看他怎么说。”   马航倒是气定神闲,看样子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他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说危险,是你自己不听的,能怪谁呢?”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眼神瞟了瞟身后的闫小姐,有一种说不出的闪烁。   我一下子明白了,想起当初去神龙山,马航曾经不止一次暗示过闫显疆要害我。只是现在闫小姐在场,他一定不好明说了。不过一想我还是很难想通,他说闫显疆要害我,但是最后也没事啊,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马航当初要给出我这个暗示,更重要的是,这孙子还神出鬼没的,来无影去无踪。单冲这一点,闫小姐能找到他,也是十分不简单了。   我强压心头的怒火,使劲挣脱了金锁的阻拦,没好气儿地说道:“我有问题要问你。”   没想到马航也说了句:“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金锁在一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俩拍电影吗?”   “闫显疆……到底死没死?”我也不顾及闫小姐的心情了,直接问出了我内心最大的一个疑惑。马航是闫显疆的学生,朝夕相处,闫教授的事情他知道得最清楚。   “没有。”马航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平和,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味道。   “那为什么……”   “哎,张一毛,你问过我了,该我问你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反对。   马航看着我和金锁,来回来踱了两步,而后问道:“你们去过昆仑山了?”   “嗯。”   “好了,一问一答,咱们俩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童叟无欺。”他扭头对闫小姐说道,“师姐,我今晚睡哪儿?”   闫小姐叫那个年轻女子带马航去房间。马航说道:“我得先去休息会儿了,不过来日方长,这次我会和你一起进那艘塔船,所以你不要担心,有的是时间问问题。”   我很难受,就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呼吸都变得不痛快了。马航的态度简直令人发指。金锁在一边撇着嘴:“操,这孙子,真他妈以为自己是二五八万啊!”他又看着我:“毛爷,您拿主意。”他的潜台词很清楚,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俩和闫小姐。闫小姐坐着轮椅,身手是肯定没有啦,我们只要能劫持她,就一定能冲出这座“监狱”。   没想到我这件事情还没有在脑海中计划好,闫小姐突然开口说话了:“张一毛,如果你是想动绑架我的心思,我劝你想都不要想,没有我,你救不出你那位高冷的朋友。”   太乾!如金锁所说,太乾前去淘海货了,意思不言自明——他去了塔船,但是之后呢?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闫小姐的一番话也许不是危言耸听。她用了一个“救”字,言外之意就是说太乾现在遇到了麻烦。   我心头一颤,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闫小姐说:“这一个月来,我没有跟你提前打招呼就把你关在了这里,切断了你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其实我是为你好。秦天爵表面上还买我的面子,实际上他早就想除我而后快。张一毛,你……就是他借机发难的最好由头了。我一再小心,一是为了保护你,二来我也不想惹上额外的麻烦。”   我叹了口气,相比于太乾的下落,我个人被囚的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只是追问:“我那位朋友怎么了?”   “他头一晚就从我这里跑了,我也是后来调监控才发现的。说起来,这个人的身手不错。后来,我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这才派人将你控制住。不过你那位朋友也真大胆,居然主动一个人去找了秦天爵!”   我心下大惊:秦天爵那种人一眼就能看出本质,太乾有必要跟这种人打交道吗?莫非,太乾是为了救二表哥?想想也不奇怪,当初在缅甸,太乾就救过二表哥一次,这次深入虎穴,再正常不过了。   闫小姐自己控制着电动轮椅,来到了桌前,示意我和金锁坐下说,她点上了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伴随着口中散出的烟雾说道:“我以为,他主动投靠了秦天爵是想救出甘爷,后来发现没那么简单。”   “难道不是吗?”   “甘爷还在秦天爵的手中,这是我这边能打听到的最新的消息了。所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   “什么意思?”   “很简单,不管你怎么选择,我这边都会组织人进入一趟塔船,不过你跟我们去的话,可以救你那位高冷的朋友,你如果不去,我们也不会给他收尸。毕竟,在海里都过了这么久了。对了,忘了跟你说了,秦天爵那边是你那位朋友带队,我这边是马航带队。”   一个人在水里的极限是多久?前几天我刚试过。如果说太乾真的进入了那艘沉默的塔船,按照时间算,很可能已经挂了……我整个人泄了气,肩膀松垮着,靠着沙发来了个标准的“葛优瘫”。金锁看了我老半天,才问:“毛爷,你看着这买卖划算吗?”   我几乎不假思索说了一个字:“去!”想想当时之所以会说出这话,一个原因是太乾救过我不止一次,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给他收尸;第二个原因则是年轻人的冲动了。   闫小姐满意地点点头:“我会尽快给你们安排专业的潜水教练,一切都会快速进行,二位努力吧。”   二位?当我转过头去看到金锁那一脸的欣喜之色时,恍然大悟。金锁这人太爱外露,一切都表现在外面,有这样一位猪队友,闫小姐摆明吃定我了!   忽然,我注意到了一个极小的细节,闫小姐微微欠身告辞,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是那种很诡谲的笑。这种笑容令人不寒而粟。我一度以为我看错了,但是那心头的一颤,又证明我看到的绝非是幻觉。   “等一下!”我忽然叫住了她。   闫小姐转过身来:“怎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那艘塔船跟闫教授有什么关系?”   闫小姐轻轻笑了一下:“我父亲和闻伯伯去过那里。”   “你怎么知道的?”   闫小姐笑而不答,而是扭头望着马航离去的那个方向。   马航!这个家伙身上的谜团一点儿也不比闫显疆少。   闫小姐离去后,仅剩下了我和金锁。金锁也不客气,直接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了好茶好酒,俨然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他一边品茶一边问我:“毛爷,你想什么呢?还怕马航是鬼吗?”   我闭口不言,只是脑海中仔细往复回想着这件事情,问道:“你一开始怕得那么厉害,怎么比我还冷静呢?”   “那是,咱是谁呀,鬼市都走过一圈儿了,还怕这么个大活人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活人?”   “看影子啊!鬼哪有敢白天出来,还有影子的?”   金锁遇到了好东西,连鬼都不怕了,但这个说法我不敢苟同,我也知道眼前的马航绝非是鬼,但是怎么解释他死而复生呢?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另一个马航已经跟着金锁他们进山了……同一时间,除非是有分身术。这个问题只有改日亲自问马航了。同时另一点令我费解,我问金锁为什么这么醉心于去塔船。然后我给金锁简单说了一下塔船的构造和秦天爵所说的塔船来历。   金锁说道,塔船的格局不一般,那么大的一艘船,还在上面修筑了一座高塔,摆明了是不同于一般海船的结构。何况这艘船的位置离海岸不远。他认定了秦天爵所说的数是,这是当年张弘范率蒙古大军南征时的船。但这种船显然不是战船,也不属于民用船,更谈不上实用性了,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是海葬船!   海葬船?我虽然不是倒斗出身,但是对于海葬船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这种船,还是难以对这种论断产生信赖的心理。如果说这艘船是属于张弘范的南征大军,征战途中死个把人很正常,海葬想必也是当年没办法的办法,总不能扛着尸体走吧?但建立在海葬船的理论上,我无法找出太乾不顾个人安危,主动投靠秦天爵潜入塔船的合理解释。   金锁问我能不能找到这艘船的照片,我想起二表哥甘效乾的小木屋里有,便去找闫小姐说明此事,闫小姐马上派人去取。当天下午,照片顺利取回来了。金锁一张张地仔细看,有的时候还会煞有介事地皱紧眉头,敲敲自己的脑门儿。这世界上,除了倒斗的买卖,很少有事情能令金锁如此费心了。   好半晌,金锁才将这些照片一一罗列完毕,将照片按照顺序整齐地码在了桌子上,说道:“报告毛爷,经过我仔细的甄别,已经可以断定,这他娘的是一艘地地道道的海葬船!”   终于坐实了!我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是紧张还是应该松口气,我问金锁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金锁指着其中几张照片:“毛爷,您老看这里,这有一个圆形的洞,看到了吗?”   的确,要不是金锁指给我看,我很难发现。按照张弘范南征的时候算起,这艘船躺在这里近八百年了,上面已经满是海藻和贝类了,再加上那一晚二表哥的屋子里仅有一盏煤油灯,我竟然一时未能看清楚。   “这么圆的一个洞,摆明了不是自然撞击形成的,这就是人为开凿的。” 第十一章 意料之外   金锁的一番分析令我加深了几分信任。首先说,一艘沉船,绝不会像潜艇那样始终保持着水平方向沉入水面,因为我们无法掌握船体的受损部位。所以,沉船在沉没的一瞬间难免会产生一种偏移或者侧翻。其次,恰如金锁指给我看的这个洞口,自然撞击或者战争中的炮击都不可能造成如此圆润的洞口。看来金锁说的没错,这就是人为造成的。这艘船从建造的一开始,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让它沉没。现在看来,这是海葬船无疑了。   金锁抠着鼻子:“难怪面瘫侠要去这地方呢,好地方呀!”   我摇头苦叹,无论八百媳妇还是察合台汗国,以往的两次经历令我心有余悸,如果我一早知道这是一艘海葬船的话,一定不会答应得这么痛快。这一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过现在骑虎难下,既然已经答应了闫小姐,想退出也晚了。   我们简单休息了一下,被那名年轻女子揍得伤痕此时接连痛了起来。金锁揉着自己的肩膀说:“这小姑娘长得挺水灵,就是尼玛下手太狠了,要不是锁爷这一身天然的神膘防弹衣,今儿就牡丹花下死了!”   我站起身来说:“走!”   “去哪儿?”   “找马航!”   我们来到了马航的房间,推开房门,却见到这小子正在坐在茶几前翘着二郎腿,面前摆着三个红酒杯和一瓶红酒。见我们来了,他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说着,自己亲自斟上三杯红酒,“恭喜我们三个重聚首。”   “你他娘的少整这些虚的,你就跟你锁爷招了,你他妈的究竟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了!”   “那跟我们一队,被吊上树的那孙子是咋回事?”   马航哑然失笑:“有这等事?”   我心头一凛,郑重其事的问道:“还记得在明楼前,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马航愣了一下,笑着说:“当然知道了,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话音刚落,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抓了出去,虽然我不是练家子,但是我与马航的距离如此之近,换做一般人根本躲不过去。可是马航的反应却是闪电般的迅速,他往后一躲,竟然躲过了我这一抓。   金锁见我动了手,也真讲义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饿虎扑食,像是一座大山似的扑向了马航。但马航却像一只灵巧的燕子,往旁边轻轻一闪。金锁整个人平拍在了地上,好半天没起来。   马航嘴角一扬:“张一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你根本不是马航!”   马航听了我这话,微微一怔,随后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并不敢确定,只是觉得眼前这位马航跟我所认识的那个性格决然不同。之前的马航神秘沉默,而且总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可是眼前这位却显得机灵外向。刚才我问他记不记得在明楼前跟我说过什么,他却愣了一下,这更是加重了我的怀疑。我这一抓,也只是试探,没想到眼前这位“马航”还真就露出了马脚。   趴在地上的金锁一听:“卧槽,假的?”急忙爬了起来。   “马航”叹了口气,说:“难怪呢,之前就有人跟我说,易容改变的只是一个人的外表,却改变不了这个人的内心。我原以为,你有几个月不见马航,应该也忘记了一些事情,没想到你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   “老实招了吧,你到底是谁?”   “就是,我们有俩人呢,今儿你是插翅难飞了!”   “马航”俏皮地一笑,突然变了一种女孩子的声音,“唉,我不玩了,一点儿都不好玩!”   我一愣:“你……你是……”   “马航”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张一毛,不认识我了吗?”   如果是一个男人的外表,发出这么俏皮的女孩子的声音,这种感觉难免令人诧异。我更是如此,这个外表是我熟悉的外表,而声音更是我熟悉的声音——胡嫣梦!   我刚想到这里,突然间,眼前的“马航”矮了下去,身材间也瘦了许多。裤子上衣都长出了很大一截儿,眼前的这位“马航”也顾不上整理其他呢,先伸手从自己的脸上把假发和面具都摘了下来。人皮面具的下面,是一张明眸皓齿的脸庞——果然是她!   胡嫣梦看着我“嘿嘿”一笑:“憋死我了,爷爷说我骗不过你,唉,看来是我输了。”   见到这样的美女,金锁自己错愕万分,用胳膊撞了撞我:“毛爷,这种极品货色你是怎么撩到手的,教教兄弟。”   我说道:“别闹了,人家可是好女孩儿。”   “操,说的跟我不是好男孩儿似的!”   胡嫣梦也不避讳,当着我们面儿脱下了宽下的外衣和裤子,包括了那双宽大的假鞋和一双人皮手套。看着美女在自己面前更衣,偶尔露出了腰间的吹弹可破的肌肤,我和金锁当然是难以自持,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胡嫣梦脱下了伪装,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红酒,还不停地扇着手给自己扇风:“呼,好热好热!”忽然,她扭头看着目瞪口呆,已经入定的我和金锁,又笑出了声:“喂,你们两个看什么呢?”   金锁赶紧搓着手迎上去,趁机咸猪手不断,搭在了胡嫣梦的肩上:“妹妹快坐,哥哥给你扇风。”   我虽然心仪胡嫣梦,但是上次他们在鬼市前丢下我,神秘离去的事情还令我耿耿于怀,我说道:“这是……老橘皮的手艺?”   “对呀,那个老家伙,还对你念念不忘呢!”   我心说这也太大嘴巴了吧?怎么这些业内大佬全都知道我似的,问题是都知道我我还混得这么惨,可见我并不适合混人缘儿。   “上次……”“上次……”我和胡嫣梦竟然同时开口了。“你先说。”我主动请她先说,并不是我有多绅士,反正大家说的是同一件事,谁先谁后也无所谓了。   胡嫣梦恢复了以往的语气:“上次的事情很抱歉,是爷爷的主意。他说,他不能跟你一起进去,有一些事情要看缘分。而且你的事情,知道了远比不知道要好。”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这是爷爷说的。”胡嫣梦的语气有点儿低沉,“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很讨厌我……这次我化装成马航,就是想来帮你的。一开始爷爷怎么都不肯,最后我好容易说动了他……张一毛,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但是为了弥补你,我愿意帮你。”   胡嫣梦说完这话,我好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倒是金锁先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卧槽,毛爷,你还不承认这是你的马子?你个丧尽天良的喂,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不放过哟!”   “你给我消停会儿!”我对金锁喝道,随即又问胡嫣梦,“你见过马航?”   胡嫣梦摇摇头:“这面具是我爷爷给我的,他说做这个面具的老橘皮见过的。”   我想到了察合台汗国乱葬岗的那具闫显疆的尸体,也是有人假扮,十有八九也是出自老橘皮的手笔,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想到了之前我所作出的推断,科考队是抱着倒斗的目的进入昆仑山的,难道这群盗墓贼是化装成了科考队?这个想法也并非不可能,毕竟,我亲眼见到了不是闫显疆的闫显疆。   我沉着脸问:“这么说……你一开始回答我的问题,说闫显疆没有死,也是骗我的喽?”   “别生气嘛……闫小姐在那儿,我也不能开口说闫教授死了呀!”   金锁左看看胡嫣梦右看看我,挥了挥手:“得得得,算我多余,我还是回去找我的五姑娘吧。那什么,毛爷,你要是需要小雨伞的话,我叫闫小姐的人多给你买几个!”   “滚!”   金锁出去后,我终于有机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了:“你爷爷真的是古一指吗?刚才出去的那位,在死亡谷发现了古一指的遗体!”   此话一出,胡嫣梦忽然苦笑了一下,她抬起眼睛看着我,一汪清水般的美眸:“重要吗?”   我愣住了,当胡嫣梦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反问“不重要吗”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是怔怔地呆在原地。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说:“你爷爷不会是古一指……”其实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但是胡嫣梦不置可否,我坐实了自己的想法——胡九川绝对不是古一指,真正的古一指已经丧命在了察合台汗国巨大鸟笼前的盗洞里。   既然不是古一指,那胡九川的话里还有几分可信呢?包括花老大、刘警官、老财和王氏叔侄……包括时而十二人、时而十三人的科考队……胡九川本人像是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想知道真相的话,你要乖乖听我安排。”胡嫣梦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苦笑着说:“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不过……你来找我直接来找就是了,何苦要装扮成马航呢?”   胡嫣梦踌躇了片刻说道:“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闫小姐。”   “怎么,你是为了迷惑闫小姐?”   胡嫣梦有种很淡然的洒脱,她反问我觉得闫小姐这人怎么样。   我只好说出了内心的感受,虽然有些时候很强势,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不过像囚禁我的这种事情很偏激,她连个道歉都没有。   胡嫣梦突然冷笑了一下:“张一毛,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不是……你几个意思?”   “你真的太天真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位闫美女士可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是要完成她父亲没有完成的心愿。”胡嫣梦忽然看着我,冷冷地说出三个字:“杀了你!” 第十二章 四人帮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胡嫣梦的三个字却让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只觉得浑身上下铃铃发寒。我说道:“不是吧,这……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把我从秦天爵的手里救出来了的,要想杀我,何必救我?”   “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你想想看,她在这里地方囚禁了你一个月,现在又想办法让你去塔船,目的就是让你带回那里的东西,等你返回后,就是你的死期!”   “喂,大家这么熟,你别吓我啊……”   胡嫣梦摇摇头:“并没有,我也是收到了这个消息,我爷爷才肯让我动身来的。总之,闫美是个蛇蝎美人,你要小心喽!”   我忽然想起了在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中,凌飞泉对我说的那句话了……有人会杀我。可是看着眼前的胡嫣梦,再想想闫美……我到底该相信谁?闫美说秦天爵是坏人(事实证明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胡嫣梦又说闫美是坏人……这混绕的逻辑剪不断理还乱,难道说我内心一直拿她当好人的,最终是个坏人吗?   胡嫣梦也不理会我眉头拧在了一起,直接说了句:“这些天我会继续以马航的身份出现,你叮嘱一下你那位胖兄弟,不要露出马脚。”   我只好点了点头。   从这一天起,我再见到闫美,始终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儿别扭,心里防范着,脸上还得堆着笑,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心口不一”。而胡嫣梦则扮成了马航,她的声音模仿能力还不错,听起来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闫美虽然是闫教授的女儿,但是跟马航也也有十几年没见了,自然也无法从声音上判断“他”的真伪了。   除了每天“马航”教我潜水,包括水下武器的使用、潜水手语等,金锁还会跟我商讨一些海底墓葬的特点。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诸如:海底墓的形成主要有三种,一种是陆地下沉,陆上的墓沉入海底;第二种就是古人在较浅的水域开拓出墓地,然后将水引向墓地,导致墓地周围的浅海域成为深海海域;还有一种,就是像塔船这种方式的,沉船实行海葬。   从风水学上说,郭璞所著的《葬经》中提到过墓葬讲究葬乘生气,反气纳骨之说。但是海葬是受风水学说影响最小的一种,海葬属于水,我们人便是来源于道,一,天一生水也。水才是真正的生化之源。而且不用有阴宅风水的影响之思想负担。只要阳宅好便行。   因此,这也就促成了海葬盛极一时。尤其是张弘范率军南下,大军行进途中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何况蒙古人也不会刻意去选择这些,索性就地选择了海葬。这一切都能对长眠海底近八百年的塔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实话,这时候我的内心已经有了畏惧的心理,独角蛇、人面鸮……除非是下海,否则谁也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金锁是专业倒斗的出身,胡嫣梦又非同一般,可是我们三个下去的话,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力量还是难免单薄了一些。闫美特意请来了一些其他的帮手,一共四个人,这多少让我们的队伍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弱小(仅指人数上)。但是胡嫣梦却暗示我,这四个人很可能是闫美派来的杀手,叮嘱我一定要小心。   我不明白为什么闫美玉杀我而后快,八百媳妇皇陵中发生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挽救闫显疆的性命,但还是无力回天。而且,闫美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她不止一次说过自己的父亲活着。从这一点看,她不会因为闫显疆的死而杀我。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我们的潜水技能卓有成效,似乎可以行动了。当闫美通知我们第二天行动的时候,金锁激动得摩拳擦掌。我心绪则不是很激动,相反,有一丝的害怕,因为我很难想象出,在海水里发现太乾尸体的景象。   第二天,艳阳高照。一辆商务别克停在了闫宅门前,我们一行七人坐在了车上,顺着山路往山脚下走。闫美所找来的四个人中,有一个干枯瘦小的小个子,头上长着癞痢,一开口就露出满嘴的黄牙,他们四个人曾经做过自我介绍,我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早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大家都叫他癞痢头。反正做这行的,没几个是真名字。   这个癞痢头也不知道是有龙阳之好还是看穿了胡嫣梦的易容术,总是找各种机会接近她。这一路上我们谁都不说话,唯有这个癞痢头一路上说个不停。他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说道:“这边的海不行,你看人家三亚,哎,小马,有机会我带你去三亚玩吧?”胡嫣梦只是哼笑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你要不喜欢,咱们就去马尔代夫什么的。”   金锁都看不下去了,嫌弃地说道:“我说你这小子,能不能消停会儿,这一路上就你话多。”   平时我们跟这四个人的交集很少,除了癞痢头整天找机会接近胡嫣梦外,我们两个团队之间貌合神离,都很少说话。一听金锁语气极为不客气,癞痢头也急了:“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谁裤裆没系严实把你给露出来了?”   金锁在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跟他用这种语气说话,马上揪住了癞痢头的领子:“你他妈吃粪了?操你妈的,给老子听清楚了……”没想到金锁的这句话还没说完,跟癞痢头一伙儿的另外三个人突然拔出了枪!直接指着金锁的脑袋,为首的一个刀疤脸说道:“兄弟,我这位小老弟不过是开玩笑的,何必当真呢?”   我看到这一幕,没想到闫美请来的这些都是亡命徒!我刚要上前帮金锁,胡嫣梦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冷笑道:“你们几位要打就下车打,我跟张先生去目的地,等你们打完了再追上来吧!”   虽然这句话表面上不偏不倚,但明显是在帮明显处于劣势的金锁。其实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中,胡嫣梦俨然成为了我们这六个人的首领。听了这话,另外三个人也把枪收起来了,金锁松开了癞痢头的领子,狠狠推了他一把,指着他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这样一来,气氛更焦灼了。我内心却有点儿惶恐:这三个人都有枪,瞅那架势,癞痢头身上也有家伙,这样一来可不大好办。不要说他们之中有杀手潜伏(也可能四个人全是),万一我们在倒斗的中途起了冲突,这四个人也不是好收拾的。   一路无话,我们来到了一处海边,这里停靠着一艘游艇,从游艇上下来了一只橡皮筏,两个人驾驶橡皮筏来接我们了。不得不感慨闫美的经济实力,居然能弄到这么大的一艘游艇。金锁小声嘀咕:“教授的工资能有多少?他闺女能挣到这份儿身价?”   虽然金锁所说的话略带嫉妒,但是多少也在理,不过人家的钱怎么来的,就不是我们所能管得了的,我现在只想着赶紧下水。   大家都上了游艇后,一个西服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一开口是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过位老丝辛苦啦!”这一声称呼,我们都禁不住想笑。“老师”?我们这七个人只怕谁身上都不干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我们。   眼镜拿出了一张图,平铺在桌子上,说道:“偶们现在所处滴位姿,在仄里。偶们会顺着仄条线路,从仄里迂回,到达偶们滴目的地。”   金锁模仿着他的口吻:“辣么偶想请教一下仄位老丝,偶们一路桑,要花费都骚司间哩?”   这一开口,胡嫣梦就禁不住被逗笑了。癞痢头则说道:“喂,胖子,你好歹尊重一下人家嘛!”   金锁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眼睛急忙说道:“不要紧不要紧滴,偶的国语是有问题啦!过位老丝不要见怪。偶们路上所花费的司间,差不多是两过小斯啦!”他又说:“不过过位老丝不要急啦,偶们为过位老丝准备了一些足兴的小节目啦!”说完,他拍了拍手,只见游艇上从下面走上来了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全都穿着着性感比基尼,端着果盘,扭动着性感的腰肢,款款走来。   癞痢头和金锁终于达成了一致,两个人的眼都看直了。   眼睛笑眯眯地说道:“过位老丝慢慢享用啦!”   这回轮到我笑了,我很好奇,化装成了马航的胡嫣梦会如何享受这些“外国的波斯猫”。只见胡嫣梦站起来说:“我们一会儿就要行动了,我得保持体力。”说完,就独自走下舷梯,去了甲板。我站起来说道:“我也一样。”然后迅速跟过去了。   到了甲板上,呼吸着略带腥味儿的海风,看着脚下被船体劈开的海面,还有犹如白珍珠似的飞溅的浪花,我忽然笑了两声。   胡嫣梦好奇地问我在笑什么。   我说道:“金锁那虚胖的体格儿,我估计一会儿下水是指望不上他了。”   胡嫣梦说道:“闫小姐准备可真细心啊,知道男人最需要什么。”   我点点头,对这一点表示严重同意。闫美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今天绝不会是侥幸。我问胡嫣梦:“前几天在她的地盘我不敢多问。”我仔细看了看周围没人,问道:“对于闫美你知道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   “很多,比如她为什么会跟秦天爵结仇?为什么是个残疾人?她为什么要杀我?……”   胡嫣梦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很郑重地点点头。   胡嫣梦扭过头去注视着浩瀚的海面,呢喃说道:“看来,我爷爷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你知道的好……” 第十三章 海底沉船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忍耐力,都这时候了,我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似乎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向我故弄玄虚的卖关子。我看着胡嫣梦,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略带错愕的神情。从胡嫣梦的语气判断,她的爷爷胡九川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她幽幽说道:“闫美是闫教授的女儿不假,但是你知道秦天爵与闫显疆是什么关系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秦天爵是闫显疆的女婿,换句话说,他是闫美的丈夫。”   我头嗡的一下就大了,看着这两个人势同水火,有你没我的架势,谁能想到他们是夫妻关系呢?胡嫣梦停了一会儿,望着湛蓝的海水,说:“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前夫了,我爷爷没有具体跟我说过这件事情。我只知道,俩人后来因为闫教授失踪的事情产生了矛盾,闫美也被秦天爵推下了楼梯,成了今天这副样子。至于矛盾是什么……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按照这些线索,我仿佛可以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闫美坚持闫教授没有死,秦天爵暗中让手下联系上了闻天崖……两个人多多少少都和何年科考队的成员产生了联系,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呢?目前我所知道的科考队成员有四位:闻天崖、闫显疆、叶欣欣和文衍笙……其余的几位并不清楚他们的名字,只恨当初看报纸的时候只注意了闫显疆,现在的线索都中断了。也只有尽快把这里的事情了了,回景洪接传真了。   我们站在甲板上,清晰地听到了金锁他们在上面发出的喧嚣声。这种氛围很尴尬,我和胡嫣梦都觉得不妥,便各自找了一个借口回船舱了。还有一段儿路程,我检查了一下装备,确认没有问题后,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镜正满脸堆笑地看着我,说道:“老丝哇,你宗于醒来了,偶们已经到啦!”我坐起来望着窗外,这里的海水十分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   走到甲板上,大家都在,金锁和四人帮的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神情。眼镜拍了拍手掌说:“过位老丝,现在似上午的九点,偶们用过早餐,检擦装备,言后就下绥,好不好?”我们先去了游艇上的餐厅,眼看就要走到餐厅门口了,胡嫣梦突然拽住了我,神秘地说道:“跟我走。”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要干嘛,但是金锁这种重色轻友的关键时刻不能指望上,能跟我同心同德,只有这位了,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乖乖地被胡嫣梦拉着走。   一直到了船舱中,胡嫣梦开始褪下自己的伪装,说道:“我们必须现在就下水!”   我开始的脑子晕晕的,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是等她脱下上衣的时候我恍然大悟:胡嫣梦是女的,假扮成马航,穿上宽大的衣服就没问题,但是潜水的时候是紧身的潜水衣,她这种姣好的身材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想到太乾还在下面,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即换装备。虽然闫美有想害我的心思,但是必须承认,就目前来说,她准备的这些装备是绝对齐全的,除了防鲨潜水服,包括面镜、呼吸管、蛙鞋、浮力调整装置(BCD)、气瓶、气瓶阀、背架、调节器和压力表(SPG),全都是经过了专业调试的。不仅如此,闫美还给我们每个人装配了一只水下鱼枪。这种枪在水下非常好使,通常可以打出几米远的距离。可以说万一遇到突发情况后,这绝对是安身保命的利器。   我们这七个人里面,胡嫣梦是最具有经验的一位,跟着她指定错不了。我倒有点儿担心金锁了,没我们的引领,一会儿他下水的时候遇到危险怎么办?继而我又笑了:金锁这种人,野外生存的经验不比我差,我又何必担心呢?   我们换好了潜水装备,悄悄来到了船尾的侧舷,这时候游艇是静止的,从这里下水是最安全的,不容易被人发现。望着幽深的海水,我的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了。我上过荒山,去过雨林,但是面对海洋……我还是第一次。尽管以前玩过潜水类的项目,但那终归是抱着玩的心理。这种带着任务的潜水与之前的经历全然不同。再者,以往我是别人的向导,而现在,胡嫣梦是我的向导了。胡嫣梦大概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波动,她给了我一个坚定高度眼神,戴好面镜,咬住呼吸管,冲我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然后仰面倒栽进了海水中。   落水声估计会引起那帮人的注意,我也不能太慢,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倒栽进了海水。进入海水后,只觉得刺骨冰凉,跟水上的世界决然不同,视线更是一片浑浊,好容易才适应了。这是我第一次潜水,虽然感觉新鲜好奇,但是难掩那种恐惧。我除了在原地踩水,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   胡嫣梦过来冲我比划了两下,潜水手语她教过我。她的意思是:“跟我走,别慌。”我点点头,波动的内心逐渐令静下来。定了定神,跟着胡嫣梦朝前走去。不得不说,经过系统的训练后,我对于这种潜水手语明白了许多,比之前在昆仑山的乱比划好太多了。   以往在电视上看到一些纪录片,海底都是色彩斑斓,生物多样,多姿多彩的海洋生物与变幻多方的背景随时都能组成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但是真正置身于海洋中,才发现纪录片所记录的都是美不胜收的地方。真正的“穷乡僻壤”,是鲜有人问津的。就像我们现在这片海域,除了浑浊的海水,光秃秃的岩石之外,再无其他了。   如果找一个恰当的比喻的话,这个地方就是陆地上的沙漠。适应了当前的环境后,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和胡嫣梦一前一后地朝前面游去。这时候,透过阳光透过海面照射进来光线,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忽然从我们头顶游过。这个黑影,足有十几米大小,我们惊慌地朝头顶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鱼,正从我们正上方游过去。因为只能看到这条大鱼的腹部,只是看到了它雪白的腹部。   胡嫣梦紧张地举起了鱼枪。我赶紧按下去,示意她不要紧张。这种鱼是鲸鲨,虽然体型庞大,是世界上最大的鱼类,但主要以浮游生物和小型鱼类为食,性情温顺,只要不主动招惹它,对人类它还是相当友好的。不过随着近年来的滥捕滥杀,鲸鲨的数量已经锐减。能在这种地方看到,实属不易。   胡嫣梦紧张的眼神平静下来,冲我点了点头,我们继续游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令人啧啧称奇的一幕:眼前是一大片的空地,这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代船只,密密麻麻足有百艘之多。这么多的沉船堆积在一起,这种场景,恐怕生平都很难见到。我愣在了原地。尽管过去了数百年的时间,沉船的船体上长满了藻类和各种海洋植物,但还是能从轮廓依稀辨认出,这里的沉船大部分是古代的战舰形制。   出身文科的我,对于蒙宋战争还是有所了解的。张弘范率领蒙古大军南下,宋朝几番抵抗,在这片海域曾经发生了盛况空前的海战,此战,宋军的水军自焦山战役后再次受到了重创,此后再无力组织大规模的海战了。望着这里的沉船,不难想象七百多年前的那场战斗之激烈。蒙军宋军相互决杀,海面上漂浮着成千上万将士的尸体,到处都是正在缓缓下沉的船只与燃烧的旗帜,大海被双方将士的鲜血染红。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胡嫣梦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醒过神来。   这里距离水面的高度大概有百十米,这里的沉船如此之多,我一时间也无法判定太乾的位置。我留意了一下余下的氧气量,估摸着时间,我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快找到太乾。其实这时候,我对太乾的生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一个人类,依靠氧气瓶在水下最多也就是一两个小时,超过这个时间后,除非他是鱼,否则必死无疑。   尽管这时候的想法是如此的真切,但我还是希望能看到那个面瘫活着……在这个可以称之为古船乱葬岗的地方,我极力搜寻着那艘塔船。   中国古代的造船工艺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林林总总的船只类型比现代社会的更为系统庞大。这一点从我们身边的这些船只残骸来看,就可见一斑。早在武王伐纣时期,周武王跟八百诸侯会盟,率领四万多名将士,用47艘大船从孟津抢渡黄河,终于推翻了殷纣王的腐朽统治。尽管不知道这些船是不是真正的战船,但它们在这次军事行动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却是不用怀疑的。而到了公元前8~前5世纪的春秋战国,已经建立了成规制的水军。   宋朝可以说是一个集大成的时期,不管是从经济还是从军事来讲。比如车船在这一时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同时,飞虎战舰、海鳅大船、双车、十棹、防沙平底等轮番上阵,南宋问世的铁壁铧嘴平面海鹘战舰、鱽鱼船,甚至引诱敌人自投罗网的无底船……都是当时制作工业与海战艺术的集中体现。   上面这些,都是从书本上看到的。当我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才觉得先人智慧的伟大。我身边随便一艘船,长度都在几十米甚至上百米,上面的甲板开阔,莫说是走人了,便是跑马都有富裕。高大的桅杆与包有铁甲的船体更是令人心生敬畏。不难想象,几百年前,这些巨无霸在我们头顶上驰骋纵横,即便现在掩埋海底,但还是能够感受她扑面而来的那种王霸之气。   我们置身其间,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鱼群、比如寄居蟹……大部分小生物都将这些舰船残骸当成了自己的居所。出于职业病,我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几次停下来观察这些生物。胡嫣梦不得不几次回过身来催我。   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耐烦,最后一次催我的时候,她比划了两下,突然拉起我就跑,藏在了就近的一艘大船内。我被这猝然发生的情况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事。胡嫣梦冲我比划说:“别抬头!”她悄悄地从船体后探出了头,紧张地窥视着另一边的情景。我被她情绪带动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恐惧的味道。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对面的一艘沉船上,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坐在了船舷上伸着懒腰#### 第十四章 水下的摩斯电码   近百米深的海底,有一个人影,什么潜水装具都没有戴,举手投足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在陆地上一样灵活。那个人影伸完懒腰后,左右看了看,缓缓悠悠地站了起来,双腿微微弯曲,轻轻一跃,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在水中游了出去!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传说中的海地人吗?   好半天,我和胡嫣梦两个人都没有缓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盯着对面的方向,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要不是一只小墨鱼爬上我的手掌,我还会像石像一样继续僵下去。我看向了胡嫣梦,胡嫣梦这才回过头来看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问,显然是想问我刚才那个人是什么。   我妄图从自己的世界认知中找一个合理的答案,最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人影”绝对不是人。在这种环境下,不要说普通人了,就算是超人,能不能活都得两说。   历史中,误将海洋生物错认成人类的事件屡有发生。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当年的“美人鱼”了,经过多年的努力,证实了传闻为美人鱼的不过是一种叫作儒艮的海洋生物。所以,刚才我们亲眼目睹的那个“人影”尽管身影上很像人,但我敢肯定,它一定不是人!   人类对海洋的认知还不足对宇宙了解的二十分之一,海洋中有太多太多我们未曾见过的东西,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涉足“油里滚”的原因之一。油水再大,也得保证有命花才行,我可不是金锁那种见了钱就不要命的主儿。   这时候,胡嫣梦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她冲我比划了几下猴子的动作,我看着她略带滑稽的样子,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因为我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胡嫣梦是想告诉我说,那个“人影”的真正面目是——水猴子!   这种乡野传闻中的生物,最令我胆寒的。我想起了想起了少年的一桩往事:小时候的老家,附近有一个水库。每当鱼苗长成了,总有人下去摸鱼,大人小孩儿都有。深的地方是不敢去的,都是在浅水区。有一个叫刚子的人,三十多岁,据说曾经入选过省游泳队,每次摸鱼都能满载而归。但是有一次,他消失在水库里了。人们只知道他肯定是在水库摸鱼,但是凭空消失不见了,连个呼救声都没有听到。   刚子的家人慌了,赶紧报了警。警方出动了蛙人,也没有找到尸体。只好抽干了水库的水,最后才发现,刚子侧躺在水底,一半身子掩埋在泥里,一半露在上面。这事还没完,警察下去翻过他的尸体,当场吓得坐在了泥里。刚子掩埋在泥里的那半拉身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得面目全非,露出了森森白骨。水都抽干了,也没见到有什么野兽。这个水库的鱼也大部分是吃素的,少许的肉食鱼类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警方没办法,只好判定为意外,不了了之。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让大家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在短短一年内,刚子的祖父、父亲、母亲、妻子……都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半大的孩子,被刚子的大哥收养了。可是第二年,这个孩子的脑袋被撞了一下,成了痴呆。   村里的老人都说,刚子是被水猴子害了性命,不应该抽干了水。这是水猴子报复杀人!   从此,“不要靠近水边”,成为了老家的家长对孩子的训诫。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对我的心理造成了足够大的阴影,所以对水边敬而远之……那就是传闻中的水猴子?虽然我心存怀疑,但是拿不出能合理解释的证据。胡嫣梦常年陪着胡九川走南闯北,无论是见识还是其他,都胜我一筹,她既然说是,那就是吧。我们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这种随时可能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怪物,我们得尽快游,到达塔船那里。   在水下潜水,最忌讳的就是紧张,伴随心跳加速的必然是呼吸急促,这样就会造成氧气瓶使用过度。在水下没氧气,后果不言自明。   摸了摸手中的鱼枪,我极力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这一次,我和胡嫣梦再也不敢一前一后了,而是两个人并肩游走,还特意绕开了刚才水猴子游走的方向。   往前游了几十米,我们的动作极其缓慢,真的是被刚才那只水猴子吓到了。我曾说过,海洋生物远比陆地生物难对付。我们在游动前进的同时划水,甚至每一道水纹的变化,都足以引起生物的警觉。我不得不一再提醒缓慢,要将动作放到最小最小。   这时候,胡嫣梦忽然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她随即一个猛子扎到了下面,我紧随其后跟了过去。这里有一大片的礁石,错综复杂,但是眼尖的胡嫣梦发现了一样事物。她把手伸进了两处岩石窄小的缝隙中,在里面掏了半天,等到她把手伸出来的时候,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鱼枪!枪身上的箭头早已不知所踪,从它的外观来看,没有被海水腐蚀,也没有长满海洋藻类。这应该是不久前失落在这里的。   看样子,很可能是太乾他们进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突发的危险状况,有人迫不得已发射了鱼枪。水下鱼枪是潜水过程中安身保命的利器,这么随意丢弃在这里,它的主人很可能已经遇难了。我与胡嫣梦对视了一眼,不敢耽搁,随即继续寻找塔船。   说来奇怪,这里虽然有百余艘的战船残骸,但是想找到那么高的一艘塔船,应该不难,但是我们距离游艇停泊的位置已经几千余米了,而且到达了沉船区的边缘,竟然还是没能看到那艘高耸的塔船。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坐标出现了问题,塔船根本不在这里。   正在我心生疑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声响,听声音,像是有人用某种东西在敲打木头,声音时快时慢,有的是短而轻缓,有的是快而急促。这种声音表面是是无规律可循的,但是耐心听了一会儿后,我很快明白了——这是摩斯电码!   摩尔斯电码是一种早期的数字化通信形式,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一种密码形式,它的代码包括五种:点、划、点和划之间的停顿、每个字符间短的停顿(在点和划之间)、每个词之间中等的停顿以及句子之间长的停顿。我将这种声音的发射规律默记下来,很快就得出了这种声音的意思:SOS!   这绝对是人类才拥有的智慧与手段。声音在水中的传播速度很快,我向胡嫣梦解释了声音的意思后,也只能是顺着声音的来源方向游去。但是很奇怪,当我们捕捉到了声音的源头后,赫然发现,声音竟是位于沉船区的正中央,而且这里已经被几十艘沉船所堆积,如果想从这么多的沉船中找出发出声音的具体是哪艘船,难度很大。   尽管如此,但我们还是要尝试。幸亏这种声音没有间断,只不过是越来越轻缓。甭管幸存者是如何呼吸的,他在这种环境下发出的求救信号如此微弱,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接近了极限。   我尽量贴紧每一艘船,搜寻声音的来源。终于,我来到了一艘巨舰的正上方,那“咚咚咚”的声音正是从我脚下传来的。这艘船通体已经被海洋藻类和贝壳所包围,破损的漏洞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静静等待着食物的上钩。看到这一幕,我的深海恐惧症不禁隐隐发作了。谁也不知道,这艘沉没了几百年的巨舰上住着哪些不速之客,鲨鱼?大王乌贼?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二表哥甘效乾浑身上下恐怖的伤痕。胡嫣梦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她要下去,让我在外面就好。   女人这个时候都冲在前面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摆了摆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你跟在我后面,我打头阵!   我打亮了潜水手电筒,从洞口附近照了一下,除了惊扰了一群游动的小鱼,没有任何的异常。我划动双脚,靠近后,但是抓住了洞口的边缘看了一下。这个洞口有两平米左右,呈不规则的形状,像是被炮弹击穿的。我扒住洞口边缘往前一用力,身子射进了船内。   海洋百余米的深度,阳光还是勉强可以照进来的。但是真正进入沉船内,这里的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我手中的手电光仔细扫射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应该是过去战船的“驾驶室”了。所谓的驾驶室,只不过是由几十上百人在战舰的底部努力划桨,靠着人多产生的巨大推力,促使战船快速转进。那时候没有机械动力,但这种依靠人力驱动出来的速度,十分可观。   巨大的船桨一一陈列,有的已经断折,有的还完好无损,好在这里除了偶尔有过的无害鱼类,也没有其他有威胁性的植物。这里已经是沉船的最底部了,但是由于整艘船是侧向倒在了海底,所以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我还要继续往船舱的方向走。   因为海水的腐蚀关系,这种木质船体变得很脆弱了,有的地方只需要稍稍用力,便会发生断裂。我从船的底部出来,朝着船舱游去。 第十五章 暗流   摩斯电码这个东西,是野外求生的必备技能,这是最为实用的一种专业求生手段。能够在水下发出这种动静的,也不是简单的人物。随着我靠近了船舱,摩斯电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游进船舱后,我脚下,是船舱的一侧墙壁,头顶是另一面墙壁,正前方是正对着门口的墙,左边是船舱的地板,右边是一层楼梯。   船舱上下三层楼,从面积来看,这里的一层,应该是军队指挥官的会议室,二楼是寝室,三楼则是指挥部了,再往上,楼顶则是瞭望台以及“信号发射区”了。奇怪的是,当我终于来到了声音的来源处,却发现那种“咚咚咚”的声音却变得很微弱了,我必须仔细听才能听到。我现在位于一楼与二楼的楼梯之间。   声音是从这个地方发出来的确然无疑,但这个地方应该有人才是啊。可是,我驻足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左右望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咚咚咚”极其微弱,却没有消失,它就萦绕在我的耳畔。我瞬间冒了一身的白毛汗,怎么可能呢?这种声音肯定是只有人能发出的摩斯电码,只有人才能有这种智慧和手段。可是眼前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莫非是鬼在给我们发“SOS”?   就算是鬼,七百年前随着巨舰沉没的蒙宋将士,也不懂得摩斯电码和SOS,变成了鬼也不至于与时俱进,进修了外语吧?近代人干的?近代人总得留下点儿衣服尸体之类的线索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胡嫣梦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半跪在地上,像是再做一个很神圣的仪式。我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小丫头在做什么。过了足有一分多钟,她才抬起头,指了指我们的脚下。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声音是从我们脚下传来的!   我的头皮都炸了!我瞬间觉得,假设这一切是真的,这他妈绝对比鬼还可怕!这艘船是侧向翻倒的。我们脚下就是海底了,难道说有人在石头缝儿里或者是在海沙里?想来想去都觉得难以置信,为了确认这一情况,我也学着胡嫣梦的样子跪在了墙壁上仔细听。“咚咚咚”,声音确实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要不是咬着呼吸管,我非得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在地下!但是怎么可能呢?总不能是有人被这艘船压住了吧?我和胡嫣梦两人为了更为细致地观察地形情况,主动游出了这艘巨舰。但是游出来后,我未免失望透顶,从外面看来,这艘船没有任何的不妥,跟其他的沉船一样。它的下面,也只是普通的海底地表,没有异常。这就奇了怪了,求救的人总不会是土行孙吧?你丫是怎么进去的?   我们想要一探究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想办法把这艘巨舰抬起来。说说当然容易了,抬起这艘九十多米长的巨舰,凭我们俩可办不到。我趴在巨舰楼梯与地表接触的一带,隐约看到了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柱露了出来,顶在了巨舰上,位置恰是声音发出的那里。虽然不明白这个圆形的小柱子是干什么用的,但一定与摩斯电码的传播有关系。要不是这两者死死贴住,我们不可能听到这声音。   我正在冥思苦想怎么办,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成群成群的鱼游了过来,它们数量众多惊慌失措,这是一种动物界的本能。我四下望去,所有在沉船中藏身的鱼群都游了出来,种类繁多,有的连我都叫不出名字。   我最开始以为是有鲨鱼之类的大型天敌,才导致了它们这种行为。但是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些沉船有的破损很小,鲨鱼之类的大型鱼类根本钻不进去。它们实在是没必要出来。不仅如此,成群的海龟也从远方游了过来。数量如此之多的海洋生物,我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想到这一节,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暗叫不好!转身拉着胡嫣梦就跑,胡嫣梦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对于动物习性的了解,自问还是可以胜她一筹的,所以她也只有乖乖听从的份儿。   我心中却了然的很,神经绷到了极限,在没有天敌掠食的情况下,能引起群居海洋生物的恐慌,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海底的自然灾害!目前我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海底地震,也可能是海底火山爆发。但不管是哪一种,其巨大的破坏力都足以毁天灭地!   在水中,人的劣势就显示出来了,那些海龟都游得比我们快得多,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白光。扭头看去,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妈的,暗流!   每到夏季,东南沿海区域都会受到台风侵害,台风是造成海底暗流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人类的施工也会无意中改变海流的走向。在海底遇到暗流,决不是开玩笑的。除非你是身长一二十米的大鱼,能够hole住,否则就只有乖乖被宰割的份儿。   回头望去,那道暗流更像是龙吸水形成的一个巨大漩涡,浑如一道白练,又像是从海底跃出的一条白龙,傲然上跃,让人对大自然心生敬畏。   暗流的推进速度十分之快,不多时,距离我们仅有百余米了,身后的沉船全都被卷了起来,一些破败不堪的沉船在巨大力量的催动下纷纷碎裂。就像是撕一张卫生纸那么轻松。这景象,就像是陆地上的龙卷风。   高速划动了这么久,我已经顾不上氧气够不够的问题了,万一被卷进去,有他妈再多的氧气都是白搭。胡嫣梦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尽管她也在拼命划动,但是我们的速度又怎么能跟暗流相比呢?   暗流距离我们不到百米的时候,我只觉得身后有一只大手抓住了我,任凭我怎么用力游动都无法与之抗衡。突然,这种力量一下子加大,我和胡嫣梦一下子被卷了进去!   要完!这是我的最后冒出来的一个念头。   被卷入了巨大的暗流后,我像是轻盈柳絮似的随着水流快速旋转,尽管头脑是清晰的,但是身体依然不受控制,五脏六腑感觉都要错位了。但这种情况下,我还是努力护着头部,因为万一随着暗流的摆弄撞在了海底礁石上,只怕十个张一毛也得壮烈牺牲了。我看不到胡嫣梦的踪迹,只得紧闭双眼,希望能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随着暗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我闭着双眼都感觉到了自己位置正在发生巨大的偏差,就像是做过山车似的,时上时下,时左时右。在这个世界上,有过这种经历的,我相信还能站在这里说话的只有我一个了。   很快,我的体力也达到了极限,全身就像被抽空似的。随着力量被卸掉,身上的装备氧气瓶也飞了出去,面镜也不见了,这样一来我也没有了赖以呼吸的样子。神经早已麻木的我只是本能地吸了一口气,却呛得咳嗽不出来。腥咸的海水毫不客气地涌起我的口鼻,无法呼吸,窒息而死的痛苦压倒了暗流对我的冲击伤害,迷迷糊糊之中,我只看到了一连串儿的气泡从我的口鼻中涌出,我渐渐地沉入了海底……   印象中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溺水了,总感觉自己命中犯水,却每次都侥幸不死。当我醒过来了是,是半个身子趴在了一处池子里,下半身泡在水里,上半身趴在岸边。我连眼睛都没睁开,先剧烈咳嗽了一阵,将肺里残存的水全都咳了出来。有意思的是,睁开眼睛我才发现,还有一条叫不出名字的小鱼钻进了我嘴里,而且还是活的。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被暗流卷进我嘴里,还是故意钻进来避难的。我将它放回了水池里,躺在地上缓了半天,这才慢慢站起来,幸亏手腕上绑着的手电没有掉,我自己看着周围的景象:这是一座石头的房间,有一个水池子,两边都是用巨大的矩形石块堆积起来的,上面还画着一些图案。头顶则是一片石头的天花板。我挠挠头: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比较相信金锁所说的了,这个地方肯定不同寻常,就算她不是一座古墓,也得是一处遗迹。我想从壁画上找出更多的信息,但是上面全都是一些战争的场景,从壁画上看的话,主角始终是一个蒙古装扮的人物,指挥着千军万马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军功。唯一有点儿用处的就是最后几张壁画了,显示这位蒙古将领站在了一艘艨艟大船之上,手中挥舞着军旗,面前是陈列海面的上百艘战船,但是没多久,这位蒙古将军就躺在了病榻上,部将随从一堆人围着他。下一张是几十艘巨舰拉着一个硕大的木筏,筏子上是一艘巨船,船上立着高高的一座塔!   我抖了一个激灵:这是塔船呀!看来真的被金锁说中了,这是一座沉船墓啊!奇怪的是,既然是塔船,就应该是木质的。从壁画来看,我所处的位置肯定是塔船的内部,因为别的地方留下这些壁画没意义。但是为什么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石头的呢?   这些石料都很普通,随处可见,但是做工格外精致,壁画的功底也是神形兼备,一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我摸着这些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壁画,心头充满了疑惑,忽然,我目光锁定在了最后一幅壁画上,也就是几十艘巨舰拉着塔船的那一幅。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是木质的,下面没必要加那么大的木筏,直接拉着走就是了,而这个木筏的存在恰恰说明了——这艘塔船是一艘名副其实的石船#### 第十六章 一毛螺   海葬虽然自古存在,但是这种别出心裁的殡葬方式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因为海水的腐蚀性,对于注重遗体完好的古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缺憾。泡在海水里,本就容易加速尸体的腐烂,再加上沉船墓的一般木质结构,这成了沉船墓之人的一块心病。   壁画上的蒙古将军恰恰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将传统木质结构的沉船墓,改建成了石质结构,虽然这样一来势必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但是在看中殡葬的古代,这一切也是值得的。   只是我又一点实在想不通,刚才我还在海洋里,跟着暗流“随波逐流”,怎么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我是怎么进来的?胡嫣梦去哪儿了?太乾会在这里吗?……想到这一系列的问题,我不由地阵阵后怕,幸亏这里有空气,否则非得被捂在这里了。沿着画有壁画的墙壁走了一会儿,我就感觉胸口发闷,小腹也跟着痛起来,这应该是卷进暗流后,五脏六腑受到了冲击,拧在了一起。一想起来,刚才的场景犹如被扔进了洗衣机里,这次真的是命大了!   看看自己,外带的装备除了蛙鞋和手电,其余的都不见了。我不知道这个石质的塔里是否有其他的出路。不过照壁画所描绘的场景来看,石塔位于海底……就算我能找到出去的路,没有氧气瓶也是死路一条。我的内心渐渐不安,这种恐惧感越来越强烈,这座石塔很可能是自己的坟墓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水池中忽然冒出了一堆的气泡,忽然,“哗啦啦”,一个人平躺着从水里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正是胡嫣梦。我赶紧跑过去,抱住她的腰把她往岸上拖。胡嫣梦的氧气瓶也已经不见了,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小梦,小梦,醒醒!”   胡嫣梦没有半点儿反应。   我定了定神,只好采用了胸外心脏按压急救,紧身的潜水服将胡嫣梦的窈窕身材衬托得显露无疑。但是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想这些?天地良心,当时我确实是只想着救人了。在这种鬼地方,两个人相伴总比一个人独处要好一些。   我按压了十几下,胡嫣梦的口鼻中流出了不少的海水。可是她仍旧没有醒来。没办法了,我吸一口气,俯下身子要做人工呼吸。   眼看就要贴上了她的红唇,胡嫣梦突然咳了一声,拌着腥咸滋味的海水喷了我一脸。经过几分钟的努力,胡嫣梦终于醒来了,我也累得筋疲力尽。胡嫣梦的美眸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而后飘向了我,定目不动,就这么看着我。我只好冲她笑笑。我知道,人在溺水后刚开始醒来的时候,脑子很沉,还不清楚,所以要给她一个反应的时间。因此我也没有去打扰。   “这是什么地方?”过了约摸五六分钟,胡嫣梦才幽幽问道。   我挠挠头,说出了我的看法。   胡嫣梦听完了我这一段冗长的讲述,神志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她慢慢坐起来,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我被她笑得不明所以,一脸的茫然。   笑了好久,胡嫣梦才有些失落地说:“你跟我下水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我这才明白,胡嫣梦的笑容有多苦涩。我们的装备全都丢失,外面又是被海水包围,这次真的是绝境了。我没有说话,脑海中仔细想着能有什么脱身之计,也许金锁他们会发现这里,到时候只要能从游艇上带几套装备下来,完全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能花多长时间发现这个地方。我印象中,刚才的暗流已经将沉船区卷得一片狼藉,只希望不会一干二净得好。   我们眼下,除了耐心等待,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我正想着这些,忽然手边被水轻轻拍打,我心说:不会呀,刚才我们明明躲开了水池,怎么这水会流到这边呢?   胡嫣梦注视着水面,说了一句:“海水在上涨!”   虹吸!我忽然想到了这个词。石塔中,之前一定是注满了海水的(即便注不满,储水量也不会少),只是因为暗流的力量,石塔中的水被吸走了一部分,这时候暗流已经远去,海水又会逐渐返回,重新淹没这里!   我拉起胡嫣梦:“怎么样,能走吗?”   胡嫣梦扶住起伏的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尽管她的表情很痛苦,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水池中的海水已经漫到了我们脚边。我扶住胡嫣梦说道:“这里随时可能被淹没,走,上二楼!   这座石塔的面积很广,一层的面积大概有五六个篮球场的大小。即便是这样,在汪洋大海中,她也显得微不足道,一旦海水倒灌,被淹没是迟早的事。石塔的内部,左右各有一架石质的台阶,我们只能先摸索上楼,剩下的再做打算。   石质楼梯的台阶左右,各有一根柱子,上面布满了风干的蜡油,这可能是古人点长明灯的地方,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蜡油。我最初也认为是这样,但是这地方保护得如此周密,有谁会轻易进来呢?更重要的是,石柱上面的长明灯不见了踪迹。我断定,这可能是太乾他们之前进来后拿走了。如果他们遗失了一切照明工具,长明灯无疑是最好的替代品。   我们拾阶而上。这个楼梯很高,每级台阶差不多有二十多公分,迈起来十分吃力。穿过了第一排台阶后,转过了一个弯,就到了第二排的石阶。这里的景象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单调了。一瞬间,我们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中!藏蓝色的底子,搭配着闪烁的银白色或蓝色的亮光。我很奇怪,海底的一座古墓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景象。走进了一看却不禁骇然,这些看上去很美的景象,竟然是由吸附在墙壁上的成千上百个贝壳组成的。可能是长期泡在海水中的缘故,二楼的墙壁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贝壳。而且这种贝壳十分怪异,深蓝色的螺旋状壳子,上面还点着一个白色或蓝色的圆点。有的静止不动,有的轻轻蠕动。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种情景远看尚可,近看的话真心不能让人接受。它们一群群地聚集在一起,像是咀嚼什么东西,沙沙声很轻细地传来,再加上贝壳碰撞在一起的动静,让人寒毛直竖。   胡嫣梦看着我,她是想问我这是什么贝壳。   我如实说不知道。这种生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是新品种?说实话,这种东西平时接触得比较少,偶尔认识也无非是海虹、扇贝之类的做熟了盛到餐盘里。我本来就不是“油里滚”一行的,对于海洋生物知之甚少,何况这种贝类的利润低得可怜,根本没人花大价钱收。我毕竟不是渔民呀!除非他是正儿八经的新品种,说不定还可以为我带来一些利润,比如说命名之类的,没准儿以后这种贝类就会被称为“一毛螺”,不过想一想万一它哪天到了餐桌上,别人吆喝一声:“老板,给我炒一盘一毛!”这未免就有点儿狗血了。   “一毛,你看那里!”胡嫣梦忽然很紧张地拽住我的胳膊指给我看。我凑近了望过去,只见一群数不清数目的“一毛螺”正在蠕动,虽然都是附着在墙壁上,可是他们明显比周围的同类高出了十几公分的样子,而这些“一毛螺”组成了一个骇人的形状,看上去竟然像是一个人。   我比较吃惊,用手电筒扒拉掉了一只“一毛螺”,露出来的部分是一片血渍,血液还未干涸。这种情形吓得我后退了几步,再看掉落在地上的那只,在地面上慢慢蠕动,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好奇之下,我捡起了这只“一毛螺”。一般的贝类,只要是被人拾起来,身体都会蜷缩进去。但这东西全然不畏惧人类,竟然还裸露在外面张牙舞爪。没错,就是张牙舞爪,因为我很清楚地看到了它的牙齿,颗颗如针,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胡嫣梦是个好手,飞刀绝技堪称一绝,但是这种令人惊悚的生物还是第一次看到。我正在想着这些,突然感觉到了指尖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这只小家伙竟然死死咬住了我的手指!这种痛感,就像是几根钢针顺着指甲缝扎了进去,疼痛难忍。我急忙甩手,将这只怪异的“一毛螺”甩开。好在这种贝类的贝壳不是很坚硬,只不过这一下,“一毛螺”撞在了墙壁上,摔得粉碎。我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心想:这种贝类这么凶猛,看来以后人类很难吃它,它们不伤害人类就阿弥陀佛了!   哪知道,这只“一毛螺”刚死,但是墙上的其余贝类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纷纷从墙壁上跌落下来。随着人形凸起的那一片“一毛螺”离开,一句血迹遍布,不成人形的尸体也跟着跌落在了地上,“咚”的一声,摔出了一大片的鲜血。   这具尸体死了有很长时间了,差不多十几天的样子,血迹竟然没有凝固。他的脸被啃食掉了一大半儿,认不出他本来的模样,身上穿得潜水服也已经破破烂烂,浑身上下的皮肤,竟然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像是一个蜂巢似的。看样子这些刚被我命名为“一毛螺”的家伙,就是凶手了!   胡嫣梦见到这么恐怖的尸体,吓得大叫了一声,躲在了我身后。这也不怪她,功夫再好,也终归是女孩儿。   我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就见这些“一毛螺”忽然加快了速度,“哗啦哗啦”地如潮水般朝我的方向而来。我心中一惊:这些家伙难不成是有嗅觉,闻到了新鲜的血液?这也有点儿太夸张了!   我虽然不了解海洋生物,却也知道,大部分的贝类都是要腐蚀性的溶液来消化食物的身体组织,然后慢慢吸食。毕竟这东西没牙,但是眼前这些戾气颇重的“一毛螺”截然不同,它们就像是有组织有预谋似的,全向我的方向冲来。   好在它们的速度并不快,我拉上胡嫣梦,冷静地说道:“我们走!”   胡嫣梦却怔然道:“没……没路了……”   “什么?”   胡嫣梦抬起手来,指着台阶的地方。我赫然发现,那里只有一面墙,没有出现台阶——死路#### 第十七章 三层寺庙   按照现在建筑的原理,节省建筑空间,合理布局,所以通常的建筑中,楼梯都是一通到底的,如今这座石头搭建的古墓中,却一反常态。一层到二层的这个位置有楼梯,可是从二层通往三层的地方却没有了。我们刚才从一曾上来的楼梯,明明是存在的,现在被一堵石墙死死挡住,这是要搞什么?难道说是八百媳妇的囚鳞阵重现江湖?我不禁想起了刘相这个人。   我急忙跑到了另一个方向,这里也是一面墙,并没有楼梯台阶。身后的“一毛螺”大军蠢蠢而动,这难道是天要亡我的节奏吗?我真后悔自己的装备丢了,也后悔手里没有类似工兵铲的家伙。这种不知名贝类的外壳并不是很坚硬,我丢在墙上都能撞碎,只要有工兵铲在手,这还不是一拍死一片?可惜这些只能是空想了,现在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而且我们脚上还穿着蛙鞋,质地柔韧,只能用于潜水,指望穿着它踩死“一毛螺”,忒不现实了。   胡嫣梦抓着我胳膊的两只手都不觉加大了力度,她也紧张到了极点。一想也是,她以前不管去哪里,都有胡九川保护,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操心过。现在则是自己孤身一人与我在一起……其实我何尝不是?八百媳妇也好,察合台汗国也罢,在那里,我们都是一个团队集体行动。我有时候会出一些主意,是肆无忌惮的那种。现在想来,那时候我出主意,大部分都没有考虑后果,只是提供给大家一种思路。如果不可行的话,也会有太乾或者金锁来反对。现在倒斗的行家金锁不在身边,胡九川也不在,只有我和胡嫣梦在一起。   我忽然从心底冒出来一个念头:这次,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冒险!陡然间,我不知道从哪里燃起了一股豪气干云的战意:“小梦,你找出路,我来挡住它们!”胡嫣梦听后,急忙跑到了那两堵石墙前寻找机关。   我稍微向后退了两步,脱下了蛙鞋,拿在手里。踩下去的力量小,我就不信拍下去的力量还小。他奶奶的,毛爷今儿就拿你们当苍蝇了!我抬起手臂,狠狠一鞋拍了下去。“啪叽”一声,一只“一毛螺”瞬间变为齑粉,血液瞬间爆出。   我一看这招好使,更不敢怠慢了,咬住手电,两只手手起鞋落,手起鞋落,手起鞋落……我机械似的重复着这一个动作,不绝于耳的“啪叽”“啪叽”声伴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对我的听觉和嗅觉进行双重打击。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在察合台汗国中遇到的那只大黄蜂巢……为什么每次我和胡嫣梦见面,都得跟这些烦人的生物打交道呢?   “一毛螺”的数量超乎想象,那些涌动的“星空”看起来就像是死神的催命符咒。蛙鞋的鞋底已经糊上了厚厚一层的尸体,血液一地,我的体力也接近了极限,不由地催促道:“小梦,找到了吗?”   胡嫣梦跑过来焦急地说道:“都找过了,没有路!”   我抬眼望去,这些该死的“一毛螺”还有成千上万,按照他们的现有数量,就算是十头大象也得被吸干。看来这块地方是守不住了,我们必须转移。我拽上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石墙前。“一毛螺”穷追不舍,尽管动作缓慢,但它们还是慢慢围了上来。   我转过身去推石墙,当然无法推动,我们被逼到了墙角。我不得不重复起了之前的动作。这时候,胡嫣梦忽然说道:“有办法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指指上面。我仰起头一看,二层的天花板与三层的地板,有一个扇形的洞口,正巧与石门形成了一个夹角。也许是我过于兴奋了,一时分神,竟然忘了脚下的威胁。   此刻我的脚上光秃秃的,没有穿鞋。一只“一毛螺”张嘴就是狠狠的一口,痛得我飞起一脚将它踢飞。我说道:“你先上去,我挡会儿!”   胡嫣梦是个女孩儿,当然是我断后了。再者,这个扇形的洞口并不大。我不确定我能否通过,万一过不去,卡在洞口,害死的就是两个人!   胡嫣梦身手敏捷,她原地起跳,在石墙上一蹬,身子陡然拔高了两米多高,两只手扒住了洞口,从下面钻了上去。一上去,她就探出了洞口,伸出手下来:“一毛,把手给我。”   我最后踢开了脚边的一群一毛螺,学着胡嫣梦的样子蹬墙借力,可惜东施效颦,脚底板蹭脱了一层皮不说,还差点儿没抓住胡嫣梦的手。虽然一时摆脱了“一毛螺”的追赶,但是这个洞口也正如我想象得那么狭窄,根本没办法从洞口里钻出来——我被卡住了,成了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状态,上半身在三层,下半身在二层。   胡嫣梦开始还拉着我,后来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她这一笑,我也跟着笑出了声。这种感觉着实尴尬。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从洞口钻上来,身上的潜水服也撕烂了几处。胡嫣梦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道:“你该减肥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太胖,是这个洞口太窄了。”我站起来,手电光扫着三楼:“你得庆幸,我不是金锁,要是他……”我的话语突然停住了。因为,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家伙!   这是一尊高约数丈的石像,穿着威风凛凛的袍凯,一手叉腰,一手伸向身侧的右前方,甚是高大。不过奇怪得很,石像的模样却不是人,而是……像一条蛇,脑袋呈三角状,布满了鳞片。不过鉴于这个家伙有手,说他是蜥蜴,也可以,就连手掌也是三根手指,这一点跟一些蜥蜴的特点很相似。   胡嫣梦也惊讶得很,只是站在那里发呆。我怔了半晌,方才问道:“你跟你爷爷见多识广,听说过蒙古人拜这玩意儿吗?”胡嫣梦只顾着惊讶,完全听不到我说话。我走近了石像观察。第三层的格局更像是一间神庙,除了正首供奉着这尊石像外,左右还有一文一武两尊石像,相比于正中央这尊巨大的石像,两边的石像只有一人多高,形象与中间这一尊相仿,同样是蜥蜴人,不过气势上差了许多。   此外,石像的正中间有一张石桌和一个青铜大鼎,这完全就是寺庙的建制。我不禁感慨:幸亏金锁不在这里,否则该变着法儿的要带走这个青铜鼎了。经过了二层的一番搏杀,我的体力耗尽,靠着墙壁坐下来,休息了好一阵儿。   胡嫣梦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要继续往上走。   我想了一下,说先上去看看吧。其实自从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们从一层上二层,从二层上三层都是被迫的,没有一次是主动做出的选择。两次古墓经历让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个阴谋,逼着我们往上走。说句心里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没办法了,只能是往上走看看了。   我们目前没有水没有食物,体力消耗又很大,虽然看过这艘塔船的照片,但是我并不记得这座塔有几层。我忽然有一种很自私的想法,希望前面有太乾他们队伍的人,最好还携带有补给,这样我还不至于那么绝望。   三楼是安全的,这也给我们一个喘息的机会。第一次自己做决断,就造成了这幅局面,我俨然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万能。我以前可以判断对,更多原因是因为我的队友给力。如今这里……只有胡嫣梦在,当我们两个近乎小白似的人组队刷副本的时候,却发现连一个精英怪都无法摆平。   我躺在那里眯着眼睛,不敢完全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一来是提防突发的状况,二来也不知道海水涨上来的速度,万一一觉睡死过去,醒过来一看自己漂起来就得不偿失了。胡嫣梦上来帮我把手电筒关了,虽然周围陷入了黑暗,但也是为了节省电源。这种环境下,没有可以点燃篝火的工具,就算是有,我们也不敢点火。在位于海底的塔式建筑里点火,无疑会加快虹吸速度。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我听到了拉拉链的声音,是胡嫣梦。我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胡嫣梦脱下潜水服的样子,顿觉脸颊很烫,一定是红了……接着,我听到了胡嫣梦的一声嘤咛。我问道:“你受伤了?”   胡嫣梦先是沉默了一阵儿,才应道:“嗯……撞到了珊瑚上……”   我身子颤了一下,被力量巨大的暗流卷起,撞在珊瑚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小的话不过擦破点儿皮,大的话可就是伤筋断骨,搞不好内脏破裂……我坐了起来:“我帮你看看!”说完这话,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人家姑娘拉开了潜水服的拉链查看伤势,摆明了受伤部位属于隐私,我还这么说话不经大脑。   原以为胡嫣梦会不同意,没想到,她主动靠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这种情况下也不需要说什么话了,说话反而大家都尴尬。我摩挲着抱住了她的肩膀,却陡然一惊!   这个身子入手冰凉,就像是抱住了一块冰,而且坚硬得很,上面还不满了鳞片#### 第十八章 铁麟鲛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我第一判断这肯定不是人,一个人要是长成这样,干脆一头撞死算了。难道是一条大鱼?要说是鱼,难不成还会上岸?   在云南槟榔江一带,有一种被称为大头鱼的鱼类。槟榔江的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每当春夏之交,江水上涨、水漫两岸的从林时,这种鱼便从水中沿着树干往上攀援,并悬挂在树枝上,犹如一串串青黑色的大辣椒。捕鱼人就会在这个时节悄悄走近,用网兜在下面接着,手中的长竿在树上一敲,鱼儿便纷纷落网。   可是说白了,那终归是上树,上岸的鱼类比如说黑鱼,也只是离水一会儿,不可能这么长时间生活在陆地中。   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只有一种情况存在了。我心说:这家伙是两栖的。   我抱着这个不知名的,跟我体型大小差不多的生物一动不敢动。生怕我下一个无意的举动惊扰到了它。但是这时候,我偶突然感觉到了一条长长的湿湿的,蛇一样的物体在我的脸上扫动,弄得我满脸又湿又黏,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从这股味道上判断,这生物就是生活在海洋中的,但到底是什么,我一时间还真无法判断。   “一毛,你生气啦?”胡嫣梦忽然开口说道。   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是我生气了,但是我这时候怎么敢答话呢。果然,胡嫣梦那边出现了一点儿东西,这生物突然扭动了一下。我见机急忙松手,滚到了一边后打亮手电。眼前的这个生物,令我彻底惊愕了。   可以说这家伙是我“从业”这些年来见过的最恶心的生物:它大概高一米八左右,浑身绿油油的,光秃秃脑壳,耳边的腮像是刀片一般炸了起来,还长着一圈毛茸茸的白毛,身上披着一层厚厚的鳞甲,直立行走嘴里吐出长长的芯子。妈的,刚才舔我脸的竟然是它的舌头,想到这里,我差点儿当场呕吐。看对方的样子,分明就是神像蜥蜴人的形象啊!难道说,这里拜祭的,就是这玩意儿?   胡嫣梦这次倒没有惊慌,主动冲了上去。蜥蜴人也怪吼了一声,咴儿咴儿地叫着,听起来很刺耳。蓦地,胡嫣梦伸手一扬,飞刀泛着寒光飞了出去。我没想到胡嫣梦贴身带着这些武器。蜥蜴人常年居住在这里,大概还没有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它居然主动迎了上来,结果肯定是不言自明了,一声惨叫,墨绿色的液体留了一地。带着那柄匕首附伤而逃。只见他速度敏捷,几下就借助神像攀登上了天花板,消失在了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上了四层,还是就蛰伏在天花板上。不过,从它的动作看,我们在沉船乱葬岗里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水猴子,而是地地道道的这种蜥蜴人。   我心说,这孙子要是去二层多好,好好跟“一毛螺”斗一斗,看看究竟是谁厉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我好奇地问道。   “这种叫铁麟鲛,传说它们会模仿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会学人唱歌,借此来吸引一些渔民上当,然后捕食他们。”胡嫣梦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痛苦。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切,什么铁麟鲛,就算是铁麟,随后还不是给你一刀插进去了吗?”   胡嫣梦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嗫嚅道:“一毛……”我侧头一看,不禁大骇,胡嫣梦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嘴唇也白得吓人,气若游丝。“小梦,你……你怎么了……”   我赶紧抱住她。胡嫣梦表情痛苦,说道:“我……被……它咬伤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扶在胡嫣梦肩膀的右手,已经被血液染红了。刚才她跟铁麟鲛交手的时候不过一个回合,是怎么被咬上的?这时候也顾不上怎么男女之防了,我拉开了她的潜水衣。只见胡嫣梦的右肩膀上有拳头大小的一块皮肤已经溃烂,而且还有逐渐扩展的趋势。我一下子慌了神,现在救我们两个人,也没有药品,这……这可怎么办?   “我……我……小梦,你坚持一下,我……我背你上去,上去找人!”上去就一定能找到人吗?未必,只是我自己的一个荒唐的想法,哪怕找不到人,能找到一些药品也是好的。   从伤口溃烂的速度来看,这种鲛人的有剧毒,很可能是像科莫多巨蜥一样,唾液中含毒。   胡嫣梦轻轻说道:“来不及了……你……”她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拔出了一柄飞到。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我不敢犹豫了,让她忍住疼。胡嫣梦趴在地上,我将她的伤口豁开了一个十字形的切口,墨绿色的毒液顺着切口混杂着血液流了出来,我连续挤了十余次,见伤口的血液渐渐变红,这才放了心。为了避免意外,我又用嘴彻底吸净了毒液,这才宣告大功告成。做完这一切后,胡嫣梦的脸色渐渐好转。经过了一番折腾,她也累了。我让她靠着我身边睡着了,手里拿着那柄长不盈寸的飞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环境。   来之前我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为了救太乾下了这个决心,可是现在,却要面对这生与死的问题,除了感慨造化弄人,似乎也找不出合适的说法了。我曾不止一次发誓再也不会来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但是命运偏偏喜欢开玩笑。比起倒斗专业出身的金锁,我似乎更与古墓有缘,冥冥中,就像是注定了似的。闫美告诉我说,二十年前的科考队是秦天爵赞助的;而胡九川化名古一指曾对我说过福建秦老板请过孙胖子……秦老板与秦天爵是同一人无疑,关键是秦天爵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举动呢?   首先说,秦天爵能把甘效乾霍霍成那样,肯定不能说是什么好人;但是按照胡嫣梦所说,闫美要杀我……更算不上是好人。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闫美要杀我的理由是什么。闫显疆的死是绝对的意外,进入八百媳妇皇陵也是有预谋的。如果说,闫显疆的死我必须要负上一点责任,那么责任则在于我见钱眼开。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我能坚持自己的看法,也不至于今天在这里,我可能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跟土豪谈着北极熊的皮毛,非洲野牛的角……何苦来这儿担惊受怕?   我苦笑了一下,这些不过都是我的臆想。如果不是当初担任了闫显疆他们的向导,虽然不会有着一系列的麻烦发生,但是恐怕我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藏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山村的秘密,包括我的遗像。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尽管有时候这种好奇心会害死人,但还是会有无数人的前仆后继,尝试去解开谜题,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年都有大批的人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我想,这就是“作死”的由来。   我在这一行里有个很牛的朋友,每次他都是自己单独行动,跟甘效乾不同,甘效乾是不信任任何人,我这位朋友则是将每一次猎杀都当成了享受,他是真正喜欢冒险的那种。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怕死,他说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也许出门被车撞死,也许会被高空坠物砸死,所以,他把每一天都当成人生的最后一天,每一次都玩儿命享受仅有的一天时光。他不怕死。当一个人不怕死的时候,我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他怕的。   冒险,已经让我的内心变得麻木,我不是不怕死,其实在我内心更害怕一件事,假如我明天突然挂了……那这些遗憾岂不是要被我带进棺材?有关我的那些秘密,我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与其这样,我宁愿放手一搏。   靠在身边的胡嫣梦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看来毒素清除了。这种铁麟鲛的毒液虽然厉害,但远不及八百媳妇皇陵中的独角蛇。   这时,手电光忽然晃了两下,我心一沉,看样子是电量告罄。这个地方没有了灯光,我们只有徒手被宰的份儿了。这时候,头顶再次传来了咴儿咴儿的吼声,抬头一看,白毛汗冒了一身!头顶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三只铁麟鲛,它们贴在了墙壁上,像是壁虎游墙似的盯着我们看,那泛着光的眼睛夺人心魄。我小心翼翼地离开胡嫣梦,将她轻轻靠在了墙壁上,手握着那柄飞刀,格外的霸气。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装酷了,也没有半分大男子主义,只是自己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思想斗争后,心理有了充分的准备。这种事情怕没用,越怕越会找上你。我只有抱定一个信念:冲,冲,冲!要想知道真相,只有这一条路!想想当初拼命保护我的梁世赞,想想当初保护我的太乾。我的胸口憋着一把火,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三只怪物。   然而,就在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疾风,我暗叫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压倒在地。头顶还有一只!我以为只有三只,没想到是四只。这四只铁麟鲛懂得利用这种战术,已然很不简单了。我显然小看了它们的智商。   已被扑倒在地,我猝不及防,手中的飞刀也脱了手。一见战术成功,其余三只也一跃而下。我也顾不上其他了,要活命只有拼命!我大喝一声,腰部用力,将压倒我的铁麟鲛顶了起来:“我去你妈的!”背上这只铁麟鲛被甩了出去。四只铁麟鲛呈半包围装逐渐向我靠近。我一步步后退,当意识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我的后面是一堵墙,而昏迷不醒的胡嫣梦就躺在我身边。   一只铁麟鲛耳边的腮片高高耸起,相互拍打发出了沙沙声,这是动物对对方的一种震慑。我也不能冒然冲上去,背靠着墙,这能让我最大程度上避免多面应敌,最起码背后是安全的。   我与这四只怪物对峙着,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第十九章 权位之争   小的时候在学校,我是出了名儿的混子,打架是家常便饭,但是最高战绩也就是一挑三,还被揍得鼻青脸肿,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可是四个活生生的怪物,我不敢轻易采取行动。它们既然懂得团队配合,我的胜算就几乎等于零了。我看着他们四个,他们四个看着我,我心中好奇这座塔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生物存在。   照理来说,这座塔是之前建成的,寺庙里的神像这些东西也肯定是同时期完成的,为什么神像会是铁麟鲛的形象呢?而且最令人费解的是,这些铁麟鲛还就真的存在于这里。是巧合,还是人为饲养的?若说是巧合,为什么一层二层没有,偏偏到了第三层它就出现了?以铁麟鲛为原型的神像就矗立在这里,这四个家伙总不能是来三层吃香火的吧?若说是人为饲养的,从蒙宋战争距今以后八百多年的历史了,这些铁麟鲛的寿命能有这么长?而且,他们的饲主何在?在这种环境下,如何投食?铁麟鲛毕竟世所罕见,就当你能活八百岁,我不信有饲主能在百米神的海底也活上八百岁。   四周充满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一一道来的话,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恰在这时,我身边的胡嫣梦轻轻“嗯”了一声,四只铁麟鲛本能地看向了她。不好!这四只怪物是盯上小梦了。我也顾不上脚底板蹭脱了一层皮了,先下手为强,飞起一脚照着对面的铁麟鲛的胸口踹过去。这只铁麟鲛身子一扭,想要躲过这一招,但我不等招式用老,踢出去的腿突然向侧方向一勾,一旁的铁麟鲛直接哀嚎一声,重重挨上了一脚。它们的皮肤和骨骼像铁一样坚硬,我的脚就像是踢在了石头上,十分疼痛。铁麟二字,名不虚传。   我虽然一击得逞,但是这种怪物的防御太高,想起了一开始胡嫣梦漫不经心地掷出飞刀,看似是轻描淡写,但是若要达到破甲的效果,腕力的力度与柔韧度非得配合完美才行。我揉着脚,怀疑这种剧烈的疼痛是不是骨折所致。   离胡嫣梦最近的一只铁麟鲛见有机可乘,迅速扑上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冲着胡嫣梦而去。我见状,也顾不上自己的伤,跳起来朝着它飞扑过去。不料我刚跳起来,正对我的这只铁麟鲛也朝我飞扑过来。这一下,我们俩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对它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就惨多了,整个人都撞在了墙壁上,又贴着墙壁摔下来,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好半天都动不了,脑子像是突然罢工了,所有的思维都停止。我现在想动一动都万分艰难。   接着,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看到了四只铁麟鲛来回走动,它们像是商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它们过来伸出了长长的芯子嗅了嗅胡嫣梦,又嗅了嗅我。这种动物与蛇类似,是靠陡进陡出的芯子来采集空气中的信息。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脑子很沉,像是有人用绳子勒住了我的脑壳,头痛欲裂,只有在闭上双眼的时候才能感觉稍微舒服些。终于,就在这时候,手电光完全灭掉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束强烈的手电光,照得我十分不舒服,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见我睁开了眼睛,拿着手电的人兴奋地叫道:“醒了醒了,我就说嘛,这小子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挂。”   这声音十分耳熟,我即便是头脑昏昏沉沉,也能判断出这是金锁的声音。他这番话应该是对与他同行的人说的,会是谁呢?是刀疤脸和癞痢头他们吗?   金锁扶我起来,给我喝了两口水,我刚喝下去一口,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最后咳出了一口带有血丝的痰。金锁安慰我说:“没事,毛爷,伤不重,对于您老来说就是小意思。”我稍微清醒过来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还是三楼的寺庙,唯一跟我昏迷前有变化的就是我被铁麟鲛撞上的那面墙壁,已经出现了裂痕。妈的,这一下也太狠了……难怪我昏迷过去了。糟了!我突然想起来了,胡嫣梦去哪儿呢?   我急忙抓着金锁问:“你见到小梦了吗?”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刀疤脸他们都在了。   金锁摇摇头,悄悄在我耳边说:“她不是跟你一块儿下来的吗?”然后又扯着嗓子吼:“照锁爷说,你还惦记那个小娘们儿干啥,干脆先找到马航马公子是正格儿的。”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还回身对刀疤脸他们说道:“呵呵,脑子都糊涂了,想着前女友呢。”   几个人都哂笑着。   我刚才趁着脑子清楚,看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胡嫣梦,原计划下海的人都在,不过跟最开始比起来,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一些血迹,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的。我缓过神来,想到了胡嫣梦下落不明,是已经遇害了还是被铁麟鲛拖走了,抑或是像上次察合台汗国古墓中那样消失了呢?   金锁说道:“毛爷,你和马公子不声不响地背着我们下海,要不是这座塔那么醒目,我们也不可能在这儿碰面了。”   醒目,怎么会呢?开始我和胡嫣梦可是费劲找了半天呢,金锁却说这座塔很醒目,这不是开玩笑嘛。但是金锁一本正经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我问金锁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金锁很严肃的地说:“还能怎么找?这么大的一座塔戳在这儿,除了瞎子,谁都看得到!”   我并不是怀疑金锁的说法,只是不明白这座忽隐忽现的石塔是怎么回事,便让金锁画个图出来。   金锁拔出了腰间的军刀,在地板上画起来,一边画还一边解说:“这不是嘛,我们从这儿下来……路过这些地方……最后发现了石塔就在这个地方!一层二层的形势我就不说了,反正钻那个破洞,差点儿挤死我,这不,我把那个洞口挖大了才钻上来的。”金锁画画的水平着实不敢让人恭维,但是经过他的一番解说,我倒是明白了大致过程,没错,这个地方一开始是我们无法见到的。因为她处在了那座倾斜侧向沉默的巨舰之下。而我见到的那个顶着巨舰的圆形小柱子,应该就是这座宝塔的塔尖!暗流捡起了沉沙与沉船,这才露出了石塔的庐山真面目,而那里传出的声音恰恰说明了——塔顶有人!   我将进来的过程细细说了一遍,还讲到了塔顶有人的事实。当我尽量平静地把这一切都复述完毕后,所有人都惊愕万分。金锁说道:“面瘫侠一个月前给我打的电话,就算给他两个礼拜的准备时间来购置装备,进入这里迟早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吃喝问题咱先不说,空气问题怎么解决?面瘫侠的本事我当然知道,但这小子终归不是鱼吧?”   金锁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是太乾领队的话,我相信那个团队中,没有比太乾更厉害的了。如果他们团队中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我相信这个人必定是太乾。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太乾是如何生活下来的,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这次无论如何要找到他,还有……胡嫣梦。   我对金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真假,我相信太乾就在塔顶,我们必须要找到他!”   “话是不错,可是……”金锁皱着眉头,“谁知道半路中会突然冲出来什么东西?你想一想,面瘫侠有那样的身手,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来呢?这肯定是有怪物拦住了他的路,这怪物想必他收拾不下……咱们去不是找死嘛!”   “不行,我一定要去,咱们已经有两个人折在里面了……”   “得得得,算我上辈子欠你的,毛爷,你说怎么办吧!”   “等等。”一旁的刀疤脸突然说话了,“以前的头儿是小白脸,现在他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必须得有一个新的首领吧?”   我和金锁对视了一下,妈的,这刀疤脸看来是想谋朝纂位呀!胡嫣梦所化装成的马航,在训练中不止一次展现过自己的身手,身兼“教官”,又有这样的身手,“他”已经隐然成为了这个团队的头儿。但是现在,胡嫣梦下落不明,刀疤脸就率先提出了要选出一个首领,这绝对是想要握有这支队伍指挥权的野心。   金锁笑呵呵地说道:“那什么,石大哥,这事儿啊,咱们还得商量着来。现在兴的是民主自由,霸权主义早就吃不开了。”   刀疤脸不为所动,冷笑道:“张一毛,你的名号我听说过,但我石头强也不是吓大的。今天趁着咱们两边的人都在,就好好说说吧。”   石头强?名字好耳熟啊。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赫然想起:这个名号还是从老赖那里听说的。那时候很早了,我刚入行没多久。老赖那时候来找我的二表哥甘效乾,说起了在福建的一桩买卖,其中提到了一个人叫石头强,据说这个人不是泛泛之辈,跟我算是同行。算是这个圈里比较有名号的人物了。   我笑道:“原来是石大哥啊!”   石头强站起来,踱了两步,说:“我知道你张一毛的名号近来越来越响,可是买卖的规矩你应该懂得,你在云南那边怎么折腾,我不管;但是到了我的地盘,你就得听我的。”   这句话话音刚落,旁边包括癞痢头三个小弟就附和道:“对对对,大哥说得对。”   我明白这行的规矩,因为生物生活习性的固定,每一个同行都有自己的地盘,如果想越界做买卖,把手伸进了别人的地盘,要么,你就主动提出架大锅饭,要么就给一笔“拜山费”。虽然这个规矩是行里定下来的,但我又不是来猎杀什么动物的,这规矩我实在守不着,于是说道:“石大哥,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这次来,没打算收货,只是来找人的,你放心,跟你不冲突。”   没等刀疤脸开口,癞痢头先说话了,尖声尖嗓地说道:“大哥,这小子耍浑!”   石头强却不让他说话,问我:“你不是来收货的?”   “当然不是。”   “未必吧?” 第二十章 蒙古国海军司令   我跟石头强并不熟,之前也没有过交往,我更没有来福建收过货,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家伙要针对我。我在云南,他在福建,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地域保护这种心态是应该有的,但是石头强未免小题大做了吧,这是为什么呢?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也明白了石头强为什么会有这么警惕的心理,恐怕这一切,都要源于我的二表哥甘效乾吧!   二表哥甘效乾孤身入福建,最后没有成功不说,还弄得自己身败名裂,这件事情恐怕此刻,圈里已经传开了吧。石头强一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才冒出了头,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是奔着铁麟鲛来的,也可能是为了猎捕鲸鲨……但这些只是他的第一步目标。他要猎取一件足以震惊世界的“货”,名扬天下,然后借机踩进二表哥的地盘!   二表哥失踪后,生意一向是由我来打理的,经过这么多年,我总算是熬出来了,在圈里也小有名气。甘效乾甘爷的名气在圈里如雷贯耳,他倒了,他的地盘又有几个人不想接收呢?要知道,云南的生物多种多样,又接近缅甸、泰国、越南等,所有人都盯着这块肥肉呢!石头强本来在福建称王称霸,听说了二表哥落了势,一定会动了踩进云南的心思……现在二表哥的生意归我打理,想要占领云南的市场,就要先制住我!妈的,你的爪子伸得未免远了点儿吧?   但现在,我和金锁只有两个人,手里最好的武器就是一把鱼枪,对面的四个人则不同,他们拉开了潜水服,露出了里面被防水袋包裹的手枪。金锁见状,连忙说道:“得得得,石大哥,您老大,您老大行了吧?”扭头又对我说:“毛爷,你又不是来取货的,你是来找人的,我是来摸金的,石大哥是取货的,咱们这叫各取所需,互不冲突,石大哥,您说对吗?”   癞痢头咧嘴笑道:“胖子,你真他妈屌。”   这小子跟金锁一向不对付,我担心他会在这时候难为我们,于是赶忙说道:“石大哥,你是圈里的权威,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石头强摆弄着手里的枪,说:“还没有人跟我讲过条件呢,不过看在甘效乾的面子上,你又是这个圈里的人物,你说吧。”   “你要取什么货,我帮你,但是你不能难为我和我的朋友。”   “我需要你帮忙?”   “石大哥,不要太小看人了。云南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大环境你应该清楚,我张一毛能混出来也不是靠运气,你说呢?”   石头强沉默了片刻,说:“好吧,你最好别耍花招,要是你能帮到我,说不定我们以后还可以合作。”   我拿起了他们手里的一杆鱼枪,说道:“走吧。”   金锁跟在我后面,问我:“毛爷,你疯啦,跟这种亡命徒合作,你知道他们要什么吗?”   我一开始也比较犹豫他们要什么,但是我看到他们四人当中有一个黄脸的病汉,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盯着神像独自发呆。我想,他们要的就是铁麟鲛!   “你怎么知道的?”   “据史料记载,鲛人的鳞片是神药。他们要找的就是这种东西。”   金锁小心翼翼地朝后面望了一眼:“你的意思是……石头强他们要活捉鲛人!”   “不一定,史书上面的东西到底做不做准,我也说不好。说不定,鲛人尸体上的鳞片也有用呢!”我说完这些,嘶了一声,如果是这样,还有一点说不通。石头强是闫美派来的,他有什么理由去帮这个病怏怏的中年人呢?   “说的这么热闹,怎么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呢?”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从三层寺庙的规格上看,这座塔里的鲛人,绝不止这四只,没理由金锁他们遇不到的,难道是在上面拦路吗?鲛人这种生物,在海里是游刃有余的,也可能是下了楼层去了海里,要真是那样的话,清完毒素的胡嫣梦也是凶多吉少。察合台汗国古墓内,胡氏祖孙丢下了我一个人跑掉了,我最初恨得牙痒痒;可是这一次胡嫣梦不顾危险来帮我,我却没能很好的保护她,这让我的内心多少感到羞愧。但我手头没有氧气瓶,石头强他们是肯定不会那么大方地把氧气瓶送给我的,所以返回海里不太现实,只有继续往塔顶的方向爬,打探清楚了。   三层通向四层的楼梯不是石头的了,全都是木质的,踩上去咯吱吱的响。我的蛙鞋早就丢了,只能是赤着脚,一只脚还蹭脱了一层皮,每走一步都觉得疼得冒冷汗。金锁在一旁架着我,小声抱怨着:“毛爷,您老也太不够意思了,跟小丫头片子下来也不通知我一声,找不到你们我都快急死了。”   我苦笑着说:“你小子……是怕对付不了石头强他们吧?”   “那还用说,就这些亡命徒,真他妈是一群不要命的主儿,刚入水就干掉了一只鲨鱼……四米多长的大鲨鱼呀!”   我想了一下,中国沿海附近的鲨鱼品种,能达到4米体长的,恐怕也只有骇人的噬人鲨了,这种鲨鱼性情凶猛,捕食各种大型动物、鱼类及其他软体动物……若是我和胡嫣梦入水的时候遇到这大家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过石头强他们上来就能干翻一头噬人鲨,已然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看来在这一行里混出名儿的,谁也不是泛泛之辈。   我们一路踩着不断发出响声的楼梯上了四楼,这些楼梯随着年代久远,长满了霉菌,金锁这体重,真担心他突然脚下一空,掉了下去。我问他,既然能在外部看清楚这座塔的外貌,这座塔一共有多少层。   金锁却摇头说来不及数,反正我们刚才所处的位置是第三层。听金锁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儿想骂娘了,暗流来的时候,干嘛不将我直接卷入顶层?不过又一想,这几乎不可能,除非这个塔里注满了水,不过那么一来,我估计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金锁又说道:“毛爷,我们得想办法干掉石头强。”   “为啥?”   “我们得提前想好退路呀,你琢磨琢磨,没有氧气瓶,在这儿不就是死嘛。一会儿遇到鲛人也就算了,要是遇到了,您老就出工不出力。”   这一点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皱着眉头,听金锁接着说下去。   “石头强这次摆明是趁你病,要你命。他是盯上甘爷的那一份儿了。您老要是不在乎,就当我没说。”   我冲金锁悄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石头强他们已经跟上来了。我们此刻已经来到了四层。这里的装饰与前两层又大不相同了,是一个典型的蒙古包,不同的是,是用石头雕刻而成的,进入蒙古包里面,各种蒙古风格的家具一应俱全,除了材质以外,跟普通的没有任何不同。   我问金锁,你口口声声说这里是古墓,这种情况怎么解释?   金锁沉吟了片刻,说,这可能是墓主人生前的生活痕迹,有很多的古墓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描述墓主人的生前生活。你看这里有蒙古包,这是典型的生活痕迹呀!   这一点也解释得通。我绕着蒙古包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围绕蒙古包周围,有很多的动物雕塑,虽然从造型上看有牛有马有羊。但是它们的脸诡异无比……没错,就是鲛人的脸……我看了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我想不明白,这个蒙古将军生前的生活痕迹为什么是这样的,难道说,他生前养了一群鲛人不成?   金锁却惊叹说:“原来传说是真的呀……”   我问他:“什么传说?”   金锁有意卖弄,清清嗓子说道:“这座墓主人是谁,想必你们还不清楚吧?说起这个人来,着实不简单。据说,他出生于蒙古的一个小部落,小到什么地步呢?就连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的时候,都懒得顺手收拾掉这个小部落。人们也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后来蒙哥登上了汗位,据说有一次去巡边,看上了这个部落的一个姑娘,当时蒙古正率部进攻大宋的襄阳。部落的酋长不想卷入战争,没有同意。这样一来,蒙哥可就不干了,我看中你们部落的女人是给你们脸呢,还他妈敢不兜着,给我打!   蒙哥第二天就命手下五千大军进攻这个部落。当时这个部落不过几百人,大多都是老人和妇女,总不能让老头儿举着掏灰耙去和五千正规军硬肛吧,所以是一触即溃,一败千里,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我摆摆手:“说重点。”   “好,你猜这个部落退到了哪里?”   我他妈哪儿知道退到了哪里?一脸的不满神情盯着金锁。   金锁这才说道:“他们退到了一条大河的附近,那条大河,可真是‘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   “那他妈是流沙河!”   “别急呀毛爷,虽然比不上咱中国的流沙河,可是那条河也是波澜壮阔得很。但是蒙哥不甘心啊,那么俊俏的一个小娘们儿,他必须弄到手呀!于是,传说中的蒙古国海军司令亲自挂帅,渡河作战。没想到,这一仗下来,蒙古海军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就逃回来了一百多人!” 第二十一章 塔船主人   蒙古大军是世界战争有史以来绝对可以排的上号的,他们作战勇猛,手段狠辣,开拓了世界上最大的疆域版图。但是现在,蒙古国海军司令已经是我们饭后的一个笑谈了。不要说海军了,只是一条江,蒙古水军就被打了一个落花流水,几乎全军覆没,这样的结局还是令人有些诧异的,毕竟对方才几百人。   金锁接着说道:“据说,当时之所以完败,就是因为对方在河里布置了水怪。蒙哥当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了,当场就把这位海军司令砍了脑袋,令派将领征战。没想到,这位一出马,同样不给力,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说,蒙古海军的军舰都沉了好几艘。蒙哥就好奇呀,这是谁呀,这么牛逼,敢把我的部队打成这样?他就派人打听,说来巧了,当时蒙哥辖下的部落中有个酋长,跟这个部落关系不错,就主动跟蒙哥说了,说这个部落你别看她人不多,各个都不简单,尤其是其中一个叫……呃,我忘了……反正是一个年轻人吧,天生异象,据说这个人浑身长满了鳞片,双眼放光,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呀,这家伙天生神力,而且水性特别好。如果说有谁能够在水上打败蒙古国海军司令,除了他,再也不做第二人之想了!”   “嘿嘿,胖子,你就吹吧,人他妈能长着德行?”癞痢头不失时机地挖苦金锁。   金锁瞪了他一眼,不做理会,我催促他接着讲。   金锁继续说道:“蒙哥觉得有必要见见这个年轻人,就亲自乘坐战船,陈列江面,请使者去报信。过了一会儿,就见对面驶来了一艘小舢板,上面威风凛凛地站着一个年轻人。只见此人晃荡荡赫央央身高过丈,面皮黑是紫中透亮,一双扫帚眉七岔八岔插额角、入鬓边。大环眼,黑眼珠大,白眼珠小,通关鼻梁四方阔口大耳朝怀,压耳毫毛像排笔相仿扎里扎煞,这部胡须有二尺来长,爆长钢髯呐,迎风都吹不倒。头戴十字荷叶八角板金盔,身穿锁子连环甲内衬皂罗袍,皂罗袍上绣青松,松上落着一只鹰,鹰下一只熊那叫英雄斗志。肋下佩剑,剑长五尺,墨鲨鱼皮鞘,黑吞口黑兽链儿黑饰件儿,墨色灯笼穗子四尺多长,迎风飘摆。大红中衣,脚下一双五彩虎头战靴。真如巨灵神下凡,程咬金再世!”   这下可好,金锁真说起了评书,还带给这个年轻人开脸儿的……   “蒙哥一见此人,不由地惊叹:真英雄也!他就起了招降这个年轻人的心思。但是年轻人不为所动呀,他对于蒙哥不屑一顾。蒙哥也急了,好歹我是咱蒙古的大汉,你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一气之下,传令进攻。对面可就只有这年轻人一个人。蒙哥这次带来的海军有几万人呢!那真是投鞭断江!”金锁说了半天也累了,拿出水壶来喝了一口,“就在这时,只听得水下传来了‘咚咚咚’的动静,蒙哥只觉得脚下一沉,坏菜了,这船沉啦!原来,这个年轻人表面上跟蒙哥谈判,实际上效仿梁山好汉浪里白条张顺,派人潜到河底凿穿了蒙哥的坐船。这样一来,蒙哥招降不成,反倒差点儿被敌人活捉了。蒙古大汗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这样一来,蒙哥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了南宋身上,加紧了进攻襄阳,没想到,襄阳城下,蒙哥被神雕大侠杨过掷出的飞蝗石索去了性命,一代天骄呜呼哀哉……”   得,这又开始说《神雕侠侣》了。我让他说重点。   “后来,忽必烈经过一系列的手段登上了汗位,周边国家都灭了,就剩下南宋了,于是继续进攻。虽然当时的南宋孱弱,不敌蒙古的骑兵,节节失利,但还是有一样兵种,优于蒙古,那就是水军。南宋的水师还是有一号的。忽必烈吃了好多亏,他也命令张弘范想辙。张弘范哭死的心都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给了我一捆青菜,想让我给你做满汉全席,门儿也没有啊!   “就在张弘范自己发愁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曾经跟随蒙哥的老兵丁说出了往年的那段儿经历,他觉得,那个年轻人应该算是一把好手了。不过这时候距离蒙哥差点儿被活捉都过去了二十年了快,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现在在哪里。张弘范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赶紧命人备下厚礼,五湖四海这通找啊!说来也巧,最后居然在松花江畔找到了这个年轻人。当然,那时候不叫松花江,叫什么江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挺绕嘴的一个名字。   “嗬,要说这年轻人,真是厉害啊,在松花江里上下翻飞,就跟一条鱼似的,多大的浪头多深的水,他都不怕。那真是……”   “你小子要再说评书,我抽你!”我故意扬起了一个巴掌。   金锁摇头苦叹:“好好好,不说了行吧。那咱们也得长话短说呀,当年的年轻人已经成了中年人,在这深山老林里过着猎人的日子。面对张弘范带来的厚礼,他坚决不答应。张弘范说了三天三夜都没用,他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最后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忽必烈。忽必烈听说民间有这样的能人,亲自登门拜访,这一下,这个年轻人就躲不过去了。话说这也是忽必烈比蒙哥会做人,装出礼贤下士的样子。年轻人一拍大腿,出山了!但是他有条件,只效力,不当官。   “这年轻人随大军出征,虽然不亲自上阵,每次都只是运筹帷幄,但是有了他在,蒙古的水军果然战斗力飙升,南宋可就倒了霉了,此后就是一路溃败了。说来也奇怪,这个年轻人每次制定的战术,都是用最小的代价去赢取最大的胜利,不管是蒙军还是宋军,他都不愿意造成太大的伤亡。有一次张弘范问他为什么,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杀害了很多人,包括蒙哥的水军,现在不敢多遭杀害,为的是积德。张弘范听后哈哈一笑,也没当回事。   “随着蒙古水军屡立战功,南宋的最后优势也化为了乌有。为了表彰这个年轻人,忽必烈多次表示要给他加官进爵,但他就是不从。忽必烈当然着急了,他得想:你小子不想给我当官,是不是琢磨着去南宋那边当官呢?不行,我没安全感。他就向张弘范请教该怎么办。   “张弘范出了一个主意,年轻人不愿意当官就不强求,忽必烈没安全感主要是觉得自己没办法让年轻人感恩。干脆,忽必烈封年轻人的老婆孩子好了,只要他家人好,这个年轻人肯定感激忽必烈。忽必烈一听就乐了,拍着大腿直叫好。第二天,忽必烈就命人给年轻人的老婆孩子送去了绫罗绸缎,黄金万两。   “没想到,年轻人在前线听说了这件事,气得顿足捶胸,他说自己本来以为来到军前是给族人消灾的,没想到却害了族人,说罢,提剑自刎。据说——”金锁指了指头顶,“就是在咱们头顶上的这片海域自杀的。”   癞痢头撇着嘴:“真他妈傻,好日子过上了,有啥可自杀的。”   “奇怪吗?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呢,忽必烈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是震惊万分,下令找这个部落的酋长来,想问问他还有没有这样的奇人……但是,你们猜怎么着?”   我知道金锁讲故事的习惯,遂问道:“怎么着?”   “这个部落,一夜之间竟然全都消失了!真的,蒙古包都空着,衣服行李乱丢,人都统统不见了。忽必烈下令全国搜寻,远到莫斯科和西欧,再也没有发现这个部落的任何人。”   听完了金锁这个讲述,虽然传奇,但也并非不可能,首先来说这个故事的主角——年轻人的长相。一个人如果长得跟鲛人似的,我估计完全可以锁在笼子里四处展览了。假如要我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更相信这个人浑身长满了鳞片状的胎记,史书都有夸大的成分,所以才说这个年轻人身上长满了鳞片。我记得多年前,我看过一个纪录片,在印度某地,有一个小男孩儿出生后就是浑身长满了蛇鳞似的胎记,一度被当地人奉为了蛇神转世,好多人来顶礼膜拜。所以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少见,却绝非不可能发生。   其次,这个年轻人善于水战。这一点可以看做是个人天赋的展现。北人乘马,南人驾船,这是古代的通例。但就将领而言,北方也有很多水军将领(如刘仁轨等),而楚人项羽麾下的骑兵部队也一样战无不胜。   唯一令我费解的是金锁最后所转述的年轻人自刎前的那句话:“本来以为来到军前是给族人消灾的,没想到却害了族人。”为什么年轻人要说这话呢?我起初怀疑很可能是忽必烈以年轻人的族人做要挟……不过后来忽必烈对他的族人很好,年轻人没有说出这句话的动机呀。难道是对你的族人好,就是害了他们吗?这样的逻辑说不通。   金锁拍着我的肩膀:“毛爷,事情呢,我就知道这些了。”   “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咳,做我们这行的,动手前总得知道目标是谁吧?”   金锁我太了解了,他虽然是倒斗专业出身,但是对于历史还是一知半解,连察合台汗国的名字都叫不全,我不信他能够深入了解塔船的主人。我问道:“谁告诉你的?”   金锁一愣:“咦,毛爷,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告诉我的呢?”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金锁小声在我耳边嘀咕:“下次让我冒充一次知识分子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太没面子了。”   “行,你先告诉我这一次是谁告诉你的。”   金锁又喝了一口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说起来也是我的一位老前辈了,姓孙,当年那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难道是他?我心中大惊。 第二十二章 青铜巨球   胡九川曾经跟我讲过,秦老板花重价钱请了倒斗高手孙胖子。从某种角度来讲,或多或少,我们都跟这位有点儿联系。我不知道倒斗界姓孙的前辈高人都有谁,于是问金锁:“你说的是孙胖子?”   “咦,你怎么知道的?”   倒斗这行虽然跟我的行业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总的来说,都属于外八行中的“盗门”,都见不得光。在外八行的买卖中,很多人都会把自己的“业绩”做一番夸大和吹嘘,借以来抬高自身的身价。比方秦老板雇孙胖子这样的倒斗高手,孙胖子固然名气在外,但他的名气想必是经过了几个行里的小辈儿和外界人的吹嘘而出头的。当然不排除他自身有本事,可能会占个十之三四。而要是遇上了金锁这样的主儿,估计他那能跑火车的嘴非得把自己吹嘘成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捉龙的主儿!   再加上摸金倒斗本就是有损阴德的买卖,俗话说:“江湖行走,摸金倒斗;十室九贫,后人剁手。”所以大多数的摸金人,现实都没见过他们结婚。金锁就常说:“逢场作戏,让我睡睡可以,结婚?玩蛋去!”   打了一辈子光棍儿,在老一辈儿里是要被人说闲话的,这些人为了弥补内心的不平衡,不再让别人在自己背后戳脊梁骨,干脆就神话自己的经历。在早些时候,倒斗大多发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也没有人管你。时代背景给了这些摸金前辈足够的吹嘘资本。细说起来,其实很多有关倒斗的传奇故事,都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有的时候师傅带着徒弟一起干,也会提前将这次的目标进行一番摸底,通常为了震慑徒弟不要乱动,故意夸大古墓的背景、传说等。   孙胖子是老一辈儿里的杰出人物,论资历论声望,古一指都得往后站,这样的身份背景也造就了他一句话就能改变后辈对于这个行业的看法,所以对他这样的人所说出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我还是要好好斟酌一番的。   我一直觉得,即便金锁说的这个年轻人足够传奇,指挥水战足够厉害,当时一心灭宋的蒙古也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安葬他。看这座石塔的规制……只怕当时的忽必烈都到不了这样的规格啊!   我正想到这儿,那个病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手拢在嘴边,背部一耸一耸的,每一声咳嗽都伴随着一下剧烈的抖动,咳嗽声在黑暗中回荡着,听着让人揪心。这时候,那个癞痢头赶紧从自己的兜里找出了药塞进他嘴里,又拿出了水瓶给病汉顺下去。   金锁小声嘀咕:“都他娘的剩下半条命了还要倒斗,这哥们儿的精神可嘉呀!”   我倒没有说话,只是觉得金锁说得在理。剩下了半条命敢这么玩儿的,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来。如果说我之前的推测有一定的根据,石头强这些人是为了找到鲛人,拔下鳞片给这个病汉治病的……这个病汉也没有必要亲自深入虎穴呀。这可是危机四伏的古墓,不是游乐场。   我想找机会跟石头强的小团体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得到这个病汉的一些信息。但是看上去没那么简单,石头强为人警觉性很高。癞痢头则对我们充满了敌视,说话都喜欢用鼻孔看着我们。病汉说不上一句话就咳嗽,看着他我都难受。最后……只有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年轻人了,自从进来后,只要是原地休息,他都是闭目养神的状态。用金锁的话讲,这地方还能没心没肺地睡觉,按理说也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主儿,这脑瓜顶儿怎么就歉收了呢?   这几个人看起来都非易与之辈,看样儿我得另想办法了。   这时候,石头强围着那些石雕转了几圈,仿佛对这些几百年前的石雕艺术产生了兴趣。金锁好几次给我使眼色,要我趁机干掉石头强。但我都没有动,这个时候动手,等于是自寻死路。别说我们现在不是石头强的对手,就算这个时候将他干趴下了,谁知道那些恐怖的鲛人会什么时候出现?万一发生点儿突发状况,决不是我和金锁可以应付得了的。还是静观其变吧,我心里想着。   “胖子,这东西值多少钱?”石头强突然冲金锁喊了一声。   金锁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不少钱,这东西有七八百年了,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黄金玛瑙,但是艺术价值很高。你要是有办法带出去,拿到苏富比秋拍什么的,少说也能卖上七位数。”   我心中暗自觉得好笑。金锁说这话的潜台词摆明了是:你丫得先想办法带出去,带不出去就是白瞎!   这里的石雕全都是一比一的大小,一块的重量最少也得有四五百斤,带着它出去……好比抱着一块大石头跳海,除非是不想活了。   石头强撇了撇嘴,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石雕,而后大手一挥:“走!”   四楼和五楼的楼梯也是木质的,虽然我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脚上的伤口又一个劲儿地流黄水。但是现在也不是跟石头强翻脸的时候,只能是乖乖从命。我被金锁架着,走在最前面,石头强走在第二位,那个病汉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被地中海和癞痢头一左一右地架着,朝着五层进发。   五层的风景跟前面又大不相同,这里是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球,这个圆球有多大?我估摸着直径足有十几米,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光秃秃的,只有大大小小的孔洞,像是一个蜂巢。这种密密麻麻的外形,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着实不舒服。   这些杂乱无章的窟窿有大有小,大的可以钻进去一个人,小的则有一根筷子粗细。眼前赫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青铜物件,大家都有点儿懵了。对于倒斗的人来说,对于青铜器这东西可谓是又爱又恨,首先,但凡古墓中出现的青铜器都是价值不菲,随随便便一样儿就够吃喝一辈子了,是每个倒斗人士的“最爱”;其次,古墓中出现的青铜器,在汉以后几乎都没有了,大多数都是春秋战国甚至更早的商周时期的。这个时代的青铜器全都属于国之重器,所以私下买卖,足够判重罪的,很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了。所以,很多摸金人士见到古墓中的青铜器都是又爱又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往往要纠结许久。   眼前的这个巨大的青铜球,光秃秃的,除了一身的窟窿啥都没有,连个雕花都没有,不过凭它自身的重量和七八百年的历史,估计也值个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银子了。这不,金锁围着它转了半天,最后摇头苦叹:“奶奶的,这斗里怎么是个物件儿就这么大,这不耽误锁爷发财吗?”   癞痢头凑近了觑着眼睛瞅了半天,咋舌道:“乖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一时间都看着金锁,这一行六人里,只有他是倒斗的行家。金锁一见我们大家都看着他,茫然地说道:“各位,各位老大,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活了三十年了,这玩意儿也是第一次见。我哪儿知道这是什么鬼?”   我的手电光扫过青铜球的每一个部位,以及这些大大小小的窟窿,说道:“青铜器这东西,一般也无非这几个用途,祭祀用具、酒具、兵器、装饰物等。这时候都是宋朝末期了,兵器和酒具应该不会是了吧?”   金锁点头:“汝哥官定钧,名扬天下,酒具不可能再用这种青铜器了。装饰物也不大可能吧?这么一个大家伙,用它来做装饰物……被装饰的家伙得有多大个儿啊!”   金锁说的也是一个思路。虽然自汉末后,陆续还有使用青铜器做建筑装饰的例子,比如屋檐、房顶等……但是绝对没有理由做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大圆球来装饰什么东西。既然是这样,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这是一个祭祀用具!   青铜器在被发明出的初期乃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作为了一种祭祀用品存在,比如著名的后母戊大方鼎。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老师专门花了一星期的课程给我们普及过青铜器的类型和用途,说来侥幸,那一个星期我没有翘课。记得老师讲过,青铜器用于祭祀的话,成为青铜礼器,主要分为:鼎、酒器和食器。简言之,是敬给天地神明的,所以是容器的形状。但若是说眼前这个青铜球是容器,恐怕没几个人信服。这样的容器,我还真想不出来这是个盛装什么的东西。   癞痢头拍着青铜球,发出“嘭嘭嘭”的动静:“哎,我说,我们把它打碎了怎么样?我听说,最近市面上也有人专门收集瓷器的碎片,青铜器的碎片也有人要吧?”   金锁总算抓住一个反唇相讥的机会了:“你小子是猪脑子吧?人家搜集碎片,是用金子镶好这件瓷器,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失,保持原有物件的价值。你除非是整个儿能把这件青铜巨球带走,否则,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说的也是,就算你打碎了,也得保证能把所有的碎片都带出去,否则的话,估计也就能当废铜卖给收破烂的大爷了。癞痢头听说了这句话,表情倍显失望。   我扭头看了一下,地中海仍旧闭着眼睛,对眼前的事情仿佛一点儿都不关心,病汉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满额头的虚汗。   石头强说了句:“这里看起来还算是安全,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我刚靠着墙坐下来,石头强突然说了句:“张一毛,我有话跟你说。”   金锁给了我一个提高警惕的眼神,我点点头,跟着石头强走到了青铜巨球的后面。石头强满脸的凝重,他点了一支烟,还主动递给了我一支。这让我有点儿吃惊,从一进来到现在,这人处处压着我,而且他的目的是二表哥的地盘儿,能主动给我递烟,这是一个信号。我也不客气,接过来点着后吸了一口。   我很少吸烟,但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它确实起到了稳定心神的作用。   石头强看着我,把声音压到了极低,一开口便吓了我一大跳:“救救我……” 第二十三章 秦闫二人的秘密   之前我说过,干我们这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从南到北,由东至西,全国上下,莫不如此。如果说我二表哥甘效乾是云南的翘楚的话,石头强就是福建的扛把子。这一点不光我这么认为,道儿上的人都会这么看。石头强与我二表哥齐名,我二表哥的本事我是清楚的。那么,石头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无论资历、名望、身价……都不止比我高一个档次,我实在想不出他能遇到什么麻烦。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的遇到了麻烦,求救的对象也不该是我这样的,应该是比我高得多的人物。   我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憋出了一句:“开什么玩笑?”   石头强赶紧捂住了我的嘴,紧张地看着另一边大家的动静,然后又回过身来,声音小到了极点:“我被他们挟持了!”   他们?指的是谁?病汉、地中海?闫美?还是秦天爵?我感觉自己有点儿懵,遂说:“能不能说清楚?”   石头强拍拍我的肩膀,指了指青铜巨球的一个硕大的窟窿。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的意思是,我们俩一起钻进洞里。这不是开玩笑吗?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能很好地保护自身,但是这里面的窟窿四通八达,钻进去后,只怕是更难守住秘密了。但是石头强像是铁了心似的,他见我犹豫,便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一个人弯腰撅腚地钻进了窟窿里。   这一幕看得我是云里雾里。能进入古墓中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了,真遇到一些胆儿小的人,见到几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的尸体非得当场吓尿。但是能钻进古墓中的祭器里,这更需要勇气了!金锁都没这么做过。但是石头强钻进去了,我也不能让他看扁了吧?现在想起来,我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好像自己就像是赌气似的,不能输给石头强。   这个窟窿很大,就像是一个洞口连接着一条通道,七拐八拐的。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提着鱼枪,进入里面后,一路跪行,手脚并用。这里七拐八拐的,而且通道中似乎铺满了一些油漆类的物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干涸,用手按上去,产生了很多的渣滓。我也不知道爬了多长时间,就进入了一个圆形的内部,这里有一根圆柱,类似于消防队驻地那种用于滑行的棍子,通着上下两个部位,其余的墙壁上都布满了那些空洞,看不到外面。这样的景象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居然钻进了七八百年前的青铜器的内部,这样的经历想想就觉得兴奋。但当时,我并没有完全沉醉于这种感觉中,反而是石头强的反常表现更令我关心。   “这里没人,你可以说了吧?”   石头强将嘴里的烟蒂拿下来,丢在了地上,狠狠踩灭了。我的手电光照过去,赫然发现这里有很多的烟头。石头强又从兜里摸索出了一支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满脸的紧张神情,说:“你不能再走下去了,赶紧离开这儿,带我一起走!”   “为什么?”石头强一开口这是这样的调调儿,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外面的那三个人,都不是善茬儿,而且继续往上走,我们都会死。”   我冷眼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石头强在搞什么鬼。他现在这种窘像,跟刚才那种颐指气使完全不同。双唇翕动,汗水涔涔,脸色都白了,那道刀疤时时牵动,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从鼻孔中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问:“你总该告诉我是什么事吧?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上一句,你说我会不会走呢?”   石头强定了定神,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大拇指与食指的指尖夹着烟,烟嘴都变了形,而后长长地吐出一口,青蓝色的烟雾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慢慢扩散,犹如一个身披轻纱的少女被撕裂变形……“我和甘爷……来过这里。”   我赫然一惊!二表哥来过这附近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二表哥竟然进过石塔,最吃惊的是,我原以为石头强想趁机把手伸进云南的地盘儿,但是从他的语调上听起来,他似乎对于二表哥相当的尊重,两个人的关系还不一般。   “我和甘爷……算是老相识了,说起来,我们跟的还是一个师父,算是师兄弟了。”   这些事情以后慢慢了解不迟,我单刀直入:“上次跟我二表哥来这里的,就是你?”   石头强点了点头,然后说:“上次我们进来后,到了五层,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上到六层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那些鲛人不知道从哪里全都杀了过来,我们的人全军覆没,甘爷护着我杀出了重围,可是他自己……唉……”石头强的语气很是感慨,尽管关于个中的详情他没有说,但是从二表哥的伤情不难看出,他们当时遇到的情况有多危险。   “当时不仅有我们两个,还有重庆的小老儿、河南的老贾、江苏的高个儿……全都被捂在这里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几个名号也都是道儿上响当当的,跟二表哥和石头强比起来,不遑多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让这么多的高手同时丧命?但我还是不觉提高了警惕,正色道:“既然你跟我二表哥是一路的,为什么不保护他?”   “唉,从这里回去后,甘爷就剩下一口气了,当时秦老板派人找我们,我知道这人心狠手辣,为了保护甘爷,撕破脸也无所谓了。我托人照顾甘爷,同时纠集我的手下,没想到……姓秦的真狠,竟然趁着我下水,将我的盘口全都给我端了!这样一来……我也成了丧家犬啊!”说到这里的时候,石头强的眼神中充满了失落,他摇摇头说,“干咱们这行的,首先要想得开,不就是什么都没了吗,大不了东山再起。我就像护着甘爷回到云南再说,只要能进入云南,就算是十个秦天爵,咱们也不怕!”   我摇头苦叹:事情不像石头强想的那样,论办事与人际关系,我远不如二表哥混得开,要不是凭借他的面子,只怕生意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如果真的跟秦天爵撕破脸,我估计我能叫上二十来号人就不错了。跟秦天爵斗,我得承认,我现在远不是他的对手。   “当我赶回去,想找到甘爷的时候,发现秦天爵已经来过了,我托付的朋友‘反了水’,甘爷下落不明……”   “所以你投靠了闫美?”   石头强又吸完了一支烟,他又摸出烟盒给我递了一支,我推却了,他又点燃了一支续上了,吸了一口烟说:“眼下,我的生意完全垮了,没机会跟秦天爵斗了,只有暂时栖身闫美这里。这小丫头也不简单。”说着,石头强抬起眼睛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是不是她派人杀我?”   石头强一愣:“你……你竟然知道了?”   我尽量使自己的脸色保持平常:“你接着说。”   “呵,难怪甘爷说呢。他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替我们报这个仇。”   “其实从一开始我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简单。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如果能顺利完成,找到闫美要的东西,我们就杀了你夺东西,如果找不到那件东西,我们也要杀了你!”   我心跳骤然加速,原以为这四个人中有一个是闫美安排的的杀手,却没有想到,只有一个不是,三个杀手一起出动,我这个待遇是不是忒好了点儿?“那三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不过看样子,都是闫美的心腹。”石头强叹了一口气,“表面上他们都听我的,实际上,他们三个是老大,我们只是装样子给你看。”   “闫美要找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你先说说看。”   石头强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但是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我还是读懂了这四个字——长生不老!我当然是大吃一惊了,此前我一直觉得这四个字描绘的东西是出现在虚幻的世界之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我的生活中出现。   应该说,这四个字,古往今来为太多太多的人所推崇,从中国到外国,从秦始皇到埃及法老,每一个拥有了权势与地位的人,都空前渴望着自己寿命能得以延续。但若是说现实社会中有这些东西,我还是难以相信。记得马航曾经就对我说过这四个字,当时我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有所指的。马航历经二十多年容貌未变,很可能就是接触到了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而石头强之前说的取货,也自然是为了掩我耳目了。   我想起来有一段时间,许多报刊及电视新闻都争相报道生物医学工程学界的一次重大技术实破——人类基因重组图的绘制成功,并且还宣言通过改变人体的衰老基因,可使人延缓衰老,甚至将可活到1200岁。   我们作为旁观者来说,人类能活到1200岁的话,面临着什么样的环境?自然资源被过度开发、人口密度过大、学习工作的激烈竞争……这一切甚至是爆发战争的根源。当我们站在人类利益的制高点上批评着他人的时候,却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自己能活到1200岁的时候会作何选择呢?我想,我们很多人的选择会是尝试活个一千年试试。这就是我们一般人的态度,我们可以站在集体利益的制高点上批评他人,但当我们活在自身利益的条件下的时候,集体利益将不再具有约束性。   所以,我并不觉得闫美或者马航的选择有什么错,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我一时半会儿还缓过神儿来。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吗?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把抓住了石头强的手腕,问道:“秦天爵让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是想长生不老吗?”   石头强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倒不是让我们找什么长生不老的,说起来很奇怪,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他要找的是什么。”他停了一会儿说:“秦天爵当时对我们说,他要找的,是一根青铜棍!” 第二十四章 血龙图   青铜棍?我望着目前我与石头强所处的环境,上来了这几层,这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青铜器,如果说这个地方有青铜棍的话,只有眼前这根棍子了。我握着这根青铜棍晃了晃,发现难以撼动,似乎上下都通着什么地方。我问石头强知不知道秦天爵要找的青铜棍是什么样子的。石头强比划了一下:“二尺来长,上面有几个凸起物。”边说,他边在半空中虚画着这些。   我看着这个形状,怎么都想象不出来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古代兵器还是祭祀用品?按理说,这里比这件二尺多长的青铜棍值钱的东西海了去了。秦天爵不是缺钱的主儿,即便是为了钱,也不可能只为了这么一件东西。我断定,他是另有目的的。这件东西……莫不是跟长生不老有关系?   我看着石头强问道:“你们上次只到了第六层吗?”   石头强点点头:“再往上走,就是鲛人的地盘了。毛爷,依我看,咱们和胖子联手,三对三,出其不意地干掉癞痢头他们,从这里走了算了!”   这个念头我也动过,但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我们这时候把金锁也叫过来,癞痢头他们三个肯定会起疑的。我问石头强:“那个病汉是什么人?”   石头强笑了一下:“难怪甘爷夸你呢,眼光确实独到。这个病汉叫马洛时,他是主动加入的,但是闫美似乎对他很客气,也一再叮嘱我们要负责他的安全。我怀疑,这个病汉可能是闫美十分重要的人……”   石头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似乎是在嘲笑这个病汉可能是闫美的姘头之类的。我不大相信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的会找一个病得皮包骨头的家伙当姘头,但是我倒颇认可他之前的那句——这个病汉对于闫美来说,十分重要。   我问石头强认不认识一个叫凌飞泉的人。石头强一愣:“这是秦天爵的人呀,你怎么认识的?”   我没有如实回答,只说是听说的。   石头强说这个人算是双面间谍了,既帮秦天爵,也帮闫美,在福建一带很混得开,但是很奇怪,依照秦闫二人的势力,想要弄死凌飞泉跟玩儿似的,但是这两个人谁都没有动手,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猜想,凌飞泉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可能是秦闫二人投鼠忌器。在国际上,这种双料间谍屡见不鲜。除了自身掩藏得好,大多数国家是因为避免引起国际纠纷。秦闫双方不存在这个原因,投鼠忌器可能是因为凌飞泉手里握着两人的把柄。当然,这些只是我的臆断,我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你看咱们下一步怎么办?”石头强问我。   我虽然信了石头强所说的话,但同时心底也怀疑他是不是在诈我,我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你不是说六层是很危险吗?我们目前也只有先上去了,真遇到什么事情,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嗯。”   如石头强所说的话,他跟二表哥师出同门,照理我得叫他一声师叔,但是他却对我处处恭敬,金锁叫我一声“毛爷”多带有调侃的性质;石头强的这一声却是心甘情愿。但是我在惊呼上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因为这一声“毛爷”,我就昏了头。不管是癞痢头、地中海,还是病汉或者石头强,我都要提高十二分的戒备才是。   当我们原路返回从窟窿里出来的时候,那里已经守着四个人了,全都在,见我们出来了,金锁忙问我:“里面别有洞天?”   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这个球也不像是一个祭祀用具。”   金锁“嘿嘿”一笑,用脚踩了踩地面:“毛爷,您老百密一疏啊,你看看这儿。”   我低头望过去,只见青铜巨球的下方地板上,有几道凹槽,若不是仔细看得话,根本看不清楚这些凹槽,它们的深度极浅,而且颜色与周围浑然一体。周围的颜色很暗,尽管我们的手电光聚在一起,保证最大的照射范围,但还是很难看清楚这个图案。   “这是什么?鬼画符吗?”癞痢头干笑着。   金锁白了他一眼:“没文化就是可怕呀。锁爷教你个乖,这叫引血槽,古时候都是把奴隶的血引在这里面,注满了这些凹槽,画面就显示出来了!”说着,他蹲下身子,从腰里拔出了匕首,顺着凹槽的方向割了两下,当他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匕首上的刃尖上,带着一些黑色的凝固物。金锁抹在了指尖上,亮给我们看:“呶,见到没?这就是血!”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实是血。看来凹槽并非深度浅,而是血液将它们全都注满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液逐渐凝固,变成了黑色,导致了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我们钻进了青铜巨球,金锁他们围过来找我们,恐怕这一点我们还很难发现呢。   金锁“咣咣”地拍着青铜巨球,说:“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古人呢,就用这个青铜球来盛血液,血液顺着这些小窟窿大窟窿不大不小的中窟窿留下来,注入了凹槽里,这个画面就显示出来了!”   我恍然大悟,看来我钻入通道的时候,遇到的那些类似油漆的渣滓,就是干涸了几百年的血液,想到这些,忍不住胃里阵阵翻腾。   “好了好了,这一层讲解完毕,各位旅行团的朋友,我们继续往上走了。”金锁招招手,趾高气昂地往前走。   “等一等!”我忽然叫住他。   “毛爷,您老还有何吩咐?”   “能不能想办法,我想看看这个图案。”   “卧槽,你开什么玩笑?这得需要好几个人的血液啊,就算咱们六个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把这个引血槽注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所有人都狐疑地看着我,每一个人都充满了疑惑。   但是在这个青铜巨球内,石头强对我说的那番话让我耿耿于怀,我总觉得如果这个地方有长生不老药的话,这个图案一定能说明什么情况。而且这个地方有关我的秘密,我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金锁说道:“这东西,用水都不管用,除非是这时候有人肯主动献身,癞痢头,你小子为党国立功的时候到了!”   癞痢头冷笑一声:“你比我胖得多,血也多,要上也是你先上啊!”   这癞痢头,跟个白痴似的,我暗暗觉得可笑:同样体重的人,瘦者比肥胖人的血量稍多一点,男人比女人的血量要多一些。这是常识性的知识了。   石头强说了句话:“张一毛,你最好别自作主张!”这句话的语气表面像是一种威胁呵斥,实则是对我的一种暗示:他们就在旁边,别乱来。   我轻微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黑暗中,就像是有水滴在了地上。我们循声望去,却看到,一滴滴的鲜血正顺着青铜巨球上的窟窿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正在沿着引血槽一点一点地流动。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凹槽缓慢游动,像是一条暗红色的蛇,看得人心里发紧。   我也呆住了:刚才只不过是想看一下这个图案,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心里所想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老天爷也不用这么给面儿吧?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梦想成真”?   我们又重新围拢在了青铜巨球的周围,虽然搞不清楚血液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下面的图案却渐渐清晰起来,有祥云捧日、金鳞巨身……这……这是一条龙啊!我愕然无措,引血槽,引着战俘或者奴隶的血液,最后勾勒出来了一条飞天逐日的巨龙图案,这是开玩笑吗?   “毛……毛爷,给个说法呗?”金锁也从来没见过这一样的一幕。巨龙图案从无到有,从线条到具体,从模糊到清晰,这样的诡异场景在黑暗中慢慢浮现,任谁都会觉得阵阵发寒。尤其是我和石头强刚从青铜巨球里钻出来,刚才那里空无一物,没理由凭空出现这么大量的血液。   血液不断地从窟窿里低落,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照这个情形看来,这里的血量,足够四五个人之多了……   我咬牙说道:“走,上六层!”五层没有异状,情况极有可能出现在六层。我一瘸一拐走在了最前面,石头强排在第二,金锁忙不迭地追了上来,剩下的三个人依旧是走在了最后。在踩上那些咯吱吱发出响声的楼梯的时候,我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的惶恐,我想起了石头强的警告,六层的危险究竟是什么,我不能问他。石头强现在的处境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闫美摆明了要杀我,想必石头强她也不会放在眼里。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这两句话,我竟然觉得特别贴合我们这个行业,尤其是石头强这种失势的人。一个呼风唤雨的老大,竟然沦落到了被一个女人玩弄鼓掌之间,这未免有点儿太可悲了。   转眼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六层。映入眼帘的第一幕令我骇然不已#### 第二十五章 烂肉   眼前是一堆的烂肉,少说也有个千八百斤的,就像垃圾一样堆在了一起,发出了阵阵的腐臭。烂肉被堆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却上下起伏,像是在呼吸。我们五个人面面相觑,唯有石头强,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出现了一种惶恐与畏惧,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堆烂肉最令人称奇的是覆盖在它表皮上的那一根根的黑毛,短而硬,随着烂肉有节奏的“呼吸”它也是陡进陡出。每当烂肉“吸”的时候,黑毛会隐藏在肉中;而当烂肉“呼”的时候,黑毛会陡然随着扩大的“肌肤”显露出来。其余地方的黑毛也都跟着抖动。   金锁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这……这是他妈什么东西?”   我估算了一下这块肉的体积,比起五层的青铜巨球,它只大不小。但说句心里话,我认为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很倒人胃口,但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我扭过头去看着石头强,他神情很愕然,脸色煞白。这样的表情,恐怕奥斯卡影帝都难以做出来。   我知道,海洋生物的多样性是世界上任何一块生态环境都无法比拟的,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关于海怪的传说几乎在世界各地都会有。这种传说的盛行,一是利用了人类的猎奇心理;二是事物的未知性。眼前的这堆烂肉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看它有节奏的“呼吸”,应该是一个活物。难道是海洋生态系统中出现的新物种?石塔里的环境跟陆地别无二致,这种生物既然可以在这里存活,陆地上也应该没问题……那应该归于陆地生物?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陆地上的怪物传说中,没有出现过相关的报道呢?   我正琢磨着,金锁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胳膊,低声说道:“毛爷,您拿个主意。”   我真想走上前去,剖开这堆烂肉,看看它里面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深知这么做的危险性,石头强的话绝非危言耸听,他也不可能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来诈我。二表哥甘效乾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不是普通水类生物可以造成的。如果他是单身一人,我相信是无法在水下摆平一条噬人鲨的,但是与二表哥同行的,是石头强、小老儿这样一等一的高手,怎么会这么容易挂了呢?   “走,上七层!”我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不……不能……走……”病汉突然用劲说出了这几个字。   病汉刚说完这句话,地中海和癞痢头就挡在了他身前,毫不避讳地盯着我们三个。病汉双手扶着两个人的肩膀,全身抖动着,剧烈咳嗽着。那“咳——咳——咳——”的声音到最后都觉得耳膜疼。金锁咂摸着嘴说:“你说你都这副尿样儿了,就赶紧歇着吧。做一个旁听就好,这次会议就不需要你发言了。”   没想到,平时逗趣惯了的金锁刚说完这句话,癞痢头和地中海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腰里拔出了手枪,指着金锁。金锁赶紧丢掉鱼枪,举起了双手:“兄弟,开不起玩笑也不至于这样儿吧?”   我看着石头强,他也应该有把枪的,我们现在被两支枪指着,就看他怎么选择了,要是他的那把枪也指过来,我们就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我现在有点儿希望石头强能拔出枪指着病汉,这样我们还能多点儿希望。不然凭我们手里的鱼枪,想反抗自动火器,简直是痴人说梦。   石头强轻微叹了一口气,把手缓缓伸向了腰间。   “老石,你也别动!”病汉剧烈咳嗽了两声,然后从癞痢头的手里拿过枪来指着石头强,他对癞痢头说道:“去,把他手里的枪拿过来。”   癞痢头忙不迭过去了,石头强也没有办法,只好任凭对方搜去了他的枪。癞痢头拿过枪来指着我们三个,病汉又咳嗽了两声,气息奄奄地说:“闫……小姐……早就知道……你……你……要反水……”   后面不说,我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说道:“接下来呢,难道你打算在这儿把我们干掉?”   病汉拍拍地中海的肩膀,地中海朝着烂肉走去。病汉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这么笨,一个石头强一个张一毛,足够保护着我这个病夫出去了,所以你放心,你们俩暂时还是安全的。”   金锁一听这个就急了:“我擦,那我呢?锁爷虽然不混这一行,可好歹也是名扬在外的,难道你打算连我一起干掉不成?”   病汉指着他,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光芒:“别激动,留着你还有价值,只是,我不想让你们破坏我精心布置的计划!”   “什么计划?”我本能地问道。   但是病汉冲我轻蔑地一笑,不予回答。   这时候,地中海已经走到了烂肉跟前。他做出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惊诧不已的举动:他手中寒光一现,拔出了匕首,慢慢凑近了烂肉,这小子竟然要割烂肉!   石头强大喝一声:“住手!”但病汉只是一脸期待的神情,完全不听。石头强突然发起狠来,飞起了一脚,癞痢头猝不及防,手里的枪被踢飞。病汉见状,急忙扣动扳机。“跑!”石头强大吼一声,扑向了病汉。   一番混战,手电筒全都掉在了地上,为了隐藏行迹,我和金锁也关闭了手中的手电,只有远处烂肉前的地中海,他手里的手电筒还亮着。地中海举着手电扫来扫去:“马先生?小林?”我和金锁大气也不敢出,鱼枪也丢在了一边,不知道哪里去了。地中海的手里还有一把枪,万一被他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时的氛围紧张极了,我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心跳太快,生怕对方听到。此时,另一边传来了一声:“开枪,快!”这是病汉的声音!我来不及多想,就听到了“砰砰”两枪,黑暗中闪出了两点火光。   两声枪响过后,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我心说这个地中海发型不怎么样,胆儿可不小。这么黑的环境中,就凭病汉的这一声吆喝,他就敢开枪,也不怕打错了人。真不知道该说这人处理果敢还是头脑简单。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地中海一人的手电筒发射出的光束。猛然间,这束光突然开始了剧烈抖动,伴随着“呜呜呜”的叫声,听声音,地中海仿佛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般。发生了什么情况?我现在无法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无法作出判断,但我知道,地中海肯定是遇到了麻烦。   很快,手电发出的光束陡然升高,足有二十多米的高度!如果不是地中海先前发出的怪声,很让人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会轻功,突然跃到了二十米的高空。金锁叫道:“卧槽,梯云纵!”我心底一凉——石头强所说的危险出现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上七层的出路,可是地中海的手电筒猝然从高空掉落下来,摔得粉碎。四周漆黑,根本看不清路!这种环境中,恐怕没人能够逃出生天。   黑暗中,又是两声枪响,这次,我们听到了一声怪叫,这声怪叫声音之尖,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我都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聋了。   紧接着,就是癞痢头的惨叫,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还有他手中的枪,不断地扣动扳机,但是子弹却在有限的空间里乱飞,金锁“哎哟”一声,哭喊着:“操,老子中弹了,老子中弹了!”我刚要查看金锁的伤势,只觉得耳边一凉,火烧一般的疼痛感传来,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了过去!   我赶紧压低身子,也让金锁趴下,同时在心底狠狠咒骂:癞痢头这孙子莫不是疯了,怎么开起枪来一点儿准星都没有呢?很快,枪声结束了,我们听到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点儿像是在嚼什么东西似的。在宁谧的四周围,传来如此清晰的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   我紧贴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其实,这地方常年黑暗,这里的怪物只怕早就适应了这种环境,我这么做,也只是安慰自己而已。如果对方真有心以我们为食物的话,我们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正兀自担心着,突然,左边出现了一个光源,一人高声喊道:“跑!”随着这一声吼出,光源打着滚儿飞了出去——是石头强。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线,我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食人怪兽的庐山真面目。   怪兽的真身正是那具烂肉!它还是那副样子,不过四周却蜿蜒着很多长长的触手,每一只触手都披着厚厚的鳞甲,奇长的螯牙,看上去十分恐怖。辨明了楼梯口的位置,我拉上金锁,卯足了力气开始跑。   然而,我刚跑出去了十几步,就觉得一阵风从头顶吹下,感觉有一股泰山压顶的巨大力量压过来。我推开金锁,借力往后一跃,躲了过去。没想到我还立足未稳,背后又是一阵风紧。我急忙趴在地上就地滚开。   “毛爷,救我救我!”是金锁!   我也顾不上别的了,摸黑在地上摸索起来,入手的是柄手电,我急忙打亮,没想到,眼前出现的这个家伙令我惶恐大惊!   刚才石头强扔出手电,我只看了一个大概,而且距离有些远。现在,这个家伙可是实打实的出现在我面前!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这堆烂肉上的触手,是被称为体型最长的多毛类动物——博比特虫#### 第二十六章 博比特虫   博比特虫是海洋中最令人生畏的物种之一,它们的进食器官十分复杂,行话称之为“咽头”,能由内向外翻转。在其末端具有锋利的下颚,一旦猎物被抓住,博比特虫往往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斩为两段。它们利用触角探测途经的猎物,具有极强的攻击性,超快的速度和超强的攻击能力能够将鱼类瞬间撕成两半。   最要命的是,这种海洋虫类的伪装做得十分巧妙,它们平日里蛰伏自己的海沙洞穴,一旦有猎物经过的话,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依靠敏捷的身手捕食对方。这种虫子离不开水,可是眼前,它不仅在空气中存活,还寄生在了一堆烂肉上!   “毛爷,别他娘看了,快救我!”   我抬头一看,金锁已经被高高吊起,不过幸亏,只是博比特虫的下颚勾住了他的衣服,若是咬住了他,只怕金锁现在早就被腰斩了。   我四下望去,离我不远有一把枪,也不知道是谁丢弃的。我捡起来就开枪,“砰砰”两声。勾住金锁的那条博比特虫被我打得稀烂,但是其余的两条博比特虫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冲了过来。   “毛爷,开枪,快开枪!”   然而,我扣动扳机后,传来的却是“咔咔”声!妈的,丢下枪,我和金锁赶紧掉头就跑。博比特虫的速度可比我们想象得快多了,转瞬间已经冲到了我们的身后。博比特虫的体长我是知道的,一般可以达到一米左右。2009年,在濑户渔港发现的一条巨大的博比特虫。这条虫子躲藏在一艘系泊筏的漂浮物中。它是什么时候躲到漂浮物中,来的时候是幼虫还是半成虫,都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在渔港里的生活很不赖。被发现的时候,虫子已经长到了3米,体重近0.5公斤,拥有673个环节。这是目前为止发现的最大的博比特虫。   可是眼前的这货,无论是体长还是体重,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单凭能将地中海举到二十米的高空,就能断定这货的长度不下二十米!这简直堪比恐怖片中的外星生物!   看来跑是跑不过了,我一眼瞥见了地上的鱼枪,就地一滚抢过来,瞄着距离我不足两米的博比特虫就是一枪!标枪带着呼啸声扯着鱼线冲了出去,划出了一道弧线狠狠刺入了博比特虫的口腔中。这虫子遍体鳞甲未必能穿透,但是我也不在乎结果了,能阻一阻它的追击速度也是好的。   我们终于看到了楼梯,忙不迭地连滚带爬冲上去。没想到,楼梯的尽头,竟然是铁将军把门!一扇厚重的石门牢牢地挡在了那里。金锁急得又拍又打:“开门呐,开门呐!”我没心情像他那么二了,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石门打开的话,恐怕比身后的博比特虫更恐怖了!   身后的博比特虫绕过了台阶,长着满是螯牙的大嘴朝我们冲来!正值此时,只听的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一股灼热的热浪袭来,我和金锁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狠狠拍在了石门上。这一下的撞击力度着实不低,我感觉就像是从高空坠下,平摔在了水泥地上。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爆炸了,幸亏这座石塔的楼梯都是两阶,中间有个弧度,如果不是这一点,恐怕但是这种威力巨大的热浪,就足以致我们于死地了。   巨大的热浪退散后,我的呼吸一时都没有平顺。经过这样一来,这里的温度陡增,恐怕一层的水位此刻已经到达了二三层了。被炸得半截儿的博比特虫还在扭曲着身子苦苦挣扎,似乎不甘心这样死去。我扶着墙壁站起来,耳朵一只处于耳鸣的状态,迟迟无法恢复。我看见这种虫子就恶心,何况也无法判断有毒无毒,还是躲远点儿好。我想要把这半截儿的博比特虫踢远,一脚踢出后却踢了个空……现在真的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我贴着石门坐下来,看着身边的金锁,这小子满脸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   缓了好半天,我这才重新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朝着先前的那堆烂肉走去。眼前的场景就像是经历的战争摧残后的战场,烂肉飞得到处都是,地面上,墙壁上,甚至头顶上,有的还在想心脏似的博起。那些恐怖的博比特虫也都成了残肢,但一样在痛苦地扭曲。我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十分的力气,加上脚掌受伤,只能是极其缓慢地挪动。在一片碎尸中,我找到了石头强,他气若游丝,我给他喂了一些水,这才悠悠醒来。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石头强有气无力地说,上次,因为发现了这个地方,知道有多危险……所以这次他瞒着所有人携带了炸药,如果万一无法通过这一层,他就准备用炸药开路。刚才看那种情形,以为我和金锁躲不过去了,他这才启用了炸药。说完后,石头强喘了好久,指了指另一边:“你去看看马洛时。”我又走到了另一边,看到了马洛时,一摸胸口,还有口气儿。虽然这小子阴险无比,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何况他现在孤身一人,对我们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我也为了他一些水。马洛时醒来后,就是剧烈咳嗽,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金锁也一瘸一拐地过来了,我们三个围着马洛时。   金锁一肚子的怨气:“孙子,说说吧,为什么呀这是?锁爷是泡你妈了还是拐你妹子了,何苦这么苦大仇深呢?”   马洛时只是咳嗽着,一副大去之期不远矣的样子。   金锁对他不理会自己的话茬儿很是气愤,揪过他的领子,举起了拳头:“嘿,怎么着,不理我这茬儿是吧?”   我赶紧拦住金锁,倒不是舍不得打马洛时这号人,而是这小子脸无三两肉,骨瘦如柴又病入膏肓。金锁下手也没轻没重,万一一拳下去,出了人命不怕,线索短了可就不值了。   马洛时见我阻拦,吸了两口气,扶着胸口说:“张一毛,难怪他们都说你,慈心招祸害。”   我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作为一个在行里混的,人我没杀过,但是死在我手里的动物不计其数,够开四五个动物园了,怎么就慈心了?还有,他们是谁?   马洛时有咳嗽了两声,声音放低,说:“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是我只有拿到这个药引子,才能治我的病咳咳。”缓了半天,他说道:“我这病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你们都成功了,我却失败了……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他自嘲似的冷笑了两声:“谁让我是输家呢……”   这一席话说得我云里雾里,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块烂肉是药引子……马洛时为什么提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做什么事情成功了?   金锁嘟囔着一句:“我听老人说,这人死之前,有的人就会胡说八道,嗯,现在我是真信了!”   我没有理会金锁的话茬儿,问马洛时:“你所说的二十年前,是指什么?”   马洛时苦笑了一下,突然头一沉。   “卧槽,不是吧?”金锁蹲在他身前,“喂,醒醒,哥们儿,醒醒呀……”他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马洛时的脉搏,扭过头来摇了摇:“死了。”   我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我一个人推开了一扇大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无尽的白色光芒与空间,什么都看不清楚。我的身子晃了两晃,走上前去,看着马洛时的尸体。病魔缠身,又受了这么大的爆炸冲击力,能活着说两句话再死,已然很不简单了。但是这两句话并没有解开我的疑惑,反倒是令我更迷茫了。   金锁安慰我说:“算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毛爷你也别愁了,咱们就当是玩游戏了!”   玩游戏,天底下有这样的游戏吗?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用愁。所以我并不怪金锁。金锁看了看周围,说:“要不……咱们现在出去?这孙子的行李都在游艇上,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呢。”   “不,先找到太乾吧!”虽然我急于得知事情的真相,但比起这些来,我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找太乾。六层的危机,致使三人殒命,氧气瓶多亏了石头强的保护,完好无损。我们把手里能用的武器分了一下,继续朝七层走去。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横亘在六层与七层间的这个石门。金锁怂恿石头强把剩余的炸药全拿出来,一口气炸了这道门。我坚决不同意。这里储存的空气本就有限,炸一次,空气就会减少一些,因虹吸现象,水位也会上升。何况我们并不知道这座塔共有多少层,以后还有没有类似的石门,如果她还有几十层,每一层都设有一道石门,我们手里的炸药根本不够用,看来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这道石门通体坚硬,少说也有几百斤,凭我们这三个挂了彩的伤兵推动他,简直是痴人说梦。金锁尝试了一下说:“不行,咱们不用炸药可以,好歹手里得有个家伙呀,没家伙,怎么开启这扇门?”   我们检查了一下自身所携带的装备,在水里不像在陆地,我们每人所携带的装备有有限,也没有可以充当撬棍的东西。当前情况下,我们只有现在寻找一些可以利用的工具。   “毛爷,你来看。”远处的石头强冲我招手。   等我们聚拢过去后,我忽然发现,在六层建筑的最中间,有一根青铜棍,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的雕饰,但是它上面却附着着一些红色的液体。我用指尖沾了一点儿,凑在鼻端下仔细闻了闻:“是血!” 第二十七章 重逢   这根青铜棍上顶天下顶底,酒杯粗细,从位置上判断,跟我们在五层的青铜巨球内部发现的那根青铜棍如出一辙。难道说,两者是相通的?血液从上面流下来,顺着青铜棍流进了五层的青铜巨球,从而勾勒出了龙的画像。   至少从目前看来,我的推断没有错误。我抬头看着这根青铜棍,陷入了沉思。石门无法开启,我们是否可以沿着这根青铜棍爬上去呢?我想试一试。但是首先要面临一个问题,六层的天花板是七层的地板,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厚度在多少呢?如果它的厚度超过石门的话,我们不如在石门上想办法。为此,我又回到了石门处,用枪柄敲了敲,传来了“嘭嘭”声,看来,石门的厚度不小。   将身上的装备全都卸下来,回到了青铜棍,对李石二人说出了我的想法。金锁抬头看看,说道:“毛爷,你不是开玩笑吧?咱们手里连个家伙事儿都没有,你要破开这些石头?”   我看着遍地的博比特虫的尸体,笑道:“有!”博比特虫这种生物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拥有遍身的鳞甲这就不消多说了,迅若雷霆的攻击速度加上一口的利齿,成为了它安身立命的不二法门。更重要的是,博比特虫的下颚!它们的下颚坚硬无比,不管是多么坚硬的东西,都可以轻易折断。   说完,我走到了一只博比特虫的残肢前,这家伙还在扭动,似乎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挂了。我抬脚踩住了它的头部,一刀捅在了它的神经处。这一刀我用尽了全身之力,而且是顺着关节的连接处捅进去的。博比特虫只挣扎了两下就死了。我伸手攥紧他的下颚牙齿,使劲一掰,竟然没掰动。再来,还不动!再来,还不动!   金锁在一旁看得发笑:“毛爷,这可是您的专业啊,别露怯啊!”   我苦笑了一下,重新蹲下来端详这种生物的生理结构,弄明白后,我把军刀伸进它的嘴里,上下晃了一下,往外一拨,一颗长盈尺许的下颚牙齿就掉落了出来。金锁拍手叫好:“您这手法,不当个收益可惜了。”   我没有跟他一般见识,只是走到一面墙壁前试了试。只是轻轻一划,墙壁上的白色粉末簌簌而下。我心说:好家伙,得亏刚才没有被这种怪兽虫子咬上一口,不然的话,现在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这颗下颚牙齿长尺许,呈弯月状,外侧平滑,内侧有锯齿状的边缘,拿在手里觉得分外趁手。我将下颚牙齿横咬在嘴中,手脚并用,顺着青铜棍往上爬。青铜棍上的血迹未干,让人有点儿犯恶心,但是为了活命,也没得选择了。好在我们三个都是刀口舔血的主儿,也不至于这么娇贵。大约七八分钟后,我就到达了青铜棍的顶端。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链接这七层的地板。看来这根青铜棍的长度惊人。但现在我无暇去想古代的劳动人民是如何实现这种无缝连接的。敲上去,发出了“咚咚”声,厚度小于石门。于是我双腿夹紧青铜棍,一只手抱紧,另一只手握着牙齿开始挖六层的天花板了。   这里的博比特虫如此凶狠,一来是倚仗自己的速度,而来就是靠着这种锋利的牙齿了。说是断石分金也不为过,很快,我就挖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孔,只不过看上去,七层的情形不是很清楚。而且这也不可能钻进去一个人,除非是孙悟空。   我不得不将这个孔扩大。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手指磨出了血泡,但是没办法,还是要继续。只不过这种身子悬在半空的做法着实累人,不一会儿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好在我们三个轮着来,考虑到金锁的体型,最后让他来。这样他可以按照自己的体型“量身定制”。   石头强点了一支烟,我在下面帮着金锁打手电。恰在此时,只听“嘭”的一声,一大块天花板突然掉落,砸在了地上,掀起了阵阵尘埃。要不是我和石头强见机躲得快,非得被当场拍死。   “我说你看着点儿成吗?”   “对不住了,谁知道它突然就掉下去了。”说完,金锁就一个人上去了,还赶紧招呼我们:“卧槽,毛爷,老石,你们俩快上来嘿,这里太牛逼啦!”   其实我不上去,也知道金锁要说的是什么。世界上能让金锁发出如此惊叹的,只有两样而东西,一样是钱,一样是女人。考虑到他看到美女一般不会招呼我,而且这地方出来的美女未必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断定,七层是这里的藏宝室了。   但是这一次我却猜错了,当我顺着青铜棍爬上去的时候,才看清楚周遭情形:七层的四面墙上,摆满了棺材,这些棺材都是统一的青铜材质,而且与一般的安置方法不同,这些棺材全都是竖着靠墙立着……大小完全一样,左右完全对称,这种感觉……不像是在古墓中,反而像是在一家棺材铺中。   金锁摩拳擦掌:“发财了,这下可真发财了。”他不停地抚摸着棺材,摸摸这具,又看看那具。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难道说这座塔只有七层吗?那么从塔顶传出摩斯密码的,是谁呢?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这个人呢?再者,这里的氛围有点儿太诡异了,虽然说群棺葬自古有之,但是将棺材竖着放,而且以这个阵势排列,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金锁听我这么一说,伸出去的手赶紧缩了回来:“毛爷,你的意思是?”   “你是这么方面的专家,我只是说一个个人看法。而且……”我转了一圈,“你说的那个年轻人的棺材是哪一具?这么牛逼的一个人物,总不至于死后连口显眼的棺材都没有吧?”   金锁拍拍脑门:“对呀,还是毛爷你聪明!”   这时候,石头强的手电突然指向了上方:“你们说的……是这具棺材吗?”   我们顺着他的指引方向望过去,只见我们的头顶,是一具超大的青铜棺椁,比其他的棺材打出了一号都不止。同样是竖着摆放,地下撑着一根青铜棍,说起来,正是我们爬上来的这一根!   一根酒杯粗细的青铜棍,是如何撑住这一口硕大的棺材的?古代人的物理学得也太好了吧?但是我随即想到了一个情况:“开棺,马上开棺材!”   李石二人都是一脸的茫然。   “血液是从青铜棍中流出来的,就证明有人困在了棺材里,开棺呀!”我吼道。我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仪态了。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太乾他们队伍中,他是最有希望生还的,但是到现在为止,除了被一毛螺吃掉的那具尸体,我们还没有发现他们团队中的任何人,也许都是死无全尸了。这具棺材中的人,很可能是他们团队中的最后一人,也就是太乾本人!   金锁巴不得我这么说,说道:“您就擎好儿吧!”这具棺材被青铜棍支在半空,首先要面临的就是怎么能让它下来。金锁也不客气了,“呸呸”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抡起鱼枪就朝青铜棍砸去。   “当呜”一声,远远荡去,金锁震得手臂发麻:“卧槽,这他妈什么青铜棍啊,这么结实?”金锁不甘心,再次举起来,正要砸第二下,半空之中突然跃出一个人影,金光一闪,金锁的脖子就被一把金色短剑抵住了。   我心头一震:太乾!   没错,眼前这个人就是太乾。不过这么就没有见了,他的神色疲惫了很多,眼睛中布满血丝,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带着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别人的血迹。金锁一见是他,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我草你奶奶,面瘫侠,你他妈跟你锁爷开什么玩笑?”   我也迫不可待地问:“他妈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吗?”现在想来,那种情况下除了说两句废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乾收起短剑,说了句:“跟我来!”   嗯,错不了,就凭说这三个字的语气神态,就可以断定是太乾无疑了。太乾往前面跑,我们急忙跟在后面。石头强问道:“这就是你朋友?”“嗯。”“奇怪呀……”石头强突然令人费解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我们一直跑到了一面墙的前面,这里有一根垂直的登山绳。太乾对我说:“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邪了还是怎么的,也不问为什么,当下抓过绳子就往上爬。爬了一段儿距离后,我感觉到绳子突然绷紧了一下——这是有人跟上来了,估计是金锁和石头强吧,太乾这种人是肯定会断后的。   攀登了十多分钟后,到达了绳子的顶端,这里有一个人为开凿的洞穴,差不多能容下七八个人的样子,这里的工具很全,除了食物和水,还有必要的氧气瓶等。金锁呵斥呵斥地爬上来了,一见到这场面,气喘吁吁地说道:“他……娘的……人家……小日子过得……不错哩……咱……就是……费力不讨好……”   我没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喘气。   过了一会儿,石头强也上来。果然,最后是太乾,他收起了绳子,神情紧张地盯着外面。我问太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看了一下氧气瓶,里面的氧气充足,太乾要想离开这里不是难事,为什么在这里一呆就是这么久呢?   太乾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我要找东西。”   “卧槽,你怎么跟金锁似的?你要找什么,也得顾着命呀。我跟金锁这次进来,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呀!”我的火一下子冒起来了。   金锁见我发火了,说:“毛爷,您老别这么大脾气,面瘫侠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他要做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咱也拦不住。”   我指着太乾,手都哆嗦了,认识人这么多,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倒打一耙的:“你,你跟我说实话,你来这儿到底是要干什么?”   太乾沉默不语。   没想到,一旁的石头强突然说话了:“这位小老弟,你是不是姓太呀?” 第二十八章 神猎手   石头强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话,我们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包括脸上一向无太多表情的太乾。   太这个姓氏稀有,要说石头强是猜中的,这绝对不可能,我和金锁也没有提及过要找的人叫太乾。我随即意识到,石头强似乎对于太乾的身份有着更多的了解。   “老石,你快说说。”还没等我说话,金锁那边已经迫不及待了。   石头强点了一支烟,慢悠悠地说:“这件事情,说起来得有些年头了。”他狠狠地嘬了一口,扭头看着我:“你有没有听说过神猎手?”   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以夸这么大的口气。孔子孟子那么大的成就,被称为了圣人,一个人要是被称为神猎手的话,那得是个什么人物?   青色的烟雾从石头强的鼻孔里钻了出来,他说道:“神……这个字眼儿看起来高大上,其实却见不得光,是黑道上形容牛逼的同行的。比方说,神偷什么的。”   “老石呀,我说你……大家都这么熟了,能不能捡要紧的说,旁枝末节都甭要了。”   老石神情有点儿古怪,他没有理会金锁怎么说,而是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拇指抹着下巴,而后又吸了一口说:“神猎手说的是咱们这一行的一位,这个人上山入海,无所不能,更有传闻说他浮萍渡海。本事有多大,一开始我也没见过。直到有一次,我接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上只有一个地址,落款是三道爪印撕碎一根羽毛。”   我猝然错愕:“这……这……这是老一辈中,江湖救急的标记!”   “嗯。”石头强点点头,“看来甘爷教了你不少。”他接着说:“当时我想,能够联系上我的,还能够用这么古老的标记来传递信号的,一定是这行里的前辈了,本来我是不想去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时候我刚做成了一笔买卖,正是潇洒的时候。可说来也巧,当晚,师父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和甘爷一起去一趟,说甘爷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例外。行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宣布金盆洗手后,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打扰他老人家,何况我师父当时都八十多岁了呢?这件事主动找上了我们,师父断定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要我们师兄弟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探究竟。既然师父都发话了,我们也不可能说不行了,而且我那时候和甘爷好久不见了,干脆就去看看。”   一支烟抽完了,石头强又点了一支烟:“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你们都想不到这封信上的地点是哪里。我和甘爷到了那里的时候,也愣住了,这是一家废弃的科研事务所,院子都已经荒废了,除了两三辆废弃的小汽车和长满了铁锈的侉子,也没别的了。说起来,倒有点儿像是鬼片里的感觉。我那时候还年轻啊,但是心里也没底,总觉得在这种地方能遇到什么危险呢,这位前辈未免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甘爷一向是很小心的,他让我提高警惕,然后我们就去了科研所的主楼,可是主楼是锁着的,一条很粗的大铁链子锁着。我们只好转回来,看到西侧有一些平房,都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种建筑风格,都是青砖屋瓦。其中第一间房子里,就坐着两三个人,这些人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甘爷我们就推门进去了。大家虽然不认识,但都是混江湖的,相互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这就算是熟人了。没想到这一介绍我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圈里响当当的人物。别看干咱们这行的平时心狠,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难免有点儿犯嘀咕,总想不通是怎么回事。随后来的人越来越多,还都是干咱们这行的,大家的情绪也渐渐不稳定了。有的人说,会不会是公安设的圈套,故意用江湖救急令来引我们上钩。这种说法一提出来,很多人都有了顾虑。   “其中有一个叫老鲁的人,当即呵斥着几个小弟要走,但他刚拉开房门,一个大高个子站在了门口。老鲁个子就不矮了,可是站在门口这个人,又高又壮,就像是一尊大铁塔似的。老鲁也不是吃素的,还不至于马上被对方吓到,他吼道:‘好狗不挡路,给我滚开!’站在门口的人带着一顶牛仔帽,帽檐儿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很清楚地听到了他冷笑一声,伸开一只大手摁在了老鲁的脸上,硬是把他从门口推到了屋子的中间。老鲁当时可是圈里响当当的人物了,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吃瘪。他恼羞成怒,命令手下人一起上。   “这个大个子也不含糊,我们在场的这些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手的,只觉得眼前一花,老鲁带来的人已经全部被打趴下了。而老鲁,胸口被大个子的一只大脚踩着,脖子上被一柄金色的短剑逼着,脸色都变了。”   当我听到“金色短剑”四个字的时候,瞄了太乾一眼。他的身体抖了一下,眼神死死地盯着石头强。   石头强说道:“不过一分钟,老鲁就这么被制住了,我们这一屋子三五十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正在这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老先生,这个老先生穿着一套洗得褪了色的绿军装,外面穿着一套白大褂,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老先生一进来,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因为从他的穿着打扮和他的年纪看上去,就知道他不是我们这行的人。”   的确,年纪大了,一般做这行的,四十五岁以后基本就是退休状态了,因为体力跟不上了,除非是懂得利用一些机关巧术来诱捕动物,比如说常见的狼套儿或者是熊陷阱等。   “老先生走上台后,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他说:‘首先欢迎各位赏光,来到这个小地方,因为做我们这行的见不得光,所以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老大海涵!’他这一席话,引起了大家的窃窃私语。听他的语气,他也是做咱们这行的,可是对于这位老先生,在座的个地方的老大,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这就比较奇怪了。   “这时候,老鲁憋着一肚子气,很不客气地说了句:‘你谁呀?’老先生笑呵呵地说:‘各位,你们不认识我,可是在座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这次发出了江湖救急令,其实是想请大家帮我一个忙。’老鲁冷笑数声:‘行啦,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们吃的是哪口饭,你这老头儿最清楚不过了。说吧,你出多少钱?’老先生有笑道:‘我哪儿有钱?我没钱。’我没钱,这三个字一出来,整间屋子都炸了锅。这些人可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没钱,谁愿意帮忙呀!咱们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这话我十二分的认同。刀口舔血的日子,追求的是利益的最大化,所得报酬必须足以让人忘记可能令人丧命的危险。没钱,就意味着我们白冒风险,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到底,尽管我们做的是黑色行业,但终归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就在我们这些人沸沸扬扬不干的时候,最后进来的那个大个子靠着墙站在一边,冷冷说道:‘要我干什么?’他这话一出来,很多人都喝起了倒彩。这就是咱们……不对,不止咱们这一行,几乎各行业都一样。当你比同行价格低的时候,甭管你的东西多好,你都是这个行业的公敌。   “老先生笑了,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卷图纸,展开给大家看。只见图上画的是……”石头强停了一下,神情变得略微紧张,“一条龙!”   听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龙一向存在于传说中,虽然我这一系列的经历是由龙引起的,但现在我所追寻的更多的是有关我的一系列未解之谜,龙对于我的诱惑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但冥冥之中,龙这种生物却跟我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时大伙儿看到这幅图,很多人都报以嘲笑声,说什么老先生糊涂了,老先生是从精神病出来的,老先生没吃药什么的。但是这老先生涵养很好,只是笑容可掬地看着大家,并不气恼。大个子靠着墙面无表情,不跟着大家起哄。他走上前去,从老先生手里拿过了那幅图,问:‘地点呢?’老先生扶了一下镜框,说道:‘我可说过了,我没钱。’大个子盯着图,两眼发直,一句话也不说。老先生说道:‘这东西……’很抱歉,我应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们下文的,可是老先生说话的时候是贴在大个子耳边说的,我们根本听不见。只是那个大个子听完了这些后,一个人转身就走了。   “看着这个人远去的背影,甘爷当时还说了句:‘看着吧,老鲁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等我们回去见了师父,说明了事发经过后,师父连连摇头:‘这个神猎手,太冲动了!’我和甘爷都愣住了,神猎手这个称号听过无数遍了,但还没有见过真人,难道说这次遇见的大个子就是传说中的神猎手吗?   “没两天,道儿上传出了消息,老鲁被人废了一手一脚,彻底退出了江湖,他的地盘也被别人接手了。要说老鲁那时候也算是个人物,在他的地盘上,还没人敢惹他,嚣张得很,怎么就被人废了呢?我觉得,能办成这件事的,恐怕只有那个大个子。于是我四处打探这个大个子的行踪。   最后,还是我师父告诉我说,这个大个子就是道儿上传说的神猎手,本名叫太恪剑,是师伯的徒弟。” 第二十九章 鲛人祭祀   石头强说出了神猎手的名字,我注意到太乾的眉毛动了动。同样是姓太,同样有一柄金色的短剑,太恪剑与太乾究竟是什么关系?父子?兄弟?还是亲戚?   石头强看着太乾,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太恪剑的关系,但是我注意到了你的短剑跟太恪剑手中的一模一样。”   太乾淡然问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要说起这件事的话,恐怕只有找到当年的老先生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不知道那个老先生在不在。”   我急切地问:“那个科研所在哪儿?”   “内蒙。”   妈的,又是内蒙?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跟我说起这个地名的人了。看来,这里的事情了了,我必须要去一趟内蒙了,不管是什么原因。   太乾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的右手握成了拳头微微发抖。   我说道:“我们要找的人找到了,老石,我看你也没必要找闫美要的东西了,趁着现在有活命的家伙,我们还是赶紧地撤。”   “不行。”太乾很坚定地说。   “我去,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逞英雄啊,要不是哥儿几个来救你,你就在这儿躺尸了知道吗?”我知道他心里烦,但我此刻比他还烦。   金锁摩拳擦掌地说:“毛爷,这次我站在面瘫侠这一边了,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也得摸了明器再走呀,贼不走空,懂吗?”   我知道太乾绝对不是要摸金的意思,他这么做有他的原因,我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审视的味道。   太乾把头望向一边,淡然说道:“我要爬上顶层!”   “什么,这不是顶层?”   太乾摇了摇头。   这样一来,我跟金锁还有石头强都傻眼了,原以为这座石塔只有七层,没想到往上走竟然还有,冒了那么大的奉献,数次死里逃生,好容易来到了这里,却发现这并非终点!   “这座塔有多少层?”金锁咋舌问道。   但太乾却“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蹲在了洞口边上,往下面看。见他神情专注,我们也凑了上去,但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金锁嘟囔着:“不是吧,真的假的?”我想起了,在九别峰上的大本营中,太乾最先发现了帐篷里的异动,他的眼神确实不错。   恰在此时,一枚照明弹突然在半空中炸开,画出了一道闪亮的光线!我惊愕之下回头一看,金锁正笑嘻嘻地看着我,表情分明就像是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不用说,这些照明弹肯定是太乾他们之前团队的装备了。我扭过头去,接着照明弹发射的亮光,看到了十分怪异的一幕。只见两队铁麟鲛,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正在走向那口硕大的青铜棺材。这些铁麟鲛队列整齐,神情肃穆,有点儿像是举行很神圣的仪式。我不禁想起了八百媳妇皇陵中见到的景象,那些独角蛇的举动与这些铁麟鲛如出一辙,难不成这里会出现一只尺寸超大的铁麟鲛吗?   这些铁麟鲛步伐呆滞,周围的青铜棺都被打开了,棺材盖露出了一人宽的缝隙。这些铁麟鲛难道是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吗?我看到金锁脸色苍白,他应该是庆幸自己没有摸金吧,否则的话,这棺材里的铁麟鲛够他喝一壶的。谁又能想到,棺材里竟然有活物呢?   “毛爷,你快看!”金锁回过神来,指着给我看。   我凝目过去,头前几个铁麟鲛抬着一个宽大的木质滑竿,滑竿上躺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胡嫣梦。想起来,当初梁世赞和白拓就被喂了巨蟒,我情急之下,就要冲过去。金锁赶紧拦住我:“毛爷,你可不能冲动呀!”   太乾伸手挡住我:“你朋友?”   “嗯,她不能出事!”   太乾点点头,回过头去看看。此刻,胡嫣梦躺在滑竿上不知是死是活。铁麟鲛抬着她,一步步走到了青铜巨棺的面前。两只铁麟鲛顺着青铜棍爬上去,掀开了棺材盖,青铜巨棺露出了一条缝隙。接着,所有的铁麟鲛都匍匐在地,态度十分虔诚。而胡嫣梦被高高举起,青铜棺上的两只铁麟鲛接了过来。这种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胡嫣梦的下场是什么了——她会被塞进青铜棺里!想起青铜棺里流出的血液,就不寒而栗。   太乾猛然拔身而起,长啸一声后一跃而下!这二十米的高度似乎对他来说就像是从自家窗户上跳下来,就地一滚,朝着青铜巨棺的方向跑过去。铁麟鲛听到了啸声,全都看向了这一边,随即就有几只站起身,冲着太乾冲过来!这时候,照明弹的光线暗了下来。双方甫一接触,便陷入了黑暗。一片漆黑之中,只听到了铁麟鲛的惨叫与太乾的呼喝。   这个高度,手电根本派不上用场了,我焦急地叫金锁打照明弹。金锁手忙脚乱地装弹,“嘭”的一声,又是一颗照明弹打出,周遭又重新明亮起来。   此刻,太乾已经站在了青铜棺上,怀里抱着胡嫣梦,金银双短剑尾端接在了一起,被他单手握着。几十只铁麟鲛围在下面,喉咙中发出了阵阵嘶吼。依太乾的身手,他若想突围,并不难,但是怀里抱着一个人,这就另当别论了。我赶紧在洞穴的装备里找家伙,最后万幸,找到了一柄工兵铲,不过刃口有点儿崩了,却也能将就用。我大喝一声:“兄弟,我来啦!”说完,我顺着绳索一路滑下来。   金锁一见我如此性急,还来不及阻止:“毛爷……我说……喂喂……唉……”没办法,他也选了一把军刀,跟着我冲下来。石头强也不含糊,跟着滑下来。   围拢在青铜巨棺的铁麟鲛见我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初始还愣了一下,随后就嘶叫着朝我们这边跑来。妈的,我也不知道心里怎么会生起了一团怒火。双手紧握工兵铲,竖过铲身,大吼一声:“呀——!”朝着铁麟鲛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要说人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确实可以发挥无限潜力。铁麟鲛恰如其名,周身鳞甲保护。如果在平时,我这一铲子肯定不能对它造成很大的杀伤。但是这一下,我生生将铁麟鲛的脑袋劈开了。这只铁麟鲛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棺材里闷久了,鳞甲保护变软了。也可能是我面临没有退路的时刻,疯狂了一把吧。   但我们这时候还没有恢复元气,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伤,这种时候都是在咬着牙坚持了。一只铁麟鲛迎面而来。我抡圆了工兵铲横着削过去。没想到这一下力量过大,工兵铲直接砍进了它的锁骨里,我反而拔不出来。身后的一只铁麟鲛趁机跃上来,两只小船似的大脚踹在了我的后背上,我冷不防摔倒在地。   身后那只铁麟鲛又跳了起来,这一下,我活活儿被铁麟鲛踏死。“毛爷!”金锁大吼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弹似的撞在了铁麟鲛的身上。这只铁麟鲛还在半空,就被金锁撞到了一边。砸得地上掀起了尘埃。   我爬起来,踩着铁麟鲛的尸首拔出了工兵铲,重新迎敌。我们一片混战,这时候,照明弹的灯光又重新暗了下去。“金锁,照明弹!”   “卧槽,我忘记了,家伙都留在了上面。”   “操!”   这里是不可能有阳光照进来的,这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任何情况。我只好三百六十度地抡着工兵铲,只要旋转的工兵铲被什么东西阻滞了,马上上去就是一脚,紧接着就给一铲子!我边打边喊:“散开,全都散开,不要伤及自己人!”   这是一场正宗的“摸黑战争”,又怎么可能分清敌我呢?我只能是从声音中分辨我们人的方位,但是除了铁麟鲛稀稀拉拉的惨叫声,我竟然只听到石头强的叫骂,他距离我还很远。太乾不爱说话也就算了,他在黑暗中看得门清儿,不担心他。金锁这个话唠却一言不发,这是为什么?糟了,难道说,刚才我抡圆铲子的过程中,误伤了他吗?这个念头一起,我的心神立马慌了,我大叫道:“金锁,金锁,妈的,你应一声呀!”   石头强那边吼道:“没在我这边!”   “操!”我也顾不上其他了,只能摸着黑朝金锁那边冲过去。   跑到一半儿的时候,只觉得脑后风紧,还没来得及闪避,就感觉有一个钢铁似的手掌一下子拍在了我的后脑上,脑子里一阵翻腾,我当时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脑仁儿都颤抖了一下,很快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这时候,一个人迅速跳到了我身前,紧接着就听到了背后偷袭我的那只铁麟鲛的惨叫。   恰在这时候,“嘭”的一声,照明弹重新打了出来,映着照明弹,太乾站在了我的面前,肩上扛着胡嫣梦,一只手握着银色短剑,短剑的另一端刺入了铁麟鲛的咽喉。而金锁,站在了洞穴前,气喘吁吁的。妈的,这小子居然重新爬回去打照明弹了!我也真佩服他能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中摸准登山绳。   太乾手腕一甩,铁麟鲛非了出去。他把胡嫣梦交给我:“你们先撤。”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客气了,我接过了胡嫣梦,拉上石头强就跑,一直跑到了登山绳下边,石头强先爬了上去。然后我将登山绳连同我和胡嫣梦绑在一起,金锁他们俩再合理把我拽上去。最后,我们放下绳子,拉太乾上来。   金锁坐在地上直喘气:“哎呦我的妈呀,下面这么的怪物,咱们要往上走,可就难了!”的确,按照这座石塔的结构布置,楼梯附近都被铁麟鲛重重包围了,要出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将这些铁麟鲛全部消灭,要么就静静等它们钻回青铜棺里。   但我目前没心思去想这些,我急于查看胡嫣梦的伤势。当我将她的秀发拨开,露出她的面庞的时候,我吓得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三十章 铁笼巨闸   胡嫣梦的原本洁白无瑕,吹弹得破的脸庞竟然生出了片片鳞甲,这颜色,这分布……分明就是铁麟鲛的容貌。她中了毒,我是知道的,但是怎么中的毒,我却没有看清楚。难道说,她的这种变化跟铁麟鲛的毒素有关?   金锁见到这种情形也吓了一跳:“我去,这小丫头要变身吗?”   太乾冷眼注视着这一切。我只好求教于石头强,期待的目光移向了他。石头强说道:“铁麟鲛这种东西,它的唾液里是有毒的。但属于神经毒素,它会麻痹一个人的神经,但是绝对不会毁容吧?”说着,他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胡嫣梦变成铁麟鲛。我看着这座石塔,问太乾:“一共几层?”   太乾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   恰如太乾所说的,这并非顶层,给我们打出摩斯电码的人位置就在九层。太乾说自己没有去过第九层,也就是说……顶层还有人!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在这儿坐以待毙,我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继续往上走!”   金锁跳了起来:“毛爷,您英雄,您牛逼,可是下面这么多的铁麟鲛,您说怎么走?”   我把目光移向了太乾。   太乾说道:“我来这个地方不知道几天了,只知道有食物的时候,这些铁麟鲛才会出来。”   食物自然就是人了,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二层一毛螺吸食的血尸,以及青铜巨球内出现的血液……这些全部都是太乾的队友。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他的团队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这么久却没有疯,想一想也算是个奇迹了!换我我肯定是受不了的。   不过这也给了我们一个信号,太乾不下去,没有食物,这些铁麟鲛就会乖乖回到青铜棺里。因此我们决定先按兵不动,就在这个洞穴里休整。尽管守着已经趋于变异的胡嫣梦,不过身体太过乏累了,干脆倒头就睡下了。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太乾一个人坐在洞口擦拭着短剑,面无表情。金锁和石头强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的鼾声大。   我走过去和太乾坐在一起,接着微弱的手电光线看着下面那些走来走去的铁麟鲛身影,仿佛是一群群的行尸。我问道:“老石说的那个太恪剑……”我没敢接着说下去,太乾这人怎么说呢,没见过他生气,但是刚才石头强说的时候,我反倒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的哀伤。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陪我去趟内蒙?”   “好啊!”这个要求我当然求之不得了,有关于内蒙我也有很多的问题,比如老财摸到的龙、孙胖子潜入的金国古墓、闻天崖与闫显疆的行踪……这一切都透露着玄机,让我绞尽了脑汁也搞不清楚。   太乾很罕见地点了一支烟……这是我认识他以来点得第一支烟,他狠狠地吸了一口,说:“我父亲是在内蒙失踪的。”   “石头强说的是你父亲?”   太乾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我记得那一晚,他回家后将这对儿短剑交给了我的母亲,说等我长大了就送给我。我母亲问他去哪里。他说内蒙。我母亲又问他能不能不去,他说,他必须要把那件事情搞清楚。”说到这里,太乾看着我:“我知道你想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   我叹了口气:“OK,继续。”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后来我长大了,跟随我父亲的师父学了本事。”   听了这句话,我陷入了沉思,掰着手指头算起我和太乾该怎么论辈分:我二表哥的师父跟太乾的师父是师兄弟关系,这俩人也应该是师兄弟。但是这样一来,太乾也得管自己的爹太恪剑叫一声师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太乾应该是自动地矮上一辈儿,叫太恪剑师父,叫二表哥师叔。我的本事是跟二表哥学的,叫他一声师父也应该。这么算起来,我跟太乾居然是师兄弟!   太乾当然想不到我在算计这些,他只是说:“我学了一身本领后,就决定去寻找我父亲的行踪,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发现他的下落。”他的语气格外低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的事一了,咱们就北上内蒙,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就这么仗义!”   太乾点点头。   随后我问他,为什么要帮秦天爵,以及进入这里的目的。太乾皱紧眉头,说帮秦天爵是因为那一晚打探到闫美玉对我不利,因为来不及通知我,只好不再返回去。闫美得知我带来的人主动帮助了秦天爵,一定不会马上对我下手,因为她要利用我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可是太乾同时担心我不能看穿闫美的鬼把戏,干脆就给金锁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他这边的情况。不过,胡嫣梦为什么出现,他一点儿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儿不简单,处处透着不可思议。   胡嫣梦怎么出现的我也不想追究,凭借胡九川的本事,这一点也不叫事。既然话匣子打开了,说起闫美,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便问太乾和凌飞泉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本以为两个人说了这么多,也不至于藏着掖着了,没想到一听到这个问题,太乾反而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情我不能说,只能靠你自己去查。”   靠,好端端的又板起了一张面孔,我现在不是正在查吗?问题是你不配合呀!太乾的脾气我了解,他不想说的,就算你手里有撬棍都撬不开他的嘴。   这时候,下面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接着是青铜棺材盖开启,然后又是闭合的声音。我急忙打了一颗照明弹,没错,所有的铁麟鲛都消失了,我们等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我赶紧叫醒李石二人,又背上了胡嫣梦,一行人顺着登山绳滑下去,匆匆忙忙地往八层赶去。   谁知道,我们走过了第一节 的楼梯后,刚到达了转弯的地方,耳听“咣咣两声,突然落下了两扇千斤巨闸,关键是两扇闸门使用精铁筑成,就像是监狱的牢门一样,这样的闸门倒还不如不透风的痛快呢。万一那些铁麟鲛醒来,我们就等于端上了餐桌的大餐!   金锁慌了神儿:“卧槽,什么情况?这里居然还有机关!你们他妈走路怎么不知道轻点儿呢!”   石头强赶紧安抚他。   我问太乾有没有办法。太乾仔细看了看这碗口粗的精铁栏杆,摇了摇头。金锁还在咋咋呼呼的,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再他妈叫,铁麟鲛就全出来了!”金锁一听这话,赶紧闭上了嘴。   前后两扇牢门似的前进闸门将我们困囚在了这么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空间中。我想要在两侧的墙壁上找一找那个叫刘相的前辈有没有留下什么字,却什么都没有。八百媳妇皇陵和察合台汗国皇陵中,这个刘相都留下了脱困的方法,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我心灰意冷,另想出路。   我不知道这两道石闸有多重,千斤巨闸只是一个比喻,也许它不只千斤。我们尝试了最笨的一种方法,四个人合力去抬。但闸门就像是一座大山似的纹丝不动。太乾的短剑削铁如泥,但是碰上去,也很难占到便宜。看来铸就这道闸门所需要的精铁绝非普通材质。我们四个人尝试了一些方法后,没有奏效。我说道:“我们先不要慌,这种情况下,越慌越那一脱困。我们不如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方法。”   金锁忽然说道:“我看电视上,有的人是用水或者尿淋湿了内裤,然后用一根铁棍子当绞盘,能够把两个栏杆拧得靠在一起,这方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挥挥手,“我们穿的都是潜水服,本来就有防水性和弹性,而且这些铁栏杆比我们的大腿还粗,拧个屁呀!”   石头强站起身来,在两根栏杆间比划着,我知道他是想试图钻过去,赶紧制止他。这个机关,大家都是第一次碰到,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不定我们卡在中间的时候,闸门突然向上收起了,到时候我们会被生生切成两半儿,而且……且不说金锁,就是我这种瘦身材的,都未必能从两个栏杆之间的缝隙转过去。   “毛爷,你不是有博尔特的下颚吗,赶紧掏出来呀,咱们从下面打洞过去!”金锁突然说道。   对呀,这个我怎么没想到呢?我顾不上纠正那种虫子叫博比特而不是博尔特,掏出了那颗下颚的牙齿,没想到,我捅入台阶的时候,一开始很顺利,但是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突然“啪”的一声折断了!   我的天哪,这台阶还有玄机?   太乾拔出短剑,破开了台阶最上面的一层石砖,我们看到的是融为一体的铁浆,而且从质地上看,跟眼前的精铁闸门一模一样。   金锁指指头顶:“上面呢,上面!”   这些几百年前的古人布局如此精心,既懂得在下面浇筑铁汁防止被困人逃脱,上面自然也会做足功课了。饶是如此,但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我踩着金锁的肩膀在上面凿开了表层的石砖,没有意外,同样是铁浆。   大家都叹了一口气,我们就像是中了圈套的野兽。我想起了圈子里常用的一种用来诱捕野猪的陷阱,跟眼前我们所处的机关有异曲同工之妙。以食物为饵,当野猪一步步走近机关中央的时候,便会有一个半人多高的铁围笼从天而降,野猪的力量再大,也很难逃脱。报应来了,我现在就好比是一头野猪呀#### 第三十一章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我们尝试了一切方法,都无济于事,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好似乌云盖顶一般,我靠着栏杆,心里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太乾用短剑慢慢地锉着碗口粗的栏杆,耗时许久,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照这么看,没个两三年的功夫,这根栏杆甭想锉断。就算我们耗得起,恐怕栏杆断之前,这对儿金银双短剑得先断了。前后两道闸门,我们就像是困在了一个笼子里。   上下两条路被封死了,我们又尝试了左右两面墙,当破开最外面一层砖墙后,映入眼帘的同样是浇筑的铁浆。这完完全全就是要困死人的节奏。金锁将绝望的眼神看向了我,看得出来,他是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我摇了摇头,没有说一句话。这种环境下,无异于是一个死局。我们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脱困,指望别人来救似乎更不现实。   我让大家把自己的手里的食物全都拿出来,均匀分配。从食物的配给来看,我们还可以支撑三四天,看似时间很充裕。其实不然。由于虹吸现象,现在海水已经倒灌进了石塔,淹没上来是迟早的事,我们的食物还没吃完,就得喂了鱼。   金锁忽然干笑了两声:“你们大家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怎么,你要当圣诞老人是怎么地呀?”这个时候了,逗闷子总比充满绝望要好。   金锁靠着栏杆,满脸怅惘地说:“锁爷有个遗憾啊,当时上学的时候,认识一个女孩儿,真的是令我魂牵梦萦的那种,你们懂吧?”   金锁甚少这么儿女情长,都知道他好色,跟三陪女什么的厮混我知道得多了,没想到他的学生时代还有过这么清纯的感情。   金锁停住了话头,开始摸索全身上下,而后又翻动背包,最后从里面找出了一盒烟,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大口,幽幽说道:“她长得漂亮,那时候我就琢磨着怎么把她追到手,那时候……学生嘛,没多少钱,我真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送她一些小礼物。这小丫头呢,照单全收。”   我原以为我会听到一个凄凉哀婉的爱情故事,没想到金锁话锋一转:“可是她没同意……唉,要是给锁爷一个重来的机会。妈的,学校对面的小旅馆里,爷就把她办了!你们呢,临死之前都有什么遗憾吗?”   石头强也点上了一支烟,面带愁云地说:“遗憾……就是没能保护好甘爷吧!”   这话一出口,我愣了一下。石头强说:“那时候,我们拜在同一师父门下,论辈分儿应该是师兄弟,可是我张口闭口地叫他甘爷,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说起来还是我们俩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了,那是我们俩出师后的第一次合作。在婆罗洲,逮一条缅甸蟒。说句良心话,这东西只要稍微有点儿常识问题就不大。但是我却大意了,我原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进入丛林后,被一条尖吻蝮给咬了。他奶奶的,我们身上的蛇毒血清也没有了,倒霉啊!但是多亏了甘爷,一只在我旁边照顾我,帮我处理伤口,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说罢,石头强拉开了潜水服的衣领,一道溃烂后痊愈的疤痕清晰可见,“从此,我就跟道上的朋友一起,管你表哥叫甘爷了。可惜,这次我没能保护好他……”说到最后,石头强双目红肿,语音竟有了一丝哽咽。   金锁问我:“毛爷,你的呢?”我刚想说话,他却抬手拦住了我,“得,您甭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就这么死了,该查的事情都没有查清楚,这就是你死不瞑目的原因,对吧?”   金锁说这话很丧气,却也没有说错,我只好冲他点点头。太乾呢,则是站在栏杆边,苦苦思索脱身之计,也不知道是不屑于回答我们的问题,还是压根就没听到。   话题过于沉重了,这种环境下,金锁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雪莱的,但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给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我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大家不如说说,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我们三个聊着天,妄图通过麻痹自己来忽略这危险的处境,太乾则是不甘心放弃,一个人还在努力尝试逃脱的方法。我有点儿恨刘相了,以往遇到了险境,都有他的指引,这一次是险境中的险境,这老头儿却没有只言片字留下。好比一个富人天天给家门口的乞丐打赏,有一天突然不给了,乞丐必然心生怨念,我现在就好比是那个乞丐。尽管这种恨有点儿无理取闹。   时间过去了很久,我们也渐渐疲累了,生死攸关,却顾不上其他了。我们或躺或靠,全都睡着了。睡梦中,我发现自己从来不曾来过这里,而是在一处庄园中,有自己的饲养的羊群,骑着马驱赶羊群,似乎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羊群就在山坡上吃草,我则靠着湖边享受着静谧的时光。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清风徐来,嗅到的是青草的芬芳。   而就在此时,我忽然觉得湖水上涨,自己泡在了冰凉的湖水中,本能的一睁眼,我还置身于这个铁笼中,不过海水已经浸过了鞋底。我恍然大惊,海水涨上来了!本来估摸着还有几天的时间,可我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海水就漫了上来。氧气瓶毕竟不方便携带,我们还都放在了洞穴里,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了!   我赶紧把大家都叫醒,唯有太乾,似乎早就醒了,他却没有给我们任何的警示,一个人看着胡嫣梦。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胡嫣梦脸上已经出现了铁麟鲛独有的面部容貌,但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金锁大叫了一声:“卧槽!有金锁螺咬我!”   金锁螺?我反应了一会儿才纳过闷儿来,他说的应该是一毛螺。这些小家伙也顺着海水游了过来,不仅如此,还包括了博比特虫的残肢,也顺着水面游荡,这种画面,十分诡异。   “想办法,快想办法!”金锁急得连声催促。   但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之前尝试了一切方法,都难以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逃出去,现在情况万分危急,脑子里乱哄哄的,更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了。   水面越升越高,一毛螺顺着水位逐渐向我们发动了攻击。太乾拔身而起,顺着栏杆蹿了上去,我们也只好学着他的样子,像是猴子似的往上爬。刚爬上来,我想起了胡嫣梦还泡在水里,就要下水去救。   金锁一把拉住我:“毛爷,你不要命啦?小丫头现在跟铁麟鲛一样,刀枪不入,金锁螺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这句话话音未落,七层四周排列的青铜棺突然一个个全都被水流冲倒了,像是船一样顺着水流飘荡,时不时地撞在一起,发出“当当”的声响。金锁连声叫道可惜,说这些青铜棺价值连城,要是撞坏了就全都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只顾着贪财,气得我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些青铜棺可以浮在水上,看来极有可能是木质棺材,只是在外围附上了一层青铜而已。   水位已经漫过了脚踝,我们已经爬到了栏杆的最顶处,无路可逃了。金锁绝望地大叫:“各位,咱们阎王殿见了!”这时候,水面哗啦一声,突然伸出来了一只覆满鳞片的绿色手臂,一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一把拽进了水面。我一口气没吸上来,咕咚咚连喝了好几口海水。一毛螺一拥而上,钢针般的牙齿刺入了我的身体里,但我顾不上这些了,因为眼前,一只铁麟鲛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胡嫣梦!   我不知道这是尸变还是什么,但必须佩服铁麟鲛的这种独特的生理构造,仿佛丧尸电影中演的那样,它们独特的毒液似乎可以将一个正常人转化为它们的同类。地面上都很难与之抗衡,更不要说是在水里了。我想都不想,掉头就跑。   可是铁麟鲛这种生物的力量太大了,我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就被它抓住了脚踝,我不得不扭转身子,一脚朝她的面门踹过去。但是她毫不躲闪,因为水的阻力,我这一脚的力量对对方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我连踹了好几脚,她都不以为意。   我的呼吸渐渐到了尽头,窒息而死绝对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头脑一热,我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口气吸进来,海水钻进了我的肺部。就在我以为自己都要死定了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像是闪电式的俯冲直下,狠狠地砸在了鲛变的胡嫣梦身上,当时我的大脑已经模糊,看不清来人,但是能有这样身手的,恐怕也只有太乾了。   这时候,又有两只手从上面伸下来,我只觉得自己身子像是飞起来似的,没有费任何力气就从水面上钻了出来。是金锁和石头强合力把我拉了上来。“毛爷,卧槽,你醒醒。”金锁一边拍打我的脸,一边和石头强动手摘去附在我身上的一毛螺。   我接连吐出了好几口水,抱紧栏杆低头一看,水下,已经卷起了巨大的浪花,看来太乾和脚边的胡嫣梦激战正酣。金锁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水花,说道:“这次可真是要完犊子的节奏了。毛爷,你就不能想想辙吗?”说实话,要是有招儿,我早就想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束手待毙?   心里杂乱无比,六神无主。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那些浮在水面的青铜棺突然“嘭嘭嘭”,所有的棺材板都飞了出去,一只只的铁麟鲛从里面爬了出来。它们初始的动作十分缓慢,但是随着钻入水中,动作突然变得十分敏捷,不消多说,它们的目标自然是困在笼子里的我们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死路一条!”我心中一沉。 第三十二章 蚂蚁咬死大象   现在的局面是,不管能不能逃出牢笼,我们都是死定的结局,只不过是选择一个死法,要么溺水窒息而已,要么被铁麟鲛撕碎。虽然八百媳妇和察合台汗国的两次经历让我有了一定的应付危局的经验,但是这一次,我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因为我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没有一丝的主意。那一刻,我就像是一个等死的人,既没有相应的举动,也没有任何的想法。   铁麟鲛全都围着铁闸门打转,像是在思考着对策,蓦地,其中两只前后夹攻狠狠地撞了上来。“喀拉拉”,碗口粗细的栏杆竟然发生了剧烈的颤抖,我险些被这剧烈的振动甩出去。一只铁麟鲛浮出水面,抬头望着我们。突然,它一跃而起,跳到了跟我们等高的高度,抓住栏杆张嘴就咬。这一扣下来,估计就得掉只胳膊。金锁大骂一声:“我去你妈的!”铁麟鲛的牙齿还没靠近我们,就被金锁的大力金刚脚踹了下去。这下可真是前后左右,海陆空全面作战了。我们被彻底包围了!   虽然最开始发动“空袭”的铁麟鲛被一脚踹翻,但是这却给其他的铁麟鲛“提了醒”。一时间,这些铁麟鲛就像是飞鱼似的,纷纷跃出水面,爬到了栏杆上。石头强也发起狠来,掏出枪连开数枪,不少的铁麟鲛中枪翻进了海水中,金锁连削带踢,我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说句良心话,现在我们真得庆幸有这两道闸门挡着,要不然,我们早就被这群铁麟鲛撕碎了。   “哗啦”一声,脚下的水面炸起,太乾像是出水蛟龙一般,直直跃上了栏杆,手起刀落,刺死了我面前的一只铁麟鲛。我怔怔地看着他,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他冷冷说道:“她没死。”我必须承认,我和太乾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早已达成了一种默契,有时候我不说话,他也知道我要说什么。得知胡嫣梦没死,低头望去,她斜斜躺在栏杆处,应该只是被打昏了,我松了一口气。一想也是,依照太乾的身手,如果想要取对方的性命,完全没必要这么费事,一招毙命就可以了。我给了太乾一个感激的眼神,但他却毫无反应。   偏偏这时候,这些铁麟鲛的撞击力道越来越大,碗口粗的栏杆眼看就要难以抵挡得住了。栏杆与铁浆浇筑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痕。石头强喊道:“怎么办?”能怎么办?现在我们唯一能倚仗的就是太乾了。他剑眉微皱,突然一发狠,手中的短剑直接砍断了一只铁麟鲛的头颅!绿色的血液顷刻间溅了他一身。这一幕看得我们桥舌不下!认识太乾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狠过。金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了一口唾沫。   刚完成了“斩首行动”,太乾伸出手去抓住了铁麟鲛的头颅,缩回来对着我们脚下的水域淋下去,而后,用力往铁笼外一抛,同类的血液撒在了铁麟鲛的身上。霎时间,我们脚下这片水域仿佛是煮沸了一般,白色浪花飞溅,青黑色的一毛螺前仆后继地钻过了栏杆朝着铁麟鲛掩杀而去!   这一幕是动物界极为罕见的跨物种战斗的重头戏,好比人类的“关公战秦琼”了。一时间,我们也忘记了自身的危险,一个个都伸着脖子颇为期待地瞅着。太乾利用铁麟鲛的血液,成功引得一毛螺涌上去与铁麟鲛厮杀起来。   铁麟鲛钻出了水面半个身子朝我们嘶吼,却冷不防下半身吃痛,很多铁麟鲛怒吼之下翻身钻入了水中,一时间,浪涌翻飞,水面上掀起的浪花一波比一波大,甚至都溅到了我们的脸上。   金锁更是兴奋地摇着手臂大叫:“押了押了押了,铁麟鲛一赔一,一毛螺一赔五,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石头强也莫名兴奋:“要照李老板你这么坐庄,得赔到姥姥家了。”   金锁傻笑两声,问我看好谁。   我说道,动物界里的跨种族争斗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不过通常这种情况都是以驱赶为目的,不会下狠手。眼下这两方虽然都不是善茬儿,但是一毛螺胜在了数量多,俗话说蚂蚁多咬死大象。我曾经亲眼见过行军蚁是如何在片刻之间吃掉了一条巨蟒的,所以我看好一毛螺。   金锁瞪着眼:“怎么是一毛螺呢?明明是金锁螺!”   我苦笑了一下,没心情跟他争辩,只是说了句:“不管是一毛螺还是金锁螺,剩下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儿。不过几分钟,水面上已经浮起了几具铁麟鲛的尸体,上面覆满了一毛螺,但这些以数量取胜的小家伙也不走运,水面上到处都是它们碎裂的贝壳,黑压压的一片。   这时候,水面已经没到了我们的腰部,我回头一看,胡嫣梦已经被水完全没过去了。但是一想,她已经变成了半人半鲛的生物,在水里也一样能呼吸。我回过头来,水下的争斗依旧在进行。金锁灰心丧气:“看来,咱们等不到分胜负的时候了,各位,谁能最后?一眼,别忘了去下面儿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刚说完这句话,栏杆再次传来了剧烈的震动,这一下,比之前的每一次震动都要大。我们险些没抓牢,正在我们纳罕的时候,水面掀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一只体型比其他同类都要大的铁麟鲛突然钻出的水面。它表情狰狞,身上爬满了一毛螺。放眼望去,除了这一处,别处再无打斗挣扎的痕迹,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只铁麟鲛了。它的表情十分痛苦,带着满身的一毛螺朝着栏杆处游来,像是一枚出膛的鱼雷,“咣”的一声巨响,撞上了栏杆。“吱——呀——嘭——”衔接着底部的栏杆突然折断了!   好大的力量!虽然底部的栏杆被撞断了,但是凭借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掰开一条缝隙,好在这仅存的最后一只铁麟鲛生命力极其顽强,不断撞击着栏杆。如此反复十七八次之后,它的力量也渐渐衰竭,但是最后一次,撞开了一个足以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成啦!太乾招呼了一声,我拉上昏迷的胡嫣梦,一行人深吸一口气,从缺口处游了出去。那只大个子的铁麟鲛忙于和一毛螺死磕,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几乎就是从它的身边游过去的,与它擦肩而过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要是撞一下,五脏六腑得当场变得稀碎。胡嫣梦的身上也附上了不少一毛螺,我们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我坐在台阶上一只只地替她挑掉。   氧气瓶放在了七层的洞穴中,如今七层全部被淹没了,我们怎么回去都成了问题,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死里逃生,每一个人都是既兴奋又后怕,我们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步卖上了楼梯,这里就是八层了。按照太乾此塔有九层的说法,这就是倒数第二层了,头顶是顶层。我们来到八层的时候,这里的景象颇为怪异,竟然是一处宽大的祭台,谁会在古墓里盖祭台?我第一个反应是这样的,想起来八百媳妇的古墓在祭祀区、察合台汗国的“鸟笼”中也设有祭台样式的机关,想来这个地方也会是一个什么机关的所在吧?   机关?我忽然想到,难道说刚才那两道闸门机关的控制是在这里进行的吗?我也顾不上别人了,一个人仔细搜寻着地面、头顶、四周的墙壁。金锁打趣我说:“毛爷,你这么仔细,是在找金子吗?”   我没有理他的话茬儿,反而是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壁画。尽管这里经过了常年的海水浸泡,但是颜料还是依稀可辨。其中,就是这些壁画的内容吸引了我。第一副图画是一个渔民模样的人,端坐在了石凳上,旁边围拢着很多披着铁鳞甲的鲛人;第二幅图画是一个蒙古族的大官模样的人登门拜访,渔民欣然应允;第三幅画是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渔民指挥着战船征战,一群铁麟鲛潜藏在海底;第四幅则是一队铁鳞鲛拽着石塔船,潜入了茫茫大海……我记得,第一层也有壁画,却与这里的内容相去甚远。那一层的壁画都是没有脱离现实思维,一切都合情合理,只是记叙了墓主人的生平,极端美化,更没有牵扯到铁鳞鲛这种生物。而现在通过这四幅壁画,我再将一层的壁画与金锁的讲述链接起来,似乎有了一种更为合理的解释:   这里的墓主人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渔民,或者是江边或者是海边,这一点不得而知。这个人可能长期混迹于水泽一带,或许是天赋异禀或许是后期有成,他拥有了一项绝顶的技艺,便是与铁麟鲛进行交流(铁麟鲛也可能是他自己豢养)。在现代社会中,能够拥有与动物交流的人并不稀奇,比如大名鼎鼎的狮语者KevinRichardson。而后,这个渔民被蒙古招安,以至于有了后来的传说。不过,我宁可采纳了金锁提出的一条,此人长满了鳞片,也就是他天生是有着恐怖胎记的。墓室的壁画大多是美化,所以,我宁可相信更贴近史实的真相。   当我把我自己的猜测说给大家听得时候,每一个人都点头赞同。一般人发现石塔,没有窗口的情况下,只能从第一层进入,所得到的也都是无关痛痒的一些信息。跟其他地方的壁画没什么区别,但是真正的真相,却是在第八层。而这么多的摸金校尉、专家学者……又有几个能活着到达这一层呢?我和太乾两支队伍,加起来十几号人,到如今也只活下了四个半……毕竟胡嫣梦生死未卜。 第三十三章 墓主人的身份   除了这些壁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要数祭台了。这座几台有五六个篮球场并排大小,四个边角分别有一根石柱,上面雕刻着四种不知名的动物,我辨认了半天,像是按方位排列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那时候的蒙古已经逐步接受了汉文化的潜移默化,这里出现汉族的神兽图腾也不足为奇。祭台走上去,一共有三层石阶,最中间,是一张石床。我没想到,祭台上会有石床!这张床是干嘛的?难道说,要在祭拜天地的时候,当场表现一场爱情动作小电影吗?   不过相比于眼前,最令我费解的是,八百媳妇、察合台汗国,以及现在的石塔中为什么要有祭台。这三处古墓的相似点分别是:跟蒙古有关、有祭台……谁会在古墓中举行祭祀仪式呢?   八百媳妇的祭祀区中,有成堆的尸骨;察合台汗国的祭台是一个机关;可是这里的祭台平平无奇,难道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祭台吗?思来想去,我都觉得这不合常理。我问金锁,他这么多年的摸金生涯中可曾遇到过这种怪异的情况。   金锁一本正经地说:“有啊,八百媳妇和察什么什么国不就有吗?”   这小子是指望不上了。正在纳罕之际,头顶传来了隆隆的响声,我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这种完全是石头的建筑,不可能平白无故发生这样的动静,我仰头看去,只见头顶的天花板正在往下压下来!坐视不管的话,不过一时三刻,我们就得被压成相片。   “快,这边!”金锁急忙招呼我们往楼梯跑去,   可是他刚说完这句话,楼梯前突然闪现出一道厚重的石门,跟我们在六层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左右各有一扇石门挡住了楼梯。金锁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翻出了炸药:“娘的,左右是个死,今儿谁也别拦我!”   我一像,反正水位都已经漫到了七层,也不在乎什么虹吸不虹吸了。头顶整块天花板都压了下来,我们没有时间去琢磨别的办法了。我也陡然变得豪气干云,厉声喝道:“炸他娘的!”   石头强与金锁对好了引线,也不在乎炸药的量该有多少了。安装还引线好,我们远远地避开,躲到了楼梯口另一扇石门前。这里有一个转弯,可以作为一个掩体。   金锁大吼一句:“滚你妈的蛋!”摁下了引线开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光伴随着烟尘飞扬。八层仅有的空间全部充斥着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过了足有几分钟,这阵烟才慢慢散去。我们趁机忙跑过去,想看看爆炸后的成果如何。   没想到,这石门除了左下角被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坑洼外,没有任何的变化。我问金锁:“你放了多少炸药?”   金锁委屈地说道:“我就差把我自己塞进去了!”他一抖背包我才知道,仅余的左右炸药都全部塞进去了。听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想我们也真是艺高人胆大,说不准是幸运还是侥幸,这么多的炸药,竟然没把我们炸死,也算是走了狗屎运。   “来不及了!”石头强大喝了一声。低头一看,海水已经漫上来了,没过了我们的脚面。我的脚一开始就受了伤,这时候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眼前有更大的危机,我居然没觉得丝毫的疼痛。头顶是巨石压顶,脚下是海水上涨,这可真是没有生路了。危急关头,我决定赌一把,把胡嫣梦往金锁身边一塞:“帮我照顾她!”一个人掉头朝祭台跑去。   金锁大叫:“卧槽,毛爷,你这是托妻献子吗?你要干嘛去啊?”   我也不理他,一路跑上了祭台,之前在祭祀区或者祭台,都找到了刘相留下的破解机关的方法,这一次,我希望也能奏效。头顶的巨石越压越低,我已经直不起身子了,猫着腰寻找。不知什么时候,大家伙儿也都跟了过来,金锁问道:“毛爷,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找字,刘相留下的字,快!”   这句话一出口,大伙儿都忙了起来。这么大的祭台,想要寻找几行字,难度颇大。而且海水上涨的速度加快,眼看就要没到了祭台。金锁突然大叫:“毛爷,我……我找到了!”   因为高度限制,我们站在祭台上已经改成跪着的姿势了,但我还是跑了过去,看着祭台上留下的字,没错,就是刘相的字迹:   入此陵者,当有飞天遁地之术。陵入深海,无觅其踪。九九归一,祭飨鲛丛。   我艰难地辨认着这些字,心急如焚,心说我的刘老先生哎,人命关天,你就不要在这里拽文了!直到下一句,我才看清楚:天时四柱,镇海分洪。扭转乾坤,朗朗晴空。刘相留下的内容只有这四十五个字,这几句打油诗似的言语弄得我彻底懵逼了,但这时候也不能犹豫了。全部的内容中只提到了天时四柱,应该指的就是那四根柱子了!   “太乾、金锁、老石,你们去站在那三根柱子旁,快!”   他们三个马上爬过去了,我说道:“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扭动柱子!”   金锁扯着嗓子喊:“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   “随便,哪边能扭动就朝哪边扭!准备好了吗?一——二——三!”随着我一声令下,四根柱子被同时转动,机械运转的辄辄声响过去后,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本已没到膝盖的水位,突然迅速下降了,而压下来的巨石也慢慢悠悠地回升了。就连挡在楼梯口的石门都撤去了。   金锁跟上去瞅着下降的水位,跑回来说:“水都退了,就连七层的水位都推下去了!”   看来,这座石塔更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每一步都经过了仔细的测量,这一点从她自带排水系统就可见一斑。   我坐在祭台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既有劫后余生的侥幸,又有连番折腾下来的疲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悦与疲惫,金锁坐在了我身边。他看看我,又瞅了瞅胡嫣梦。我知道他的意思:胡嫣梦这样不知是死是活,带着她终归是个麻烦,如果她变成了铁麟鲛,我总不能带着她回去。但是凭良心说,胡嫣梦既然这次是摆明了来帮我的,如果我扔下她不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她的爷爷胡九川可不是等闲之辈,万一将来找我的麻烦,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叫金锁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大不了上岸后,我找几个同道中人研究一下。尽管语气装得很轻松,但我还是有些顾虑。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听天由命。   我们休息了好一阵儿,这才迈开步子朝终点走去,石塔的九层。   按照以往的规律,大BOSS都是在最后,所以我们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武器装备通通检查了一遍。我脑海中曾无数次的幻想,石塔的顶层应该是什么样子:有奢华的棺椁,成堆的金银,或者还有一个白毛大粽子等着我们。   可是没想到,眼前的场景令我措手不及。九层正中间,有一只青铜鹿角,鹿角上架着一柄宝剑,剑身上写满了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相比于其他的塔层,这里有些枯燥无趣了。我问石头强,想看看他说的要找的青铜棍在哪里。谁知道石头强信心百倍地走上前去,拧动了其中的一棵鹿角,像是拧螺丝似的,从而将这只鹿角一分为二,其中有一半儿被拆了下来,他握在手里说道:“这就是秦天爵要的东西。”   我好奇地接过来,仔细辨认了一番,但我必须得承认自己才疏学浅了,我辨认了半天,也无法判断这是一件怎样的东西,兵器?祭祀器具?头都想大了也想不出所以然。我无奈地笑了一下,将这件东西交还石头强。   没想到石头强说道:“我对这东西没兴趣,既然是秦天爵要的,我干脆就给你好了。你可以拿他去换回甘爷……”停了一下他又说,“随你怎么处置。”   而这时候,金锁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拿那柄宝剑了:“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最值钱的,当然是这把宝剑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被海水侵蚀,一看就是好剑!起……哎哟妈呀,这么沉啊?”金锁单手握住剑柄,居然没提起来。他干脆两只手握住:“你给我起!”还是没能提起来。   我心中好奇,走上前去,和金锁合力才勉强将宝剑提起,估计这柄剑少说也有百八十斤。宽大的剑身上全都是镌刻的字。金锁问我:“毛爷,您给看看这把剑上写的什么?”   手电光打过去,赫然发现,这是墓志铭,而且是用汉蒙两种文字写成的,开篇便写道:靖海大将军焦,幽云人氏,性善水,通鲛语。这倒是证实了我的猜测,而后就是至元八年,受招安。至元十二年,丁家洲一战,亲冒矢石,炮轰南宋水师,大胜。七月,焦山战役,不顾负伤,亲临敌阵,宋军闻风丧胆。至元十三年,陈船江面,震慑敌胆,宋室叩降。至元十五年征福建,病逝。   看罢后,金锁撇了撇嘴:“这人,不过就是仗着有这些铁麟鲛帮他撑场子,不然,你让他自己试试,估计上去就得被宋军干趴下。”这一点我倒是很认同。古人的战争智慧是非常成熟的,比如闻名遐迩的火牛阵、巨象阵等。利用生物为自己谋得战争利益,这是人类历史中早就存在的。细一想,我不也是利用动物为自己的牟利吗?忽然从心底涌上来了一种很不悦的心情,说不上是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弄清楚了墓主人的身份,现在看来也可以离开了。我们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去七层,拿回洞穴里的氧气瓶,然后从一层离开,返回等候我们的游艇。对于这个办法,金锁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其实各种原因我是最清楚的:七层的青铜巨棺还没有打开,金锁的目标应该是它#### 第三十四章 金银珠宝   当我们正要离开石塔顶层的时候,我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从整座塔的建筑结构来看,墓主人,也就是这位焦将军的棺椁安置在了七层,也就是我们所见到的那具青铜巨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鲛人要血祭供养着一个死人,但是放眼整座古墓,能够与焦将军身份相对称的,也只有七层的青铜巨棺了。   但是这样一来,八层九层的建制还有何意义呢?八层只是一个祭台,还有两处机关;而九层除了鹿角,一把宝剑及上面的类似墓志铭的铭文……也没有任何的价值,再者说,这些东西完全可以跟青铜巨棺一起安放在七层啊。   参考当时蒙古游牧民族的文化,造出这样一座石塔,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必然不容小觑,应该是能省一些是一些,实在是没有必要空出两层来。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从我们进入这个地方以来,所遇到的全都是匪夷所思的奇闻异事,各种各样的机关、一毛螺、博比特虫、铁麟鲛……跟前面的遭遇比起来,八层姑且不论,九层的设置简直就是开门揖盗的做法。   不对,没这么简单!我觉得自己进入了一条死胡同,第六感告诉我,这里一定是有四角的,会是什么?我暂时想不起来,只是这种感觉很熟悉。   “毛爷,愣着干嘛,走啊!”金锁他们都走到了楼梯口,他回过头来看我站在原地不动,便对我说道。   他这句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想一想,也罢,先回七层去看看,反正那些铁麟鲛估计被一毛螺干掉了。海水退去后,一毛螺也构不成威胁了。我紧走了两步,追上了大家。而就在这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声响——就是这个!我凛然一惊:摩斯密码!我居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之前我判断,发出摩斯密码的是顶层被困住的人,这个人是太乾队伍里的,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太乾本人。但是我们从太乾口中得知,他的队员全军覆没,而他自己又在七层,也没有发过SOS的求救信号。这就意味这,我们所处的楼层,并非是什么顶层,抑或,在九层与塔顶之间,还有一个夹层!   空旷的空间内,除了我们手里的手电,没有任何的光源,“咚咚咚”的声音响得格外空灵,就像是在头顶上挥散不去的云朵。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就像被施了某种魔法,呆立原地,一动不动,所有人都静止地听着这个声音。我默默判断了一下这个信号,跟最初的一样——SOS,有人在上面求救!   好半天,我像是冲破了一种力量很大的阻碍似的,开口说道:“SOS,上面有人!”   一听这话,所有人又回到了石室中央,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九层的顶部是一块平整的巨石,没有古代塔式结构的拱形穹顶。但是举架很高,差不多有七八米的样子。虽然我们听到了这个声音,但是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工具供我们攀爬,如何从这里上去,成为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我们手里倒是还有一根登山绳,这是七层拿来的,加上其他的工具,我可以制成一条简单的飞天索,但是没有借力的地方,绳子勾不住,也是白搭。关键时刻,太乾自告奋勇。他一句话也不说,将这捆绳索背在肩上,短剑出鞘,就像是当初在昆仑山攀爬冰壁,左一下右一下,纯借助短剑的锋利和惊人的臂力向上攀爬。光滑的冰壁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这里的石壁更是小菜一碟了。不过短短三五分钟,太乾已经到了顶,他先是在石壁上凿出了几个支点,用来放置自己的手脚,然后固定好绳索抛下来,接着,就是最后的工程了,拆穿上面的巨石板!   头顶的巨石板有多厚,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太乾现在所做的工作是个费力气的活儿,尤其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跟悬在半空之中没什么区别了,不好借力。不过说句实话,就目前我们团队中的这几个人,这活儿他不来,我们更来不了了。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太乾“嗯”了一声,双腿在墙上用力一蹬,身子急速弹开。同时,一块巨大的石头从他刚才所处的位置砸了下来。太乾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半人大小的石头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一幕看得我们胆战心惊,得亏这活儿是太乾来的,要是换一个人,只怕当场砸得屎尿横流。   我问太乾需不需要休息,他挥了挥手,主动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金锁紧随其后,接着是石头强。因为不方便带着胡嫣梦,我们只好暂时将她放在了九层,我跟在了大家的最后面。一共就七八米的高度,大家相隔的距离也不是很远。   太乾顺着穿凿出的洞口钻了进去,我没听到他有什么反应;然后是金锁,他那肥大的屁股刚消失在洞口的同时,我听到了“我的妈呀”的一声惊叹;老石钻进去之后,立刻传来了一声:“天哪!”这三个人不同的表现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除了太乾伸过手来,李石二人完全没了反应。我被太乾一把拉上来之后,尽管有着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免发出了一声惊叹:“这……这……”惊讶的我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在我们面前,是一间举架只有一米多高,但是建筑面积要远比之前大得多的空间,周围全都镶满了一整圈的铜镜,我们的手电光只要照射过去,就会发射出耀眼的反射光芒。我很好奇铜镜为什么反光度如此好,等我定睛一看的时候,才恍然明白,那些耀眼的光芒并非来自于铜镜,而是来自于金银珠宝!没错,在每一面铜镜的前面,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金锭银锭、珍珠玛瑙、翡翠猫眼儿、珊瑚白玉……这样的场景,我以前只在电视……不,任何夺宝题材的影视剧中的藏宝库,都不及此处的十分之一多。这样壮观的场景,令人无比地兴奋震撼,从心底传来了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我必须承认,当见到这些琳琅满目的稀世珍宝,我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金锁更是两只眼睛直溜溜地,像是着了魔似的,一步步挪过去,嘴里嘟囔着:“我发财了,我发财了!”其实何止他这样,我和石头强也跑了过去,这时候真的是争先恐后了。我们把身上所有能装盛这些珍宝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玩命儿地往里装,后来又觉得,那些大件儿未必值几个钱,干脆就拣着那些小而精的宝物拿。当浑身上下全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亏大了,明明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拿呢,怎么就满了呢?   于是,我又不厌其烦地重新把装进去的东西倒出来,继续挑选。金锁整个儿人都趴在了一堆金币里,笑得嗓子都哑了:“多年媳妇儿熬成了婆,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才叫老天爷开眼了,老天爷开眼了啊!哈哈哈哈……”他双手捧起了一堆的金币,朝头顶一扬。金币雨纷纷落下,砸在了他的头上,他丝毫不觉得疼。一想也对,有人拿金币这么砸过来,任谁也不会觉得疼了。   石头强双膝跪在了地上,两只手捧着好几串珍珠项链,贴在脸上,嘤嘤而泣,也不知道他在哭什么。也许是苦自己这么多年的不易,也许是想起了二表哥,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吧。   我也顾不上琢磨这俩人的心思了,自己拖着沉重的背包溜达了一圈,想要重新挑选中意的宝物,这东西必须是价值连城且轻便的。   望着满室的稀世奇珍异宝,不得不感叹蒙古这个游牧民族所创建的政权是何等的强大。这座古墓的主人焦将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水师将军,就能得到如此多的金银珠宝,还能享受到规模如此巨大的殡葬规格,这就可见一般了。   公平一些说,元朝虽然是少数民族政权颠覆了传统的汉政权,但当时的南宋已经是积贫积弱,统治者昏庸无能,重用贾似道这样的权奸之臣。反观蒙古,张弘范等一众能臣得到了重用,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蒙古能成就古往今来,疆域最大之帝国,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说回来,人都是有贪欲的,尽管人性本善人性本恶的争论长达数千年,都没有分出高下。但是面对着金山银山,又有几人可以把持得住,尤其是想到了面前的这些财富足以让我逍遥地潇洒十辈子,什么身世之谜,什么当年的科考队,甚至已经垂危的胡嫣梦都被我抛置在了脑后,我的眼里,只剩下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面前的这些财富,这些足以让我成为富翁的财富。   金锁拎着沉甸甸的背包来到了我旁边,语气极为兴奋:“毛爷,我们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我的脸上也一定是红光满面,跟着点头附和:“对,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   “有钱了你要先干啥?”   “我要买房、买车,我要雇几十号人伺候我,我要在海边买别墅!”   “我就比你聪明了,我去国外,雇金毛的波斯猫来服侍我,哈哈哈哈……”   面对着财富的巨大诱惑,我和金锁已经丢掉了仪态,就像是两个街头小流氓之间的对话,越说越龌龊了。终于,我和金锁,还有石头强三个人将所有的东西都塞得满满当当了,再没有空余的东西可以盛装珠宝,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了手。   当我们喘着气站起来的时候,我却发现,太乾也在翻动寻找着什么。跟我们不同的是,他的目的似乎十分明确,一些价值不菲的宝石直接被他丢到了一边。我心中苦笑:原以为你不贪财的,没想到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呀#### 第三十五章 老太同志?   金锁看着太乾的样子也笑了,说道:“面瘫侠,差不多就得了,大不了出去后,锁爷分你个百八十万的!”   太乾不理他的话茬儿,只是专心搜寻。他不说话,我们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所以坐在了地上,手中摆弄着几件随手拿过来的宝物。能将这些价值不菲的珍宝当做玩具的,恐怕世界上只有我们几个人了。金锁更是无聊的一个人在那里做实验,用宝石去砸珍珠,碎成粉末儿的珍珠他就直接用来敷在脸上,一边敷还一边不住口地称赞:“难怪那些女的都爱抹珍珠粉呢,这东西抹上就是不一样。毛爷,你摸摸。”经过了连番恶战,金锁的脸上又是血渍又是污渍的,再敷上一层珍珠粉,显得不伦不类。我装作十分恶心地样子呕吐了一下,说道:“你小子也太暴殄天物了吧?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这么毁了?”   金锁颇为享受地摸着自己的脸,享受地说道:“咳,这有啥?说实话,这种地方,能进来的,这全世界能有几个人,咱们不拿,别人也拿不走。我把这些珍珠变成珍珠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金锁的一番歪论让我无法辩驳,举世间将这么贵的珍珠砸成珍珠粉的,想必也就他一个人了,希尔顿都不一定有这么奢侈。   我们几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手电光一闪,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了手电光照射的墙壁上。这道影子佝偻着背,双手软哒哒地垂下来,脑袋顶上不知道是头发还是毛发,长长的垂了下去,似乎可以垂到脚后跟,身上仿佛还穿着碎成了布条的衣服。   这个影子一出来,金锁吓得叫了一声:“卧槽,什么东西!?”   我最初背对墙壁,等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太乾已经动如脱兔似的追了上去,还没等我们看清楚太乾的动作,只听“啪啪啪”三声,我们的手电筒全都灭了。我摸了一下,手电筒居然被打碎了!光圈处有一枚小小的宝石。我微微一惊:这是什么生物,居然懂得用飞蝗石打灭我们的手电筒?   但我并不为眼前的危局担心,太乾的视力惊人得好,即便是黑暗之中,这小子也跟猫似的,我相信他可以很轻松地摆平这个怪物。果然,不一会儿,一道身影来到了我面前,我只感觉到了一阵风吹来,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我问了句:“太乾?摆平了?”   金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只备用手电,拧开后大叫一声:“快跑!”   我扭头一看,登时吓得原地不动,眼前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他浑身的皮肤坑坑洼洼的,像是禁受了很大的腐蚀,白一块黑一块的,头发长长地拖在了地上,花白且打着结,仔细看,有的地方还有海虫钻进钻出的。一把大胡子参差不齐,衣不蔽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布可以遮住他的隐私部位,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我面前。手上的指甲黑乎乎的,积满了不少的泥垢,身上的每一处皱纹,都积攒了不少的污泥。全身骨瘦如柴,根根肋骨瞧得分明。总而言之一句话,你把一个人扔在外面让他流浪个十年八年的,也不至于像我眼前这位这么惨!   随着金锁的这声大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太乾率先反应了。他犹如一道闪电一般,从斜刺里举刀杀出。我原以为太乾这样的身手,对付一个有暴露癖好的流浪汉,甫一交手。少说也能卸他只胳膊卸他条腿的。没想到,太乾看似卯足力量的一击,竟然被这个流浪汉轻描淡写地躲了过去。   我心中一沉:这还是个高手!   这个半人半鬼的流浪汉轻松躲过了这一招,太乾也是微微皱眉,这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流浪汉身子一闪,跑入了黑暗之中。我们全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太乾忽然开口说道:“拜托你们一件事。”   认识这个高冷的面瘫以来,还从来没有听他用这种郑重的语气跟我们说过话,弄得我也有点儿紧张了,挥挥手说:“这时候就别客气啦,你尽管吩咐吧!”   太乾说道:“帮我截住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能伤害他。”   一听这话,金锁也吐槽了:“面瘫侠,你他娘的是面瘫不是脑瘫。面对着一个有露阴癖的老流氓,动作还那么快,谁他妈能担保他不掉一根头发啊?还不许伤害他,万一他伤害我们怎么办?”   太乾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流浪汉消失的方向。我忽然觉得他的眼神跟以前不同了,似乎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怅惘还是哀伤?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能从他的他眼神中读出不同的心情就已经十分不简单了,因为在外人看来,这小子的脸上永远是一种表情。   我感觉到,这个半人半鬼似的流浪汉,说不定是跟太乾有某种渊源的,而且,能在顶层出现,这个流浪汉也不简单。最重要的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发出SOS求救的摩斯密码的十有八九也是他。一个流浪汉,居然懂得SOS的国际求救标识,还会用摩斯密码敲出来,这本身就不简单,也不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能做到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跟太乾又渊源,又懂得这些求生原则的,难道是石头强口中的太恪剑?   卧槽,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觉得可是算是本年度最劲爆的新闻了:失踪了几十年的老太同志,如今突然出现了,还跟个鬼似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越想我越觉得这个想法错不了,世界上能躲过太乾迅若雷霆一招的能有几个人?太恪剑身为太乾的老子,知子莫若父,能轻松躲过去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我整个儿人都莫名兴奋,心里的恐惧感也驱散了,反倒一种激动的心情逐渐占据了上风:帮着小太抓老太,这种事情想起来就他妈刺激啊!   我马上对金锁说道:“有意见都憋着,我是帮太乾的!”   石头强也说道:“我没意见。”   金锁“嘿”了一声:“锁爷今儿算是上了贼船了,得得得,毛爷,我给你面子还不成吗?”   可是我们的手电只剩下了金锁手里的这一只,没办法得窥周围环境的全貌。何况老太同志动作快得跟兔子似的,想抓住他并不容易。太乾虽然能看清楚他亲爹的举动,但是一个人也无法摆平。思来想去,我决定用自己的老本行了!   这一招是我们通常在野外捕捉鹿之类的大型食草动物常用的,说白了,无非是用绳索布置一个简单的“绊马索”。因为鹿善跃,所以这种绊马索是上三层下三层,藏于草间,隐于树木,伪装性一流。这里没有山川草木这些自然环境,我们的登山绳又留在了洞穴处,看似没有工具可以利用,其实不然。我们利用现有的这些金银珠宝作为掩护,分成了一堆一堆的,然后从中选出了一些各种材质的项链,连接成绳索。虽然韧度上差一些,但我们求得是绊倒老太同志,又不是真的要下杀手,所以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石头强算是这一行的高手了,不得不说,跟二表哥师出同门的他,在这方面要比我厉害许多,很快,我们合力布置好了一个陷阱。只要老太同志一不小心被绊倒,马上会有一堆的金银珠宝压下来,令他动弹不得。这样因地制宜的机关巧术,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石头强。   黑暗中,太乾与他老爹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我们的手电光根本无法捕捉到两个人的动作,只能是从偶尔的声音来判断。老太同志偶尔的呼喝与太乾带风的动作,这都是我们的信息来源,说实话,目前的情况,我们跟瞎子没什么分别。虽然陷阱机关布置得十分巧妙,但老太同志能不能上当,我们心里也没底。毕竟,平时这种机关对付的是无脑的动物,再聪明它们也不是人类的对手,但是眼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懂得SOS含义,会使用摩斯密码的人物。显然比动物高出了几十个档次不止。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更担心的是,万一太乾一不小心被绊倒。我们这三个“老弱病残”,可要独自面对半人半鬼的老太同志了。这样的结局简直不可想象。   听声音,俩人在东南方向苦苦纠缠着。老太同志似乎无意与儿子纠缠,过了两招,逼退太乾后掉头就跑。我一直不明白,老太同志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会变成眼前这副样子。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认不出眼前自己的亲儿子,是失忆了,还是有苦衷,抑或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变故?看来,这一切,只有制服住比猴子还灵敏的老太同志,由他来亲口说出了。不过短短一瞬间,两个人从东南角纠缠到了西南角,又从西南角纠缠到了西北角,过了一会儿,东北角又传来了两人打斗的声音。我们三个人站在中央位置,就像是跑马灯似的,所面对的方向不停地跟着他们的位置旋转,动作出奇地整齐划一。   金锁挥舞着两个大拳头:“面瘫侠,加油,锁爷押你赢!”我对眼前的局面了然,两个人既要手上过招,同时脚下还要提防着横七竖八的绊马索,战斗难度对两人来说都有所提高。我不由地捏了把汗。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进行了多久,只听得有人扑通摔倒,紧接着就是“哗啦啦”,珠宝散落的声音。“成啦!”我们激动之余,纷纷循声聚拢过去。   只见被一堆珠宝压在了背上,老太同志整个人趴在地上,还在努力挣扎。金锁毫不客气地一个泰山压顶扑了上去:“呔,哪里走!” 第三十六章 谜一样的流浪汉   压在老太同志身上的黄金珠宝还没来得及清除,金锁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又压了上去。我心说完了完了完了,瘦得跟猴儿似的老太同志被金锁这么一压,估计苦胆都得吐出来了。但是,老太同志的顽强超出了我的意料,尽管他的表情很痛苦但还是在努力挣扎,想要脱困。   我见状,急忙解开了腰间的束带,将他的双臂反剪,狠狠绑在了一起。做完了这一切,我回头看着太乾,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哀伤,我冲他笑了笑,说:“对不住了,权宜之计,这也没办法。”   太乾冲了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对我的感激,但是对我这种做法的允许。   我们让金锁爬起来,清除了珠宝,押着老太同志来到了墙边。他看样子很不服气,拼命地挣扎。但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这种绳结,越挣脱越近。老太同志急得嘴里发出了呵呵声。金锁累得气喘如牛:“妈……妈妈的……你……他娘的……我日你……”我赶紧堵上了他的嘴,这个人好歹是太乾的亲爹,这么满嘴脏话的抱怨,我生怕惹怒了太乾给金锁放血。   好在太乾只是盯着老太同志看,就像是没有听到金锁的话一样。我主动拍了拍他肩膀:“喂,没什么要问的吗?”   太乾一愣,十分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挠挠后脑勺,一想也对,都这么多年了,失踪的亲爹突然以这副“尊荣”出现在自己面前,换谁都得懵逼一阵儿。没办法,这活儿还是我来吧。我蹲下来,笑呵呵地,尽量用一种平和地语气问道:“老太同志,不要激动嘛,先消消气儿。”没想到,老太同志听完了这话,突然张开了大口,露出了满嘴的黄牙朝我咬过来,吓得我急忙往后一闪。多亏了站在一边的太乾眼疾手快,一脚踏住了他的锁骨,迫使他整个后背紧贴在墙上,我才算侥幸躲过了被咬的厄运。卧槽,亲爹你都舍得下脚,太狠了吧?幸亏你不是我儿子,要不然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没想到,太乾突然问了我一句:“你认识他?”   我脑子一蒙,脱口而出:“你不认识他?”   太乾茫然摇了摇头。   我去,我把这件事彻底给拧巴了。我以为,太乾那种忧郁的眼神是因为见到了失踪的亲爹才有的,再加上这个家伙敏捷的身手,我断定他就是当年名满江湖的“神猎手”太恪剑,哪知道这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一向相信我的直觉,看来男人的直觉确实不如女人。   金锁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我的肩膀:“喂喂喂,你跟这个流浪汉很熟?”   “我跟你妹子熟!”气得我说了一句这话。回过头来一想,太恪剑这个人,石头强是见过的,虽然不排除变化很大,但是刚才石头强从来没往太恪剑身上想过,是我想得太多了。   我问太乾:“你不认识他,为什么一副忧郁小王子的样子?”   太乾听我这么一说,起初愣了一下,随后他伸手从这个人的脖子上摘下了一块东西。我一看,这是一枚精巧的小钥匙,不过小得过分了,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还通体乌黑,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发现。我们再一次被太乾的眼神所折服。   他把钥匙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这是一枚与众不同的钥匙。说它与众不同,主要在于它的材质,是漆雕工艺,造型古朴。我除了惊叹古人的技艺之高超外,也有一个巨大的疑惑:谁他妈这么闲?用这个去开锁,钥匙不得当场折断?再者,我也实在不明白,这么一枚不起眼的小钥匙,太乾为什么要那么忧郁。   我问太乾其中的原因。   太乾吸了一口气,说:“这个人……我没有见过,但是觉得眼熟,这枚钥匙我小的时候见到过。”   我拿着那枚钥匙左看右看,还让金锁鉴别了一下。金锁仔细端详了半天,说:“年代我不好推断,海水腐蚀过,但是我敢断定,这是一个老东西,最起码也是明清以前的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件古董了。古董之所以贵重,主要是因为存世量稀少。尤其是这枚漆雕工艺制成的小钥匙,既不利于保存,又容易丢失。估计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太乾小的时候见过,这个人的脖子上又挂着一个,那么我是不是不可做出一个推断,这枚钥匙,就是太乾小时候见过的呢?   我又问太乾是在哪里见到的。   太乾说,是在自己的家中。他父亲临走的时候,带走了这枚钥匙,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   难怪这小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我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我说道:“你好好想想,这枚钥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说到这里的时候,太乾的脸竟然泛起了一片浅浅的红霞,连声说:“没什么。”认识他以来,这算是最“过激”的一个表情了,这小子还会害羞?难道说,这枚钥匙跟一个女孩子有关?说起来,我们认识以后,才从来没听他说起过感情方面的事呢。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么一个面瘫高冷不爱说话的人,基本等同于一个死宅了,能交往到女朋友才算是怪事中的怪事呢。   金锁在一旁说道:“我说你们俩别摁着个钥匙说了说去了,说不准这就是一个项链吊坠儿呢,你们还是赶紧问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吧。妈的,废了这么半天劲才逮到他,总不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吧?”   金锁说的在理。可是眼前这个流浪汉,口中连连发出呵呵的怪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发出别的声音,似乎连说话都不会了。从始至终,他都在努力地做出挣扎,想要挣脱束缚,要不是有太乾踩着他的肩膀,我真担心凭他的力量,我的绳结也会没用。   金锁看着这个人:“喂,兄弟,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流浪汉呵呵怪叫,一双黄色眼仁儿的眼睛盯着金锁,充满了血丝。   见对方没反应,金锁又说道:“船上几块板,板上几个眼,眼中几根钉,大哥是坐船舱还是坐甲板?”   我去,这江湖黑话的切口都出来了。我推开金锁:“算了算了,他摆明了跟你不是一路的。”我回想了一下事情的原委:他在顶层发出了SOS的信号,是想要有人来救他,可是我们进来后,他就对我们发起了攻击,而且看他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可能是他发现了八层的机关,所以海水倒灌的虹吸现象才没有要了他的老命。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他是靠吃什么东西过来的?   我实在想不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现要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左胸兜。衣服都碎成了布条,这个衣兜也漏了,斜斜地挂在了布条上。但正是露出的这一角,让我注意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发黑的塑料封皮的本子。我让太乾踩紧了,别让他轻易挣脱。我伸手从衣兜里拽出了这个本子。流浪汉见状,仿佛我要拿他的命根子似的,挣扎得更激烈了,幸亏我提前给太乾打了一个招呼,要不然,非得被他咬上一口不可。   他穿的衣服是帆布面料的,尽管碎成了布条,但仍旧很结实,我拽了半天,费了好大力气才拽出来。这是一种上世纪八十年代常见的那种日记本,塑料的封皮,上面印着美女的照片。打开扉页,上面写着一句话:“赠与肖九天同志。”下面的落款是只有一枚公章和日期,因为本子被水泡过,加上光线昏暗,暂时分辨不出上面的内容,日期倒是依稀可辨:1993年6月21日。   掀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篇日记,仔细辨认后,大致意思如下:1993年6月21日,今天,研究所终于成立了,我们也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大家算是有了自己的家,当然了,这件事主要还要归功于老闻,他为了这件事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绝对是居功至伟了。有了他,我们大家也有了主心骨。看来,我们的努力总算是有了回报。今天在成立大会上,我们一起探讨了下一步的计划,得先找有关部门申请一笔科研经费才是,毕竟,老闻所说的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研究所?会是石头强提到的科研所吗?我也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如果真是这本日记的主人肖九天,也就能解释他懂得摩斯密码的原因了。但是……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形象,怎么看都跟我平时印象中高大上的科学家相去甚远。还有文中提到的老闻……闻这个姓氏会跟闻天崖有关吗?老闻所提到的那件事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又往后翻,第二篇日记已经是一个月后了:1993年7月20日,今天的天气不错,草原上的空气很清爽,不想城市中那么憋屈。今天我老闻和老闫他们正好要回单位,索性就让他们把申报材料交上去,看看上面能不能给批。这个课题很关键,我想,有关领导和人民群众是不会相信的,有一定难度。不过,大部分科研成果出来之前,不都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吗?   这里有几个信息很关键,老闻和老闫,我是否可以直接将他们理解为闻天崖和闫显疆?而且文中说“草原上的空气很清爽”。提到草原,本能的反应就是内蒙古大草原,研究所是在大草原上,内蒙!这不正是石头强所说的吗?我觉得这本日记让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似乎是我生命中明明的路标,指引着我前往那里。   我还在错愕不已,整个人呆若木鸡的时候,负责在一旁帮我打手电筒的金锁忽然发现了什么,他伸手从日记本中抻出了一个露出的小角。我定睛一看,一张照片#### 第三十七章 锦缎华服   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发污泛黄,上面还有一些清晰的水渍,可能是被海水长时间浸泡的原因,这些水渍处都有明显的绿色海藻。不难想象,肖九天曾经怀揣着这个本子,长时间泡在了水里。照片的内容是很常见的大合影形式,前排的重要人物都坐着,后面的人站得笔直,只是照片损毁太严重,导致有大部分的相貌根本看不清。照片的背景是一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才有的风格建筑,照片的最上端还印着一行字。   我让金锁把手电光集中一点儿,辨认了半天,也只能勉强出“……研究……中心……19……留念”这几个字。其中有一些内容我们是可以安上去的,比如“研究中心1993年建所合影留念”,但关键在于,这是什么研究中心?总不能是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吧?我把疑惑的眼神望向了金锁。   金锁接连摇头:“我说,你别看我呀。当前,我可还是个纯情小学生呢,这事儿啊,咱得问他。”他用手一指流浪汉。   我走过去,仔细端详着流浪汉的容貌,他嘴中发出了怪兽似的吼叫,从动物行为学上,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威胁。我举起照片来,与这个流浪汉仔细对比了一下,一来这张照片太过模糊了,二来这个流浪汉的身上很难看出“人”的体貌特征……我没能发现任何线索。   一座人迹罕至……或者说七八百年才进来了几个人的地方,有一个困囚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的流浪汉,而经过查证,发现这个流浪汉是个科学家。关键是,这个科学家的身手跟太乾不相上下,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剧情吗?我本来想再翻一番日记本,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时间不允许我这么做了,手电全部被损毁了,如果金锁手里的再完蛋,我们得跟这位科学家一个下场了。得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金锁说道:“毛爷,您老怎么安排他?”   我愣住了,这倒是个麻烦事。丢下他,似乎不人道……带他走倒是很容易,问题是将他安置在哪里呢?见我眉头紧锁,石头强说道,他在南沙某个岛上有个老巢,那里人迹罕至,很少有人去,不如把他安置在哪里,而且石头强也可以联系一些医生帮他看看。   肖九天二十多年前是声名显赫的科学家,为什么会变成眼前的这个样子,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他敢于下海进入七八百年前的古墓,原因决不是做科学考察那么简单。我相信,如果肖九天从这里出去,一定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说不定闫美就会来找他,打听闫显疆的下落。石头强能妥善安置他,当然再好不过。   干我们这一行的,在野外被野兽所伤是家常便饭了。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去医院的,以免引起麻烦。当年有一个同行,自己去了青藏高原抓雪豹。没想到照面儿后,这小子的高原反应正处在巅峰值,结果,身上被雪豹豁开了N多的口子。据说,皑皑白雪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后来,当地的猎人救下了他,送他去了医院。这小子出院后直接进了局子。所以,我们都有自己熟悉的地下医生。所谓的地下医生,其实大多是正规医院具有行医资格的医生,只不过是自己在家里或者别的地方挣点儿外快而已。   我悄悄将石头强拉到一边,问他:“你看……你那边的医生能治好这种病吗?”我们这一行联系的地下医生,大部分都是外科大夫。瞅肖九天这架势,估计精神系统都崩溃了,得给他找个精神科的大夫才行。   石头强当然也明白这点了,他叹了口气说:“只能是试试看了,这件事……谁说得准呢?”   看来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这件事情确实很棘手,既要做得隐蔽,还要求可以医好肖九天。石头强没当场揍我一顿,都是看我二表哥的面子了。   金锁正在想办法用家伙捆紧肖九天,尽管肖九天在拼命挣扎,但是金锁的力气很大,边捆边骂:“操你娘的,老老实实给锁爷呆着!什么他妈科学家,逼急了锁爷就给你一刀。”金锁听到了我和石头强的谈话,回过头来说:“我看哪,干脆,带他去云中楼算了。”   云中楼?我神经一凛,若不是金锁说出这个地方,我都快忘记了,看来这几天真的是累晕了。云中楼算是我们的一个“据点”,在中缅边境的莽莽深山中,因为那里常年瘴气横生、毒虫猛兽又多,所以连当地人都很少涉足。我们以前有什么风声不对,都会跑到那个地方。那里是一座老式的石头建筑,据说是当年小日本留下来的。常年被烟雾笼罩,也不知道怎么地,这云中楼的叫法渐渐传开了。   那个鬼地方确实隐蔽,连雷子都不敢涉足。我问金锁,认不认识神经科的大夫,他苦着脸说自己身体没这方面的毛病,家里人也都个顶个的正常,谁没事会结交这样的大夫呢?   我也不去想这些了,因为一个大夫的问题耽误着,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金锁下手一向狠,当我提起被捆得跟粽子似的萧九天,赫然发现他的体重,还不及金锁给他附加的这些“零碎”。   “等一下!”太乾突然说话了。   之前他一直沉默不语,我以为他可能是遇到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后一时间蒙住了。只见太乾走到了一堆珠宝前,我心说不是吧,难道你小子也贪财?后来一想,是自己矫情了。太乾也是人,人生在世,有几个不爱金钱珠宝的呢?   但太乾显然不这么想,他的神经变得肃穆专注,忽然用双手刨开了这些金银翡翠珍珠玛瑙,继而从里面拽出来了一匹布。古墓中,常见古时候的丝绸锦缎是再常见不过了。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大部分都会碎成渣渣。但是眼前这块布匹大不相同,它制成了一件华服,锦色如初,光彩夺目。蒙古身为游牧民族,当时的手工业是不可能如此先进的,极大肯能是其他民族的产物。金锁一见这块布匹,眼睛放光:“乖乖,这……这真是好东西啊!喂,面瘫侠,你开个价儿,把这东西让给我吧!”   太乾不置可否,却说了两个字:“有字!”   我低头一看,华服之上果然盈盈点点地有字,这些字隐藏在锦缎的花色之中,红底金花,字也是金字,两者完美结合,甭说乍看上去了,就是仔细看,一般人也看不出花色之中竟然暗藏玄机。若不是太乾机敏,谁会发现呢?“金锁,手电!”   在手电光的映射下,我好容易辨认出了上面的一些内容,这里讲的,就是有关于这匹锦缎的故事了:话说远在辽东,有一座岛,由于地处偏僻,此岛不服王化,一直都是刀耕火种的生活。但是,这个岛上的百姓却有着一样不同寻常的本领,他们可以驯服传说中的“龙”!岛民们自承他们是豢龙氏董父的后人,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没有了老祖宗那两下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没有了驯龙的本事,但他们还可以轻而易举地驯服龙的九子。   看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心想作龙也不容易啊,被董父驯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这个姓董的没了,自己的儿子还要被董父的子孙压着。关于龙之九子的传说,有很多版本,其实龙这种动物估计没人见过(不排除有极少数人见过),更不要说龙的儿子了。我在想,岛民们自称有驯服龙的儿子的本事,这里龙的儿子会是谁呢?我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文中说道,当地人称龙的儿子为勾魂鲛,因为只要跟这种鲛人对峙上了,它们表面会跟你呈对峙状态,但实际上,它们的舌头上有一只小虫子,文中说,勾魂鲛之所以被称为勾魂鲛,原因全在这种小虫子,它们体积轻微,肉眼几乎看不见,却剧毒无比。常常在人与勾魂鲛对峙的情况下,就被夺去了性命。   我捧着锦缎华服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我看了看金锁,这小子面如白纸,显然也是感到了后怕。我们所称的铁麟鲛,就是古人口中的勾魂鲛。原来,胡嫣梦是这么受的伤,回想我们大战铁麟鲛的时候,真是幸运啊。可谓无知者无畏,如果我们先看到了这匹锦缎,还会那么玩命儿往前冲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硬着头皮接着看下去。   岛民们天生就有一向特殊的技能,他们不仅对这种毒虫的毒液免疫,还熟练掌握了驯服勾魂鲛的技能。天长日久,这个岛上有了自己的称呼,称为千鲛岛。部落的族长每到盛大的节日都会身穿锦缎,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但是,随着世界的发展,千鲛岛不可能再想过去那么平静。纯洁的族人内心出现了异变,一些年轻人逐渐被外面的世界所熏染。终于有一天,千鲛岛迎来了一场塌天大祸!   岛上的几个年轻人,仗着有驱使勾魂鲛的本事,竟然偷摸干起了海盗的营生,过往船只纷纷遭殃,结局无一例外的都是船只倾覆,无一人生还。古时候的航海技术有限,遇到海风海啸也很正常,官府也通常会以此来结案。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只有哭得份儿。后来,千鲛岛已经成为海盗的代名词。   直到有一天,一艘官船经过。几个年轻人长期居于化外之地,不知道官船的模样,居然就大摇大摆地围了上去。一场激战下来,官船上的大小官员无一幸免,倒是一个水性颇佳的年轻人,竟然靠着一块浮板侥幸遁走。这样一来,千鲛岛的秘密再也守不住了。   没过多久,数十艘蒙古战船遮云蔽日,朝着千鲛岛进发而来!族长自知大祸临头,率领岛民拼死抵抗。 第三十八章 巅峰对决   千鲛岛的岛民倚仗勾魂鲛助阵,一开始确实是占据了上风,蒙古战船吃了败仗,士卒死伤无数,海边被侵染成了红色。战船的指挥官见战事不利,祭出了杀手锏——火炮。在隆隆炮声中,千鲛岛千疮百孔,岛民自顾不暇,遑论那些勾魂鲛了。   但是族长死战不降,指挥岛民退入到了岛上的一座工事中,负隅顽抗。这座工事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易守难攻。蒙古大局抢滩登陆,涌向了工事。但是在岛民的努力下,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工事成为了蒙古大军不可逾越的鸿沟。气急败坏之下的指挥官再次下令开炮,在隆隆炮声中,岛民一方死伤枕藉,但是工事依旧坚挺。蒙古人喟然长叹,但是千鲛岛族长这边更是不好过,百余名岛民,如今还活着的不过十几人了,凭借着十几人,是不太可能长时间守住这座工事的,迟早,蒙古大军会攻上来。   这时候,惹祸的年轻人便怂恿族长投降,族长当然不听,更是大骂年轻人招来了祸害。年轻人心一沉,竟当场拔出了一把牛耳尖刀,刺入了族长腹中。族长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年轻人是岛上出了名的勇士,剩下这些人就算是一拥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就这样,仅剩的十几名岛民,在年轻人的带领下,向蒙古大军投降。   蒙古军队向来有仇必报,质问当初是谁偷袭了蒙古王爷的座船。此时,大家伙儿才知道为什么蒙古大军如此狠辣。敢情之前那艘船上坐的是人家王爷……年轻人不失时机地指出了几个同伴,其实当初参与偷袭蒙古官船的人,大部分都战死了。此刻,年轻人出卖的,不过是几个普通的岛民。但蒙古大军哪里会细辨这些,直接将这些人砍了头。   年轻人厚颜无耻,出卖了自己的族人,亲手杀害了族长,却凭借祖传的手艺,当上了蒙古水师的大将军!这身锦缎华服,是他最喜欢的一件,因为这是族长的象征。而表面上臣服他淫威的随从,原是岛上的一个小孩子,还没有到学习驯化鲛人的年龄,所以并不会这些。但是他虚心好学,专心修研各民族文字。为了将这件事情以示后人,是他用汉字(看来年轻人不认识汉字)将这段往事绣在了华服之上。   看完了这段文字,我心中五味杂陈。从文中的信息来看,年轻人就是焦将军无疑,壁画上与华服上的内容截然相反,要说我信哪个,我会选择华服上的这一段儿。   金锁咂摸着嘴:“精彩,真他娘的精彩,这都赶上宫斗大片了!”   “等一等!”我突然将华服凑近了许多,“后面还有字!”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重新凑上前来。这些字较之之前的文字更是难以辨认,是以红色丝线绣在华服下端的,上面写道:“鲛毒入体,口燥肤烂,一时三刻,化鲛异形,解法录之,以示后人。”看完了这二十四个字,我难掩内心的激动,捧着华服的双手不住的颤抖:“大陵、太渊、神门、中冲,四穴见血,鲛毒可解。”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臂:“走,赶紧下去!”   我们带着肖九天,从顶层到达了九层。可是极目所至,凡是手电光能照射到的范围,都没有发现胡嫣梦的踪迹。“卧槽,毛爷,你把小丫头放哪儿了?”   “刚才我明明就把她放在这儿了啊?”   金锁挠挠头:“这个地方还有人捡尸体不成?”   石头强哂笑了一下:“你会捡铁麟鲛回去呀?”   这句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我们在上面耗费的时间确实是多了一些,按照异化的速度看,胡嫣梦此刻很可能已经变成了铁麟鲛。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么美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好端端地就变成了丑陋无比的怪物。   金锁嘴上不服输:“那可没准儿,说不定是被别的铁麟鲛捡去了,谁让她……”   “闭嘴!”我吼了一嗓子,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产生了回音。   这时,太乾突然一个闪身冲了过来,右手一晃,手里已经握上了银色短剑,朝着我就刺了过来!   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是本能地一偏头,一阵疾风从耳畔刮过。太乾左手拉住了我的衣襟,使劲一拽,我就站在了他的身后,这才看清楚了我身后的情景:一只披头散发的铁麟鲛就站在了我身后,妄图对我偷袭,若不是太乾这一下,我的脑袋非得当场开花!   我上下打量着这只铁麟鲛,不错,她就是胡嫣梦。尽管她的面容和体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弹力甚佳的潜水服,都这样子了,居然没给撑破。   胡嫣梦见太乾挡住了这一招,干脆怒吼一声,另一只手冲着太乾的脑袋拍过来。太乾见状,急忙竖起左臂遮挡,不想这一下,他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卧槽,这他妈是小丫头?”金锁惊呼。   我除了担心太乾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吃惊。胡嫣梦本来就身手不凡,异化成了铁麟鲛,战斗力有所增加是正常的。大概太乾也没有想到,他的左手一晃,金色短剑也被拔了出来,重新朝着胡嫣梦冲过去。   胡嫣梦一个助跑,迅若奔雷,待得离太乾身前三五尺的距离,她突然高高跃起,像是泰山压顶似的砸了下来。太乾急忙朝旁边一跃。胡嫣梦的巨大拳头狠狠砸进了地面,经受住了几百年考验的地砖,却不足以挡胡嫣梦这一击,地砖纷纷碎裂。太乾闪到一边后,不待停稳,拔身而起,随即一记飞腿踹了过去。   胡嫣梦没来得及反应,重重挨上了这一下,跌倒在地。两个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石头强抄起家伙,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准备随时帮助太乾。我的手心也不由地出了汗。如果说,之前遇到的铁麟鲛都是小怪的话,胡嫣梦就是一个BOSS级的存在。连太乾也占不了不上风。   胡嫣梦重重地吃了一脚,她爬起来,晃了晃脑袋,继而恶狠狠地望着太乾。太乾不等她反击,率先下手,他冲上去,一剑迎面刺过去。胡嫣梦异化成了铁麟鲛,智商自然不如人类了。她竟然伸手抓住了短剑!太乾的金银双短剑算是世间少有的利器了。这样一来,胡嫣梦的手掌鲜血直流。我松了一口气,之前看胡嫣梦伤过铁麟鲛,流出的是墨绿色的液体,但是胡嫣梦流出的是鲜血,证明她还没有完全变成铁麟鲛。   尽管受了伤,但是胡嫣梦并不放手,她反而咴儿咴儿怪叫着,一只手一发力,将太乾举了起来!太乾紧握短剑不肯松手,他蓦地变招儿!另一只手中的短剑疾刺,我们只看到了金光闪烁,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但是随着太乾迅捷无比的四次动作,丝丝血液突然飙出,胡嫣梦一松手,太乾摔在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手腕想要逃走,地上全是她的血迹,我们看过去,还隐约看到了红色的鲜血中伴着绿色的液体,不过很淡。   看着胡嫣梦捂住伤口的动作,不难猜测——她的大陵、太渊、神门、中冲四穴,被太乾刺破了。太乾乘胜追击,堵住了胡嫣梦的去路。胡嫣梦没了退路,干脆只用一只手迎敌。她高高扬起左臂,一招“雪花盖顶”朝着太乾的脑袋砸下来。   太乾举剑招架。但是这一招的力量太大了。太乾双手招架,还是被砸得单膝跪地。两个人进入了角力的阶段!   “面瘫侠,加油!面瘫侠,加油!”金锁暂时充当起了拉拉队的角色。   太乾背对我们,从他微微耸动的背部不难看出,他赌上了自己的全部力气。然而,就在此时,太乾突然像是触电似的抖动了一下,继而整个人软了下来。“什……什么情况?”刚才还喊着加油的金锁顿时哑然,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心一紧:坏菜了,太乾中招了!   之前看华服上的记载,里面明明有铁麟鲛使用毒液的方法,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太乾双臂正在拼力气,这时候是最容易被对方偷袭的了!   太乾趴在地上,浑身酸软无力,这种情况,跟胡嫣梦当初的情形一模一样。我实在无法想象,高冷的太乾变成了铁麟鲛会是是什么样子。按照他的战斗力计算,变身后估计就跟弗利萨似的了,可以称为宇宙第一了!   胡嫣梦神情漠然,看着趴在地上的太乾,一巴掌就拍了下去。不过一瞬间,胡嫣梦惨叫一声,两只胳膊就像是被抽了筋似的,软哒哒地耷拉在两边。定睛一看,她另一只手的四个穴道也被太乾点中了!   太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完成了对胡嫣梦的重击。我们赶紧跑过去,他脸色苍白,咬紧牙关说道:“快……刺我的穴道!”   我从他手里接过银色短剑,金锁翻过他的手腕,我接连比划了两三家,剑尖不住地颤动。金锁催促道:“你倒是动手呀!”   我哭丧着脸:“我他妈哪儿知道刺多深呐!”   石头强也很焦急:“别琢磨那么多了,刺出血,刺出血就行!”   我双手紧握剑柄,浑如筛糠,这种反应十分奇怪。在我手里死了多少生命?我的眼睛连眨都没眨过。但是面对人,而且还是自己的熟人,这一剑怎么都刺不下去。我是屠夫,但我不是大夫啊,万一认穴不准,不小心割破了太乾的动脉,岂不是直接杀了他?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是干大事的料,但是真当大事来了,他就怂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一咬牙,把剑给了石头强,我们三人中,他跟太乾的交情最浅,按理说,他是最适合下手的。石头强比划了两下,叹了一口气,将剑塞给了金锁。金锁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卧槽,你们不是吧?给我?锁爷长这么大连鸡都宰过!”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把从金锁的手里夺过短剑,说道:“还是我来吧,等他异变了,我们都得死。”说罢,我提起了短剑,一剑狠狠刺了下去。   “等一下……”一记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三十九章 诡异声响   这个声音久违了,这是一个许久都未曾听到的声音,她十分虚弱,但是却像是穿透了云层的利箭,传入了我的耳中。回过头去,胡嫣梦身上的鳞片淡然了许多,尽管有的地方还是铁麟鲛的特征,但是从脸上,已能辨认出她原有的相貌。   我赶紧跑过去抱起她来,她轻咳了两声,极轻微地说道:“扶我……过去……”我扶着她来到了太乾身前。此时的太乾,双目紧闭,满脸都是汗水,眉头轻皱,仿佛在梦中跟什么力量做着抗衡。胡嫣梦伸出手指,她的手指还没有变回原来的纤纤玉手,依旧是覆满鳞片,长长的指甲,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在太乾的手腕上刺出了三个小孔,然后又在太乾的中指端刺出了一个小孔。   随着小孔破开,鲜血一下子顺着伤口涌出。另一只手,胡嫣梦也是如法炮制,她苦笑着说:“看来,变成铁麟鲛也不是一无是处。”说完,她又开始了剧烈咳嗽。   我让她不要再说话,并且拿出了水喂她喝下。   过了几分钟,太乾也醒了过来,不过他睁开眼睛后就变得龙精虎猛,看来体质上,他要比胡嫣梦强太多了。当我告诉他,是胡嫣梦救了他的时候,太乾竟然没有半点儿表示,就连声“谢谢”也不说。虽然说,他们俩互救,但是也犯不着对一个女孩子这么高傲吧?   但金锁不这么认为,他说,按照一般的小说和影视剧套路,这俩人应该是互生情愫,然后心心相印,最后就是私定终身,反正没我什么事了。太乾对胡嫣梦冷淡一些,我这边才有机会呢!   我摇头苦叹,有这样的事情吗?我倒是没有想太多。   考虑到胡嫣梦和太乾都有伤,我们原地休整。等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后,我帮他们止了血。大家伙儿连番折腾很辛苦,干脆就睡了一觉。不知道为什么,肖九天这时候反倒老实了,也许是他也累了,我们睡觉他也睡,我们醒了,他就醒。他跟我们的行动竟然出奇的一致。   休息够了,缓足了精神,我们顺着楼梯继续往下走。一毛螺与铁麟鲛大战的残迹还在,遍地都是一毛螺的碎壳和铁麟鲛的的尸体,不少尸体上,还附着一层厚厚的一毛螺。更有甚者,铁麟鲛的半个脑袋扎在墙上,上面全都一毛螺。不难想象当时的场景,一毛螺全部吸附在了铁麟鲛的脑袋上,铁麟鲛忍不可忍,撞向了墙壁……这样的惨象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诡异。这等惨烈的战斗,漫说是动物了,人类之间都很少见。   我们收拾了一下心情,穿过八层后这才来到了七层。这一路上,我都在告诫金锁:“这次千万不可以贪财,我们的命比什么都重要。那具青铜巨棺不简单,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明白没?”   “哎呀,毛爷,您老今年高寿?”   “你什么意思?”   “跟个老太太似的,你看你都说了一路了,知道你不累,你好歹让你的舌头休息一下吧?”   我们俩正在打嘴仗,石头强突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立即安静下来,我一看,禁不住头皮发麻——青铜巨棺的棺材板,居然打开了!金锁也在一旁咋舌:“这是谁呀,这么了解锁爷的心思?”我瞪了他一眼。   这具青铜巨棺从分量到所处的位置,没有专业工具的话,根本无法开启。我问金锁会不会是刚才海水冲泡产生了浮力,把棺材板冲跑了。金锁说不可能,这具青铜巨棺少说也有几千斤,海水要是能把这东西冲走,那潜水艇也崩跑了。   金锁说得不无道理。石头强没有经历过古墓中的事情,心里有点儿毛,他说道:“那个……我们还是别管这些了,拿上氧气瓶走吧!”   对于这个提议,我十二分的赞同。一行六个人,一个神经失常连正常交流都不会的流浪汉,两个战斗力最强的,都偏偏有伤在身,剩下的三个人……不提也罢。这时候万一从棺材里蹦出个大粽子什么的,我们必死无疑。   金锁走到青铜巨棺前面的时候,啐了一口:“呸!你这个败类,杀害族长,出卖同族,为了求富贵连他妈自己人都敢杀。锁爷今儿不是不惩罚你,只不过是今儿有点儿忙。孙子,你他妈等着,看锁爷哪天腾出手来把你办了!”   我催促他们都快点儿。好容易来到了洞穴前,我扬出了飞天索,顺利钩住了洞穴边缘。考虑到其他人的情况,我决定上去拿氧气瓶。上面的氧气瓶都多少,我没有数,但是两人一个,估计也勉强够用了。   我刚抓住绳子,石头强对我说:“还是我去吧,六个人呢,那东西也够沉的。一个人拿三个。”   我笑了一下:“好吧,这样咱们还都能休息一下。”   石头强能在福建闯出自己的名号,这绝非浪得虚名。毕竟我们是跟野兽打交道的,不是凭嘴吃饭的,浪得虚名的估计都去了阎王殿聚齐儿了。石头强攀紧绳索,就像是一只猴子似的,敏捷得很,三下两下就上去了,然后他又一个一个地往外背氧气瓶。我问他上面有多少,他说十来个呢,他专门选得氧气足的。得嘞,听了这话我心里踏实多了,这样的话,离开这里返回游艇是没什么问题了。   很快,石头强就拿下了两个氧气瓶,我让他休息一下。石头强摆了摆手:“眼看就要出去了,浑身有劲。等出去了,我请你和甘爷喝酒!”说罢,他又刺溜一下钻了上去。   金锁摩挲着长出的胡茬儿:“哈,想不到甘爷的面子这么大!”   我很得意:“那是当然啦,北方不敢说,在南方,我还真没见过不给我二表哥面子的。”   “牛皮吹大了吧?秦天爵怎么说?”   “滚!早晚他妈我得包这仇。”   我们俩相互打趣,一个比一个没正行,偏偏这时候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像是谁闹肚子呢。金锁捂着鼻子:“卧槽不是吧?毛爷你可得讲究点儿啊!另外说一句,我这儿没纸!”   我听了这话,当然不服气,明明不是我呀!遂说道:“放屁瞅别人,锁爷你也太不讲究了!”   太乾忽然“嘘——”了一声,那种“咕噜噜”的声音再次传来。胡嫣梦一凛,说道:“不是我们!”   的确,那种声音十分空灵,而且响动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一种液体伴随着这种声音涌动。金锁时而看看头顶,时而看看周围:“卧槽,不会突然掉下来一坨大便吧?听着这动静,这得多大的一坨屎啊!”   “咕噜噜”的声音越来越近,且越来越急。一直被捆着的肖九天突然面如白纸,浑如筛糠,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肖九天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吼一声:“金锁,抄家伙!”金锁忙不迭将鱼枪扔给我,我接过来抄在手里,太乾亮出了双短剑,胡嫣梦握紧了飞刀,如果有危急应对等级划分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处在顶级。   随着那种怪异的声音每次响起,我的心都会揪紧一次,金锁嘴里更是不停地念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圣母玛利亚,基督耶稣,保佑保佑,千万保佑!”如此反复念了几次后,大概是觉得不保险,他问我:“毛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他妈哪儿知道?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跟金锁呈口舌之利了,索性缄默不言。金锁却自顾自地说道:“这他妈……不科学呀?难道说,这石塔是活的,正在闹肚子吗?”   这种说法当然有点儿扯了,我们在这里上上下下地走了多少遭?何况这些墙壁、地砖……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真实,我怎么都不会相信这座石塔突然活了。不过这种“咕噜噜”的声音,很像是在水里的某种生物发出来的,很熟悉,但是是什么,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不觉看了一眼肖九天,他现在就像是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混沌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人类有一点是跟动物互通的,这种表现称之为行为学。尽管在这里困囚了很长时间,肖九天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但是从他的表现中,还是不难看出一些基本的信息,比如说现在,你绝对不能说他是高兴。他在这里的时间很长,比我们对这个地方更为熟悉,从他的行为中,我们都预感到,这个声音的来源,绝不简单!   蓦地,声音停了下来。我们的紧张情绪却得不到丝毫的缓解。这就像是暴雨来临之前的静谧,安静并不代表着安全。一字之差,谬之千里。突然!声音从右侧的墙壁中穿行而来,仿佛是有东西在里面穿行而走!   穿墙术?这他妈是鬼故事吗?气得我差点儿就骂街了。从声音来判断,那个东西笔直向上,朝着洞穴扑去。我们正在恐慌之际,又有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操,不止一个!   虽然没能看到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但是心中了然,这他妈绝对不是萌萌的生物。耳听两股声音都奔着洞穴而去,我急得大叫:“老石,快出来!”   随着我喊完这句话,老石从洞穴中飞身而出,就像是会凌空飞行一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摔在了我们面前。我们跑过去一看,胃里阵阵翻滚——石头强浑身浴血,外面已经脱了一层皮,露出来了里面的肌肉,因为摔出来的力量巨大,他的内脏流了一地#### 第四十章 青铜巨棺——开启   不知道从何时起,或许是因为生活中的巨大压力,重口味已然成为了部分人消遣娱乐的追求,例如一些血腥暴力的电影或者图片。人们观摩,以此来慰藉自己的心理需求。我以前也上网搜索过类似的一些图片,诸如《电锯惊魂》等影片算得是忠实粉丝。但是真当极度血腥残忍的一幕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任谁都不可能做到内心的平静,就如眼前的石头强。   他的一身皮是被迅速剥下的,假使不摔下来,短时间内不会出这么多的血。他浑身抽搐着,一时还没有咽气,但是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手足无措。金锁举起鱼枪来对准洞穴,大声叫道:“洞穴里有东西!”   我想要将石头强拉到一边,但是现在只要碰一碰他,血就会涌出。他最后猛然抖动了两下,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我跟石头强的交情说不上多深厚,只是他感念于我二表哥的恩情对我也颇多照顾。若不是他坚持要去拿氧气瓶,躺在这儿流了一地血和内脏的……就会是我了……   “毛爷,别愣着啦,走啊!”金锁拉起我来,拽着我朝楼梯口走去。   我这才回过神来,回头望去,胡嫣梦紧跟着我们,太乾殿后。就在这时,整座石塔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晃动。地震!这是我的第一印象。海地地震是很常见的,问题是,如果这真是海地地震的话,石塔坍塌,我们在百余米深的海底不被砸死也得会被淹死;就算侥幸逃了出去,海地地震所引发的巨大海啸,也不允许我们能逃出生天。   “卧槽,地震?”金锁先叫道。   我大声喊道:“别管那么多,楼梯,先去楼梯!”   然而,金锁拉着我,我们刚冲到楼梯口的时候,“喀拉”一声,楼梯右侧的墙壁突然碎裂,从里面撞出来了一个肉色的圆柱状物体,狠狠地撞上了金锁的身体。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金锁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整个人飞了起来,撞上了左侧的墙壁,我也因为惯性被拽倒在地。金锁一开始拉着我,他被撞飞的时候来不及松手,我的胳膊就险些被他拽脱臼。   金锁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刚才撞击的力道如此巨大,他非得断几根骨头了。   不过眼下我也顾不上他了,因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已经把我震住了。这是一条不知名的物体,一个人粗细,肉色,顶端有一个圆形的血盆大口,一张一翕之间都能看到里面的森森利齿!我的头瞬间大了,在我的世界人之中,并不曾有这样的生物存在。它可以隐藏在墙壁中,看来这就是谋害石头强的真凶了!可是它刚才明明在洞穴那边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这个地方?瞬移吗?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大叫:“太乾小心!”哪知道我刚说完这句话,洞穴“轰隆”一声坍塌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条形怪物从烟尘扬起的碎石堆里冲了出来,与太乾对峙。与此同时,其余两处墙壁也纷纷碎裂,又是两条怪物现身了。   四条怪物,四个人……难不成是你们约好的吗?我手里握着鱼枪的手都抖了。这些家伙的体长不知道有多少,它们就像是蛇一样,不住地蜿蜒扭曲,从墙壁的断裂处伸出来,却始终无法让人得窥全貌。肉色的身体,有点儿像是贝类的肉体,但是我不敢确定。毕竟,这种生物,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它们像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范围。而我们随着它们的节奏渐渐后退。当我与太乾和胡嫣梦背靠背站在一起的时候,意识到已经退无可退了。远处的金锁还在不住地呻吟,他的“低吟浅唱”成功吸引了其中一条肉色大虫的注意,那只巨虫凑上去嗅了嗅金锁,然后缓缓张开了长满利齿的嘴,随时会发动攻击。   我眼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一切。电光火石间,这只怪物俯冲而下,冲着金锁扎下来。我见状,赶忙扣动了扳机,鱼枪的钢制枪头带着尾部的绳索呼啸而出。这种鱼枪虽然在水下射速很慢,但是在陆地上,射速还是很快的。几乎是同一时刻,尖锐的枪头狠狠刺入了怪物的身体,飞溅出的透明液体都快将地上的金锁淹没了。怪物也不惨叫,只是痛苦地扭曲。   负责包围我们三只怪物此刻也同时发动了攻击。太乾和胡嫣梦都分身无暇,眼下也只有靠自己了。可是我的枪头刚刚射出去,迎面这只怪物就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了下来!说来也巧,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飞了!   原来是金锁身前的那只怪物挣扎扭曲,射入它身体的枪头牢牢刺入。它挣扎的时候,竟然拽动了枪头尾部的绳索,而这根绳索链接在了我手中的鱼枪里,就这样,我就像是风筝似的被它拽到了身前。反倒是一开始围攻我的那家伙扑了个空。   可惜被拽动的这股力道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这种怪物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还没纳过闷儿来,已经重重地撞在了墙上。这一下的撞击力道丝毫不逊色金锁刚才那一下。我揉着胸口,顿觉呼吸都很剧痛:糟了,不会是肋骨断了插进了肺里吧?   但是此刻已经容不得我瞎想了,怪物耸动了一下身体,笔直地砸了下来,势大力沉,就像是打夯的祭器一样。我顾不上身体的剧痛了,眼神一瞟,发现了金锁的鱼枪就在一旁。我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就地一滚,避过这一招的同时抓起了鱼枪。在这怪物的一侧冲着它的嘴部就是一枪。   这么近的距离,鱼枪的杀伤力绝对得惊人!银晃晃的枪头直接射穿了怪物的大嘴,它的嘴巴既不能闭上,也不能张开了,只能保持现在这种微张的状态了。但是这一枪射出去,怪物身上的溅出的透明液体也飞溅到了我的身上,味道腥臭得很,就像是晒了好多天的咸鱼突然臭了的味道。   这只怪物被我“封了嘴”,暂时对我和金锁都构不成威胁了,我松了一口气,太乾和胡嫣梦应该没问题的,何况我现在受了伤,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躺在地上正要好好放松,突然,再次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我擦,还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又一只肉色怪物冒了出来,位置就在刚才那只被封了嘴的怪物旁边。这只怪物一出来,就张开了血盆大口冲着我而来。   我心一沉,这他妈到底有多少啊!?   手里已经没有了家伙,只好是举起枪身挡架。鱼枪的枪身窄小,都无法跟普通的冲锋枪相较。这杆枪就算是横过枪身塞进怪物的嘴里都无法填满它的嘴。但是这种危急情况下,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我整杆枪都丢进了怪物的嘴里。这怪物也不在乎,竟然还“咕咚”吞咽了一声,将鱼枪吞了进去!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啊,还不挑食!我吓得连滚带爬,掉头就跑,怪物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另一边,太乾和胡嫣梦联手对付三只怪物,此刻,已有两只怪物被枭首,余下的一声扭动了两下后,断壁残垣后又探出了两只同类!   我感受到了一种绝望。体力接近极限,意志频临崩溃,怪物却一波接一波的出现,无穷无尽,我已经想不到能用什么方法来终结了。我三十年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像眼前这样,惶惶如丧家之犬,向另一个楼梯奔去。我以为,只要能够从第七层逃出去,就能够躲开这些不知名的怪物。但是我刚跑到楼梯前。楼梯左侧的墙壁像是被炸药轰开了一样,一条怪物裹挟着碎石朝我撞来。不得不感慨,我那时候是凭借着职业的本能,低头弯腰,贴着地面滚开才堪堪躲过了这一次攻击。   重新站起来后,我已经忘记了浑身的伤痛,惊魂未定,这些怪物层出不穷,我无法断定他们是什么生物,但是……它们给我的感觉更像是触手……虽然从墙壁中蹿出来,但是碍于自身的长度,每一条都是固守一片区域,决然不会对猎物穷追不舍。我余光瞥见了正中央树立在了青铜棍上的青铜巨棺。什么忌讳、粽子之类的都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活着才是他妈的王道!   我掉头就往青铜巨棺跑去,手脚并用爬上了棺材,盯着这些蠕动的怪物。忽然,它们全都静止不动了,要不是我们的行动不受限制,我真以为是时间定格了!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见怪物迟迟不动,大家这才渐渐聚拢到了青铜巨棺的下方。太乾也主动将金锁抱了过来。   金锁忍着疼痛,还不忘讨嘴上的便宜:“毛爷……您老……真是……威风……”我报以了苦笑,这他妈有什么好威风的。我这纯属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谁能料到,我不过是求一条生路,竟然能鬼使神差地让这些煞星定了格。真不知道该说是命不该绝,还是自己走狗屎运。   我浑身犹如被抽干了力气,虚脱地坐在了青铜巨棺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金锁又说道:“没想到,咱们到了还要靠这个人渣来保护。”   平心而论,这个焦将军确实不是人,出卖同族,杀害族长。也难怪族人会把这段往事绣在了锦缎华服之上,当焦将军穿着绣有自己“丰功伟绩”的华服在族人面前炫耀的时候,殊不知这才是一个最大的讽刺啊!   金锁拍了拍青铜巨棺:“老焦啊老焦,看在你救了锁爷的份儿上,今儿就不动你了,江湖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嘛!”他把巨棺拍得“啪啪”响。然而,就在此时,青铜巨棺突然剧烈颤动,棺材板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竟然开始缓慢地开启了!   “卧槽,金锁,你他妈做了什么?”   “我去,我……我哪儿知道啊!” 第四十一章 危情时刻   古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棺木通常都是平置的。像这种竖着放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我见过铁麟鲛开启青铜棺,不过当时距离远,视线受阻,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不过现在,我看得是最清楚的了,包括站在下面的太乾他们,视线都不如我。   棺材板缓缓滑落,按照这个体积算,这块青铜巨棺的盖子少说也有个几百斤。太乾说道:“闪!”话音刚落,棺材板已经像是闸刀一般旋转落下,若不是太乾见机得快,这一下,足以将一个人砸得稀巴烂。我站在了棺材顶上,扒住棺椁顶,跪下来一看,原来这扇棺材板是在尾部镶入了一枚大钉子,用来固定板子与棺材。而刚才开启后,正巧棺材板滑落。我只看到了这些,无法看清楚棺材内的情况,只是从太李胡三人的眼神中读出……我脚下的这哥们儿不简单!   刚想到这里,突然,七层的所有地板砖开始碎裂,先是产生了挤压变形,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然后,地板砖高高扬起,仿佛武侠片中那些武侠高手一记扫堂腿就带起来了桌面大的石板。我们几个活动自如还好说,一直被捆绑着的肖九天就惨了,不停地“哎呦哎呦”的惨叫。   我大叫:“肖九天!”太乾会意,避过了两块飞溅起的石板,跑到了肖九天的身前,抱起他就跑。胡嫣梦则负责保护金锁。金锁的伤势太重,手里又没有家伙,幸亏胡嫣梦站在了他身前。   但是我更惨。我站在了青铜巨棺的上面,没遮没拦,虽然大块的石板飞不到这样的高度,但是那些拳头大小的石头打在身上也是生疼。金锁在下面扯着嗓子喊:“毛爷,跳下来,快跳下来!”   我听说在中东有一种叫做石刑的刑罚,通常把男性腰以下部位、女性胸以下部位埋入沙土中,施刑者向受刑者反复扔石块。这种死法可以说是最煎熬的死法之一。得了,我站在这上面,跟受石刑没什么区别。这才多大的功夫,脸上已经被砸得鼻青脸肿了。我弯曲双腿,纵身起跳:“接住……”“我”字还没有喊出来,就感觉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抓住了我的两只脚腕。一身的白毛汗瞬间涌出我全身的毛孔。   “卧槽,粽子,是粽子!”金锁吓得脸色煞白,在下面指着棺材不住地说。   不用他喊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能从七八百年前棺材里爬出来的,总不能是大熊猫。我本来都打算起跳了,却因为被抓住了脚腕,一下就从上面倒栽了下来。头下脚上,狠狠摔进了青铜巨棺。我已经见识过铁麟鲛是如何献祭的,瞅眼前这架势,这位焦将军竟然还会自己“捕食”!   事后我多次想,像我这种残害生灵的人本死不足惜,亏心事做多了嘛。毕竟我也听闻过不少同行死在了猛兽的利爪之下。但是作为一个偷猎者,我竟然被一只粽子干掉了……这就好比一个快递员在上班的路上被一颗子弹穿胸而过……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人生本就充满了无常,我们无法左右。   我以倒栽葱的方式摔进了青铜巨棺,脸朝下砸在了焦将军的双腿上。感觉他穿得是一身甲胄,我的脸上也因为甲胄上的鳞片,划破了多处,看来这次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也会被毁容。   我的头正晕着,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只觉一阵疾风吹来,“嗒嗒”两声,是一个人跳了上来站在了棺材口,正在从粽子的手里夺过我。有这样身手的,一定是太乾了。   我头朝下脸朝里,看不到双方的激烈打斗,只能是从声音和我自身的晃动上做出判断。突然,我身子一晃,眼前变得豁然开朗,身子朝外飞去——我被太乾救出来了。可是粽子并没有放手,他随即跃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脚腕。   当太乾想要冲上来的时候,粽子突然抓着我的脚腕将我抡了起来,他妹的,这是把我当做了武器了!金锁在一旁大叫:“毛爷,我来救你!咿呀!”我没看到金锁是怎么不顾自己伤势跑过来的,只是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我跟金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这一下,把我撞得七荤八素,头痛欲裂,估计金锁那边也不轻。   但事情还没有完,地板的下面突然开始涌动,所有碎裂的地方,都出现了白色的腐肉,那些定格的怪物又开始了活动!我这时才注意到,在粽子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尾巴,是连着脚下的一堆腐肉的,我瞬间明白了:粽子平时躺在青铜巨棺里,靠着铁麟鲛给他“供给”吗,如果铁麟鲛死绝,或者说是供给中断,粽子自身的供给装置就会启动!刚才攻击我们的怪物……就是这粽子自身的器官!换句话说,我们脚下,隐藏在地板的这堆腐肉,也是粽子的一部分。我大叫一声:“尾巴!打他的……”这句话还没喊完,粽子抡着我撞上了胡嫣梦,我的牙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瞬间鲜血直流,顺着我的鼻腔喷出。操,差点儿让这孙子害得我咬舌自尽!   金锁过去扶起胡嫣梦,顿足捶胸地说:“妈的,早知道就带着黑驴蹄子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想要告诉大家我的发现,但是自身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我现在只要一张嘴,就冒血,又因为倒置的姿势,鲜血往往顺着鼻腔喷出。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太乾像一只警觉的豹子。他半弓身子,猛地蹿上来。粽子再次抡着我迎上去,太乾见机得快,纵身高高跃起,一脚踏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妈的,本来就头疼得很,还平白无故挨了一脚:“太乾,你大爷!”   这话一出口,我突然意识到了我能说出话了。我马上喊道:“尾巴,剁他的尾巴!”所谓的粽子,不过是人死后憋着一口气,死而不僵,又因为某种浑然天成的原因形成的。说白了,他们没有生命,却具有生命独有的行动力。但是我们眼前的这位,不仅有着行动力,似乎还有着某一种智慧。不管太乾如何变招,他都死死防御着自己的正面,不给太乾任何可乘之机。   太乾的几番抢攻,都被逼了回来。其实我明白,如果是公平一对一的话,十个这样的粽子也不会被太乾放在眼里。但是粽子牢牢抓住了我,导致太乾投鼠忌器。眼见抢不到粽子身后,金锁也冲上来帮忙了。可是粽子展开双臂,抡圆了我,防御范围达到了几米,两个人一时也没办法近身了。   这孙子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抡着我这一百二十多斤的重量丝毫不见减弱。一想也是,他此刻已经是死人了,死人已经没有了活人的体征,何来的体力耗尽呢?   我就像坐着迅速旋转的转椅,胃里的东西随着旋转加速度都跑到了嗓子眼儿上,大脑里晕晕的。经历了这么多,遇到过多少次的险情,这一次,是从未有过的眩晕感觉。金锁啐了一口:“操你大爷的,看你家锁爷的绝学——滚地葫芦!”说罢,金锁纵身趴在地上,一路打滚儿贴了上来。   粽子发声喊,竟然将我像是锤子似的朝着金锁砸下去。当我们俩撞在一起的时候,同时发出了一声惨叫。说实话,回想当时的场景,我们俩居然谁都没死,也不知道该说他命大还是我命大。   太乾见有机可乘,迈开大步,挺剑杀来。粽子一抬手,我又朝着上方飞去,向太乾砸过去。太乾急忙半空转身,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而就在此时,却听得粽子一声怪吼,抓住我脚腕的手松开了。我头下脚上地砸向了地面。多亏太乾反应快,飞身扑来,抱着我滚开,这才避免我收到更大的伤害。好容易从粽子的手里逃脱出来,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一张嘴,就有鲜血往外冒。我缓了一阵儿后,只见粽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身后的那条尾巴已经断开了,不住地冒着鲜血。   金锁虚脱地坐在地上:“哎哟我的妈呀,总算是摆平了,要说还是咱们的面瘫侠和小丫头厉害呀!”   认识金锁这么久,从来没见他称赞过谁。不过经历了这样一番恶战,可以听出他的语气是由衷的。我看了看胡嫣梦,她神情凛然,秀眉微蹙,而粽子倒下的地方,又插着一把飞刀。看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了。   我咳嗽了两声,吐了两口血。太乾森然道:“肃清怪物,冲出去!”   脚下的腐肉有频率的跳动,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金锁也是遍体鳞伤,肖九天就不要指望了,只有太乾和胡嫣梦能指望了。但是,不管两人如何奋战,这个巨大的腐肉仿佛可以衍生出无数的“触手”那些肉色的怪物层出不穷。金锁喊道:“这节奏不对呀!用炸药炸他娘的!”   炸药?哪里还有什么炸药?我又咳嗽了两声。这块腐肉硕大无比,怪物一个接一个,这样打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太胡二人再厉害也是人,终有力气耗尽的时候。金锁提出的用炸药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之前我们两次动用炸药,随身携带的炸药量早已经用完了。这个时候从哪里去找炸药呢?   我焦急地望着眼前的局势。胡嫣梦的飞刀也已经告罄了,背后被怪物撞了一下,摔倒在地。太乾护着她,送到了我们这边。我的目光不停地游移,想看看现场究竟有没有能用的。突然,我目光锁定在了一样东西上,叫道:“炸药,我们有炸药!” 第四十二章 上船   我目光死死锁定在了氧气瓶上,那是之前石头强拼死带下来的。我们赶紧过去,金锁说道:“炸药有了,我们没引信啊!”这也是个情况,氧气爆炸,需要有火源。我抬起头看了看洞穴:“那里,应该有石头强的枪或者打火机!”胡嫣梦说道:“我去!”洞穴里保不齐还有怪物在,石头强就是在那里遇袭的,眼下,胡嫣梦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我只好叮嘱她多加小心。   为了能让计划顺利进行,太乾独当一面,一个人成功拖住了所有的怪物。胡嫣梦顺着登山绳爬上了洞穴,大约十多分钟后,她下来了,不仅腰间多了一把枪,还带了两个氧气瓶下来。一个娇弱女孩儿的身板,真不晓得她哪里来的力气。   这时候,墙壁的裂缝处出现了涓细的水流。我心一沉:不妙,这是石塔要塌的节奏。在百米深的水下,压强不弱,石塔随时可能被压碎。到时候,海水涌进来,我们必死无疑。我算了一下,现在一共有四个氧气瓶可用,我们炸掉一个,还剩三个,两人共用一个,勉强可以逃出去。   胡嫣梦还要上去拿,我拉住她:“来不及了,我们把氧气量最少的留在这里。金锁,戴上肖九天,我们走!”   一路上,有怪物不时地探出来。它们就像是这堆腐肉的手和嘴巴,随时随地都能冒出头来。多亏了太乾,我们才能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楼梯口。太乾手起刀落,斩杀了楼梯的两只。其实其中一只已经被我封了嘴,实在没必要。不过想到一会儿引发的爆炸,也许对它们来说,现在这样是种解脱。   胡嫣梦拔出枪,看着我们:“只有三发子弹了,谁来?”我们面面相觑,虽然说我玩过枪,但是距离这么远,而且氧气瓶随着腐肉上下移动,这种局面于我而言,堪比移动标靶。金锁我是了解的,这小子开枪一向是凭感觉,而他的感觉从来没准过。太乾冷静地说道:“我来。”   他接过了枪,在手里掂了掂。这小子一向玩冷兵器的,我还没见他开过枪,我甚为担忧地问:“行不行?”   太乾拉了枪栓,淡然说道:“试试看吧。”   试试?这玩意儿有试的吗?刚说完,就听得耳边“砰”的一声,子弹呼啸而去,却打在了腐肉上。太乾举着手臂一动不动,连神情都没有变化,就像是一尊石像,身子一晃,第二枪射出。这一枪,偏离了氧气瓶一点点。金锁连叫可惜。   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了。这时候,墙壁四周的裂痕越来越大,冰凉的海水没过了脚腕。太乾岿然不动,第三枪射出,“轰隆”一声巨响,空间内升起了腾腾烈焰。腐肉痛苦的抽搐——成啦!   就在爆炸发生的同时,整座石塔开始剧烈摇晃,我们急忙整理装备,太乾单独一个氧气瓶,负责在前面开路,我和胡嫣梦共用一个,金锁和肖九天用一个。金锁一百个不高兴,叫着不公平,他要和胡嫣梦共用一个。   但是我受伤不轻,没办法照顾肖九天。说两句闲话的功夫,海水已经没到了腰间。干脆,金锁单独用一个,在前面开路,太乾和肖九天用一个。就这样,金锁勉强同意了,我们仔细凝视着海水灌入的情况。   “喀拉拉”,一面墙壁出现了一个大洞。海水像是白色的长龙,舞动游进。我们深吸一口气,扎进了水里。顺着下面几层中出现的洞口,游出了石塔。当我们回头望去的时候,石塔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倾斜,缓慢地倒下。若不是我们逃得快,非得给焦将军殉葬不成。但是一出石塔,我们就遇到了麻烦,因为随身携带着满满的珍宝,分量太沉了,我们根本游不动。反而有下坠的趋势,危机中,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除了鹿角等重要物件外,我咬牙将一背包的珠宝扔了下去。万一死在这里,有再多的珠宝都是白搭。   但是金锁死死抱着,就是不撒手。本来他是带路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在我们下方五十米左右了,我们游过去让金锁丢掉,金锁拼命摇头。我看了看所余氧气量,再这么耗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儿。我毫不客气地上去解下金锁的背包,金锁还在反抗。太乾过来一刀斩断了金锁的背包带。金锁的眼镜瞪得溜圆,但看得出,他没脾气,也不敢发怒。真惹怒了太乾,十个金锁也不是对手。   没有了重量的束缚,我们的上升速度加快。但是我全然没有注意到,太乾落在了最后。   当我们钻出水面的时候,重新见到了耀眼的阳光与蓝天,内心的压抑宣泄而出。我和胡嫣梦相拥而泣,这次真算得是死里逃生了。金锁一出水就破口大骂:“操,傻逼面瘫侠,毁了老子的发财路!”   我只好劝导他:“算了,要不是太乾,你小子这时候早就喂鱼了……咦,太乾呢?”我一回头,赫然发现了太乾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小子没浮上来!我一个猛子扎下去,只见距离水面二三十米深左右,有两个人影晃动,我戴上氧气瓶游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肖九天已经挣脱了绳索的束缚,正在跟太乾在水中搏斗。这小子的本领本就不在太乾之下,而且他这时候有氧气瓶,太乾确实憋着一口气,自然而然就落了下风。我冲上前去,将呼吸嘴塞到太乾嘴里。太乾大口地吸了两下,然后塞给我,指了指肖九天,做了一个前后包抄的手势。我点点头,游到了肖九天的前面,肖九天直接扑了过来。太乾见机,从后面抱住了他两条腿。肖九天惊怒回头,我趁机夺下了他的呼吸嘴。当肖九天回头看我的时候,太乾上去骈出二指,在肖九天的后颈点去,肖九天两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我们这才急匆匆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时候,胡嫣梦拉开了烟雾棒。应该说,她这次做的教官是十分合格的。我们全然没有顾虑到潜水后的出水点与落水点存在偏差,要不是胡嫣梦,游艇很难发现我们。   当眼镜站在船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中明显出现了惊恐的神情,但他还是放下了绳索,我们一一上了船。眼镜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情,笑眯眯地说道:“哎呀,过位老丝不简单不简单,在下系佩服济济。”   我冷笑道:“老丝,偶没有洗,你系不系很系望啦?”   眼镜一愣,满脸堆笑:“老丝平安,偶当然系望啦!”妈的,这老油条相当精明,懂得用口音来遮掩尴尬。   金锁一肚子邪火没处撒,一把就薅住了眼镜的衣领:“我说你瞎哔哔啥,我问你,闫美是不是想弄死爷几个?可惜锁爷命大,就是不死,倒是闫美的人,全都捂里面了。告诉你,老老实实带我们回去,爷会亲自找闫美那老毒妇算账。不然的话,锁爷就辛苦一下,一抬手,把你扔海里喂鱼!”   眼镜脸上现出了惶恐的神情,摆着手说:“不敢不敢,过位老丝尽管吩咐,尽管吩咐。”瞅他的神情,错愕中带着恐慌,似乎不明白胡嫣梦和太乾还有肖九天是从哪里来的。   对付这种笑面虎,有时候金锁这种江湖体系比一般手段要好很多。眼镜果然吩咐开船,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驶去。我的身子虚弱到了极点,上了船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烧,晕晕乎乎的。   胡嫣梦一直在旁边照顾我。朦胧中,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毛爷,毛爷?”声音由远及近,从门外到舱内,是金锁。胡嫣梦迎上去:“晕着呢,一直高烧不退。”金锁笑着说:“正好儿,我呀,让他清醒清醒!”说着,他坐到了床边:“毛爷,我刚才去了马洛时的房间,发现了这个,你看!”   他伸出一只手来,手指上挂着一枚钥匙扣。可是我的思维混乱,神志不清,根本看不清楚这个钥匙扣的模样。   金锁笑了笑:“还不醒?那好,我跟你说哈,这个钥匙扣上印着一行字,是X研究所成立留念。”   这句话一说完,我竟然真就冒了一身的汗,嚯的一下坐了起来。我一直不相信一句话可以治好一个人的病,就像当初陈琳的一篇文章治好了曹操的头疼病,但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由得不信了。   在石塔中,马洛时临死之前的那句话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他说他病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前,我们都成功了,他却失败了,这是什么意思呢?似乎有关我的一切谜团都发生在了二十年前。但是按照我现在的年龄算,二十年前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怎么会跟一群素不相识的大人有交集的?   出了一身汗后,我的病情有所缓解,一个人坐在船头思考着这些。金锁见状,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虽然这个人平时不大靠谱,但是这时候有人帮忙参谋一下也好,说不定可以打开一个新思路。没想到,金锁说了一句话:“这还不简单,你问一下你爸妈不久清楚了吗?你回趟家,推门就问:‘妈,我是亲生的还是充话费送的?’搞定,多简单!”   我对于这个提议哭笑不得,得有多脑残的孩子才会问这话啊。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将来我有了孩子,敢说这句话我打死他!我问金锁,在马洛时的房间有没有其他的发现。金锁摇摇头。我不甘心,披了件衣服亲自去了那个房间。   闫美的财力雄厚,给我们这次行动的配备也是一流,虽然这艘游艇小了一点儿,但是房间内的设施一点儿不差,每个人都是单间,各种电器一应俱全。我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金锁哂笑:“毛爷,你不放心我吗?咱摸了多少的斗了,还摸不清一个房间吗?”   我一想,问金锁:“马洛时是哪里人?” 第四十三章 转变的秦天爵   金锁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此一问。说实话,马洛时是何方人士,跟我所要追寻的事件真相关系并不大。只是我现在已经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引导我去寻找真相,手边所有的一切线索,我都不想轻易放弃,总觉得一些事情会是关键。   金锁挠着后脑勺说:“这件事,我会去查。”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毛爷,依我看,咱们还是得先想办法找秦天爵赎回甘爷才是。”   秦天爵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跟闫显疆父女都或多或少有关系,我问金锁对于那半只鹿角怎么看。金锁“嘿嘿”笑道:“你是不是觉得秦天爵是不可能冲着这件东西去的?“   我摇摇头,说:“那倒不是,这半只鹿角我也不清楚它的用途。要是从它的收藏价值看,充其量是一个宋末元初的物件儿,虽然也值点儿钱,但还不值得姓秦的费这么大的事。”   金锁摸着下巴:“对,我认可你说的。秦天爵在福建可以只手遮天,他要是想搞这东西,甭说是宋末元初了,就算是夏商周的也不在话下啊!”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了。我的脑子里一只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良久,我才说道:“这样,咱们上岸后,养好伤,你带着肖九天去云中楼。”   “那你呢?”   “我会带着太乾去找秦天爵。”这一节我想过了,既然太乾帮了秦天爵这一次,也许我们之间好说话。   “好吧。”   当游艇晃晃荡荡靠岸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眼镜对我解释说,这是因为最近严查,所以速度不得不慢下来,深夜登岸。我原以为上岸后,会像电影中演得那样,从山石后闪出一队人来,拿枪指着我们,然后闫美态度嚣张地出现,对我们阴笑着:“久违了,张一毛。”但是比较意外,迎接我们的只有海风。我诧异地看了看眼镜,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闫美。后来胡嫣梦对我说,上船后,太乾一直盯着眼镜,他根本没机会下手。   这段时间不是在水里泡着就是在水上漂着,真正踩到陆地上,才让人心里踏实下来。金锁架着我,太乾押着肖九天,胡嫣梦对眼镜说道:“好了,就送我们到这里吧,你回去之后知道怎么说吧?”   眼镜连连点头哈腰:“资道资道,偶就缩,过位老丝葬森海底……”   不知道为什么,当眼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憋不住笑了。而胡嫣梦和金锁也不禁笑了。这种笑更像是一种宣泄吧,令人心情大快的那种。我说道:“不用,你就照实说吧,告诉闫美,有什么事情尽管冲我来,我接着就是了!”这句话说得真是豪气干云,其实当时我就是脑子一热,有太乾和胡嫣梦两大高手在,我又何必怕闫美这个一个女人呢?   这次的“油里滚”滚得真是遍体鳞伤,我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医生很好奇,断了三根肋骨的人是如何走到医院的,而且身上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医生还很好奇地问我是不是出了车祸然后被人打了。我只好点头称是,总不能说自己失去倒斗了呀。   一个星期后,金锁就出院了,按照约定,他带着肖九天先回了景洪。而太乾则在医院里陪我,不过胡嫣梦甚少出现了,除了两天前来过一次,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出现。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总是试图理清整件事情的思路,却发现这些杂乱的线索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线团,怎么都理不清。我尝试让太乾帮我整理,毕竟两个人说这话理清楚一件事情要比一个人死钻牛角尖容易得多。可惜这小子根本不怎么说话,不是一个人看着窗外静静发呆,就是自己戴着耳机在那里听音乐,通常我说上一天,他也就回应两三句。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医院的黑心,距离我出院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这一天,秦天爵来了!我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是有一定的思想准备的。眼镜回去后,必然会将我们生还的消息告诉给闫美,闫美知道了,秦天爵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当一个人的势力极大,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秘密。   秦天爵进来后,很随意地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摘下宽大的墨镜盯着我看了半天。这一次再见面,我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也不心虚。反正他与闫美之间,未必有一个是好人。既然都不是好人,那么跟谁打交道都是一样的。何况我自己身上也不干净,还需要计较那么多吗?   看着看着,秦天爵笑了:“哈哈哈哈,行,你还真行,哈哈哈哈……”笑了好半天,他才说道,“我前后前找了那么多人,你还是第一个能活着逃出来的,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另一张床上听歌的太乾,翘起大拇指指着太乾对我说:“这哥们也是个好手啊!有的时候我倒很羡慕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高手帮你?”   我情绪很稳定地说:“不是帮我,我们是互助。”   秦天爵掏出雪茄来,点了一支,说道:“行啊,咱也不废话了,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吧。”看得出,这人一向嚣张霸道惯了,伸出手来就要。仿佛天底下的人都欠他似的。   我问道:“我表哥呢?”   秦天爵忽然又笑了,这次他就像是看着马戏团的猴似的看着我,左右摇晃着身子笑,足足笑了几十秒才停下来,说:“喂,你真以为我是冷血杀手啊,我求财不求命啊。甘爷也是道儿上响当当的人物,我怎么可能杀他呢?”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站在背后的段和枫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并把手机递给我。   我茫然接过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秦天爵给我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我这才将手机靠在耳边。“喂,老段?”手机接通后,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喂,老段吗,说话呀!”   我极力压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颤抖地说道:“喂,二哥。”   “卧槽,一毛!你活着呢,卧槽,真的……我……我他妈还以为你死了呢!你在哪儿呢?是不是跟秦老板在一起呢?你怎么样啊,身上没少什么零件吧?……”   二表哥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但是我却读不懂秦天爵这个人了,表面上阴险狠辣,数次与二表哥为难。但是为什么又放了他呢?   秦天爵看着我一脸懵逼的样子,笑着说:“是,我这个人呢,大老粗一个,读书少。曾经啊……算了,不提了,说当下。我承认,我的脾气是不好,所以才打了甘爷,我道歉。不过,这位兄弟!”他指了指太乾,“答应下水后,我马上敲锣打鼓地送甘爷回了云南,怕闫美那个贱人找茬儿,我是派人护送了一路呀。呵呵,还算是平安,没出什么事。”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你看,我又跑题了,得嘞,人我是平安送回来了。我要的东西,你也该给我了吧?”   我说道:“秦老板,你平安送回我二表哥,我由衷地感激,真的。但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是关于我个人身世的,想请你帮我回答。”   秦天爵很爽快,大概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他的心情大好:“尽管说。”还递给了我一只雪茄。   我接过来,却没有点,问道:“秦老板,你知道孙圣石这个人吗?”   秦天爵吸了一口烟,毫不隐瞒地点点头:“以前我找他帮过忙。”   “是去内蒙的一座古墓吗?”   秦天爵怔了一下,摇头笑道:“不是,那时候我没起家,只是让他找了一个清朝的古墓,随便翻了翻,最后……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卖出去的钱还不如孙老头儿自己的佣金高呢。”   看着秦天爵为自己辩解的表现,我的内心却不大相信这个说法。秦天爵属于那种凡事不肯多说的人,只要是重要的事情在他嘴里都是点到为止。这一次说了这么多,我反倒对事情的真相有了怀疑。但是我不动声色,秦天爵有意隐瞒,即便我追问到底他也不会说出真相的。何况这是他的地盘,虽然目前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也不能得寸进尺。给予一定的尊重,哪怕不是发自内心,这就是跟恶人相交的准则之一。   我又问他:“闻天崖呢?”   “哦,你也知道闻天崖?”秦天爵的语调十分平静,脸上也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闻教授很不简单啊,我一开始是想请他来着。”   我没有见过闻天崖的样子,但是估计他跟闫显疆的年龄差不了太多,找这么大年纪的一个人下海进入石塔,这未免有点儿儿戏了。忽然,秦天爵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什么,竟然转移了话题:“好了,回答了你三个问题。在福建,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个人逼问呢,哈哈。把东西交给我吧?”   我叹了口气,刚说了:“东西就在……”躺在一旁的太乾忽然说道:“我还有几个问题。”缓缓摘下了耳机。我微微惊讶,秦天爵也很吃惊。   太乾坐起来,问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四十四章 X研究所的秘密   这个问题开门见山,没有比这个更直接的了。但是我不明白,二十年前的事情跟秦天爵会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只因为他是那支进入昆仑山科考队的赞助人吗?其实一开始我也想很直接地这么问,不过秦天爵既然有意隐瞒,估计问出口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果然,听完了这话,段和枫向前跨了一步,看样子是想和太乾拼命,秦天爵的神情也变得很严肃了,不再是一只笑面虎的表情。秦天爵看着我,语调十分冰冷:“东西呢?”   太乾说道:“东西不在他那里,说出来,我给你。”我一听这话,本能地朝自己床下看去,自从入院后,这只鹿角一直放在了我的床底下。那个军绿色的背包还在,看来太乾不过是想诈一诈秦天爵。这个面瘫侠,平日里不怎么说话,没想到说起谎话来,也有一套。   秦天爵眼神中突然射出了一道精芒。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但考虑到太乾的身手,相信吃亏的不会是我们。秦天爵应该是见识过太乾本领的人,他的眼神随即有所收敛,只是微微叹口气,看着我们两个,说道:“我在福建,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停了一会儿,他说道:“最后一次,我说出来,你把东西交给我。”   我捏了一把汗,太乾的功夫不用说,但是跟秦天爵这种人打交道他完全没有经验,万一惹怒了对方,功夫再好也挡不住枪啊,何况我们只有两个人,对方可是千军万马。幸亏,太乾听后,点了点头。我长舒一口气。   秦天爵冲段和枫一扬下巴,段和枫出去了,病房内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秦天爵说道:“二十年前……我那死鬼老爹白手起家,生意已经非常大了。在一次企业周年典礼上,也不知道是谁,请来了闫显疆这个老鬼替我们家的企业题字。在中间休息的时候,闫显疆突然提出了昆仑山的科考计划,唉,也不知道我那死鬼老爹脑子是不是秀逗了,竟敢同意了!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这个故事应该是非常笼统了,笼统的没有前因后果没有经过高潮……相较之下,我倒有点儿怀念金锁的评书了。假设秦天爵所说的这一切是真的,那就存在了一个疑问。按照肖九天日记上的说法,他们曾经就某一研究课题申请过相关的经费。这种大规模的,集中了多专业专家学者的科考行动,是很少会有私人赞助的。而且二十年前,虽然经济发展得到了长足进步,但是鲜有人拿出这么大手笔去赞助一支广告效果不太明显的科考行动。秦天爵的父亲白手起家,能够坐拥福建的经济江山,绝非侥幸。这么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可能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吗?我表示深深的怀疑。   而且,我坚持我此前的看法,科考队进入昆仑山已经被换成了另外一只队伍。他们的目的极可能是倒斗,而非所谓的科考。但是此后不断出现的活生生的闫显疆及闻天崖等人,似乎有说明了这支队伍没有遇害。既然没有遇到生命的威胁,也没有不可阻挠的天气因素等……为什么,以闻天崖为首的科考队没有到达昆仑山呢?为什么研究所的成员之一(甚至极有可能是科考队一员)的肖九天会出现在石塔中呢?我有一种预感,随着距离真相越来越近,我心中的疑团却变得越来越多了。   秦天爵笑了:“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都不想回想了,总之,后来我死鬼老爹挂了。闫显疆回来后,想霸占我死鬼老爹的公司,便把他女儿嫁给了我。后来……总之感情崩了,在一起也没意思,干脆离婚了。”他刚说完,便向太乾伸出了手。   太乾冲我点点头。   我不情愿地说:“东西在床底下。”   秦天爵弯腰看了看,亲自撅着腚把背包拽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把背包放在桌上,拉开了拉链,表情瞬间变得呆滞,伸出了颤抖不止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只鹿角,眼睛居然还湿润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终于……终于……终于……”他连说了三个“终于”,两只手不住地抖动,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从背包里捧出了那只鹿角。   我不知道这东西对于秦天爵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我一脑袋的问号,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太乾。太乾却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对于这一切,仿佛都漠不关心。   也难怪太乾会这样,他所有追寻的,不过是自己父亲太恪剑的行踪;我索要查找的,确实有关我的身世之谜。当晚,趁着太乾去洗手间的空当,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父母在电话中无非是老生常谈,让我注意安全,保重身体,我三番两次想开口询问……却始终无法开口。问自己父母自己是不是亲生的,这得是多傻缺的人才能干出的事情。末了,父母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我说生意上最近很忙,等抽出时间吧。父母很失望地“哦”了一声。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躺在了床上,翻开了肖九天的日记。这本日记因为长期被水浸泡,字迹早已模糊,得不出更多的信息。但是可以肯定,肖九天在石塔中的表现,已经不是一个人类所拥有的。我以前看过相关的报道,当一个人脱离现代社会的时间过长后,他就会失去原有的一些基本行为能力,比如语言、比如社交等。肖九天在那里困了多久,这么长时间又是怎么过来的,我无从得知。也许,肖九天有一天变回正常人之后会亲口说出这一切,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   在医院继续修养了一个多月,我这才出院。这期间,还真得感谢秦天爵,为了感激我们找到了鹿角,在医院的开销都是由他来的,主治医师也是他亲自点名的。要不然我们人生地不熟,加上高额的医药费,恐怕我一年的生意都得搭进去。奇怪的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闫美并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是她放弃了还是另有所谋呢?不过有太乾在身边,我也没有像那么多。胡嫣梦如同以前一样,消失不见,我甚至来不及管她要一个联系方式。   “走。”太乾收拾好了东西,我们一同回到了景洪。当再次回来的时候,打开店门,里面已经是积尘遍布。自从八百媳妇古国的事情后,我心思大多不在生意上了,反倒跟着金锁成了一个倒斗的。尽管这种经历大出处于被逼无奈。   我简单擦干净了两把椅子,让太乾坐下,自己则坐在了电脑桌前搜索起了有关于X研究所的一些信息。其实关于这个钥匙扣上的提示,我还是有一定疑惑的。这枚钥匙只是很陈旧的那种黄铜钥匙,钥匙扣是一枚枣红色的塑料薄片,上面用烫金的文字印着“X研究所成立留念”几个字。X是代号还是真实的研究所名称呢?我经常看一些悬疑小说和电影,那里出现的X是一种未知,代表着神秘与无解,如东野圭吾的《嫌疑犯X的献身》。我不明白研究所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从搜索引擎中输入“X研究所”这四个字,弹出的条目大多是无甚紧要的小说、影视剧等,跟我要找的东西天差地别。为了细化一些,我又加入了内蒙的限制条件,成为了“内蒙X研究所”,敲下回车键。这一次却有了一个收获。   有一篇发表在了国内某著名论坛的帖子,题目是《一个内蒙人的真实讲述:神秘的X研究所》。这个论坛有非常系统的划分,诸如这篇帖子所归属的版块叫鬼话连篇,看上去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我急忙点了进去。帖子的内容如下:   大家好,小弟初来乍到。这几天见各位老大都讲述了自己经历的一些事情,作为拜山贴,小弟也来讲一讲自己小时候所经历的一件真事好了。   我出生在了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下面的一个小山村(名字很拗口,但为了证实本人说的都是真实的,只好如实记录,望各位老大海涵)。小弟是八七年生人,家里是以游牧业为主。那个时代,内蒙古的很多地方都保持着游牧的习惯,所以也算是居无定所了。不像现在,是为了大搞旅游业。而我的这次经历,应该是就是因为游牧才撞上的吧。   说起来,那时候是小学的暑假,具体时间哪一年我忘记了,见谅,时间太久了。我跟着家人当时到达了乌兰哈达附近的时候,看到一群人正在那里工作。那时候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看他们拿着三脚架似的东西,我还以为是在照相,当然现在知道了,人家那是在测绘。   小孩子当然觉得好奇了,我就站在旁边看着,结果,有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过来给了我一颗糖果,现在都觉得那颗糖很甜。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比如这附近有没有跟火有关的什么的,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火是大草原的大忌,我就记得说没有了。   后来的事情就很奇怪了,内蒙古的游牧其实就是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我们没有目的地,哪里有肥沃的土壤和丰足的草料就去哪里。可是,这十几个做测绘的人,一路上都跟着我们。两三天后,大家都很熟了,我父亲就招待了他们。大门大人谈话,我从来不听的,都是那个漂亮的大姐姐跟我玩。   一个星期后,我们才走到了一片丰盛的大草原。父亲说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儿,喂饱了牛马。那群做测绘的就跟我们分道扬镳了。我以为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很远,就自己爬上了一处高岗目送他们远去。但是没想到,在我能看到的最大范围内,发现了一个小建筑的黑影。他们全都进了那里。   第二天,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悄悄骑上了一匹马,朝着那个黑影跑去。常言道:“看山跑死马。”大草原上的一个小黑点儿,往往要跑上一天。一直到太阳西沉的时候,我才跑到了那座建筑前。现在想一想,为什么自己当时非去不可呢,可能是我真的有点儿喜欢那个大姐姐了。   我抬头看了一下,建筑的门口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小时候不知道那是字母,以为是叉研究所。长大了我才知道,应该是“X研究所”。 第四十五章 凶杀现场   从这篇帖子一开始,看到现在,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应该有的信息,我很好奇作者为什么将它归于鬼话连篇,这种文章,应该归于情感类嘛!也难为他小小的年纪惦记上了送给他糖吃的那个大姐姐。尽管疑虑重重,但我还是接着往下看,说不定后面会有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听到这个名字很奇怪是吧?我也是最近回想起来这件事情觉得蹊跷得很。一个研究所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这个名字。但是更蹊跷的事情还在后面。我当时小嘛,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忌讳什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去了。有人一定会说我吹牛,研究所的大门能随便进吗?我既然说了实事求是,就一定会如实地写,不,应该是记录。当时的的确确没有人拦我,我就这么进去了!   可是,我进去后,上下三层楼我都走遍了,也没有发现我要找的大姐姐,连一个人都没有。当时都是傍晚了,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楼里面走着,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情景想象一下,够瘆人吧?   我想是不是人都在屋里,我就推开了一扇门进去了,发现这个屋子有三张办公桌,六把椅子,都是面对面的布局,桌子上有一些图纸,我也看不懂,就记得有一张纸上画了一条龙,没细看。这时候,我还发现了窗台上放着一架望远镜。这可是稀罕东西。我当时鬼迷了心窍,拿着望远镜离开了。我知道,很多人会骂我,说我偷人家东西。但我连当年这么不光彩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就可见我要说的一切都属实!   拿到望远镜后,我就骑马离开了,时不时还会用望远镜回头看看研究所,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之前遇到的那十几个人,竟然有说有笑地从研究所里出来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看,没错,从穿着到长相,就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些人,就连那个大姐姐也在。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虽然见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但我没有害怕,我当时以为我上一楼,他们在二楼,我上二楼,他们在三楼……就这么错过了。   不过我失踪了一整天,回家就挨了顿胖揍。我以后不敢再去研究所了。我爸还问我望远镜哪儿来的,我编了个谎话说是大姐姐送的。以后的日子里,我就一个人跑到高岗上,用望远镜偷偷地瞄着研究所的方向。没想到就是这一看,让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件大事!   我记得那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这群人来到了河边,草质好的地方,是肯定会有河的。我正举着望远镜看着,突然,我看到一个人拔出了一把刀,是那种很纯正的蒙刀。他们都站在了河边,面对着河。只有大姐姐是背对着河边,面对着这群人,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我终身难忘的事情——我目睹了一场杀人案!拔出刀的那个人恶狠狠地一刀刺向了大姐姐。大姐姐倒在了地上,但事情还没有完,这个人又把刀交给了下一个人,那个人上来也砍了大姐姐一刀,再把刀交给了下一个人,那个人也砍一刀……一共砍了几刀,我没有数,但是十几刀是有的,然后最后动手的两个人就抬起大姐姐的尸体将她扔到了河中。我吓得不敢动,连哭都不敢哭。其实我距离他们的位置还很远,他们完全看不到我。我想,这就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恐惧吧。   这些人做完这一切,每个人的身上都染了血,他们就在河里洗干净,然后走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醒过神儿来,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急忙跑回去,把这些情况告诉给了我爸。但是我爸不相信,觉得是我这个小孩子胡说八道,我闹了半天,我爸才不耐烦,说第二天去看看。   第二天,我爸叫上了我的叔叔和几个邻居,按照我说的方向去找他们了。到了研究所前面,正赶上那群人出来。但是我吓得魂儿都没了,因为,我眼睁睁地看着死在乱刀之下的那个大姐姐竟然活了!就在那群人里面,有说有笑的!她还主动上来给我糖吃。我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只说是碰巧路过,就过来打个招呼。   你们一定有人会说是我看错了,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另外,这个大姐姐有没有同胞的姐姐或者妹妹,我也不清楚,因为这件事之后,我爸不仅打了我一顿,还带我离开了那里,此后再也没去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虚岁三十了,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感到不寒而栗。本人可以留下个人真实的信息,有什么怀疑,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在帖子的最后,留有一个叫白业的名字,后面还有一个手机号。   看完了这篇帖子,我笑了一下,像这种自称见鬼的帖子在网上随手一搜都是一大把,但是像这种在帖子最后留下联系方式的可谓少之又少,到底该不该相信呢?我坐在椅子上,心想不妨把手机号记下来,万一去内蒙的话,说不定可以靠此人的回忆,找到当年X研究所的位置。我存好了手机号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回头去看太乾,他正拿着上次我从察合台汗国古墓带出来的漆雕盒仔细端详。很少见他这么认真的看一样事物,我说道:“察合台汗国的古墓里带出来的,你不都看过了吗?”   “还有用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我这么一句。   我愣了一下,说:“你喜欢就拿去吧。”   太乾想了一下:“带上吧,兴许有用。”他所说的带上吧,自然是想着去内蒙的时候戴上这个盒子。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到时候装备肯定少不了,也不多这个小盒子了。于是点了点头。   “毛爷,伤好啦?”金锁笑靥如花地进来了。   我笑道:“哪儿那么容易啊,不过走路是我没太大问题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金锁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没有擦拭的椅子上,毫不在乎:“你交代给我的事我都搞定了,肖老头儿安全送达,还有几个伙计盯着,你就放心吧。”   我问他有没有找大夫给他看过。   “联系了一个,看了看,说是长期与社会脱节了。这种情况,一两年就能得个自闭症,要是时间长了,不识字、不认人、不会说话这些就属于一种非常极端的情况了,没十几年的功夫也不行。哦,对了,他还瞎了。”   “怎么会瞎了?”   “这得怨咱们啊,从水里出来,一下子见到阳光,他也适应不了,把视网膜给烧了。”   我沉默了,这种情况不能说不存在。但是我没想到肖九天的情况会这么严重,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适应黑暗?肖九天似乎给出了答案。   这时候,太乾说话了:“去看看他吧。”他似乎能看出我的心思。   我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去内蒙也不可能说去就去。以前看一些小说,比如盗墓小说,经常是说走就走,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试想一下,我们及时是去野外生存或者是自驾去西藏,也需要十几天甚至几个月的筹划准备,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所以,我宁可自己养一段时间伤,顺便采购装备。   当金锁开着车载着我们在山路中穿行,我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时光,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情,我可以给各式各样的人充当导游,可以自己偷猎一些珍贵的野生动物。有的时候虽然也是提心吊胆,但绝非像现在这种愁肠百结。   一路颠簸后,我们到达了雨林的外围。再往里就没有路了,只好是弃车步行。别看这个地方危机四伏,胜在安全。这样的地方,外行人根本进不来,甚至在本地人的眼中都是大忌。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雷子才会在外围展开搜索。   我们在雨林中穿行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来到了一处石头垒起的碉堡前。这处碉堡是过去小日本修筑的,四四方方,据说是为了封锁中国远征军的归国路。只不过小鬼子惨败,加上这里地处偏僻,物资补给送不进来,没多久就荒废了。当地传说,这里的小鬼子二十多人,撤走的时候都是在了雨林里,没一个活着出去的。   这里尽是参天大树,绿荫掩掩,很好的保护了这座碉堡,乍一看都很难发现。这鬼地方,十年八年都不见得有人来。金锁带我们进去后,守在门口的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点头哈腰:“锁爷。”   金锁点点头,冲我们一伸手:“这是毛爷,这是乾爷。”   黄毛又十分恭敬地叫:“毛爷,乾爷。”   我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这种人对金锁态度这么规矩,不用说,一定是他的小弟了。我问他,肖九天这几天怎么样。   黄毛说,很老实,不喊也不闹,就是一个人坐在床上,一呆就是一天,一动不动。   我们这才拾级而上。碉堡一共上下三层,底层有一个黄毛守着,二层是存放食物和水的地方,看样子十分充足。金锁拍着一袋大米,自豪地说:“怎么样,够撑个一年半载了吧?”金锁虽然平时满嘴跑火车,但有些事情办起来还是十分靠谱的。小日本当年就是吃了补给的亏,金锁这次做得十分到位。   我也大方地说:“回头算算多少钱,兄弟给你担一半儿。”   金锁笑着说:“那敢情好,干脆这样吧,你就从你店里匀件儿货给我就行了。”我们俩开着玩笑,一路上了三层。 第四十六章 深夜遇袭   三层的空间很大,却被各式各样的东西挤得满满当当。一张上下铺,下铺上躺着一个伙计打瞌睡,另外左边还架起了一张吊床,一个人在那儿玩手机。这鬼地方都没有信号,也就是找个心理安慰吧。我们一上来,吊床上的伙计马上站起来了:“锁爷,毛爷。”这伙计我在金锁的店里见过,长相斯文,还以为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没想到也不干净。   金锁点点头,扭头看着另一个伙计,眉头皱在了一起。长相斯文的赶紧说:“昨天夜里盯了一宿。”金锁这才没有发火。还真看不出,他平时对自己的伙计这么严格。   正对着我们上来的楼梯口,有一张硬板床,就是简易搭建的那种,支上了蚊帐。肖九天正坐在那儿发呆,俩眼瞪得直直的,像是魔怔了似的。我问道:“他现在能交流吗?”伙计摇了摇头:“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不喊也不闹,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一想也对,一个脱离了社会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恢复了社会能力呢?心中明知这一点,但我还是凑上前去,语气极度友好地说:“肖老先生?”   肖九天就像是老僧入定似的,纹丝不动。我又叫了一声,他还是不动。金锁猛地一跺脚,大叫道:“肖老头儿!”这一嗓子好似晴天霹雳,就连躺在上下铺打瞌睡的那伙计都被惊醒了,这个老头儿却像没听到似的。   我试着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皮都不眨一下,看来是真的盲了。我多少有点儿愧疚,但又一想,没我们救他,他指不定还要在石塔里困多少年呢。金锁问我怎么办。我说看这样,只有让他多接触社会,说不定能好得快一些,要不然天天困在这个碉堡里,跟在石塔里有什么分别?   我这也是个馊主意,谁也不知道肖九天当年的地位,但怎么也得跟闫显疆平起平坐了吧?这么一主儿,你给他丢到外面,非得引起巨大的轰动不可,到时候场面就更难以收拾了。想来想去,我们只有退而求其次了,给他拿了一些录音,什么类似于《天涯歌女》的老歌曲、京剧、评书、相声类的,希望他能从这些慢慢恢复一些以往的社会能力。我们就像是教一个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小孩子,让他从零开始学起。   从碉堡出来后,太乾忽然问道:“这里安全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肖九天的身手不在太乾之下,万一他要跑,凭着三个小角色,绝对挡不住他。我让太乾放心,这周围我们都布置了陷阱,就算肖九天逃出碉堡,也跑不了多远的。肖九天再牛,也牛不过老虎吧?我的陷阱困住一只老虎足足有余!   一天的忙碌结束了,各回各家。我本来想给太乾在我住的对面找一个宾馆,但是太乾不干,说在我的店里将就一宿就好。见他坚持,我也没有反对,只好遵从他的意思。好在我那把老式摇椅也不是吃素的,躺上去还挺舒服。擦拭干净,太乾就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我曾经数次想请人帮忙看店的,不过一直没抽出时间。这下好了,有了太乾这样的免费保安,我估计梦里都得笑醒了。我住的地方离店里不远,回到住处后,洗了一个澡,躺在了舒适的床上。顿感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很久不曾有过这样舒适的感觉了。   以前深山老林里玩命,都是为了嘴里的那口饭。真正闲下来了,最感激的还是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方式。我呈大字型躺着,双眼望着天花板,细细回想起了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从八百媳妇,到察合台汗国,再到石塔……历经了数次的生生死死,我做的是对的吗?我是一个刽子手,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在古墓里面对着那么多次的生死抉择,我都侥幸活了下来。都说恶有恶报,我突然有点儿后怕和庆幸了。比起梁世赞、石头强他们,我要幸运多了,下一次,我还能拥有这份幸运吗?   时至深夜,外面依然有车辆经过。因为房屋的楼层低,又临街。每有一辆车路过的时候,橘黄色的车灯都会将外面的影子映射到屋顶上。我看着这些影子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一划过,内心波澜起伏。这些树的影子,就犹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朝着我狂啸而来。我想起了在古墓中见到的那些罕见的生物,每一个都是那么的奇特。   这时候,我眼前一花,忽然有个影子盖住了我的脸。这是什么,外面有车停了吗?但很快,我就清醒过来了,这并不是什么车灯影射,而是实打实的,真真切切有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我竟然没有发觉!心惊之下,我急忙去拔枕头底下的刀。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我这种人,做的亏心事海了去了。半夜死了也算是死有余辜。正因为考虑到了这层关系,这才在枕头底下藏了一把藏刀,以防有什么不测。   我刚摸到冰凉的刀柄,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腕,一分力气都使不出了。这只手枯燥,满是摺皱,像是一双老人的手,但是哪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四两拨千斤的张三丰吗?我脑子嗡的一下,猛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还真就有一个老人能有这样的本事——肖九天!   这三个字蹦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老家伙不会是逃出来了吧?怎么可能呢?那个地方,凡是能走的路上都有我亲手设计好的陷阱,甭说是跟社会脱节的老头儿了,就算是只水晶猴子也出不来呀!   我挣扎了两下后,知道没有挣脱的希望,索性放弃了,我恶狠狠地瞪着他,问道:“你是谁?”   这人一句话都不说,反而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恰在这时,外面一辆车经过,在灯光的照射下,他手里的东西发出了一阵寒光——是把刀!   不等我反应过来,老人的刀已经如电光火石般狠狠刺了下来。我右手被牢牢按住,情急之下,下肢一挺,抬脚踩住了他的手腕。这样一来,他手里的刀也就刺不下了。老人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想到我能用这招。我趁此时机,左手摸进枕头下面,拽住了藏刀的刀鞘,猛然挥出。老人一惊,松开手向后跃了一步。整把藏刀都被我握在了手里,我缓缓抽出。   有了武器在手,我心中踏实了许多,这把刀有点儿分量,我觉得右腕有点儿疼痛,低头一看,手腕上竟然隐约有一圈乌黑的手印。妈的,这老东西下手也太狠了吧?要不是有外面的车灯,我都看不清。   我半蹲在床上,悄悄向后移了移,想要去开床头灯,没想到刚一伸手,那人就攻了上来。这么黑的环境,怎么打?我只能是就地一滚,下了床朝着门口跑。瞅这人的身手,我明显不是对手,除了跑还能怎样呢?   没想到,我刚跑到卧室的门口,对方突然像是移形换影似的跳到了我的面前,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我的胸口就挨上了重重的一脚,整个儿人向后摔去,倒在了床上。妈的,旧伤还没好利索,又添新伤。   我已经很长一段儿时间没有照顾生意了,自问也没有得罪过道儿上的哪位神灵,怎么就有人半夜潜进我家对我痛下杀手呢?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得先想办法脱身才是。我握紧藏刀,杀心也起来了:“操,他妈有本事就来吧!”我舞起了藏刀,护住全身,朝着对方劈去。这一招是我跟一当地的晨练大爷学的,据说是从当年世镇云南的沐王府沐家刀法里演化出来的一招。我现在也顾不上使得对不对了,能保住命才是王道。一刀斜劈下去,对方手中的刀架起,两刀相撞,火花四溅!   我手里的藏刀是话大价钱请人帮我专门铸造的,不敢说断石分金、吹毛断发,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利器。没想到这一碰,居然跟对方平分秋色。见我发起了狠,对方也不留手了,挺刀疾刺。我只能是向后闪躲,但是卧室的面积太小了,还有一张床。我刚向后挪动了一步,就贴在了墙壁上。危急关头,本能地头一偏,“叮”的一声,对方的刀刺在了墙壁上。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收回刀来,再出第二招。但是这老东西完全违反常理,他突然握紧刀柄斜拖!   刀身在墙壁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刀痕,朝着我的脖子而来!慌乱中,我竖起藏刀,勉强挡住了这一招。可是对方也没有收力,甚至还加大了力气,刀刃直逼我的脖颈!我咬紧牙关与他拼起了力气。   我现在真是他妈的肠子都悔青了,自己还不如跟太乾一起在店里将就一宿,最起码有他在,我也不用受这份儿罪啊!心里正想着,猛然间觉得受到了一股巨大力量的推挤。对方的刀刃距离我的脖子只有不足一公分了!   我只好集中精神继续拼力气,大喝一声:“咿——呀——!”“叮当”,我觉得就像一瞬间解脱了束缚似的,手中的藏刀朝着对方劈过去。对方很是吃惊,赶紧后跃,躲了过去。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定睛一看,他手中的刀已经断了,刚才我们互拼力气,我占了兵刃上的优势。不得不说,好货不便宜,物超所值啊!   这样的局面是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的,我回过神儿来,赶紧跑到了门边,拧开门把手就要往外冲。对方也不管不顾了,手中的短刀直接掷出。我一缩脖子,短刀侧着我的头皮钉在了门板上。妈的,慢一点儿就被爆头啦!   我一刀逼退他数步,跑到了外面的客厅。老人也追了出来,瞅着架势,他完全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我住的地方,自然是我最熟悉环境了。我见他沿着我的步伐走,干脆就捡着桌椅板凳最多的地方走。自己闪转腾挪不在话下,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他撞到了椅子的声音。   我一口气跑到了门边,摁下了开关,客厅里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古籍   灯突然亮起,对方也愣了一下,原地站住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端详一下这张脸了,但是乍一看,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老人,他满头的银发,穿着黑色的T恤,下身牛仔裤,阿迪的跑步鞋。这个年纪跟他一身年轻化的打扮实在不搭。我心头一凛,大概猜出了这个人的来意,我问道:“是不是闫美派你来的?”   老人一愣,随即就冷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难道不是闫美?那还能是谁呢?我心里犯着嘀咕。   老人走了两步,随手抄起了一把椅子,冲我劈头砸下来。我客厅摆放的椅子都是上好的红木,分量重,木质坚硬,当个武器啥的绰绰有余。我见这一招势大力沉,也不敢硬拼,赶紧转了个圈儿闪在一旁。但是老人的力气似乎无穷无尽,两只手抡起了椅子再度朝我砸过来。这一下,我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得嘞,大家就拼个你死我活吧!我右手握刀,左手架住刀身,高高架起。红木椅子跟藏刀展开了一场面对面的较量。   “仓朗朗”,我被砸矮了半个身位,手里的藏刀也劈进了红木椅子的腿儿中,没过了三分之一个刃宽。老人手中的椅子一提。我都没来得及变招,手里的藏刀就脱了手!   老人把椅子挪到自己身前,拔出了刀,在手里掂了掂,冲我冷笑,突然一招“力劈华山”,照着我的天灵盖就劈了下来!有武器在手都不是个儿,更甭提赤手空拳了。我这时候也不管姿势好不好看了,反正也没人看到,保命要紧。我就地滚开,头发被削去了一撮儿。慢一点儿,我的性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我琢磨了一下,看样子迟早是个死了,在自己家里被人砍死……对方拿的还是我的刀……这样的死法着实憋屈。见他又要上前,我急忙喊道:“等一下!”   老人停住了,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喘了两口气:“你……你……让我死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愣了愣,却并不说话。我也是一肚子气,好端端地要砍死我,你他娘的还不说话,好歹给我个理由啊。左右是个死,我也拼了:“说话呀,他他妈哑巴啊?”   老人眉毛一轩,寒光遍布,藏刀变着花招似的朝我劈来。我现在真他妈悔死了,小时候有机会学武,但是我嫌苦,不到一星期我就跑了。回过头来想一想,当时但凡能坚持下来,我何惧一个老头儿?   我急忙又朝旁边一滚,却撞到了一个大花盆。这是韩笑当初送我的一棵绿植,我也不懂,也不会养。绿植的叶子都败光了,只剩下枝枝哑哑的树枝。我随手扳倒了大花盆,绿植朝着老头儿砸去。   他却一闪身,躲了过去。   我就靠逃,手边有什么就丢什么。但是这个老头儿的体力看上去出奇得好。我觉得想我这种常年在外面跑的人,身体就很不错了,现在看来,都他妈不如一老头儿!   “叮咚”,这时候,门铃竟然响了。卧槽,这大半夜的是谁?空寂的房间内乍起门铃之声,我和老头儿都愣了一下。不管是谁,能按门铃,证明来人不会是什么敌人。要是敌人的话,完全可以像我面前这个老头儿似的,直接进来嘛。   我们俩僵持着,谁也没有动。这时候,门铃声不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拍门声“咚咚咚”,然后传来了一声:“毛爷,开门啊!”是金锁!我心中不胜欣喜。虽然说,金锁的战斗力也一般,但我这边多个帮手,好歹也能对对方的心理造成一定的震慑力。   我身子刚晃了一下,老头儿就冲了过来阻住我的去路,我不得不一边躲一边喊:“金锁,冲进来,救命啊!”妈的,我也不知道该喊什么了,总不能喊报警吧?做我们这一行的,报警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毛爷,开门呀!”金锁还在门外喊。   坏菜了!我刚想起来,当时为了不受打扰,我的房门全都是隔音效果最佳的。就这么说吧,我在屋里睡觉,外面就算是打仗,我都能睡得很香。这一嗓子在屋里听起来是突破天际,但是外面,完全一点儿声音没有。   我在老头儿凌厉攻击的逼迫下跳到了餐桌上,举起一个大花瓶朝着门板狠狠丢去。这个花瓶是金锁送我的,说是咸丰年间的东西。不过都这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咸丰不咸丰?“哗啦”一声,花瓶砸在了门板上,这一下外面无论如何也能听到了吧?   一见我丢出的花瓶砸在了门板上,老头儿吃了一惊,转身砸碎了一扇窗户跳了下去。我这虽然是低层,但是说跳就跳的老头儿,他还是第一个。   “毛爷,在不在啊?”门外的金锁还叫着。我哭笑不得,得亏金锁这一声现在才说,要是早说半分钟,我就得去阎王殿报道了。我歇了十几秒钟,慢慢走到了门前,拧开了门锁。却见金锁和太乾正要转身走。   听到开门声,金锁回头一看,见我满头大汗又微微喘着气,立时咧嘴笑了:“哟,在做活塞运动啊!你继续!”说完,他又冲太乾耸耸肩:“走吧,面瘫侠,这种事情你不懂的。”我见他抱着一个箱子,知道他们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半夜来找我,就让他们进来。   金锁一脸的坏笑:“这……这合适吗?”   我苦笑了一下,懒得解释了。等进了房间,看到一团乱糟糟的场景,金锁这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太乾神情凝重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说出了刚才的遭遇。金锁又问我是个什么样的老头。我大致描述了一下,他们两个都没有见过。   我也没有真的希望能从他们嘴里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令我惊奇的是,一个老头儿能有这样的身手,恐怕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个来。古一指、孙胖子都有可能(毕竟我没有见过),但是古一指生死未卜,金锁信誓旦旦地说在盗洞的夹缝里看到了他的遗体,但是老赖说古一指曾亲口说过他给科考队当向导的事情;至于孙胖子,金锁是见过的,他也给予了排除。剩下的……黄宪章更不可能了,他的身手虽然好,但是不至于牛到这份儿上;肖九天?现在估计在碉堡里睡大觉呢……突然,我的身子一耸,我想到了一个人。我斜眼偷偷瞄了一眼太乾……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不会是太恪剑吧?刚才的局势十分凶险,老人的相貌我也看不太清楚,只能说个大概。   要说他跟太乾有没有相貌相似的地方,我还真说不上来。但是我知道的,又能有这么好的身手,还一把年纪……除了失踪的太恪剑之外,再无他人了。   但是太乾的面色平静,放佛就像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这件事情没有线索,我的心情很低落。金锁见到了门口的花瓶碎片,恨得顿足捶胸:“毛爷啊,你也太大方了吧?咸丰的釉里红赏瓶啊,少说也值个百八十万的。你就这么……唉,你也太败家了!”   太乾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冷然说道:“你被人盯上了。”   这不他妈废话吗,总不至于对方是认错人了吧?我心中笃定,这个人就是太恪剑,闫美要是请杀手的话,绝对不会选一个这么老的人来。我想起了凌飞泉在察合台汗国的古墓里对我说的一席话,妈的,果然是危机四伏!   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太恪剑有什么理由要杀我。他儿子跟我朝昔相处,当爹的吃醋了不成?再者说了,他儿子在我的关照下活得也不错啊,不缺吃不缺穿的,偶尔话也多了,不像以前那么孤僻了,当爹的怎么也应该谢谢我才是。该不会跟肖九天似的,脱离现代社会太久了?见面就要杀人?   细一想这根本不成立嘛!刚见到肖九天的时候,那摆明了是副流浪汉的打扮,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哪儿像刚才这位,穿着打扮跟年轻人似的,估摸着生活比我都惬意。老头儿要真是太恪剑的话……这些年他去了哪里,都经历了一些什么呢?   这时,太乾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正在走神儿的我吓得一哆嗦。“这里不安全,你跟我回店里。”太乾的口吻不容我质疑,更像是一种命令。我只好点头同意了。   正要离开,我见金锁抱着个箱子,便问道:“这里是什么?”   金锁笑着说:“唉,今儿收了一好东西,本来打算让毛爷你开开眼的,结果去了你店里,就面瘫侠在呢,一打听说你回家了,这不,不辞劳苦地给你带来了。您上眼!”说罢,金锁打开了箱子,从里面露出来了一本古籍。敢情是他的老毛病犯了,跑我这儿现宝来了。不过也多亏了他有这个臭毛病,这才间接救了我一命啊!   我凑上前去观瞧,古董这东西我都不懂,更不要说古书了。这本书看上去都泛黄了,封面页码也有破损,品相着实是差。见我一脸的不以为然,金锁慌忙解释说:“毛爷,您老不要不当一回事,我跟你说,宋朝的一页,听清楚,就是这么一页纸,《千金方》,拍卖了上百万啊!”   “哦,那你这是什么方?”   “药方!”   “啊?”   “毛爷,这是医你心病的药方!”金锁小心翼翼地捧起古籍,掀开了头两页,指给我:“您看这儿!”   我低头一瞧,文字似曾相识,仔细辨认后,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南蒙秘文#### 第四十八章 刘相的身世   我印象中,关于这种文字,上一次见到还是在死亡谷的地穴入口处。这种文字如白拓一开始所说,是为了寻龙的从龙军所创,那么我们在石塔处没有发现这种文字也正常。我看了一下封面,竖版写着三个毛笔字《□古志》。因为年代过于久远,第一个字已经辨认不出了。金锁对我说道,他也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书,不过从它的年代看来,这东西应该是宋末元初,跟八百媳妇古国最后存亡的时间是一致的。只是这上面记载的南蒙秘文,他看不懂,想着我兴许会有用,这才巴巴儿给我送来。   我心中有苦难言,这哪里是要医我的心病呀,简直是让我的心病雪上加霜。本来最近的烦心事就够多了,偏偏又跳出来了什么南蒙秘文。思来想去,我还得找懂这种文字的人来翻译给我听。但是南蒙秘文如此隐秘,又有几个人能读懂呢?   太乾在一旁忽然说出了四个字:“华南大学。”   我一凛,对呀!不管是闫显疆还是闻天崖,他们都是华南大学的教授,按照黄宪章当初所说,这群人在开会的时候,都是靠着南蒙秘文来交流。这么大的一所大学,几万人,总不会只有这几个人会这种文字吧?他们的学生当中说不定就有传人呢!   但是问题来了……怎么找到这些学生?不用多了,哪怕是一个人也好啊!回到店里,我和金锁轮番打电话,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因为南蒙秘文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了,为了保密,我们只说想找一位当年闫教授或者闻教授的学生。   所幸,虽然我和金锁的老本行都见不得光,交往的却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物。没办法,平头老百姓也享受不了我们提供的物件儿。很快,广东那边传来了消息。华南大学有一个老师,愿意提供给我们一些帮助。   事不宜迟,第二天,我联系了一个装修队帮我把家里重新装修一遍,叫了定金就和太乾一起出发去广东。金锁本来嚷嚷着要去,可是临时有了一个生意上门。这次去我们只是跟那位老师聊一聊,也没有旁的事情,更没有油水可捞,于是乎,金锁这才放弃。   坐上了火车,一夜没睡的疲累袭来,我就靠着椅背睡着了。当太乾推醒我的时候,火车已经停靠在了广州站。下了车,负责迎接我们的是那个老板派来的一个马仔。这个老板在广州名气很大,不敢太高调了。因此没有亲自现身,就连给我们安排的车,都只是一个外表普通的帕萨特。好在我是隐藏在阴暗角落的人,这样的安排正合我意。   我们先是去了下榻的酒店,因为广州老板提前打过招呼了,连身份证都不用登记了,这倒是无形中减少了潜在的风险。打过电话,跟这位老师越好了明天下午三点见面。我们洗了个澡,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会儿。晚上,就去尝了尝广州有名的小吃。   其实我这个人于吃是不大在行的,有的地方的风味小吃我反而吃不惯。倒是太乾,一口接一口,很少能看到他这么勤奋地干一件事。单肠粉,一个人都吃了四大碗……最后结账的时候,我创了一个记录。我还从来没有在一个路边小摊结过三位数的帐,这是第一次。   回到了酒店就睡下了,第二天三点,我们准时到达了华南大学。这时候,正有一个穿着随意的年轻人站在校门口,不停地看表。我下车后上前问他是不是赵老师。他连连点头:“张先生吧?早就听周总提到过你了。”   这种事情是不方便在学校里谈的,再加上赵老师现在没课,我们干脆就驱车去了一家路边的茶馆,特意要了一间包间。这家茶馆生意兴隆,原因就在于,包间的服务是由一个穿着暴露,旗袍开叉奇高的妙龄女子来服务的。说实话,要不是有正事的话,我当然求之不得,但是现在也只能让她退下去。   再没有别人打扰后,我开门见山:“赵老师,听说你懂得蒙古话是吧?”   赵老师有点儿紧张,大概是周总那边把我的身份吹得太牛了。他的两只手掌不停地在裤子上摩挲:“是是,略知一二,呃,略知一二。”   “您是闫教授的学生?”   “哦,不是,我是闻教授的学生。闫教授主要的工作单位是在东南文学院,我这边的学校才是闻教授的主要工作地点,在那边东南文学院那边是客串。”   “哦。”我停了一会儿,亲手给赵老师斟了一杯茶,问道:“赵老师,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也不瞒你了。闻教授之前跟我们提起过一种文字,这种文字早已经失传了,所以我们是专程来请教你的。”说完,我就拿出了那本破破烂烂的古籍,小心地翻开,递给他:“你看看,上面这种文字你认识吗?”   赵老师神态恭谨,双手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吃惊万分:“这……这……”他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们:“这是南蒙秘文啊!你们从哪里搞来的?”   既然知道是南蒙秘文,就一定认识了。我松了一口气,换了一种道儿上的口吻说:“赵老师,关于咱们这次的谈话,我相信周总那边都跟你说了吧。有的话,可以问,有些……你就不必知道了吧,啊?”   赵老师点了点头,低着头继续看,说:“这篇文章,记载的是当年元朝初年,大德年间,成立从龙军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问道:“除了这些呢,比如作者是谁?”   “哦,我看一下……作者叫刘相。”   我沉默了,刘相!这个人果然跟从龙军有关啊。我立刻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那赵老师就辛苦一下吧,请你从头到尾给我们说一遍。”   赵老师饮了一口茶,为了方便各位看官,我就将古籍上,刘相亲笔记载的从龙军过往笔录在下(之前提到的八百叛乱等事件经过都会省去):   因为战事频繁,八百媳妇国的叛乱引起了云贵等地百姓的起义,元成宗派遣常驻云南的“梁王”出兵讨伐,另外,还派遣了原荆湖占城行省左丞刘深及合剌带率湖广、江西、河南、陕西、江浙五省军二万人赶赴云南。简直是巨石压卵之势。话说刘深有个远房侄子叫刘相,在浙江任职,也要跟着率军奔赴前线。他的弟弟刘将却在途经青田县的时候染病,只好留下来养病。刘相则继续率军前行。   因为刘深一路扰民,激起民愤,导致云贵等地百姓造反(文中确实用的造反一词)。而刘深首战,轻敌冒进,竟然中了敌人的埋伏,多亏刘相指挥百余部卒,拼死杀出,救出了刘相。元成宗一气之下,刘深斩首,由刘国杰继任。   刘国杰上任后,稳定军心,运筹帷幄。不日,叛乱平定。刘相也期盼着回浙江跟弟弟团聚。没想到这一天晚上,刘国杰迎来了一支新的军队,约有四五万人。刘相等指挥将领被邀请参加接风宴。席间,刘相才得知,这支军队是皇帝亲自指派的。他心中纳闷儿:镇压叛乱才动用了不到三万的人马,为什么战乱都平定了,还要派出四五万的大军呢?只是因为他人微言轻,没有当场提出异议。   正在众将士觥筹交错之际,刘国杰却一摔酒杯,帐内冲出来了上百名刀斧手,直接杀向刘相等人!   当时,刘相等将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砍翻在地。刘相胸前中了一刀。但因为平时贪生怕死,刘相都习惯穿双层甲。即便是平日里,也没有脱掉内甲的习惯,没想到这个怕死的习惯却救了他一命,干脆就趴在地上装死。   一时间,大帐内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国杰所率部队的一线指挥全部被杀死。然后他们的尸身被掩埋在了当地的乱葬岗。装死的刘相趁着天黑,悄悄溜走。因为杀人太多,这些兵卒也是匆匆掩埋,没有去计较丢了一具尸体。   听到这里,我眯缝着眼睛,连连说道:“好计谋好计谋,这样一来,元成宗寻龙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了。刘国杰既然能顶替被斩的刘深,肯定也是皇帝的心腹了。这样,他既出色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又将刘深的原有将领斩草除根,彻底抢过了军队指挥权。这个元成宗和刘国杰,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赵老师应和道:“对对对。”他接着说下去:   刘相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是那段时间里他只能躲在深山老林中,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而刘国杰的大军就驻扎在国界实行封锁,他也不能回国。仗都打完了,刘国杰为什么还不走呢?刘相决定查清楚这件事情。终于,他从当地村民的口中得知了当地有关龙的传闻。   他想,这些人找一段时间,不管找得到找不到,最后都会回去。刘相决定静观其变。   说来也奇怪,自从元军轰轰烈烈的寻龙行动开始后,一些士卒都染上了怪病。有人建议刘国杰不如撤退。但刘国杰立功心切,只说这些病人是被当地的瘴气所误。很快,这种怪病蔓延开来。军队人数锐减。当地百姓再次蠢蠢欲动,准备造反。   为了保存军队的原有战斗力,刘国杰决定征用当地的老百姓来寻龙。当然,这个目的不能明说,只说是构筑城防。当百姓筋疲力竭的时候,为了保住寻龙的秘密,刘国杰不惜杀人灭口。   这一天,刘相前来应征。刘国杰早已把军队的人全换掉了,除了他本人,没人认识刘相。何况这么长时间,刘相的相貌已经变了,一部不修边幅的络腮胡挡住了大半张脸。就这样,刘相混入了军队中。   不久,刘相发现这些被应征来的百姓杂役被要求疏通河道,开掘坑道……怎么看都不像是构筑城防。在一次晚上,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一个老人说出了元军的真正目的是寻龙。刘相大吃一惊#### 第四十九章 豢龙高手   在中国,龙这种生物历来是王权的象征,有关龙的形象及相关传说、艺术品等,更多的是蕴涵着中国人所重视的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仁者爱人互主体观的诉求;阴阳交合的发展观;兼容并包的多元文化观。中国龙文化内涵丰富,从性质和内涵来看,龙文化可分为三大类型:宗教龙、政治龙和艺术龙。宗教龙即把龙当作圣物或神灵来崇拜,把龙视为主宰雨水之神或保护神等。政治龙是统治阶级利用人们普遍崇拜龙的心理,把帝王说成是龙神的化身,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用以维护统治。艺术龙就是以艺术的形式表现对龙的敬仰和崇拜,即以雕刻、塑造、绘画、舞蹈、神话传说、竞技活动等方式表现龙。   当有关龙的东西或者事物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们日常生活当中,就不由地令人渐渐接受了民间传说的说法。甚至在古籍中,有关于龙的记载不胜枚举。尽管它们大多是为了宣扬王权的绝对化而杜撰出来的。   但是,龙是否真的存在呢?这令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大概是1996年的时候,贵州省安顺市关岭县新铺乡出土了一块化石。化石上静卧着一条“龙”,形象清晰明了,龙首上有对称的一对“龙角”,与神话中的龙非常相似,引起了古生物学家的关注。当时我还很小,但是长大后读到这样的文章后,还是会很惊讶。   记得当时我与二表哥甘效乾还专门去贵州省安顺市兴伟古生物化石博物馆看过这块化石,保存得非常完整,总长七点六米,龙角从头部的最宽处左右两边长出,双角对称,长约二十七厘米,略显弧形,这对“龙角”在龙头上翘出,酷似传说中龙的形象。当时馆内的解说员还说,贵州关岭新铺的“新中国龙”化石的“龙角”,为中国首次发现,为古代传说中长角的神龙提供了实物佐证,为龙的形象起源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有重大的科学和历史价值。   我和二表哥的行业注定不可能对重大的科学和历史价值产生兴趣。记得二表哥还感慨了一句:“这东西要是能活到现在……呵呵,我们干一票就可以退休了!”有了化石的佐证,或许这种头上长角的威猛生物真的在中华大地上存在过。   古人对这些传说是非常坚信的,从林林总总有关龙的记载中就能窥探一二,即便是《本草纲目》这样的医学巨著,也会有“龙者鳞虫之长。王符言其形有九似: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呵气成云,既能变水,又能变火。”   那么本就身为古人的刘相为什么会吃惊呢?这件事情要从很早以前说起了,有多早呢,要追溯到上古时期了。相传上古时期,起源于黄河中下游的华夏民族夏代,夏帝孔甲帝帝帝得到了两条龙,一雌一雄,可是头疼并没有人擅长豢养,于是遍访天下能人。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孔甲帝帝帝找到了当年陶唐氏尧帝的后人,此人姓刘名累,因出生时手上显现“刘累”纹样,家人以为吉祥,遂以刘累为名。而他,也是史学界所认为的刘姓第一人,被后人供奉为刘氏始祖。   说起来,这个刘累跟千鲛岛上焦将军的祖先董父还有点儿渊源。刘累曾经跟豢龙氏董父悉心学习御龙之术。孔甲帝帝帝听闻这件事情后,当然是力邀刘累出山了。刘累出山,凭借自己的一身本领照料两条龙,长达7年这久。因刘累养龙御龙有功,孔甲帝帝帝封他为御龙氏,代行豕韦国君。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刘累势头正盛,仕途得意的时候,两条龙当中的一条雌龙咽了气。这可极坏了刘累,在古代,这足以判一个渎职了。有的史书上记载,刘累是将死去的雌龙制成肉羹献给孔甲帝帝帝,孔甲帝帝因之味美,命令刘累再献,刘累因惧怕龙死之事暴露,干脆就逃走了。   这一点是说不通的,既然害怕龙死的事情暴露,干嘛还要献肉羹呢,直接走不好吗?这一点,刘相倒是做出了解释:刘累成为了孔甲帝帝帝面前的第一红人,自然引起了朝中小人的嫉妒。孔甲帝帝的在位期间,肆意淫乱,沉湎于歌舞美酒之中,而且喜好信奉鬼神,是一位胡作非为的残暴昏君。使得各部落首领纷纷叛离,夏朝国势更加衰落,逐渐走向崩溃。这其中,就有一位可以呼风唤雨的国师,名叫姒祥。论起来,跟国君姒孔甲帝帝算是亲戚。   此人搬弄权势,眼红刘累受宠,就悄悄杀死了雌龙。刘累手足无措之际他又主动跳出来:“依我看,这次你的命是保不住了,干脆不如将这条死龙做成肉羹,先给国君。说不定国君一喜欢,就免除了你的死罪呢。”刘累虽然受宠,但是哪里懂得这些官场的伎俩,想到姒祥是皇亲国戚,赶忙照办了,没想到却招来了无穷的祸患。   刘累中岳嵩山南侧的尧山(现今大龙山,又名石人山)东麓,河南鲁山县昭平湖地区(今河南鲁山),在此垦荒渔猎,最后卒葬于此。临死前,刘累告诫后人,豢龙绝技,决不可轻易外露,露则招祸。留下了这条遗训后,刘累就阖然长逝了。   事实证明,刘累的这句话是对的。因为刘累走后,孔甲帝帝帝又觅到一个名叫师门的养龙高手。师门将那条雄龙养得精神抖擞,神采焕发,孔甲帝帝十分高兴。但是,师门在性耿直,常常批驳孔甲帝帝对养龙不懂装懂,惹得孔甲帝帝恼羞成怒,命人将师门杀了,尸体埋在城外远郊旷野。   师门死后不久,天降大雨,又刮起大风,等到风停雨止,城外的山林又燃烧起来。孔甲帝本来就信神信鬼,这一下更认定是师门的冤魂在作祟,只得乘上马车,赶到郊外去祈祷。祈祷完毕,孔甲帝登车回城,走到半路,在车中死去。也算是昏君恶有恶报的典型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刘相接下来所记述的,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刘相在书中所言,刘累正是其祖。不过因为历经了数千年的变迁,刘累的后人散落各地,豢龙绝技也基本失传了。刘相作为后人,只学会了祖上奇门遁甲的一些本领,而“豢龙”……于他来说却是一个笑谈。   虽然刘相是古人,那个时代没有传媒没有WIFI,但是自小就对刘累生平耳濡目染的他,对于龙这种生物也是嗤之以鼻。龙是神权的象征,皇帝穿的叫龙袍,长相叫龙颜,本人称为真龙天子……但是在刘相看来,那又如何,你就算是一条真龙,也在我老祖宗的手里臣服过。他之所以吃惊,是怀疑从龙军如此大费周章地寻龙,其队伍中是否有一位豢龙高手呢?   古籍中的记载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我听金锁说过,这本书只是一本十分平常的古籍,而且刘相的笔迹是匆忙写成的,覆盖了原有的文字。可见当时的刘相应该是非常非常紧张的。   赵老师翻译完了所有的内容,除了一脑门儿的汗。我递给了他一支烟,给他点燃。他夹着香烟的两根手指抖个不停,半晌方说道:“谢谢你们。”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赵老师轻轻吐出了一个烟圈,说道:“闻教授当年研究南蒙秘文,我只是耳濡目染,他从来没有系统地教过我。”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也算是自学成才了吧。经历了一段时间后,我掌握了十之七八。不过,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多。”   很显然,赵老师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甭想深入打听了,他也不会说。我沉默了片刻,问他:“我知道那时候闻教授跟闫显疆教授的关系很好,过从甚密,是吗?”   赵老师叹了口气,点点头:“那时候两个人经常来往,躲在办公室里研究着什么,从来不让人进入办公室。所以我从来接触过他们的核心秘密。”看来,当年闻闫二人相当秘密,以至于在自己的学生眼中,都认为他们是在密谋什么,将它们所探讨的事情称之为核心秘密。”   我饮了一口茶。一番谈话下来,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刘相的身世上,虽然弄清楚了他的真正身份,以及为什么他懂得奇门遁甲……但是我深知,这对于我索要追寻的事情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时候,手机响了。我站起来,走到包间外面接电话。电话是我二表哥打来的,本来以为这次回景洪会看到他,但是看到灰尘遍布的店面,我就知道他没有去店里。接通后,二表哥说他现在在外地,回到景洪后,他只呆了两三天,店里也没有去。二表哥的语气很低沉,他说自己现在已经残疾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干脆店里就交给我打理。   我听他的语气不对,问他在哪里。他在电话那头儿苦笑道:“一毛啊,想起以前行里的前辈对我说过,世事无常……你也别太担心我了,我现在在外地,也不打算回景洪了。别跟任何人说起我的事,包括咱们家人……”说完这句话,他就挂掉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我捏着手机,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失落。二表哥甘效乾亲手将我领进了这一行,没想到他自己却落得了这个下场。我本来想,二表哥回来后亲自看店就好,我自己去收货,但是……他成了那副样子,又该怎么向人解释呢?   二表哥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即便是金锁和太乾。而我的家人,我也一直没说,大家都以为他自失踪后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五十章 沙尘暴   告别了赵老师,我们又被周总的手下安排了一场欢送宴。席间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周总的手下要敬太乾,太乾却不说话,既不站起来,也不举杯,我只好跟大家解释说我这伙计撞坏了脑壳,我代他了。尽管对方有几人不悦,但还是给了我面子,说我为人仗义,对手下人这么好。我心中哭笑不得:请太乾这样的人做手下,这得花多少钱啊!   广州之行就这样结束了,我抽时间给金锁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寻找刘相笔迹的古籍之类的东西。故事没有完结,刘相一定会像这本书一样,再次留下点儿什么线索,我得继续查下去才是。   火车上,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色,心中起伏不定,赵老师身为闻天崖的弟子,都不知道他们当年所经历的事情,更不要说我这个局外人了。虽然知道了刘相的一些事情令我多少宽慰了一些,但是二表哥的事情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再加上赵老师的话……我的心情仍旧很压抑。   返回景洪后,家里的装修焕然一新,所有的玻璃都换成了高强度的防弹玻璃。金锁敲着玻璃得意地说:“毛爷,不错吧?真家伙,别说是刀了,就算是子弹都打不透。”我暗暗苦笑,万一有什么危险的话,我自认为可以像那个老头儿似的撞破玻璃逃走;现在看来,我是别想做这个打算了。   金锁接着问我广州之行有何收获,我简单说了一下,又问他近来有什么变化。他说也没什么,只是采购了几件装备,说完就用一种狡黠的目光盯着我。我知道,这次的鲛塔之行跟之前不一样,不管是八百媳妇皇陵还是察合台汗国的古墓,金锁多多少少都捞了一些好处。唯独这次海底石塔,眼瞅着一背包的金银珠宝被我们强行丢掉,金锁等于是白忙活一场,也难怪他有想法。   我叹了口气:“算算多少钱,回头我给你。”   金锁一听这话,忙不迭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条:“不多不多,我算了算,也就是三万来块钱。”   我一皱眉:“这么多?”   金锁说道:“毛爷,您想一想,咱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是从祖国的西南边陲到达最北疆啊!一个中国跨过去了,装备肯定是第一保障啊。就这,我还是把咱们以前的装备缝缝补补,能用的就将就用,没敢浪费啊!”   我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承担一半儿,回头跟我给你转账。”   内蒙之行最终提上了日程。没想到刚刚从福建回来两个月,我们就要再一次出发。对于这次的内蒙之行,我们的准备无疑很充分,我也十分期待。老财口中的龙、闻天崖他们在内蒙曾经的过往,以及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传说,都令我十分期待。   金锁联系了一辆大金杯,老赖前来送行。金锁故意逗趣:“跟我们一起去吧,好地方啊!”老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拉倒吧,我可不去了,昆仑山差点儿埋了我这副老骨头,我还是坚守大本营,等候各位胜利的消息吧!”   不去也好。这次前往内蒙,只有我和太乾金锁三个人,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少的一次,但我的心理却格外踏实,大概是因为身边有太乾的原因吧。一路疾驰,穿行国道省道乡道,避开了路上的盘查,这条路上,走走停停,二十多天过去了,我们才到达了内蒙境内。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曾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摩旅,走过一次内蒙。那时候没有雾霾也没有沙尘暴,随处可以见到绿油油的大草原。蓝天绿草,伴随着微风徐徐而来的芳草馨香,周身都舒坦了,很是惬意,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想到短短几年过去了,内蒙草原的沙化竟如此严重。一路上,我们所见到的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只有偶尔几块沙植,似乎还在顽强地向世人证明这块土地上原有的美景。   最可恶的时候,我们走在半路上,车轮陷进了沙漠里打滑。我们三个人不得不想办法脱困。三个人中我的体重是最轻的,由我负责掌方向盘,金锁和太乾推车。可是凭借我们的力气,很难撼动这个大家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导航早就罢工了。我们只好按照地图上面的指引观察距离,心里估算了一下,到达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少说还有两三天的路程,而且这还是乐观估计,如果路况不理想,或者天公不作美,恐怕一星期我们都难以到达。   金锁卯足了力气使劲推车:“毛爷,左打轮儿,左打轮儿啊!我靠,你驾照不会是花钱买的吧?”   我也放弃了,做了这么多的尝试都没有用,打开车门下了车,来到了车后面。我蹲下身子。车轮已经陷进去了一大半儿,只要踩油门,车轮就会空转,带动坑里的沙子飞转。金锁在一旁“呸呸呸呸”,吐出了嘴里的沙子,哭丧着脸:“我说,咱们不会还没到目的地就牺牲在了半路吧?”我摇摇头,这种情况是我从来没有遇到的。   每一个猎人都有他自己的专长与忌讳,我常驻云南边境,丛林是我的专长,相对而言,沙漠是我的禁忌。当年中非打猎,曾有机会去撒哈拉沙漠,但我始终拒绝。沙漠求生的短板,最终令我忽略了潜在的危机,陷入了眼前这副窘境。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也没能从沙坑里把车推出来。此刻,天忽然暗了下来,是以极快的速度暗下来的,仿佛一块云路过,将太阳遮住了。我预感到了不妙,急忙爬上车顶,举着望远镜望去,只见远处天际边,灰蒙蒙一片。飓风裹挟着漫天的黄沙,像是一堵竖立在天地之间的高墙,朝着我们的方向挤压过来。我的头皮一下就炸了,回头吼道:“进车里,快进车!”   两个人见我如临大敌的神情,也不敢耽搁,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我赶紧翻出了几条毛巾和衣服,挡住了车上的所有车窗玻璃。这种风力时常会夹杂着石块,按照这样的风速计算,随便一块小石头都能以极快地速度“爆表”,只要有一块小石子击碎了车窗打进来,它的伤害绝对不亚于一颗子弹!   “趴低身子,捂住口鼻!”我说完这句话,就将连衫帽罩在了脑袋上,拿了一块毛巾沾上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鼻子。太乾和金锁也跟着我做。我们刚做完这一切,突然感觉到了车身倾斜,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动大金杯!   在大自然面前,金杯面包车就像是一辆玩具车,被左右摇晃,我们趴在车里,就像坐在了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之上,随着摇摆不定。这种剧烈的摇晃还没有停止,耳边就传来了“噼噼啪啪”犹如下雨般的声音。我即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还是喊道:“注意,沙尘暴来啦!”喊出了这一嗓子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完全遮住了,莫说是他们两人,便是我自己都很难听到。   噼噼啪啪的“下雨声”越来越密集,一开始是零星几声,后来像是下起雨,到最后,简直成了机关枪开火的动静,一点儿也不间断。中间还夹杂着“咚咚”的声音,这是石头打在了车身上的声音。我正兀自担心,突然听到了“啪——哗啦”,心里一沉:糟了,车窗碎了!事实果然如此,这个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一股黄沙就卷进了车内。我捂住口鼻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双眼死死逼近,压低了自己的身子。渐渐的,那些黄沙打在了我裸露的皮肤上,一阵阵的生疼。我咬牙不敢动。   背上觉得分量越来越沉,这是黄沙压在了我身上的重量。偶尔费劲来的小石子全都打在了黄沙里,万幸它们没有打在我们的身上。闭紧的双眼,感受到的光明越来越暗,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不见任何的光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神志才清楚了一点点。我感觉有一座大山压住了我,令我动弹不得。勉强抽出来一只手,扒拉掉了身上的大部分黄沙后,我才卯足全身力气坐了起来,这一下,感觉自己的腰都要垮了。等我坐起来后,才发现太乾正在帮金锁扒开黄沙,原来是他帮我的。一想也是,被一大堆黄沙压住,凭一个人很难脱身。   我们把金锁从黄沙堆里拽出来,这小子的模样狼狈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划伤了好几处,搞不好就此破相了。他连呸了好几口,吐净了嘴里的黄沙后,一个劲儿地抱怨:“毛爷,不带这么玩的,这么猛地沙尘暴,你也不知会一声。”   我是百口莫辩啊,只好说:“我都跟你们说了,让你捂住口鼻,压低身子。”   金锁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晃荡:“我他妈压得下去吗?你们二尺布就能把脸包上了,锁爷四尺布最多当个口罩!”   得得得,我也懒得辩解。我早就听闻沙漠里的沙尘暴非同寻常,但我没想到,跟内地的比起来,内地的沙尘暴简直就是小孩儿的把戏。放眼望去,车里的空间,全都被黄沙掩埋,齐胸高。车窗外,也成了等高的黄沙沙丘了。太乾面不改色,挣扎了两下,拔出身子。我和金锁也学着他的样子左右扭动,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徒手挖沙。   太乾从车后面刨出来了我们的装备,而后又拔出了银色短剑,朝我们匍匐而来。   金锁见状,心头一惊:“卧槽,大哥,你要干啥?” 第五十一章 荒野求生   太乾提着短剑匍匐在黄沙上,举剑在头顶上割开了车皮。金锁心疼地大叫:“面瘫侠,我说你怎么这……这么不会过呢?这车不是豪车,也值万把块钱啊,你就这么给我破了?”   我对金锁说道:“算了,不这样,我们出不去。”外面是成千上万斤的黄沙抵住了车门,想推开车门根本就不可能。车我一点儿都不心疼,万把块钱也不是赔不起。我们所要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弃车步行就意味着要在这片沙漠中走很远,能否坚持下来,这是我最大的一个疑问。   太乾先丢出了装备,然后回过头来挖开我们身上的沙子,我和金锁这才钻了出来。站到车顶上,脚下的一幕令我感到了阵阵后怕。车顶上的漆皮都被挂掉了,整辆车显出了原有的铁皮色,极目所至,刚才一路平坦的沙漠,已经变成了起伏连绵的沙丘。要不是我们亲历了刚才可怕的一幕,我一定会怀疑自己梦游从一个地方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我用指北针校对了一下方向,然后拿出地图查看。三个人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我说道:“我们现在只能步行了,食物和水必须节省着来,每天每个人限量。还有,”我拿出了一根安全绳将我们三个人绕腰绑在了一条绳子上,“这样我们就很难走散了。”   金锁说道:“等一下,毛爷,您能帮漂亮点儿吗,这他妈跟卖鸡蛋似的!”我想起了房间流传的云南十八怪,其中有一条好像还真是“鸡蛋串着卖”。再瞅瞅我们三个这模样,可不是串成了一串儿嘛,我也乐了:“能保住命,别说是鸡蛋了,笨蛋也得当!”   太乾问我:“哪个方向?”   单顾着和金锁插科打诨,差点儿忘了正事,我指着一条标线,说:“咱们必须沿着这条线走,这样能最快地达到公路,运气好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到。”   “运气不好呢?”金锁又来了。   我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我并不想朝着最坏的方面去想。万一我们行进的路上再来一次这么猛烈的沙尘暴,那只有必死无疑了。我拍了拍身上,收好地图,手里拿着指北针:“走,出发!”没想到,话音未落,太乾突然一手夺过我手中的指北针,说道:“我来带路。”   也好,既然他主动请缨了,我也不再坚持。就这样,我们一字排开,在沙漠中行走。太乾很仔细地用一根长棍探路。我知道他这是在测试流沙区域,很少有人会这么仔细。因为逗留在沙漠中的时间多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所以很多人都会抓紧时间赶路,但是这样一来,往往随着体力的消耗,体内水分的蒸发也会加剧,会有脱水的危险,而且经常会陷入流沙区。   太乾这个方法虽然拖延了我们的行进速度,却最大程度的使我们得到了安全的保障。沙尘暴过后,阳光透过云翳照射下来,温度不是很高,也算是老天爷照顾了我们一把。只不过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漠里行走,滋味着实难受,再加上背着厚重的行李,差不多每过一小时,我们就要补一次水。本来我做好了补给限量的打算,现在看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走了三四个小时后,夜幕低沉,一股阴冷的风又吹来。这里的昼夜温差奇大,我们搭好了简易的帐篷,休息了一夜。当晚,我们查看了地图,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四分之三的路程。水的使用超出了预期,行进速度又慢,很可能还没有见到公路,我们就倒在了沙漠中。   金锁叹了口气:“你们说,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可能有人来救咱们?”   我心说,这纯属小说电视剧之类的看多了,现实生活中真有那么多的巧合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沙漠中了。第二天,我们趁着天没亮就出发了,继续朝着目标前进。太阳还没有升起,温度适宜,这是最适合在沙漠中赶路的时候了。   不过今天的太阳就不给面儿了,初升就给了一个艳阳高照,汗水像是雨水似的簌簌而下。说句心里话,沙漠中前行,可比雨林中穿行难太多了。而且,一个绝对的难关摆在了我们面前,我们的水仅剩下了最后一瓶。每个人都知道这瓶水的意义,我终于理解了一句话的真谛:水是生命之源。我见太乾的嘴唇都已经干裂了,就让他喝一口。太乾接过去,只是润了润嘴唇,就还给了我。   金锁看着这一幕,舔了舔嘴唇,问道:“毛爷,你知道这一带有什么动物吗?”   我说道:“很多,沙狐、沙狼、蛇、鹰……你问这些干嘛?”   “咱们走了这么远……也没有看到一只……你说,要是能逮到一只,喝它们的血,吃它们的肉,这得多惬意!”   “你想多了,沙漠中的动物,一个比一个狡猾,它们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去,可比内陆的动物厉害多了。除非是设陷阱,要不然想都别想。”我刚说完这话,就见太乾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   金锁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薅住了太乾的肩膀:“卧槽,面瘫侠,你吃什么呢,赶紧叫出来,充公!”   太乾也不藏着掖着,张开了原本攥紧拳头的手掌,里面是四五只黑色的蝎子,都已经死了。一看是这东西,金锁捂着嘴就要吐:“别客气,您继续。”太乾面无表情,又塞了一只进嘴里。   沙漠保命,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记得以前广州的周总请我吃过烤蝎子,我为了充面子,咬着牙吞下去的。像这种生的蝎子,看着就让人胆寒,还怎么吃得下?太乾就像是吃零食似的,看我一只看着他,干脆伸手拿了一只给我。我赶紧摆摆手拒绝了:“谢了,我不吃这东西。”   今天走了一段路后,我们选了一处沙丘的背阴处休息,顺便补充食物。但是太乾却不吃了,反而躺在那里睡觉。这么热的天气,滚烫的沙子,他也睡得着。在沙漠中行走,睡觉是有效保存体力的方式,但是很多人睡着的过程中,水分不知不觉蒸发了。为了防止太乾一觉不醒,我用帐篷支架和衣服给他搭了一个小型的凉棚。   我拿出地图继续校对路线,计算着路程,今天运气好的话,可以走二分之一,看来就算我们个个变身成神行太保,也得是明天才能见到公路了。   金锁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摆弄望远镜,突然,他兴奋地叫了一声:“毛爷,快看,那是什么?”他激动地把望远镜塞到了我手里。   我诧异地举起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觉一阵,在我们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黑影站在那里。我对了对焦,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羊,通体雪白,是典型的圈养羊。我很不解,一只圈养羊不可能没主儿的,怎么会深入沙漠这么深?   金锁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毛爷,上不上?”   我说道:“还记得昆仑山上吗?太乾给我们抓过一只藏狼,这次,是我们回报他的时候了!”羊的智商不高,有一把青草就能引着它走,我和金锁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颗绿色的植物,更不要说青草了。看来只好用第二招了,我让金锁学羊叫,我则准备了一个绳套。这一招我已经有好多年没用过了,不知道准头儿还在不在。   这只羊大概也是体力到达了极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和金锁一路悄悄靠过去。金锁弓着身子趴在沙丘上,极力模仿着羊的叫声:“咩——咩——咩——”羊的头动了一下,等到金锁叫了两三声的时候,就跟着迎合起来。这也是羊智商不高的表现,人一叫,它也跟着叫。   我趁机从后面靠过去,这只羊体型不小,估摸着有几十斤,够我们吃一阵儿了。金锁扯着嗓子跟羊做着交流,眼神一个劲儿地冲我打信号,要我赶紧动手。这么热的天气下,咩咩地模仿羊叫,确实遭罪。我在距离羊十多米的距离停了下来,略做准备后,扬手飞出了手里的绳套。不过这一下,没能如愿套住羊头。我心说要完!   羊受到了惊扰,尽管体力耗尽,但还是勉强跳了起来,四蹄乱蹬,准备逃跑。没想到它这一蹬,竟然刚才踩进了地上的绳套里。机不可失!我赶紧用力一拽,绳套收紧。羊扑腾的四蹄随即踩空,惨叫着摔倒在地。金锁扑上去压在了羊的身上,我也拔出匕首跑上前去,扳住羊角,摁住了羊头,就像是看到了烤全羊,走你!我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流星般落下。   “住手!”耳畔传来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骑马的小姑娘,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怒目铮铮地看着我们。我忽然意识到:坏菜,人家主人找来了。眼前的小姑娘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娃娃脸,梳着一条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呵斥道:“你们要干什么?”   羊还被我们压在身下惨叫,我赶紧冲金锁使了个颜色。蒙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他比我在行。金锁赶紧爬起来,挥着手跑上前去:“喂,小姑娘不要误会,我们昨天遇到了沙尘暴,实在没办法了,没吃的也没有水,看到了这儿有只羊这才……嘿嘿,你别生气,我们买,我们花钱买,好吧?”   一听金锁说这话,小姑娘秀眉直竖,手中的马鞭虚空抽了一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金锁摸了摸耳朵。“哼,你们的钱,在这里不好使,给我放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小姑娘这一嗓子也不甚响亮,但我居然乖乖地放了手。羊挣扎着站起来,跑到了主人的身边。金锁一见就急了,拍着大腿冲我喊:“毛爷,你这是精虫上脑了啊?让你放手就放手?”   “你们跟我来!”小姑娘调转了马头,喝了一声“驾”。 第五十二章 闷倒驴   本来这次的内蒙之行准备得还算是充分,只不过一场沙尘暴,将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在沙漠中挣扎着步行了两天,弹尽粮绝之际,又被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的。不过,她虽然言语上强势得很,却给我们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她让我们跟着她走,总不会是把我们往鬼门关里引。小姑娘说话不好听,但总不至于是个江洋大盗吧,再者说,有太乾在,我还真不信有什么江洋大盗敢找我们麻烦。糟了,太乾!小姑娘自己纵开缰绳,正在缓缓走着。我回头望向太乾睡觉的地方,却见不知何时,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我们后面了。要不是我早就熟知他这个习惯,非得吓一跳不可。   太乾迈步上前,一句话也不说。金锁颇为担心,问我们:“这小姑娘什么来路?”我也把疑问的眼光看向了太乾,太乾沉着脸,不说话。这表情就像是他见到了什么苦大仇深的敌人似的,我不由地提高了警惕,生怕太乾跟这小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姑娘骑着马,走出一段距离,就会回头看看我们,等我们跟上后,再往前走。金锁汗流浃背,说道:“娘的,怎么像过火焰山似的?”我应和道:“你说得一点儿不错,唐僧骑着马,咱们仨跟着走……”“擦,你是说我是大圣?”不愧是金锁,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气,他都不忘插科打诨。   我苦笑了一下:“呆子,你想多了。”   我们不停地走,中间不做任何休息,差不多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了一条公路旁。说是公路,其实只是相对平整的土路。饶是如此,也足以令我们相拥而泣了。之前的广袤沙漠,景色虽然是苍劲壮阔,但要是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欣赏,相信任何人都无暇去赞美。极目所至,全都是地狱般的环境。好不容易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了一条路,这种劫后余生的快感,足以令你激动一世。   更令人称奇的是,一条公路,将风景分为了截然不同地两个风格。我们这一边是黄沙遍地,飞沙走石的景色;公路的另一边却是草长莺飞,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我被眼前这种场景所震撼了。一条平整的土路,却将两处风景捏合在了一起,自然之力,竟然神奇到了这种地步。   小姑娘停下来等了我们片刻,然后用马鞭指着不远处:“那里有一条河。”一听这话,金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我看着他那肥硕的身躯隐没在草丛中,急忙也跟了上去。我很奇怪,像我们这种常年翻山越岭的人,就算没有八块腹肌,身上也决计不会胖到哪里去。可是这几个月来,我们去了雨林、雪山、海底……金锁这货没见瘦多少,现在反而胖成了一个球儿,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我拨开了一人多高的蒿草,身体还隐没在草丛中,就听前面有人大叫:“感谢老天爷!”接着就是“扑通”一声,跃入了水中的声音。我也不禁加快了脚步,当身手拨开面前最后一层杂草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足以令我喜极而泣了。这是一条河,四五米宽,清澈见底,甚至可以看到河底的鱼群。金锁整个人泡在水里,身上沾满的黄沙立即在水面上漫开了。好好地一条河,就这样被污染了。他也顾不上砂砾还没有沉淀下去,捧起水来就喝。   我笑了一下,跑到了下游,洗去了手上和脸上的污垢,捧起来喝了几口。这里的水清凉甘甜,很舒服。我心知这种水质,在城市中更是看不到了。太乾蹲在了我旁边,单手捧起了一汪水,喝了一口。他手也不洗,我真担心这小子的肚子是否受得了。   休息够了,我们从草丛里出来,却见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几十只羊散落在面前的草地上,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草。好似绿色的缎带上镶嵌了几朵白色的花朵,映衬着黄沙大漠的背景,风景格外优美。远处,那个小姑娘正骑着马,坐在马鞍上驱赶着羊群。见我们出来了,她喊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金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着喊:“你看呢?”   小姑娘撇撇嘴,没有理他。我们走过去,小姑娘也下了马,坐在了草地上。我问这是什么地方,小姑娘对我们说,这里是巴彦淖尔市的乌拉罕,距离我们要去的乌拉特中旗还有很远的一段儿路,如果我们要靠走路的话,恐怕要走上四五天。四五天?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心猛然一沉,看来,我们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既定的目标。我不由暗自庆幸,幸亏遇到了这个小姑娘,不然很可能困死在沙漠里。   虽然长居西南边陲,但内蒙的游牧文化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小姑娘驱赶着羊群来到这个地方,她所居住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我问她所住的地方离乌拉特中旗有多远。小姑娘说,就算是给我们准备了交通工具,恐怕也会走上一段时间。我提出能不能跟她走,去她所驻扎的地方。   小姑娘一愣,眨着眼睛狡黠地问我:“行啊,不过是有条件的。”   蒙古族向来热情好客,在过去,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他们也会盛情邀请。不过随着市场经济展开,这种淳朴的民风早已不在。但这位小姑娘既然将我们从沙漠里的鬼门关救了出来,就算我们破一些财,也是可以接受的。我点了点头。   不想,小姑娘问:“你们是什么人,去乌拉特中旗做什么?”   做我这一行,被人问这种问题是家常便饭,我们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说辞:“我们是来旅游的,驴友,听说过吗?”   小姑娘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而后说道:“好吧,你不肯说,我也不逼着问了。休息一会儿,我们一小时后出发。”我没想到,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应酬式语言,竟然一下子被小姑娘看穿了,我不禁纳罕:这小丫头是什么人?   蓝天白云,绿草芳芳,远处大漠黄沙,身边是羊群与骏马,这种恬静静谧的心情,难得在生命中出现。趁着休息的闲暇,我向小姑娘询问了很多有关当地的古老传说与奇闻异事,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乌拉特中旗,有一处禁地,传闻当地困囚着一条恶龙。可惜的是,小姑娘年纪尚浅,也只知道这一条信息,我想要打听更多,却不得而知。暂时先不去想这些,到了目的地,联系一下那个叫白业的就是了。   我们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出发了。这一路上,还是小姑娘骑马,羊群跟在后面,我跟在羊群的后面。不得不说,蒙古人无论是牧马还是放羊,都很有一套。我记得内陆都是羊群在前,人跟在后面;但是内蒙完全相反,小姑娘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也不怕身后的羊群跟丢。想一想,大概是过于自负了吧,这才导致了刚才的那只小羊跑进了大漠。   当我们跟着小姑娘走了几小时的路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当我们翻过了一处山丘后,眼前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蒙古包!它们看似杂乱,实则很有规律地分布,聚集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见到小姑娘回来了,蒙古包里涌出来了很多人,他们排成了一队,唱着歌。歌词我一句没听懂,但是曲风悠扬,大气磅礴。入耳霎是好听。   小姑娘上前跟大家介绍了我们,虽然听不懂他们之间交谈的话语,但是一个面容粗犷的络腮胡上前拍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了句话,小姑娘给我们翻译:“他是我们的族长,说欢迎你们的到来!”   少数民族虽然也实行了干部管理制,诸如设置了乡长村长等。但是这种游牧文化,族长还是具有一定的权威。络腮胡族长很热情地招待我们进了最大的蒙古包,并且让人好酒好菜地上。坐在温暖的蒙古包里,欣赏着他们表演的节目,中间的炭火烤着油腥四溢的羊肉,酒碗里盛满了马奶酒及当地的“闷倒驴”,这样的待客方式令我们诚惶诚恐。金锁嘴里咬着羊腿,对一幕刚表演完的歌舞鼓掌,手上的油花都溅出来了。我却心中苦笑:要是族长知道我们来的真正目的,恐怕把我们撕碎的心都有了……这是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愧疚感。   热情的蒙古族同胞连连敬酒,按照他们的规矩,上来要连干三大碗。内蒙的烈酒称为“闷倒驴”,这绝非是浪得虚名。这种酒后劲儿大,入喉如同刀割,一口下去,心跳就会剧烈跳动。金锁不晓得其中厉害之处,站起来,连干三大碗。族长捋髯大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小姑娘笑着说:“族长说你很厉害,是个男子汉。”   金锁一抹嘴,笑着说:“那是,想当年,锁爷,我……”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张脸腾地就红了,身子慢慢软了下去。我一看,心说坏了,这是后劲儿上来了。我赶紧一把架住了他,早就听说蒙古的“闷倒驴”很厉害,但我没想到能这么烈。   一行三人,金锁倒下了,太乾一言不发,剩下的这些人自然都冲着我来了。我虽然平时也喝点儿,但是论起酒量就是个战五渣,连金锁都比不上。可是酒桌上的规矩,婉拒就是不给对方面子,更何况,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推却了。我端起大海碗来,心想不就是个死吗?   正要将海碗凑到嘴前,一边的太乾突然伸手拦住了我,他面向众人,说道:“我喝。” 第五十三章 会面百业   我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太乾肯挺身而出,我感动得差一点儿哭了。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喝过酒,我担心今儿我们哥儿仨都要倒在这儿了。   族长笑了,说了句话。小姑娘翻译说:“你要替他也行,但是你要喝六碗!”   我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超大号的大海碗,甭说里面盛的是闷倒驴了,就算是水,一口气连干六碗恐怕一般人也受不了啊!但是太乾面不改色,他端起一只大海碗来,一扬脖,“咚咚咚”三声,一碗酒一饮而尽。接着,第二碗,第三碗……当他将抵三碗酒喝得涓滴不剩的时候,我生怕他会像金锁似的倒下来。但是他的脸色不红,身子不晃,就连手指都没有颤抖的异样,拿起了第四碗,喝了下去。第五碗也下了肚。太乾饮罢了第六碗酒之后,碗底朝天,示意给大家看。整个帐篷里沉默了三五秒钟,骤然爆发了雷鸣般的喝彩声。众人这一嗓子,如同千军万马齐奔腾,吓得我当场坐在了地上。   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太乾,我终于认识到了他的另一面。这小子除了身手棒,还是一大号的酒桶!   蒙古族人惜英雄重英雄,酒量超好的太乾成为了他们眼中大英雄。接下来的几天,宴请成了家常便饭,吃完张家吃离家,吃完东边吃西边。太乾不爱说话,但是这些蒙古汉子依然很敬重他。相比之下,金锁就相形见绌了,上次喝醉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神儿来。也许在内蒙人的眼中,不论酒量,敢喝的也是英雄,金锁也颇受尊敬,反倒是我,处处遭受冷落。最惨的时候,他们俩在蒙古包里喝酒吃肉,我一个人蹲在河边捕鱼吃。   好在,我也不看重这些,而且凭我的手段,打鱼捕猎家常便饭,我用当地的蒿草连接成了一个简易的袜子状的渔网,里面撒上一些鱼饵。在旁边抽颗烟的功夫,几乎就能有一两条鱼上当。这里的鱼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游进了渔网,就意味着束手待毙。这种结渔网的手段简单实用,说实话,若不是嫌味道不好,您老用袜子都能搞定。   我拎起来渔网,里面的两条鱼拼命挣扎,我一刀一个给了它们个痛快,然后刮去鱼鳞,在河边生火烤了起来。烧烤,是蒙古族的主要烹调手段,蒙古包里的柴米油盐各种作料也不少,顺手拿一些,也不能说我偷。十多分钟后,传来了烤鱼的阵阵香气,闻着都令人垂涎三尺。虽然我烹调的手段着实不敢令人恭维,但是野外烧烤,还是有一定手段的。   “好香啊!”我捧着香气四溢,外焦里内的烤鱼正要下嘴,身后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回头一望,却是那个小姑娘。经过几日的相处,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叫萨仁,是部落里唯一出的高材生,这次学校放假,特意回来帮忙的。   我将手里的烤鱼递给了她一串。小姑娘尝了一口,就竖起了大拇指。唉,总算有一件事情能让蒙古人民给我竖大拇指了。   萨仁吃着烤鱼,说:“我猜你一定是在城里做烧烤的,大老板!”   我笑了,择出了一根鱼刺说:“你见过不会喝酒的大老板?得了,还寒碜我了。”   萨仁耸耸肩膀:“抱歉啊,这几天我族人都冷落了你。”   我笑了笑:“民族风俗不同嘛,可以理解。我在云南那边的时候,少数民族很多,每个民族跟每个民族的风俗忌讳都不一样,所以,我可以理解。”   萨仁忽然抬头看着我:“你是从云南来的?”   “是呀。”我意识到,我面对这个年龄颇小的小姑娘,仿佛透露了太多的信息,话只能说到这儿了,于是我赶紧转移了话题,比如她在哪里上学呀,成绩怎么样啊这之类无关痛痒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的神经过于敏感了,我总觉得这个小丫头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所以一些话不能说深了。   转眼间,我们在这个部落已经逗留了三天,这三天时间,我们除了休整外,还从内蒙人手里买了一些常备的药品以及补给,以备不时之需。三天后,在他们恋恋不舍的依依惜别中,我们挥手告别,踏上了前往乌拉特中旗的路途。   客观地说,淳朴的民风还在,就拿这个最纯粹的蒙古部落来说,族长还特意给我们准备了三匹马,还有两个人骑马护送。我们到达地方后,将马匹交给护送的人就好了。我们路上又花了几天的时间,这才到达了巴彦淖尔市。见到了城市的繁华,也终于有了文明的迹象。趁着手机好不容易出现了信号,我赶紧给白业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中,我只说我们是富有冒险精神的驴友,想要去当年的X研究所遗址看一下。电话那头的白业犹豫了片刻,一直没有说话。我一度以为他挂断了电话。足有一分多钟,他才反问了一句:“你确定?”   “嗯,当然。”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好吧。”   我们约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这是一家装修典雅的地方,除了咖啡厅,晚上还兼具酒吧,所以白天是没什么人的。我们坐在了一处靠窗的位置,金锁在门外将马匹归还了一路护送我们的人,千恩万谢。俩人挥挥手告别了。太乾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我则紧张地看着窗外,不时看看表。   半个小时后,一辆贝纳利黄龙600的摩托车停在了咖啡厅门口。车上的人摘下了头盔,推门进来。我望过去,来人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身体壮硕,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还略显稚嫩。如果不是提前看过他的帖子,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人了。   他主动走过来,看着我们,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方才问了句:“张一毛?”   我站起身来,主动伸出手去:“白业吧?”   我们都坐下后,金锁递烟,我则让服务生上甜品单。咖啡匙轻轻搅动着醇香的拿铁,我们聊起了神秘的X研究所。白业吸了一口烟,神思往矣:“帖子你们都看过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网上很多人不相信,甚至还有打电话骂我的。”他苦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我也怪自己,发那个帖子是不是太冲动了……可是这件事情憋在了心里这么多年,不说出来,我是真的不舒服。”   这种感觉我能体会到,那种愁肠百结的纠结感,我相信全天下都没有人比我体会更深了。我问那个研究所还在不在。   白业说在的,不过那里位置很偏,从这里开车过去的话,大概要三天多时间。   我让他帮忙给我们准备一辆车,多少钱我们可以商量。   白业掐灭了烟头,从鼻孔中喷出了一股烟雾,说:“别了,原来是客。车的事情交给我了,你们准备一下,我可以帮你安排住的地方,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应该说,这种豪爽的性格是我们这种经常出门在外的人最喜欢的。事实证明,白业也确实够意思,给我们安排了市里的一家三星级酒店,交通便利,而且周围的娱乐设施也不少,甚得金锁的喜欢。这小子在酒店五层的KTV里泡了一宿,第二天我们前往研究所的时候,他在车上睡得跟死猪似的。   白业找来了一辆白色的大越野,我一直认为,这种车跟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蒙古大草原就是绝配。后白业跟我们说,内蒙古以前确实是风吹草低见牛羊,不论是空气还是水质,都是一等一的的。不过随着一些工厂的进入,现在的草原面积已经非常小了,大部分都变成了荒漠。我对于他的说法,百分百同意,不说我们几天前的遭遇,就说眼下,还不到一天的路程,我们已经进入了沙漠的边缘。   白业熟练地开着车,说道:“我也有好多年不来了,没想到这里沙化的这么厉害。”   金锁来了精神,索性说起了我们的遭遇,当然,那场沙尘暴是重点。当时本就凶险,但是到了金锁的嘴里更是凶险万分。有的时候我就像,金锁这口才,不去说评书真的可惜了。一路颠簸,我们路上换着司机轮流开。   在这种无人区的地方,开车是种享受。没有交警,没有红绿灯,甚至没有摄像头,随便你飙车,一路飞奔。我和金锁就像是进了城的乡巴佬,争着当司机。这样也好,有了意外之喜。当我白业告诉我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本三天多的路程,我们仅花了两天半的时间。   下车后,发现这里沙化得还不算严重,但也有了斑秃。绿草地显得斑驳不均,这里秃一块,那里没一块的。我放目四周,除了绿地就是黄沙,根本看不到所谓的研究所。便将目光疑惑地看向了白业。   白业遥指一处地方,说:“看到那个高岗了吗,我们只要翻过去就能看到了。”   印象中,白业的帖子里提到了这个高岗。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朝着那边走去。因为黄沙的缘故,我们不能开车过来。据白业介绍说,这里很多地方都有流沙,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以前的大草原,就是毫无征兆地突然陷进去了一大块。好多牲口都被流沙吞没了,渐渐的,牧民也不敢来这一带了,最后导致了这里荒废,沙地也越来越多。   说完,他指着我们面前的一道干涸的沟渠:“这里原来是一条河,你们能想象吗?”   一条河?我猛然想起了,帖子里提到的那条河,问道:“是那条河?”   白业手指比划着说:“从这里,一直流向了那个地方。”停顿了一下,“他们当初就是在那里动手的。”   我们翻过了高岗,从上面下来的时候,看到了蜿蜒而来的干涸的沟渠。我问百业:“就是这里?”   “嗯,我记得很清楚。”   “那你能帮我还原一下当初的场景吗?” 第五十四章 研究所疑云   本来,我想让金锁扮演那个大姐姐的角色,但是这家伙嫌晦气,说啥也不干。没办法,我只好亲自来了。太乾这种沉默寡言的绝对不是主动配合你的主儿,白业这一路上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也不好意思让他来。   然后金锁、太乾和白业,他们则扮成那十几个凶手。   这一招我是从电视上学来的,情景还原,可以很好地帮助我们理清思路。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且带入到了二十几年的那个场景之中:一个女子,面对着十几个凶悍的男人,她应该会表现出一种极端的害怕、惶恐和不安。   “不对!”白业突然打断我,“不是这种情绪,我记得我看到的,是……呃,怎么说呢?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一种十分平静的心态,她好像做好了准备似的。”   这一席话说的我头脑发懵。一个女人,被人乱刀砍死,竟然还能做到十分平静?我相信一个心理素质再强的人,恐怕都无法做到吧?我看着白业,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其他人呢?”太乾突然问道。   我扭头看向他,太乾的表情平静,只是右手握拳,搭在了下巴上。   白业回想了一会儿,说:“很奇怪,其他人,有的是背过身去不敢看,有的是流着泪……”   越听越离奇了,一群人乱刀砍死一个女人,说他们是禽兽都是客气得了。可是这群人面对受害者,竟然是不忍心……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冷血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我不相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我第一个念头是演戏,就像历史上很多人铲除异己的时候都会露出悲切的表情,表示:“不是我想杀你啊,只是因为律法如此。”但是当时在场的没有旁人,他们完全没必要演戏。   我尝试着转换情绪,让自己从容赴死,而白业除了时不时纠正大家的错误外,还扮演了凶手的角色,当胸刺了我一刀。当我“倒下”后,最后出手的金锁和太乾将我扔进了“冰凉的河水”中。   从现有的沟渠宽度来看,当时这条河很宽,而据白业自己讲,河水也非常急。尸体被冲走,很难当即发现,一般最少都得花个三四天的时间去下游寻找。可是这样一来,如何解释,随后在研究所内出现的“大姐姐”呢?除非她是装死,然后从河里爬上来。但是这个假设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位“大姐姐”的水性跟他妈鱼一样好!这有点儿扯淡了。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大姐姐”是假死,有着堪比鱼类的游泳技术……那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那天是愚人节?愚人节也不至于玩这么大吧?   看来,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只有那里了。我回过头去,望着那座建筑的影子。不知不觉,周围起了雾,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天地。而X研究所破败的建筑影子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这样的情景,无疑加重了X研究所的恐怖氛围。   当我们走到了研究所前面的时候,金锁心生胆寒,怯生生地问道:“毛……毛爷,您老……先留步。您确定我们要进去吗?”我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也许这里与我心头的未解之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说什么我也要进去看看。“你害怕,就留在外面吧。”   金锁的眼光一一掠过我们三个人,问:“你们都进去?”   我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操,那我还在外面干什么,走吧走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今儿锁爷我舍命陪君子了!”   按照白业的年纪算,X研究所起码荒废了二十多年。白底黑字的牌子,漆都脱落了,除了上面残留的依稀可以辨认出来一个“所”字外,其余的都看不清了。铁栅栏的大门是小时候常见的那种军绿色油漆,也都斑驳掉落,露出来了里面的铁锈。推开了大门,看到了是一堆堆的杂草,以及除了两三辆废弃的小汽车和长满了铁锈的长江750侉子。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微微有些异样。我看了太乾一眼,他的神情也有些错愕,不过很快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也难怪我们吃惊,这里的场景,跟当初石头强所讲述的,分毫不差。   不仅如此,这——也是肖九天的照片中,作为背景的建筑!我心跳骤然加速,想起了自己历时半年多所苦苦寻找的真相,一步步被我接近。我几乎当场昏厥!二十年前的科考队,由闻天崖带队。而这个研究所里,头号领导人也姓闻。闻姓属于小众姓,不可能像王李张烂大街。我心头浮起了一丝悸动,莫非,这就是二十年前科考队的大本营?   我们跨过院子走到了主楼前,主楼果然如石头强所说,被一根大粗铁链子死死锁住。我握着这根碗口粗系的链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太乾就一个箭步,飞奔到了西首的平房前,七八十年代的那种建筑风格,都是青砖屋瓦。我赶紧跟过去,我们一间一间地开始寻找。这里的房间有七八间,其中有两间已经坍塌,只有一间布置有桌椅。太乾毫不犹豫地踹开了房门。   这里,就像是一间教室,有黑板,有讲台,有桌椅……太乾的站在门口愣了许久,瞳孔放大,身子摇晃。要不是有我在旁边一把扶住,他险些站立不住。我现在完全可以体会太乾的这种心情,太恪剑当年离开这里后,就再也没能回来。面对着自己父亲最后出现的房间,有几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   太乾迈动了步伐,显得沉重且虚晃。我不得不在旁边搀着他。太乾缓步踏上了讲台,摸了摸讲桌,上面积满了灰尘。“一毛。”他突然叫了我一声。   “啊?”我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叫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进去!”当太乾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恢复了以前的那种神态,尽管眼圈有点儿红,但还是很快平复了心情。   他快步走到了主楼前,手起刀落,碗口粗的铁链应声而断。白业看得直咋舌:“我的天,这位帅哥,我能看看你的剑吗?”太乾收剑入鞘,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伸手推开了紧锁了不知多少年的门。   推开门后,我们站在门口,扑鼻而来了是一股尘土的气息,伴随着霉变的气味。金锁捏着鼻子:“这味道,怎么比死尸还难闻呢?”   太乾捂着鼻子,挥了两下手,率先进了主楼。我们紧随其后。这条走廊幽深狭长,脚下还都是水泥地。有的地面都已经开裂了。左右手两边都有房间,一一对应,只不过很多房门都已经锁死。太乾抬腿一一踢开,所见所闻无不令我们失望,有的只是普通办公室的布局,有的则像会议室,还有的是宿舍。上下三层楼转完,好容易在二楼发现了一间档案室,却发现所有的档案盒都是空的。我的心情突然有点儿失落:看来当初大家从这里撤走的时候,这些档案不是被销毁,就是被带走了。   我失望地把档案盒丢在了地上,尘土掀起了一片。当这些尘土渐渐散去后,我忽然注意到了隐藏在尘土下面,有一页纸。我捡起来,拂去了上面的尘土,发现这页纸已经被烧去了大半儿,剩下的残页上印着半个公章,还有一句批示。这句批示的内容只有两个字:“同意。”整间档案室都没有被火烧的痕迹,我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当年销毁重要资料时留下的。不过只有一片残页,我暂时没办法知道这个同意的项目是什么。但是它既然能被销毁,想必十分重要了。   我们在这栋三层的主楼历来回来走了不下七八次,每个房间都经过了再细致不过的搜寻,却都没有找到我们要寻找的有价值的东西。最后大家都累了,干脆就坐在台阶上,边休息边梳理整件事情的经过。   按照白业所回忆的,主楼里空无一人,却突然冒出来的十几个人,这些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这一点是不合乎常理的。我一直尝试去寻找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却徒劳无功。   金锁说道:“唉,说不定就是一群鬼呢!毛爷你想想看,当初咱们俩在鬼市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叶欣欣是怎么附上兵站新兵的身的?”   我不否认,金锁说的这两件事情确实在某方面颠覆了我的认知。我如果是个鬼神论者,也不会做这倒霉的买卖了。白业不说话,我和金锁也陷入了一种死胡同的苦死。此刻,太乾突然开口问道:“你的望远镜是在哪个房间捡到的?”   白业指着我们右手边的一个房间:“就这间。”   这个房间我们翻找了不下十次,却没有任何线索。这一次,能有希望吗?屋子里六把椅子,隔着三张办公桌面对面摆放,这是过去办公室的典型布局。太乾又问:“望远镜呢?”   白业走到窗台前:“那时候望远镜摆在了这里。”   我们全都聚过去,我实在不明白太乾问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有什么用。一个小孩儿,见到了新鲜玩意儿自然会有贪婪欲,白业偷偷拿走也是一时糊涂,没必要揪着不放。没想到,太乾向我伸手:“望远镜。”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究竟要干什么,忙不迭翻出望远镜给他。太乾站在窗前,对好焦,举起来望向远处。我见他轻咬嘴角。看了一阵儿后,太乾长出一口气:“远处有东西。”我拿过望远镜,朝着太乾刚才所望的方向往过去,却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外面雾气正浓,我眼神可不像太乾那么好。   我放下望远镜,说:“要不咱去看看?”没成想,这垂下手的一下动作,望远镜鬼使神差地没有抓紧。望远镜掉到了地上,“咚咚”跳了两下。听到了这记声音,我们的心都悬起来了——我们的脚下,竟然是空的#### 第五十五章 地下室怪象   这间房间位于一楼,如果不是望远镜意外掉在地上,我们很难发现这个秘密。为了确认没有听错,我也顾不上满地灰尘,跪下来叩了叩水泥地,果然,随着我手指的摆动,水泥地连续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我长舒一口气,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栋主楼,有一间地下室。当初白业进来这里的时候,该研究所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地下室里,至于做什么,只有我们下去查看一番才能知晓。当白业偷走望远镜,出来后没多久,这些工作人员从地下室出来,有说有笑地从研究所大门走出。这样,才是一个绝对合理的解释。   “快,看看有没有入口!”我招呼大家帮忙。最后,我们在这间房间的西北角,发现了一个倍显突兀的保险箱。就那么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我们挪开保险箱后,露出来了一块木板。木板也漆成了水泥色,若不是上前仔细辨认的话,很难发现。再加上这么多年,灰尘覆盖,我们竟然一时没有发现。   木板上有一个把手和锁头。不过已经被彻底锁死了,我尝试拉动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动静。这块木板更像是铸在这里,纹丝不动。金锁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两根铁丝:“都闪开,瞧我的!”他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在那里鼓捣起来。   金锁棺材开得多了,这我知道,可他什么时候开过锁?我一点儿也没有听说。果不其然,五分钟后,金锁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娘的,锁爷放弃了,打不开。”   太乾等不及了,这个地方有关他父亲的行踪,他心急如焚是可以理解的。这小子拔剑出鞘,一剑捅进了锁眼里,猛地一转。“喀拉”一声,牢不可破的锁,瞬间溃败下阵。我尝试拉动一下木板,没有拉动,我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木板还是纹丝未动。直到太乾上前,拉开木板后我们才发现,这块板子一共有三层:木板、钢板和水泥。防护措施不是一般地严密。   下面有一条楼梯,通往了黑暗之中,在上面也看不清是什么。金锁摸出了一支蜡烛,点燃后慢慢放下去,试了试存氧量。我倒有点儿佩服这小子了,关键时刻想得到这些。直到我后来回想这件事情的时候才纳过闷儿来:这他娘的不就是倒斗那一套吗?   氧气没问题后,我们这才顺着楼梯来到了地下室。这间地下室的大小跟我们头顶的房间面积仿佛,除了楼梯下来的这一面墙,其余三面墙都放置着长长的办公桌,贴墙放置。等走近了,用手电光照过去才发现,这根本称不上是办公桌,只是普通的木板,下面用一根支棍儿斜着钉上,勉强当个桌子用。   桌子上散落着很多的纸张,有报纸、也有演草纸、还有一些图画。我看了看报纸,都是很普通的人民日报之类的,日期是1993年——1995年间的,倒是没有看到1996年的报纸。拿起演草纸看看,上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化学方程式,我本就是理科渣,这种文字于我来说简直是天书。我拿着这张纸问大家,看看谁能看懂。   白业说,这属于比较高深的了,他当年还是学校的理科状元,但是看起来也只是明白一两成。   “放下吧,没用。”太乾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愣了一下:我去,你还是学霸不成?不过,我想,我他娘的总不至于是一堆化学方程式的结晶。如果有一天谁跟我说,你是一群科学家在实验室的产物,我他妈上去大耳刮子抽死他!   再往前走去,除了桌子上的这些没有任何杂质的纸张外,露出了红色砖头的墙壁上,也写满了各种字符,凌乱分布,在我眼里就跟天书似的。我问太乾:“你能看懂吗?”太乾点了点头。“太好了,你看这些是不是克隆技术?”我拉着他胳膊问。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这时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如果要在科学领域内,想找出一个能够解释我一系列遭遇的合理解释,那么只有克隆技术了。三十年前,我被一个人克隆了,十年后,我十岁,这个人挂了,所以闫显疆才会看到这个人的遗像……这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解释了。但是接受这种说法,就意味着我不是现在父母亲生的。跟他们相处了三十年,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让我平静。   不过太乾既然说了墙上这些鬼画符跟克隆技术无关,那么我也放心了。接着往深处走去,有一些照片被挂在墙上,我激动之余赶紧过去。照片相对于任何东西来说,都是一种最直面的证据,可是走到那里的时候,我的心却失落至极。照片还在,但是照片上的人……全都没有脸!   并不是没有脸,而是他们的脸被人有意地抠去了,在原本笑容绽放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洞。金锁看到后,说道:“我去,谁这么有闲心啊,还这么玩?”   我看着这些在手电光下略显诡异的照片,每一张都是老旧发黄,有单人的,也有合影,还有风景的(风景的照片没有被破坏)。我心想,这座研究所,看上去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匆忙间撤走了,但是他们很小心,相关文档都被带走或者销毁了。没理由会留下抠去脸的照片,要么就带走,要么就烧掉。   我问金锁:“你在什么情况下去抠去照片上的人脸?”   “这种变态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如果非要给个理由呢?”   “恨呗!还能有什么理由?”   不错,恨,这是一个最直接的原因!从照片的背景上看,照片中的人都是这家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他们无一例外地被人抠去了脸……谁会这么做?谁又跟X研究所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呢?   太乾忽然抬手,拂去着一张照片上的灰尘。我扭头望去,这张照片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些大石柱,目测高度矮的三米左右,高的差不多五六米。我以为这不过是某个古城的遗址,或者是人为建造的景观。但当我仔细看了一下后,不觉暗暗吃惊——这些石柱上,雕刻的竟然都是极度扭曲的人脸。想象一下将一张脸拉长了N倍之后,定格在他们脸上的表情,诡异至极。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地区都拥有各具文化特色的人脸雕塑,最著名的当属复活节岛上的巨人头像,这也成为了该地的著名旅游景点。中国近年来经济飞速发展,旅游业更成为了各地方企业大力发展的行业,于是乎出现了很多“山寨”景点,如前些年沸沸扬扬的狮身人面像、埃菲尔铁塔等。但是眼前这些石像十分怪异,完全不像是山寨的复活节岛上的巨人头像。两者从比例到细节轮廓,没有一处相同的。复活节岛上的巨人头像面部严肃,棱角分明;而照片上的这些石像,表情模糊不清,轮廓也是不一而足。我陷入了沉思,想起到处老财说的那句话:“闻天崖带着我们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大草原,听说那里归属什么什么旗,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里有一个石阵,都是三五米高的大石头,雕刻的是一整张的人脸,总共有三五十个之多。这时候,虎子才对我们说,这石阵下面镇着一条龙!”   我心头一颤,莫非,照片上的这些,就是老财当初所说的地方?!   而接下来,太乾的一句话,更是令我大吃一惊:“这些东西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远。”太乾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怎么知道的?我恍然大悟,原来太乾刚才用望远镜看得就是这个地方。   后来的发现就更令人惊奇了,有关这个地方的照片不止一张,各种距离各种角度的,几乎都有两三张。而且越往地下室的深处走,这种照片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一墙。   “喂,你们来看这个!”白业招呼我们过去。他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年轻人身上独有的冒险精神令他兴奋无比。我们闻声全都聚拢过去。只见这一排的桌子上摆满了玻璃瓶子,里面泡着的液体类似于福尔马林。在满瓶的液体中,有一种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正随着液体上下起伏。   “活的?”金锁皱着眉头看着大家。   简简单单两个字,听得我头皮发麻。这地方荒废了起码有十几二十年了,长期被关在一个没有氧气的密封玻璃瓶里,而且泡在了满满当当的福尔马林里,这虫子竟然还没死!更重要的是,这小家伙在里面有来有去,仿佛很惬意。   白业也很惊讶:“这……这是什么虫子?”   金锁冲我努努嘴:“专家在这儿呢。”   我拿起瓶子仔细观察,这种虫子绿油油的,绿得发亮,浑身蜷缩在一起,就像是菜青虫受到了威胁,将全身蜷曲。奇怪的是,即便是这样,它还能浑身不动地游动,这简直是一种昆虫学无法解释的行为。   我虽然对某些动物学精通,但昆虫学却是知之甚少。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些花钱雇用我们的老板都是请我们猎杀大型的凶猛动物,没人会花钱请我们捕虫子。毕竟我们是有节操的猎人,不是灭蟑灭白蚁的服务公司。所以,看了半天,我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虫子。   金锁奚落了我两句名不副实,然后问我是不是新品种。我摇摇头,不敢确定。从刚才白业的表现看,他也不知道这种虫子是哪里来的,显然,这种绿得发亮的小虫子在当地极为少见,白业也没有见过。   这时,我猛然觉得手里的瓶子极轻微地抖了一下,我低头看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却目睹了惊奇的一幕,瓶子中的虫子停止了游动,悬在了半空,身上的皮肤发生了龟裂,像是蝉蜕皮一样,一点点裂开,碎裂的外壳渣滓随着福尔马林飘落在瓶底。猛然间,一只红底黑纹的虫子从蜕皮的缝隙中挤了出来。这种虫子大小没什么变化,但是红底黑纹,犹如老虎一样花纹装饰着实吓了我一跳。我一惊,手里的瓶子没有握住,掉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 第五十六章 傀虫   瓶子被我摔碎在地上,我本能地将手电光照过去,想看看那只外表与众不同的虫子会有什么举动。在这么秘密的研究所里,一只玻璃瓶器皿里关着一只虫子。这本身就说明了这只虫子与众不同。可是当我们的手电光集中在破损的瓶子上,除了流出来刺鼻的福尔马林和碎裂的玻璃渣,我们并没有发现那只虫子的踪迹。   “哪去了?”我心中嘀咕。   “咳,跑就跑了。关你个十几二十年,换你你也跑!”金锁一席话不无道理,大家也都笑了。一只虫子,只要不是毒虫,暂时也不会威胁到我们,想到这一节,我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但我们的笑声还没有结束,就见金锁突然直起了腰笑声变得很大。我们很好奇,一个平淡的玩笑话,至于笑成这样吗?可是金锁的笑声不绝,我莫名想起了当初我在察合台汗国遇到幻人藤的时候那种笑声,可以让人笑断气的那种。金锁跟我那时候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要上前阻止他。但很快,金锁的笑声就转变成了“呵——呵——”的呼哧声,嘴角淌出了口水,一只淌到下面。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大家后退!”   金锁的身体开始抽搐,手和脚像是麻花似的拧在了一起,伴随着骨节的响动,还有金锁在呼哧声中的惨叫:“呵——啊——呵——啊……”这一幕看得我们手足无措,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太乾先发制人,他冲上前去想要制服金锁。但是金锁忽然发现了他,眼睛冒着绿光,一拳抡了过来。我们距离金锁有三五米的距离,但是他的拳风,我们都能感受到!太乾没想到金锁会突然打出力量这么猛的一拳,赶紧两只手招架。但是金锁这一拳的力量太大了,尽管太乾挡住了这一招,但是整个人被金锁的力量捶了出去。太乾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认识金锁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力量!虽然我不清楚这股力量的来源。太乾半跪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擦了擦嘴角,再度冲上来。金锁怒吼一声,迎了上去。这一次,太乾可不再留情面了。他奔跑途中,两只手金银光同时闪动,双短剑掣在手中。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太乾不愿意让金锁致残,所以下手还是留情的,毕竟他身上表现出的异常举动太过突然。太乾的短剑锋利非常,万一金锁能醒过来,发现自己缺胳膊少腿了不好交代。但是眼下,金锁完全不忌讳太乾的短剑,出手全都是狠打狠抓的混混儿招式。如此一来,兵刃在手的太乾收到了很大的限制,相对而言反而畏首畏尾了。当他再一次被金锁逼到了墙角的时候,索性收起了短剑。   我见状不妙,急忙冲了上去,想要从后面扑倒金锁。虽然金锁的吨位明显高于我,但是我猛然扑上去,靠速度也能压倒他。我纵身跃起,一招“饿虎扑食”压上去。不料金锁头也不回,一记后踢踹在了我的小腹上。这一脚不敢说有开碑裂石之力,却让我趴在地上好半天都缓不过来。腹部就像是被大锤猛然锤了一下,我真怀疑自己的肠子是不是断了。   “别上来!”太乾吼道,他此时再度出击,空手与金锁打了起来。搏击一道我是个门外汉,但是也明白“一力降十会”的道理。金锁这时候出招虎虎生风,全然走的刚猛一路。太乾几番抢攻下来,都没能逼退他一步。而且,太乾不管击中了他什么部位。他都浑然不觉。甭说对手是太乾了,即便是一般的小混混儿,受到了这样的攻击也会战斗力锐减。可金锁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没有任何的痛觉,仗着这一点,竟然一时与太乾战了个不相上下。   白业在一边看得十分焦急,他摩拳擦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想也对,理科状元出身的他,在学校必然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打架一路一点儿不懂也正常。我好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剧痛的小腹,脑海中思索着对付金锁的招儿。常言道柔能克刚,既然金锁这时候纯走的刚猛一路,传说中的太极拳应该可以收拾了他吧?可是太乾懂太极吗?有了!   我忍着剧痛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根绳子,另一头丢给白业:“上,我们把这孙子捆上!”   白业很快会意,我们俩将绳子拉直,朝着金锁跑去。太乾见状,一纵身,凌空三连踢!赏心悦目且十分实用。金锁被逼退了两步,恰恰退到了我们的位置。绳子一绊,金锁仰面摔倒。我们急忙扑上去。三个人的体重甭说你是人了,就算是只虎,也没有那么容易挣脱!   我们将金锁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太乾左手倏地探出去,像是一把钳子似的卡住了金锁的下颚。我问道:“怎么了?”   “他嘴里有东西!”说完,太乾的手上微微用力。金锁的嘴巴慢慢张开了。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看到金锁的嘴巴里有一条红色的小虫,红底黑纹,正是从玻璃瓶里逃脱的那只!太乾右手拔出短剑,慢慢伸进了金锁的嘴里。我看得无比紧张,太乾万一失手,金锁会直接被这柄削铁如泥的短剑穿喉。太乾将短剑伸进去的动作极慢,就像是慢镜重放一样,但是他下手的动作很快,迅如奔雷。拔剑出来,剑尖上挑着那只小虫子。小虫被穿身而过,绿色的液体顺着剑身流下。   “这是什么虫子?”我还是第一次问别人这个问题。   太乾右手一甩,虫子摔在地上,随后,太乾一脚踩死,看着昏迷不醒的金锁说:“不知道。”   为了节省电源,我们生了一堆火,在研究所里生起篝火,恐怕我们算是第一人了。金锁在炙热的嘘烤下,渐渐醒来,望着我们大家:“卧槽,你们这么盯着我干嘛?”他坐起来搓了两把脸:“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我做了个梦。”   我笑了两下,看他这样是没有大碍了,于是说道:“是不是梦见跟别人打起来了?”   “咦?”金锁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现在还浑身疼呢!”   见他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站起来继续寻找有价值的东西。这一次,我在地下室的最深处,一张桌子上发现了一本书。这本书封面残破,装线脱落,看样子很有年头了。翻开看看,上面还都是繁体字。“民国的物件儿,不值钱。”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锁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应付似的笑了一下。值不值钱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更看重这东西能不能解开我的谜团。   这本即将散架的书中,有一页被折了一个角,做了标记。翻开来看,其中有一段儿话:“《博物志》言,蒙古荒原产异虫,红质黑纹,类虎斑,不过蝇头大小,性凶悍。可蛰伏人畜口间,驱使向前,寿止千年,人皆呼曰:‘傀虫。’”   看来有关于这种虫子,史籍上还是有记载的。如果这上面所写的是真的,这种虫子大概就是寄生虫的一种,不过能“寿止千年”,还能“驱使向前”,这太厉害了!我不禁看了一眼金锁,这小子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我不由暗自庆幸,幸亏有太乾在这里,否则我们三个谁也跑不了。   整个地下室寻遍了,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我们收拾了一下,准备撤退了。当我们迈步上了楼梯的时候,突然,头顶的光源迅速闭合了,四周陷入了彻底的黑暗。糟了,这是有人关上了地下室的入口!地下室的入口我仔细观察过,除非是有人主动关闭,否则绝对不可能发生意外关闭的情况。我焦急万分,紧跑几步追了上去。   水泥、钢板与木板搭构而成的地下室入口门板重逾百斤。但是我脚踩楼梯,双手向上擎举,自信还是可以用上力量的。我咬牙尝试了一番,果然,门板被我撑开了一条缝。我甚至看到了门板外的有一只穿着帆布鞋的脚!   但还没等我再加把力气,就感觉一个重物突然压在了门板上。我的双臂险些折断。咚的一声,门板闭合了,当我再次努力想要顶开门板,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娘的,外面有人!而且这个人是要困死我们!当我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大家的时候,金锁先是说了句:“毛爷,您确定没看错?”   我绝对不可能看错的。那双安踏的帆布鞋枣红色,白色的鞋帮上还沾着一些绿色素,这些细节我看得清清楚楚。白业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一下子慌了神:“怎么……怎么这样儿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没有理会白业,眼前这幅局面,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有点儿后悔走在前面了,若是太乾走在最前面,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可以依靠他的速度,在对方没有动手之前占得先机。   我心中嘀咕,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困住我们呢?X研究院十几二十年没有人了,这个帆布鞋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家谁都不说话,我们被困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这种情况下着急也没用,当务之急是先静下心来想想对策。我们这次来内蒙的X研究所,可以说是十分隐秘,除了我们几个人,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即便是老赖也只是知道内蒙是我们的目标,具体在哪里他也不清楚。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还有谁能知道呢?   我慢慢将目光移向了白业#### 第五十七章 研究所的神秘男子   白业我们初次相识,虽说蒙古族人民好客,但是自诩理科状元出身的他却有些反常。一个在学校规规矩矩的学霸,却喜欢上网发一些神鬼怪力的帖子,喜欢玩大排量的摩托,看到了高深的化学方程式也没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一切都不禁让我怀疑起了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一路陪着我们的,只有白业。   我们的目的地是来X研究所,却没有特定在地下室。这间地下室,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凶手困住我们,不像是计划好的,反而像是见机行事、因地制宜。越想,我越觉得白业的可能性很大。他跟凶手同谋,带我们来到了这里,然后趁机凶手在外面关闭入口。虽然白业也跟我们在一起,但这不排除是他的苦肉计!   我冷笑了一声,黑暗中显得很是诡谲:“呵——白业,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白业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锁原本挨着白业坐,一听这话,赶紧起身坐到了太乾的身边。   我说出了我的看法,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且有太乾在我身边,我就不信白业的功夫能好过太乾。   听了我的一番分析,白业叫苦不迭,急得汗都下来了:“你们……你们……唉,我好心好意地带你们来这里,你们却这么冤枉我。现在我跟你们都被关在了这里,还说我害你们?!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金锁连连点头,冲我说:“毛爷,他说的也有道理啊。”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这么热心呢?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跟我们三个人外出,要知道,我们三个人随时可以把你……”我平摊手掌,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意思再明显不过。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焦虑,白业的汗水涔涔而下,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不否认,我带你们来这里是有人指示的,但是这个人……不可能害你们!”   妈的,真让我说中了!听完这话,金锁嚯的站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抬脚就要踢过去:“你他妈敢害我们,锁爷打死你!”我急忙喝止:“金锁,先听他说完。”金锁气鼓鼓的,却也听了我的话,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白业。   白业舔了舔嘴唇,怯懦地问了句:“能……给我支烟吗?”   我给金锁递了个眼神,金锁不情不愿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丢了过去。白业点着后吸了一口,说:“你不觉得我有点儿眼熟吗?”   我上下打量了白业许久,从他的眉宇间看上去确实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不过我却想不起从哪里见过。直到他说了一句:“我是白拓的侄子……”我大吃一惊,差点儿原地跳起来!“什么?你是白拓的侄子?”   白业又吸了一口烟,半晌说道:“论起来,他是我的二叔。那时候X研究所成立没多久,我们这一代的牧民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逢年过节的都有往来。当时二叔还看上了研究所的一个姑娘,就是我的说得那个大姐姐。不过俩人年轻实在不搭。”说到这儿,他笑了一声。从他这种轻松的状态和语气上听来,倒不像是说谎。   “我亲眼目睹了那个大姐姐是怎么死的,可是当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唯独二叔,当晚回去后,我就被我爸狠狠地揍了一顿。晚上,大家都睡了,二叔却悄悄进来找我,问我事情的详细经过。我都告诉了他。那一晚,二叔离开后,我就看到他一个人骑着马顺着河流的方向走了。小时候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他是去找那个大姐姐的尸体了。”   白拓这个人有点儿奸猾,这就是我对他的印象。但是从白业的口述中,我发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白拓,可是白业没有一点儿说谎的样子。我们口粮充足,即便是在这个地下室,也足够一个月的吃用,所以,我们没有着急寻找出路,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吧,二叔回来了,他满面尘灰,很狼狈。接下来的几天,他的心情都不好,我还记得有一次我来找他一起玩儿,他经常带着我出去玩的。但是我还没进蒙古包,就见他一个人捧着个丝巾大哭。那条丝巾我见过,是那个大姐姐常用的。他哭得很伤心,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那样。   “我不敢打扰他,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这件事过了没几天,我在高岗上用望远镜看研究所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二叔一个人骑着马去了研究所,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刀!”   从白业的讲述中,我能感觉到白拓年轻时对那个女子有多痴迷。他一个人带着刀进入研究所,绝对不会是向心爱的女人求爱去了,这架势绝对是拼命啊!我心中盘算,能让一个男人有这种反应的,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了——白拓发现了那个大姐姐的遗体,他认定侄子白业没有说谎,这才带着家伙冲进了研究所,为的只有两个字:报仇!我原以为接下来听到的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杀伐。   没想到白业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但是很奇怪,过了一段儿时间,二叔就出来了,陪着他出来的,还有那个大姐姐和两三个研究所的人。二叔的表情很难看,煞白煞白的。研究所的人倒是满面春风,二叔和他们说了句什么。大家握了握手,二叔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我们也离开了这附近,我再也没有见过研究所的人。直到去年,二叔突然来找我了。其实你们也知道,现在还保持着游牧习惯的蒙古族人少之又少。我们也都渐渐定居稳定了,和二叔早就没了联系。他突然来找我,我很吃惊。因为他开门见山说出了一件事,问我记不记得当年研究所里的一个人,还形容了一下这个人长相。我那时候太小了,哪里还记得。二叔又说没关系。哦,对。跟二叔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老先生,这个老先生我倒是认识,他是很有名的生物学专家教授,叫……”   “闫显疆!”我没等白业说出他的名字,就抢先说道。   奇怪的是,白业并没有吃惊,反而微微一笑:“对,看来我二叔对我说的人,就是你!”   白业没有吃惊,我却大吃一惊:X研究所哪年成立的我并不知道,从桌子上的报纸看,应该是1993年至1995年,那时候我还是个八九岁十岁的小孩子,甭说白拓了,我那时候连个姓白的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是说我呢?   白业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道:“你先别急,听我说下去。当时,闫教授说看到了我在网上发的那个帖子,所以想拜托我一件事情。他是名人,能说出这话来,我当然是很诧异的,还没问什么事情就连声答应下来了。我记得那时候闫教授的表情很严肃,他说,有一个叫张一毛的人迟早会找上来,目标可能会是废弃的X研究所。到时候,我什么都不要管,尽管带你们来这里!”   闫显疆!得知这个人是幕后主使的时候,我恍如遭受了一个晴天霹雳!尽管我亲眼目睹了闫显疆的死亡,见到了他的两具尸体,也见人冒充过他,但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授意白业带我们来这个鬼地方!   白业一支烟抽完,掐灭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跟你现在的表情一样,我不知道闫教授为什么要我做这件事情。不过冲着我二叔,而且那时候我是很希望有人能陪我来找出X研究所的真相的,所以……答应下来了。”   金锁听完了白业的讲述,气得肺都要炸了:“你他妈傻逼吗?叫你带我们来你就照办,你这学霸没脑子是怎么的?”   我让金锁先静下心来,听白业下面怎么说。白业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最令我费解的一句话:“张一毛,开始我二叔向我形容的那个人……我真没有印象了。但是看到了你,我忽然觉得……”他停顿了好半晌,“你就是我二叔形容的人!”   这句话我一时间没有回过味儿来:“你什么意思?”   “当年,你是这X研究所的一员!”这句话是白业憋着说出来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我当年是这X研究所的一员,怎么可能呢?X研究所的成立时间从93年算起,我也不过才八岁,小学二年级。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在研究所里能干嘛?被研究吗?   “卧槽,你这姓真没姓错,你就是个大白话。”金锁在一边都愤愤不平了,“你知道我们毛爷今年多大吗?看着是老了点儿,但是跟你岁数差不多,你他娘的趴山头儿用望远镜偷看大姐姐的时候,我们毛爷连打手枪都不会呢,说瞎话也得编得让人信啊!”   太乾气色阴郁,一句话也没说。   白业笑了几声:“编?我现在等于是落在了你们手里,还有什么可编的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还有必要骗你们吗?”   大惊过后,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头阵阵颤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发颤了:“证据呢?你说的这些想让我们相信,得有证据吧!”   白业犹豫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转身从包里翻出来了一个本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照片,一句话也不说,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瞧,惊讶得差点儿当场昏厥,照片中是一个男子,穿着绿军装站在研究所的大门前,笑靥生花。而这个男人,跟现在的我长得一模一样#### 第五十八章 置于死地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不要太激动,表现得尽量平和。可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无法平静的。这张照片早已经发黄,边角处还有一些褐色的水渍,以及清楚的折痕。虽说照片不能说保存得多好,但是想要看清楚上面这个身穿绿军装的人,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捏着照片的手不住地发抖,呼吸渐渐急促,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非常难看。   金锁和太乾也都凑了过来。太乾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逐渐把视线从照片移到了我的脸上。金锁两只贼溜溜的眼睛时而看看照片,时而看看我,时而又看看照片,时而又看看我,过了许久,他才说了一句:“卧槽,毛爷,您整容了?”他细一想,又赶忙摇头:“不对不对,你这整容算是失败了,天底下没有这么整容的,这不砸整容医院招牌嘛!哎,到底咋回事?”   咋回事?我他妈哪儿知道是咋回事?我拿着照片,半天不说话,整个人愣住了。倒是太乾主动问了:“白拓有没有跟你说过照片上这个人的名字?”   白业摇头,然后说:“闫教授只是说了张一毛会找来,然后让我带你们来。”   我们相互来看了看,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远在内蒙的荒原之上,一个跟未来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正在这里忙碌着。我扭头看着这间地下室简易的构架,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的影子,正在这里做着数据测量,时不时还会在墙上钉一些照片。   金锁吭哧了两声,说:“毛爷,你先别急,这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海了去了。比如,任堂惠和杨六郎,对吧?再有,可能是你家亲戚呢?闫显疆可没说这个人就是张一毛啊!”   他说的这些不无道理,我急忙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这种情况有多大可能发生。首先,我能肯定的是,照片中的这个人绝对与我有关系。否则闫显疆也不会特意交代给白业。一个非常不可能又无法解释的说法——照片中的人就是我张一毛;第二个可能,这个人与我是亲戚关系。白业眉宇间与白拓有几分相似,我和自家的亲戚相像,这也没什么。我还记得老家有一个孩子,跟他的叔叔长得跟双胞胎似的,他爸还怀疑自己绿了,结果亲子鉴定一出来,就是父子俩;第三个可能,易容!老橘皮的手段有多厉害,这个就无需我多言了。乱葬岗上易容成闫显疆的无名氏尸体,以及胡嫣梦易容成了马航,这些都是老橘皮高超技艺的代表作,何况我还亲眼见过。我想,既然有人会易容成闫显疆,那有人易容成照片中的样子也可以理解(虽然无法解释,易容者是如何得知我二十年后的相貌的,但是我只想往宽处寻求自我安慰,因此也不愿意多想)。   接过了这一页后,我长舒了一口气,问白业可不可以将这张照片送给我。   白业爽快地同意了。   我收好照片后,就细细谋划起了脱困的对策。对方是谁,我不知道,只看到了一双枣红色的安踏帆布鞋,样式可男可女。叮嘱白业带我们来这里的是闫显疆,我一度以为这个人可能是闫美。但是这没有什么用。因为即便是知道了,我们也无法奢求她放我们出去。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没有任何的信号,我们想不出求援的法子,只能自救。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太乾的短剑了。我见过这柄短剑断石分金,眼前这个由水泥、钢板、木板组成的三连防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事实证明一点儿没错,太乾不过掘动了十几二十下,最外层的水泥已经脱落,露出了一小部分里面生锈的钢板。太乾正要继续,却“咦”了一声。我凑上前去,见钢板上竟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时候,我手中的手电光偏巧暗了下去。“金锁,手电!”我叫了声。   借着金锁打来的手电光,我这才看清楚。钢板上的字只有浅浅的印痕,应该只是用普通的匕首或者军刀划上去的。这种钢板硬度很高,想要刻字上去,没有专业的工具根本不可能。我本以为钢板上的刻字会是很重要的线索,但遗憾的是,我从头看到尾,看到的,只是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数字,有:120、207、308、403……我马上从太乾手里夺过短剑,劈开了所有的水泥层,随着飞扬的尘埃渐渐静止,我看到,整块钢板上,全都是这种数字,而且凌乱不堪。   “这是什么,工资表吗?”金锁纳罕地问道。我不大相信一家堂堂的研究所,要把工资表刻在地下室的钢板上。我让金锁举好手电,自己将这些数字一一记录了下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数字,或许以后会成为一些有用的线索。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这些数字没头没脑的出现,我们手里也没有一丁点儿的线索。现在思考它们的来历只能是浪费时间,我让太乾继续破开钢板。   二十多分钟后,钢板也被破开,但是太乾却停止了动作,他坐在了台阶上,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金锁不解:“面瘫侠,你怎么停下来了,继续呀!”我心中却是一沉:要糟!我从太乾的身边挤过去,走到了门板下,一抬头。妈的,破开的的钢板与模板之上,竟然压着一块大石!大石的底部被钻开了一个小孔,看样子,太乾曾经尝试过破石。但是从这个小孔深度看,短剑全部没进去也是无济于事。我不由地破口大骂:“我草你十八辈儿祖宗!这是他妈把我往思路上逼呀!”   这么大的一块石头,除非是有炸药,否则根本无法撼动分毫。不过退一万步讲,这种环境下,即便是有炸药,我们也不敢轻易用。密闭的空间内,炸药的威力极有可能翻倍。到那时,恐怕石头没炸,我们先炸了。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少则成百上千斤,闫美是怎么搬来的?也许是她手底下人多吧!   我们得另想出路才是。四面全是墙,每一寸我们都看过了,没有像电视剧似的出现暗道机关。然后就是检查地面了,我们四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搜过每一公分,生怕漏过一些关键,也没有任何的发现。唯一的指望就是天花板了。但是我总有一种预感,对方懂得用大山石压住地下室入口,难道就不会在地板上做手脚吗?   我们头顶的天花板,正是一楼办公室的地板。对方搬来石头堵住地下室入口,也不可能将整间办公室都用石头填满。想通了这一节,金锁爽快了一把,直接让太乾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今儿要能出去,锁爷就吃回亏,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这有啥!”   虽然说,他身上还带着淤伤,但是我们这四个人中,这活儿不交给他都对不起他那一身的肥膘。好在地下室的举架不算高,太乾又生得人高马大,轻而易举就够到了。他手中的短剑挥舞得急速如风,石屑簌簌而下。突然,太乾半空中一个后空翻,旋转之际半空中飞出一脚,踹在了金锁的后背上。金锁一记正宗的“狗啃屎”趴在了地上:“卧槽,你恩将仇报……”但他话还没说完,我们就见到了天花板破开的拳头大的空洞中,如流水一般落下了许多的石灰!若非太乾反应神速,两个人必然都会被石灰烧了眼睛。   金锁趴在地上好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我心说:他大爷的,果然留有后手!石灰粉流了足足有三五分钟之久,看这模样,上面的地板估计铺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要破开天花板逃出生天,似乎也不大可能了。我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就戴上防毒面具了。这次来内蒙,我考虑到用处不大,就没有带。此刻要是有它在,结果会大不相同。   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我们不得不重新想办法。太乾尝试从四面墙中找出路。但是钻开孔洞后,发现墙壁外全都是石头,想要从这里打开一条出路,恐怕我们半路中体力就会耗尽,根本没可能。   “毛爷,还有水吗?”人在极度紧张压抑的氛围中,会感觉到口渴。我递给了金锁水瓶,叮嘱他省着点儿。什么时候能脱困还不知道呢,食物和水必须有有计划地节制了。   白业咽了口唾沫,咳嗽了两声。接着,金锁也开始咳嗽了,我也觉得自己的嗓子很痒。我咳嗽了一下,吐了一口唾沫,却发现唾液中含有血丝。我心一凛,意识到了不妙,急忙说道:“大家捂住口鼻!”我拿出了一块布,浇上水,赶紧蒙住了口鼻。   金锁还不知道原因,问我怎么了。   我说出了两个字:“强碱!”   我一直以为落下来的是石灰,但是随着大家都开始咳嗽,我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刺鼻味道。严格来讲,石灰也属于强碱之一,但是我没有想到这种外形酷似石灰的强碱危害竟然如此之大。如果长时间处在这种环境中,不仅是呼吸系统,就连肠胃甚至皮肤都会被强碱腐蚀。我必须尽快想个办法。   大家见我神色凝重,也都不敢怠慢,一个个都学着我的样子。我们四个同处一室,都蒙着面,模样颇有些滑稽,却谁也笑不出来。我重新梳理了一下目前所处的环境,四面都是思路,从脚下的地板打洞更不可能,唯一有希望的就是头顶了。可是头顶的天花板之上,是数量众多的强碱粉尘,稍有不慎,我们就会被这些腐蚀性极强的强碱淹没。不得不说,对方花费了很大的心思来对付我们。而且目的就是要致我们于死地!   “千眼黄沙。”太乾突然说出了这么四个字。 第五十九章 古井逃生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懵了片刻。完全没听懂太乾在说什么,倒是金锁一拍大腿:“卧槽,面瘫侠说得对呀!咱这是遇到同行了!”我更糊涂了,我跟金锁虽然在三处古墓里出生入死,但完全不是一个行业的,什么叫“同行”?   金锁见我一脸的迷惑,对我说道:“这千眼黄沙,是古墓中常用的一种防盗手段,在战国时期就有了。最典型的……我想想,那叫什么来着?对,郭庄楚墓,这座墓在河南的上蔡,我还亲自去过一回。这座墓可不简单……咳……咳……咳……”没说上两句,他就剧烈咳嗽起来。   我让他长话短说,免得吸入更多的强碱粉尘。   但他摆着手:“没事……没事……咱接着说,这郭庄楚墓,是个战国墓,据说大大小小被盗了十几次,可是里面的东西呢,大部分还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们为了避免身体遭受更多的损害,每个人都不说话。金锁讨了个没趣,没人应和他。但他还是继续说道:“这个郭庄楚墓呀,采用的是积沙积石的方法,当盗墓者挖洞挖到积沙层,沙子会流到洞里,而且这种沙子的流动会带动石头塌方。这些石头小的几斤,大的几百斤。想一想,你要是在墓室里突然遭到了这几下……哈哈,爽歪歪呀!因为这招确实使用,所以很多人都用这一招,行话就叫做千眼黄沙。传说武则天的乾陵也是这么安排的,咳……咳……咳……”   我赶忙让金锁少说两句,同时心里揣测:听金锁的表述,千眼黄沙是古墓中比较常见且十分实用的一种机关。眼前我们的局面就好像是困在了古墓的墓室之中,头顶就是千眼黄沙的机关,只不过,将流沙换成了更具杀伤力的强碱粉尘。最起码从这一点能看出,困住我们的人,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她)对于古墓机关一道十分熟悉,甚至是精通。   有关于古墓中的机关,林林总总,但不管是哪一种,目的都在于让盗墓者有来无回。我们这次被一个王八蛋困在这里,死法相对于传统的“千眼黄沙”等机关,死法要痛苦上十倍。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极力搜索我身边所结识的倒斗圈里的人:金锁就在我身边,他不可能是幕后元凶;古一指?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孙胖子?我和这个人连面儿都没见过,更不可能了……思来想去,我都没能找出一个这样的人物。   我问金锁:“你是倒斗界的爷,来,说说,怎么破千眼黄沙?”   金锁大概是刚才话说得太多了,这时候只剩下了喘气,摆了摆手。   太乾却依旧精神矍铄,一个人走来走去,寻找着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白业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说。   四个人都已经濒临极限,这么死了,我很不甘心,连害我的那个人是谁我都不知道,死得糊里糊涂。但有的时候人生就是如此,你无法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更没有办法去预知自己的最后结局。   我正胡思乱想,太乾却蹲了下来,手中的短剑再次挥舞起来。我听到了“嚓嚓”声,回头望去,太乾正在掘动地板上的青砖。我怀疑太乾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也糊涂了,我们刚才都仔细看过了也没有发现,他现在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料,太乾见我看着他,说了句:“来帮忙。”   我爬过去,凑上去一看,心如死灰瞬间变成了慢慢的希望!太乾掘动的地砖,正是刚才掉落粉尘的地方,只见那些粉尘,挨着地砖的地方全都被浸湿了——这说明地砖下是有水的!   “嘭”的一声,太乾撬开了地砖后,我急忙结果过来。太乾又接连将地砖下的土层刺穿。只听“哗啦啦”几声,平整的土层一块块地坠下去,跌落到黑暗中,引发了落水声。居然是空的!我和太乾急忙将附近的地砖全都起开,白业和金锁也过来帮忙了。当我们将二十几块地砖全都起开后发现,一口深邃的井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口井目测有将近十米左右,下面粼粼泛着水光。我斜打手电筒扫照井口的四面,发现井底有一处拱形的洞口。金锁咋舌道:“地道战么?”不知道这个拱形的洞口是死路还是活路,不管怎样,总比在这里吸强碱粉尘要好。我决定先下去探探路。我们在桌子的支杆上缚好了安全绳,然后垂下井去。我利用专业的升降器一步步下到了井底。万幸,从井砖看上去,这口井存在这里不下百年了,井底的水早已经接近干涸,只有齐腰深。不过这里水质着实不敢让人恭维,水面浑浊,还有各种塑料袋、污泥、死耗子……看到这些我反而有些激动了。这是人类文明的象征啊!   我将手电光调亮,弯腰从拱形洞口钻了进去。这里几乎囊括了人类世界所能制造的所有垃圾种类,排泄物、生活废物、污水,甚至是动物的死尸。我知道,这里的气味,说有毒都不为过。但说句心里话,我当时真的没有闻到,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生还的心情战胜了一切。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马上就能出去了,我马上就能出去了!人类强烈的求生欲真的可以战胜一切。屎尿横流的污水,成为了我生还的唯一倚赖。   走了十多分钟后我忽然感觉到冰凉的井水变得温暖起来,想必是附近有什么温泉?我不是地质学专家,个中原因我也不清楚。当我转过了一个转角处,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景观——下水道!没错,这里是城市中独有的下水道结构,顺着下水道,我们就可以回到地面!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去的,这种动作在齐腰深的水中滑稽之极,冲到井底,我冲大家打亮了信号。三人依次下来,然后跟着我的步伐,来到了下水道。虽然这里的空气仍旧臭烘烘的,但总比强碱粉尘的味道好得多!大家的心情也都莫名轻松多了,金锁吐了两口口水,抹抹嘴巴说道:“妈的,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自己重新投胎,再世为人!我们在下水道中穿行了很久,井水变得越来越温暖了。金锁打趣问是谁尿裤子了。白业解释说,这里临近巴彦淖尔市的玛瑙湖了,附近有一座火山,水温变化应该是火山作用。   金锁的嘴巴闲不住:“咱们哥儿四个在下水道中走来走去的,能凑成忍者神龟了。但是水温再升高的话……搞不好就是一盆王八汤!”   我故意逗他:“再废话我们就丢下你,你自己在这儿慢慢熬汤吧!”   话未说完,太乾停住了脚步,抬头往上看去。我们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头顶上投下了两道细细的亮光——井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可人儿的井盖啊!爬上梯子,是我们的最后一分力气了……   顶开井盖后,发现已经是夜里了,雾气散去。一盏公路旁的路灯就照射在我们头顶,这是迎接我们重新回到人类社会吗?从下水道钻出来后,我们不管不顾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当我们四人对视一眼后,却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唯有太乾躺在一边,胸口微微起伏。   我们身上到处都沾满了强碱粉尘,蒙面的布巾摘下来,上面更是糊了厚厚的一层。在下水道里走了这么长时间,早已失去了方位不说,身上的衣服还发出了阵阵恶臭,脏兮兮的。   我敢说,就凭我们四个人这副尿样儿,去火车站一趴,肯定有人给钱。笑过之后,我闭上眼睛嗫嚅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活着的感觉真好。”   歇过了一阵儿,我开始校对方位,想要返回X研究所,毕竟那里还停着白业的车。说不定,还能发现困住我们的那个幕后元凶。我提出要返回去之后,大家都没有意义。金锁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连声说:“回回回,必须回去。奶奶的,捉住这孙子,老子要把他泡在化粪池里,操他大爷的!”方位校对完毕,我们朝着X研究所的方向前进。   我原以为,在下水道行走的这段经历是我有史以来走过的最难走的一段路。但是现在发现,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夜里行走在隔壁中,而且不知道路程长短,这才是最受煎熬的。走走停停,当我们再次见到熟悉的高岗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站立在高岗之上,X研究所依旧耸立在那里,看上去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经历了两世为人,如今再看上去,却觉得在夜幕笼罩下的研究所格外诡异,看上去恍然如恐怖片中出现的鬼楼,破碎的玻璃窗映着月光,残破的碎花窗帘随风摆动……又想起那位“大姐姐”死而复生的情节,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大家都看着我,似乎我是这个团队的首领似的。但是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将征询的目光看向了大家:“怎么样?”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但是这一刻,我竟然有些怂了。这种怂不是心理上的,我只是觉得,能够利用“千眼黄沙”困住我们的,绝对不是一个一般人。而且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会是个熟人!   我虽然不相信所谓的第六感,但是此时这种感觉十分强烈。我的手脚冰凉,甚至还微微颤抖。我潜意识里祈祷: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我最害怕的一幕:困住我们的,是“我”#### 第六十章 神秘姑娘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迸出来的时候,我不由地身子一颤,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为了寻求所谓的真相,我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从西南边陲到昆仑雪峰,从东南沿海到内蒙戈壁……数次面对生死绝境。我苦苦追寻的,不正是这一天吗?可是真的想到这一天来临了,面对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我该说些什么呢?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也许早已老了二十岁,变成了我五十岁的样子。试想一下,面对五十岁的自己,刚过而立之年的你作何感想?   金锁见我老僧入定似的怔住了,推了我一把:“毛爷?”   我醒了过来,大汗淋漓。   “你怎么了,咋还魔怔了?”   “没……没事……”我不想告诉他们我心中所想。这种事情荒谬至极,说出去又会有几个人信呢?没想到这时候,站在身边的太乾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奔下了高岗,速度之快超乎想象,身后带起了一阵尘土飞扬。   我举起夜视望远镜,发现一个人影正从研究所的正门出来。而这个身影干枯瘦小,我从来没见过。我这时候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不是“我”就好办啦!我跟着太乾冲了下去,金锁和白业见状,也都跟了上来。   不过我们的体力都接近极限,速度又没办法跟太乾比。只是远远望见两个人影缠斗在一起。我暗暗在心底叫了声好。只要太乾能拖住这个人,十有八九他就跑不了!我们距离太乾还有百余米的时候,太乾已经讲这个人反剪双手,压在了身下。“兄弟挺住,我们来啦!”金锁吼了一嗓子。   没想到此刻,太乾却忽然松了手,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犹豫地跑了,消失在了远处的夜幕之中。我们体力彻底耗尽,已经不可能追上了。望着对方狼狈逃走的身影,金锁连呼可惜:“卧槽……面瘫……侠……你……你……你……”连说了三个“你”字,再也说不下去了。   依照太乾的身手,但凡被他制服的人,几乎不可能逃脱。可是这一次,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太乾是有意放走了对方,到底是为什么?   我斜眼看了一眼他,太乾的表情如同平常,但是眼神中多了一种略显凄楚的感觉。太乾是我们这里最狠的角色,虽然满腹的牢骚,金锁却不敢多言,万一激怒了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今天可谓狼狈得很,只能是先回到市里,洗个澡休息一晚,明天再去那个巨石阵了。   驱车回到市里,我们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白业自己去洗车了。躺在舒适的床上,我却辗转反侧,我搞不清楚为什么太乾要放走元凶。如果换做是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非得把这孙子大卸八块不可。我坐起来,心想,我与太乾换位,什么情况下我会放走元凶。有三种情况:第一,这个元凶是我认识的,而且是交情很好的那种,太乾、金锁、韩笑、老赖,都属于这类人;第二种,元凶于我有恩,比如胡嫣梦这种;第三种,也是我最不愿意碰触的,这个人身上有着我寻找的真相,他不能死,比如闫显疆、马航……或者是“我”。但是又一想,后面一种人落在我手里,我也不会轻易放走他呀?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我却难以入眠。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打开房门,太乾站在了外面。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跟我来。”   我跟他一起出去,来到了酒店外,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了市郊。一路颠簸,我们又来到了我们脱困的地方,也就是公路旁的那盏路灯下,井盖还被放在一边,这里人烟稀少。“到……到了。”出租车司机说话的声音都抖了,他把我们当成抢劫犯了。一想也对,神经半夜的,正经人哪儿会来这种地方?结了三位数的车费,司机忙不迭地一路返回了市里。我下车后,就见太乾倚在了路灯的灯杆上,时而抬起手腕看表。   “我们来这儿干嘛?”   “等人。”   “等谁?”   “来了。”   太乾说完这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公路对面的夜幕之中,走来了一个瘦小的人影。看到这个人影的一瞬间,我的心情变得激动起来了,这正是太乾放走的那个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也渐渐看清了这个人的相貌——竟然是萨仁!不过跟最初她给我的印象,这个女孩儿的脸上多了一丝的沉稳与狠辣,她的眼睛深邃且坚定,那种稚气未脱的感觉已全然不见踪迹。   我长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你……你……怎么会是你?”   萨仁森然说道:“很意外是不是?一开始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江湖上走动了这么多年,除非是遇到了老橘皮那样的高手,我很少看走眼。虽然初识萨仁的时候,我隐隐觉得这个小女孩儿不简单,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是妄图杀死我们的幕后元凶。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她要致我们于死地,这次失败了,下次完全可以再来呀,实在没有必要这么早就暴露身份。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   萨仁说道:“一开始,我在沙漠中遇到你们,还天真地以为你们是普通的驴友,所以才出手救了你们。后来,我见到了你们携带的那些装备。我这才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来这里旅游的,而是来寻找圣物的。”   “圣物?”这个词以前在电影小说中见得多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听到,我扭头看着太乾。他低着头,像是在看自己的影子。   “我的部族守卫这圣物上千年了,一代传一代,她保佑着我们风调雨顺。身为部族的一员,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不是,等一下……萨仁,我想你误会了吧?不错,我承认,我们不是普通的驴友,但你说的圣物,我听都没听过,谈何染指啊?我这次来,是想寻找有关我的秘密的。”   “哼,”萨仁轻笑了一下,“你的秘密难道藏在了X研究所吗?”   “不然你以为呢?大老远从云南跑到内蒙,折腾了半个中国,我吃饱了撑的?”一个小姑娘对我极端不信任,还曾经差点儿害死我们,我心里也压着火,话语间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萨仁环抱双臂,凝视着我,看样子,她是想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事情天方夜谭,说出来也没几个人信,但这时候也不能撒谎了,我就说道:“二十年前,也许是二十多年前吧,这个研究所应该是刚刚成立或者成立没多久,里面有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二十年前,这个人死了,留下了一幅遗像,也跟我一模一样。不仅如此,我身边还出现了很多当然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可是查来查去,我发现,他们早就应该死了很久了。换句话说,这些人竟然死而复生了!你说,我不来这儿我去哪儿?”经历太过离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萨仁听没听明白。   萨仁垂下了头,一脸的冥思装,轻轻嗫嚅了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我问了一遍。   “没有。”萨仁抬起头,“我劝你还是别查下去了,对谁都不好。今天是你们侥幸赢了,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种充满了挑衅与警告意味的口吻让我很难接受,虽然小丫头对我有救命之恩,但这样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恶作剧似的多了句:“有什么呀,不就是千眼黄沙么。你以为这一招能挡住我?”   萨仁身子一颤,很吃惊:“你说什么?”   我笑着说:“千眼黄沙是古墓中常用的一种机关,你下次要还想用这招,恐怕没这么好用了!”   萨仁眉头轻皱,狐疑地看着我。   我说道:“你不让我查下去,可以。但是我想知道原因,死而复活,究竟是为什么?”   萨仁又看着太乾,说:“你们很厉害,但是我的族人成百上千,我不信你们敢乱来。”   这小丫头有点儿不通情理了。我们不敢乱来,你都差点儿害死我们四个,这会儿说话倒跟轻松了。我叹了口气,说:“你不说的话,我就不会放弃,说不定哪天一高兴,真就去找圣物了。你告诉我,我马上离开这里,怎么样?”   萨仁轻笑一声:“你跟当年的那群人一样,满嘴的谎话!”说完,她转身离去,夜幕中传来了她的声音:“张一毛,我们走着瞧!”   当年那群人?哪群人啊?我不明所以。是研究所的人吗?我问太乾是怎么回事。   太乾说,在研究所外摁倒了萨仁,发觉是她的时候,太乾也很错愕。不过他不认为动手布置机关的会是萨仁。我问为什么。太乾觉得,小姑娘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搬动一块巨大的山石,也没有精力布置下千眼黄沙的机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布置这么大规模的机关,没有七八个人一起动手,想都别想。   这一点我倒很赞同,我太着急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些细节。萨仁没有提供给我足够的信息,我也不可能将她扣押起来。这毕竟是她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我们这种行业的禁忌。二表哥甘效乾落在了秦天爵手里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既然没有结果,我们也只好暂时放弃。这一带人迹罕至,也没有车,只能靠着电线杆将就一宿。第二天一早,有辆拉煤的重卡路过,塞给了师傅500块钱,这才回到了市里。一夜不见,我跟太乾两个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酒店大堂的时候,早就焦急万分的金锁和白业正在跟酒店争吵,说是丢了人就得酒店负责。酒店坚持报警,金锁却拦着,说要钱。   我上前拍了金锁的肩膀一下:“锁爷,您看我值多少钱?”   金锁回头看到我一愣,抱着我差点儿飞起来:“我还以为你们被人绑架了!”   我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第四卷 熔岩虫穴 第一章 秦天爵失联   一听我问这话,金锁紧张兮兮地将我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秦天爵来了!”   我怔了一下,原以为福建一行后,我们俩再无瓜葛,没想到他也来了内蒙。不过又一想,秦天爵家大业大,生意远及内蒙也在情理之中。我说道:“还记得咱们养伤的时候他来探视吗?他要的东西咱们已经给他了,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别紧张。”   金锁忧心忡忡地说:“毛爷,我这次收到消息,秦天爵虽然不是冲咱们来的,但是他的目的地是巨石阵!”   我心说,你小子的地盘远在云南,什么时候内蒙也有你的眼线了?看我一脸不解的神情,金锁耐着性子说:“……呃,孙胖子,记得吗?是他告诉我的。”又是孙胖子,我只觉得这个孙胖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迄今为止,我听到了这个名字十几次,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感觉这个孙圣石,还要比古一指神秘得多。   金锁继续说道:“咱们要去,他们也要去,虽说我们话干戈为玉帛了,但保不齐这孙子耍诈呀!”   秦天爵怎么发家的我很清楚,表面上看起来干净,但实际上能跟我们这行有牵连的都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人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双方一旦产生冲突,结果往往是一方不死不休。   金锁的话给了我提醒,我点头说:“嗯,我们都小心一点儿。”   我和太乾平安归来,金锁也失去了讹酒店的机会。我顾不得换衣服,只是回房间拿了装备,就招呼大家去往巨石阵。说是巨石阵,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跟英国威尔特郡索尔兹伯巨石阵比起来,肯定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能够在内蒙戈壁上突然发现这样一处别致的“景观”,也算是出人意表之外。   白业开车,我们一路走小路而行。本来我们应该赶时间,超在秦天爵前面,但是速度快的代价是容易引来警察的注意,得不偿失,所以我们几个宁可选小路多花费一些时间。金锁就很会自我安慰:“最好那地方有什么山精树怪的,先请秦大老板给我们趟趟道儿。”   这一路上,我都很少说话,只是一个人静静思索着萨仁的话,从她的语气和当时的表情看,这小丫头格外坚定,对于我们的行动持坚决否定的态度。族人?圣物?她口中所要保卫的圣物会是什么呢?会不会跟研究所的人死而复生有关?我问白业,蒙古的各部落之中,有没有一个要保卫什么圣物的部族。   白业熟练地换挡,握着方向盘说:“有关于这种说法,起源很早了,在古代就有。各部落都有自己的传说,还有着信仰的神灵,每个部落都不同。你得问得具体点儿,比如是什么圣物,这样才好查。”   我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要知道圣物是什么的话,我也不需要问他了。我想问问太乾有没有线索,但是回头看看,这家伙坐在后座上眯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昨晚一晚上没睡,这时候困意来袭,我也将座椅调成了后仰状态,躺下来睡着了。   当再睁眼的时候,司机换成了金锁。这孩子边打呵欠边开车,我揉揉眼睛让他注意路况。他说没事,自己也是刚睡醒。再说这条路上鬼影都见不着,更甭说车了,只要掌好方向盘,别冲进戈壁里就行。   随他吧,我看看时间,下午七点多了,天还亮着。我拿出水壶要喝水,没想到金锁突然一个猛刹车,这一下我举着水壶戳在了驾驶台上,嘴里磕出了血,牙齿都撞松动了!我怒道:“你疯啦,会不会开车?”   金锁却指着前面:“毛爷,咱们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我抬眼一看,只见前面路口上挺着两辆车,首位相交,将本就狭窄的道路塞得满满当当,七八个人站在路上,抽着烟。见到我们的车,一人走过来,一见这个人的长相,我吃了一惊——光头,头上纹着蝎子,这不是秦天爵的手下段和枫吗?   段和枫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这一来我们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段和枫敲了敲车窗,金锁打开后,看到是我们。段和枫愣了一下,立马满脸堆笑:“哟,原来是张老板和李老板啊,幸会幸会!哦,太老板也在啊。”金锁刚才踩死刹车太过突然,后座的太乾和白业也醒了。   金锁也老练地说道:“哎哟,段老板,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真的是幸会幸会。这样儿,咱们改日再叙啊,我们还有事呢。”   我心中一惊:金锁说的没错,秦天爵果然在这里!   段和枫笑眯眯地说道:“李老板,对不起啦,兄弟们在前面有点工作要做,您请回。”表面上客套,语气也恭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给你任何商量的余地。我才注意到,这个段和枫很不简单。   还没等我说话,金锁冷笑道:“喂,老段,我们可是帮过你们秦老板大忙的,你就这么对待我们?”   “李老板,你不要让我们为难,这也是秦老板吩咐的。”   眼前的这条路,只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说是路,其实只是走多了轧出来的一道辙。这里十年八年都不见得有人来一回,也难怪秦天爵这么嚣张,还玩起了封路的把戏。眼下除了这条路外,两边尽是戈壁沙漠,还真不出另一条能走的路了。我叹了口气,说:“段老板,这条路是秦老板开的吗?”   “张老板真会开玩笑,兄弟们做事嘛,只知道听从吩咐。”   我心中暗暗盘算,段和枫一行只有七八个人,我们这边有四个人,就算白业不动手,有太乾在,也能轻而易举地获胜。但我目前还不想与秦天爵产生冲突,我不知道他的目的,贸然动手可能会打草惊蛇。另外,秦天爵一方也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动起手来也可能会暴露我们自己。“算了,给秦老板面子,反正条条大道通罗马。回头你给兰州那方面去个电话,就说我们路上有事耽搁了几天,晚点儿到。”我当着段和枫说出这话,自然是要麻痹对方。   金锁说道:“瞧见没,我们已经退一步了啊。”说完,他将档位调到了倒挡上。   段和枫说:“那我代秦老板多谢各位了。”   我们的车在掉头的时候,我扭头看了一下,段和枫正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忧心忡忡的,时不时还瞟我们两眼。我们刚将车头掉过来,段和枫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停车,快停车!”金锁一开始没敢踩刹车,问我:“毛爷,是不是他看出什么了?”   我也担心这一点,从刚才段和枫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是接到了秦天爵的什么命令。难道是来拦截我们的?不过有太乾在,我也没有过多的忧虑:“停车,看看这个光头玩什么把戏!”   金锁也真听话,又是一个急刹车,还好这次我们几个都有了心理准备。段和枫追上来,扒着车窗气喘吁吁地说:“三位老板……江……江湖救急!”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让他慢慢说。   段和枫这才说道,原来秦天爵失联了!   一个大活人,好端端地失联了。我第一感觉是这里地处偏僻,通讯信号中断很正常。但是段和枫却摇头否定,他说他们这才的装备都是美国军方所用的,可以直接通过卫星输导,就算是地下百米都能联系。秦老板这次带了二十来个人行动,留下他负责外围,没想到刚过去三天,就联系不上了。   我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地佩服金锁的说法了,要不是有秦天爵在前面帮我们趟道儿,现在失联的就是我们几个人了。我们下了车,段和枫拿出地图放在了发动机引擎盖上,将这次行动的目的地指给我们看。而他手指所指的位置,正是巨石阵!   我心里大惊,脸上却装作很平静,问:“你们秦老板这次的目的是什么,他去那里做什么?”   段和枫摇头:“不知道。”   金锁看不下去了:“老段呀,这事你得实话实说,你不说,我们也没办法帮你啊!”   段和枫急得头顶都冒汗了:“二位,我真的不知道啊!以前,老板都什么事都跟我说的,但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我带人堵住这条必经之路。”   “跟你们老板一起走的还有谁?”   “有几个当地的蒙古人,哦对,还有一个,是跟老板以前有过来往的老头儿,我听老板叫他孙胖子。”   孙胖子!我和金锁互相看了一眼,难怪孙胖子对秦天爵的行踪了如指掌,他自己就潜伏在秦天爵身边。孙胖子是倒斗的行家里手。北看孙圣石,南看古一指。除了倒斗的买卖,孙胖子还有什么本事呢?秦天爵既然带上了他,就说明巨石阵很可能是一处古墓。而且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大到秦天爵必须对自己的亲信保密。我不由想起了老财对我说过的,他摸到了龙!难道说,秦天爵的目的是这条龙吗?   孙胖子在内蒙的一处古墓中中了机关,嗓子被毒哑,还毁了容;老财当初也中了箭,一行人死伤殆尽……这次秦天爵也失了联。这一切是否都跟传说中的龙有关,孙胖子与老财所说的,会是一处地方吗?   我敲着地图上标记处的巨石阵,引擎盖被我敲得“嘣嘣”响。半晌方问:“你想让我们去救秦老板?”   段和枫急得都快哭了:“几位,秦老板待我恩重如山,他可不能出事啊。秦老板万一有个好歹,他名下的公司肯定会被闫美吞并的,我求求各位!只要能救出秦老板,多少钱,你们说个数!”   我望了望太乾。金锁的意见不用考虑,得知孙胖子也在,他当然会想到这是一处古墓,两只眼睛都放光了。倒是太乾,他摸着下巴,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巨石阵。 第二章 巨石迷阵   尽管段和枫一直在催促,但是我们并没有立即进发。孙胖子是高手中的高手,有他在,秦天爵都下落不明,我们贸然前往的话,很可能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夕阳西下,太阳将我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这一路上,段和枫恨不得将车开得飞起来。我问他,为什么对秦天爵这么忠心。   段和枫自己说,他以前是个囚犯,这个蝎子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纹的。说起来那时候就是年轻不懂事。上初中的时候,他很痴迷《古惑仔》那些经典的黑帮电影。   初中三年不说了,整座学校都是他的,甚至敢拿刀砍老师。中考必然砸了,索性不再上学,进了一家工厂。结果因为跟工厂的女工乱搞男女关系被开除了。他一气之下,就带了伙人砸了厂长的车。虽然厂长报了警,但是段和枫因为没有成年,只是口头批评,罚了点儿钱了事。   此后的段和枫越发肆无忌惮,后来,他干脆组织起了一个帮派,自称“帮主”,带着几十个手下跟几所高中校园的老大叫板,愣是让他给赢了。   战胜了这一亩三分地上所有的高中,段和枫越发得意了,他俨然以老大自居。叫嚣着踏平整个县城!从此以后,他开始招兵买马,购置器械,有不少在校的学生,为了寻求保护都去投靠段和枫。这件事情在我们年轻人心中,甚至成为了一种信仰。很多人都说段和枫仗义。其实,内心深处他们只是想寻求一种保护。   因为整天吃喝玩乐,段和枫的钱渐渐入不敷出了,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收保护费。当然,一开始的目标也是学生。在十几年前,学生能有多少钱?虽然一开始捞了不少,但是段和枫的开销也越来越大。没多久,他决定放弃学生这一块,转而把手伸向了一些娱乐性的场所,比如台球厅、KTV、网吧之类的地方。   在一家黑网吧,段和枫的一个兄弟去跟老板讲要收保护费的时候,老板直接叫人把他们打翻在地。这几个人狼狈逃回去告诉了段和枫。当天晚上,段和枫居然带着五六十人冲进了网吧,手里全都是明晃晃的砍刀。很快……网吧老板就倒在了血泊中……   就这样,段和枫进去了。监狱里的滋味并不好受,蹲完了号子出来,段和枫一直没找到工作。这时候多亏了秦天爵,招他进了公司。段和枫很讲江湖义气,知恩图报。历时数年,成为了秦天爵的心腹。   末了,段和枫颇有感慨地说了一句:“要不是秦老板……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以前没有段和枫深入接触过,总觉得这人是个狠辣的角色。但听完了他这一段故事后,我很能理解他这种心情。就像我对二表哥甘效乾那样,虽然他带我进了灰色行业,但若不是他,我现在应该也是进一家公司,领着微薄的薪水度日吧。   车速飞快,但我们到达巨石阵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下车后,放眼望去,一棵棵耸立的石柱仿佛是巨兽的獠牙,尖锐且突兀,看上去不禁心头阵阵发寒。这里是一处坑道,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在坡顶我们所处的地段,停放着几辆车,有两三个人正在焦急地等待。见我们到来,他们急忙迎上来。   其中一个眼镜,竟然是带我们出海,在游艇上迎接我们的那个人,见到我们后,只是点了点头,就将段和枫拉到一边说着什么。金锁在我身边小声嘀咕:“双面间谍?”只见段和枫说了几句话,眼镜点点头,扭头冲我笑道:“三位老丝,偶们又见面啦!”   我说道:“老丝,你到底四随的人啦?”   眼镜说道:“当然四秦老板的啦,不然的话,在游艇上,偶就把东西拿走了啦。”   段和枫很焦急:“几位老板,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先看看怎么救人吧。”   眼镜带上装备,包括几支猎枪,带着我们从坡上下到了坑道里,这里落差差不多有二三十米,要不是有这些巨石耸立,说不定可以改个滑沙滑草的游乐场。下到坑道后,与这些巨石面对面,仰头望去,更觉得它们巍峨高大了。这种感觉已经远远不能用壮观两个字来形容了。我们置身于石林之中,跟着眼镜左拐右拐,同时,坡上的人不停地用对讲机指挥着:“程师爷,您往左边走,对,你的左手边。”我这才知道,这个两次与我们打交道的,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的姓程,从称呼上听起来,似乎还是秦天爵的军师。   程师爷对我们笑道:“这过地方四个迷宫啦,没有人在上边子挥,偶们会迷路啦!”   金锁冷笑数声:“哇撒,层老丝缩的对哦,偶们都跟紧啦。”   不明白为什么,秦天爵失踪,段和枫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程师爷却气定神闲的,仿佛失踪的不是他的老板。相比较之下,段和枫这样的人更容易让人钦佩吧。我们在这些树立的石林中不停地走,大概十多分钟后,程师爷肩头的对讲机突然传来了一声:“停,快停下!”语气急促而焦急。   我们马上停住了脚步,只听山坡上的伙计大叫:“动……动了……这些石头全都动了!”听着这句话,每个人都沉默不语,面面相觑。我与金锁对视一眼后,心头涌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在八百媳妇古墓中,树化玉的迷宫里,我们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迷宫自己缓缓移动。与这里的机关有异曲同工之妙!   段和枫不耐烦了,他一把摘下肩膀上的对讲机:“你还能看清路吗?”   “看……看不清了,石头把我这边的视线堵住了!”   程师爷和段和枫同时看向了我们,白业也慌了神,这样的情况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我从段和枫手里夺过对讲机:“喂喂,我是张一毛,你现在听我指挥。”伴随着“沙沙”声,那头传来了声音:“是,张老板,您吩咐。”   “你现在移动自己的位置,看看能否看清楚我们的位置。”   我这边话音未落,那边的人已经在回答了:“张老板,我试过了,不行,你们外面围了一圈的石头,我现在看不到你们!”   问题远比我想象得复杂得多。设置这道机关的人,显然想到了我们这一手,有人在外围指挥,而机关启动后,外围像是围墙似的围起一圈,这样,例外无法互通消息,外围的人也没办法指挥路径。而已经走入石阵深处的人,只有被活活困死!   这样的情况,令我想到了一个十分有名的阵法——八阵图!诸葛亮在鱼腹浦设下了八阵图,困住了陆逊十万大军。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小说家的一种杜撰,我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困在这种石阵之中。   我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经历这种被困的局面了,所以这一次,我并没有慌乱。我问程师爷:“秦老板是怎么找到入口的?”   程师爷说,秦老板他们二十多人进入石阵后,左转右转的,也不需要伙计指挥,很快就隐匿在了黑暗之中,谁也没有注意。   看来只能是自己想办法了。我抬头望去,月明星稀。我决定采用老办法,先想办法爬上石头的顶部再说。以前看到巨石阵,都是在照片中或者是别人的描述中,这次距离如此之近,不由得心生敬畏。尤其是上面雕刻的一张张扭曲的脸,两个狭长的眼睛充满了绝望与哀怨,仿佛时时都在注视着你。   我掏出飞天索。荡了几圈后,甩手钩住了石头的顶部。“脏老板,你小心呀!”程师爷这句话,让我差点儿泄了力气。我拽着绳索爬了两下,忽然觉得有些摇晃,而且这种石头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坚硬,反而随着我的动作碎裂开来。这种硬度完全不像是石头,反而像是晒干的泥土,力气稍微大一点儿就会裂开。我心说敢情豆腐渣工程不是现代社会的专有名词啊,这些看上去十分唬人的石阵,也太不结实了。早知道这样,我何苦爬上来呢?一脚就能给它踢倒喽!   正想到这里呢,忽然觉得脚下一空,一大块石头被我踩掉了,打着滚儿滚了下去,“啪”的一声摔得粉碎。突然听得下面金锁大叫一声:“卧槽,毛爷,不好,你快下来快下来!”我身子一颤,发生什么事了?下面的人已经乱成了一团。只听得白业叫道:“踩死它,快踩死它!”我低头望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手脚冰凉,一松手,摔了下去。这三五米的高度,闹不好会摔断我的脊椎骨,但是此刻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刚才我所处的位置,竟然全都是傀虫的虫穴!密密麻麻的都是小窟窿,犹如蜂巢一般!   我刚摔下来,浑身受到了巨大的撞击,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一只傀虫见到,迅速移动过来,我惊骇之下想要挪动位置,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了。眼见这只傀虫冲着我来了,距离我的脑袋只有十几公分的时候,一柄银色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下,傀虫当场被钉死在原地。我吓得冒了一身的白毛汗。太乾将我拉起来。我这才得知事情的原委,我脚下踩掉了一块山石。山石碎裂,谁也没想到,一只傀虫从里面冲了出来。随后,巨石寸寸龟裂,大家都惊奇的发现,这巨石,竟然是傀虫巢穴!   傀虫如潮水般从巨石中涌出来,我们只好在石阵中乱冲乱撞。妈的,我此时真是佩服设计机关的人了。让人迷路不说,还埋伏下了这么厉害的后手!你除非会飞,否则根被没办法从形如迷宫的石阵中脱困。背后的傀虫潮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了红彤彤的一片,像是戈壁上着起了一场大火。 第三章 迷宫女孩儿   我们在巨石阵迷宫中东转西转,却始终无法找到出路,反而发现所有能走通的路全都是死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的神情,就连太乾也是微微皱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这种局势下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些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数以千计,就算是身手再好,都很难脱身,更何况我们。   我们六个人被堵在了一条死路上,背后是一堵由巨石组成的墙,面前三条路,全都被傀虫堵住了。它们还在继续压上来。这些巨石虽然松脆,但是却不能加以破坏。我们就像是饿了三四天,面前有一份香喷喷的火烧肉,可惜这肉里有毒!   程师爷惊恐大叫:“仄次完蛋喽,偶们要死在仄里了!”   金锁自己也怕得够呛,只是为了不露怯,强装镇定:“别他妈吼了,要死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呢,黄泉路上也有伴儿啊,怕什么!”   我想努力镇定下来,但是这一次却跟以往都不一样。以前总归是有一条活路的,但是这一次,我想破了头,都没办法想出一条脱身之计!   突然,我身边的白业像是疯了似的,他怒吼着冲上去,抬脚就踩,一边踩一边大声叫骂:“我去你妈的,老子不活了!”叫骂声中带着哭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业这样,他这种表现更像是意志已经崩溃。我和太乾赶紧将他拉回来。这种情况下,可以怕,但绝对不能慌!金锁也失了章法:“毛爷,您快想个办法呀!”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上天遁地!上天遁地这四个字一出来,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上天是不可能的,眼下只有遁地了。我们掘一个坑道出来,从巨石阵下方打通通道,不就可以出去了吗?我们一共六个人,人数虽然不少,但是掘地工事费时费力,得先想办法挡住这群傀虫。   我说道:“太乾,金锁,我们三个人,在三条路上先挖三条坑道,倒上酒精,点上火,挡住傀虫的前进速度。老段、程师爷、白业,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挖坑,从巨石阵下方通过,延伸到外面!不需要多大,只要能通过一人宽度就行!”   金锁一听这话,连忙说:“别别别,正常人的宽度锁爷过不去。这样,小白,咱们俩换换。”   这样也好,金锁有过打盗洞的经验,可以加快速度。我们马上忙了起来,酒精虽然助燃,但是燃烧时间很短。我们拿出了一切应用的装备,这时候也顾不上有用没有了,只要能烧着的,全都填进了坑道之中。“腾”的一下,烈焰腾空而起,一道宽大的火墙瞬间蹿高。我甚至都闻到了傀虫烧焦的味道。   白业傻傻地站在那里。“别愣着啦,帮忙!”我冲他喊了一嗓子吗,转回身来帮助金锁他们挖坑,还好,这些巨石埋在土下的部分并不深,否则我刚才攀爬得时候也不会觉得摇晃了。   我也不知道是应该说人多力量大,还是生死关头人类可以激发出无限潜能。如果换做平时,我们挖这样的一条坑道起码也得半个多小时,而这一次,不过十几分钟,我们就掘出了一条宽高都足够的坑道直通外面。而这时,火墙的威力减弱,有几只傀虫正跃跃欲试。我将大家携带的所有酒精灯都集中起来,点燃了两个后,像是手榴弹似的抛向了虫潮。“走!”我们六个人,灰头土脸地从坑道里钻了出来。一出来,我们又忙不迭地添堵了坑道。再看看彼此的身上,一个个都是狼狈不堪。我躺在地上喘着气,死里逃生,死里逃生啊!   除了段和枫的情绪有些低落外,大家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也难怪他会这样,换做是我,如果想救二表哥,做了一次无用功还狼狈逃了出来,我的心情也会很失落。我过去拍了拍段和枫的肩膀:“咱们再想办法。”   段和枫抬起头忽然说:“张老板,我想跟你换个条件。”   “你说。”   “你帮我救出秦老板,我告诉你闻天崖闻教授的下落!”   这个条件对于我来讲,胜似几十万的酬劳。折腾了这么久,闻天崖已俨然成为了有关我身世之谜的关键人物。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几次三番想问,但都没有开口,主要是顾及到了段和枫的心情。我没想到,他此刻会主动提出来。   我点点头,与他达成了这个协议。金锁在一旁听到了,主动凑上来问我:“有什么办法?咱们得先破了这个迷宫才行。”   这是一个关键点。迷宫只是第一步,我们的行动如果想往下继续展开的话,必须能走出这个迷宫……迷宫……我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脑海中如同过电影似的回想着当初在八百媳妇皇陵中通过迷宫的场景。猛然间,我想起了一个人——向雄!我问金锁,记不记得向雄曾经说过,他师傅许川富是个迷宫高手。   金锁咂摸咂摸嘴,闭目想了半天:“哦——我想起来了,而且老向还说他有个师妹,也是一个布置迷宫的高手。可惜,人家在哪里都不清楚。”   我回想着说道:“向雄说过,他师父是四川人。眼下,二表哥正在四川,我想查一查四川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说干就干,我们就在坡上简易搭了几座帐篷,作为休息的场所。金锁和太乾陪我开车寻找有信号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急忙给二表哥去了一个电话。   许川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尤其还是四川一地的人。幸亏向雄当初说过他师父的右手是残疾的。我和二表哥约定,三天后我会再给他打电话,这地方信号时有时无的,我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联系上。   三天后,我们又是驱车转悠了一大圈,才在一处戈壁荒漠的边缘找到了不满格的信号。   二表哥在电话那头说道:“找到你要找的人,不过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你让他去内蒙,这老头儿说不定半路就挂了。”   听到二表哥这么说,我难掩心中的失望。金锁在一边小声提醒我:“师妹,师妹。”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二哥,许川富有个徒弟,是个女的,也懂迷宫这方面的事情,你看能不能请她来一趟,钱不是问题。”   “好,我问问吧。一会儿给你回复。”   也就是一支烟的功夫吧,二表哥的电话来了,他告诉我们说,已经说动了许川富,他会派自己的女徒弟来找我们。   “这个女的叫什么?”   “邢洛。”   从四川到内蒙的路程并不短,邢洛风尘仆仆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这中间还发生了一次小插曲,心急如焚的段和枫带了两三个人想再闯一次迷宫。幸亏发现得早被我们拦下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天,算准了邢洛到达的时间,我们早早就去了火车站恭候。金锁坐在了栏杆上,晃着腿,举着写有邢洛姓名的牌子,他的注意力可不完全在迎接人的上面,而是对每一个路过的女性品头论足:“毛爷,您看这个看这个,哟哟哟哟哟,真漂亮啊,这样的女的我跟你说,做情人行,不能做老婆。”“哎哎哎,你们再看这个,有点儿味道吧?穿得真性感,所以说,还是夏天好呀!”……   我低头看看时间,距离列车到站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了,从停靠站到出站口,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爬也应该爬过来了呀。我心中莫名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忽然,金锁打了我一下,指着前方,手抖个不停。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出站口走出来了一个妙龄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眼眸冷冽的如同雪山上的一泓清泉,身上自有一股空灵冷傲的气质。身着蓝色的露肩雪纺短裙,腰间的蝴蝶结可爱动人,层层叠叠的蕾丝点缀在美丽的裙子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镜片的太阳镜,正在四处张望。   “我的天哪,美女啊!”   我打了一个呵欠:“别想了,这不是咱们要等的人。”   “嘿,万一是呢?”   “这样漂亮的一个女人,你要说她是学演戏的我信,说她是学迷宫的,你打死我我也不信啊!”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那个女子的目光锁定了我们这边,她将宽大的太阳镜往下移了移,一双美眸顽皮地眨着眼,竟而快步朝我们走来。金锁吃惊地说道:“不会吧,她真过来了!”说这话,两只手还拼命地摇晃着我的胳膊。“行啦行啦,别慌啦,我又不是看不见。”   这时,美女已经来到了我们身前,她再次扒下太阳镜看了看牌子,又看看我们俩,问我:“你是张一毛?”   我愕然了一下,机械似的点点头。   美女又指着金锁:“那你就是李金锁喽!”   金锁满脸堆笑,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拼命点头:“是是是是是,美女,你就是……邢洛?”   美女原地转了一个圈,露肩雪纺短裙跟着飘动起来,煞是好看。她更像是挑衅似的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不像吗?”   金锁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又拼命点头:“像像像,太像了。”   邢洛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在里面迷路了,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话一出口,我整个人都傻掉了。玩迷宫的人竟然还会迷路,这是在逗我们吗?我那一刻真怀疑二表哥是不是糊涂了,不会是找了一个长相标致的外围女来供我们消遣的吧?我上下打量着这位穿着入时,且自诩为迷宫高手的邢洛,这女孩儿,真的靠谱吗? 第四章 反八阵图   我相信即使是世界上最狗血的编剧,也无法写出如此狗血的剧情。火车站内都是有指示路标的,常人基本不会迷路,可是邢洛,居然在里面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我开着车,注视着身边这个正在对着化妆盒补妆的时尚女子,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也在心底咒骂着二表哥,认识他以来,这是最不靠谱的一次。   邢洛可能是通过化妆盒上的小镜子看到了我在看她,扭过头来嫣然一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还没来得及应话,金锁就在后排长叹一声:“唉,胡嫣梦啊胡嫣梦……”这一句话,连我也被逗乐了。金锁摆明是在给我信号,让我不要对邢洛有非分之想。也许,是他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吧。   邢洛扭过身子问金锁:“邢洛是谁?”   金锁一拍大腿:“那是咱毛爷的相好儿,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他们俩青梅竹马,俩人打小儿就穿一条开裆裤……”我听金锁越说越不靠谱,故意猛踩了一下刹车。“吱——”的一声坐在副驾驶上的邢洛还好,金锁却猝不及防,一张大脸与座椅背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嘭!”金锁揉着脸:“毛爷,不带你这样儿的,我这儿正宣扬你的丰功伟绩,光辉革命史呢,你反倒给我来这么一下。   或许是女孩儿天生对这种花边八卦感兴趣,她主动问我胡嫣梦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我笑了一下,既不跟她解释,也不和金锁辩驳,而是问邢洛:“你学这行多久了?”   邢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十二年七个月零九天。”   “那你一定很厉害喽?”   “嘻嘻。”邢洛只是顽皮地笑,并不回答。   我心中踌躇了好久,问道:“你怎么会在火车站迷路的?”   邢洛一根纤细的食指撑在额头上,说道:“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的方向性不好吧。从小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容易走错路。朋友都说我路痴。”   她这么一说我就了然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不乏一些天才,他们在一些行为甚至思维上不及常人,但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处世习惯,反而可以让他们静下心来专注于某一件事。犹如经典电影《雨人》中的桥段。眼前的邢洛就是这样,她天生没有方向感,或许正是这样才可以使她更专注于迷宫中那些横七竖八,纷繁复杂的道路。   如果说一开始,我心中对这个时尚女孩儿表示怀疑的话,那么短短两句交谈下来,我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能解开巨石阵迷宫的不二人选!   我自信地笑了,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金锁两只手扒着椅背,脖子伸得老长,跟邢洛搭讪。不知怎么的,俩人就聊到了向雄。我不知道他们师兄妹的感情如何,也不敢提及向雄已死的事实,只是说我们认识。   据邢洛自己说,向雄先于她入门,但是这位师兄生性寡言少语,不爱跟人交谈,所以关于这位师兄的过往,她知道得并不很多。而且向雄精研控蛇术,邢洛对蛇这种动物是敬而远之的,所以俩人即便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妹,却很少来往。这次师傅因为年事已高,身体又不方便,这才派她来的。说到这里,邢洛冲着我眨眼:“你的那个亲戚长得真丑!”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强辩。二表哥甘效乾当初风云江湖,道儿上的人谁都会给他面子。但是碧海石塔一行却险些丧命,身体也受到了很大的摧残,导致现在成了半人半鬼的模样。这次许川富肯派邢洛前来,多半儿也是冲着甘效乾三个字。邢洛还很年轻,她这么想,我并不怪她。   从市里到达我们所要前往的巨石阵,花费了几天时间,还好邢洛这个时尚女孩儿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刁蛮,累了,她就放倒座椅,眯眼睡上一会儿。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曾几次要求替我们开车。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没有方向感的女孩儿,我不敢轻易让她尝试,婉言拒绝了。   一路颠簸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巨石阵的外围。见我们的车一路扬尘地出现了,营地里的人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程师爷一脸的焦急神情。我给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程师爷只是略微点头示意,就悄悄将我拉到了一边:“脏老丝,出四情了。”   我一愣神,人群中不见段和枫,心里起了个突突,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师爷长叹一声,原来我们走后,段和枫始终放心不下秦天爵。时间每过去一天,秦天爵生还的希望都会减少一分。最后,他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一个人带了三四个手下,重新返回了巨石阵。   一听这话,我举起望远镜盯着大坑中的巨石阵,和我们那天遇险相比,此刻的巨石阵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态势。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我隐隐觉得不大对劲,我问道:“他们进去后,发现了什么吗?”   程师爷摇摇头:“偶们发现这件四情已经四第二天的早桑了,随也不敢进去找啦。”停了一下,他又说:“你的辣位朋友,不爱缩话的辣过,也一起下去喽!”   这话一出口,我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地眩晕。太乾是个极端稳重又十分靠谱的人,我们一开始在巨石阵中遭遇了傀虫的袭击,险些丧命。要不是掘地三尺,我们现在估计就在里面躺着呢,这些事情太乾也是亲身经历的。我不明白,这次去火车站迎接邢洛,他不跟我们同去也就罢了,可是他不等我回来,就跟着段和枫二度进入巨石阵,这其中的原因我就不懂了。   但不管怎么样,找到太乾是当务之急,我扭头问邢洛:“邢小姐……”她却打断我:“小姐像是骂人,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旁边的金锁一听这话,没有绷住,“噗嗤”就乐了。我没心思和金锁逗闷子,改口说道:“邢洛,现在我们下去行吗?”   邢洛歪头想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我看看众人,将邢洛拉到了一边:“其中有一些机关我没有跟你说明,主要时间太紧了。那个巨石阵除了迷宫外,还有一种很厉害的虫子……”   没想到我还没有说完,邢洛就看着我的眼睛问我道:“是不是一种红底黑花纹,花纹像是老虎身上的形状,大小……”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我愕然万分:“你怎么知道的?”   邢洛自信地一笑:“那就没错了,等我一下!”她回到了车里,金锁伸直了脖子望着。我知道,邢洛这是在换衣服,穿着短裙下去,等于是自讨苦吃。但没想到邢洛一出来,除了换了一双平地运动鞋意外,身上的那件蓝色的露肩雪纺短裙还穿着。   “你……你就穿这衣服下去?”我又看了看她手里,除了那个粉蓝色的坤包,也没有什么工具随身携带。   看着我惊讶的样子,邢洛笑了:“怎么,不相信我吗?”她深吸一口气,立马换了一种很成熟的口气:“走吧,出发。”程师爷点了两三个人留下看护营地,其余的人全跟我们一起下来了。   顺着长长的斜坡走下来,再次站在了巨石阵前。说句良心话,我当时竟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恐慌,也许是因为有邢洛在身边,也许是想到了太乾可能在里面遭受着厄难。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似乎这个巨石大阵的入口,像是鬼门关的入口,竟没有一个人敢跨前一步。   邢洛左右看看我们,笑了,她佯装很失望地样子叹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巨石阵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我的脚落在了巨石阵中,只觉得吹来了一阵风,寒彻透骨。此刻正值夏季,为何陡然冷了起来?现在想来,更多的是当时对巨石阵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吧。这种感觉很微妙,不是后怕,更绝非畏惧。   邢洛带着我们大家继续往前走,初始这段路都很顺利,没有什么异常。我也很庆幸那些让人防不胜防的傀虫不知所踪。但是不知不觉间,我觉得周围的环境在慢慢变化。这种变化十分细微,我本来对这种细小的事情察觉不到,但是我注意到了邢洛的表情变化,此刻,她秀美紧蹙,“咦”了一声。   “是不是有变化?”我问道。   邢洛从坤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算盘。这个算盘造型不同于普通算盘,是八角形的,中间是一枚醒目的太极八卦图案,红木制成,色泽光润,看起来有一定的年头了。她飞速地拨打着算盘,口中却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说:“这次长见识了,八阵图!”   他娘的,还真是八阵图!   邢洛的白藕般玉手上下翻飞,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八角算盘“噼噼啪啪”地有节奏地响动,声音煞是悦耳。她手上拨着算盘珠,口中说道:“八阵图分别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命名,加上中军共是九个大阵。中军由十六个小阵组成,周围八阵则各以六个小阵组成,共计六十四个小阵。八阵中,天、地、风、云称为‘四正’,龙、虎、鸟、蛇称为‘四奇’。也分做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   我记得《三国演义》中,曹仁也曾摆过八门金锁阵,其中生、景、开三门是吉门;伤、惊、休三门是伤门;杜、死两门则是死门。于是我故作聪明地说:“那么我们是不是要找到生景开三门呢?”   邢洛的算盘还在继续拨打,她只是摇了摇头:“不对,这个阵法虽然外表很像民间传说的八阵图,但是布置这里的人很聪明。这里跟八阵图有百分之八九十的相似,但就是一点点的细微之处,只要不注意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这些我根本听不懂,见她算来算去也有点儿心急,问道:“什么意思?”   邢洛抬起头来:“这是反八阵图!” 第五章 青铜箭   反八阵图,顾名思义,她跟八阵图是完全相反的,八阵图的生门到这里就会变成死门,反之同理。我不由感慨,能够设计出这样的一个阵法,这个人的城府之深简直难以想象。但是邢洛却对我们解释,所谓的反八阵图并不是像我们想象得这么简单。这里的反八阵图,严格来讲更像是一个镜像八阵图。不但生死门是反的,就连方位也发生了偏移,要不邢洛也不会在这里计算了。   进来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太乾等人的行踪。这让我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宽慰。没看到任何人的尸体,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在这里遇到傀虫的攻击。可是他们去哪里了呢?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但现在,我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在这里迷了路,触怒了那些傀虫,后果不堪设想。这次跟我们同行的还有金锁,他一句话也不说,四处看风景,但是眼神却时不时偷瞄邢洛。看得出,金锁对这个女孩儿很是动心。   以前看电影,一些风水先生随便在算盘上敲敲打打两三下,就能得出一个结论,但实际上却全然不是这样。邢洛拨打算盘的速度很快,但半个小时过去了,拨打算盘的工作仍在继续。我们全都坐在了地上,尽量远离石柱。   终于,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冗长的计算工作终于结束了。邢洛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前行,我们一群人跟痴汉似的尾随在后。这样不知道东拐西拐地转了几个弯儿,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地方。邢洛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好了,就是这里了!”   我们看看四周,一个个都茫然无措。我心中估算了一下,目前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巨石阵的中央偏东。这里临近巨石阵的中央,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生门的地方。没想到邢洛嫣然笑道:“喂,别东张西望啦,生门……在我们脚下!”   听了这话,我不由鼠躯一震!生门在脚下?我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脚踩了踩地面,却发现土质格外松软,全然不像是在历经了长白上千年风吹雨打的土层。   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程师爷赶紧招呼大家:“快,你们几过快过来挖啦。”这种事情不需要我们动手。我看金锁点了一支烟,夹着香烟的手指都在颤抖,大概他也没想到,我们苦苦搜寻的出路,竟然会是在脚下。   表层的土质很是松软,就像前不久被人刚刚挖掘过。但没想到,挖到一半的时候,土里突然出现了一只人手,向上伸着,手掌无力地张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挖土的是个年轻人,见到土里突然出现了一只人手,吓得扔掉工兵铲,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有……有人……”   我们见状,赶忙上前去。“快,拉出他来,小心小心。”我们七手八脚拂去了表层的浮土,将这个人拉了出来。“哎?是小三子啊!三儿,醒醒,你醒醒!”旁边一个伙计认出了这个年轻人,拍打着他的脸叫着他的名字。   我看到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外表无伤,但是试探鼻息却发现已然断气了。被土掩埋了这么长的时间,跟活埋无异,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很难活下来。这时,金锁却指着这个年轻人的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这个年轻人身上所穿的帆布作训服的下摆,有一个小拇指粗细的洞口。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年轻人衣服下摆,赫然发现,在他的小腹处,有一根极细的青铜管。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觉得我们脚下的地面往上拱。我们都以为是地震了,谁都努力往坑外爬,但那个十米多高大坑怎么可能说上去就上去呢。我们还没爬到一半儿呢,从地面里突然射出来无数的弩箭!”当初老财的那番话蓦地在我耳边回荡起来。   但还没来得及等我示警,我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战栗。我心头一沉:糟了!本能反应下,我就近扑倒了邢洛,高喊一声:“卧倒!”我的话音未落,只听得“嗖嗖嗖”耳边响起了利箭破土而出的声音,不绝于耳!我将头埋在臂间,不敢抬头,身边接连响起了惨叫声:“啊……啊……啊……”不断有人倒下。   程师爷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掉头就要走,恰巧从我身边过去。但是破土而出的利箭数之不尽,且角度刁钻。眼看一只青铜箭呼啸着从他背后飞来。我见机,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脚腕将他扳倒。青铜箭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竟然直接削秃了他一块头皮。没想到这些利箭这么锋利!   程师爷侥幸逃过一劫,吓得惊悚不止,两腿打颤,一股黄色的尿液顺着裆部流了出来。四周的利箭仍在射出,有人时不时惨叫。也不知道金锁他们怎么样了。大概十多分钟后,好不容易,青铜箭停止了激飞乱射。   我们在地上趴了好一阵儿才敢慢慢起身,放眼望去,跟我们下来的人非死即伤,地上染红了一大片的鲜血。“金锁,金锁!”我扯着嗓子喊,少时,俩人从一棵石柱后出来了,两个人脸色苍白。我也暗叫侥幸。这些青铜箭如果有一支射向了这些石柱,后果不敢设想。周围安静了下来,大家抓紧时间救治伤者,清点了一下人数,目前除了我、金锁、白业、邢洛和程师爷外,能动换的只有三个人了,其中还有一个负了伤。这种青铜箭头属于倒钩狼牙箭,一旦射入人的体内,只能通过专业手术取出来。   我当即让程师爷请人送他去医院,不然弄成老财那样的地步,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金锁问我下一步怎么办?我没有回答他,先问邢洛:“确定这是生门?”邢洛也被刚才一幕吓得脸色煞白,一点朱唇都发颤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绝对没有算错,除非……只有一个情况。”   邢洛说道,古人都讲究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凡事都不会做绝。即便是皇帝围猎,也会在一面设置好逃生之路,让珍禽异兽逃脱,成语“网开一面”就说明了古人所推崇的这种品德。而名震天下的八阵图,之所以会有生门,正是古人“网开一面”思想的体现。如果对方是一位名将,能够从生门逃脱出来,也会为日后的招揽提供一个契机。可是眼下这座镜像的反八阵图,生门处却竖立了一道如此厉害的机关。邢洛沉吟半晌说道:“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了……就是当年设置这道机关的人,根本就不想我们活!”   我听后一惊,之前,我要不是从老财那里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厉害关窍,恐怕现在也横尸此处了。机关过后,我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我纵身跳下了坑里。金锁他们见到我这个举动,都以为我疯了:“哎,毛爷你……”我落地后,没感觉到什么异样,抬头说了声:“金锁,给我一把工兵铲。”“我去,毛爷,您想自杀也不用这样吧?”“快!”金锁见我神情严肃,也不敢耽搁,扔下来一把工兵铲就跑了。他也是怕我无意中再次触发机关,先躲得远远的再说。   我一铲一铲地掘开土壤,突然,“叮”的一声,火花四溅,这一下震得我双臂发麻。纳罕之际,举起工兵铲一看,铲头竟然崩开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口!不错,就是这里了,当初老财说过,他们挖掘这里的时候,镐把都折了。我手里的工兵铲更是军工品的佼佼者。什么东西这么硬?   我跪下来,开始用双手挖开最下面的一层浮土。当我将自己脚下的这片土清空后,所见到的景象令我大吃一惊!我的脚下,正在踩着的,是一条龙!虽然只看见了一段身子,不见头尾,但金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将我们掘开的巨坑都映亮了。   我壮着胆子摸上去,发现触手冰凉,坚硬无比,随即松了一口气——这是一条石龙。不过能将一条石龙雕刻成这样,已然十分不易。第一眼看上去,我竟然看花了眼。从这段身子推算,即便不见两边的宽度,也知道它的必然又粗又长。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在八百媳妇皇陵中见到的那条超级巨蟒,这两者相比的话,恐怕这条石龙会毫不犹豫地占据上风。我伸手过去仔细摸着龙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鳞片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各种各样的小孔,从它们的口径上看,那些锋利无比的青铜箭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我正想更进一步观摩的时候,只听轧轧的机器运转之声,声音之大仿佛山洪海啸。金锁他们赶紧跑了过来,喊了句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只看到了他嘴巴在动。我正抬头看着他们,不防脚下突然一空,我整个人摔了下去!   我心说要遭,这肯定是我无意中触动了什么机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掉了下来。高度我无从判断,也不知道这下面是什么……我脑中各种奇形怪状的想法还在运转,“扑通”一声,我跌入了冰冷刺骨的水中。这些水不知道是死水还是活水,不过口感着实不怎么样。我完全没有防备,一上来就连喝了七八口,呛得难受。好不容易手脚并用从河底浮上来,只觉得从头到脚冻得发麻。   我去过不少的名山大川,也曾因好奇心起玩过冬泳,但是这一次的河水给我的感觉是最冷的。当我从河水中爬上岸的时候,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冲锋衣上,竟然结了一层的冰霜#### 第六章 曲径地下河   爬上岸之后,我点燃了一盏无烟灯暖和一下,然后抬头望去,头顶上悬着一点亮光,那是我掉下来的地方,估计高度有差不多二十米。这下都没摔死我,也算自己命大。我正琢磨着,不想半空中传来了一声:“啊——”。紧接着“扑通”一声,掀起了巨大的水花。我正要去河边看,这一下反而溅了我一身水。   不用说了,听着声音就听得出来,掉下来的是金锁。我拉他上了岸,他冻得牙齿打颤,好容易才缓过来。没过多久,一条绳子晃晃悠悠地垂了下来。白业、程师爷等人依次都下来了,最后,我还惊讶地看到了邢洛。   本来请她只是破解迷宫的,怎么好端端的她也跟下来了。看我一脸吃惊的样子,她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接下来会经历什么,好奇而已。”我抬头看看那根绳子,这小姑娘身手一般,想送她上去势必要花费一番力气。而且保不齐前面还会有迷宫类的建筑,带上她也好。   我上下打量着着身穿短裙的她,苦笑着说:“跟紧了,别掉队。”   我们检查了一下装备,猎枪受潮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了,剩下的东西还都能用。简单分配了一下,我们就开始出发了。这是一条沿河的路径,我们处在水流方向的左边。这条路差不多三四人可以并肩而行。为了策应方便,我划归了三拨队伍,第一队是程师爷带着他的人;第二队是我带着白业;第三队是金锁带着邢洛。虽说这样一来遂了金锁的心愿,一亲香泽,但是他们这一队也是战斗力最差的,这令我有些担心。三拨人马,每拨人之间相隔十余米,万一有什么突发性事件,大家都能及时救应。   走了一段儿路后,白业忽然问我:“张一毛,你说,咱们这趟来,真的能见到龙吗?”   我一愣,随后想到可能是金锁对他说了这些吧。我喝了一口水,擦擦嘴说道:“别想着龙了,咱们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   一听这话,白业慌了:“不是吧?毛哥,我可听说了,当年,你曾经在老毛子的地盘吓跑了一头一千多斤的大棕熊,李金锁说你当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绝对的镇定自若。应该没有你对付不了的吧?”   我苦笑乐两声。之前看白业,已经处于了崩溃的边缘,脸色苍白,只是强壮镇定而已,这样的人,外强中干,有的时候往往会被一点儿小事情压垮。我叹了口气说:“这他娘的谁传的?当时那头大棕熊扑过来的时候,我都吓得尿裤子了。妈的,目测那家伙差不多七八百斤,就是压也能压死我。还他妈镇定自若,那场面,就是神仙见了也得尿啊。”   白业忽然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有点儿鄙夷,看得出来,知道真相的他似乎后悔跟我来这个地方了。我心中猜想,一定是金锁对他吹得天花乱坠了,说我们这个队伍如何如何厉害,没想到到这里后,却发现我们不过如此。我也不跟他争辩,继续往前走。   我冲他冷笑一声,抬头一看,坏菜了!程师爷他们去哪儿了?   白业见我脸色变了,循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吓了一跳:“啊,他们人呢?”   我头皮发寒,心说不妙,赶紧往后看去:我去,金锁他们也不见了!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前面的程师爷一行人,身后的金锁和邢洛,距离我们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彼此的脚步声都能听到,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突然不见了?   白业下巴都掉到地上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沉吟不语,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这里只有一条路,不可能迷路的,几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任谁也很难相信。我蹲下身子,摩挲着地面。是土质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两边,一侧是奔流不息的地下河,一侧是高耸的岩壁,这哥儿几个是不可能想不开跳了河。失足摔下去的?更不可能了,我刚才都没有听到有东西落河的声音。何况一个人失足落水正常,六个大活人一起失足落河,这他妈不是意外,这尼玛简直是集体自杀。   白业吓得浑身哆嗦,两只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我都要感觉到小臂供血不足,快麻木了。   “这他娘的鬼地方,下次甭管给多少钱,我也不敢来了!”白业害怕之下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心头一凛,赶紧问:“你的意思是,有人花钱雇你来这儿的?”   白业怔了一下,随后给了自己一嘴巴:“您瞅我这张臭嘴,我他妈都吓糊涂了。毛哥,不,毛爷,求求您行行好,只要能带我活着出去,您让我干什么都成!”   我使劲扒拉开他的手,老实讲,我有点儿看不惯白业贪生怕死的样子,但来都来了,身边有个人陪着。就算他拿不了主意,聊天解闷也不错。何况,他经历了那么多,而且二十多年前在X研究所见过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么多年容貌不变,说不害怕,又有谁能做到呢?所以,我从心底还有有点儿体谅他的。   我看看前方,又看看后方,说道:“咱们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事,往前走走吧。”   “哎哎。”白业点点头。   我们俩边走边统计我们身上的装备,我下来得太过意外,食物只有两块压缩饼干,半壶水,装备也聊聊无几。说起来,大部分装备都分配给了消失的另外两拨人。金锁不是战斗型的,遇事也不会往前冲,身上连一把罐头刀都没有,气得我都想骂他了。看着身边这条幽深幽深的地下河,我只希望,别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跳出来的好。   走了一段路,没有任何的发现,这条路似乎无穷无尽,走了这么久,周围的环境和路况没有任何的变化。   白业这时候的力气彻底卸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大气。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他摆着手:“我……我……不行了……我得歇会儿……”说着,他拿起水壶,拧开盖子就狂饮。   我一把把水壶夺过来。   白业一瞪眼:“毛哥,你这是干什么?”   “少喝点儿,我们得保留点儿水源,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他们碰头呢?”   白业不说话了,良久,他问道:“走了这么远都没有碰面,会不会是有暗门岔路之类的?我在电影里见过,靠着墙壁休息一会儿,那暗门就打开了,倏地一声,那人就折过去,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刚才一路走来,我已经试过了。”我敲了敲岩壁,发出了石头的响声:“呶,全部货真价实。”   白业叹了口气:“这下子崴泥了。”长叹一声后,这货居然还有心情唱起了京剧:“我好比,浅水龙,咚咯咙咯哩哏咙(自己给自己伴奏),困在——沙滩!”   我也苦笑了一下,这句戏文倒颇合眼前的境地。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我可太不甘心了。休息了十几分钟后,我决定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只有尽快和大家汇合,才有生还的希望。要不就我们俩,随便蹦出个什么东西来,我们俩都能交代在这儿喽。   我拽起白业:“行了,就当锻炼了,走。”   白业不情不愿,却也不敢反对。我知道,这货是怕我一走了之,如果他自己落了单,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一条路无穷无尽,怎么也走不到头,刚刚恢复的些许体力仿佛又要耗尽了。我心里琢磨:这他娘的也不是事儿,再这么下去,体力虚脱而死是肯定的了。   正值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白业突然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吓得我一哆嗦:“你他娘的干啥呢,一惊一乍的?”渐渐烦躁的内心让我对白业的态度也不如以前了。   白业伸出一根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我们的头顶,我抬头一看,注意到了半空中垂下的一样事物。一瞥之下,一股寒气猛的涌上了我的脑门,差点儿就地栽倒。只见我们头顶上有一点光亮,还悬着一条长绳!   这分明是我们下来的地方,这世界上决然不会有风景一模一样的两处地方。只有一种解释了,我们又绕回来了!难道说这个地方是被地下河包围的环形岛,我们兜了一个大圈子吗?   白业虚脱似的躺在了地上:“妈的,不走了,打死不走了,这不是耍人玩吗?”   我仔细回想着刚才走过的路,我们顺着一条直线走,如果方向参照物发生些许偏移,我们未必能够察觉出来。难道这是一座岛屿,我们围着岛的边缘走了一圈?但如果说这是一座岛,这上面的巨石阵又是什么意思呢?而且谁能解释太乾他们去哪儿了?岛的边缘没有,难道是岛的中心?我望着另一边高耸入云的岩壁,这么高,也不像有路的样子,这些人怎么进去的?   我正想着,耳边传来了鼾声,扭头一看,白业居然睡着了。妈的,这孩子心真大!   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也是浑身乏力,希望趁我们休息的时候,太乾他们能找到我们。想着这些,渐渐脑子沉重起来,头一偏,我也靠着岩壁睡着了。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朦胧中,突然觉得有人在我身边跳来跳去,还用手摸我的头。沉睡中的我无暇理会这些,翻个身继续睡。没想到,那东西越来越大胆,居然从我背后伸长手臂挠我的脸,我一个激灵,醒来了!这家伙的手臂毛茸茸的,绝对不是人类,而且它还呵斥呵斥地喘着粗气,阵阵凉风吹在我的后颈,我的脊髓都能感觉到阵阵寒气。我心中直骂:操,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不敢翻身,抬起眼皮看着白业,这小子趴在地上,两只手扶着一块石头枕在脸下,睡得正香。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否则一定叫醒他帮我吓走身后的这只怪物。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货居然睡得着#### 第七章 白毛怪物   我把手摸向了腰间,那里有一把军用匕首。我摸到了刀柄,以极其细微的动作缓缓拔刀。背后的那只怪物浑然不觉,它或许以为我没醒,居然开始推我。   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拔刀出鞘,翻身直接一刀捅了过去。那怪物速度却更快,像是一道闪电似的向后跳跃,居然避了开去。我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这怪物的庐山真面目:不足一米的身高,浑身长满了一寸多长的白毛,长长的黑发拖在了地上,大大眼眶中的眼球已经没有了瞳仁,全都是眼白。我神情一凛,这他妈是什么怪物啊?   见我挣扎坐起,怪物向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了近乎威胁的吼声。看得出来,这个身高体重都不见优势的东西对我还是颇为忌惮的。我趁机缓慢地向后移动了两步,用脚后跟踢了踢还在呼呼大睡的白业。当白业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的时候,惊讶地“啊——”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在地下世界内远远荡开,连对面这只怪物都是惊然一愕。随即,它四脚并用地要爬过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了。   白业两只手死死抓着我的胳膊:“这……这是什么啊?”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地方我也只来过一次,眼前这种小家伙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一种生物,它的体型更像是一个小孩儿,不管是行为还是表情,在某种意义上更接近于人类。我想,它会不会是猴子或者猿的一种。   还没等我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怪物双腿在地上一蹬,身子腾空而起,向我扑了过来。我急忙一闪身,它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从我的耳畔掠过。不过一身腥臭的味道却留了下来,熏得令人想吐。白业也咬咬牙,躲在了我身后,拔出了匕首,我们两个跟这个怪物对峙着。   第一击没有中,怪物落地后迅速转身,咧着大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嗓子里阵阵低吼。看它那四颗獠牙,咬合力估计咬断我们的骨头没有太大的问题。它伏了伏身子,第二次跃起。这一次,我仍旧侧身闪开了扑击。但没有想到,站在我身后的白业传来了一声惨叫。我心下一惊:这怪物竟然懂得声东击西!   表面上看,它是冲我来的。但无论力量、速度还是角度,都与上次进攻无异,我可以轻松闪开。但没有想到,向我进攻只是虚张声势。它真正的目的是等我闪开后,它可以直接扑击站在我身后白业!   白业叫得十分凄惨,左肩部分很快被血液染红了。我二话不说跑上前去,举刀就要刺下去。没想到,白毛怪物像是背后生了眼睛,我这一刀刚刚举起,它纵身一跳,后肢的六颗利爪在白业的肩膀上留下了清晰的六道血痕。“扑通”一声,怪物借力跃入了河中。我来不及查看这怪物的去向,急忙上前查看白业的伤势。只见他的左肩上,留下了四个极深的窟窿,这是怪物的那四颗獠牙造成的,幸好,没有伤及骨头。   我取出药品,先帮白业止了血,然后给他上好药,裹好伤。白业疼得说话声音都变了:“我……会不……会死……”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说道:“想死,哪儿那么容易?”说着,我撩开了自己的左臂,我左臂上有三道宽大的疤痕,看上去就像是用刀子豁开的一样。我说道:“看见这个没,这是当年在印度的时候,我被一只花豹攻击了。它张开爪子……”我比划了一下,“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勾了过来。我就成这样了。”   当白业受伤后,他眼神中露出的恐惧的神情令我突然同情起他来了。我们每日面临生生死死,像我,跟各种各样的猛兽打交道。说白了,不害怕那是吹牛逼,孙子才不怕呢!可是,无论面对怎样的猛兽,我们都必须硬撑着,因为吃的是这碗饭,不拼就没饭吃。白业不一样,他没有任何的目的,跟我们下来纯粹是好奇。当我们没有强大信念去支撑,也没有金钱作为刺激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害怕的本性,无可厚非。   我抬头看了看那根吊在半空的绳子,又看看白业,心想是不是该送他上去。不过就我们两个人,做这件事情势必要花费很多的力气。白业大概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咬咬牙:“我自己能行!”   其实这也是一个无奈之举,绳子无力地垂在地下河的正上面,且不说这河水里潜伏着一只恐怖的不知名怪物,就算没有任何的危险。这条绳子的高度,我们也很难够到。即便是送白业出去,也不能选这条路。   考虑到那个白毛怪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我扶着白业赶紧离开这儿。说话间,我们围着这么一座环形岛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地面以及旁边的岩壁都没有异常,就算是给怪物拖进了水里,也不至于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但我现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那黑色的地下河水就在自己的旁边慢慢流淌,这种感觉是很不爽的。仿佛漆黑的河水中随时会跳上来一只白毛怪物。   我们选了一处凹进去的岩体作为了休息的场所,这里两边都是高大的岩体,我们背靠的也是岩体,只留有面前的一个进出口,这样的话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能有个准备。升上了一堆火,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些人消失的可能性:脚下的地面我已经勘察了无数次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跌入河水又不可能没有动静,似乎只有一种可能了!我突然抬头看着这些高大的岩体!   “毛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白业问我。   我点点头,但是有一点不明白,还想不通。我摸了摸眼前的两三面岩体,触手略为温暖,但是使劲按上一按,只觉得坚硬无比。再敲上一敲,也没有发出空心建筑应有的声音。何况,如果岩体内部装置了什么机关,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经过我反复确认,这些岩体,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山石了。路面没问题,河水没问题,岩体也没有问题,但是人却偏偏消失不见了……   我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半空。   “毛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白业被我专注的神情吓到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忽然说出了一句:“你说,人,可不可能飞呢?”   白业轻轻“啊”了一声,也抬头看了一下我们的头顶:“你的意思是?”   “半空……他们是在半空中消失了!”这个结论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谬。可是除了这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有什么原因可以解释几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我记得,关于人类凭空消失的资料历来就有,我记得我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军和新西兰部队部署在土耳其的嘉里玻里地区。白天一队八百多人的英军向一个高地机动,当时天气晴朗,少有云彩,有近似面包状云片在英军阵地上空飘浮,而英军所要机动的山头有一片浓浓的灰色雾气,山巅隐约可见,山下却晴朗一片。   当年和八百多英军同在一阵地的二十多名新西兰士兵就曾亲眼目击过这一事件,当时这二十多名新西兰士兵就驻守在离英军几十米左右的小高地上,英军八百多人从机动地攀登对面高地直到最后一名士兵消失在山头的迷雾中,其全过程新西兰士兵都尽收眼底。最后当发觉英军大队人员全部失踪后,新西兰士兵向上级作了报告,英军接到报告后,曾制定了周密的搜寻计划,进行大规模的搜寻,然而毫无结果。   当时英军一直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全队人马均为土耳其军所生俘,等到战争结束,英国向土耳其当局提出要交还那失踪的八百多名英军,要求遣返生存的俘虏,然而土耳其一直坚持说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支部队。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八百多士兵中的任何一人了。那八百多人马犹如遁入了一个神秘空间,成为英国军事历史上一大悬案。   这应该是人类文明史上最著名的一起集体失踪的案件了。但情况与我们所遇到的截然不同。英军失踪事件,很可能是面包状云片的“杰作”,在某些地外文明的爱好者看来,它甚至可能就是UFO。但是我们所遇到的情况是,没有任何的征兆,人突然就一下子不见了!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后,剩下的结果无论如何的不可思议,它都是真相的存在!   我相信,金锁等人——是在半空中消失了!我扭头问白业,身上的伤势能不能坚持。白业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他是怕我扔下他。我掏出了飞天索,勾上了岩体说:“我现在要上去看看,你留下来等我吧。”   白业慌了,坚持要跟我上去。一想也是,这地方虽然距离地下河有一段距离,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怪物什么时候会从河里冲出来。可是目前白业的伤势不轻,指望他攀爬上岩体显然不切实际。我手中的手电光扫上去,惊喜地发现,在距离我们头顶十几米的高度,有一个凸出的平台,看上去可以容纳两个人。   我先将绳子的尾端捆住了白业的腰,说:“我先爬上去,然后将你拽上来。”白业点头说好。   爬上爬下的生活我早已经习惯了,气定神闲的深吸一口气,朝两手的手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拽住绳子后开始往上攀爬。十几米的高度对我而言轻而易举。我刚稳稳站在了平台上,却听得河水“咕噜噜”响了起来,白色的浪花炸开,那只白毛动物赫然出现在了河水中央,浑身湿漉漉的,朝着我们这边迅速游来。   白业吓得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抓绳子,可是他现在左臂受伤,只能靠着一只右臂,两只脚又乱蹬。他扯着嗓子大叫:“毛哥,毛哥,快救我,救我!”   白毛怪物的速度非常快,从河水中飞奔而来。我两只手抓紧绳索,喊道:“别乱动!”卯足力气往上提#### 第八章 巨型食人蛛   但是那只白毛怪物已经冲到了岸上,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水渍,张牙舞爪地奔着白业来了。白业面如死灰,两只手抓着岩体往上爬。可是一来岩体光滑,二来他的左肩伤势很重,没爬两下人又滑了下去。我大喊:“抓住绳子啊!”   可是白业这时候已经慌乱了,完全听不到我说什么。眼看白毛怪物就要扑过来了,也顾不得抓绳子了。我一咬牙,不管了,来不及了!两只手使劲一提。白业毫无防备地腾空而起。绳子紧紧勒在他的腰上,他弯着腰,气都喘不上来了。就在我提起他的一瞬间,白毛怪物也到了。只见这怪物高高跃起,像是一块大石似的压了下来!白业手舞足蹈地尖叫。   一个大老爷们儿能被吓得尖叫,我也狠起心来,见脚边有一块大石头,用脚底一推。这块篮球大小的石头翻滚着砸了下去。白毛怪物身在半空,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这一下,石头砸得粉碎。白毛怪物也被砸倒在地。我趁机赶紧拉拽绳子。十几米的高度着实不低。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将白业拉了上来,两个人坐在平台上喘着粗气,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惊慌神情。   白毛怪物,受到了这样的重击,我寻思它怎么也得一时半会儿都醒不过来了。没想到,它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看着我们所处的位置,伸长了脖子怒吼一声。我冷笑道:“发脾气也没用啊,除非你丫被爬树。”我还安慰白业:“放心,一时半会儿它上不来的。”   没想到,我这话音未落,白毛怪物又是一声怒吼。紧接着,漆黑的地下河就像是煮开了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气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整条河水都泛起了水花,看上去还有那么一两丝的壮观。难道说,这白毛怪物的一吼之威能有这么厉害吗?狮子吼么?   白业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的。但是没等我开口,答案就揭晓了。只见河面被一个接一个的浪花炸开,一只只的白毛怪物纷纷跃出了水面,集结在了我们脚下狭窄的空间中。看到这样的情景,任谁都会禁不住阵阵胆寒。白业吓得掉头就要跑,可是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根本没有可供逃跑的路径。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怪物不会爬山。   我们站在平台上,下面是越聚越多的白毛怪物,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想起了《狮子王》的场景,但问题我们不是加冕仪式啊,这更他妈像一群吃货看着食物,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了。   突然,为首的一只白毛怪力吼一声,蓦地发力,只见它微微下蹲,身子一弹,陡然间蹿高了三五米的高度,然后朝着我们奔来!   我大惊失色:妈的,真是低估了这些家伙了,他们不但会爬山,弹跳力还一流。我情急之下四处观望,突然看到了平台上的碎石。我咬牙切齿地说:“老白,咱砸他娘的!”说完,我抱起一块大石头,举起来,狠狠砸了下去。虽然这种怪物速度非常快,但是身在半空,也很难做出闪避。这块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这只白毛怪物的脸上,它痛叫一声,打着滚儿翻了下去。   见这招还算好使,白业学着我的样子,举起石头往下扔。眼见往上爬的怪物越来越多,而我们身边的石头越来越少。我情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石头告罄的时候就是我们归位之时。我紧忙甩上了飞天索,如法炮制,尾端系在了白业的腰上。可是我们上方的岩体,再也没有可供落脚的平台了,但也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逃得一时是一时。我拽着绳子爬到了距离平台十几米的高度,两只脚分别踩住了两块突出的岩石,身子平贴着岩体,仅靠左手来扒住左上方的一块石头,右手去拉绳子。   白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配合我,可是一只手的力量有限,而且这样的位置和姿势都很难使出力气。白业没有类似的经验,加上左肩重伤,两只脚只能是徒劳地乱蹬。绳子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我咬着牙喊:“别乱动!”   这一嗓子我是拼尽力气喊出来的,声若洪钟,白业果然不敢动了。我提着绳子使劲网往上拽,可是单靠一只手,没办法捣绳子。我只能让他就近找落脚点。但是我们的爬行速度太慢了,相比之下,那些白毛怪物的速度就非常快了。   白业还忙着找能落脚的地方,脚下的那些白毛怪物已经嗬嗬怒吼着追了上来。“糟了,快上……”我刚喊了几个字,突然觉得头顶上降下来了一根弹性非常好的绳子,紧紧吸附在了我的身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拽了过去。我好似腾云驾雾一般,以飞一般的速度上升,眼前的景色迅速下落。我看了一眼脚下,那些毛茸茸的白色怪物,瞬间变成了小点儿。期间,我一直紧紧拽着绳子不敢送手。白业两只手死死抓住,眼睛紧闭。   我还处于懵逼状态,却一下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骨头几乎要散架。没多久,白业也高叫着摔了下来,砸在了我身边。我顿时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许久才缓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全身上下的手电筒都摔得稀碎。我只好折了一根冷光棒,扔了出去。   冷光棒红色的光芒渐渐明亮起来,我却惊讶地发现,相比于这个地方,我他妈宁可刚才喂了白毛怪物!   这是一处四面高,中间地的大坑。地上及半空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蜘蛛网似的东西,弹性佳,韧性强,一旦沾上,很难挣脱。不止如此,这里,还结着七八个硕大的茧,每一个都等同于一个人大小!白业扶着左肩,诧异地问道:“卧槽,这么大的茧,这只蚕得多大啊!”   我苦笑了两声,根据我的经验,这根本不会是蚕!蚕吐丝,只会在自己进化成蛾的时候。但是刚才拽我们上来的那股力量,分明不是蚕可以做到的。看着这些七八个硕大的茧,我更相信,这里面很可能是某种大型生物的食物!   这令我想到了一种动物,而这种动物,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谈之色变的蛇更令常人胆寒——蜘蛛!   有的人会很不理解,蜘蛛虽然也有毒蜘蛛,但是个头儿很小,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蛇相比。我则认为,蜘蛛的可怕在于两点:一,毒蜘蛛在所有的蜘蛛种类中所占比例要远高于毒蛇在蛇类中的比例;二,毒蜘蛛一般都附有剧毒,杰出的代表就是黑寡妇。但是蜘蛛能长到多大?据目前人类的认知,最大的蜘蛛也不过是老挝的巨型猎人蜘蛛,差不多比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还要大。   但我们即便抛开地形、气候等因素,纵使这里真的生活着巨型猎人蜘蛛,我也不大相信一个巴掌大的蜘蛛可以结出一个成年人大小的茧!而且,我们刚被这怪物所吐出的丝拉上来,说明它就在这附近,也许,它就在某个角落觊觎着我们。蜘蛛对于黑暗情有同种,这样的环境,反而更有利于它展开进攻。   白业注意到了我神情突变,问我怎么了。我小声嗫嚅:“跑!”   白业没有听清:“啊?”   “跑!”刚说完这句话,我拉起白业就跑。很快,证实了我的猜想。就在我们跑路的同时,一个巨大的影子,始终笼罩在我们的头顶,速度甚至更胜我们一筹!举着冷光棒看过去,一只形如SUV大小的蜘蛛,正挥舞着八只爪子,朝着我们奔来。白业魂儿都要丢了,刚才还被我拉着我跑,他一提气,已经是拉着我在飞奔了。   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八条腿的,何况蜘蛛的速度不容小觑。蜘蛛攻击速度甚至可以快过蛇,世界上也有过很多蜘蛛捕食蛇的例子。很快,我们只觉得头顶一阵疾风掠过,“咚”的一声,一只肥硕的身影站立在了我们面前。   眼前的这只蜘蛛大小等同于一只河马,身上的斑纹黑棕交杂,毛茸茸地竖着很多的毛发,那只数不清有多少瞳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两只大螯牙迅速地上下移动。看到这样的景象,别说是搏斗了,只怕是吓都吓傻了!   白业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我急忙将他拉起来,朝着我们身后跑去。还没等我们跑上两步,这只巨大的蜘蛛八条腿一曲,身子急速跃起,“咚”的一下,再次落在了我们面前。我拔出了军刀,这时候没别的办法了,明知道不是对手,但也不甘心成为它的盘中餐,搏一把!   只见这只蜘蛛突然爬了过来,尾部喷射出了条条蛛网。这是要利用蜘蛛丝困住我们呀!我也顾不上旁的了,左手军刀,右手抄起了一把开山刀,也朝他扑了上去!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反击,这只蜘蛛突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它高高跃起,从我头顶飞了过去。   尾部的蜘蛛丝毫无悬念地黏在了我的身上!被蜘蛛丝黏上的一瞬间,我心叫不好。蜘蛛丝的韧性十分强大,我想要挣脱开,拼命挣扎。但是蜘蛛丝越挣扎,捆得越紧。巨型蜘蛛见一招得手,毫不迟疑地返回来绕着我转圈圈。我身上瞬间被缠了四五道,就像是被人用尼龙扎带捆住了,动弹不得。   接着,我就感觉到了一阵刺痛,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是巨型蜘蛛已然和我近身了,利用八条腿来调整我的位置转圈,以让它的蛛丝对我缠得更严密。我已经如同粽子一样,插翅难逃。哀叹一声后,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第九章 秦程两恩义   如果从世界上选出一种最残忍的死法,我相信被蜘蛛捕食一定能名列前茅。通常蜘蛛会将不慎落入蛛网的猎物用蛛丝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就像我现在这样)。然后将它的毒液或者是消化液通过毒牙注入到猎物的体内。等到一时三刻,猎物“化为脓水”后,蜘蛛会采取“吸食”的方式。这种方式,残忍之处在于,猎物会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被一点点溶掉……我不知道眼前这种蜘蛛属于什么物种。但是通过它缠绕我的手段,我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方式。想想自己平生杀了那么多的动物,死亡方式是被一只蜘蛛杀死,也不为过了。   蛛丝严丝合缝,我除了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看来,在被这大家伙吸食之前,我很可能会先死于窒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竟然觉得窒息之死也要比被这家伙当鲜榨果汁喝了要好得多。   正胡思乱想,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接着眼前一亮。冷光棒所发出的红色光芒从新映射进来。当我眼前变得豁然开朗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太乾手持金色短剑,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面容憔悴,几天不见就瘦了许多。再看他身后,都是段和枫的人,正七手八脚地解开之前的那些“茧”。当好不容易破开密集的蛛丝后,我发现,除了跟我一行的白业外,金锁、邢洛、程师爷都在!   悚然一惊,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了。敢情是被巨型蜘蛛“请”来这儿了!“哎,蜘蛛呢?”我问道。我想,如果能把这个大家伙带出去,一定会轰动世界的。   太乾闪在一旁,我看到了他身后的那只巨型蜘蛛,躺在地上,肚皮朝天,八条腿全向里折着,这是蜘蛛死去的典型状态。一堆黄色的液体从它肥硕的肚子里流了出来,阵阵恶臭。给金锁等人喂了点儿水,他们昏迷了很长时间了,但是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干脆问起了太乾这几天的经历。   原来,我们走后,从巨石阵赶到市里的火车站,路上就要花费几天时间。段和枫等不及了,坚持要下去。说起来也巧了,当时队里有个伙计,自制了一把喷火枪。这些人干脆就抽了一部分车里的汽油,带着喷火枪二次进入巨石阵,有了这家伙,傀虫也不敢近身。   到了巨石阵中,大家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入口。秦天爵他们当然不可能轻易失踪的,于是段和枫就让大家掘地。终于,挖掘到了石龙的一段身子。可惜还没来得及欢庆。石龙身子上的鳞片突然掀了起来,从里面射出了无数的青铜箭。段和枫一行人死伤无数!   最后,多亏了太乾在,大部分人才保住了性命。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可是……我们在外面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啊?”   太乾站在了边缘位置,望着下面,说道:“其余人……在下面。”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我却头晕目眩,差点儿栽下去:“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些白毛怪物,是段和枫的人?”   太乾点了点头。做生意这么挫年了,我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再者说,太乾可不是那种开玩笑的人。他继续说,这个地方有一种虫子,一旦被这种虫子伤到,伤口会长出一层白色的绒毛,用不了多久,白色的绒毛就会遍布全身,容貌也会变。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你是说……”   太乾语气平和:“千足虫。”   当初我们在察合台汗国的古墓逃生的时候,金锁就是被一种千足虫所伤,当时还是我当机立断,剜去了他长满白毛的肉。那时候,我全然不知道这种虫子的威胁,只是觉得伤口恶心,现在看来,我们还真是侥幸啊!   太乾又说,段和枫所带下来的人都是身手不错的精锐,他们一队人只有一个人是死在了外面,剩下的甭管重伤轻伤,全都下来了。因为段和枫救人心切,顾不上照顾伤员。没想到下来没多久,就遇到了白毛怪物,应该是之前进入这里的人。一场激战,段和枫又死了几个手下。再往前走,就遇到了千足虫。虽然每个人都貌似活着,但是被千足虫伤到的人,已经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太乾看着脚下说道。我看着他的神情,又看看脚下,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我忽然被太乾这句话感染了,心想,这些家伙都是亡命徒。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一,有的是慑于段和枫的淫威,有的是对秦天爵忠心耿耿,有的是为了发财……但是甫一进入这里,就交代在这儿了,也许这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段和枫呢?”   “走散了。”说完这话,太乾就走开了。认识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折腾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就坐下来休息。   白业跟随我一起上来的,受到的伤害比较小,所以率先醒来了。相较之下,金锁、邢洛和程师爷等人受到伤害的时间很久,几个人都还睡着。太乾则一脸凝思的神情。我主动凑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太乾看着我,忽然递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挡住了半张脸,上世界八十年代的流行打扮,喇叭裤,蛤蟆镜,骑在一辆本田摩托车上:“见过吗?”   我摇了摇头。   太乾收回照片,贴身放着,眼神中充满了失落。我谨慎地问道:“你父亲?”他开始没有反应,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听石头强说过,神猎手的名号当年算得上是天底下的头一号。我跟他比差远了,但是一般的买卖连我都懒得接。我想,能请动这位天下第一神猎手的,只有不同寻常的动物了。如果石头强所说没错的话,那么当年能够请得动神猎手太恪剑的,恰恰是传说中的龙。而且事发地离这里并不远,不管是老财、胡九川、孙圣石还是太恪剑……几人都或多或少地跟这个地方产生了联系,难道说,这个地方真的有龙吗?我盯着幽深黑暗的四周,心底不禁阵阵发寒。   从赖千当初携带龙骨进入我的店面开始,冥冥之中我仿佛就与龙这种神物产生了不解的缘分。换做以前,谁要是说一句:“走,毛爷,我带你去找龙。”我他妈上去就是一大嘴巴!但是现在有人跟我说的话,我想,我会犹豫许久。龙是否真的存在?我从以前的坚决持否定态度,现在已经转变为了不置可否。爱尔兰大鹿、豪勋爵岛竹节虫,甚至于腔棘鱼……这些当初被专家认定为已经灭亡的物种,如今不又重新现世了吗?   忽然,旁边有人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醒来了,一看,是程师爷。我再看金锁和邢洛,这俩人还睡得正沉。金锁这身板儿,还不如一个师爷。而且更让人无语的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金锁的手搭在了邢洛的小蛮腰上,鼾声大作。   程师爷喝了两口水,咳嗽了几下,总算是缓过来了。他走过来问太乾的经历,太乾不语。我就代为转述了。程师爷抱着水杯又喝了一口,说:“依偶看,仄件四情就到仄里吧。再仄么下去,偶们大家都要死在仄里啦。”   我一愣,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高深莫测呢?我问程师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他不说话,但精神萎顿,明显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后,没有了以往的那种锐气。我说道:“程师爷,你也算是秦老板的心腹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程师爷还是沉默。   我决定下一剂猛药:“程师爷,你跟了秦老板有多久了。”   程师爷一听这话,眼神中出现了稍有的光华:“很久喽,擦不多有俄十多年了。”   我站起来,缓缓踱着步子:“二十多年前,算得上是多事之秋喽。先是秦天爵的父亲,赞助了闻天崖与闫显疆的科考队,直到后来,长大成人的秦天爵与闫美成婚。对吗?”   程师爷不说话。   “但是你并不知道一件事情:秦天爵早就派人来过这里了,而且这一次,那个人还跟随在了秦天爵左右!”   这话一出来,程师爷身子耸了耸,但是身边不少秦天爵的手下都忍不住“啊”了一声。   他们如此惊讶的反应,反倒让我吃了一粒定心丸——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静静看着程师爷,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终于,程师爷扶了扶眼镜,苦笑了一下:“难怪,闻博四缩你是过人才,果然腻害!”   这次吃惊的轮到我了:“你……你认识闻天崖?”   程师爷慢慢抬起了头,一副神思往矣的样子:“活子认丝,就连你缩的孙胖子,偶也知道。”   接着,程师爷缓缓道出了一桩往事:程家跟秦家的交往,由来已久了,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末。那时候的秦家是个大家族,不仅有在朝为官的,还有经商奇才。家大业大,秦家的风光一时无两。而就在那时候起,程家就一直在这个大家族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客卿。原因在于,秦家的老太爷在赴任途中,遭到了山贼的抢劫,多亏了程家先祖出现,一身好功夫将强人击退。秦家感恩于程家的恩德。从此,历经清末、民国,程家的人一直在秦家效力。而程家子孙也感念秦家的恩义,世代效忠。   新中国成立后,秦家家道中落,而负责保护秦家重任的程家也受到了波及。只留下了程师爷的祖父程思可始终护着秦天爵的祖父秦鉴昌。在那段动乱的时光中,秦鉴昌情知自己很难逃脱,就变卖了仅余的家财,逃到了河南焦作沁阳市郊外一个叫做徐家庄的地方。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徐家庄?#### 第十章 徐家庄的倒斗集团   一个有钱人家的阔少爷,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陡然间变成了一个穷小子,是很难适应。好在在秦鉴昌青年时,家道就已经中落了,虽说身上还有着大宅门里少爷的习惯,但也只是偶尔表露而已。而且徐家庄因为交通闭塞,这里的人也很少有机会出去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这也是秦鉴昌为什么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见识少的人,自己与他交往才安全。   就这样,程思可护着秦鉴昌在徐家庄里安顿了下来。虽然是像普通百姓一样住起了土坯房,吃着大锅饭,但是久而久之,秦鉴昌受不了了。每天下地干活儿挣工分,这在秦鉴昌的眼里就是一个要命的活儿。可是在那个年代里,孩子上学、穿衣购物、油盐酱醋等一应开支均靠工分。   秦鉴昌不是本地人,挨欺负也是常有的事,而且他现在夹起尾巴做人也不敢声张。万一他是秦家少爷的事情暴露了,恐怕等待他的就不是扣工分那么简单了。在那个年代下,社员们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为的就是工分。他们对自己每天上工的工分值特别看重,因为工分的多少直接决定着一天的收入。   但是也有例外,规矩是人定的,有人遵守,必然有人破坏。比如村东头有一个出了名儿的混子叫徐棒子,听说以前当过兵,后来不知道为啥给部队开除了。别看他生得膀大腰圆,却从来没见他上过工。而且,这徐棒子的婆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性格好又贤惠。听村里老人说,他婆娘原来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倒了,徐棒子去抄家的时候给了那家人三升小米,就这样把人家小姐给抢来了。这徐棒子一天什么都不干,多亏他婆娘养了几个猪崽儿,这才勉强度日。   开始秦鉴昌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养几头猪比上工轻松,就吩咐程思可帮他想办法。那时,程思可自己上着工,偶尔还要把自己的口粮分给秦鉴昌,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少爷想要养两个猪崽儿糊口,这也不是坏事。最后,程思可思来想去,决定跟徐棒子套近乎。拿上了一瓶酒,就去敲门了。两杯酒下肚,徐棒子爽快地将猪崽儿卖给了程思可。   虽然说养猪这活儿累点儿,但是也要比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日晒好得多。等到猪崽儿长大了,秦鉴昌一转手,这才发现上了当!卖猪崽儿的钱,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上工来得实在呢!他很不理解,照这样的价钱和行情,徐棒子是怎么养活一大家子的?望着手里可怜巴巴的这点儿钱,还不够秦鉴昌一个人用的。   程思可在秦鉴昌再次登门拜访了徐棒子,这次,徐棒子十分热情。他支走了自己的漂亮婆娘,神秘兮兮地问程思可想不想天天吃肉喝酒。程思可当然点头了,那年头能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徐棒子让程思可晚上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他。   (听到这里,我依稀记起来,徐家庄的村口确实是有一株茂盛的大槐树。)   那一晚,天上悬着毛月亮,照得周围惨白惨白的。程思可坐在了村子口的石碾子上,三袋烟都抽完了,徐棒子才晃晃悠悠地从村子里出来,肩膀上还扛着锄头。一见面,他就把锄头扔给了程思可:“接着!”然后一个人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往前走,最后还哼着戏:“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   程思可想要问问去哪里,但是徐棒子这人混不吝是出了名的。他现在有意故弄玄虚,你就算是问,他也不会回答,索性就在后面跟着。走了很远的一路,一直离村口南边三十里,徐棒子这才停住了脚步。他回头冲程思可“嘿嘿”一笑:“就这儿了!”   程思可愣了一下,这地方他很熟悉了,这里是徐家庄的坟地。说是坟地,其实就是乱葬岗,杂草丛生。他猛然醒觉过来,明白了徐棒子要干什么了——盗墓!徐棒子也不否认,咧嘴笑道:“告诉你说,想天天喝酒吃肉就听我的。你要说半个不字,老子第一个结果了你!”程思可是外地人,何况那时候乱得很。而且依照徐棒子的性格,杀人后还一定会把现场布置成程思可盗墓,然后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里,程思可打了一个寒颤:“你说咋弄吧!”   徐棒子指挥程思可打开了其中一座老坟,据说,这是徐家庄里一个前清举人的墓,棺材起开后,金银的陪葬物多少有一些。程思可捧在手里还没看清,就被徐棒子毫不犹豫地一把夺了过去,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徐棒子说,这东西不好脱手,等他找到个人收货。   这事过去了差不多十来天,半夜三更,徐棒子给程思可悄悄送来了米面,还有猪肉!这样一来,程思可尝到了倒斗掘坟的好处。时间久了,他跟徐棒子也成了雷打不动的搭档。   据徐棒子自己说,他的祖上是清朝的绿营兵,就曾经干过这样的营生。他的父亲更了不得,在冯玉祥手底下做过排长,中原大战,冯玉祥的队伍垮了,他爹也是狼狈逃跑,把枪卖给了土匪,躲到了乡下。后来娶了一个当地风水先生的女儿,也学得了这位风水先生的一身本领。而且,这位风水先生也是倒斗出身。就这样,徐棒子的老爹就干起了这营生。不过,徐棒子出生后,他爹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干倒斗的买卖了。徐棒子虽然没有继承他爹的手艺,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很像他老子。也不知道从村里哪位老人的口中得知了老爹过去的辉煌,这徐棒子竟然“子承父业”,一个人就单干了。只是后来觉得一个人多少力不从心,正巧程思可找上门来,俩人这才搭了伙。   本来两个人可以靠着这样的手段一辈子衣食无忧,而秦鉴昌虽然发现了程思可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也没心思去追究,反正程思可一天到晚好酒好肉地养着自己,这就够了。可是村里却渐渐谣言四起了,说老秦不过是一个外地人,一天啥都不干,还整天地喝酒吃肉,他家的泔水桶里都漂着油花儿呢。就这样,生产队找上了门。一看,嘿,还真跟民间传说的一样,这泔水桶里果然有油花儿。“老秦,你说说吧!”秦鉴昌一听这话,就来了气,说自己吃自己养的猪崽儿,不知道犯了哪家的王法!   生产队队长亲自去了猪圈一看,里面的猪果然少了一头。没有证据,队长忿忿地离开了,临走还恶狠狠地威胁秦鉴昌,让他老实点儿。   程思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在床上睡着回笼觉,昨晚他跟徐棒子在乱葬岗里折腾了一宿,掘了一个清朝保长的坟,不过没啥油水。信儿是徐棒子托他婆娘送来的,说是秦鉴昌被生产队盯上了,让他最近别走动了。程思可得知这件事情后,心下也很焦虑,他赶紧找了个由头,先将自己的老婆孩子送走了,送回了福建老家。然后就静静等着生产队找上门来。   秦鉴昌那边什么情况,程思可并不知道;徐棒子也不敢派人来通气儿。就这样过去了俩星期,啥事没有。程思可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说来奇怪,几个月过去了,徐棒子再也没来找过自己。不过一天,有个人上门拜访。这个人不是徐棒子,却让程思可吃惊不少。   这个人叫虎子,是徐棒子的儿子。看到虎子来了,一开始程思可还以为是徐棒子让他来的。但是两三番交谈下来,程思可却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原来,虎子此行的目的竟然是要让程思可带着自己倒斗!   之前徐棒子与程思可的合作可以说是隐秘至极,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就连徐棒子的媳妇儿都不知道俩人的营生。但是虎子却说,他不止一次晚上悄悄跟在徐棒子身后,早就将两人的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   饶是如此,程思可也不敢一口答应下来,他只是狐疑地问虎子:“你爹咋了,怎么他不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下,六亲不认的事情海了去了,他生怕这虎子是生产队派来的诱饵。   虎子却不以为然地说:“我爹前不久跟北京来的一个干部谈妥了一笔大买卖,他说过这辈子他是退休了。他肯,我可不肯。七叔,你老人家就看在我爹的面儿上,拉我一把!”   七叔是村里晚辈对程思可的称呼,只是因为生产队队长说程思可像他的七儿子,这“老七”的外号不胫而走。   程思可一开始是铁了心的不答应,推说自己听不懂。虎子被逼急了,恶狠狠地放下了一句话:“七叔,你心狠,就别怪做侄子的心毒了,我这就去生产队队长家里一趟。”   眼见虎子迈步走出了门口,程思可慌了神,一把将虎子拽了回来,终于点头答应了这桩买卖。此后,虎子依靠着自己在徐家庄的势力,组织了一批游手好闲的混混儿,跟程思可干。而这时的程思可,俨然成为了徐家庄“倒斗大业”的领头人。   全对了上了!我极力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内心,问道:“程师爷,这位程思可前辈后来怎么样?”   程师爷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程师爷出生的时候就在福建,没有见过程思可的模样。只是后来,听秦家的人念叨过这件事。说是程思可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而程思可失踪后的第二天,找上门去的秦鉴昌就知道了,他也害怕了,以为是徐棒子下得毒手,但是又不敢声张,更不敢找上门去。而且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二十多天后,村里所有的年轻后生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直到七八天后,一个外号叫蛤蟆的人才出现,浑身都是血迹,两只眼睛被人抠去了。徐家庄人心惶惶,都说是老祖宗的风水被人动了,虽然那时候全国都在打击牛鬼蛇神,但是徐家庄地处偏僻,村里一些老人还是带着黄纸香烛去拜祭了祖先。   那一天,是大雨滂沱…… 第十一章 徐家庄的鬼事   当徐家庄的老人们冒着大雨跪拜在祖坟前的时候,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了长空,精准无比地劈中了其中一座坟冢。这一下子,所有的老人都慌了。这座坟里埋着一位清朝的七品县太爷,虽然官职不大,却是徐家庄里几百年出的唯一一位当官的。他的坟墓被雷劈了,这还得了,大家急忙七手八脚地要挪坟。   甭管什么年代,挪坟对于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早些时候。为了以示郑重,村里的老人还要凑钱请一位风水先生。可是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风水先生都快灭绝了,比熊猫还稀少,哪里去请呢?最后有人想到了徐棒子。这小子虽说不务正业,可好歹他的爹曾经学过风水。死马当成活马医,赶鸭子上架。徐棒子等于是被一群老头儿老太太架了上来。   要说徐棒子也是胆儿大,什么都不懂,却敢凭着老爹的名号吓唬乡亲们。这一天,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老爹穿过的道袍,上面到处都是虫蛀的窟窿眼儿。他又连夜削了一根木剑,肯定不是桃木的,反正乡亲们都不懂这些。徐棒子穿着破道袍,模样滑稽地在祖坟前乱比划了一通,口中神神叨叨地念着乱七八糟的台词,完事了,就说两个字:“起棺!”   村里的年轻后生都不在了,剩下一个瞎了眼睛的蛤蟆还在家里养伤。没法子了,几个五十岁的人上前抛开了这座坟,在上面架起了一个木架子,吊下绳子,捆好了棺材。想利用滑轮将棺材给拉上来。   没想到,棺材刚刚离开地面还不到一米,突然打滑了。整具棺材竖着砸了下来!这些人赶紧四下闪开。只听“咚”的一声,棺材落地。棺材盖板脱落,也随着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具尸体也紧贴着棺材盖板掉了出来。   一见到这具尸体,木架子旁的人先炸了锅:“这尸体……这不是老七吗?”“哎呀,还真是老七啊!”一听这话,徐棒子赶紧挤过人群,发现那个躺在棺材板上的人尽管血污遍身,但确实是程思可!他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吓得狂叫一声,飞奔回了家里。搭档死了,儿子又生死不明,自此以后,徐棒子就疯了。从此,关于徐家庄有鬼,老祖宗抓走了程思可的传言甚嚣尘上。渐渐地,人们都搬离了这个村子。   得知乱葬岗里出现了程思可的尸体,秦鉴昌也吓得魂不附体,他觉得徐棒子迟早要对自己下手,连夜就走了。一路飘零,居无定所。直到有一天,秦鉴昌得知了程思可的媳妇儿和儿子在福建,他急忙奔向了那里。   程师爷讲完了这一切,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年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虎子手中的铁锤砸向了程思可……老财的一段儿评书,却有意无意地将我和这件往事牵扯在了一起。更令我惊讶的是,我身边的一些人,竟然都或多或少地跟这件往事有关。   程师爷说了一段往事后,接着往下讲。一开始,秦鉴昌在福建的生活并不好过,他原以为程思可凭借着见不得人的手段,怎么都会给老婆孩子贴补家用。然而并没有。程思可的孤儿寡母过得比秦鉴昌好不到哪里去。秦鉴昌只好自己想办法生活,应该说,秦家跟程家的关系不同一般。程思可的死也给了这位昔日的少爷当头棒喝。秦鉴昌无奈,只好脚踏实地,干起了收废品的工作。说来也巧,久而久之,秦鉴昌居然喜欢上了程思可的遗孀。那个年代下,寡妇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秦鉴昌落魄的身份也由不得他挑了。就这样,秦鉴昌跟程思可的遗孀孩子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虽然孩子改姓秦,但是程思可的老婆却坚持,孩子生下孙子后,必须一个姓秦,一个姓程,算是对秦家和程家都有交代。秦鉴昌也有感怀,没有反对。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这个孩子渐渐长大成人。而秦鉴昌收废品的工作也是风生水起,积累了一定的家底。   改革开放后,这个孩子作为第一批下海的商人,收获了第一桶金。很快,秦家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后来又有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取名叫秦天爵,二儿子取名叫程天侯。   程师爷笑了一下:“也就四偶啦!”   我周身一震:“你……你……”   “偶跟秦天爵四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难怪呢!当段和枫为秦天爵下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程师爷却气定神闲,毫不在意。大哥死了,名下企业公司自然会交由他来打理。我不由地感慨:“程师爷,您老人家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程师爷却摆了摆手,眼神中带有一丝的哀伤:“唉,你不明白啦,偶这位大锅,猜忌心很纵啦。一般人他根本不相信。缩起来,他身上流着的是偶层家的血,却醋醋针对偶。所以,他四死四活,偶不会关心的。”   话虽如此,但无论是程天侯的口吻还是他的神情,似乎都表明了,他对于秦天爵是口硬心软。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很尴尬,虽然巨型蜘蛛被太乾干掉了,但是脚下的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蜘蛛网,踩上去黏黏的,不胜其烦。有的时候甚至要使劲拔腿才能摆脱这股力量,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利用火把燃烧蜘蛛丝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可能是几天来的奔波太劳累了,太乾的人都睡下了,他自己也靠着岩体闭着眼睛。程天侯刚醒来没多久,精神恢复了许多,看他睡不着,我索性跟他攀谈起来,说起了往日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程思可去世的真相。说给他听,他必然要问我这件事情是从哪里听说的。然后……我脑补出了程天侯大战老财的场面。虽然画面滑稽,但是细思极恐。   思前想后,我问他,怎么看待程思可的尸体出现在棺材中的事情。   程天侯说,这件事情他曾经想过,后来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他在几年前去过一次荒废的徐家庄。   我心中暗自点头,这一点,他跟我一样。   程天侯说,他并不知道程思可当年的故居,只能是没有线索的盲目寻找,偏偏在这时候,天降大雨,程天侯一步三跤地走上前去。当时的雨势很大,模糊了程天侯的视线,偏巧这时候,徐家庄的北边亮起了亮起了一盏灯。   我听后,心里一悚。   荒废了这么久的村子里怎么会有一盏灯呢?程天侯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他想,万一这村子里有人留下来了,说不定可以从他的口中打听到当年的一些事情。可是当他迎着大雨踉踉跄跄跑过去的时候,那盏灯消失不见了。他情急之下四处观望,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后,也就是荒村的南边,亮起了一盏灯!自己正是从村子的南边过来的,并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迹象啊!   我感觉自己额间血液的流动骤然加速,情绪有些许亢奋了!程天侯的遭遇与我一模一样,我那时候是靠着古老传说的办法摆脱了“狐仙”,程天侯又会如何做呢?   他说道,那时候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人冒雨在徐家庄里打转,走得腿肚子都要抽筋了。这时候,一个老人出现了,带着墨镜,手里握着一根导盲棍儿。见到有人了,程天侯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大救星,当场都快哭了。   老人带他进了一间废弃的堂屋。虽然盛着开水的碗又腻又脏,但是程天侯顾不上那么多了,端起来就喝,一碗开水下肚,周身的寒意都被驱走了。根据这个老人所讲,这个徐家庄不简单。据说是当年徐达率军在这里与元军展开激战,连日不克。而徐达手下士卒很多人都受了伤。没办法,徐达只好向朱元璋求援。朱元璋派刘伯温到了前线,刘伯温布下了奇门遁甲大阵,助徐达克敌。   徐达大胜后,急于追赶败退的蒙古军队,只好留下了伤兵在此,托当地的百姓代为照料,久而久之,这些士兵与当地百姓通婚,渐渐形成了一个有规模的村落。因为出自徐家军,所以,后人称之为徐家庄。   刘伯温当年曾在这里布下大阵,所以时至今日,徐家庄仍是按照奇门遁甲的阵势构建而成的。贸然进入村子里的人,迷路是常有的事儿,而所见到的灯光,也不是什么“狐仙”,只是当地百姓设计的一道小机关而已。只不过会在雨天触发,在人视线模糊不清的情况下,让他们误以为遇到了狐仙。   听完这些后,我愕然许久。既然徐家庄并不存在“狐仙”一说,那么我当初完完全全是被胡九川忽悠了!想到这里,我心底竟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胡九川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程天侯没有注意到我神情的变化,接着说,这个赠他一碗水,还告知他一切的盲眼人自称姓徐,也就是徐瞎子。他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徐瞎子!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问程天侯,有没有从徐瞎子嘴里得知一些事情。   程天侯叹了口气,说,我爷爷的死不是那么简单,徐瞎子说,我的爷爷是被人害死的,这个叫虎子,也是徐家庄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程天侯的语气格外低沉。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找他呢?”   程天侯拨着无烟灯,说道:“我已经找到他了!”语气出奇的平静。 第十二章 长生不老   今天,程天侯给了我讲了很多,如果说听完前面的内容我的反应是吃惊,那么接下来的内容,我就是震惊了。程天侯能找到虎子,纯属一次意外。因为当时,闫显疆正在与他老爸洽谈资金支持考古队的事宜。在出征的欢送宴上,科考队所有人都到齐了,其中一个人尽管努力地操着一口普通话,但还是隐隐带着河南的口音。   因为最近几年来,程天侯一直醉心于寻找杀害爷爷程思可的真凶,于是他主动与这名科考队员攀谈。其后得知,此人正是出身于徐家庄,名叫徐友。但是问起当年的事情,徐友说离开家乡的时候他还很小,许多人和事都没有印象了。   程天侯之所以能被人称为集团的军师,就在于他心思缜密,他很快就看出了徐友的话里话外都是遮遮掩掩。科考队出发后,他派人调查徐友的底细。很快,他发现,徐友的年龄与徐家庄里消失的年轻后生相仿,而且离开家乡的时间也很吻合。世界上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本来想接着往下查的,却不料此时传来消息,科考队遇难,无一人生还!   人都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查与不查结果都一样。随着时间流逝,程天侯也就渐渐放弃了。不过调查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得知了一个惊天阴谋,而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与自己的父亲大吵一架,惊动了福建的整个企业界。随后,负气出走,潜伏在了闫美的身边,直到前不久才回归。   我问是什么事情。   程天侯看着我,反问道:“你信吗?”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什么事情你要先说出来才能问我信不信啊,上来就问,你让我怎么回答?   程天侯叹了口气,说出了这个我苦苦追寻的真相。原来,闻天崖也好,闫显疆也罢,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人体生命的研究。别看两人都是生物学方面的泰斗,他们对于生物学的研究早已突破了普通人所费尽心力钻研的学术范围。这件事情要从闫显疆的一件往事说起了,这还是闫显疆来找程天侯的父亲拉赞助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的。   闫显疆说起来也是豪门富户,留过洋,喝过几年的洋墨水。尽管后来家道中落,他也被打成了右派,却一直忍辱负重。在那几年的牛棚生涯中,说巧不巧,跟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道士。按理说,一个是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是宗教界的方外之人,这俩人完全不搭界,不打起来就不错了。可偏偏可俩人聊得十分投机。那一阵子,他们俩都醉心于同一个话题——长生之术!   乍一听,这个题目有点儿扯淡了。中华上下五千年,有多少方外高人、帝王将相都苦苦追寻长生不老。但其实呢?整天被人山呼万岁的皇帝,连活到100岁的都没有。那个道士姓张,当他提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闫教授一样嗤之以鼻。但是这个张道士却不疾不徐,说道了道界的几个人物,比如彭祖、张三丰等。不过这都是民间流传不足为奇。   但是有一点不能否认,道教认为人通过一定的修炼,可以做到与道合真,隐现自在,出有入无,变化随心。魏晋时期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讲求肉体追求长生,所以葛洪的手段是通过服食金丹以坚固肉体,但是由于对于仙人的定义改变,所以道教的修炼方术也改为精气神的修炼。内丹就是一整套的开发人体潜能,以达到与道合真境界的巨大工程。道教认为人身是个小宇宙,而人的出生便是宇宙演化的重复,是一个由太极分为八卦,先天变为后天的过程,而内丹修炼乃是要由后天返还到先天境界。这就是几千年来道教所尊崇的教义之一。   可是这些,完全与闫显疆的认知是相反的。客观来说,科学界有不少人一直致力于延长人类的寿命,最简单的便是通过医疗科技的进步。举个例子来说,当青霉素被发明的时候,肺炎不再是不治之症,而如今肺炎依旧还有不小的杀伤力,但是在人们的认知中却不把肺炎和癌症相提并论。   初始的日子里,张道士与闫显疆两人僵持不下,一个从神学论,一个从科学论,俩人可谓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白天,被揍;晚上在牛棚里一趴,纵使浑身鲜血淋漓还是要逞口舌之快。不知不觉当中,这样相互的抬杠,成为了俩人打发无聊时光的唯一消遣。   直到有一天,闫显疆在牛棚里等着张道士回来。他今天下午就被一群人揪出去了,可是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回来了。但是直到半夜,还不见踪影。也许是被带到别的地方了吧?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每天都会少几个人,去哪里了,谁也不知道。闫显疆叹了口气,躺下睡了。   此后的日子里,闫显疆一直都没有见到张道士。一晃就是五年后了。五年后的一天,闫显疆半夜,被一群人带上了一辆牛车,这辆车载着他还有四个看押的人走了三天三夜,最后在一个果园的小石头房子前停下了。闫显疆被人凶巴巴地推了进去,进门就是一顿狂揍。带着钢扣的皮带抽在身上,一下就是一道猩红的血印子。钢扣打在了脸上,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满嘴的鲜血。   一个拧眉瞪目的年轻人拍着桌子喊:“闫显疆,你是不是跟人密谋过要搞帝王将相的那一套?”   这个帽子可扣得太大了,闫显疆以为这些人是要诬指自己复辟封建王朝呢,哪里敢承认,承认了还有命吗?不承认好说,自然又是一顿狂揍。寒冬腊月,扒光了闫显疆的衣服,让他躺在了浇了凉水的冰凉的水泥地上。闫显疆冻得上下牙关打颤。   那人接着问:“说不说,告诉你,我们神圣的事业决不允许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来破坏!你是不是跟张道士说过要搞长生不老的鬼把戏?”   闫显疆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说起来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这时候又追究起来了?他这一愣神,就没反应过来。一个穿着解放鞋的人照着闫显疆的小腹就狠狠一脚踢了过来。这一下又快又狠,闫显疆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他遍体鳞伤,又冻得浑身发青,说话都是哆嗦的。   这时候,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进来了,鄙夷地看着躺在地上,一丝不挂的闫显疆,大浓眉毛一皱:“咋了,嘴这么硬啊?”   负责审讯的年轻人站起来,敬礼说:“队长,我们正在审讯。”   队长蹲下来,突然扭头冲着年轻人骂道:“你们他妈怎么回事?啊?说了不能暴力对待,哪怕是敌人!只要有悔过的表现,还是我们的好同志嘛!”   这惊如天雷的一嗓子吓得年轻人不知所措:“队……队长……这不是您……”   “咋地,你还犟嘴啊?”   “……是,队长说得对……”年轻人不敢说话了。   队长亲自扶起了伤势颇重的闫显疆,然后让人拿来了毛巾给他擦干身子,又给他穿上了衣服,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让他暖暖身子,甚至还给了闫显疆一颗哈德门香烟。他和颜悦色地说:“我知道你是喝过洋墨水的,这算是走资产阶级道路。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政策。今天我还接到了上级的通知,问起了你的情况。说你还年轻,只要肯悔过,肯为国家做贡献,就还是好同志嘛!”   这样的鬼蜮伎俩,放在今天,只要是稍有生活阅历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可是那个时候的闫显疆太年轻的了,常年混迹于实验室,很少与人交流。被关进牛棚后,只体会到了人的凶狠,却不知道人的伪善。他竟然相信了这个队长的话。张道士虽然跟他是同睡一个牛棚的“同类”,但是当时的闫显疆只想活命。在那个黑暗的年代,亲人手足尚且加害,更何况他与一个道士呢?而且,闫显疆认定了,这是张道士出卖自己在先,要不然这些人哪儿会找到自己?   很快,闫显疆就说出了张道士的事情。说完这件事后,队长就让人送他回牛棚了。梦想中的生活没有到来,闫显疆仍旧像以前一样睡牛棚,他几乎天天抓着人家问他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自己的问题都交代了呀!   后来人家不耐烦了,每次闫显疆上前询问,都会招来一顿毒打。一个月后,闫显疆窝在牛棚里,院里又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几个人,押着他上了军用卡车。上车的时候,闫显疆的腿都软了,寻思这是要带着自己上刑场了呀!   卡车没有多远,只是来到了村子的打谷场上,闫显疆就被押下了车。他举目四望,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转回身来,正对着车头的高台上,跪着一个人,胡子拉碴,头发也很长,一脸的憔悴。背上背着一个长条状的纸板子,上面写着封建欲孽,还有张道士的名字。看到这一幕,闫显疆腿都软了,“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张道士的后面站着几个小兵,用大喇叭历数张道士的罪状。当时闫显疆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字都没有听清。随后,小兵举臂高喊:“打倒封建残余!”台下的乡民们跟着喊:“打倒封建残余!”“打倒牛鬼蛇神!”“打倒牛鬼蛇神!”透过那些歇斯底里的喊叫声,闫显疆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极度扭曲与狰狞的面容。   在情绪的带动下,台上台下的人都控制不住了,他们怒吼着冲上台去,拳脚如雨点儿般地落在了张道士的身上。张道士不哭也不求饶,突然,原本跪着的他愤而站立,高喊着:“我没有供出你!没有供出你啊!” 第十三章 长生的梦想   五年没有见,见面后却是这副场景,这是闫显疆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他以为张道士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可没想到,这五年来,他就被关在了离自己不远的一处地方。看着他站在台上极力地高呼,眼含热泪,闫显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自己,张道士也不会被人活活打死在台上。   张道士死了,他临死前大喊着:“我没有供出你。”这是一种情感的本能还是一种江湖义气的体现,闫显疆没有心思去想。身边的人都知道,从那次目睹张道士之死后,闫显疆就变了,他经常一个人卧在牛棚的杂草上,口中喃喃自语,像是疯了似的。看守他的人以为闫显疆得了失心疯,此后果然很少管他了。   程天侯说,这是闫显疆的一计,他故意地装疯卖傻,躲过了那些人的刁难,而且,机缘巧合之下,他在牛棚的石槽底下,发现了张道士的一个本子,这个本子年代很久远了。说起来,这也算是张道士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东西了。闫显疆很小心地保护好,闲暇的时间偷偷地翻看,发现里面记载了很多科学性的论述。一个道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直到时间过去后,闫显疆特意去了张道士生前所在的道观里。不过老道士基本都迫害致死,现在这里全都是一些年轻人了。好在道观里还有一些道士入门前的籍册,闫显疆看到张道士名字的时候,赫然发现,这个张道士竟然是民国时的一位生物学家,曾经有过留美的经历,论其资历等各方面,并不比闫显疆差。闫显疆感慨万千,自己看走了眼。   正巧这时候道观翻修,小道士就问闫显疆是不是张道士的亲友。闫显疆点头称是。小道士就翻出来了一些张道士生前所有的衣物行李,一并交给闫显疆。这其中,就有一本张道士自己所写的日记。而日记的内容,不仅令闫显疆大吃一惊,还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日记本中,详实记载了张道士生前对长生不老之术的看法以及所做的一切实验。不管是从道教玄学还是从科学论证角度来说,竟然让闫显疆大为信服。更重要的是,此后的闫显疆开始了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   当程天侯耐心讲完这一切后,我的反应就是两个字——扯淡!尽管在东西方的神话体系中,都有长生不老的传说存在,甚至历史上包括秦始皇等还为这种存在做出过努力。但是事实却表明,没有任何人成功过。   不过就我所知,人类对于长生不老的追求,从来没有放弃。   记得三四年前,《纽约时报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调查了一种被成为“不死水母”的水母物种,它的学名为灯塔海月水母(又称灯塔水母),这种微小的生物具有把自身的细胞恢复到年轻状态的能力。   关于这种神奇生物的认知,我还是从《国家地理》看到的一篇报道,这种水母会转化成“一个水滴状的胞囊”,这种胞囊在成长为一个水螅群,也就是生命的初始阶段。之后水母继续一个传统的生命循环,变得成熟并且进行交配。而这种水母不会死亡,而是周而复始的进行水螅阶段。所以拥有这一技能的水母在人们看来是如此的先进,那么他们遍布全世界并且被成为“全世界的无声入侵者”就是意料之中的。   而这种“返老还童”的技能,恰恰是人类千百年来最追崇的。不要说秦始皇遣徐福东渡、汉武帝使人搭建承露盘,就连孙悟空也是出于对长生不死的迷恋,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但是从一个方面来解释,古时候人类五六十岁即属于暮年,而现代社会,七八十岁也很正常,主要归功于科学的昌明以及医学的进步。   我记得我看过一本叫《奇点迫近》的书,其作者雷蒙德科兹威尔更是大胆预言:人类长生不老的梦想将在未来20年内实现。可见,长生不老并非是中国帝王的专利。   尽管这几个字我相信很多人不止一次听说了,但是当自己距离“长生不老”四个字如此之近的时候,我几乎在那一瞬间,整个大脑都处于空白状态,不知道何去何从。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问道:“闻天崖呢?”   程天侯摇摇头:“闻天崖,偶不是很清楚,仄个人跟偶从没有来往啦。仄件四情,偶想你要亲自问问秦天爵啦。”   我沉吟半晌,没有说话。今天,程天侯给了我太多的信息,最起码我明白了闫显疆他们的目的。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闫显疆组织昆仑科考队,只怕也是因为长生不老的缘故吧?”   “的确四仄过样子滴,辣时候,偶父亲身患纵病……”   一手捧起了秦氏企业,秦老爷子操劳过度,那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对于一个权势、身价都达到了顶峰的人来说,死亡比一切都可怕。最后的几年时光,秦老爷子都是勉强拖着病体出席一些活动。偏偏这时候,闫显疆出现了,他对秦老爷子提出了自己要组建昆仑山科考队的目的——寻找长生不老药。闫显疆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是如何天花乱坠说服秦老爷子的,程天侯并不知道。但最后的既定事实是,秦老爷子慷慨解囊。昆仑山科考队顺利成立。双方协议达成,可以说是一次赤裸的交易,秦老爷子要的是长生不老药,科考队要的是足够的资金支持。   不过我所想的是,昆仑山我们已经去过一次了,在察合台汗国的古墓中并没有发现什么长生不老药。难道说,闫显疆跟闻天崖两个老家伙是故弄玄虚吗?   我正想着这些,突然听到了邢洛尖叫,紧跟着一声清脆“啪”。我们循声望去,邢洛坐了起来,面带红晕,秀美直竖,眼神中充满了嗔怒,正怒气冲冲地瞪着金锁。金锁捂着半张脸,脸上写满了懵逼:“哎,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是做了个梦,真的是个梦,没别的意思啊,妹子不要误会啊!”   我笑了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金锁竟然还有心思调戏妹子。程天侯也没心思去管他们的事情,对我说:“脏老丝,四情的经过偶都缩了,早到粗路,偶就会带人离开。你不要怪偶啦。”   程天侯跟他的大哥秦天爵感情一般,暗地里又较着劲,他带人离开这里也正常。先是白毛怪物,后又是巨型蜘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秦天爵来这里数天了,说不定早就交代了,他带人离开后,回到福建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秦氏企业。我不由地扪心自问,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该怎么办?   金锁的半张脸全肿起来了,爬到了我身边揉着五指印,小声冲我嘀咕:“小娘们儿看着挺靓,下手是真狠呀!”   我嘴唇夸张地动着,却不出声,但是看我的嘴型也能看出我说的是什么。我说的只有一个字:“该!”   邢洛看看周围的环境,问我道:“我们该怎么出去?”   我愣住了,这问题问我,我该去问谁?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虽然有了前三次的经历,但是这里的结构构造与之前遇到的全然不同。我也只能是实话实说:“等大家都醒过来了,想办法找出路。”   “哦。”出乎我意料的是,邢洛并没有表现得像一般女孩儿似的惊慌失措,她甚至还找出了化妆镜来补妆。这样的凶险的环境下,我真不知道这女孩儿是好整以暇做给我们看的,还是真的心理素质过硬,气定神闲。   金锁走到了那个巨型蜘蛛的尸体前,饶有兴致地转了两圈,说道:“毛爷,这玩意儿做成标本,能卖多少钱?”   这个问题把我给难住了,我做的是动物标本,却不是昆虫标本。除非是特别特别珍惜的昆虫种类,否则做成了标本也无非是三瓜俩枣,还不够辛苦钱呢。所以,昆虫我是很少染指的。不过眼前这样的一个大家伙,超出了我对昆虫的认知,这样的巨型蜘蛛做成标本,我相信可以震动世界,卖出天价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是在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赶路,难道要我扛着一只几百斤重的蜘蛛?这不开玩笑吗?金锁贪财有点儿不计后果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聊起了旁的话题。有这么多人在,心里多少有点儿底气,但是实打实地说,我心中最大的忌惮来自于太乾所说的那种千足虫。这种虫子从八百媳妇皇陵中第一次遇到,昆仑山的察合台汗国皇陵中也有,现在又遇到了……想到那些张牙舞爪的活生生的白毛怪物,我就不寒而栗。   忽然,我想问太乾一个问题,扭头往他,他正眯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我欲言又止,心想算了,等他睡醒再说吧。没想到太乾忽然开口了:“什么事?”我心说我靠,这家伙到底睡没睡啊?不管这么多了,我问他,他们进来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秦天爵的行踪。   太乾摇了摇头,说了句:“前面有迷宫。”然后就不说话了,这期间,这家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听到他说前面有迷宫,邢洛也放下了手中的化妆镜,看看太乾,又看看我。我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阴差阳错,邢洛无意中跟我们来到了这里,看来,是来对了呀!休息了三四个小时后,所有人都缓过来了,我们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不过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有些尴尬,是在一处凸起的平台上,距离我们掉落的地下河有几十米的落差。太乾紧了紧背上的背包,说了句:“走!”相比于我们,他算是轻车熟路的老司机了,我们急忙跟了上去。这时候,邢洛走到了我身边,在我耳边悄悄说了句:“小心。” 第十四章 地下滑梯   我跟邢洛算不上有多熟,甚至跟她的关系还不如跟向雄近。这丫头怎么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我略微一怔,本想问清楚她,没想到这小丫头三跳两跳就跑到了最前面,跟着太乾并肩走了起来。   应该是程天侯的一番话影响了我,我此刻的心情全然顾不上周遭的一切了,心里反复揣摩着闻天崖与闫显疆的关系,目前我所知道的研究所里的人:闻天崖、闫显疆、叶欣欣、文衍笙……搞不好还有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甚至名字也叫做张一毛的人。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望着走在前面,步履轻盈的邢洛,我不觉想起了向雄。那个大个子在八百媳妇的皇陵中曾经拼死保护我。邢洛刚才叮嘱我小心,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她也会像向雄一样,拼了命的保护我吗?想到这些,我不觉笑了一下,嘲笑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不愧是毛爷,都他娘的损兵折将了,你还笑得出来!”金锁走在了我身畔,说了一句。   我无奈地说:“不笑能怎么样,难道要我哭吗?哭两声咱们就能出去啦?”   金锁“嘿嘿”一笑,话锋一转,不无猥琐地说道:“粉色的,手感真好!”   妈的,我真想按住这小子往死里揍他一顿!还说我笑?我说:“还是忙正经事要紧,这地方,谁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听我这么一说,金锁也不禁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他说:“毛爷,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呀,你以前没说过这样的丧气话呀!”   我叹了口气,金锁说得对,放在以前,这绝不是我能说出来的话,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几乎每次我们都会损兵折将。这次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地方,队伍的人数是前所未有的庞大,但是我知道,对于户外探险来说,以七到九人为最佳,人数少了照顾不到,突发情况不好对付;但是人数多了,尾大不掉,往往会忽略潜在的危险。   “哇啊——!”我正愣神想着,队伍最前方的人发出了阵阵惊叹。看着前面的手电光束朝上方扫去,我也举起了手里的手电筒。映入眼帘的一幕令我请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叹:我们的头顶,悬着一颗硕大的龙头。我曾经游览过很多的名胜古迹,也曾经遍览古建筑宫殿庙宇,即便是故宫的龙,放在这里也会显得跟毛毛虫没什么两样。   我们头顶的这颗巨龙龙头,长逾数丈,威猛无比,两只硕大的眼球足有一座小型的篮球场大小;虬髯戟张,两边乍开的须毛足有几十米长;脸上的鳞片的宽度等同于一个成年人的高度;血盆大口,吞下一座屋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露出的獠牙,颗颗如刀,跟我们在八百媳妇古国遗址中所登上的石柱大小相当了。   这张威风凛凛的龙头悬在了我们头顶的上空,怒目凝视,气度轩昂。乍一看,竟有一种令人忍不住跪下的冲动。我打手电光照过去,龙首之下,一条望不到边的龙身,长度不可估量,蜿蜒远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似乎这条龙是活的一样,生怕惊扰了它。我由衷地赞叹古人的智慧及工艺技术,这样庞大的工程耗去许多人力物力财力不说,单是这样一条羽羽如生的石雕巨龙,非巧夺天工的工匠不能做出来。   金锁仰着头,嘴中发出了惊叹声:“我的老天爷啊,这……这太牛逼啦!”我很少听到金锁用这样的语气去称赞一样事物。直到后来我们聊起来这次经历,金锁仍然记忆尤新,按照他自己所说。他这一生,沉浸于古玩这一行,接触了不少了宝贝,就石雕一门来说,经手的价值连城的古雕石像不计其数,但没有一样能比得上这条石雕巨龙。唯一的遗憾就是太大了,这样巨大的一颗龙首,恐怕不下百余吨,要不金锁非得想办法搬出去不可!   众人连声称赞,没有一个人有要走的意思。我忽然见太乾往前走,急忙跟了上去,问他去哪里。太乾指着前方的黑暗说,前面有一处地方,就是迷宫所在,只有通过迷宫,才能深入到里面。我问他有没有进去过。他开始不说话,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看着他身边剩下的这几个人,联想到失散的段和枫,应该不难猜出,他们在迷宫中遭到了伏击。可能是机关,也可能是什么不知名的生物。我没有详细追问,我太了解太乾的个性了,我追问的话,他也不会跟我说这些细枝末节。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迷宫的入口。这个入口绝对是世界上所有的迷宫入口中最奇怪的一个,它呈一个半圆形的桶状,位于一处向下的斜坡处,我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光滑如镜,甚至手电光照上去都会反射回光线。我心说这不像是一个迷宫的入口,更像是一个滑梯啊!我不知道当初建造这里的人出于什么目的,也许这里是一座地宫,也许这是一座紧急的避难场所,也许这是一处秘密的兵营……但无论是那一种猜测,我都绝不会相信这是一座古代的幼儿园!费了这么大的精力,总不至于修建一架这么长的滑梯用于娱乐消遣吧?我不禁将目光看向了太乾。   他脸上的神情很严肃,但是我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沁出了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出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足以令我惊讶。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这种情况下出汗,是紧张还是害怕?   这时候,金锁他们的大部队赶到了。看到这样的一处地方,除了一开始跟随太乾的人,其余的人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电光照过去,根本看不到这条滑梯的尽头,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我把太乾他们遇到的情况跟金锁等人说了一遍,想听听他们的看法。金锁问先前跟太乾进来的一个伙计:“喂,真的假的?”那伙计脸色跟一张白纸似的,呼吸陡然加速,轻轻嗫嚅着:“不能进去……不能进去……”金锁一脸鄙夷的神色:“不是吧?那里面有什么呀,能把你吓成这怂样?切,你家锁爷可是上天能打虎,下海能擒龙,一会儿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他话音刚落,那个伙计突然拔腿狂奔,掉头就跑,嘴里大叫不止。看得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个伙计身材魁梧,跟个大黑塔似的。程天侯说,这伙计之前还是福建省的武术冠军。能把一个狠角色吓成这样……我回头看着滑梯隐没在黑暗中的另一端,心里也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金锁牛皮吹出去了,见有三五个人才按住了那个发疯的伙计,他趁机走到了我身边问:“毛爷,怎么办?”   如果是平时的话,打死我我也不会犯险。连太乾都心虚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但是眼下,我们有邢洛这样的迷宫高手在,或许可以多几分胜算。我看看邢洛,这丫头也不嫌光线昏暗,依旧举着化妆镜在那儿补妆;我又扭头看看太乾,太乾回头看着跟他进来的这些人:“我决定再进去看看。”其他几人都沉默不语,的确,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太乾他们从这里冲出来的时候,代表着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重返迷宫,似乎是唯一的一条出路。不过这些人想必是见识过太乾的本领了,又因为有程天侯这个“二主人”的存在,他们几个也就是窃窃私语,没有当场表示异议。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我旁边的这位……姑娘,是破解迷宫的高手,也是我跟朋友费了好大力气请来的,想必你们之前都听说了。”   “听说过。”“哦,就是她呀,我还以为这是谁的马子呢?”“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不会是江湖骗子吧?”……众人交头接耳。   我又说道:“自古华山一条路,反正回去是没有路了。我们也不强求,愿意跟我们走的,我不敢担保你能活下来,但是有活命的机会;不愿意进迷宫的……就留下来吧,各自珍重!”说完,我拱了拱手。   这番话虽然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但还是有几个人表示宁愿留下来,他们的计划是要回到地下河附近想办法抓住吊绳,从原路返回。我们也没打算强人所难。程天侯一言不发,这些人虽然是他们家的人,却都是秦天爵的人马,是死是活,他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心肠。   大家就此分手,留下来的除了我、金锁、太乾、邢洛、白业以及程天侯外,还有四个伙计。我们全都围拢在了滑梯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邢小姐……有劳了。”邢洛轻轻一个微笑,问我:“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我愣了一下,这时候怎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虽然不解,但我还是拿出了自己备用的衣服给她。邢洛接过衣服,转身隐没在了一处转角的山石后。我恍然大悟。穿着短裙玩滑梯,这可不是单单走光的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邢洛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换上了我的一套作训服。虽然宽大,但她很巧妙地将上衣下摆在小腹处系了一个蝴蝶结,称着她白皙的皮肤,煞是好看。看得金锁直吞口水。   邢洛款款走来,随手一扬,将她换下的衣服短裙丢给我:“帮我收起来。”   金锁嘿嘿笑道:“妹子,我这儿的衣服都是名牌,你怎么不借我的衣服啊?”   “呵呵,你的尺码我穿着更大了!”说笑间,邢洛拿出了一根头绳,熟练地将长发盘起来,愈发显得干练利落了。她打开自己的坤包看了一眼,抬起头来莞尔一笑:“我在下边等你们。”说完这句话,邢洛纵身一跃,跳入了滑道之中,迅速滑落,我们只看到了一点黄色的手电光渐行渐远。 第十五章 丛林陷阱   滑梯终归是笑谈,这里更像是一条滑道,古时候用来运输大型且不易搬运的东西,比如雕刻巨型石龙所产生的废料。见邢洛率先滑下去了,太乾一提气,跃了上去,紧随其后。我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接着就是金锁、白业,程天侯一行人跟在最后。   这个世界上不乏一些追求极端的世界之最,比如说最长的云霄飞车、最高的激流勇进等,我知道,这世界上也必然存在着世界上最高最长的滑梯。但是我坚信,就算是吉尼斯承认的世界之最,也无法跟我们目前正在“享受”的这条滑梯相比。我刚坐上去,就感觉自己像是从高楼上急速而下,若不是两边的护栏足够高,我不出两分钟就会被甩出去。更夸张的是,我根本没办法控制我手中的手电筒,它就像是被固定在了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上,打出的光圈仿佛得了帕金森,抖动个不停。我压根没办法照清楚前面的路。   这种急速下降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它会令你的心永远悬在嗓子眼,觉得就像是一种迟早会到来的审判,那种焦虑而畏惧的感觉,是常人很难体会到的。我在想,滑梯的尽头是什么,是悬崖,还会是岩体,或者可能是暗道机关之类的。我们滑行了这么久,按照重力加速度来推算,撞上去的力道非同小可。不过太乾既然在我的前面,他应该会照料好大家的,想到这里,我又松了一口气。   这条滑行的路仿佛没有终点似的,屁股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热,我怀疑我这条军版的作训裤已经被磨出了洞,而目前滑行的速度却没有半点儿减弱。他娘的,不会还没等我落地,屁股上的肉就先磨没了吧?   我正想着,冷不防屁股下面突然一空,我被远远地抛了出去:滑道断了!惊慌失措之间,整个人又急速下坠,“扑通”一声,我跌入了河中。河水温暖无比,竟然感觉暖洋洋的,有点儿泡温泉的意思。不过现在我无暇享受,刚才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甚至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一口气没缓上来,连喝了好几口河水。虽说泡在这种类似温暖的水里很舒服,但这水的味道却差强人意。   慌乱之中,我努力向上游,一只手抓住了我划动的胳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上一提,我终于从水里爬了上来。一上岸,我就跪在地上拼命咳嗽,把胃里的水全吐了出来。抬头一看,太乾正站在我身前,不远处的邢洛只穿了一件文胸,正在拧外套上的水。   身后又响起了“扑通”的落水声,崩问,这肯定是金锁掉下来了。拉他上来后,看到没有穿外套的邢洛,这小子不争气地流了鼻血,还自我掩饰:“瞧瞧,这温泉泡多了,就是容易上火!”   其实这里临近内蒙的乌兰哈达火山群,这里的温泉也是受到了地壳内部的岩浆作用而形成,因为地壳板块运动隆起的地表,地底下很可能还有未冷却的岩浆,这些岩浆会不断地释放出大量的热能。只是由于此类热源的热量集中,因此只要附近有孔隙的含水岩层,不仅会受热成为高温的热水,而且大部份会沸腾为蒸气,所以这种温泉多为硫酸盐温泉。   邢洛也不计较,穿上了外套。我则留心观察起了眼前的这处风景:这里是一处洞口,这处洞口足有三五米高,两米来宽。周围也很平滑,看一眼就知道绝对是人为开凿的。在两边的墙壁上,各有一个用来固定火把的钢圈,里面还插着熄灭的火把。   不管怎样,先点燃火把。有了亮光后,心里也会踏实许多,而且可以节省手电的电量。在火把亮起的瞬间,我突然注意到了它后面的图案。   固定火把的钢圈是青铜材质的,后面的图案却很怪异。青铜圈连接着的是一面青铜盾,六角形,上面镌刻的是几个人举着火把站在了一扇门前,这扇门铆钉卯榫,做工精细。门楣上还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的字,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我不禁看了看面前的这个洞口,诧异说道:“这青铜盾上的画……怎么这么像这个洞口呢?”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洞口,两边还残留着合页,门楣上也有一块平滑的方形痕迹,从大小看,确实是挂匾用的。既然这个门就在这里,为什么两边的青铜盾上还镌刻着这样的图案呢?我想不明白这一点。   太乾死死盯着青铜盾,一言不发,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它。金锁则上前敲了敲青铜盾,看架势是想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大概是看着不好拆卸,他又转头说:“毛爷,咱们就别在这里耗着了,接着走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邢洛,她也不说话,直接从我手里拿过火把,带着我们往前走去。太乾这时候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他的右手放在了腰间的金色短剑上,跟在了邢洛的身后。我心猛然就提了起来,不至于吧?连太乾都像这样如临大敌,难道说这里面真的有无法应对的危险?太乾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对我说了三个字:“跟紧我。”   这话我哪儿敢不听?赶紧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进入洞口后,眼前的景色又发生了变化,我们面前居然是一处森林!没错,在地下世界中,没有任何的光合作用,可我们面前的的确确是一片植被繁茂的丛林。我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还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真他妈疼!没错,是真的。这真的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除了太乾和那几个浑身哆嗦的伙计,我们所有人不无大惊。   金锁凑上来小声说了句:“毛爷,您的强项啊!”   我苦笑无语,要是在陆地上,我自信绝不可能在丛林中迷路,就算是没有指北针等专业性辅助工具,我也可以借助阳光等自然条件来辨明方向,但是在这里,我是束手无策。我走近了这片丛林,只见高耸入云的大树在丛林外围密密麻麻地围城了一堵围墙,中间仅留下了半人宽的缝隙,除非这人瘦得跟竹竿似的,否则绝不可能从这里钻出去。抬头望去,这种树木高的一眼望不到头儿。我常年混迹丛林,知道这世界上最高的树木是澳洲的杏仁桉,随随便便就能长个百十来米,笔直的树干更是直插云霄。可是耸立在我面前的这一片树木,虽然无法得窥其全貌,但直觉告诉我,杏仁桉在它面前只是小儿科。这到底是什么树啊?不受光合作用影响,还能生长得这么高大!   忽然,我觉得有点儿异样,不觉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树干。这一摸,却心头大惊!我只觉得入手生温,这些,竟然都是石头!我诧异地回头看着大家。金锁看到我这副表情,也走上来把手放在上面,然后就骂开了:“操,毛爷,你这副表情,我还以为这是金子铸的呢,敢情就是一堆破石头!”   这么茂密的一片丛林,换做用金子铸就,我相信就是把全世界的黄金储备搬过来都不够。我真正吃惊的是,拥有这等高超石雕工艺的人究竟是谁,这么牛逼的本事怎么也得在中国历史上留一号了吧?再者,在这里穷心竭力雕刻了一大片繁茂的丛林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邢洛,小丫头正摆弄着自己的八角算盘,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我只好开口问她:“该怎么走?”   “别急……呃……我算一下……马上就好……”邢洛初始还站着,后来干脆就坐在了地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别问我过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我后来睡着了,是被金锁叫醒的。   依旧是邢洛带路,我们都跟在了后面。那时候我还想,让一个这么漂亮的小丫头走在前面,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是不是忒没出息了。不过转而一想,她走在前面还有一两丝的胜算,换做别人,跟送死没什么两样了。   从丛林的正门口进入,里面便是错综复杂的各种路径,令我略微惊异的是,这地方看起来跟普通的迷宫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墙体是用石头雕刻成了丛林的模样,也看不出丝毫的不妥之处。凝视半晌,我没有掉以轻心,反倒提高了警惕。能让太乾紧张的地方,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停!”邢洛还低着头在前面走,太乾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赶紧站住,后面的金锁没反应过来,撞在了我的身上。邢洛回头看着太乾:“怎么了?”   “前面有机关。”   邢洛莞尔一笑,从坤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金丝笼,里面有一只动物在极力挣扎,定睛一瞧,我们都大感意外!笼子里面的是一只黢黑黢黑的老鼠。这只丑陋的小家伙居然被锁在了金丝笼中,怎么看怎么不匹配。邢洛打开了金丝笼,老鼠小心谨慎地在笼口嗅了两下,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疾如风般冲了出来。邢洛回头微微一笑:“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个外表文静漂亮的小丫头,居然有养老鼠的嗜好,我除了惊诧之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般的女孩儿,看到老鼠都唯恐避之不及,但时尚可人的邢洛竟然毫不避讳地养着它们。我现在终于说服自己了,这个小丫头,果然不简单。   老鼠奔跑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已经冲到了太乾提醒我们有危险的前方。只见那只老鼠刚刚走到前面岔路口,地面猛然下陷,裂开了一个三米见方的大洞。老鼠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也被吓了一跳。多亏它身手敏捷,趁着地砖没有完全陷落之前,奋力往上一跃,沿着洞壁向我们脚下的地面跑上来,我们不由地全都要围上去观瞧。 第十六章 诡谲笑声   不想太乾张开左臂挡在了我们身前,他虽然没有说话,我们却都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只好听从他的意思,站在原地不动,却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望。这是一幅很奇怪的画面,一群人眼巴巴地关注着一只老鼠。这幅生动的场景难得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但它却的的确确地发生了。   那只老鼠沿着洞壁使劲往上蹿,距离洞口边缘越来越近,却冷不防四周洞壁上突然闪出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孔洞,每一个小孔洞上,都有青铜铸就的小管儿。一看到这些,我头嗡的一声就炸了——这些青铜管,竟跟我在八百媳妇皇陵迷宫中遇到的一模一样!   我还在错愕之间,金锁却大声吼了句:“要糟!都闪开!”他的话音尚在回荡,还没有完全消散,就听“呼”的一声,数不清的青铜管内同时喷着出了炙热的火焰。犹如一条条奔腾的火龙,朝着老鼠席卷而去。老鼠“吱吱”惨叫两声就没了动静,当火焰消散后,一股黑烟从洞底飘散上来,我们闻到了一股烧烤老鼠的臭味。   我们每一个人都好久才从这一幕中缓过神来,没想到这里的机关竟然这么厉害,区区一只老鼠就能触发。我原以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过去了,机关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地老化。可是如今看来,这里机关的灵敏度依然存在,就算是一只老鼠的体重,也能够轻易触发。   再有就是这种机关的狠辣。我知道,老鼠这种生物的生命力是十分顽强的,在这里星球上,没有它不能生活的环境。另外,我也曾亲眼见过全身着着火飞奔的老鼠,还不到一个月,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了。可是眼前这道机关,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老鼠就被活活烧死了,速度之快令我大为惊诧。   火苗持续了几分钟才熄灭,而后邢洛蹲下来,手掌放在了洞口周边的地砖之上,说道:“好了,这里已经安全了,我们走吧。”我们正要迈动步子,她又说道:“走两边,尽量贴着墙,万一摔下去的话,机关还会重新启动。”我们一听这话,哪里敢不从?   这个洞口三米见方,面积不小,几乎快与我们脚下的路等宽了。想要成功避开的话,我们只能是背靠着墙,脚下踩着洞口两边空出来的巴掌宽的一条地砖,小心翼翼地挪动。谁都不敢往下看,倒不是因为这洞口有多深,而是畏惧这道机关。   这样的姿势我们几人都还好说,唯一麻烦的是金锁,挺着个大肚子,两只眼睛紧紧闭着,三五分钟都没敢动。程天侯催促道:“偶缩李老丝哇,你动一动阔不阔以?”金锁眼角边的鱼尾纹都叠在了一起:“少废话,要动你动,锁爷不拦着你!”他堵在了中间,后面的程天侯进退不得,极为尴尬。   幸亏太乾身手了得,率先走到了对面,他先是伸手拉了我一把,然后又拿起绳子抛过去。可是金锁眼睛紧闭,根本看不到绳子抛过来的方向,也不敢随便伸手就抓。我连喊了好几句,他就是不睁眼。最后我灵机一动:“我告诉你,你小子就怂吧!回去后,我就告诉你那几个伙计,看你以后怎么混!”一听我说这话,金锁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毛爷,不用这么狠吧?”   太乾瞧得真切,扬手甩出了绳子,金锁顺势接住。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望着这个陷下去的洞口,我心悸不已。但是扭头看看太乾,心想这道机关虽然凶险,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啊?太乾一进入这里,就随时做好了准备,可是头一道机关如此轻松,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表现得如临大敌一般。   这时,太乾忽然左右看了看,眼神中充满了警觉。“怎么了?”我问道。   太乾又看了足有五六秒钟,然后才说道:“没事。”   我们在邢洛的帮助下,算是通过了第一道机关。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岔路,左右各有一条笔直的通道。邢洛也不理会我们,自己一个人坐在了那里拨打着八角算盘。金锁哭笑不得:“大姐啊,您老究竟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呀?”邢洛充耳不闻,一点表情都没有。我赶紧拍拍金锁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不过对于邢洛这样的行为着实不理解。一座迷宫,岔路口何止成百上千,要是每一个都这么计算一遍,我估计走出这道迷宫的时候我可以过我的八十岁生日了。   当然,只是调侃着这么说。户外探险,每一个人携带的食物和水都很有限,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供邢洛计算。忽然,邢洛主动开口了:“这座迷宫是依照古法建成的,一共有六万多条路,两万多个路口,我们能选对的几率能有千万分之一就不错了。”六万多条路!听了这个数字,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六万多条路组成的一座迷宫,这座迷宫得有多大啊!   邢洛说到这里,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收起八角算盘:“走这边。”一边走,她一边跟我们解释:“这种迷宫是奇门遁甲中的‘三才阵’,你知道什么叫奇门遁甲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旁的金锁就说道:“不就是路边摊上一些算命瞎子的招数嘛,一个太极图,配上八卦。”   邢洛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奇门遁甲其实是三个概念。”她先是紧握粉拳,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奇。”伸出了一根食指:“门。”最后又伸出一根中指:“遁甲。”金锁问道:“啥意思?”一向惫懒的金锁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其实我心中明了,这小子是借故跟邢洛搭讪。   邢洛也耐着性子解释:“所谓奇呢,就是指乙、丙、丁,也就是日月星,我们通常称它们为三奇。门呢,你们进来之前已经见识过了。”   金锁一拍手:“哦,就是什么惊、死、生、开这些呀!”   邢洛笑了一下:“真聪明。”   被美女称赞,金锁笑得跟孩子似的:“哎,那么……最后是啥来着,哦对,遁甲是什么?炖穿山甲么?”   邢洛摇头道:“遁的意思就隐形,比如咱们常说的水遁火遁。至于甲,它是最复杂的一个概念,比如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我们也称为六甲。不过甲是是在十干中打头的,所以它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   “比如六丁六甲阵?”金锁问道。   “嗯。”   我苦笑摇头。邢洛所说的这些过于深奥了,连我这个中文系出身的都听得云里雾里,我就不信金锁能听懂。他随口说出了一个六丁六甲,那是前不久我陪他去听了一出三国的评书,里面提到了而已。   说话间,我们又来到了第二处岔路口,这次更夸张。左右两条路与我们脚下的这条路形成了一个Y字形。左边的路是笔直向下的,手电光照不到尽头;右边这条路却是蜿蜒扭曲,就像是一根绳子被拧了十几下。我们几个人在后面相视而笑,静等邢洛掏出算盘。没想到邢洛这一次却想都不想迈开步子就朝着向下的路走去。   我大感意外,不过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太乾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我与金锁面面相觑,金锁紧走几步追赶上邢洛:“美女,这……你确定是这条路?”邢洛说道:“我们目前位于地下,一条路向上走,一条路向下走。常人思维都是往上走,这样距离地面更近。但是上面的那条路危机重重,不信的话,你就问问这位不爱说话的小哥。”   我们看向太乾,他神情稳重,见我们都看着他,他点了一下头。看来是不会错了。我抬头看看这条与我们失之交臂,愈行愈远的路,心中无比后怕。倘若不是找来了邢洛这样的人帮忙,恐怕我们这次就有去无回了。   脚下的这条路越走越深,两边是“茂密”的石雕丛林,一眼望上去足以以假乱真。我真怀疑我们这一路走下去,是否会走到地心。而且,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热了,我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一个伙计抱怨道:“卧槽,怎么越来越热了?”   程天侯问我:“四不四偶们快走到火三喽?”   我摇摇头,在地下世界,很难判断出所走的位置。不过我们越往下走越深,距离地表越远,说不定我们真的走到火山处。而就在这时,我们的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啫啫”的怪笑:“吼吼吼吼吼,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黑暗之中,莫名传来这样的动静,我们全都呆住了,顿感毛骨悚然。   诡谲的笑声从石雕丛林的上空传来,回荡在我们头顶,只觉得耳膜都要震裂了。程天侯的伙计赶紧举起了猎枪,紧张地瞄准头顶。其实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完全看清楚头顶的情形,更别说瞄准了。这几个伙计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想必只是想多少获得些心理安慰。   渐渐地,笑声逐渐逼近,距离我们头顶不过十来米的高度。手电照上去,却发现头顶笼罩着一片黑色的迷雾。雾气流动,像是流动的黑色墨水,浓稠黏密,看着就让人有想摸一把的冲动。   我心说不是说这条路安全吗,难道说这团黑雾是人畜无害的?可是这个诡谲的笑声又该怎么解释?我诧异地看着邢洛。邢洛这时候樱唇轻启,抬头望着流动的黑雾。显然这一景象也超出了她的认知。   我见所有人都呆呆地愣着,这不是办法。不管这团黑雾有没有伤害,都是不正常的,再加上这令人发毛的笑声,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我挥了挥手:“大家都别慎着啦,赶紧离开这儿!”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邢洛带路,我们匆匆离开。每一个人都加快了脚步,生怕自己落单。但没等我们走出三五步,就听一阵急促的笑声,那团黑雾猛地压了下来#### 第十七章 幻境丛生   这一情况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雾气属于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追着人跑的雾气。转眼间,黑雾从头顶压下来,距离再近一些的时候,我这才看清楚了这团“黑雾”的庐山真面目,瞬间一股凉气从百会穴直灌倒涌泉穴!这哪里是什么黑雾,分明就是一群食肉虻!因为数量太多了,它们黑压压地聚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流动的黑雾。这东西个体虽小,但是在八百媳妇中我就见识到了它们的厉害之处。   不过顷刻间,食肉虻倾巢出动,已经扑了上来。程天侯的几个伙计还愣在那里,想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虫子。我高声叫道:“开枪,快开枪!”   伙计这才反应过来,扣响了扳机。“轰”的一声,一团火光从枪管中炸出,一大群食肉虻打着旋儿落下,更有个别的被轰得渣都不剩。我们手里的军刀匕首,甚至于太乾无坚不摧的金银双短剑,都不能很好地对付这种虫子。   “撤,快!”我将军刀舞开。但是这些食肉虻无孔不入,很快,我手臂上就落满了这种虫子。两只老虎钳似的螯牙咬下来,瞬间鲜血涌出。我也发了狠,整条胳膊砸向了石雕丛林,虽然这一下很疼,却砸死了不少的食肉虻,然而,更多的食肉虻涌了上来。这些家伙好似杀不尽斩不绝!   我情急之下,从邢洛手里夺过火把,挥舞开来。再凶猛的野兽都怕火,更何况虫子?燃烧的火把逼退了一大群的食肉虻,我举着火把招呼大家:“这边,快点儿!”   大家熙熙攘攘挤了过来,就连太乾也都是狼狈万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我仗着手里的火把,主动留下来断后。可没想到,还没等我抽身,金锁带着哭腔往我这边跑了过来:“毛爷,过……过不去啦!”   过不去,难道这里是死路吗?邢洛是引我们过来的?一想不对呀,要是她有什么坏心思,她也会死在这里呀?还没等我明白过来,金锁指着后面:“蛇!独角蛇!”闻言一凛,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只听的前面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密集的“咝咝”声,数量之巨,完全不下于头顶上的食肉虻。随着这种声音越来越近,逐渐听到了鳞片摩擦的声音,再定睛一看,只见对面游来了数之不尽的独角蛇!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从八百媳妇皇陵死里逃生后,这种蛇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再看后面,邢洛、白业、程天侯等全都被咬伤了,被这群蛇驮着。就跟当初在八百媳妇明楼前,梁世赞与白拓的情形一模一样。我一把揪住金锁:“太乾呢?太乾呢!?”金锁一指。我看到了无比震惊的一幕,离我二十来米远的方向,太乾身上卷着三五条独角蛇,还在奋力搏杀!但是连刺出两三剑后,他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地卸了,身子晃了两晃,继而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往后倒去。   我赶紧跑了过去,脚下的独角蛇纷纷发起了攻击。我只觉得腿上阵阵刺痛,一股强烈的灼烧般的疼痛感传入了我的大脑。我的双腿瞬间失去了知觉,再也没有了力气,紧接着一个踉跄,摔倒在了蛇群中,其余的独角蛇纷纷涌上,我的意志渐渐模糊了……   恍惚之间,忽然一股冰凉的水泼在了我的脸上,只觉得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睁开眼睛一看,所有人都看着我。金锁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老司机也有翻车的时候啊!”我坐起来,搓了搓脸,明白了金锁这句话的意思,看来我刚才的经历是感觉,曾经我也中过幻人藤的招儿。我看看大家都无事,也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幻境太过逼真了,我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看到太乾的时候,我冲他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太乾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是,真的是幻觉吗?刚才那食肉虻的扑击声,独角蛇的摩擦声,以及那真实的灼痛感,都不像是幻觉能够出现的。邢洛解释说,严格来讲,不管是同往上面的路还是通向下面的路,都不是百分百安全的。我们所走的这条向下的路,只能说是相对安全。   金锁问她:“美女,这次你可说准了啊,别像这次冷不丁地来这一下子。毛爷这样的人牺牲了固然可惜,你锁爷万一在这儿光荣了,你就找不到婆家了。”   邢洛也不理会他口头占便宜,只是白了他一眼。我从这才知道,除了邢洛外,包括太乾在内,所有人都中了招。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出现自己最惧怕的一幕景象。有意思的是,每一个人都怕得惊慌失措,四散奔跑。邢洛饶有兴趣地看着太乾说:“只有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太乾语气冰冷地说:“不要说。”他四处看了看:“我们走。”   邢洛冲我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邢洛对我们讲,我们听到那阵笑声,是幻人藤发出的。我听到又是幻人藤,可左右看看有没有发现这种植物的踪迹。她解释说,当幻人藤这种植物足够多的时候,它们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都非常像是笑声了,很多人都会中招儿。其实当我们听到第一声笑声的时候,就已经中了幻术了,只不过我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问邢洛为什么她没事。邢洛说,在迷宫中,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机关陷阱来干扰你的思维判断,所以,许川富当年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屏气凝神、平心静气。为了训练她,许川富甚至将一条银环蛇缠在了她的脖子上,而她只能保持盘坐的姿势。   我听后不禁深深叹服。银环蛇属于剧毒蛇了,毒液数小时内就可要人性命。邢洛一个小丫头,能做到这一点很不简单。换做是我,我自问没有这份定力和心态。我可以很迅速地将缠在脖子上的蛇拽下来扔出去,但是让一条银环蛇缠在我脖子上游动……这种感觉我都觉得胆寒。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所以邢洛才真正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旦在要人性命的迷宫中遇到了机关陷阱,很多人都会惊慌失措,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而这样往往会落入布局者更大的危机中。就像当年许川富抛出蛇吓唬向雄一样,只有像邢洛这样,才是真正的安之若素,以不变应万变。   我不时回头看看,背后的黑暗中,仿佛幻人藤随时会冲出来。邢洛看我如此紧张,安慰我说:“放心,它们不会再上来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刚才在环境中被食肉虻啃食了好几口,这时候竟然觉得隐隐作痛了。邢洛说,幻境中虽然都是假象,但感觉却都很真实。我这种表现是最正常不过的。   我想起了在察合台汗国皇陵中的遭遇,一想,幸亏这幻人藤这次没有变出胡嫣梦的模样,要不然再来一次,我肯定免不了当场脱裤子的尴尬。这时候,我悄悄问邢洛,太乾中了幻人藤的招儿之后,表现是怎样的。   邢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回头看看闷着头走的太乾,压低声音说:“他好像变成了一头野兽。”   “野兽?”   “嗯,弯着腰弓着背,嘴里像是野兽似的怪叫,而且还留着口水。”   我不禁回头看了一下太乾,如果不是邢洛说得如此郑重,我想我很难相信高大帅气又高冷的太乾会有这样的表现。难道他在幻境中变成了狼人?一想有点儿不对,邢洛说,我们遇到的都是自己最惧怕的景象,就像我遇到了食肉虻与独角蛇……太乾在幻境中变成狼人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这家伙最怕自己被毁容吗?这个解释有点儿扯淡了。   但我们无暇多想,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圆形空地,这里像是丛林中天然空出的一块场地。当然,在这种环境下,肯定是人为开凿的。邢洛忽然站在了路口不再走了,我们也只好停了下来。   邢洛这次也没有拿出算盘,反而自己在那里伸出了手指掐算。经过了我们前几次的遭遇,此刻已经见怪不怪,便各自停下来休息。白业可能刚才在幻人藤的环境中奔跑过度,鲜血已经沁出了白色的绷带。看到他这情况,我问他怎么样,能否坚持。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又给他拆下来了绷带,准备换药。   没想到刚解开绷带的一瞬间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见白业的肩膀上那几个血孔,竟然生出了一丛丛的白毛,迎着血液肆意地舞动,像是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小妖魔。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直觉阵阵寒意从心底涌起。   “怎……怎么了?”白业咬着牙问我,他没有看自己的伤痕,要不然非得吓得失了魂不可。   “没……没什么。”除了白业自己,我们几个几乎都见到了他的伤痕。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金锁悄悄将我拉到一边:“老办法吧,在昆仑山的时候,我的伤跟这小子的差不多,咱试试?”   我摆了摆手,心说这招肯定不行。金锁那时候是刚被千足虫咬上没多久,虽然长了一层的白毛,但是伤口很浅,而且医治及时。眼前这位则全然不同,伤口深达近寸,看那些白毛的架势,长出来很久了。要是挖掉一块肉就能解决的话,我估计白业的肩膀就得被废了!不过,总得试试吧。我对金锁和太乾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按住了白业。   白业忽然觉察出了不对:“哎,你们要干什么?”   我尽量用平和至极的口吻说:“兄弟,没什么,伤口感染了,我要给你剔掉外面感染的部分,你得忍着点儿。” 第十八章 鬼哭   这种骗小孩子的谎话,白业怎么可能会相信呢?他扭头一看,吓得惊魂失色:“我……我这是怎么了……救我……救我……你们他妈放开我!”金锁也喊道:“操,这孙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我也喊:“按住了,白业你别动啦!”一时间,我们三个的叫喊声骂声此起彼伏。太乾骈出二指,在白业的颈下一点。白业双眼翻白,高亢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身子软绵绵地往后躺倒。   不知道为什么,我握着军刀的手莫名其妙地抖了起来。用酒精简单擦了擦,算是消了毒。金锁见我抖得厉害,说道:“毛爷,您老可得稳住啊,咱们这堆人里就你有经验,稳着点儿!”妈的,我能有什么经验?我倒是有宰杀动物,扒皮剔骨的经验。金锁说道:“你就把白业当成是犀牛,给他锯个角,来吧!”   我两只手一起握住了刀柄,刃尖刚抵上白业的皮肤。一旁的邢洛突然说了句:“我劝你们别犯傻!”   我不解地看着她。邢洛蹲下身子来,检查了一下白业的伤口,说道:“千足尸蟊的杰作,看样子,这些白毛已经跟他的心脏连在一起了,太晚了……”“千足时髦是什么?”邢洛解释说,千足尸蟊是常年与尸体混迹在一起的一种恐怖昆虫,这种昆虫很奇怪,他们有的时候会钻进尸体内,啃食尸体皮下的血肉。但是有的时候他们可以上百年不吃不喝,处于一种静止状态,只有重新闻到血腥气味的时候才会重新醒来。更重要的是,凡是被千足尸蟊占据的尸体,它们都会本能地认为这是它们的领地,从而对“入侵者”发动攻击。一旦被咬伤,就会造成这样的一种伤口,而且当伤口的白毛连接了心脏,伤者就会变成浑身白毛的怪物,几具攻击性。   金锁撞撞我的肩膀:“真的假的?”   我也懵了,我自认为在业余界,对动物的了解不敢说十分也有八分了,但是这个什么千足尸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知道自然界中有一些动物尤其是昆虫,比较喜欢与尸体为伍,但我没想到还有千足尸蟊这种另类存在。   “有办法治吗?”白业是个好人,本来他不需要卷进这场冒险当中来,要不是我们主动找上门,他或许过着无忧无虑地生活,骑着自己的黄龙600在哪里浪。结果我们的到访打破了他原有的生活。要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找到远在荒漠深处的X研究所遗址,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研究所内死而复生的真相……想到白业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情变得很沉重。   令人失望的是,邢洛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她停顿了一下,“而且,最多一个小时候,他就会变成浑身长白毛的怪物……会更麻烦。”听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邢洛的话外之意就是说让我们趁现在结果了白业。   平生宰杀动物无数,杀人的勾当我从来没做过。虽然说现在的白业仅剩下了半条命,可换作任何一人,都下不去手。听完邢洛这句话,我毫不犹豫地把手里这把刀塞到了金锁手里。金锁叹了口气:“毛爷,咱能不闹吗?你都下不去手,我更不行了!”说罢,他把刀塞给了太乾:“面瘫侠,你来!”   太乾攥着刀,愣了愣神,然后站起身来走开了。程天侯在一旁看急了:“仄过样几四不行啦,快动叟啊!他醒过来,偶们可就大难临头啦!”我一下子火了:“我下不去手。”然后我就像太乾一样,远远走开了。金锁也摇着头离开了。   程天侯冷笑了一声,给了身后的伙计一个眼色。那家伙上来举起了枪对准了白业的头,“轰”的一声,猎枪响了。可能很多人会说我心狠,但我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以前做向导的时候,经常有人或受伤或生病,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在食物和水都很紧张的情况下,我也曾经目睹那些人是如何被队友抛弃甚至杀害的。   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块帐篷布,盖在了白业的尸体上,勉强算作是一个简单的尊重。虽说每次历险,都免不了有人挂掉,如梁世赞、白拓、花老大、刘警官、马洛时以及石头强……但是白业却是第一个以最无奈的死法离开这个世界的。   自那声枪响之后,没有人再说话。倒是开枪的那个伙计,看我们的眼神中多了一种鄙夷的神情,大概在这种亡命徒的眼中,我们都是软蛋怂包吧。金锁气愤不过,几次要冲上去动手,都被我拦住了。   邢洛还在掐指计算,最后,她才回头对我们说:“你们都跟在我身后,我怎么走你们就怎么走,一步都不能错!明白吗?”   她十分认真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儿可怕,一个美女板起脸跟你说话,本就令人生畏。所有人都不言语,唯有金锁高声喊道:“明白!”   邢洛转回身去,先是脱下了两只鞋,从我手里拿过了军刀,将两只鞋的鞋跟撬掉,改成了平底鞋重新穿在了脚上。金锁抬起脚来看了看:“幸亏我这不用。”   只见邢洛暗自提气,轻轻抬起了右腿,然后踩在了第一块地砖上。第二步是迈出左腿,转了半个圈,踩在了右边的地砖上。接着迈开右腿,轻轻一跃,单腿落地踩在了两块地砖之外的第三跨地砖上。她回头看着我们:“该你们了。”   这样的动作看似简单,却也有一定的危险。这里的地砖只是普通规格的青砖,一块砖也只能勉强放下一只脚。万一稍不留神踩偏,很可能会触发机关。谨慎起见,金锁喊道:“喂,美女,你好歹得交代一下啊,万一踩错了,有什么后果?”   邢洛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出声。但我们全都能从她的嘴型中读出这两个字,是——会死!金锁“咝”的倒吸一口凉气。还没等我们说下句话,就见太乾学着邢洛的样子,十分轻松地站在了邢洛的边上。   我定了定神,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回去是不大可能了。我学着两个人的样子也跳了出去。刚站在了第二块地砖上的时候,邢洛撇了一下嘴:“你站在这里。”她指着一块地砖。我提一口气,单腿跳了过去。邢洛说:“这里的几块地砖都是安全的,我们只能暂时到这里。”   “等等,你的意思是……后面的更难?”   邢洛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眼见,程天侯和他的伙计都过来了。唯有金锁,还在那里摩拳擦掌,焦急万分。   我吼道:“锁,别愣着啦,赶紧的!”   金锁一咬牙:“死就死啦!毛爷,要是我有个好歹,记得给我烧个大奶子翘屁股的美女!”   “行,我给你烧个柳岩同款的!”   说完这句话,金锁就迈步了。其实前两步并不难,最难的在第三步。因为相邻的几块安全的地砖全都被我们占据了,金锁要靠单腿原地起跳两米多将近三米。见到距离这么远,金锁哭丧着脸:“我不行了,我就在这儿吧!”   我还没说话,太乾忽然说道:“跳过来!”   扭头一看,太乾的两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腹前。“面瘫侠,仗义!”金锁重新看到了希望。太乾是第一个跳过来的,距离之近也是仅次于邢洛的。前面的几个动作别看简单,金锁肥胖的身躯仍旧显得很吃力,似乎是为了挽回面子,金锁这一次蓄力十足,高高跃起,像是一枚炮弹似的撞进了太乾的怀里。   太乾身子晃了两晃,神情一变,一只脚不由地往后踏了一步。“不好!”我心一沉。只听得隆隆之声如山洪海啸一般压顶而来。脚下的地面不停地颤动,仿佛是要地震。我高声叫道:“金锁,看看你干的好事!”   金锁嘴上也不服输:“操,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事儿,万一是火山喷发呢?”   我们正在争辩之际,邢洛娇叱道:“快躲开!”   躲?怎么躲,是该跳起来还是趴下?这三个字喊出口,我们一个个却都傻愣在了原地,突然,黑暗之中闻得“呜呜呜呜”数声,像是有人轻轻哭泣,而且不止一个人,凄凄惨惨,悲声婉转,声音更是此起彼伏。我们一个个如临大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声却来越近。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先是笑声,而后又是这种哭声。耳听得哭声像是乘着一阵疾风迎面而来,可是我们手电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却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身前数声惨叫,程天侯带来的几个伙计萎顿倒地,紧接着,程天侯叫了一声“哎哟”:“偶纵箭啦,偶纵箭啦,救偶,救偶!”   中箭?听这动静可完全不像是羽箭射过来的声音啊!猛然间,我想到了一种箭,不仅来无影去无踪,射速奇快,而且还会拌着“呜呜呜”的响动,听起来就像是哭声——鸣镝!   “是鸣镝,趴下!”随着我这一嗓子吼出,大家都趴在了地上,只觉得头皮上一阵阵的风紧。金锁在旁边问我:“毛爷,你确定这是鸣镝?”我点点头。   鸣镝是当年冒顿单于发明出来的,为的就是杀害他的父亲时用到,指哪儿打哪儿。没想到这座迷宫中竟然设计出了这样的机关。我们打着手电筒都看清楚飞来的鸣镝,更不用说古人是举着火把了。都没看清楚来路,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鸣镝这种带着声响的远程兵器,种类发杂,发出声音一来是为了让士兵明白目标所在;二来,大规模使用可以起到震慑敌胆的作用。就像这里的鸣镝,飞行中带着呜咽的哭声,置身于黑暗之中,很像是鬼哭。   鸣镝一个接一个飞过,好不容易“哭声”才停止了。 第十九章 荆棘藤蔓   惊险万分的局面终于结束了,我们从地上爬起来。程天侯像是杀猪般的惨叫,我们急忙按照邢洛的要求,迈着特殊的步伐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的胸前被钉入了三枚鸣镝箭,不过好在他中了第一箭之后就往后倒下了,后面两箭是斜着从下面射入的,但是却不深。   这地方不知道空了多少年了,虽然鸣镝箭闪亮如新,但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毒。我对程天侯的伤势做了紧急处理。从他身上取下来的鸣镝箭,长不盈寸,箭头尖锐无比,箭身钻有三个小孔,像是某种乐器似的,这东西与其说是箭,不如说像是飞镖。   再看程天侯的伙计,三个人全部遇难。尤其是刚才鄙夷地看着我们的那个家伙,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地钉满了鸣镝箭,被射成了刺猬。见我专心致志地观看手里的鸣镝箭,邢洛问我:“有毒吗?”   我怕程天侯听到,压低声音说:“不好说。”   金锁在一旁抱怨道:“美女,这迷宫还有多远,你给我的准信儿成吗?好家伙,进来才多大会儿功夫,咱们折了四个人,还伤了一个。再这么走下去,谁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出去呀!”   邢洛没有正面回答金锁的问题,只是说了句:“跟我走吧。”   我们没有办法,在这种地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乖乖跟着她。金锁虽有不满,但面对美女从来不会发火,何况现在他受制于人呢?考虑到金锁臃肿的体型影响身手,我干脆担负起了背着程天侯的责任。继续跟在邢洛的身后朝前走。金锁从死亡的伙计那里拿来了猎枪和弹药,有这东西在手,我们心里也多少踏实了点儿。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不比一开始进入空地的动作指数难,却也不简单,当我们走到空地正中央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了。这里的温度很高,差不多有三十几度,又这样折腾,每一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我们稍事休息的时候,水成了最受欢迎的东西。   金锁问我:“毛爷,咱这么走下去,会不会遇到岩浆啊?”   我将水壶里剩余的水全部倒在了头上,抹了一把脸说道:“要真是岩浆附近的话,咱们离着它八丈远也会被烤熟了,放心,且有一段儿距离呢。不过……”我话锋一转,“这鬼地方这么热,肯定是跟乌兰哈达火山群有关。”   “这乌……什么的是什么东东?”   我哭笑不得,只是告诉他说,乌兰哈达火山群是国内著名的火山群之一,也是一个有名的景区。但是关于这里火山的定性,目前还没有一个能得到广泛认可的说法。以前,这里是公认的死火山,但是近些年来,又有专家学者说这里是活火山。   “卧槽,那岂不是有火山喷发的危险?”   “你想多啦!火山喷发哪儿那么容易见到?再说了,火山几万年都不见得有一次活动,要么世界上那么多的火山,为什么喷发一次就能上新闻呢,就是因为罕见。”   金锁看看邢洛,小声说道:“毛爷,不对呀。”   “怎么?”   “这里可能是孙胖子来过的金国古墓,可是明知道这里紧挨着火山附近,这位金国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把自己葬在这个地方呢?”   仔细一想,哎,金锁说的这个还真在理!古人下葬,非常注重风水和尸身不腐等重要细节。风水抛开不讲,我不懂。单说尸身不腐,我知道过去北方的少数民族有一种是将古墓建在极寒之地,里面的温度近乎于冰窖,为的就是防止尸体腐烂。而眼下,我们遇到的情况却截然相反,如果说这里是孙胖子来过的金国古墓,为什么要选在温度这么高的地方入葬呢?温度高,意味着会加速尸体的腐烂速度。这完全不符合古人的墓葬习惯。我在想,是不是之前对于“这里就是孙胖子来过的金国古墓”这个论断是否是我臆断错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地下迷宫不可能会凭空出现,古人也不可能闲得蛋疼,在这里造一座地下的游乐园,又是迷宫又是滑梯的。想知道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我们只能是继续往前走。   在休息的中途,我发现邢洛拿着一个本子和笔在勾勾画画地写着什么,伸长了脖子一望,才看清楚。原来,这小丫头是在标注我们一路走来的路径,不过除了简单标注之外,她还特意将我们走过的路线画了出来。虽然笔端勾勒出的线条纤细绵延,我却清楚,这一路走来有多少的艰辛坎坷。   休息了一会儿后,我们继续出发。当我们以略显夸张滑稽的动作跳到了空地的边缘处,眼前是一面由石雕丛林组成的高墙,严严实实,而且缠绕其间的藤蔓上遍生荆棘,就像是军管区里的铁丝网,很难通过。太乾看到眼前的场景,神情倏地一变。金锁看到,灰心丧气地说:“怎么是死路?”我也怀疑是不是邢洛计算失误了。她之前用算盘的时候计算得很准,这次可是空手掐算啊。该不会脱离了职业工具就不行了吧?   邢洛却不以为然,她很自信地走上前,挪动到了荆棘藤蔓的右边,面对着我们后退了一步,向她的右边横跨一步。我们惊讶得发现,她的半个身子竟然隐没在了石雕丛林之中!这可大大超乎我们的意料。等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石雕丛林采用了类似于一种障眼法的小花招,这也是一些迷宫中常用的,就是让我们乍一看前面是一条死路。除非是走近了,否则很难发现出路。在我的印象中,苏州园林中也曾有过类似的建筑技巧。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离开了这片凶险的空地,虽说被形容得危机四伏,我们只见识到了鸣镝箭,但是这样的经历我是绝对不想重新经历了。我们一一侧身经过了荆棘藤蔓。只有金锁吃了点儿亏,荆棘藤蔓预留出来的空间非常窄小,金锁勉强挤了过来,可是身上却被撕出了条条血痕,汗水一浸,疼得他直咧嘴:“操,这他妈鬼地方就不是给胖子留的!”   我帮他抹了些碘酒,简单处理一下。其实这里还算是情况好的,越往前走,脚下的路况就越来越糟糕。路变窄了,这且不说,就连两边的墙壁上都布满了荆棘藤蔓。不过这里的荆棘不同于外面那种,是石雕的藤蔓,铁质的荆棘。虽然锈迹斑斑,没有了以往的寒光泛起,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东西不会致命。只要是被割伤,恐怕破伤风啥的是躲不过去了。   我们就像是一群穿越地方火线的前线士兵,真的是穷尽了自己的力量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金锁翻过头几道弯,后面就不行了。他努力吸着小腹,先是低头从一条横搭的藤蔓下面钻过去,然后又高抬腿从两堵墙之间穿过的藤蔓上跨过去。看着一枚尖锐的藤蔓擦着他的裆部划过去,我真担心这小子一激动,绝了后。   他看我们几个看着他,说道:“我擦,你们几个太不仗义了吧?毛爷,来,搭把手!”   我撇了撇嘴:“我帮你,谁帮我呀?”我晃了晃背上的程天侯:“要不你来?”   金锁又喊太乾:“面瘫侠,你的雌雄双股剑呢,赶紧给锁爷开路啊!”   对啊,太乾的短剑断石分金,削铁如泥,他完全可以劈开这些石雕的荆棘藤蔓。不料,太乾没有说话,邢洛却率先说了句:“不能砍!”这一句话把我和金锁说懵了。太乾看了看我们,又看看邢洛,这才对我们说:“听她的。”   妈的,太乾不会是也像金锁一样,被美色迷住了吧?我问太乾为什么不能砍。太乾的语气有些低沉:“那东西,就在附近!”   我看他神色如此郑重,反问道:“千足尸蟊?”   “嗯。”他点了点头。   从他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赶紧朝身后的金锁挥手:“千足尸蟊,小心点儿!”   金锁的神情也变得谨慎了,压低声音说:“我擦,那你就别喊了,万一把他们招来呢?”   太乾说,这些荆棘藤蔓并不简单。他们里面是中空的,而且是千足尸蟊的虫穴!我一听这个,头皮都炸开了!这些虫穴是古人故意设计的,还是后来被千足尸蟊挖空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穷心竭力穿越这里的时候,这种恐怖至极的昆虫距离我们是如此之近。   我现在超级后悔自己这么八卦,要是不知道这些的话,我还是会像之前那样轻松,游刃有余地穿越荆棘丛。可是现在一想到这些藤蔓聚集着那些恶心的千足尸蟊,心里就感觉到无比的刺挠,好像是有一只小手轻轻挠着自己的心脏,既惊且惧。   心里害怕,动作难免变形。我穿越一条荆棘藤蔓的时候,出现了失误,背上的程天侯被一根突出来的荆棘钩住了肩膀的衣衫。这一下大概也刺疼了他,他哼了一声。我初始并没有发现,往前一走,“嗤啦”一声,他的衣服被扯出了一长道口子。后面的金锁看得骇然失色,努力压低声音喊道:“毛爷,您小心着点儿!”   我回头一看,也不禁吓得心惊肉跳。不过幸亏这些藤蔓看上去结实得很,这一下虽然事发突然,却没有对藤蔓造成伤害。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移开步伐,压低身子从藤蔓的下方移了出来。   总算是顺利脱险,我回头冲金锁得意地一笑,意思是:看哥,身手不错吧?但还没等我收起笑容,我只觉得自己的左腿一阵刺痛,坏了,难道我被荆棘刺中了?低头一看,不禁毛骨悚然:一条通体漆黑,身上带着白色斑点的千足尸蟊正一口咬上了我的左腿。我顿时吓得手脚发软#### 第二十章 负伤   钻心的刺痛可以使我明显感觉到千足尸蟊的头部已经钻进了我的左小腿,他仍在里面拼命扭动。剧痛之下,我却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万一牵引了其他的荆棘藤蔓,到时候涌出成千上万的千足尸蟊,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身后的金锁见我一动不动,连声催促说:“毛爷,您老人家倒是动一动啊!”   我咬着牙,忍着剧痛说道:“我中招儿了!”   “啊?”   太乾距离我尚有一段距离,但是他听到了我的话,扭头看了一眼,瞬间也是骇然失色。他迅速拔出了短剑。我知道以他的本领,可以直接扬手掷出飞刀,对我毫发无伤的同时斩断千足尸蟊。但是我见他眼神急切,却左右移动视线。我瞬间明白了——他的视线,被遍布的荆棘藤蔓挡住了!   金锁花费了足有五六分钟,才站在了我身后,低头一看:“毛爷,你……你怎么样?”   “操,我他妈能怎么样,赶紧想办法!”我咬着牙说道,感觉嘴里的牙齿都快被我咬崩了。   金锁扒着一条荆棘,手电光打过来。我借着光线一瞧,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条千足尸蟊已经没进了我小腿三分之一的身长,恐怕这次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金锁也很焦急:“面瘫侠,快想办法!”   这时候,太乾也移动过来,距离我们三五米远。他穿越过来后,却发现既无法弯腰,也无法蹲下身子,因为我们齐腰高的地方,横亘着七八条尖锐的荆棘藤蔓。这无疑最大程度地干扰了我们的动作。但是太乾当机立断,他轻轻压下了一条藤蔓,瞅准时机,说了句:“打好光!”金锁急忙抓紧举着手电的手腕,最大努力让手电的光圈不再晃动。手电光圈刚刚静止不动,我只感觉到一阵凉风掠过了我的小腿。低头看去,银色短剑不偏不倚,刺入了千足尸蟊的身体,但是并没有将它斩断。千足尸蟊被钉在了地上,尽管它还在努力地扭动身躯,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太乾拉住我的手:“小心。”金锁从后面拖住程天侯。我则承受着巨大的疼痛,慢慢地晃动着左腿。这一过程,等于是将千足尸蟊从我的伤口中拔了出来。它身上沾着我的血迹,甚至还有一些碎肉。我小腿上被钻出了一个小拇指粗细的伤口,血如泉涌。   太乾问我:“还行吗?”   我的冷汗直冒,对金锁说:“金锁,从我后面的……背包里,拿出药来!”   金锁按照我的吩咐,拿出药品,敷药,包扎伤口……做完这一切后,我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毛爷,你还能坚持吗?”   我不敢打包票。千足尸蟊虽说以前见过,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就算是察合台汗国袭击金锁的那一条,也只是残端的半条。而刚刚钻进我小腿的这条,不管是体型还是模样,都要比咬伤金锁的那一条厉害得多。   被太乾钉在地上的千足尸蟊还在拼命挣扎,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漆黑铠甲,每一节背部都有一个白色的圆点,因为身体的关节太多了,看上去就像是连成了一条线,随着身体的扭动,这条背部的白线也跟着变化粗细,看上去着实令人心里发毛。   太乾向前勾着身子,右手的金色短剑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千足尸蟊的头部。千足尸蟊扭曲了两下。太乾拔出了之前刺在它身体上的银色短剑。千足尸蟊最后扭曲了两下,整条身子翻了过来,一命呜呼。   我看着这条死亡的千足尸蟊,心头苦笑,心想这也算是太乾给自己报仇了。被一条毒虫所伤,也不算丢人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连著名的野外生存专家,绰号“鳄鱼先生”的史蒂夫欧文也会被黄貂鱼刺死,更不用说我这种小角色了。我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失望。“你们走吧。”我把程天侯交给了太乾,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太乾和金锁都是一愣。“毛爷,你说什么呢?”金锁又问了一遍。我语气甚是压抑:“唉,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这也算是善恶有报了。趁着你们没受伤,赶紧走!”   金锁一下子就急了:“卧槽,你说什么屁话呢?你他妈还喘着气呢,这么快就想撂挑子?门儿也没有啊!赶紧的,走走走,别挡道儿!”   金锁这么说,纯属安慰我。不过我坚信,如果我想追求一个痛快的结果,不管是他还是太乾,都下不去手。白业与我们的交情不算深厚,我们尚且不忍心动手,更何况我呢?这时候,邢洛也过来了,她弯下腰看了一眼说:“不想死就赶紧走,穿过这里,我帮你治伤。”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了希望。金锁拍着我肩膀:“听到没,美女都这么说了,赶紧的!”   我们继续朝前走,不过我受伤很严重,无形中拖慢了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当金锁搀着我跨过最后一条荆棘藤蔓的时候,我瞬间就扑倒在地上了。绷带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邢洛也不打招呼,直接从太乾的腰里拔出了金色的短剑,然后点燃了一团酒精药棉烧剑刃,这才开口说:“你们两个按住他。”   “得令。”金锁一脸的坏笑,“毛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次可怪不得我喽!”   我苦笑了两三声,这小子记仇啊!说完,他还动手解开了我腿上的绷带,我本能的想低头看一眼,金锁却扳住了我的头:“别看,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就好。”   我正要辩解两句,已经消毒完毕的邢洛拿出了一条手帕,塞进了我的嘴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发现这小丫头不管干什么事都不习惯跟别人打招呼。手帕上面还带着一股馨香,令人心醉。突然间,我感觉到了左小腿传来了一种剧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割我腿上的肉!我一下子就要坐起来。但是太乾的力量大得出奇,就像一座大山似的死死压住我,令我动弹不得。我的嘴巴被堵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惨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   金锁安慰我说:“好了,快完了,毛爷,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我心说,去你妈的,敢情不是你在察合台汗国的时候了。剧痛之下,我一阵抽搐,彻骨的钻心疼痛感让我逐渐渐渐感觉到小腿上冰凉的凉意,很快,我就昏了过去。现在想来,由衷地佩服关二爷与刘伯承元帅了,两人一个刮骨疗毒,一个不施麻药进行眼部手术,这种剧烈的疼痛,绝对不是凡夫俗子能忍受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金锁那张肥脸正冲着我笑,太乾在一边擦拭自己的剑,邢洛则反复擦着手上的血迹,程天侯则靠着一边的墙壁睡得深沉。见我醒来,金锁嘿嘿笑道:“怎么样,明白当初锁爷在昆仑山上遭的罪了吧?”   我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左小腿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了。“我没事了吗?”说话的时候,我只剩下了一两丝的力气。   邢洛走过来,拿着那条手帕晃动:“你欠我一条手帕哦!”这条手帕上已经血迹遍布。   我无力地点点头。我后来一直想问,在这种环境中,邢洛一个小丫头是怎么有勇气完成这样一场类似于外科手术的医治,不过后来伤愈后,看到自己左小腿上那条恐怖的伤疤,我也没有了问这个问题的心情。   走了这么久,阵亡四人,重伤两人,能动弹的就剩下了太乾、金锁和邢洛了。我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远,但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危险的情况,没走多远,伤亡过半……我似乎明白了太乾为什么这么紧张了。坦白说,如果不是邢洛在这里,恐怕伤亡名单上也会有我的名字吧?   我问邢洛还有多远。邢洛说,根据我们走过的路来推断,走出这个迷宫的话,最多还需要两个小时。听完这句话,我不由地惊叹,这座地下迷宫的面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走了这么久,竟然距离出口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邢洛依旧在那里勾画着什么,我走路不便,但伸长脖子还是可以看到。只见我们走过的路线蜿蜒曲折而上,还有四条分出的小路。邢洛见我注意着这张简单的地图,问我:“想什么?”   我这几天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想什么就说什么:“龙!”其实有点儿夸张了,没有头部特征,说是蜥蜴也没错。   不料邢洛却说:“不错,我也觉得是这样,所以我们要从龙头出去!”我骇然一惊!   金锁听到后,兴奋地说:“卧槽,难不成我们是从龙的菊花钻进来的,要从龙的嘴里出去?”   “你口味太重了!”我转而问邢洛,这种阵势在他们那一行里有没有特定的说法。   邢洛说,她想到有一个人或许跟这里的迷宫有关系。这个人说起来算是一个迷宫高手,且精通奇门遁甲,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就是土生土长的金国人。这件事说起来,得跟历史上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有关了,这个人就是完颜打骨打的第四子,完颜宗弼。   金锁皱起了眉头:“完颜阿骨打我知道,这个完颜宗弼是什么人?”   我沉吟道:“金兀术?”   邢洛笑着点了一下头。   “卧槽,这是金兀术的墓?”   “当然不是。”邢洛笑了,“我只是说,布置这座迷宫的人,跟金兀术有很大的关系。”   我让金锁不要打断邢洛的话,让她接着往下讲。   如果抛开民族情结的话,客观的来讲,完颜宗弼绝对是金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名将了,作为金国的开国功臣,他灭辽进宋,与名将岳飞多次展开激战,这才有了后世精彩绝伦的小说、评书等。而关于这座迷宫的由来,恰好跟从完颜宗弼其中的一次伐宋经历有关。 第二十一章 西派盗墓   靖难之役,北宋覆亡,徽钦二帝被金人俘虏。康王赵构泥马渡江,在北宋的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非江苏南京)登基称帝。初始,迫于抗金压力,他启用了主战派李纲为相,后来由于奸臣汪伯彦、黄潜善弄权,李纲被罢免。而此时,因为应天府处于前线要冲,赵构竟然放弃了中原,转进扬州。   两年后,完颜宗弼率大军突袭扬州,赵构慌忙奔逃,疲于奔命,而完颜宗弼率军紧追不舍,连续攻下江宁、杭州、越州、明州等地,当他听说宋高宗逃往温州、欲奔窜福州时,又“遂行海追三百馀里”。这一战,使得完颜宗弼彻底名扬天下。   可是后来,在镇江城下,完颜宗弼却险些丧命。此役,他的对手是南宋名将韩世忠。韩世忠知道金军势大,而且连战连捷,士气正旺;反观宋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韩世忠当时也是一筹莫展,以多打少,还是带领士气低落的士兵去攻击士气正旺的敌方,胜算还不到三成。   就在此时,有人向韩世忠推荐了一人。这人是当地的猎户,身手远不及将校军官。但是他有一项常人所不及的本领,那就是布阵。说是布阵,也只是迷宫而已。这个人经常利用自己布置的迷宫来困住一些猛兽,等到它们戾气退去,这才设法捕捉。   韩世忠得知当地有这么一位奇人,也是大喜过望。他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计谋,他请这个猎户帮他在黄天荡布置了一道大型的迷宫。完颜宗弼浑然不觉,果然上当!几十万金军被困在迷宫中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但是完颜宗弼不愧是金国名将,他亲自压住阵脚,命令士兵不可慌乱,就地扎营。   韩世忠率军几次冲锋,虽然颇多斩获,却始终不能对完颜宗弼形成致命打击。就这样,双发对峙了长达四十八天,金军的粮草渐渐难以维济。在这几天内,韩世忠命三军将士全部熟知迷宫地图。一切准备就绪后,三军擂鼓进军。完颜宗弼大败而回!   狼狈逃回金国后,完颜宗弼越想越气,他下令集中金国的匠人异士,潜心钻研南朝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   我问邢洛,这里难道就是当年完颜宗弼的教军场吗?   邢洛说,她也不敢确定,上面的那段故事还是师傅告诉她的。行里也确实有金国与南宋展开迷宫较技的传说。要不是今天亲眼见到这一切,她也不敢相信。   我望着周围这种诡异非常的场景,脑海中极力寻找一个答案:孙胖子当年潜入了位于内蒙的金国古墓,多半就是这个地方,可是为什么这里要有这样的迷宫呢?假设邢洛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金国确实曾经大范围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学迷宫活动”,这里就是完颜宗弼的教军场,可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坟墓搬进来吧?   细数一下我们以前经过的那些古墓:八百媳妇古国、察合台汗国,以及元军大将焦将军的海葬墓,都或多或少跟蒙古有关系,这么一座金国古墓能与我们索要探寻的真相有何联系?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太乾看着我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淡淡说道:“出去吧。”   嗯,确实,不走出这座迷宫,坐在这儿瞎想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太乾背上程天侯,金锁架着我一条胳膊,我们在邢洛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   眼见邢洛转过了一个拐角,太乾却直愣愣地站在路口,等我们走上前后,太乾对我们说道:“前面要小心。”我们点点头。值得太乾这么看重的,必然不是阿猫阿狗之类的小角色。当我们一起转过路口的时候,看到了颇为骇异的一幕——一座长方形的斗室内,两边靠墙,摆满了棺材,全部都是竖着放置的,跟我们在海底石塔内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石塔内放置的青铜棺,这里全都是木棺。   不过由于年代久远,木棺破败不堪。有的都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金锁的手腕转动,手电光缓慢地扫过去,我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一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别动歪心思,我总觉得这里不对,得赶紧离开。”   金锁摇头苦笑:“毛爷,您老人家真是……唉,我没阻挡你要找什么真相。你也不能拦着我发财不是?”   他的话在理,本来嘛,我跟金锁是两个行业的人,完全不搭边,只不过是我们俩的店铺相邻才有了交情。我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厚道,但是平心而论,如果这是一处普通的墓葬,金锁就算把棺材翻个底儿朝天我也不拦着。看看眼前,这些棺材左右各九个,一共十八具棺材,怎么看都觉得气氛有一丝诡异。何况太乾也给出了警告,只怕这里的东西,有命拿没命享受啊!   “你忘了太乾怎么说的了?”   金锁叹了一口气:“好,你是老大,听你的。”走出去两步后,他又来了一句:“事先声明啊,这是咱们俩最后一次合作,下次我可不跟你一起了。好家伙,天底下哪儿有挡着摸金校尉发财的?”   我摇了摇头。金锁自诩摸金校尉,其实我知道这是他自抬身价的一种说法。因为摸金校尉的装备和做法,我从来没见他执行过,比如闻名遐迩的摸金符,比如墓室东南角点灯……我问他:“今儿也没旁的人,你跟哥交一句底,你真的是摸金校尉吗?”   金锁不善说谎,一说谎必定脸红脖子粗。他用了一种细弱蚊呐的微弱声音说道:“还是您老火眼金睛啊,什么都瞒不了你。”   金锁便给我讲起了他的师承:盗墓这一行,自古有之,不过一开始是派别不清的,一见面都说是门里人。后来,就到了民国,一直到解放初期这段时间,出于地域性的保护,原本的盗墓才渐渐有了派别之分。比如北派以摸金校尉为首,擅长“巧力”,如盗洞打在何处(棺前、棺尾)、掘成何形(方洞、圆洞)都有讲究,十分严密。方口形的盗洞就是北派所创,因在陕西关中地区的黄土地上多见,圈内俗称“关中式盗洞”。北派盗墓者在工具的使用上特别讲究,如洛阳铲就是北派盗墓者发明的,既是他们盗墓利用,也是他们盗墓绝技。无论是寻找墓葬,还是发掘墓葬,“北派”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只是单纯依靠工具锋锐,所以可以将“北派”盗墓称为“粗放型”。   南派则以老九门为尊,以“巧技”见长,可谓是精耕细作的“集约型”。他们手段超强,“南派”的绝活是寻找墓葬。在寻找古墓的过程中,通过自己或是祖传的经验,结合所掌握的堪舆理论来探穴盗宝,他们对中国古代的风水知识有独到研究。   北派发明洛阳铲,南派则善于使用“望”、“闻”、“问”、“切”四法,更有传言说南派四法“长沙帮”盗墓者所总结,是他们惯用手段,当然也是绝技。南北两派各有千秋。   但是鲜有人知的是,除了南北两派之外,还有东西两派。东派讲究行舟驾船,最擅长探寻水底墓、海葬墓,相传,东派的盗墓者有自己的一套专有装备,称之为“潜龙诀”。这一点,是其他的三派的人都无法做到的。相对而言,东派盗墓者虽然寻找水下墓葬有一套,但是陆路之上,却很难与其他三派抗衡。中国本就陆葬墓多,海葬墓少,所以东派盗墓者的名号一直不怎么响亮。   至于西派,则是四派中最神秘的一支,常年地处荒漠戈壁,鲜有人知。相传,当年玄奘西去取经,途经高昌国。高昌国国王以国礼待之,后念玄奘法师一路劳顿,派人护送。送到国界处,玄奘辞行。护送队伍返回时却遇到了沙盗。一场厮杀过后,高昌国卫队死伤殆尽,剩余人马旋即投降。因玄奘在高昌国曾说起中国的风土人情,沙盗听到高昌国降士说起甚为仰慕,便化装成了普通客商,潜入了中土。   那时候,长安云集世界各地客商,又因他们有高昌国的公函,守关将士也没有疑他。沙盗在大漠中可以横行无忌,杀人掠货,但是在大唐的国土不敢恣意妄为,只好干起了倒斗的勾当。大唐富贾云集,墓葬规格超前。经唐一朝,这支前身为沙盗的盗墓流派流传了下来,而当年的沙盗早已跟当地人通婚,导致后来除了西派人自己,这段历史根本没有人知道。而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温韬,正是西派盗墓者的代表。   我上下打量着金锁:“你对这段历史这么熟,该不会……你是西派的吧?”   金锁点点头:“西派说起来不大光彩,毕竟是温韬这号人;哪如人家北派啊,说出去都是曹操这样的人物。唉,祖师爷丢人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行里人骂自己行业的祖师爷呢!   不过据金锁自己说,若是论起盗墓这行,真正大阵仗大规模的,南派北派都不够看,更不要说东派那些海军了。要知道当年温韬任节度使的七年时间内,唐朝诸帝的十八座皇陵竟然被他一一光顾,堪称有史记载之最。唐朝皇陵其中只有武则天的乾陵幸免于难。   而且温韬盗陵时一般都率领军队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在当时,偷坟掘墓是不赦的大罪,虽然五代时期中国社会动荡不堪,但在老百姓心中却是难以原谅的。可是,此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盗墓,并将所盗物品编成名册公诸于世,其胆量之大为令天下人无不震惊。就连后世的孙殿英与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金锁却说出了另一番见底:“这是世人对西派的误解,温韬之所以敢这么干,这倒不是自己胆子大,而是西派典型的作风。” 第二十二章 木棺白粽   北派分为了摸金校尉、搬山道士、发丘将军、卸岭力士;南派则有老九门之说;东派这些年来销声匿迹,人才也渐渐凋零,没听说有什么头面人物;西派则有“三司”之说。金锁一脸严肃的神情,由不得我不信。我知道中国的古代官职中有“三司”的说法,司徒司马司空,这三个官职掌控了朝廷的军政大权,掌握着国家的命脉。但金锁却说,常人所认知的三司与西派盗墓中的三司是不一样的。接着,他就对我耐心讲起了西派三司的含义。   首先一位,名唤司卿。是西派盗墓体系中“角儿”一般的存在,通常有什么行动,都是由他来发号施令。正所谓:“万古长青,师训遵行,司卿令出,天下太平。”司卿一开始是沙盗的头头来挂帅。平时这些人都是化装成了各种各样的小老百姓,但是一旦发现了哪里有斗,沙盗头头会马上召集部署。后来,沙盗死了,就由他儿子接任。他儿子死了,就由孙子接任,真所谓“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而言之,很长一段时间内,司卿都是世袭制的。每次有买卖的时候,也是他们拿的最多,挣大头!   这种制度一只延续到了五代的时候,温韬横空出世了。那个时候天下大乱,男丁大部分都会要求充军,不同意就抓壮丁,也没人关心别的了。温韬自己是西派的后人,不过祖上在沙盗那一拨人中只是一个小角色。这个时候,听说司卿也已经战死疆场了。干脆,温韬自己站出来摇旗呐喊了。别说,还真的是一呼百应。不仅如此,温韬还大胆地对西派的盗墓体系进行了重新的洗牌。自温韬始,司卿一职,也不再是世袭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用金锁自己的话讲就是,他入行这么多年了,还从不知道现在的司卿是谁呢。可能是故意隐藏的高人,也可能是西派渐渐没落,有了颓败的迹象吧。   关于西派中呼风唤雨的司卿,金锁只能依稀说出个个大概。传说,司卿都有一块牌子,称为“三三令”。据说,是因为过去沙盗头头每次都会要求这些手下三时三刻在什么什么地方汇合,久而久之,这东西就被称为了三三令。只要这件东西亮出来,西派门人无论是谁,都要遵从,所以才有了“师训遵行”的说法。而温韬手里的三三令,一直有两种说法,一是说温韬的三三令是杀了真正的司卿后抢来的,第二种说法是说温韬的三三令是伪造的。   但不管怎么说:规矩大过天,这是过去手艺行里的规矩。三百六十行,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不守规矩,您就别在行里混,就连这倒斗的行里也是一样。司卿的“三三令”未必是什么金玉珠宝制成的,很可能就是普通的一块牌子,但是它所起到的约束作用,是这个行里的规矩。就像温韬一样,他只是个混混出身,虽然说有官职在身,但是他也约束不了自己势力之外的人。所倚仗者,唯有手里的“三三令”,恰是行里的规矩。   “剩下的两司呢?”我问道。   金锁继续说道:“其中的一个,称为司牧。”其实这是一种隐性的说法,司牧称之为司墓更为恰当。这个人负责的就是具体的过程了,比如从寻墓定穴,一直到最后的撤退,都是由他来指定策划的,角色更像是军队中冲锋陷阵的将领。因为牵扯过于庞大,比如温韬当年盗掘唐皇陵的时候,动辄几千上万人。所以,司牧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完成这些工作的。他通常负责统筹全局,安排计划,制定一些步骤,真正等到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些手下人去负责具体实施。   司牧名下,还设有二十五名手下,这些人称为九鬼十六杰。为什么设置二十五人,有一种说法是,墓穴都是极阴之地。二十五恰好是一三五七九的阳数总和。九鬼十六杰在西派的盗墓体系中主要负责的就是具体实施过程,比如有的人负责打盗洞,有的人负责运土,有的人负责开棺,有的人负责摸明器等等。二十五个人,每个人各司其职,不得越界。   最后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了,但是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人称为司晨。司晨的主要职责就是望风把风,专门执行警卫工作。别看这个工作简单,西派的每一次行动,都是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司晨的工作做得好,才能确保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为了避免司晨临时起意,出卖其他人。通常的司晨都是和司卿或者司牧有血缘关系的人。司晨不仅要求性格乖戾,还得有一身好功夫。   恰恰是有了三司、九鬼十六杰这些错综庞大的体系划分,温韬当年才敢明目张胆地执行盗掘皇陵的计划。否则凭借他一人之力,很难成功。   我饶有兴趣地问金锁属于西派中的什么。   金锁讪讪笑道:“这都八百年前的老皇历了,还提这些干什么?”   我陪着他笑了数声,看得出来,他在西派的体系中,属于小角色了,否则莫说位列三司,就算是九鬼十六杰,只怕金锁也要给自己好好吹嘘一番,歌功颂德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达了这间斗室的尽头。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高墙,上面雕刻着一颗硕大的龙头,方圆足有数丈之阔。龙头的一只眼睛,就有一个成年人大小了。从高度看,离地十几米,非常壮观。金锁看到后有点儿诧异:“我们这是走错了吗?”我也怀疑,虽然说这里是迷宫,但是走来走去也没有出现过死路的情况,这当然要归功于邢洛。当我们眼前第一次出现了一堵高墙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邢洛没有说话,她先是伸出手去按了按这堵墙,沉吟了片刻,然后拿出了那个八角算盘,又开始了噼噼啪啪的计算。金锁坐在了地上,我差点儿也跟着摔倒,多亏太乾扶了我一下。金锁抱怨说道:“美女,咱能有点儿准谱儿吗?说好的两个小时,你看这都……”金锁的话音还没错,我们忽然听到了一阵“咯吱吱”的木头动静。   惊诧间,回头望去,只见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口木棺的棺材板已经在轻轻向外开启。这一下,吓得金锁赶紧爬了起来。我也急忙从背包里抄出了锹斧。这种锹斧是正宗的俄罗斯的军版货,可以当工兵铲使用,取下锹头,下面还有一个钢斧,设计非常轻便,是绝对的杀人利器!别看这东西长得有点儿别扭,这还是我前不久托朋友从老毛子那里买来的,平时我还不大舍得用。不过这一次,舍不得也得舍得了,要不我们很可能交代在这里了。   我刚将锹斧握在手中,就见启动的棺材板运动地越来越剧烈,开始像是鱼鳃一样一张一合的,到后来,就像是有重物压在了棺材板上。而棺材板里面的东西百般挣扎想要冲出来!金锁一时间没了主意,问我怎么办。我哪儿知道啊?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谁也不知道这个木棺里躺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还在为眼前的局势空前紧张,却听得这种“嘭嘭嘭”的声音竟然有了应和。这具木棺对面,与它位置相对的另一具木棺也跟着抖动起来,棺材板一张一合。“卧槽,两个?”金锁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咯吱吱”的声音四处响起,不绝于耳。不大的斗室内瞬间充满了这种声响,周围久久回荡。   我们瞬间紧张起来。如果每具棺材里都有一个粽子的话,这里十八具棺材,一下子全都跳出来,我们三个每人就得收拾六个!就算太乾功夫好,他打十个,我和金锁也得一人对付四个。甭说粽子了,就是普通人我一个打四个也是极限了!   “仓”的一声,太乾拔出了双短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在事情发生之前,双肩同时出鞘。金锁急忙将猎枪举起。我见状,这他妈已经不能是锹斧能对付得了的了,也连忙将猎枪握在手中。   “我的姑奶奶,您能快点儿吗?再耗下去,我们就得喂了粽子了!”金锁枪口对着最近的一具棺材,嘴里叫着。   邢洛恍若未闻,竟然还专心致志地拨打着八角算盘。“操他妈的,先下手为强!”金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骂不理他的邢洛,还是在骂欲冲棺而出的粽子。冲着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具棺材就开枪了。“嘭”的一声,烟硝四起,巨大的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这一枪,数枚铅弹射到了棺材板上,虽然有几颗飞入了棺材里面,但更多的都轰在了外面。本已破败腐朽的棺材板瞬间被轰去了一大半!   枪声的回音还没有消失,一只白绒绒的手就从棺材里伸了出来,这只手的皮肤都皱在了一起,上面长满了白毛。一看,这就是死了很长时间的一具尸体,都已经脱水了,就剩下了皮包骨头,可是这个人还在兀自挣扎着,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只见面前的这个粽子,身材矮小,充其量也就是一米四左右的个头,浑身长满了一尺多长的白毛,背部弯曲,两条手臂颀长,耷拉在身体两侧。金锁叹道:“大耳垂肩,双手过膝,这他妈是刘备的斗吗?”   这时候,只听耳边又传来了数声“嘭嘭嘭”,棺材板一个接一个地被掀飞,其余的十几只粽子一一从棺材里走了出来,从个头到模样,都跟我们面前的这只粽子一模一样。   “别慎着啦,哥儿几个自个儿顾自个儿!”刚说完这话,金锁抬手又是一枪!我们面前的这只粽子,距离我们不过三五米的距离。猎枪这种东西大部分都是土制的,打的是铅弹,子弹飞出去发散,近距离杀伤效果是最好的。尤其这么近的距离。   金锁这一枪打过去,这只白毛粽子被轰掉了半个脑袋#### 第二十三章 置之死地   以前看一些盗墓小说,里面的粽子可谓是天下战斗力无敌,要么刀枪不入要么力大无穷,就像我们在八百媳妇皇陵中发现的那一只。原以为这间斗室内如此诡异,忽然跳出来的粽子怎么也得是难对付的主儿,没想到这一枪居然这么轻松地解决掉了一只。以至于我和金锁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金锁看看我,又看看这只没了半颗脑袋的粽子,眼神中既有不可思议也有惊喜。我突然玩心大炽,收起了枪,又拿出了锹斧:“今儿我也试试,朕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我刚高高举起,正要劈下去。却不料太乾在一旁闪出,架住了我的手说道:“等一下。”   定睛一看,我们眼前这只缺了半个脑袋的粽子,忽然慢慢抖动起来,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整个身子抽搐着。这货难道羊癫疯发作了?还没等我们做出任何的反应,白毛粽子残缺的半刻脑袋中,突然爬出来了一条怪虫——千足尸蟊!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炸开了。太乾当机立断,金光一闪,千足尸蟊断成两节。但是这种节肢动物生命力超级顽强。在动物界,有一种说法是得到广泛认可的:节肢动物是动物界中最大的类群。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们即便被斩断,也可以存活很长的一段时间。再加上自身拥有的强大的繁殖能力。导致这种动物,从恐龙那时候起一直存活到现在。   眼下,太乾虽然将这条千足尸蟊斩成两节,但是它的身子仍然在极力地扭曲挣扎。我见它还在动,上去一铲子直接将它拍扁了!“二位少侠好身手!”金锁伸出了大拇指称赞。   “小心!”太乾喊了一句。只见白毛粽子浑身抽搐,身上的皮肤多处涌起了长条状的小疙瘩,到处游走。看着这些皮肤凸起的形状及它们的移动速度,很明显是千足尸蟊在白毛粽子的体内游走。很快,又有十几条千足尸蟊从白毛粽子的脑壳破洞里涌了出来。金锁装填好铅弹又要开枪。我赶紧把枪管按了下去:“你不要命啦?”我见太乾一个人,双臂运速如飞,金光银光交替闪烁,千足尸蟊簌簌坠下。我赶上前去,一一拍死。   金锁大叫一声:“毛爷,他们上来了!”   一抬头,其余的十七只白毛粽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下真的褶子了,这些粽子看似没有威胁,自身的防御力如同脆皮,但是我们又不能伤害他们。稍有不慎,会有更多的千足尸蟊涌出来。我们不得不退后几步,收缩防线。我向身后的邢洛喊道:“还有多久?”   邢洛也不说话。“毛爷,怎么办?”金锁焦急地问我。周围温度很高,我心里一急,汗水全都从毛孔中涌了出来。烧!我咬着牙喊了一句。对付这种虫子,没有比火更好使的了。这次我们去火车站迎接邢洛的时候,我也买了一些酒精作为补充。自从在巨石阵遇到傀虫后,我对于虫子便有了心理阴影。   太乾一个人在前面挡住如潮的虫子,我和金锁开始手忙脚乱地找酒精。这时候,一只白毛粽子已经走到了太乾身前。太乾抬脚将它踢开。看得出来,太乾的动作极其轻柔,但没想到,即便是如此轻柔的一脚,也使得白毛粽子的小腹出现了一个破洞。只听“哗啦啦”,一堆黑色的千足尸蟊从小腹中掉了出来,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它们跌落在地上后,一层叠一层,朝着我们的方向迅速爬过来。太乾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得一呆。   “工兵铲!”太乾扭头朝我喊道。   我看都不看,将手里的锹斧丢过去。太乾接住后,拼命挥拍起来。   “快点儿,找到没!”我情知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连声催促金锁。   “找到了,在这里!”金锁手里捧着三五瓶酒精。   我刚接过来,却听身旁传来了一声轻哼:“嗯——”太乾连退数步。我仔细一看,头发都竖起来了——太乾的左腿上,一只漆黑油亮的千足尸蟊正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腿外侧,玩命撕咬。我上前一脚将千足尸蟊踢飞,扶住太乾:“怎么样?”   太乾脸色瞬间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他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双眼也渐渐失去了神采。“金锁,照顾好太乾!”我将负伤的太乾架到金锁身边,转身一扬手,手里的酒精瓶子全都砸在了脚前,打火机一点。“轰”的一下,丈高的烈焰腾空而起,组成了一道火墙。临近的千足尸蟊瞬间被烧得蜷曲成一团,空气中传来了刺鼻的焦味儿。   我心中跟明镜儿似的:这道火墙看似凶猛,其实并不能坚持多长时间。酒精一烧干,这些千足尸蟊还是会冲上来。但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尽量拖延时间,让邢洛能够快速算出结果。我和金锁扶着太乾躺好,头下给他枕了一个背包。   这里的温度本来就闷热,陡然间燃起一场大火,温度更高了,我们几个都是汗流浃背。撕开了太乾的伤口的裤管,他的伤口呈圆柱状,深不可见,鲜血混杂着汗液往外冒。上面已经隐隐出现了白色的短毛。金锁忙不迭地拔出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递给我:“你来!”我握着刀,太乾的伤势远比当初金锁严重得多。我并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医好他,不禁回头看了看邢洛。   “毛爷,那丫头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您就赶紧地吧!”说罢,金锁这将近两百多斤的体重压住了太乾,“动手,快!”   我感觉到握刀的手都抖了。平生宰杀动物无数,可是举着刀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我竟然手软了。接连比划了好几下,手中的匕首始终没有勇气拉下去。不知怎的,这时候的太乾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两肩微微一耸,两百斤体重的金锁直接被掀翻了:“卧槽,镇不住啦!面瘫侠,我们是在救你啊!不识好人心呢!”   太乾迅速坐起来,看着拿刀的我,又看看自己腿上的伤口,劈手从我手里夺了过去。只见他手起刀落,匕首的刃尖直接扎进了自己的腿。妈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能对自己下这样狠手的。太乾的手腕以极快的频率抖动,少时,匕首拔出,除了上面沾上的血迹外,还带着一片长出白毛的肉。虽然刚才这一瞬间非常短暂,但是太乾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这种剧痛远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且是自己给自己下刀子!   金锁赶紧拿出了药物和绷带。我急忙帮太乾处理伤口。我刚绑紧绷带,火势就弱了下去。金锁一边一个将我们俩架起来,哭丧着脸说:“美女,咱们能快点儿吗?锁爷这边坚持不住了。”更要命的是,程天侯吓得大喊大叫,让我们心情更烦躁了。金锁回头怒吼一声:“再他妈叫我们就把你丢在这儿!”程天侯这才闭了嘴。   酒精烧干后,火势减弱的速度非常快。转眼间,那些千足尸蟊已经开始尝试再次攻击了。因为炙热的火焰燃烧了地砖,导致前面几块砖的温度相当高。千足尸蟊刚爬上去就被烫得蜷曲,但是随后涌上来的千足尸蟊毫不避讳地踏着同伴的尸体游过来,根本没办法阻挡。我们一共五个人,伤了三个。只有金锁与邢洛算是囫囵个儿了。   “给我工兵铲!”   金锁将工兵铲塞到我手里。我强忍着伤痛,单脚蹦过去,一铲子拍下,将率先突破我们最后防线的几只千足尸蟊拍成了相片。金锁见状也急忙上来帮忙。但是这些虫子太多了,而且后面的那些白毛粽子也走了上来。金锁后退几步:“完了完了完了,这次可真的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千足尸蟊的数量铺天盖地,仅凭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收拾得了。很快,防线被突破了。几只千足尸蟊仿佛是有定位仪似的,朝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就去了。金锁朝着地面就是一枪,残断的千足尸蟊被炸飞,地面上也是青烟泛起。这一枪竟然轰开了一面空地,不过乱飞的铅弹也险些伤了躺在地上的两人。   我见状,也赶紧拿起猎枪,朝着源源不断涌来的千足尸蟊来了一枪。“轰”的一声,散射出去的铅弹以及巨大的气流将我面前的千足虫杀了个干干净净。这种虫子越密集,我们的猎枪杀伤力就越大。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千足尸蟊就算是身体被斩断,头部仍然可以活动,金锁当初就是这么伤的。   而且,猎枪每打一枪就需要重新装填子弹,根本来不及打出第二枪。一咬牙,我们再度后撤,眼看,我们被压缩到了距离龙首墙壁仅有不足三米的地方。金锁几近绝望了,扯着嗓子喊:“卧槽,你他妈行不行啊,还没算出来吗?我们挡不住啦!”他话音未落,闭着眼睛打出了一枪。这一枪虽然轰开了眼前的千足尸蟊,但是乱飞的子弹产生了跳弹的效果,竟然击倒了后面的几只白毛粽子,我心里一沉:糟了!   果然,这几只白毛粽子摔倒后,又迅速爬了起来,身体像是羊癫疯发作一般的抽搐。而这次更邪乎的是,他们身上的几处弹孔,片片碎裂,几个弹孔被一条长长的裂痕连接在了一起,然后“啪”的一声,像是非常清脆的鞭炮声,从中间爆开。接着,一群黑压压的千足尸蟊从裂痕中蜂拥而出,像是黑色的墨水直接被泼了出来!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阵阵胆寒,我的意志彻底崩溃了!这么多的虫子,我们根本守不住#### 第二十四章 墓主身份   过去有过绝望,但是从来没有体会过意志崩溃是什么感觉。这有点儿像是你花了很长时间去修筑一堵墙,可是在你砌好最后一块砖的时候,这面墙却轰然倒塌了。心情失落之余,你甚至会笑,那是一种已经彻底放弃自我的一种发泄的笑。   当时要不是有金锁拖着我使劲往后退,我真的就可能喂了虫子。三米的防线被压缩到了还剩两米。工兵铲上已经糊了厚厚的一层千足尸蟊的尸体,我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它们的体液,腥臭难闻。   回头看看太乾,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头顶看,其实这个位置看上去是一团漆黑,他的眼球也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程天侯则面如土色,吃力地挪动着身体,想让身体尽量地贴着龙首墙壁。   我摇头苦笑:看来我真的估算失误了,如果能在白毛粽子出现之前,我们原路返回多好?可是又一想,这完全是我从结果推原因的闹剧。我想,白毛粽子出现前,谁如果说一句:“咱们原路返回吧。”我肯定一万个不同意。   坦白说,老天待我不薄。双手沾满了那么多动物的鲜血,我却几次面临生死险境都能全身而退。看来再好的运气都有耗尽的时候,这一次,我感觉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耳边除了千足尸蟊的游动声,就是邢洛在一旁“噼噼啪啪”拨打算盘的声音了。金锁见我不动了,一下子火了:“操,毛爷,你能精神点儿不?”说完,扬起手掌左右开弓给了我俩嘴巴。   我一下子从中清醒了过来,看着金锁。   金锁把我提着工兵铲的手使劲晃了晃:“愣着干嘛,并肩子上啊!”我见金锁又是拍又是踢的,手忙脚乱。突然苦笑了一声,我原以为自己不敢说是条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此时却发现自己面临绝境的时候,表现地连金锁都不如。   我正愣着,金锁一把抓着我的领子往后拉。“嗤”的一声,我们距离龙首墙壁仅有一米的距离了。我们三米的防线龟缩到两米,现在两米变成一米,看着架势,最多十分钟后,我们全都交代在这里了。我也终于明白了,太乾为何要那么紧张,这种地方,连他都徒然送了性命,更不要说我们这几个人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邢洛站了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走吧。”我和金锁一听这话,面面相觑,而趁这时,几只千足尸蟊趁机冲了过来,金锁使劲踩了几脚,将它们全部碾碎,一边死守防线一边问道:“美女,不耍人好不好?哪儿有路啊,黄泉路吗?”   我也正要问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头顶传来。因为我们全都蜷缩在了墙边,紧贴着墙壁,这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抬头望去,竟然看到了无比震惊的一幕:龙首竟然发出了类似于牛叫的声音,伴随着“轰隆隆”的山洪海啸之声。那张大嘴豁然张开,一条巨大的舌头形成了阶梯,一直通往了幽深黑暗的龙嘴里!   邢洛轻盈地一跃,跳上了龙舌,打着手电筒朝着龙嘴深处走去。金锁赶紧扶起我。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跨上了龙舌,那边,邢洛伸出手来拉了我一把。我这才钻了进来,接着,太乾、程天侯,金锁都将他们送了进来,这时候,千足尸蟊已经游到了龙舌的边缘。金锁一提气,跳了上来。就在我们全部进入龙嘴后,邢洛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机关,辄辄声响动,龙嘴慢慢闭合,恢复了原始的模样。   龙嘴完全闭合后,我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手电光扫射,观察起周围的情况。这是一条圆形的通道,墙壁的一侧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字,可惜我一个都不认识。我问金锁这是什么字。金锁说是金文,他说在金国,汉字与女真族文字同时作为了官方文字存在。说完,他还挠了挠头:“真是的,都是官方文字,你干嘛不用汉字呢?反正我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金锁是我们这一行人里最懂古董的,他都不认识这些字,更不要说别人了。不知道这条圆形的通道通向哪里,邢洛告诉我们这里暂时是安全的,那干脆就地休息一下好了。自从进来后,太乾一直不说话。我以为是因为他受了伤就变得心情抑郁了。就像一个追求完美的守门员,连续99场一球不失,却在第100场比赛丢了一个球,这种感觉着实令人失落。   但是太乾接下来的表现,却让我大吃一惊,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伸手抚摸起了墙壁上的字,脸上全然是诧异的神情。所有人看到这样的情形,都不说话了,只是仔细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太乾的嘴唇缓缓而动,竟然读起了墙上的文字。他的发音虽然佶屈聱牙,古怪至极,但是却令我们大为惊讶!   这样一个性格怪癖的人,竟然能读出墙壁上的金国文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尽管太乾的读音在我们听来跟老和尚念经差不多,可是这样的声音已足以令我们惊喜。   “喂,面瘫侠,你别光顾着自己读啊,快念给我们听听!”   太乾缓缓扭过头来,说道:“这是一处古墓。”   这不废话嘛,外面又是迷宫又是棺材的,古代的城建局也不可能把城市设在这里。我问太乾这是谁的古墓。   “完颜承麟!”   对于宋朝历史熟悉的朋友对这个名字肯定不会陌生,当初我们上学的时候,还专门讲解过金国的历史。其中我依稀记得,这个完颜承麟可谓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一个皇帝。而且我记得他是葬在了甘肃,怎么会在内蒙的地界出现了呢?   太乾根据墙壁上的内容,难得用了长篇大论给我们讲述了这位墓主人的传奇一生:   天兴元年(1232年),之前受累于西夏与金国两线作战的蒙古大军,终于在灭掉西夏后集中全力展开了对金国的作战。双方在三峰山展开了对决,成吉思汗之子拖雷未待窝阔台命令,率蒙军趁大雪奋击金军。金军对突来的大雪毫无准备,战斗力急剧下降,“两省军大溃,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杨沃衍等尽皆战败。”就这样,金国从陕西调来的三十万两省军全军覆没,而这三十万人是金国最后仅存的主力大军。   蒙古乘势直取汴京(今河南开封)。面对巍峨壮丽的汴京城,蒙军采用了围而不打的策略。命大军包围汴京长达一年时间。金军动员了一切力量死守城池,偏偏这时候,汴京城内瘟疫大起,粮食也渐渐紧张,不到五十天的时间里,从各城门运出的死者就有九十余万人。可以说,那段时间的汴京,成为了人间地狱。   眼见汴京不能守,金哀宗于当年十二月离汴京,北渡黄河,后奔归德(今河南商丘)。但是第二年的六月,蒙古大军再次掩杀而来,归德也已经守不住了。金哀宗仓皇逃到了蔡州(今河南汝南)。与此同时,金国的洛阳等重镇相继沦陷。   天兴三年(1234年)正月,蔡州已被围三个月,城中粮尽。身边仅剩下了百十人的金哀宗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亡国之日将至,他不愿当亡国之君,遂下诏禅位予宗室完颜承麟。完颜承麟大吃一惊,苦苦推辞。但是金哀宗不准,禅位诏书上写明:“朕所以付卿者,岂得已哉?以肌体肥重,不便鞍马驰突。卿平日矫捷有将略,万一得免,祚胤不绝,此朕志也。”   故此,完颜承麟唯有答允继位。   第二天,完颜承麟受诏即皇帝位。正月十一日,正在举行登位大典,蔡州城南已经立起宋军旗帜,诸大臣亟出抗敌。宋军攻破南门,蒙军攻破西城,双方展开激烈巷战,四面杀声震天。金军将士顽强抵抗,几乎全部战死或自杀殉国。金哀宗得知城破,自缢于幽兰轩。   完颜承麟闻知金哀宗死讯,率群臣入哭,谥曰哀宗,哭奠未毕,外城被攻破。完颜承麟率领一众官员退保子城。   史书上面是这么记载的:登基的同日,蔡州城破,完颜承麟死于乱军中。因此,完颜承麟创造了一个纪录,他是中国历史上当皇帝时间最短的,仅有半天时间。这就是我们学到的历史。但没想到,这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历史。很快,太乾就给我们讲述了另一段不一样的结局:   完颜承麟当时率百余人抵抗,深知城破难保,决意杀身成仁!但是,身边的金国宰相完颜忽斜虎却拦住了他,给他换上了寻常百姓的服装,刮去胡子。完颜承麟就这样逃出了蔡州城。而完颜忽斜虎也演戏演全套,他仰天叹息:“君上已经驾崩,再战无益,我不能死于乱军之手,将投汝水自溺以追随我的君上!诸君可善自为计。”话一说完,完颜忽斜虎奋身一跃跳入水中自杀。余下金军将士血满身,泪满脸,相顾言道:“完颜相公能死国,难道我辈不能吗!”于是上至参政、总师、元师,下至兵丁,五百多人皆一时跳入汝水殉国。   这样一来,蒙宋联军都认为完颜承麟已死。而也有一种说法,甘肃泾川县王村镇完颜村葬着这位金国末代皇帝的遗骸。不过从这篇类似于墓志铭的墙雕文字来看,我当然更认可这一段。   完颜承麟从蔡州逃出来后,决意组织残部进行最后的抵抗,因此他来到了这里,巨石阵。这里原是金国鼎盛时期秘密筹建的地方,主要是源于完颜宗弼鼓励金国人学习宋朝的奇门遁甲。因此,当年在这个地方设立了迷宫大阵。为了防止蒙古人进攻,完颜承麟将聚拢的残部聚集到了这里。   他望着这些大金国最后的勇士,决意利用他们的力量,对蒙古人发起最后的攻击#### 第二十五章 骷髅巨脸   但是谈何容易?当时的蒙古铁骑天下无敌,而完颜承麟即便是尽了最大努力收罗旧部,也就仅仅聚拢了一千余人。见蒙古势大,这些人中边有人暗中投靠了蒙古,引军来攻。这里的迷宫建造了近百年,从完颜宗弼到完颜承麟,一直作为了金国最高的军事机密存在。就连皇室宗亲也未必知道迷宫的奥秘。   当蒙古大军倾全力进攻这里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被迷宫所阻。大军裹足不前,蒙古军队便决意用大炮轰开这里。不料这时完颜承麟的身体本就一天不如一天,得知蒙古大军杀来,急火攻心,一命呜呼,连遗诏都来不及下。完颜承麟死后,意味着拥有120年历史的金国彻底覆亡。其余残部也陆续撤出了这里,向蒙古人投降。唯有皇帝亲随,十八名护卫忠心耿耿,护送着完颜承麟的棺椁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墙雕文字,正是其中一名护卫的杰作。根据文字中的描述,这个护卫原来做过石匠,为了保护完颜承麟的尸体,他们秘密将棺椁运到了这个地方。眼看投降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熟知迷宫路径的大臣。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启动了金国最后的杀手锏来阻止敌军。这便是千足尸蟊。   相传,中华极北之地有虫焉,千足而色黑,白斑成点,喜食血肉,凶猛非常,世人呼为“铁将军”。这种凶猛的虫子,金国备有不少,是用来辅助迷宫防御的。十八护卫将千足尸蟊放了出来,如潮的虫群涌向了蒙古大军,蒙古大军虽然被击退,但是十八护卫也被咬伤。绝望之际,他们便安详地躺入棺中,在龙首墙壁的外围殉葬。   墙上大概就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金锁问太乾:“完啦?”太乾点点头。“不对吧,外面为什么竖着那么多的石头,这上面怎么不说呢!”金锁问道。   我说出了我的看法,这雕刻在墙壁上的文字所记载的内容已经十分详细了,没有记载到那些巨石,似乎只有一种解释了:那是蒙古人的杰作!   金国人做的事情应该会在这面墙壁上记载下来,既然没有……我们似乎可以做出一个推断:完颜承麟死后,金国最后一支抵抗力量被消灭。蒙古人虽然彻底剿灭了对方的残余势力,但是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痛。千足尸蟊的杀伤力非同一般,蒙古大军紧急撤退后,为了告诫后世,这才树立起了巨石阵来标注这个地方,而为了不让人乱闯入,可能还有高人在其中布下了反八阵图的大阵。   我又想到了萨仁,这个小丫头曾阻止我,现在想来,虽然还不知道她所说的圣物是什么,但是我却敢提出一个大胆的疑问,这个小丫头是否就是当年设置这些巨石的蒙古人后人?他们部落的训示很可能就是世世代代来守卫这个秘密。所以当我们出现的时候,他才会三番两次来阻止我们。   金锁一拍大腿:“对呀,毛爷,您他妈真是毛利小五郎!”   我没时间跟金锁斗嘴,其实这种推断类似于考古发现,从现有的一些现象去推历史。真实的历史是怎样的,其实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断,但在某些情况下,合情合理并不代表着真相。   不管怎么说,死里逃生,历经艰辛,我们总算是搞清楚了这里墓主人的身份。金锁问我,当时金国的国力怎么样,经济发不发达。提起金国,人们所能联想到的更多是《岳飞传》里,对于屠城的金兵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加上女真族当年是游牧民族起家,导致很多人对于金国的认知存在偏差。其实自靖康之役北宋灭亡后,金国的国力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诸如汴京、洛阳等一系列的北方重镇都被纳入了金国的版图。   有了大城市就有了人口及先进的经济保障,这也为什么在后来的宋金对决中,南宋始终不能占得绝对优势、甚至偶尔还处于下风的原因之一。   历史上有一段伪齐时期,说起来颇不光彩,是北宋叛臣、原济南知府刘豫在金国扶植下所建立的傀儡政权。   在刘豫伪齐时期的中原,经济大举倒退,民不聊生,再加上和南宋的常年战乱中原都首当其冲,伪齐又倒行逆施,甘当金国马前卒,征兵伐宋,造成了百姓大量逃亡,经济遭受严重打击,金天会十五年(公元1138年)废伪齐,直接管辖中原,再加上金朝改革派掌握政权,中原地区抗金情绪也大为削弱,经济得到发展,经过世章盛世之后,更是一片欣欣向荣,虽然始终无法恢复到靖康前的水平。毕竟北宋经营了一百六十年,9年的宋金战争所造成的破坏伤害,大量人口的南迁。金国能发展成这样也是不易。   所以,千万不要认为金国是蛮荒之地,一群野蛮人统治。能跟宋朝一决高下的国家,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   听了这话后,金锁心痒难搔:“意思是,这完颜什么的还挺有钱的?”   “别太乐观了,完颜承麟在的时候,金国都已经亡了,也就是咱们脚下这巴掌大的地方还属于金国,而且还是个地下室。客观来说,完颜承麟还算是有两下子的,他如果有钱,我估计也是先忙着招兵买马。”   “得,又白忙了,金锁一听这话,整个人委顿下来,躺在了地上。我问太乾是怎么认识这种女真文字的,太乾说,小的时候他家里常有这些东西。这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东西的?但是不管我怎么问,太乾都不说话了,只是一个人闷着头。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只觉得刚才历经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险境后,周身的疲惫全都涌了上来,加上周围的空气温度越来越高,我们的汗液蒸发非常快,照这么下去,真的担心我们会随时脱水而死。   我检查了一下仅存的饮水,只剩下三瓶水。按照邢洛的说法,我们要想走出去的话,还需要一个多小时,在这种燥热的空气下,不管是体力还是水分,消耗都会变大,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我和太乾相互搀扶,金锁背上了程天侯,邢洛在前面带路。休息不到十分钟,我们选择了继续前进。在这里耽搁得时间越久,我们将来所面临的困境就越可怕。   顺着圆形的通道往前走去,前面隐隐出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子,走近一看,这里道路的两边陈列着两排的兵器架,上面树立着各种兵器。金锁挑了两个相对较轻的槊,让我和太乾当做拐杖。这里常年处于封闭状态,但是由于气温反常,这些陈列了上千年的兵器早就生满了锈迹。不过用来当拐杖,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样,也减轻了队伍行进的负累。   但是这条通道一直走不到尽头似的,而且最令人称奇的是,这里竟然也会有岔路口。我顿时了然:这是一座镶嵌在了迷宫内部的小迷宫,一环套一环。试想一下,即便是有人在前面逃脱了千足尸蟊,侥幸钻进了这里,也会被这里错综复杂的道路搞得晕头转向,最后被困死。   幸好还有邢洛走。又走了十几分钟后,走在最前面的邢洛“咦”了一声,随后加快了行进的脚步。我们几个伤员不得不也跟着加快步伐。朝前面走了二十多米的距离,邢洛蹲下身去,问道:“你们还有其余的迷宫高手?”   这句话问得我们一头雾水,走上前去一看。邢洛的手电光锁定在了一个空的铝制水壶上。瓶盖丢在一边,里面涓滴不剩。这种铝制水壶我见过,是秦天爵一行人的配置。当初在石塔里,我也见太乾用过类似的东西。   这倒令我很难理解了:秦天爵的队伍里有迷宫高手的话,为什么会失联呢?他的队伍里没有迷宫高手的话,又是怎么一路走到这里的?要知道,我们是跟着邢洛才来到了这里,凭借我们个人的力量,只怕在巨型蜘蛛那里我们就全部交代了。   程天侯的气色微微好转:“仄总情况不对头啦!”   我问他,知不知道秦天爵队伍里都有谁。程天侯摇摇头,他们两兄弟向来不和,甚至很少说话,秦天爵有什么事情都从来不跟他商量的,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的信息。我想,秦天爵的队伍里有一个人其实很符合这种情况,那就是以前来过这里的孙胖子。他曾经栽在了这个地方,虽然代价惨痛了一些,但是却熟悉这里的道路,知道哪里有危险,所以能轻松避过。于是我说道:“先不要管这么多了,我们继续往前走。”现在说什么都只是猜测,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只有找到秦天爵本人。   说话间,我们又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断崖,脚下水声隆隆,好似万马奔腾。而在通道的尽头,我们的脚边,放置有各种各样替换下来的衣服。狼烟手电光打下去,在我们的脚下二三十米的距离,赫然出现了一张巨型的骷髅头,浑然天成。这颗骷髅头其实只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岩石,百余米长,几十米宽,“眼睛”和“嘴巴”的位置都发出了隆隆的江水翻滚的声音。远远望去,除了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外,也被这种诡异的场景所震慑。   顺着绳索安全滑下来,我们站在了骷髅头的眼睛的边缘,望着脚下湍急的河流,心中起疑:难道说秦天爵他们换上了潜水装备,从这里下去了吗?可是细一想,这江水湍急无比,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头大牯牛下去,也会瞬间冲得无影无踪。秦天爵不要命啦?   我们正在诧异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滔滔河水竟然泛起了道道霞光,一瞬间,这颗巨大的骷髅头的眼睛和嘴巴都跟着射出了一团霞光,将我们所处的环境照得如同白昼#### 第二十六章 巨型水蛭   陡然大炽的光华令我们极不适应,一瞬间,我们全都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但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股穿透而来的灼热感,只觉得眼膜疼痛,连退好几步,好半天才逐渐适应了。光华持续的时间很长,好半天才逐渐消退。   我们慢慢走过去,望着波澜的河水逐渐平静下来。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的相貌。金锁趴在骷髅眼睛的边缘:“我去,这是什么宝贝,能发出这么耀眼的光芒?”   我随手捡起一块头,投入了水中,只听“咕咚——咚——咚——咚——咚——”,看样子很深。我们没有专业的潜水工具,不知道该怎么通过这里。这时候我想到,秦天爵一行人将衣服全都脱了下来,证实他们的确是换上了其他的装备,这地方只有这一条路,他们肯定是潜入了水中无疑,但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办?   来这里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还要潜水,我们根本就没有带专业的潜水设备,我们几人面面相觑,顿时都没有了主意。秦天爵一行人有孙胖子引路,他也算是“二进宫”的人物了,自然是轻车熟路。而我们则彻底被这么一条河给拦住了去路。   既然秦天爵懂得带潜水设备,说明这条河并不浅。福建一行让我对水的阴影更大了,这地方各种变异的虫子和粽子层出不穷,谁也不能担保水下会窜出个什么东西来。但是不走这条路,似乎又没有别的路可寻。   我回头看向了邢洛,这丫头看着我耸了耸肩:“不下去的话就没有路了。”   “我靠!大姐,下次遇到这事你能不能早说啊?早知道有这么深的河,我们最起码带个水肺啥的,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了!”   邢洛卸了金锁一眼,扭头对我说:“这个迷宫是有说法的,叫做盘龙潜水,上覆潜龙下行水,非我族类万劫催。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心说我也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关键是怎么入水,入水后又该怎么办?   邢洛从坤包里拿出了一个类似于放风筝用的线轴,走到了水边。我见线头的一端系着一枚小小的钢锥,随着邢洛松手,钢锥迅速坠入了河中,先动线轴飞速旋转,绳索笔直地坠入了河中。看来这是用来测量水深的一种办法。   出人意料地很快,线轴就停止了转动。我们几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从线的落速来判断,水深还不足十米,难道河水只有这么浅?不足十米的水深,我们完全可以徒手潜进去先查看路径。   金锁摘掉背包后,活动了几下肩膀,说道:“得嘞,你们几位爷都挂了彩,让小姑娘去又不合适,还是我辛苦一趟吧!”   邢洛没表示反对,默默收线。金锁走到了水边,跃跃欲试,正要跳。邢洛突然叫道:“等一下,情况不对!”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邢洛正拽着线,却怎么都拽不动,长长的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了河水中泛起了气泡,注目一看,河底竟隐隐有一团绿光。我大喝一声:“松手!”邢洛赶紧松开了拽着线的手。   就在她松手的同时,线轴飞速旋转开来,很快就倒到了尽头。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邢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抓紧线轴。线轴就已经脱手飞了出去。我们大骇之下,都不由自主地撤退了几步,远离水边。   金锁刚要说话,我抬手示意:“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承认,在目前这拨人力,我是对动物比较了解的,但是这种地下世界里,生物的多样性及突发变异性都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   诸如鮟鱇鱼、萤火虫、荧光乌贼、发光蚯蚓等……但是内蒙深处内地,这里的地下河可能是海水吗?无论是鮟鱇鱼还是乌贼,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水下究竟为何物。   然而,我还在惊诧莫名的时候,身边的太乾却提了一口气,一跃而下!我看着太乾的身影渐渐隐没于水中,这才反应过来:“卧槽,你他妈疯啦!”太乾身上的伤势很重,但他却不顾感染地危险跳入了水中。这水下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这么吸引他?要说跳下去的是金锁,那不必说,下面肯定是金银财宝,但是换做太乾,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答案很快揭晓了,当水面炸开,太乾露出了头,一个人软绵无力,浑身泛着绿光,脑袋软绵无力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赶紧招呼金锁帮忙。两人合力将这个人拉上起来,只见他浑身都绿得发亮,摘去潜水镜后才蓦地发现,这人居然是段和枫。太乾咳嗽了两声,指指他的后背。   我们将段和枫掀过来,只见段和枫的后背吸附着一只粗如儿臂的水蛭!以前没少跟这种东西打交道,但是这么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未知生物大热,一时间,有关于各种超出人类认知的生物传说层出不穷,不要说国外那些神乎其神的湖怪水怪,就连国内的喀纳斯、天池、神农架……甚至于福建的大金湖,都传出了有关水怪、野人的消息。   我记得那几年网上流传着一只巨型水怪的照片,长达一米多,号称可以吞下一只鸡。我已开始也以为是真的,还怂恿二表哥一起去抓。不过二表哥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对我说:“照片是PS的,原图是一条蛇。”   像二表哥这种人不是玩电脑的人才,对于电脑这东西,他只会看个视频,玩会儿游戏。相对专业一些的办公软件他一窍不通,怎么会一眼认出是PS的呢?事后我问他,他轻笑了一声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水蛭呢?”   我现在真的想让二表哥就站在我面前,我指给他看:“瞧见没,这他妈就是你说的不可能有的巨型水蛭!”   水蛭这东西分布范围广,大部分虽然无毒,但是嗜血如命。像这么大的一条水蛭吸在了段和枫的后背上,恐怕只需要几分钟,段和枫就扛不住了。更重要的是,这条水蛭通体碧玉,像是玉雕而成,绝不是普通的品种。金锁叫了一声:“我擦,玉的?”   我也愣了一下,近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只水蛭就是活物!一般的水蛭脱离水后,会变得行动迟缓,速度也慢下来许多。但是眼前这只水蛭却全然不同,它左右晃动着身子,暴躁异常,一扭头,冲着我就是一口。我惊骇之下跌倒在地,手中的长槊本能地抡了出去。这一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水蛭的身上。   水蛭被我打飞,朝着金锁的头顶落了下去,金锁急忙朝旁边一闪:“卧槽,毛爷,您到时看着点儿啊!”   金锁脚下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未料,刚刚落地的水蛭旋即弹了起来,一下子就咬住了金锁的屁股。“哎哟,我的妈耶,毛爷,你他妈倒是快点儿,这孙子咬住我屁股了!”   我知道被这东西缠上是不能打的,越打它越往肉里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打金锁的屁股,要么就用火烧。我们的酒精一把火烧没了,现做火把也来不及了。我只好抡起了长槊,照着金锁的屁股砸了下去。   应该说,大金国的兵器还是不错的,真材实料,入手又沉。这一下不带任何水分地打在了金锁的屁股上。疼得金锁扯着嗓子大叫:“哎呦呦,我的妈耶,毛爷,你这是公报私仇啊!”我吐了一口唾沫:“呸,不想死就给我闭嘴,我这是救你呢!”我知道这种巨型的水蛭吸起血来足以要人命,时间拖得越久对金锁越不利。我口中呼喝着,手中抡动长槊的频率越来越快,力气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就跟邢洛拨打算盘的速度似的。金锁有一声没一声地伸着脖子大叫。   邢洛在一旁看得笑了,我都快急死了,这小丫头竟然还笑得出来。   终于,金锁的屁股被我打得都快见了血,这只水蛭才匆匆忙忙地撤了出来,这一次,它似乎是认准了我,奔着我的方向就来了。慌乱之下,我腿脚不便,却撑着长槊凌空跃起,后退了一大步。但是水蛭的行进速度飞快,转眼间就来到了我面前。   金锁趴在原地捂着屁股:“张一毛,你大爷的,五十七下,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我现在可没工夫跟金锁扯皮,这水蛭似乎是知道我打断了它一顿大餐,只冲着我一个人冲过来。我靠着一边的岩体,手中长槊直接捅了出去。水蛭却轻轻一纵,跃上了长槊,朝着我冲过来。   妈的,又记仇又知道用策略,这水蛭莫非有智商吗?我大喝一声,手中抡着长槊砸向了岩体。长槊眼看就要砸上去了,水蛭却又是一跃,跳上了岩体,继而朝我扑来。这时候我双手抡着长槊狠狠地砸在了岩体上,根本来不及回防。水蛭却已经杀之。吓得我只好撤手捂住了眼睛。   这时候却听到“叮”的一声,感觉有爆浆的液体溅在了我身上。又听到金锁说:“毛爷,别跟个大姑娘似的害羞了,你命大!”我这才放下手,看到自己身上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再看那只水蛭,距离我的脑袋不足一米,被太乾掷出的银色短剑死死钉在了岩体上。水蛭体内腥臭的液体流了出来,秽臭难闻。   总算是大难不死,摆脱了这只水蛭后,我赶紧跑过去查看昏迷的段和枫。他的后背露出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里面的血液早已被吸干了。看样子,死了好一阵儿了。我不由地庆幸,幸亏太乾去拉段和枫的时候没有被水蛭袭击,否则的话,太乾在水里也难保绝对的安全。   我们简简单单地埋葬了段和枫,重新站在了水边。 第二十七章 斗转星移   望着平滑如镜的水面,再回头看看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坟头。我的内心竟然有了些许的波澜,段和枫这路货色决不能称是一个好人,背地里这人指不定做出了多少坏事呢。我记得金锁跟我说过,秦天爵现在家大业大,称霸福建一省,段和枫就为其立下了汗马功劳。比如,谁的生意好过秦家了,看上谁家的丫头了,有哪个债主上门讨债了,有哪个老赖要跑路了……全都是段和枫出面充当先头卒。所以,秦天爵对段和枫很是器重。   但常年混迹于江湖的我心里明了,这并不是秦天爵有多器重段和枫,这只是一种江湖人的手段。我给你好处,让你足以对我感恩戴德,到时候是死是活,就是我说了算了。这就是秦天爵的真实想法。他连自己的结发夫妻闫美都敢推下楼,更不用说段和枫这么一个手下了。反正出了事情,坐牢的不会是他秦天爵。天塌下来,他也不担心。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做法,秦天爵就是一个聪明人。   我忽然替段和枫的死感到不值了,本来想从他的嘴里套出更多的有关闻天涯的事情,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白忙一场。更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已经没办法沿着原路返回了。龙首墙壁外全都是千足尸蟊,出去就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金锁在一旁见我老僧入定,推了我一下:“毛爷,你魔怔了?下不下,您老给句话。”   刚才还要誓言旦旦下水的金锁,现在开始问我的意思了。也对,看到了那么大的一条水蛭,任任何人都会怂。我最后跟邢洛确认一下:“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   邢洛摇了摇头。   瞅着那个巨大的水蛭尸体,我心里直发毛。这水下指不定有多少这东西呢,我们五个人三个带伤,金锁也被我打得不轻,只有邢洛还算是全乎儿。这时候别说来上三五只,一只巨型水蛭就能把我们料理喽。可是不去又能怎么办?我们现在食物紧张,饮水只剩下了三瓶,莫非要坐以待毙吗?   “下!”我咬着牙说了这么一句话。   “吓?”金锁吃了一惊:“毛爷,您老可三思而行啊,这他妈是赌命的买卖!”   “下!”我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当然,说说简单,没有潜水装置,我们只能是先探明水深和水下的路径。邢洛的线轴失落了,只好是派人下去了。说起来也巧,四个伤兵加一姑娘,让姑娘下去显然不合适。   最后我将目光锁定在了金锁的身上。   “卧槽,毛爷,你别这么盯着我不行?我屁股都让你打开花了!”   “程天侯就剩下了半条命,我和太乾的腿上都有伤,你不下去谁下去?”   没想到我的话音未落,“扑通”一声,站在我身边的太乾就率先跳了下去。这小子第二次入水。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吓得一怔,金锁则满脸喜色:“要我说,应该给面瘫侠颁一个见义勇为奖。”   我没心思跟他斗嘴,受伤后,我只觉得自己的左腿疼痛难忍,搞不好离开这个鬼地方后得做一场手术。而太乾的伤势要比我严重得多,我更担心太乾带着这么严重的伤势如何查看地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不时地抬起手腕看表。一分钟……两分钟……我知道人类徒手在水下憋气的最长时间,世界纪录是22分钟。太乾虽然表现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一身功夫也让人佩服,但他始终是人。常人怎么可能超过世界纪录呢?   金锁也担心起来了:“毛爷,不对头啊!”他敲着自己的手表:“十分钟了!”   程天侯也爬了过来,伸着脖子望着水面:“仄位老丝不会四……”   “你他娘的闭嘴,再胡说锁爷第一个把你扔进去!”金锁一嗓子,让程天侯不敢说话了。   我的心情渐渐变得焦急起来,来回来踱着步子,我六神无主地问邢洛:“下面会不会有危险?”   邢洛被我这没头没脑地一问,忽然笑了:“喂,我又不是算命的。”   又过去了十分钟,我心急如焚:“不等了,我要下去!”   金锁一听我这么说,赶紧抱住了我:“毛爷,你可三思而行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面瘫侠那么好的功夫都没上来,你一下去,那不是给人家刷战绩吗?”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太乾死吗?”说完,我也不管金锁的劝阻。太乾数次救我,这份恩义不必说了。退一万步讲,这个人跟我的身世也有莫大的关联。段和枫的死阻断了我寻找闻天崖的线索,眼下,太乾可不能再出事了。   我在旁边捡起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抱在怀中,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水面。这里的水温比想象中要高,简直像泡热水澡似的。丢掉手里的石头,水下的环境中勉强睁开眼睛,灰蒙蒙的一片,我过了许久才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辨明方向后开始划水。   可是这种徒手潜水的滋味着实不好受,感觉胸口被压着东西似的,耳朵周围也嗡嗡地响个不停。我只觉得自己胸口的气越来越少,心下一惊,这是我储存的空气告罄的信号,我也不知道自己潜下水里多长时间了,也不敢看,生怕低头一看自己就心慌了。这时候回去是不大可能了,而且回去后,我要歇好长一段儿时间才能下水,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再往前游了一段儿后,眼前突然变得有了光亮,有人举着手电筒照着水面。我也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身影,无法辨认是不是太乾,但是这种情况下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赶紧趁着胸中还有最后一口气划过去。在感觉自己的气耗尽的同时,我努力向上游,奔着光亮过去。   一只手探进了水面,我急忙伸手握住,那人一用力,将我从水里拽了出来。我的头甫一露出水面就大口呼吸起来,因为太过着急了,牵动了肺部,还剧烈咳嗽了两声。我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岸上,顾不上下半身还泡在水里,缓了好半天。太乾就蹲在我身边看着我,等我能说话了,他才问道:“他们呢?”   我指指后面,摇了摇手。   太乾站起来,手电饶有兴致地四处照射。我也跟着将手电光打过去。说来比较诡异,我出来的这个地方竟然也是从一颗巨型骷髅头的眼睛。再看看周围,竟然跟我刚才所处的地方一模一样!我整个人都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空间转移么?   太乾走了一番后,扭头说道:“你怎么看?”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惊恐地说:“这是见鬼了吗?”   太乾摇了摇头:“别忘了,这里是迷宫。想必是当时的工匠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让你这样的人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走错了。人一慌……就乱了方寸。”   操,怎么叫我这样的人?我嗤之以鼻地说:“这么说,这是正确的路喽。那么我们究竟有没有走出迷宫呢?”   太乾不说话了。   难得这小子跟我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怎么会轻易放过啊,正要故意跟他斗斗嘴,却听后面哗啦一声,是金锁背着程天侯出来了,一出来,这小子就跪在了地上哇哇吐着胃里的水。吐完了,伸袖子一抹嘴,说道:“他娘的,这里的水……比他妈游泳池的水还难喝!”   过了一会儿,邢洛也游过来了。   我笑了一下,问金锁有没有遇到什么妖怪。   金锁拍着自己的将军肚,用白眼看着我:“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打死我我也不下来啊!”   “得了吧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仗义。你留在那里就是死路一条,吹什么吹?”   金锁缓过神来,抬头望着周围的环境:“这金国人搞什么玩意儿?要说番邦就是番邦,总喜欢弄这些不论类的东西。”   但是邢洛却截然不同,她四处走动了一下,回过头来说道:“各位……”停了一会儿,“斗转星移。”   这四个字都知道字面意思,我的心里陡然生起了一丝不祥之感。   果然,邢洛给我们耐心解释:斗转星移是一项很古老的迷宫布置方法,脱胎于奇门遁甲,但是两者又完全不同。奇门遁甲,讲究的是依照现有的地形和设施,在不动任何物体的情况下使阵法发生作用。但是斗转星移的阵法却是相反的,如果它像是奇门遁甲似的一动不动,即便是三岁的小孩子也会很轻松地走出来。   可是斗转星移顾名思义,它会根据被困者的行走路线而发生改变,最典型的就是方向转换,左右旋转。可惜因为斗转星移的阵法需要靠机械推动,也没有人愿意耗费巨大的物力财力去研究这门阵法,斗转星移在后期渐渐失传了。讲解这些的同时,邢洛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我和金锁可不这么想,我们都想到了那桩往事——八百媳妇皇陵,树化玉里的旋转迷宫!这不是倒霉么,我们上次能从旋转迷宫里逃出来纯属侥幸,在这里,周围都是壁立千仞,想在这上面搭绳子,估计跟高空走钢丝的难度差不多。而且,八百媳妇里有座旋转迷宫,这里也有一座……两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呢?   金锁说道:“大姐,你可是迷宫的高手高手之高高手,就找不出个破解的法门吗?”   邢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斗转星移失传了好多年,我师父当年也遇到过一次,最后是几人合力才逃了出来。”她看了看我们几个人,“你们行吗?”   这话可说得太挑衅了,金锁跳了起来:“出门打听打听,锁爷我上山能伏虎,下海能擒龙,说吧,要锁爷干啥,皱一皱眉头,锁爷就算是你生的!”   听到金锁这么说,我的胸中也顿生豪气干云,附和道:“说吧,让我们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 玉山子   邢洛抬手一指我们头顶:“架设绳梯,我们爬过去。”   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以为这小丫头是在开玩笑。环绕骷髅巨脸的四周,是千仞高的岩体,一眼望不到头。这么高的地方,且不说我们做的安全性如何,每一个人身上都挂着彩,万一有个闪失,摔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没别的办法?”我问道。   邢洛轻轻叹了口气:“刚才我游过来的时候,看到水下有一个洞口,应该可以直通出路的。不过我也不确定……那个洞口也可能是驱动机关大阵的核心……”说完,她的眼睛看着我们几个,似乎在等我们的定夺。   心说我刚从这里爬上来,怎么又来了呢?还没等我说话,金锁的脑袋就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别看我,我不来了,毛爷,我已经喝饱了,您另请高明吧!”   太乾身子一动,我赶紧拉住了他:“你要干什么,还来?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免得下去后又没信儿了。”说完,我就又拣起了一块大石头,抱在怀中,深吸一口气后重新跃入了水中。   因为有石头的重力带动,我只感觉到了耳边呼呼声响,很快就沉到了五六米深的地方,丢掉石头后,闭目静待片刻,眼睛适应了水下的环境,然后奔着来时的方向划去。邢洛既然是在来的路上看到的,我循着这条路找回去应该不难。   蓦地,右前下方忽然绿光大炽,将整片水域全都映照得光华四溢,这正是一开始我们看到的那团光华,我心中一惊,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还是游了过去想要看清楚。很快,我见到了水下有一块凸起的台子一直连着岸边,三米多高的位置有一个洞口,不知打通向哪里。绿光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我从水里钻出来后,猛吸了几口空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下面的情况告诉给众人。金锁一听,反复跟我确认:“绿色的,毛爷你是说那个洞里有绿色的光会自己动?”   我点点头。   “下去看看。”大概是上次没打招呼我生气了,太乾这次主动说了一声,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扑通”一个猛子扎了进来,溅了我一身的水花。我生怕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又失踪了,赶紧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奇怪的是,不管是我还是太乾、金锁,来的路上都没有见到这样的一个洞口,难不成这个洞口会变魔术吗?我们游到了那个洞口前,绿光还在继续,要不然在视线模糊的水下很难发现。   只见这个洞口半人多高,我们进去后,也只能保持小幅度的划动。但是我只在洞口弯腰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受不了了。这团光芒在水下显得非常刺眼,如果换做陆地上,恐怕这一瞬间,我的双目已经瞎了。我招招手,示意太乾这里危险,先回去再说。胡嫣梦当初教过我们专业的潜水手语,我一通比划下来,也不知道太乾能不能看懂。   这时候,却出现了称奇的一幕,绿光渐渐减弱了。太乾见机不可失,扒住洞口,身子一蹿,像是一枚发射的鱼雷一般钻进了洞口。我见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奶奶的,事已至此,没有办法,我只好跟在了后面。   洞口里面犬牙交错怪石嶙峋,不像之前所有的通道都是笔直的,我们在洞口中让来避去,躲开那些犬牙利刃一般的尖锐石头。这样大幅度的水下动作过于消耗体力不说,我也觉得自己左腿的伤口隐隐作动了。我心叫不好,这是要感染了吗?想到周围的水质没办法得到保障,伤口溃烂甚至要面临截肢的危险,我的心一下子慌了,嘴里“哇哇哇哇”吐了好几口气。这样一来,我的气也短了。   倒霉的是在洞口中,是没办法倒着游出去的,因为路径狭窄,既没有办法掉头,更没有办法看到后面的路况。见我连吐出了几串泡泡,太乾一把揪住我衣领,拉着我往前游。这小子在水下,跟一条鱼似的,左右游动,颇有浪里白条的风范。可是现在不是夸他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偏巧在这时候,那股绿光突然间又冒了出来,这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太突然了。就连太乾都猝不及防,身子本能地一退,“咚”的一声闷响,他的脑袋撞上了一快凸出来的石头,这一下子,我看着都疼。但是绿光似乎只是一团光,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害怕中的危险也没有来。   我的大脑逐渐没有了意识,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了一个人窒息而死是何感觉,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脑子很沉。但是很快,我就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了。在我面前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犹如一座小山一般。通体碧绿,触手生温,更重要的是,透过剔透的表层,可以明显看到里面有一个黑影,像是类似蛇的某种生物。   “这他妈是大金国的琥珀吗?”我身后响起了金锁的声音。回头一看,这小子半个身子泡在水中,抹着脸上的水珠感叹道。随后,邢洛、太乾架着程天侯也都出现了。原来,我因为缺氧昏了过去,太乾干脆就回去接了他们来这里。   看来,当年设计这座迷宫的人不简单。他考虑到了用斗转星移的大阵来困死闯入者,却在河底留下了这样的一条通道。虽然这是百密一疏,但是通道过于狭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就算是蒙古大军一起杀来。在我现在站立的这个位置,只有一名金国士兵把守,一枪一个不是事儿,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没心思去揣测当初建造这里的人的心思,回过头来看着块巨大的琥珀。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完全被它所震撼了。而且,在这上面,还雕刻了一些图画人物,其中有入朝为官、成亲结婚、率军征战等等等等。从内容看上去,像是记载了完颜承麟的一生。   我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冰凉梆硬,扭头问金锁是不是玉。   金锁轻轻咳嗽两声,开始卖弄学问了:“咳咳,这个东西呢,叫玉山子。一般是请来技艺高超的工匠,在整块玉石上雕刻出山林、人物、动物、飞鸟、流水等,层次分明,各具形态,这种山林景观的雕刻,从取景、布局,到层次排列都表现和渗透着绘画的章法。尤其是金元时代的作品,就是以山林、雄鹿、柞树、人物为题材的,呶,就像咱们眼前这个。”   玉山子我是知道的,比如渎山大玉海,就是元世祖忽必烈下令雕刻的,雕工精美,艺术价值极高,被称为我国的镇国玉器之首。但是眼前这样的大家伙,无论是质地、体积、年份……都要远远超过渎山大玉海。   金锁上前比划了一下,连叫可惜,我问他怎么了。他摇头苦叹:“这东西……不好弄啊……打碎了不值钱了,不打碎吧,又没办法带走,唉……”   我听他这语气似乎还要纠结于带走这小山一样大小的玉山子,连忙阻止道:“得,锁爷,咱能手下留情吗?你这种雁过拔毛的陋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金锁一撇嘴:“别这么说嘛。你们来这儿都是有目的的,锁爷我也有目的啊,总不能让我空手白跑一趟吧。你看之前那次,你不让我摸明器,好,我没有摸。可结果呢?白毛粽子加千足尸蟊,哥儿几个差点儿就挂喽!这就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着,他开始翻动了背包。   我凑近了玉山子,仔细端详着里面那一条黑影,我不知道里面这东西真实长度是多少,但是从外面看上去,也就是两米多点儿。这是什么?蛇?从它的细脖大肚儿看来,应该归于蟒蛇的一种,不过单凭一个影子,我实在没办法判断。而且最重要的是,玉石的形成历经百万年,这东西是怎么进去的?玉石跟琥珀不一样,琥珀是树脂滴落,包裹住了昆虫或者其他的东西,掩埋在地下千万年,在压力和热力的作用下石化形成。但眼前这东西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玉石都是天然形成的,不需要借助外力来演变。   我没办法弄清楚这条类似蟒蛇的物种是这么进去的,却想起了在察合台汗国,我们也遇到了类似的东西,在玉石中的那个衣冠冢。跟眼前的玉山子一模一样,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但这些疑问太多了,就像古人的智慧我们永远无法揣测。现在的我,只求能找到自己的身世之谜,这些秘密,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探讨了。   金锁拿出了锹斧,找了一块石头充当锤子。哪知道,他手中的锹斧刚抵上玉山子,就见玉山子内部那条黑色的影子忽然发出了一丝光亮,忽明忽暗,一隐一现。而且隐现的频率逐步加快,光亮的强度也越来越盛。太乾见机得快,喝了声:“别看!”   我们本能地背过身去闭紧双眼,只觉得周围华光大盛,甚至后背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暖流。即便是我们了闭紧了两只眼睛,仍能真切感受到,这束绿色的光华穿透了我们的眼皮。我不由地阵阵后怕,要不是太乾反应得快,我和金锁都会被这股光芒闪瞎眼睛的!   强光越来越热,亮度也越来越强。这种情况持续了好长一段儿时间,约摸过了十几分钟,才渐渐消散。当四周的光线重新暗下来后,我们仍不敢睁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扭头看去,这座玉山子恢复成了之前的状态。   金锁朝着玉山子踢了两脚:“敢他妈吓锁爷?老子今天就办了你!”   我赶紧拦住他:“别动!”   “卧槽,毛爷,你该不会是被一道光吓到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可看不起你了!”   我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说道:“里面的东西还能发光,你不觉得奇怪吗?”   金锁听了这话,身子一颤:“你的意思是……里面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十分郑重地说道:“还活着!” 第二十九章 超巨型水蛭   二十九超巨型水蛭   我之前还错以为同样的东西在昆仑山脉的察合台汗国皇陵中遇到过,现在看来则完全不同。察合台汗国皇陵的玉脉中,封藏的只是一具衣冠冢,虽然有那些臭不可闻的绿水,但终究只是死物。现在这里的情况截然不同,虽然巨大的玉山子里不知道封存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从它可以发光来看,更像是一个活物!   我原本不信在一个封存的空间内,生物可以活下来。但是经历了肖九天的事情后,我多少有些信了。肖九天神志不清,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活了下来,而且是在深处百米之深的海底。眼前被封存在玉山子里的活物也一样,我不知道它经历了多少年,但它确实是个活物!   金锁听了我这句话,吓得接连倒退了几步:“毛爷,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你别吓唬我行不行?”   “他说的没错。”太乾突然开口了,他走上前来抚摸着玉山子,转而问邢洛:“有危险吗?”   邢洛叹了口气:“我只是负责带你们走出迷宫的,可不是来陪你们盗墓的。潜在的危险我没办法判断,因为古代的机关,没有尽然相同的。”   程天侯这时候的气色略有好转,但是呼吸很费力,他大力吸了两口气,这才缓慢说道:“仄……仄是……玉丛啊!”   我一时没有听清,什么玉丛?   金锁解释说,这是程天侯发音不准确。这东西是有专门的说头儿的,行里人称为玉虫,是随着玉石一起长起来的,光景少说也有个几亿年,所以非常珍贵。这样的物件,往往身价也跟着翻番儿,动辄上亿。我故意逗他,问他看眼前这玉山子值多少钱,金锁咂摸着嘴:“不可估量,不可估量,这就是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嘛!”   金锁的话语还在周围回荡,只听“喀拉拉”数声,玉山子上突然出现了裂痕。只一瞬间,裂痕“喀”的一声扩大,整座玉山子从中裂开。金锁咋舌:“卧槽,五行大山压不住你!”我们只觉得一阵疾风扑面,一条黑影冲着我们的面门冲了上来——里面的虫子活了!   这座玉山子实在是太大了。它轰然倒塌的时候,砸得地面尘埃滚滚,我们全都闭上了眼睛捂紧口鼻。没想到刚驱散了呛鼻的尘埃,这条似蛇非蛇的怪物就冲到了跟前。我甚至都来不及看清这东西的长相。   太乾见机得快,他紧跑一步跳到了我身前,一拳挥出去,牢牢搭在了黑影的身上。这条黑影翻着跟头飞了出去。虽然太乾这一下一击得逞,但是自己也牵动了腿上的伤口,而且这怪物貌似有很强的反弹力,太乾竟然被它震退了三四步。   这怪物来去如风,虽然看不清长相,但可以估算出它的个体,差不多四米多长。看似它的力量威猛,我反倒不怎么担心。想必是前面经历的傀虫和千足尸蟊令我心有余悸吧,我反倒觉得这种大体型的怪物要容易收拾得多。   太乾连退了三四步,才彻底定住身子,可是却微微皱眉。不知道他是牵扯到了伤口还是因为被震退几步而吃惊。我手电光扫过去,只见这怪物四米多长,脖细身粗,通体碧绿,跟吸附在段和枫身上的水蛭一模一样,只不过它的个头大得多,这简直是个超级怪物级别的水蛭!被这样的怪物吸上一口,基本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了!   “金锁,开枪!”我大吼一声的同时,也解下了猎枪,瞄准这怪物,没想到扣动扳机后,猎枪发出了“嗒嗒”的空响,并没有射出子弹——糟了,在水里游来游去,猎枪受潮了!   还没等我们反应,巨型水蛭身子一弹,朝着金锁的面门就去了。金锁不管三七二十一,闭上眼,咬紧牙,握着枪口,枪托直接就抡了过去:“我去你妈的!”“嘭”的一声,巨型水蛭与猎枪枪托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虽然水蛭再次飞了出去,但是金锁这一下力量太大了,猎枪竟然从中折断,金锁的虎口也被震出了血!   “操,这他妈什么假冒伪劣产品!?”金锁一脸的惊愕。   虽说这种猎枪是土制的,但是也有无缝钢管这种技术糅合其中,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下子,竟然被折断了,这是搞笑么?转眼间,水蛭再次跃起,这次却向手无寸铁的邢洛去了。   我情急之下,将手中的猎枪直接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巨型水蛭。几次进攻不得手,水蛭恼羞成怒,它抖擞精神晃动着身子,发出了一声怪吼。我没有听过水蛭的叫声,这是第一次。它的吼声接近于破锣,音高且阴鸷,十分刺耳。   “毛爷,兄弟们快扛不住啦,快想招儿!”   巨型水蛭不等我们有所措施,再次弹起了身子,而这一回,它的目标换成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程天侯!   程天侯吓得惊声尖叫,太乾见机,右腿撑地纵身前跃,同时右手金光一闪,金色短剑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往前刺去。眼见这一击必中,巨型水蛭被刺透。但没想到身在半空之中,巨型水蛭的身子一蜷,竟然避过了金色短剑,而它的身子则牢牢卷住了太乾的右臂。   “太乾!”我大叫一声,已然来不及上前助战。   太乾剑眉一轩,大吼着甩出手臂,但是这只巨型水蛭非同小可,竟然牢牢挂在了太乾的手臂上。太乾没能将它甩脱。   顺着甩手的力道,巨型水蛭扬起了上半截身子,张开了形如恐怖片的大嘴,冲着太乾咬了过去。情急之下,太乾本能地举臂挡架。巨型水蛭牢牢地咬住了太乾的左臂,身子一涌一涌,贪婪地吸起了太乾的血液。   我们急忙上前帮忙。太乾的脸色瞬间煞白,可是不管我们怎么扯动,巨型水蛭就像是长在了太乾的左臂上,纹丝不动。眼见太乾的脸色越来越白,估计不超过一分钟,他的血液就会被吸干。我灵机一动,从太乾的腰间拔出了银色短剑,照着巨型水蛭的脖子劈下去。   可是,这只巨型水蛭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身体构造,这一剑刺下去,它的皮肤跟着剑刃往下陷,我手中的短剑完全没了进去,但是我举起短剑的时候,巨型水蛭的皮肤弹了上来,恢复原样,毫发无伤!   “这他妈是橡皮人吗?”   邢洛在一旁说道:“快用火!”   我扭头管金锁要打火机:“给我火!”   金锁忙不迭地掏出打火机递到我手里,我拿过来打着了火,燃烧水蛭的尾部。但是这只巨型水蛭太大了,这么一丁点儿的小火苗它根本不放在眼里!我记得百爪挠心:“怎么办?怎么办?”   太乾的双目紧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难道说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会被一条水蛭吸干血而死吗?   金锁也慌了:“面瘫侠,你醒醒,你可千万千万别睡啊!唉,毛爷,快想招儿啊!”   我能想什么招儿?这只水蛭不是一般的动物,连金银双短剑都奈何不了她。看来要想对付这东西,除非是用炸药、我感叹了一句:“要有炸药就好了!”这句话甫一出口,我忽然想到了:没有炸药,但是我们又火药啊!我立即吼道:“金锁,快,猎枪!枪子儿!”   金锁马上领会了我的意图,忙不迭地跑过去拎过来了两把枪,还带来了一些子弹。我将猎枪枪膛里连同子弹的火药全都倒在了巨型水蛭的身上,而这家伙,还在贪婪地吸食着太乾的血液,对我们的做法毫不理会。   量足够多了!我重新点火。“嗤啦”一声,巨型水蛭身上泛起了一道火光,时间虽然短暂,但是足以对它造成伤害。巨型水蛭就像触电似的,怪叫着高高跃起。我趁此机会,抡出了枪托,像是打棒球似的将这怪物狠狠地击飞!   金锁背负起了程天侯:“毛爷,你背面瘫侠,美女,快带路!”   难得金锁不再贪恋玉石,主动撤退了一次。可是经过了刚才这一番恶战,我左腿的伤口渗出了血。但当时我浑然不觉,背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太乾,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后面跑。我将手电咬在嘴里,跑起路来光圈一晃一晃的,很难看清楚路,只能依稀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身后留下了巨型水蛭的怪叫。   我现在是真正的慌不择路。太乾连人面鸮都能轻易对付,今天却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一条水蛭的手里。虽然我知道这条水蛭不简单,但心中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一口气跑到了侧路的一条小径,连着爬了几十级的台阶,直到没有力气了,我们才坐在台阶上呵斥呵斥地喘着粗气。我的左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伤口又崩开了,鲜血直流。仓皇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全身的力道都泄了,也不管咯不咯了,躺在了台阶上休息。   看看太乾,他已经昏了过去,叫他几声都没有反应。为了他一点水,他的喉头动了两下。我松了一口气。   金锁抬头看着四周,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用手电照射着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两边是浮雕墙,一面采用阴刻,一面采用阳刻。阳刻的一面记载着金国从建立,到鼎盛时期;而阴刻则记录着金国由盛转衰的际遇。我看着左右两面墙壁,心中有些困惑:古代的建筑浮雕,要么统一阴刻,要么统一阳刻,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一面阴刻,一面阳刻的情况,毕竟古代讲求对称美。不对称美的这种后现代美学,是古人所不能理解的。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左右不对称的浮雕艺术?难道说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第三十章 孙圣石现身   一般的古代建筑,壁画也好,浮雕也罢,记载的都是一些祥和之事。即便是在古墓里,记载的也会是墓主人生平的丰功伟绩。这里却记载了一些金国由盛转衰之后的事情,这让我有些难以理解。按理说,这个地方过去是金国的练兵场,出入期间的那些金国要员就不消说了,民间高手和普通士兵往来其间,万一看到金国后期被南宋揍,南宋揍完了蒙古揍……这个多影响士气啊!   “毛爷,有情况!”   我循声望去,金锁正撅着屁股,一张大脸整个儿贴在了阴刻的浮雕墙上。我问他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金锁拿起锹斧铲了两下,阴刻浮雕墙的外层纷纷脱落。我惊呼:“双层的?”邢洛也很吃惊,跟着围了过来。   金锁敲落了一块阴刻浮雕,露出来了下层的墙壁,只见上面有字,可惜仍旧是女真文字。太乾如今昏迷不醒,我们也没有一个人看得懂。但我还是和金锁一起动手,敲掉了整面浮雕墙。墙高两米多,款十来米,黑色的墙体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金色的女真文字。我虽然不知道文字的内容,但是被阴刻浮雕遮盖起来,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这段文字就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金锁看我认真思索的样子,泄气地说:“得了,毛爷,您老就别在这儿装了,就算是让你在这鬼地方戳一辈子,你也是看不明白。”   这话我承认,我也苦笑了一下。重新坐在了台阶上。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奔跑和恶斗,大家都饿了。为了节省粮食,我们将压缩比干煮了一锅糊糊。这东西实在难吃,但也算实在,连汤带水的,不容易渴还解饿。我喂了太乾一些。太乾依旧没有醒,但是在我喂他的时候,他喉头明显在动。好,知道吃东西就好。   喂了太乾一会儿,我自己端着饭盒吃,一抬头,无意中瞥见了邢洛正在看着我。“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擦了一下脸。   “行了,毛爷,别擦了,越擦越花。”金锁在一旁说道。   这一点确实。水渍、血渍、泥土渍、汗渍……在这种环境下也别那么多讲究了。不过我总觉得邢洛看我的眼神不对。我见她举起了化妆镜左照右照,也是哭笑不得。这种鬼地方又没人看,化成范冰冰也没人看。   金锁则趁机过去跟邢洛搭讪:“美女,你是哪里人啊?家里几口人啊?有没有男朋友啊?想不想找一个啊?……”开始邢洛还回答他几句,后来实在烦了,自己往上走了几级台阶坐下。任凭金锁再怎么问,她都不理会他了。金锁冲我使眼色,我笑了一下,找了一个相对严肃的问题:“咱们还有多长时间能走出迷宫?”   邢洛说道:“前面会有三条岔路口,这是最后一条岔路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一听这话,我的身上陡然生起了一股希望,终于要出去了。必须说,这次最大的功臣应该是邢洛,要不是她,我们恐怕连迷宫的第一关都过不去。我本想立即动身出发,可是这面墙壁上留下的文字就像是有一种超凡的魔力,让我欲罢不能,我总想弄清楚上面的内容。何况我们现在体力都要耗尽了,只好原地小憩,休息片刻。   说是小憩,这一觉我足足睡了四五个钟头才醒。而当我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有一个人影站在了写有女真文字的那面墙前。“谁?”我喝了一声,举起手电筒照着眼前这个人。却发现这个人干枯瘦小,驮着背,正背着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   我手电光毫不客气地照在了他的脸上,他举起手来,说道:“干啥啊,不知道尊重老人家啊?”说话是一口正宗的东北音。说完这话,他慢慢地转回身来,我这一看不要紧,心中起了个突突,手里的手电筒抖了起来!   只见此人,左半张脸完好无损,后半张脸干枯无肉,青筋暴起,眉毛什么的都没有了,一条又宽又长的伤疤从右边的额头直接拉下来,盖过了他的右半张脸。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半面是人,半面是骷髅的怪物!   我骇然之下叫了一声:“孙胖子!”   绝对是孙胖子错不了,这人无论是从年纪、还是相貌上来说,都跟胡九川对我描述的一模一样。   孙胖子见我认识他,冷笑了一声:“知道是我你还打着手电筒干啥,赶紧给我放下!”别看他个头儿小,这一嗓子还挺有威严的,我竟然真的乖乖放下了手电筒。我这边刚放下来,孙胖子却毫不犹豫地将手电筒照在了我的脸上,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嘿,你这小孩儿是谁呀,没见过你呀,咋认识我呢?”   我的眼睛被强光手电照得生疼,说道:“我是听朋友说起的。”   孙胖子可能误把我当成倒斗圈里的人了,长长的“哦”了一声,手电光扫了扫周围:“你们几个小孩儿能走到这儿也不容易啊,添伤挂彩是难免了。嗯?李金锁也在?”   我赶紧推了推金锁,金锁翻了个身子:“小丽呀,别闹。”嘿,这小子怎么跟白业一个毛病?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哎哟,这他妈谁呀,找死呢?”金锁坐了起来,发现对面有一束强光对着他,顿时没了好气儿:“谁呀,找他妈死呢是吧?敢跟你锁爷开玩笑!”   “嘿嘿,李金锁,嗯,好大的名气!”孙胖子阴仄仄地笑了几声。   金锁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哟,这……这是孙爷吧?您老人家也来了?”   孙胖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坐在了我们对面。我这才得以近距离地观察起这个不起眼儿的小老头儿。说实话,这样一个被毁了容,脾气又臭,还爱摆架子的老头儿实在不招人喜欢。尤其是他身上那股倚老卖老的劲头儿,更让我不舒服。我他妈又不是你们圈子里的,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吗?   孙胖子看看我们几个人:“行啊,不简单啊,我寻思你小子半道儿得被捂住呢,没想到能走到这儿。”   金锁嘿嘿谄笑:“这部全仗着孙爷您的指点嘛。”   “这几位小朋友给我介绍一下吧?”   “哦,这位,我最好的铁哥们儿,张一毛,云南省出了名的猎手。”   “嗯。”孙胖子只是轻轻点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我自问自己的名号够响了。不过也难怪,隔行如隔山。   “这是迷宫的高手邢洛。”此刻的邢洛呼吸轻微,沉沉地睡着,像是一位睡美人。   “神猎手的亲儿子——太乾。还有这位,福建大集团的二世祖,秦老板的亲弟弟程天侯。”金锁一一介绍过后,孙胖子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伸手一指邢洛:“这闺女是许川富的徒弟吧?”   “嘿,神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除了老许那老犊子,谁还有这本事啊?”孙胖子说完,注视了太乾一会儿,转而问我:“你来这儿是为了找龙吗?”   我开始点了点头,却一想,找不找得到龙对我来说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弄清以前的那些事情,于是又摇了摇头。   “哼,这孩子,没个准主意。”孙胖子掏出了别在腰间的烟袋锅子,金锁及时把火凑了上去。孙胖子说:“行,你这孩子,我没看走眼,咱们这一派的小辈儿里,我也就是看你顺眼些。”   “哟,那我可多谢孙爷了。”   孙胖子刚说完,皱着眉头:“咋这着急呢,我话没说完呢!你说说你,支锅就支锅,咋还带着愣头儿呢!”我那时并不明白盗墓西派的黑话,后来金锁才给我解释说,在西派里,支锅的意思是倒斗,愣头儿指的是行外人。带着行外人倒斗,是西派的大忌。   金锁说道:“没招儿啊,孙爷。当年您老那么好的身手,都差点儿捂这里边,更甭说我们这几个小辈儿了。”   孙胖子叹了口气:“有吃的吗?给我整一口。”   金锁转身就要拿。我们的食物本就有限,也不是说我小气不给老人家食物,但他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子让我着实不悦。我抬手拦住金锁:“慢!”   金锁和孙胖子都愣了一下。孙胖子咧嘴一脚,恐怖的右半张脸跟着颤抖起来:“孩子,几个意思啊?不给大爷吃的啊?”   金锁也着急了:“毛爷,有什么话咱们后面说,这位可是孙爷!”   “就是他妈孙悟空,也得把话说明白喽。”我不知不觉提高了嗓音,一拱手,“孙爷,实话跟您说了,我不是你们那个圈里了,来这里也没打算分一杯羹。咱们今天不摆打辈儿,您也跟我摆不着,咱按照江湖规矩来,怎么样?”   所谓的江湖规矩其实是清末民初在江湖上比较流行的规矩,江湖人,是跑江湖人的总称。甭管你是唱戏的、耍猴的、卖药的、拉洋片的、打把势卖艺的……都算作是江湖人。江湖人落了难,需要同行人来接济。比如咱们俩一起赶庙会,我是买药材的,您是打把势卖艺的,我没了盘缠,想请您来接济,咱俩非亲非故怎么办?那我就包好一包上等药材,对折卖给您。当然,这只是急用钱的时候的一种手段。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白拿人家的好处。   孙胖子听我这么说,伸出去要接吃的的手又缩了回来:“成,孩子你讲究还不少。这样吧,待会儿给你摸件儿好东西。”   “不用,我不是你们圈儿里的,对那些死人东西没兴趣。”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敢对着两个倒斗界的高人说这话。后来回想起这段经历,心想大概就是憋得太久了,全然是一种发泄吧。   孙胖子大感意外:“哦,不要好处,那你想要啥?” 第三十一章 孙胖子的谜团   “请老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我一脸认真的模样。   孙胖子哂笑数声:“孩子,我跟你说,还没有人用这样的口气跟老爷子说过话。我看你跟李金锁的关系不错。老爷子就退一步,三个问题,你问我答。年纪大,脑子糊涂,问多了我也想不起来。”   我在脑海中迅速搜寻我想要问的问题:太多太多了,比如海底的石塔,孙胖子是怎么知道的?他当年来到这座金国古墓的时候遭遇了一些什么?他跟古一指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古一指真的死了吗?……思来想去,我决定先从我想知道的问题问起。   “二十年前,曾有一支科考队进入昆仑山,老先生你应该知道吧?”   孙胖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锅子,烟锅子里的火星一亮一灭,过了许久,他才打了一个呵欠说:“知道。”嘿,这老东西太实在,两个字打发了我,绝不多说一个字。   我见孙胖子惜字如金,心知不能这么问下去,这种我可以80%揣测得到的答案意义不大。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我知道你跟古一指私交很好,他是死是活。”   这次不错,孙胖子抽完烟,在地上磕了磕烟袋锅子:“不知道。”虽然比上次多了一个字,但还是没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和传闻中的孙胖子面对面坐着,我始终不能揣度出他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下遮掩着什么。看他那种怡然自得的神情和稳坐钓鱼台的口气,好像吃定我似的。似乎我所问的一切问题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这两次回答,都没有表现出一种意料之外的神色。我平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物,看似是我问他答,但是实际上我却明显处于了下风。   孙胖子咧嘴笑了,右边的牙齿参差不齐:“还有吗?有啥要问的赶紧的!”   “你认识胡九川吗?”这个问题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了一下。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问题?我心中是这样想的,胡九川在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中化名古一指,无外乎两种情况:一,他就是古一指本人;二,他知道古一指,而且是熟悉古一指本人的。并且古一指与孙胖子的关系不简单,甚至胡九川讲出了当年孙胖子在这里受挫,转而去找古一指密谈,请他做科考队向导的往事。当然这一切疑问都只建立在了逻辑清楚的基础上,并没有任何的事实依据,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试探一下孙胖子。   没想到,孙胖子一听这个问题,竟然露出了十分错愕的神情,他怔了片刻,张开皮包骨鸡爪子似的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喝问道:“你认识胡九川?他人在哪儿?”   从外表看上去,这小老头儿体重还不足百斤,孰料却有这么大的力气。我的手腕感到了阵阵作痛,我想要挣脱。却发现孙胖子的手就犹如一只铁箍一般,死死攥住不放。   金锁见到孙胖子的这个样子,也有点儿慌了,急忙在旁边打圆场:“孙爷,孙爷,毛爷是跟您开个玩笑的,何必当真呢?来来来,您得着,您得着。”说着,一手拉开孙胖子的手,一手递上去了吃的。   我感觉到腕骨几乎都快断了,低头看去,手腕处竟然有一处明显的青紫淤痕,心中暗暗说道:这老头儿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孙胖子此刻虽然吃着东西,但是脸上的神情决然与之前不同。他之前是那种成竹在胸,倚老卖老的嚣张神情,现在,则是两眼冒火,似乎是胸里憋着一团火气。   我揉着手腕恨得牙痒痒的:妈的,这老东西!你他妈踩着雷啦?这么大的火气。问题还没回答呢,你就好意思吃东西?不过转而一想,我这是提及了胡九川这个人,孙胖子才有了这样的神情,难道说,这俩人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吃完东西,孙胖子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点了一锅子烟,喷云吐雾地说道:“你们来这儿,打算把他哥带回去吗?”他用烟袋锅子指了一下程天侯。   我和金锁相顾无言,这事该怎么说呢?秦天爵、程天侯,虽然不同姓,却是亲兄弟,不过俩人势同水火,大有有你没我的阵势。程天侯是没有把秦天爵的生死放在心上的,在他的内心,恐怕巴不得秦天爵早死呢。听说秦天爵没有孩子,闫美跟他也离婚了,父母双亡,秦氏庞大的商业集团,这位程天侯也不是觊觎一天两天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秦天爵虽然是福建的一霸,也拜他所赐,我二表哥甘效乾现在生不如死……这样的人也是死有余辜。不过,怎么说当初也是他主动主动将二表哥放回了云南,虽说这是他应该做的。但比起蛇蝎美人般的闫美,我对秦天爵的恨意没有那么明显了。   何况,秦天爵的身上还有很多的谜团,我还没有机会问清楚。想到这里,我坚定地点头:“我们会带他出去!”   孙胖子的嗓音格外的沙哑,他用十分低沉的声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呵,想不到秦天爵手下还有这么讲义气的弟兄。”   操,我们什么时候成了秦天爵的手下了?但我也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唇舌,孙胖子这种性格的人我着实不喜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所以接下来,我很少言语了,倒是金锁,一脸的谄媚相,孙爷前孙爷后地叫着,打听着圈里的一些奇闻趣事。孙胖子也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脸上堆着笑意。不过他这副模样,笑起来着实可怕。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被金锁的笑声吵醒了,邢洛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模样古怪的孙胖子,吓得大叫了一声。金锁赶紧呵斥她,让她跟孙胖子道歉。   孙胖子吐了一口烟,摆摆手:“算了,我跟老许也算是熟人了,这不叫事儿。一个黄毛丫头,不被我的样子吓到才怪。”   邢洛好奇地问道:“你……你认识我师父?”   “岂止是认识?当年,老许我们俩可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娘的,这老犊子真够意思,操他妈的,不是他,老子就他妈死在战场上了!”当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孙胖子毫不避讳地说着满口脏话。   我给金锁递了一个眼神,又瞟了瞟写满的女真文字的墙壁。金锁很快会意,指着这面墙问道:“孙爷,您跟我们说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孙胖子看看金锁,又看看我,忽然开口对我说道:“你下次有啥事就直接问,干嘛跟个老娘们儿似的?”我干笑了两声,没想到居然被他看穿了。不过孙胖子也没有拒绝,他站在那面墙的前边,说:“上次我在这儿栽了跟头,我说实话,不丢人,干咱们这行的,有多少人都捂里边了,是吧?”   金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接着,孙胖子讲出了上次铩羽而归之后,他就专门找人请教女真文字,不过这种文字失传了。就连后来被称为后金的满族,他们所使用的满文也与女真文字相去甚远。其实满语就是女真语,只是在女真语的基础上加上了一些新的词汇,就像现在的汉语,也随着历史的发展融入不少新的词汇,而且还有很多的地方方言,河南、陕西、苏北、山东、河北、四川等,口音虽然不同,但是都说的是汉语。   所以孙胖子虽然当年请教女真文字的过程艰辛,但是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这么多年过去后,他除了摸清了这里的机关布置之外,女真文字也搞懂了十之七八。   他对我们说,墙上这段文字所记载的是关于当年建造这里的过程,完颜宗弼大败北归,为了掩南宋耳目,他特意选择了这里作为秘密的练兵场所。大举兴建了迷宫大阵、军械库、兵营等设施。只不过后来金国国力日渐衰落,士兵往来调度疲惫不堪,这里也渐渐荒废了。   尽管如此,但在金国皇族的内部,这里仍被当成了最高机密。尤其是在南宋与蒙古达成联盟后,金国南北两线作战。作为金国的统治者,他们深知国家命运已然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于是,当年完颜宗弼一手创建的秘密基地,成为了金国末代皇帝的栖身之所。想一想,历史有的时候的确是这么造化弄人,完颜宗弼创建这里,是为了时时吞并南宋。最后被南宋反杀了不说,而这里的也成为了金国末代皇帝的皇陵……   “不对!”孙胖子刚解读完这一段话,黑暗中想起了一股熟悉的声音。我惊喜万分,回头一看,只见太乾坐在了台阶上,尽管面如白纸,体力虚弱,但他还是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这短短十几米的路程,他踉跄了好几步,跟之前截然不同。   孙胖子背过双手,仰头看着太乾:“你懂吗?”   太乾咳嗽了两声,我将他的胳膊架在了肩膀上,他虚弱地说道:“这里说的是……金国覆亡在即,完颜承麟也知道蒙古大军倾巢出动的话,这地方根本守不住。所以,他在临死前,命令心腹带着仅余的国库宝藏逃到了温宿古国一带……”太乾说完了这短短几十个字,剧烈咳嗽起来。   孙胖子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盯着太乾。   金锁看看孙胖子,又看看我们,打圆场说道:“唉,都误会了误会了。孙爷,我这位朋友对咱们这行没兴趣,所以您别往心里去;我说面瘫侠,你睡觉就好好睡吧,瞧你这身板都瘘了,还在这儿给我们上课呢,赶紧歇着去。”   我将太乾架到一边休息,金锁则在一边和孙胖子商量着什么。其实不用听我也知道,金锁一定是恳求孙胖子去温宿古国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   太乾的眼神暗淡了许多,他看着我,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笑了一下:“你小子,血量感人啊,这都没事。”   太乾咳嗽了两声,说道:“当心这个人……咳咳……”   “你是说孙胖子?”   “嗯,我见过他。” 第三十二章 迷宫终点   我现在就像是深处漩涡之中,头昏脑涨的,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仿佛是老天爷故意耍我似的。太乾竟然见过孙胖子?孙胖子这把年纪,还自诩上过战场,恐怕比共和国的年纪都大,太乾是怎么认识他的?我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忽然想起了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点——女真文字!   太乾随后的说法证实了我的猜测。那时候太乾还很小,他的父亲是圈里文明的神猎手太恪剑,这点就不用说了;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位考古学者。女真文字、西夏文字、契丹文,甚至是甲骨文,太乾的母亲都多少懂一些。更重要的是,太乾的母亲师承十分重要。而太乾也是跟随母亲去她老师的家里,遇到了孙胖子。   尽管那时候太乾年纪太小了,但是孙胖子的模样十分奇怪,所以他还是有印象的。   我问太乾,他母亲的老师是谁。   太乾说出了足以令我大惊失色的三个字:“文衍笙!”   我就像是当场遭受了一记雷劈,呆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二十年前那支或十二人或十三人的科考队中,我所熟知姓名的,有这几个人:闻天崖、闫显疆、叶欣欣、肖九天、文衍笙……或许,还有一个张一毛。不过最后这个过于扯淡了,我也不相信一个跟我从名字到长相都一模一样的人会是当年科考队的一员,姑且不提。   我曾在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中发现文衍笙等人的尸体,但是当时我断定,真正的科考队早已被人替换掉了,这才会产生了一系列的能够解释得通的事件。可是当下,我问太乾有关文衍笙生平的时候,太乾却摇头说自己那时候太小,完全没有印象了。   “住址,文衍笙的住址你知道吗?”   “北京。”停了一会儿,太乾又说,“我只知道这些。   这时,孙胖子走了过来,端详着太乾,缓缓说道:“你很不简单啊。”   太乾没有说话。   孙胖子将烟袋锅子插在腰间,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往前走:“跟我来。”我与太乾相互搀扶,金锁背上程天侯,邢洛走在最后,我们一路跟了上去。   孙胖子在倒斗界里名满江湖,却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们途经几处险地,他蹿上爬下的身手丝毫不亚于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我之前还以为孙胖子的名号是吹出来的。不过一想也对,倒斗这买卖,基本不会有招摇撞骗自吹自擂的主儿,因为这样的人物基本都捂里面了。活下来的,都是有几分本事的,就连金锁这样的也不例外。   我们走了一段路,跟着孙胖子转过了一个弯儿,跨过了一道深沟,面前出现了一处断壁,断壁上整齐地钉着几十枚钢钎。这东西不可能是古代产物了,想必是孙胖子和秦天爵他们过这里的时候被钉上去的。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有一扇青铜筑成的大门,门板宽厚,上面的雕饰却因为距离问题无法看清楚。看来,只能是上去再一探究竟了。   可是我们目前这支队伍,用“老弱病残”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各种弱势群体除了银行外基本我们都可以代表了。眼下该怎么上呢?金锁见我看着他,叹了口气:“得,毛爷,兹当我上辈子欠你的!”他转身对孙胖子说道:“孙爷,今儿也得辛苦一下您了,咱们爷俩儿给行外人露露真功夫?”   孙胖子颔首而笑,像是一只敏捷的猿猴,顺着钉在断壁上的钢钎蹂身而上,金锁也紧随其后。听闻孙圣石之所以得名孙胖子,全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很胖。所以这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老年孙胖子和青年的孙胖子俩人同台竞技呢!   十多米的距离不算很高,何况有钢钎作为辅助攀登。很快,一根尾端系着绳圈的绳子就荡了下来。邢洛第一个上,脚踩住绳圈,两只手抓紧绳索,金锁只要在上面拉动绳子,人就上去了。   接下来的下一个,我把绳圈系在了程天侯的腰上,这小子杀猪似的大叫,还拼了命地挣扎,导致在半空中左右摇晃,还有几次撞到了钢钎,然后我又把太乾送上去,最后我才上。金锁一口气拽了这么多人上来,早就累得气喘如牛了。我答应了送他一件狒狒头盖骨制成的烟灰缸,他才不抱怨了。   趁着大家都休息的时候,我走到了青铜门前,这扇门的大小跟大户人家的大门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左右两边门板上各有一幅画。左边雕刻的是一个帝王装束的人坐在了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背后气蒸氤氲,聊聊云雾之间似乎有一条龙隐匿在其中;而右边的门板上雕刻得是一群人围绕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前,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奇兴奋,人群最前面的是左边雕画中坐在龙椅上的人。而铁笼里则有有一条巨大的生物,看上去隐隐有龙的模样。古人留下来的这种壁画浮雕,都是类似于叙事。难道说,当年的金国真的有龙?   我仔细梳理了一下所经历的这些事情:从八百媳妇开始,我的种种经历似乎就跟龙这种传说的生物产生了密不可分的关联。古人虽说宣传君权神授,但是他们很少利用壁画之类的东东吹牛逼。难道说,这两幅浮雕的内容是真的,他们真的抓到龙了?假设这条龙就是八百媳妇传说的那条龙……那么寿命何止百岁?   我心想:既然龙是传说的神兽,神兽活个几百几千年不跟玩似的?可是要这么说的话,我几乎是被龙牵着鼻子走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连龙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不会那么巧,我刚来,它就死了吧?   “这皇帝老儿是谁?完颜啥?”金锁见我看得入神,走过来问。   我摇了摇头:“这地方虽然是完颜承麟的皇陵,但是是完颜宗弼一手创建的,从时间跨度上推算,除了金国的开国皇帝完颜打骨打,他可能是金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人。”想了一下,我又补充道:“也不能排除不是皇帝的可能,也许是个王爷,比如说完颜宗弼本人。”   “靠,这金兀术太不要脸了吧,这么给自己歌功颂德的。他怎么不把自己大败朱仙镇的事迹刻在这儿呢?”   我哭笑不得,岳元帅在朱仙镇以五百骑兵败金军十万,后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等事件均非史实。其实岳飞的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实际上夹杂进了很多汉族人因愤懑而未能满足的愿望。而完颜宗弼能率军南下逼得宋高宗仓皇而逃,也绝非像小说家笔下的金兀术那么不堪。   见我们俩有说有笑,邢洛也围了上来,她端详了好久,金锁问她看出了什么。邢洛摇着头走开了。古代没有照相技术,我们无法得知门板上这两幅画的主人公是谁。按理说,这里是完颜承麟的陵寝,门板上是他的可能性也最大。不过他在位仅半天就丢了蔡州,乔装成百姓才勉强逃了出来。那时候的大金国的国土,仅剩下了我们脚下这块地,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设计这么精美的青铜门呢?   “门后是什么?”我问孙胖子。   孙胖子又点了一锅子烟,他的烟瘾奇大,抽了两口,说:“这噶过去,才能到达主墓,要不来这儿干啥来了?”   听他的语气,很看不起我。不过没关系,我也看不起他就是了。青铜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儿,从里面吹出来了阴风阵阵。不过在这种闷热潮湿的环境中,这种感觉还算是些许惬意,我坐在了门缝儿边上,把这个当成了一个天然空调。   在这里休息了片刻后,孙胖子冲我们招招手,率先钻进了青铜门。有他在,我们也就放心多了。他以前来过这里,哪里有危险他肯定知道的。穿过了这道门,眼前变得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开阔地,面前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空地,除了寸草不生和几处连接头顶地面的擎天石柱之外,和地面上也没有什么不同。邢洛对我说道:“走出来了。”   我诧异道:“我们走出迷宫了?”   “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差点儿哭出来。这么一座迷宫,在迷宫高手的带领下我们都损兵折将,剩下喘气儿的这几位还都挂了彩。这种感觉,一点儿都不亚于劫后余生。   孙胖子在前面引路,我和太乾相互搀扶着,我小声问他:“这人需要防着吗?”   太乾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人太贪心,贪心的人不会有野心。”   这句话我不敢百分百认同,不过既然太乾这么说了,我虽然对孙胖子心生厌恶,却也渐渐放松了一些提防。往前面走了半个多小时,眼前又出现了一条地下河,从流经的方向看来,跟我们最初掉入的那条河应该是同一条。我们这边的岸边,停着一条橡皮艇。孙胖子走上去,招呼我们上船。   但是这条地下河已经带给了我们太多的阴影,尤其是被千足尸蟊咬伤后异变成的白毛怪物。他们还潜伏在河底,随时可能偷袭我们。见我们不动,孙胖子笑道:“咋了,就这两下子?怂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代价最惨重的一次探险活动,此时,理智早已战胜了虚荣。换做平时,我一定会不服气,还故作好整以暇地上船。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冷笑。金锁见我们俩又僵了起来,赶紧站出来说:“孙爷,您看,我们这边都是小角色,没您老人家那样的身手啊!这河底的那些白毛怪物,搞不好就冲出来,这谁收拾得了啊!”   孙胖子嘲讽似的说道:“得了,就你们这两下子还想着倒斗呢,趁早儿滚犊子吧!”   金锁压低声音对我说:“别理他,这人就是嘴巴臭。毛爷,我看,咱们还是上船吧。说不定没啥事呢。您得找秦天爵啊!”   金锁说这番话的初衷我很清楚,他是为了摸明器。不过他的话不无道理,都走到这一步了。回去是不可能了。我舒了一口气:“上船!” 第三十三章 舌头墙   不得不感慨秦天爵的准备周全,这艘橡皮艇足够容下十几个人,还安装有电动马达。这样的设备,全中国的倒斗界也找不出几个人来。橡皮艇破开水面,朝着对面驶去。不知道是因为速度快,还是马达所产生的巨大的轰鸣,这一路上并没有白毛怪物冲出水面袭击我们。橡皮艇也很顺利地到达了对岸。   孙胖子下船后没有急着走,反而是静静等着我们。当我们相互搀扶着从橡皮艇上下来后。孙胖子咧嘴笑道:“各位,这嘎达是你们自己要来的,出了啥事呢,咱们就按照江湖规矩,生死有命。”   虽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嬉皮笑脸,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孙胖子的语气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孙爷,你可别吓唬我们这帮小辈儿,有啥你就痛快说!”   孙胖子笑了两声,伸出食指来勾动了两下。金锁茫然四顾,然后走了过去。孙胖子一指距离我们百米远的一个方位:“自己去看。”金锁的胆子一向不大,他听了这话后,半天没有动。我主动走了过去:“走,一起去!”   我们俩走到了百余米远的位置,在我们脚下,是一道鸿沟,宽有十五六米。手电光对着鸿沟照射下去,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一群群流动的黑影迅速闪开。看到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家伙,我的头皮都炸了——千足尸蟊!   而且,鸿沟两边的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这些东西,蔓延开来,难以估算数量。这处鸿沟一眼望不到底,而这些千足尸蟊更是无穷无尽,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惊骇之下,我和金锁都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心跳非常快。   孙胖子似乎很满意我们的表现,嘿嘿笑道:“完颜老儿的棺椁就在这下面,就看你们谁有胆子下去了。”   这不是找死吗?我打定了主意,宁可不找什么真相了,我是不会下去的。再看金锁,这小子豆大的汗珠往外冒,一向见了钱不要命的主儿,此时也是害怕不已。没想到,太乾从后面走了出来,只看了一眼,便对我说:“帮我结绳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说道:“你不要命啦!?”   太乾又咬着牙说道:“帮我结绳子!”   声音嘶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太乾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一时错愕。金锁见状,忙不迭地拿出了绳索,递到我手里。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发颤,我定了定神,问道:“你确定你能应付得了吗?”   过了半晌,太乾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小子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绳子上系好了绳结。   太乾接过了绳子,从容地走到了鸿沟边,冷峻的目光朝下面望去。后面的程天侯和邢洛也看得呆了,不觉走了上来。孙胖子冷笑着:“看不出你小子还挺尿性啊,跟你爹当年一模一样!”   我们闻听这话大吃一惊,太乾亦回头看向了孙胖子。   孙胖子抠着鼻子:“反正你要下去,我干脆就指点一下你,你过来。”太乾转身朝孙胖子走去,两个人走了很远的一段儿路,也不让我们靠近。不知道再商量着什么。虽说我一直相信太乾的身手,但是他的智商我却不敢恭维。在老奸巨猾的孙胖子面前,太乾像是个小孩子,保不齐会吃亏上当。   只见孙胖子连比带话地啰嗦了一通,太乾坚定地点点头。然后孙胖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回来后,太乾重新站到了断崖边,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道:“半个小时我回不来,带大家出去!”   我一下子就急了:“甭来这套,凭我的本事可能吗?要带你自己带!”   太乾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得得得,别他妈整得这么伤感,等你回来!”   太乾的嘴角上扬了一下,那种表情说不上是笑容,但我却感觉到了他是很轻松的一种笑。绳子拴在了断崖旁边的一处大石头上,另一头垂下了断崖。为了保证太乾的安全,我特意在地面上支起了一处类似于跳板的东西,这样的话可以尽量保证太乾远离断崖的崖壁。   太乾踩着另一根绳索,抓着先前搭好的绳索,慢悠悠地荡了下去。初始,我们的手电光还能捕捉到他的影子,但随着深度的下降,我们只能依稀看到太乾手里的手电光了。那团光小得就像是萤火虫,在黑暗中飞来飞去,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我心急如焚,过了许久,那点小光亮还没有扩大的趋势。我问金锁多长时间了。   金锁说还不到十分钟。几乎每过一分钟,我就会抬起手腕来看看表。   应该说,我和太乾之间,只是“架大锅饭”的关系。在私下的生活中,我们并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是,冥冥中我们俩却是同病相怜,尤其是得知神猎手太恪剑二十年前离开X研究所就失踪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我似乎在他的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想必他也会有同感吧。彼此的遭遇及心情,只有我们自己能体会。   二十分钟过去了,太乾还是没有动静。我不敢再看了,一个人在断崖边背着双手走来走去,来回踱着步子。孙胖子躺在了地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袋锅子,一脸轻蔑的神情。我就当没看见。邢洛依旧拿出了化妆镜补妆,我们此刻的身上不是带着泥土就是带着血,真不明白这女孩儿怎么这么爱美。程天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只有金锁还跪在断崖边撅着屁股望着。   我问道:“金锁,多长时间了?”   “二十五分钟了。”   我稍微定了定神,心中祈祷:太乾,你他妈玩啥呢,还不麻利儿滚上来!   “毛爷,上来了!”   一听这话,我也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快步跑了过去,跪在崖边一看。果然,那点光亮渐渐变大了,显然是太乾上来了!我一把抓紧绳索:“金锁,帮忙!”金锁上前,我们俩一起拽动绳索。然而就在此刻,绳索猛地往下一沉,我低头一看,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只见断崖深处,那点亮光左右摇摆晃动,突然间,被一个巨大的黑影所吞噬!我惊得坐在了地上。凭我的经验判断,手电绝不会是太乾主动关闭的,明显是被一个黑色的巨大阴影一下子盖住的。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它的巨大超乎了之前我们遇到的所有的物种。甚至包括了八百媳妇皇陵中的那条超级巨蟒!   “毛爷,快,手电上来了!”   我爬起来,跪下去拼命拽着绳子。不对,重量不对,绳子上面没有任何的重量感,但是手电发出的光亮随着我们拽动绳子而产生了剧烈的抖动。将百米长的绳子全部拉上来后,发现绳子的尾端绳圈处,绑着手电筒,而手电筒和绳索上面,已经染满了殷红的血迹。我们全都呆住了,太乾的身手这里的人都知道,没想到这短短半个小时之内,他却……   我狠狠地捶了一下地!   孙胖子冷笑一声:“哼,不自量力!”   “金锁!”我一声虎吼,金锁吓得哆嗦了一下,“把绳子给我!”   金锁冷静多了,他说道:“毛爷,咱能别冲动吗?面瘫侠那么好的身手都……唉,你去了不是送死吗?再说了,咱谁也没见着他是不是出了事。你忘啦?当初在昆仑山,他都被大鸟叼走了,最后不也是囫囵个儿的回来了吗?”   虽然说金锁的话在理,但是太乾失了手电,绳索上染满了血迹,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是平平安安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平安无事,也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想到这儿,我爬起来主动走到了孙胖子身前。   孙胖子双目微睁,哼了一声。   我问道:“那里面有什么?”   孙胖子打了一个呵欠:“不说了嘛,完颜老儿的棺材啊,要不得想办法下去呢?”   “我问的是那个黑色的影子!”   金锁也在一边说道:“孙爷哎,都出人命了,您老就实话说了吧!我这兄弟都快急死了!”   孙胖子却不以为然,阴仄仄地一笑,说道:“我说是龙,你信吗?”   我听后,整个人都懵住了,难道说,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传说中的龙竟然在这个地方?可是又一想,这未免太无稽了。我见孙胖子一副嚣张神情,懒得跟他多说废话。愤而转身离去,快步走到了断崖边。我握着那只染有太乾血迹的手电筒,腰间插上一把锹斧,慨然说道:“邢洛,要是我也回不来的话,就带大家另找出路吧!”说完,我也不等大家说话,拽着绳索荡进了万丈断崖!   随着下降越来越深,那些千足尸蟊彼此摩擦的声音响彻在耳畔,令人不寒而栗。我虽然心中发毛,但还是义无反顾地下去了。一来当然是为了查看太乾的下落;二来,认识了太乾这么久,我知道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打算和目的,他既然执意要下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吸引着他,说不定也和我的身世之谜有关。   很快,我抬头看不到断崖边的情况了。这时候,我感觉到了脚下似乎猜到了什么东西,手电光照过去,是一块凸出的平台,说来着实惊悚,这块凸出了悬崖峭壁的平台,竟是一条舌头!   我已开始也吓了一跳,但是仔细一看,选择的心随即放了下来,是石头的。这种造型的石头雕塑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谁会雕一条舌头在这里呢? 第三十四章 群棺疑冢   石雕是倍受古人欢迎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比如之前遇到的那一条悬顶巨龙。不过古人再怎么推崇也不可能雕一根长长的舌头在这里吧?舌尖上的金国吗?还是说金国的皇帝喜欢嚼舌根呢?   鸿沟断崖宽度不过十五六米,这条舌头的长度刚好是将舌尖抵上了对面的崖壁。我一路顺着走过去,只见舌尖所抵住的崖壁之上,有一条幽深的通道。高低宽窄仿佛一扇窗户大小,我不得不弯下腰来仔细端详着这条通道,难道说,这个地方是通往陵寝的所在吗?那么太乾又去哪里了?   正在纳罕之际,通道内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薅住了我的衣领。我还没来得及叫喊一声,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进了通道内。狭窄黑暗的通道内看不清楚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我心中胆寒,不由地大喊一声:“啊——”但马上,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是我!”我凛然一惊,是太乾!   “你没事吧?”尽管他现在就在我面前,但我没办法看清楚他的情况,只好一边焦急地问,一边将手电光打向他。没想到手电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就被太乾一把手按了下去:“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动不动,跟一尊雕像似的。   我被他弄得也紧张了,不敢言语。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频繁,我感觉到崖壁上的千足尸蟊正在像洪水一样扩散开来。它们的速度奇快,这么多的虫子同时行动,只觉得崖壁都被震颤得摇晃起来了。少时,听闻远处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动,这种声音很像是拿锯子在锯木头的,十分刺耳。几分钟后,这种声音越来越频繁,而且越来越清晰,响动也越来越大。甚至,随着声音的拉近,两边崖壁还有着碎石之类的东西纷纷滚落。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在这行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经验告诉我——一种超巨型的可怕生物正在靠近!我想起了有关龙的一切,从进入这里开始,龙就成为了这里的标志性存在。就连我下到这里之前,孙胖子还警告我说这地方有龙。   我和太乾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都不敢动。接着,我感觉到了轻微的摇晃,我们这边崖壁已经产生了轻微的震颤,仿佛经历了一场三级多的小地震,头顶的尘土簌簌而下,盖住了我的头顶和两肩。我被这里封存了上千年的尘土刺激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啊——切——”   随着这声喷嚏打出,周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不过这种局面仅仅维持了不到三十秒,突然,通道外传来了隆隆声,恍若一辆疾驰的火车呼啸而来!一时间,通道内地动山摇。我身子晃了两晃,要不是太乾一把拽住我,我非得当场摔倒。   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黑影遮蔽住了整个通道洞口。我无法得窥这怪物的全貌,但是它的头部紧贴着通道洞口,我只能看到一只泛着绿光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一盏探照灯。一只眼睛就有这般大小,更不要说这家伙的体长了!我可不指望这是一个大脑袋小身子的怪物。   这只眼睛发出的绿光照亮了整条通道,我看到太乾的手臂上流出了血,这应该是刚才跟这只怪物搏斗时留下来的。洞外的怪物,往后缩了一下头,然后又往这边伸了伸,我明显感觉到,一根竹枝似的硬物在我的身上扫来扫去。这是它的触须吗?   还没容我多想,这怪物已经感觉到了猎物的存在,竟然“嘭嘭”猛烈撞击起了通道的洞口!太乾因为负伤,没能拽住我,我们俩一起跌倒在了地上。在怪物的猛烈撞击下,头顶和四周都传来“喀拉拉”的破裂声。再这么下去,只有两个结局:要么,通道坍塌,我和太乾都死在这里;要么,我们跑向洞口逃命,成为这怪物的大餐!都是死路一条。   现在已经暴露了,没必要遮掩。我大声喊道:“怎么办,这里快塌了!”话音刚落,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了我的身边,我险些挂掉。太乾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走!”我们俩一瘸一拐地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这条通道足有几百米深。外围虽然被那个不知名的怪物撞得支离破碎,但是里面还算是完好,而且越往深处走去,空间越宽阔,整条通道是一个喇叭形。我们俩一口气跑到了通道的尽头,却发现这里有一道石门。因为临近火山群的缘故,这里本就闷热潮湿,这时候我的身上更是大汗淋漓。   喘了几口气,抬头看去,这扇石门两米多高,左右门扇各雕着一尊神像。说来非常有意思,每尊神像拧眉瞪目,长着八条手臂,每只手都拿着一件法器,看上去威猛非常。看来,这里就是完颜承麟的陵寝了吧?   其中左边的的这扇石门已经被破坏了,被人为用炸药炸开了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小洞,我和太乾钻了进去。一进来后,顿觉震惊无比!   这间陵寝有三百余平方的面积,头顶悬空,一眼望不到头。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棺床,上面放置着一具巨大的棺椁,棺椁盖子被掀开,与棺椁之间露出了一条缝隙。除此之外,两边的墙壁上都搭建着三层平台,每一层的平台都码满棺木,红漆描金,煞是显贵。不过这里被人为破坏过,涌进了空气,这些棺材上的漆皮都已经变了颜色。   看到这些,我对太乾笑道:“金锁这看到这些,恐怕得激动得心脏病发啊!”但是有一点我很难理解,从石门的破坏程度来看,很明显是有人进入过这里,但是除了中间这具巨大的棺椁被开启外,其余的那些棺材都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正所谓贼不走空,这一点令我着实难以费解。   我听说北派的摸金校尉讲究的都是老理儿,他们倒斗从来不会一次拿光,难道这是北派的杰作?我和太乾围着这个空间走了一圈,除了这些被摞了三层的棺材,还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正仔细看着这里,没留神脚下突然踢到了一个人。这种坏境下,没有比这种感觉更可怕的了,我叫了一声,手电赶紧照过去。只见躺在地上的这个人萎靡不振,浑身青紫,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已没有了光彩,嘴角还挂着白沫子——竟然是秦天爵!   太乾试了试秦天爵的鼻息,然后冲我摇了摇头。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家财万贯、只手遮天,这是多少人所追求的,可是那又怎么样?死了白骨一堆,连抷埋他的黄土都没有。我不禁想起了程天侯,这小子大难不死,回去后估计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公司了。秦天爵死了,最高兴的当然是他,只是不知道秦天爵的前妻闫美会怎么想。   这时,太乾蹲下身子,从秦天爵的怀里拿出来了一件东西。我一看这物件,大吃一惊,这东西正是我们从海底石塔带出来那只鹿角!秦天爵临死都带着它,把它紧紧抱在怀里。这只鹿角到底是什么东西?   青铜这东西很沉,而且体积大。秦天爵来这地方还带着青铜鹿角,纯属累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疑惑地望着太乾。太乾摇摇头,也没有答案,但是他却将目光锁定在了已经开启的棺椁上!我一下子想到了,秦天爵来这个地方,只能是奔着这具棺椁来的,也许所有的答案就在那里!   我和太乾围到了棺椁前。这是一具石棺,半人多高,非常大气。金国到了后期,其国力已经担负不起巨大的陵墓规格的消耗,改用石棺是最经济实惠的了。棺椁盖已经被掀开了一半儿,我俯身望去,里面却空空如也!   难道说,这是一个疑冢?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自从我们进入到这里,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金国的末代皇帝完颜承麟的陵寝。历经了九死一生,好容易到了这儿,却什么都没有。为了确认我没有眼花,我把手伸进了棺椁里拨弄着里面的陪葬品。除了一些随身的刀剑、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牙棒,以及金册、器具外,再无其他。   我摇头感慨:“完颜承麟也太寒酸了吧?”正中的棺床上没有完颜承麟的尸身。我将目光移向了周围的几具棺材,难道说,会在这里?结合前面的遭遇,尽管这个地方机关重重,但是以完颜承麟为首的金国的最后一届领导班子,并不认为靠这里就能抵挡住蒙古的百万大军。还记得那面写满了女真文字的墙壁,文字内容是告诫后世子孙去温宿古国寻宝,作为复国之资。而在外面盖上一层记录了金国衰落的浮雕墙,大概就是为了让蒙古人放松警惕。   蒙古军队向来重视军功,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看到了金国自污的杰作,他们应该会很满意,留下这面墙作为自己的“功绩墙”。浮雕墙所掩盖的秘密自然无人知晓。   所以,完颜承麟既然料到了蒙古大军会杀过来,临死前弄个疑冢也解释得通。想到这里,我走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具木棺前,解下工兵铲,钢口楔进了棺材板与棺材间的缝隙,用力一压木柄。棺材板被轻易撬开。   但就在刚刚露出缝隙的一瞬间,只听到“呼”的一声,迎面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一只羽箭迎面朝我射来。因为距离太近,羽箭疾如流星,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闭目等死的刹那间,“叮”,一柄短剑闪着银光飞来,将羽箭生生撞开。羽箭转而射向了棺材板,余势不衰,羽尾还兀自颤动,“嗡嗡嗡嗡”的响动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要不是太乾反应的话,我已经在阎王殿观风景了。太乾走过来,捡起了短剑插回剑鞘,凝望四周说道:“这个地方……”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突然转回身回到石棺旁,一纵身,竟然跳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巨型千足尸蟊   如果我不是跟太乾一起经历了几番出生入死,我恐怕会被他这种举动吓出心脏病。太乾的脑子似乎跟常人不同,总是能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见他纵身跃入了石棺中,我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走上去。   太乾在石棺中蹲着身子摩挲了半天,他扯开了铺在最下层的陀罗尼经被,手电照过去,我看到了石棺下面雕刻着一条腾空的巨龙,龙头的方向正对着我们,威猛霸气。在龙嘴处,一条舌头吐露在外面,太乾说了声:“退后。”随后就转动了龙舌。我赶紧走下了棺床。   只听得数声隆隆巨响。石棺竟然从中间被剖开,一分为二,整座棺床也分开来,露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坑道!当一切停止后,我走近前去看,在棺床的正下方,是一个巨大的青铜球,跟我们在海底石塔中看到的那个青铜巨球一模一样。   太乾毫不避讳地跳了上去,站在了巨球上,我用手电帮他照明,端详了片刻后,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鹿角!”   我又拿来鹿角递给他。   太乾双手握着鹿角,对准了青铜巨球最上面的一个小洞,插了进去,“喀拉”一声清响,仿佛锁头转动的声音,接着,青铜巨球开启了!   青铜球的四周像是绽放的花瓣一般,轻轻向周围展开。我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谁能想得到我们从海底石塔带出的青铜鹿角,它竟然是一把开启秘密的钥匙!青铜巨球完全开启后,像是一朵莲花。太乾站在了花蕊上,左右看看。这时候,我的手电光照射到了一件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录音带!   按照这里建成的时间估算,是完颜宗弼存在的时期,也就是南宋成立不久,至今已经有千年了。那个时代不可能有录音带的。太乾拿起了录音带,跳了上来:“走。”   “这就够了?”我很疑惑,我们几次死里逃生,死了那么多的人,难道就是为了这卷不起眼的录音带?   太乾点头“嗯”了一声。   我又仔细搜寻了一下青铜巨球,说来奇怪,除了这个录音带,里面空无一物。望着眼前这个金国时期的保险箱,我很难理解,这么高科技的一件东西,难道就为了存放一盘录音带吗?   太乾回头看着我:“走了。”   我这才不甘心地跟他一起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可是我们还没到门口,就感觉到了天塌地陷般的剧烈晃动。头顶也是不是有沙土混杂着巨大的石块掉下来。那种轰鸣的火车声再次响了起来。我心头一惊:完蛋,那怪物杀过来了!   太乾一推我:“上去!”   我们头顶是悬空的,我急忙掏出飞天索,荡出去钩住了岩体,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上攀爬。这时候我和太乾都是身受重伤,但是性命攸关的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能活一刻是一刻!我心底强烈的求生欲望刺激着我的身体,三下两下就爬了将近十米的高度!太乾也紧随其后。   我们刚刚爬上来,“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好像是TNT炸药的爆炸声,通道彻底坍塌。但是在漫天的尘埃之中,一条巨大的黑色阴影闪现出来。   在我们脚下,是一条堪比擎天柱的巨大千足尸蟊,周身黑漆漆的护甲闪着亮光,触须像是有轨列车的两根电线。数不清的脚在身体两侧呈波浪形摆动着,密密麻麻。论体型,它与我之前在八百媳妇皇陵中见到的超级巨蟒相比,只大不小!   太乾见我还在发呆,戳了我一下,指了指上方。我咬着牙继续往上爬。但是经过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撞击,这里的岩体早已松动了,一不小心,我脚下的一块石头被我一脚踩了下去。“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死寂一般的环境中,听得格外清楚。巨型千足尸蟊闻声朝我们这边冲过来!太乾一拉我:“跳!”   十米的高度好歹也是三层楼了,何况我腿上还有伤。但是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已经被太乾拉着纵身跳了下去。一到地面上,太乾抱着我就地一滚,化去了跳下来的冲力。千足尸蟊因为体型过于庞大,行动相对迟缓了,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岩体上,天崩地裂,碎石纷纷滚落。   唯一的出路已经被千足尸蟊挡住,我们眼下除了应敌,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但是这只大虫子像是一辆巨大的火车,这怎么打?千足尸蟊晃动着身子,转身朝我们撞过来。我们急忙往墓室的深处跑去,紧贴着墙壁。   千足尸蟊的身子前弓,想要发动致命的攻击。但是尝试了三两次,除了那个两根长长的触须外,它根本碰不到我们。我的惊悸之心稍减,举目望去,原来坍塌的通道带动了上面的山体,已经将这孙子压住了!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我估计千足尸蟊的下半身已经被完全压扁了。   它够不到我们,这也给了我充足的思考时间。首先我们面对的情况是,千足尸蟊的下半身虽然动弹不得,但是它堵住了唯一的出路,而且这种虫子就算是斩成两截,仍能存活很长时间。何况它体型巨大,即便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攻击范围也很广。   因为被它的触须扫来扫去实在不舒服,心里毛毛的。我只能是尽量把身体往后靠。孰料,后背碰到了一具木棺。太乾赶紧扶住我:“小心,有机关!”   “你怎么知道的?”   太乾神色凝重:“我梦中来过这里……这些棺材全都设置了机关。”说完,他的眼睛四处扫动。   梦里?梦游吗?但现在我无暇吐槽了,反而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虽然有些冒险,但这是目前最好的一个办法了。我说道:“眼下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触须又扫了过来,我停止了说话。   “什么办法?”太乾挥剑斩断了骚扰我的触须。   “我们冲到它的攻击范围内,引它进攻棺材……看看是它厉害,还是完颜承麟的机关厉害!”   “好,就这么办!”   “你往左,我往右。一、二、三!”几乎是“三”字刚喊出口,我和太乾一右一左地朝两边分开跑去。千足尸蟊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们会来这一手。但它也只是愣住了一瞬间,很快,它弓起身子,朝着太乾冲过去。太乾见状,一个前扑,千足尸蟊狠狠地撞在了木棺上。   因为体型巨大,这一下撞翻了三五具木棺。木棺或者掉落,或者翻滚,或者直接碎裂,里面的机关全部应声而动。只听“嗖嗖嗖嗖”,木棺内的强弓硬弩射出了无数的羽箭。可是千足尸蟊的头部最为坚硬,这一下竟然没有面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看来那边的机关不行,我这边不知道怎么样。我衔着小拇指吹了一个响哨:“孙子,看这边!”   千足尸蟊扭回身来,只看了一眼便怼了过来。情急之下,我腿部剧痛来不及跳跃,只好就地一趴。千足尸蟊顶翻了了我头上的几具木棺。动物的智商尚且不能较之于人,更何况虫子呢?很快,机关启动。其中的一具棺材中散开了一团黄色的烟雾,我只吸了一口,就觉得嗓子像火灼般的疼痛。不好,是毒雾!   我赶紧屏住呼吸,就地滚开退避。看来,孙胖子当年就是中了这招儿后,才有了现在这种独特的嗓音。毒雾虽然相对于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剂量小,但是毒性猛烈,千足尸蟊扭动着身躯百般挣扎。   太乾则更狠了,他短剑出鞘,接连挑动了几具棺材朝着千足尸蟊砸过去,“咣咣”几声,木棺纷纷碎裂,里面各种机关毒箭毒水全都奔着它招呼过去。足足十几分钟后,千足尸蟊像是坠落的飞机,轰然倒地,掀起了一片尘埃,甚至我们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震颤了。   危机终于化解了,我颓然坐在了地上喘着气,看着这个断了气的大家伙:这会是之前壁画上的那条龙吗?想想如果是的话,也不为过。这样的一个巨型节肢动物,恐怕史前时代都很少能见到,真正的怪物啊!   我坐在地上忽然想到还有一个麻烦:巨型千足尸蟊虽然死了,但是它还在堵着出路,我和太乾要想出去的话,只能想办法搬开它,清出一条路。可是现在我们身上都有伤,而且体力耗尽,我们完全被困在这里了。   “太乾。”我叫了他一声。   “嗯。”   “能说说你的故事吗?”其实这是我一直好奇的,只不过从来没正式问过他,反正这种脾气的人你问他,他也不会说。“有关那个梦的。”   太乾回想了片刻,说道:“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十分真实的感觉,在昆仑山、石塔和这里……全都有。”   我想,梦境本来就是一种虚无的东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我们常说的。但是回过头来一想,常人谁能想象得到这种地方呢?而且还知道每一处机关的所在,这未免有点儿荒唐了。   接下来,无论我再怎么问太乾,他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真的无话可说。休息了一会儿后,我们决定先清理出道路。虽然千足尸蟊巨大的身躯堵死了道路,但好在我们还有一把工兵铲和断石分金的金银双剑。   历经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清理出了一块空地,看到被岩石砸得血肉模糊的千足尸蟊的下半身,我胃里阵阵翻滚,抓紧了清理道路。而坍塌的山体,堆积成了一个巨大的碎石堆,原先趴在上面游走的千足尸蟊都已经被压在了下面。我们只要留心脚下,慢慢爬上去,问题不大。   当我打亮了手电光给对岸信号的时候,我听到了对面的一阵欢呼。金锁抚掌大笑:“毛爷,成啊,这你都死不了!” 第三十六章 太恪剑的声音   我和太乾在这边仔细勘察了一下路径,发现不远处有一道峡谷,说是峡谷,其实很窄,有点儿像山体撞击产生的裂痕,有一个小小的缓坡,通往上面。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完全可以试试看,往上走的话,多少能离地面近一些吧。   金锁跑过绳索,我在这边绑好,架好了一座绳桥,每个人都顺着绳桥爬过来。金锁用安全扣将程天侯负在背上,不费吹灰之力也顺利通过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这小子的身手跟他的体型完全不相称。   大家全部顺利通过后,我对他们讲了我与太乾的遭遇。当得知秦天爵已死的时候,程天侯竟然一下子充满了精神,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周围,再配上他扭曲的表情,心中的想法展露无遗。   虽然大难不死,我却有着很大的遗憾。秦天爵与段和枫都死了,我又该向谁打听闻天崖的下落呢?这次来到完颜承麟的皇陵,除了一盘录音带之外,没有任何的收获,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格外看重它。   休息了一会儿后,我们顺着山体的裂痕走去。除了金锁身体较胖,擦得浑身是伤之外,我们这一路上也算是顺利。当看到了久违的阳光从山体裂缝中照进来,程天侯大哭。但除了他,我们谁都没有这份心情了。经历了这么多,我的内心早已释然了。   邢洛出来后第一件事,则是拧开水瓶,将手绢沾湿,擦拭着脸上的污痕。我走过去,对她这次鼎力相助表示感谢。   邢洛顽皮地眨着眼,对我说道:“怎么,想谢我啊?你以身相许吧!”   我一愣,这丫头从来没有开过玩笑啊。   “逗你的,瞧你那个呆样儿!哈哈。”   我也笑了,发现邢洛属于那种很专注的女孩儿。她在迷宫中甚少言谈,出来后又变得跟普通女孩儿没什么两样,前后判若两人。也许正是这样做事专注的性格,才成就了她吧。   金锁也过来说道:“美女,咱毛爷你是别想了。要不考虑考虑我吧,一样的价格不一样的实惠,锁爷上秤也比他多一百斤呢,加量不加价,怎么样?”   “就你?算了吧,我不喜欢吃肥的。”邢洛撇了撇嘴,继续擦拭着脸。   留守在上面的人见我们出来后,赶紧联系了医院送我们过去。孙胖子冷笑两声,自己背着手就走了。而金锁和邢洛都只是轻伤,俩人上了点儿药水就没事了。我和太乾不得不留院观察。最严重的程天侯,一度被送入了ICU。那时我还在想,万一程天侯也挂了,不知道他老爸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将有谁来掌权。   金锁虽然没大碍,但还是每天来医院看望我和太乾,这一天还带来了一个录音机,我们终于可以知道磁带中的秘密了。   随着“嗤嗤啦啦”的播放音开始,里面终于有了声音,一开始,是一段极具时代特色的背景音,一个清脆响亮的男声喊道:“第六套广播体操……”   “我靠,毛爷,你是不是吹牛逼呢?敢情这大金国的皇家保险柜里就放着广播体操的录音带?”   我也很好奇,就在这时,录音带“咔”了一声,一个很沉郁的声音说道:“我发现了研究所的秘密,我知道他们会邀请我加入。”这个声音充满了磁性,与太乾的音调如出一辙,他轻笑了一下,“不过这太疯狂了,他们杀了很多同伴,我也知道这些实验都成功了……好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从来。”咔的一声,录音重新开始:   “我是太恪剑。”第一句话出来,我惊得一下子从病床上做了起来,再看太乾,他更是恍然大惊,我还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夸张的表情。他缓缓下了床,走到了录音机旁。   “最近,我们都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上面有江湖救急的标记:三道爪印撕碎一根羽毛。我按照信上的地址来到了蒙古草原深处的一处研究所。一个老人接待了我们,他请我帮忙找一种类似龙的生物,并且给我指明了位置。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都是大石头围成了一座阵势。的确有点儿门道。   “不过那个老头儿已经给我指出了关窍,所以我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我后来才知道,所谓的龙,不过就是一条体型超大的千足虫,很恶心。但是老先生却志不在此。他的目的不是要千足虫的标本,而是皇陵棺材地下压着的东西。”   太恪剑摁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接着说:“说出来未必有人相信,这是有关于古代的皇帝修炼长生不老之术的。哼,这也有人信?修炼长生不老的人已经躺在棺材里了。不过我是猎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还是把这东西带回去了,虽然跟猎手这个行当没什么关系。”   “回到了研究所之后,我把东西都给了老先生。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叫闫显疆,自称是国内很有名的教授。我不买他的帐,拿了钱,我要走,但是他却不同意。”   ……接着,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   X研究所内杂草丛生,已是一片破败的景象。闫显疆与太恪剑二人对面而坐,闫显疆说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也只有我才能让你与众不同。”   太恪剑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闫显疆。   “你想想看,永生,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话题!自从人类文明史诞生在地球上,有多少人在追求长生不死?”闫显疆的脸上浮现出了扭曲的表情。   “不必了,我已经与众不同了,对于你们的科研项目,我不感兴趣。”太恪剑始终保持了一种拒绝的态度。   闫显疆见这招不灵,干脆就拿出了一些资料,放在了桌上:“你看看这个,这些就是当年我们所有的实验!”太恪剑一一打开来看,上面记载了从设立项目开始的一些情况,以及甘愿为项目献身的志愿者。   所谓的志愿者,其实就是愿意被闫显疆等人杀死,而后能够达到顺利复活的人!   太恪剑得知这件事情后,当然骇然失色!虽然干我们这一行的,手下宰杀的动物不计其数,但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很少有人下得去手。再看名单上,除了几个男人,还有一个叫叶欣欣的女人。   闫显疆一一介绍了每个志愿者,尤其是这个叫叶欣欣的,令太恪剑印象深刻。叶欣欣跟他的男朋友都还是在校学生,都自愿参加了这个项目,报名志愿者。   “最后成功了吗?”   闫显疆笑了一下,打开了身后的一个监视器。在那个年代,这还是个稀罕的物件儿,所以太恪剑看得十分认真。画面中,有一个女人,正在试验台面前认真地鼓捣一些不知名的化学器具。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姑娘的容貌,竟然跟志愿者档案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饶是如此震惊,见多识广的太恪剑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着地说道:“她男朋友呢?”   闫显疆摘下了眼睛,仔细擦拭着:“失败了。”   “怎么处理的?”杀人可不是儿戏,太恪剑猛然觉得眼前这个全国知名的学者忽然变得无比可怕。   “两年前,我们做了第一批实验。叶欣欣的男友就是当时的实验品。失败了……人死了。”闫显疆重新戴上了眼睛,眼睛里居然还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太恪剑舒了一口长气,半晌说道:“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亏你还说得这么轻松!”   闫显疆摇摇头:“我们都是杀生的,不用站在道德标准上来指责我。”   “人跟动物能一样吗?”   “呵呵,有什么不同?地球上先有的动物后有的人,不过咱们人类是后来者居上而已。而且,她男朋友是自愿献身的,科学实验本来就有风险,我们都知道。但是你杀那些动物,经过动物的同意了吗?所以,相比较之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得对的!”   太恪剑直摇头,他的学识有限,没办法更加有力地反驳闫显疆。   这时候,闫显疆又加了一把火:“你想想看,我们现在不过是只杀几个人,试验成功后我们造福的将是全人类,而且你的名字也会在科学界大放异彩。你想过没有,你平时做的这些事情,是见不得光的,但是,我们联手。你的大名,就会出现在斯德哥尔摩兰厅,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   太恪剑冷笑了一声:“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我知道有一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抬脚就走。   “等一下!”闫显疆叫住了太恪剑,他叹了口气:“好吧,你既然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但是我们最近要去一趟昆仑山,那里有很多高原猛兽,想请你沿途保护我们,这应该没问题吧?”   太恪剑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他在回去的路上,途径师父老家,便想去拜访一下。没想到此时,发生了一场大变故。在九十年代,全国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打击违法犯罪运动。太恪剑的师父因为偷猎盗猎,被当地公安逮捕。幸亏太恪剑身手了得,钻进了莽莽深山,侥幸躲过了一劫。   回到家中,为了避免殃及家人,太恪剑托朋友送自己的妻儿去了外地。而此刻,妻子的老师文衍笙却主动找上门来了。一见面,文衍笙就开门见山,说最近他组织了一支科考队伍,想请太恪剑出山。太恪剑想到以科考队的身份作为掩护,警方也不容易查到自己,而且文衍笙是妻子的老师,这个面子也要卖,所以一口答应下来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太恪剑赶去与科考队汇合,万万想不到,这支由十二人组成的队伍里,竟然有闫显疆#### 第三十七章 出院   直到此刻,太恪剑才如梦方醒,原来文衍笙也是研究项目的一员。只见文衍笙扶了扶眼镜说道:“小太啊,我知道你跟老闫有点儿小别扭,他就是一老糊涂,看在我的面子上,啊,就这么算啦!”   太恪剑新头苦笑,他深知文衍笙虽然是全国的知名学者,却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听说那段十年动乱的时期,知识分子都受到了非人的待遇,唯有文衍笙,不降反升。坊间都传言,说是文衍笙出卖同僚,靠着所谓的“检举揭发”上位。   虽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碍于妻子的面子,太恪剑只好作罢。答应了这些人,跟随他们去昆仑山。历经了将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科考队也成功得到了秦氏集团的赞助。秦老板(秦天爵的父亲)是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商人,说起话来都是铜臭十足。   太恪剑疏于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干脆就避而远之。他也听说过这个秦老板的名字,据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物,否则哪里可能打下这么大的江山?那个年代下,很少有公司去支持考古事业,因为这是一个没什么油水的投资点。但偏偏秦老板这么做了,目的只有一个,这也是太恪剑后来听说的:这个秦老板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甘心就此终结自己的人生,因此,拿出了大笔的款项来支持科考队。如果闫显疆等人的科研成果有了结果,秦老板势必要成为第一个受益者。   虽然太恪剑答应了跟随科考队进山,但他没有想到行程竟是如此的艰难。到了出发这一天,大家先是在位于内蒙的X研究所汇合,休息了两三天后,就一路向西进发。但是这一路上,太恪剑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业内头顶光环的科学家,太恪剑除了文衍笙与闫显疆外,几乎没有见过其他人。但是旁人不论,闫显疆明显与之前不一样了,他不但嗓音发生了变化,就连一些生活习性也变了。比如,太恪剑之前听文衍笙说过,闫显疆不吃橘子,可是这一路上,闫显疆也没少吃。   多年的狩猎生涯让嗅觉敏锐的太恪剑暗暗提高了戒备。果然,在一天晚上,太恪剑注意到这些人全部都在一座帐篷里开会,每个人都很大声,毫无戒备。太恪剑好奇心起,就在帐篷外站着停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这些人仿佛说的是一种少数民族语言。太恪剑曾经常年混迹于祖国的大江南北,常年跟一些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打交道。个别少数民族的语言他也懂,只是那时候闫显疆与文衍笙等人所说的是一种类似于蒙古话却有全然不同的语言。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下太乾,他的神情十分专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到他。我又看了一眼金锁,他冲我点点头,看来这些人就是黄宪章口中所说的那些开会时说南蒙秘文的人。   录音机里有了很长的一段的空白,似乎是太恪剑当时在整理自己的思路。过了许久,录音机传来了太恪剑的一声长叹,他接着讲述了去昆仑山的经历:进入昆仑山后没多久,科考队就找了一位当地的向导。   不必说,这人一定是古一指了。   奇怪的是,科考队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两三天的路程的时候,有一晚,文衍笙主动来找太恪剑了,一开口便是:“小太啊,这一个月了,辛苦你了。”说完,他拿出了一千多块钱塞给太恪剑。   太恪剑拿着钱,不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既然说要雇佣他来保护科考队的安全,怎么还没有到目的地就不让他跟随了呢?太恪剑是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他表面上当即收拾行李,第二天就离开了。   但暗地里,他却悄悄跟在了科考队后面,跟随着他们,进入了察合台汗国皇陵的深处!到了那里后,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真相:这些十三人的科考队中有七八人竟然是戴着人皮面具!   太恪剑大惊失色,他觉得科考队一定是遭遇了不测,这才会有人冒充。可是他又很费解的是,科考队中有一半左右的人的使用了易容术,另一半的人却没有用,其中几个还带着伤,难道剩下的人是被挟持了?   想到这些,他决定救出文衍笙,他好歹是妻子的老师。就这样,太恪剑从一众人面鸮与草蜱子中杀出了重围,但是赶到那里的时候,文衍笙等人已经不行了,临死前,文衍笙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大秘密:科考队中的那些人并不是易容了,而是自愿参与了长生不老的试验后获得了重生!   长生不老与长生不死是两个概念,以前,包括闫显疆、文衍笙在内的所有人都搞错了。文衍笙死前断断续续地说:“人死不能复生,这只是一种错误的认知,我已经把我们实验的所有经过都写下来了……你可以带走……留给……后人……”说完这句话,他就阖然长逝了。   太恪剑悲痛之下,带着记载着长生不老之术的笔记本出来了,返回了家乡。不过由于太恪剑本人的文化水平有限,那个老日记本,他只翻了两页,一点儿都看不懂,就那么扔着了……   录音结束了,我见太乾仍旧是一副惊呆的模样,索性自言自语:“我们是依靠着青铜鹿角钥匙才打开了金国皇陵中的保险柜,可是太恪剑是怎么打开的?”这卷录音带是浑如保险柜的青铜巨球里发现的。可是那个青铜巨球完好无损,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我想到,首先可以排除的是,太恪剑像我们这样利用了原装钥匙。因为他不可能先去海底的石塔内拿出青铜鹿角,打开青铜巨球,然后放进磁带,关闭青铜巨球,再返回海底石塔,将青铜鹿角放回原处……这也太得不偿失了吧!   似乎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青铜巨球在太恪剑到来的时候,是打开的!太恪剑大概是觉得这个地方绝对的隐秘,为了将这个秘密保存下来,不惜只身再次返回了金国皇陵中,将这件东西封存。   虽然太恪剑的这段录音释解了我的一些困惑,但是也有了一丝的疑问:闫显疆当初以龙作为诱饵,让太恪剑从皇陵中带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金锁对于录音里面的东西也产生了很浓烈的兴趣:“喂,你们说,咱要是能搞到长生不老的方子……能值多少钱?”   “拉倒吧,这种事情你也信?甭说这不可能有,就算是真有,有没有敢尝试还是两说呢……”   “毛爷,这常言说得好,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咋老挡着我发财呢?那完颜老儿的棺材没找着,这次是白忙活了,这次的装备钱……“   “得得得,我服了你了,回头儿我补给你。”我对于每次金锁这种“秋后算账”的态度算是彻底地拜服了。   此时,沉闷的太乾忽然说了一句:“我想去北京。”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和金锁一点儿也不惊讶。甭说他了,我现在都想去北京查个水落石出。所以我主动请缨要陪他去,金锁也不甘落后。太乾想了片刻,点头同意了。在医院里又躺了一星期,院方通知我们可以出院了。可没想到临出院的最后一天,太乾竟然不见了,只留了一张纸条:“我去北京,勿念。”我知道,这小子很可能是去找文衍笙了。   文衍笙已经死了,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文家早已搬家了。他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去了,很可能是大海捞针。事不宜迟,我匆匆办理了出院手续,和金锁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列车。   长途跋涉,本让我筋疲力尽,可是我内心却有着很多的疑问,这令我夜不能寐。从北京西站下车的时候,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北京城这么大,我们想找到太乾或者文家,太难了。好在金锁是做古玩生意的,跟潘家园的几位老板相熟,但是他却没有联系这些人。而是带我找了一家宾馆休息了片刻,凌晨的时候,他叫醒了我,说带我去拜访一位大人物。   看着窗外迅速向后掠去的景色,我只是问了句:“我们到底去哪儿?”   金锁转过头来,路灯的灯光透过车前窗玻璃打进来,照在了他的脸上,惨白惨白的。他咧嘴一笑:“你听说过鬼市吗?”   如果是初来北京或者是初次和金锁打交道的人,听见这俩字必然吓得够呛。但是关于这个地方,我早有耳闻。这里的鬼市全然不同于我们在察合台汗国的遭遇或者是福建海边遇到的那种。不管是北京,还是临近的天津或保定,都是有“鬼市”的存在。传闻当年清政府下台,八旗子弟或者被驱逐出宫的太监没有了生活的来源,只好变卖家中一些值钱的物件,也许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古董,也许是一件黄花梨的家私,总之能卖钱就是好东西。   因为这些人好面儿,白天抛头露面地张罗买卖他们拉不下脸来,索性就晚上子时以后再出摊。渐渐地,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所谓的“鬼市”。   “听说过。”   金锁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说了句:“咱们现在就去鬼市,我带你拜会一位大哥。这人,手眼通天,京城里没他不知道的,你想要什么东西想要找什么人或者什么物件儿,他都能给你找到。”   我这才知道,貌似本领强大的金锁,原来也是有上家的。不过,有这号人物我没理由没听说过,难道是最近宅在南方太久了吗?我便问金锁:“什么人物这么神通广大?” 第三十八章 鬼市九爷   “你听说过九爷吗?”   我愣了一下,印象中,我知道的九爷只有这么两位:一位是意大利的著名足球明星大因扎吉,已经退役了,金锁说的肯定不会是这位仁兄了。另一位就是京城里有名的“张九指”。   关于张九指本人的真实姓名,我没有听人谈起过。只是听说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手下党羽无数。关于张九指的来历,有一说是他本人断了一指,十指只剩下了九指。但是,人们是不敢直呼他为张九指的,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九爷”。不过,我在西南边陲混迹了这么多年,真正听说他的名号也是最近这几年,关于这位九爷的庐山真面目,我一直没机会领略风采,所以关于他的事情,我更多的只是听闻坊间议论起。   京城里的一位地下人物,名声可以响彻到西南边陲,这位张九指想必也不一般吧。“你说的是张九指吗?我只是听说过。”   金锁咧着大嘴呵呵笑道:“今儿兄弟就带你去见见。”   我们一路驱车来到了东五环的大柳树市场,此时已经是子时过后了,但这里仍然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偶尔透露出一两点亮光。那应该是卖家照亮摊位的台灯之类的。别说,如果没有这几盏灯光,远远望去,颇像灵魂游荡,再加上这个时候了,难怪被人称为“鬼市”呢。   金锁拉着我挤进人群,我没想到,这么晚了,这个地方还会有这么多的人。北京是一座很怪异的城市,她兼具了时尚与传统,就像街上有穿着唐装的,必然有穿透视装的。子夜过后有逛“鬼市”的,也有去逛夜店的。金锁边走便给我讲一些鬼市的规矩:比如说,这里的卖家是从来不吆喝的,你看上了什么东西,跟卖家讲好了。讲价的过程,这东西你不能离手,因为你放下它,就意味着你不要了,另一个人都可以拿起来问价了。   这都是过去的老理儿了,至今古玩行里都流传着这一规矩,即便金锁不说,我也懂,但我还是打趣道:“我要是看上一口缸,就得扛着它跟卖主讲价呗?”   金锁嘿嘿一笑,知道我是说笑,他也不说什么了。   金锁是天津人,他对于北京,自然比我熟稔,而且又是这一行的,所以我尽管嘴上不服,但是对于他的提议,也不敢不听。   我们曾经在福建的海边见过这种午夜过后的夜市,但是这里的繁华绝对是数一数二,盖过了之前我们见过的所有夜市。小到绣花针顶针纽扣,达到家电衣柜汽车,只有你不想要的,绝对没有你买不到的。我还看到了一个红木的小柜子,看着床头柜大小,金锁对我说那是民国时期的冰箱,不过是老仿的,不怎么值钱。   我也就是粗略地扫一眼看个热闹,真没多少心思去浏览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大半夜来这里是来找人的。这地方人挤人人挨人,简直不亚于黄金周时的南锣鼓巷,半个钟头后,我们才移动了百余米。金锁手忙脚乱地排开人群,一边往前挤一边喊:“各位乡亲父老,大哥大嫂,请让一让,多谢,多谢。哎,您老留神,多谢多谢。”   有他在前面开路,我倒是不怎么着急了,一个人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不时看看旁边的摊位有些什么新鲜玩意。这里的东西虽然五花八门,但真正跟我“专业对口”只有那些烂大街的牛角梳了。有一个象牙雕的吊坠倒是很精致,可惜“一眼假”(行话,意思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明显是用塑料混合了一小部分马牙。“鬼市”这种地方,假货覆盖率与潘家园绝对有一拼。   前面有几个外国人围在一个摊子前跟商家讲着价格,从他们的打扮看,像是几个来旅游的。摊主是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中年妇女,双方因为言语不通,只能借助计算机反复打着数字来讲价,这样还有一个好处是避免被同行听到价格。   因为道路拥堵,我们寸步难行,我索性蹲下来看着这个地摊上的东西。这个摊位很简单,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块绿帆布,上面又铺了一口粗布麻袋,最上面才是一领蓝布,摆列整齐了各类商品。   摊主跟外国游客讲价的同时,竟然还不忘招呼我:“哎,您随便看看。”   人声鼎沸,金锁还在往前挤着,都没有注意到我停了下来。我蹲在摊位前,这里主要是卖一些小饰品,比如戒指、耳环、随身镜、化妆盒什么的,更适合女性。对于我这种单身狗来说,似乎用处不大。我只是被货物那种独特的仿古风格吸引住了。摊主跟外国游客讲好了价格,外国人做了一个“OK”的手势,麻利儿拿钱,我见他掏出了五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爽快地塞到了摊主的手里,摊主递给了他一个景泰蓝的化妆盒。   我苦笑了一下,心说这也太黑了,这东西放在潘家园,二十块,不能再多了。   摊主做成了一个大单,心情不错,转过头来问我:“小伙子,看上什么了?跟姐说,姐给你打个八折。”   我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准备去追金锁,忽然,我被余光里的一件事物吸引了。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巴掌大小,镂金雕刻,外面似乎是镀金掐丝,首饰盒的整体部分呈漆黑色,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当然,吸引我的不是这个,而是首饰盒的盖子上,镂空的金属掐丝上用篆体雕刻着四个字——养气福地。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在金国皇陵的遭遇。这小小的首饰盒上的四个字的,无论是字体还是笔记,都跟我们在锁龙井山洞门两边的青铜盾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摊主察言观色,见我目光锁定在了这件东西上,赶紧捧起来,连声说道:“小伙子,您好眼力啊,这东西是我从我一个老乡手里收来的,正儿八经的老物件儿,您??,瞧瞧这工艺,瞧瞧这边儿,这技术……难得的好东西啊。”   摊主是南方口音,很生硬地往儿化音上靠,竭力模仿着北京话。   这时候,金锁呵斥呵斥地喘着粗气出现了,一见面就数落我:“卧槽,毛爷,您老人家跟紧我行吗,您这不是逗我玩嘛,好嘛,我差点儿就丢了大人。”一着急,金锁就恢复了天津话的音调。大概是回到了北方,也不用摆那些架子了。   “走吧。”我招呼金锁往前继续走。   那摊主还伸着脖子招呼我:“别走吧,这位小哥儿,您要想要诚心给个价儿。”   金锁问我看上什么了。我也没回答,只是问张九指在哪里。“不远了,就在前面。”我们又走了三五百米的距离,穿过人群,看到了前方有一处大空地。这空地上停满了车辆,一眼扫过,档次最低的一辆是奔驰梅赛德斯,外面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抽着烟,看样子像是这几辆车的司机。后面是一座礼堂似的建筑,有点儿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那种,水泥的墙面,房顶上还架着“为人民服务,马列主义万岁”的红漆大字。当然,这么多年风吹日晒的,这几个字都掉漆了。   金锁快步走上前去,抬手冲那些人打了一声招呼,几个人都应着他。其中一个人还起身主动走过来,给了他一支烟,金锁凑着那人递过来的火儿点着后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帮我说一声,我有事情相见九爷。”那人看看金锁,又看看我,脸上现出了为难的神情:“锁哥,不是兄弟不帮你。”他把金锁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九爷现在跟徐总他们玩牌呢,您知道,他不喜欢被打扰。”尽管他压低了声音,我还是听到了。   金锁点点头,说:“这次有点儿急,虽然不是啥大事,你帮帮忙,行吗?”   那人想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说:“好吧,我试试。”他扭过头来问道:“这哥们儿怎么称呼?”   还没等我自我介绍,金锁就抢先说道:“这是我铁哥们儿张一毛,你就跟九爷说,我们哥俩儿想见他老人家一面。”   那人说了句:“得嘞。”最后狠狠嘬了一口,然后丢掉手里的烟头进去了。   我不禁有点儿飘飘然了,做这行生意这么多年了,我没想到我有这么大的名声,凭我“张一毛”这三个字,张九指就能见我吗?   几分钟后,那人出来了,小跑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锁哥,毛哥,九爷有请。”我们这才在他的带领下,拾阶而上。台阶有三五级,迈步而上,推开了弹簧玻璃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路,两边各有包着软包的墙壁,突出墙壁的半个柱子上全都淼着金漆,头顶悬着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这里的装修风格完全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总而言之,这座建筑,内外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里面像是宫殿会所,外面像是违章建筑。   一路上,那人还不停地给我们讲着规矩:“进去后不要乱说话,就当是给兄弟个面子,行吧?”   “你放心,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又在这行混了这么久,有九爷他老人家在,我不会胡说的。”金锁拍着胸腹说道。   我们走了一段路,走廊的东侧第三道门是现代化的防盗门,这样的风格跟这里的装修相比,有着浓浓的违和感。那人拉开房门,说了一句:“九爷,人来了。” 第三十九章 我是谁?   那人闪开了半拉身子,迎进我和金锁。我这才发现,这间屋子装修得格外典雅别致,正对着门口靠着窗的位置放了一张罗汉榻,扶手几上的一盏黄铜香炉正散发着袅袅香烟。罗汉榻的两旁各有一株滴水观音。在我们的左手边,是一套仿古的办公桌椅,摆满了文房四宝,墙上挂着一幅古字画,增添了几分古韵。唯一与这间房间风格不符的,便是房间正中央正在运转的那台麻将机了,此刻,正有四个人围坐在那里。每人的周围,还围坐着几位打扮妖艳,身材惹火的妙龄女子。而这间房间的风格与外面的环境又有着天壤之别。   我看着这四个人,心理揣摩着哪一个才是传说中的九爷。金锁毕恭毕敬地上前,笑呵呵地说道:“九爷,初次拜会九爷,来得匆忙了,也没有备什么礼物。”   麻将桌的三个人听闻后,都将目光对准了背对我们的这个人。那人点点头,其余三个人和那些女子一一起身,依次走出了门口。大家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还冲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女孩儿我似乎在哪本杂志上见过。在这个地方,就是这样,有钱了,一大把的明星倒追着你。依照张九指的地位,这也不难理解。   金锁眼睛离不开这些漂亮的女人,人家都出去了,他还伸着脖子望。引我们进来的那个人赶紧拉了一下他,轻轻咳了一声,警告他。   等到这些人全部出去后,这位九爷才转过了身。这一看不要紧,我大吃一惊!眼前的这人跟我岁数差不多,也就是三十上下的年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咋看都咋不像传说中的那位“爷”。金锁倒是不以为然,接连恭维道:“哟,原来九爷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位老先生呢。”   这话听得我阵阵作呕,金锁属于那种八面玲珑的人,五行八作常年的营生,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面叫声“爷”于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我可不一样,面对一个跟我年纪差不了几岁,兴许还比我小的家伙,这声爷我是实在叫不出口。   张九指面对金锁的奉承,面无表情。他拿起了麻将桌上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烟点上,开口说了句:“坐。”声音有点儿低沉,却充满了一种果敢。   我和金锁机械地坐了下来。   张九指吸了一口烟,缓缓喷出烟雾,说道:“你就是李金锁?”   “是是是,请九爷多关照。”   他又看看我:“你是张一毛?”   我没有金锁那么殷勤,却也站了起来。   他挥挥手示意我们都坐下:“你们的大名我都听说过,云南一带是你们俩的天下,可是到了这儿,还是乖乖听我的。”   这话真是给一甜枣再打一棒子了,先是夸赞一下我们俩,接着又给了我们俩一警告。金锁点头说道:“那是啊,您九爷的名号那是脚上绑大锣——走到哪儿响到哪儿的人物!您老说的,我们当然听啦。”   张九指点点头,轻轻吐了一个眼圈,他似乎很满意金锁的这种恭维态度,转而看着我:“张一毛,就是你?”   我点了一下头。   他又喷出了一股细长的烟雾说道:“最近你的名声很火嘛。我的很多朋友都从你那里搞到了一些摆件儿,请专门的人才看了一下,没假的。你小子做生意还挺仗义的。”说完,他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半橙子丢给我。   我伸手接住,听着一个跟自己同龄的人用这种口吻来夸赞自己,真说不上是开心不已还是哭笑不得。   张九指不等我们开口,说:“说吧,你们两个也算是头面人物了,一起来找我不是为了小事。”   “九爷,还是您老见地高。这次,我跟毛爷来,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是个有名的学者,姓文,叫文衍笙。我们想知道这个人的住址。”   “哦,是这个人啊,那应该不难。”张九指的回答让我们喜出望外。他扶了扶眼镜,伸手招呼了一下小弟。带我们进来的那人给我们递上来纸笔,放在了金锁面前。张九指让金锁写下这三个字。我直接从金锁面前拿过来,刷刷刷写上了文衍笙的名字,交给张九指。他接过去的一瞬间,我发现他的右手食指还真是断的!食指的前两个关节断的很整齐,中指似乎也有略微的残损。不过碍于场合礼仪,盯着人家看不礼貌,没办法完全看清。   “嘿嘿,九爷,说句不敬的话。要是这事不难的话,说什么我们也不敢惊动您老人家啊。这个文衍笙,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他家的下落,可不是这个人……人早都凉透了。”   张九指端详了一下纸条,然后放在桌子上,说道:“说来也巧,前天有一个人来找我,也是要找他。”他敲了敲纸条。   我和金锁相顾愕然:太乾!   张九指笑了一下:“这人不爱说话,跟你们什么关系?”   我亟不可待地说道:“他是我们朋友,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张九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反复点头:“唔,你们跟太乾是朋友?”   “九爷,您老果然神通广大啊,居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嗯。”张九指抬起头来,他拿起纸笔,写了一个地址,“你们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他吧。”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水岸华庭小区九号楼1207。”   “九爷,多谢了。”我拱了拱手,自打进了这房间,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九爷。   “哼哼,张一毛,看在大家同宗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个警告吧。你这种不服人的脾气,容易吃亏呀!”   我愣了一下。   他接着说:“咱们三个的年纪都差不多,可是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被人称爷,你们俩被人称老板吗?”   我和金锁茫然相对,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够聪明。”他弹了弹烟灰,“十年前,就有人想弄死我,可惜一直没能如愿。不过托他的福,这十年里我倒是练会了一样新的本领。”   我对这种自吹自擂的事情毫无兴趣,倒是金锁,十分配合:“什么本领?”   张九指冷笑一声:“你们没说实话。”   我和金锁一凛。   “我和你们非亲非故,就算和你……”他指了一下我,“五百年前是一家,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帮你们,是我张九指可怜你们;不帮,也没人会说我不讲义气,反正咱们也不熟。我手下的人哪一天都要吃饭,这都是钱。你们俩都是生意人,想想你们会做这亏本的买卖吗?”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和金锁再不明白,那就真是棒槌了。金锁不敢自己拿主意,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轻轻点了点头。金锁说道:“九爷,咱们这是第一次,以后常来常往,您老人家说个价儿吧。”   张九指掐灭了烟头儿,冷笑一声:“钱,我虽然不多,但你们俩的身价就算加起来,我也不会放在眼里。你们要查的事情不简单,好自为之吧。”说着,他就站起身来,旁边的司机从衣架上摘下了风衣给他披上。   看着张九指扬长而去,我心想这货简直就是个话多的怪胎。“现在怎么办?”金锁这人就是没主见,他提议找张九指帮忙,一看人家话中有话,立马就没了主意。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先去找太乾了。我一着急,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顺着鬼市的街口走回来的时候,又路过了那个摊位。我拿起了那个首饰盒,问摊主多少钱。本来我都做好了他开个虚高价,我往死了杀价的准备。没想到这小子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那座建筑物,开口就说:“您二位是九爷的朋友吧?这东西送您了,咱们交个朋友。”我一愣,靠,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便宜事?这首饰盒虽然不是大件儿,我也不是玩古董这行的,但是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张九指这人,说道:“您还是开个价儿吧。”   那摊主也见好就收,笑呵呵地说道:“这样儿,您既然相中了,给个十几二十块的意思意思就好。”我笑了一下,拿出了二百块钱给他:“不用找了。”金锁也看出了这个首饰盒不同寻常,从我手里拿过去仔细看了一番。我感叹说没想到张九指的势力这么大。   金锁耐心给我解释说,这一带全都是张九指的地盘,所以他又被人称为鬼市九爷。不过不同的是,张九指除了收取这些卖主的摊位费之外,还会给他们提供货源,不管你是卖什么的,他都能找到路子。说到这里,金锁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就算是军火,他也能给你搞到。”   我摇头苦笑,一个在京城极具势力的人物,在金锁的嘴里跟一个掮客没啥区别了。此刻,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一路驱车到达了太乾的地址。当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看到是我们的时候,他愣在了原地。   金锁上去一拳捶在了他肩膀上:“喂,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专门玩失踪是吧?”   太乾也不说话,只是打开房门迎我们进去。一看这间屋子,乱哄哄的不像话,吃完的快餐盒堆积在一起,换洗的衣服什么的也都很随意地扔在地上,而太乾本人也是蓬头垢面,不复见往日的光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看来,他父亲的一段录音让他心事重重。   “我说面瘫侠,好歹你小子也长得有模有样,能不能把狗窝稍微归置归置,跟花果山似的了!”金锁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我没有那么婆婆妈妈,开门见山:“你找到了文衍笙吗?”   太乾无力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句话不说。   好在我和金锁也习惯了。金锁说道:“面瘫侠,这回,两位哥哥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我们从内蒙追到了京城,你小子好歹也得说句话表示一下啊,这么不声不响的,还怎么商量事啊?”   太乾叹了一口气,眼睛依旧望着天花板,忽然开口说道:“张九指那边没有给我文衍笙的消息,不过……我却查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   太乾扭头看着我,是用一种审视的眼神,问道:“你是什么人?”   “卧槽,你脑子是不是让门给挤了?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你居然还问他是谁?”   我赶紧抬手示意金锁闭嘴,我知道,太乾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用意:“说吧,是什么事?” 第四十章 长生不老的真相   太乾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看着我,我还从来没有过被一个人盯得心里发毛的感觉。回头细一想想也对,自从太乾我们认识以来,都是我主动靠近他,试图解开属于他身上的那些谜团,而关于我们,他知道的或许太少了。   于是,我十分罕见地也点了一支烟,然后将自己的过往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从自己上学一直到大学毕业,来到景洪,又如何跟着二表哥甘效乾入了行……我讲完这一大段经历后,天已经大亮。   太乾听完后,沉闷了许久,忽而开口问道:“十岁以前呢?”   十岁以前?我在脑海中反复回忆了一下,想了几件自己印象深刻的往事,然后还拿出了手机,里面是上次我老妈给我发来的小时候的照片。太乾看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这件事情他并不确定,但是却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我们驱车来到了京郊的一座农家院落中。这种农家院落绝非今时今日那种旅游的休闲场所,而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小园,只不过许久没有人住了,已经荒废了。院落里开垦了一片菜地,如今也长满了杂草,屋檐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不知名的野生植物。我们下了车,推开了半掩的院门,凄白的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再加上这样的环境,让我们不得不有些害怕。   金锁站在门口:“面瘫侠,您给句痛快话,这是什么地儿?”   太乾没有回应,他只是快步走进了院子里,在菜地的旁边,有一个牛棚,已经坍塌了一半儿,里面堆满了杂物。太乾走过去后,踢开了一个轮胎,露出来了里面的地窖。拉开门板,一股尘封了几十年的,独有的霉味扑鼻而来。   拧亮了手电筒,太乾带着我们往下走。奇怪地是,金锁正要跟下来,太乾对他说道:“你把风。”在没有金钱诱惑的前提下,金锁对于这种地方肯定是避而远之的,忙不迭应道:“好好好,你们小心点儿啊,有什么情况就招呼我。”   我很奇怪,太乾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又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这地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太乾进来后,才发现这里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地窖足有五六十平的面积,难免两边摆放着试验台,对着门口的北面,贴墙放着一个铁皮档案柜,里面堆满了档案袋。各种不知名的实验器材堆满了地窖。   “这……这是……”一时间,我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二十年前,科考队一个成员的研究所。”说完,太乾快步走到了档案柜,找出了一个档案袋,“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将小手电咬在嘴里,打开了档案袋,一摞子厚厚的档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封首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X计划实验进度。我的心“嘭嘭嘭”跳个不停,我知道,太乾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带我来这里。而他给我的这个进度书,很可能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打开了第一页,上面是关于一些数值的标述,我根本看不懂,继续往后翻,内容全都如此,差不多翻了七八页后,才看到了文字性的内容。记录下来的这个内容类似于日记体,只不过没有特意标注日期,出自科考队一个没有留名的人之手:   今天,X研究所正式成立了,这是一个在后人看来绝对有纪念意义的里程碑。因为从今天起,几位老师就要联手挑战人类的生命极限了。   关于突破人类的生命极限,一直是世界各国科学家们的努力目标之一。尽管长生不老在外人看来是天方夜谭,但是我相信,通过几位老师的努力,一定可以实现。   我又翻了十几页,全都是类似于这种内容的,不是给自己打气的,就是喊口号的,这不是空谈误国吗?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又翻了几页,一直到最后,有两页纸从档案中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一看,是一封信。   信的日期是1990年九月十六号,而落款人恰是闫显疆!我激动不已,赶紧从头细细看了起来。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老闻,关于上次见面你提到的那个假想,我回来后想了许久,觉得他有一定存在的可能。我认为我们可以一试。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张道士吗?我被平反后,还去了一趟他生前所在的道观,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那是夹在了张道士生前的衣物里的一本古籍,上面描绘了一个非常古老的民族,这个民族被称为龟遐,也有叫鬼遐的,结合我上次对你说的那本张道士留下的日记,这个实验,我相信可以改变世界,改变人类!   所以我们的项目必须及早上马,这个我会跟有关部门去交涉。希望老闻你那边也抓紧时间。我这几天也拟定了一个参与项目的人名单,你可以看看:闻天崖、闫显疆、文衍笙、肖九天、董沫。我暂时就想到了这几个吧,你觉得还有谁合适,我们可以共同参详一下。   哦对,还有一件事情,你上次跟我提过叶欣欣。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靠,身上也有一种钻研的尽头,但是她那个对象我很不看好。虽然说我们这行要勇于怀疑一切,但怀疑决不是质疑,所以我希望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好了,先写到这里了,有什么具体要谈的,我回去后再细说。   闫显疆   1990年9月16日于北京   看完这封信的时候,我很确信,这封信是X研究所成立之前,闫显疆与闻天崖的书信往来中的其中一封,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闫显疆的这封信并没有寄出去。而且这封信的笔迹与这份档案的笔迹明显不同,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换句话说,通过这封信,我可以断定写这份档案的不是闫显疆本人。   继续看下去,里面有关于一些实验的零星记载,比如说实验的步骤以及其他,不过由于牵扯到了太多的生物学及化学专业术语,对于我这种理科渣来说自然是晦涩难懂。   太乾见我看得仔细,他忽然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了档案,快速翻了几页后又重新递给我,我再次接过来一看,却凛然一惊。上面记载着这样的一段话:“今天,我看到了很兽性的一幕,这些混蛋杀死了欣欣!可是还不到两个小时,欣欣又有说有笑地从研究所出来了,那些蒙古牧民除了那个小孩儿,谁都没有发现这诡异的一幕,我却看得真真切切。他们为了所谓的科学就可以随便杀人!我能做的,只有阻止这一切了!”   欣欣是谁,叶欣欣吗?唯一能跟这个研究所与实验挂上关系的,只有叶欣欣了,从这段话的语气和内容判断,这个人应该就是叶欣欣的男朋友了。而他藏有闫显疆的这封信,我似乎可以做出这样的一个推测:叶欣欣的男友,也就是这间地窖实验室的主人,跟闫显疆并不对付,尤其是他发现了这封信之后,悄悄藏了起来。他曾经不止一次暗中观察过X研究所里面的情况,还目睹了这群人杀死了叶欣欣……所以,他曾经在这间实验室里做过努力,要阻止闫显疆等人的疯狂实验。   而当年白业看到了研究所内部的人杀害的大姐姐,则正是叶欣欣!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离真相又进了一步。我连忙问太乾,这间实验室的主人是谁。   太乾看着我。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问你呢,这间实验室是谁的?”   太乾忽然叹了一口气:“接着看下去。”   我知道这小子不想说的事情,就算对他实行满清十大酷刑他也不会说。既然档案上有线索,不妨就接着看下去:   他们的疯狂实验还在继续,我得像个完全之策了。这几天来,我一直在努力,但是凭我的本事,我知道很难跟他们这些学术上的顶尖专家一较高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揭露出他们反人类的本质!探究人类的生命极限,本来是一项神圣的调查,但如果是以伤害人命为前提,那么科学,也就沦为了杀戮的借口而已。   经过几天的观察和跟踪,我弄清楚了这些人的手段,他们的实验似乎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先是杀害一个人,然后死者获得重生……这样的实验有意义吗?我觉得可以给这些人下一个定义了,他们只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魔鬼。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小子有点儿天真啊,凭他一个人就想跟一些专家学者组成的团队相抗衡,难了点儿吧?”不过又一想,这个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也终于弄明白了,闫显疆他们这些人的本质,先杀人,再复活一个人。通过当年叶欣欣的事情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成功了……但是……我忽然想到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我们曾经在昆仑山的牢房里,看到了已经化为白骨的叶欣欣。如果那个是叶欣欣的话,被闫显疆杀死的又会是谁呢?   黑暗中,只觉得地窖的温度陡降,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舔了一下食指,接着翻看档案。果然,后面记载了一桩更可怕的事件:根据档案的记载,实验室的主人曾经悄悄潜入过研究所,并且顺利偷窃到了试验中的一些关键数据资料。而根据这些资料显示,虽然实验看似成功了,可以在一个人死后尸体不腐的情况下被复活,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复活的人会有着不同的命劫周期,所谓的命劫周期只是实验室主人冠以的一个称呼。这些复活成功的志愿者,或者两三年,或者几十年,便会死去。从而再次经历周而复始的复活死亡的过程。所以说,闫显疆等人的苦心孤诣,并没有取得百分百的成功,相反,这个看似伟大的实验,真正带给人类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第四十一章 死而复生   我不是道德圣人,不会去考虑这个所谓的长生不老实验真的成功后,人类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也许地球会人满为患,也许地球资源加速消耗。但是没有到那一刻的时候,像我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物,永远只会看到眼前的局面。   我承认,我是个人渣,犯法乱纪,破坏生态平衡。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无法想象,闫显疆他们面对着自己的熟人,面对那些年轻的志愿者怎么下得去手的?我刚才还在觉得这间实验室的主人足够天真,以一人之力对抗着闫显疆他们。不过现在,我倒有点儿佩服他了。   接着翻看档案的后面,以后记载的是科考队在昆仑山中的经历,不过这一次,却如同一部恐怖小说:随着日子的推进,这里的主人的实验遇到了一些麻烦。在提炼药物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样元素是普通植物无法提炼出来的,经过多方查找,有史料记载,传说在昆仑山的深处有一种叫作幻人藤的植物,是可以提炼出这种元素的。于是,他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昆仑山。   没想到在半路,他遇到了一支科考队。在那种环境下,这里的主人就像是躲在黑暗中的影子,他不想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因为依照闫显疆等人的势力,他说出来的话,根本没人相信。如果闫显疆等人反咬一口的话,他就是全国科学界,甚至是全世界科学界的公敌!   所以他决定暗暗跟踪这支科考队。可是没过多久,他发现了一桩十分怪异的事情,这支科考队的领队,竟然是闻天崖,而副领队,恰恰是闫显疆。经过了几天的跟踪,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竟然也是冲着幻人藤来的!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科考队一行十二人,从装备到补给,每一样都计算得十分精细。这样一来,必然拖慢了行进速度。而这里的主人也不打算抢在他们前头。因为他早就得到消息,幻人藤在昆仑山深处,传说有一种人头鸟身的巨鸟守候,想见到这种植物十分不易。所以他决定以逸待劳,等待着时机出手,有什么麻烦可以先让装备精良的科考队搞定。   按照计划,以闻天崖与闫显疆为首的科考队明天就要出发了。而这里的主人则在距离X研究所不远的一处山丘后面支起了帐篷,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跟随在他们后面。   忽然,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那个年代下,汽车还属于罕见的稀罕物。好奇之下,他爬起来,举着望远镜看过去。只见有四五辆吉普车排着队驶近了X研究所。研究所里的一个王淦的年轻人正好值夜,从传达室出来后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岂知,他一句话还没问完,车上下来了二十几个人,一个个全都蒙着面,扬起了手里的砍刀!王淦惊呼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蒙面人砍死了王淦后,脚下不做停留,直奔X研究所的宿舍。   这种情况谁都没有想到,科考队在出发的前一晚,突然有一群不知名的人杀了进来,一时间,整座X研究所内血光漫天,杀声四起。包括闻天崖、闫显疆在内的所有人都全部遇难。那一晚,就像是一个杀戮之夜。殷红的血迹飘荡在惨白的月光下,然后飘落在碧绿的大草原上。   一群神秘人,仿佛是撒旦从地狱里召唤出的杀戮大军,在研究所内展开了肆无忌惮的大屠杀!这里的主人举着望远镜看到院落内,很多人想跑出来,但是没跑多远,就被砍倒在了院落内。他情急之下,丢下了望远镜,前去救叶欣欣。但他还没有跑到研究所附近,这些无名的杀人凶手已经坐着吉普车离开了。   他跑到院子里,满目都是死尸与鲜血,脚踩在上面,都能听到啪叽啪叽的踩水声。这些名声显赫的科学家,一个个全都是伤痕遍布,尽管有的人还有些许的气息,但是已然来不及救治了。而在倒下的尸体中,他发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踉踉跄跄跑过去,将这个人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这个人就是叶欣欣。她身中十几刀,已经没有了气息。   月光洒在了X研究所,白色的主体楼、碧绿的草地、殷红的血迹……这一切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痛哭过后,他将叶欣欣的尸体带走,想要将她好好安葬。对于他来说,失去了心爱的爱人,幻人藤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将叶欣欣的尸体葬在了距离X研究所不远的一处山冈。那里有山有水有花,对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来说,似乎是一处很好的归宿。当晚,他就睡在了叶欣欣的墓碑旁。当第二天天亮后,他醒来了,却发现昨晚刚掩埋好叶欣欣的墓穴已经被刨开了。   初始大惊之后,他苦笑,他知道:叶欣欣复活了!很快,他用望远镜又看到了研究所内的惊奇一幕:研究所内的一些人已经复活了!经历过了昨晚的杀戮,他们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似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挂着伤,有的人甚至伤口上还挂着一块皮肉,就那个挂在上面,他们浑身的伤都松松垮垮的,只是做了紧急处理。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满脑袋的疑问,却不明白这些杀手是从何而来的,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展开一场恐怖的杀戮。不过,叶欣欣既然醒来了也没有跟他交流,他也不想去打扰叶欣欣了,索性离开,继续朝昆仑山进发。   大约一个星期后,他遇到了一支再熟悉不过的队伍——闻天崖带领的科考队!除了那些再熟悉不过的人,还有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人。这一路上,这个人负责沿途保护科考队的安全。他几次想靠近科考队,都没有成功。   不过在临近目的地之后,文衍笙突然找到了这个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里的主人马上靠了上去,想要探查这一切的真相。虽然前途一片迷雾,不过让他高兴的是,他联系到了闫显疆的一位学生。这个学生叫马航,跟闫显疆貌合神离,他曾多次提出对闫显疆这个实验的质疑。   马航对他说,这里很危险,让他马上离开。但是他却不肯放弃。坚持进入了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中寻找幻人藤。马航见他执意要去,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假意向文衍笙“投诚”。他很不理解,闫显疆跟自己势同水火,如今他要诈降,怎么也得找高闫显疆一头的闻天崖,为什么要找文衍笙呢?   马航解释说:“这个我一言两语说不清,总之,我觉得闻天崖与闫显疆变了,这俩人仿佛像是放下了任务,什么都不过问了。目前队里主事的是文衍笙。”   这对于这里的主人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虽然跟闫显疆不对付,却颇得文衍笙的赏识。为了找到幻人藤,他接受了这个提议。原以为投靠文衍笙会费一番周折,闫显疆必然会出来阻止,但没想到,对于他的到来,闫显疆只是点头问候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他觉得,闫显疆变了。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已经明白了,这里的主人所见到的闫显疆必然不是真的本尊。我曾在察合台汗国的乱葬岗里见到过乔装改扮成的闫显疆的尸体。这具尸体虽然身份不明,但从他对这里主人的态度来看,两人之前并不认识。   而此后,这位闫教授的表现,也大大出乎这里主人的意料。比如,闫显疆以前从不吃辣,但是这一路上,他每次吃干粮都必须就着辣酱。而且,他本人的学术知识明显处于空白,很多情况下都要听从文衍笙的吩咐。这里的主人渐渐起了疑心,怀疑他并不是真实的闫显疆。   但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的主要目的是找到幻人藤。但是随后的进展并不顺利,这里的主人跟随文衍笙等人进入了察合台汗国后,遭遇了人面鸮等变异物种的袭击。文衍笙等人全部都死在了地下河附近,只有他跟着另一个年轻人跑到了断崖处。却因为弹尽粮绝,也死了……   等等……我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接冲上了头顶,毛发直竖!这里的主人也死了?那这些东西是谁写的,鬼吗?我忽然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不觉开头看向了太乾。太乾的神色很镇定。他显然是看过这些档案的内容了,见他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情,我的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接着往下看。后面的内容更是吃惊,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这里的主人复活了!   尼玛,这也太狗血了,这都能复活?我记得我曾经在察合台汗国的断崖处发现了两具尸体,难道说,其中有一具,是这里主人的?可是叶欣欣的复活是自己身体,他为什么可以凭空复活?尸体复活?我又想起了一个关键点。我们见过叶欣欣的另一具尸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太乾,一脸的迷茫。档案后面的内容接近于无,都是一些如同天文的专业数据。我将档案放在桌上,来回来踱着步子,心想:这里的主人能够复活,说明他曾经参与过这次实验……既然他可以复活自己,很可能这里的主人到现在还活着!   我快步走到了铁皮柜子前,想查看一下有没有更多的资料。忽然,我发现这些黄色档案盒的侧脊上,都用铅笔写下了一些东西。在光线如此昏暗的条件下,若不是仔细留心,很难看清楚。手电光聚焦在上面,我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名字——张一毛#### 第四十二章 实验后遗症   我头嗡的一下就大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张一毛不就是我吗?豆大的汗珠从我周身的汗毛孔中冒了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笼罩了我的全身。难道说,这间如此隐秘的实验室,竟是我一手创建的?我想到了一切的一切,从黄宪章追求叶欣欣开始,叶欣欣明确表示了有男朋友。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叶欣欣的男友正是张一毛!这也恰恰解释了,为什么叶欣欣为附上金锁的身,写下了那句话!   不对不对,我双手慢慢抱住了头,想到了有一丝地方似乎不对。我突然间一个快步冲上了梯子,爬到了外面。静谧的夜空下,空无一人,金锁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心急如焚,妈的,金锁是有问题的,一定有问题!叶欣欣既然有死而复生的本事,又怎么可能出现鬼魂附身呢?他妈的,李金锁这孙子一直在骗我,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本来他如果站在这里把风,我还会有一丝的踌躇,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但是来到这里后,金锁显然察觉到了这个地方是属于张一毛的。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怕我找他算账,干脆就溜之大吉。我急忙拿出手机,接连给云南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包括老赖,叮嘱他们,一旦看到金锁,马上给我摁住这小子。   我挂了电话,扭头看到太乾走上来,说道:“我现在要马上回云南,你跟我一起走吗?”   太乾对我说道:“金锁那边不是大问题,他虽然有事瞒着你,但是也没有害你。”   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我猛然预感到了什么:“这一切,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太乾静静地看着我,说:“我跟你一样,现在我们要找的,应该是文衍笙。”   “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太乾没有说话。   “这个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太乾欲言又止,他想了良久,似乎是在一直措辞,想这些事情该怎么说。过了许久后,他说道:“我跟你一样。”   “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着一切真相被揭开后,我的大脑一度出于空白。如果说当年的张一毛就是我本人,那么我就成了别人的“克隆人”吗?我现在终于明白,在昆仑山,黄宪章为什么要那么看着我了,敢情二十年前,他就见过我!一个人在世界上活了三十年,忽然有一天得知自己是别人的“克隆人”,这种感觉,已经无法用消极词汇来形容了。   太乾开口说道:“二十年前,我跟你都一样,我已经是死人了。”   “什么,你也是……?”我心中始终难以接受这样的一个答案,太乾跟我一样,同样是那次实验的实验品。   太乾扭过头来说:“我能想起的只有这些,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文衍笙。只有他,才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看来,太乾的记忆有了一些问题。不过他既然能在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中轻车熟路,也不排除他可能是当年科考队的一员。虽然不甘心金锁的落跑,但是太乾的话不无道理。尽管我给云南那边打了声招呼,不过腿长在金锁身上,说不定他会就近去天津或者其他的地方。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现在低落也无济于事,只有重新振作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并没有离开北京,反而是坚定了和太乾找出事件真相的决心。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越焦急地等待一件事情,时间就过得越慢。三天后,张九指派人带给我们消息的时候,我竟然有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和太乾按照张九指所给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六环外的一处废品收购站。这里已经是村郊了,偌大的院落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品,虽然数量庞大,却错落有致,显得很整齐。院落里,有几个人正在忙碌着。   我和太乾站在了门口,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情景。我小声对太乾说道:“你眼神好,哪个是文衍笙?”   这时,太乾的目光忽然锁定到了一个角落,他快步走过去,我赶紧跟上去。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带着草帽的人正蹲在那儿整理着废弃的矿泉水瓶。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长相。   那人站起来,捶了捶腰,又摘下草帽来扇扇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动作,让太乾的脚步更快了。我注意到这是一个老人,七旬开外的年纪。太乾的脚步像是风火轮似的,我险些跟不上。   那人大概是被我们的繁杂的脚步声吸引了,不由地回过头来看,见到我们的时候,他大吃一惊,掉头就要走。太乾见状,拔身跃起,一把从背后揪住了这个人的领子,大声喝道:“文衍笙!”   果然,这个老头儿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文衍笙。一个昔日无比风光的知名学者,怎么沦落到捡破烂了,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麻烦,要借助这个身份来掩护自己呢?   文衍笙满脸的惊慌之色,看看太乾,又看看我:“你……你们……张一毛!太恪剑!”   文衍笙叫出张一毛名字来的时候,我好不惊讶,但是他管太乾叫太恪剑,则令我险些跳起来!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太乾的父亲是圈里响当当的神猎手太恪剑,但是此时,他竟然管太乾叫太恪剑!我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村口小卖部方便的小餐馆里,我们要了三个小菜,一瓶啤酒,文衍笙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找来的!”   我一拍桌子,怒道:“少废话,快说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不是饭点儿,饭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我这一拍桌子,吓了老板一跳。估计他以为我们是绑架追债的人呢。   “唉,你们想知道什么?”   被文衍笙这么一问,我反倒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从何说起?见我踌躇了许久,太乾忍不住先说道:“二十年前。”   文衍笙又喝了一口酒,摇着脑袋说道:“二十年前?不对,错啦,错啦。是二十五年前才对。二十五年前,闻天崖找到了我,跟我提起了一个命题:长生不老。当然,这个问题是十分棘手的,我当时觉得是他在开玩笑。但是后来,他拿出了一系列的证据。唉,长久以来,追求长生不老都是……”   我打断他说道:“这些我们不关系,我想知道的是,组建项目之后。”   文衍笙一扬脖,“咕咚咕咚”把剩余的残酒一口气喝光,抹抹嘴又要了一瓶酒,而后给自己倒满,说道:“好,咱们长话短说,老闻的项目得到了资金支持,我们在内蒙古的草原深处成立了研究所,只是为了保密,取名叫X研究所。哎,张一毛,你还是开国元勋呢!”   我拿出了“我”穿着军装站在研究所前面拍的照片,拍在了桌子上。   “嘿,看来你去过那儿了。”   “嗯。”   “好,不枉我当年看好你啊!其实那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长生不老哪儿就那么容易了?很多人都是抱着混吃等死的态度。不过也有一部分年轻人,比如你……反对老闫的这个项目。说实话,闫显疆这个人,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的很多学术论文都是抄的学生的,这么一个人能成什么事?不过……”文衍笙长叹,“我这次看走了眼,没想到竟然让他们有了一次重大突破,可以延长一个人的寿命。为了实验的顺利进行,老闻和老闫就招募了几个自己的学生作为志愿者,来参加实验。”文衍笙抬起眼皮看着我:“张一毛,你是第一个。”   “虽然老闫那时候誓言旦旦地保证这次实验绝对没有问题,一定可以成功。但有几个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恐怕让你现在重来一次,你也不敢吧?”   虽然文衍笙的语气充满了轻视,但是他说的是事实。我自问如果现在我面对这样的一个情况,是绝对不会站出来参加实验的,这不是作死么!   文衍笙娓娓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你那时候,跟叶欣欣谈恋爱了。你们这对儿年轻人啊,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不过因为老闫的挑拨,你跟叶欣欣之间也有一点儿的不愉快。她对于这个项目大力支持,而你却持反对态度,只不过为了叶欣欣,你委曲求全,来到了研究所参与进来。本来,叶欣欣是自愿报名的第一批志愿者,而你,为了避免实验失败,叶欣欣受到伤害,这才主动挤掉了叶欣欣的名额。成为了这批实验的第一批受害者!”   “等等,第一批,你的意思是这个实验……”   “嘿,你能活生生地站在这儿,不足以说明了问题吗?实验说不上失败,但也不能算是成功。当时,你死了后我们都以为实验失败了,因为你的尸体还留着。可是另一个你……从研究所外面走进来了。”   尽管现在是大白天,但是文衍笙的话语令我产生了丝丝的寒意,总觉得脊背发凉。这样的情景,但是光靠想象就足以令人惊惧了。我的尸体还躺在试验台上,而我的人,已经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当时看到你进来的时候,老闻、老闫和一些年轻人都激动不已,兴奋地大叫,还有几个人留下了激动的泪水。而我却知道,这都是假象。根据计划,复活的会是死者的尸体,而绝不是重生死者,这个一开始的实验目标不一致。只能说是失败!”   “当时的你据理力争,勉强说服了老闫他们修改实验方案。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但没想到,实验的后遗症产生了!现在回想起来,张一毛,你真是一个天才,因为所有的后果都被你预料到了。”文衍笙由衷地感慨。   “什么后遗症?”我着急地问道。 第四十三章 尔虞我诈   “现在你们两个坐在了我面前,还不说明这些问题吗?”   文衍笙的这种态度让我很不爽,太乾可能是性格使然,没有任何的表现;我虽然气愤,但是也不能在公众场合殴打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何况小餐馆老板看我的眼神儿已经不对了,瞅他的意思,好像我是个不孝子似的。   我压低声音说道:“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去昆仑山的科考队被人调包,你就是幕后黑手!”X研究所深夜遇袭,科学家全都殒命身死,十几条人命,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大案要案。那些蒙面歹徒显然目的性极强,而从这件事之后,闫显疆等人由被易容的人来代替,“科考队”的话语权被文衍笙所掌控。他才是这件案子的最终受益者。所以,我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文衍笙正要举起酒杯,一听我这话,手不由地一抖,杯中酒洒出来了一大半。他的神情惊慌:“你……你……”   看到他这副神情,我缓缓松了口气,这证明我的推测没有错,这老小子果然有问题。我故意拖长了音调:“老板,结账——”   “别介,别别,容我想想,你们容我想一想。”文衍笙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你不想说,咱就换个地方,到时候恐怕就不会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了!他叹了口气说:“唉,那时候,我也是被逼的!”   原来,文衍笙那时候虽然是全国的知名专家,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周而复始,他所欠下的债务越滚越大。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文衍笙所欠下的外债就已经高达三十多万。整日里愁眉苦脸,惶惶不可终日。文衍笙怕债主找上门来,自己的工作没了不说,只怕这大半辈子打拼下来的名望也得毁于一旦。   怕什么来什么。一天,文衍笙刚从单位出来的时候,就见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他见状不妙,转身就要往单位里跑。不料,吉普车里早就冲下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揪住了他,将他塞进了吉普车里。吉普车中坐着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不是大债主,只不过是债主派来要账的。   那人拿着一把刀子威胁文衍笙:“给你三天时间,想办法凑齐这笔钱,要不然咱们走着瞧!”   那个年代还讲究万元户,三十万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文衍笙正在发愁的时候,闫显疆却主动找到他,再次提出了X实验计划。以前,两人就这个问题商量过一次,文衍笙都是坚决持否定态度的。他一来觉得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是大自然的规律,人类的发展也应该遵从自然规律,不应该轻易去违背;二来,他相信每个人都有寿命的极限,不可能通过药物或者内在条件的物理改变使人类寿命无限延长。   不过这一次,闫显疆却提出了一个让文衍笙无法拒绝的条件:他已经争取了头笔资金款项,愿意出大价钱,请文衍笙出山。文衍笙正是缺钱之际,无法拒绝这么诱人的要求,再没有拒绝了。   不过在随后的日子里,文衍笙虽然栖身X研究所内,但是所里的同行们明显分成了三个派别:一派是以闻天崖、闫显疆为首的狂热派,终日里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一派是以文衍笙这样的中立派,你需要什么尽管言语,但是成与不成,我不担责任。   文衍笙喝光了酒,点了一支手工卷烟,烟雾辛辣,他喷了一口,说道:“还有一派,就是你和马航这些年轻人了,你们属于……反对派吧。一想,也不难理解,当时的闫显疆和闻天崖虽然岁数也不大,但可以说,是过了半辈子的人了。再加上他们俩一直是体弱多病,当有了名声和权利,人反而是怕死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顾虑得不多。”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我会从闫显疆尸体中的磁带里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心情后说道:“继续说下去。”   文衍笙狠狠地了一口烟,几乎将半支手卷烟一口气全吸进去了,他说道:“没想到啊,最后竟然给老闫他们找到了试验成功的关键。我们先是拿小白鼠做实验,结果表明,只要尸体完好。”他抬头留意了一下店老板,老板正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打鼾,这才说道:“是可以复活一个人的。”   我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死人复生在我看来,都是伪科学的存在。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群学术界的娇子,竟然真的聚在一起去研究这个课题,而且还有了重大突破。   “在动物身上的实验成功后,我们就开始了拿人类做实验,你是第一个。”   “既然是成功的,有一个问题我不理解,闫显疆曾经对我说过,二十年前在河南徐家庄见过我的遗像,可是二十年前我已经十岁了。两个‘我’是不可能并立存在的,这又该怎么解释?”   “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们都被表象所欺骗了。在你身上的实验失败了!你虽然成功复活了,但是只过了三天,你就死了一次;然后再复活,一个月之后,你又死了……后来,你主动离开了X研究所。我知道,那时候你恨透了老闫他们。一个人死去活来的感觉,我从你那时的脸上看到了极尽失望的表情。   “实验失败了,老闻和老闫却以更高的热情投入到了这里面,他们不断地改良实验计划,不断地修正实验方案。终于……半年过去了,研究所里已经有七八人被当做了实验品。其中第二个实验品,就是你的女朋友叶欣欣。你的实验失败后,她自愿站了出来。而老闫为了把我们全都跟他绑在一起,干脆就让我们每个人都上去,一人捅了叶欣欣一刀!”   说到这里,文衍笙的表情突然大变,他颤巍巍地抬起两只手掌:“我们的手掌都沾满了血,都沾满了血!”这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就连在旁边瞌睡的老板也醒来了,他问道:“咋地,你们要上一盘鸭血啊?”   我摆了摆手,老板嘟囔了两句,翻身又睡了。   文衍笙红着眼睛,仰脖举起酒瓶对瓶吹,而后说道:“疯了,那时候的闫显疆已经疯了。我们杀了叶欣欣后,她虽然复活了,但是并不是尸体复活,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将她的尸体丢河里了。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复活的人难掩身上的尸气。这也是老闫和老闻他们最头疼的事情。每一个复活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沾着死人味道。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打听到,说昆仑山深处有一株幻人藤,是可以祛除这种尸气的!”   “所以,你们组建了昆仑山科考队。”我忽然想起来,黄宪章当初提过,这些科考队员的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古怪味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时候出手啦!”文衍笙长舒一口气说道,“那时候,债主逼得越来越近,虽然我先期已经偿还了一部分给他们,但是利滚利,没多久,又是一个天文数字。我知道,我永远不能指望闫显疆。在他的手底下做事,我一辈子都还不清这笔债。唯一的办法,只有在这个项目成功之前,把它据为己有。等到这个项目成功的时候,我就会名利双收,要什么有什么!”文衍笙的表情猝然变得狰狞起来,眼睛充斥着红色的血丝,嘴角咧开,格外地瘆人。   “当这一切做完后,我将参与了实验,又复活的那些人搜罗到了我的旗下。本以为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没想到,闫显疆他们有一个关键的步骤并没有告诉我。到了昆仑山附近的时候,这些人突然发病了。他们每一个人都痛苦地挣扎,面部表情扭曲。我束手无策,只有尽快找到幻人藤。”   “我是在半路加入的?”我尝试将档案中的记载与文衍笙的讲述串联起来。   “嗯。”文衍笙点点头,“你离开X研究所后,作为第一个实验的受害者,并不甘心,你做了一件迄今我都非常佩服的事情——你开始根据自己病症,独自一人研究长生不老的实验!其实我知道,你是不相信这个的,你当时那么做只是为了证明闫显疆是错的!当然,你除了做了这一点,还改善了实验方案。所以,当你死后,再度复活的你会有一种返老还童的现象。二十年前,你最后一次实验死亡,可是复活的你,却是十岁的年龄!”   我半晌没有说出话,我他妈做梦也想不到理科渣的我还有这样的“前世”。想到身边的太乾,我又问道:“那他呢?他是怎么回事?”   “他就更简单,他是我学生的丈夫,当初被闫显疆坑了一把,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怎么说?”   “这件事情,说来话很长了,我也是后来听说的。咱们那次去昆仑山,我在到达目的地后就送走了他,谁知道他半路折回来,发现了假冒科考队的秘密。他知道必然是科考队出了问题,于是赶紧去了内蒙。没想到,这时候的老闫他们都已经在X研究所内复活了。我当时并不知道,闫显疆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没有完全成功的实验,他就敢亲自去试!”   说完,文衍笙上下打量着太乾:“你是神猎手,当年捕虎搏熊,多威风啊!可惜……你收拾得了动物,却收拾不了闫显疆。”   “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显疆是见猎心喜,小太的身体素质和身手都异于常人,这对于闫显疆来说,绝对是一个上好的实验品。听说你被他的一杯茶给迷晕了,人心难防,人心难防啊!”文衍笙边感叹边摇头。   我听到了这段话后,脑海中却浮现出了X研究所成立后,那张所有人的大合照。照片上,每一个人都发自真心地笑,但谁能想到,笑容背后,竟然是如此的尔虞我诈,防不胜防啊! 第四十四章 劫数   “后遗症呢,是什么?”   “你的后遗症是返老还童,不得不说,张一毛,你是一个天才。你的实验成功打败了闫显疆。你服下了自己的药物后,虽然还是会死去活来的,但是每次的间隔时间都越来越长,按照你自己的实验效果看,这一次,会是二十年,死去也会活过来的。”   听了文衍笙轻描淡写的这段话,我险些当场昏厥。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距离上次复活已经有二十年了,难道说,我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了吗?   文衍笙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转而对太乾说道:“嘿嘿,你呢,没别的,只不过跟他一样,失忆而已。毕竟,复活一次嘛,我们的记忆会被打碎重组,难免会出现空白阶段,所以前面的事记不清也正常。不过,闫显疆还留了一手,因为怕你恢复记忆后要找他算账,所以利用催眠,给你的大脑输入了一段错误的回忆。就像电影带剪辑,从中间减去,拼接,懂吧。”   “你有办法帮我们吗?”太乾开口问道。   文衍笙叹了一口气,心情无限失落:“你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也是在昆仑山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曾在昆仑山见过文衍笙的尸体。   他继续说道:“张一毛,你肯定不记得了,当时坚持打开冰封石门的……是你。我们进去后,遇到了草蜱子,我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但是当我复活的时候,我知道……闫显疆一定是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妈的,怪不得当初胡九川不肯说是哪个人坚持要进入石门的,原来这个人是我自己!这种感觉好怪异,觉得就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又像是自己的“前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从一开始就反对闫显疆的计划,他欲除我而后快,这样看来,马航当初对我的警告说闫显疆要杀我,也不难理解了。   “当年X研究所的人,全都没了联系,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找到破解这种类似于诅咒的办法……而且我当年杀过闫显疆一次。从昆仑山回来后,他一直在找我,我知道他托庇于一个庞大的组织,我已经无力跟他抗衡了。”文衍笙的语气有气无力的,充满了无限的失望。过了许久,他抬头对我说道:“张一毛,只有靠你了!”   “我?”   “你当年曾研究过相关的药物,你一定也可以研制出一种解药,只要有了解药,就能破解你的宿命,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敢确定文衍笙说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不过他既然能释解我的疑团,这本身就令我相信了七八成。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现在的身份跟过去的科学事业完全不搭边儿,何况我还是个理科渣,这样的资历,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看来,唯一的办法,是找机会联系到二十年前研究所的那些人,可是除了一个落魄的文衍笙与疯掉的肖九天外,我根本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我该怎么办?一时间,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你知道怎么联系其他人吗?”   文衍笙摇了摇头。   “八百媳妇、察合台汗国、海底石塔和内蒙的金国古墓……这四处地方跟这个实验有什么联系?”   文衍笙愣了一下:“咦,有这么多吗?我只知道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不过我们并没有进到皇陵里面。”   我叹了一口气,想了片刻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南蒙秘文,你们都懂?”   文衍笙摇头苦叹:“那都是闫显疆的伎俩,他说这样的话私下沟通方便。但是说句实话,是不是传说中的南蒙秘文,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那时候所有人都各有各的目的,学了这门最没用的语言。”   离开小饭馆的时候,文衍笙一副哀求的口吻说道:“有了办法,一定要告诉我……这种死去活来的滋味太难受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听附近的人说,这个老头儿来这儿已经有四五年了,听说是孤身一个人,整天也就是捡破烂度日,过得很清苦。听完这一切,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说他可恨,为了金钱不择手段,杀害同僚;说他可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闫显疆所害,身边亲人全都谢世了,他却还顽强的活着……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悲哀。   这次能见到文衍笙,本身就开释了困扰我大半年的疑云。他是第一个将二十年前的真相告诉我的人,而且又是亲身在研究所工作过的人。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太乾对这种事一向不发表意见,也不知道是他没主意,还是不想说话。而我还面临另一个难题,得知太乾的真正身份后,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是叫他太乾,还是叫他太恪剑。   最后我决定,先回景洪,就算在那里揪不到金锁,看到肖九天也踏实点儿。我说出这个看法后,太乾点头表示同意。临行前,我们还特意去回谢了一下张九指。不过这位人称九爷的人物并不在,我们只好撂下几句话就走了。   归心似箭,当飞机平稳降落在昆明机场的时候,我心跳得更厉害了。路上,我特意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虽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是他们领养的,但是这层窗户纸我并没有捅破。一个十岁的孩子,还失忆了,要不是他们,我可能就饿死街头了。   回到景洪后,打开店门,这里尘封许久了,充满了烟尘独有的呛鼻味道。太乾陪我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去看望肖九天了。金锁不知所踪,不知道由他手下看守的肖九天会做何等处置。   出人意料的是,我们钻进了莽莽丛林后,那几个小年轻人还在,看到我们到来,态度依旧恭敬:“毛爷,乾爷,二位好。”我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看来,金锁只是自己蹽了,没有惊动旁人。   肖九天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据黄毛说,这些日子里,肖九天也不叫了也不闹了,就是经常一个人发呆。我让三个人去楼下歇会儿,太乾站在楼梯口,我盯着肖九天。肖九天只有一副呆滞的表情,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是太乾的亲爹。不过一想,太乾也很可怜了,自己是自己的爹,这种心酸的感觉,想必常人很难经历。   我看着肖九天,肖九天望着地面,太乾也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我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还记我吗?张一毛。”   肖九天听到我说话,抬起眼皮看着我,总算是有了一点儿反应。不过他的瞳孔呈灰白色,早已失去了视力,这只能表明他听到我的声音了。我尝试慢慢跟他沟通:“二十年前,X研究所,还记得吗?”我边说,边拿出了一些照片,再一想,自己多此一举,反正他也看不到了。   而就在这时,肖九天突然嘴唇翕动:“啊……咿……呀……呀……”看得出来,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已经丧失了基本的语言功能。   我不知道他困在了石塔里多久,但绝不是三五年那么简单,丧失了基本的语言能力,这种情况最起码需要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看来跟肖九天这边沟通无望了。我和太乾稍作停留,给三个人一些钱,然后返回了景洪。回到店里的时候,发现老赖正站在店门口,隔着玻璃门往里面望。   见我回来了,老赖快步走了过来,拉着我说道:“你到哪儿去了,可急死我了,李老板呢?你们俩怎么了?”   我问道,金锁这一阵子有没有回来过。   老赖摇了摇头,说自从我们离开景洪后,从来没见金锁回来。   我细细思索,望着金锁紧闭的店门,心想这么一个爱财如命的主儿,不可能抛下这么大的家业不管不顾。别看金锁的店面不大,这里面有不少的好东西,其中两三件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他不可能轻易舍去的。   我和太乾分析了一下,决定守株待兔。晚上,在我的店里,大家喝着酒,唱着歌,韩笑也特意赶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世之谜有了结果,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朦胧间,视线也变得模糊了,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大半年的压抑情绪,从这一刻轻薄而出。后来听韩笑说,那一晚我哭了,我哭了吗?自己已经记不得了。   第二天,我还趴在躺椅上酣睡(大醉之后已顾不上睡相了),门外却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我不得不强打精神,带着一身的酒气去开门,不料门一打开,进门的却是萨仁!要不是她今天找上门来,我差点儿忘记了这个小姑娘。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远万里从内蒙跑到景洪来。   一进门,她闻到了我身上的酒气,再看看屋内歪七倒八的人,轻笑了一下说道:“你的酒量也不简单嘛!”   我打了一个嗝儿,顿觉残酒上涌,很烧心,一句话都没说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然后才说:“你怎么来了?先坐。”   屋内的韩笑和老赖四仰八叉,太乾也睡着,我只能搬来了一个小马扎坐着,让出躺椅给萨仁。   萨仁上下打量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灵动,随后说道:“我是来看看你的,看看有没有少什么零件儿。”   我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了,一口气跨越了中国的南北版图,总不至于都是看一眼:“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萨仁笑了一下,拿出来一张纸:“这个人,我想你需要联系一下。”   我接过来一来,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这时,我猛然觉得胸肺很痒,咳嗽了两三声,但突然觉得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鼻而出! 第四十五章 要人命   我这绝不是见了美女之后产生了生理反应,何况萨仁决然说不上长相靓美。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之前从来没有过流鼻血的经历,这是文衍笙所说的那种情况——我大限以至!   鼻血如同拧开的水龙头一般止不住,萨仁也惊得大叫,模糊的视线中,我见到太乾一跃而起,很快,我的意识渐渐混沌,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熟悉的环境中,这是一间病房,不过和正规医院的病房无法睥睨。这里是我常来的一家私人诊所,这里的医生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叫陆洋。干我们这一行的,很少去真正的大医院,一来容易留下个人信息,二来是害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他们把我送到这儿来,无可厚非。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韩笑和老赖守在床边,而太乾跟没事人似的在一边摆弄着手机。老赖焦急地说道:“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呢?”   韩笑又问:“感觉好点儿了吗?”   我想点头示意一下,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来,看看我们,然后拿出来一个胸透片子,说道:“张老板,咱都是老熟人,我也不跟你说别的了。你看到这里没有,你的肺里,长出了一棵植物!”   听到这话,韩笑和老赖大惊失色,我除了微微讶异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近几天来的接触,已经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以往的认知,肺里长出一株植物,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卯足了力气,说道:“我还有……多久?”   陆洋呆了呆,他可能没有想到我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扶了一下眼睛说道:“恕我直言,恐怕最多还有两个月了。”   我暗想:只有两个月了……昨晚我还跟太乾、韩笑、老赖聚在一起喝酒侃大山,今天就被告知仅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人生如此反复无常。但出人意料的是,我并不害怕自己就此死去。按照文衍笙的说法,我这次死了,用不了多久又可以复活。只是我不知道,这次复活后,我会是几岁,八岁?五岁?我躺在病床上,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肺部隐隐作痛。   “老陆,你看……有办法吗?”老赖问。   陆洋面带愁容,半晌方说道:“这种情况很罕见,我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已经不是医学范畴可以解决的了。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建议你们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什么意思?”   “张老板这病不同寻常,或许不同寻常的法子才能治。”   入夜后,我让老赖和韩笑先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太乾。太乾忽然开口问我:“这是谁的电话?”他手里扬着那张纸条。   我的力气也恢复了些许:“萨仁给我的……”   太乾见我说话还是很花力气,就坐到了病床边,把手机给我看。那上面,是他跟这个手机号的机主的微信聊天对话。令我诧异的是,这个机主的头像,竟然是X研究所。我虽然已经病得不轻,但一股力量涌上来,我挣扎着坐起来,拿过了手机。   从聊天内容判断,太乾应该是冒用我的名号加的机主,因为对话,是机主先发起的。   机主:张一毛?   太乾:嗯。   机主:哦,最近怎么样?   太乾:很不好。   机主:为什么,是在为实验的事情烦吗?   太乾:你是谁?   机主:叶欣欣。   看到“叶欣欣”三个字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太乾倒了一杯水给我,喝了大半杯水,才努力压住。我擦了擦嘴,说道:“问她在哪里。”   太乾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用手机键盘打字的速度很快,消息很快发出了。当叶欣欣回过来的时候,只有两个字——地狱!   这两字虽然简短,却如同一把利剑,直刺我的心里,看来她并不想我去找她。老子当初怎么会跟这种人谈恋爱?太乾看着我,想征询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金锁下落不明。虽然知道,叶欣欣同样有“不死之身”,但是无法得知她身处何地。忽然,我想到了一个人,抓着太乾的手激动地说:“萨仁,这个电话号码是萨仁给我的,她人呢?”   太乾从内兜里掏出了一封信:“这是她给你的。”   我见到是一封信,期待的同时也有些许的失落。如果是萨仁本尊在这儿,我还可以问她叶欣欣的下落,但是这一次,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却留下了一封信。太乾帮我撕开信封后,我看了起来:   张一毛,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实验药剂又发生了改变,还是你自身产生了抗体,你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想一想,当初也许是宿命的安排,才让我们相识。   那时候,你穿军装的样子很帅,看上去正直可靠。但是我们现在的经历,就像是历经了几次转世轮回。而你这一世,沦为了一个违法犯罪分子。这不能怪你,我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当初,你不看好闫教授的实验项目,劝我不要参与,我没有听。我还记得,我告诉你我被选为这个项目第一个人体实验对象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代替了我。我知道,第一次,实验难免有风险,你是为了保护我。我至今都非常感激,真的。   后来,我从金锁那里听说了你的遭遇,我知道,宿命会重新将我们安排在一起,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躲着你。可是从始至终,我都在给你各种各样的暗示,我让金锁模仿我的笔迹……甚至你们在昆仑山的荒村地牢中看到的那具尸体……   说起那具尸体,我必须承认一件事情,一毛,你说的是对的。文教授你们从昆仑山回来后,收到消息的闻教授率领我们重新进入了一次察合台古国的皇陵。但是在那里,我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秘密:闻闫两人不是为了所谓的科学目的,他们两个是受聘于一个极大的势力。这个势力大到我们没办法去反抗。所以,闻教授最后才把我困在了那座地牢里。   一毛,我就我自身的一些真相向你坦白,也希望你能就此放弃追查。因为背后的真相,是你无法想象,更无法撼动的。事实已经发生了,当下,还是治好你的病最重要。   落款是“叶欣欣”。这封信的内容非常简短,但是却让我眼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跟太乾分析,这封信既然是萨仁带来的,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萨仁知道叶欣欣的下落;第二种分析比较大胆,萨仁就是叶欣欣!从封信的第一句话来判断,我反倒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而且在信中,叶欣欣只提及了两件事情:闻天崖与闫显疆受雇于某个庞大的集团;关于昆仑山荒村地牢,叶欣欣尸体的解释。这两件事情是文衍笙不曾提及的。不可能这么巧,她的信中只提到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而文衍笙对我们所讲的过往,她却只字不提。我不由地想到,要么,叶欣欣对我进行了监听监控,我的所作所为她都知道;要么,她跟文衍笙互有通气。如果是后者的话,也就是文衍笙所说的“与当年研究所的人都没有了联系”是一句假话,那么,他的话还有几成可信呢?   我再度陷入了迷茫。不过相比于这些,有一件事情才是当务之急,那就是治好我的病,只有最后两个月的时间了。虽然不怕死,但是我却深切地感受到了一个濒死之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陆洋这种黑心医生是不可能有所谓的医德的,道儿上就是这样,有奶就是娘。所以第二天,陆洋就下了逐客令,我只好回到了店里。不过第二天,我的气色好了一些。看来还是要感谢,这不知名的怪病没有一次性要了我的命!   一连三天,我都没有出店门,也不招揽生意了。现在才知道,再有钱又如何,有钱也买不了命。我几乎联系了所有的人,动用了一切关系,只为能有高人对我这种怪病给出一个说法。老赖、韩笑也不遗余力地四处奔走。太乾的脑子本来就秀逗了,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三天过去了,我的生命又缩短了三天,病症还是没有一个说法。我在考虑,是不是退出江湖,把店面盘出去了。忽然,我扭头看着太乾,琢磨是不是把店留给他。这小子身手了得,而且以前是神猎手,留给他,说不定他会感恩戴德。等我“转世”后,再让他把店还给我就是了。   我正独自瞎想,店门被人推开了。我懒得应酬了,病恹恹地说:“今儿不做生意了。”   没想到,一记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不用这么绝吧?”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胡嫣梦。若是在平时,我说不定就激动地跑过去,然后抱着她转上三圈,但是现在却浑身无力,只是说了句:“怎么是你?”   “怎么,不欢迎我吗?”这时,胡嫣梦忽然见我脸色发白,吃了一惊:“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   我本想告诉她自己的经历,但是转念一想,太过传奇了,说出来,她也未必信,只是叹了口气。胡嫣梦走近我跟前,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心头苦笑:这丫头还以为我发烧了。   胡嫣梦扭头冲门外大叫:“爷爷,爷爷!”   我一惊:胡九川来了?   果然,胡嫣梦的叫声刚止,店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胡九川! 第四十六章 第十三个人   许久不见,此时的胡九川却愈见精神矍铄。若换做平时,我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要上前质问他将我抛弃在皇陵鬼市的缘由。但是现在,我大限将至,没有那个心情了,虽然文衍笙与叶欣欣开释了我很多谜团,却始终还有一些没有解开。两个月之内,我找不到医治我身上怪病的法子,恐怕也只能带着遗憾进棺材了。   见他们祖孙到来,我既没有表现出欢愉,也没有站起身来,除了微微讶异外,再无其他的情绪,这倒是出乎俩人的意料之外。胡嫣梦望着我,又转回身去看着胡九川。胡九川背着双手,踱着步子走进店里,感慨了一句:“当初我不想让你就这件事情追查下去,就是怕有这么一天……你看你现在……”   我没有说话。胡嫣梦倒是不见外,烧了一壶水,给胡九川沏了一杯茶。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连茶叶罐放哪里她都知道,我猛然一拍桌子:“是你干的!”   我虽然没有第一时间点破是什么事情,但是胡嫣梦欣然点头道:“对啊。”   我所说的是当初店里失窃,印有科考队名单的报纸传真被盗。胡嫣梦第一次来我的店里,竟然对环境如此熟稔,她绝不可能是第一次来。   看着这样漂亮的一位美女大方地承认自己是小偷,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你你……”连说了好几个“你”,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我本来想说,如果不是胡嫣梦盗走了名单,我或许可以早一点儿找出事情的真相,但细一想,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儿无理取闹了。因为我印象中,那个名单中并没有张一毛的名字……等等,没有我的名字?   我头嗡的一下就大了!我记得很清楚,几十个字的一份传真,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一目了然,那失踪的十二名科考队队员,并没有一个叫“张一毛”的。   我问胡嫣梦,你为什么要盗走传真。   胡嫣梦说,因为知道真相对你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胡九川喝了一口茶,说道:“一毛啊,你还记不记得,在察合台汗国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科考队是几个人。我当时说是十二个,你小子是一脸的怀疑神情啊,记得吧?”   我点点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胡九川说是十二个,黄宪章说是十三个,两个人都曾经亲历二十年前的那场诡异事件,这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不可能说错的。胡九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因为……第十三个人是你们队伍中的一个啊!”   我心里起了个突突,闻听此言,差点儿栽倒。我缓缓站起身来问道:“你……你真是?”   胡九川点点头:“古一指,如假包换。”   “可是,你怎么知道当年的第十三人是在我的队伍里?”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我的队伍中,有我、金锁、太乾、老赖、黄宪章、凌飞泉,一行六人。听他的意思,除了我之外,另外五人中还有一个人跟随着科考队进入了察合台汗国。我首先排除的是太乾,他二十年前的身份还是太恪剑,在目的地到达之前,他就被文衍笙打发了。虽然后来他悄悄跟了上来,但严格讲,并不算是科考队的正式成员。   胡九川叹道:“这个人……严格意义上说,并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不过你放心,也不是鬼。”他忽然用一种出神的目光盯着窗外,“当年,闫显疆的实验经历了很多次的失败,科考队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牺牲品。也包括了你的这位朋友。”   我凛然一惊——李金锁!   “每次经历失败,闻天崖和闫显疆都会不停地修改方案。当然,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金锁这孩子是被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古一指缓缓地饮了一口茶,娓娓道出了那段往事:二十多年前,具体的时间他也记不清楚了。金锁孤身一人前去内蒙,他的目标是一座王爷墓。虽然说,金锁是西派传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西派的盗墓传人早已人才凋零,什么三司九鬼十六杰的都已经销声匿迹了,不是退隐江湖,便是没人做了。   久而久之,金锁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想到这一次,他却失了手。瞅准了地方,一镐头打下去,带上来的却是浸着鲜血的血迹。那些土就像是在血里泡过似的,应该叫血泥更为恰当。自来,这倒斗界就有古训:“土中带血,煞星凶穴。”老一辈人有一个说法,这样的墓穴几百年都未必能有一处。所葬的,都得是杀人魔王级的王侯,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的这种,否则,等闲之人很难镇得住。   虽然被眼前的这种景象吓得腿软,但是金锁还是咬咬牙,决定下去试试。既然煞星凶穴葬的都是王侯,就证明自己没来错,里面的东西肯定少不了。他定定神,暗暗祈祷祖师爷保佑,然后就开始打盗洞了。   西派的盗洞不同于别处,有的地方的盗洞大小会容易下一个人进出。但是西派的盗洞,一般先是一个拳头大小,用来散发墓穴封闭了成百上千年的晦气。一两个小时后,才能扩大盗洞。而这次打好后,金锁就蹲在了旁边吸烟。那一晚,夜黑风高,悲风呜咽。   金锁蹲在盗洞守着,心想这次能大大的捞一笔了,没想到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鬼哭”,声音虽然很小,却声声入耳,“呜呜呜呜……”听上去煞是凄苦。这一阵鬼哭,听得金锁脊梁骨冒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本想拔腿就跑,可是又不甘心白白忙活一场,更何况,他现在两腿发软,跑是跑不了了,最多只能用爬的。   鬼哭时断时续,叫了十多分钟。好在除了这种哭声,也不见有其他异状。相比于看不见的危险和预料之中的宝物,金锁肯定是选择了后者,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心底涌起了一股搏命的决心,抄起了铁镐,喝了声:“你大爷的,锁爷在此,有种的就来跟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说完,抡起铁镐就凿了下去。   眼见盗洞越打越打,镐头上带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随着“夸啦”一声,盗洞突然坍塌了!按照金锁的技术,打个盗洞不可能打得这么狼狈。他好奇之下跨出一步朝盗洞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觉得周身发紧,当场坐在了地上。   只见盗洞坍塌的部分,露出了一个大坑,里面密密麻麻地躺满了尸体,足有七八人之多。不过这些人,每一个都穿着现代的服饰,显然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是血污遍身,鲜血汩汩而出,显然是刚死不久。而金锁的那几镐,都锛在了最上面的尸体上。死人是不可能流血的,金锁猝然紧张起来:“卧槽,我不会杀人了吧?”   他正想着,不想尸群之下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染满鲜血的手,一个极其微弱地声音带着哭腔喊:“救救我……”还有活人!金锁赶紧丢掉了铁镐,跳进坑内。从尸体下面拽出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遍身的伤痕,救上她来之后,发现她虽然身上的伤痕恐怖,却也不是没救。“你怎么回事?遇到土匪了?”金锁很好奇,怎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死人。   这个女人主动介绍说,她叫叶欣欣。   叶欣欣!我心一惊,虽然推测出了叶欣欣很可能跟金锁早就认识,但我没想到他们认识的过程竟然会是这样。   古一指接着讲下去,那些尸体,都是X研究所的实验品。金锁因为救了叶欣欣,致使实验计划外泄。闫显疆大怒。有一晚,金锁还在睡梦中,就被人突袭。一群人冲进来,双方大打出手。但金锁怎么可能是这群人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了。   他也没能逃过宿命,成为了这次实验的牺牲品。   “等一下!”我突然打断了古一指的话,“你的意思是,金锁也是十二年前科考队的一员?”   古一指点了点头:“能够打出专业的盗洞,在当时的科考队里,只有他。剩下的,就不需要我来说了吧?”   “那具夹在盗洞中的尸体……是金锁?”   古一指颔首说道:“金刚杖虽然是我的成名兵器,但是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将这东西在西派中传开了,而金锁能使用金刚杖也不足为奇了。不过,实验再次出了点儿问题。当时闫显疆的实验并不是很周密,你的身上,科考队员的身上,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金锁更是如此,而且最为致命的一个缺点是,他的死亡地点必须跟复活地点相同,也就是说……”   古一指的语调低沉轻缓,钻入我的耳中却足以令我惊异:“二十年前,他的死亡地点是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他的复活也必须在那里!在我掉入地穴后,金锁也跟大部队走散,这时候……他已经死了……”我抬起头来,放大的瞳孔看着古一指。   古一指的神色平和。   我又说道:“而我……把复活后的金锁,从鬼市中救了回来!”   古一指点点头:“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这就是我为什么把你送入鬼市的原因。你们所见到的,都不是鬼,那只是金锁复活后,借助当地的幻人藤幻化出来的假象,就连太乾也被迷惑了。金锁是你的好朋友,只有这样做,才可以让你离真相更远。黄宪章见到金锁后很惊讶,尤其是看到金锁写出了本该属于叶欣欣才有的字体,更是吓得够呛,他怀疑金锁不是人,是鬼!所以才坚持说,科考队只有十二个人。”   原来,第十三个人指的是金锁,我一直推测错了。古一指今天告诉我的这些消息,足以令我惊诧许久。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为什么……不让我……接近真相……”   古一指将茶杯中的金骏眉一口气喝干,旁边的胡嫣梦又给他倒了一杯。古一指一抹嘴,看着我问道:“喂,你怕死吗?” 第四十七章 神祇木   这话怎么说的,这世界有谁不怕死呢?明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久之后又能复活,这种感觉很微妙。按照文衍笙所说,复活之后,我可能是五岁,可能是八岁,而且会处于失忆。这三十年来,我不能说自己多成功,但是衣食无忧,吃穿不愁。要我突然放弃这一切,我当然不愿意。   再者,我这次死了,复活肯定比十岁还要小,可能五八岁;而“下辈子”再死,复活后要比五八岁还小……照这个趋势走下去,我迟早得退回到精子的状态呀!不行,必须得阻止这一变故。   我反问古一指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一指说道,很多人提到长生不老都羡慕不止,但实际上,只有我们这些失败的实验品才能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恐怖感。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历经一次从生到死的绝望,虽然明知道生命谢世是会重新来过的,但是每一次的病痛伤痛,都是可以真切感受到的,这不是幻觉。说完,他看着我:“就像你现在这种痛苦的表情,决不是装出来的。”   我现在真的很恨古一指,如果不是他横加阻挠的话,我或许可以更早地查出真相,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非常非常恨我,没有早一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古一指直言不讳地指了出来,“但是你要知道,我没有说,是为你好。如果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你会不遗余力地寻找医治的办法。”他顿了顿,“办法不是没有,你却无法办到。”   我虽然年纪不大(当然,按照我真实的“前世”计算,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自问本事还是多少有点儿的。这两天病情折磨得我死去活来,我迫切需要找到医治这种怪病的法子。听古一指说有办法,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什么办法,快说!”   “你要跟闻天崖和闫显疆背后的那个庞大集团作对……唉,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他们太厉害……太厉害了,唉……”古一指的眼睛望着窗外,连声感慨。   我一直不明白,闻闫二人背后的势力究竟是什么,到现在为止,已经不止一人对我提到过。为什么我治疗自己的病症就要跟整个集团作对呢?我狐疑地打量眼前的古一指,对于我的一切,他似乎都了如指掌。   “恕我直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古一指欣然应允。   “我们从察合台汗国出来后,碰到了老财。花老大、刘警官、老财和王氏叔侄……这些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笼络他们?”   古一指感叹说道:“老财身系内蒙巨石阵的秘密,这也是我急于知道的,当年孙胖子也折在了那里。我找到他,也不足为奇了。至于花老大和刘警官,是我笼络来的帮手。王氏叔侄就不必说了,按照我们西派的说法,他们的职务相当于司晨,只不过没有真正的司晨本领大了。”   我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我治我的病,管闫显疆什么事?”   “你知道闫美为什么非要杀你吗?”   我茫然摇头。虽然现在我知道了我的“前世”跟闫显疆不和,但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闫显疆的死是自己作的,我也被他害得不轻。我都没有找这老东西算账,她女儿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呢?   “这件事情也是我找人查出来的,当时我是为了想办法救金锁。当时你也研究出来了长生不老的药物,不过相比于闫显疆的药,你的药具有返老还童的药效,这一点从你身上就能看出来。不过,显然是有不可控的因素。   “闫显疆知道这件事情后,知道你必然会盖他一头,身为一个地位崇高的科学家,他当然不甘心了,便偷偷潜入了你的实验室,拿走了你的项目核心记录。不过这种东西都有不可控因素。何况闫显疆太托大了,他在你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一些东西,结果导致了他的死亡。虽然他也能死而复生,可是之前在自己身上所做的实验太多了。他现在的生活反而生不如死。”   “什么意思?”   “闫显疆现在的存活时间越来越短,哪怕是复活了,不仅不能返老还童,反而因为药物的相互排斥,他只能存活一年,每年都要忍受一种病痛的折磨。更要命的是,他的存货周期从一年变成了半年、三个月……估计到现在只能活一个月了。每个月都要经历十几天的折磨,闫显疆的命,说开了,只有十几天而已。   “闫美想让闫显疆摆脱这种痛苦,只有从你的身上做文章。你知道你体内所长的那株植物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从X光片看上去,这株植物丑陋无比,根系延伸到了我的肺部,光是想一想这样的情景,我就要吐,更不要说是去仔细研究了。   “这种植物在《博古志》中有过记载,相传在西域的温宿古国,当地有一株神树,温宿的国民每年都要从神树上折树枝祈福。而且这些国民还会载歌载舞庆祝一番,最后,将这种神树的树枝吞咽下去,据说可以有祛除百病、延年益寿的功效。这种树叫做……叫做……”古一指伸出一根食指敲着脑壳,“对了,名叫神祇木。”   听完了这段话,我急忙打开了电脑,开始查温宿古国的消息,我印象中,在完颜承麟的墓中,也提到了温宿古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发现,温宿古国因为国小民弱,曾经很长时间不得不依附于大势力,都护府、北匈奴、前秦西域、西凉、北凉、突厥、唐、元……最令人惊诧的是,按照元朝的版图来计算,温宿古国曾经归附于了察合台汗国。我忽然有一种与真相擦肩而过的失落感。曾经,我距离这个可以医治我怪病的希望如此之近!   严格意义上来说,从汉神爵二年(公元60年),匈奴日逐王先贤惮归附汉朝的那一刻起,温宿古国就宣告亡国了。   如果传说中的神祇木存在,只可能是在这个地方。我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去温宿!”做出这个决定,古氏祖孙一点儿也不惊讶。古一指点头道:“好吧,这一次,我和小梦陪你去。”   接下来的几天内,我始终在查找温宿古国的历史,希望能从这个国家的历史中找到我所需要的消息。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温宿属于西域三十六国之一。   公元前119年,漠北之战,强大的汉帝国一举击败了匈奴,从此奠定汉强匈弱的格局。但匈奴并未臣服,相反经过十几年的恢复后,声势复振,与汉争斗竟败少胜多,赵破奴、李广利、李陵等名将都有过惨败。幸亏得益于匈奴各部之间的利益倾轧,汉匈的实力对比没有得到扭转。   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汉宣帝兵发铁骑16万余,兵分五路进攻匈奴,这是两汉400年最大规模的一次对外骑兵出征,途中更是联合了乌孙五万骑兵,与汉军东西并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钳形攻势,匈奴惨败。   第二年,匈奴起兵报复乌孙,再遇惨败。此战后,匈奴一蹶不振,再也不能与强大的汉帝国一较高下了。   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统治西域的日逐王先贤掸与新任单于握衍朐鞮素有矛盾,关系不睦,再加上汉帝国大军兵临城下。日逐王带着数万人归附汉朝,至此,七十余载汉匈相争宣告结束。   而有关于温宿古国的记载,除非是到今日的温宿县一探究竟,否则很难窥见其风采。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怪病还有希望,也许是因为有一次冒险征程即将开始,我的病况竟然有所好转,这几天也没有再犯过。   得知我要去新疆,太乾没有劝阻我,然而欣然同意。对他来说,他的困惑并不比我少,每一次的冒险,或许都能多多少少地找出一些当年的真相。看着古氏祖孙忙前忙后,我忽然想起了金锁,以前这些活儿都是他来的,现在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哪里。   虽然想起我在鬼市中救出的金锁不再是以前的他,有些后怕;但是他跟我一样,二十年前没有选择,我们走到这一步也是有苦难言。长生不老?每次被痛苦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这样的长生不老,又有几人会要?   这一天,太乾突然扔给了我一本书,我拿起来一看,是金锁曾经给我看过的《□古志》。我猛然想起了古一指提到的那本书,也来不及感谢太乾,就急忙翻看起来,只见其中一页上写着这样的一段话:   西域温宿有神木,高百丈,亭亭如盖,远观如巨伞耳。匈奴王封与神祇,百姓参拜者,门庭若市,不可绝也。观者奇之。或曰:神祇之木去(祛)治百病。前者,有老妪倒于路旁,以此木食之,复原如初,其效至奇。   神爵二年,汉发大军数十万兵临城下。单于握衍朐鞮窥神木而欲私得,日逐王先贤掸不与,二人遂反目。握衍朐鞮率军夜袭,日逐王先贤掸投汉,神祇木不知所踪,仅得后人口传耳。或曰:毁于战火矣。   从书上的这段记载来看,神乎其神的神祇木是毁于了两千多年前的那场战火。我当然不希望是这样了,否则又是白跑一趟。不过怎么说,总算是有了医治怪病的线索,说什么我也不能放弃。   我问太乾怎么看书上的记载,我希望他能说一句:“假的。”但是这小子却说了三个字:“不知道。”我连寻求心理慰藉的余地都没有,索性也不指望了。   第二天,古氏祖孙一切准备妥当了,我们朝着新疆的温宿县出发了。 第四十八章 寻找神木   以往,我们为了避免路上的严格盘查,都是驱车前往,但是这一次,我心急如焚,选择了飞机先飞往乌鲁木齐,然后再转车前往阿克苏。相关装备则选择了由古氏祖孙连夜开车送来。虽然这样拖慢了行程,但是寻找神祇木也不是说一下子就能锁定目标的。即便我们现在就置身温宿古国的遗址,也需要一点一点地寻找线索。   说起来,这算是我第二次进入新疆地界了。但是这一次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前几次只是寻找有关我身世未解之谜,这一次,可是跟时间赛跑,保命啊!   当我和太乾先行到达温宿县后,选择一家招待所,老板是个地道的维族老汉,十分好客。招待所的房间也非常干净,但我无心浏览一下这里的风光,而是拉着老板聊了起来。老板五十多岁,叫西日阿洪,翻译成汉语即是狮子。人如其名,黢黑的皮肤加上白灿灿的胡须,说起话来也是声如洪钟。可能是经常招待南来北往的人,西日阿洪的汉语也很熟练,虽然免不了有一些口音,但我们还是可以交流。   我开门见山,问起了有关温宿古国的历史。   “啊,你们要问温宿古国嘛,这里就是啦!”   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这里是温宿县的县城,高度文明化。我不得不重申了一遍,说我要找的,是温宿古国的遗址。   西日阿洪摆摆手:“不好找,不好找的啦。两千年前,温宿古国就被打败了嘛,从那时候起,温宿古国就不存在了嘛。”   我见他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于是改了一种策略,想了解一下温宿古国的历史。   西日阿洪喝了一口水,眼睛望着远方:“温宿古国嘛,是个很强大的国家,最厉害的时候,从天山的南麓一直到塔里木盆地,都是她的地方嘛。而且,是有一个传说的。胡大在美丽的大草原上种下了一棵草,这棵草就生根、发芽、长大,到最后,长成了一棵大树。因为这是胡大的旨意,附近的人们就都聚在了大树下,大家一起生活,选出来了部落的首领,这就是温宿国的由来嘛,胡大他是万能的。”   这个传说给了我一定的指引,她证明了,传说中的神祇木很可能是存在的。于是我问道:“关于那棵树,有什么传说吗?”   西日阿洪脸上私有不悦:“那不是普通的树的嘛,那是胡大亲手种下的神树,神树长大后,保佑着温宿国的百姓。据说,谁只要是吃一片叶子,就可以获得永生,去胡大身边的。”   吃一片叶子就能永生?这未免有点儿夸张了。要真是这样的话,恐怕这棵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祇木,赶得上《西游记》中的人参果树了。“您知道这棵树在哪儿吗?”   “不见得嘛。听说是后来打仗,毁掉了嘛。毁坏神树的人,后来就被胡大惩罚了嘛,打入地狱。”   得,白问了!但是我并没有放弃,我和太乾出去吃饭的时候,也尽量跟当地人沟通。我发现一些年长的人,几乎在有关温宿古国的历史中都会提到一棵神树,但是说到具体的事情,谁又都说不上来。也难怪,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口口相传下来,难免失真。   给古氏祖孙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刚出云南地界,到达我们这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我在当地查阅了一些县志等资料,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太乾罕见地买了一个非常有当地特色的新疆小帽,看他戴在头上,我竟然有几分想笑。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能主动这样“折腾”自己,想必是看这几天我情绪低落,想博我病中一笑吧。我从他头上摘下帽子,也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冲他摆了个造型:“怎么样?”   太乾看了一眼:“唔,难看。”   我笑了,这是我病后第一次笑,很释怀的那种笑,非常舒服。我摘下了小帽要还给他,忽然,我看到了帽子上的一处刺绣似乎与别处不同。我觑着眼睛仔细看上去,刺绣的图案很小,但是手感明显与别处不同。可惜因为太小了,用肉眼难以看清。忽然想到太乾的眼睛异于常人,我请他辨认一下。   太乾只看了一眼,忽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快步走到了一处土路边,捡起了一颗小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画两笔,看两眼小帽,然后再画两笔。足足花了十几分钟的功夫,他才将这片刺绣“描摹”到了地面上。   我看后,也是惊讶不已。太乾的绘画水平虽然不敢恭维,但是其中的意思我却看得十分清楚:刺绣的正中间,是一棵苍然遒劲的古树,下面是三五个人正在膜拜。我知道大部分的古画或其他传统艺术,无论中原还是西域,都喜欢用意象化的手法。比如京剧中,两三个扛旗的一过场,这就是千军万马。而这幅刺绣中的三五个人无疑是代表了千万国民。   我二话不说,赶紧拉着太乾原路返回,去找卖这顶古帽的摊位。摊位是摆放在了一辆三轮车上面。   走到了摊位前,发现是一个小姑娘,穿着维吾尔族的盛装,高鼻深目,雪白的肌肤,有着西部美女典型的异域风情。见我们原路返回,她竟然认出了我们。想必是太乾的面瘫属性留给她深刻印象吧。   她莞尔一笑,一开口竟是十分标准的普通话:“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先说好,我这里不退货哦!”   我挠挠后脑勺:“美女,别误会,我们不是来退货的,我想问一下,这顶帽子,是谁做的?”   小姑娘上下打量着我们,眼神中很是疑惑,就像是审视坏人,还带有几分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靠,这个问题可难住我了。说是旅游的?现在不是旅游季,而且也鲜有诱人这么八卦;说是记者?万一他让我拿记者证呢?我正无措的时候,反倒是太乾在旁边不疾不徐地说道:“做生意的。”   短短四个字,真给了我一个标准答案!我急忙说道:“对对对,我们是从北京来的,做生意的。想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比较有民族特色的东西,我很喜欢这顶帽子,尤其是它的刺绣,所以才问你的。”我手里抓着小帽。   “这是我奶奶做的。”小姑娘撅着嘴说道。   “那……可以带我去见一下老人家吗?”   “啊?可是我还要做生意呢。”   “哎呀,你的东西我都包圆儿啦,走走走!”我迫不及待地推起了她的三轮车。其实我这种举动很不友好。维族人民讲求彼此的尊重,而我这种行为简直是讨打。值得庆幸的是,小姑娘并不追究。   一路上,我问她叫什么,她自我介绍说,叫古丽夏提,翻译成汉语的意思是“鲜花怒放”。人如其名,这小姑娘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活泼。   据古丽夏提自己说,她从小就跟奶奶生活,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区。因为地理位置相距甚远,我印象中的新疆还是阿凡提的动画风格,但是看到温宿县内的高楼鳞次栉比,才恍然觉得自己的思维早已经过时了。   最起码,我看到的古丽夏提所住的小区,论楼层与绿化面积,不输内地。古丽夏提很随意地将三轮车放在了楼下,也不上锁,带我们上了电梯,一直到了十五层。从电梯出来,走到对面的防盗门前,古丽夏提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我们进屋后,发觉房间不大,大概只有七十平左右,但布置得很温馨。   “小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而随着这记声音,一个老太太从里面的卧室里走了出来。这位老太太满脸的皱纹犹如刀劈斧砍,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但是她的精气神十足,怎么看都跟她的外在形象不符,而且更像是一个汉人。更令人称奇的是,她跟自己的孙女交流用的也是流利的汉语。   老太太看到我们,愣了一下:“你们是?”   “老太太您好,我们是……”   “奶奶,他们俩自称是做生意的,要问问您有关帽子的事情。”   我冲太乾苦笑了一下,听古丽夏提的语气,似乎已经看穿了我们的伎俩。老太太迎我们进了客厅,宾主坐定,古丽夏提也洗了几种水果款待我们。屁股刚坐定,老太太开口的一句话就令我们大吃一惊:“唉,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我和太乾相顾愕然,我问道:“您……?”   老太太摆摆手:“二十年前,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算算日子,就这两天了。”   “您……您认识我们?”   老太太抬起混沌的双目,忽然,眼神中射出了一道精芒:“看来你们都不记得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张一毛,你是太恪剑,对吧?”   这几天经历了太多的不可思议,我的心情已经接近麻木了,尽管心中吃惊,但是外表仍无太大的变化。我只是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我们来的目的,您知道吗?”   老太太点点头,说:“老头子那边已经都对我说了,让我看在过去的份儿上帮你一把。”   老头子?知道我来温宿的老头子只有一个人了,难道是……我试探性地小心翼翼问道:“您是……古一指前辈的……”   老太太咂摸了两下干瘪的嘴:“唉,都过去了,这老不死的活得还挺硬朗,说起来,我得感谢你们,让我知道还活着。”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聊正经事吧。”   听她的语气,明显是一种往事不必提的惋惜感。难道说这对老人过去有一腿不成?若是在平时,我肯定会对这种老同志的花边新闻感到好奇,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有着一段略带遗憾的罗曼提克史,想想就觉得是一乐子。但是现在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只好问道:“神祇木的事情,您知道吗?”   老太太“嗯”了一声。 第四十九章 神祇木的地址   老太太岁数多大了,我还真看不出来,她的外表如果有七八十岁的话,那么她的精神气也就是五十来岁的样子。据老太太自己讲,那还是在她小时候,民国时候的事了,在温宿当地有一个老头儿,叫盛国玺,家大业大。倚仗自己的本家亲戚是新疆王盛世才,在温宿一地称王称霸,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后来抗日战争临近尾声,这老头儿也一命呜呼了。慑于盛世才的势力,当地的村长便想给盛国玺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什么样的葬礼体面呢?村长知道,温宿一带在过去属于温宿古国,传说国中有一神树,可治百病。虽然盛国玺已经咽了气,但是若能找到这棵神树,制成棺材,这绝对是个体面到了顶尖儿的葬礼!   说干就干,村长连夜动员了自家的几个年轻后生,带着人出发了。为什么只带自家人呢?因为村长一来是想借这次葬礼向盛世才邀功;二来是怀有私心,要是能找到那棵神树,余下的料不是全都得归他自己么?   就这样,村长带着七八个人趁夜行动。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见这些人回来。   我很好奇,问道:“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老太太缓缓地摇摇头:“村子里都传说,他们是遇到了天罚,老天爷惩罚他们呢!”老太太是汉人,也不讲究维族的那一套了,说话间难免有些随意。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记得那时候是夏天,尸体搁不住啊。听大人说,盛国玺每天被太阳晒着,尸体都冒尸油了。这样一来,盛家人可不干了。偏巧,村长走的时候还撂下了一句话,说他不回来,盛国玺不能下葬。   “就这样,盛家人跟村里的干部闹起了矛盾。村里能有多大的权利?何况盛家的靠山是盛世才呢。最后没办法,见村长不回来,其他的村干部做主,把盛国玺埋了。这事,我记得当时都成笑话了。”   “老太太,那个……神祇木真的只是传说吗?”   老太太闭目回忆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反问我:“如果真的是传说的话,你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她又喝了一口水,“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东西,但是我听我的爷爷说过。”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他曾经是盛世才手下的一个营长。”   盛世才从1933年——1944年统治新疆,主抓新疆一地的政治军事等工作,而他本人则把新疆政府和共产党、国民党合称为中国三大政治集团,又以国共两党以外的第三领袖自居,而且还狂妄地把自己与斯大林、罗斯福、邱吉尔、蒋介石、毛泽东一起并称为“世界反法西斯阵线六大领袖”。其权势之大、气焰之嚣张,可见一斑。   老太太讲出了很早以前的一段往事:1931年的时候,国民政府的新疆一把手金树仁难以威抚新疆,新疆各地反金力量不断起事,有汉人,也有当地的少数民族群众。手握重兵的盛世才感觉到了这是自己崛起的机会。而当时占据北疆的马步芳的堂弟马仲英、伊犁屯垦使张培元等并不甘心让盛世才做大,双方就此发生了激战,史称“盛马之战”。   一场激战下来,马仲英与张培元惨败。马仲英南逃吐鲁番。盛世才知道马仲英是难得的将才,如果有一天缓过来,必定会给自己招致大麻烦,他在战斗刚刚结束后便命令参谋长陈中率骑兵追击。而老太太的爷爷,就是当时骑兵2营的营长郭贤校。   郭贤校作为先头部队,一路南下追击,可是始终不见马仲英的行踪。郭贤校万般无奈,甚至自己手下的军犬都嗅不出马仲英的下落。跟随了盛世才这么多年,郭贤校深知他的为人,心狠手辣,如果这次一无所获的话,回去后准没好果子吃。眼下只能是迎着头皮追下去。   郭贤校找来了当地的几名向导,一路打听,这才得知马仲英率残部竟然一路逃进了大漠中。尽管沙漠中危机重重,但郭贤校没有选择的余地,咬着牙继续追。骑兵部队在沙漠外围将马匹换乘骆驼,这样一来,又耽搁了一天的时间。所以一进入沙漠,郭贤校便命令部队丢掉辎重,轻装快行。没想到,在沙漠腹地,骑兵部队遇到了罕见的大风沙暴。数百人的先头部队损失惨重,郭贤校也跟大部队走失了。   在沙漠中的滋味我是经历过的,当时我和金锁还有太乾三人同行,都险些葬身在那里,更不要说此时的郭贤校只有一个人了。补给告罄,自己又没有任何的援助,他只能凭借自己微不足道的经验来生存下去。   加上高温炙烤,他的体力挥发得非常快。就在朦朦胧胧,即将失去力气的时候,恍惚之间,觉得眼前有道刺眼的亮光。郭贤校强打精神,走过去后,发现眼前有一道清澈的水渠。这时候哪里管得了其他?郭贤校趴在水里喝了一个宝。缓过精神之后,他忽然发现,这道水渠之后,有一株突出地面的巨大树冠,乍看上去,跟沙漠中常见的梭梭草没什么两样,但是面积却大得多,就像是一个操场那么大。更令人咋舌的是,树冠正发出耀眼的翠绿色的光芒,让人几乎睁不眼睛。   郭贤校在新疆也混迹了十余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他趴在地上,想刨开树冠下面的沙土,没几下,就感觉自己碰触到了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头。定睛一看,这竟然是一块巨大的玉石!质地温润,圆润生温,是上等的佳品。而且,这块玉石单是露出的这部分,已经有一把椅子面大小了,很难想象它的体积到底有多大!   郭贤校激动无比,他敲下了这块玉石后,简单地在这里做了一个标记,将水囊装满水后就离开了。他准备以后再来挖出这整块的玉石。   郭贤校死里逃生,终于走出了沙漠,他的部队已经被那场大风沙暴重创,即便是得知马仲英的下落,也无力一战了。好在盛世才这时候完全掌控了新疆的局势,成了名副其实的“新疆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心情大好,并没有过多地责罚郭贤校。   郭贤校私下将那块玉石变卖,得了几百大洋。欣喜之余,他再次返回沙漠寻找那棵树,可是再也找不到了。但是他并没有放弃,有了钱,他就离开了部队,举家迁往温宿。为了寻找自己曾经亲眼得见的神迹而穷尽一生。在以后的日子里,郭贤校也从当地人口中得知了温宿古国神树的传说。他更从心里笃定,在沙漠腹地频临绝境的时候,他见到的那株巨大树冠,就是属于传说中的神祇木的!   “这么说,您是汉人了。”我看了一下正在里屋收拾东西的古丽夏提,“那么她……”   “小提是我收养的。”   “看来,我们要想找到传说中的神祇木,只能是涉险进入一次沙漠腹地了。”这是我从内心比较抵触的,尤其是十几天前,我们在内蒙的戈壁荒漠中死里逃生。比起沙化严重的内蒙,新疆的沙漠才是真正的炼狱!   而且,郭老太太对我们说,郭贤校当年目睹神祇木的地方就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腹地。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中国境内的最大沙漠,植被极端稀少,几乎整个地区都缺乏植物覆盖。莫说是深入腹地了,就连沙漠边缘,当地人都谈之色变。   虽然没有具体的地点作为线索,但是最起码郭老太太为我们指明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除了度日如年地等待古氏祖孙将装备运过来之外,我还请郭老太太帮我们找了一个靠谱的向导。   向导是个小伙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黝黑的肤色,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玉米牙,名叫艾山。是个标准的维族小伙子,汉语虽然说得不算熟练,但我们也能听懂。经过他的介绍我们得知,进入沙漠的话,现在这个季节显然不合适,这时候临近酷暑,沙漠的地表温度可能会有六七十度高温。这时候在沙漠中行进,无论是体力的消耗还是体内水分的蒸发,都会非常快。   但是我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我恳求他能不能冒险带我们进去,钱不是问题。   艾山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好的吧,既然各位老板决定了嘛,我就听你们的嘛。但是进入沙漠后,你们要听我的指挥的嘛,有什么危险,咱们要及时回头的嘛。”   我对于这个提议没有意见,但是说归说,做归做。我深知到了陌生环境中,尤其是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一定要听从向导的意见,否则就是作死。但是我心中却有自己的小九九。反正我急于找到传说中的神祇木,只有先请艾山带我们进入沙漠中。旁的事,以后再说。   我们和艾山约法三章,给了他一笔定金。约摸过了将近两个多星期,古氏祖孙才驱车赶到。我的生命只剩下了不足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们赶到后,我也顾不上嘘寒问暖,连声催促赶紧出发。好在他们也清楚我的情况,不做停留,即刻向塔里木盆地的方向进发。   塔里木盆地是中国最大的内陆盆地,范围之广亘古绝今。而塔克拉玛干沙漠则在塔里木盆地那个的中央。艾山没有驾照,我疾病缠身,古一指不会开车而且年事已高,胡嫣梦一路开车过来已经是身心俱疲。所以这一路上只好委屈了太乾。   好在太乾知道时间紧迫,这一路上风驰电掣,仅仅两天时间,我们已经到达了塔里木盆地的边缘。相比于内地风光,这里的风景苍劲豪迈,大有“黄沙百战穿金甲”的悲怆豪放之风。可惜此刻我怪病缠身,已经没有心思去好好欣赏这难得的壮观景象了。   沿着塔里木沙漠公路走上一段路,一天后,路边出现了一座石头构建的房屋,院落是用小树干搭建的篱笆,可以看到有几峰骆驼正在悠闲地散步。艾山让我们停车,说道:“老板,进入了大漠里面嘛,汽车就不管用了嘛。”他招呼我们下车。 第五卷 黄沙凤眼 第一章 黄沙万里脚下行   院落里的陈设很简单,相比于普通的住户,这里还要简单得多。院落里的地面全都是沙土,偶有几株梭梭草。几峰骆驼来回巡视,并没有被特意固定在某个空间里。推开破败的木门,迎首便是一座石头搭建的小屋子,大小仅有普通的卧室那么点儿。不过转过去,石头房屋的北面居然还有一个用集装箱改建的超市。虽然说我们走的是著名的沙漠公路,但实际上跟无人区没什么区别了,能在这里见到一个小型的超市,无异于发现了新大陆。   尤其是这几天我一直担心补给的问题,在吃喝上能省就省,现在见到了超市,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在现有补给上买入更多。艾山也没有带我们进石屋,上来就把我们引入了超市。   超市里面的结构更为简单了,连个玻璃柜台都没有,不过每样商品就明码标价贴上了标签。我一看,一瓶矿泉水竟然卖到了三十块钱,吓得我手一抖,这瓶水差点儿掉地上。我狐疑地打量着艾山,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地跟店主唱双簧,要坑我们一笔。   此时,艾山无暇管我们,他直接找到了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也看不出是哪里人,说话的嗓门很大,我也听不懂,就见她和艾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什么。这老娘们儿膀大腰圆,说话的声音就跟平常人喊话似的,我觉得自己脑仁儿疼,索性出来透透气。   走到超市外面,我看到古一指正在院子里指着一峰骆驼饶有兴致地对古嫣梦讲解着什么。虽然古嫣梦这个女孩儿曾经教过我潜水之类的本领,但是她终归是一个女孩儿,骆驼这种动物在内地属于稀罕物,也难怪她会好奇了。   我坐在了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点了一支烟,心想,古一指他们刚刚到温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郭老太太的事情就拉着老爷子来这里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可如果古一指不在的话,仅凭我和太乾,终归是太嫩了,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喂,就剩下半条命了还吸烟,你不想活了?”不知何时,古嫣梦站在了我面前,一双杏核眼瞪得溜圆。   “没有,我心里有事。”我急忙满脸赔笑。   不料,坐在我身边的太乾一伸手,从我嘴中夺过了香烟,叼在了他嘴里。   古嫣梦看着一眼太乾,又对我说:“要不是有他在,我就揍你了!”说着,还扬起了粉拳做了一番样子。   我哭笑不得,注意到古一指走远了,壮着胆子小声说道:“喂,打死我,你就守寡啦!”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来这么一句,也许是自己的头脑一热,反正时日无多,没什么话不敢说了。   古嫣梦一听我这么说,举在半空的拳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良久,她瞪了一眼,鼻孔里挤出了一声“哼”。我心里明白,她这只是跟我开玩笑,但她的眼神中,分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怅惘。   看着古嫣梦转身走过去逗一峰骆驼,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太乾嘴里叼着的眼也抽完了,他又管我要了一支。说来也奇怪,我平时很少抽烟,没有烟瘾。平时身上莫说香烟,便是火都很少带。但是这一次来新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香烟打火机一个不少。   太乾又点了一支烟,不过这次他只是吸了一口,便将香烟过滤嘴朝下,插入了地中。这是一种江湖上的祭奠手段了。我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太乾这是在祭奠哪位江湖大哥。后来才知道,他是祈祷这次沙漠之行,能够平平安安。   这次确实跟以往不一样,说句不好听的,遇到危险,你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基本就安全,因为逃命的时候,最后一名才是往往会领便当的。不过这一次,我、太乾、古一指、古嫣梦都不能有闪失,否则将是我的终身憾事。至于向导艾山,更是要平平安安的,他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估计我们一辈子都要被困在沙漠中了。   过了一会儿,艾山出来了,见我和太乾坐在门口,只是看了一眼,就径直朝着古一指走去了。我看他们俩的样子,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古一指朝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艾山犹豫了片刻后,这才走过来,对我说道:“老板,恐怕我们又要耽搁几天了嘛。”   “什么?!”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已经耽搁了好多天了。无形中,我的生命还不足一个半月了,再这么耗下去,恐怕我还没有进入沙漠中,就先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为什么?”太乾也站起来问道。   艾山揉搓着双手,显得十分拘谨地说道:“过几天嘛,这里会来一场大风沙的嘛。所有的牛羊都会被吹走的嘛,更不要说我们的嘛。”   我和太乾刚刚经历了内蒙古戈壁的沙尘暴。相对于大名鼎鼎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能在内蒙的沙尘暴中活下来纯属侥幸。在大风沙的天气里,我们继续往里走,用艾山的话讲:“就像是闯进了地狱嘛!”   我问道:“大风沙多久会来,来几天?”   艾山挠着蓬乱的头发:“这个嘛,快的话,两三天嘛。慢的话,七天后就来了嘛!”   七天后,难道说,我们还要在沙漠外面守一个星期吗?我几乎想都不想,就说道:“你是向导,我可以付你双倍的价钱,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现在就带我们进去!立刻!马上!”我心急之间,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不容他反驳。   艾山面露难色:“这个嘛,很难的嘛。”他犹豫了许久,才咬牙说道,“从这里往南的嘛,有一个小山可以躲避风沙的嘛,不过我也好久不来的嘛,说不定那里被风沙掩埋了嘛!太冒险了,太冒险了。”他边说边摇头。   我一听有可以躲避风沙的场所,便急忙催促出发。   艾山又叮嘱说道,我们进去后只能骑乘骆驼,到达那座小山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万一大风沙在这中途来了,我们没有避难的场所,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到达了小山那里,他两三年都没有来过,不知道是否被移动的山丘所掩埋。如果小山被掩埋的话,大风沙一来,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看得出来,艾山的话语不是危言耸听,我也当过向导,知道保护老板是何等的重要,毕竟身家性命都系于人家一身。但是这时候再不行动,只怕我的身体扛不住了。我把古氏祖孙也召集了过来,大家商量一下。最终,他们三人为了照顾我,还是决定出发了。   艾山叹了一口气,跟超市的老板娘商量了一下。那个老板娘上下打量着我们,对艾山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懂。艾山叹了口气说:“她说……我们会死在沙漠里。”   妈的,顾不上其他了,不是死在沙漠就是死在他处,我宁可搏一把。出发前,我给足了老板娘雇佣骆驼的钱。所有的骆驼饱餐了一顿,趁着太阳的温度不是最高,我们收拾好行装就出发了。除了每人骑乘的骆驼外,还有四峰骆驼用来驮行李。而且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可是换乘。   面对着莽莽沙漠,当背后的沙漠公路消失在视线的时候,我的心情也莫名紧张了起来。   艾山更是焦急,如果风沙比他的预期早到,这万里黄沙将成为我们的最终归宿。所以,除了下午两天左右我们休息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抓紧赶路。   有的时候,造物主是公平的,除了会创造出形如天堂的优美景致外,也会创造出沙漠这种人间地狱。白天,炙热的温度烤灼着我们的皮肤;夜晚,气温骤降,偶尔还会传来几声狼嗥。我知道,这种沙狼是沙漠中独有的物种。虽然种群不是很庞大,有时也独来独往,但是却不容小觑。   仅过了一天,我们的皮肤都已经被晒黑了。夜晚,弯月高悬,将黄沙万里映射出了一片凄冷之境,这样的景色还是难得一见的。可惜我们无心眷恋这种景致,聚在了帐篷里商量着第二天的路线。古一指连比带划,口中说着,手中的木棍在地上划出了一条清晰无比的路线:“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这个地方,距离塔克拉玛干的腹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线。”   艾山在一旁用手点了一个标记:“那座小山嘛,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我点点头,说道:“从今晚的天气和沙狼的叫声来判断,大风沙估计明天不会来,我们最起码还有一天的时间,所以是尽量往这个方向赶。”   这时候,艾山又在我们所在距离的不远处划了一道横杠:“这个地方嘛,有一个标记,再往里面走嘛。就没有路了嘛,很多人迷失在里面了嘛,灵魂也永远被困在那里了嘛。”   我知道此行有多凶险,所以对于艾山的话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我见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气氛也很沉重,于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各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能离开大部队,不能掉队!”   大家都点了点头。在这个地方掉队,即便是艾山,孤身一人,也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危险,更不要说我们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一来是趁着凉爽的天气好赶路,二来是多争取一些时间。但是我感觉还没有走多远,整片沙漠就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悬在头顶的太阳毫不客气地发出了毒辣的温度,照射着沙漠中的一切。   现在我终于相信了,这个季节深入沙漠无异于自杀,地表温度高达六七十度,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因为高温炙烤而变得扭曲,像是群魔乱舞一般晃动着。当年,余纯顺为了打破六月不能进罗布泊的传言而殒身罗布泊中,更何况塔克拉玛干沙漠要比罗布泊的情况危险得多。   今天的环境比昨天要恶劣得多,温度更高了。我只觉得冒了一身的汗,和作训服紧紧地黏在了一起,喉咙里含着一块炭,又干又痛。而一边上了年纪的古一指,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紫色,看样子也十分难熬,古嫣梦更是眼神迷离,也是难捱。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负责领队的艾山忽然勒停了骆驼,跳下来跪在沙地上盯了良久,转身走过来对我们说道:“老板,我们要改道了。” 第二章 神鸟传说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炎热而产生了幻觉。昨晚大家一起商量的行进路线,按照艾山的话讲,这是最稳妥的一种方案,如今已经走了大半天的时间,为什么要改路呢?而且,从我这里用望远镜看过去的话,都可以看到了一面小红旗,那就是艾山提到的最后的警告标记,告诉那些不知深浅就进入沙漠的人,这里已经是最后的路了,再往里面走,将是未知危险的潜伏地。   艾山招呼我下了骆驼:“老板,你跟我来嘛。”   我翻身跃下,一踩到滚烫的沙子,隔着厚厚的防蛇靴靴底,我都能感受到那种炙热的温度。走到了距离艾山的坐骑前,我忽然对眼前的画面所吸引了。这是一个爪印,有点儿像是某种鸟类,但跟普通的鸟儿的爪印比起来,这个爪印显得异常诡谲。   脚掌细长,三根脚趾却非常非常地长,而且从爪印相隔的步幅判断,这只鸟类的体型也就相当于鸽子大小。但是,从沙漠上的爪印来看,有的时候,这只不知名的鸟类是靠两只腿直立行走,有的时候,它是靠四肢划动前进。更令人惊讶的是,它的前肢竟然也有两只长长的爪子,这是什么东西?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只有一种怪异地眼神望着艾山。艾山对我们解释说,这种鸟类是传说中温宿国的神鸟,庇佑着温宿古国的神圣领土,看到了一定要参拜的。说完,艾山也顾不得沙漠滚烫的温度,真的就跪下来了虔诚祭拜,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然后长啸高呼,双臂高高扬起,接着就慢慢地拜下去,直到整个身子趴在地上。我愿以为这种神圣的朝拜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的身子刚沾到沙漠,就一下子弹了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砂砾一边说道:“好烫好烫,我们赶紧走的嘛,不要惹到神鸟。”   我当然不相信沙漠中存在的什么神鸟,这只是故老传说而已。史书记载,温宿古国有户二千二百,人口八千四百,军队一千五百人。跟汉唐的中原比起来,这简直是一个村子的配置。这样的小国,恐怕决不是什么神鸟就能够保护的。   而且,温宿在王莽篡汉的时候,其国王就曾经被姑墨国的国王丞杀死,全国都被姑墨国吞并。又是神树又是神鸟的,还免不了亡国的危机。现在看来,神鸟只不过是宣传君权的一种手段而已。   我问艾山,如果要绕路走的话,需要多长时间能到达小山。   “这个嘛,我没有算过的嘛,不过肯定是要比现在的时间长一些了嘛。”   一听这个,我肯定是不同意的。比原计划时间短我还可以接受,多费周折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听后,就直摇头,连声说不行。   艾山见我态度坚决,只好说:“既然老板不同意嘛,我们只好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了嘛,但是我们要避过神鸟了嘛。”   我很不理解,印象中,这些神话了的东西都是神物,用古人的话讲都是祥瑞之兆,为什么还要避开呢?   艾山解释说:“这个嘛,就不难理解了嘛。传说中这种神鸟要靠鲜血祭祀嘛,否则它不会保护温宿国的嘛。”   按照温宿国存在的历史来看,少说也有个上千年了,这只所谓的神鸟能活到现在?何况这神鸟不过鸽子大小,能成得了多大气候呢?   在我们的劝说下,艾山勉强同意了带着我们继续前进,不过他有意避开神鸟的足迹。一开始,我还能很清晰地看到神鸟的足迹,到后来,方圆百里都看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艾山故意带着我们绕开了。   好在这一天没什么事情,晚上睡在帐篷的时候,呜呜的风沙呼啸,偶尔还有一些沙子噼噼啪啪地击打着帐篷,让人很是心颤。我坐起来,看着帐篷外席卷而过的沙子的影子,心知明天的天气更为恶劣,搞不好风沙会来到。而我们距离艾山所说的小山,还有最起码半天的路程。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了狼的嗥叫。不过这一夜,沙狼的叫声也显得格外悲鸣,想必是它也知道了今晚不好熬,明天将更加危险吧。这种呼啸的夜风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才略有减缓。我们不敢耽搁,恐怕一会儿还会有更大的风沙袭来,因此连忙收拾东西,趁着夜色,急冲冲地朝着目的地进发。   还没走出多远,我们的前方就出现了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看动作像是趴在了地上,难道是沙狼?虽然心中疑惑,我却并不慌乱。沙狼的群体有限,最多三五只,多数都是独来独往,而且体型较小,连骆驼都摆不平,所以对我们也构不成威胁。   艾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只管纵缰前行,其余不问。当他走到了那具黑影前,不由地大惊失色,“啊”了一声。就连胯下的骆驼都受到了惊吓,打着响鼻连连后退。   我见情况不对,连忙赶了上去。只见趴在地上的确实是一头沙狼,不过已经死了,满身的血迹,身上有多处被撕咬造成的创伤。这些伤痕很像是力道很猛的野兽撕咬而成。我有些看不明白了,虽然说沙狼的战斗力不是很强,但是在沙漠中足以称王称霸了,什么动物会挑战它呢?   “是神鸟,是神鸟!”艾山连声惊呼,连滚带爬地滚下了鞍子,跪在沙漠上开始了跪拜,一边行礼,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我也听不懂。从之前的足迹看,那只神鸟不过鸽子大小,能摆平一只阿拉斯加大小的沙狼?我摸了一下沙狼尸体的温度,血还是热的,这证明这头怪物很可能就在附近!   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骆驼群忽然像是受到了惊吓,变得焦躁不安,一峰峰全都打着响鼻,四只碗口大的蹄子躁动不安地踏着沙漠。艾山连连出声呵斥都不见效。我二话不说拉起了艾山:“快跑,那东西就在附近!”   我话音未落,刚才还虔诚无比地艾山一记鹞子翻身,迅捷无比地滚上了鞍子,手中马鞭一甩,喝声“驾”,一溜烟儿地就跑开了。这孙子,也不知道是真虔诚还是假虔诚。   我也赶紧上了鞍子,招呼大家:“快快快,快走!”所有人都挥舞起了马鞭,争先恐后地跑了起来。   “一毛,你看后面!”古嫣梦指着我们身后,一脸的惊恐。我回头望去,只见在骆驼队的后面,卷起了一阵黄沙,在幽蓝的月光和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扬起的黄沙最前面,是一只鸽子大小的东西,我看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它的速度非常快。   我心下大骇:这畜生个头儿不大,胆子可不小,敢追着人跑!我赶紧说道:“阎王索命来啦,大家快跑!”手中狠命抽了几鞭子,胯下的骆驼吃痛,奔得更快了。但是我们之前为了防止驮辎重的骆驼走丢,特意将它们拴在了一起,结果这样一来,最后面的四峰骆驼反而跑不快了。   只听到后面一声悲惨的嘶鸣,扭头看去,一峰骆驼已经被掀翻在地,砸起了漫天沉沙。我看不清楚状况如何,但心中明白,一峰骆驼倒下了,其余的三峰骆驼也跑不了。就好比是曹操的连环战船啊!   骆驼死了不心疼,没有装备辎重,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跑在最后面的太乾见状,二话不说,在疾驰的骆驼背上站了起来,一脚踏在驼峰之上,借力朝后面跃去,纵身跳入了滚滚黄沙之中!   古嫣梦见太乾一跃,不由地叫了声:“哎……”   我一咬牙:“不用管他,没事的,快走!”真不是我狼心狗肺,而是我相信太乾。神猎手的名号绝对不是盖的,我不相信区区一只鸽子大的鸟儿能把他怎么样。我们这一路狂奔,直到胯下的骆驼都开始喘着粗气后,才放缓了速度。老远,就看到一个黑影在前面晃动。   定睛一看,正是艾山。这小子见情况不对掉头就跑,也不管我们的死活。要不是这些骆驼都属于一个群体里的,彼此熟悉,我们就得被这小子甩了。   艾山见到我们后,也是一愣,他招着手跑过来,满脸堆笑:“各位老板好厉害的嘛,能跑出来。”他又看了一下队伍,见我们的辎重没了,变色道:“装备怎么没了吗,那位不爱说话的老板哪里去了吗?”   我跳下骆驼,二话不说上去一拳就狠狠地勾在了他的左脸颊上,艾山猝不及防,被我一拳揍倒在地。古一指见状,赶紧上前拉住我:“算了算了。”   其实我这个举动更像是一种发泄,我不是埋怨艾山逃命,谁都怕死,无可厚非,而是他这种举动直接导致了太乾陷入了未知的危险。艾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目露凶光指着他:“下次再玩这招,我让你出不了这片沙漠!”   艾山用当地话嘟囔了两句,不用想都知道是骂我的话。我也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干脆就装作没有听到。   古一指见气氛尴尬,主动缓和一下,对艾山说:“我这位朋友的情绪没有控制住,对不住了啊。等回头儿出去了,我私人给你汤药费,这事就揭过去了,啊。”   艾山这才消了气,指着远处道:“那里就是我说的小山了嘛,我们很快就能过去了嘛。”   我举目远眺,只见远处,有一条隐隐的黑带,形如黑龙,静卧在了荒漠之中。 第三章 山洞避难   常言道:“看山跑死马。”虽然说是一座小山,但是我们要想到达那里,势必还要费一番周折。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头顶的明月已经被乌云所遮掩,不见了往日的光华。这是大风沙来临之前的前兆。   我翻身上了骆驼,一勒缰绳,说道:“走,我们先过去!”   古一指问道:“不等你那位朋友了吗?”   正说话间,我们身后一阵黄沙席卷而来,正是太乾,看上去,他除了衣服有几处破损外,并没有大碍。距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太乾已经在遥遥呐喊:“快走,快走!”他一边喊,一边指向远处的地平线。   我们从远处望去,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我知道太乾视力比常人要好,果然,太乾还没有跑到我们身边,天际边已经传来了怪兽般的嘶吼,如龙吟虎啸一般!行未见,声先至,足见这场大风沙之猛烈。以往以为风沙都是在白天发生,没想到晚上就来了!   我猛地一抽鞭子:“快!”骆驼也感觉到了情况紧急,嘶鸣数声,撒开蹄子狂奔。跑出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有稀疏的砂砾击打在了身上。我连忙用沙面巾绑住了口鼻,戴上风镜,手中的马鞭抽打不停。其实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这些骆驼多时没有饮水了,早已是筋疲力尽。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它们还是拼着体内储存的最后一丝力气狂奔。   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朝着小山处奔去,可是时间并不充裕。转眼间,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能见度骤降,击打在身上的砂砾密度陡然增大。我们几人甚至都相互看不见了,尽管耳朵捂得严严实实,但还是听到“呜呜”如同鬼哭般的风嚎。   我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能见度连五米外都看不清楚了。正在这时,前面依稀出现了一个人影,向我的左侧方跑来。距离拉近后一看,是艾山,他也说不出话来了,一把将我从骆驼上拽了下来,比划了一通后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来不及了,只能是这里做一个简单的防御,再跑下去,非死在半路不可。   尽管我心有不甘,但我深知这场大风沙的厉害,只有先听他的。我跟着艾山朝后面跑去,一个个招呼他们下骆驼。艾山将这些骆驼围成了一个圈,然后侧坐在里面,脑袋压低,紧贴着驼峰与鞍子之间的位置。   我们没办法说话,只能是学着他的样子去做。这些骆驼也都像约定好了似的,紧闭双眼,口鼻也合上了。我们像是一群坦然接受了审判的囚犯,等待着刑罚的施行。   刚做完这一切,风力就像是万马奔腾似的冲击而来。古嫣梦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身子一晃,摔倒在地。我赶紧爬过去将她拉到身边。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贴在骆驼身后。因为好奇,我还抬起脖子看了一下。   只见天际边,一股狂风卷集着黄沙。化成了一条长长的巨龙,肆虐地舞动于天地之间。恍如是要吞噬一切。我不敢再看,压低了脑袋。砂砾如同子弹一样噼噼啪啪地打过来,幸亏这些骆驼皮糙肉厚,毛发茂盛,砂砾打在上面,它们还能忍受得住。   一瞬间,黄沙已经在我们背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而骆驼则是每被黄沙掩盖一层,它们就抖抖身子,不让自己被黄沙掩埋。我觉得自己背上的黄沙越来越重,侧坐的身子都快被压折了,但只能咬牙坚持了。   还好,古嫣梦也死死地抱着我的腰,我的背上每覆盖一层黄沙,她都会帮我拍下去。可是这样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呢?   我闭着双眼,不辨时辰。现在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遮天蔽日,也不可能抬手腕看表。只知道这股风势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如同是一面厚重地墙推着你再走。很快,我的下半身就被黄沙掩埋了,接着,是我的胸部,然后,是我的脖子,最后,没过了我的头顶。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本能地抬头。随着黄沙簌簌而下,一股阳光照射了进来。虽然阳光依旧那么毒,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它的亲切。昨天白天还被这毒辣的太阳晒得不行,但比起那飞沙走石,我更认可毒辣的阳光。   风沙过后,我们所有人都被埋住了,但值得幸庆,只是浅浅的一层,人和骆驼都安全。刚刚经历了这样的景象,任何人都会终身难忘。而艾山也很大方地拿出了水,给骆驼功臣们补充水分。   我知道这些骆驼几天不吃不喝都没关系,但是吃喝起来,食量大的惊人。饮用水本就有限,让它们随便喝,我们一会儿该怎么办?   艾山说没关系,小山那里有个山洞,进去后可以通到一条地下河,水很清澈,也干净,能直接喝,我们到那里喝个够,还能把水囊都存满。   他是向导,我们自然是听他的。   休息了好久,清理了鞋里的砂砾,我们接着朝小山出发,补充水分。   路上,我问艾山还有多久能进入到沙漠的腹地。   艾山说:“按照我们的速度嘛,还有三天就差不多了嘛。”   我问他这条地下河流经什么地方。   艾山笑着说:“挺老人们说的嘛,是托什干河中游的嘛。过去这里不是沙漠,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的嘛。后来嘛,这些国家你打我我打你,最后胡大发怒了嘛,就惩罚他们,将这里变成了沙漠了嘛。”   走了一段后我才发现,这座小山,因为刚才的大风沙,已经被掩埋了大部分。我初始还担心,那个山洞会不会也被掩埋了。走过去之后,发现情况要好得多。因为这个洞口是垂直于地面的,直通向下。   我以往步伐野外生存的经历,山洞见得多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洞口呢。虽然说在昆仑山死亡峡谷遇到的那个地穴也是这样的构造,但是那个有明显的人为痕迹。这个洞口看上去就像是浑然天成一般。   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艾山将骆驼都系在了一块大石上,一马当先,也不用任何的辅助措施,率先扒着岩壁往下走。这在城市里,可以被称之为极限攀岩了,没有保护措施什么的。我们可不像他这么轻车熟路,系好绳结后,一个个鱼贯而下。已进入到山体里面,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打亮手电后,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这里的岩体都好像被人刀劈斧砍一般,直上直下的,而我们下来的地方也并非是这座小山的制高点。随着我们越走越深,头顶的高度也越来越高。我不由感慨:“这座山难道是被掩埋在地下的吗?”   古嫣梦在一旁说道:“这不新鲜,塔克拉玛干是世界上第二大的流动沙漠。几乎每一年,地形都会发生变化。还是在古代的时候,因为科技不昌明,所以当地人都说这里是魔鬼居住的地方。因为你进来后,想要顺着自己的脚印走回去,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脚印消失了。”   我苦笑了一下:“还好,咱们身边有你这个百事通在。”然后我小声在她的耳边嘀咕了一句:“要都是像艾山那么神神叨叨的,我们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古嫣梦笑了一下,娇嗔地打了我一拳。   大概是走在前面的古一指听到了,他转回身来,沉着脸:“快跟上。”   古嫣梦冲我伸了一下舌头做个鬼脸,就迈着轻盈的脚步追上古一指去了。   我们在地下穿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后,路渐渐变得难走了。脚下全都是形如尖刀的尖锐石块,而且有的地方,需要从两块巨石之间穿过去,两块巨石相隔不足半米。好不容易听到了水声,而脚下,也感觉到了穿行石涧的溪流。我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反正艾山说了这水能喝,我弯腰用手掬了一捧,两口下肚,沁人心脾。我觉得世界上一切的水,都没有眼前这股清泉好喝。   大家都累坏了,就连一向矜持的太乾也趴在地上喝了两口。艾山停下脚步招呼我们:“你们过来看。”   那是一处圆形的孔洞,相当于一辆小轿车大小。我们走近后,听到了隆隆的流水声。除了艾山外,每个人都是惊奇万分。谁能想到,在沙漠深处这么一处被风沙掩埋的小山中,竟然有这么丰富的地下水藏。   从孔洞探出身子张望,只见孔洞是在一处峭壁上,对面同样是一处峭壁,而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正在流经这里。   艾山从脚下拽起了一根绳子,得意地说道:“这是我以前留下来的嘛,这是我的一处补给点嘛。”说完,他往上拽动绳子,随着“哗啦”一声,一个盛满了水的铁皮桶晃晃悠悠地被提了上来。好不容易把水桶提了上来,他喝了一大口,享受地打了一个饱嗝儿,擦着嘴说道:“以前嘛,有一个专家来这里了嘛,我带着他,是他告诉我这里的水可以喝的嘛。”   大概是因为X研究所的事情,什么专家教授类的词汇都已经成了我的敏感词,我问他是什么专家,干什么的,长什么样子。   艾山想了一会儿:“他是你们之前的那批老板嘛,大概有四个人嘛,除了两个老人,还有两个年轻的嘛。”接着,他形容了一下四个人的长相。   我周身恍如雷击一般,因为按照艾山的描述,两个老人中,其中竟然有一个是闫显疆。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狂跳的心,问道:“他们都叫什么?”   “我只知道他们的相互称呼嘛,两个上了年纪的,被那两个年轻人称呼叫闻教授、闫教授;两个年轻人嘛,叫小马小董嘛!”   我身子晃了两晃,要不是太乾扶住我,我差点儿栽倒。闻闫二人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古一指站在了孔洞边上,手中的狼烟手电光锁定了对面峭壁上的一样事物:“一毛,你来看。” 第四章 巨型怪鱼   这里的河水宽达数丈,若不是古一指手中所握的是照亮可及数十米远的狼眼手电,我们都很难发现这样东西。我趴在了洞口边缘望过去,只见对面的峭壁上有人为雕琢的痕迹,似乎是用黄土城砖砌在了峭壁上。尽管不知道过了几千几百年,这些城砖已经变成了黄土色,露出了原来的质地,但是从这个浩大的工程中,不难想象曾经她的气势恢宏。   手电光继续扫上去,有一个突出的巨大浮雕,我惊喜地发现,浮雕的背景是硕大的太阳,正在发射出耀眼的光芒。在太阳的前面,是一株巨树,高及参天,威如伞盖,枝叶甚是繁茂,枝干虬结,夭矫若龙。在这株巨树的左上方,竟然是一只凤凰,闪动着双翅,大有“有凤来仪”的尊荣感。   再看这只凤凰,双翅展开,身上散发着吉光,拖着三条长长的尾羽。一群人正跪在地上叩拜,不知道叩拜的是神树还是这只凤凰。   我看着这张图,煞是费解,有神树倒还罢了,还真有神鸟啊?虽然说,古人喜欢夸张一些事情,比如看见孔雀了,就说是凤凰。但是这幅画却始终给我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我正看的出神,古一指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借一步说话。   我跟随他来到了一处转弯处,还特意回头看了一下艾山,这小子正趴在那里看得入神。古一指问我怎么看这个问题。   我说道,从对面的峭壁上可以明显看出是人为工程,闫显疆和闻天崖一起来过这里,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神祇木。不过那么大的一棵树,凭他们四个人很难搬动,我想,那棵树应该还在。   其实我这时的想法也是一种猜测,更像是一种个人的一厢情愿吧。   古一指点点头,他把枯树皮似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会帮你的。”   尽管他曾经对我有所隐瞒,但是当古一指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激。我忽然想到,是不是该告诉他郭老太太的事情。   就在这时,古嫣梦跑了过来,说:“喂,你的那位朋友下去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条登山绳溜直,伸出了洞口外,艾山还站在那里,但是太乾却不见了。我心里一沉,这小子不会是又不打招呼下去了吧?我赶紧跑过去一看,一个光亮正在晃晃悠悠地往下走。手电一照,还真是太乾。   我回头看看古一指,他微微点了点头。我转而对艾山说道:“你在这里等着,看好了骆驼,等我们回来。”   艾山一直长大了嘴巴盯着对面峭壁上的浮雕,听我这么一说,他问道:“老板嘛,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一般人了嘛。”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不过艾山在这里当向导,应该也是懂得规矩的,他也没有问过多的问题。我们顺着登山绳一个个下去了。古一指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敏捷的身手不下于一个年轻人。   我在下面仰头望着,心想:有机会我倒像看看孙胖子与古一指之间来一场对决,看看哪个老头儿更厉害。   当我们全部下来后,太乾正站在了一块凸出的大石上,凭水眺望,地下河的滔滔河水拍打在脚下的大石上,碎成了颗颗珍珠。这一幅画面,大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悲怆之感。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说道:“下次干什么事好歹打个招呼啊,这一趟折腾的,好歹照顾一下我这个病号吧?”因为河水的水势甚急,我不得不提高了嗓音喊道。   太乾没有理我的话茬儿,反而伸手指着对面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过去。”   我看着他这副熟门熟路的架势,说道:“我靠,不会吧?难道你想起来了,你来过这里?”   太乾点了点头。   我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来是为了什么?怎么来的?多久以前的事了?谁跟你一起来的?是不是又是闫显疆让你来的?……”我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但是太乾却冷冰冰地只回答了三个字:“逮凤凰!”   我愣了一下,不禁抬头看着那幅浮雕的位置,虽然从现在这个角度看不到了,但是太乾短短的三个字,却令我产生了无限的疑惑。我当时心想:不会真的有凤凰吧?难道说,我因为龙被卷入了这件事,最后却要逮着个凤凰吗?   这太过无稽之谈了,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异想天开了。我问太乾还想起了什么。太乾摇了摇头,他说自己脑海中的一些片段就像是小时候看的电影,只会有几个印象深刻的场景零星跳出来,却很难连接成一个完整的电影。   我能体谅他的难处,因此也不再为难他。既然他说要过河,那就过河吧。望着脚下湍急的河水,我却犯了难。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腹地,竟然有这样一条水质优良的地下河,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准备橡皮筏之类的。再者说,橡皮筏这种东西重量太轻,就算是我们四个人的体重加在一起,在这种湍急的河流中也不好控制,除非是有金锁那样的人来压分量。   说起金锁,我忽然有点儿怀念这孙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说起来,太乾我们三个人都是受害者,本应同舟共济的,现在却产生了嫌隙。   古一指招招手说道:“顺着河流找找看,有水流缓的地方,咱们就涉水过去。”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我们一行死人,顺着地下河往前走,一路上,我都在问太乾这是什么地方。太乾仔细回忆着,但没有说过一句话。看来他真的是想不起来了。他的身世也确实可怜,原以为太恪剑是他的父亲,哪里想得到居然就是他自己。这得“归功”于闫显疆他们。被人植入了错误的回忆,想一想这种感觉就觉得很难受。   我们顺着地下河走了半个多小时,河水依旧没有缓下来的趋势,不过在我们面前,这段河流中却有几块突出的大石头,踩着石头过河,或许是一个办法。不过这些石头在这条河中经过了上千年的冲洗,早已经变得圆润光华,稍不留神就会被卷入河水之中。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用绳索绑住了腰部,连在一起。太乾走在最前头,古一指殿后,我和古嫣梦走在中间。每块石头可以勉强站下一个人,相隔间差不多有一米多的距离。我们谨慎小心地走在了上面。但是这种石头出奇的光滑,我刚踩上去,脚下就打滑。古嫣梦扶了我一把:“小心。”我极力稳住了重心,这才迈腿跨向了第二块石头。   想必很久以前,这里的水势低缓,所以前人搭建了这么一条简单的石头路。这么多年过去了,环境发生了变化,石头路几乎快被淹没了。我们每个人都很小心,几乎在每块石头上都要停留十几秒的时间,然后才敢迈步。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可毕竟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们正在走着,忽然,湍急的河流中,一道漆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掩至,朝着我们游过来。   古一指眼睛贼尖,喝了声:“小心!”   我们手中的手电全都扫了过去。水下的这道黑影模糊得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却有着一个成年人大小。在湍急的河流中惬意地游荡,毫无阻碍。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但在这种环境中,让人脊背发凉。我连声催促:“走走走,快走!”   太乾也不想在这里停留。我们全都站在了光秃秃的石头上,万一受到攻击,很难有反击的余地。我们都考虑到了这一节,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想,水中的不明生物见我们速度加快,它也猛然提速了,湍急的水面上出现了一道倒三角的波纹。这条地下河的河面本来就是浪花起伏。这怪物竟然能在这样的水面中带出波纹,足见它力量之大。   我摘下工兵铲握在手里,一口气接连跃过了三四块石头。再扭头一看,水下的怪物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三五米的距离了。而打排头的太乾,距离对岸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呢。   “来不及了,抄家伙!”我大喊一声,双手紧握工兵铲。黑影迅若疾雷冲了过来,离我们不足一米了,可是它却悄悄潜了下去,黑影消失在了水面中,倒三角的波纹也不见了。四周除了水流声,再无其他。我的神经变得紧绷了。古嫣梦问我这是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从黑影来判断的话,我不敢一口咬定这是什么。毕竟这么大号的淡水水下生物,除了昆仑山见过的高原土鲇鱼,只有传说中的喀纳斯湖水怪了。正在惊疑间,“咚”的一下,水下传来了一声闷响,我脚下的石头突然剧烈地一颤。   这个变故令我猝不及防,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朝后面躺下去,“扑通”一声,我摔进了冰凉的河水中。一进入河水,只觉得刺骨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里钻了进来,犹如万根针扎似的直刺如体内的每一根骨头,我不由地浑身颤抖。   然而,这才不是最主要的,我憋着一口气努力游出水面的,刚探出头吸了一口气,脚腕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忍不住痛呼一声,嘴巴还来不及闭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进了河水中。脚腕上的疼痛感像是被一把巨大的老虎钳子咬住了,百般挣脱不得。冰冷的河水更是从四面八方袭来,钻进了我的口鼻之中。   我向下照过去,只见是一条模样十分怪异的巨型鱼类咬住了我的脚腕:体型巨大,眼睛像是灯泡似的散发着绿光,身上的鱼鳍如同利刃耸立。我不知道这跳地下河有多深,但是这条怪鱼一直拖着我往下走,再这么下去,它开口吃我之前,我就会先窒息而死。   正想着这件事情,一道人影恍如一道闪电似的劈入河水之中。一入水,他便手持金色短剑朝着怪鱼刺过来——正是太乾! 第五章 有凤来仪   金色短剑泛着寒光,刺入了怪鱼的体内。虽然这条巨型怪鱼的周身覆满了铁甲一般的鳞片,但是完全挡不住太乾的金色短剑。一击得手,太乾手握利刃横着划动,巨型怪鱼被豁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混在了河水中,内脏流的到处都是。   我待这怪鱼一松口,亟不可待地往上游去,一出水面就大口呼吸,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再看自己的身上,还顾着怪鱼的肠子,散发着腥臭的味道,我差点就要吐了。   古氏祖孙已经到了岸边,古嫣梦朝我摆着手打招呼。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朝着他们游去。虽然脚腕上的伤势不轻,只要是动一下都疼到了心里,但我还是咬着牙往岸边游过去。这条河似乎深不见底,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   没想到,就在我划动水的同时,古嫣梦忽然双手拢在嘴边喊了句:“小心!”卧槽,不是怪鱼被开膛了还能复活吧?我扭头望去,却见一个巨大的浪头砸了过来,几乎不给我一点儿的反应时间。我被狠狠地拍进了水面中,从水里重新钻出来的时候,太乾架着我往岸边游。但是,又是一个巨浪砸来。我们俩都被拍进了河中。   怪鱼咬我的那一下不轻,两个浪头过后,我的体力耗尽了,只想扶着一块大石头休息一会儿。但想不到,这时候,我和太乾已经处于了河水最湍急的部分。我的脑袋刚探出水面,就被一阵急流推开了。我好像像是一叶扁舟,在汪洋的涛天巨浪中随波逐流。   太乾也并不好过,他几次三番被河流冲击到了石头上。关键时候,他大喝一声,金色短剑狠狠地刺入了一块石头上,这才稳住了身子。而我,正在以急速从他身边溜过。   太乾尽最大的努力伸着手:“把手给我!”   我也努力伸出手去抓他。眼见就能抓住他的手了,不料一道更为湍急的水流从我们俩中间袭来,我竟然被这道水流生生推开了。在这种激流的河水中,仿佛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在水中肆意地玩弄,我时而被按入河水中,时而又被急速的旋流转的头晕。   岸上的古氏祖孙更是看得心急,两个人追着我一路跑过来。几次抛过绳子想要救援,可是都被河水冲开。   十多分钟后,我终于没了力气。只能是寄希望河水缓下来吧。   “一毛,快,抓住绳子!”古一指大声喝道,指着前面惶恐地大叫。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我也不禁大吃一惊。这时候,我的前面出现了一道悬崖,我被河水裹挟到了瀑布边上!   古一指再绳子的尾端系了一块石头,使足力气抛了过来。我急忙伸手去抓。这一次,是我距离希望最近的一次,我的小拇指甚至都碰触到了绳子,可还是差了一点点。眼瞅着,绳子落入了我的身边。人就是这样,机会有的时候就这么擦身而过了。   但我也来不及惋惜了,身子陡然一沉,整个人顺着水流摔下了瀑布!头上脚下,死定了……当一头扎进水里的时候,感觉像是一记重锤从头顶砸了下来,力道瞬间传到了脚底,就连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这种感觉让我瞬间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百会穴到太阳穴,三个穴道同时传来了一种针刺般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欲罢不能。我几乎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场景模糊一片,手电也遗失了,好在背上的背包还在。我歇了好一会儿,才从水里慢慢地爬到了岸上,躺在地上喘着气。   经过了一番死里逃生,我许久都未曾恢复。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我才缓慢地坐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盏无烟灯,点亮后,看清楚了眼前的环境,这里的景致与之前并无多大变化,只不过是水势渐缓,很多地方露出来了尖刀般的石块。   我不由地暗自庆幸,如果从瀑布落下来的一瞬间砸在了石头上,我会死得很惨。又是两声咳嗽后,肺里的水全都咳了出来。抬头望着瀑布,嘈杂的落水声隆隆回响在耳畔。我检查了一下所余的装备,凭着我手里的家伙,想要爬上这座几十米落差的瀑布,成功率为零。尤其是我现在体力耗尽。   再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脚腕,一道青紫的淤痕触目惊心。我暗自庆幸,幸亏那条怪鱼没有牙齿,否则我的脚早已不连在自己的腿上了。   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三个选择:其一,想办法攀上瀑布,跟太乾和古氏祖孙汇合;其二,原地待援,等他们下来找我;其三,自己顺着水流的方向走,看看有没有出路。第一个选择基本可以放弃了。我抬头望了一下瀑布,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见有人下来。他们应该也注意到了环境的凶险,另寻道路了。看来,我只能孤身一人顺着水流的方向走了。   我站起来,用一根登山杖作为了拐杖,提着无烟灯,一瘸一拐地朝前面走。走了许久,身边的景致都没有变化,而且道路也变得逐渐狭窄了。到了目前的这个位置,巨浪滔天的河水已经变成了涓涓细流。   我仔细想着这一情况的变化。河水的水量没有变化,而在这里变成溪水的话,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它在中途分流了。但是我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河水有分支,那么就应该是河底有一条分流,所以水量到这里就变小了。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后,才发现了一处不同。溪流到达这里的时候,变成一条小瀑布,垂直向下,深度看不出来有多少,但脚下却是无尽的黑暗。   我面前,是一条石桥,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一条勾连这边与对岸的悬空石头通道,仅有一米来宽,两边没有任何的扶手。走这样的路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尤其还是在我一条腿受伤的情况下,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上去。空旷无比的空间内,只有登山杖“咚咚”与我的脚步声,这种孤寂的感觉令人惆怅。   石桥长达百余米,走到对岸的时候,我高举无烟灯,忽然发现了这个地方很不一般:石桥对面的地面上,铺着正方形地砖,尽管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但是拂去灰尘,能看到每块地砖上都有字。我彻底清理掉一块地砖,上面的字却是我不认识的字体,可能是古时候的西域文字吧。我倒后悔没有把艾山带进来了,说不定他这种本地人会认识呢。   不过每块地砖上只有一个字,要想知道全部内容的话,得对整个地面做个清理。我脚下的这块空地,足有上千块地砖,要想清理出来只能是做一个大扫除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我是来找神祇木的,又不是来做清洁工的。   无烟灯这种东西照射范围有限,没办法得窥环境的全貌,我只能是撞大运似的往前走,沿途做好标记,免得太乾他们找不到。   沿着这片空地走了十多分钟,面前赫然出现了两道硕大的黑影,巍峨耸立。我心中一惊:褶子了,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怪物吧?这两道黑影每一个都高大十余米,一左一右,却有岿然不动。   我本想换条路径,但害怕一转身被它们发觉,只好站在原地不敢动。就这样,我与两个不知名的怪物对峙了十几分钟,我见它们在这期间竟然不动,不由地起疑,往前面走去。   等走近后,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赞叹:这只是两尊石像,以凤凰为主题,雕刻得栩栩如生。左边的昂首傲立,凛然生畏;右边的铁羽直立,威风八面。不过在这种地方会出现凤凰这种生物的石雕,着实令我诧异。   凤凰是汉族传说中的吉祥神兽,而温宿古国属于西域少数民族政权。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们的雷公庙里摆着托尔的雕塑,感觉十分不搭调。而且,古代的石雕多数是麒麟、狻猊、狮子这些……我还从来没有听说以凤凰为主题的石雕呢?何况还是在山体里。   思来想去,我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我是正统的中文系科班出身,但是对于这种古代的石刻艺术,只是听闻一些皮毛而已,并没有深入研究过。太乾说他是来逮凤凰的,这里又出现了凤凰的雕塑,难道温宿古国这里真的有凤凰吗?   我晃了晃脑袋,现在还感觉太阳穴微微作痛。我来这里是找神祇木的,找他妈什么凤凰?要不是太乾曾经来过这里和那幅神鸟与神树的浮雕,我恐怕早就原路返回去了。但是现在是不可能了,我只能是想办法寻找出路。   做好了标记后,我接着走去。对于温宿国的历史,我来之前也查过相关资料。只是关于这个国家,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多,汉书中也只是记载了:“温宿国,王治温宿城,去长安八千三百五十里,户二千二百,口八千四百,胜兵千五百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译长各二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三百八十里,西至尉头三百里,北至乌孙赤谷六百一十里。土地物类所有与鄯善诸国同。东通姑墨二百七十里。”   目前所知的也只有这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关于其国中百姓的信仰、风俗等,除了《博古志》中并无其他史料记载。想一想也是,那个时期的西域,有多个国家,甚至诸如渠梨这样的小国有一百五十人的军队就敢称一国,历史中将这些国家称之为“西域三十六国”。   作为中国五千年历史中的一个小角色,温宿的记载可谓是沧海一粟了。   我正独自一人回想着脑海中所能搜罗到的资料,一边往前走,却赫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我身后渐渐拔高了。 第六章 凤凰传奇   与其说影子在我身后出现,倒不如说是在我心里。自从进入这里后,怪鱼的影子、石雕的影子……我都已经对影子产生心理阴影了。这道影子距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都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我不敢妄动,悄悄地将工兵铲握在手中。只听得脚步声就在我身后响起,我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朝后削过去。   “呼”的一身风响,一人抱着脑袋矮下身子躲了过去,口中喊道:“毛爷饶命!”   我去,竟然是金锁!   他见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嗫嚅了半天说道:“毛爷……我……没想到,咱们在这儿见面了哈。”   我本想冲上去揍他一顿,但是却下不去手。闫显疆的实验坑害了我,也坑害了金锁和太乾。原先满腔的愤怒,此时竟然化为乌有,我颓然地坐倒在地,摆了摆手。这时候,从金锁来的方向,又有一个人出现了,居然是萨仁……不,或许该称呼为叶欣欣。   我见到她的时候,初始也是一怔,继而苦笑数声,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你……你也来了……”一时哽咽,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我所搜集到的线索,叶欣欣与我是男女朋友关系。可是以前的记忆早已不复存在,我现在看到叶欣欣,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有一种陌生感而已。   金锁坐在了我身边,拍着我的背:“不管怎么说,我还当你是我的毛爷,以前确实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是拧成一股绳朝前闯。这不,我们算准了你得来这里找神祇木,所以先你一步来这儿了。”说完,他还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拳,“兄弟够意思吧?”   我摇头苦笑,一时无语。这种氛围很尴尬,我们坐在这里,却谁都不说话。以前是何等亲密无间的三个人,时至今日,竟然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久,我叹了一口气,问金锁:“说说这里吧,我知道你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告诉我,温宿国跟凤凰是怎么回事?”   金锁见我转移了话题,知道我不再怪他了,很快恢复了以前的性格,揉了揉鼻子说道:“提起这温宿国啊,嘿,不简单。别看这么一个小小的国家,军队才一千多号人,那打起仗来可不含糊。据说,这温宿国的战士是出了名儿的西域勇士。先说她的邻国:姑墨国、龟兹国……都不是善茬儿,可是她呢,愣是硬挺。   “有一次,这姑墨国和龟兹国联合大军一起进攻,少说也有三五千人。要知道,姑墨国的军队有四千五百多人,龟兹国更是有两万多,两个国家联合,派出三五千人跟玩似的。这可急坏了温宿国的国王。敌人兵分两路,三倍于己的军力,这还怎么打?   “嘿,说来也巧,这温宿国啊,有个王子,传说生下来精通兽语,能够与野兽交流。你猜怎么着?姑墨和龟兹的联合国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温宿国竟然没有据城死守,而是城门大开,吊桥放下。这王子率领军队杀了出来。不过这支军队可不是什么士兵勇士的了,而是野兽!   “什么狮子老虎熊犀牛……朝着两国的联合军队就扑过去了。当然,最神奇的是凤凰!”   我打断他:“真的有凤凰?”   “反正传说是这样的,你从这条路上来,那两尊雕塑你也看到了吧?要说这东西是真是假谁也闹不清楚,我只知道,当时姑墨和龟兹被杀的片甲不留,两国的联合军队从将军到士兵,全部惨死,无一人生还。”   我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金锁:“你小子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啊,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   金锁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叶欣欣说道:“这些都是当年X研究所的资料。”   提起X研究所,我想起来一件事情,郑重其事地对他二人说:“闻天崖和闫显疆也来过这里,你们知道吗?”   金锁茫然摇头,叶欣欣却点头说:“实验失败后,为了改进方案,他们找到了温宿国关于神祇木的传说。他们来这儿……是早晚的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金锁问我:“毛爷,我们算准了你的病发时间……咱们……”   我问他:“你知道这里的路吗?神祇木难道是在这里?”   金锁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得意地说道:“您可别小看这个地方,实话告诉你,根据研究所的资料显示,神祇木就在这里!”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记重磅炸弹,我一把攥住他的手:“在哪里,快带我去!”   叶欣欣冷静地说道:“你先别急,具体的位置我们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它就在这座山里。实话跟你说,这座山在这里屹立了几万年,幅员辽阔堪比昆仑山!要找到在内部山体里的一棵树并不容易,我们必须耐着性子找下去。”   堪比昆仑山!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昆仑山横跨两千五百多公里。如果艾山口中的“小山”真的有这么大的话,我得走多长时间啊!   金锁对我说:“毛爷,您也别急,人多力量大……正所谓……嗯?面瘫侠没跟你来吗?”   我招呼说道:“边走边说吧。”我们三个继续寻路前行。一路上,我把刚才的经历全都说了一遍。   金锁摸着脑门儿:“偶买噶,那瀑布那么高,你跳下来都没事。嘿,毛爷,要不说您老人家牛逼呢!”   我笑着摇摇头,坦诚地说道:“金锁,说实话,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真是快恨死你了,真的,你他妈当时要站在我跟前,我把你碎尸万段的心思都有了。”我又笑了一下,“不过……这些天我翻来覆去地想,其实我们都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闫显疆他们。所以,你不用拍我马屁,我们还是兄弟!”   金锁叹了一口气,大概也是想到了自己的命途多舛:“啥都不说了,毛爷,以后用得着兄弟,您吱一声儿。”说完,他扭头看了看叶欣欣,问我,“那我姐呢?”   “什么姐?”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回是我叹气了,压低了声音说:“关于以前的事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你知道这种感觉吧。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我还不如你们。你和叶欣欣最起码还记得以前的事情,而我,就像是一个患了失忆的垂死之人。你明白吗?”   金锁虽然有时顽劣,却是个聪明人,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也知道我的意思,点点头说:“慢慢来吧。只是希望别遇到古嫣梦。”   “为什么?”   “哈哈,一个前女友,一个现女友,有得玩喽!”金锁用一种看热闹的口吻嘲讽说道。   我们继续朝前走了一段路,发现了一条精美的走廊。走廊高凸出地面,前面是几十级的台阶。能在地下看到这样精美的建筑实属难得,大概是出于职业病,叶欣欣还不忘拍照。   我们拾级而上,发现这条走廊明显带有异域风情,与汉式园林中常见的走廊风格大不相同。举架很低,我的头顶上不足半米就是房顶的雕饰:太阳月亮群星,百鸟朝凤……汉族所推崇的百鸟朝凤出现在这种西域风格的建筑中,感觉很是怪异。   “毛爷,你看这儿。”金锁举着手电筒。   我赫然发现,走廊两边的墙壁中,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副壁画。壁画是古人记录事件的重要手段,只不过这里有空气流通,历经千年的风蚀,早已破败不堪,彩色都已经剥落了。不过还好,这里的壁画是先刻上去,然后上色的。所以还是依稀可以辨认出内容的。   第一幅图,是在西域风格的宫殿内,一个男人身穿华服坐在宝座之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下面是文武百官的朝拜。我想,画中的这个威严的男子应该就是温宿国的国王吧。   第二幅图,婴儿长大成人,学习弓马骑射。   第三幅图,是温宿国王站在了城墙之上,下面是数之不尽的敌军,旌旗摇曳,戈矛耀日。   第四幅图,长大成人的王子从城中率军杀出,后面跟随的是各种猛兽,空中,还有群鸟攻击。敌军惊慌失措,乱成一团,最后溃败千里。国王在城墙上抚掌大笑!   第五幅图,王子凯旋,接受国王和百官的祝贺。   第六幅图,王子代表温宿国与战败的姑墨、龟兹两国签订了协议。   第七幅图,国王病重谢世,王子身穿华服,登基称帝。大殿之上除了参拜的文武众臣,还有之前与王子签订协议的姑墨国与龟兹国使者。然而,图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落在王座靠背上的两只鸟儿,一左一右站立,雄赳赳气昂昂。   这两只鸟儿体型巨大,尖喙如刀,拖着长长的尾羽,煞是华美。从画中来看,确实有些像是凤凰。我又回过头去看第四幅图,在其中群鸟中,发现了有两只鸟儿拖着尾羽,指挥群鹰攻击敌军,与第七幅图的两只凤凰如出一辙。   最后一幅图,是登基为帝的王子率领温宿大军东征西讨,慑服四方。邻国纷纷入朝称臣。   一口气看完了这八幅画,我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我可以作出一个假设,温宿王子天赋异禀,是可以像狮语者KevinRichardson那样与动物进行沟通的奇人。但是这样的话,有一点不存在,凤凰该怎么解释呢?   孔雀是没有这么大的攻击力,更不可能被古人当成圣物来惨败,而且凤凰与孔雀的形象还是有差距的,温宿虽然国土不大,但是国民绝对没有这么好糊弄。我想起了在海底鲛塔遇到的焦将军。焦将军也只是身上长满了胎记,像是铁麟鲛而已。故有神话的成分在里面。   但是凤凰可是实打实地作为了神物,又是石雕又是跪拜的,老百姓可不是傻子啊!   “一毛,你来看这里。”叶欣欣站在了壁画墙后招呼我。 第七章 碧水潭   我顺着叶欣欣手指的方向来到了壁画墙的后面,原来这两面墙是双面的,外面同样有壁画,只不过都采用了白描的手法。除非是仔细留意,否则很难注意到。只见这里的八幅画讲述的则是关于神祇木的。比起那缥缈的凤凰,我当然更关心这件事情。   我大致看了一下,八幅画的故事是从神祇木被发现,到最后被举国奉为神树的事情:最初,是一个猎户打猎,被野兽所伤,他在寻找草药的过程中发现了神祇木的落叶可以治疗上是,一传十,十传百。当地的老百姓都纷纷赶来参拜神树。   而且,村中有哪位老人快不行了,就折下一小段树枝,熬制后给此人服下,马上健体如初……像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温宿国的最高统治者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亲自前来祭拜。这棵树也被封为了神树,举国欢庆。   但是,温宿国境内出现了可以起死回生的神树,这件事情被姑墨国的国王知道了,他决定讨伐温宿国,夺取神树。但是相比于弱小的温宿国,姑墨国虽然说要强大一点点,但是出兵后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姑墨国的国王遣使邻国龟兹国,约定双方联合出兵。事成之后,龟兹国占有温宿国的国民美女和财富,而姑墨国只要那棵神树。   龟兹国的国王从不相信一棵树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对于这个条件当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没想到,两国联军大军压境,却被温宿王子的野兽大军击败,几乎全军覆没。而温宿的国民们经此一役后,除了全力支持王子之外,对神树也更加敬畏了。   金锁围着这几幅图走过来走过去,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是拍电影吗,真有这么神?”   是不是拍电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时候,西域三十六国并非全都是处于沙漠,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棵神树的话,恐怕现如今早已枯死了。想到这里,我万念俱灰,顿觉找到神树的希望渺茫了许多。   没成想,一边的叶欣欣开口说道:“不对。”她闭目回想了片刻后,说道:“一毛,你记不记得,当你的实验完成后,有一个效果是闫显疆他们十分羡慕的。”   “你是说……”   “你的实验成果虽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每一次复活,都要比之前的复活年轻许多。我听闫显疆他们说过一次,称这为‘返老还童’。可是这样的代价却很大,比如说,失忆这些症状……找到神祇木,可以根治这一切,这就是闫显疆他们的目的。曾经有人提出来过,说温宿国的遗址已经被黄沙掩埋,神祇木怕是早就枯死了。但是闫显疆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神祇木可以长到百丈高,根系茂盛,就算是枯死了,它的根……”   金锁拍了一下大腿:“还在!”   这个问题到真是提醒了我,从古籍中的记载以及墙壁上的壁画来看,这棵树高大百丈,就像是一座摩天楼。这样高大的一棵树木,它的根系恐怕长达百余里,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不知所踪了。叶欣欣说得对,树死了,根还在,还有希望。   金锁盯着这些壁画,时不时用手丈量。看他这副举动,我也知道他要做什么,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动歪心思了?”   “嘿嘿,毛爷,你不知道,这几年,古壁画的价格一路长高。您瞅瞅,这种双面壁画世所罕见,这要是能弄回去一个,嘿嘿,帝都换套房子跟玩似的!”说着,他还真要从背包里拿家伙。   我急忙阻拦说道:“你可想清楚了,看这分量,少说一幅画也得有个几百斤,我可不帮你搬。再者,你把这东西弄出去,见了光,神祇木的秘密大白天下,长生不老的我们都成了怪物,非得被送回实验室研究不可。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听我这么一说,金锁叹了口气:“毛爷,我真没法说你了。不过这次你说的对,我服。”他不情不愿地收拾好背包,我们接着朝前走。   顺着走廊一路走过去,墙壁的壁画逐渐换成了文字,不过都是温宿国的西域文字,谁也不认识。从这一路走来的见闻来推断,估计这里写的不是凤凰就是神树。我本想仔细研究一下神树的地址,但是不认得这种羊肠子文字,索性放弃。   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后,面前是一泓碧水,水潭的那一边是一扇厚重的石门。石门左右两边各雕着一只凤凰,背景是红日祥云,大有吉祥之意。   看到这一幕,我沉默了片刻。这种石门,是古墓中防盗的一种手段,难道这里是温宿国的古墓不成?这又是神木又是凤凰的,如果是古墓的话,墓主人无疑是那位王子啊。我把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   金锁立刻摇头否定:“不可能,您想啊。这挖空了一座山为陵,这是唐朝的做法啊。两千多年前的西域小国怎么会有这样的觉悟,您老想多啦!”   我知道这种陵墓的规制风格是唐墓特有的,但是这扇石门从心底给我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不管怎么样,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有推开石门,看看后面的景象了。   我们三个绕过碧水潭,我扭过头去,观察水潭周围。碧水潭是用普通的石砖围城了一个圆形,直径差不多十米左右,平滑如镜。仿佛一块无暇的美玉。来到了石门前,我们尝试推动石门,却发现这扇石门好像一堵耸立的高墙,我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无法推动它。   难道是门后有自来石吗?我心中好奇,问金锁这是什么情况。   金锁觑着眼睛瞅了半天,摇头说道:“不行,两扇门板严丝合缝,缝隙太窄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说完,他又开始翻背包了,最后竟然拿出了雷管和炸药。   自从上次在昆仑山炸了一次后,我对于这东西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卧槽,你疯啦?!”   “毛爷,您有更高的招儿?”   我愣住了,确实没招儿。古人的智慧远非我们可以想象,这扇石门看似普通,但是凭借我们的力量却很难撼动它。唯一的办法,只有炸开了。金锁这次携带了这么危险的东西,显然是以前吃过亏。   叶欣欣也劝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姑且试一下吧。”   金锁开始装置爆破炸药。他的手法非常熟练,熟练到了我几乎不相信他是倒斗的,看上去更像是以前干爆破的。装载好了之后,我们远远地躲开,以山石为掩体。叶欣欣紧张地捂住了耳朵,不敢看。我一再谨慎地问金锁:“剂量没问题吧?”   “放心吧,干这行多少年了,我肯定……”金锁的话还没说完,“轰隆”一身震天巨响,石门出掀起了漫天尘埃,碎石像是炮弹似的飞的到处都是。我没想到这玩意说咋就炸,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被爆炸产生的气浪迎面撞倒在地。   被炸上天的碎石纷纷砸下来,我赶紧用背包护住了脑袋,有几块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我身上。幸亏这些被炸上天的石头都不大,要不然我得报销了。   这波爆炸过去后,尘埃落定,碎石也消停了。我爬起来,破口大骂:“你他妈真是经验丰富,差点儿被你害死!”一张嘴才发现,自己说的话自己都听不到了。   接着,我就看到金锁哭丧着脸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嘴在动,却听不到说话的内容。   叶欣欣见状,也冲我们比划着,却没有张嘴。   我明白这是爆炸后产生的暂时性失聪,耳膜受到了针刺般的疼痛。我揉了揉耳朵,指指被炸开了一个洞的石门,示意大家过去看看。这种暂时性的失聪,好一阵才缓过来。   当我们刚来到石门前,还没来得及弯腰一睹石门后的景色。   碧水潭的水却开始躁动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犹如受到了高温的冲击,水开了似的。我正怔怔地看着这一奇观,不妨“哗”的一下,碧水潭正中央炸开了一条巨型的水柱,蹿到了十几米的高度,而顺着水柱落下,一些小虫子纷纷落下来,犹如下雨似的。   我定睛一看,头皮炸开:“快,快进去!”金锁也意识到了事态的眼中,拉着叶欣欣就往石门的洞里面塞。这种虫子红色黑纹,指甲盖大小,正是我们在内蒙古遇到的傀虫!   看这情景,它们一定是长期栖息在了潭底,刚才那声爆炸,导致很多碎石砸进了碧水潭,惊扰了它们。既然这种怪虫可以在石头里面长眠,那么它们能居住在水里也不足为奇了。X研究所里就有着东西的标本,叶欣欣也知道这种傀虫的厉害之处,赶紧钻进了洞里。   我招呼金锁:“愣着干嘛,赶紧钻进去!”   不料,金锁这次却胸有成竹:“毛爷,您先请,兄弟殿后!”   这当儿可不是客气的时候,金锁难得这么大方一次,我也将就那么多了,转身就钻了进去,叶欣欣在里面拉住我的手,将我拽了进去。我们俩向洞口这边张望,傀虫像是潮水一般,从碧水潭里涌出,朝着金锁的方向爬过来。   金锁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地喊了声:“来吧,锁爷今儿要大开杀戒啦!”说罢,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一样事物,倒在地上,打火机一点。火苗“腾”的一声蹿起,瞬间丈高!我一下子明白了,金锁点燃的是固体燃料,这种东西燃烧起来可以持续十多分钟。他面前刹那间竖起了一道丈高的火墙。   但是这些傀虫也非善于之辈,它们前仆后继地往上冲,妄图凭借数量的优势压灭火苗。我急忙招呼金锁:“别他妈耍帅了,快进来!”   傀虫被烧焦的味道传来,令人作呕。金锁见潭水中涌出的傀虫越来越多,而且这些傀虫身上带着水汽,照这么下去,火墙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也不敢耽搁,转身就往洞口钻。 第八章 夜战   尽管刚才的那记爆炸惊天动地,威力无比。但这扇石门厚达一米,只炸出来了一个喇叭形的洞口,外宽内窄。金锁往前爬了不到一半儿就被卡住了,急得他手舞足蹈地大叫:“卧槽,我被卡住了,救我,快救我!毛爷,看在党国的份儿上,拉兄弟一把!”   我使劲拽着他:“别他妈叫了,你倒是使点儿劲啊!”   叶欣欣也上来帮忙了。   金锁肥硕的身躯完全挡住了洞口,我看不清楚洞口外的情况,不过从时间估算来看,那堵火墙也差不多了。我大叫一声:“把背包丢了!”   “什么?这是咱的命啊!”   “快丢掉,再不丢就真没命啦!”我吼道。   金锁往后退了退,摘去背上的背包,再次钻了进来。这次我们费多大的力气,就将他拽了进去。没想到,他人进来的时候,脚背上还勾着背包,也真难为他能想到这个办法。为了防止傀虫冲进来,我们找了些碎石,将洞口堵死了。   坐在地上缓了缓精神,我四处查看周围的环境。石门后是一条幽深的通道,头顶和两边与寻常的山洞没有什么区别。顺着这条路走进去,约摸十多分钟后,来到了一处大殿内。说是大殿,也只有两百平米左右,全部都用青砖铺就。西域三十六国当时大部分是游牧民族,温宿国以青砖来装饰这个地方,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   四面墙壁上有固定火把的钢圈,门口还有两盏长明灯,不过都已经熄灭了。为了节省点亮,我们点燃了长明灯。幽暗的山中大殿,跳动的昏黄火焰,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块高耸的平台,有两端十几级的台阶蔓延而上。   我们顺着台阶走上去,看到平台上的景象时,我双腿发软,险些栽下去!   平台上堆满了尸骸!   壮着胆子走上去后,金锁问我:“是人的吗?”我拿起了一块叉骨,摇头道:“不是,是小型动物的。”   我又拣起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叉骨,说道:“你们看,这种叉骨是鸟类肩带中特有的骨骼。由左右锁骨及退化的间锁骨在腹中线处愈合成‘V’形。两侧的骨棒细长而且稍微弯曲,近端扁宽,接近乌喙骨突处以韧带与肩臼连接,两侧远端斜向内下方延伸,在接近胸骨中线处愈合而形成的扁平的突起。”   金锁听得云里雾里:“毛爷,咱简单点儿,你就说是什么动物吧?”   我说道:“虽然我不能具体划分出是什么动物,但我知道,这些全都是鸟类的骨骸,叉骨是鸟类独有的,当然鸡鸭等禽类也会有。”   平台约摸百平见方,这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骨骸,我们稍不留神就会踩碎好多,走上去都会发出“喀拉拉”的动静,着实令人惊异。   金锁捡起一块骨头,看着我:“你确定?”   “别忘了咱是干什么的了。”虽然我很确定,我们脚下的骨骼都是来自于鸟类,但是这样的景象无法解释。除非是温宿国轰轰烈烈地开展过全国上下“除四害”的运动。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解释这么多的鸟类骨骼出现在这里啊。我陷入了沉思,试图从合理的角度来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   金锁弯腰从骨骸堆里拽出了一根腿骨,这根腿骨长逾一米,大腿粗细。他问道:“这玩意也是鸟类身上的,你确定不是恐龙身上的?”   这么长的腿骨确实不像是出自鸟类,我急忙顺着金锁拽出腿骨的地方摸去,因为平台上没有护栏,很多骨骸都被我们推到了地面上,沿着平台的高度摔下去,这些骨骼都被摔得粉碎。我清理干净了上面的骨骸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副巨大的叉骨,几乎快赶上一个成年人的大小了。   “毛爷……这不会真的是恐龙骨架吧?”   温宿国存在于两千多年前,而且这里有人工工程的痕迹。恐龙灭绝的时候,人类的老祖宗还跟耗子似的,怎么可能?可是寻常的鸟类哪里会有这么大?   蓦地,我心底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就犹如晴天霹雳,令我周身一凛。我呢喃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什么?”   “人面鸮……察合台汗国的人面鸮!”说完,我指着其中一块完整的头骨惊骇不已。   这块头骨硕大无比,空洞的眼眶,尖锐如刀的鸟喙……从骨架的形状及大小来看,的确是人面鸮无疑。   “我的天哪,人面鸮那么大个儿,什么东西能把这么个大家伙摆平啊?”   叶欣欣此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是人类?”   这个看法我做一个保留意见。不排除是人类所为,毕竟冰河时期的人类通过团结协作,都能摆平猛犸象,更不要说人面鸮了。可是眼前这些骨骸跟温宿国有关。温宿国通过精通兽语的王子抵御了外敌入侵,那些翱翔在天际的鸟类说不定就有人面鸮在内,对于帮助过自己的动物,温宿国没理由这么对待。   金锁又说,他怀疑这里是动物的墓穴。温宿国为了感激这些动物帮助过自己,将死后的动物都葬在了这里。虽然这也是一种说法,我却不敢苟同。飞禽走兽,这里只有飞禽,那些走兽呢?难不成飞禽归为一类,走兽分为一类,建立两座动物种吗?   “你们看这里。”叶欣欣站在平台的另一头叫我们。   走过去后,发现这里的地面上有黑色的印记,我蹲下去抹了一把,凑在鼻尖仔细嗅着。可惜年代久远,早已没有了任何气味儿。但是,常年从事屠杀工作,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   我刚刚生出这个念头,黑暗的墙角处传来一声“沙沙沙沙”的声响。而且,不止一处墙角响起。我凛然一惊,这种声音,很像是响尾蛇的动静。   “有情况!”我抄起了工兵铲。   金锁赶紧摘下了猎枪握在手里,叶欣欣也拔出了腰间的伞兵刀。我们三人背靠背地站着,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许久,都不见有动静。金锁怯生生地问了句:“毛爷,什么东西?”   我说道:“可能是响尾蛇,但我不敢确定。”   “该不会……这些鸟类是喂响尾蛇的吧?”   这种情况不存在。蛇类都是囫囵吞食猎物,经过长时间消化,骨骼会在他们体内也被消食得无影无踪,最后作为粪便排出。这种完整的骸骨不可能出现在蛇类的消化名单上。   是被安置在这里的鸟类吸引来的?这种可能更不存在了。除非这些鸟类还是活的,否则,蛇类根本不感兴趣。更何况,其中有人面鸮这样的庞然大物,只有它吃响尾蛇的份儿,平常大小的响尾蛇怎么可能干的掉它?莫非……这是一条大家伙?但是蟒蛇又无毒,只有靠蛮力绞杀……我的脑海越来越乱,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响尾蛇会在这里出现。   我脑子里正在翻江倒海地胡猜,猛然听得“叮叮叮”的生意徘徊在大殿之中,一时间除了我们进来的方位,其余三个方向都连续响起。这种声音何其熟悉,在察合台汗国的鸟笼之中,我也曾听到过这种声音……人面鸮的利爪走在了墙上,就是这种声音!   我寒毛直竖,该他妈不会是人面鸮的魂魄来寻仇了吧?   “啊!”叶欣欣大喊了一声,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走了,沿途所有的骨骸堆,像是被劈开的波浪,朝两边迅速散开!叶欣欣吓得花容失色。   我急忙追上去,可是叶欣欣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要追不上了。眼看叶欣欣被拖到了平台边上,马上就要被拽下去了。我往前一扑,一把拉住了叶欣欣的手,喝道:“金锁,帮忙啊!”   金锁追上来,跟我一起往上面拉拽叶欣欣。我们俩人跟这股巨大的力量开始了拉锯战。可是两三个回合后,我们就知道了情况的严重性。对面的力量比我们要大得多。就算我们继续坚持,叶欣欣也无法忍受住了。果然,叶欣欣哭喊道:“下面……下面有东西咬住了我的腿!”   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及多想了:“金锁,不要放手!”说完这句话,大量手电筒,纵身跳下来了平台。我双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只觉得一阵疾风从左至右横扫而过。我上半身往后一避,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掠过。我顿觉左手一痛,手电掉落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手电来回晃动,照射出的光圈左右晃动。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速度竟然这么快!为了防止被偷袭,我背靠着平台的墙壁。   金锁将叶欣欣拉上去之后,抛下来了一条绳子:“毛爷,拉住绳子。”   我伸出手去,正要抓住绳子,却见那道黑影有一次扑来。幸亏我这一次有了准备,赶紧缩手。黑影一闪而过,扑了空。   “有东西!”我大喝一声。   金锁也害怕了,趴在平台上问:“什么东西?”   “想知道就自己下来看!”   金锁当然没胆量下来,但他打亮了手电筒帮我照明。但是手电刚亮出一丝的光亮,就听金锁惨叫一声:“操,我他妈被袭击了,操,疼死我了!”   一两滴带着温度的液体落在了我的脸颊上,带着微微的血腥味,那是金锁的血。看来这种东西很聪明,不让我们出现光。光?我灵机一动:“走,冲到长明灯那边,快!”   虽然至今不明白对方是什么东西,但它算是主场作战了,而且黑暗中带有优势,我们就差远了,只有保证有足够的照明,我们才能多一两分胜算。   我们朝着长明灯的方向跑过去,金锁也顾不上别的了,抱着叶欣欣一跃而下。我正在跑着,猛然觉得后背一沉,一个东西抓住了我的背包,我几乎想都不想,手中的工兵铲高高扬起,抡圆了朝着背后拍去! 第九章 凤凰真身   但这东西实在是快得出奇,这一下没能打到它,我自己却摔倒在地上。金锁见状急忙跑过来扶我,刚把我拉起来,他自己却被那东西拽到在地。金锁翻过身来,抬起左脚就冲着右脚的脚腕踹过去:“我去你妈的!”沙沙声再次响起,那东西避开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聚到了长明灯前。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鸟类的墓穴,分明是这怪物的餐厅!   金锁将猎枪顶上膛,紧张地盯着黑暗中的动静,我大气都不敢喘。叶欣欣经历了刚才的变故,面色微红,胸口起伏不定。我们就这样对峙了许久,没有任何情况发生。金锁问我:“这东西……不大啊……”   我也感觉到了,那东西扑到我后背的时候,感觉像是一只鸽子大小。我忽然想起来了来这里的路上,在沙漠中我们也遇到这样的东西,不过当时我并没有看清楚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我让金锁注意警戒,转过身去检查叶欣欣的伤口。   尽管叶欣欣目前还能站立,但是受伤的腿已经在微微颤抖了。我用她的伞兵刀割开了裤管,看到她的袜子已经染了一圈的血迹。褪开袜子后,在脚腕处,有两派如同针孔似的伤痕,位置对称,排列得异常整齐。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他妈是什么怪物?以寻常鸟类为食的动物有很多,诸如蛇、鹰、豹等,但还没有一种动物可以造成这样的伤痕,我赶紧拿出了医用包,帮她处理伤口。   做完了这一切,金锁举着枪,头也不回地问我:“毛爷,现在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大殿内,有来无影去无踪的怪物;大殿外,是数不尽的傀虫……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沙沙声再次从黑暗中响起。看样子,它们又要发动第二轮进攻了。我咬牙说道:“先撤出去!”说完这句话,我架起了叶欣欣,金锁殿后。转身从来时的通道跑出去。   随着我们移动了步伐,黑暗中的怪物也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锐叫声,如同裂帛之声,十分刺耳。从声音来判断,这种鸽子大小的怪物不下三五只。我心急之下,背起了叶欣欣,也顾不得回头照顾金锁。   只听“砰砰”两声枪响,金锁吼了句:“操他妈的,太多了,顾不上了,毛爷快跑!”金锁掉头跑过来,边跑边装子弹,两发子弹上膛后,转身又开了两枪。   虽然我们手里有火器。但是我背着叶欣欣,金锁还要顾着装弹,无形中已经拖慢了速度。这种怪物速度又快,没多久,那种凄厉的叫声在我的头顶响起了。他大爷的,这东西还能爬墙!   “金锁,上……”我话还没说完,金锁举着枪“砰”的一下轰到了我头顶上,碎石纷纷坠下,怪物发出了一声悲鸣,跑开了。听声音像是受了伤。来时走了十多分钟的路,这一路跑过去只花费了一两分钟。   跑到了石门边,金锁也跟了上来:“褶子了,没路了!”   耳听得怪物包围了上来,我放下叶欣欣之后,还是扒拉之前堵住洞口的石块:“挡住它们!”   金锁也是红了眼,生死存亡顾不上别的,能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举起枪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连开两枪,然后装弹,再开枪……如此反复,我耳边的枪声不断。   当枪声停止的时候,我听到金锁骂了一句,然后就是丢出石头,石头砸在岩体上的声音——看来猎枪没有子弹了!   我加快了速度,眼看还有一块石头,我正要往外推,没想到,石头像是出膛的炮弹似的朝我飞了过来。我惊慌之下急忙朝旁边闪去,石头砸向了我身后。定睛一看,洞口外出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太乾!   “闪开!”他喊了一句。   我本能地往旁边一闪,一道金光从洞外射进来,划了一道笔直的轨迹,没入了黑暗之中。黑暗中,一声怪物撕裂的惨叫。其余的怪物大概是被震慑住了,纷纷哀鸣散去。   终于安全了,我这时才觉得周身都轻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很快,太乾和古氏祖孙全都进来了。看到金锁和叶欣欣,太乾愣了一下。叶欣欣则笑道:“太恪剑,估计你也不记得我了吧?”太乾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进入了黑暗的通道中。   我问古一指是怎么找到我的。古一指说道,是被那声爆炸吸引来的。   金锁见到了古一指后,莫名兴奋,拉着他说个没完,不过他们说的大多是门里的话,十句中有八句听不懂。   这时,古嫣梦拿出了一张湿巾帮我擦拭脸上的污渍,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帮我擦干净了脸颊,古嫣梦忽然问我:“她是谁?”   我一愣,心里犯了难,不由地将目光看向了叶欣欣。心说这该怎么介绍啊?难道说:“这是我前女友,你们俩多亲近亲近……”太不像话了。而叶欣欣的目光也毫不避讳地看着我,似乎她也等我做出一个答复。   “呃……这位是我以前的……”我话还没说完,黑暗中突然扑来了一个黑影,吓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幸亏我躲开得及时,要不然就被这东西砸中了。   站起来后一瞧,眼前的这件东西不可思议:一只鸽子大小的怪物,浑身长满了荧光蓝的羽毛,爪子颀长,指端有镰刀是的利爪,长度几乎是它身体的三分之一;两边腋下是寸长的羽毛,渐变为黑色;头顶有黄色的羽冠,鸟喙中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利齿;更惊奇的是,它的尾部拖着三根长长的尾羽,除了个子小一些,乍看上去,恍如传说中的……   “这是凤凰?”金锁满腹狐疑,“这他妈也太难看了吧?”   古一指说道:“在场的诸位,只有一毛能解释了,你认得这东西吗?”   这时候,我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字来回反复——不可能!这东西虽然长得怪异,但我也并非不认识,可是它绝对不会在这里出现!   太乾缓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大家的眼神都锁定了我。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耀龙……这东西是侏罗纪中晚期……恐龙的一种……”   “卧槽,毛爷,你没病吧?这东西是恐龙?”金锁不觉间提高了嗓音。   常人确实难以理解,我也不明白。侏罗纪中晚期距今有一亿五千万年了,自从小行星撞击地球后,称霸地球的恐龙相继死亡,只有一些体型娇小的动物勉强活了下来。难道说,这东西是那时候存活下来的吗?   我用工兵铲扒拉着这只耀龙的死尸,说道:“你们看它的爪子,跟镰刀龙类似,头骨和嘴,很像是窃蛋龙,身体的结构和它的近亲树息龙相似……这些都是它是恐龙的证据。”   “恐龙……长羽毛?”古嫣梦不大相信我的结论。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专门查找过这种远古生物的相关资料,说道:“《侏罗纪公园》都看过吧,第一部 的片头,就给出了恐龙并未灭绝,而是进化成了鸟类的结论。中华鸟龙是在中国出土的恐龙化石,上面就清楚地印证了恐龙后期进化出了羽毛。”我转身对金锁说道,“还记得咱们在大殿里我跟你说的叉骨吗?”   我在地上画了一个叉骨的形状:“这是鸟类独有的,但是,在一些现存的恐龙化石中,也发现了叉骨的存在,比如大名鼎鼎的伶盗龙,也就是电影中可怕的快盗龙,它的身上就有叉骨。而且电影中的某些片段不足采信,真正的伶盗龙,应该是长有羽毛的!”   “大鸟!”金锁感慨说道,“毛爷,我知道你的本事,但是……一亿多年啊!什么物种能存在一亿多年啊,你说这玩意是恐龙,我还是不大能接受。”   “唉,甭说你不能接受了,我也不能接受。要不这样吧,你带着这具尸体出去,万一我说的没错,它真的是恐龙,你就发财了!”   金锁一开始还真的有些动心了,不过他又很快摇头:“得了吧,就像你说的,带出去了,都是麻烦。”   我笑了一下,内心也是波澜起伏。我相信人类从来没有见过恐龙的活体,我们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了。但是这种耀龙别看个头小,攻击力却十分惊人,这种荣誉我还真不想要。   现在看来,谜题解开了,当年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新疆一地的耀龙没有灭绝,反而活了下来。而温宿国的王子精通兽语,能够与包括耀龙在内的大多数动物交流。群体出动的耀龙战斗力当然远非其他猛兽可比,所以打败了敌国联军后,温宿国大肆宣扬“凤凰祥瑞”之说,将这种史前生物当做了神话中的凤凰。而太乾之前来这里,恐怕也是为了这个吧。   凤凰的谜题解开了,但是神树呢?   冒死来到了这个地方,神祇木才是我的目的。看我情绪忽然低沉了下来,太乾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   我一个激灵,抓着他胳膊:“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太乾没有说话,带着我们往大殿的方向走。有了太乾,还有古一指这样的高手,加上古嫣梦的飞刀,我还真不信区区几只耀龙就能把我们干掉。我扶起了叶欣欣,她忽然低声对我说了一句:“她在看着你。”   我一抬头,目光正好和古嫣梦对上。她的眼神略带哀婉,似乎充满了一种不解。我避开了她的眼神,低下头说了句:“走吧。”架着叶欣欣往前走。我现在的感觉也很难受,我与古嫣梦之间从来没有许诺过什么,兴许可以说是互有好感吧。而叶欣欣是正儿八经跟我交往过的……可是从我的内心来说,我反而不知道该选择谁,更倾向于哪一个……   我扭头看着金锁,这小子正一脸的幸灾乐祸,朝我眨着眼睛。 第十章 狭路相逢   也许是我平时太不会遮掩自己的内在情绪吧,叶欣欣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一把推开我,自己一瘸一拐地朝前走。金锁见此情景,吹了一个悠长的口哨,黑暗之中格外响亮。   “毛爷,你也有犯难的时候啊!”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拉上金锁悄悄说道:“你小子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赶紧给哥出个主意,该怎么办?”   金锁看着前面晃动的队伍,小声说道:“那要看毛爷你是想要谁了。”   “我他妈要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好好好,上中下三策。”   金锁故意卖关子,我也只好配合似的说道:“愿闻其详。”   “不告而别,另寻出路,此乃下策。”   “这他妈什么狗屁计谋?”我不觉提高了嗓音,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全都朝我们看过来。我不得不装作没事人似的用一种极其轻微的语调说道:“这个不行,我离开了大部队,一个人也不可能找到神祇木,这不是另寻出路,这他妈是自寻死路,换一个,换一个。”   “釜底抽薪,壮士断腕,此乃中策。”   “说说看。”   “要我说,毛爷,咱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谁还没风流过啊。你到底相中谁了,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免得大家都这么纠结下去,长痛不如短痛,你说呢?”   金锁的话不无道理,我沉思片刻后,问他:“你觉得谁合适?”   金锁说道:“要说我姐对你没说的,不过……古嫣梦的背后是古一指啊,你要是能攀上这么一座大靠山,别的不敢说,最起码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常言道……”   妈的,这不废话么,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好了,说说上策吧。”   金锁邪魅地一笑:“嘿嘿,这上策,可就有些难度了,不是谁都行的。”   “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赶紧说!”   “得嘞。左拥右抱,依红偎翠,此乃齐人之福,上上之策!”   我上下打量着金锁,这小子面有得色,表情猥琐至极:“你他妈吃多了撑着了吧?”   “毛爷,你别生气啊,听我说。我之前说了,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行的。我认识不少金主,人家,嗬!三宫六院。有的人更狠,除了家里的正室,外面还有无数的情人小三儿。你说,这不是齐人之福嘛。”   我摇摇头,感叹说道:“你说的那是有钱的主儿,咱不是。”   “唉,这有啥是不是的,毛爷啊,您现在那个店铺也值不少钱呢,只要一倒手,多了不说,这百八十万总出得来吧?这还是照少了说的。”说完这句话,金锁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店里有不少好东西,百八十万恐怕是少说了一个零吧……”   金锁后面说的话我根本没有听见,我承认我的店里是有一些镇店之宝,但都是小鱼小虾,对于真正的大行家来说,我那点儿东西也入不了人家的眼。百八十万都是往多了说的。我见话题越扯越远,连忙叫金锁打住。   我们继续往大殿走去,门后的长明灯还亮着,拖曳着每一个人的影子。黑暗中,寂静无比,但是透过这无尽的黑暗,我总觉得耀龙随时会冲上来。   说来也是莫大的讽刺啊,温宿古国所崇拜的凤凰,竟然是一种远古时期的恐龙……   一进入大殿,太乾没有像我们似的登上堆满骸骨的平台,而是自己一个人握着短剑一直朝着对面走去,直到他的整个身影都没入了黑暗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动作潇洒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   金锁问我他是不是魔怔了。   我也很不理解,只是让大家跟上。太乾既然说他来过这个地方,加之他这种闷骚的性格,做出一些令人不解的举动也不足为奇了,何况他平时就这样。我们跟上去之后,耳边还是有沙沙声伴着轻微的嘶鸣,我知道这是隐没在黑暗中的耀龙。它们正在伺机而动,只是慑于太乾手中的短剑而没有贸然发动进攻。   严格来讲,耀龙这种较小体型的恐龙,与大名鼎鼎的快盗龙属于近亲关系。它们也有着严密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喜欢集体捕食。在体型巨大的敌人面前,多么强壮的身体也挡不住它们的轮番攻击。这一点,从平台上那具巨大的人面鸮遗骸就可以看出。   听到这种毛骨悚然的叫声,金锁我们两人不禁加快了步伐。抬头一看,来到了一堵巨大的墙壁面前,这堵墙壁的正中央,雕刻着一轮硕大的红日,左右两边各有一只彩凤正围着红日飞翔,一个头上尾下,一个头下尾上。如果我们之前不知道凤凰的真身是耀龙的话,看到这样的石雕自然心生敬畏,可是现在不同了。一想到是两只鸽子大小的耀龙围着太阳飞……总觉得处处透露着无比的诡异。   太乾左右看看,转身对我说:“手电。”   我把手电递给他。太乾打亮后,举着朝石雕上面照过去,只见在这轮红日的正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凹陷,还没有一个手掌大小,若不是这束手电光正好锁定,真的很难发现有这么一处关窍所在。   太乾深吸了一口气,拔身而跃,半途中一脚踏在了浮雕上,借力朝上涌身。这一跃,足足跳出了将近三米多的距离。只见他高举手臂,将一件事物牢牢地拍进了圆形凹陷之中。我仔细一瞧,这件东西通体呈红色,恰是我从察合台汗国的古墓中拿出来的那件漆雕盒。   太乾纵身落下后,整间大殿突然像是遭遇了一场地震似的,开始了剧烈的抖动。我们几人猝不及防,全都跌倒在地。“卧槽,是不是地震啦?面瘫侠你搞什么啊!”金锁眼睛都不敢睁开,只能是歇斯底里地怒吼。   随着这种剧烈的震动,石雕墙突然从中间开启了一条缝隙,慢慢地打开了。随着墙壁开启,红日被一分为二,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从外面望过去,一眼看不到头,而宽度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地震也在这时候停止了。我们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来到了通道前。   我扭头看看金锁。   金锁挠挠头,一脸的为难:“当初谁他妈设计的这种机关,这是不给我们胖子活路啊!”   太乾丝毫没有犹豫,他冲我们大家说了句:“跟上。”转身就钻进了窄小的通道内。   我们只好跟着鱼贯而入。为了照顾金锁,我拍拍他的肩膀:“锁爷,咱就别抱怨了,兄弟跟在你后头,有啥事咱们并肩子齐上,走吧!”   我们钻进了通道内,因为通道内过于狭窄了,手电光左右晃动。金锁就像是一块海绵,不得不使劲吸着肚子,勉强钻了进去,不过刚“塞”进去,他就叫苦不迭,“啵”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哎哟哟,不行不行,毛爷,我不行啊,这太挤了。操,我估计肚子都磨破了,真他娘的难受!”   我走在了金锁的后面,他不走,我也没办法。我说道:“你咬咬牙,咬咬牙就过去了!”   “操,你说得容易,来,你来试试!”   我说道:“成,你不走就劳驾让条道儿,让我过去,反正他妈一会儿耀龙来了不咬我!”我说这话本来是为了吓唬吓唬金锁。其实刚才机关启动的时候,剧烈的震颤加上轰鸣的声音,估计早就吓得耀龙闪开了。但想不到我刚说完这话,四周就响起了沙沙声,妈的,这群催命鬼还在这里!   我急忙大叫道:“快走,耀龙还在这里!”   我们被堵在这么一条狭窄的小路上,连转身都费劲,万一耀龙从后面追上来,十有八九得挂。我连声催促金锁,还伸出手去推他。   “哎哟哟,毛爷,您轻点儿啊,跟你有仇啊!”   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轻点儿的话估计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金锁当然也明白其中关键,自己也努力移动着身子。就在这时,我猛然觉得自己右脚的沙漠靴一紧,一种针刺的疼痛感袭来。我使劲抬脚往墙上一撞,一只小耀龙怪叫着跑出了通道,在门口伸着脖子望着我。   我脚上穿的这双沙漠靴虽说不是什么大牌子,但是厚度没的说,防沙还能防蛇。一般的毒蛇毒牙都很难穿透。可是守望在通道口的这只小耀龙,看上去也就是一岁多,竟然轻而易举地咬穿了沙漠靴,这种恐龙的咬合力不容小觑呀。   想到这里,我更着急了,它们一拥而上的话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我大声吼道:“敌军上来了,快走快走!”   金锁都快哭出来了:“毛爷啊,我……我他妈卡住啦!”   情急之下,走在金锁前面的叶欣欣也主动回撤,使劲往另一个方向拽金锁。金锁杀猪似的惨叫:“慢点慢点,手要断了!”   我也顾不上他了,手电朝后面扫过去。一只耀龙探出了半个身子,长长的爪子扒在墙壁上,头顶的三只冠羽沙沙作响,头部也跟着轻轻扬起,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满口的利齿。“操,你他妈能不能快点儿!”惶恐之下,我的语调也不由提高了。   话音在还回荡,余音未消,耀龙已经躬身蹿上了墙壁,朝着我爬过来。我抄起工兵铲,毫不客气地一铲子拍了上去。   耀龙见状,突然往后跳跃。“当呜”一声,工兵铲拍在了墙壁上,火花四溅,震得我手臂都发麻了。我这一下攻击势大力沉,耀龙也被惊到了,它来回徘徊着寻找攻击机会,不敢贸然冲上来。我跟这只小东西形成了对峙状态,握着工兵铲的手心里都冒了汗。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一毛,快走!”一回头,金锁和叶欣欣站在了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我也不敢耽搁了,只好是一面盯着耀龙,一边慢慢地后退。   耀龙也明白战机转瞬即逝,怪叫着扇动着翅膀扑击而来。我瞅准它的位置,闭紧双眼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了下去,这一下,实打实地拍在了耀龙的身上! 第十一章 通道危机   这小家伙大概是长期生活在地下,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光线,直接被我的工兵铲拍在了墙上,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我也不客气了,反握工兵铲一铲子劈下去。耀龙吭都没吭一声,尸身跟脑袋就搬了家。   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了,只是这里处处透着诡异,不用这一招,我实在是担心它会“死而复活”。   我拔起工兵铲的时候,一股血液随着伤口喷射出来,溅了我一脸。我抬起胳膊擦了一下,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沙沙声。举目往对面观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见数不清的耀龙从两边的墙壁上爬了过来,它的动作极其缓慢,但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在我的心底踩出了一个脚印,令人不寒而栗。   说话间,走在最前头的一只耀龙突然一声嘶鸣,纵身扑跃而来。我眼疾手快,一铲子挥出。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它身上。这只耀龙哀鸣着撞上了另一面墙壁,虽然看似受伤,但它跌落在地上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甩了甩脑袋,然后站直身子,扬颈嘶嚎,向我示威。我趁机后退了几步。   此时,我忽然发现,这里的情况不大对头。走的这几步,我尽管加快了步速,却觉得道路比一进来的时候又窄了几分。但还没来得及容我多想,背后就是一声嘶鸣,两只耀龙一左一右冲上来了。   我也发了狠,下路相逢勇者胜,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吧!我将工兵铲的刃身竖过来,一边左右拍击让它们近不得身,一边徐徐后退。可恨这条道路太窄了,仅容一人通过,我只能独自面对这群索命鬼。太乾也不可能帮得了我。   后退了大概十几米的距离,我忽然被卡在了两面墙之间,心下一沉,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两面墙在动!   我这种感觉不是凭空而来的,这两面墙的确是形成了夹击之势,一左一右,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中间的通道挤压。大概是看到了我很难动弹了,耀龙群一个看似是首领的家伙扬颈嘶鸣,其余的耀龙跟着爬了上来。   我一咬牙,忍着剧痛侧过身来,喘了两口气后,边挥舞工兵铲边一路后退。因为道路越来越狭窄,我只能是像只螃蟹似的横着走,这样的姿势很滑稽,不过这时候没人能笑得出来。我艰难地挪动了十几步后,前面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两面墙的相距距离更近了。   从我现在的位置望过去,根本看不到前面诸人的情况。我心说这叶欣欣也太无语了吧?好歹曾经是睡一张床上的,竟然救金锁不救我?   我正要破口大骂,黑暗中一只手掌拉住了我:“快走!”是太乾!   对方用力一拽,我的身子跟着往里挤,瞬间感觉到了一阵排山倒海的压力,胸腔都跟着咯咯作响。但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在这种地方耽搁得越久,生还的几率就越小。   身后的耀龙停下来左右张望,相互间用一种特殊的鸣叫相互沟通。它们明显感受到了危机已近,但是一阵鸣叫过后,它们依然往这边冲来。我这时候想要晃动胳膊都很难了,只好是摆动自己的手腕,做着徒劳的轰赶。   地形越来越狭窄,耀龙虽然身形小巧,但是匍匐在墙壁上已经不能跳跃,只好是慢慢趴着前进,这样一来,我们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不过我依仗着手里的工兵铲,它们还不敢太过逼近。   可是靠我现在这种极小幅度的动作,顿觉手里的工兵铲越来越沉,从两三斤的分量到五六斤,接着就像感觉手里提着十几斤的东西,还只能靠手腕的力量去舞动它。很快,手腕的酸软无力再支配工兵铲。“当啷”一声,工兵铲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远远回荡,就连穷凶极恶的耀龙都愣了一下,它们搞清楚眼前的情况后,张牙舞爪地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我靠,它们冲上来了!”我冲太乾大喊。   太乾忽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定一定神。我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感觉头顶掠过了一阵疾风,一抬头,太乾从我头顶跃过,从我身后跳到了我身前。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太乾朝身后踢出了一脚,正中我的胸口。这一脚势大力沉,我足足滑行了十几米的距离。   恍惚中,我看到太乾掏出了金银双短剑迎了上去。   经过了长时间的滑行后,虽然我的身体被墙壁磨得不成样子了,但总算是距离出口更近了。金锁伸手抓住我的脚腕,将我从逐渐窄仄的通道内拉了出来。   我连咳了数声,指着通道内说不出话来。叶欣欣见状,赶紧过来帮我检查伤口。但我轻轻推开她,终于说了一句:“太……太乾在里面……咳咳咳咳……”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是悚然一惊。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就要往里冲,古一指一把拉住我:“你现在进去就是找死!”他叹了口气,扭头对金锁一伸手:“带着呢吗?”   金锁忙不迭地从背包里拽出来了一根东西。看到这根东西,我心下一惊——金刚杖!金锁曾说这东西是古一指的“标配”。我也曾用过,确实是好东西。眼下金锁拿出的这根金刚杖较之我在“鬼市”中用过的长度相仿,外形无二,只不过成色更新。   古一指掂了掂,面露疑惑。金锁在一旁说道:“轻是轻了点儿,您老将就用吧。”古一指做了一个深呼吸,在通道前傲然而立。这一站,如渊渟岳峙,确实有一代宗师的风范。金锁竖起大拇指:“嘿,您老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古一指迈步钻进了通道内。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太乾与古一指算是我们队伍中的顶梁柱,可不能折在这儿啊!我焦急地望着通道出口,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帮我包扎伤口的叶欣欣。   转眼间,十分钟过去了,通道的宽度又缩短了将近十公分,现在这种情况,估计俩人都出不来了。我正想着,一只枯树皮似的大手“啪”,搭在了出口的墙壁处。见状,我们急忙迎上去。   通道内,宽度仅容三十公分左右了,金刚杖抵在两面墙之间,已经完全被弯成了一个弧度,古一指拉着太乾到了通道口,嘶哑地嗓音吼道:“救人!”   我们七手八脚地将俩人拽出来,后面,却有一道闪电式的黑影跟着扑出。金锁不等他人反应,倒握猎枪托,仿佛打棒球似的挥了出去。黑影一声惨叫飞撞在墙上,是一只耀龙,我二话不说上前举起一块大石头,将它的脑壳砸了个稀巴烂。与此同时,“轰”的一下,两面墙壁彻底合上……在完全闭合的一瞬间,我甚至听到了几只耀龙的惨叫。   回头再看太乾和古一指两人,都喘着粗气,身上有不少的划痕。金锁拿出了水给二人饮下。我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俩人的心理素质远胜于我,无需说一些安慰的言语。   趁着这空当,大家坐在地上休息。我则观察起了这里的环境,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悬崖,脚下深不见底,相隔几十步远,就是另一处悬崖平台,高度与我们这边落差约有十来米。除了悬崖,周围全都是被高耸的岩体所包围,气势恢宏,宛若浑然天成的堡垒。   不过在这里,我却发现了一处十分奇异的景观,在对面的峭壁上,极目所至,能看到高处有一点亮光,用手电一照,彩光流溢。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是什么。   金锁也注意到了这一细节,他举起了夜视望远镜,凝然咋舌:“这……这……”我见他神情不大对,一把夺过了望远镜,仔细观瞧。   这件东西镶嵌在了岩体的峭壁之上,通体泛着彩光,半透明,材质分不清是什么,不过透过半透明的外壳,我赫然看到了这件东西的里面有……一条龙!   具体说来,不能说是龙,只能说是很像,因为距离过远,我也无法得知这是什么东西。看来要想弄清楚,我们只能是到悬崖的对岸走一遭了。   趁着大家原地休整,我把我的发现说了一下。听完了我的讲述,大家都没有意见。金锁挠着脖子,兴冲冲地问我一条龙能卖多少钱。   这东西谁也不知道,何况这里有任何发现,我们都不能公之于众,否则一只耀龙的尸体就足以震惊天下了。我们当即结好了绳桥,一一通过。本来顾及到了叶欣欣,像这种整天宅在实验室的人,估计野外生存的经验高不到哪里去。没想到她滑过绳桥的动作堪称专家级。说实话,比金锁要利落。   好在不管是古一指还是太乾,俩人的伤都不重,我们到达对岸,即朝着那件东西的方向进发了。因为道路险僻难行,我们走了约摸半个多钟头才来到了目的地。从望远镜里看过去,这件东西也就是指甲盖大小,但当我站在它下面仰头去看的时候,不禁感慨其宏伟壮阔。   这种东西的材质不得而知,像是琥珀之类的,里面封着的是一条长条状的生物,头生二角,周身披鳞,长有两足……看到这样的生物,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我心怀感慨,其实我所有的遭遇,都是因为龙而引起的,难道说,我们当初寻找的龙……就在眼前吗?想到这里,我忽然心生冲动,两手扒住岩体就要往上爬。古一指眼疾手快,一把拽下我来,喝了声:“不要命啦吗?”   我一脸的愕然,问道:“前辈,这……这是龙啊!”   古一指冷笑了一声:“你看清楚,这东西可不是龙!” 第十二章 金刚石门   龙这东西谁也没有见过实物,只是从一些建筑壁画之类的地方有所认知。眼前这条长得像龙的生物,跟我印象中的龙比起来只是少了两只爪子,别的地方还真没有什么不同。依照我对生物的了解,我本能地认为这就是我要寻找的龙。   但是古一指见多识广,及时拦下了我。看他的神情,这东西非但不是龙,反而是一种极端危险的东西。   见我不解,古一指说道:“这东西,是傀虫后!”   听罢,我赫然大惊。   昆虫体系中,有“后”的存在不足为奇,比如说我们熟知的蚁后、蜂后等。它们是群体的创建者和生产者。在组织性与社会性严密的昆虫体系中,它们宛若王一般的存在。但我没想到,傀虫中,竟然也会有傀虫后!   之前所遇到的傀虫,不过都是红底黑章,指甲盖大小。但是眼前这只家伙,不管是体型还是外貌,都与我所见到的傀虫相去甚远。虽然我知道昆虫后与普通昆虫不一样,但也不至于差得这么离谱吧?难道说当年的营口坠龙,是掉下来了一条傀虫后?这他娘的也太扯淡了!   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一种设定,遂迷茫地看着古一指。   古一指清清嗓子,在古嫣梦的搀扶下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朗声说道:“这种傀虫,史籍记载盖出西域。传闻在西域某地有一种蛊虫,可以控人心智。曾经,历史上的中央政权几次征伐西域,其中有的战败,就是因为这种虫子。后来,蒙古建立元朝,一统四海。但是辖下的察合台汗国并不服中央管辖,与元朝爆发了几次冲突。虽然元朝最终镇压了叛乱,但是自己也元气大伤,全都是因为傀虫。   “那时候,察合台汗国利用傀虫几次战败了元军。所以后来,元朝的末代皇帝元顺帝被朱元璋的明军直捣黄龙,一路攻州克府。元顺帝知道自己的统治即将结束,他决定孤注一掷,从察合台汗国引进了傀虫卵。但是这种虫子并不适合在中原存活,所以,并没有发挥多大的功效,最后元朝还是亡了。”   金锁感慨说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金锁是着过道儿的,我们也见证过这种虫子的可怕。听完了古一指的讲述,我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唏嘘不已,只觉得头顶的傀虫后就要掉下来似的。因此催促大家赶紧走。   本来以为是个宝,谁知道是个祸害。众人都不敢停留了,一路加快了步伐。路上,古一指还跟我们讲了这种虫子的习性:傀虫后是有一个休眠期的,具体多长谁也不知道,有说一两个月的,也有说一二十年的,更有一种说法说是成百上千年……而傀虫后每次进入休眠期,都会选择一个高处,口中分泌出一种彩色的胶状物质将自己浑身包裹起来。传闻,它休眠期渡过后,就会破壳而出,大开杀戒!   听到这里,我更觉得周围气氛阴冷无比了。传说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我们这次运气好。看来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了。我们的左侧有一条小路,蜿蜿蜒蜒,一眼望不到尽头。我也管不了它通向哪里了,反正只要是能远离随时醒来的傀虫后就好。   我们沿着小路往前走,走过一段路后发现,头顶的岩体逐渐压了下来,这里更像是一个山洞口了。为了不影响行进,我们一开始是低着头走,后来弯着腰,再后来就是跪行,到最后简直就是爬着走了。   金锁在后面抱怨:“卧槽,这路越来越窄。我说面瘫侠,你有准儿没准儿啊?这他妈是条路?”   头前带路的太乾没有说话,眼神坚定,我示意金锁别说话,跟着走就是了。走了许久后,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洞口。太乾顺着洞口钻了出去,我们紧随在后。   钻出来后,我发现这里的构造跟前面的情况一样,同样是有一道大门。不过这次上面雕刻的不再是双凤逐日了,而是一个人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身上爬满了“凤凰”,也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耀龙。   耀龙拼命撕咬着这个人,此人表情痛苦,内脏裸露……尽管没有上色,只是普通的石雕,但是我们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这种场面的血腥以及受刑者的痛苦。   西域三十六国大部分都是游牧民族,崇拜动物的无可厚非。游牧民族中,每一个民族部落都会有自己的图腾,崇拜动物的力量这一点从他们本部落的图腾中就可见一斑。   在黑暗的地下世界中,忽然见到这样的一幅石雕,每个人都不由地心头一悚。我们举着手电走近。近距离看这扇石门,大小与先前的那扇门一模一样。手电光照过去,发现上面也有一个小孔。   我心中笃定,这里也是放置漆雕盒的。只不过我的那个漆雕盒已经被太乾塞进了之前的那扇门中,这里的机关没有了“钥匙”,该如何开启?   看到这一幕,我竟然想到了凌飞泉,记得当初黄宪章讲过,他也有一个漆雕盒。想一想,自己又觉得可笑。凌飞泉跟我不共戴天,甭说这孙子现在没在这里,就算是在这里了,也不一定肯帮我。   金锁稍微比划了一下,说道:“你说……我们扔块石头上去,它会不会打开呢?”   我连忙制止了他这种疯狂的想法。从八百媳妇古国皇陵中算起,经过这几次的经历,我深知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每一道机关暗道都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一块石头就能搞定的话,古人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而且,打不开石门不要紧,万一触发了机关,我等皆要葬身于此了!   我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太乾的身上,这小子的金银双短剑天下无敌,我希望他能破开这道石门。太乾见我望着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说了声:“退后。”   我们全都闪开了。   太乾走到了石门前,伸手摸了一把,然后拔出短剑,反握剑柄,一剑刺了上去。没想到,只听得“叮”的一声,火花飞溅。石门却没有被破开。我见状上前查看,石门上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浅印。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太乾的金银双短剑我虽然不知道来历,但是裂石分金,锋锐无比,切石头就像是切豆腐。我们也是多次倚仗这两柄利器脱险。可是眼下,竟然奈何不了这扇石门!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太乾也大感意外,他怔在了原地,又刺了一下,“叮”的一响,跟先前的结局一样。   金锁也看傻了:“不会吧,面瘫侠的剑就算是金刚石也劈开了,怎么这扇石门没有反应呢?”说着,他和大家慢慢走了上来。   这扇石门的硬度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看来要想进入石门后面,只能是开启机关了。可是漆雕盒我已经没有了,难道要去找凌飞泉?天下这么大,该去哪里找他呢?而且我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见我忧心忡忡的样子,金锁说道:“不妨事。”他又拿出了炸药:“咱再干他一炮!”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都已经到了这里,半路折回肯定是不合适了。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一再叮嘱金锁,要小心在意,注意炸药的用量,别跟上次似的,耳朵都差点儿炸聋了。金锁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我们各自找好了掩体后,金锁接好了雷管引线,远远地躲到了石头后面。随着一声轰鸣,尘土暴起,不大的空间内被照亮得如同白昼,一瞬间又暗了下去。肆虐的石块交织成了一个火力网,肆无忌惮地冲击这一切。我们伏低身子,借着掩体躲避伤害。这种情况持续了足有三五分钟才彻底安静下来,因为这次我们有了经验,加之金锁调配的剂量不大,所以没有出现暂时的失聪。   石门被轰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一道阴冷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我们几人相顾苦笑。这么大的一个小洞,除非我们都变成苍蝇才飞得过去。金锁也摇摇头,说道:“我没招儿了……炸药剩余得不多了,这扇门看样子是没办法打开了。”   听了这句话,我心中倍感沮丧。然而此时,四周围忽然响起了“沙沙声”。众人心头一惊——耀龙追上来了!虽然来时的路被彻底堵死了,它们从哪条路追上来的我们都不清楚。但一想到这里是它们的地盘,也就无暇去顾念这些了。   唯一的办法是赶紧找出路。太乾双剑掣在手中,说道:“你们找路!”原本以为来到这个地方就会找到传说中的神祇木,但是现在看来,终归成为了黄粱一梦。我心如死灰,一时竟然从心底激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信念。   工兵铲失落,我从腰间拔出了军刀,紧握在手,喝道:“金锁。”   “有。”   “带他们找路!”   金锁见我杀心已起,连忙说道:“毛爷……你可别想不开啊!”   “别废话,快去!”   金锁带着叶欣欣和古嫣梦就要走,古嫣梦却执意说道:“我不走!”   我也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儿女情长的?古嫣梦身手了得我知道,有她在,就算前面有什么危机,金锁一行人也不会束手待毙。如果身手好的人都留下,万一全部遇难,金锁等人即便能劫后生还也未必能活着离开。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照顾好你爷爷。”   “毛爷,它们冲上来了!”金锁指着我身后惶恐说道。   “太乾,我们上!” 第十三章 耀龙群攻   但我的身形未动,就感觉到身边空气流动有异,促狭之间,两柄飞刀擦着我身畔飞出,划出了两道银光没入前方黑暗之中。“噗噗”两声,接着就传来了耀龙的哀嚎。一见古嫣梦出了手,叶欣欣也不动了。记得金锁直跺脚:“靠,你们这是几个意思,都他妈不要命啦?”   我无暇顾及他们了,黑暗中的耀龙身躯渐渐清晰起来,很快,这种摄人心魄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当我彻底看清楚眼前形势的时候,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身边,已经逐渐被耀龙群所包围了,数量不下百余只……这么庞大的群体莫说是恐龙了,我估计除了蚁群和蜂群,以及我们上次遇到的藏狼群外,其他物种在数量上难有匹敌。   刚才还雄心壮志,看清楚周遭情况后,瞬间被浇灭了。打排头的几只耀龙每前进一步,我们就不由地后退一步,就连太乾也不例外。   一想到耀龙身形微小,猎物在死亡前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被撕咬的痛苦,就觉得头皮发紧,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毛爷,快想个办法啊!”   我此时能有什么办法?只有是边应敌边找路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耀龙发出了一声嘶鸣,左右两只耀龙扑腾着羽翅高高跃起,直接朝我的面门扑来。我本能地左手挥出,挡开这边的攻击,右手的军刀同时很刺。耀龙被我割破了大腿,掉落在地上怪叫着。   见第一次攻击没有效果,耀龙群的首领扬颈长啸。更多数量的耀龙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快,先退到石门,背后靠着墙!”古一指指挥着大家边打边退。   虽然太乾的身手了得,不一会儿他脚下已经堆积了三五只的耀龙尸体。但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照这么下去,坚持不了多久,我们的体力就会耗尽。红着眼睛杀出了一条血路后,我们总算是退到了石门旁。   刚才的情形太过紧张了,也非常混乱,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别人的情况。这时候大家都靠着门扇,我这才看清楚,每个人的身上都染着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耀龙的血。   一只耀龙跳起来,再次发动了攻击。别看这家伙个儿小,这一跃足有一人多高,跟它的亲戚快盗龙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我正在扭头看着大家,一回头,它已经扑倒我眼前了。这时候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防御,我被吓得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一旁的太乾见状,伸手刺出了一剑。银色短剑从它的右侧身子刺入,左侧肋骨穿出。这只耀龙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毙命。   金锁举着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口中呢喃自语,我一时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大概是在念阿弥陀佛之类的。   同类的死亡丝毫没有对耀龙群形成震慑力,它们进攻的节奏反而加快了。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前赴后继,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涌了上来。初始因为我们组织了一个相对严密的防线,还能对这种攻击形成一定的阻挡。可是随着对方数量越来越多,我们逐渐变成了一种机械似的重复。只是麻木地做着一个动作。   忽然,身边的叶欣欣“嗯”了一声,扭头一看,一只耀龙咬住了它的胳膊。我一刀将它挑飞。但就是这么一分神的时间,耀龙首领发出了嘶鸣声。本来排成了一排的耀龙群忽然变换了战术,它们组成了一个箭头形状的攻击阵势,而箭头,恰恰是朝着叶欣欣而来!   这一幕看得我紧张万分,动物界虽然不乏组织严密的生物群体,但是能够改变战术,模仿人类攻击群战术的动物少之又少,而像眼前的耀龙这种进攻行为可以说绝无仅有。我们这一行人中,战斗力最弱的便是叶欣欣。它们懂得突破猎物防线的薄弱环节,这一点就要优于很多物种。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该赞叹的时候。见耀龙群变阵,我们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守护在了叶欣欣身边,就连古嫣梦也不例外。我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她手里紧握着一柄飞刀了。耀龙的攻势这么猛,她之前也都是双刀齐发,看来这也是她的最后一柄飞刀了。我二话不说,将自己手里的军刀塞到了她手里。   古嫣梦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会随时发动进攻的耀龙群,感觉到手中多了一柄军刀的时候,她扭头看着我。我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转而从叶欣欣手里拿过伞兵刀。   刚做完这一切,耀龙群就冲杀上来了。“注意,敌人杀上来了,同志们,报国杀敌的时候到啦!”金锁扯着破锣嗓子高声叫喊。   我们现在的这种战术阵势很怪异,叶欣欣被我们护在了最里面,我们全都背对着她。左边是金锁和古一指,右边是我和古嫣梦,太乾站在最前面。每个人的站位之间都很窄,几乎可以说不留空隙。看上去略显滑稽,但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可以挡住耀龙群如潮的攻势。   我们如临大敌一般神经紧绷,数量庞大的耀龙群压上来的时候,我们手中手电光圈都跟着颤动起来,漫天的尘土。这种大场面,估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   眼看,耀龙群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十米、八米、六米……太乾缓慢地放低了身子,做好战斗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为首的耀龙在距离我们不足两米左右的距离忽然停住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我们。   这群畜生不动了?看得我们不明所以。所有的耀龙都停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了“咕咕咕”类似于鸽子叫的声音,十分低沉。我对于一定的动物行为学有所了解,但是耀龙这东西绝迹了一亿多年,就连最权威的古生物学家也未必能对它们的行为有一个肯定的说法,更不要说我这种小角色了。   “毛爷。”金锁轻轻地唤了我一声,他扬起下巴指了指耀龙群,“几个意思啊?”   这种问题我哪里知道?充其量我也只能猜出,这种叫声不是威胁,因为一些动物想要威胁震慑对方的话,不是只靠吼声就可以解决的,还要配合自身的动作。比如孔雀开屏,很漂亮,但除了用于求偶,遇到天敌的时候它也会这么做。就是希冀对地方形成一种震慑。   眼前的耀龙不同,它们只是“咕咕咕”地低吼,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正沉思间,忽然有一粒小石子掉进了我的脖领里,我不禁抖了一下。   “别动。”站在我身后的叶欣欣身手从我身体里拿了出来,她的手滑腻冰凉,但是很舒服。她拿出了那枚小石子给我看。   我接过来后注意到,这东西还不如一个西瓜子大。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大喝一声:“跑!”   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抬头观瞧,我们的头顶,石门的上方,黑暗之中影影绰绰,数不尽的耀龙从上面爬了下来!   不得不说,耀龙这种群居恐龙确实聪明,它们懂得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给同伴进攻创造机会。看着头顶黑压压悄无声息的一大群耀龙靠近,所有人都顿觉阵阵发寒。我大喊道:“别他妈愣着啦,跑!”   大家这才跑了起来。但我们刚从左侧跑出几步,头顶和眼前的耀龙群全都大叫,追击而来。领头泡在最前面的金锁气喘吁吁:“毛爷,往哪儿跑啊?”   “不知道,总之跑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是在这样的空间里,盲目乱跑无异于自杀。何况我们面对的还是耀龙这种极端狡猾的猎食者。跑出去了百余米,前面的金锁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我们猝不及防,大家都撞在了一起。“操,快跑啊,再不跑就一锅烩了!”我手舞足蹈地叫道。   金锁转回身来哭丧着脸:“没路啦,我们死定啦!”   身后耀龙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用看也知道它们大兵压境了。我伸着脖子往金锁的身后看去,除了有一个洞口外再无其他的路径可选,而这个洞口正是我们来的时候穿过的一条路。不过那里窄仄难行,而且必须跪着爬。我们如果选择了这条路,会大大拖慢我们的行进速度,被耀龙追上是迟早的事。但是不走这条路,又没有别的选择了。   管他呢,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我说道:“别犹豫了,快钻进去,快快快!”随着大家陆续钻进了洞口,我抱起了一块大石头要跟上去。黑暗中突然闪出了一道黑影,随即我的左腿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是一只耀龙率先冲了上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寒光掠过,耀龙哀嚎一声倒毙。正是古嫣梦用手里的最后一柄飞刀救了我。   我这才得以脱身,忙不迭地爬进洞口,用大石挡住了洞口,虽然只能遮挡一半,但是能缓一刻是一刻吧。见我平安无事,大家也都放心了。我们沿着洞口往外爬。   这么多次冒险,还是第一次走回头路。其实野外探险中,走回头路是一个大忌,因为这是心中迷茫不知所措的一种表现,往往是危机来临前的一种征兆。不过我们此时没得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了。   还在爬行的时候,沙沙声像是催命符般从后面响起。我心下大骇,大喊道:“上来了,金锁,快爬!”大家都加快了速度。但是耀龙疾若奔雷,一瞬间已经张嘴咬住我的脚了。幸亏它体型小,牙齿短。我脚上的沙漠靴又厚,这才没有对我形成致命的攻击。   可是随着追击而来的耀龙越来越多,我只觉得两只靴子越来越沉,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前面到了洞口住,金锁和太乾一人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我,驶进把我往外拉。   我被拽出洞口的时候,只觉得两只脚像是绑住了铅球,抬都抬不起来,太乾手起刀落,将这些耀龙全部斩杀。但是杀这几只根本无法改变大局。因为很快,洞口处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似的,涌出了一片蓝色——更多的耀龙冲出来了! 第十四章 龙虫之战   身披蓝色羽毛的耀龙层出不穷,前仆后继,看上去就像是涌出的喷泉一般。我们连连后退,很快来到了傀虫后这里。眼前是耀龙群,身后是随时可能苏醒的傀虫后。我们被逼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绝境。   此行本来想找到传说的神祇木,这下却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操他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拼啦!”我这边还没采取行动,金锁率先急眼了,他只身冲入了耀龙群中。现在情况紧急,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耀龙行动敏捷,即便我们顺着原路返回,也迟早会被它们追上。   一见金锁红了眼,大家也都笃定了誓死一搏的决心,全都拥了上去。我见状,把伞兵刀递给叶欣欣,抡着背包也跟着大家冲去。虽然一时间我们冲散了耀龙群,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速度太快,而且数量庞大。刚刚冲散了一拨,很快,我们又被重新包围了。   金锁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古一指年事已高,也是筋疲力尽;叶欣欣负了伤;古嫣梦手里的军刀也颤抖着……到了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自己宰杀了那么多的动物,最后死在灭绝的恐龙嘴中……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报应了。   这时候,一只耀龙跃起,咬住了太乾的手腕,太乾微微皱眉,使劲一甩胳膊,耀龙狠狠地被甩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傀虫后的虫茧之上。“嘭”的一声闷响传来,不光是我们,就连耀龙群也停止了攻击。在这个地方,凡是能喘气的生物都静止不动,所有的目光都锁定了这个巨大的虫茧。   少时,虫茧开始了剧烈的颤动,未几,在刚才被耀龙撞上的地方,“喀”的裂开了一条小小的裂缝,几片碎片掉落了下来。这些随便并不大,但是掉落在地的声音格外令人紧张。很快,碎片坠地后,“喀拉拉”几声作响,虫茧猛然裂开。一道黑影激射而出,跃到了旁边的山石上。   在手电光的照射之下,我们这才一睹这形如龙的傀虫后的真容:体长盈寸,鳞毛遍布,两只眼睛泛着绿光,仿佛是两只灯泡,牙尖爪利,凶悍无比。我咽了一口唾沫,一时怔在了原地。   被一个不足一寸多长的昆虫给唬住,我这还是第一次。   古一指的手掌轻轻往下压了压,轻声说道:“慢慢退……不要惊动它……”   我知道在昆虫的社会组织结构中,虫后是最不能招惹的一个,因为它受到了威胁,所有的昆虫都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它。我们只能是蹑手蹑脚地慢慢向后迈着步子,步幅极小,动作极轻。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耀龙仿佛都变成了雕塑一般,谁也不动。看样子,它们大概也预感到了危险的存在,这是一种动物的本能。   然而,耀龙长期霸占着此地,傀虫后历经长期的休眠,耀龙首领似乎存心要与对方一争高下。它一声嘶吼,耀龙群纷纷高声响应,全都冲着傀虫后扑去了。几只耀龙从我们后面冲上来,险些把我掀倒。   头前的耀龙扇动着羽翅跳上了山石,朝着傀虫后爬过去。傀虫后因为体型庞大(相对于普通傀虫来说),却仅有两只爪子,行动不便。但是它也清楚眼前的局势。只见这只傀虫后颀长的身子高高隆起,浑身颤抖。   “喂,这玩意儿不是中风了吧?”金锁压低声音问我。   我还没回答,就见傀虫后从中间一分为二,想是一刀被人劈开,紧接着,从裂开的缝隙中涌出来了无数的傀虫幼崽。这些幼虫半透明色,甫一面世,它们便朝着冲上来耀龙掩杀过去。双方在高处厮杀起来。   别看这些幼虫体型小,它们恰恰是利用了这种优势,迎头绞杀在一起。幼虫顺着耀龙的身躯往上爬去,直接冲进对方的嘴里。   幼虫钻进嘴里后,耀龙痛苦地嘶鸣,仰头栽了下来,摔倒在地。但是不一会儿,它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两只长长的爪子不停地伸进嘴里,似乎想要把幼虫从嘴里掏出来。可是那么小的虫子,又怎么可能被耀龙的爪子勾到呢?   很快,这只耀龙就彻底缴械了。它原地踩踏了几步,低着头,呵呵喘着白气,扬颈长啸,朝着自己的族群冲过去。傀虫与耀龙的决战,很快变成了耀龙族群的“自相残杀”。到处都是绞杀在一起的耀龙,飞溅的鲜血狂飙,四周充斥着它们的惨叫。很快,地上横七竖八地倒毙着不少耀龙的尸体。而在另一边的洞口,耀龙还在源源不断地冲出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们也顾不上惊动它们了,拔腿就跑。耀龙忙于对付傀虫,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好容易顺着原路冲到了瀑布下,我们这才惊魂未定地稍作休息。   好容易深入到山体的内部,却被一群虫子和耀龙驱赶到了原地,这种感觉就像是得而复失,每一个人都是心情沮丧。我看着太乾,这家伙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我希望他能想起什么,比如说有另一条出路什么的。但是他现在神情漠然,一句话也不说。   古一指见我情绪低落,走过来对我说道:“不要灰心,我们还有时间。”   “就是,毛爷,依我看,耀龙可不是傀虫的对手。咱们在这儿守上一会儿,耀龙非死绝不可。剩下的那些傀虫嘛,也不难对付,咱们上次遇到傀虫不也死里逃生了嘛!”   金锁的话不无道理,但是耀龙的数量太多了,双方就算是厮杀三天三夜,这些耀龙也未必能死绝。想起来可笑,当初行星撞地球都没有让耀龙灭绝,难道几只虫子就搞定了吗?而且,我们要在这里等上多久?一天?三五天?还是一星期?这显然不是办法。   旁边受伤的叶欣欣表情痛苦,时不时发出呻吟。虽然我现在完全跟她不熟,但是从这段时间短暂的接触来看,这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儿,她现在忍不住情深呻吟,肯定是受伤不轻。我主动走过去,见她一只捂着自己的左臂。   我用伞兵刀割开了她的袖子,只见两排针孔般的牙印清晰地印在了她的左臂上。我赶紧从背包中拿出急救药品,说道:“忍一下。”我先用酒精消毒,又上了些云南白药,包扎好伤口。从始至终,叶欣欣轻咬朱唇,一声不吭。我这时反而迷茫了,不知道是这个女儿性格刚毅,还是赌气。   帮她包扎好了伤口,我特意远离众人,自己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涓涓细流从眼前流过。金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叹了口气。我扭头看着他,一脸的疑惑。金锁笑着说道:“毛爷,咱们俩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吧?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说道:“金锁,你不是外人,今儿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吧。”我回头看看叶欣欣与古嫣梦两个人,叹道:“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何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我现在就剩一个多月的活头儿了。这人啊……临死前就什么都看开了。何必还想那么多的烦心事呢?”   金锁点点头,大概是不想看到我这种悲观的情绪,他拍着我的后背说道:“咋了,这不是我认识的毛爷啊。再者说了,咱俩都一样,死有什么可怕的?死了之后,不是还照样能活过来嘛,不过……你活过来之后,我姐还是这么年轻,至于古嫣梦,可能就老喽!”   金锁的语气虽然带着三分调侃,却也是一个问题。我问他,有没有办法破了这种类似于诅咒的办法。   金锁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毛爷,这长生不老,多少人都渴望不来呢,你咋还不想要呢?”   我盯着溪水,苦笑说道:“死去活来……太难受了。”顿了顿,“金锁啊,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像眼前这么过吗?”   金锁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好挠挠头说:“说不好……不好说……不说好……关键是,这问题我也没想过啊!你想想看,毛爷,咱干的买卖虽然见不得光,可好歹吃穿不愁吧?您老要买房买车也没压力吧?再者说了,自从我入了这门后,就没想过干别的,一是不会,二来……这买卖来钱快啊!”   金锁说的是实情,这种黑色收入确实是见效最快的,一笔买卖做下来,几百万上千万,除非是马云王健林那样的大老板……一般的生意根本比不了。   “毛爷,你别转移话题。兄弟明白你现在的难处,我姐这边对你余情未了,你却不认识她了,要让你强来,以你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古嫣梦这边呢……”他谨慎地回头看了看古一指,“她爷爷可不是善茬儿。”   我看着他,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我站起来,说道:“咱还是赶紧想办法找路吧,要不然真就困死在这里了。”   我们这边正聊着,太乾打出了一记照明弹,因为手电的照射距离有限,我们这才看清楚这里的全貌。可是除了满目的山石,并没有其他地方。看来,除了这条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目前,我们只有两个选择:原路返回,顺着瀑布往上爬,但是这样的话难度太大,尤其是古一指年事已高,叶欣欣还负了伤;要么就沿着刚才的路再走一次,从耀龙与傀虫中寻找生机,但是这样做危险系数极高。   不管哪一种选择,似乎都是一种极端危险的做法,思来想去,这都像是让我做一道选择题。而选择题的答案只有一个——挑个死法而已。自己冒险这么多年,这种困境,还是前所未有的。   正在发愁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了一记清晰的哭声:“哇——哇——哇——”声音稚嫩清脆,竟然是婴儿的哭声! 第十五章 鬼婴夜啼   在黑暗中听到婴儿的哭声,再加之身处这样的环境中,这本人就足以令人胆寒。这声婴儿啼哭恍如一记冰冷的刀,直戳心底,我瞬间就觉得手足发寒了。哭声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飘忽,时高时低。金锁的脸刹那间像是一张白纸似的,嘴唇哆哆嗦嗦,良久说道:“怨婴……是怨婴!”他突然发出的这记呐喊,声音劈裂。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他这么惶恐不安过。   我记得在八百媳妇皇陵中,我们也遇到了一次,不过最后证实金锁那时候所说的怨婴,不过是一个古曼童而已。刚才还好好的金锁,为什么听到这记啼哭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呢?我百般不解。   一旁的太乾和古一指也紧张起来,神情凛然,如临大敌。我拉着金锁回到众人身边,问古一指:“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古一指也呢喃自语:“要真是怨婴……就麻烦了!”   我努力让金锁冷静下来。这时候,我是唯一不紧张的,也许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我并不知道怨婴的可怕之处。当初在八百媳妇皇陵中,古曼童不也照样被我们摆平了嘛。但是古一指却对我说道,眼前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时候,金锁也逐渐清醒过来了,他对我说出了一件往事。那还是在他学艺之前了。一开始,金锁所学的并非什么西派盗墓的本事,而是通灵。我忽然想到了韩笑当初带我去见的那个通灵老人。   世人所理解的通灵无非是装神弄鬼与所谓的“死人”通话,其实不然。通灵分很多种,除了上面提到的,还有灵媒、驱鬼、镇宅、平怨等等等等。   “之所以干这一行,是因为当初出生的时候,我是先天残疾。左眼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九岁那一年,我的头摔在了台阶上,至今左额都有一道寸长的疤痕。可是说来奇怪,有一个人扶我起来,伸手在我额头上拍了拍,当天晚上我的左眼居然可以看到了。不仅可以看到活人,也能看到死人。”金锁叹了口气说道。   “小时候不懂事,我老以为家门口蹲着一个老人,便时常跑过去与他聊天。那一阵家里人三天两头带我去医院,直到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他们看不见那个老人。后来家人发愁,都说我短命,村里人还说三道四,认为是我引些脏东西进宅。小伙伴儿们也在大人的逼迫下一个个离我而去。   家人慌了,找人来给我算命。这一天来了一个姓秦的算命先生,右腿是瘸的。他对我父母说要我跟他走,十三年后会让我回来。家人虽然不舍,但也没有法子。因为秦先生说这样是给我续命。何况因为我的缘故,村里面的乡亲已经渐渐疏远我家人了。   就这样,我跟秦先生走了,也就是我的师父。   那一年是个冬天,雪很大,我十二岁。   跟着师父也学到了不少本事,六年后,我十八岁那年,师父开始让我单干了。所得的钱,三七分账,我占三成。   那次的雇主是在北京,一个身价百万的富豪,姓马。住在了东湖别墅区,那个地方的住户非富即贵,师父告诉我不必紧张,一切照旧就行。来到了这里,富豪的管家接待的我。看我从车上下来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欢迎,而是问了句,怎么这么年轻,秦师父呢,为什么没有来?   我说道,师父最近抱恙,所以差我来了。   管家冷笑,说,这么年轻就想混饭吃,要知道,我们老板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   我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自从师父让我单干后,被人看扁的时候多了,我已经习惯了。   管家让我进了屋子。这间别墅上下三层,足有近五千平米,后面有花园和游泳池。即便是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   管家没说让我坐,也没给我倒杯水。过了一会儿,富豪出来了,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面容清瘦。关于他的形象,媒体已经太多曝光了。我只需自我介绍就可以了,你好,我叫李金锁。家师抱恙,所以,这次遣我来。   富豪皱了皱眉,看样子仍是信不过我。但碍于我师父的面子,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娓娓道来。以前,富豪来这里都会住在主卧。主卧位于三楼,装修得很雅致,单面积就有百平。可是自从入秋以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觉得有阵凉风,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脖颈子后面吹气。从此之后,富豪这脖子就落下了病,开始以为是颈椎病,结果看了好多医生都不好。最近,随着天气渐渐转凉,这脖子是越来越疼了。   但最奇怪的事情还是在最近,这一个月来,这屋子里总是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早晨,富豪的包明明放在了桌子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包掉在了地上。他以为是下人干的,结果不是。他调取了监控,却一片雪花什么都看不到。到后来,基本上这样的事每天都发生,有时候是包,有时候是钥匙,有时候是合同……   我点了点头,就这些吗?   富豪看了看管家,两个人对望着,似乎都有难言之隐。   我说道,你想让我帮你,就得告诉我事情,要不然我也无能为力。   富豪一咬牙,说,我告诉你可以,但你一定要严守秘密,否则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看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下去。   最邪门的事情是在上个礼拜,富豪带了一个小姐回来,当然现在叫外围女了。按照惯例,两个人得洗澡。先是外围女去洗的,然后富豪去洗。谁知道富豪还没洗完,这外围女惊叫一声有鬼呀,救命!连衣服都没穿,裹着条浴巾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富豪动过把这别墅卖了的念头。但外围女这么一嚷嚷,附近的人都知道这屋子有鬼了。而且这别墅是个天价,就算是把价格降到一成,那个年代也没几个人买得起。万般无奈,这才请人来看看。之前请过两个人,都是北京当地的。一个是聂师傅,一个就是风水大师尹思贤。聂师傅折腾了一宿,非但没有摆平,第二天还住院了;至于这个尹思贤,他只是看了看,嘿嘿笑了两声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我点了点头说,这样,今天晚上我要睡在主卧,你就在别的房间将就一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来。我拿出了一道符,你把这道符贴在门把手上,那东西就进不来。   管家也慌了,问我能不能也给他一道符。我痛恨他刚才狗眼看人低,说了句,放心,那东西不是冲你来的。   到了晚上,我住进了富豪的主卧,在这里我第一次由衷地发出感慨,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我先是拿出了提前备好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这一行常用到的。先是用七支白蜡烛在房间南方摆出了北斗七星的造型,一一点着。然后又拉下百叶窗,在窗叶上用朱砂画了一道符,接着,在桌子上摆了这么几件物品,一只桃木的小马,一只桃木的梳子,一个桃木的小剑和一个桃木的元宝。最后我用红线围了一个八卦图形,将上述四样物品围在其中。   接着,我就将红线尾端系了个小结,套在左手小拇指上,盖上被子躺在床上假寐。首先,我得先确认躲在这别墅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一招,叫“举火烧天”。如果是男鬼,他会选小剑,女鬼会选梳子,运财鬼会选元宝,小鬼会选小马。这四样东西全是桃木制成,常言道“桃木驱鬼,柳枝打鬼”。这些东西只要他们一拿起,瞬间就会被弹开。我左手小拇指只要一动,就能用太极罩套住他们。红线是用黑狗血浸泡过的,七星灯是用来引他们的。而在百叶窗上画符,是为了防止他们吸取月光精华。一旦恶鬼吸取月光精华,就很难对付了。这一招百试百灵,从无失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打着鼾声,左眼却悄悄眯着一条缝隙。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但肯定是子时过后了,只见一个人影穿门而过。个子很小,就像是婴儿,他是爬进来的,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是怨婴!”说到这里的时候,金锁喝了一口水,握着水杯的手都紧张地抖了起来。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他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常听师父说过,怨婴通常是夭折或者已在母亲腹中成人形却被打掉的孩子。这种东西,通常怨气冲天,而且远比传闻中的红衣女鬼厉害得多。鬼跟人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在阴间,一个在阳间。成年人死后化成的鬼通常可以通过诱导化解,但怨婴不同。他们离开人世的时候还不懂事,化成厉鬼后也很难进行诱导。所以,一般同行遇到他们往往选择打散他们的魂魄。   师父曾讲过他年轻时和他的师父就遇到过一次怨婴,因为师爷心善,导致怨婴逃了出来,师爷惨死,师父受了重伤,右腿残了。   此刻我孤身一人遇上了怨婴,如何能叫我不紧张?我大气也不敢出,虽然鼾声依旧,但是豆大的汗珠已经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只见怨婴全身紫色半透明的皮肤,透过皮肤甚至可以隐隐见到下面的血管,只不过流动的血液是黄色的。怨婴一路爬着到了桌子前,看到了桌上摆的小玩意,他突然怪叫着,很生气地一把将这些东西全部推倒了地上。这时候,我本来可以收紧太极罩,但是我不敢。桃木对着怨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想必这黑狗血红线也会形同虚设吧……   怨婴一抬头,双眼血红,看到我躺在了床上。好奇心大起,他直接跃上了床边,轻轻对我的后颈吹着凉风。阴风阵阵!这种凉,透彻脊骨,难怪富豪会得怪病。尽管着实难受,我还是没敢翻身。只怕稍有异动就会被这小家伙察觉。就连师爷和师父这样的高手都对付不了怨婴,更不要说我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了。我屏气凝神,只盼望时间早点儿过去。   恍惚间,天蒙蒙亮了。我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怨婴已经离开了。七星灯也燃尽了。我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可怕的一夜!初次见到怨婴,我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十六章 师父岳不群   说来也奇怪,金锁讲这些的时候,怨婴的啼哭突然停止了,为什么会这样,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有这样的一个声音在,任谁都会心底发毛。我们干脆就离开了这里,沿着溪水走。这也是无奈之举,瀑布回不去,之前走过的路也不可能再走一次。   一路上,大家都是行色匆匆,谁也不说话。以金锁的性格,我还真一时说不清这小子是故弄玄虚地满嘴跑火车,还是确有其事。不过,古嫣梦显然对金锁所讲的更感兴趣,她追上来,问金锁接下来的事情。   金锁叹了口气说:“一大早,富豪就问我怎么样。   是怨婴!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论是富豪还是管家,两个人都很吃惊。我一个人摆不平,我得找一个帮手。   你找谁,我马上帮你联系。富豪也慌了。   不用,我自己去。我拒绝了富豪的好意。   我要找的,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尹思贤。尹思贤是我师父的师弟,也就是我师叔。   尹思贤知道了我的来意,竟没有惊讶,说道,我早就知道了。从我第一次进那别墅的时候,就觉得隐隐不安。直到富豪说了那些诡异事件,我就更加自己的肯定了,这个东西肯定是怨婴无疑!   我问,师叔,您老人家能收服这东西吗?   尹思贤摇摇头,不敢确定,怨婴我也只见过一次而已,就那一次,我还是死里逃生。要不,一开始我干嘛不接了这单生意呢?   师叔的意思是,联合你我二人之力难道也办不到吗?   尹思贤捋着山羊胡,思索片刻说,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要提前准备几样东西。   我按照尹思贤的吩咐,在市集上买了几挂大红鞭炮,然后又向邻近的人借了一条德牧,另外,还找了几面镜子。当我们再次回到富豪别墅的时候,我按照尹思贤的吩咐,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好位置,首先是将德牧散养在主卧,然后将几面一人多高的镜子全部挂在墙上,最后,大红鞭炮全部悬挂在天花板上。   我问道,师叔,就这些吗,到时候我们怎么抓怨婴啊?   尹思贤瞪了我一眼,抓住他干什么,不能吃不能看的,我们是要诱导他通往阴间,好转世投胎!   啊,不打散他的魂魄吗?   谁跟你说要打散他的魂魄了,你师父?   嗯。我回答得声音很小。   这么多年了,你师父还这德行。你知不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有损阴德。天天喊着打散魂魄,嫌自己活得长是吗?   我见尹思贤的神情很生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叔,你跟我师父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矛盾,当然有啦,当初你师爷就是被他害死的!   不对呀,听师父说,是因为抓住了怨婴后,师爷不忍心打散怨婴的魂魄,结果被怨婴逃了出来,师爷惨死,师父受伤。   尹思贤等着大眼睛,放屁,简直是放屁!当时我就在现场,那次是我们三人对付怨婴。本来怨婴都抓住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想像咱们现在这样诱导怨婴转世为人。没想到你师父他收了雇主的好处就想打散怨婴的灵魂。因为这个雇主是糟蹋了人家闺女,不想让事情声张,打掉了胎儿,还将那闺女给掐死了。怨婴这才来找他。就在你师爷打开乾坤袋的一瞬间,你师父冲上去就抓住了你师爷的双手,大叫着不要放。怨婴恰巧这时候出来了,直接扼住了你师爷的脖子。我那时候没什么功力,上前帮忙。怨婴一挥手,我就飞了出去,脑袋撞上了柱子,昏死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你师爷死了,尸体就在我旁边。你师父也不知所踪。   我愣住了,这六年来,和师父朝夕相处,我怎么也想不到师父居然是这么一种人。正在这时,德牧大声叫了起来。   尹思贤叫道,他来了么?   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怨婴已然出现了。德牧叫得很凶,怨婴很害怕。恶鬼怕凶狗,怨婴转身想逃出门去。师叔,快点儿,他要跑了,在门口!   尹思贤随手拽下一挂大红鞭炮,用烟袋锅子点着后朝门口扔去。鞭炮噼噼啪啪地想起来,怨婴没有了退路,从惊恐变成了愤怒,怪叫着向我扑来。我拿着一挂鞭炮,点着后朝他甩去。元婴不甘心,又扑向尹思贤。师叔小心!   尹思贤一闪身,现出了身后的镜子。怨婴一脑袋扎了进去。尹思贤二话不说,伸手拽过旁边的镜子,两面镜子镜面相对,紧紧地扣在了一起。然后用四道驱鬼符锁住了镜子的四边。   我们俩都累坏了。师叔,接下来怎么办啊?   尹思贤说道,回头摆个道场,打碎镜子,就可以啦。   正在此时,门被打开了,管家进来了,哎呀,两位真是好本事,但是要我说呀,这东西留着是个祸患,还是斩草除根吧!   我说,只要帮你把这东西驱散就行啦,怎么处理就是我们的事了。   管家却阴仄仄地一笑,废话,老子给钱了,秦师傅答应过的,要把这小畜生打散!   尹思贤哈哈大笑,我明白了。你肯定是暗中勾搭老板的情妇,结果珠胎暗结。你小子为了保命,就打掉了孩子。这孩子每天晚上来骚扰老板,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跟这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以为自己的生父是老板呢。你怕这件事情败露,所以才花大价钱请秦师傅来帮你打散这孩子的魂魄,对吧?   管家汗水涔涔而下,你,你,你胡说。本来我也觉得这事太绝对了,但是管家的表现证明了一切。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烟灰缸,你,你们,你们今天不照办的话,我,我,我就对你们不客气!   尹思贤笑道,来啊,看看怎么不客气。   管家气急败坏,一扬手,烟灰缸飞了过来。尹思贤身子一侧,“咣啷”一声,镜子粉碎!怨婴冲了出来!   ……   我跟着尹思贤走出了别墅,身后是管家的惨叫。我问,师叔,咱们真不去帮帮他吗?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叫自作自受。尹思贤说道。孩子,干咱们这一行,公道在人心,正则助人,邪则害人。万不可有一分的邪念贪念,否则后患无穷啊!记住了吗?   师叔,我记住了。   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回去找你那混蛋师父吗?   不瞒师叔,我是想回去,想问清楚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当初他为什么要收我作徒弟。   尹思贤身子一颤,想到了一件事情,孩子,莫非你的生日是八月初六?   咦,您怎么知道的?   尹思贤掐指一算,好歹毒啊,你师父是在用你的阳寿补他的阳寿啊!”   “嗯?”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金锁一眼,“你的意思是?”   金锁茫然不知:“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你继续讲下去。”我的神情变得严肃了。   古一指见我这样,问道:“一毛,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问金锁:“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有半句假话,我把脑袋切下来给你当夜壶!”金锁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末了,他又感慨说道:“说句实话,要不是我师父阴我,加上这是下九流中第一流的营生,说不定我现在还干这行呢!”   古嫣梦笑了一下,转过脸去问古一指:“爷爷,什么叫下九流?”   古一指闭目想了片刻,睁开眼睛说道:“这是老一辈儿的说法了,说是: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头的六吹手,七戏子,八叫街,九卖糖。金锁干的这行算是一流巫。”   听到古一指的讲解,金锁颇感沮丧:“听听,连古前辈都这么说。”   古一指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反而问我:“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我叹口气说:“我不知道事情具体的来龙去脉,也不清楚金锁是怎么拜师入了西派盗墓的,但是我总觉得,金锁被研究所的人强行做实验,是一种有蓄谋已久的阴谋。”说句题外话,看来金锁当初跟我所说的什么河北大学九教的经历,肯定是这小子吹牛逼了。不过他以前骗了我不少,我也懒得去一一追究了。   金锁听后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你想一想,你当时盗的那座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句话说完,金锁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汗水涔涔而下:“我……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紧张,好半天才说道:“这件事情,得从我和尹思贤回到秦师傅那里说起了。当时说来也奇怪,我们回去后,本想找秦师傅说清楚,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人了,一连几个月都找不大他人。后来,我干脆就没有打招呼,转投到了一位西派盗墓高人的门下。几年后出了师,有一天,我忽然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中详细记载了一处古墓的位置,还有一张汇款单。上面说是,写信的人想要墓里的一件东西,可是他不是这行里的人,没办法进入墓中,所以托我去办,汇款单上是定金。   “我那时候刚出师,一身的本事恨不得发泄出来,也没有细想,就只身去了内蒙……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不难理解,金锁没有知会秦师傅而转投别派,这算是触犯了江湖大忌。可是正是因为金锁随后的一系列遭遇,我可以笃定,背后做手脚的一定是这位秦师傅,要么,他是报复金锁;要么,是为了达成用金锁的阳寿补他阳寿的目的。遇到这样堪比岳不群似的师父,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长舒一口气,这件事情的谜题算是有了一个答案,可是接下来呢?   我们沿着溪水边走了数里,周围的景致并无多大变化,溪水依旧是溪流,两边看到的仍然是耸立的峭壁。这座山已经被黄沙掩埋,不知道有多大,但从我们走过的路来判断,它的范围之广,着实不容小觑。   本以为走了这么远的路,怨婴早已被我们甩掉了。没想到我们刚停下了脚步,那阵声音再度传来:“哇——哇——”较之之前的,这次我们听到的声音尤为真切,仿佛就在眼前!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十七章 天神之手   更可怕的是,随着怨婴的啼哭逐步逼近,阵阵冷风吹来。我们身上穿得不算厚,冷风一吹,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再加上摄人心魄的哭声,一时间,竟没有人迈动步伐了,我们全都站在了原地。   金锁看看我,压低声音问道:“毛爷,有镜子吗?”   我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谁来这地方还带着镜子。我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叶欣欣与古嫣梦,她们俩都摇了摇头。不知怎的,我想到了邢洛,小丫头走到哪里都带着一面化妆镜,她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冷风在继续吹,但不是那种不停地吹动,而是一顿一挫的,这使得哭声也变得忽而空灵忽而低沉,更加诡异了。我们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金锁也冒了一身汗,强壮镇定地说道:“没事没事,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只要不动,怨婴不会找我们麻烦的。”   话虽如此,但是通过金锁刚才的讲述,任谁都会对这东西敬畏三分,尤其是金锁的师爷这种高手都着了道。户外冒险,我算是行家里手;但说到降妖捉怪,恐怕这群人里只有金锁了。   我们屏气凝神,谁都不敢说话。偏巧这时,古一指忽然一言不发地往声音来源方向走去了。我们见状,虽然不明白老先生要做什么,但是他是我们这行人里经验最丰富的一人,所以都跟着他走上前走。   随着我们越走越深,婴儿的啼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到最后,简直就像是在你耳边轻轻啜泣一般,在整个空间里回荡。这种感觉虽然诡异,但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古一指的身后。   我们又走了十多分钟,古一指终于停住了脚步,低头往脚下看。我们跟上去一看,不禁骇然。在我们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直径足有十来米。涓涓细流到这里汇聚成了一条小瀑布,直灌下去。怨婴的啼哭声伴着阵阵冷风从洞底吹上来,拂人面庞,寒彻入骨。   太乾胆大,直接折了一根冷光棒扔了下去,可是很快,冷光棒汇聚成了一个小红点,被黑暗所吞噬。   这种冷光棒照射范围十分大,可是瞬间就被洞里的黑暗所隐没,看来,这个地洞比我们想象得深得多。   金锁举着狼眼手电照射着洞壁,左右都照了照,忽然说道:“上面有字啊!”我听闻此言,急忙趴在了洞口边上往下看。不过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字。不过有一点我很费解,温宿古国属于西域三十六国之一,那时候的西域小国,大部分是没有文字的,或者很多国家用的是汉字……如果说这处洞壁上有字,很大可能遗留下的也是汉字。说不定上面就有关于神祇木的线索。   想到这里,我站起来说:“这里看不清楚,我下去看看。”   “毛爷,不是吧,又要下?你忘了你上次怎么摔得啦?”   说起上次,还是距此不远的昆仑山死亡谷中,也是这样的一个地穴,也是我下去观察洞壁上的文字,上次是被人面鸮袭击,这次该不会那么巧,被怨婴袭击吧?虽然怨婴的叫声一直在持续,不过洞口很深,一时半会儿估计他也上不来。何况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死于怪病和死于怨婴之手无多大的差别。   见我主意已决,众人也不再劝了。叶欣欣盯着地洞,一言不发,似乎是对我的这种行为习以为常了;古嫣梦则不同,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忧虑。我故作轻松地冲她一笑。太乾将绳索缚在我身上,说了两个字:“小心。”   我点点头。   金锁和太乾一人放一条绳索,一根绳索缚在我身上,另一条系了一个绳圈,我一只手抓在上面,脚踩着绳圈,慢慢地朝着洞壁沉下去。   甫入地洞,只有一种感觉——冷。冷得令人难以接受,温度差不多得有零下了,我的上下牙忍不住相击,咯嗒嗒地作响,浑身颤抖不止。甚至刚抵达刻有文字洞壁的时候,我紧握绳子的手都没了知觉,握着手电的左手也晃动不停。好半天我才努力控制住。   觑目往洞壁的文字上看去,全是汉字,不过都是篆书,很难看懂。脚下,怨婴的啼哭继续,仿佛怨婴就在我的脚下。这令我周身不舒服。为了节省时间,我用嘴巴咬住手电,掏出了手机,打开闪光灯,围绕着洞壁拍了一圈。然后收起手机,用手电光给上面的人打了一个信号。金锁招招手,喊了句:“来,面瘫侠,往上拉!”   俩人合力,我逐渐从地洞升了上去。原本一切按照原定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可是没想到,眼看就要到达洞顶的时候,忽然,我感觉到踩着绳圈的右脚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劲道十足,我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与剧烈的疼痛,不由地“咝”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就要拉我上来了,绳索却猛然一沉,金锁和太乾猝不及防,尤其是金锁,直接被带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靠,毛爷,什么情况?”他的手电光打下来,却看不清楚我脚下的情况。   我大声喊道:“有东西拉住了我,快带我上去!”   一听此言,太乾当机立断,马上拉紧了绳索。金锁虽然趴在了地上,也是攥紧绳索不放手,双方开始了角力战。   可是这东西力量大的初期,我感觉自己的脚都要被拉断了。心骇之下,手电光往下一照,决然大惊!拉住我的是一只三指的手掌,指甲长如利刃,黝黑的皮肤,干瘦无比,比一根树枝粗不了多少。更出奇的是,这只手臂奇长无比,一眼看不到头。我的手电光极限所至,全是手臂,看不到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   一只枯树枝似的手臂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我都能清晰地听到浑身的骨骼咯吱吱作响。这种剧烈的疼痛感犹如五马分尸,令人着实难忍。金锁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将绳索缚在了腰间,咬牙喊道:“毛爷……再……再坚持一小下……千万坚持住啊!”   他现在费力,我也不好受啊,我发泄似的大喊:“妈的,说得轻巧……有本事……你来试试啊!”   洞口两人的力气与这只怪手的力量暂时持平,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摆脱了危险。在这么下去,恐怕我得被双方势力一分为二。太乾见这不是办法,转身将绳索交到了古一指手里。古一指虽然是高手,但终究年纪老迈,力气肯定是不如年轻人啊,太乾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太乾转回身来,擎剑在手,纵身跳了下来!   怪手紧紧攥住我,无暇顾及太乾。太乾跳到了怪手之上,挺剑便刺。一剑下去,直没入柄。怪手的中剑处“嗤嗤”冒出了黑色的血液,浓稠如墨,溅了太乾一身。怪手受到了重创,顿时松开了紧握我的手掌,软绵无力地垂了下去,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太乾一直站在了怪手之上,跟着也沉了下去。   我见机,急忙伸出手去拉住了太乾。洞口的金锁等人见我们俩脱险,急忙用力将我们拽了上去。   来到洞口后,我远离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才微微喘起了粗气。这地方诡异异常,无端冒出了一只巨大的怪手险些要了我的命,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随着怪手消失,怨婴的啼哭也听不到了。金锁怔怔地看着洞口,纳罕道:“这也不是怨婴啊!”   确实,按照金锁的描述,这绝对不是怨婴。没有谁家的婴儿就长了一只手。关于这只手的来历,古一指倒是知道一些,他说道:“手是西域姑墨国的图腾,因为这个国家的人勤劳且善战,所以以手臂作为了国家图腾,但是这里是温宿国的地盘。想必是当年,姑墨国灭掉了温宿国后,这里有了这只怪手。”   原来,在姑墨国中一直有一个说法:相传在上古年代,天神降下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此手掌有眼有口,因为看到了姑墨一带水草丰盛(很久以前,塔克拉玛干沙漠为绿洲),决意让百姓在此地生活,于是张开了大口,姑墨族的祖先从天神手臂的口中诞生。随着姑墨国逐渐发展成西域三十六国中较有实力的国家,人们坚信是勤劳的双手和祖先的庇佑创造了这一切,于是,更加崇拜了手这种器官。   古一指说,姑墨对于手的崇拜超乎想象。他们的兵器、家具、衣服,甚至国王的华服上都有手的标记。   对于这位老前辈的说法,我表示认同。各个民族都有自己信奉的图腾,姑墨国国民推崇手也不足为奇。不过这样虽然可以解释这只手缘何出现在这里。姑墨国灭了温宿国后,为了镇压温宿国的信仰——凤凰,将自己民族的天神之手放在了这里。但这却无法解释这只手到底是什么东西。   古一指继续说道:“相传,在姑墨国境内,有一只擎天巨手,可知过去未来,人们经常在重大节日去参拜,国家的皇族也经常以各种方式来祭拜它。搞不好,这只怪手就是传说中姑墨国的天神之手。”   我当然不大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是天神之手,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祸祸我吧?更何况,这东西从外表看上去就不是善茬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神身上的器官。   地洞的另一边,有一条小路,犹如一线天,我们稍事休息后,决定绕过地洞,看看能不能从一线天中走出去。   路过地洞的旁边,我还能感受到从洞口吹出的阴冷的风,不寒而栗。我努力贴着峭壁,不去靠近它。来到了一线天,我们顺着往里走,大约十几分钟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当我们走到亮光出才发现——我们竟然走出了山体之中,来到了沙漠上! 第十八章 心中所向   放眼望去,极目所至,尽是黄沙。这种感觉于金锁来说无异于过宝山空手而回之遗憾,然而对于我,却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失落感。看到这满眼的黄沙,我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就连浑身的力气也一下子泄没了。   见我如此沮丧,古一指上前拍了拍我的后背:“没关系,好在我们不是没有线索。”   这句话给了我一定的提醒,我冒了很大的风险在地洞中照下了文字的照片,在一定程度上或许可以解开我的谜题。现在这种时候,灰心丧气也没有用,唯有收拾心情,重新来过。我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是先找到艾山吧。”我们的物资补给全在他那里,没有那些东西,我们随时可能被困死在沙漠中。   虽然在被黄沙掩埋的山中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但是我们沿着指北针给出的方向,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我们来时的方向。此时天近傍晚,那几峰骆驼还在悠闲地打盹儿。而一个身影,正守在我们一开始进入的山洞中,搭起了一座简易的帐篷准备休息。   当我们过去冲艾山打招呼的时候,他还揉了揉眼睛:“各位老板嘛,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嘛?”   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我们也是稀里糊涂出来的。我挥了挥手表示不想说,只是问了他一些事,比如有没有研究当地历史的专家。艾山想了一下:“专家嘛,我倒是知道一位嘛。我的妹妹……她在乌鲁木齐上大学,学的就是历史嘛,她的老师,很厉害嘛。”   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去一趟乌鲁木齐了。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我只能是强行按捺住自己急躁不安的内心,和大家一起,在沙漠中度过了一夜。   夜晚降临,望着漫天繁星,我心中思绪此起彼伏:又过了一天,我的生命又少了一天……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了一个身患绝症的人是何等的痛苦,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虽然我知道自己可以“死而复生”,但是这种痛苦的代价,又有几人愿意尝试呢?   我正想着,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是古嫣梦。久别重逢,我们这一次却没有过多的交谈。古嫣梦走过来,语塞道:“我……见你坐在帐篷外……所以来看看你。”   “唔。”我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示意她可以坐在旁边。   古嫣梦手里抱着一个水杯,她摩挲着水杯,半天不语。认识她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过。良久,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问我:“叶欣欣的事情……我听我爷爷说过,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嗯。”我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很爱她?”   起初我没有说话,思索了许久,我叹了口气:“或许吧,不过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我想起了黄宪章所讲的,叶欣欣在兵站中的表现,或许于她,我是不可或缺的。但我已经全然忘记了我们当初的事情。现在面对着叶欣欣,就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百转千回,我始终无法从心底接受她。可是一想到她为我做的那些事……我又不忍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或许从旁人的眼中来看,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渣男吧。   见我没有说话,古嫣梦笑了一下,是很干涩的那种笑,她捋了一下鬓边的垂发:“我才知道,你比我大那么多,我想我可以叫你一声叔叔了吧?”   我心头一颤,这是一个信号吗?听闻此言,我竟一时语塞。   见我半晌不语,古嫣梦缓缓站了起来,略带哽咽:“早点儿休息吧,张叔叔。”尽管是一种玩笑的调侃语气,但她的语调分明是有些许的悲凉。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恍然间站了起来,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的。就算是我复活后,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而你,还是现在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我明白。”古嫣梦轻轻点头,然后宛若仙子一般转身离开。望着她渐行渐远的倩影,我的心情无比失落。   走出去了三五步,古嫣梦忽然转回身来问我:“张一毛,如果我能够让你停止这种折磨呢?”   我一开始没有听懂。   “啊?”   古嫣梦又说道:“我是说……我可以让你不再经历死而复生的痛苦,让你像一个正常人似的活着,你愿意吗?”   我当然求之不得了,可是这个想法可能吗?我身上所产生的这种类似诅咒的怪病,是闫显疆等人经历了数十次乃至上百次的失败才敲定的,能够这么容易被改变吗?虽然古嫣梦这个女孩儿生性贪玩,但我不相信她会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   但是古嫣梦只是微微一笑,离开了。   她走后,我躺在了沙漠上,依旧一人独自思考:从刚才古嫣梦的语气来看,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只不过碍于各种情况,她不方便直接说给我听。我忽然想到,古嫣梦常年都是和古一指在一起,这个老头儿高深莫测。太乾和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金锁思维又不够缜密,古一指算是除我们外与研究所那批人接触最多的,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一张脸正望着我,我回过神来,发现是叶欣欣。可能是我刚才过于沉入了,竟然没有发觉。叶欣欣站在我头顶的位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看。我坐起来,扭头看着她,不知所措。   叶欣欣径直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拿出了一个打火机,扔在了我手里。   我诧异地低头一看,这是一种非常老式的打火机,放在市面上还真能值几个钱。我不明白叶欣欣为什么给我一个打火机,只好茫然地看着她。   叶欣欣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是我以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哦。”我把玩着这个打火机,苦笑着说:“可是我不吸烟啊!”   “怎么,你现在不吸烟了吗?”   “很少。”   叶欣欣见我聊天的兴致不高,叹了口气:“你变了。”   听完这句话,我踌躇了片刻,继而说出了一句压抑许久的话:“不是我变了……而是……我不再是以前的我的。你明白了?以前的张一毛已经死了……”   叶欣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肩负的使命吗?”   “什么使命?”   “你拥有普通人羡慕不来的超能力,我们可以死而复生,可以长生不老,甚至可以永远的活下去!”叶欣欣的情绪忽然提高。   我恍然大悟,情绪激动之下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你……这才是你要找到神祇木的原因吗?”   “不错!”叶欣欣毫不否认,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我:“一毛,我们只要可以找到神祇木,你就能达到真正的长生不老,这是多伟大的一个学术命题,到那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的名扬天下了。我们可以永永远远地在一起,永远永远,你明白吗?”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眼前发黑,险些因为激动而晕过去,我强行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说道:“那是你想要的,不是我!我不想什么长生不老,我不想要不死之身,我只想要自己像个普通人似的活着,而不是让别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不知不觉,我的嗓门也陡然提高了。   “一毛,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如果想让自己像个普通人似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屠杀那么多的动物呢?普通人会是你这样吗?”   我冷笑了一句:“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比你们这群刽子手干净得多!”   叶欣欣的双瞳放大:“你说什么?”   “闻天崖、闫显疆、文衍笙……哪一个手上没有人命?别忘了,你是怎么被闻天崖害死的!”   叶欣欣的眼神忽然软了下来:“不,不是的。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只要我们能攻克……能治好你的病,我们就成功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要像一个普通人似的活着!”我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用这么生冷的口吻跟一个异性说过话。叶欣欣还是第一个。但她真的是不可理喻,功成名就?长生不老?那我跟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叶欣欣眼神猛然变得犀利,她瞪着我:“那么,你是不肯跟我合作了?”   我长出一口气,说了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张一毛,你不要后悔!”   我哑然失笑:“没什么好后悔的,自己选的路,我自己就算是跌得遍体鳞伤也要走下去!”   叶欣欣见我说话如此决绝,盛怒之下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我们这番争吵,吸引了很多人。大家都站在了各自的帐篷外,时而看看叶欣欣,时而看看我。金锁的帐篷离我最近,他披上外套跑过来:“咋了,你们两口子闹别扭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句:“我不可能做你姐夫了。”转身进了帐篷。   第二天一早,趁着温度不高,我们开始朝着来时的路返回。一路上,我和叶欣欣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途中,古嫣梦策骑赶上,与我并肩而行,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喟然长叹,却问她:“你是不是有办法让我变回普通人。”   “你说的普通人是?”   “我不想长生不老,也不想让自己死去活来,我想要一种普通人的生活。”   古嫣梦轻咬朱唇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否管用……”过了一会儿,见我目光殷切,她笃定了主意说,“先去乌鲁木齐吧,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就试一试。”   我本来想问她是什么办法,但是她三缄其口,我也只好放弃了。就这样,我们朝着大漠的边缘继续进发了。 第十九章 拜谒裴教授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马上赶去乌鲁木齐。何况路上、拜访那位教授以及寻找真正的神祇木所在都是需要时间的,只有一个多月了。大家都看出了我焦急的心情,也知道这种事情耽搁不得,所以所有人都在快马加鞭地赶路。   最后走出沙漠的时候,我们竟然还比之前的计划提前了一天。不过刚坐进车里的一瞬间,我的肺部作痒,右手虚握拳头拢在了嘴边咳嗽数声,张开手心后,丝丝唾液中隐隐带着血迹。我知道这是自己病发了。   “喝点水吧,是不是不太舒服?”古嫣梦关切地问我。   我强打精神,笑着说道:“放心吧,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吗。金锁,开车吧。”   出了沙漠后,我们大家就挤在了一辆车里。金锁开车,古一指坐副驾驶。剩下我们四个人挤在了后面。而艾山只给了我们一个电话号码,就去无人区的沙漠超市还骆驼了。他说如果有时间的话,会去乌鲁木齐看我们,没时间的话就得我们自己搞定了。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不管有没有时间,我都没打算等他了。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如这件事重要。   刚从沙漠出来,也顾不上休整了,我们一路途经吐和高速、连霍高速。温宿县与乌鲁木齐相隔上千公里,按照时间推算,怎么也要十几个小时。但是没想到,这一路上金锁开得飞快,当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们就已经到达了乌鲁木齐市。   不过由于纬度高,又时值夏天,乌鲁木齐的白天时长达到了十五个小时左右。虽然天还是亮的,实际上已是夜晚了。我们按照艾山留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那边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们告知了来意后,女孩儿约定了第二天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经过了长途跋涉,在地域广袤的新疆来回折腾,每个人都是周身疲惫,我们在第二天约好的咖啡厅附近找了一家旅店,就睡下了。虽然我心事重重,但是抵不住身心俱疲,这一夜竟睡得格外踏实,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来到了咖啡厅。因为人太多,为了避免吓到对方,我们全都分开坐的。太乾说道:“你最好跟一个女孩儿坐一起。”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一度怀疑他转性儿了。但转念一想才明白:一是避免叶欣欣与古嫣梦的醋意;二是为了让对方放松心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作出决定。我轻松地一笑,拉起了古嫣梦的手说道:“我们去那边坐。”走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当时我马上转身,并没有看叶欣欣的表情如何。   下午三点左右,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女孩儿,胖胖的圆脸盘,梳着两条马尾,穿着很普通,怀里抱着一摞书。推门的时候因为腾不出手,她是用后背顶开门的,但是转身的一瞬间,怀里的书忽然掉了,于是又手忙脚乱地捡书。   咖啡馆的服务员这才注意到有客人来了,赶紧上前帮忙。散在地上的除了书,还有一枚钥匙,钥匙扣是一个手心大小的铜球,一路叮叮当当地滚到了我的脚下。我弯腰捡起,发现这枚铜球上面还篆刻着古朴的花纹,很是精致。   我走到门口,把钥匙还给她。女孩儿很是感激,不住地鞠躬:“谢谢,谢谢。”这时,我注意到她海里抱着的全是课本或者是其他的学科材料,上面用汉文写着乌鲁木齐历史学院。我哑然失笑,问道:“阿娜尔?”   我看到了这所学校的名字,想起艾山的妹妹阿娜尔正好是这家学校的,因此询问。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儿连连点头:“是是是,你是?”   我伸出手去:“你好,张一毛。”不得不说,这女孩儿可比她哥哥的汉语好多了,没有一点儿口音,标准的普通话。   阿娜尔赶紧和我握手,没想到他这一伸手,怀里的书又掉了,我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古嫣梦也走上前来了,帮忙把书捡起来。   “谢谢,谢谢。咦,这是你女朋友吧?”   “哦,她……”我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古嫣梦抢去了话头:“对啊。”   “嘿嘿,好漂亮,你好像明星哎。”阿娜尔笑容可掬地说道。   我心中窃喜,脸上却是苦笑。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维族女孩儿,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相貌,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维族的姑娘。从言行到性格,都与我印象中的维族美女相去甚远。不过现在没时间去琢磨这些,我得抓紧时间才行。   “还是先坐吧。”我点了三杯咖啡,大家一起聊了起来。   阿娜尔说道,她自己的专业就是历史学,而在学校里,她有两位导师,一位是当地的维族人,另一个是个汉人。   我说道,研究本地历史的一定是这位维族的教授了。   哪知道阿娜尔说不对,研究本地历史的,是那位汉族的教授。   这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常言道文史不分家,我本身是中文系的科班出身,虽然不是专业的历史系学生,却也知道西域三十六国的历史属于冷门中的冷门。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家乡有一片深深的挚爱,很难有一种真挚的热爱与锲而不舍的精神去研究相关学术。   不过我也只是考虑到了肤浅一层的东西,没时间去深究了。我问阿娜尔能不能帮我约一下这位汉族的教授。   阿娜尔欣然同意。她当场就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和我们聊起了这位教授。说实话,半年多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我对于教授这个词汇早已充满了心理阴影。一说起教授这个词汇,脑海中所想到的,都是闻天崖与闫显疆那丑恶的嘴脸。   阿娜尔介绍说,这位教授名叫裴洋,是学校中数一数二的实干派。其实做学术这种东西,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坐在办公室或者实验室的实验派;另一种就是去实地考察的实干派。闻闫二人当然属于前者,而这位裴洋教授属于后者。   说起裴教授,算是学校里的一位风云人物。在所有的教授之中,他的岁数是最年轻的,但是业内的知名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老教授。学校里传闻,说裴教授的出身并不简单,是北京里的一个大户人家。后来解放后,因为动乱,被“发配”到了新疆一带。全家就在这里扎根了。   不过裴教授也没有怨天尤人,在新疆当地,他将全部热情投入到了对当地历史的文化考察当中,数年内就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成为了业内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而对于这位声名日益显赫的年轻学者,很多知名大学都不惜重金礼聘,却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我不觉看了一眼坐在我们对面也就是阿娜尔身后的叶欣欣……对于做学术的人来说,能够喊出:“为了全人类!”无异于年轻人中的中二少年。绝大部分都是为了扬名立万。叶欣欣一个外表看似单纯的女孩子,不也正是为了这些吗?我呷了一口拿铁,继续听阿娜尔说下去。   裴洋声名鹊起,各种应酬活动接踵而来,但是裴洋的性格很怪,他从来不参加任何的活动应酬。所以,业内对于这位年轻学者的评论也很有意思:“有能力,但是个书呆子。”在旁人看来,他不合群,也没有社会交际能力。所以久而久之,他被大家渐渐冷落了。   这种怪异的性格还给他带来了其他的麻烦,比如评级考核。凭裴洋的本事,只要能走走关系就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但他对于这些毫不关心。所以到现在,他还只是学校里一个普通的教授。   听到这儿,我与古嫣梦不禁相视一笑。裴洋……我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们正聊着,店门再次被顶开了。说是顶开更恰当一些,因为进来的这个人跟阿娜尔一模一样,怀里抱着书,倒退着走进来,用后背顶开了门。同样,怀里的书也掉了一地。   阿娜尔见状,急忙起身跑过去:“裴老师。”   我不禁苦笑:看来,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儿师徒。远处的金锁也绷不住,笑出了声。   帮他捡书的同时,我看到这位裴教授年轻虽轻,但是由于常年在外工作,皮肤粗糙黝黑,前额谢顶,露出了高出天际的发际线。戴着一副黑框的方形眼镜,镜片厚得跟玻璃瓶瓶底似的,连连鞠躬道谢:“谢谢,谢谢,谢谢,十分感谢。”   “裴洋教授对吧?你好,张一毛。”我主动介绍自己。   大家都落座后,裴洋坐着很拘谨,两只手掌不停地摩擦着裤子,一张脸更是憋得黑里透红。我虽然对这位教授很是钦佩,但也不想绕圈子了,时间紧迫,所以我开口便说:“裴教授,把您约来这种地方略显唐突了,希望你不要见怪。只不过我有一些困惑,希望你能指点一二。时间紧迫,所以,希望你不要见怪。”   裴洋的两只手放在大腿上,又是点头哈腰:“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裴教授,我知道您精研新疆一地的历史,温宿古国的历史想必您也知道。”   “嗯嗯。”   “相传,温宿古国中有一棵神树……”   刚说到这里,裴洋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进屋后,第一次目光与我对视。   我清咳一声后接着说:“您知不知道这棵神树的下落?”   裴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毁了呀!”   “啊?”我没有听清。   “当年姑墨国灭温宿国,将这棵树付之一炬了。”   裴洋是个不懂社会交际的人,更不会说谎话了。虽然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但正是这种毫不犹豫的语气令我起疑。我们之前考察了那么多的资料古籍,甚至连《博古志》这种生僻的古籍都翻了出来。对于神祇木的下落一无所知。裴洋即便是全国著名的历史专家,也不可能说话这么果决的。   我断定,这位裴教授应该是知道一些事情。 第二十章 寻找神祇木   我笑了一下:“裴教授,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拜访您,实在是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我管服务员要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身患重病,需要神祇木解救。”然后将纸条递给了裴洋。   裴洋接过去的时候,阿娜尔也好奇地扭过头来看。但古嫣梦何等机敏,拉着阿娜尔借故坐到了另一张桌上。阿娜尔也并非懵懂,明白了我们的用意,也不说什么。   裴洋看清楚了纸条上面的内容,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好半天问道:“你……找不到神祇木的。”   我松了一口气,他既然这么说,最起码证明了他知道神祇木是什么东西。我恳求道:“裴教授,神祇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活了三十多年,没有求过谁,今儿我求求你。”   裴洋神情决绝:“神祇木已经被毁了,你想想看,如果它在的话,全世界都得轰动了!”   我原以为此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收获的,但是裴洋一副不合作的态度令我茫然无措。我只好拿出了手机,给他看我在地洞的洞壁上发现的文字。   一看到这些照片,裴洋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了剧烈摇晃:“你……你……你是从哪里……发现这……这些的?”激动之余,他的呼吸骤然急促,很快就变短了。“哈——哈——”的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头颈上仰,胸部剧烈起伏,这是哮喘发作的病症。过后,他摸索着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一支哮喘喷雾剂,一连吸了几口,才渐渐平复了呼吸。虽然还微微地喘着气,但还是问我:“哪……哪里……”   我说道:“一个极秘密的地方。”   他盯着文字不语。   我知道对于他们这种搞科研的人来说,有时候,一丝一毫的线索都要比生命还重要。我提出了一个条件:“告诉我神祇木的下场,或者是翻译出这段文字的内容,这些照片和它们的位置,我都会告诉你。”最后,我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我想活下去!”   裴洋听罢后,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他喝了几口热水,盯着手机里的照片。过了约摸有三五分钟,然后将手机推给了我,说道:“对不起,爱莫能助了。”说完,自己就起身,叫上了阿娜尔一同离开了。   我靠着卡座的后背,颓然无力,没想到此行会这么不顺利。坐在我们周围的人不用偷听,只要看我的表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锁撸胳膊挽袖子:“嘿,不就是他妈一书呆子嘛,面瘫侠,走,咱给毛爷把这书呆子揪来!”   到底是古一指老成持重,他说道:“先别急,看看一毛有没有什么主意。这可不是自己的地盘。”   我现在脑子空空的,能有什么主意呢?唯一的希望也要破灭了,眼神都变得涣散空洞了。   见我不语,金锁打了个响指:“要不这样,我出个主意你们看怎么样。咱们呢,先派人偷偷跟踪他,抓到他什么把柄,比如偷税漏税啦、包养情妇啦、调戏学生啦、贪污受贿啦……现在教授干这事的不多的是嘛。有了把柄,咱们就跟他交换,他也不吃亏啊!”   古一指见我一言不发,挥了挥手让金锁看着办。   金锁招呼上太乾,欢蹦乱跳地走了。   古一指先行将我送回了宾馆。由古嫣梦来照顾我。不过,一整天,我再没有见到叶欣欣的影子。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她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透过猫眼一瞧,竟然是阿娜尔。我心一沉,想起来昨天太乾和金锁去跟踪裴洋。一天不到的时间,阿娜尔就找上了门,难道是金锁和太乾遭遇了什么不测吗?我心乱如麻,开了房门。   没想到阿娜尔开口便说:“裴教授想见你。”   我本来想叫上其他人的。转念想到:太乾这样的身手都陷里面了,叫上其他人估计也白搭,还是不惊动大家了。我开着车,载上阿娜尔,按照她的指示一路朝市郊驶去。乌鲁木齐是祖国西北边陲稍有的大城市,城市建设高度发达,且环境优美。我们虽然是往市郊的方向赶去,但是一路上交通便利,没有内地那么拥堵。加之空气清新,在这里出行反而成为了一种享受。   再往前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左右,两边的景致才渐渐有了变化,看样子是进入了一些村庄里。最后,我们在一处民居前停驻了车。这处民居的样式很古老了。周围的房子甚至都建起小洋楼,而这所房子,还保持着八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更像是很早以前的一处招待所。   我们下车后,拾阶而入。阿娜尔上前敲了敲门,“吱——呀——”厚重的木板门打开。裴洋站在里面一脸颓然地看着我,恹恹说了声:“进来吧。”   我们进去后,我左右观察起这里的环境。虽然房子和里面的家具都很老旧,但是里面的装修环境还都很干净。   “随便坐吧。”裴洋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坐在了一个掉了漆皮的木质沙发上。裴洋冲我身后的阿娜尔一扬下巴:“叫他们也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太乾、金锁和叶欣欣都进来了。太乾和金锁进来的时候我还是略微诧异,而等到叶欣欣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吃惊了。看着他们,又扭头看看裴洋。   裴洋从桌上拿起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着后吸了一口:“小娜,你先回去吧,跟其他同学说一声,今天改为自习课。”   阿娜尔点点头,转身离去。   我让金锁开车送她,金锁欣然同意。   裴洋见他们二人离去,这才开口说道:“我们还是谈谈正经事吧。”他眼神盯着我看:“我刚知道你参与了闫教授他们的实验。”   这句话一出口,我险些跳起来。狐疑的目光看向了太乾和叶欣欣,心中猜测是谁泄露出去的。太乾不爱说话,基本不会这么八卦。看样子不是金锁就是叶欣欣了。   裴洋接着说道:“这个项目,我也听说过。叶欣欣对我说,你的实验出了点儿问题,说实话,这种病症也只有神祇木可以化解。”   我内心充满了激动与感激,对于叶欣欣的不满也减少了几分。可能是她考虑到了我想尽早找到神祇木的急切心理,这才对裴洋讲出了事情。   我问道:“那您知道神祇木在哪里吗?”   “我研究了温宿国历史很长时间了,关于神祇木,我可以确定是肯定存在的。不过……”他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拿出了一本自己装订好的资料,“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自己看看吧。”   这摞资料很很厚,大约有几十万字。装订全都是粗针大线,我迫不及待地翻开来查找线索。   只见开篇,便有一副简易的图形。一棵参天大树傲立天地,下面是小的如同一只只蚂蚁似的人。旁边是关于神祇木的数据,比如高度:百丈……裴洋扶了一下眼镜说道:“神祇木的实物我也没有见过,只是从零星的记载中找到了一些。所以,只是一个参考。”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关于这棵神树的尺寸,我没有兴趣,我关注的是它在哪里。   从后面翻过去,都是一些古籍中的相关记载了,不过从古籍的名字来看,大都是一些已经失传或者着实生僻的书籍,除了《博古志》外,剩余那些古籍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饶是如此,我还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从这些资料里可以看得出,裴洋的工作做得很细,除了摘录古籍中的记载,下面还翻译了现代语言,而且一些重点的词汇还特意做出了标注。   比如,姑墨国灭掉温宿国后,曾经下令搜寻这棵神树,最后由一个牧羊人在地下百余米的深处,找到了这棵树。说来也巧,那天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一场大雨。牧羊人着急聚拢羊群回家,却发现羊群中少了一只羊。   当时姑墨国有一套特殊的刑典,很看重牲畜。西域都是游牧民族起家,所以每一只羊,都会有“户口”,国家暗示给予补贴。但是如果私宰或者是丢失一头牲畜,轻者会受鞭笞之刑,重者则会有牢狱之灾。   牧羊人吓坏了,顾不上别的,急匆匆地去找羊。乌云压低,转眼间,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大雨点打在身上生疼。牧羊人只好抱头奔跑,寻找避雨的场所。在天地交界的雨帘深处,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条墨带。当下也不作他想,催促着马匹朝那边跑。等到了那里一看,是一座小山,一个幽深的山洞仿佛张开的兽口一般呈现在那里。   牧羊人催马上前,进去洞中避雨。本以为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散得也会快,没想到,这场大雨没有停得趋势。过了片刻之后,更是电闪雷鸣,雨势更急了。牧羊人叹了口气,下这么大的雨,羊又不知道跑到哪里,这次自己不死也得扒层皮了。   没想到,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山洞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羊的叫声。“咩——”,在幽深的山洞中传来,像是经过了扩音喇叭的传播,格外清晰。牧羊人听到这声羊叫,犹如救处黑暗之中见到了一缕阳光,瞬间振奋精神,打亮火折子朝着羊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了幽深的谷道,最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空地前。这处空地非常空旷,中间有一棵参天巨树。据说粗度需要几十人才能合抱过来,而高度更是一眼望不到顶。牧羊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地祈祷,认为自己是遇到了天神。   拜了几拜后,牧羊人耳中又重新听到了“咩咩咩”的叫声,比起之前的叫声,显得尤为真切,就在左近,而且这阵叫声短促凄厉,似乎是羊遇到了什么麻烦。   牧羊人循着声音走过去,终于在一块山石后,见到了自己的羊。一看之下,牧羊人心头大骇,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啊!” 第二十一章 西域乱战   一堆乱石散在了大石头的后面,羊群躺在了乱石之上,脖颈被什么利器割断了,汩汩地流着血,染红了乱石。牧羊人吓得腿都软了,一是他常年混迹这一带,看羊脖颈上的伤痕分明是一种野兽所为;第二,羊死了,他也免不了刑罚。思来想去,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自己少了一只羊,迟早会被官府知道,到时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最后,他决定主动报官,讲明实情。看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自古就有。   官府初始听闻牧羊人丢了一只羊,也是大惊。虽然案子不大,但是温宿国刚灭,姑墨国的统治者急需稳定人心。而且这位官老爷,以前就是温宿国的官吏。刚刚投到了姑墨国的旗下,急于表现自己,给新主子留个好印象,所他决定杀一儆百,严惩牧羊人。牧羊人惶恐之下,说出了自己的见闻。但是当地官府并不相信。   说来也巧,不久前姑墨国派出了一位巡视官吏,主要负责考察各地官吏的政绩,此时他正在温宿官府作客。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温宿本地的官员又是降官,焉能不从?忙不迭将牧羊人召唤前来。   巡视官吏听闻牧羊人的讲述后,心怀大畅,紧忙上报朝廷。原来,关于温宿国中有关神树的传说不胫而走,姑墨国上下都知道此时。灭了温宿国后,姑墨国国王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此树。本来,关于神树,百姓也知道一些。可是后来,太子掌权后,神树招来了很多凤凰。当地百姓不知道这些凤凰是早已灭绝的耀龙。耀龙生性凶残,伤害了不少人畜。   太子下令迁移神树,寻常百姓不得靠近而攻陷温宿后,姑墨国国王因为恼恨当年战败,将温宿的皇族全部诛杀,无人生还。从此,再也无人得知神树的下落。得知牧羊人无意中见到了神树,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针兴奋剂。姑墨国王急忙下令,动员百余人,跟随牧羊人前往神树的所在地。   牧羊人带着百余人的大部队来到了山洞处,亲眼目睹了神树的雄伟,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可是这么大的一棵树,想要移动它,百余人的力量远远不够,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派人上报朝廷,请求增派人手。   当晚,牧羊人和这一百多人都暂且睡在了山洞中。牧羊人还在想,这次本来死定了,没想到阴差阳错地找到了神树,大大的一笔封赏是跑不了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官儿当当。他正做着美梦呢,不想灾祸从天而降!   时至深夜,众人都已经进入梦乡,却听得巡哨士兵一声惊呼,接着众人惊起。只见山洞中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了很多怪鸟,形似凤凰,见人就咬,凶残无比。这百余人中有一部分是文官,剩余的武将也不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士兵随从只有五十多人。而这些凤凰如潮水一般,数之不尽。   很快,百余人全都败下阵来。瞬间,地上就倒毙了二十多人,血流成河。耳边都能听到凤凰啃食人肉的声音。见到眼前的惨状,牧羊人吓得魂儿都飞了,撒腿就跑。他是本地人,这崎岖的山洞也进来过一次,可谓是轻车熟路。   一口气跑到山洞外,骑上山洞外的马匹,奔着家里的方向就去了。到家后,他惊魂未定,赶紧招呼上老婆孩子,连夜逃命了。   而姑墨国得知因为神树高大,不易搬动时,国王大怒,说道:“温宿不过寸尺小国,尚且可以迁徙神树,难道我们姑墨就没有此能人吗?”他从队伍中选出来了五千勇士,前往山洞中搬移神树。   没想到回到那里时,见到的却是人间惨象。洞内横七竖八的躺着百具尸体,全都残缺不全,有的尸体甚至都被血水泡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人体上的器官。有的肠子都挂到了神树之上,鲜血还在滴落。   这样的景象,任谁都会震惊。消息再次传到了国王驾前。他龙颜大怒,认为办事之人不力,一连罢免了十六位官员,并亲自提着万余军队杀奔而来。要知道,当时姑墨国全部的国防力量只不过有两万五千人左右。此刻,神树所在的山洞,已经汇聚了一万五千人的部队!   得知国王亲自来了,因官员怕惊扰圣驾,所以提前打扫好了山洞。来到此处,并没有见到之前的惨象。国王认为是有人刻意隐瞒,下令搬动神树。   不料,国王的话音刚落。黑暗之中冲出来了一只凤凰,动若脱兔,瞬间咬住了国王的脖颈。群臣大惊,乱做了一团,但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黑暗中更多的凤凰涌出。所有人都遭到了伏击。国王更是周身布满了这种恐怖的“禽类”。   但好在姑墨常年征战,训练有素,护国将军当场拔剑,指挥反击。一场激战下来,一万五千大军阵亡者达千余人,轻重伤者不计其数。官吏阵亡三十余人。国王殒命身死。无奈之下,官衔最大者下令撤退。先将国王的丧事处理了,旁的事情听朝廷裁决。   国王的尸体运回了都城,太子继位,对外宣称国王忽得重症暴亡。   不料国丧正在进行时,邻国兼当初的盟友龟兹国举大兵来袭。本来,姑墨与龟兹国力相当。但是因为寻找神树遇袭,虽然只丧失了千余人,但对于姑墨国来说也是国防力量大大受损。何况国丧正在进行时,人心不定,兵无战心。姑墨国一败再败,眼看,龟兹大军兵临城下,姑墨只剩下了困守都城。   无奈,刚刚由太子继位的姑墨国王只好签订了城下之盟,宣布向龟兹国称臣。在其间,他派去签订降书的官员发现,龟兹国的官员中有一人竟然是当初的牧羊人!   原来,牧羊人连夜逃出了温宿,一路跑到了龟兹国的国境。但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的羊群又全都留在了温宿。他的妻子也整天抱怨他一事无成。万般无奈的时候,他只好向龟兹国的统治者透露出了神树的消息。   龟兹国当然也一直觊觎神树,他们当年肯跟姑墨国结盟,也是幻想可以先一步找到神树,只是没想到遭到野兽大军的蹂躏,惨败而归。这次得到了神树的具体所在,龟兹国的国王也不敢轻举妄动,主要考虑到他的国家与姑墨国实力相当,真要是撕破脸,鹿死谁手还不好说。所以他先派人偷偷潜入了姑墨国打探。细作回报果有此事,这龟兹国的国王听后,却更加心急如焚了。眼看这样一件宝物落入他人之手,焉能不急?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细作再次带回消息,不知为何,姑墨国的军队大败,国王殒命身死。这对于龟兹国来说是个好消息,立即派大军讨伐!这才有了兵临城下的这一幕。   新君刚刚登上皇位没多久,便签订了一条耻辱性的不平等条约。姑墨国的老臣无不叹息。但是这位新国王却不以为然,他整日玩乐,并下令有关温宿神树的消息永远封锁,不得告知后人。   有心腹不解,私下询问。新君答曰:“此树名为神树,温宿掌有,却招致两国联军围攻,后被我国剿灭;我国掌有,然先王殒命,龟兹兵临城下,皆出此因。此非神树,此乃祸树耳。”众人见他继续享乐,皆摇头不以为然。   龟兹国见邻国的这位新君整日就知道贪图享乐,也渐渐放松了戒备之心,专心致志地安排迁徙神树的事宜。   不到十天,传来消息,龟兹国损兵千余,国王重伤不治!姑墨新君旋即下令:“全军反攻,一雪前耻!”   龟兹国虽然前番战胜,但是占领此地不足十天,加上当地百姓饱受连年战火之苦,纷纷反抗。龟兹国的驻军一溃千里。但这还没有完,周围的三封、伊循、危须等三个弱小国家也纷纷参战。   原来,姑墨新君看似昏庸无道,实则是运筹帷幄,他拍心腹悄悄联络三国,或赠金、或联姻、或许诺割地,三国实力弱小,情知若由龟兹国壮大迟早会被其吞并,遂起兵反抗。   虽然姑墨国的国力尚未恢复,但是得三小国援军,声势震天,一路势如破竹。龟兹一败千里,只剩都城一座城池。   但是,姑墨国的新君却没有下令攻破城池,反而主动提出了要与龟兹和谈。四国一路所占土地除姑墨原有国土外,全部归还。   龟兹国已经是气息奄奄,对于这样的条件当然是求之不得。众人不解,询问新君。新君答道:“龟兹强大,周边邻国皆无力与之抗衡,遂三封、伊循、危须三国愿与我军结盟。若是吞并龟兹,我国或割地或收复原有国土,但连年征伐,数年内难以恢复元气。三国见其可灭龟兹,必认为可灭我。谋我只在当下,遂与龟兹讲和,龟兹在,三国不敢妄动。则我国亦可收复原有国土,养精蓄锐,大事可成!”   自此,五国并存的局面恢复如初。不过无论是龟兹还是姑墨,都花费了六七年的时间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雄风。后二年,两国一路攻三封,一路攻伊循,二国亡;又一年,危须国孤城困守,国王自刎,旋即灭亡,由龟兹占领。   灭亡三国后,姑墨国王身体突然抱恙,有人提议找神树可治。谁知,当人们再返回当年的地点时,神树依然不见了。姑墨国王下旨:“朕命乃天意,不可逆为。”他叮嘱太子,要勤政爱民,不要轻起事端,龟兹国新君贤明,不可图也。   翌日,国王薨。但是太子年轻气盛,一直恼恨于龟兹占据了危须。十日后,太子下令,发兵两万,征伐龟兹! 第二十二章 交换条件   龟兹国君听闻姑墨国几乎举全国之力来攻,一面下令积极备战一面联系了姑墨南边的数国。尽管姑墨人强马壮,兵锐正盛,但是龟兹国据城防守,任凭地方如何挑衅,就是不应战。姑墨国君一气之下,命大军强攻!   但是龟兹自从新君继位,就注重边疆城防,几次修葺都城。虽然姑墨此刻已将其他城池攻陷,但是仅余的这座孤城却是城高墙厚。姑墨一连几次强攻,都没能取得进展,反而损兵折将。   几天下来,龟兹国的都城城墙之下,倒下了数千具的尸体。此刻的姑墨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剩下了万余人。但是城中的龟兹国守军也不好过,只剩下了两千余人。双方就像是站在了擂台上角力的拳击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就看谁能打出最狠的一拳了!   这时候,姑墨国偏偏遇到了大麻烦,因为围城将近月余,全军粮草已经难以为继了。很多人劝国君不如就此退军,只要能威慑到龟兹国也就可以了,没必要非要剿灭。   但国军年轻气盛,偏不采纳众臣的建议。翌日,他决定放手一搏,全军饱餐后,发动了万人攻城的大攻势!   一个月来的守城战,困守的龟兹将士早已是人困马乏,城墙也是千疮百孔。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在奋力守城。甚至龟兹国的国君亲率大臣站在了城墙之下,拔剑高呼。守城将士士气大振,卯足精神抗敌。   可是实力终有悬殊,随着轰然巨响,坚若磐石的城墙被掘塌了。多少天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姑墨国的士兵像是开闸的洪水似的涌进了龟兹都城。但龟兹国君并没有放弃,他下令仅存的士兵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一时间,这座西域强国的都城内,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与倒毙的尸体。两国的将士厮杀在一处,惨象令人不忍目睹。很快,外围被攻陷,姑墨国一步步缩小了包围圈。   龟兹国守卫的国土,仅剩下了皇宫……有的大臣见国之将亡,举剑就要自刎。龟兹国君却怒斥:“我们的勇士,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姑墨虽然强,但是我们有我们的外援!”   这句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眼见都城被攻陷,皇宫就要被攻破了,哪里还有什么援军啊?   就在这时,皇宫的大门被冲车撞开,姑墨大军杀来。眼看龟兹国这个仇国覆灭在即,突然,姑墨的后军响起了鸣金声。后军鸣金,必然有变!   冲入皇宫内的姑墨军士惊骇之下纷纷退了出去。龟兹国君见状,挥舞着长刀喝道:“敌军有变,千载之机!勇士们,随本王杀出去,冲呀!”   国王亲冒矢石,士气复振。虽然龟兹国只剩下了百余人,但是这些背负着灭国之仇的勇士个个以一当百,犹如冲入羊群的狼一般凶狠。而姑墨军队急于撤军,一时间竟兵败如山倒!   一场大胜,杀退了围城的敌军后,这才得知。趁着姑墨征伐龟兹,国中仅余数千人守备,南方诸邻国结盟,盟军向空虚的姑墨发动了进攻!   龟兹国君听闻后,抚掌大笑,当即决定:“继续追击,务求此役歼灭姑墨,活捉敌酋!”话虽如此,但是此刻,龟兹国的国防力量只剩下了百余人。姑墨虽然仓皇撤军,但还有万余人的军队,现在追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龟兹国君并不这么认为,他说道:“姑墨虎狼之国,今日不灭,他日必成心腹大患!”就这样,百余人重整士气,国君亲自率军追击。半路上,突起大雾,龟兹国突然杀到。姑墨溃不成军,一溃千里。乱军中,大臣被斩杀无数,更多人是惶恐逃窜,不知所踪。   姑墨国王率残军退到了国境时,身边竟然不足百余骑。龟兹国与诸国两面夹击,这些人或死或降,姑墨国国君被活捉。   面对举起的屠刀,姑墨国的新君声泪俱下,祈求饶命。但龟兹国的国君并不打算这么做,最后时刻,新君说出了神祇木的所在,愿意以此来换得活命。龟兹国国君口头应允,将他贬为庶民,但旬日后,派人暗杀了此人。然后,将姑墨原有国土分裂,各国各占一部。同时,派人寻找神祇木的所在。最终,在一处深山中找到了此树。   龟兹国君开山要使此树重见天日,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有两名士兵当场被闪电击中身亡。自此,无人敢动……   看完了这段故事后,我大概了解了有关于神祇木的国王,这棵被众人顶礼膜拜的“神树”连遭浩劫,致使数国灭亡,征伐不断。准确的说,这更像是一棵“灾树”。温宿、姑墨等国全都是因为它而灭亡。   继续往下看下去,就是一些当地的气候变迁等信息了。详实记述了温宿一带是如何从绿洲变为沙漠的,其中,更有着一些对未来走向以及神祇木具体的所在地的猜测。   再往后翻过去,却是古往今来,一些有关于人们追求长生之术的记载,诸如:古中国时期的彭祖、秦始皇等,古西亚的苏美尔申花、西方的凯尔特神话、北欧神话,甚至爱尔兰的民间传说等。其中,更有这样的一则故事:   神农时期有个叫赤松子的人,服用了一种名叫“冰玉散”的药物,于是他可以入火而不化,随风雨上天入地,后来,成了掌管祈雨的神,炎帝的小女儿追随他,也得道成仙,位列仙班。   在这段话的后面,写着冰玉散,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垂直三个字的地方,有两竖组成的问号,下面写着神祇木,后面也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纳罕不已,明明是记载神祇木的,怎么扯到长生不老上面去了?我大致看完了这些资料,恭恭敬敬地将它们放回桌上,问道:“裴教授,那些照片……”   裴洋掐灭了烟蒂,吐出了最后一口烟,说道:“这些文字,叫做‘牛角文’,是当年大部分的西域国家通用的。一开始就是用石头刻在牛角羊角上记事的。不过这种文字的数量极少,所以记事也要简单许多。”   我点头,又问道:“那么您知道这种文字的含义吗,我给您看的这段话记录的是什么意思?”   裴洋的烟瘾很重,他又点上了一支烟,说道:“这段文字,很古老了,记录了神祇木是如何发现的,然后又是如何搬移那个地方的,但是关于神祇木真正的地点,文字中也没有相关记录。”他闭目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不会是遗漏了什么吧?照片都照全了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   裴洋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儿,喃喃自语:“不会啊……不对呀……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我没有说话,生怕打断裴洋的思路。没想到,过了足有十多分钟,裴洋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再好好想想。”我张嘴想要说声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先走。   金锁开走了车,我们只好在路边等公交车。我好奇地说道:“为什么呢,这裴洋一开始就是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怎么这时候会主动帮我呢?”   叶欣欣的眼睛看着前面:“有条件的。”   我们前一阵子闹得很不愉快,我也想缓和一下,于是问她是什么条件。   叶欣欣深吸一口气:“他帮咱们找到神祇木,你给他长生不老药的配方。”   “你胡闹!”我的嗓门一下子粗了,“叶欣欣,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甭说我现在什么都忘了,就算是知道,我也绝不会给别人,我恨不得把这种害人药毁了!”   叶欣欣上下打量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羞愤:“张一毛,我原以为你变了,现在看来,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固执!只要有了这种药,找到神祇木才有意义啊!”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这句话是从我“女友”的口中说出来的,“你……再说一遍!”激动之余,我的声音都发颤了。   “找到神祇木,是为了改良药方!”叶欣欣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决绝,口吻不容置疑。   “我找神祇木,是为了治病!”   “你能够复活的!”   “可是这种痛苦你试过吗?”   “那不是你自找的吗?当初你肯跟闫教授他们合作的话,还会有这样的问题吗?”我们两个站在公交站牌处,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嗓音越来越大。幸亏这里地广人稀,并没有多少人。   最后一句话从叶欣欣嘴里说出来,我竟然苦笑了数声:“呵呵,好,你说得对。叶欣欣,我跟你说实话,今儿我算是彻底看透了你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很庆幸,真的是非常非常庆幸。我选择了古嫣梦,而不是你!”撂下这句狠话后,我转身离开。   太乾跟在了我身后,一言不发。   不再等公交车,意味着我只能徒步离开了。我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块大石堵在了胸口,满腔的愤怒无从发泄。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太乾一直跟在我后面,这小子一句话不说。又过了一会儿,一辆公交车扬着尾气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   “她在那辆车上。”太乾说道。   他的眼神一向这么好,他说的,可信。但是我不关心,我一边走一边思索,叶欣欣如此强人所难,难怪当初我会那么冲动。她不经我允许,就跟裴洋达成了协议。这等于是变相出卖我啊。还有那个裴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肚子的怨气积蓄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忽而,我想到古嫣梦,这小丫头似乎有办法!想到这里,我赶紧掏出手机给金锁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电话那边很吵,金锁似乎在一个很热闹的场合。一问才知道,这小子没急着送阿娜尔回学校,反而是带着她出去玩了。   我赶紧叫他来接我。   金锁问咋了。   我懒得说,只是一直催促他。 第二十三章 宝藏传说   当我们回到旅店的时候,大家都起来了,正在餐厅用早点。我到了餐厅后,坐了下来。古嫣梦将饭菜推到我面前:“刚才敲你门,你不在,去哪里了?”   我没有心情解释那么多了,何况现在一提到叶欣欣,我就觉得头疼,我问古嫣梦是否有救我的方法。她不敢肯定,说只是听古一指提到过,不知道是否真的管用,因为以前并没有人用过这个方法。   但这种时候我愿意一试。来到这里后,我感到身体日渐沉重。初始我认为是大漠一行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但是随后发现不是那么简单,这种感觉,更像是病体沉重的先兆,大去之期不远矣。   古嫣梦见我这么执着,虽然心知我必然经历了一些变故,但是也不八卦打听,只是让我先把早饭吃了,然后一同去见古一指。我知道她的性格,不敢执拗,三两下风卷残云吃完了,一把拉起她:“赶紧走!”   身后,我听到金锁问太乾:“他这是咋了,受啥刺激了?”   太乾没有说话。   来到了古一指的房间中,只见他正在倒立。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在坚持练功,大家惊诧不已。金锁依旧像往日一样不失时机地送上了马屁:“嘿,前辈好功夫!”   古一指见我来了,双手一撑,翻过身来,拿起毛巾边擦着手边笑呵呵地问道:“怎么样,裴洋那边怎么说?”   我略感意外,我这次去见裴洋十分突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他是怎么知道的?   古一指挂好了毛巾:“你在这边没几个认识的人,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着急呢?除了见裴洋。”说完,转身去倒水。   我也不想磨叽了,开口问道:“前辈,我听小梦说,你有办法治好的我的病。”   听闻我说这个,古一指倒水的动作停止了,愣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最后将水杯递到我手里:“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敢确定是否真的管用。唉……”   金锁对于这样的事情最为关注,尤其喜欢听闻圈里以往的风云故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古一指摇摇手说:“那都是很早以前,过去的事情了,说起来,也是解放没多久。”接着,他无限感慨似的说道:“很多人说,江湖是一个体系,这种体系你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有一定的规则来约束你。要我说呀,这江湖就是一个屠戮场,强者生存,弱者倒下。”   尽管古一指的语气极缓,但我心知这是有关我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并不敢打断。   当时古一指在西派声名鹊起,一连做了几桩大买卖。后来收到了消息,说是云南玉溪市下辖的江川县,有一个叫做千斤坡脚的地方。   传闻,当年平西王吴三桂起兵造反,随后被灭。吴三桂病死衡阳,其孙吴世璠在贵阳继位。其后,清军势如破竹。贵阳不保,吴世璠率部逃往昆明。到达昆明不久,清军杀至。吴世璠自感大势已去,便命令夏国相带人将吴氏一门毕生搜刮的财宝秘密转移,据说就是埋在了千斤坡脚。   古一指收到了消息后,好比老猫闻到了鱼腥味,自然不会放过。不过他那时候并非自己单干,有两个搭档:一个是外号叫大缸子的东北人,三十多岁,比其他人年纪都要大,身材魁梧,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这这到底有准儿没准儿啊,这夏国相是谁啊?”   另一个外号小丸子,是个小矮胖子,一口地道的川普:“啥子你都不晓得,这个夏国相可是当初吴三桂的女婿,也是吴氏阵营的二号人物。吴世璠继位,他是立下了大功劳滴。”   道儿上的朋友给他们俩起的这外号,完全是冲着他们俩的外形去的。   大缸子挠挠头:“可是……可是这夏国相真那么听话吗?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啊,他见到了会不动心?”   古一指则有着自己的看法:“如果说在吴三桂的阵营里选出一个人物来的话,那么只有这个夏国相算得上是一个人物。这人文武全才,而且军事指挥素养也相当高,曾经昆明告急,夏国相远征四川,围魏救赵,解昆明之围。后来昆明城中粮草告罄,夏国相也是一直死战到底。应该说,不论是地位还是血缘上面,他与吴氏家族都密不可分。这么一个忠心的人,应该不会在最后关头背叛。而且,这个地方少数民族很多,当时的清廷不会轻易骚扰少数民族,所以,我断定,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还在。”   古一指声望在外,俨然是这个小团队的头目,再加上分析得有几分道理,大缸子和小丸子听得连连点头。   千斤坡脚是一个小村庄,那里山势绵亘,崎岖难行。多数时候,要靠牛车才能行进。折腾了大半天,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这里虽然只有几十户人家,但山上遍植烟草和茶叶,所以每年来这里采购的上人络绎不绝。村里面也有健全的住宿设施。   古一指选择了一家小店住下了。店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彝族老汉。就在他们办理入住的同时,还进来了两个人,这俩人却都是深目高鼻,蓝眼金发,竟然是两个老外:一个人三十多岁年纪,身材肥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另一个是秃头老外,穿着一件旧军装,手里拿着一个中国独有的旱烟袋。   尤其是后者的这种打扮,老外拿中国的旱烟袋,旁人无不注目。   当时古一指在想,这俩老外应该是来收购烟草的烟草商吧。因为很多烟草商来这里的时候,都是用旱烟袋品尝,鉴定烟叶烟丝品质的好坏。所以,也没做他想。   古一指三人的房间安排在了二楼。当地由于空气潮湿,瘴气横行,所以大多采用了木质或者竹制的建筑材料。晚上,三个人在一起开了一个会。古一指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标记说道:“这座山叫乌头山,距离这里也就是十里地。我查阅了许多资料,道儿上也有传闻,说东西可能就在这个地方。”   大缸子说:“山那么大,我们怎么找啊?”   “依我看,不如我们向当地人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吴三桂宝藏的传说。你们晓得,像这种事情,当地都有传说流传下来滴。”   小丸子这个方法倒也不是不可行,可是万一惊动了当地的老百姓,反而容易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无论如何,权且试一试,古一指等三人决定假装是茶商,跟老乡聊聊天,看看能不能套出有价值的线索。   大缸子的性格大大咧咧,不修边幅,怕他露出马脚。古一指要他留在屋里,自己和小丸子走下楼去,见彝族老汉正坐在店外的台阶上,吸着水烟袋,和那个胖子老外还有秃头老者两个老外兴致勃勃地聊着。只见他“咕嘟嘟”吸了一口烟,张开嘴来,惬意地吐了一口青烟,说道:“这个地方,要说茶叶、烟叶这些东西全国称第二,那全国没有敢称第一的。”   那胖子老外老外乐呵呵地说:“老伯,我们想在附近游玩游玩,可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您老给指点指点我们?”一开口,竟然是流利的中文。   彝族老汉说道:“这附近有啥好玩的,无非就是看些山山水水。你们要想找乐子啊,得去城里,这儿可没有。”   古一指见这胖子老外问的话居然和我们设计好的一样,生怕被他抢了先,赶紧上前问道:“老伯,我呢是学历史的出身,想知道咱们当地有什么历史传说啊?”   彝族老汉抽着水烟袋,觑着眼睛看看古一指两人,又看看胖子老外两人,说道:“学历史的?老汉我活了六十八年,你已经是我见过的第两百七十四个学历史的了。”他又抽了一口,嘿嘿一笑,露出了焦黄的牙齿:“娃娃,你不是学历史的,是来找宝藏的吧?”   古一指一下子愣住了,扭头看了看其余人。小丸子不必说,就连胖子老外和那个秃头老者,也是一愣。察言观色,他断定,这两个老外肯定没安好心眼儿!   彝族老汉笑道:“好了,你们不用这么苦大仇深地相互瞪着,我实话跟你们说吧。一般来收货的大老板,是不愿意住在我们这家小店的,住的呀,都是寻宝的人。我倒真得感谢这个宝藏,要不然,老汉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一袋烟抽完了。秃头老外赶紧把自己的旱烟袋递上去,讪笑着:“您请尝尝我这个,这是从北京带来的!”   “北京的烟叶还不是从我们这边运过去的?”彝族老汉掏出火柴,又点了一袋烟,抽了一口,说,“唉,这个传说啊,太早了。早到什么时候呢,是听我爷爷说的。说当年吴三桂造反,刚开始可真厉害,嘿,居然打下来了大半个中国。他这么一高兴,康熙皇上可就不高兴了。康熙就开始跟他对着干。要说康熙这皇帝,嘿,年纪不大,可是很有本事。吴三桂渐渐就支撑不住啦,他身体也越来越差,没过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而且这场病还不见好。这吴三桂呀,这一辈子从一个小军官一路升到了平西王,就是想当皇上,最后在衡州称帝了,也就是现在的衡阳吧。”   关于这些,古一指早就做过工作了,但也不敢打断老人的兴头,接着往下听。   没等老人说完,胖子老外等不及了,接着说:“可是吴世璠远在云南,他想过来却过不来。因为他的老丈人是留守云南的大将郭壮图,郭壮图为了保留自己的太子党势力,拒绝放吴世璠前往衡州。没办法,最后只能是将吴三桂的遗体悄悄运回云南。吴世璠出迎到了贵阳,最后干脆在贵阳登基即位了,对吧?”   古一指等人以为彝族老汉会动怒,哪知他只是笑了笑:“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那后来呢?”大家都急于想知道最后的事情。   “后来?后来就全乱了,吴三桂死了,这手底下的人就军心涣散了,而且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先是湖南四川这些地方丢了,紧接着,吴世璠也从贵阳逃回了昆明。那时候,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清军破城是早晚的事。这吴世璠心有不甘,他派夏国相秘密将一批宝藏埋在了这附近的乌头山上。” 第二十四章 宝藏蜜语   “那批宝藏真在乌头山上?”   彝族老汉连连摇头:“我只是听说的,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别的事情就不要问我啦!”   胖子老外和秃头老外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迅速起身,跳上了停在店门口的一辆长江750摩托车。   小丸子气得跳脚骂街:“这两个洋龟儿子,也太不要脸喽!”   彝族老汉倒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两个娃娃,你们也不要生气嘛,他们找不到那宝藏滴。”   一听这话,古一指顿觉事情还有转机,问道:“老伯,此话怎讲?”   “我在这个地方活了六十八年。每天都有和你们一样的人,你们看见了,也有洋人,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挖出来过东西。别人不行,他们两个也未必行。”   “宝藏就在乌头山,这么多人挖,只怕山都挖空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彝族老汉说道:“听我爷爷说,要想找到这个宝藏,得有一个龙纹图章和一首诗。”   “什么诗?”   彝族老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龙腾蛟化耳听虚,口吞天下亚胜之。白旗白甲冠天下,广为民众源于氐。”   小丸子反应奇快,当彝族老汉念完的时候,他全部记了下来,还请教修改别字。我看着这首诗,心想:这什么狗屁诗,完全不通嘛!   小丸子却恍然大悟:“我知道啦!”彝族老汉倒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两个娃娃,你们也不要生气嘛,他们找不到那宝藏滴。”   一听这话,我觉得事情还有转机,问道:“老伯,此话怎讲?”   “我在这个地方活了六十八年。每天都有和你们一样的人,还有外国人,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挖出来过东西。别人不行,他们两个也未必行。”   “宝藏就在乌头山,这么多人挖,只怕山都挖空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彝族老汉说道:“听我爷爷说,要想找到这个宝藏,得有一个龙纹图章和一首诗。”   “什么诗?”   彝族老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龙腾蛟化耳听虚,口吞天下亚胜之。白旗白甲冠天下,广为民众源于氐。”   小丸子反应奇快,当彝族老汉念完的时候,他全部记了下来,还请教修改别字。古一指看着这首诗,心想:这什么狗屁诗,完全不通嘛!   小丸子却恍然大悟:“我知道啦!”   我和彝族老汉不由侧目。   小丸子解释道:“第一句,龙腾蛟化耳听虚,意思就是说明朝没落了,这是假的,是大家耳听为虚;第二句,口吞天下亚胜之,口在天上,是个吴字,意思是吴氏当得天下;第三句,白旗白甲冠天下,意思是吴三桂起兵不是为了自己,是给大明崇祯帝带孝,行孝义之师;最后一句,广为民众源于氐。这氐族,原是少数民族,在这里引申为云南的广大百姓。意思是,吴三桂取得天下政权,靠的是团结少数民族。唔,没错,这就是吴三桂集团的洗脑诗噻!”   彝族老汉连连点头:“嘿嘿,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说到这里,古一指停了下来,耐心地说道:“现在想来嘛,的确,吴三桂最初起兵的时候,的确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要不为什么当初要追至缅甸围剿永历帝,而后又在云南绞死他呢?何况,这首诗应该不是起兵的时候写的,那时候吴军大势已去,已经没有必要再拉拢少数民族了。虽然小丸子表面的意思说得过去,但要与宝藏联系起来的话,显得太牵强了。”   “是是是是,前辈说得对,后来呢?”金锁问道。   古一指问彝族老汉:“老伯,龙纹图章又是什么意思?”   彝族老汉颓然摇头:“这个么,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对最后这句话有点儿失望。但不管怎么说,都得去乌头山看一看。古一指叫上大缸子,收拾好行李,一行三人朝乌头山进发。十里地,没多远,很快就到了。   远处望去,乌头山青烟缭绕,山体乌黑,怪石嶙峋,是附近唯一没有种植茶叶烟草等农作物的山。听当地老百姓讲,这里土质不好,水分也有毒,农作物很难活,所以也就一直荒废着。人迹罕至,这倒给了古一指等人方便,这种事情毕竟见不得光,人越少的地方越好下手。   三人赶到山脚下的时候,看到了那辆灰色的长江750正停靠在一边。大缸子毫不客气,掏出了一把军用匕首,直接刺破了三个轮胎,骂骂咧咧地说道:“瘪犊子玩意儿,叫你们威风,叫你们尿性!”   大缸子属于那种小心眼,有仇必报的人。古一指和小丸子已经习惯了,也没放在心上,一行三人继续朝山上走。走到一半儿的时候,小丸子拉住了我,小声说道:“那两个龟儿子在那边。”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个秃头老外正在和胖子老外商量着什么。俩人说的都是洋话,谁也听不懂。   只是看到两人不住地摇头叹息。   古一指看到这一幕,心中窃喜:只要这俩鬼佬找不到,我们就多了一分的希望。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儿得意了。   不一会儿,王胖子老外和秃头老外又说了些叽里咕噜的话,两个人并肩下山了。   大缸子不屑:“切,我还以为这俩人都多大本事呢,敢情就这两下子!”   我说道:“你可别小看他们,那个胖子老外也就算了,估计废柴一个,关键是那个秃头老外,看上去像是有料的。总之,我们得防着点儿。”   小丸子说道:“这山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啊?”   “一寸一寸地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宝藏找出来。”   三人一路前行,所见无不触目惊心。整个山似乎像是遭受了很猛烈的炮击,到处都是坑,有的很大三五米,有的更是十几米,还有的坑旁边扔着废弃的铁锹等工具。看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做过尝试了。大缸子跳进一个坑里,抄起铁锹砸下去,“当”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哎呀妈呀,这下面全都是岩石,太硬啦,我看要想挖下去,除非用炸弹炸!”   古一指想了一会儿,蹲下身子去用手感受了一下,说道:“下面应该是花岗岩,咱们挖不动,清朝的人怎么可能挖动?为了埋宝藏搞这么大一个工程,也太不值了吧?”   三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西边有潺潺流水声。他们顺着流水声过去,原来是一股清泉从地下涌出,如今形成了一泓清澈的小湖。大缸子捧起来喝了一口:“啊,不错,太好喝了,这可比老家的自来水好喝多了,这才是真正的泉水呢!”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水壶,要将自己的水壶灌满。   “等一下,”小丸子叫道,“这湖水好奇怪哦!”   “的确,这湖水太清澈,太干净了。你看,里面连条鱼都没有,再加上这附近瘴气很重。大缸子,先别灌了!”古一指连忙阻止   大缸子慌了神:“唉呀妈呀,刚才我喝了那么多,不会死了吧?当年诸葛亮南征,不就是饮了毒泉的水吗?”越说越害怕,大缸子直接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要说会送命,应该有点儿危言耸听了。古一指仔细查看湖水周围的环境,忽然,注意到了湖边有一丛茂密的植被遮盖住了一座石碑,只露出来了石碑的一角。   他过去拨开植被,看到石碑上面的字,思索片刻后高声叫道:“我知道宝藏在哪里了!”原来,这座石碑虽已残破,但是仍能看出上面的字迹,上面是三个大字——聋哑泉。   古一指当即给两人分析:“还记得那首诗吗?”   小丸子赶紧把本子拿出来。古一指给对他二人说道:“这第一句:龙腾蛟化耳听虚。龙在耳上,即为聋。第二句:口吞天下亚胜之。口在亚的边上,就是一个哑字。这三句和第四句是比较难的。常人解开了前两句后,以为后两句也各是一个字,其实这两句话,只是一个字而已。白旗白甲冠天下,也就是白字要在上面。”   大缸子和小丸子听得连连点头,又看看石碑。虽然古一指的说法令人心服口服,但是最后的泉字也只是指出了上面的白子,下面这句话又该怎么解释呢?   说到此处,古一指的眼睛中忽然噙着老泪:“当时我太年轻了,以为不解开这最后一句也没事。一共三个字,有两个半都吻合了,能出什么大事呢?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我最糊涂的一次啊!”   金锁是西派门人,西派中有名的人物他都知道,但是关于这个大缸子和小丸子,他并没有听说过,所以直接作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们俩,都被捂里面了?”   古一指点了点头。   这种凄凉感,我也曾有过,除了此次的大漠之行,从八百媳妇的经历开始,每一次,我身边都会有人死去,梁世赞、白拓、白业……一个个开始时还欢声笑语,过不多久,就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更何况,大缸子与小丸子还是古一指并肩战斗的战友。   “下去后的经历不堪回首,就不说了。因为需要留下一个人把风,大缸子和小丸子急于打响名号,我也没有拦着,他们这一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   虽然古一指这段过去的经历令人唏嘘,但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五章 女先知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古一指不开腔,谁也不敢贸然询问。古嫣梦又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两口,这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下去:“我站在上面等了半天,都没见他们上来,虽然我们带有水肺,但是我知道水肺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我掐算了一下时间,他们二人潜在水里的时间早就超过了水肺的极限。   “这么久都没有上来,我断定:要么是他们在水下找到了另一处出口,要么就是发生了意外情况。想到这里,我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先潜下水去看看情况。那眼聋哑泉色呈幽蓝,深得很。而且刚跳进水里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只有一个感觉——冷!冷得让人大脑都渐渐失去了意识,感觉就像是处在了一个冰窟中,四面八方都紧挨着冰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我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要不西派的老一辈儿有句话呢,怎么说来着?”   金锁在一边插嘴道:“十乱九慌,小命先亡!”   “对对对,就是这句。我当时虽然大脑模糊,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循着路径往深处游去。大概是游了几十米深,忽然发现,在我的下方有一个山一样大的黑影,正在轻轻地伏动。它像是会呼吸似的,一起一伏的。因为距离太远,我也没办法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我当时断定,这是一个活物。   “我也不敢招惹它,这么大个儿,万一激怒了它,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赶紧离开此地。我怕刚要转身游走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样熟悉的物件。这东西闪着光,竟然是一个手电筒。本来这东西应该早就沉到水底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而且,这个手电筒打着光,在水里一起一伏,时而沉,时而浮的。   “我心下起疑,就游了过去,结果发现,这个手电筒是被水草缠住了。干咱们这行的都知道,水电在黑暗中的环境中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就过去,想割断水草拿走手电筒。   “谁知道,我刚掏出匕首割断了一棵水草,却发现水草平整的横截面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这种情况惊得我险些大叫。我也不敢耽搁,右手握着匕首,双腿一蹬,迅速向后滑出了五六米的距离。   “嘿嘿,别看我现在老成了这副模样,不过我年轻的时候,水里的功夫是绝对的一流。所以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仔细观察眼前的形势:被割断的水草来回狂舞,就像是感受到了一种痛苦,而且手电筒虽然摆脱了这棵水草的束缚,却坠入了更深的水草丛中。眼看着手电筒沉下去,我却没敢上前去捞。因为我看到了,我的下面,是数不尽的这种水草!   “它们一个个来回摆动,看上去就像是成百上千人一起挥舞着手臂,这种场面真是令人胆寒。我也不敢耽搁了,虽然不知道这些水草是什么品种,可是眼前的场景实在是令人不放心。我转身就要离开此地,忽然发现,茂密的水草丛中,竟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矮胖矮胖的,游过去定睛一看,竟然是小丸子!   “此刻他双目紧闭,水肺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面色胀青,没有了呼吸。我见状心如刀绞一般。这个小丸子跟着我多次出生入死,眼下却……我上前轻轻拨开了水草丛,想要把他救出来。   “不料,我这时候刚拔出匕首,还没来得及割断水草,就见这些矗立在周围的水草突然像是成精了似的,一颗颗都像我裹缠而来。老实讲,这么多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遇到过,我也知道被这些水草缠住了会越挣扎越紧,着实麻烦。所以当时我基本是处于本能的,左脚轻轻一点,身子向后一弹,从水草丛的包围中躲了过去。   “在水中,有水的浮力加上我自身的水性,这一弹,足足蹿高了五六米。眼看小丸子从新被水草拉入了深处,我自然是惊魂不定。原以为这一下摆脱了险境,没想到周围有两棵水草也陡然拔高,像是两只长矛似的朝我刺过来,速度极快。   “我惊骇之下,忙朝上面游去。可惜终究慢了一步,刚划动了两下,就觉得脚腕被水草死死缠住了。我急忙回身,挥刀要斩断水草,没想到,手刚抬起来。另一棵水草就卷住了我的手腕。一手一脚被缠住后,我百般挣脱不得,被它们拉着拽向了水草深处。我当时万念俱灰,心想这下完了……”   古一指的语气不疾不徐,听得我却是心急如焚。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虽然我知道古一指讲起这段往事必有深意,但我还是很难静下心来倾听。心中更想知道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可惜,我不好做出打断,只能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水草的力量非常大,何况是在水里,我很快就被它们拖进了水草丛中。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我被这些水草缠得里三层外三层。身子虽然尚可动弹,但是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摆脱困境,却是万万不能。   “惊慌之际,我看向周围,想要找到一两样有用的东西,忽然发现,小丸子就在我身边不远处。我努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但是这一下,水草像是有生命感知似的,一把就把我拽了回来。匆忙之中,我没能拉住小丸子,却从他手里,拽过来了一样东西。”说完,古一指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来一样事物给我看。   我接过来后,发现这是一块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触手生温,温润生光——竟是一块龙牌!我们之前,手里也有几块,当然,更多的是在闫显疆手中。我万万想不到,古一指手里,竟然也有这东西。惊讶之余,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东西足以令世人震惊,但是跟我的病症又有什么关系呢?   古一指没有直接提到,反而说他最后倚仗了金刚杖中的螺旋伞机关,逃了出来。只不过大缸子和小丸子,永远不能上来了。说完,金锁还给我们演示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开启了金刚杖的什么机关。在金刚杖的头尾。各出现了三个风扇叶似的东西,中间厚边缘薄,宛若利刃,迅速旋转之下,杀伤力不下于电锯。甭说是区区水草了,就算是钢筋,只怕也铰断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些跟我的病症又有何联系。   古一指缓缓问我,知不知道龙牌的来历。   我这才将白拓曾经对我说过的从龙军国王说了出来。古一指听罢后,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对我说道:“你只是知道真相的一部分。这也难怪,闫显疆这人虽然狡猾,但是他也只知道一部分而已。”   我见终于说到正题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古一指说道,在过去的西域古国中,有一个部落名为遥咸。这个国家向来重文轻武,不喜争斗,所以国防力量非常弱。但是,这个国家却盛产当时很牛逼的一个职业。这个职业称之为智者。据说,西域的文化很早,约有四千五百多年的历史。而遥咸的这些智者,更是第一批西域文化的开拓者。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遥咸是最受西域欢迎的一个部落,诸多的部落人民和首领,都来遥咸请智者。而遥咸也很乐于帮助兄弟部落,所以在当时的西域,基本上每个部落中的智者和大长老,都是出自遥咸部落。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人们的思想不再像过去那么单纯了。西域各部落纷纷宣布了独立建国,称王称霸。而遥咸,因为部落的力量太过弱小,所以很快被周边邻国所吞并。此后,遥咸的女人被掳走,男人成为了奴隶……昔日无比辉煌的一个部落,成为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过,那种情况下,觊觎遥咸的,可不止一个国家。于是,你打我,我打你,可怜的遥咸部落就像是货物一样被交来换去的。随着战火蔓延,时光飞逝。在连年的征战中,遥咸部落的人口慢慢减少,到了西域三十六国时期,整个遥咸部落,只剩下了一个年轻女子。所以,当时的西域三十六国战火不断,说起来,这个遥咸部落的女先知,成为了很大的一个诱因。   金锁忍不住插嘴问道:“三十六个国家为了一个女人打来打去,这也太操蛋了吧?”转念一想,他又说道:“不对吧?之前我们听裴洋说过,说温宿、姑墨、龟兹三国是为了神祇木呀。怎么能说是为一个女人呢?”   古一指说道:“神祇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跟这个女先知有关。据说,神祇木当年就是遥咸部落的图腾。后来,这个部落被吞并后,神祇木也跟着被他国霸占。温宿国的神祇木说起来,不算是她自产的,只不过是从他国掠夺而来。”   “原来如此……那这枚龙牌?”   “遥咸部落是西域各部落中最先发明了文字和雕刻工艺的,他们利用这种技术来记录本民族的历史。可惜,不注重军备发展,所以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元朝。蒙古铁骑一统天下,听闻了有关遥咸部落的传说后,蒙古便借鉴了这种做法,这种龙牌,也成为了从龙军的标识之一。”   我恍然大悟,似乎也猜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   古一指看着我的双眼,十分认真地说道:“想要治好你的病,我们还有一种方法可寻,就是寻找到这个遥咸部落女先知的后人,她可能会知道神祇木的真正所在!”   还没等我开口,金锁说道:“我靠,两千多年了,这上哪儿找去啊?再者说了,一个女人的后代,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万一她后人死了呢,早就绝后了呢?我们……”   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再听他叨叨下去,我的思路也会被打断。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 第二十六章 鄯善征伐   目前我手里掌握的线索,只有遥咸部落女先知的后人这一条。指望着靠这一条找到他(她),难于登天。但是又不甘心放弃,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由地扭头看了一下古嫣梦,她秀美紧蹙,似乎是为我担心,也好像是为我想对策。   一转眼,我们已经在乌鲁木齐逗留了数日。这几天来,我几次三番地托朋友,走门子,他们再找关系……虽然联系到了几个当地人,却谁都不知道有关遥咸部落的过往。最后,我们从一个当地非常非常老的老人口中得知:遥咸部落是传说中非常古老的一支部落。仅此而已。这几天过后,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走路甚至都要靠拐杖了……不夸张地讲,我可以做好准备和这个世界暂时告别了……   这一天,我坐在房间的电脑前搜索着有关神祇木或者遥咸部落的过往,可惜收获甚微。多日的努力没有结果,心烦之余,狠狠地合上了电脑。一个人点了支烟,知道自己的肺出了毛病,现在也多少有点儿自暴自弃的心态了。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打开房门一看,是太乾和古嫣梦,他们俩的到来我不觉得惊讶。古一指上了年纪,金锁这时候睡得正香。他们俩来,也是不放心我。   我颓然地拉开了门,请他们进来。   古嫣梦看看我这副样子,又看看太乾,小声说了句:“你说吧。”   太乾看着我,说了三个字:“找裴洋。”   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一个解决方案。裴洋并不知道神祇木的确切地址,他肯用他手里的线索跟我合作,很大的原因是想从我手里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但是说实话,有关于这种秘方,我并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我也懒得和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做交易。   古嫣梦见我不语,耐心劝说:“一毛,我们都知道你的脾气。裴洋这个人虽然狡猾,但是只有他能帮到我们。”她笑了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这话虽然没错,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我并不知道长生不老的秘方啊,怎么和他做交易?”   见我松了口风,俩人都松了一口气。太乾说道:“交给我。”   虽然心有不甘,但我还是同意了。这一点,古嫣梦起了很大的左右作用。正是她,我想到了自己死而复生之后所面临的窘境,我一旦“死”去,意味着我们俩的爱情到此为止……   就这样,我昧着良心,联系了裴洋。   依旧是那家咖啡馆内,不过这次我们待客的咖啡,换成了一壶清茶。裴洋匆匆忙忙赶紧来,跟上次一样,抱着一摞子的资料,用背部顶开门的时候,资料撒了一地。   坐定后,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有关神祇木的下落,你知道多少?”   裴洋狡黠地一笑,一双大手拍拍厚厚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我不想像上次一样,一头扎进去翻个没完。时间不允许我这么做了。我注意了一下,这些资料色作深黄,看上去年头比我之前见过的还要长,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是直说了吧。”   裴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抹嘴说道:“神祇木的地点,据我所知,是在一处深山之中,不过,决不是在温宿!”   “为什么?”虽然我知道这句话问得多余,但是心里的好奇激起了这个反应。   “姑墨国灭掉了温宿后,为了加强宣传君权神授,必然将这棵神树的本领大夸大赞一通。可是,这就说不通啦!温宿国也握有这棵神树,怎么就败了呢,你姑墨国怎么能战胜拥有神树的温宿呢?所以,姑墨对外宣称,说温宿的这棵神树是假的!真的,是姑墨国拥有的。”   这个说法我作保留态度。过去国家掌控舆论,说什么就是什么,无非就是糊弄老百姓的。既然大家谈成合作,我也要拿出点儿干货来,于是我说出了郭老太太祖上在沙漠的见闻以及我们的遭遇。   听完了这段讲述后,裴洋兴奋地搓着手:“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会被我找到!”   我问他知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裴洋得意地拍着面前的资料说:“当然当然,都在这里了。你知道吗,龟兹战胜了姑墨后,为了防止别的国家再觊觎这棵神树,不惜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挪动了这棵树,而那些闻风而动的国家,要么派奸细,要么就明抢,纷纷赶来抢夺神祇木。没想到,龟兹早已经带走了神树。他们所去的地方,不过是龟兹国设下的陷阱而已!”   “也就是说,我们所去的地方,是一处假的神树所在地?”   裴洋欣然点头:“不过,你说你们曾经打开了一道石门,到第二道石门的时候却被困住了,这令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说完,他拿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小物件放在了桌上。   一见到此物,我的眼睛都直了!这东西,跟我从察合台汗国拿出来的漆雕盒一模一样。我不禁惊呼:“你从哪里得来的?”   裴洋面有得色:“这件东西,可是我从一个年轻人的手里手里收来的!”   据我所知,拥有这件东西的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凌飞泉了,怎么看他都不像买这东西的主儿。按照黄宪章当初对我的描述,凌飞泉是个很谨慎的主儿,绝对不会干出贩卖这东西的事。   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说道:“裴教授,既然我们真诚合作,我看,您还是开诚布公的好。你跟凌飞泉是什么关系?”   裴洋正在喝茶,听我这一问,他“噗”的一口,将茶全都喷了出来,连咳了数声:“你……你你……”突然,他大叫了一声“啊”,身子往后一悚。这一声惊呼来得太过突然,咖啡馆里的人无不侧目。   裴洋继而大笑:“哈哈,哈哈,你这位朋友真幽默。”   他的笑声虽然爽朗,但是笑容总带着三分的委屈。好在咖啡馆内的其他人都没有在意,又都扭过了头去。   我低头一看,只见太乾手握着一柄金色短剑,刃尖直指向了裴洋的裆部。只不过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桌子下面进行的,没有人看到。   裴洋虽然名扬四海,可毕竟是知识分子出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我只觉得这人绝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反而是处处卖弄着心机。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得不提高了十二分的戒备。   裴洋叹道:“得,合作嘛,我也豁出去了,就跟你们实话说了吧。这东西……是我的一个学生的。”   “凌飞泉是你学生?”   他摇摇头,说道:“凌飞泉是他的亲戚,他有一次对我说,这件东西给凌飞泉带来了很大的烦恼,所以我就让他把这件东西带过来了。”我明白,他说的是“带”,其实是偷。我虽然不知道这漆雕盒的真正作用(貌似只是开启机关的钥匙)。但是从以前黄宪章的描述中不难看出,这件东西对凌飞泉来讲十分重要。   “阴差阳错,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打开神祇木大门的钥匙!”   “不对吧,你刚才可是誓言旦旦地说,神祇木不是在温宿国啊,如果说这东西是钥匙的话,岂不是跟你刚才所说的话自相违背吗?”我的口气已经不客气了。   “不是……你……这位朋友能不能先把这玩意拿开,我感觉自己裤裆凉飕飕的。”   我冲太乾点了一下头,太乾收起了短剑。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找到神祇木的所在。你想想看,神祇木是温宿国的神树,是她独有的,为什么姑墨、龟兹这些国家都想据为己有呢?因为从分界线来讲,这棵神树,是位于姑墨与温宿两国的交界处。不对……”他挠了挠头:“应该这么说,神祇木所在的那座山,是温宿与姑墨的交界处。当然啦,现在这棵树肯定是不在那座山里了。幸亏你们当时没有开启第二道石门,否则的话,肯定会中了埋伏。”   活了三十年,之前我认识的所有人里,最能忽悠的是金锁,但是现在看来,这位声名显赫的教授,更能忽悠。   我也懒得他这种难以自圆其说的说法,只是问道:“神祇木现在在哪里?”   “罗布泊!”   听后,我大为吃惊,罗布泊历来是人类的禁区之一,从地图上看去,其形状宛如人耳,又被誉为“地球之耳”;因为彭加木、余纯顺等人先后在这里殒命,因此也被称作“死亡之海”。   最重要的是,罗布泊是出了名的盐碱地,寸草不生,怎么可能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呢?我对于这种说法表示怀疑。   见我们一副怀疑的神色,裴洋赶紧说道:“你们不要不信,这罗布泊原本是西域三十六国当中的精绝国。后来龟兹国一度打到了这里。精绝国没办法,就向当时的楼兰古国……也就是鄯善国求助。鄯善国当时是西域中实力最强大的一个国家,当即击败了龟兹,一路将龟兹打回了老家,堵在了她的都城之下。龟兹没办法,只好议和请降。鄯善国当即提出了条件——交出神祇木。说来也奇怪,龟兹国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这样,鄯善国率大军带着神祇木撤离。在回去的路上,捎带手把精绝等小国一举扫灭。有了疆域版图,又有了神祇木的护佑,这鄯善国自此成为了西域七强之一,直到公元448年被北魏剿灭。”   听完了这段讲述,我倒怀疑起,当年的郭贤校为什么会在沙漠中目睹奇观呢?神祇木到底是在罗布泊还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太多太多的疑问了。不过,沙漠我们已经走过一遭了。既然是合作,不妨按照裴洋的指示走一趟。他妄图从我这里得到长生不老,想必该不会欺骗我们吧。 第二十七章 罗布泊浩劫   不过一想到要涉足罗布泊,心中总觉得不舒服。历来,那里都是禁区似的存在,曾经以彭加木余纯顺等人为首的冒险前辈都试图征服那里,却都殒命场面。我们这些门外汉,是否会步这些人的后尘?这是一个未知数。   但现在我已然没有了选择。我当即决定了,前往罗布泊一探究竟!临走前,我问裴洋,知不知道叶欣欣却哪里了。裴洋茫然摇头,我也就不再问其他了。   当天,我们就敲定了计划。装备都是现成的,不用准备了。休息一晚后,第二天,我们便朝着罗布泊的方向进发了。一路上,裴洋都在给我们介绍罗布泊的情况。在西域三十六国的鼎盛时期,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以及疏勒河等多条水流汇聚于此,形成了庞大面积的绿洲。可是随着气候变迁,湖水减少,这里慢慢干涸,变成了盐碱地。而史上著名的西域神秘国度鄯善国(即楼兰),也结束了她八百多年的历史,彻底消亡。   对于楼兰古国的大名,想必不需我多提了。不过裴洋还提到了一个情况:在罗布泊中,有很多古墓,葬着楼兰时期的古尸。加上地广人稀,所以盗墓活动十分猖獗。虽然国家派遣了专人在这里管理,但是只有两个人。因为条件艰苦,通常一年半载、三五年地守在这里,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干这份工作。我们进入罗布泊的时候,要尽量远离看守人。   我们一路行驶,由乌鲁木齐到达了库尔勒,然后由市区进入了市郊,再由市郊进入了无人区,沿着公路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经胡杨沟、营盘、老开屏、前进桥、龙城雅丹群、土垠后终于来到了闻名遐迩的罗布泊。在最外围紧邻公路的地方,照旧有一个集装箱改装的小超市。老板是个汉人,来这里已经有几十年时间了,因为过去家里是新疆建设兵团的,所以到他这里,也就留了下来。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紫膛脸,说起话来声若洪钟。   得知我们要进入罗布泊的时候,他直摆手,说这个季节进入罗布泊无异于自寻死路。盛夏季节里面的温度可以高达六七十度,体内的水分蒸发会非常快,常人根本适应不了。余纯顺就是六月进入了罗布泊,而后遇难的。而且里面根本没有路,乱走一通的结果就是连尸体都找不到。   关于其中的危险,我们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不需要他多说。最后,这个汉人老板还热心地给我们留了一个电话,说有什么麻烦可以给他打电话,不过这里市场没有信号,只能是祝我们好运了。   我们从超市里购买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后,正式进入了罗布泊!   金锁启动汽车的一瞬间,明显看得出他的专注与认真。很明显,我们去过丛林、雪山、深海、沙漠、戈壁……但比起罗布泊来,她们都算不得什么。车子离开了公路,朝着罗布泊的方向驶去。   最开始的一段路,是有路径可寻的。盐碱地面留下了很多的车辙。想必是自驾游经过这里的游人,有意进来要一睹“生命禁区”的精彩吧。这个季节多风,一路所见,除了一望无际的色调单一的盐碱地,就是造型奇特的雅丹地貌了。这些矗立在这里上千年的山石,因为风蚀效果,形态各异,远远望去,像是守卫在这里的卫士一般,忠诚且专一,诉说着这里几千年的文明史。   一路走了几十公里后,前方出现了一排红色旗帜。旗帜并不大,都已经残破不堪了,裴洋看着我们大伙儿说:“这是警告标志,从这里再往里走,就没有路了。”   我向窗外望去,红旗前果然有很多打向的车辙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金锁一脸的大义凛然,毫不犹豫地换挡,踩油门。   不过再往里面走,路况着实不好。很多地方都松散不堪,车轮陷在里面后,要靠人力去推。加上炎热的天气,我们坐在车里,感觉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衣服全都湿透了。这么热的天气,是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尽管车里开着空调,可还是能够感受到炙热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烤着我们的皮肤。古嫣梦将一件衣服挂在了车窗上,借此避免太阳直晒。就在我们纷纷惊呼受不了的时候,只听得这辆车“突突突”几声,突然就熄火了。   “卧槽,不是吧?大哥您别这样啊,赶紧给锁爷起来!”金锁边说边重新发动车辆,但我们只听到了“呜呜呜呜”的空转声,汽车再难以发动。   裴洋说道:“咱们弃车步行吧,再往里面走,我害怕这暴土扬尘地容易引起看守人的注意。”   我们下了车,或带着太阳帽,或撑着伞,一行人在偌大的罗布泊中徒步前行,头上是暴烈的太阳,脚下是松软的盐碱地,这种感觉着实难受,有时候静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脚下轻飘飘的。   因为这里的环境太过恶劣,我们走不了多久,就需要补充一次水分。到了晚上,我们直走了几十里的路。晚上,大家支起了帐篷。为了不被看守人发现,我们没有电灯,只是在黑暗中商量着第二天的行程。   先是金锁发言抱怨:“我说,裴教授,你他娘的能有个准儿吗?咱们这么长途跋涉地走,啥时候能走到头儿呢?好歹有个准方向啊!”   金锁所提出来的确实是个问题,这一带无边无际,这么走下去肯定要出问题的,我们最起码应该锁定一个大体的方向。   裴洋说道:“虽然现在我们提起来,说鄯善国就是楼兰古国,这种说法没错。因为在汉昭帝的时期,在他以前是称为楼兰的。后来才改国名叫鄯善国。不过,随着环境变迁。‘逐水草而居’的鄯善国南迁,若羌与且末称为了鄯善国的新领地。”   “我靠,这鄯善国搬家,不会连神祇木一并搬走吧?那么大的一棵树,搬来搬去多不方便啊。可是要不搬的话,没有水,这神树不是挂定了吗?”金锁一脸的沉思状。   裴洋说道:“这个问题我也考证过,因为当时的鄯善国国中缺水,恰好在这时候,北面有强敌来犯,所以鄯善国南迁得很匆忙。我倒不觉得他们有时间和充足的准备搬走神祇木。这里不远,有一处伊循城的遗址,是当年鄯善的国都。不过那里经过了几十次的科考,被挖掘得十分彻底了,但是并没有神祇木的存在。所以,我们应该围绕都城的附近展开搜索。”   “为什么是都城附近呢?”古嫣梦问道。   我答道:“西域的国家林林总总,面积有限,要不是离都城近,就是离边境近。放置在边境的话,肯定会引来别国的进攻。”   “哦,懂啦!”古嫣梦点点头。   这时候,太乾忽然钻进了帐篷,说了声:“有人!”   我们一凛,赶紧趴低了身子。我将帐篷的帷帘掀开了一条缝,用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只见远处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一路狂奔。金锁也举着一个望远镜:“这是看守人吗。怎么看上去老胳膊老腿的?”   的确,从我们的方向看过去。这两个人相互扶持,一瘸一拐地,一边跑一边朝后望。看这个样子不像是在巡视,反倒像是逃命,我的心里不由地犯起了嘀咕。我小声问裴洋:“你见过看守人吗?”   裴洋摇摇手,也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以前有个学生在这儿当过志愿者,但是我没有见过他们。”说完,他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能让他们看见,要不然会把咱们当盗墓贼抓起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守在门口的太乾凛然低喝:“他们朝这边来了!”   一听这话,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这里这么大,带上东西随便一躲,甭说两个人了,就算是有两千人都未必能找到我们。匆忙之际,我们也来不及好好整理了,只能是将这些东西乱七八糟地一股脑儿全塞进包里,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   “老金,有……有帐篷!”一记声音传过来。   帐篷这东西虽然是户外必备的。但是收起支开并不快捷,所以我们只有暂时舍弃了。少时,见一老者搀扶着另一个同龄老者,两个老头儿走过来,钻进了帐篷里。“嘿,还有一瓶水!老金,先喝口水。”   金锁握着拳头:“这俩老头儿也太没羞没臊了吧?不问自取,是为贼也!这他妈也不像是看守人啊!”   我小声说道:“你们在这儿呆着,太乾,咱们俩去看看情况。”   带上太乾是有原因的,要是带上金锁这样嘴巴不停的主儿,非得暴露不可。   我和太乾悄悄走到了帐篷外,只见帐篷中,黑咕隆咚的。只是另一个声音响起:“老吴啊,你看一下,那东西追上来了没有。”   老吴回答道:“放心吧,咱们逃出来了。”   “妈的,老闫这龟儿子算计老子,回去后,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你别这么大火气了,临来的时候,老闫不也给咱们提醒了嘛,说这东西天生神力,凶残成性。唉,是咱们轻敌了。”   老金脾气火爆:“卧槽他妈的,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妈的,连我都敢阴,看我回去怎么对付他!”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我所处的这片地上,忽然有一种咕隆隆的动静,有点儿像是人饿了,肚子里的声音。我很好奇,但是没有多想,只是一门心思地揣摩老者的话:姓闫,又把两个老头儿引到了这个地方,除了闫显疆,想必也没几个人都这本事了。而且,艾山也提到过,闫显疆曾经去过塔克拉玛干寻找神祇木。   正想到这里,帐篷里的老吴又说话了:“嘘……老金,那东西追来了!” 第二十八章 目的地   帐篷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尚在纳罕之际,忽然觉得脚下“咕隆隆”的一阵响动,地面隆起了一条小山脊,约摸十多米长,由东向西飞驰而去,犹如一辆飞速行驶的列车,但又很快消失了……地面恢复了平静,但是那不知名的东西游过的地方,盐碱下陷,形成了一条很深的沟壑。   我心下骇然:这他妈什么东西?我一动不敢动,因为这种怪象虽然消失了,但是那隆隆作响之声还一跃回荡在地下,随着声音的响动,地面也跟着战栗。我扭头去看太乾。他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不解。这种情况我们都没有遇到过。   此时,隆隆声渐行渐远,仿佛一辆驶往远处的火车,逐渐消失了。我想起了在内蒙的遭遇,这种巨大的动静,莫非这地下藏着一条千足尸蟊吗?   此时,帐篷中也传来了声音:“老吴,那东西走了吗?”   许久,老吴才说了句:“嗯。”   老金终于松了一口气,“唉”地叹了口气:“咱们这回损失不小,你统计一下吧。”   “嗯。”   我知道老吴统计损失的过程中,我很难听到有价值的线索了,我心中盘算是否该此时冲进去当面问清楚这二人,还是选择继续在这里潜伏着,不要打草惊蛇。不料,我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太乾忽然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帐篷走了过去。   “哎……”我本想叫住他,但看他一副决绝的样子,心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只好站起来跟他一起走进去了。   太乾拔剑出鞘,短剑在手里转了几转,右手一扬,“嗤——啦”,帐篷被隔开了一条大缝隙。里面的两个老头儿吃了一惊:“你……什么人?!”   太乾再割上一刀,从十字形的破洞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进去后,手电筒打亮,毫不客气地看着眼前两个老人,俩人差不多都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了,穿着上世纪流行的蓝色军装,花白的头发,双目觑着。其中一个老头脾气火爆:“卧槽,干啥玩意儿,你们他妈是什么人?”这脾气加上这声音,是老金无疑。   老吴则在一边吓得浑如筛糠。   我问道:“我不想浪费时间,闫显疆在哪里?”   俩老头儿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老吴问我:“怎么,你也要找闫显疆?”   老金在旁边补充一句:“你看,我就说这老王八蛋跟外面有仇,要不咋会得罪这么多人呢?”   我问一个问题,这俩人一人一句,却都没有回答到点儿上,简直类似于胡搅蛮缠。太乾说道:“问什么就答什么。”语气冰冷且不容反驳,给人一种出奇的威慑力。   老吴点点头:“娃娃,你们想问什么啊?”态度和蔼了许多。   “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老吴,吴贤;这位是我的老搭档了,叫金大贵。”   “你们跟闫显疆是什么关系?”   “这老王八蛋,我操他妈的……”老金开口就骂上了。老吴赶紧在一旁阻止,扭过头来对我说道,“这个闫显疆,唉……骗了我们老哥俩儿啊!”   “怎么讲?”   老吴娓娓道出了一件事情:大概还是两三个月前,以前一起蹲过牛棚的闫显疆找到了他,问他想不想发财。说实话,老吴跟他们都不同,人家当年蹲牛棚的不是豪门富户的公子哥儿就是学富五车的知识分子。这老吴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主儿,那年是想偷村里生产队的一头小猪崽儿,被抓住了。   虽然后来挨了批斗,但是也没有给他“平反”。反正也是罪有应得。后来条件好了,这老吴却改不了偷鸡摸狗的毛病。随着年纪一天天大了,没吃没喝,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要不是闫显疆找上门来,他这两天还琢磨着卖房呢。   他知道闫显疆这个人不简单,好学问好名声。但年轻的时候哪儿想过这些,那些年一起蹲牛棚的时候,每当与这位闫教授在一起,他就从心里想:你他娘的有学问又怎么样,跟洋人一起交朋友又怎么样,还他娘的不是跟老子一起被关在这儿了吗?   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嫉妒他人拥有,甚至认为是“读书无用”。可是后来,新的时代展开篇章,闫显疆不但被平反,反而是风生水起,成为了举世瞩目的人物。像这样的大人物,吴贤平时巴结还来不及呢,没想到现在闫教授居然找到了他,这让他在村子里着实吹嘘了好一阵儿。   闫显疆来找他当然不是跟他来叙旧的,对于闫显疆的发问,他也点头给予了一个肯定再肯定的答案。钱这东西谁不喜欢呢?尤其是吴贤现在,有今天没明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比谁都需要钱。   闫显疆爽快地说道,既然他急需钱,那么有一桩买卖。闫显疆拿出了一张图,说只要吴贤能够找到图上这东西,他可以拿出一大笔钱作为报酬。这笔钱的具体数目,甭说让吴贤潇洒地过完这辈子,就是天天三妻四妾地过完下辈子都不愁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儿都不假。面对着金钱的诱惑,吴贤忙不迭地答应了。图上所绘的,是一棵巨大的树木,吴贤虽然出生在农村,但是并不认识这是一棵什么树。闫显疆告诉他,这棵树所在的地点极有可能是罗布泊。吴贤不知道天高地厚,更不知道罗布泊有多危险,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结果闫显疆走后,他问起了村里一个放暑假回来的大学生,告诉他罗布泊有多危险后,他当即怂了。想到自己这点儿本事,进去后就是挂定了的主儿,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是放弃了,就意味着这笔钱跟自己彻底无缘了。明天还得为吃喝发愁。到最后,他狠狠心,决定找一个搭档,哪怕少分点儿钱,最后也能捞一笔。   就这样,他找到了邻村有名的金大胆,也就是金大贵。金大贵这人不简单,年轻的时候当过猎户。有一次村子附近闹狼,金大贵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上了山,七天后下山,招呼村子里十几个年轻小伙儿跟他走。大家跟着他回到了山上,这才知道,老金竟然屠了一窝的狼!村子里欢呼雀跃,拿老金当成了大救星,兴高采烈地抬着狼尸下山,扒狼皮、煮狼肉……忙得不亦乐乎。   请老金这样的老头儿,老吴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别看老吴这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早已想到,请个年轻人来难免不会见钱眼开,杀人灭口。请一个老头儿来,自己还有底。他决定,自己所得的报酬,三分之一归老金。   面对老吴的邀请,老金一口答应下来。俩老头儿就这样,收拾行装,带上猎枪,朝着罗布泊进发了。   哪知道按照闫显疆的说法,俩人找到了那棵树的所在地,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到处都是吃人的鸟……俩老头儿死里逃生,这才跑了出来!   听完老吴的讲述,我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棵树呢?你见到了吗?”   老吴哭丧着脸:“见是见到了,当时情况太危险了,也顾不上仔细瞅啊。”   我攥着他手的力气一下子紧了紧:“在哪里,在哪里?”   老吴杀猪似的叫起来:“哎呦呦,你这娃娃手劲儿咋这大?松手,快松手……”   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后,问道:“快说,在哪里?”   老吴想了一会儿,竟然扭过头去问老金:“你还记得吗?”   老金不满地嘟囔:“路我记得,你说你,他妈啥事都干不了!”   我一听这话,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忙说道:“前辈,你能带我去吗?”事情有了转机,称呼也变得恭敬了。   老金冷笑一声:“你们总不能拿剑对着向导吧?”   太乾收剑入鞘。   我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容易,本以为金吴二人如同惊弓之鸟,绝对不会带我们二次涉险。不过转念一想,这位老金当年能杀一窝的狼,本事肯定是有的,胆色也要高很多。较之色厉内荏的老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我当即招呼大家回到了帐篷,想要问明神树周围情况的时候,老金却神秘莫测地说道:“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完,还不忘冷笑两声。这令我心头有些不舒服。闫显疆本想找这两个人帮他找到神树,没想到却无意中成为了我们的向导,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这时,古一指悄悄将我拉到了一边,对我说道:“小心这人。”   我一愣,没想到古一指会说这么一句话。我悄悄问他何出此言。古一指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是个危险人物。”   虽然古一指给了我提醒,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目前知道神祇木下落的,只有这俩人,不靠他们又能靠谁呢?   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其实我知道,金吴二人遭遇了重大的变故,死里逃生,这俩人的辎重补给全都丢了。想活着走出这里基本不可能。老金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很大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我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   但是老金不爱说话,反倒是老吴,这一路上对于我们的各种计划赞不绝口,即便是我们我们撒泡尿,这老头儿都恨不得竖起一根大拇指说上一句:“嘿,年轻人就是不一样,顶风尿尿尿三丈啊!”   对于这种世故的人,我们也不跟他计较许多。   就这样,我们在这片生命禁区的盐碱地里走了两天多的路程,忽然,我们注意到了前方有一个小黑点儿。走近一瞧,是一处裸露在外的古墓。罗布泊遗留了太多的楼兰古墓,不足为奇。   眼前,这座古墓是木质结构,上面有一个不小的木板棚顶,有些像是北方农村的地窖入口。而一具看不出男女的干尸,下半身被黄沙掩埋,上半身探出了木棚,两只空洞的双眼凝望着我们。 第二十九章 楼兰古墓机关   楼兰古国,过去是西域文明的杰出代表,西汉时,楼兰的人口总共有1万4千多人,商旅云集,市场热闹,还有整齐的街道,雄壮的佛寺、宝塔。这些在西域诸国中,鲜有匹敌。而如今,昔日的亡国化为了历史上的一颗星辰,这具古尸却留在了这里凝望世间变迁。   见到了这具古尸,金锁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块帐篷布,平整地铺在了地上。我太了解这家伙,急忙阻拦道:“等等,锁爷,咱能顾着正事吗?你难道要背着这具古尸去找神祇木吗?”   跟金锁朝昔相处,我也从他那里知道了古玩行里的一些规矩。比如,近些年来,随着盗墓犯罪行为的猖獗,大部分古尸遭到了破坏,很多精美文物或被损坏,或流亡海外。而随着古墓相继面世,有一些古尸也随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古玩界的紧俏货。   看眼前这座楼兰古墓,显然是盗墓分子盗掘此墓后,将古尸丢在了这里。虽然金锁听我劝说没有动古尸,但是这一路上都不停地碎碎念道:“好东西呀好东西。都是这些门外汉,败坏了倒斗的名声。古尸不比那些瓶瓶罐罐值钱多了?这帮愣头青,就他妈知道拿瓶子!”   我们也没有理他。转眼间,我们在罗布泊里已经走了三天了,食物和水源虽然还算充足,但是再这么走下去的话,只怕大家都要坚持不住了。每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我脱掉靴子,两只脚已经被汗水泡得发白,血泡更是家常便饭,几乎一天长一个。   不过,这是最后遭的罪了。按照老金的说法,第二天,我们便能到达。   翌日,铅云低沉,阳光不再。感觉一片乌黑的云头压在了头顶之上,老天爷憋着一场大暴雨。我们走了半天的时间,眼前宽广的地平线上,却始终不见一处景致。我问老金该不会记错方向了吧?这么半天都不见一处路标,那么大的一棵树不可能看不到的。   老金嘿嘿一笑,用力踩了踩地面:“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底下。”说完,他招招手,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个小时的路,最后,我们来到了一处绿洲。虽然罗布泊早已经失去了往日众河汇聚此处的风采。但是这样小面积的绿洲,在罗布泊中也不算罕见。在几株梭梭草的掩映之下,我们见到了一处再熟悉不过的洞口——盗洞!   老金说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下面。”说完,他拿出了几瓶水,“下面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你们知道有多危险,以水代酒,祝你们好运吧!”   我心头苦笑。从老吴的描述来看,他们所遇到的食人鸟,当是耀龙无疑。我个人认为,神祇木与耀龙更像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就好像是寄居蟹与贝壳。两者共生共灭。耀龙这种猛兽的厉害之处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当年姑墨的千人军队都险些覆没,更何况我们呢?   但我现在没有选择,明知危险,却也要冒险一试。我接过水瓶,笑道:“吴前辈,你不跟我们冒次险?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老吴一听这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算了,我没发财命。”   饮罢了水,我们就此作别,分了一部分食物和水给金吴二人。金锁拎起背包的时候,一下子栽倒了。太乾一把拉住他,我笑着问道:“喂,不是这么没用吧?”金锁晃晃脑袋,喃喃说道:“不对呀,我……头晕……”我心说是不是中暑了?   我紧走几步要过去看他,没想到脚底一滑,我也摔倒了,只觉得浑身沉重,大脑昏昏沉沉的,我心下一惊——难道是着道儿了?回头看去,金吴二人放声大笑,身影渐渐模糊起来。我想努力看清楚,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紧接着,古一指、古嫣梦、裴洋,包括太乾都栽倒了。   我知道了,水里有问题!   老金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子,狞笑着说道:“上次算你侥幸,没能要了你的命,这次可没那么简单了!”说完,他抬头在脸上一扯,竟然摘下了一张人皮面具,而我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相貌,竟然是当初在景洪家中袭击我的那个老者!   我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老金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柄匕首,朝着我刺过来。我浑身就像被人抽了筋似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已然没有了反抗之力。   正值此时,太乾却突然站起来,一剑将老金手中的匕首斩断。老金惊骇之下后退了两步,但很快,他的神情镇定下来,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了!”   太乾轻笑了一下,一条水流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我欣喜之至,太乾没有喝水!旁边的老吴见状,也掏出了匕首,趁着老金与太乾僵持,他直接向我扑过来。太乾一剑逼开了老金,转身一脚,将我直接踢进了盗洞里!   这个盗洞是个竖井的形状,垂直于地下。谁也不知道这下面有多深。太乾这一脚正中我的小腹。我浑身酸软也没有了反抗的余地,像是一口麻袋似的,摔了进去。“咚”的一声,我也没有痛觉,只是感觉很累,很乏,双眼终于闭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醒过来,又喘了半天气,才恢复了些许体力,爬了起来。只见面前生了一堆火,古嫣梦见我醒来,激动地抱住了我:“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了!”我觉得额头很痛,抬手一摸,原来摔下盗洞的时候,头磕破了,这时候被包扎起来。   我见我们所有人都在,唯有金吴二人不见了踪迹,便问起了这是怎么回事。古嫣梦解释说,这俩人是闫显疆派来的,闫显疆似乎早就猜到了我要来这里。但是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我,而是让我丧失了战斗力,然后带我去见闫显疆。   我心中冷笑,目的不言自明,闫显疆肯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再给他呢?   化险为夷,太乾看上去一点儿事都没有,只是一个人举着一个火把站在远处抬头观望。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缓缓地走过去,有气无力地说:“刚才,多谢你了。”   太乾不语,只是指着头顶前方的一个方向:“你看那里。”   火把的照明度不够,我又不像他那么好眼神,拧亮了手电筒看过去,赫然一惊——在我们的头顶上五米来高的高度,悬挂着一条条手臂粗细的锁链。锁链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个陶罐。盗洞有风吹进,陶罐左右晃动,相互撞击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是风铃一般。   既然这里有盗洞,肯定是古墓无疑。问题是古墓中挂这么多的陶罐是几个意思,难道说,葬在这里的这主儿还是个音乐家不成吗?   裴洋见到这景象,发出了一声惊叹,说道:“这是楼兰古国中典型的一种祭祀方式啊!”   “祭祀?”   “嗯嗯。你们仔细看,这些陶罐上,都绘有各种图案,除了江河湖海,日月星辰,还有各种各样的神灵,这些都是楼兰国的崇拜神。传说,风铃这东西不是可以招魂吗,我想,这里葬的,很可能就是楼兰王。他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灵魂长存,还可以得到诸神的庇佑。”   如果是出于这个动机,确实是可以解释得通。可是这些陶罐经历了上千年的时间流逝,早已经脆弱不堪。相互碰撞之下,有几个陶罐纷纷碎裂。碎裂的陶片尖如利刃,从我们头顶落下来。   金锁抱着脑袋爬起来,喊道:“裴教授,这叫什么?是我们惹怒神灵了吗?”   裴洋哑然,也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说话,无心跟金锁争辩。   随着几个陶罐劈裂,抬头望去,有几个足球大小的东西落在了地上,“咚咚”发出了几声闷响,像是皮球砸在了地上。   我们壮着胆子走过去发现,这是一块球状的泥巴,也不知道封存了多少钱了。落在地上后,上面产生了裂痕。金锁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像是掰西瓜似的,两只手扣在缝隙中,咬紧牙关想要掰开这个大泥球。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指甲都要劈了。可是这个泥球的裂缝却依旧那么大。没有半点儿变化。   一气之下,金锁抱着泥球,大喝一声:“去你奶奶的!”倏地一声,将泥球扔了出去。“啪”,泥球撞在了墙上,纷纷碎裂。露出来了里面的那个东西,我们围上去一瞧,竟然是漆雕盒!   汉代就已经有漆雕工艺了,传到楼兰也不足为奇,但是为什么小小的漆雕盒要用泥巴封在罐子里呢?我正苦思冥想,金锁那边却试图打开这种盒子。   眼前的这个漆雕盒,跟我当初在察合台汗国古墓中拿到的一模一样。可是这种盒子,对于楼兰古国又有什么重要意义呢?   金锁找不出打开这种盒子的方法,一气之下,捡起了一块石头,直接将这只盒子砸开。“喀拉”一声,漆雕盒碎裂,随后,从里面流出来了黄橙橙的液体,有一股酸腐的气息。我们见状后,很是惊讶。   我伸出一根手指沾了少许,凑在鼻端闻了闻,皱眉说道:“这……是蛋黄……”此语一出,四下皆惊。我接着扒拉开了漆雕盒的碎片,果然是有蛋壳存在的,而从蛋壳的形制薄厚来看,竟然是恐龙蛋!   突然,我心头起了一个突突——这是楼兰国古墓精心设计的机关,我们上当了!想到此处,我急忙喝了一声:“不妙!”话音未落,一片“沙沙”声,已在我们周围响起。除了不知深浅的裴洋,所有人无不惊骇。我急忙叫道:“跑!” 第三十章 回字墙   裴洋还站在原地问怎么了。金锁一把拉上他:“不想死赶紧跟我们走!”   这里四周都是岩体修葺的墓室结构,道路平坦,但我们也是慌不择路,左右没有路径可寻,我们只好冲着声音来源的反方向跑去。没跑出两三步呢,前方黑影山洞,突然跳出来了三五只耀龙阻住了我们的去路。   动物保护自己的卵和幼崽是出于一种天性,人类亦使然。我们打碎了它们的蛋,这样一来,这种凶残成性的猛兽必然对我们心生怨恨。金锁一个急刹车,险些趴在地上,大叫:“操,我们中计啦!”   妈的,耀龙不愧是狡猾的迅猛龙的近亲,竟然懂得利用声音将我们驱赶过来。说话间,黑暗中冒出了越来越多的耀龙,转眼间已经有了几十只之多。我们不由地一步步后退。裴洋精于研究历史,却对眼前的这东西一无所知,害怕的嗓音都颤了:“这……这……这是什么呀?”   金锁故意吓唬他,沉重地说道:“这是阎王爷派来催命的!”   这时候,身后也传来了“沙沙”声,回头望去,后面也站着几十只耀龙。前后都没有了退路,我掏出了工兵铲,紧握在手。这是一个信号,所有人都明白。大家各自拿出了武器。   头前的一只耀龙仰着脖子嘶吼一声,身后的耀龙一拥而上。别看这种恐龙体型较小,但是它们能跳能扑,进化没有完全的翅膀也可以扇动几下,跳起来的高度可达两三米。一时间,我们的上下三路都面临着危险。   我瞅准了一只飞扑过来的耀龙。双手抡出工兵铲,像是打棒球似的将它拍飞。太乾挡在我身前,说了句:“跟紧我!”他冲在最前头,金锁护着裴洋跟在后面,古一指居中,我和古嫣梦殿后,朝着前方冲杀过去。   但是耀龙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只是冲了一段距离,就被死死地阻住了去路。腹背受敌之下,我们不得不改变阵法。每一个人都背靠着墙壁,可以说,凡是能用到的武器我们都用到了,可是这些耀龙斩不尽杀不绝。金锁破口大骂:“操你姥姥,你们他妈早就该灭绝了!”一刀挥出,将一条耀龙斩为两段。   虽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斩杀了不少,但是这些耀龙数之不尽,再这么下去,恐怕我们迟早会挂。这时候,太乾拔出了银色短剑,伸手朝头顶一扬,短剑牢牢钉入了墙壁处,冲我说道:“飞天索。”   我马上会意,从包里拿出了飞天索,太乾负责掩护,挥剑挡开逼近的耀龙。我将飞天索荡了两圈,随后扬出,精准无比地挂在了短剑之上。“上!”我先让裴洋和金锁上去,下一个就是古嫣梦和古一指,然后是我,太乾负责殿后。   在墙壁的上端与头顶的洞顶之间,有一条半米来宽的缝隙。众人爬上去后可以暂时躲避。但这样一来,每上去一人,下边的防御力量便要削减一分。当我爬上来的时候,太乾已经是独立面对成千上万只耀龙的攻击了。   幸亏有古嫣梦在,她的飞刀绝技起了大作用,三五柄飞刀激扬飞出,头前跃起来的几只耀龙纷纷坠地。太乾乘隙拔身纵起,抓住了飞天索。我们拽他上来,他乘势收回了银色短剑。做完了这一切后,我们躲在这条狭窄的缝隙当中,虽然偶有几只耀龙也跟着窜了上来。但是只有一条缝隙可循,这样的地形巩固了我们的防线。   未及,耀龙放弃了攻击。我们也这个难得的空闲时间加以休整。这样的情景很怪异,因为空间限制,我们全都是趴在了地上。但这种危急关头,又有谁还会在乎雅不雅观呢?我问裴洋有关于察合台汗国的历史,并提到了在那里,也有这样的漆雕盒。   听闻这件事,裴洋初始很诧异。他又听我解释了有关凤凰的传说,而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温宿国凤凰来仪的传说传遍了西域各国,其实这是古人的一种小把戏。其关键点在于收集耀龙蛋。可是这样一来,被寻常百姓知道的话,凤凰的神话外衣将被赤裸地撕裂。加之当年张骞通使西域,工艺精美的漆雕盒成为了西域各国的上品,等闲百姓人家不可能拥有。所以,楼兰古国便将耀龙蛋封存在了漆雕盒里。这样,漆雕盒便可以吸引凤凰来到此处,这就是有凤来仪的真相。   一直到了元朝,察合台汗国统管过去西域三十六国的领地,自然也从百姓口中知道了凤凰的过往。而那时,统治者们正极力寻求龙凤这种吉祥物,因此,不惜人力物力,搜罗出了一枚漆雕盒。传说中靠这种东西就可以吸引凤凰。可是察合台汗国的国君并不知道他的具体用法,没能破解其中的奥秘。国君逝世后,此物陪葬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似乎也可以解释得通,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东西里面包裹的竟然是耀龙蛋。   裴洋接着说:“这东西又多凶猛谁都知道,所以楼兰王死后,为了避免为祸人间,下令将这些东西通通用泥塑封存,密封在罐子里。”   对于这个说法,我欣然同意。母爱是动物的天性,人也如此。而动物寻找自己的幼崽或者是卵,大部分是靠嗅觉。泥浆封存耀龙蛋,耀龙这种冷血动物自然很难发觉。如果刚才不是金锁大意的话,很可能这些耀龙一辈子都难以发掘。   不过似乎有一点说不通,我皱眉说道:“这些耀龙蛋经历了上千年了,这些耀龙难道能存活这么长时间吗?”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裴洋也陷入了困惑。他虽然是专家教授,但是对于动物专业并不在行,我尚且不明白,他就更难给出一个肯定的说法了。   一旁的太乾听到我这么问,忽然说道:“能!”   我看着他,疑惑不解。   古一指也说道:“一毛,你忘了这是哪儿了吗?”   我恍然大悟:“你们是说……神祇木?”   古一指颔首点头。   神祇木历来就有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说法,所以才引得诸国征伐。耀龙群居于此,促成它们存活千年的原因,很大可能是神祇木的原因。想一想,一棵树木就能使生命存活千年。一想到这个,我的心跳陡然加速,握紧双拳的手也微微发抖,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我似乎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当初为什么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聚集在闻天崖与闫显疆的旗下!   一切真相大白,如释重负的同时,我也看到了希望——神祇木很大可能,就在这里!可眼下,虽然耀龙停止了进攻,却还都聚集在墙下。我们没有别的路径可走,唯有顺着这一条缝隙往前爬,看看有没有出路了。   因为缝隙太过狭窄,我们只能双手拉着背包,爬两步,就把背包拉到自己身边,如此一来,拖慢了行进的速度。我们这样的速度,简直就是龟速挪动。   爬行了好一会儿,才听前面的太乾说了句:“有路。”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没错,一个大活人眨眼之间从我眼前消失了。好一会儿我都没有缓过来。金锁我们面面相觑。他紧爬几步赶过去:“面瘫侠……面……我的妈呀!”他“啊”的一声也消失不见了。   剩下我们四个人急忙追过去,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此处是一个坑道,只是周围光线太暗,很难察觉到,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在顶部的山石上系好安全绳,大家都顺着绳索滑下去,安全落地。我们所在的地方十分怪异。按理说,根据我们前面的分析,这里是一处古墓,但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却是一间茅屋!   尽管时间过去了很久,这里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是从家具到装饰,都是茅屋的样子。金锁左右观瞧,努着嘴问裴洋:“喂,不是说好这是楼兰王的古墓吗?怎么成了一间茅屋?你别跟我说,这楼兰王是个农民啊!”   农民是不可能的,楼兰古国是游牧民族政权,逐水草而居。这样的茅屋风格显然是出自中原的手笔,绝非楼兰的画风。再看茅屋的陈设:一张方桌,一张床,床边挂有蓑衣,一把锄头……游牧民族竟然会出现农耕文明的工具……这太令人费解了。   我说道:“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小心,可能会有机关。”最后一句无非是给大家提个醒,没想到这句话令裴洋不敢动了,站在原地:“我……我就算了……”这样也好,我也没指望上一个老学究能帮上什么忙。   “一毛,你来看。”古一指叫我。   我们几人过去后,他手中的拐杖敲着正对门口的一面墙。明明是木质结构,但是随着拐杖的敲击,却发出了金属的声音。我们相顾不解。古一指却连声赞叹:“嘿嘿,好手段,这楼兰王好聪明!”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古一指举着手电筒凝望着这面墙壁,喃喃说道:“这是回字墙啊!”   尽管他语气平淡,但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回字墙是过去古墓中的“标配”,意在警告闯入者,回头是岸,未为晚也。通常的古墓结构设置,回字墙的后面就是墓道,可以直达墓室。听说找到了回字墙,金锁固然十分高兴。但是我却没有半点儿波澜的情绪。千辛万苦进入这里是为了找到神祇木,古墓里有多少文物跟我又没多少关系。   古一指看出了我的情绪不对,说道:“不要失望,我们先进去看看,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我相信,神祇木也一定在这里。”   我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面前这面回字墙不同于以往所见。古代墓穴中的回字墙大多是石灰伴糯米汁浇筑,坚固异常。可是眼前的这面墙,却是金刚铸就。我们几乎搜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哪怕一丝的缝隙。   太乾掣剑在手,说道:“闪开!” 第三十一章 铜墙铁壁   我们全都闪退一旁,太乾横握短剑,反手就是一刀。短剑划在回字墙上,只听得“吱吱呀呀”的刺耳声,拖着长长的刀痕,火花四溅。可是,除了这一道较浅的刀痕外,并没有对回字墙造成很严重的破坏。   金锁问我:“毛爷,咱是不是上当了?”   “怎么讲?”   “那俩老不死的摆明是为了干掉你,会这么好心带你来找神祇木?说不定这就是个陷阱。”   初始我也这么想,不过这里既然有耀龙存在,说不定真的是神祇木的所在。再者,出去的路已经被耀龙包围了,我们出不去,也只能是寻找别的路径了。对于金锁的说法我虽然有两三分的认同,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更让我发愁的是眼前的这面回字墙。锋利的短剑切石头就像是切豆腐,可是面前的这面墙却异常坚硬。太乾见没有奏效,也微微惊讶。   裴洋觑着眼睛说道:“看来传说是真的呀!”他见我们大家都望着他,扶了一下眼镜说道:“《汉书》曾经有记载,说楼兰国善铸兵甲。在当时生产力不高的游牧部落中,楼兰显然是独树一帜的。这也成为了她能够成为西域七小强的重要原因之一。”   金锁咧了咧嘴,说:“唉,就算是知道了这些,有毛用?能够推到这面墙吗?你没看见面瘫侠的短剑都没用吗?”   裴洋不理他,走到了回字墙前,高举手电,一寸一寸地审视着这面墙,十分认真。这教授是个历史学家,虽然和考古学家系出同门,其实两者相去甚远。这里出土的一件物件儿,裴洋可能会请准无误地说出它的故事;但是古墓的结构布置,他却未必能够知晓。从某种角度而言,我觉得在这种事情上,他还不如金锁可靠。   裴洋敲了敲墙壁,说道:“你们看,这是一面实打实的金属墙壁,只不过外部做了一定的伪装,看上去像是木头材料。我眼神儿不好,小张小李,你们俩来帮我一把。”   裴洋让我和金锁上前,帮他在墙壁上找出一些凸起或者是凹陷状的线路,并且要清晰地标出来。我们随手捡了两块石头,摸索着墙壁,用手掌去感受,然后用石块在回字墙上标出来。   随着这一项工作的进展,我觉得回字墙上不像是勾画着什么图案,有点像是一幅图,七扭八歪的,但是每一个笔画之间的间隔都很大,因为光线有限,这些线路又非常浅,稍不留神就会错过,所以我们一心放在了寻找这些线路上,而无暇顾及具体是什么。   最后做完这一切后,已经累了一身的汗。看似简单,却十分费力。裴洋举着手电后退了两步,最后死死盯着这面墙,欣然道:“对啦,这就对啦!”   “我说您别老说对啦对啦,给咱也说说啊!”金锁手拄着双膝,弯着腰,连呵斥带喘。   裴洋兴奋地走上前去,拍着墙壁说:“这是楼兰的官方文字,学术界称之为去卢文,起源于中亚。不过,这不是楼兰的官方语言。他们的语言是印欧语系的语言,就是传说的吐火罗语!”   “靠,敢情这地儿的文字跟语言还不是一回事,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我也对于这样的事情很吃惊,却不愿意去多想。中华大地之上,历经数千年的文明,大小存在过的国家成千上百,我不是专门的专家教授,也没有必要去一一探究真相。我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墙上记载了什么,以及怎么打开这面回字墙。   裴洋说:“这面墙上记载得是这处墓葬的主人和他的生平,我给你们翻译翻译。”在这种环境下,我们都深切感受到了他激动的情绪。也好,让他宣泄抒发一下,我们趁机也缓缓。   裴洋一边看一边说道:“这片墓葬的主人,是楼兰王最宠信的一位国师的。游牧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这位国师传说是上天所遣,曾游历了西域的很多国家。有一次,西域难免的两个小国开战,这个国师恰好在其中的一个国家,他施展万能的法术,召唤除了山神,将敌军的兵器全都收走了。然后让自己的大军带着木质棍棒冲出来,消灭了敌军!   “这位国师还能够召唤出一种可怕的虫子并驱使它们攻向敌军的阵地。这个西域南边的小国登时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   “楼兰国的国王听说了这件事情后,大为惊讶,便出了百斤的黄金和一百名西域最漂亮的美女,想要请国师来自己国家效力。而那时候,正巧国师陷入了小国的王位之争。他曾经看好的一位王子被其哥哥杀害,他害怕遭到报复,连夜逃了出来,投到了楼兰王的旗下。   “有了国师的鼎力相助,楼兰王自然是如虎添翼。从此,楼兰真正走向了强大,周边的国家纷纷臣服。不仅如此,这上面还点出了一点,说国师感恩于楼兰王的知遇之恩,曾致力于研究长生不老药。”   我边听裴洋的讲述边思索,前面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件,我觉得可以解释得通:所谓的国师召唤山神,其实跟察合台汗国皇陵中的一样,有一个磁铁山。国师游历各国,见识眼界肯定要比夜郎自大的一些小国开明得多。而至于召唤虫子什么的,我想应该就是千足尸蟊了……想明白了这一节,这个神秘的国师,也就不那么令人费解了。   古嫣梦看着我,说道:“又是长生不老……”我没有说话,想看看下面有没有其他的记载。   裴洋说道:“后面还有一点,说的是国师日夜操劳,后来死了。楼兰王十分伤心,想办法召集了西域所有的巫师,想要复活国师。但是都没有办法。咦……这后面还有一小段文字。”他弯下腰去,鼻端都快撞上墙壁了,伸出一根手指在墙壁上慢慢滑动,感受每一个字,直到五分钟后,他突然回过头来,手电光从他的侧脸方向照着过来,显得整张脸都变得阴仄仄的,用一种极端恐惧的音调说道:“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听到这么一句话,任谁都会觉得心底胆寒,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浪,也不至于马上被一句话唬住。金锁问道:“靠,这是几个意思啊,你说清楚点儿。”   “这上面说,凡是擅入此地,打扰了国师的灵魂,都会被神灵所迁怒,闯入者的灵魂会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不对啊,超生不是佛家的说法吗,西域也信奉佛教么?”   古一指此时说道:“西域各国都有自己的教派,但是楼兰不同,他们从西边的印度吸收了一部分文化,后期也有了佛教信徒。”   裴洋也对这种说法表示赞同:“也可能这位国师就是个印度人,从昆仑山择路进入了中国,带来了佛教文明。”   “敢情是个阿三!”金锁喊道。   “甭管是谁了,先找到神祇木吧。我觉得神祇木很可能是在这里。”古嫣梦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她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绝不可能是安慰我,便让她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古嫣梦说道:“这上面提到,楼兰王曾经想复活国师,可见他对于这个人是十分器重的。试想一下,如果你们是楼兰王的话,消灭了敌国,得到神祇木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对呀!”我恍然大悟,打了一个响指,“楼兰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利用神祇木的传说复活国师。可是……为什么没有成功呢?如果国师成功复活了,这个地方不应该再存在啊!”   裴洋大手一挥:“这个不难解释。楼兰是逐水草而居。可能是当时的环境不允许复活仪式举行,或者是缺少必要的条件,所以,楼兰王要么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要么是旱季来临,他暂时迁走。”   “对对对,迁走了,总不能带着这么粗的一棵树跟着走,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棵树很可能就在这个地方!”金锁补充说道。   众人的一番分析给我带来了希望,可是眼下,该如何去打开这面回字墙呢?太乾的利刃都没有办法,我一时也想不到对策。这时候,古一指拄着拐杖上前,左敲敲,右敲敲。忽而回头对金锁说道:“阴阳钻。”   金锁摘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专有钻头的东西。这玩意儿有点儿像过去工地中常见的那种手动钻头,一边是钢制钻头,一边是铜质手摇把。不过造型古朴,泛着金属的光芒,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金锁见我一脸的好奇,解释说这东西是西派盗墓中的独门利器。从温韬那里传下来,对付金刚墙之类建筑,因为能聚力一点,往往能收获奇效。墓外为阳,墓内为阴,此钻连接阴阳,所以称之为阴阳钻,可谓是名副其实。   古一指将阴阳钻的钻头抵在回字墙上,开始摇头手把。也不知这等精巧的阴阳钻出自哪位匠人之手。古一指摇动手把的速度并不快,但是钻头却转得凶猛,不到一分钟,已经钻入了铜墙铁壁之中约一公分的深度!   这种阴阳钻的工作原理就像是我们钉钉子,我们用刀破开一面墙很难,但是钉入一颗钉子就很简单,这是一个一道理。   古一指因为年事已高,一会儿的功夫就让金锁来接替他。金锁有意卖弄自己派别的本领,阴阳钻舞得飞快。半个小时后,墙上出现了一个20寸彩电大小的方形缺口。太乾上前双手推动,将这块墙板往里面推去,他额头青筋爆出,墙板缓缓后退。直到他胳膊彻底隐没在墙壁中,我们才听到了轰隆一声,墙板彻底推开。   打亮手电筒向里面照射,忽然看到了,回字墙的另一端,影影绰绰地有几个人影!   “怪哉怪哉,难道说里面还有活人不成?”金锁惊恐地望着我们大家。 第三十二章 驱神国师   我们并不敢轻举妄动,像这种完全封闭式的古墓,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因为里面的空气不流通,谁也不能担保空气质量。所以我们在外面逗留了一个小时左右,然后点了一枝蜡烛伸进去,见蜡烛不灭,我们这才依次钻进了20寸的洞口。   为了防止突发情况,太乾排在头一个。钻进去后才发现,这是一条幽深的墓道,而所谓的“人影”,不过是陈列在两边的人俑。这些人俑每边三个,共有六个,每一列相隔距离十米左右。   我们走上前去仔细观瞧,人俑高达三米多高,高鼻深目,典型的西域长相,身穿胡服,神态安详。两只手捧在胸前,上面有一个托盘,里面闪闪亮亮地还盛有白色的膏状物体。太乾未敢轻动,而是用短剑挑了一些粘稠的膏状物体,凑到了鼻端嗅了嗅,扭头对我说:“尸油……”   我听罢了一惊。这些人俑的造型,分明是效仿汉制的长信宫灯。既然是灯,为什么要用尸油呢?更奇特的是,两千年的时间,这些尸油还没有风干……   裴洋一听说是尸油,赶紧上前,攥着太乾的手腕也凑上去闻了闻:“是真的,原来是真的!唉,我怎么就没有带个相机来呢!”   金锁走到我跟前:“毛爷,这是教授吗,怎么跟乡下人进城似的,看到了尸油都这么兴奋,等会儿见到国师的尸体,还不得激动地抱着亲两口啊?”   这条墓道狭长,金锁虽然声音不大,却被裴洋听到了。他扭过头来说道:“你懂什么?这不是一般的尸油!听说过点天灯吗?”   嘿嘿,别说,点天灯这个刑罚我还真的了解过。忘记是从哪里看到的了,说的是川湘一带土匪肆虐,他们对于犯人的惩罚更是花样百出,首先,在犯人脑袋上钻个小洞,倒入灯油并点燃,在极痛苦中被烧死。单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裴洋却摇头道全然不是这样的。点天灯这种酷刑,源出西域,因为不是以农耕业为主,所以植物油便成为了当地很珍贵的东西。对于罪大恶极的人,他们都怀着咬牙切齿之恨的心理,首先,把犯人全身扒光,用麻布包裹全身,再扔进油缸里浸泡,泡足几天几夜。在这期间,还会好吃好喝地伺候这个犯人。等到天数够了,再把犯人捞出来,绑在一根柱子上,头下脚上。接着,就从犯人的脚心点上一把火……这种酷刑足以烧上几天。   而因为犯人是倒绑着,从头顶留下来的油,混着尸油和之前浸泡的油,所以,当地人都用这样的油来点灯。可是一开始,平民百姓是得不到这些油的。能够被施以这种刑罚的也都是罪大恶极的反叛之人,所以炼出的油,只有国王的王宫内院才能享用,因此,才被叫做了点天灯。   如此酷刑,听得我们头皮阵阵发麻。我说道:“这些……得是多少反叛之人的油啊!”   裴洋虽然对墓葬文化知之甚少,却说道:“依我看,这里有六座人俑灯,古人是很注重功绩的。我看,每一个人俑灯的油盏,代表着一个犯人……应该是六个人吧!”   金锁对这种说法欣然同意:“这国师这么牛逼,要是从一个犯人身上提炼出六盏灯油,多没面子啊!越是这种大人物,越喜欢显摆自己牛逼!”   听完了这段讲述,我总觉得周围有阵阵阴风吹过,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虽说我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但是经过了长时间以来的经历,我于生死问题似乎看得更透了。偶尔甚至会静下来思索一个问题:我以前宰杀动物的那些行为是否是对的。我催促大家尽快离开这里。   这条墓道很深,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后,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不过相比于之前的回字墙,这扇石门就简单许多了,虽然厚重,外加里面有一块自来石。有古一指和金锁这样的高手在,也没有对我们形成一个多大的障碍,所以轻而易举就破解开了。   推开石门后,一阵阴飒飒的风吹来,我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扇石门后的景色又有不同,两面的墙壁上都是壁画,因为长时间出于封闭状态,空气不流通,所以壁画的色泽很鲜艳,就像刚刚画上去的。   可是我们这一路走来,破了回字墙,推开了石门,空气流通后,壁画上的色泽慢慢退去。但是其中的内容还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的,从壁画上的内容看来,这位国师还真是个典型的印度人形象。而且我们一开始的猜测也没有错,他一路从印度来到了西域,传播佛教文化的同时,也致力于当地各种文化的考察。   不过壁画的内容还是有神话效果在内的,比如说上面描述了国师可以召唤神灵,与人的亡魂对话。其中有这样的一则小故事,引起了我的注意:楼兰王曾经设立了一个太子,可是太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死了。楼兰王很是心痛,同时也担心自己会有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于是便请国师研究长生不老之术。   国师欣然应允,并且组织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从事这项工作。印度是佛教的起源地,长生不老本是道教的追求。也不知道是入乡随俗还是王权不可违,国师对于长生不老的追求渐渐上了心。得知温宿一带有神祇木的传说后,他建议楼兰王可以出大军讨伐,夺得神树。   社稷岂能公黎庶,江山自古私帝王。为了满足自己长生不老的梦想,楼兰王出重兵,西域战火再起。可是当大军凯旋的前一夜,国师因为精力耗尽,一命呜呼了。楼兰王心痛万分,为了复活国师,他不惜将神祇木安置在了国师的陵墓附近,希望神祇木的传说可以复活自己的左膀右臂。   看到这里,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如果说,神祇木有着令人长生不老的神奇功效,有此梦想的楼兰王为什么不用呢?难道说传说是假的吗?我的这些努力又要白费了吗?想到此后,我肺如针扎,顿时又开始了剧烈咳嗽。   古嫣梦背对着我正在看另一面墙上的壁画,见我如此,她招呼我过去:“一毛,你来看这边。”   我走过去后,发现事情并不是想我想象的那样,上面有着有关于神祇木的具体传说:神祇木因为过于高大,枝繁叶茂,随着温宿国的覆灭,关于神树的具体用法没有多少人知道。国师曾经派人潜入温宿故土,花得大价钱购得了其中的用法。   可此时位高权重的他,并舍不得放弃眼前的一切。他跟楼兰王达成了协议,只要有机会,愿意跟楼兰王同享长生不老之术。楼兰王一来是急于求得此道,二来也希望君臣一心永远能够长享王尊。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国师并不放心,他预感到自己大限已到,索性将神祇木的具体用法牢牢握在手里,并且要楼兰王将掠夺而来的神祇木栽到他的陵墓边,他复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传授楼兰王长生不老之术。   楼兰王当即大怒,知道国师有了不臣之心,可是此刻的国师日薄西山,也不必问罪了。当晚,交代完这一切的国师就逝去了。本想将国师挖胆剖心,但是楼兰王不忍放弃即将到手的长生秘诀,又因为国师有召唤神灵的本领,所以这才怀着十二分的不甘心,将国师安葬,并按照他的遗嘱将神祇木与他一起安置。   我看完了这边的内容,又看看背后那一面墙。心想不过是同一处墓穴,为什么会有两幅截然不同的说法呢?楼兰王究竟是对国师倚重,还是对他的不臣之心有了厌恶之情?   裴洋看完后分析:楼兰国自古信奉灵魂一说,楼兰王这一手,既是肯定了国师的贡献,同时又是对他的一个警告。当然,国师如果真能复活的话,也会看到这副壁画,前面详细介绍了他的功绩,是让他感恩;后面控诉他的罪行,是为了让他心怀畏惧之心。恩威并施,这个楼兰王的驭人之术并不简单呀!   我虽然认同这种说法,但是楼兰王显然不知道中原有一句话叫狗急跳墙,万一逼急了国师,人家直接一走了之,楼兰王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我们正在这里看着比划,冷不防头顶之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隆隆之声,如同一列奔驰的列车呼啸而过。整条墓道都跟着颤抖起来。   “卧槽,地震啦?!”金锁脚下不稳,一记狗啃屎摔倒在地。   我护住了古嫣梦,蹲在一旁,剧烈的抖动甚至让我们头顶出现了裂缝,还有几块小碎石砸下来。这样的情形维持了足够五六分钟。而后,头顶上的声音才消失。像是列车远去。   我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头顶是地铁吗?”金锁揉着摔痛的胳膊说道。   我摇了摇手。这地方离着市区成百上千公里,荒无人迹的罗布泊地下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地铁呢?不过……我想起了我们遇到金吴二人时的情形,当时的地下也有一个异样的隆起,快速溜过。这令我心头有了一丝不祥的的预感。   “我们还是赶紧走,先找到神祇木再说。”古一指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   我们随即往墓道深处走去。当然这一路上的壁画不断,但是信息价值都不大了,其中有几幅画描述了有关凤凰的来历。从画中看,是国师站在了一座高台之上,张开了双臂,面带虔诚微笑,几只凤凰或站在他身边,或落在他的双臂头顶之上。高台之下,是数不清的黑压压的人群跪拜。   金锁不满地嘟囔着:“装神弄鬼!”   看来,这个国师跟温宿的太子一样,具有驱使动物的先天能力,不过他比起温宿太子来更胜一筹,因为除了这些形如凤凰的耀龙,他还可以指挥一种可怕的昆虫——千足尸蟊! 第三十三章 闻天崖现身   自然界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体系,食物链是这其中的集中展现。就像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斗兽棋,相生相克。千足尸蟊虽然是一种可怕的昆虫,但是从壁画的内容看,国师一开始,就是依靠这种昆虫,多次战胜了敌军。   后来听闻了温宿有凤来仪,他竟然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几只耀龙蛋。出于动物的本能,耀龙群大举来攻。当时的国师自己站立墙头之上,手中捧着放置在漆雕锦盒中的耀龙蛋,口中喃喃自语。这些耀龙冲到了城门之下,竟然全都停住了脚步,低头垂目,悉心听教。所以,前来寻找耀龙蛋的这一批耀龙,全都臣服在了国师的麾下。   而留守在温宿的那一批耀龙,则继续留在那里,生息繁衍,直到千年后与我们相遇。随着驱使这些猛兽越来越得心应手,国师惊喜的发现,千足尸蟊竟然是这些耀龙的最爱。每当食用了千足尸蟊之后,耀龙的战斗力都非比寻常。既然有了新的爱宠,千足尸蟊也可以废弃不用了,国师便将剩余的千足尸蟊都用来喂养耀龙。   可是随着国师的去世,担心这些耀龙无人控制,祸害国家,所以国王在修筑此陵寝的时候下令将剩余的耀龙蛋全部悬于此处,将耀龙牢牢禁闭在此处。同时,将千足尸蟊全部放生,借此来躲避祸患。   耀龙还好说,但是千足尸蟊被放生后,四处游走,西域各国饱受涂炭,不管是牧民还是牲畜,都遭遇了重大伤亡。自此,西域各国国力大减。这一招虽然阴毒,却也无意中为楼兰的强大提供了条件。   走了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墓道的尽头,却赫然发现这里躺着一具尸体。乍看上去,我并不认识,这具尸体鹤发童颜,身着着普通的作训服,软趴趴地趴在地上,身上伤痕可怖,整个人如同血染一般。上去试了试鼻息,已经没有了气息。尸体也已冰冷,看上去死了有四五天了。   古一指赫然道:“这……闻天崖?”   听闻此言,我也大吃一惊,忙将此人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从进入昆仑山黄宪章第一次说出闻天崖的名字后,这还是首次见到此人。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最后我会在怎样的场合下见到闻天崖,但万万想不到,我见到他,会是在一条幽深的墓道中,而且他早已变成了不能说话的尸体。   我茫然无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古嫣梦在一旁说道:“一毛,他肯定也参与了实验,还能复活吗?”我以前虽然是实验的执行者,但是有关的记忆都已经忘记了。更何况现在的自己是一个理科渣,根本无从下手。   大概是上次察合台汗国乱葬岗的经历,我还特意尝试着摸了一把闻天崖的脸,并没有人皮面具。我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大脑中所有的反应都被停滞了,空空如也,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该如何去做。就这么坐着。   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就连一向话唠的金锁也默然不语,周围一片死寂。   我伸出手去,开始检查闻天崖身上的伤口。他的伤口全都是撕咬的伤痕,显然是耀龙造成的。不过,我们进来的时候,破回字墙,推石门,除此之外并没有路,这老王八蛋是怎么进来的?   金锁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手电光扫视着四面八方,忽然说道:“毛爷,你看这儿!”   我顺着他打出的手电光望上去,只见我们头顶,悬着一个几尺宽的洞口,明显是一处盗洞。现在看来,闻天崖是顺着这个盗洞进来的。古一指也走上前去,说了说:“北派的手法。”金锁欣然点头:“摸金校尉!”   我没心思去想那些,只想着,如果闻天崖作为实验品参与过实验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复活,这一点之前已经证实了。但是不管是我还是叶欣欣都是失败的,因为我们并非尸体复活,而是获得了“重生”,塑造了另一个身体甚至是思维。   闻天崖如果跟我们一样的话,眼前这具尸体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是,说不定他们会改良实验,那样的话,谁也不敢担保这具尸体不会复活。转念一想,这具尸体都已经千疮百孔了,闻天崖还能活吗?活过来的画面岂不是身上千疮百孔,鲜血狂飙?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觉得头疼得厉害。以前要是谁对我说什么长生不老,死而复生之类的事情,我肯定给精神病医院打电话了。但是当前,我却是当事人之一。当务之急,只要找到神祇木是否真在此地。我放弃了闻天崖的尸体,仔细观察起面前的这面墙壁。   这面墙壁跟之前的回字墙一样,精钢金属铸就,我们决定采用老办法,用阴阳钻钻开。这次金锁自告奋勇,有意在我们面前卖弄本事,很快,他就钻出了十几个相连的小孔。我心急如焚,只恨阴阳钻只有一把,否则的话还能上前帮忙,加快效率。   又是半个小时过后,阴阳钻猛地往里一沉,终于大功告成了。我们正要上前,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嘤咛,扭头看去,骇然不已!   只见刚才还没有呼吸的闻天崖,忽然有了反应,身子一起一伏地,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死人,真的复活了!尽管我知道自己此时身上也有这种能力,但是亲眼得见后,还是惊叹万分!   闻天崖缓缓地爬起来,坐在地上,身上的伤痕复原如初,起先他闭着双眼,靠着墙壁喘气。我们全部都进入了戒备状态,操起来手里的家伙。金锁更是握紧了阴阳钻,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他妈是人是鬼?”   闻天崖听到有人说话,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珠内闪过了一丝光华,继而恢复了老年人那种混沌的目光,他的眼神一一掠过眼前众人,看到我的时候,忽然大吃一惊,爬起来就要跑。   我大喝一声:“抓住他!”   太乾纵身一跃,跑上前去一把手抓住了闻天崖的衣领,使劲一拽。闻天崖像只小鸡仔儿似的朝着后面飞过来,仰面摔倒在地,“哎哟哟”地哼了半天,说道:“喂,太恪剑,你也太不懂得尊老爱幼了吧?怎么一点儿不顾及老年人的体格儿呢?”   我走上前去,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冰冷地说:“反正你也是不死之身!”   闻天崖躺在地上仰面看着我,他微微一笑,爬起来拍打了几下身上,说道:“嘿嘿,我就说过你不简单,现在看来,我看人还算是准的!”   他又看了看金锁和古一指:“行,今儿净遇见熟人了。”   “少废话。”金锁站出来,抑制不住满腔怒火,“你是自己说呢,还是让锁爷用刑呢?”   闻天崖一听要用刑,连忙摆手说道:“别别别,千万别,我自己招了,坦白从宽,好不好?”他这种表现,加上戏谑的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誉满天下的专家教授。   闻天崖说:“我能先喝口水吗?”我点点头。金锁不情不愿地给他拿了一瓶水扔过去。闻天崖隔空接住,拧开瓶盖后“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长舒一口气,一抹嘴,颇有感慨地说道:“这死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金锁摇着阴阳钻:“你他妈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你别拿那东西吓唬我啊,我说还不行吗?”   “赶紧的!”   闻天崖闭目想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说道:“这件事情,要从十年浩劫开始说起了,我的一位朋友,他有一个长辈叫张羡。要说起他,民国的时候真是风光无比。留过洋,出过书,还是美国四所大学的博士。后来回国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当上了道士!   “这个张羡在当道士的时候,专门研究那些岐黄之术,说什么能让人长生不老。那时候我们也就是随便一听。后来十年浩劫的时候,张道士这种人肯定是要蹲牛棚的。我则是靠着关系,躲过了一劫。那时候我还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什么长生不老扯上什么关系。我那时候,虽然也是生物学家,但我要找的是……”   “龙!”我说了一个字。   闻天崖点点头:“不错嘛,看来你查出了不少事情啊,该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哎,你的实验是不是也改进了,有机会……”   金锁喝道:“甭他妈废话,老实交代!”   “得得得,我交代。我后来听说内蒙那边有关于龙的传说,就联系了一票红小兵。都是山里出来的孩子,没心眼儿,好控制。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机关,差点儿全军覆没啊!我是侥幸逃了出来,也不敢做什么发财的美梦了,想着老老实实地过下半辈子。   “没想到此时闫显疆找到了我,他提起了一个张道士。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他说的就是张羡。我知道这个人的本事,再一看他写的那些东西,嘿,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别觉得这件事情扯淡,我们现在身上有着长生不老的本事,都得拜他所赐。”   话虽如此,但如果张羡现在在我面前,我真恨不得撕了这小子。要不是他搞这么多幺蛾子,我哪里用得着遭这份罪?   “好了,接着说。”   “当时我们决定开始做这项实验。不过,张一毛,那时候叶欣欣都加入了,你就死活不同意,还摆明了跟我们对着干。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看这件事情都过去了几十年了,你大人有大量,咱就这么算了吧,啊?”   “算不算不是你说的,你他妈再废话,锁爷就让你尝尝这阴阳钻的滋味!”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跟以前一样,做事这么冲动,迟早还得吃亏。”   我挥了挥手,说道:“旁的细枝末节先不用说了,我大体都知道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 第三十四章 多层墓穴   这句话我问得不伦不类,完全不是我平日里的语气,不过现在的我不管是心情还是思路都很混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哪知道,我不提起这个还好,提起后,闻天崖愤愤不已,张嘴就骂街:“我去他妈的,闫显疆不顾道义,想害死我独吞神祇木!……”   听着他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我听到身后金锁小声地问裴洋:“喂,你们教授圈里也出这样的人物啊?”   看着闻天崖跟个市井流氓似的在这儿骂着街,等他气消了,自然就会说。所以我也懒得跟他点明了。有的人就是这样,自顾自地在那里骂街,一旦有人在旁边搭腔,他会更来劲儿。所以我干脆就不理会。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见我们没人搭腔,闻天崖渐渐气短,最后说道:“总而言之就是,我们俩约好了一起来,结果可倒好,这孙子竟然嗨我,想要独吞!”   描述虽然简单,但能想象过程并不简单。我又问他:“神祇木在哪里?”   闻天崖老辣的眼神一一掠过我们众人:“我不知道啊,怎么,你们没找到吗?”   金锁忍不住了,举着阴阳钻冲上前去:“毛爷,今儿你们谁都别拦我,我今儿要破杀戒了!”   说归说,闻天崖这种人虽说死不足惜,但也犯不着让他立刻死在这里。何况他还有死而复生的本事。我拦住了金锁说道:“先听他把话说完。”   “还听什么?这老王八蛋从头到尾没他妈一句实话,这种人留着不杀,简直是丢全体中国人民的脸面。毛爷,你让开!”他伸长了脖子冲闻天崖喊,“孙子,今儿锁爷就活剐了你!”   古一指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一毛,你别拦着金锁,他说得对,像闻天崖这种人不给点儿厉害是不会知道的。”说罢,他冲古嫣梦递了一个眼神。   古嫣梦马上会意,右手握着一柄飞刀,缓步向闻天崖的方向走去。闻天崖大为惶恐,双手撑在地上,屁股磨着地面往后挪动,一边挪动一边说道:“别别别,你你你,你别乱来啊!”但古嫣梦怎么可能就凭他的一句话停下脚步呢?他急忙扭头向我这边求援:“张一毛,你快拦住这些人啊,你不想知道事情真相了吗?”   “小梦,你不要乱来啊!”我尽全力挡住金锁。   金锁却叫好:“漂亮,小梦,替锁爷多割上几刀!把这老王八蛋千刀万剐!”金锁本就身材高大肥胖,我必须出尽全力才能挡住他往前冲。但是组织几次后,我忽然发现,每当我一番力气用完,要换力的时候,金锁也收了力气。而当我用力的时候,他也用力。这是怎么一回事?   再扭头看看古嫣梦,已经走到了闻天崖的面前,晃着明晃晃的飞刀,却迟迟不下手。这种受刑前的煎熬,令闻天崖惊声尖叫。我恍然大悟:敢情包括了古一指在内,这仨人是在演戏啊!演给闻天崖看的!   明白了三人的意图,我故意装出了力有不逮的样子,被金锁推着后退了两步,喊道:“都冷静一点儿啊,谁来帮帮我,我挡不住啦!”   话音未落,古嫣梦手中的飞刀高高扬起,朝着闻天崖的面门刺了下去。吓得闻天崖抱住了脑袋:“我说,我说,我说!”   这老东西果然有料!见他终于肯说了,我们也都停止了动作。   金锁却突然多了个心眼儿:“小梦,刀准备好了,这老王八蛋要是有一句瞎话,照着他心窝子里面捅!”   我以前一直以为,金锁是个贪生怕死又爱财如命的主儿,这样的人虽然可爱却不可敬。但是自从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一直在“装傻充愣”,甚至在我最迷茫的时候,他也咬死了口没有告诉我当年的事情。   我顿时觉得,金锁并不傻,反过来一看,自己却傻得透彻。如今面对着老奸巨猾的闻天崖,金锁的这种流氓审流氓的方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闻天崖叹了口气:“是……我们找到了神祇木。可是那棵树太大了,而且根据相关的古籍记载,只有树冠上的几片叶子可以用。当时我和老闫各自带了一名学生,他们俩好容易爬了上去,把这几片叶子摘了下来。”   说到这儿,他停了片刻,讪讪笑道:“当然,也出了一点儿意外情况。”   我联想到他和闫显疆的阴毒之处,骇然道:“你把那两个学生杀了?”杀人灭口一向是这些人的惯用手段。   一听我这么说,闻天崖急忙挥手:“不不不,你别瞎说,我……我可没有。都是老闫的主意。本来,小马和小董只是受了一点伤……”大概是他看到了金锁的目光充满了杀气,咽了一口唾沫,改口说道:“受了重伤……老闫觉得,这里危机四伏,带着他们俩是个拖累。再者说,神祇木的秘密不能流出去……所以……唉……”   我敢说,要是闻天崖没有走上科研这条路,完全可以去拍电影,凭借他这真假难辨的演技,举手投足都做到了十成十,拿个奥斯卡小金人都绰绰有余。最后这一声感慨加上悲天悯人的表情,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黑白两道的人我都多少接触过一些。闻天崖也绝非什么善类,我不相信他会可怜这两个学生。我问道:“神祇木呢?”   “唉,被老闫抢走啦,临走前,还把我推了下来。结果,被一群耀龙咬成了这副德行。”   “耀龙?这里也有?”我本以为耀龙都被我们挡在了外面,却没有想到,即便是墓穴的深处也会有这东西。   闻天崖摇头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耀龙虽然属于肉食,但是它们也要哺育幼龙。幼龙通常所吃的东西,就是神祇木所结的果子。这种果子有剧毒,人吃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耀龙体内有一种能够分解毒素的机能,所以,也可以说它们是杂食性的动物。小时候吃果子,成年后才吃肉。”   我点点头,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神祇木上所结的果子招来了大量的耀龙,所以寻常人才无法靠近神树。只有像温宿国太子或者是楼兰国师这种天赋异禀,懂得兽语的人才能够采摘树上的叶子。   “神祇木树冠上的叶子有多少?”   闻天崖说道:“我也不知道,老胳膊老腿的我上不去啊!不过……数量应该不会很多吧,我觉得可能跟人参果树似的,几百年才有那么几片叶子。”   “你们摘了多少?”   “当时情况紧急啊,四面八方都是耀龙,小马和小董又是慌乱得很,最后也不过摘了三五片。”   “闫显疆呢,他去哪里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阴了我,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啊。你们也看到了,我这是刚醒过来。”   裴洋上前围着闻天崖转了两圈,扶着眼镜说道:“死而复生?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看着我们俩,由衷地赞叹:“你们简直是天才!”   裴洋这么恭维我,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但是他并不了解我。对于这种近乎怪物似的“特异功能”,我并不想拥有,因为每一次离世,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我挥了挥手,让他不要说话,以免打断我的思路。   我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路就是去追闫显疆,不过事情都是发生在四五天前了,而且无法得知他的去向;第二条路就是让闻天崖带我们去找神祇木,寄希望于那两个学生给我留了几片叶子。   我笃定了主意,让闻天崖带路。闻天崖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好家伙,九死一生啊!”   金锁不耐烦了:“你他妈长生不老怕什么,死了还可以复活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万一你被耀龙啃得就剩骨头了,那他妈还复活个屁啊!”闻天崖也不客气了。   “嘿,你他妈敢顶嘴?!”金锁怒气冲冲地就要冲上前。我急忙拦住。想起来,闻闫二人的实验症结之一就是,尸体的完好是死而复生的前提。因此我扭过头去对闻天崖说道:“你听好了,现在带我们去,我们只要没事,肯定带你安全离开。”   然后我冲太乾瞟了一眼,继续冲闻天崖说:“他的本事你应该清楚。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答应,那我们现在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让你的长生不老梦变成黄粱一梦!”   这一招果然戳中了闻天崖的要害,他悻悻然说道:“还带这样的啊?”   “你自己选吧!”   表面上,我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但是闻天崖没得选,最后只好答应。面前只有一条路,还被一面精钢墙挡住了。我们唯有从闻天崖掉下来的盗洞爬上去。闻天崖说道,这里是一处多层的墓穴,我们所走的路,是同往国师墓穴的,至于神祇木是在上一层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盗洞,古一指分析说可能是当初潜入这里的业内前辈,遇到了耀龙围攻,惊慌失措只好打了一个洞,没想到却跌入了我们所在的这一层。至于这位前辈高手姓甚名谁,最后结果如何,已经无从考证了。唯一可以认定的是,多年前他的一个无心之举,为后辈提供了方便。   我们这一次的装备十分充分,倒钻盗洞不是什么难事。当我们来到上一层后,发现这里竟然是别有洞天!眼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臂,高可参天,我们的体型,甚至还不如这只巨手的一个手指肚大小。看来,过去还真有可能存在一个崇拜双手的部落。   这条通道本来很宽阔,像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可是这只手太大了,完全堵死了通道,反而让人觉得空间狭窄了起来。我们爬上的巨手的石头,沿着手臂向前走。后面也慢慢变得险僻难行了,因为手臂的高度在逐渐地升高。   到了最后,手臂的末端与通道的顶部仅有半米左右的高度了,我们不得不趴下身子来,才勉强通过。从这里十分吃力地通过后,我们眼前的场景令人大惊! 第三十五章 神树遇险   因为地形的限制,我们还在趴在了手臂的末端处,但是眼前所见,却颇令人惊异。这里是一处山脊,有一条开凿出的长条楼梯蜿蜒通向顶端,看不到尽头。闻天崖说,我们只要能翻过山脊,在另一边就能看到神祇木了,并且主动提出他不跟着我们去了。   他刚说完,金锁手中的阴阳钻就抵住了他的腰眼,呵呵一笑说道:“别呀,老先生远来一趟不容易,哪能够这么就让你走了呢?请吧!”   闻天崖叹了一口气,感慨说道:“得,我这是上了贼船了啊!”抱怨归抱怨,他却没得选择,只要硬着头皮带我们往前走。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太乾,一定要保护好他。   我们垂下一条绳索,从手臂上翻下来。跨越了中间的一小片空地后,来到了台阶前。这些台阶修饰得都十分精细,上面雕龙画凤,也有群佛神像。看来,这位国师进入了西域后,也将佛教文化中国化了。   闻天崖解释说,这条台阶直通顶端,想必是祭台类的。裴洋听到后,给出了一个结论:楼兰王幻想国师复活后,可以由这里同往祭台,祭祷天地。从而可以实现楼兰王长生不死的美梦。可惜,神祇木的具体用法,楼兰王并不知道,所以这一美梦也落了空。   有关于神祇木,传说并不少。但是关于它如何实现长生梦想,却甚少人知道。闻天崖说,他们也是从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找到的。其中很多资料都已经失传了,还是从国外托关系才看到一星半点儿的。   据说,神祇木的树冠上,有一种树叶,常年翠绿,边缘生金,煞是好看。即便是没有雨水阳光,这种叶子也可存活。摘下这种叶子后,或者生嚼,或者是混水喝下,都能起到作用。除了不能起死回生,包治百病。更是可以延年益寿!   这段话说得我们一个个热血澎湃,更恨不得肋生双翼,飞上前去一看。   沿着台阶走了半个小时走后,我们面前的手电光已经可以捕捉到了前面的景象。朦朦胧胧之间,有一个巨大的平台,地砖修葺得十分平整,周围有半人高的护栏。走上去之后,发现这里供桌等各类祭祀事物一应俱全,颇有气度严整之仪态。   走到了祭台边上,我们面前却是黑暗一片,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即便是狼眼手电所发射出的强光,也很快被黑暗所吞噬。流动着的黑雾就像是浓稠的墨汁,有了之前的数次经历,我现在看到这种情景就觉得不舒服。   “金锁,照明弹!”我喊了一声。   金锁翻出信号枪来,打了一记照明弹。“啪——咻——”照明弹闪着耀眼的光芒飞上了半空。幸亏这里距离地面还很高。照明弹的飞行轨迹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霎时间,周围亮得如同白昼。   这些黑雾再稠密,也抵不住科技文明。瞬间,我们就看清楚了眼前大气的一幕:我们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树木。大到什么地步?估计需要百十人合抱。金黄的树皮熠熠生光,顶端的树冠巨大如伞,仿佛一个足球场大小。   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足以令人窒息的场景,莫说这是具有长生不老神效的神树了,便是一棵普通的树木,能长到这般大也实属不易,应该被世人参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齐齐发出了一声“啊”的惊叹,就连高冷的太乾也不例外。   照明弹持续的时间耗尽,周围重新陷入了黑暗。我们这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我让大家都拿出了冷光棒,折了一下后,全都扔到了神祇木附近,红色的光重新亮起,神祇木在一片红光的映衬下,更为漂亮了。   冷光棒可以持续很长时间,我们也要抓紧时间找到可是上树的路。闻天崖真被之前的经历吓坏了,不敢靠近祭台的边缘,只是指着说道:“那边有绳子……”   我走到了祭台的边缘,发现栏杆处绑了一根绳子,笔直垂下,通到了下面。“这是之前你们绑的?”   “嗯嗯。”   我马上和大家商量了一个方案:古一指年事已高,就由古嫣梦留下来陪着他,另外也可以负责看守闻天崖。闻的身上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不能让他溜了。我和金锁还有太乾三人下去,有什么危险也可以相互照应。   拟定了这个方案后,我们简单分配了一下装备,就顺着绳索滑了下去。好在祭台虽然修得雄伟,但是到达树根的地方也就是二三十米,所以很顺利。   我的双脚落地后,一直悬着的心也踏实多了。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神祇木,此刻,它就矗立在我的面前,像是一根直耸云霄的巨型天柱,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想跪拜的冲动。   稍懂植物的朋友都知道,一般树木的根系很庞大,覆盖范围远远超过树冠。神祇木的树龄长达千年,它的根系更是虬结戟张,有很多都凸出了地面。即便是最细的那一根,都有十几米粗的直径。   我们走上前去观察了一下,神祇木的树皮粗糙,便于往上爬。可是徒手攀爬的话肯定不现实,这么高的树,一眼望不到顶。只怕我们爬了十几二十米都没力气了,何况万一耀龙冲出来攻击,我们就得死在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   简单商量了一下后,金锁决定祭出来西派盗墓的另一样利器——升仙鹤。这是一种集古代工匠智慧结晶、高超技艺于一体的器械,它的前端尖锐如喙,犹如一张鹤嘴,内置机弩。后面,鹤尾处,有一个圆形的轮毂,上面缠绕着金刚丝线。这种丝线十分结实,虽然细,却可以承受住几吨的力道。   金锁扣动了扳机,只见藏于鹤嘴处的弩箭激射而出,拖着长长的金刚丝线,在我们头顶几十米高的地方牢牢钉入了树干之中。深达尺许。   见到了神祇木,胜利在望,我的心情也大好,恢复了以往喜欢调侃金锁的本性:“你小子这时候卖弄起专业知识了,以前怎么不见你有这么实用的家伙?”   金锁嘿嘿一笑:“这些东西都是老皇历了,金刚杖再牛逼也没枪好使啊。再说这些东西也太过醒目,所以我自己单干后,基本都扔了。幸亏古老爷子守旧,这些都是他的。哎,别说这些了,毛爷,您先请!”   我从金锁手里接过来升仙鹤,他教给我具体用法,我按照他说的,摁下了大拇指旁边的一个机括后,猝不及防,身子拔地而起,如同飞了起来,耳边呼呼风响,周遭景色迅速向下掠过,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我已经飞到了弩箭处。不过这种东西我还是第一次用,金锁也故意整我,没有告诉我注意事项。结果我整个人平拍在了树干上。“啪”的一声,着实疼痛。   等我缓过劲儿来,我选择了一处立足之力,用军刀挖了几处凹陷,可以省些力气。升仙鹤小巧实用,古一指准备的数量充足。很快,金锁和太乾也飞了上来。   我们就这样,依靠着升仙鹤,一点一点地往树顶挪去。终于,我们见到了树枝,总算是可以歇一歇了。虽然依仗着古人的“高科技”我们省了不少事,却也耗费了很大的力气。站在树枝上,低头就可以看到祭台的情形。我看到古嫣梦正举着夜视望远镜看着我们,我冲她招了招手。   突然,古嫣梦神情大变,一个劲儿朝我们挥手,还冲我们喊着什么,可惜距离太远,我听不清。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后……”,后什么?我本能朝身后的太乾和金锁望去,结果却看到,一只耀龙正在悄无声息地朝我们缓慢走来。   它压低了身子,龇嘴獠牙,舞着两只利爪。   神祇木虽然高大,但我们脚下的这个树枝不过几米宽。我想看清楚祭台上的情景,就又向前走了几步,现在已经走在了树枝的末端,没有退路了!我叫了声:“耀龙!”俩人急忙朝后面望去。   我看着缓缓靠近的耀龙,情不自禁地朝后看。只见树枝蓊蓊郁郁的茂叶之中,藏着一具骨骸。我心头大惊:这棵树上这么多的枝桠,不知道树叶里隐藏着多少具白骨。这是它们的主场啊!就连一向机警的太乾都没有注意危险靠近,可见耀龙的主场优势有多明显。   金锁拔出了军刀,诧异道:“就一只。”   他话音刚落,似乎是为了否定他的说法,我们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沙沙”声,什么一只,一群还差不多。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太乾和金锁也屏住了呼吸。每一个人都在想对策。   就在此时,我身后的树叶丛中沙沙作响,一道凌厉的闪电冲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觉得脚腕一阵剧痛!疼得我一咧嘴,本能地甩动脚腕。没想到这一下,我失去了平衡,头下脚上的从树枝上摔了下来!   “卧槽,毛爷!”金锁叫了一声。太乾动作十分敏捷,往前一扑,就要抓住我。但还是晚了一步。原本咬住我脚腕耀龙见我跌了下去,急忙松了口,闪动着翅膀向上飞去。   我就没有这份本事了,但是升仙鹤被我一直握在左手,当时想的是这东西也能当枪使,万一遇到了危险,也能挡一阵,没想到现在真的用着了。我也来不及细想,几乎就是出于本能,朝着树干扣动了扳机。   鹤嘴中的弩箭疾飞而出,牢牢钉入了树干。我左手抓着升仙鹤不敢松手,在半空中像是一个圆规画出的轨迹。一个正规的半圆形之后,我身子翻了个个儿,后背狠狠地撞上了树干。感觉身体受到了剧烈的撞击。   太乾正在树枝上奋力拼杀,金锁跪在上面喊:“毛爷,活着呢吗,喘口气儿!”   我刚想应答,却觉得体内五脏六腑尤其是肺部如同针扎,刚一开口,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许川富的真实身份   我只觉得自己的力气一点点被抽干净,大脑中也逐渐变得空白,竟然不知道抓紧升仙鹤。要不是身子猛地一沉,我本能地抓紧,非得交代在终点不可。   金锁见状也吓坏了,吼了一嗓子:“毛爷,坚持住,兄弟来救你啦!”扭头他又冲太乾喊:“面瘫侠,交给你了,我去救毛爷。”   我耳听得他们交谈,却什么都做不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这怪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眼看我都能拿到树叶了却不妨此时发病。真真是令人懊丧!尽管我现在痛不欲生,但是也不敢撒手,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是让我摆脱长生不老诅咒的唯一机会。一想到这些,只有拼命钻进升仙鹤的把手。   金锁利用他手里的升仙鹤垂了下来,一点点慢慢接近我的位置。偶尔有耀龙杀出来,他总能打发掉。   而站在树枝上的太乾,还在努力的搏杀。耀龙像是雨点似的在我周围落下,可见上面耀龙的数量之巨!   客观来讲,耀龙的个头虽小,却不容小觑。它们退化的翅膀仍可以作短暂的滑翔,而四肢长长的指甲,又能让它们牢牢抓紧树干。一开始,太乾只求速战,并没有对所有的耀龙大开杀戒,刀逼脚踢,将一些耀龙驱赶下了树干。没想到这些耀龙眼见摔了下来,半空中却来了一个大转折,就像是飞来了一阵风,“啪”,它又牢牢地贴在了树干上,而后继续往上爬!   结果,站在树枝上的太乾任务越来越重,面对着数不尽的耀龙,太乾甚至动用了金银双短剑,上下舞动,周身舞得滴水不漏。   此时,金锁来到了我身边,他手里握着一条绳子,贴近我后,将我缚在他身上,嘴里还喊着:“毛爷啊,你可要振作点儿,兄弟这就带你上去!”说完,他摁下了机括后,我们很快来到了一开始所在的那条树枝上。金锁我们俩的体重猛然压上去,粗壮的树枝也禁不住微微颤了两下。虽然幅度极小,但是头前的几只耀龙猝不及防,有一只直接被金锁坐瘪了,其余的几只被震了下去。   太乾一把将我们拽到身后,说道:“带着他继续上!”   “是!”很少能见到金锁这么严肃。他重新发射升仙鹤,带着我继续往上走。有耀龙见机得快,拔腿一跳向我们扑来。金锁却更快,趁着身子离地的一瞬间,飞出一脚将它踢飞。我们耳边呼呼声响,转眼间已距离太乾有了几十米的高度。   说来也奇怪,我们到达这个地方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耀龙来攻,只有零星几只,被金锁打发了。金锁将我平放在一条粗大的枝桠上,问道:“毛爷,感觉如何?”   平躺了片刻,我的精神也略有好转,强作精神,笑了一下说:“一时半会儿还难以归位。”   金锁也笑了,他摸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抬头看了一下说道:“继续往上走,能坚持住吗?”   我点了点头。   金锁正要拉我起来,忽然身后沙沙声响起。我见到他身后重新聚拢了三五只耀龙,呈半圆的包围圈形状慢慢包抄而来。   金锁吐了一口唾沫:“呸,真他娘的晦气,锁爷今儿要大开杀戒了!”说罢,他放下了我,涌身上前。我强撑着坐起来,看着奋力拼杀的金锁,忽觉自己这么长时间来一直看错了。金锁的笨拙迟缓都是装出来的,他的身手比不上太乾,但肯定不在我之下。   不管怎么说,虽然他以前欺骗了我,但是他这时候却是救了我。   再看耀龙,这种恐龙都是团队协作的捕猎方式。金锁的身手虽佳,但也只是料理了其中一只。其余的几只左右包围,想要慢慢逼近。金锁也发起狠来,插刀回鞘。左手握着升仙鹤,右手抱着我,对准正前方的树干就是一发弩箭。待弩箭钉入树干后,大喝一声:“云霄飞车来啦!”说罢,扣动机括。我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贴着树枝划过去。这一来,几只耀龙纷纷大惊,扑扇着翅膀要躲开。但是升仙鹤的速度何等之快?我们真的像一列飞速而过的云霄飞车,急速掠过。这几只耀龙纷纷被我们撞开,有的更是晕了过去,直接摔进了黑暗之中。   可是这样一来,高速度所承受的撞击力也不同凡响。多亏金锁眼疾手快,突然放开我扭转身子,让自己身后的登山包作为缓冲气囊率先撞在了树干上。我又紧接着撞上了他的身子。这一下力量虽大,但我们并没有受多少伤害。   刚才这一下太过凶险,金锁好半天才“啊”地吐了一口气,他颇为关切地往下看着太乾。   我咳嗽了两声,说道:“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小子……一直扮猪吃老虎。”   金锁听我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毛爷,这个你得原谅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那时候我得听我姐的是不是?再者说,那个时候我要是告诉了你一切,你不得急眼啊。最主要的,怕你心里接受能力差,搞不好哪天就投了澜沧江了。”   虽是戏言,但也有他的苦衷,说好不再追求了,我便不说话了。   倒是金锁叹了口气:“唉,看来,你做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我循着他的眼光望过去,看到的是祭台方向,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因此说道:“叶欣欣我们终归是不合适……咳咳……不明白以前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金锁摸出了一支烟,点着后吸了一口:“她人不坏,那时候我被闫显疆那群人作为了实验品,曝尸荒野,还是她救了我。”   “我知道,可是这种事情就像是鞋跟脚的关系,看着合适的鞋子,穿在脚上未必舒服。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金锁很大度:“明白了,您老就是个脚!”说完,就笑了。   我也被他逗得大笑,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   见我咳嗽,他一颗烟没抽完就掐了,感慨了一句:“开玩笑的,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勉强,反正也做不成你小舅子了。当初你在八百媳妇皇陵救了我一命,今儿我还你。走,接着上!”   我们又向上爬了一段儿路,此时已经看不到太乾了,冷光棒的亮光也渐渐消散。我们打亮了手电,上下左右全都扫视了一圈,这棵树还没有看到尽头。这样的行进方式体力消耗极大,我们决定在这个没有见到耀龙的安全地点做一个长时间的休息,顺便等等太乾。   我吃了一些医治肺炎的药物,情况略微缓和,也恢复了些许精神。金锁拿出了干粮,我们俩吃了一些。金锁吃着吃着,忽然笑了。   我诧异非常,目前的这种环境他怎么还笑得出来。谁知金锁说道:“我是笑啊,你说多少人追求长生不老了,可是咱们呢,偏偏要破除这种超能力。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装逼?”   我也摇头苦笑,这种事情,不是亲身经历者,谁敢相信呢?   金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毛爷,能求你件事吗?”   “兄弟之间什么求不求的,你说吧。”   “等这件事了了,你和我去找邢洛吧?”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小子是玩真的?”   “不是,我要找的,是他的师父。”   “许川富?”   “……不对,他不姓许,姓徐,双人徐。”   经过一系列的变故,我现在只要听到姓徐的,心里便会本能地激起反应,更何况金锁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提起这件事,因此问道:“徐家庄?”   他点点头,说:“还记得前一阵子我失踪了一段时间吗?我当时组织了几个人去了四川一趟,真找出了一些眉目。可惜的是,没能找到许川富本人。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许川富就是徐友!”   我愕然长惊!徐友这个名字,我从程天侯的口中听到过,而这个徐友,恰恰是当年徐家庄的虎子!也就是杀害了程天侯祖父的那个杀人凶手!   金锁继续说道:“我找他的目的很简单,因为这个人全程参与了闫显疆的实验,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你想从他的身上找出破除的办法?”   “嗯。但是这个人很狡猾,我进入四川后,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就是没办法抓到他。到后来……我反倒着了他的道儿,被困在一处迷宫中。要不是邢洛突然出现,你又得见到复活的我了……”   “邢洛为什么要帮你,你可是找他师父的麻烦啊!”   “其中说来就话长了。据说,邢洛的父亲当年在四川的势力非常大,有一天,闫显疆来到了四川,想说服邢洛的父亲投资他的研究实验。邢洛的父亲没有答应,可能是觉得太扯淡了。正巧,虎子当时想要投靠闫显疆,目的是获得第一手的资料,也好让他自己长生不老。闫显疆当然不会同意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加入。说起来也巧,那时候闫显疆正要极力拉拢你,所以,你跟虎子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他恨你恨得入骨啊!   “同时,虎子急于表忠心,于是他决定按照江湖规矩纳投名状……”   我插嘴道:“邢洛的父亲就成为了投名状?”   “不错。虎子用了一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在短短两个月就败了邢洛父亲的公司,逼得他跳楼自杀。邢洛当然记得这件事情,所以才主动投靠到了虎子门下,伺机报仇。不过,她帮了我们,自己身份也暴露了。因为那个迷宫,全中国只有两个人知道破解之法,一个是虎子,另一个就是邢洛。恐怕小姑娘现在凶多吉少……”   我恍然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什么许川富卖二表哥面子……他分明就是针对我啊! 第三十七章 狼狈为奸   金锁见我惊讶的表情,而后我又陷入了沉思,问道:“你在想……这里的事了了,你就去四川一趟是吗?”   “嗯。”我不隐瞒,大家在一起合作这么久了,基本心里想什么,对方都会知道。   金锁喟然长叹道:“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停顿了好长时间后,他继续说道:“要不是邢洛突然出现,我肯定就死在里面了。”   迷宫有多厉害,我心中明了,已经遇到过不止一次了。沉吟许久后,我问金锁有关虎子的事情他还知道些什么。我现在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金锁有点上了一支烟,轻轻地吐了一口烟雾,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事情的过往。   虎子性格奸谲,阴狠毒辣。据说当年动乱,不少人死在了他的手里。后来娶了内蒙一趟,听说就是跟闻天崖有关。但是那次去内蒙,虎子并非自己单独行动,而是拉上了村子里的其他后生,可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这时打断了他,说当初老财跟我说过这事,接着对他讲出了那段经历。   金锁听罢后点点头,我猜也是这样,否则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看来,当年那次遭遇,活下来的有四个人。他掰开了四根手指一一数来,闻天崖、虎子、老财以及那个瞎了眼小名蛤蟆的徐瞎子。   对于他的见解我欣然同意。   金锁继续讲下去。关于闻天崖与虎子是怎么认识的,金锁也略有耳闻。闻天崖这样的人肯定是死定了。没想到有一晚,虎子单独来到了牛棚。   遍体鳞伤的闻天崖已经剩了一口气,明知无幸。见到虎子来了,更是万念俱灰。他知道,这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家伙最是凶狠了。曾经他亲眼目睹这个家伙把一个中学老师绑上大石沉入了井底,一看到他就不由地浑身筛糠。   虎子见这个闻名天下的学者浑身抖个不停,他嘴角微微一扬,看得出来,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猫睥睨着老鼠。他笑了一下,然后蹲下了身子。   闻天崖不觉坐了起来,双手抱住了头,等待着皮鞭大头鞋雨点般地打过来。   没想到,虎子抬手伸进了怀里。   闻天崖的心理咯噔了一下,寻思他要干什么,是掏枪还是掏刀子?随着虎子的手从怀里伸出来,他的瞳孔逐渐扩大,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儿,这是要宣告自己的死刑吗?   但没有想到,随着虎子的手伸出来,他的手里握着的是两个玉米面的窝头。虎子也不说话,只是把窝头伸到了闻天崖的面前。   闻天崖一开始不敢接,小心翼翼地看着虎子。虎子冲他笑了笑,闻天崖又将目光移向了窝头,不觉吞了口口水。他太饿了,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只是喝了几口雨水。人在饥饿感冲上头的时候,意志变得愈发薄弱。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就算有毒他也难以接受这种诱惑了。他两只手一起伸出去,一把将两个窝头全都抓过来,狼吞虎咽地吃着。   虎子笑岑岑地看着他,心中却酝酿着另外一桩事情。   两个拳头大的窝头,闻天崖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吃完了,然后意犹未尽地捡拾掉落在地上的残渣,塞进嘴里。当他将那些混着泥土的残渣全都吃完后,这才抬头看着虎子,一脸的茫然与不解。他不敢说话,因为之前有过太多的例子了,一不留神,不知道哪句话就得罪了这个恶人,招致而来的必然是一顿毒打。   虎子忽然满脸堆笑,态度和蔼了许多,压低了声音说道:“闻教授,好吃吗?”   闻天崖不敢说话,只是拼命点头。   虎子蹲着身子往前挪了两步:“明天还有,社里有猪肉炖粉条,明天我给你拿来。”说完这话,他就起身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闻天崖。   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虎子果然如约前来,揣着一碗猪肉炖粉条和两个窝头,尽管早已经凉透了,但是闻天崖已经记不得上次沾到荤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而虎子也性情大变,虽然还会打人,但是在大家面前,却从来不搭理闻天崖。甚至有一次,一个新来的家伙,要将闻天崖从牛棚里拽出来暴打。虎子出面阻拦,骂了一顿那小子,说上面有指示,不能闹出人命。   闻天崖听到后甚是感激,他心中明白,什么上面有指示,这几天几乎天天死人。虎子之所以这么说,是在保护他而已。只是有一件事情他想不明白,他跟虎子非亲非故,也从来没有交集,为什么虎子对他这么好,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要知道,之前殴打闻天崖最狠的,就是虎子了。   终于有一天,啃着窝头的闻天崖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问起了这件事情。   虎子故作神秘地一笑,他沉默了片刻后说:“你……认识闫教授吗,闫显疆。”   闻天崖茫然摇头,但表示听说过此人。   虎子说,他跟闫教授是生死之交,前不久受闫教授所托,照顾闻天崖。   闻天崖听后感动不已。虽然他跟闫显疆素昧平生,但是神交已久。可是两个人从来没有谋面,闫显疆为什么要托虎子照顾自己呢?虎子这才神秘兮兮地说起,他先是问闻天崖对于人的寿命极限怎么看。   闻天崖一愣,当然觉得是无稽之谈了。但是虎子却不以为然,他拿出了一个本子,这个本子恰是当年张道士所留下的笔记本。他让闻天崖慢慢看。闻天崖好奇地接过来,他本以为虎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怎么会有记笔记的习惯,等低头一看这才恍然,这本笔记绝对出自专业人士的手笔,其学术论说之严谨,实验例证之丰富,寻常人很难做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闻天崖几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只要有时间,没有旁人在,他就专心研究笔记内容。后来虎子安排了他在一个破屋里写大字报,表面对外宣称是要他好好反省,接受心灵荡涤,实际上则是为他提供方便。   这样一来,闻天崖自然感激万分。没过多久,闻天崖被流放内蒙,虎子中途去看望过他一两次。在内蒙虽然需要干活儿垒墙,却比牛棚中的日子好多了。在这里,闻天崖也能偶尔吃到荤腥了。有一次,他还从两个鄂伦春族猎人的手里淘到了两只野兔子,跟前来探访的虎子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席间喝多了,虎子的舌头都不灵活了,打着卷说:“闻……闻教授……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得……谢……谢……我……要不是……我……你还得……蹲……蹲……牛棚……呢……”   闻天崖岂能不知道这些,他面不改色,夹了一块兔头给虎子:“说吧,你想要什么?”   虎子咧嘴一笑,拍着桌子:“我……不想死,我要……长生不老!”   闻天崖嘿嘿一笑:“这还不好说嘛,这事包在我身上啦!”   虎子见闻天崖如此爽快,自然是乐不可支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那么简单。虎子没有文化,字都认不得几个,更不要说这种专业性超强的实验研究了。虎子是空有一份着急的心思,却忙不上任何忙。尤其是他急于想让试验成功,三番四次地催促闻天崖,时间一长,闻天崖自然就烦了。他觉得这个门外汉迟早会成为自己的累赘,尤其是有一天虎子威胁他说:“闻教授,咱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你要是敢耍我,咱就一拍两散伙儿,我这就去检举揭发,到时候你还是得回去蹲你的牛棚!”   蒙古戈壁荒漠上的生活虽然辛苦,跟牛棚比起来却是天堂般的所在,闻天崖当然不愿意回去了。所以,在虎子联络上了闫显疆之后,他动了一个杀心,他决定找个机会,除掉虎子!不过虎子是出了名的急先锋,手底下的几个兄弟都知道他们俩过从甚密,得保证能一下子将这群小王八蛋全部除掉。该用什么办法呢?   正巧,闫显疆最近也被发配到了这一带,两个神交已久的人一见面,更是推心置腹,引为知己。对于闻天崖的研究成果,闫显疆也是大力赞同。除了这一点,两个人还有另外的一个目标也是一致的——除掉虎子!   因为这件事情,虎子是知情的第三人。但是这个人跟他们俩不同,门外汉什么都不懂就不说了,还是一个心机颇重的家伙。对于实验结果,闻闫二人谁都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成功。他们对于虎子太了解了,万一失败了,这个人肯定会不依不饶。   何况知识分子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他们不愿意被虎子这么一个没文化没修养的家伙吆来喝去的。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筹划,他们发现在内蒙古靠近乌兰哈达火山群一带,有一座金国古墓。其中有一道机关十分厉害。于是,闻天崖主动联系上了虎子,请他带人过来。   不过遗憾地是,棋差一招。虎子听闻找到了长生不老药,竟然起了独吞的心思,没有带上心腹,反而是拉了一帮村里的年轻后生。机关启动,死伤无数。闻天崖因为提前有准备,躲过了一劫。   本来以为,这些人全都死了,没想到这虎子竟然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说起来这小子虽然阴狠,却远不如闻闫这种知识分子有心机。他也许是急于修成长生不老,也许是另有对策,竟然拖着受伤的右手找到了闻闫二人。   看到他回来了,闻闫都是大吃一惊,以为他是来找后账的。不过虎子一开口,俩人都松了一口气:“闻教授,您说您也太大意了,那地方有机关啊!我的人全折在里面了……”   闻闫二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彼此不多说什么了。他们在表面接纳了虎子的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另一出计划,计划的目的只有一个——徐友必须死! 第三十八章 金锁之死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加入科研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壮大。而随着人员的加入,队伍中的显赫人物云集,不是教授就是学者,随便拎出一个人来便是响当当的大家。当然,除了徐友。随着十年浩劫的结束,这些人的境遇也渐渐好了起来。   不过,有的时候去参加什么活动,徐友的市井之气还是会彰显出来,这令闻天崖和闫显疆更为不悦。甚至有一次,喝醉酒的徐友竟然对着公司的投资人奚落闻天崖与闫显疆,讲他们当年如何如何落魄,自己又如何如何周济。   “你知道吗?别看闻教授现在人模狗样的,那时候,蹲牛棚的时候,他还吃过牛粪呢,哈哈哈哈。”口无遮拦,令闻闫二人更为痛恨他了。   随着实验的进展,闻闫得知,在几处古墓中,都有长生不老的药物存在,他们决定找出来。可是知识分子,除非是专业的考古人士,对于挖坟掘墓这种营生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他们干脆就找徐友帮忙。   徐友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在云南神龙山丛林中,八百媳妇皇陵里,徐友遭遇了独角蛇的围攻,再也没能出来。闻天崖与闫显疆弹冠相庆,终于摆脱了这个瘟神了。   但谁能想到,徐友并没有死。中了蛇毒后,他被一个养蛇人所救,徐友容貌尽毁,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想要回去找科考队,却无意中偷听到了闻闫的谈话。   先是闫显疆说:“哼,这个徐友总算是死了,说起来,还是你棋高一着啊!”   闻天崖说道:“这也怪不得咱们了,是他自己不济事。对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过去了,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   “这个当然了。”   徐友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成为了这两个人一脚踢开的绊脚石。心灰意冷之下,他心中燃起了复仇的欲望。   就这样,徐友只身去了四川,拜在了曾救了自己性命的养蛇人的门下,化名许川富,潜心学习。学成出山后,他一直在找机会招揽旧部。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得知自己当年的同村人并没有死绝,他想找到几个人,自己的胜算还大一些,否则孤军奋战,很难有把握。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听完后,我恍然大惊,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都说闻闫二人背后是有一股庞大势力在支持,你知道是什么吗?”   金锁茫然摇头:“我也尝试过寻找背后的神秘人,可是一直没有结果。”见我情绪低落,他说罢后仰头看看高不可见的树顶:“还是先帮你找到解药,旁的事以后再说。”   长久以来,金锁给我的印象都是玩世不恭的心态,大大咧咧。真的很难得听他这么认真地说一件事情,那一瞬间,我仿佛重新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认识了,这种感觉十分微妙。   “你以后有什么计划吗?”我忽然问他道。   金锁愣了愣,然后笑道:“能有什么计划,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着把我的店面做大。反正现在我……”不想,金锁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蹿出了一道蓝色的闪电,一只耀龙竟然悄无声息地逼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上了金锁的脖颈,露出满嘴的尖牙,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变故着实太快,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耀龙这一口正好要在了金锁的脖子后面,金锁痛叫一声,身子本能地往后一躺,整个人仰了过去,朝着无尽的深渊摔去!   “金锁!”我大吼一声,想伸出手去拉住他,但是终于晚了一步。伴着惨叫声,金锁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我徒劳地趴在了树枝上,伸张手臂,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中竟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尽管知道金锁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可是面对这一变故,我的内心还是不能接受。回想以前,我们多次并肩作战,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之间的默契程度形同战友。   为了能治好我的病,他不惜舍身犯险。想起来,我曾多次阻止这个“财迷”夺宝……如今却面对着这样一幅局面。我的心中不仅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在金锁摔下去的下方,传来了成群结队耀龙的阵阵低吼,我的眼角隐约有泪滑落出眼眶。耀龙的声音逐渐传上来,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忍着伤痛,缓缓举起了工兵铲,站在了树枝上大喝一声:“来呀!”   头前的几只耀龙仿佛听到了我的挑衅,嘶叫着冲上来。一只耀龙扑扇着翅膀跳到了树枝上,就在我的脚边。我飞起一脚,它哀叫着摔了下去。   但是坠落了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它突然在半空中展开了双翅,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滑翔动作,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飞到了树上,缓了一下,继续朝我爬来。   见到这惊奇的一幕,我心头惊颤之余不觉后退了两步,身子一晃,险些踩空掉下去。   就在此时,又有两只耀龙跳上了树枝。惊骇之下,我往后一步步挪动着脚步,这两只耀龙一步步逼近。   左边的耀龙缓缓地伏低上半身,两只前爪虚张,犹如一道蓝色闪电骤然跃起,朝我面门扑来。情急之间,我本能地弯腰侧头。这只耀龙从我的脸颊边划过去,颀长的利爪在我的脸上带出了一道血痕,其痛无比。   而跃过去的这只耀龙,摔进了树叶丛中,拼命挣扎。这等好机会我岂能放过?顾不上眼前还有一只,转过身去,铲刃朝下劈了过去,掉落在树叶丛中的耀龙哀鸣一声,很快停止了挣扎。   身后的耀龙却丝毫没有被这一幕吓到,它加快了步伐,朝着我的背后扑来。我刚一转身,它已经跃到了我的面门处。我只好仓促举起了工兵铲遮挡。不想这只耀龙看上去个头不大,力量却大得很,狠狠地撞在了工兵铲的铲柄上。   因为我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仓皇间做的,力量还没有准备好,竟然被它撞得工兵铲脱手。眼看着最趁手的武器翻着跟头坠入黑暗之中,我一时没了主意。   耀龙也看出了这一点,它趁工兵铲掉落之前,轻巧地落在了树枝上,很快就发动了第二轮的攻势,再次扑来。   我也不客气了,想要拔出腰间的军刀显然是不实际,来不及了。只好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凌空抓住了耀龙。使劲攥住!   耀龙吃痛,扭动着身子嘶鸣。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左手也伸过去帮忙,两只手攥住耀龙咬牙发劲,两只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我甚至都能感觉到耀龙的骨骼被我捏的咔咔作响。   它在我手里拼命反抗,利爪刺入了我的手中,脖子也扭动着以方便牙齿撕咬我的手背。转眼间,我的两只手已经是鲜血淋漓。但是至今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刻,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只是满腔的愤怒。这一辈子,我都再没有用过那么大的力气。   耀龙的嘶鸣声越来越大,它低头咬住了我虎口的一块肉,想要撕扯下来。我不甘示弱,张嘴咬住了耀龙的头颅。这样一来,耀龙不得不松了口。我却毫不客气地将全部力量集中在了咬合肌上。咯吱一只,耀龙的头骨竟然被我咬碎,瞬间变得软绵绵地,无力地垂了下来。   尽管这只耀龙已经死了,但是我仍不敢放松,双手攥住了它很长一段时间,这才松开了手。耀龙的尸体从我手掌间滑落,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一直到我脑子清醒过来,才感觉到了那种剧烈的疼痛感。   但还没来及等我处理伤口,又有几只耀龙爬了上来。金锁已经死了,太乾在下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我心中涌起了绝望感,天意如此,注定不让我得到解药,如今,也只有奋力一搏了。我缓缓拔出了军刀,但是虎口的伤口让我握刀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一只耀龙率先发难,朝我扑来,我横刀一划,这只耀龙身首异处。另一只耀龙跃起来咬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怒之下,使劲甩出。   想不到这一甩竟然没能挣脱,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耀龙还加大了几分力气。此刻,我也是怒火中烧,发声喊,右手握拳,手背向下,蹲着身子朝树枝砸下去。耀龙见机得快,一下子松开了口闪开了。我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如铁的树枝上,剧痛传来,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断了。   跳开后的耀龙躬身扑击,再次袭来。然而它刚刚跃上半空,就见一只弩箭拖着钢丝射来,一箭射穿了它的身子。耀龙中了这一箭,还没死透,嘶鸣数声。但是弩箭余势不衰,带着耀龙飞出了长长的一段距离,钉在了另一根更高的树枝上。   我知道,能从下面发射升仙鹤的只有太乾!   猝然遭遇眼前这一变故,其余站在树枝上的耀龙都怔住了,而后才整齐划一地朝下方躬身发出阵阵的嘶吼,脑后的羽毛沙沙作响,这显然是对敌人的一种震慑。   这时候,笔直的钢丝发出了轻微的震颤,一道人影从黑暗中急射而上。我几乎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影,腰间一紧,就被抱了起来,朝着上面的树枝飞上去。   定睛一看,正是太乾。此刻他神情凛然,遍身血迹,很明显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过升仙鹤的速度非常快,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已经站在了更高层的树枝上。太乾拔下了弩箭,将没有死透的耀龙丢进了深渊,抬头物色另一处钉射的地方。   我喃喃说道:“金锁死了……”   太乾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嗯”了一声,此外再无其他反应。 第三十九章 亭亭如盖   我勃然大怒,一把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你他妈冷血啊,没听清我说话吗?金锁死了!”我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我看到了。”太乾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抬着头,似乎死去的是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激战过后,巨大的失落感涌来,我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半天缓不过神来。   太乾扭过头来看着我,说了句:“你要是不振作,他就白死了。”   太乾一向沉默寡言,我想,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安慰人吧。我苦笑了一下。此刻,沙沙声再度响起,那些成群的耀龙已经爬了上来。太乾拉着我,射出了弩箭,我们再度上升了十几米的距离。   过去知道恐龙的脑子很小,智商不高。但是快盗龙却是一个例外,它们行动非常敏捷,脑容量又大,有自己语言,具有社交能力。再加上前后肢均长有非常尖锐的爪子,因此是一种非常具有危险性的极具杀伤力的中小型肉食恐龙。   身为快盗龙近亲的耀龙,显然继承了这一血统,见我们依靠升仙鹤三番两次掏出包围圈,它们的步伐也加快了。头前的几只甚至飞了起来,想要跃到我们前面,实行上下合围的战术。   但是耀龙虽快,太乾更快,趁着它们尚未落足,便抢先射出弩箭。我们巨大的加速度将几只翱翔空中的耀龙撞得人仰马翻,打着旋儿坠入了黑暗之中。可是重量众多的耀龙并不打算因此放弃,反而聚集了更多,它们是打算依靠数量的优势对我们形成威胁。   到后来,太乾已经顾不得查看合适的地形,我们的脚稍一沾地,他就要射出弩箭,重新带我飞。一眨眼的功夫,距离我们刚才的位置已经有几十米了。   然而,这么一味地躲避绝非良策。很快,太乾射出弩箭带我往上走的时候,“啪”的一声,钢丝竟然断了!这一突发的变故令我们措手不及,迅速跌落了下去。太乾眼疾手快,半空中拔出匕首,狠狠刺入了树干处。这一来,他坠落的速度降缓。见此招奏效,他赶紧伸出手来拉我。   可是刚才这一系列的速度虽快,但终有时间,只不过短短片刻之间,我跟他的距离已经非常远了,这一抓,自然抓不着。我狠狠地跌落在了一片树叶丛中。神祇木旷世罕见,从它的叶子中就能看出来。   这里的树叶坚硬无比,片片如刀,我稍一动弹,周身便被树叶划得到处是伤痕。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只耀龙要在树叶丛中痛苦挣扎了。但我已经无暇去顾念这些了,因为在我的前方,几只耀龙已经悄无声息地掩杀而来,顺着树枝一步步地逼近我的位置。   我想要从树叶丛中爬起,可是稍微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犹如凌迟。我喟然长叹,看来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其中一只耀龙的喉咙鼓了两下,发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叫声,仿佛是《侏罗纪公园3》中快盗龙叫声,只是声音不大。接着,它两条后腿压弯,弓着身子,两只爪子虚张,突然跳了起来,直扑向我。   吓得我一闭眼睛,闭目等死。可是等了好久,除了这只耀龙的叫声回荡在耳畔,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我的左眼睁开了一条缝,却看到了惊奇的一幕。   这只耀龙趴在了我的脑袋边,周围同样是利刃般的树叶,它不敢有大的动作,只能是尽力伸着脖子朝着我来。   这种场面略微滑稽,我和耀龙一同躺在了树叶丛中,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十多公分,甚至它最终发出的恶臭及气味我都能闻到。但是它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极力伸长脖子,而我则谨小慎微地往后躲。一人一龙,就这样在有限的空间内斗智斗勇。   其余几只耀龙见同伴遇难,也纷纷围了过来。我这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耀龙的智慧以及它们合作的团队精神。几只耀龙依靠着如刀的利爪,将上面的一层树叶斩断。因为树叶太过繁茂,所以这一过程并不轻松,甚至耗费了许多时间,但也不是不能奏效。   半个小时后,第一层的树叶被清理光了,我估算了一下,怕是再有一小时,他们就能救出被困的同伴,接下来呢?怕是我的死期也要到了。   人没有不怕死的,我想用军刀割断这些树叶,转念一想,我的手腕不能自由活动,只能是先盲割手腕周围的树叶。如此,却不敢保证将树叶丛的承重点斩断,那时候我会和金锁一样,从这里摔下去!   但就在我冥想的时候,耀龙群似乎是找到了规律一般,它们割断树叶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也不敢再有耽搁了,只好冒险一试。就算是不幸坠入了深渊粉身碎骨,也比被这群杀人魔王活吃了强!   但是我现在好比全身被点了穴道。只有右手的手腕小幅度动弹,动作稍微大一点,随之而来的都是剧痛。耀龙数量太多了,动作也很快。没多久,我就看到了其中一只耀龙正在瞪着大大的眼睛透过繁茂树叶的缝隙盯着我看。   心中大骇之余,自然也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生死存亡之际,突然听到了太乾的声音:“坚持住!”听到了他的声音,我心中踏实了许多。耀龙回过身去,嘶叫着朝太乾扑去。太乾也厉吼一声,拳打脚踢,剑砍劈刺,正在奋力斩断树叶的耀龙不得不分批去应对。如此一来,聚集在树叶丛的耀龙越来越少,反倒是太乾身前围拢了越来越多的耀龙。   我也不晓得过了多长的时间,眼前骤然亮起,太乾举着手电斩断了所有的树叶,将我拉起来。我长舒一口气,看到了粗壮的树枝上,横七竖八躺满了耀龙的尸体,几乎是铺了厚厚的一层。找这么看,跌落下树枝的耀龙更是不计其数了。   回过头去,一开始被困在我脑袋边的耀龙在绝望地嘶吼。我想……也没必要赶尽杀绝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死里逃生的我,忽然有了一种负罪感……这些耀龙在这里存活了千百年,严格讲,我们才是闯入者,打扰了它们原有的生活……我默然了许久。心中纳罕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金锁的死对我造成了震撼吧。   太乾踢开了几只耀龙的尸体,清理出一块空地,我们坐下来休息,吃了点儿东西。我问太乾上面还有多高,他眼神很好,应该能估算出。   “很近了,两个小时后。”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中燃起了斗志,刚刚历经生死的苦难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恨不得一步登天。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被太乾这一问有点儿懵了,但是我觉得凭我们此刻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叹了口气说:“四川吧,我要去找许川富。”   太乾微微皱眉,诧异地看着我,他没想到我会有这一步的计划。   我将金锁告诉我的事情说给他听。   太乾慢慢站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却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我们俩就这么相互看着,持续了有一分多钟。   最后还是太乾仰头看了一下:“走吧。”升仙鹤断了一把,我手里还有一把,就这样,我们依靠着金锁留下的西派盗墓工具,慢慢攀升。幸好此时没有后续的耀龙在追击,否则的话,这把升仙鹤也随时有折断的可能。   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神祇木的最顶端。眼前情景,令人叹为观止!   蓊蓊郁郁的树冠图通遮天蔽日的大伞,方圆竟一眼望不到头。每一片叶子都发射出了翠绿色的光芒,夺人眼目。周围也都被照得通亮了起来。面对这棵举世罕见的神树,我不由双膝发软,有一种想跪拜的冲动!   此刻,却有一道新的难题摆在我们面前。这里枝叶繁茂,大如伞盖。我们要想到达树冠的顶端,首先要想办法穿越茂密的树叶丛。   这些树叶看似苍翠,实则暗藏杀机。我刚刚领教过。现在的我,衣衫褴褛,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伤痕,只靠我们两人的话,徒手从这里爬上树冠绝对不可能。   我怔怔地看着,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太乾走了两步,然后拔出双剑,对我说道:“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纵身一跳,左右短剑插进了树干,距离树冠数尺距离,然后抬起右手割断了树叶。依靠着这个方法,他竟然在茂密的树叶丛中开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钻进钻出的洞口。   又过了十分多钟,他沿着这个洞口慢慢开进。洞口处不时有片片树叶落下,犹如掉落的利刃。我几次想走近仰头观察他的情况,却始终不能靠近。少时,他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树叶丛中。我除了原地等待,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我心急如焚。不知道太乾的行动是否顺利。历经磨难走到了这一步,功亏一篑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是这里凶险万分,我又希望太乾能够平安无事,万一他有什么好歹……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结局。   我颓然坐在了树干上,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动;过会儿又坐下……“坐立不安”四个字足以形容我现在的表现。甚至于周身疲累,我睡了两个多小时,再次醒来的时候,太乾还没有下来。   体力得到的缓解后,我仰头看看洞口,树叶已经很少落下来了,有的时候十几分钟才有一片叶子落下。我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个洞口似乎我可以尝试钻进去。笃定了这个主意后,我深吸一口气,拔出了军刀,刀刃插进了太乾留下的剑痕中,一步一步往上爬。   多亏了太乾的利刃以及蛮牛般的力量,否则仅凭我的本事,很难能此透这种坚硬如铁的树干。我正往上爬着,刚钻进了洞口,却听头顶有沙沙声,抬头一看,十余片树叶簌簌落下,如同飞刀般,直接朝我刺来! 第四十章 十万火急   我无暇躲避,唯有跃下了洞口,整个人摔在了树枝上。这个高度掉下来,感觉就像被一辆急速飞驰的汽车撞上了,整个身子都剧烈地一颤,五脏六腑都险些摔得稀碎。饶是如此,我还是卯足了一丝力气往旁边一滚。这十余片尖利的树叶,恍如柄柄匕首,插在了我身边,最近的一片叶子,距离我仅有两三公分。   我长舒一口气,惊险的一瞬间令我紧闭的毛孔一下子全部张开了,豆大的汗水顺着毛孔涌出,浸湿了周身。歇了良久,我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看来刚才虽然摔得狠,但是除了疼痛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这样一来,我是在没有勇气顺着洞口爬上去了。   按照神祇木的体积来算,树冠之大超乎想象,这个洞口弯弯折折,路程之远难以想象。太乾这家伙身手不是一般的好,他能够在各种环境下生存下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什么突发情况,他都能应对自如。而且,树叶丛中的情况我并不是很清楚,万一有什么危险的,我上去也是突然受死,还会连累太乾分心……   想到这里,我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觉得还是在原地耐心等下去。我坐在树枝上吃了一些东西,仔细回想了事情的所有经过,重新进行了一番梳理,从一开始到现在,事情越来越清晰了。不过关于下一步的计划,我却始终没有一个成熟的方案:   虽然我说了要去四川,但是听金锁的描述,那里的情况更为复杂。何况,就算我可以顺利地找到徐友,接下来呢?我忽然茫然了,找到徐友,又能做什么?比起我来,他更像是一个门外汉,我从来没想过从这样一个人的嘴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正苦思冥想之间,脚下的黑暗之中再次传来了震慑人心的“沙沙”声响。心中凛然一惊:这群催命鬼镇魂不散啊!少时,黑暗中有几个瘦小的黑影晃动,片刻后,手电光已能够捕捉到几个影子——不知不觉间,耀龙群顺着宽大的树干爬了上来。   我定了定神,站起来,抬头看看太乾消失的洞口,又低头看看脚下的耀龙群,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顺着洞口钻进去太冒险了,可如果呆在原地的话,我一个人无法摆平这么多的耀龙。   迟疑之间,耀龙已经爬上了树枝,嘶吼着慢慢朝我靠近。看着它们圆瞪的双目,满嘴的钢牙,以及泛着寒光的利爪,我现在心中有点儿痛恨这东西当初怎么没死绝了!   目前,我是这棵树上的唯一食物来源了,这群存活了上亿年的家伙自然也不会跟我客气了,发声喊,强有力的后足使劲一蹬,身子凌空跃起,朝我的面门扑来。我就势一顿,想要轻巧地躲过。   没想到半空之中,这只耀龙突然展开了双翼,竟然来了一个灵巧的滑翔动作。这下变故是远出乎我意料的,我已经蹲下的身子来不及做出任何的闪避动作了,何况这家伙的速度如此之快。   耀龙很快就飞到了我的面门上,锋利的爪子扣进了我的脸颊,痛得我大叫。耀龙好不容易得逞,自然不会客气,张嘴就咬住了我的鼻子。剧痛之下,我也顾不得其他了,手中的军刀顺着我的鼻端削下来。耀龙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竟然没有闪避,一刀下去,耀龙身首异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我一脸。临死前,它的力量也加重了,导致我脸上被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几乎要把我的嘴巴豁开了。   干掉这只耀龙后,我生怕后面的会冲上来,就地一滚,后退了三五米才坐定身子。现在的我脸上全是血迹,模样一定很恐怖,但是耀龙丝毫不以为意,仍旧发出威胁的吼声,一步步逼近。我喘了两口气,勉强站了起来,握着军刀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没错,我的内心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是之前从来没有的。回想这几年,我曾经多次陷入跟猛兽的搏杀,其中有蟒蛇、豹子、鳄鱼……但是我还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这样的情况。金锁殒命,太乾不在,古氏祖孙完全帮不上忙,我竟然是自己一个人在对抗着数量庞大的耀龙群。眼看我就可以解除长生不死的诅咒,可是面对死亡的威胁,我竟然怂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以前看一些影视剧,里面的人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会大哭一场,我总觉得没出息,但现在我明白了,那种哭泣只是一种心情宣泄的极端方式——不觉间,我的眼角也有泪滑过。   我想起了很多,养育自己的养父养母、自己的亲生父母、二表哥、李金锁、古嫣梦、太乾……往日的一幕幕如同过电影似的从我脑海中一一闪现。我长舒一口,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耀龙群,又往下看看无尽的深渊。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泪。我心中一惊笃定了主意:我会尽全力搏杀一场,体力耗尽就从这里跳下去!这样总比死在这群畜生嘴里强得多。   正思索间,一只耀龙已经扑了上来,其余的耀龙见状,也都纷纷跃起。我摘下背包抡了出去,背包里满载装备,分量颇重。猛然间挥出去,就好似流星锤,跳起来的耀龙一并被我砸开,怪叫着翻入了深渊中。   但剩余的耀龙仍旧数量庞大,不可能因为进攻受挫就放弃了。左右两边的耀龙慢慢靠近,想要实行包围战术。我一步步谨慎地后退,不敢堕入它们的包围圈之中。但是没走出几步,就感觉后面微微颤抖,一回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树枝的末端,再往后,就是茂密的树叶了。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见如此,耀龙十分兴奋,两边负责包围的耀龙加快了步伐,呈扇形将我包围了。我情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左手挽住背包带,当成盾牌使用,右手握紧了军刀,准备做最后的一播。   左侧的耀龙急不可耐,率先发难。经过跟耀龙的几番交手,我发现了这种生物的攻击特点。他们每次发动攻击的时候,都会先弓下身子,然后高高跃起,扑击对手的弱点。眼看左侧的耀龙跃起来,我不敢怠慢,还没等它跳起一米高,我就一刀横切。   没想到刀刃还没有递到,右侧的耀龙已经跳起来攻击的身后了。我心下一横,竖起背包。耀龙撞在了背包之上,爪子勾在了错综复杂的口袋绳索之上,一时竟然挣脱不得。我也不管它,右手的军刀不管不顾地朝着左侧的耀龙刺过去。   左侧耀龙跳起来,半空之中来不及作反应,一声哀鸣后,一命呼呜!   回过身来,手起刀落,将被困在背包上的耀龙斩杀!   其余的耀龙见同伴接二连三地被消灭,也许是被气昏了头,一时也顾不得什么战术了。头前的一只耀龙扬颈嘶吼,其余的耀龙纷纷涌上,数量之巨,我甚至感受到了脚下的树枝在颤动。   但这时候我也不能怂了,我大喝一声,手中的军刀舞开了刀花也冲了上去,跟这些杀人魔王战在一处。偏巧在此时,变故突发。耀龙大军的后面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哀鸣,就连已经冲到了我面前的耀龙群首领都不由地朝后面看去。我趁机挥舞军刀接连斩杀了几只耀龙。   不过奇怪地一幕发生了,这些耀龙竟然对我不闻不问了,纷纷朝后面退去。它们聚集在了树叶洞口下面,玩起了叠罗汉!   这是要搞哪样?我心中纳罕,待定睛一看,只看洞口掉落出了无数的树叶,这些树叶尖锐无比,聚拢在洞口处的耀龙纷纷中招。虽然它们像是一个经过了特殊训练的团队,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是这些树叶过于锋利,而且数量很多。站在塔顶的几只耀龙先后毙命。尝试了几次后,这些耀龙已经倒毙了不少。   我明白,这是太乾做的,兴奋之余,我一路从外围杀过去,叫了声:“太乾!”   耀龙守在洞口处嘶吼,太乾负责垓心,我负责外围,内外夹击,这群耀龙选择了暂时性撤退。我一口气跑到了洞口下,抬头一看,几片树叶朝着我射来。吓得我一个激灵,赶紧缩了一下脑袋,差点儿去见了阎王。   我吼了声:“卧槽,你看着点儿,差点儿交代在你手里。”   太乾跳下来,面对着我。   看到他目前的模样,我吓了一跳:这小子身上还慎着流动的血迹,隔着一段儿距离都闻到了血腥味。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成了条条褴褛,脸上挂着一道寸许长的伤疤,胸口浮动,微微喘着粗气。   我怔了一下,这是怎么了,不就是钻上去摘几片叶子吗,至于这样吗?没想到太乾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喊了句:“跑!”拉起我就跑。我几乎是被他拽了起来,身子都悬空了。本来我还发愁,我们所处的这个位置怎么保证可以安全无恙地下去。没想到太乾就这么拉着我,什么工具都不借助,直接从树枝上跳到下方的另一棵树枝上。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我定了定神,拉住太乾喊道:“发生什……”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神祇木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剧颤之间,太乾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但他很快稳定住重心,一言不发,将我背在了他肩上。   神祇木的抖动越来越狠,幅度越来越大,太乾背着我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去。神祇木的剧烈颤抖带动了很多大块的岩石簌簌落下。   我们在下坠的过程中,沿途看到了许多的耀龙。说起来颇具讽刺意味,刚才我们还水火不容,兵戎相见,现在却都一起逃命了!在我们身畔不远处,几只耀龙仓皇逃窜,急匆匆之际,更是有几只振翅翱翔,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我正好奇,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声! 第四十一章 得手   这种啸声十分刺耳,仿佛是用餐刀划瓷盘发出的声音扩大了十倍,传入耳膜刺进大脑。惊骇之下,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却看到了一条无比粗壮的红色藤蔓,正蜿蜒朝我们袭来。这条藤蔓足有两三米的直径,上面青筋暴突,周身血红,还滴着红色粘稠的液体,宛若鲜血一般。就好像是被扒了皮的巨蟒一般。在藤蔓的头前,是一个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颗颗利齿像刀片一般冒着寒光,沿途一些跑得慢的耀龙全都被它吸进了嘴里,伴随而来的,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我的头皮都要炸了!   藤蔓的速度非常快,绝大的身躯加上非凡的速度,在树干上俯冲直下。我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它已经冲到了我们的身后。我大叫一声:“小心!”   太乾也不回头,却也知道当前形势紧迫。他拉着我纵身朝旁边凌空跃起。“咚”的一声,藤蔓撞在了树枝了,粗大的树枝嗡嗡发颤。幸亏太乾见机得快,否则我们很难躲过去。这么大的冲击力道,不需要藤蔓把我们吞进肚里,它只要一撞,我们两个就会粉身碎骨。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太乾是怎么把这怪物引出来的。不过相比于这条巨蟒似的怪物,更麻烦的是我们眼前的局势。为了躲避怪物,太乾我们俩从树枝上跳了下来,现在我们脚下空无一物,身子笔直地朝着深渊摔了下去!   太乾大声喊道:“升仙鹤!”   我这才反应过来,利用手中的最后一把升仙鹤,闭着眼睛射出了一箭。现在的这种局面,我根本没办法仔细看清楚周遭的环境,这一箭也是绝对的盲目。   不过幸亏神祇木不是一般的高大,随便哪一箭都能钉入树干。我只觉得手腕一紧,下坠的身子迅速被拉住了,几乎是同时间,我伸手拽住了太乾。可没想到,骤然停止的下坠,令我手腕关节发生了脱臼。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我再也抓不住升仙鹤的握柄,我们俩继续朝着下面摔去!   完了,老子要归位!我这个念头甫生,冷不防整个人拍在了地面上,一股剧痛感传来,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好半天,我嘤咛一声,才慢慢爬了起来,这才看清楚了:我们掉在了一根树枝上,距离我们摔下来的地方只有两米来高的距离。   这样的高度对于太乾来说是小意思,他迅速跑过来拉起我,扭头看看继续袭来的藤蔓,喝了声:“走!”   我们俩这一路奔逃,装备损失殆尽。更要命的是,这条藤蔓长度感人,就像无穷无尽似的。我们跳下来的高度少说也有百十米了,这条藤蔓却仍有很大的伸缩余地。沿途的耀龙早已不见了踪影,而藤蔓的目标也锁定了我们俩。   可是我心中很清楚:照这样下去,神祇木的最后一根树枝距离地面还有很高的一个高度,恐怕这一下我们不是命丧这怪物口中,就是要摔得粉身碎骨了!我心下惴惴,不由地看向太乾。   此刻,这小子的脸上冷若冰霜,看不到他的表情如何,不知道他作何感想。很快,我们就跳到了最后一根树枝上,手电光扫下去,尽是黑暗,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况。太乾抬头往回望,血红的藤蔓卷着粗壮的身子蜿蜒盘下。   “怎么办?”我一下子没了主意,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向他人求援。此刻的我已然没有了半点儿主张。这种危急的时刻,是我以前从来未经历过的。   太乾拔剑出鞘,然后拿出了盘在腰间的绳索,将两柄剑分别缚在了绳索的两端。然后将剑刺入了树干,垂下绳索:“走!”   太乾推了我一把,我慌乱之间匆忙抓住了绳索,垂直滑下。太乾也跟着我滑下来。太乾这个人,身手肯定在我之上,这一点没的说;但是论起野外生存的经验,我肯定是要优于他的。所以我很快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深意。   我滑到绳索尾端的时候,将这端的短剑刺入了树干处。而后,太乾停止了滑下的动作,双手拉紧绳索,两只脚在树干上一蹬,上端的短剑被拔出,绳索陡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回旋。太乾双手紧紧攥住绳索,刚才还在我的头上,一转眼,就荡到了我的下方。   我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如法炮制。绷直的绳索在我们俩的配合之下,迅速也有规律地朝着下方而去,速度比之前提高了很多。红色的藤蔓一时竟然追不上了。但我们很不敢掉以轻心,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又向下滑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红色的藤蔓追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被抽空的力气以及大山一样的沉重身体……尽管意识清晰,但我双手已然不受控制了,手掌一松,多亏太乾拉住了我,带着我慢慢落在了一根树枝上。   我躺在树枝上,喘了几口粗气,问太乾那是什么。   太乾问我记不记得之前遇到的那只巨手。   我恍然大惊,不过印象中我遭遇到的那只巨手跟眼前的这条藤蔓相去甚远,怎么看都不是一类。太乾则耐心解释说,这种血红色的藤蔓名叫诛藤,是远古时期的一种食肉植物,小的就像是指甲盖大小,但是大的……据说可以捕食恐龙!   我们遇到的这棵诛藤显然不是一般的品种。太乾沉吟了片刻,又说道我之前遇到的那只巨手。其实那也是一种诛藤,只不过外形酷似一只手而已。诛藤这种植物生性嗜血嗜杀,半植物半动物,它的生长必须依附于一种可以自然汲取养分的植物上。神祇木不管是生命力还是体型,无疑是诛藤选择寄生的绝佳选择。就连太乾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神祇木的顶端遇到恐怖的诛藤。   他说完这些后,伸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了几片叶子。这种叶子色作深绿,莹莹发光,边缘以金色带状围就,煞是好看。看到他手掌里的这几片叶子,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不争气地流下来。   为了这几片叶子……九死一生,金锁也不幸殒命。我吸了一下抽动的鼻子,将叶子拿过来,放在嘴里咀嚼。入口有一种清凉感,略带一丝甜味,有点儿像薄荷叶。吃完后,太乾看着我问:“什么感觉?”   我摇摇头:“没感觉。”这是实话,虽然我这是第一次品尝到传说中的神祇木树叶,但是吃进嘴里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像是吃薄荷叶一样。我怀疑我这种吃法有没有效,是不是需要烹饪加工一下。   太乾也拿起了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片刻后,他拍了拍我的臂膀:“走吧。”他的意思我很清楚,我们已经尽力了,不管这种叶子有没有用,我们目前都别无他法,只能是静静等待着结果。既然我们已经拿到了神祇木的叶子,逗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而且潜伏的诛藤和耀龙都是致命的存在,赶紧撤离才是王道。我点点头,收起了另外两片叶子。我想,回去或许可以救更多的人。哪天金锁复活了可以吃一片,剩下的一片……也许叶欣欣会有需要。   刚才一番生死竞逐,我们下树的速度超乎想象,简直可以打破吉尼斯纪录了。抬头望去,已经看不到树枝了。我们依照之前的办法,下到了神祇木的根部。不过这里的面积十分大,而且根系错综复杂,手电的点亮恍然暗淡下来。我本想找到金锁的尸体,但是就近查找了一番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金锁也有长生不死的本事,我想,他会有复活的那一天。现在,赶紧撤离这里才是正道。我和太乾匆匆离开,跟古氏祖孙汇合。我们来到了台子上,见到满身血污的我们,古嫣梦梨花带雨,扑过来抱着我不住地啜泣。古一指则在一旁颔首而笑。   至于闻天崖,一上来就亟不可待地问我们:“怎么样,那什么……叶子……树叶找到了吗?”   太乾没有理他,而是主动拿起了古氏祖孙的装备带头往外走。闻天崖之前与太恪剑认识,知道这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干脆扭过头来问我。他很聪明,懂得利用迂回战术,上来就说道:“恭喜啦,看样儿你们是大功告成啦!”一脸的谄笑。   我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拉着古嫣梦的手陪着古一指往来时的方向走。闻天崖不甘心,追在我们后面:“小张,你别这样啊,你听我说。你还有没有剩余的叶子,给我两片,我好拿回去研究啊!”   我扭过头来,强压着怒火:“还研究什么?还想着长生不死吗?”   “你看你看,误会我了不是?你想啊,你现在失忆了,在这方面……哎哟”闻天崖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跟门外汉没什么区别。我就不一样了,说不定我能通过一片树叶,攻克这个学术难题呢,到时候,咱们俩就是堪比爱迪生和爱因斯坦的人物啦!”   我不理他。   闻天崖并不放弃,仍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哎,你别走那么快,照顾一下老人家嘛,你听我说!咱们俩过去虽然不对付,但是当前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闫显疆,想办法收拾了这只老狐狸,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啊,只要咱们联手,干掉他,那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这句话触动了我的心思。我不求能置闫显疆于死地,可是这件事情如果想让它终结,闫显疆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我必须得去找他!人海茫茫,最了解闫显疆的,莫过于闻天崖。我回过头去看着他,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有办法?”   闻天崖紧走几步追上来,说:“过去,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是他的对手吗?这老家伙很狡猾的。他在暗处,你在明处,怎么可能是他的个儿呢?不过有了我,情况就不一样了。闫显疆的秘密实验基地,一共有三处,我全都知道在哪里。这下,就成了咱们在明处,老家伙在暗处了……你说,咱们赢他不是小菜一碟嘛!”   “条件呢?”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闻天崖这样的人物,没理由会大发慈悲来帮我。 第四十二章 回到景洪   “给我一片叶子!就一片。”闻天崖竖起了一根手指,加重语气说道。   这种情况下,我骗不了他,但我也不至于天真到真的将来之不易的神祇木树叶给他。沉默了许久,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带我去找实验基地,我再给你。”闻天崖还想说什么,被我一道凌厉的眼神逼退了回去,生生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冒着生命危险达成了此行的任务,就好像参加马拉松冲到了终点之后,我和太乾的体力都已经接近了极限。走了一段距离后,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趁着休息的空当儿,古嫣梦帮我处理身上的伤口。   古嫣梦玉指轻柔地解开绷带,脸色一下子变了:“一毛……你的伤口……”我见她神情有异,急忙低头一看,却看到我刚才在树上紧急处理的伤口竟然消失不见了!绷带上血迹未干,证明我确实是有伤的,可是此时,绷带所裹缠的地方没有伤痕,就连愈结的伤疤都没有!   我难以置信地扒拉着自己的脚腕、小腿、膝盖……左右晃动,真的没有伤痕。就连我摔下盗洞磕破的额头,都愈合了,连伤疤都没有留。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太乾,太乾也检查自己身上的伤疤,他甚至脱掉了上衣,除了一身精壮的肌肉,也没有任何伤痕。我们俩面面相觑。   古一指说道:“看来,是神祇木的叶子起了作用了。”   闻天崖激动地语调都变了,颤巍巍地:“神奇……太神奇了……我……我……我这把年纪算是白活了,传说原来是真的,是真的!”   我的内心波澜泛起,我现在感觉自己就他妈跟一怪物似的。先是有了一个不死之身,接着又拥有了这种神奇的愈合能力。我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说不定自己哪天就进化成了一种怪物。   见我一脸的迷茫神情,古嫣梦安慰我说道:“你不要太在意这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冲她点了点头,现在我心里想什么,这个小丫头都知道。   听闻金锁已经遇难,古一指喟然长叹,眼圈略微泛红,却没有说什么。除了闻天崖,金锁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共患难,虽然明知他会有复活的那一天,但是大家的情绪都莫名低落。   休息了一阵儿,甚至是小憩片刻,睡了一会儿后,我们才继续进发。太乾走在前头,忽然朝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加快了步伐跟上去,跟他并肩而行。太乾压低声音问我:“他怎么处置?”   我明白他所说的是指闻天崖。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闻天崖是与我们偶然碰到的,面对这样一个曾经的对手,我还真没想过要将他怎么办。见我冥思不语,太乾说道:“送他去见肖九天。”   我心头一颤。太乾的这个提议很不错,闻天崖见到肖九天,说不定会说出当年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肖九天虽然盲了,但见到他,说不定能够想起一些往事。而且那里等闲人是到不了了,他们也跑不出来。对付老奸巨猾的闻天崖,那里不失为一所好去处!   我点点头:“就这么办。”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好在闻天崖也知道其中的危险,不敢脱离队伍独自逃跑,所以我们也不必派出专人盯着他。在走出这里的最后关头,我们睡了一觉,彻底养足了精神,补充水分。当我们重新钻出了盗洞后,放眼又是满目无尽的盐碱地。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周围的影响在高温的烘烤下,变得歪歪扭扭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这像是一种从十八层地狱逃回了十七层地狱,虽然这里的环境一样险恶,但是我却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庆幸。   再一次在罗布泊中涉足。不过这一次我们有了充足的准备,此刻时近傍晚,加上我们准备充分,晓宿夜行。避免了不少的麻烦。我心有余悸地看着四周,太乾却让我放心。古一指也断定,老吴老金俩人不可能会追杀到这里来。   我们进去了这么久,他们可没有耐心在环境险恶的罗布泊一直等着我们。我悬着的心稍稍踏实了点儿。   晚上走累了,我们坐下来休息,一轮幽蓝的弯月悬在了半空,将广袤的罗布泊照得惨白一片。再加上远处的狼嗥,阵阵凄风袭来。这样的场面,对于我们这些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来说都没有放在心上。古嫣梦都不以为意。   偏偏闻天崖心惊胆战,问我:“小张啊……你说这附近会不会有狼?”   这里处于罗布泊的深处,别说是狼了,就是蚂蚁都没有一只。而且这个地方缺少食物,狼进来了就等于是自寻死路。但我忽然童心大炽,决定吓吓他。我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压低了语调:“你知道吗,狼是进化相当完美的一种动物,它们行动敏捷,嗅觉灵敏,而且通常是团队合作。听说过好虎不敌群狼吗?遇到了狼群,所有的动物都不是对手。更可怕的是,狼群嗅觉十分发达,它们可以轻易地闻到几十公里外的猎物气息。”   我正说到此处,冷不防又一声狼嚎传来,穿透了层层的阻隔,清晰地送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耳中。闻天崖的身子猛然哆嗦起来。我故作紧张地捏了一把沙子,两只手指捻着让沙子留下来,说道:“完了,我们还在下风向。这下褶子了,狼群可以轻易嗅到我们的味道,搞不好,一会儿它们就围上来了!”   一听我这么说,闻天崖毫不犹豫地爬起来,收拾东西就要跑。古一指一伸手,将他拽住:“他是开玩笑的。”扭头又对我说,“好了,一会儿真把他吓跑了,你还怎么找闫显疆?”   我笑了一下,耸耸肩膀。   闻天崖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问他:“说正事吧,闫显疆的实验基地都在什么地方?”   谁知,闻天崖摇了摇头:“唉,咱们俩这叫怎么回事啊?你不相信我,我也不能相信你啊。这样儿,我亲自带你去,到了地方,你给我叶子,怎么样?”   这一句正中我下怀。从中也可看出,闻天崖确实急于得到神祇木的树叶。不过吃下了叶子这么久,我的身体一切感觉正常,也没感觉不舒服。除了伤口神奇愈合外,我怀疑这种树叶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既然和闻天崖达成了口头约定,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担忧了。趁着天黑凉爽,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搭建帐篷,找了背阴的地方休息。   就在朦朦胧胧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人钻进了我的帐篷,睁开眼睛一瞧,却是闻天崖。闻天崖见我醒来,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哟,醒啦?你看,我正想叫你起来吃东西呢。”我坐起来,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想偷摸进我的帐篷盗走神祇木的树叶。   我不动声色,和他一起出了帐篷。来到外面的时候,别人都还没有醒,空地上散落着塑封的食物和几块压缩饼干。我们不敢生火,因为冒起的烟很可能会把看护罗布泊古墓的工作人员吸引过来,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你坐着,我叫他们起来。”闻天崖讪讪笑着走开了。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食物的包装袋,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撕开食用。闻天崖看似懦弱,实则内心奸诈,我不得不防。大家醒来后,聚在一起吃东西。古一指看了一下指北针,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我们就可以走出罗布泊了。”他撕开了一个塑封的午餐肉,问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先回景洪,把店里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去一趟四川。”   古一指很意外:“为什么要去四川?”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扭过头来问闻天崖:“你记不记得当时有个叫虎子的人?”   闻天崖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都变了。   我无需他的回答,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我将手里最后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拍了两下手掌里的残渣:“他在四川。”端起水壶喝了两口水,转而将水壶交给了古嫣梦,让她也喝一些。   闻天崖的神情有些慌张:“他……他没有死?”   我缓缓说道:“你当年和闫显疆想办法引他进入了八百媳妇皇陵,本以为那些独角蛇剧毒无比,徐友必死无疑。不过,他却被人救了。”我不想聊太多有关于这个的话题。因为我内心有一种迷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徐友。但我隐隐觉得,这样的一个人,身上有着更多的秘密。甚至……我这样想过:   之前我得知,闫显疆的背后是有一支神秘且巨大的力量在支撑他。我一直不知道是谁,徐友会不会跟这种力量有关。即便没有,我相信从徐友的身上也能得窥一二。   “你跟我回云南,告诉我闫显疆的秘密实验基地。”   “哎哎,好。”闻天崖连声应道。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们走出了罗布泊。相比于前几次的死里逃生,这一次,我的内心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的波澜。从新疆回云南的路上,为了加快时间,古一指和古嫣梦主动承担起了运送装备的任务。而我和太乾带着闻天崖,往景洪赶。   我们先是乘飞机到达了昆明,然后从昆明乘坐高客,回到了景洪。离开了这里一段时间,店里积攒了太多的灰尘。见我平安归来,老赖找上了门来,开口就问:“李老板呢?” 第六卷 巴山龙冢 第一章 闻肖恩怨   讲实话,以前我很看不上金锁,觉得这个人小气贪财,贪生怕死……可是我们一起共患难这么多次,我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干的未必是见得光的营生,但是他的人品没问题。听闻老赖提起,我鼻头一酸,眼圈一下就红了。   老赖也是察言观色的老手了,见我如此,心中了然,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拍着我的肩膀:“没事……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最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背着手离开了。   我把店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接着去陆洋那里做了一个检查。结果出来后,陆洋难以相信,一脸惊讶万分的表情:“张老板,你莫不是吃了什么仙丹吧?这……这怎么可能……”我从他手里拿过了片子仔细观瞧,之前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一种莫名的喜悦与恐怖袭上心头,喜的是我的怪病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根治,神祇木的传说是真的,我再也不是怪物了;怕的是……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我今后又会遇到哪些呢?   为了堵住陆洋的嘴,请他替我保守秘密,我送了他一个象牙手镯。对付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我还是有办法的。   在景洪休息了两天后,我和太乾带着闻天崖去找肖九天。   自从跟我来到云南,闻天崖就处处谨小慎微。听说我们要带他去见一个人,这老小子的眼神中闪着光:“去见谁,闫显疆么?”我没有说话,心想你想见闫显疆,我他妈还想见呢,鬼知道这孙子躲在什么地方。   太乾负责开车驶离了景洪,朝着边境线的莽莽丛林走去。云南的丛林生态结构十分复杂,高等植物就有5000多种,其中还有被称为毒木之王的箭毒木。偶尔还会看到野生的大象和云猫……这样的景象,等闲难得一见。   不过闻天崖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我们弃车步行后,涉足在深山老林之中。复杂的沟壑被茂密的植被所掩盖,脚下的路全都是杂草落叶堆积起来的,甚至再往深处走去会看到一些动物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动植物腐烂的味道。庆幸现在不是雨季,否则的话,这样的环境足以引发瘴气。   此次进入这里,我们选择一条生僻的路径。因为这个时候,是雨林旅游业的高峰期,走惯的道路上经常会看到成群的游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特意选择了一条没有路的路。太乾握着开山刀在前面开路,闻天崖跟在后面,我负责在队伍的最后殿后。   这条路比之前任何走过的路都要危险。眼瞅着脚下踩上的是一片草丛,但下面很可能是暗沟。过去,云南为蛮荒之地,当地人多靠捕猎为生。所以,丛林中至今还留着很多捕猎的陷阱。   陷阱通常深三到五米,底部竖起竹签子,一旦掉进去近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其余的什么猎网、捕兽夹更是见怪不怪了。更要命的是,云南在历史上也曾多次引燃战火,所以这里的还布有古代部队丛林作战的机关。最常见的是一种被称为“信鹞子”的装置。   七八根碗口粗的竹竿,顶部削尖,捆扎成一排,用麻绳悬起。如果无意中碰触到麻绳,或者是使用开山刀砍断了隐藏在茂密植被中的麻绳,一排竹竿会像出膛的炮弹似的撞过来。力量之大可以当场将一个大活人撕成两半!因为是用竹竿制成的,飞出去的时候有“嗡嗡”声,有点儿像信天翁。所以我们称这种机关叫信鹞子。   听到我这么说,闻天崖的脸色都变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太乾的动作,走几步路,步幅多大,先迈哪条腿,在哪里落脚,一一记在了心里,并极力模仿。   因为走得是一条完全不熟悉的路,且绕了远。所以我们走了大半天也没有到目的地。只好停下来休息。补充水分,吃了些东西。在这期间,太乾忽然问我有没有想过怎么跟金锁的手下交代。   我叹了口气,说我自己带了点儿钱给他们,就说是金锁给这几个人开的工资。庆幸金锁在他手下人面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面对这些社会小青年,我自问没金锁那两把刷子,还真的很难稳住他们。   休息够了,继续出发。越往深处走去,阳光透进来的越小,到后来,四周就像是到了傍晚,除了烦躁的虫鸣和脚下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也没别的了。汗水湿透了全身。但我们却不能脱下外套。丛林中的蚊子个个都像铜钱那么大,个别的还携有毒素,被叮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顶着这样的痛苦又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炮楼的一角。见到眼前的情景,闻天崖突然站住了脚步,说道:“小张、小太……我说咱们不用这样吧……这地方……你们不是要对我用刑吧?”   我大口呼吸了两下,感觉吸进鼻子里的空气都是湿的,没耐心地说道:“看把你能的,小爷我就是用刑也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动手,要你见的的人在里面,走吧。”   敲开了炮楼的门,仍旧是上次见到的黄毛三个人。黄毛见我来了,态度很恭敬:“哟,毛爷、乾爷……这位老先生怎么称呼?”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那人还在吧?”   “在呢,吃得好睡得香。”   “有什么变化吗?”   黄毛摇了摇头:“还是像之前一样,不爱说话。”   我沉默了片刻,和太乾互相递了一个眼神,转而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塞给黄毛:“锁爷让我带来的,你们三个人的工资。”   黄毛见到钱,眼睛都闪光了:“哟,这多麻烦毛爷啊,辛苦您跑一趟。”   “不用招呼我们了,我们自己上去。”踩着老旧的木质楼梯往上走,沿途跟另外两个人打招呼,通知他们记得拿钱。最后,来到了肖九天所在的楼层。   闻天崖踩着楼梯累得呼呼直喘:“小张……我可是……充分地信任你了啊……咱们……你看你……都没说是让我见谁,我就跟你……跟你过来了……仗义啊……你可得……”他的脑袋刚冒出地板的等高,瞬间哑然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老肖?”   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肖九天还是老样子,神情木然,一动不动,就像是老僧入定似的。黄毛也说过,这老头儿有时候能不声不响地坐上半天。可是听到闻天崖的这一声喊,肖九天的身子一颤,开裂的嘴唇翕动着。虽然没有说话,但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他对于闻天崖的声音有反应。   刚才还气喘吁吁的闻天崖“蹬蹬蹬蹬”几步就跨上了楼梯,来到了肖九天的近前:“老肖,是你吗?这么多年不见,你老成这模样了啊!”   肖九天的目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脑袋晃动着,鼻孔和嗓子发出了“嗯嗯”的声音。看样子,他想说话,或者是有什么反应,但是困在了石塔这么多年,不跟人交流,早已失去了语言功能。   我带闻天崖来这里,不是来请他演老友重逢的苦情戏的,何况据我的了解,他跟肖九天的感情一般。我把闻天崖拉到了一边,问道:“肖九天是什么情况?”   出人意料的是,闻天崖的眼眶竟然有些微微泛红,叹了口气,拉着我往楼下走。我们来到了楼下后,闻天崖开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问我:“你们是怎么发现老肖的?”   我说出了当初在海底石塔的境遇。   闻天崖听罢,突然止不住老泪纵横了,带着哭腔说道:“是我……是我害了老肖啊……”我见他情绪如此激动,一时无措,只好等他情绪平复之后再说。过了良久,闻天崖和我坐下来,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包不知道是谁的香烟。闻天崖拿过来点上了一支,幽幽地吐了一口烟,说道:“这件事情,得从X研究所成立的一开始说起了。”   原来,闻天崖与肖九天的关系确有不和。可是两个人的另一层关系又耐人寻味。肖九天是闻天崖的表妹夫!虽然两个人是亲戚关系,但是这两个人在学术上却始终存在着一种竞争关系。即便是在研究所中,两人之间的称呼也绝对不是亲戚间的,肖九天就叫闻天崖老闻,闻天崖叫肖九天老肖。   虽然名为一支队伍,但闻肖二人是面和心不合,最典型的事例就是闻闫所主持的长生不死的实验了。首先,闻天崖作为项目的主持人之一,有着别人无法达到的优势,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肖九天对于这一切自然是急在心里。   从编制上来讲,肖九天是闻天崖手底下的一个兵。这个实验一旦成功,换来的会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名望。当然,这些名望肯定要优先归功于闻天崖。   肖九天不甘心,他必须想办法挤掉闻天崖。比如当时赞助很难找到,肖九天就比闻天崖优先一步,立下了头功。但是闫显疆并不为所动。肖九天又努力找人托关系,从国外找来了一批实验工具。闫显疆还不为所动。   一直到第一次试验失败后,我成为了实验的牺牲品。闻闫二人这才意识到了实验的漏洞,尽管后来他们几次修改实验方案,但是叶欣欣、李金锁等人相继成为了小白鼠……到后来,闫显疆从一种水生物身上提取到了一种长生素,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合适的实验对象了。   “于是,肖九天站了出来?”我问道。   “嗯。”肖九天主动接受了这一次所谓改良后的实验,一开始确实有了一个长足的改观,首先是他的病症,都一一得到了缓解。像当时的他有着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但是实验过后的一个月,他不治而愈了。   但是闻天崖当然不甘心,他走了一步险棋,决定保住自己的声望。 第二章 江心遇险   闻天崖虽然人品不端,但是他的心情我倒是可以理解。何止这些看中名望的人,就连普通的职场都会处处勾心斗角,充满了尔虞我诈。成王败寇,不止是历史上的一个词汇。   闻天崖当时深切感受到了一种危机感。他向来轻视的肖九天竟然对自己形成了一种莫大的威胁,一旦试验成功,作为实验品的肖九天必定能名满天下。唯一能够遏制他的办法只有一个……肖九天必须死!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闻天崖没有丝毫的犹豫。之前已经有过害死徐友的经历,所以弄死肖九天也是小菜一碟。但是有一个问题的关窍,肖九天跟徐友不同,他有了长生不死的属性。即便是轻易弄死他,他还是会有复活的机会。如果有一天他复活了,出现在世界媒体面前,将闻天崖的所作所为抖个底儿掉。   届时,闻天崖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也会身败名裂!这样的结果,令闻天崖阵阵胆寒。既然不能杀死肖九天,那么只有想办法困住他了。把他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恰巧,这时候,科考队在福建的东南沿海附近发现了元朝初期的一座石塔,据说有铁麟鲛游弋附近。   铁麟鲛是古籍中所记载的一种长生生物,当时科考队急于得到其中的一只铁麟鲛作为实验品。但是这样就存在一个问题了——谁负责下海捉铁麟鲛?   说到这里,闻天崖看着我,突然住了口,表情很怪异,既好奇又有感慨。   我心中纳罕,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一副表情,但也猜到了一两分,于是说道:“你们就派了肖九天去?”   闻天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不语,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魔怔。   我见他发呆,轻轻推了他一下。闻天崖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说道:“对对……”他又怔了片刻,说,“这件事情,说起来我也是处心积虑啦!老肖那时候年轻气盛,又立功心切……”   肖九天这样的心理很容易就坠入了闻天崖的毂中,他拉起了一支队伍兴冲冲地出海了。其实早在科考队联络到了船只时,闻天崖就买通了船老板。那时候船老板胆子小,不敢这么做,客偏巧不巧。肖九天等人下海之后,就突然下起了暴风雨,海面登时巨浪滔天。   这艘小渔船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船老板赶紧返回,来不及接应肖九天等人回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闻天崖一直以为肖九天等人死在了海里,哪里想得到,他竟然还活着!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闻天崖也垂垂老矣,想起过往,他不胜唏嘘,这才有了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若是大家都年轻二十岁,闻肖二人见面后不动手已然算是客气了。   “人老了,就什么都看开了。”最后,闻天崖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人。之前,如果闻天崖真的看开了一切,不会这么乖乖听我的吩咐,他的目的还是为了神祇木的树叶。   因为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段儿时间,所以现在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晚上行走在雨林中,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所以我们决定再炮楼里将就一宿,明天返回。   到了深夜,三个伙计睡在一楼,我和太乾睡在二楼,闻天崖和肖九天这对儿以前的仇敌睡在三楼。夜深人静,伴着虫鸣,我们一觉睡到了天亮。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的身体很乏累,几乎都想动弹。要不是伙计的一声喊,估计我还在睡着。   “不好了,两位爷,出事啦!”   听到这个吼声,太乾像是个弯了腰的虾米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我刚睁开眼睛,已经见他一脚踏上了楼梯,身子一纵,伸手扒住了三楼的地板,蹂身上去了。我急忙跟上去。   到了三楼一看,三楼的的家具摆设如常。唯一跟平常不同的是,左侧的墙壁上有个小孔,原本是机枪口,但现在,这个已经扩大成了一个窗户大小,足以够一个人钻进钻出。一条麻绳绑住了举架上的梁子,顺着窗口荡在了外面。   很明显,肖九天与闻天崖就是借助了这条绳子逃了出去。而这个洞口,也一定是肖九天处心积虑算计好的。我恨得就差拍着大腿骂街了!本来以为这肖九天跟一个白痴没差别了,眼睛又是瞎的。可谁能想到他会扮猪吃老虎,还上演了《肖申克的救赎》!   机枪口差不多两个拳头大小,不知道他利用了什么工具,耗费了多少的时光才将它扩成了一个窗口大小。   我看了片刻后问道:“少了什么?”   黄毛知道自己闯了祸,害怕我跟金锁说,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了:“少……少了个羊皮筏子……”   一听这话,我的心里登时凉了半截儿!羊皮筏子是当地人常用的一种交通工具,皮筏子古称“革船”,是一种原始而古老的水上交通工具,大约有1500多年的历史了,原本是在黄河流域常见,后来辗转到了长江流域,再往南发展,就延续到了云贵两广等地。   古诗:“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就是指皮筏破浊浪,过险滩的情景。别看这东西不能跟机械化的船只相比,但是在河流湍急的水面,它更灵活自由轻便,比文明程度更高的机械化船只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我立即想到了,在这里往南不远,有一条江,他们逃走也带走了羊皮筏子,一定是想顺江南下,渡往缅甸。一旦被他们逃离国界,就很难发现行踪了。我喟然长叹,肠子都要悔青了。在这行里混了那么久,虽然对闻天崖保持着警惕,但没想到还是上了他的当。   太乾二话不说,问我这附近有没有江河。   “有,南边。”   太乾拉上我就奔下楼。我们在丛林中一路狂奔,也不知道闻肖二人离去了多长时间了。如果他们下了水,再追上就很困难了。我也好奇,太乾一向警觉,怎么昨天就没有发现呢?细一想,肖九天的身手不在太乾之下,如果他故意要躲开太乾。太乾的疏忽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在茂密的植被中举步维艰,穿越莽莽丛林。跋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山崖,耳听崖后传来了隆隆的水声。   翻上山崖,举目观瞧。只见江水边两个人正在奋力地将羊皮筏子推进江水之中。只不过江面水流湍急,玉碎浪卷,轻盈的羊皮筏子一放入水中就可能随时被冲走。肖九天站在岸边的江水之中没过了半个身子,勉强稳住自己。闻天崖则拼命地拽住了羊皮筏子的尾端。   我站在山崖上大喝一声:“哪里跑!”   可是江水声很大,他们完全没有听到。这样也好,为我们悄悄靠近提供了充足的掩护。   羊皮筏子这种交通工具虽然简陋,却不简单。划羊皮筏子的水手被称为“筏子客”,他们都是有多年经验、深谙水性的老“把式”。“筏子客”扛着筏子走到河边小码头,将羊皮胎朝下放进水中,在木架子上铺几块垫子,等乘客盘腿坐好了,他也坐下来开始划桨,筏子便离开码头,顺水漂流。可以说,“筏子客”是非常危险的高危职业,是在刀口浪尖上讨营生,因此有很多讲究,比如不能说“破”、“沉”、“碰”、“没”、“断”等不吉利的字,首次出行还要挂红、放炮、焚香、祭奠河神。会划羊皮筏子的人越来越少了。   遑论闻肖二人这种门外汉了。即便是肖九天这样的高手坐镇,几番尝试,都差点儿让羊皮筏子从江水中冲走。   我大喝一声,追上去,从一片茂密的植被中冲了出来:“闻天崖!”   我这一声吼,吓得闻天崖腿一软,半个身子趴在了羊皮筏子上。肖九天见我们追来了,也顾不上别的了。伸手一把拽住了闻天崖,将他拽上了筏子,然后自己双手一撑,也翻身上去了。失去了束缚力,羊皮筏子像是落入了巨大的漩涡中,被江面泛起的巨浪推着,朝着下游飞驰而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我大为惊讶,想不到俩人竟然舍身犯险。正在我兀自空着急之际,身后“咻”的一声响,太乾喊了声:“闪开!”   我身子一偏,太乾从我后面甩出了一条长藤,不偏不倚地缠住了羊皮筏子。   闻天崖见状,抓着肖九天的胳膊:“老肖,不行了,他们要追上来了!”   肖九天摸索着绳索,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要割断长藤。太乾见此,让我抓住长藤。他飞奔而上,左足在岸边的大石上轻轻一点,拔身而起,接着右足点在了长藤之上,借势往前一蹿。两下就到了羊皮筏子上!   闻天崖大叫一声:“来了,太恪剑来啦!”身子往后一仰,“扑通”落入了江水之中,砸起了一个好大的浪花。一上了筏子,太恪剑就和肖九天斗到一起。虽然肖九天眼睛瞎了,可是在不大的筏子上打斗,太乾也有诸多的限制,拳脚伸展不便。这样一来,俩人仍旧斗了个旗鼓相当。至于落在水里的闻天崖,也无人问津。   我知道闻天崖是找到闫显疆的关键,不敢怠慢。将长藤就近绑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沿江奔跑,想要救出闻天崖。闻天崖在江面上忽上忽下:“救……救救……我……”好半天喊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却连喝了好几口江水。   看着他在激流中时隐时现,我心中虽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却不敢坐视不理。云南地形复杂,沟壑纵横,江水湍急。眼前这条江水虽然只是支流,但水势之大犹如万马奔腾。就算是浪里白条张顺复生,估计也有倾覆的危机。   我匆忙跑到了江边,望着身处江心的闻天崖却茫然无措。这条江宽达十余米,水深也有五六米。凭我的水性,进去后也会和闻天崖一起叫救命,现在如何是好? 第三章 江心搏命   急得我只好跟着江水流动的方向走,闻天崖在水中初始还可以挣扎几下,几分钟过后就体力不支了。我慌乱之间举目四眺,忽然看到了在下游不远处,有一处急滩,因为河床抬高,河道变窄,江流经过这里愈发骤急。   不好还好,那里有几处山石凸出,像是竖起了一把把尖锐的尖刀,将江水劈开。我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抱住石头!”   闻天崖在水里几经沉浮,两只手乱舞,也不知是否能听到我的话。因为江浪声音如万马齐鸣,我不得不扯着嗓门大喊,两三声后,已经感觉自己的嗓子沙哑了。不过闻天崖总算是命不该绝,手忙脚乱之中,竟然真的抱住了一块大石头,虽然第一下他险些脱手,但连续扑腾了两下,重新抱紧了石头。   我知道这时候闻天崖体力消耗接近极限,我必须赶紧过去拉住他,要不然这老小子非得被再次冲走。我跳上了几块大石头,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奋力拖上来。做完了这一切,闻天崖躺在石头上猛吸了几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咳嗽,嘴里冒出了不少的水。   我无暇看他,回过头去看太乾。此时,太乾在羊皮筏子上与肖九天斗得难分难解。我原以为,盲眼的武林高手都是武侠小说的杜撰,但是现在看来,肖九天竟丝毫没有因为眼盲而功夫减弱。   我随后一想恍然大悟。肖九天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石塔里那么多年,眼睛早就习惯了黑暗。冲出海面的时候,他的眼睛因为骤然接受强光而失明,但是对他而言,所受的也不过是肌肤之痛,皮外伤。   以前我就见过肖九天与太乾对峙,两人难分高下;眼下这一次争斗,跟上次比起来更加凶险。因为一端被长藤紧紧缚住,羊皮筏子在江心左摇右晃。况且,这种简陋的渡江工具很吃重心,只要重心稍有偏移,便有船覆人亡的危险。而脚下的涛涛江水,更是不停地将羊皮筏子举起抛下……一幕幕看得我胆战心惊。   肖九天手握利刃,招招往太乾身上的要害处招呼。太乾没有拔剑,守多攻少。双腿站定了羊皮筏子的尾端,下半身不动,只是上三路来出招。而肖九天也知道此中的关系所在,两个人从下半身来看,仿佛是两尊凝立的雕塑,一动不动,但是上三路的打斗,却是以命相搏,凶险异常。   肖九天接连变招,想要从中路攻进,遂一轮抢攻。手中的利刃化作了漫天飞雪,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太乾不疾不徐,镇定自若,双手摊掌,一前一后,前面的右掌负责伺机进攻,后面的左掌用来化解肖九天的攻势。乍看上去,颇有几分咏春的意味。   突然,肖九天发声喊。右脚使劲踏了一下羊皮筏子。因为他也站在了一端,势大力沉的一脚下去,羊皮筏子猛然一沉,太乾的身子弹起,朝着肖九天扑过去!   这一变故猝不及防,谁都没想到肖九天会采用这种不要命的战术。他冒险一试,太乾整个人腾空,没有任何的着力点,而且这一系列情况发生太快,太乾也来不及在半空变招。中路大开,朝着肖九天扑去。不看前面,只看这一幕,更像是太乾将自己主动朝肖九天的刀口送过去!   肖九天闻风而动,知道自己一击得逞,当即跨出一步踩在了羊皮筏子的中心稳住下盘,同时递出匕首朝着风动的方向刺过去。太乾半空之中避无可避,一发狠,竟然握住了匕首的刀刃!   肖九天侧头惊诧,自己的匕首无法递上前去,他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太乾掌心的鲜血狂飙,他乘势提出一脚,正中肖九天的咽喉,肖九天哀嚎一声倒在了羊皮筏子上。太乾随后也落在了上面。   “咚”的一下,羊皮筏子晃了晃。太乾摊开右手看看伤口,然后又尝试握了一下拳,面无表情。我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不知道他的伤势究竟如何,但我不能耽搁了,背起体力耗尽的闻天崖往岸上走。准备利用长藤把他们拽上来。但是刚等我上了岸,立足未稳,就见缚紧羊皮筏子的长藤“啪”,犹如一条半空中急速收缩蜿蜒的龙。扭头一看,我大惊失色!   刚才太乾和肖九天在羊皮筏子上一番生死对决,双方你来我往,打斗固然精彩,可是羊皮筏子也受不住两人的力道。长藤更是拉伸到了极限,此时恰好折断。   失去束缚的羊皮筏子恍如脱缰的野马,瞬间就被裹卷而去。肆虐的江水不时将其举起又砸下去。太乾也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大感意外,危机之中,他趴低身子,右手紧紧扒住了羊皮筏子的边缘,另一只手伸出去拽住了陷入昏迷的肖九天。   因为用力过大,太乾的手掌流出的鲜血,侵染了船头一片江水,但旋即被翻滚而来的巨浪打散。巨浪将筏子举起来,然后一个俯冲,狠狠地栽进了江底。因为这里的水流力道很猛,这样的力量足以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全部撞烂。   看着滔滔江水,筏子沉到了江底,我的心却悬到了嗓子眼儿。太乾这个人我最了解了,那么多次大灾大难都化险为夷,没理由这次交代了。而且金锁刚挂,太乾又死……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老天也是在耍我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白练冲出了江面,如同一条披甲的银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定睛一看,太乾扒住了羊皮筏子,后面拽着肖九天,被江底的水流裹挟冲了上来。见他无恙,我这才长舒一口气。   但是渡过了一关,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太乾他们仍然被困在江心,羊皮筏子经过这一番折腾,船桨早就不知道漂去哪里了,两个人只能是听天由命了。随着水势渐急,羊皮筏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只能是沿着江岸追赶,希望可以像拦截闻天崖一样,拦住他们。   可是站在石头上之后,我却发现了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太乾一只手扒住了皮筏子,一只手拽住了肖九天,根本腾不出手来接应我。唯一的办法,我只有冒险拉住后面的肖九天了,然后将他们二人一起拽上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有些难了。因为这里河道突然变窄,水流更急,羊皮筏子根本没办法控制,速度也提高了很大的幅度,这样的话,我的机会只有几秒钟时间,而且皮筏子未必会恰好被浪花卷到我的面前,很可能离我有一大段距离。   我心中正盘算着,羊皮筏子已经“乘风破浪”冲过来了。看着水流的走向,距离我很可能会有一米多的距离。我这三等残废的身材,臂长根本不够用。   我把心一横,一手扒住石头,一只脚踩住了石头没入水中的一部分,极力伸长的胳膊。可是羊皮筏子冲过我身前的一瞬间,距离我还有半米左右的距离。我的心猛然沉了下去:要完!   可没想到,一个浪花丛然从对面打了过来,就像是江水有意再帮我。虽然皮筏子率先冲过了激流。但是后面的肖九天被甩到了我跟前。我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就抓住了肖九天的裤管。   可还没等我高兴呢,我的脚下一滑,扒住石头的手也失去了力道,身子猛然沉入了江中!   江水中的石头经过了成千上万年的冲击,早已变得十分光滑,而我也没有想到江流冲击的力量如此之大,竟然被拽进了江里。沉入江水之中,我猝不及防,一连吸了好几口水。我划动四肢,想要浮出江面,却冷不防一股暗流击在了我的身畔,我委身朝另一个方向滑去。经过了几番挣扎,我才勉强浮出了江面,刚换一口气,又是一个大浪披头砸下来,我又被卷进了江底。   这一次,我的力量没有准备好,后腰狠狠地撞上了江中的一块大石。甚至在水中我都听到了“喀拉”一声,剧痛钻心,痛入骨髓。我不由地张嘴要喊,却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肺里储存的空气瞬间释放了出去。   受了伤,而且力气耗尽,我已经没有办法在挣扎了,想着江底的深处沉去。然而就在这时,江面之上突然伸下来了一只手,抓住了我的领子往上提,不过力气并不大。人在溺水的情况下,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都会激发求生的本能。   我更是如此,感觉到了自己被一股力量网上拽,顿时全身充满了力气,使劲往上划。终于,我的头探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连咳嗽了好几声。定睛一看,太乾脸色苍白,正望着我。我两只手急忙稳住了羊皮筏子,跟着他一起随波逐流。   羊皮筏子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急滩,水势减缓,但我们的力气都消耗了太多,无力向岸边游。太乾将我拉上了羊皮筏子,我们又合力将昏迷的肖九天拉上来。我喘着气说:“等一下,缓过来了……我们再回岸上。”   太乾对于我的主意欣然同意,看得出来,他的力气也用光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又向下游漂了一段时间后,猛然发觉,周围的水流再次开始骤急。羊皮筏子已经开始打着旋儿往前走了。   “小心!”太乾大喝一声。 第四章 落单   太乾这一喊,我赶紧伏低了身子,一块边缘如刀,横亘在江面的大石擦着我的头顶掠过。这块大石已经有一大半儿没在江中,裸露在江面之上的部分少说也有两米来高,造型很是奇特,像是一把具有少数民族异域风情的弯刀。尽管大石的下面常年被江水冲击,变得圆润了,但是上方不受侵蚀,仍然是锋利如刀。若非太乾大声喊了一句,如此极速,撞在弯刀形的大石上非得被劈成两半儿不可!   侥幸躲过了一劫,太乾在激流中稳重羊皮筏子的同时拉住我往上拽。我扑腾了两下就放弃了这个打法,虽然时值酷暑,但是江水的温度极低,而且在这样波澜的激流中,体力消耗是十分迅速的。我这时候就像是被拧干了水的毛巾,一点儿缓气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的两只手死死扣着羊皮筏子的边缘。这只羊皮筏子是用当地所产的毛竹浸过油之后,编在一起的。本来很结实,使用寿命少说也有个十几年。可是陡然间这么折腾,最精密的仪器都扛不住,更何况一种依靠原始动力的皮筏子呢?   很快,捆缚固定羊皮筏子的羊筋“嘭”的一声断开。羊筋本就吃着力道,断开后,瞬间跳开,速度之快甚至没有给我们任何回旋的余地。太乾一回头,伸手来拉我。就在这时,一个雪白的巨浪朝着我头顶砸下来。我的手还死死扣住了毛竹竿,却不想羊皮筏子此时“喀拉”一声,从中间劈为了两半。   我一口气还没有提上来,就被巨浪拍进了江水里。巨浪入江,余势不衰,一拍之下,我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身子再次撞上了大石,这一次的部位在左肩。一撞之下,疼得我差点儿倒吸一口凉气,江水“咕隆隆”灌进了嘴里。滋味着实不好受。   我几次想浮上江面,可是这样湍急的江水里,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只能是随着波浪上下起伏。连喝了好几口污浊的江水,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大脑里昏昏沉沉的。朦朦胧胧之间,我仰头看到了江面的羊皮筏子被一个浪头倾覆,太乾和肖九天双双落水……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还记得我醒来的时候,是被阳光照射醒的。这得感谢云南丛林深处的阳光。在植被不甚茂密的地方,阳光的照射是非常毒辣的,何况现在还是夏季。用句小说里的话来说,“我感觉到天灵盖有一道灵光射入”,就是疼了点儿。   我的眼睛一开始都没有力气睁开,只是绵延呼吸,渐渐地,呼吸加重,肺里有“咕隆隆”的响动,像是煮沸的水。然后,一口呼吸乱了节奏,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和周身的晃动,一口口污浊的江水从我的口鼻甚至是耳朵里流出来,我这才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觉得很是刺眼,我眨了好几下,才勉强适应。此时的我渐渐有了直觉。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趴在岸上,下半身还泡在水里。可是现在我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没办法挪动身子,短时间内只能是这么趴着。   既然已经脱险了,我索性就这么趴着,也不急于站起来。我眼睛上下扫动,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处临江的丛林,植被很是茂盛,   这里的植物主要以望天树为主,还有攀附在它上面的翼核果藤,很是繁茂。这些丛林一只延伸到了距离江边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江边两岸,我这边是碎石滩,对面则是繁茂的植被。碎石滩上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子,也不知道我在这里趴了多久了,竟丝毫不觉得疼。   又歇了好一阵儿,我才慢慢地恢复了一点点体力。我尝试双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没想到左臂一动,随之而来的是左肩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有人扣住了你身上的刀口,像两边拉扯一样。剧痛之下,我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手一松,人重新摔在了乱石滩上,不过这一下,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是真他妈疼啊!左肩疼,撞在碎石上的胸口也疼。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在江水里,我的左肩撞在了大石上,这一下,只怕骨头都断了吧……   我心想:这么久没看见太乾,可能已经冲散了。眼下自己这么趴在这儿也不是回事,万一有什么猛兽跳出来,自己只有寻死的份儿了。我咬了咬牙,依靠右臂的力量慢慢撑起身子,弓起了腰,然后两条腿一前一后地支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晃晃悠悠地站定了身子。我站在原地,没有急着走,而是尝试做了几个深呼吸,还好,除了吐了几口江水外,肺部没有异样,周身除了左肩也没有什么疼痛感。   我四下望望,眼下,先得固定左肩的伤骨,然后沿着江水回到上游。我走到丛林处,挑选了一根硬木的树皮。这种树皮厚重且坚硬,据说古代的先民们经常用它来制作盾牌。我单凭右手的力量捡起了一块相对尖锐的石头,割下硬木树皮后,撕下了外套的一条碎布条,然后将碎布条放在地上,硬树皮再放在碎布条上。整个人躺下去,左肩受伤部位对准硬树皮。   做完这一下后,我大口呼吸了几下,气沉丹田。右手按住了左肩,身子往右边使劲一翻。“喀拉拉”一声脆响,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闭着眼睛好半天都没有从这阵剧痛之中缓过来。上下牙关紧咬着,急促地呼吸间,唾液从牙缝之中飞溅出来,顺着嘴角往外流。   将断骨扶正了位,我不敢再轻易挪动,而是等体力渐渐有所恢复后,将另一块硬树皮盖在肩上,然后才缚紧了碎布条。如果我这是给别人治伤,这点儿工作花不了十分钟,但是给自己治伤,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躺在地上边休息边想,我得想办法找到太乾,也不知道这小子和肖九天被冲到了哪里去了,还有闻天崖……我们都不见了踪影,这老小子还不得撒腿就蹽?不过又转念一想:太乾的下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我现在位置的上游,要么是在我位置的下游。我看了看左右两个方向,觉得有点儿为难了。不管是上游还是下游,我猜中的几率只有一半儿。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沿着上游回到炮楼才是正道理。不管太乾到了哪儿,反正他也要回来的。   说来也奇怪,我对于这个面瘫侠有着绝对的信任,我那时竟从来没想过万一他出了意外怎么办。   歇了好一阵儿,我削了一根长杖,一端钝,一端尖,一来是辅助自己走路,二来也是为了防身,防止有什么野兽突然窜出来。   丛林的野外生存经验我是最擅长的,而且这里就像是我的主场。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迷路之类的问题。何况顺着江流的上游走就是了,小学生都会。唯一我心里没底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在丛林的深处走,而且还受了伤。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只能凭借单手来应对。所以这令我有些许的为难。   我如果想回去的话,只能是沿着江流的方向走,可是江河湖泊,这是丛林中危机四伏的一个地方,因为很多猛兽都会来江边喝水。如果我和队友同行,或者是自己没有受伤,那么尚可应付。眼下,我只有祈祷老天爷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滔滔江水的江边景色没有什么变化。也许我们初始见到这样的景色会感慨她的波澜壮阔,可是如果让你拖着受伤又疲惫的身躯沿着江边走上一小时……再美的景色也无心欣赏了。   此刻,被汗水湿透的衣衫裹在了身上,很不舒服,抬头看看毒辣的太阳,舔舔干裂的嘴唇。我没有办法,只好捧起了几口江水,喝了下去,顾不得卫生不卫生了。云南不同于中原,这里地处高原,江河大部分是雪山积雪所化,没有重工厂的污染,所以江水还算是勉强可以入口。   一连喝了几口后,洗了把脸,却看到了临近岸边,清澈的江水中有几条鱼在嬉戏,顿感饥肠辘辘。我往前跨了几步,江水没过了小腿肚,举起了削尖的长杖一动不动,双目死死盯着水中游动的鱼。   我们经常说,在野外,最不显本事的开荤便是吃鱼。但是眼下我没有选择了,其他的野兽我是甭想了,现在就算是只山鸡、兔子都能轻易甩开了我。要说叉鱼,我平时也是不屑为之的,不过眼下,我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在水中,我一动不动,注意力高度集中,过了一段儿时间后,被我入水惊走的鱼重新游回了我的腿边,偶尔还会擦着我的腿毛游过。   我将目标锁定在了一只体型较大的鱼上,瞅准时机,一杖刺下去,削尖的木杖穿身而过,鱼徒劳地挣扎着。走回了岸边,我也不敢生火,怕产生的烟雾惹来游人和护林员的注意,更怕烤鱼的香味引来其他的野兽。我只好选择了生吃。   不要以为贝爷只存在于电视节目中,在野外生存,生吃食物是常有的事情,因为你要生存。在生与死的命题前,一切都变得不容置疑。我用石头刮去了几片鱼鳞,清除了内脏,就迫不及待地一口咬在了鱼肚上。一口下去,入口只觉得腥气扑鼻。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生吃过这种食物了,嘴里顿觉全都是腥膻的鱼味,差点儿吐出来。我停止了咀嚼了,闭目凝神片刻后,加大了咀嚼的力度,狠狠地嚼了几口。“咕”的一声吞咽下肚,一抹嘴,嘴边充满了鱼的血液。   吃这种东西不能细琢磨,越琢磨会越觉得恶心,我把心一横,接着狠狠地嚼了几口。好在以前有过相似的经历,很快我就习惯了。   然而,就在我大快朵颐的时候,冷不防身后吹来了一阵冷风,接着,一种低低的嘶吼声在我的身后传来。 第五章 人虎对峙   我正咬着鱼肉想要吞下去,却听闻到了这阵恐怖的嘶吼,我没有回头,却已感觉到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惊骇之下,我迅速抓起了身边的木杖,就地打滚,调整了面朝的方向,终于和这个家伙面对面了!   甫一见面,我的头皮都炸开了,不由地“啊”地大叫!面前的这个家伙四肢着地,正伏低了身子低吼,黄底黑章,色泽鲜明,两米半来长,根根钢针似的胡须戟张。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形白斑,浑身黑黄相间的花纹,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有几片白色毛斑,那厚厚的黑黄相间的毛似件大绵袍,平平整整地披在肩上。四肢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这竟然是一只老虎!   我心中明了,这种老虎名叫印支虎,是世界上现存第三大的老虎,眼前这只老虎体型将近三米,体重少说也得在两百公斤左右。我单手握着木杖,手心冒出了水一样的汗珠,心说:这下真他妈死定了!   老虎这种动物,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即便是棕熊之类的大型猛兽,也不敢轻挑事端。我也曾见过流传很早的一段录像,狮虎相争,在非洲草原上无敌的狮子不过两三招就被老虎掀翻在地……妈的,狮子都挂了,更不要说是我了。   老虎之威严,非近距离接触不能感受。它们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霸气,这种王霸之气,令人窒息。这也是很多动物见到了老虎,会吓得周身不能动弹的原因之一。   印支虎常年分布主要以泰国为中心,在中国南部、柬埔寨、老挝,越南和马来西亚半岛也一样能发现印支虎。在这一区域内,印支虎生活在偏远的山地和山区的森林中,其中大部分处于边境地带。通常这些地区都属于禁区,因此,对于野生印支虎的分布状况知之甚少。   据说,在中国境内分布的印支虎,只有三四十只左右,等闲难得一见。偏巧不巧,这次被我撞见,我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早知道有这样的运气,我宁可用来买彩票!   一人一虎就这两对峙着。印支虎伏低的身子慢慢耸起,喉咙里慢慢发出了阵阵低吼。惊惧之下,我慢慢一步步往后退。武松打虎,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现实世界,还真不可能有人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   我就算是没有受伤,也不可能跟印支虎一战,更何况现在这副样子?印支虎不知道是惧怕我手里的长杖,还是要玩猫和老鼠的游戏,它也不急于进攻,只是见我后退了,才迈动粗壮的虎爪,朝着我的方向跨了一步。我又后退了一步,它又迈进了一步……   就这样,我退一步,它迈一步……老虎属于猫科动物,跟其他动物是不同的。我曾在俄罗斯吓跑了一只棕熊,那次除了运气外,也要归结于熊的智商和性格。可是老虎不同,猫科动物归根到底一个字——灵。它们身手灵活,脑瓜灵活,如果我故技重施,眼前的印支虎估计也就是一愣,随后就会发动攻击。这么做跟作死无异。   更要命的是,老虎并非传闻中的那样不会上树。这种被奉为百兽之王的动物,既能下河游泳,又能上树捕猎……简直就是动物界的海陆两栖陆战队。   我又后退了一步,脚面没过了江水,“啪叽”一声,我把心一横:尽管过去也见过老虎在水中捕食鳄鱼等动物,但眼下只好奋力一搏了。我只能是希望这只印支虎不饿,不会为了一顿大餐就舍命下水!   老虎除非是要泅渡到对岸,或者是捕食,平时甚少下水。眼下我只好搏一搏了。   我这个念头刚生,印支虎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四爪腾空,“嗷呜”一声,朝着我扑来。这一声虎啸在丛林中荡开,惊得远处飞起了一群鸟儿。   我哪里还敢怠慢?匆忙将手杖像标枪似的掷向了老虎。别说,这一下在半空中,老虎不得不伸开虎爪,打落了木杖,继而落地。这一下竟真的阻了阻它的速度。我当然不敢耽搁了,趁着此时,一个猛子扎进了江水之中。   印支虎怒不可遏,大概是觉得遭到了戏耍,大吼一声,在碎石滩上“噗噗”跑了两步,腾空跃起。这一跃,足有五六米远,朝着我的头顶就压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吓得魂都要没了,赶紧扑腾两下,潜入了江底。   虽说老虎也会潜水,算得是个高手,但是动作速度都会受到局限。我水性虽然很差,但是在水里,不会输给一个老虎。   果然不出我所料,印支虎并不打算放弃我这顿大餐,刚跃入水中砸起了一个大水花,就缩着整个身子潜进了水里。只见它身子一蜷,继而舒张开来,四足一蹬,划出了两米多远的距离。要不是我潜在水下,吓得差点儿喊出来!   我以前只知道老虎是动物界陆生生物中潜水的高手,但我没想到它的水下动作如此迅敏。此刻我来不及更多的叹服,掉头朝着更深处游去。妈的,我就不信了,一个长毛的畜生还能跟我比闭气!   印支虎见我潜入更深处,当即划动四肢穷追不舍。我回头一看,心说兄弟你几天没吃饭了,何苦跟我过不去呢?我一向水性不佳,充其量只是个狗刨儿。只是以前在福建,胡嫣梦对我们特训的时候,我才稍有进步。本以为下了水,老虎也会变成纸老虎。没想到,这畜生的水性比我还好。   我费了半天劲,四肢玩命地扑腾,也才划出了一米多远的距离,但是印支虎轻轻松松就划出了两米多。看来速度是拼不过了,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笃定了信念,朝着江底游去。速度不行,只有比闭气了。   或许是这只体型庞大的印支虎数天没有进餐了,竟全然不放弃,像是一枚水下导弹似的朝我扑来。要是在陆地上,凭借老虎的速度和冲击力,我肯定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在水下,我们双方的速度都受到了制约。   我根本就没有回头看,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身后水流的变化,出于条件反射似的往左边一闪,“哗”,黄黑相间的“导弹”带着一连串的白色气泡从我身边划过。距离如此之近,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爪牙上透出来的凛凛寒光。   这是我们第一次交锋,彼此擦肩而过。也就是动作稍这么一停顿,我肺里的空气一下子耗光了,憋气到达了极限。此时,我已经没有了选择,趁着老虎扑空,我急忙朝江面游去。其实我这个举动很危险,我现在位于它的上方,等于是将没有防备的一面对着世界上最凶猛的野兽。偷袭也是老虎捕食的拿手好戏。   可这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窒息而死的滋味太难受了,能活一刻是一刻。我两只脚拼命踩水,好容易挣扎出了江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同时四下里观望,看看老虎有没有浮上来。见没有,我害怕它真的会咬住我的脚,急忙又一个猛子扎下去,头下脚上。不想刚进入水中,就见老虎四肢匆忙地往上游。离我身边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我赶紧划到一边。   硕大的老虎头冒出江面,闭着眼睛大声咳了几声。百兽之王就是百兽之王,老虎的咳嗽声听上去都是霸气十足。原来这畜生也憋不住气了。不过现在可不是夸赞它的时候,趁着它换气的空当,我再次潜入江水中,朝着对岸游过去。   老虎的嗅觉何等敏锐,就算我躲在水中,一举一动也难以逃过。它喉咙里发出了震怒的低吼,这次不再选择了潜水,而是脑袋浮在江面上,静静地观察着。我在水下看得清清楚楚,老虎的智商不低,这我是知道的。但没人跟我说过老虎这么狡猾啊?它竟然懂得在水面等我主动现身。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在水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干脆,我继续朝对岸游去,到了岸边,最起码与它拉开了一段距离。想到这里,我迅速游过去。到了岸边的时候,“哗啦”一声我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饶是如此,我还是不忘了回头看那只印支虎,只见它怒吼一声,划着水朝我而来。我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幸亏老虎潜水的水下动作固然迅捷,但是在水面上的划水动作却一般般。这给我争取了一个逃跑的时间。   我顾不上自己已经疲惫不堪,拔腿就跑。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我专拣着丛林茂密的地方跑去,虽然这样一来我的速度降慢了,但是也会限制老虎的动作。何况这种猛兽都是有地盘划分的,只希望对我穷追不舍的印支虎的地盘在对岸,这边不归它管。可是我显然想多了。   我刚进入丛林没五十米远,就听身后传来了老虎的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扑棱棱地飞起来了很多的鸟类,四周更是各种疲于奔命的动物:松鼠、狐狸、云猫……我心说这里的物种这么丰富,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都有,没必要针对我吧?   念头刚起,丛林中传来了“哗啦啦”拨开树叶的密集声音,我心胆俱裂:老虎已经追上来,这种声音就是它蹿高伏低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印支虎仿佛是一辆移动的高速战车,朝着我扑来。而且大概是因为遭到了我的戏耍,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人在危急关头,迸发出的潜力不可想象。我现在也不知道哪里涌起了一股力量,咬着牙玩命飞奔。我原以为钻入丛林中,凭我的经验怎么也能甩掉它了,却忘记了,这里是人家的主场啊!更让我尴尬的是,我还不能爬树。老虎爬树的本领非常高,三窜两窜就能跃上树顶。怕就怕我刚爬到一半儿就成为了老虎的盘中餐! 第六章 象虎之战   关于老虎,我记得有一次跟几个同行聚在一起聊天,听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在19世纪晚期,尼泊尔靠近喜马拉雅山地区笼罩在恐惧之中。原来,当地有只食人猛兽不断袭扰牧民,男女老幼在丛林中不断遭到袭击,次数非常频繁,场面还都非常血腥。当地人以为是魔鬼出没,甚至有人认为是上天的惩戒。罪魁祸首原来是一只雌性孟加拉虎,它曾经遭到猎人的枪击,但却逃之夭夭,只有两颗利齿遭到损伤。这使得它无法正常不是猎物,只能频繁地攻击人类。   受到这只老虎袭击的人数很快就达到了200人。猎人们纷纷被派往打虎第一线,但这只老虎非常狡猾,人们都很难发现它。后来,尼泊尔政府甚至派军队出马,这可能是历史上仅有的场面。不过,这只虎还是成功逃脱了,后来跑到印度Champawat地区为非作歹,而且大白天它竟然都敢四处徘徊,以至于人们白天都不敢离开家门半步。对于这些食人猛兽们来说,它们结局都是相似的。一个名叫JimCorbett的猎人挺身而出,后来可笑地是,他竟然成了第一位倡议保护老虎的先驱。   最终,Corbett在1911年将老虎杀死,于是当地人将她奉为神灵。当时,这只老虎已经致死436人,而且这也仅仅是记录在案的遇难者,因此它是历史上致死人类最多的猛兽,致死率高过了最残忍的连环杀手……   故事的年代虽然已经久远,却有据可循。据说那一带的居民直到现在都保留下来了一个传统,他们进山,会将一个面具反戴在后脑勺上。因为老虎虽然强悍,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会从背后袭击猎物。后脑勺上长一张脸,是为了让老虎分不清正反面。   而我们这一行中,有单人猎杀蟒、猩猩……甚至是鳄鱼、豹的光辉事迹,包括我也单人吓退过一只熊,但是有关于单人收拾掉或者是吓走一只虎……从来没有过。   眼下,惶恐奔命的我不知怎么地,这些往事一件件全都浮上了脑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先保住命要紧,我竟然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亮给了印支虎。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印支虎怎会放弃?四只粗壮的爪子在腐泥烂叶中一按一起,身子陡然扑出了三五米!而此时的我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从碎石滩跳进水里,从水里游上来有开始了丛林马拉松。印支虎与我的之间的生死竞逐,简直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铁人三项。我终于信了姜昆那句话:“爬珠穆朗玛峰,身后跟着只大老虎,是个人就上的去。”   我的体力已经接近了极限,何况左肩重伤,一直忍着疼痛奔跑。而老虎的体力还很充沛。以前听人说,老虎的爆发力非常惊人。而它每次捕猎,往往依靠这种爆发力,所以,老虎的捕食成功率算不上多高,因为爆发力归零它们就会放弃。可是眼下,我跟这只印支虎从陆地到水里,再到陆地,这孙子可一点儿放弃的想法都没有,反而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正惊慌之间,身后印支虎的一声怒吼,“嗷——呜——”阵阵狂风将我湿漉漉的头发都吹起来了。猛觉脑后风紧,见眼前恰好有一个横亘出地面的树根,半人多高,粗壮无比,宛若一条小桥。我慌乱之下赶紧来了一个急刹车,弯腰躲避在了树根下面。刚把头缩进去,印支虎就从树根上方越过,飒飒带风,吹得草木皆动。   我不由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幸亏我有经验,躲得快,要不这一下就见了阎王了。印支虎扑空,我也不敢耽搁,趁着这时往来时的路上跑。印支虎扑击不中,更添恼怒,一跃跳上了树根,怒吼一声,四肢一蹬,腾空而起。在巨大的力量之下,这根柱子一般粗细的树根竟然“喀拉”一声折断了!   我不禁骇然,真不愧是百兽之王啊!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叹的时候,被老虎追的经历不是谁都有的,但也不是谁都想有的。此时我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印支虎几次尝试加速,都被我利用复杂的地形躲过去,要么急转弯,要么刹车躲避。每一次都凶险无比。我明白,我这纯属运气,只是人临死前的一种潜力而已。   在这种时候,我分外地想念太乾了,我还真想看看,这小子跟老虎打起来,谁更厉害。正琢磨着,冷不防脚下一绊,我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我被一根藤条绊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印支虎凶吼一声,整片丛林都跟着战栗不止。它一跃之下,几百斤的分量像是一座山似的朝我压下来。我情急之下,赶紧往旁边一滚。可没等我爬起来,印支虎一爪子掀了过来。如刀般尖锐的利爪在我的左肋划开了三道伤痕,深达寸许!顿时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声音从空荡荡的丛林中传开来。但是生死关头,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忍着疼痛爬起来要接着跑。   印支虎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冲着我的脚腕一口咬下来。我想起了以前学的搏击招数,头也不回,直接拔身而起,一记回旋踢,冲着老虎的脑袋踢过去。我反应快,它反应更快。印支虎上半身一低,我这一脚踢空,反而牵扯的伤口更疼了,血止不住地流下来。   印支虎低吼着,围着我慢慢打转,我不得不忍着疼痛面对着它慢慢转身,咬牙切齿,装得比它还凶,其实此时我的心理怕得要死。印支虎的鼻子轻轻抽动着,似乎是在空气中闻到了我的血腥味,这更加刺激了它的兽性!   印支虎下半身伏低,上半身高昂,重重吼了一声,朝着我奔跑而来。跑是跑不掉了,我摸摸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武器,只好朝旁边一趴。姿势不雅观,但能保命啊!   可是这一次我却失算了,我能躲过去眼下,但因为身负重伤,不容易爬起来。反观印支虎,虽然这一击不中,但是却能很快调整自己的动作,继续向我发动第二次攻势。印支虎微微蓄力,我等待着自己死刑宣判的那一刻。   不料,印支虎刚蹿出两步,丛林中却传来了一阵清晰无比的兽鸣。这种兽鸣,高亢且绵长,倍显尖细,却让我燃起了生的希望——是大象!云南一地多亚洲象,但是寻常的野象平常很难见到。此刻听到了大象的叫声,对我来说无异于一种兴奋剂。我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幅亚洲象与印支虎大战的画面。   但是悠长的象鸣也只是使得印支虎的动作稍微缓了缓,它咧着露出利齿的嘴,瞪着双目凝望了一会儿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很快,它就扭过头来看着我。我们持续了这一段时间的追逐战,它当然不想放弃眼前的美食。也就是三秒钟,印支虎重新扑了上来。   但就在此时,象鸣再次响起,此刻近了许多。印支虎在距离我不足一米的距离生生停住了脚步,而后,它怒不可遏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霎时间,一个庞大的身影从丛林的深处冲了出来,所到之处,树木折断之声不断传来,烟雾腾起。当那个身影出现的时候,我激动地差点儿叫出声来。一头亚洲象!体长五米多,三米多高,这在现代的陆生生物中绝对属于巨无霸了!   亚洲象一路疾驰,朝着我和印支虎的方向奔跑而来。我以前以为大象这种生物因为体型庞大,速度必然会受到限制,但是眼前的这头亚洲象,速度非常快,像是一辆疾驰的SUV。印支虎刚到手的食物,当然不想放弃,怒吼一声迎了上去。等亚洲象跑到离我三五十米的距离后,我才看清楚,眼前的这头亚洲象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它雄壮的背上,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正手持长矛,嘴中呼喝,指挥着亚洲象与印支虎搏斗。   印支虎虽然凶狠,但是面对这个几吨重的大家伙,不敢轻易发动攻击,一开始只是试探性地探了探爪子。亚洲象毫不客气地卷起长鼻子,“咚”的一下将它的爪子撞开。几个回合下来,印支虎也急了,干脆和亚洲象拼起了力气。一爪子狠狠拍过去。   虎爪拍击,是老虎攻击行为的一种主要攻击手段。宽大十余厘米的拍击,力量可以达到每平方厘米2吨!曾有记录,在1997年,江西宜黄一个身高1.80米的成年男子,被华南虎用前掌打中头部,头骨破裂而亡。有的报道甚至说那是只雌虎。而这只印支虎,却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雄虎!   果然,印支虎这一爪子拍过去,亚洲象仍旧采用了老办法,用长鼻子来反击,不想这一下,亚洲象哀鸣了一声,长鼻子带出了三四道的血痕,它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象血滴落在了地上的草丛里。   见一击得手,印支虎战意大炽,进一步逼上前去。亚洲象剧痛之下,听到了主人的连声呼喝,也是怒从心头起。见印支虎腾空扑了上来,索性歪过脑袋,然后狠狠甩过去。雪白的象牙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印支虎的身上。   印支虎在半空之中徒劳地抓了两下,然后摔倒在地。但是,皮糙肉厚的印支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它迅速站起来,呼呼喘了两口粗气,突然围着亚洲象跑起了圈子。体型巨大的亚洲象此刻突然无所适从,只好笨拙地跟着老虎转圈。虽然它的体型占优势,可是论起敏捷程度,可要比印支虎差远了。印支虎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此刻的亚洲象,却因为原地转圈,身体重心不稳,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   骑在象背上的人也很紧张,连声吆喝着大象,在象背上扭着头,随时注意着老虎的攻击方向。   见此情形,我心中暗叫:不好,要糟! 第七章 人象被难   小时候玩斗兽棋,大象吃狮子,狮子吃老虎……这个逻辑思维祸害了我好多年。直到渐渐长大,尤其是进入猎手这一行后我才逐渐了解了老虎这种百兽之王的恐怖之处。在现实生活中,老虎是不会成群生活的。它们是当今体型最大的猫科动物,也是世界陆地上最强的食肉动物。最大的虎种体重可以达到350公斤以上。老虎对环境要求很高,各老虎亚种均在所属食物链中处于最顶端,在自然界中没有天敌。虎的适应能力也很强,在亚洲分布很广,从北方寒冷的西伯利亚地区,到南亚的热带丛林,丘陵草原,沼泽盆地,及高山峡谷等地,都能见到其优雅威武的身影。头上有个明显的“王”字,据说我国古代“王”字是根据老虎头上的条纹而命名的。可以这么说,老虎是最美丽兼最凶猛于一身的兽中之王。   也正因为有着强健的体魄和出色的猎杀能力,单只老虎猎杀大象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们曾在孟买的一处郊外丛林,发现了一具大象的尸体。象牙还在,身上也没有枪伤,明显不是人为。而可怕之处在于,整个象头被啃光了,裸露的血红色皮肤爬满了蠕动的蛆虫,渗入地面的血迹变成了黑褐色。   后来问起当地人才得知,这附近的雨林中,有一只孟加拉虎,经常下来滋扰百姓的生活,曾经当地村民组成了一个二十多人的捕虎队,可是进入丛林后,竟然一个都没有出来。后来,政府也来人了,但也只是过问了一下就走了,没有了下文。据说,政府人员在返回的路上遭到了老虎的袭击……我那时候还戏言,印度阿三是不是天生就符合老虎的饮食口味。   为了彻底消灭这个心腹大患,老虎出没的附近的村落由一个乡绅带头,凑了一笔钱悬赏,谁能消灭这只老虎,这笔钱就奖给他。   我当时记得,这笔钱着实不少,可以在中国的二线城市买一套房子了。那时候初出茅庐的我恨不得举手站出来。但是同行的二表哥拦住了我,说道:“你是不是嫌命长?”   我一愣:“怎么了,这不是你说的嘛,咱们要挣钱,眼下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二表哥气色沉郁:“那只老虎连大象都能干掉,何况你呢,再等等。”   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的感谢二表哥……因为后来,与我们同行的一个人主动站了出来。此人在行里也是大大的有名,他是南洋人,具体哪国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话语说的很棒,大家都叫他钟老四。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的腱子肉。他当即组织了几个人,背着枪进了丛林。   此后的结局想必大家都猜到了,钟老四再也没有回来。他走了一个星期之后,二表哥让我收拾东西,说明天回国。我还问:“钟老四呢,咱们不等他了吗?”   二表哥苦笑一声:“还等什么,人都没了……”   他这句话话音未落,一个人就火急火燎地撞开了门:“甘爷、毛爷(受老赖影响,对我不熟悉的都以为我姓毛),不好……”   当即我心一沉。   我们跟着那个人来到了丛林深处,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拨开眼前的草丛一看,我差点儿就要吐出来。只见我们面前是一个深坑,七八具尸体全都堆在了里面,不是没了手就是没了头,不是断腿就是断脚,有的血迹尚未干涸,挂在草叶上,像是猩红色的露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夹杂着泥土和草丛的味道,招来了一群苍蝇嗡嗡地萦绕其间,这一幕,看得我胃里阵阵翻滚。   经过辨认,从这些人的衣服和残肢特征上来判断,死者正是钟老四一伙人。钟老四在南洋一带,名气很大,甚至云贵两广道儿上的朋友也都知道他的名号。没想到印度一行,竟然成为了他的最后一站。   二表哥就曾对我说,他的本领远不如钟老四。看到眼前的惨景,我们也不敢耽搁了,连夜回到了国内。没多久,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新闻,说的是印度孟买附近的一处村庄,有孟加拉虎出没,连伤了十几条人命,最后是军队出动,不过并没有巡查到孟加拉虎的踪迹……   想起过往的种种,我以为老虎单杀大象只是个例,猎杀的对象可能是没有成年的小象或者是老弱病残的成年象。但从眼前看来,这只印支虎似乎对付大象很有经验。   果然,不过十几分钟后,笨拙的大象已经被老虎绕晕了,硕大的身躯开始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下来的可能。象背上坐着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他也意识到了眼前局势的危机,从象背上摘下来了一副弓箭,对着老虎就要射。可是老虎的心脏容量不一般,这意味着它反映了一个物种具有更大的爆发力、耐力和体能恢复能力。这是大象所不能比的。   更何况,此时的老虎疾奔如雷,而大象摇摇晃晃,骑象人不可能精准的瞄准。果然,随着一声弓弦的响动,第一支箭飞了出去,却距离印支虎非常远。骑象人不甘心,又拉开了第二支箭。   我有心上前帮忙,可是现在浑身伤痕累累。再者,我就算不受伤,上去也只有送死。看得我心急如焚,我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我正焦急间,猛听大象一声长鸣,再也支撑不住了,四肢蜷曲,跪在了地上。三米多高的高度,瞬间只剩下了一米多高。印支虎终于等到了机会,它在地上一伏,后肢发力,从而高高跃起!   老虎之所以被誉为兽中之王,绝非浪得虚名。有的马戏团训练老虎直立行走,这正是建立在了老虎后肢力量强大的基础上。后肢力量直接影响了跳跃能力,老虎可轻松跳上2-3米的高度,摸高更是可达6.5米。   一米多高的高度对于这只印支虎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眼见老虎扑来,骑象人急忙跳下了象背。老虎一扑之下,没有中。骑象人不敢怠慢,手握弓弦,徒步朝我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喊:“快跑啊!”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不过她的汉语略显生硬,再看她的穿着打扮,与现代的文明社会格格不入,甚至外面还有一件兽皮的罩衫,头上戴着羽冠,脸上戴着一个面容狰狞的面具。我知道,当地的很多少数民族都有戴面具的习惯。因为这一带野兽出没,戴面具一来是为了震慑猛兽,二来万一遭遇了不行,保护脸部面容的完整,方便家人认尸。   听到她让我跑,我哭笑不得,看来这姑娘完全不知道我已经受了伤。老虎在后面穷追不舍,但是这姑娘似乎很有经验。每当印支虎扑击的时候,她都不用回头看,本能地一转弯,借助丛林中树木的保护,几十米的距离内竟让她轻易躲过去了三次!这样敏捷的身手,我们这些“专业人士”也没有几人能做到。看得我目瞪口呆。   见我还趴着不动,她急眼了,吼道:“你听不懂吗,我让你快走!”   我想说话来解释,却因为受伤颇重,喊话喊不出来,一张嘴,说话的声音细若蚊呐。   姑娘见我不动,气得直跺脚,只好引着印支虎往回走。受伤的亚洲象身上血流汩汩,眼睑渐渐垂了下来,看样子是不行了。期间,它几次要尝试站起来去帮助主人,可是尝试了数次,均告失败。少时,随着最后体力的耗尽,它身子一歪,侧着倒了下去,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倒下了,砸起了地上的尘埃。   这时候,姑娘也听到了,她朝大象望去,因为带着面具,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凝滞的动作来看,她是悲痛欲绝的。也就是这一两秒钟的停顿,给了印支虎可乘之机。   印支虎突然发力,朝着姑娘的背后扑过来,姑娘猝不及防,直接被掀翻在地,娇小的身躯直飞出了三五米远的距离,而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亚洲象倒下后并未气绝,见主人危在旦夕,它扬起脖子发出了一声悲鸣。这一声悲鸣,悠长绵亘,犹如一把穿云利箭,从我们的位置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姑娘这一下摔得不轻,趴在地上竟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甚至一动不动。难道是昏厥过去了吗?   印支虎像是一个胜利的望着,它的喉咙里发出了“唬唬唬”的低沉吼声。今天对于这只印支虎来说,是个好日子,得到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两人一象,够它吃一阵了。   我心中万念俱灰,这个骑象的姑娘,本来是来救我的,哪会想到临到头自己殒命死在了这里?其实经历这么多,我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虽然我怕死,但是对我这种双手沾满了动物鲜血的人来说,由兽中之王宣判我的死刑,是最合适不过的。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满满的懊悔和羞愧……觉得是我拖累了这位姑娘。   眼见印支虎像是一位傲视天下的王者,一步步走近那位姑娘。我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右手捶着地,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大吼:“喂!”   印支虎左耳一动,回过头来盯视着我,渐渐地,它瞳孔缩小,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继而再次放大,咧着钢牙大嘴发出了一声撕裂敌胆的怒吼。金锁死了……我的身世之谜也解开了……闫显疆的仇报与不报无所谓了……我当时没有想过太多,只是想着,这姑娘一时昏厥,说不定印支虎吃我的空当儿能醒过来。   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送死的心思。   印支虎粗壮的四肢突然发力,足下的残叶败草混着泥土向它身后飞去。就在它急速冲到我面前的时候,丛林外围突然再次响起了一声象鸣!   不过,印支虎并没有将这一声象鸣放在眼里,它似乎是抱定了不管不顾的决心,朝着我的方向一鼓作气地奔来。 第八章 栅鄢寨   老虎的奔跑速度可以达到将近每小时60公里,跳跃的距离可以达到八米开外……现在看来,它之前追逐我的时候,肆虐的成分更高。可能是它在这里太寂寞了,像猫玩老鼠似的,在正餐前先进行一下热身运动。但此刻,它完全被激怒了,也不管象鸣,就冲着我的方向跑过来,速度快得像是一辆小汽车。   但是汽车却停住了,就在我面前两三米的距离,生生刹住了车。因为象鸣不止一声,不止一个方向。继初始的象鸣声之后,我们周围竟然此起彼伏的响起了象鸣声,一声急似一声,一声短似一声。   大象是群居的动物,它们具有自己的“语言”。印支虎侧耳倾听,在留神着对方的动向。从这些此起彼伏的象鸣声中,我知道,我们现在四面八方全都是亚洲象,莫非是象群?随着环境的日益破坏,开发商的肆意开发,动物的栖息地越来越少了。即便是在云南的雨林地带,野生亚洲象都甚少见到几只,更不要说是象群了。   印支虎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所在,它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亚洲象再次扬起鼻子悲鸣了一声。我和印支虎都看向了它。原来是这只大象,在发出求救的信号!印支虎预感到了死亡的临近,它愤恨地看了我一眼。掉头朝着丛林的深处跑去。   但是此时撤退,已然来不及了。就在印支虎逃跑的方向,几棵树倒了下来,三五头庞大的身躯渐渐映现清晰,果然是亚洲象!这些亚洲象就像是突然杀到前线的坦克。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印支虎甚至都抖了一下,很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但是,它刚跑出二十多米的距离,又一棵树木倒下,若不是猫科动物先天的敏捷性让它轻盈地跃开,一定免不了头破虎亡的结局。   印支虎后退几步,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凶相。身为这一带的霸主,它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屈辱。很快,随着草丛簌簌声和剧烈的大地震颤感,在我们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群亚洲象。与之前倒在地上的这头相同,所有的亚洲象象背上,都坐着人。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两个人,有成年男子,也有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大象围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墙,将印支虎牢牢围在了垓心。印支虎急得直打转,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这些大象足有二十多头,只要它们一拥而上,这个星球上除了灭绝的恐龙外,没有一样生物是它们的对手。   印支虎预感到了自己被踩为肉酱的命运,它浑身簌簌发抖,但是兽中之王要有王的尊严,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壮烈。它停止了打转,后足蹬地,前肢绷直,扬起脖子冲着面前一只格外硕大的亚洲象发出了怒吼,一声怒吼犹如石破天惊,我甚至感觉到了草丛都被吹歪了。   这只亚洲象格外地巨大,身高在将近四米左右,体硕鼻长,将近三米多长的象牙彰显了它的地位。与旁边亚洲象都不同的是,它的两颊和额头都涂抹着红白蓝三道彩绘,煞是精神。看样子绝对是象群中的头象了。面对印支虎的威胁,这只仪态万庄的亚洲象不为所动。   反倒是围拢在四周的象群纷纷扬鼻长啸。人们都说“万马齐喑”,我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但是眼前这二十多头亚洲象齐鸣,煞是壮观,简直地动山摇。刚刚还强装硬汉的印支虎一时胆寒,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此时,骑在了头象背上的人抬起双手,示意象群停止嘶鸣。这人跟那个昏厥的姑娘打扮相似,只不过头上的羽冠更显华丽,色泽鲜艳。脸上的面具跟其他人的相比,也在两侧脸颊和额头添上了九道油彩。   只听此人说了一番话,不过叽里咕噜地我一句也没听清,不过他语气庄重,气韵绵长,很有一种震慑力。这番话说完后,他对面的骑象人应和了一声,主动驱策大象让开了一条路。印支虎见状,急忙朝着那条路逃命跑了。跑出了包围圈后,印支虎停下脚步,朝这边望了一眼后,才隐没在丛林中。   待印支虎的身影彻底隐匿后,骑象人这才纷纷下了坐骑,赶去救治昏厥的姑娘,又有两三个人来到我面前。之前的我全凭一股意念清醒着,后来他们一群人出现,我又因为好奇在强撑。此刻,我终于撑不住了,眼睛一翻白,昏了过去。   当我悠悠醒转的时候,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好不容易又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才逐渐看清楚,我眼前是一座茅草的屋顶,椽子都是竹子制成的。扭头往旁边望去,整间屋子的布置都是竹屋茅草结构,就连家具器皿也不例外。   有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在一张竹桌前剥着豆子。面对着我的小孩子见我醒来,顽皮地眨着眼睛冲我笑。我尽管十分虚弱,但还是冲他报以一笑。孩子的笑容很淳朴,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钱不曾面对这样的笑容了。   孩子拉着妇女的手晃了晃,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有听懂。只是细一品味,有点儿像越南语,但又不是。妇女扭头见我醒来,匆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两只手在裙子上擦了擦,走过来,一只粗糙的手掌按在了我的额头上。然后轻松地一笑,冲身后的孩子说了句什么。   孩子从竹凳上跳下来,欢欢喜喜地出去了。妇女回过头来,慈祥地看着我,口中喃喃自语。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和目光中,我猜她是在安慰我,或者说是在为我祈祷。   我虽然是北方人,但是在云南生活了很长时间,对当地的少数民族也很熟悉了。不过眼前他们的穿着打扮,生活习俗,与我所认知的云南少数民族相去甚远,我不知道他们是哪个民族,不过这种感觉却很亲切。我的汉语无法与眼前这个妇女进行交流,只能是微微点头,面带微笑着无力地说一声谢谢。妇女似乎能听懂这个简单的词汇,轻轻摇头,说了句话,我猜她的意思可能是“不用客气”。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一个粗壮的汉子走了进来。他皮肤略黑,四肢孔武有力,后面跟着那个孩子和三五个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汉子走到窗前,妇女主动起身,将床前的竹凳让给了他。   汉子坐下后,摸了摸我额头,问了我一句话。   “啊?”我愣了一下,没有听懂。不过从他的声音判断,他是之前骑着头象的那个人。这种人在部族中的地位很高,不是战功赫赫的部族勇士,就是族长一类的大人物。   见我反应木讷,汉子身后的人群中一个人没忍住,“噗嗤”笑了。我听得出,这个声音是那个昏厥的女孩儿。她主动站出来说道:“族长是问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这个女孩儿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皮肤透着一种健康的古铜色,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穿着兽皮的衣服,却遮掩不住身材的窈窕,长长的头发系了很多小辫,额头戴着一抹青色的扎带头巾,笑起来露出了一口的白齿,朱唇边两点小酒窝,很漂亮。   我尝试说句话,却发现嗓子里干得很,一发声,前所未有的嘶哑,像是一个老头子。我嘴唇翕动,好容易才说了句:“我……我想喝口水。”   女孩儿又笑了一声,弯腰对族长说出了我的意思。族长听后,拍着大腿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周围的人也都大笑。小孩子很机灵,跑到了竹桌边上给我倒了一杯水,两只手捧着竹制的水杯,步履蹒跚地朝我走来。这间竹屋不大,从桌子走到床边也不过三五米的距离,但这小孩子只有四五岁的年纪,等他辛苦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杯中的水已经洒掉了三分之一。   “谢谢。”旁边一个小伙子把我扶起来,我接过水杯,扬起脖子“咕咚咕咚”,两三口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族长又说了一句话。女孩儿翻译说道:“族长问你,还要不要?”   我点点头:“谢谢。”一连喝了五六杯,这才觉得好多了。不过现在我也不敢动,左臂骨折,左肋的三道伤痕被缝合了,敷上了草药,只要一动,还是会觉得周身疼痛。族长没有问我的来历,只是让我安心养伤,然后就带人出去了。临走前,吩咐女孩儿说,她留下来照顾我,需要什么就跟我说。然后族长就带着人走了。不过我注意到,他们走前,一个青年汉子,站在门口瞪了我一眼,眼神中很是愤恨。   女孩儿送走了他们,妇女跟她交代了几句话,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这个女孩儿。   见我不说话,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你是汉族人吗,为什么你会在雨林出现呢,就你一个人吗?……”一口气问了我十几个问题。   我不敢笑,怕牵动了伤口,只能是从心里哭笑不得,说道:“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啊?”   女孩儿歪着头想了一下:“这样吧,便宜你,你先问我吧,我也知道你一定很好奇,你问一个,我问一个。”   我本想闭目休息的,但是不了解这个民族的风俗,何况被他们救了命,怕失礼。想了片刻后说:“你叫什么名字?”   “乐瑶,你呢?”   “张一毛……”   “哦,张一毛……”乐瑶歪着脑袋把我的名字默念了一边。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喂,张一毛,你犯规了。说好的,你问一个,我问一个。你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我也要问两个。”见我一脸的错愕,她又笑了,“不过我可以先回答你。我们这个寨子叫栅鄢寨。”   “你们是什么民族?”   “喂,你又犯规了!”乐瑶佯作生气,撅着嘴巴,模样有几分可爱。 第九章 伤愈   说眼前这个乐瑶可爱,但是我完全没有动过歪心思,因为我现在完全没心思撩妹,既然没有丧生虎口,我现在更多的是想找到闫显疆或者徐友,揭开过去的一些谜团。而且,我已经有了古嫣梦,也不想节外生枝。   乐瑶看着我,一双大眼睛盯了我许久,然后敲敲自己的脑袋,最后无奈地说:“好吧,我已经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反正你养伤这段时间由我来照顾你,以后熟悉了,我要的答案也会知道,还是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   “为什么是你来照顾我?”   “因为整个寨子只有我会汉语啊!”   接着,乐瑶告诉了我栅鄢寨的来历:乾隆六十年,湖南等地的苗民起义,乾隆大怒,派遣云贵总督福康安、四川总督和琳、湖广总督福宁率领七省兵力十余万人,分路镇压。这和琳可是和珅的亲弟弟。但战事进展不利,福康安病死军中。和琳接任三军主帅,没想到最后在围困平陇的战役中,染上了瘟疫,也病死了。   一连折损了两员大将,云贵与四川的兵士没有了主心骨,乾隆痛失左膀右臂,为了安抚军士,下令云贵与四川军士回驻地休整。在黔兵与滇兵返程途中,已经进入了云贵地界没多久。趁着军心不稳,当地的土司部落突然起兵,一路攻州克府。为了平叛,当时的一位总兵率军前往边陲,深入雨林,剿灭了其部族。   不过就在这一切完成之后,这位总兵突然得知,前来接替福康安掌管三军的竟然自己的仇人。两人曾经多次明争暗斗,为了表示自己不与竖子预谋的气节,该总兵率领百十号亲兵驻扎在了这里,宁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朝廷三令五申命他回去述职,他誓死不从。后来乾隆驾崩,这件事也就无人问津了。   别看总兵跟中央朝廷怄气,他本人却非常忠于职守。有一次,安南西山朝悄悄派遣了百余人的军队,化装成中国百姓,想从边境雨林偷入云南侦查部队驻防情况。   总兵得知后,率亲兵布置了阻击战,双方在雨林内展开了厮杀。一场激战下来,安南的先遣部队投降。而后,总兵命安南降兵招来了家属,命他们就地驻扎。久而久之,两支军队相互融合,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不过清朝覆灭后,他们遵守了总兵当初的教条,绝不出林子。而建国后的人口普查因为环境和经济等各种条件的制约并不彻底,所以才漏掉了这样一个只有百十人的民族。不过随着社会发展,最近十几年,这个寨子里的人也开始了与外界的沟通。   听完后,我频频点头。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云南此地,临近祖国边陲,历来都是龙蛇混杂,民族众多,何况事情又过去了几百年。   接着,乐瑶又对我讲起了他们的风俗。比如他们平时敬重自然,驯养大象。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最后要放走那只印支虎。他们认为,自然界的一切都是天神赐予的,天神赏赐的东西就要敬畏,永远不要肆意破坏,否则会受到惩罚。   我听后哑然,好半天没有说话,心想如果我把我自己的本职工作告诉他们,恐怕会当场被撕烂了……   见我突然不说话了,乐瑶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   我急忙转移了话题:“那个……刚才有个小伙子,出门前瞪了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乐瑶突然脸颊绯红:“没事,你不用理他的。”   我童心未泯,忽然想逗逗她:“你男朋友?”   乐瑶的头扎了下去,刚才还爽朗可爱的一个女孩儿,瞬间变得忸怩起来。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我接触了太多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老谋深算、心机狡诈之辈。多少年了,我没想到会遇到这样淳朴的人。以前还和身边的人开过玩笑,说万一有一天自己遇难了,怎么向人求救。我还说,会挥舞着钞票。二表哥开玩笑说,若是那样的话,估计本打算救我的人会抢了我的钱,然后撒腿蹽了。   印支虎的战斗力非凡,我所受的伤也很重。左肋的三道伤口幸亏没有被印支虎拍实,但饶是这样,这三道伤口也深及肋骨,着实厉害。再加上左肩的骨折,我足足养了将近一个月才能够下床行走。   迎着晨曦的朝露,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栅鄢寨的生活。雨林的气候虽然湿热,但是清晨的空气中混杂了芬芳的泥土味道,吸一口气令人神清气爽。走出了竹屋后,看到寨子的格局:大小外观完全一样的竹屋非常整齐地围成了一个圆形,外围是石头垒好的“城墙”。大门口的两边是两个高高耸立的竹塔,上面有人背着猎枪观察四周。   寨子中间,是竹屋围出的一大片空地。这片空地之大,超乎想象,约等于五个左右的足球场。正中央,是用毛竹围拢的一片区域,供象群休息。而外围,则是一些妇女在井水边洗衣、淘米、洗菜。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在打闹嬉戏。而在远处的屋檐下,老妇人们聚在一起,边聊天边织布……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的心突然静了许多。这绝非是什么专家学者嘴中的鸡汤文,这是发生在现实中真实的一幕。   “喂,你醒啦!”乐瑶见我站在门口,跑过来说,“你的伤还没好彻底,不应该出来的。”   我轻松地一笑:“没事,都是小伤。”   “小伤你还养了一个月,哼!”乐瑶撅起了小嘴。   我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了一声象鸣,高亢嘹亮。循声望去,一只威猛的亚洲象高高扬起了鼻子,像是在跟我打招呼。而我,则清楚地看到了粗壮的象鼻上有三道恐怖的伤疤。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对任何动物都心狠手辣的我,突然变得心情激动起来,我顾不得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势,朝着象圈的方向走去。   见我走过来,看守象圈的几个年轻人倒也没有阻拦。我一直走进了象圈里面。在云南生活了这么多年,熟知大象的脾气秉性。别看是圈养的大象,要是发起脾气来,也相当厉害。轻则伤筋断骨,重则小命玩完儿。值得庆幸的是,从我进来后,象群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暴躁。   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数量庞大的象群,除了散养在中间的几头外,还有几头象是呆在自己的单间里。我从高大的象群中间穿过。它们对我视而不见,反倒是对我身后跟随而来的乐瑶更加亲昵,一条大鼻子蹭来蹭去。乐瑶怕痒,咯咯直笑。   我转回身去,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她。乐瑶明白我的意思,指了指我左手边最里面的一间象舍。我走过去,来到了象舍前。象舍跟这里的建筑风格很相融,也是竹子制成的。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形式,居民们并不害怕大象逃走。   似乎是知道了我到来,象舍中的那头亚洲象主动探出头来,凝望着我,长长的象牙从窄门的下方探了出来。放在以往,我惦记的一定是它的象牙。质地如此好,这么长的象牙,放到市面上绝对可以换一套房子了。但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太多,于人生与生死有了更多的感悟。要不是眼前的这头亚洲象,我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   想到此处,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圈养的大象都很认生,除非是经过特殊的训练。生人靠近它们的话,它们会本能地做出一些威胁性的动作,比如吼叫、扬鼻、冲撞等。   我这么做,胆子也算是很大了。   “怎么,看到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很感动?”不知何时,乐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回过身来,我问她:“它叫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它也有汉人的名字,叫小漠。”   我点了点头,意识到当着主人的面儿摸她的爱宠是否犯忌讳,没想到乐瑶主动对我说道:“你可以摸摸它的。”   我这才伸出手去,平摊手掌,小心翼翼,极其温柔地放在了小漠的鼻子上。而小漠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动作,反而闭上了眼睛,将鼻子搭在了我的胳膊上。看着它鼻子上清晰恐怖的三道伤疤,跟我肋上的一模一样。那一刻,我的心底很平静,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祥和,我有点儿享受这种感觉。   一人一象,不可能有语言上的交流,但我们之间确实是存在一种默契的。我肯定。   “感觉如何?”   “呃……有点儿扎,它的毛好硬。”   乐瑶开心地笑了,大概我是第一个如此评论它的爱宠吧。她走到象舍前,解开了搭扣,打开窄门,伸手招呼着:“小漠,来,出来。”   得到了主人的许可,小漠也很开心,摇晃着鼻子走了出来。面对这样的一个大家伙,我不得不闪在一旁,打趣道:“喂,小漠,看着点儿呀。”   乐瑶一直将小漠引到了象圈相对空旷的一片地方,然后踮起脚尖,右臂伸高,右掌往下压。小漠很快会意了,长鸣一声后,前肢跪在了地上。乐瑶冲我招招手:“来呀,请你坐一坐。”说完,她就到一旁取了一副象鞍,在小漠的背上捆缚好。然后翻身上去了,动作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我笑了一下,然后也上了象鞍。   乐瑶有点儿意外:“你以前骑过大象?”   “嗯。”我没有否认,我刚才上来的动作已经出卖了我。这种事情在行家里手面前是瞒不住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以前没有听你说过。”   “哦……我是……”我停顿了一下,“写书的。”   “真的,是小说吗?”   我摇了摇头:“关于动物方面的。”   “哇,那你是生物学家喽?”   乐瑶的话音刚落,小漠站了起来,朝着象圈的门口走去。 第十章 再遇危机   生物学家?或许以前真的可以算是。我凭借一己之力跟闫显疆闻天崖等人抗衡,发明出了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药……可是那又怎样?拼着在罗布泊的九死一生,我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差点儿变成怪物。我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瞎想,我怀疑我自己以前是不是脑子进屎了,怎么想的当初?   “张一毛,给你这个。”   乐瑶的一句话将我拉了回来,我一看,小漠已经驮着我们到了寨子的门口,门口两边的石墙上,挂着许多的面具。见乐瑶递给我一个,我接了过来,只感觉入手十分沉重,掂量了一下,竟然是石头的。我问她:“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是为了震慑野兽的。”   这个不知名的部落很不简单,长居雨林内,终日与野兽为伍,他们的生存经验比我们这种人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我由衷地钦佩他们。此时,乐瑶坐在了前面,我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明显感觉到她的后背硬邦邦的。细一问才知道,这是一种紫檀木,硬度极大,当地人都是将紫檀木版背在背上,以防止猛兽从后面偷袭。上次乐瑶虽然被老虎扑倒,却没有丧命,很大程度上都要幸赖于它。   说起这些,我倒想起了金锁,这小子视财如命。紫檀现在更是天价上涨,若是让金锁来到这个寨子里,守着美女,抱着紫檀,还有无数的兽皮兽骨,估计他睡觉都能乐醒了。接着,我又想到了太乾,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有闻天崖和肖九天,敢情这俩人都是在演戏。什么死敌,全他妈是假的……   “你怎么不说话?”乐瑶背对着我,看不到我的表情,只好问了一句。   “哦,今天是第一次出来嘛,所以……想静心欣赏吧。”我说了一句水平一点儿都不高的谎话,戴上了面具。小漠长鸣一声,载着我们走出了寨子。随后,我们走了一段儿路。   这里处于丛林中的绝对中心,四周的树木不像外围那样高大,遮天蔽日的。树木的的高度刚好够阳光照射进来,撒在了一片绿色之上。地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和草,偶有鸟鸣穿梭其间……虽然景色雅致,但即便是当地经验最丰富的向导,也不敢涉险进入这个地方。因为云南雨林中的生物多样,印支虎就是其中的代表,很多人估计都没办法走到这里,半路上就交代了。想必这也是栅鄢寨的族人们能够长存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一路上,小漠的步伐都很悠闲,稳稳当当的,晃着大耳朵。乐瑶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儿,抚摸着小漠的头,爽朗地笑着:“小漠还是个孩子,很喜欢出来玩。”说完,也不等我表态。她跨着象背的两条腿晃动起来,开口唱起了一支曲子。   我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这首曲子宛转悠扬,如炎炎夏日的沁凉泉水从喉咙直入肺腑,说不出的清新舒畅。偶有蝶蜂萦绕花间,更增添了妙境。我听得不由心醉。小漠带着我们又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一条小溪前停下来了。   乐瑶喝止住小漠,我们从象背上下来。乐瑶轻盈地走到了溪边。只见碧绿的草地中,一条清泉镶在这里,风景美不胜收。乐瑶坐了下来,转身招呼我过去。我坐在了她身边,她忽然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我点了点头。   “那你能跟我讲讲吗?”   “讲什么?”   “关于她的,你女朋友。”   我一时语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难道我说我们是因为盗墓认识的?还是说我之前是个怎么都死不了的怪物?最后我踌躇了半天,幸亏有面具挡着,要不然我非得露怯不可。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呢?”乐瑶很好奇。   “她……是个……老师……”我忸怩了许久,才说了一个不算多高明的谎言。   “真的吗?太好了,我可以见见她吗?”她的语气很是兴奋。   “啊?”   “从我出生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呆在了寨子里。直到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离开了寨子,离开了大森林。我跟着当时的族长去了林子外面的市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乐瑶的语气充满了神往。   “你不喜欢这里吗?”我觉得非常奇怪。相比于外面的世界,这里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甚至连新闻联播都看不到。但是,外面世界里那些尔虞我诈、明争暗夺,甚至是相互间的利益倾轧,在这里却看不到。   相处了一个多月,我与乐瑶之间渐渐了解了。这位小姑娘,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纯净的一位小姑娘,她单纯朴素,决不是外面一些庸俗世俗的女孩儿可以比的。如果乐瑶想到外面去,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她,可是到那时候,她还会是眼前这位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似的小姑娘吗?   “我当然喜欢这里了!”乐瑶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语气转而低沉下去,“我喜欢这里,但是……我更想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个人的求知欲与好奇心,无可厚非。但我还是以一个大哥哥的口吻说道:“外面……并不像你想象得多好。我认识一位朋友,他是一个出色的生物学家。而他女朋友的老师,也是学术内的泰斗。后来,这位老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人类生命极限的理论命题,他就希望能够实现。所以成立了一个科研组。我哥们儿的女朋友身为老师的学生,当然义不容辞就加入了。   “那位老师也希望我哥们儿能加入。我这位朋友,虽然很年轻,却是全国难得的青年才俊,当时很多业内人士都看好他。所以,老师极力鼓动他能加入。但是我朋友并不赞同这样的实验,我也没有问过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或许是觉得长生不老太扯淡了,或许是觉得实验很危险,充满了不稳定性。但是我想,他应该是非常地爱她女朋友的。”   “后来呢?”乐瑶不知不觉被我带到了这个故事当中。   “后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第一次实验要进行了,需要活人体。而他的女朋友自愿报名,成为了第一批志愿者,也就是实验品。我朋友看出了实验的风险很大,也指出了其中的错误。可是一个新人,指摘一个学术泰斗的不是,又有谁会相信呢?   “为了让自己的女朋友活下去,我这位朋友主动找到了实验的负责人,也就是他女朋友的老师,提出了让自己代替她。老师当然会同意了,这么一个希望之星作为实验品,实验成功后的效果才会更轰动。”   乐瑶的身子往我这边挪了挪:“最后实验成功了吗?”   我闭目凝思了片刻,用一种极尽哀婉的语调说道:“失败了。”   故事讲完,我们俩都沉默了好久。乐瑶忽然问道:“你这位朋友……还在吗?”   “嗯。”我点了一下头,“不过实验是有后遗症的,他现在完全失忆了。”   乐瑶的脸朝向我,因为面具的缘故,我看不到她面具之下的表情如何,但我猜测,她一定想知道我口中这位“朋友”最后的结局。   于是我故作轻松地说:“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虽然我这位朋友失忆了,但关于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也全都没有了,他现在很快乐。我每次见到他,他都是笑呵呵。我觉得他比以前过得好。”   乐瑶“哦”了一声:“那也不错。”   刚说完这句话,我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我们两个人都笑了。乐瑶说道:“饿了吧?我去给你摘点儿果子吃。”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离这儿也不远。让小漠陪你吧。”她刚说完,小漠就竖起鼻子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响应主人的交代。乐瑶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丛林深处,我的心中感慨万千。将自己作为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把一系列的际遇讲给别人听,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毕竟不是吹牛逼说辉煌史。相反,那一段经历可以说是我的黑暗史。   我躺在了草丛里,小漠从我身边走过,独自走到了溪边饮水。望着头顶的蓝天,感受着脚下的绿草,我的心情逐渐放松。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了。如此轻松的环境,是很容易让人犯困的。   我合上双眼,大脑彻底罢工,晕晕乎乎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丛林中,陡然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了天际。是乐瑶!我像是被拉直了身子的大虾,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小漠也听到了主人的召唤,跑到了我身边跪下。   我翻身上了象背。也不等我指示,小漠撒开粗壮的象腿,朝着丛林茂密处跑过去。这一路上,繁茂的枝叶和树木阻住了我们的去路。但是救主人心切的小漠战意正浓,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路上都是树倒草飞。   我们就像是一路疾驰的坦克,一口气奔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看到眼前的场景,小漠都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突然地扬鼻长鸣。而我,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我们面前,是一株直顶苍穹的大树,虽然无法跟神祇木相比,却也是一棵格外高大的树木了。而且,我与这家伙,并非是第一次见面。我记得,这种树有一个很可怕的名字——奠柏!   只见这棵奠柏晃动着藤蔓,朝着我们面对的方向而去。我不敢惊动它,小心翼翼地跳下象背,推了小漠一把,让它闪到一边,但是小漠并不动。我没有办法,只好先走到一边观察环境。我沿着外围走了三分之一的圈子,这才看到,乐瑶倒在地上。奠柏的藤蔓不停地在她面前晃动,像是一条条吐着芯子的蛇,让人不寒而栗。   此情此景,莫说是一个女孩儿了。要不是之前打过一次照面儿,我也得趴在这儿…… 第十一章 合合萨   我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奠柏。当初,岩罕就是被这种怪树夺去了性命。往日的惨象还历历在目。但是这一次,奠柏似乎并没有急于取乐瑶的性命,只是晃动着藤蔓,看上去,它像是在“嗅”乐瑶,似乎是想通过气味来判断这种食物好不好吃。   乐瑶的面具已经掉在了地上,一张脸,气色惨败。对方不是有视觉的猛兽,面具失去了意义。我也摘了下来。乐瑶看到我之后,张嘴就要呼救。我急忙示意她不要慌,然后沿着外围慢慢地走过去。   突然,我脚下沉了一下,“咯吱”,踩断了草丛中的一根树枝。奠柏似乎是可以“听”到声音的,刚才还在面对乐瑶虚晃的藤蔓掉头一转,冲着我来了。而且对我可不像对乐瑶那么客气,一条条藤蔓恍如一杆杆长枪,笔直地朝着我戳过来。此时的我,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冲云豪气,大喝一声:“快跑!”我掉头就跑,希望借此引开奠柏。   可没想到,我刚跑了两步,冷不防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这一次,奠柏可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身子腾空,扭头一看,吓得我魂儿都要飞了!   我已经没奠柏卷了起来。这个场景何其熟悉?我知道下一步,就是被藤蔓包裹全身,然后被藤蔓勒死,全身的血液被榨干。我今天的伤势刚好,随身连把水果刀都没有,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没救了。   小漠在一旁看得心焦,一见我遇险了,它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凭借巨大的身躯,朝着奠柏的树干撞了过去。平常的树木被巨象一撞,肯定就被折断了。但是奠柏只是晃了晃。   这时,乐瑶忽然在下面喊了一句什么,接着就见到,腾的一下,奠柏的下方燃起了一团火,火借风势,直朝上蹿来。   云南的雨林多雨,树干水分充盈。一旦火起,伴随的必定是浓浓的黑烟。我被藤蔓卷在半空,呛鼻的烟雾令我咳嗽不止,眼泪都出来了。而奠柏的藤蔓则肆意狂舞,似乎是在发泄着身上的剧痛。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奠柏终于忍受不住了,藤蔓一松,我从半空之中跌了下来。足有五米的高度。幸亏地面上全都是腐烂的树叶和败草,虽然牵扯了伤口,但是问题不大,我还能勉强行走。小漠一卷长鼻,将我拉起来。我们匆匆翻上了象背,一路冲了出去。   幸亏不久前下了一场大雨,这里的水分还没有完全蒸发,当我们冲出来的时候,奠柏的火势已经小了许多。看样子,引不起大的火势,这样的话也好,更有利于保护乐瑶的族人。   回来的路上,我们惊魂未定,好心情全都被奠柏给破坏了。乐瑶在半路上停了下来,问我有没有事。我摇了摇头,见她的心情有些低沉,遂开玩笑说道:“看不出来,你面对老虎那么勇敢,却被一棵树吓得要死。”   乐瑶苦笑了一下:“这种树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奠柏,没什么可怕的。你看你不是摆平了它了吗?”我忽然想到,“你是怎么点的火?”   乐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给我看,我一看,这是一种很原始的打火机,可以放油的那种。难怪火烧起来的那么快。乐瑶一定是先倒油,再点火的。我问她是哪里得来的,因为栅鄢寨的人不可能有这东西。   乐瑶说,是有一次,在别的地方捡到的。我知道了,这一带,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是中日博弈的战场之一,很可能是哪个鬼子掉在这地方的,被乐瑶捡了。没想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我们的面具丢了,回到寨子里也不可能瞒住这件事情,遂将遭遇说了出来。族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以后单独一人尽量不要走远。我本来打算最近离开寨子,可是今天这一摔,愈合的伤口渗出了血,不得不再次将养一段时间。   偏巧,十天后,寨子里举行了一次隆重的节日。一大清早出门,就见到了空地上张灯结彩,桌椅板凳什么的全都十分有秩序地排列开。所有人都忙碌着。浓浓的过节氛围。   因为在这里住了一段儿时间,简单的沟通我也学会了一些,便问一位大娘,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娘喜上眉梢地说:“今天呐,是我们寨子里难得的盛会,叫‘合合萨’(音译,我也不知道用汉语该怎么说)。”   我懵了,完全不懂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当面追问,于是找到了乐瑶追问。此刻她正在屋子里在一根长长的彩带上绑着绸花。见我问这个,笑着说:“你都有女朋友了,问这个干嘛?”   我瞬间明白了,所谓的“合合萨”其实是族中的青年男女的相亲大会。虽然我没有参与的荣幸,但是凑个热闹的机会我岂能轻易放过。   乐瑶见我一脸期待的神情,调皮地说道:“这位公子,要不要晚上本姑娘给你介绍一位美女呢?”   我哭笑不得:“算了吧,这东西多了就麻烦了。”一句话,我们俩都笑了。   夜幕降临,栅鄢寨内灯火通明。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眉飞色舞的。空地中间围起了一团篝火,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篝火,族人们手挽手,围着篝火唱歌。每一头大象都被放了出来,很规矩地围在外围。而我身为客人,似乎是为了照顾我的三等残废的海拔,乐瑶让我骑在了小漠的背上,这样一来,我反倒处于了最高点,每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这些人全都一改往日兽皮的装扮,都换上了节日的盛装,有的女孩儿子还头戴花环。小伙子们更是高声呐喊起哄。姑娘们的脸上更红了。新鲜的瓜果摆在了桌子上,每个人都可以自取,没有限制。我拿了一些水果跟小漠分享。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一头大象一起吃水果。   热场的活动完毕后,族长站了起来,他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族人们,今天是我们一年一度的合合萨。族中英勇的勇士和温柔的姑娘们已经等待太久了。今天,是属于你们的节日,你们为了寨子付出了许多。现在,是寨子回报你们的时候了。小伙子们,姑娘们,举起你们的酒,让我们为自然之主的恩赐欢呼吧!”   随着族长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端起了酒碗,离我最近的一个小伙子,还主动伸长胳膊递给了我一碗酒。我忙不迭地接过来。族长声音高亢:“各位,请!”   在场众人应和:“请!”   我跟着大家一起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栅鄢寨中的酒是用纯天然的野果酿制的,别有一番滋味。饮罢了开场酒,合合萨的高潮开始了。按照规定,小伙子们坐在了空地的东侧,姑娘们全都坐在了西侧。   我之前问过乐瑶,有心仪的女子,小伙子们该怎么表示。乐瑶笑而不语。我此刻问身边的人,他们对我说,小伙子们要凭三样比赛来展示自己的本领。比赛项目全都完毕后,姑娘们会主动过来,将头上的花环摘下来,放在心仪的小伙子头上。原来,头上戴花环的姑娘才是今年要出嫁的人!   我靠,这还是女追男的好戏!我兴致勃勃,乐不可支,等待着好戏的开场。这时,我注意到,乐瑶的头上也戴上了花环。   很快,第一个比赛项目就开始了。这一项看似简单,其实很危险。现场先是拉出了一条百米长,一米宽的赛道。然后有专门的负责人,将烧红的炭倒在了赛道上。几十人一起动手,不过几分钟,一条火红的跑道就形成了。有的炭块还烧着火焰,看罢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赛道前脱光了上衣的小伙子,我不禁为他们捏了把汗。万一有一个闪失,摔倒在了赛道上,全身非得被烧伤不可。   随着族长的发令,比赛开始了。七八个小伙子争先恐后,从一开始齐头并进,到后来的名次鲜明。胜者喜上眉梢,败者垂头丧气。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是看得兴高采烈,喝彩声此起彼伏。值得一提的是,胜出者,恰恰是乐瑶的仰慕者,那个瞪过我一眼的小伙子。   我也是看得热血沸腾,巴掌拍得山响。那个小伙子看到了骑在象背上的我,不由地又瞪了我一眼,眼神中透出了一股杀气。我不觉打了一个冷战,心里琢磨他为什么对我如此敌视,不会是他误会我和乐瑶有什么吧?   转眼间,第二项比赛开始了。这个比赛项目简单粗暴,就是拼力气。空地上放了五块大石头,从分量上看,每一块石头都不轻,小的也在百斤左右。每一个上场的选手,都是筋肉虬结,反倒是乐瑶的仰慕者,最为精瘦。我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并非我多高尚,而是想到万一小伙子落败的话,岂不是更恨我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胖子,一次举起了三块大石。每次举起一块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掌声雷动的喝彩声。然而,随着第四块大石的举到半空,他的力道突然耗尽了,手一松,石头砸入了地面尺许深。幸亏他躲得快,否则的话,真的可能当场被砸得头颅碎裂。   人群中,发出了阵阵惋惜。   场上的选手一个个龙精虎猛,场下的姑娘们则窃窃私语,似乎在交流着哪一个小伙子更棒。选手们依次上场。这时候,轮到了乐瑶的仰慕者。我特意留意了一下乐瑶的仰慕者,她的眼神中闪着光,双手合拢在一起,似乎是在为心上人祈祷。   小伙子一口气举起了三块大石。但是这并不难。大石的分量在逐次增加。尤其是是到了最后两块石头,瞅这分量,小的得有两百多斤,大的得有三百斤左右!而且,万一有个闪失,免不了当场殒命。   我不由地担心起来。这时候,旁边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我的神情,安慰我说道:“放心吧,丹战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勇士,一定行的!”我这才知道,这个小伙子叫丹战。   黝黑的皮肤,丰神如玉,长得一表人才。   他的话音未落,丹战已经发了声喊:“呀!”第四块两百多斤的大石直接被他举过了头顶! 第十二章 公报私仇   四下顿时掌声不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钦佩之情,包括我在内。毕竟,算上之前的几位,他是第一个举起了二百多斤大石头的人。可是放下这块石头之后,丹战已经累得有些喘气了,我注意到,在火光的映射下,已经有汗珠沁出了他的额头,就连胸膛上也是。虽然有些累人,但是汗珠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倍显英武。   只见丹战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了最后一块大石前。他两条腿绷直,微微下蹲,张开两手拢抱住大石的两边。然后调整两只脚之间的站位和距离。尝试了一下后,他接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突然一声断喝:“呀——啊——!”腰部和双臂同时发力,两条臂膀黑光油亮,连青筋都爆出来了!   “轰隆”一声,大石离地寸许。大概没想到这块石头如此之重,刚刚离地的瞬间,丹战的两条腿微微晃动,他险些站地不稳,往后倒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但是丹战不愧是部族的勇士。他抱着大石抬起了左腿,以右腿为支点转了一个圈,接着大石甩出去的力道,右手乘势托住大石的底部,又是一声如同霹雳的大喝:“呀!”一下子就将石头举过了头顶,登时赢得大家阵阵喝彩。   我也是由衷地叹服。若是论实力,精瘦的丹战并不占优势。单论力量而言,他不足以举起这块大石头,但是他懂得因地制宜,随机应变,利用巧劲儿将三百斤的大石头举过了头顶。“咚”的一声,大石砸在地上,丹战气喘吁吁地下去了。周围的队友纷纷赶来祝贺。   第二轮,丹战毫无悬念地胜出。眼看,就剩最后一项比赛了。而这一项,比之前的两项比赛都有看头,因为是搏斗!   搏斗分为白打(不用武器)与器械。看着场上的人两两捉对博弈,我想到了太乾,这小子如果出现在这个场合,夺魁应该是没有悬念的吧?妈的,有机会一定带这个面瘫侠来一次,给他找个媳妇儿。   在我旁边一个人,正在大声地对每个队员品头论足。只听他说道:“咱们族里的规矩是平时不允许私斗。不过今天不同啊,有什么怨气都可以向任何人发泄。你看这个云龙和丹贤,俩人平时就看不顺眼,这时候还不得揍对方一个鼻青脸肿啊!”   我听闻后,不禁向场上看去。果然,此刻在场上搏斗的两个人都握着长矛,双方厮杀在一处,举手投足间完全不留情,这哪里是招亲,分明是以命相搏。我见围观的每一个人都气色凝重,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兴奋表情,便问旁边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那人答道:合合萨是一年一度的盛世,也是族长默许可以解决私人恩怨的场合,所以大家没人叫好。   听罢后,我恍然大悟。这时候,那个高个子的枪杆一拨,矮个子被扫倒在地,喉咙被对方的长矛指着,只好认输。胜者欢呼雀跃,败者垂头丧气,懊悔不已。观众们也旗帜鲜明地分为了两个阵营,看来,下一场比赛也会如此。   轮到丹战上场的时候,我格外留意。于搏击,我虽然是个门外汉,但是也多少学过一些,而且经历过这么多的冒险,我自问对方是普通人的话一个打四个还是没问题的。可是再看丹战的身手,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张弛有度,令我十分汗颜。如果遇到这样的一个对手,我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赢他。   不过几分钟,对方已经认输了。虽然丹战没有将他打倒在地。但是这个人赤裸的上身布满了青紫的淤痕。也能看出,丹战的优势十分巨大。   而后,又经历了几场比赛。最后,比赛结束,族长站起来朗声说道:“诸位族人,刚才大家亲眼目睹了,今年我们部族的勇士是……”   “族长,请让我说一句话。”丹战突然说道。   大家不禁诧异地望向他。我也吃了一惊。在类似这样的部落中,族长就是权威,他的威望不容置疑。丹战竟然敢插话。不过我想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更好奇他会说什么。   只听丹战说道:“族长,各位族人。大家都知道,我已经连续六年成为咱们部族最出色的勇士,这是自然之神的恩赐。我谢谢族长,谢谢你们大家,更谢谢自然之神。但是,我并不满足,我不会满足于成为部族最出色的勇士,我要向外人发起挑战!”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同时,一道凌厉地目光射向了我。   我坐在象背上,不禁打了个冷战,心说:我靠,你几个意思啊?难道是要跟我打吗?我招你惹你了?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四下哗然,大家都看向了我,想看看我什么意思。   我十分尴尬:“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族长冲我说道:“尊敬的客人,我们部族的勇士要向你发起挑战,你的意思呢?”   这倒不是族长不留情面,每一个部落都有每一个部落的规矩。栅鄢寨的人们向来尊重自然与力量。他们每年推选勇士也是因为如此,寨子里的姑娘都以能够嫁给最勇敢的勇士为荣。我是客人,又是外人,按理来说,我推了这件事,打退堂鼓也无可厚非。但是一想,这样的话,未免怂了点儿。   丹战见我不语,上前走了几步:“张一毛,你要是怕了,就乖乖离开吧。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众人又是一声“哦”,大有“原来如此”的意思。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丹战与乐瑶是天生的一对儿。但我偏偏不巧,在这时候出现了,乐瑶是寨子里唯一一个懂汉语的。因此这一段时间以来,多亏了她的照料,我才养好了伤。可是这样一来,乐瑶自然与丹战聚少离多,也难怪他会误会我。   我从象背上跳下来,说:“丹战,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这是个误会啊!”   丹战歪过头来,耳朵对着我:“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们的距离确实远了些,我不由地走近几步:“大哥,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我把乐瑶当妹妹看,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在寨子中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的语言我大致都能听懂,但是让我说得话,还不是很流利,所以这段话,我一边是他们的土语,一边夹杂了不少汉语。   丹战:“啊?你说什么?”   我又走上前几步,心急如焚,双手比划着:“我是说,我……”   “张一毛,快回去!”乐瑶突然喊了一声。   此刻我正抬起脚往前走,出于惯性还是往前迈了一步,一脸不解地看着乐瑶:“啊,怎么了?”   族长也笑了,说道:“勇士入场,双方比赛开始!”   四周掌声雷动,不少人更是哈哈大笑。丹战的笑容更加得意。尽管围观的这些人没有恶意,但是我还是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原来丹战一直在假装听不清我的话,引我一步步进入战场。而比赛的规矩是,一旦跨入赛场,则必须完成比赛。   我之前与好多民族都打过交道,得出最重要的心得是,你要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宗教信仰,这样才能和谐共处。你可以不信,但不要侮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既然进来了,我如果出去的话,肯定双方都不悦。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不就是打架嘛,反正死不了,来吧!   我走到丹战前:“来吧,死就死啦!”尽管是调侃的语气。但是丹战却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这么痛快就应战了。   “白打还是器械,随你挑。”   我见识过丹战的力量和他的速度,沉吟片刻后说道:“器械。”   丹战的两根手指抿在唇间,吹了一个响哨。很快,一只长矛破空刺来,正好插入了我面前的地上,距离我脚面不过几公分的距离。   丹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走上前去,拔出长矛,纳罕地问道:“你不用兵器?”   丹战双臂环抱于胸前:“来吧。”   看来真是这样。我长矛尖冲下斜搭在地,然后一脚踩下去,将矛头折断。我主要是害怕误伤了丹战,虽然这种几率非常非常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长矛变棍,用起来更加轻盈了。   族长喝了声:“开始。”   丹战可不像对付之前的选手那么随意了,一上来,他一上来,就率先发难。突然之间就冲到了我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快的动作,我竟然想到了遭遇的耀龙。就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丹战铁锤般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我的鼻子上。   这一下真的是又酸又痛,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接连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可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丹战又一把薅住我的衣领,将我揪到身前,下盘伸腿一绊,我身子横着倒在了地上。但丹战穷追猛打,飞起一脚踹在了我的小腹之上。我滑出去了一米多的距离。   躺在地上,听着周围的掌声雷动,觉得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可是真他妈疼啊!原以为我拼一把还有希望,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我剧烈咳嗽了两声,费尽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顺手要丢掉长棍认输。   可没想到我刚将长棍举起要往地下丢的时候,丹战突然逼上来,身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左拳挥出,打在了我的勃颈处。我歪歪斜斜地倒退了两三步,以为他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举起棍子要打他。   我只好不举棍了,要撒手丢掉。可是棍子刚从我手掌要滑落出去的时候,丹战再次冲上来握住了我的手,左拳继续打在了我的耳根处。剧痛之下,我突然明白了——丹战不让我认输,他是要打死我! 第十三章 羊皮残卷   此时我已经是鼻青脸肿,但是我的意识还是略微清楚的。这场搏斗从一开始,我没有还过手,但此时我不那么想了。丹战下手毒辣,几次进攻都是朝着我的软肋来,并且他并不允许弃械投降。而围观的所有人,都是一片喝彩之声。这时候,他们的确都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只有乐瑶,双手拢在了嘴边大喊:“别打了,张一毛,你投降吧!”一脸的焦急神色。她一口汉语在人声鼎沸之中相当突出。我听罢后,却不知为何,怒火烧遍了全身。丹战生龙活虎,怎么可能让我投降呢?而且根据寨子里的规矩,是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法律的。说白了,丹战即便是打死了我,也不过是大家将我就地一埋。丹战不需受到任何的法律制裁。   一想到这些,我怎么可能就此甘心赴死呢?我大喝一声,左手接过了右手的长棍,握棍横扫。丹战没想到我此时会反击,惊诧之中,向后跳跃闪避,不过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棍端结结实实地点在了他的一根肋骨上。   但是丹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没有大碍。他得意地一笑,两只手掌掌心相上,四指并拢,朝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这是一个十分挑衅的动作,我哪里还能忍?既然你不让我投降,那我临死前也要扒你一层皮。我举棍砸了下去。不过这一招似乎早已被丹战料到。他从容地朝旁边一跳,闪开了砸下的棍子,然后抬脚踩住了棍身。任凭我如何拉扯,都拽不动。就好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了似的。   丹战另一只脚突然飞出,朝着我的面门而来。我急忙撒手撤棍,就地打滚,化开了这一招。虽然躲开了,但是兵器脱手。强弱之势更甚。   丹战冲上来,双拳如风,雨点儿般的打来。之前我本就被丹战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其中眉骨还挨了一拳,左眼肿了起来,根本看不清楚他此刻的拳势。我身子都还没有站稳,就被他连续打了七八拳。   这几拳刚猛霸道,我不住地后退,尽管拼命遮挡,但也只挡住了一两拳。丹战一步跨上来,右勾拳挥出,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左脸颊上。我最终支持不住,趴在了地上。围观群众的喝彩声更激烈的了,甚至有的姑娘拿下了花环,朝着场中央扔过来。一时间,花瓣雨漫天飞扬,既是是强者的褒奖,又是对弱者的奚落。   但是丹战并不打算结束比赛,他走在我跟前,像是一个绝对的胜利者的姿态,眼神中充满了狂傲。此刻四周围欢声雷动,别人不可能听到我们俩之间的对话。   “滋味不好受吧?”   我心头一颤,丹战一开口,说的竟然是十分标准的汉语。比之乐瑶方言味道十足的汉语还要高明许多。   仿佛丹战很满足我这种惊愕的表情,蹲下身子来对我说:“别惊讶,我现在没打算杀你,只是给你一个教训,离乐瑶远点儿,不然下次……哼哼,我也不会跟你废话了。”然后他得意地站起身来,高举两条臂膀。   族长最终宣布了丹战的获胜,人们潮水一般地冲到了场中央,将丹战高高举起。我趴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事后很多年过去了,我时常回想起丹战对我说的这番话,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为了乐瑶吓唬我,还是受了某人的指示要杀我。也许,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弄得我都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经此一役后,我也不想呆在寨子里了,何况伤已痊愈。至于丹战揍我的伤,只是一些轻微的淤伤,过个十来天消了肿就好了。所以当晚,我就准备不辞而别了。可没想到,就在这一晚,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晚深夜后,寨子里的人都已经入睡。我盘算了一下如何能通过门口塔楼上负责值夜的人的盘问,大不了实话实说。自从来到这里,和周围的人相处的还算可以。而且今晚值夜的,恰是平日里相处得不错的两个年轻人。   我拉开了房门,确认周围没有情况后,朝着寨子的门口走去。可是刚走出没多远,就见远处朦朦胧胧有一个人影。因为月黑风高,距离又有些远,我无法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是从他蹑手蹑脚的动作来看,更像是个小偷。   栅鄢寨里民风纯补,可以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难道是小偷?问题是塔楼有专门值夜的人,小偷是怎么进来的?而且寨子的地点如此隐秘,没听说有哪个小偷要深入雨林深处盗窃啊。   我决定跟在这个人的后面一探究竟。   只见这个人悄悄走到了墙边,突然沿着墙壁往上爬,像是蜘蛛人似的。我看的大为讶异,心说这小子身手不错呀,不会是传说中的壁虎游墙功吧?少时,这人已经翻出了墙壁,站在墙头上跳了下去。   见此情形,我忙不迭地跟了上去。来到墙边后我才恍然大悟。栅鄢寨的墙壁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彼此间的缝隙全部用泥浆封好。而这里的墙壁上,泥浆被人为剔除了很厚的一层,石头间的缝隙插入了几根木棍。手攀脚踩,就是十岁的小孩子也能轻而易举地爬上去。   我见事有蹊跷,决定追踪到底。万一能抓到个贼什么的,也算是报答了寨子的救命之恩。想到这里,我见四下无人,便跟着爬了上去。   出了寨子后,走出一片空地,便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虽然距离还很远,但是能看出此人的动作很是心急,走了几百米,脚下绊了两次。我不敢跟得太紧,只是确保不会跟丢。   没一会儿,就见这个人隐没在了一处树丛之中。我追上前去,却见四下并没有路径。最后直到天上的黑云散去,皎白的月光洒下来,我才看清楚,草地上有一串清晰的脚印。碧草全都很整齐,有规律的倒向一边。这一串脚印直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前才消失。   我拨开灌木丛,前方一片黑暗之中,隐隐有一团亮光。我循着亮光走过去。这里距离寨子已经很远了,黑暗之中,丛林中的野兽是最精神的时候。不过我也顾不得这些了,内心的好奇压倒了恐惧。   我一直走到了距离亮光几百米的地方,才看清楚,亮光是一团火光,三个人正在围着篝火交谈。我注意脚下不要发出响动,慢慢靠近了。谨小慎微地拨开了遮挡视线的一团叶子,只听三个人正在交谈。   其中是一个大胡子,模样凶悍,捧着一张图,材质类似于羊皮卷。只听他说道:“这个图是真的吗?”一开口,是越南语。我多少可以听懂一些。   旁边一个正是寨子里的人,我知道他是丹战的同宗,名叫丹慜。他打开了一个罐装啤酒,喝了一口说:“当然了,这是我冒了好大的风险偷出来的。”   大胡子点点头,转而问旁边的一个白脸:“你的意思呢?”   白脸形容瘦削,非常差非常瘦,看上去就像是骷髅披着件人皮,一张白脸在火光的映射下变成了金灿灿的黄脸。他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去一趟,甭管这图是真是假,带着去总没有错。”   大胡子欣然点头,又对丹慜说:“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行不行。”丹慜连连摆手,“我们寨子里的规矩你们不是不知道,帮你偷图,我就冒了好大的风险,要是再跟你们跑了,寨子里肯定会打死我的。我不去。”   大胡子目露凶光:“哪儿那么多事?!”   白脸见势如水火,赶紧在一边劝解:“老二,你先别发火。”他呵斥了大胡子一句,转而笑眯眯地看着丹慜:“嘿嘿,你也别害怕,我们没别的意思。巴山那一带我们又不熟,这图上写的文字我们也不认识,你说,这让我们怎么办?有图没图都一样,老兄你不也白费力气了么?”   丹慜摇摇头:“唉,我们这里的人,几百年都没有出过寨子了。每年也就是派人出去一次。我要不是去南边,也不会认识你们啊。巴山那地方,我也不熟。这图上,你们什么字不认识,我告诉你们就好,真的没必要拉我一起去。”   大胡子失去了耐心,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尼泊尔砍刀,一把插在地上:“你自己选吧!”   白脸不说话了,而是笑靥生花地看着丹慜。   丹慜紧张地双手揉搓着腿:“你看你看,两位这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我这副模样,太醒目了,到不了巴山我们就得被抓住。你们干嘛非得让我去呢?”   这个丹慜不是好人,但是头脑却非常简单,大胡子和白脸两个人明显是不相信这张图是真的。自然要带着丹慜一起去,好作为一个人质。   一听丹慜这么说,白脸开腔了:“老二,先别动刀。”(其实大胡子此时没动作)他打开了一罐啤酒,说:“兄弟,跟我们走,喝了这口酒,不跟我们走……老二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丹慜知道大胡子是个狠角色,只好叹了一口气:“这次可被你们害苦了,从今晚开始,我再也别想回寨子了。”说着,举起了酒。   白脸笑着说:“那又穷又破的寨子有什么好留恋的,等着咱们这次事办成了,大把花不完的钱,倒时候带你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给你找几个波斯猫。”   一听这话,一直凶巴巴的大胡子终于有了点儿笑模样,脸上全都是猥琐的笑容。   接着,三个人就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心中十分费解:丹慜的这张图,肯定是从寨子里偷出来的,问题是这张图记载了什么,为什么和巴山有关。这个白脸和大胡子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得到这张图呢?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想要回寨子里问清楚乐瑶有关于这张图的事情,可是这样一来,这三个人的行踪我就没办法追查了,不回寨子里……也许寨子里的人会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丢东西了。   虽然目前我还不清楚这张图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我笃定,能让人这么大费周章,它一定不简单。 第十四章 不白之冤   这三个人的酒量似乎都一般,喝了几口后,话题也多了起来。丹慜似乎有点儿惧怕这个大胡子,主动找了一些话题想跟他拉近关系。他借着火光看到大胡子的右臂有一条疤,便问他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大胡子不把丹慜当回事:“哪那么多话,喝酒就行了,来!”说完,还主动跟丹慜碰杯。   白脸觉得大胡子太失礼了,瞪了他一眼。但是我能看出,他瞪的这一眼完全是言不由衷的,更像是一种赞许。他说道:“这人喝多了,别管他。我跟你说,我们俩,那都是老江湖了,自打十来岁起,就在这一行里摸爬滚打。”说着,一把抓起了大胡子的胳膊:“他这条疤,那就是……就是……哎,多少年了?”他撞了撞大胡子。   大胡子地势低着头,脸色暗红,舌头都打结了:“我……我……”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好伸出了四根手指,然后想想又不对,改伸五根手指,然后三根……白脸不耐烦了:“哎,甭管几年,估摸着怎么也有十三四年了。那一年,我和老二还是在北京呢。   “那一年的年底,我们还记得,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啊,嚯,在我们那地方哪儿能见到这样的大雪啊!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心思欣赏。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巴不得赶紧在年底多收点儿货。尽管已是年关,但以潘家园为首的古玩市场依旧处于火爆状态。尤其是一些古董商为了能早一天回家过年又不想承担高额的运输费,往往低价处理一批东西,说不定就能捡着漏。所以,这里跟以往比起来,更加热闹。”   听到潘家园的时候,我不由地集中了精神,听得出来,这俩人的营生似乎跟古董有关。   白脸接着说:“正巧,当时常跟我们有生意来往的一个老板,给我们亮了亮宝,是一块玉佩,绝对的好货。我们就问他,哪里来的。那老板说,三十多年前,有一个四川来的人将这枚玉佩卖给了他。当时,出土的文物还很少,而且全国乱成了一团粥,这东西根本无人问津。但这老板眼光刁毒,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价值不菲。   “四川人说这东西是从四川巴山的一处不知名的古墓中刨出来的,也不知价值几何。就指望能换点儿东西贴补家用。当时老板掂量了一下,问清了古墓所在,然后就给了四川人三斗米,换了这枚玉佩过来。”   我听后不以为然,原来是伙儿盗墓贼,那么说,这张图很可能就是藏宝图了?我心中惊疑不定。   白脸喝了口酒,又说道:“这老板也真胆儿大,那时候,全国对于盗墓这一行监管得不严格呢。这老板就组织了七八个人,包括老二,他们一起去了巴山,想找到古墓。没想到这一去,古墓的门口都还没有找着呢,人全折了。就老二一个人回来了,还挂了彩。   “我专门问过一些行家,他们说,这座墓很可能是一座大墓。不然你想,他们连墓门都没找到,就全折了,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戒备森严嘛,一般小老百姓的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看来是被我猜中,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按照乐瑶的说法,栅鄢寨是兴起于清朝。在云南,为何会有四川巴山的墓穴图?何况两者相聚千百里。想了片刻后,似乎只有一种解释了:这张图要比清朝早,是栅鄢寨的祖先,那位总兵传下来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虽然这个白脸心思较大胡子缜密,但是这一次却失误了。他的一番话将丹慜吓得够呛。丹慜一听说如此危险,愕然惊讶,却不敢说什么,因为这大胡子喝了酒,这种驴脾气的人喝了酒,说不定啥事都干得出来。   白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又赶忙说道:“不是不是,你别想多。咱们手里有图,只要图是真的,一切OK。这样,找到了宝藏,咱们哥儿仨平分,绝不亏待你,怎么样?”   丹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三人又喝了一会儿酒,吹牛逼侃大山,聊天的内容大多是有钱了之后怎么挥霍。我见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好决定先返回寨子通风报信。   当我再回到寨子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走近寨子,塔楼上的人率先发现了我,高声大叫:“张一毛,是张一毛!”一个人喊出这句话,立即拉弓,弓弦上绷着的利箭泛着寒光,瞄准了我。另一个箭塔的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我知道这些人不是开玩笑,赶紧举起手来,大声喊道:“我要见族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就在昨天,塔楼上这两个人见到我还有说有笑的。寨门对我来说进出自由。可是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就成了这副样子。我有苦难言。这是怎么了,我犯什么错了?   这时候,寨门大开。以丹战为首的一众年轻人冲了出来。甫一见面,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丹战一脚将我踹倒在地上。我怒吼道:“你疯啦!比赛结束啦!”   丹战冷笑一声:“你做的好事!”不容我说话,他就对左右说道:“带他去见族长!”   我被两个人扭住胳膊,五花大绑,押进了寨子。走进寨子后,两边都聚拢了不少的族人,见到我后,有的人连声叹息,有的人高声怒骂,还有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听到了他们说:“人面兽心啊!”“是啊,枉咱们还救了他的命!”“真是忘恩负义啊!”“我早就说了,外人不能信!”……就连挤在人群中的乐瑶,看我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写满了怀疑与失望。   登时,我的心里凉了半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打招呼,翻墙跑了出去是我不对。但是我是回来主动报信的,也不至于这么对待我吧?我是外人,不应该以族里的规矩来约束我啊!   我越想越来气,但每当我想说话的时候,拧着我胳膊的人都会加大力量,最后想要说的话,全变成了“啊”的一声痛叫。   我被这些人押着,一直送进了族长的房间。进去后我才发现,族长坐在了正中间,两边各有三把椅子,分别坐着族里的长老。栅鄢寨中说得上话的人物到齐了。若不是遇到了大事件,很难得聚得这么齐。   一见面,我就梗起了脖子:“族长,这是怎么回事,我犯了什么错?”   族长气色沉郁,怒容铮铮,一言不发。   旁边一位白胡子长老怒斥道:“张一毛,我们待你像是自己的兄弟姊妹一样,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当然不服了,说道:“我做什么了?是,我是不告而别,但是也不至于像是抓贼似的对待我吧?”   “贼?你以为你不是吗?”左边的一个壮汉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打我。   “先住手。”族长发话了,尽管他拦住了别人继续伤害我,但脸上的气色仍旧低沉。壮汉瞪了我一眼,忿忿地走开了。族长面色铁青,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说吧。”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才说出了我被丹战击败,伤势也好了,本打算自己离开的。没想到,晚上发现了丹慜鬼鬼祟祟地翻墙出去了,于是我就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了外面的林子深处,发现他跟两个人密切来往,一个人的脸色发白,另一个人蓄着一部络腮胡,右臂还有一条长疤。我偷听了他们的交谈,丹慜偷走了族里的一幅图,将他交给了那两个人。   没等我说完,一个老者就站了起来,抡起手里的拐杖朝着我脑袋砸下来。我被捆得结结实实,完全没有防备也来不及躲开。这一棍,狠狠地挨上了,脑袋嗡的一下,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额头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血口喷人!”   我这才发现,这老者竟然是丹慜的爷爷。   我十分不服:“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要赶回来报信,结果就被你们捆上了!”我忍着疼痛说道。   老者伸出一根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我:“你……你……明明是你偷图,为什么诬陷我的孙子!”   “我没有诬陷他。你们大家想一想,我来寨子一个多月了,你们对我恩重如山,我做过半点儿对不起寨子的事情吗?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是我偷了图,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只有丹慜的爷爷气得浑身哆嗦。   族长示意老人家先坐下,待过了一会儿后,他说道:“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   我情绪高亢,朗声说道:“请族长和大家跟我一起前去那片林子,如果我说的是假的,你们当场砍了我,我绝无二话!”   族长站起来,沉默了许久,说道:“走。”   我和大家一起走出房间,召集了大象。丹战亲自押着我,我们俩人共乘一象,朝着寨子外走去。   我并不确定此时丹慜他们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最好,捉贼拿赃,这样也能洗清我的冤屈。过了半天,我们终于到达了那片林子。   博考丛丛遮挡视线的植物,眼前的场景却令我们大吃一惊。丹慜倒在了地上,血流一片!他的爷爷在众人的搀扶下挤出人群,放生悲哭。众人不无感慨。突然,老人家站起身来,身手指着我:“你……你心肠好毒啊,竟敢杀死我的孙子!”   我心下大惊!很明显,丹慜是被另外两个人杀死的,怎么就成了我是凶手了? 第十五章 目标巴山   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族长前,苦苦哀求:“族长,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这个张一毛就是凶手,请族长为我的孙子报仇啊!”一听这话,旁边的人纷纷哀求:“是啊,族长,必须严惩。”   我怒从心中起,吼道:“你们怎么想的?丹慜要是我杀的,我还会带你们来这个地方吗?族长,我不是怕死。你一声令下,我身首异处,然后呢?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们的图下落不明。我死了,对栅鄢寨有什么好处?”   族长沉吟半晌,和几位长老商量了一下,然后问我:“那么你的意思呢?”   我听他的语气,知道这件事有缓,急忙说道:“族长,我可以追回图!”然后我看看周围的一群人,压低了声音对这几个领头人说:“去巴山。”   族长看着我,用一种很怀疑的眼神:“他们是最狡猾的敌人,你行吗?”旁边的人见族长松了口风,纷纷说道:“不行,不能放他走,万一跑了怎么办?”“对对,就地正法吧。”“外来人不可信,太坏了!”   我说道:“你们不相信我,可以派人一路押送,我绝对不会跑的!”   “不行,我们就是太相信你了!”“处死他,给丹慜报仇!”“杀了他!”……   族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问我:“大家并不相信你,你凭什么保证能追回图。”   事到如今,我已经隐瞒不下去了。我长叹一声:“实话跟大家说,我不是什么生物学家,相反,我是一个猎人,杀了很多很多的动物……”这句话,令大家全都发出了一声错愕。   我接着说:“我知道,这是犯了咱们寨子里的规矩,犯了大忌讳。但是请你们相信我……在遇到你们之前,我杀了很多动物,双手沾满了鲜血。可是那一天,我被你们救下来,被小漠救下来,我就决定以后不再干这一行了。以前,我追踪过许多的动物,也冒了很多风险,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我知道,我一定能够追回图的!”我太激动了,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看到,乐瑶看着我一脸的目瞪口呆。   我走到她面前,有两个壮年男子警惕地挡在了她的身前,我的泪水簌簌而下,深深地忏悔道:“对不起,我骗了你……”这时候,乐瑶身后的小漠缓步走了上来,用鼻子擦拭着我脸上的泪。   很久,我都没有这种发泄似的哭泣了。哭过之后,我转回身,说道:“你们如果不相信我,动手吧,像我这种人,死有余辜……”说罢,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降临的那一刻。   许久,是一种可怕的安静。我哀莫大如心死,此刻的我没有了任何的思想负担。其实,我就应该死了,如果从当年X研究所的时间算起,我今年差不多有五十多岁了。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五十岁才死,已经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了。   族长听闻我这么说,许久无语,和几位长老商量了一下,他们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看来他们的意见并不一致。   “族长……”乐瑶站了出来,“我押送张一毛去。”   我一愣,见眼前的乐瑶面带娇怒,两只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但是我知道,她这是在救我。丹战见乐瑶如此执着,赶紧走上前,要拉她回去。不料乐瑶使劲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说道:“我要押送他,追回图!”   族长见他执意如此,便问道:“为什么你要站出来?”   乐瑶梨花带雨,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因为他欺骗了我!”   “那我也去!”丹战在一旁说道。   就这样,我和丹战还有乐瑶,一起前往四川的巴山。这一路上,虽然从外表看,我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私下的自由却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巴山,是有狭义与广义的区分的。狭义的是指位于四川北部,链接四川、陕西、湖北三省交界处,汉水支流河谷以东的区域;而从广义上看,则是指大巴山脉。   大巴山脉由米仓山、大巴山、大神农架、武当山、荆山等组成。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向,北临汉水,南近长江、东介汉水与大洪山相望,西介嘉陵江与摩天岭相对,东北、东南和西南分别与南阳盆地、江汉平原和成都平原相接。东西长约560千米,南北宽约140千米。山脊海拔一般2000米左右。   这样大的一片区域,寻找两个人的身影,几乎如同大海捞针。这一晚,为了避人耳目,我们和许多驴友一样,带着帐篷住在溪水边。对于预防山中野兽的侵袭,我们三个人都是经验丰富。   点燃了篝火,我们围拢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其实最开始我夸下海口说一定抓到白脸和大胡子,只是我一时义愤,可没想到巴山的地域如此之广,这该怎么办?见我没有主意,丹战冷笑道:“当初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乐瑶则没有任何表示,面无表情地往火里添柴。   思索了片刻后,我说道:“巴山的领域,不管是那种说法,都包括了大巴山在内,所以我们可以先从大巴山入手。”   “说的不错,然后呢?”丹战仿佛有心看我的笑话。   我心里有点儿来气了:这附近蓊蓊郁郁,地形复杂。我又没有见过那张图,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且追踪人可比追踪动物难多了。动物沿途可能会留下褪下的毛、脚印等;人的信息却没有这么详细。尤其是动物还会遗留粪便,通过粪便可以判断出它最近吃过什么,从而追查出它最近在哪一带活动。人总不会这么没溜儿吧?   我说道:“知道罗达吗?”   我此时是故意和丹战针锋相对。见他一脸的茫然,接着说:“凡是两个物体接触、必定会产生转移现象。除非他们俩是飞过去的,否则一定会留下痕迹。”说完,我低头看着地图,也不管丹战的表情怎样。   通过地图来看的话,附近紧邻汉水,我忽然想到,我们虽然日赶夜赶,可是受交通工具所限,只能是乘坐不用出示身份证的交通工具,这一点与白脸和大胡子不同。他们很可能已经到达了图上所标注的位置,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问丹战:“会做船吗?”   “啊?”   我想通了,要是想追上他们两个人,只能是在路上尽可能地节约时间。旱路无论如何来不及了,何况是在山里,唯一的办法,只有通过走水路。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不远处,就有一大片的竹林。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造一个竹筏,争取明天天一亮出发。   听到了我的这个计划,两个人虽然不大信服,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尝试一下。不过丹战显然还是对我有所防备,他说砍竹子的事情交给他,不许我插手。我知道,他是防备我手里有武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我笑了笑:“那你砍好了叫我吧,不用太多,三十根就好了。”自己回到了篝火边。见我到来,乐瑶忽然起身,自己回帐篷里了。自从我们出发后,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叹了口气,将篝火拨得旺了些。   丹战力气不小,是个干苦力的好苗子。时至半夜,就将三十棵竹子砍伐完毕,他过来叫醒了我。我又让他细加工一下。每根柱子留五米左右的长度,剪枝去叶,只留下茎干。丹战累得已经全身出汗了,但是又不好让我插手。   而且我甚至,那张图,是栅鄢寨所有人奉若神明的一样事物,绝对丢不得。所以有再大的怨气,丹战也只能是忍气吞声。就这样,又过去了两个小时,三十棵竹子才全部清理完毕。我看了一下,点点头:“不错,你这人不但能打,还能砍。”   丹战喘着粗气:“少废话,下来要干什么。”   我说道:“你去找藤条来,没有的话就找别的代替,只要能绑住东西就可以,哎,一定要结实的,越多越好,去吧。”   等丹战找回藤条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我看折腾的他也差不多了,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可以先去睡会儿,我做好了竹筏叫你们。”丹战却执意不肯:“不可能,万一你跑了呢!我得盯着你。”   我苦笑了一下。在栅鄢寨这段时间里,我和丹战没有说过几句话,第一次有交集就是在合合萨上,现在看,这小子除了能打,力气大,好像脑子过于简单了。   我也不管他,只是自己开始了扎竹筏。这种工作以前干过无数次了,驾轻就熟。其实真正的竹筏为了经久耐用,都需要过油。但是我们没打算在汉水摆渡为生,所以能够我们用上两三次就好。   我一个人扎五米多长,三十多根竹子的竹筏,也累得除了一身的汗。抬头一看,天已大亮,太阳都升起来了。遂叫他们起床。丹战睡了没一会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楚面前这个竹筏后,很是惊奇:“行啊,看来你真没吹牛,动物没少杀吧?”   我听他话里带刺,索性装作听不到。我捡了两根树枝竹竿做桨。然后和丹战抬着竹筏往汉水的方向走。好在从地图上看,汉水离我们并不太远。路上又耽搁了一段时间,加上几次休息,到达汉水边的时候时近中午。   三个人上了竹筏,竹篙轻轻一点,顺利入水。虽然水路节省了时间,但是我们等于是从下游向上游前进,逆水而行。不过幸亏有丹战这样的大力士在,我教给了他一些撑筏子的技巧,总算是有了驾驶员。唯一不合格的是,一晚没睡,他经常精神恍惚。   我们沿着汉水走了两天左右的时间,路过一片不知名的大山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清脆无比。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被枪声惊到的鸟群,纷纷从林中飞出。 第十六章 猎手之死   乐瑶与丹战的眼神同时望向了我,询问我那声枪响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这一带民情复杂,汉族与少数民族杂居,且处于三省的交界一带。出于一些政策性的保护,部分人口稀少的少数民族是允许打猎为生的。但是用到枪……除了我们这一行我还真的想不起来有谁敢这么做。难道是白脸和大胡子?   丹战见我沉思不语,大手一挥说道:“靠岸,我们去看看。”   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看样子丹战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容易生事,我要独自前去他肯定不会同意。我想了一下说:“好,不过有个条件。”   丹战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意思很明显:你居然敢跟我提条件?!   我定了定神说道:“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有枪,而我们呢?”   我说完这句话,丹战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一把刀……虽然没有打过照面儿,但是这群人敢杀死丹慜,就肯定不是善类。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想办法悄悄靠近,暗中观察,然后随机应变。好在这一带山势陡峭,丛林莽莽,跟我所擅长的丛林地带相去不远,我自问还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于是我把我的计划说给二人听。   两人并无意见。   于是我撑篙靠岸,舍筏步行,朝着枪声传来的地方走过去。地点是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上,我们没有当地的向导,只能是凭借着我往日的经验走。云南的丛林有着云贵高原的依托,而大巴山则不同,是汉中盆地与四川盆地的交界线,一高一低。大巴山地层古老,以石灰岩、白云岩、变质岩、砂岩为主,局部有花岗岩分布。不过,与云南的雨林一样,这里多峰丛、溶洞、暗河等喀斯特地貌。所以,虽然海拔有别,但是相去不远。   而且这里属于自然保护区,有很多的人为开发痕迹,这一点跟云南的丛林相比,反倒给我们提供了一定的便利。比如我们沿着一条前人开凿的路往上走,眼看就要没路了,忽然出现了一条木头的栈道之类的,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唯一不好的感觉是,这一带的丛林空气潮湿,总感觉吸进的空气混杂着很多的水分,令人加剧了体力的消耗。因为不许我握有武器,丹战手持开山刀在前面开路,当然路是由我指给他的。这一路上,我都试图打探出那张绘在羊皮残卷的图对栅鄢寨的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无论是丹战还是乐瑶,两个人都是讳莫如深,谁也不说话。两千多米的海拔,当我们登顶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极目所至,都是蓊蓊郁郁,重重叠叠的绿色,我们三个人不得不在这样的环境下寻找线索。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没有奢望开枪的人还留在这里。但是在国家禁令如此森严的情况下,敢于在自然保护区开枪的,绝非是等闲之辈。为了更方便地寻找,我提议散开,但是丹战怎么都不同意,害怕我趁机逃走。   我真拿这个头脑简单的队友没办法了,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动动脑子行吗?我要想逃走,刚在在筏子上,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你还有办法吗?我告诉你,我外号叫浪里白条,我还用得着现在逃?”其实这番话纯属我胡吹大气,我就是想诈诈丹战。我想找到白脸和大胡子的焦急心理,一点儿也不比他差。我甚至认为,要没这小子拖后腿,老子早就找到那俩孙子了。   丹战还想说什么,不料一旁的乐瑶说道:“算了算了,丹战,你去那边找,我和张一毛去这边。”丹战一听,当然不干了。他本来就误认为我和乐瑶有什么,但在乐瑶主动要跟我一起走,这种事情换谁谁都不干。眼见丹战深吸一口气要反对,乐瑶脸色一沉,扭头对我说:“走。”   我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了乐瑶后边。想一想,这个“走”字,是离开栅鄢寨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从地上捡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拨开了重重叠叠的杂草,赶在乐瑶身前,在前面带路。我偷偷地瞄了一眼乐瑶,乐瑶的脸色很难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我们谁都不说话。   走了一段路,我手中的树枝压下了一片草丛,忽然停住了脚步,说道:“叫丹战来。”   乐瑶不解,想要伸长脖子观望,我不觉扭头提高了嗓音:“叫丹战来,快!”   乐瑶见我神色严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往来时的路赶。我将杂草压得更低了,拨开这一丛杂草,眼前出现的是一具尸体。   从尸体的温度判断,这个人死了没多久。身体虽然凉透了,但是还没有变僵硬。因为是从脑勺被枪轰了个稀巴烂,脑袋稀碎,分辨不出多大的年纪。动物的死尸我见得多了,人的尸体,还是这么惨的……我这是第一次见到。   再看他的穿戴,一身蓝灰色的冲锋衣,手里的登山杖还都没有放下。尸体旁边的登山包被打开,我翻了一下,没有发现食物和水,明显是被人拿走了。此外,还有一些必要的装备也不见了。登山包里所有的物品都拿了出来,被我一一陈列在地上:洗漱用品、防蚊水、望远镜、帐篷、一把军用的多功能匕首……然而,还有一样特殊的事物,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时候,丹战也被乐瑶喊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赶。我知道,这小子跑这么快,并非是关心事态的发展,主要是怕我趁机跑了。我没有回头,却也感觉到了他跑到我身后之后,呵斥呵斥地喘着粗气。   在湿度这么大的山里奔跑,体力消耗加剧是必然的。   我没等他们问话,就主动回答:“是被枪杀的,看样子刚才那声枪响,就是因为这小子。”   “这……这是谁?”丹战的语调已经不是喘气了,而是发抖。他也没有见过这么骇人的尸体。   我哪知道?只好说:“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像是一个普通的驴友。”我怕他们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旅行者。不过……”我话锋一转,“你们看这个。”我从尸体前站起来,将一个纯钢的戒指,隔空抛给了丹战。   丹战双手接住,好奇地摆弄着这个。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肯定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了。旁边的乐瑶也是一脸的不解。   这也难怪。莫说他们了,便是制作戒指的行家里手,专家大师,也不会明白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这枚戒指是属于我的同行。但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这个家族就是巴蜀之地的冯家。   冯家跟我一样,也是猎手,不过不同的是,人家从宋朝开始就干这营生了,代代传承,一直到了现在。而且冯家出过很多牛逼的前辈。跟人家一个家族比起来,我只算是一个小学生。不止如此,听二表哥讲过。冯家的祖上是以印绶为传承的标志,印纽有的说是虎、有的说是狮子、有的说是豹……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不过时至今日,印绶这东西不管是用着还是带着,都不方便。所以在清末民初的时候,冯家出了一个全才人物,此人叫冯天成。据说此人文武双全,三教九流、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还曾经是张作霖的座上宾。   民国的时候战火四起,更遑论动物了。那时候很多猎手大肆捕杀猎物,扒下的皮毛卖给了洋人。冯天成依靠冯家的声望,笼络了川渝鄂湘等地的一批好手,成为了那个时期炙手可热的人物。考虑到印绶这东西不大方便,冯天成特意将冯家的信物改成了一枚钢制的戒指。   我从丹战的手里拿过这枚戒指,只见这枚戒指通体白亮,没有镶嵌任何的宝石装饰物,只是在它应该镶嵌宝石的位置上,有一个字体的凸起。我用脚踢了两下地上的落叶,清理出了一片泥土地,然后蹲下身子用戒指这一面冲下摁上去,再次拿起戒指的时候,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大清晰的印痕。   虽然不甚清楚,但是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这个字,是一个猎字。死者果然是冯家的人!   丹战二人不动,他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道:“这个人是一个猎人。”   “哼,死有余辜。”丹战说了一句这话。我知道,栅鄢寨的人对猎人这一行恨之入骨。我没有说什么。他这一句话听上去更像是针对我。   这时候,乐瑶突然想要说什么,几次朱唇轻启,都没有说话。我看看她,也就没有说什么了。此后,我们沿着附近又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我和丹战商量了一下,目前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趁着天亮下山,沿着汉水继续走;第二条路是留在山上,冯家人的死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晚上会有一些线索出来,比如凶手生起的火光。在山上,可以看得更清楚。   丹战这时全然没了主意,他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要追回图来!”   思来想去,我决定,就地驻扎在山上。大巴山虽然是自然风景保护区,但是位置偏僻,这里的环境十分复杂,一般没有人进来。白脸和大胡子在这里,冯家人也死在了这里,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晚上,我们找了一个山洞,在山洞里搭上了冯家人的帐篷,乐瑶睡在里面。我和丹战一左一右地守在洞口,靠着岩壁睡。之前,我们还找了一些枝桠,将洞口堵了一个严严实实。因为怕有什么不测,我们都没有生火,毕竟不敢确定杀人凶手是不是还在附近。   冯家人不简单,能在这个行当里闯出来决不是侥幸。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冯家人会惨死,凶手又是何方神圣呢?   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了极远处,有一点萤火虫大小的光芒。待我定睛一看,不觉大惊。 第十七章 掘土挖坑   这一点微弱的亮光,绝非是什么萤火虫,它是穿透了层层叠嶂的强光手电,有人在丛林中穿越!这是我的第一直觉。我正与丹战面对面坐着,伸腿踢了一下他的脚,扬了一下下巴指着远处的丛林。   丹战纳闷地看着外面,好半天都没看出什么:“怎么了?”突然,强光手电的光束再次闪了一下。丹战一下子坐起来:“这是……”   我说道:“我前去看看。”   丹战站起来,搬开了枝桠捆绑的栅栏:“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他就去叫醒了乐瑶。我心头苦笑,却也没有办法。丹战一直对我十分仇视,对我放心不下也纯属意料之中。我们不敢点亮火把,只能是凭着感觉,小心脚下的路径,一点点地往前走。我很庆幸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月光虽然很凉,但头顶的繁茂枝叶将月光阻挡,只偶有几点光照射下来,斑斑点点。   在这样的环境中,对方所用的如果不是强光手电,我们根本无法看到。随着距离一步步拉近,我们的动作变得更为谨慎了。甚至一点儿响动都不敢轻易发出,生怕对方惊觉。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一丛杂草,眼前出现了强烈的手电光,我们急忙趴低身子躲过去。   “还是你聪明啊,这地方晚上干起活儿来,神不知鬼不觉。”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一喜:这声音正是大胡子!虽然我只听他说过几句话,但是从声调语气来判断,定是此人无疑。   另一边,白脸说了句:“那是,话说回来了,这种事情其实白天也没什么关系。这种鬼地方,十年八年也不见得有人来一次。唯一麻烦的就是冯家海,不过,一切都摆平了。”   “要不说还是老哥你厉害呢!”   这一段对话,始终伴随着掘土的声音。我做了一个手掌向下压的手势,示意乐丹二人保持安静。然后就趴在地上,伸出两根食指,极其小心地扒开了眼前的草丛。只见眼前百余米的距离,白脸和大胡子正一人拿着铁锹,一人举着镐,掘着地上的土。从他们身后的土堆来看,俩人已经干了两三个钟头了。   又干了一会儿,大胡子累得够呛:“不行了,先歇会儿,歇会儿。”他爬出了土坑,坐在土堆边上摸出了烟盒,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表情颇为惬意。   白脸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这才干了多一会儿,就知道偷懒。”   大胡子听到这儿,不由地咧嘴一笑:“老哥,您是谁呀,我不能跟你比呀。再者说了,等这笔买卖到手,咱们哥们儿吃香的喝辣的,我这也算是提前练习一下以后怎么生活。”   白脸无奈地摇摇头,将手里的铁锹一丢,也从坑里爬了上来:“得嘞,你歇着,我也歇会儿。”说完,他将头顶上戴着的照明灯调暗了一些。跟大胡子一样,坐在了坑边,说道:“唉,你说那个老板不会变卦吧?”   “他敢!他要是变卦了,老子第一个不饶他!”大胡子的声音陡然提高,过了片刻,似乎自己也吃不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不到位,不像白脸那么心思缜密。又见白脸眉头紧锁,遂问道:“老哥,你说他不会不认账吧?”敢情他也不叫准儿。   白脸沉思了一会儿,咂摸着嘴:“不好说,咱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老板的庐山真面目。对付这样的家伙,可千万千小心。我估计,他比冯家海和丹慜都不容易对付。丹慜那个寨子的人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白了就他妈是一张白纸,好糊弄。冯家海是眼界高,没把咱们当回事。但是这个老板不简单,太聪明了。”   “那你说个办法,咱们该咋办?”   白脸又想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唉,我现在也没有太好的注意,咱只能是先顾着眼前,找出那件东西来。这老板要是说话算话,咱们哥儿俩就提前退休了。要是他反悔,嗯!”白脸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大胡子也点了点头,满脸的欣喜之色:“我听他们说,这东西要是倒腾到国外,少说也能卖个千八百万的,其实归了咱们,也说得通,毕竟咱们吃苦受累的。”   我在不远处听得手心都出汗了,听他们这段对话,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杀死冯家人的就是他们俩,这说明他们手里有枪,而且还是不错的枪,一枪就能将死者的脑袋轰个稀烂,这绝对不简单。   我大气都不敢出,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可没想到,就在此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阿嚏”的打喷嚏的声音。   大骇之下回头一看,打喷嚏的正是乐瑶。乐瑶见我脸色大变,也心知自己闯了祸。耳听得远处那两人说道:“有人!”匆匆朝这边奔来,跑是来不及了。我只好用极快的语速说了句:“见机行事!”   话音刚落,那二人就到了我身前,大胡子扒开草丛:“呦呵,还真有人啊!”一把提住我的衣领将我拽了起来。白脸手里握着枪,正对着我一脸的狞笑:“哼哼,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一位土地爷。”   大胡子注意到了我后面的乐丹二人:“老哥,不止一位啊,后面还有俩人呢。都他妈给我起来!”松开了揪住我的手,上前踢着丹战与乐瑶。   大胡子扭头说:“老哥,动手吧!”   “慢着!”我突然大喝一声。   “怎么,是要发表什么临终遗言吗?”白脸可不管这一套,他举起枪来就要扣扳机。   “我们是老板的人!”情况危急,已经容不得我多说什么,我头脑一热,喊出了一句这话。   此话一出,白脸和大胡子都愣了一下。   大胡子从身后走到我旁边:“你们是老板的人?”   “当然了。”我心跳得很厉害。倒不是因为说谎话,反正从小到大,说的谎话多了去了,我真正害怕的是,只是偷听了他们一小段的对话,就要冒偌大的风险让他们有所忌讳。万一西洋镜被拆穿,我们死得会更惨。   丹战想说什么,被乐瑶拉了一下。   “放屁!”白脸呸了一口,显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但饶是如此,他也不敢轻易开枪。   我知道,他不开腔,就是信了一两分。我决定加大剂量,说道:“老板说,这次你们干的不错,尤其是从栅鄢寨里拿到了图,现在寨子里的人已经内讧了。特意让我来跟着你们,还说见面后,告诉你们,他愿意在原来的价格上提高三成,让你们好好干。”   这句话一出来,是绝对的杀手锏。首先,白脸和大胡子聊天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栅鄢寨,也没有提到过图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这一番话,外人不可能知道。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俩又相信了几分。我事后一想:栅鄢寨、羊皮残卷宝图、白脸大胡子、幕后老板……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庆幸老天让我都有所接触,这才没有露底。   “你……你真是老板派来的?”大胡子犹豫地问我。   听他这么问,我知道他们已经上钩,索性底气足了起来:“那还有假?只不过你们了解老板的脾气,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们才没有马上现身。”这纯粹是我推断出来的。白脸和大胡子刚才提到过没有见过老板的庐山真面目,明显这是一个信号,这老板不相信他们。我这一句话,自然让他们深信不疑。   不过白脸的心思活泛,他仔细看了看我们三个人,忽然问道:“小李呢,以前不是他跟我联系吗?”   这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我却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白脸是在诈我还是真的确有此事,即便真的确有此事,负责跟他们联系的人真的姓李吗?但这种事情不能多说,越说越错。于是我十分聪明对他笑了一下,是那种邪魅的笑,什么话都不说。   我这一笑,是两层意思:如果白脸是试探我,我这一笑代表识穿了他的诡计;如果真的确有此事,我这一笑,代表他不必多问。   果然,见我如此笑容,白脸也笑了一下,收起了枪:“看来,老板还是不相信我们兄弟啊!”我说道:“老板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毕竟是合作,还是小心一些好。”   大胡子走了过来:“那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见他目露凶光,心道不好,这小子比丹战还鲁莽。他们刚才还说大不了翻脸,保不齐会杀人灭口。但我灵机一动,说了句:“哎,可别误会。我们也是刚来,你们说的什么,我可没听到,再者说了,我们是合作。”最后两个字我咬得特别重,“你们是聪明人,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哦,你对老板有意见吗?”   “呵呵,有意见怎么敢啊,老板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干。”我装出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白脸将手枪别在了腰间:“好了,不说这些了,来,带你们看看。”我的一番表演令他深信不疑,他甚至觉得我们也对老板有意见。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带我们看看东西,其实就是一种拉拢我们的手段。借此,来笼络我们。万一将来真的跟老板翻了脸,他手里还有我们作为内应。   我长舒一口气,等他们都转过身走在前面的时候,我不由地在裤子上擦了擦一手心的汗水。   来到了大坑前。见这个坑已经有一米多深的样子,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坑,除了土壤碎石头,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我不由地纳罕,搞不懂这俩人在搞什么。白脸吩咐了一声:“给这位小老板过过目。”   大胡子从怀里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张图,正是那张羊皮残卷,展开后,指给我看:“来,你看这里。” 第十八章 荒村客栈   这张羊皮残卷虽然之前见过了,但是用手触摸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羊皮残卷的时候,丹战的眼睛都亮了,握着拳头的手瞬间就要伸过来抢夺。幸亏乐瑶拉住了他的手掌,他才慢慢平息了心头的冲动。我抬起眼角悄悄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顺着大胡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大胡子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而白脸则将工具扔进了坑道,跳了下去。大胡子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看这儿,这里是咱们现在的位置,我们只要顺着这地方挖下去,钻开这个地方,就能进去了。”   这张图上曲曲折折地画了很多的线路,但是从其中的构造来看,这是最熟悉不过的一种古建筑了——这是一处古墓!其中的明楼、墓道、冥殿都十分清晰地标注在了图上。我心跳得很快,脑海中迅速翻转,沉思着这是何人的古墓。为什么古墓构件图会在栅鄢寨,为什么白脸和大胡子找到巴山来,幕后的老板又是何人……一连串儿的疑问在我的脑子里来回冲撞,欲罢不能。   大胡子生怕我看不懂,还向我解释道:“咱们要想进去,得先从这个打个洞,最好能直接进入墓道。你也知道,这个蜀王……”   “咳咳。”白脸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老二,来干活儿,别胡咧咧了。没见老板都派监工来了吗?”   “哎,好咧!”大胡子跳进了坑道,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干劲十足地挥舞起镐。我们走到了坑道边,目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我心中始终在盘算着:蜀王?哪个蜀王?中国历史上,王爵众多,封号不同。随着数千年的历史沿革,得过蜀王封号的人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多的人,该从何查起呢?   我想到了栅鄢寨的祖先是清朝乾隆时期的总兵,难道这个蜀王会是大清的吗?但又一想,这全然不符合清朝的做法。清朝封王,必然是非皇亲不可。诸如初期所封的吴三桂、耿精忠等都被削除封号了,剩下的王也大多是三个字的,诸如康亲王、恭亲王、睿亲王等,并没有以蜀地封王的习惯。   如果再往前推,比如明朝,那么蜀王的封号就太多了,什么秦王、晋王、燕王、吴王、楚王、齐王、潭王、赵王、鲁王、蜀王、湘王、豫王、汉王、卫王等,反正是自己儿子,封呗!往前看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相关的书籍,中国封王的历史,最早应该可以追溯到周朝吧。武王伐纣许以封地,后来才导致了诸侯王拥兵自重,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依次粉墨登场。后来秦一统天下,楚霸王进入咸阳后,又大肆封王,自封西楚霸王,刘邦被封为了汉王……时间往后桩桩件件说起,太过繁杂,就不一一赘述了。总而言之,蜀王这个封号太多了,也太杂,还真不好确定这里躺着的是哪位。   丹战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脸腰间的手枪,拉了我一下,我很快会意。和他走开了一段距离。他压低声音说:“你最好别耍花招,赶紧想想怎么把图夺回来。”我知道他心里很着急,其实我何尝不是。但是我心中并没有胜算。对方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心狠手辣,而且手里有枪。   虽然丹战英勇善战,但是看那个大胡子也不是白给的。我得想个万全之策,万一丹战和乐瑶有个好歹,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见我陷入了沉思之中,丹战以为我怂了,撸起袖子:“你不去我去!”   我一把拉住他:“再等等。”这时候,“噹”,坑道传来了一声铁石相碰的声音。大胡子一声欢呼:“哈哈,终于找到啦!”   闻言,我们急忙围拢了过去。只见坑道之中,露出了碗大的一块花岗岩,在夜色的映衬微显诡异。大胡子把我们在上面看不清楚,伸手扔给我一个手电筒。我照下去,发现这东西处处与我所储备的认知不同。只见花岗岩上面有些许的纹路。是采用了阴刻的手法,仅凭借碗口大的一个地方,很难看出是什么。   这时,大胡子开口了:“老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脸皮吧?”   脸皮?我好奇之下,看着白脸。他嘿嘿一笑,脸色愈发惨败,甚至有些吓人:“老二,我们要发财了。这正是蜀王墓啊!传说,这蜀王治理属地的时候,沉迷于川派巫术,以脸皮为所崇拜的图腾,咱们眼前见到的这个,是正儿八经的蜀王墓啊!”   白脸的这番话令其他三人大为惊讶,我倒不是心无波澜,但还是要装作吃惊的样子。我们之前遇到不只一次有信奉图腾的民族了。不过信奉一张脸,这个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莫非这位蜀王是个gay,有龙阳之好?而这张脸还是貌比潘安吗?   这种想法,我自己都觉得脑洞太大了。   不过相比于这位蜀王的身世,目前有一个问题更为麻烦,就是花岗岩!   大巴山一带只有少量的花岗岩,存储量很少。而这位蜀王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地位肯定不低。利用花岗岩混杂古代工艺修筑的墓室坚固无比,一镐锛下去,也只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白印。照这么下去,打开墓室的时候,我可以庆祝自己的八十大寿了。   想了想,白脸决定动用重武器——炸药。我听后一惊,这地方常有巡逻员往来,真的动用炸药的话,惊天动地,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幸亏最后白脸咧嘴一笑:“嘿嘿,我现在也没炸药,就是随口一说。”   不料大胡子却提议说,我们先下山,到附近的村子里安身,然后和老板联系,让他派人送过家伙来。一想,也只能如此了。这里环境这么复杂,而且又是黑夜,我们在这里安身,保不齐会有什么山中猛兽跳出来。   就这样,我们匆匆下山。这种经历,是以前不曾有过的。要是这俩人像金锁那么爱财,宁可死在山上,也绝不下山。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丹战和乐瑶也甚少说话。   我们到达最近的一个村落,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进入村子后,四下漆黑。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小旅馆。店主是个老太婆,头发都快掉光了,干瘪的嘴里发出了一股嘶哑声:“一百元一晚。”   在偏僻的小山村,这种价格绝对属于天价了。大胡子走了一路,又累又困,心里憋着火呢。只见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拍打着柜台:“咋这贵呢,能不能便宜点儿?”   等闲人看到他这种凶神恶煞的模样,非得吓一跳。没想到这老太婆不动声色:“就这价格,童叟无欺,要住就住,不住就走。”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语调没有抑扬顿挫,就像是念经似的。   大胡子还想说什么,我们赶紧拦住。白脸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我们是老板的人,这笔住宿费自然由我们来报销了。可是当初在江水中挣扎一番,我的手机钱包等物品全都落入了江水之中,我哪里还有能力支付这笔钱呢?   但是我不动声色,这个时候千万不可露出马脚。于是我说道:“好,老太太说得对,出门在外咱们就别那么多讲究了。给我们开三间房。”我的本意是,白脸和大胡子一间房,我和丹战一间房,乐瑶自己一间房。   老太太也不问我们住几天,上来就说:“押金三千,概不赊欠。”   一听这话,甭说大胡子了,连我都差点儿忍不住发火。看着小旅店,无论是卫生、环境、装修……每一样能赶得上快捷宾馆,没想到这一开口的押金,却堪比星级酒店。   见我们都愣住了。乐瑶突然从手腕上摘下来了一个手镯,轻轻放在了吧台上。老太太神情慵懒地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她却神情大变,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还闪着泪光。然后,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起了乐瑶。   这一幕,看得我们都十分不解。   乐瑶轻声说道:“三间房,谢谢。”   “是……”老太太刚说了一声,眼角一扫,看到我们几个,又改口应道,“哎哎。”   沿着楼梯往前走,拾阶而上到了二楼,就能看到一个窄小闭仄的通道,两个人并肩通过都很难。头顶上悬着的灯泡忽明忽暗,看着老太婆在地上拖出来的长长的影子,我脑海中竟然闪过了恐怖片中的镜头。   她依次带我们到了三个房间,然后就走了。老太婆前脚刚走,我就迅速贴到了门口,对丹战说道:“快,乐瑶有危险!”   丹战狐疑地看着我:“你为什么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镯子有什么意义,但是老太太反应古怪。这一幕,白脸和大胡子也看到了,我担心他们会对乐瑶不利!”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丹战惊慌之下也要拉开房门往外冲。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冲我嘿嘿一笑:“算了吧,你不过是想把我引开,然后自己一个人溜走,对不对?”   我他妈真是打死这孙子的心都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对我这么大的猜忌?不过我也没时间在这种事情上耗着了。我拉开房门说道:“你不信的话,咱们俩一起去!”   “啊——!”我的话还没说完,走廊上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是乐瑶!   丹战这才慌了神,不等我,就一个人冲向了走廊。我来到走廊一看,白脸和大胡子也正从房间里出来,见到我们问道:“哎,是不是那姑娘啊,出什么事了?”   我也来不及细说,情况还没有弄清楚。   当我们来到乐瑶房门前的时候,丹战使劲拍着门,叫着。我怕他情急之下喊出栅鄢寨的土话,漏了馅儿,就上前拍门:“乐瑶,乐瑶你在里面吗,乐瑶?”看来是情况不对。我给丹战递了一个眼神:“踹门!” 第十九章 蜀王其事   “门”的尾音还没收回来,就见丹战猛地飞起一脚,钢板似的大脚丫带着一股劲风向门板上踹过去。这一脚力道十足,甭说是这种老旧旅馆里的小木板破门了,就算是大铁门,我估计都挡不住丹战的这一脚。没想到就在马上要接触到门板的一瞬间,“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乐瑶就好端端地站在门后。   见此情形,丹战硬生生地收住了脚,一下子岔了劲儿,不禁“哎哟”一声喊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   乐瑶脸色微微发白,鼻端沁出了两三滴的汗珠,神色有一些慌乱:“啊……没事……”我见她神情有异,当着白脸和大胡子不好当场说破,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多保重,注意身体。”   她点了点头。   我转回身冲那两人说:“好了,没事了,是我多心了,回去吧。”   白脸却十分警惕,他望了望乐瑶,问道:“真的没事?这怎么说也是老板的人,咱可不能出差池啊。我看她脸色不太好,不如找个大夫给看看吧。”   丹战此刻揉着腿,心中却绝对认同白脸的话。他直起腰来要说什么,我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往回走,边走边对白脸说:“女孩子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此话一出,白脸笑了一下,也不再说什么了。   虽然表面上我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但是我的心中却不认为乐瑶说的是实话。人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所作出的反应,绝对是最真实的第一反应。人的第一反应是本能的自我展现,是内心深处最直接的想法。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而后的各种反应都是经过理智加工的,只有第一反映是内心的真正意念。最简单的例子,是别人叫你名字的时候,你的直接反应就是答应一声。   刚才乐瑶的那声惊呼,就是她的第一反应。在回到自己房间的这条路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一会儿,我会和丹战一起再来一趟,看看乐瑶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我拉着丹战走在了最前面,眼神却不住地往后瞅,想起了身后这两尊瘟神,是绝对的麻烦所在。有他们在,不管做什么都是畏首畏尾的,得像个万全之策才行。   回到房间后,丹战就骂我,说我故意拖他的后腿等云云。好在我已经熟知了他的脾气秉性,索性由着他骂,自己就当没有听到好了。等这小子骂累了,也就消停了。我正想着,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躺在床上没动,丹战去开了房门,接着,我就听到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我心中费解,下了床走到门口,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也不禁怔然,那一瞬间,我仿佛是在恐怖片的环境之中:只见身为店主的老婆婆站在了门外,举着一盏熏黑的煤油灯,稀稀拉拉的银发糟乱地垂在她的脸前,头发之间的缝隙露出来了老人斑和惨败的脸,身上穿得是一件丝质睡袍,白色的底色,血红的红花点缀,乍看上去像是斑斑血迹。   “乐瑶找你们。”   我和丹战面面相觑,这老太婆是诓我们呢还是真的如此?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恐怖片中的那些杀人黑店,着实令人害怕。不过又一想,之前这老太婆举止怪异,而且这么大的年纪了,就算是黑店也未必能收拾我和丹战两个人,于是我们欣然前往,跟在了店主老太婆的身后。   没想到,老太婆没有带我们去乐瑶的房间,而是将我们引下了楼,然后来到了吧台前,也不知道她站在吧台后按下了什么,“喀拉”一声响动,天花板上突然垂下来了一条木质的楼梯。老太婆一句话不说,提着煤油灯拾阶而上。   我和丹战互相递了一个眼色,跟了上去。这地方不知道建成多少年了,反正看着很老旧,估计岁数都要比我爷爷大了。楼梯的扶手满是青苔,其中还有不知名的菌类,用手扶了一会儿,凑到鼻子底下一闻,全都是霉味,令人作呕。   好在楼梯并不长,也就是八九级。上了楼梯后,我们却看到了惊异的一幕,只见这里是一处不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条凳而已。此时,乐瑶正在桌前看着一幅画,怔怔出神。   乐瑶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们心中纳罕,老太婆将煤油灯放置在了桌上,很恭谨地退到了一边,然后垂手侍立,闭目敛眉,顿时,像是一个下人似的。   我更为惊奇了,店主为何这般如此?再看看丹战,他和乐瑶青梅竹马,总会知道什么吧,没想到,丹战一脸懵逼的表情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由地向前一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乐瑶缓缓站了起来:“我就是蜀王的后人……”神态俨然,全然不再是栅鄢寨的那个小姑娘形貌了,她就像是一个有着两层面具的人,撕去了外面的面具,露出来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见此,我不由地心头大骇,虽然脑海中还是有很多的疑问,但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乐瑶不过是个女孩子,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时候每念及此,才想明白,人心才是最可怕的……我哪里想的到,刚才我们所见到的蜀王墓竟然是乐瑶的先人。难道说,栅鄢寨的人全都是蜀王之后吗?不由地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了丹战。   此刻的丹战,一脸的茫然和惊异,很显然,他的吃惊程度不在我之下。思来想去,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乐瑶自己缓缓开口了:“我和我的母亲,不是栅鄢寨的人。当年,我的母亲怀有我的时候,误入丛林,被族长所救,后来,我出生下来就在栅鄢寨……这件事情,是我母亲去世前才告诉我的。她说,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了巴山,记得去山脚下的村庄找一位姓王的婆婆,她会告诉我一切。”   我扭头看着店主老太婆,此刻的她神情肃穆,但是混沌的目光中充满了伤感。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姓王。不过,乐瑶的汉语水平有限,我并没有完全听懂,其中有很多细节都不明白。   店主王婆婆随后开口说道:“当年……唉……这位蜀王,是元朝时期一位声名显赫的王爷,积攒下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可是他笃信巫术,导致晚年时期十分昏庸。这位蜀王虽然妻妾成群,但是只有两个儿子。眼看蜀王就要撒手人寰,关于王位的继承问题,却始终没有公布。   “口口相传,都说蜀王的长子挥霍无度,曾经怂恿蜀王做了不少坏事,而次子贤明,很得蜀人的欢心。并且,长子算是一个暴君,他痛恨汉人,大举杀伐。蜀王却很喜欢长子,决定立他为世子,继承王位。王府中的一些有识之士见蜀王如此昏庸,很是气愤,就冒死进谏。   “蜀王被大臣以死相逼,实在无奈,反正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就要改变自己的遗诏。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发出,长子世子就知道了。他生怕到手的王位失去,便大举率军攻入了王府!病榻之上的蜀王自感罪孽深重,这是天意,便自缢而死。后世子如愿登位,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自己的亲弟弟斩草除根。   “就这样,蜀王的次子满门被害。当时,次子的妃子刚刚诞下一个孩子。府衙中的一个书童为了报答主人的大恩,不惜以自己未及满月的孩子来代替,带了这个孩子出来,躲过了杀戮。除此之外,他还带出了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   我已经猜到了一两分,遂问道:“羊皮残卷?”   王婆婆停了一会儿,十分缓慢地说道:“你很聪明,难怪主人说,你可以帮她。不过,那不是什么羊皮残卷,而是人皮。   “蜀王次子好武,收养了很多门客。这些人全都是忠义之士。世子继位后,整日的游山玩水,根本无心打理政事。就连蜀王的葬礼都是打发弟弟去操持。其中,次子就将蜀王生前最看重的一样宝物连同父王一起入葬了。据说,这个宝物只要开启,可以点石成金,撒豆成兵……当时,世子逼宫成功之后,曾经翻遍了王府内外,都没有找到这件宝物。后来自己也就渐渐忘了。但是他听说自己的弟弟将宝物葬在了蜀王墓中,气得跺脚大骂。他决意就算是刨坟起棺,也要把这件东西找出来。   “但是,又一个问题来了,除了蜀王次子,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蜀王墓在哪里。过去人死了,都是提前找好了墓穴。尤其是蜀王是一地的诸侯王,其墓穴工程早就开始了……可是蜀王次子没有按照规定的墓穴地址进行入葬。世子气得大怒,这也成为了他杀死弟弟的由头之一。   “参与蜀王葬礼的,都是蜀王次子门下的死士,得知主人要死,他们纷纷赴死。其中一个死士不甘心让世子的阴谋得逞。他悄悄将蜀王墓的地图纹在了身上,然后割皮自尽。请蜀王的后人谨记,有朝一日找出这件宝物,推翻暴戾的世子统治。   “本来以为斩草除根了,没想到还有人皮地图。世子遂下达了追杀令,其实这件事情过去没多久,人们都忘了为什么要追杀蜀王的后人了,跟今天的白脸和大胡子一样,都是为了墓里的宝物吧……”   听到这里,丹战说道:“难怪呢,我跟我父母说起你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多谈,原来你不属于寨子……”刚说完这句话,丹战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闭口不言了。   我听了这个故事倒是颇有感触,自古以来,兄弟争权夺位,互相残杀的事例并不少:秦二世杀扶苏、杨广杀杨勇、李世民杀李建成、朱祁钰朱祁镇相互算计……在权力面前,没几人躲得过去。然而让我感触最多的还是其中,蜀王次子府里的书童和死士……古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这样慷慨赴死的义士,颇有荆轲豫让之风范。   “我能做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这个故事,我心中热血澎湃。 第二十章 幕后老板   “想办法夺回人皮图,就算是不能夺回,毁了也好,不能让宝物落在他们手里。”   我沉吟了片刻,而后说道:“既然是蜀王的宝图,为什么会在栅鄢寨出现,栅鄢寨和蜀王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我这个问题,乐瑶倒是说出了事情的原委。那个死士就是清朝总兵的先祖。因为他当时慷慨赴死,带出人皮图的人却没能找到蜀王次子的后人。此后,历经了几百年。沧海桑田,时代早已经几经沉浮变幻。而清朝的总兵虽然不敢违背祖上的遗训,但是身不由己,已经不可能离开栅鄢寨了,只好让后人世代守卫这张图。这张图也因此成为了栅鄢寨的象征之一。只是没有想到,几百年后的今天,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扭头看着店主王婆婆。   乐瑶说道:“王婆婆,是我妈的奶娘……我也是刚知道的。”   我点点头:“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了。”说到这里,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前,不管是做什么事情,有金锁在旁边插科打诨,经常能给我一些出其不意的想法;而太乾虽然不说话,却给了我一定搏一把的胆量。可是眼下,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姑娘,剩下一个头脑简单的人……重担突然压在了我的肩上,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   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我,有期盼也有怀疑……我思索了许久,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明抢是不行的,我……我……”踌躇了片刻,我没敢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非常想见识一下,蜀王墓的究竟是什么宝物,点石成金、撒豆成兵这些神话中的典故难道真的会在真实世界中上演吗?还有,白脸和大胡子的幕后老板究竟是什么人?   我知道我这是出于私心,但是却是真实的想法。不过,看着他们三人的目光,我还是决定帮他们,随机应变好了。我说道:“这件事情,只有咱们四个人知道,既然是要夺图,就要再一个恰当的时机。大胡子跟个白痴似的,还好对付,关键是那个白脸……我们现在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到这里,我拍了拍丹战的肩膀:“你留在这儿,我去打探一下他们的口风。”丹战低着头不说话,他虽然担心我还是要逃跑,但是遇上了这等大事,也不好说什么了。我从密室中出来,正巧遇到大胡子要敲我的房门。   “咦,你去哪里了?”他见我从外面上来,很是惊讶。   “饿了,想去找点儿吃的。”   “哦,我老哥叫你去一下。”   “嗯。”如果对方都是大胡子这样的人,我可以很轻易地对付。但是一听到是白脸找我,我不觉从心中提高了警惕。   来到白脸的房间后,他也很惊奇:“哟,这么快?”   我苦笑了一下:“别提了,半夜饿了,想去找点儿吃的。”   白脸也笑了,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些塑封的食品丢给我,笑着说道:“小老板你们也太失误了,进深山里也不知道带着装备。”   这并非是我的失误。我们从栅鄢寨出来,总不能带着盾牌长矛来吧,别人还以为我们来自原始社会呢。最重要的是,我身上也没有钱,采购装备几乎不可能。但我灵机一动,说道:“我们带了装备,可是路上遇到了麻烦事,耽搁了。”   白脸笑而不语,大胡子却好奇心很重,问我遭遇了什么。我嘴里叼着一块压缩饼干,解开了衣服的拉锁,露出的上半身有几处可怖的伤疤,这是上次遭遇印支虎时所受的伤,以及之前大小数次冒险积攒下来的“勋章”。   大胡子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牛逼呀!”   白脸也看得来了兴趣:“小老板不妨说说这是怎么留下的。”   我不可能说这是我一个多月前遇到了老虎,万一时间和他们对不上就完蛋了。比如老板是最近半个月才交代给他们寻图的任务,而我说一个月前来找你们的,岂不是全都漏了馅儿?所以我只能是长叹一声:“唉,不提也罢。”   “刚才我们哥俩儿商量了一下,不如这样,你呢,跟老板那边联系一下,要人送点儿装备过来。”   听到这里,我咀嚼的声音不由地变慢。只是这细微的动作,全都被白脸看在了眼里。很快,我“呸呸”两声,吐出了压缩饼干的杂质,说:“下次别买这种牌子的了,不好吃,里面有沙子。”   但是白脸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我,不应话。我知道,这小子是在试探我。娘的,老子本来是来试探你们,没想到你给我下了个套。我不动声色,拍了拍手:“好,我会尽快联系老板。”我现在身上连手机都没有,该怎么办?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打给韩笑,让他帮我买一批装备,请金锁的手下给我送来,这样才能担保不穿帮。   不过这个白脸,我显然低估了他。他随手就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来,请。”   这一下子我彻底没有了应对的招数。用他的手机打,我拨通了韩笑的号码后,他们回头一定会打回去试探。这个白脸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用眼睛的余光,我看到了大胡子起身堵住了门口,而白脸的手放在了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别着枪。   妈的,死就死啦!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气定神闲地说道:“那就麻烦你帮我拨号码吧。”   白脸笑了,他从通讯录中翻出了号码,摁下了拨打键。很快,话筒中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而且,白脸还故意地摁下了外放键,不需要我动手。我注意到,他的手已经握在了枪柄上。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却令我万分惊讶,手里拿着的压缩饼干都掉在了地上。这个声音是我十分熟悉的,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所要追寻的幕后老板,竟然会是一个女人,而且会是她!   “喂?”那边似乎不耐烦了,“老魏,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原来老白姓魏,他依旧没有说话,反而毫不客气地掏出枪,枪口对着我。我冷笑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饼干,吹吹上面土,悠哉悠哉地说道:“老板,最近好吗?”   “……”对面是一阵的沉默。   “我和老魏已经到了大巴山,但是遇到了花岗岩,凭我们手头的工具打不开,所以想请老板你运一批装备过来。”虽然我语气平静,但是心跳很厉害。   “你跟老魏在一起?”   “嗯,老魏说让我告诉老板,请你放心,他一定会找出老板你要的东西。”   “稍后把地址发给我。”然后,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听完了这段我与老板的对话,老魏欣然点头,收起了枪,笑着说道:“小老板不要见外,我们闯江湖的,就得多几个心眼儿。”   我装出了一副很气愤的样子:“合作,就得有诚意,你们这个样子,今后还让咱们怎么合作呢!”说完,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但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的呼吸忍不住地加剧,心跳也很剧烈。我口渴得厉害,想要喝口水,身子摇摇晃晃地朝着桌子走去。一伸手,非但没有抓紧杯子,反而将玻璃杯扫落掉到了地面,摔得粉碎。我靠着墙壁做了下来,脑海中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叶欣欣,竟然是叶欣欣!   我不知道这个叶欣欣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将这两个亡命徒笼络麾下。而且之前还有金锁,也有这样的经历。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儿?我原以为,在温宿一行之后,我们此生化作永别,永不相见。但造化弄人,有的时候,上天就喜欢作弄我们,偏偏这个时候,我们又会晤了……   我现在全身紧张,汗珠全都从浑身的汗毛孔中挤了出来,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既是对叶欣欣的恐惧,更是对刚才危机局面的庆幸,万一不是叶欣欣,我死得也许会非常惨。我稳定了一下情绪,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叶欣欣为什么会成为这些人的老板,她打开蜀王墓的目的是什么,我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从此以后,白脸才彻底消除了对我的怀疑。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我商榷,他把我当成了叶欣欣的亲信,而从他口中,我也得知了一些事情。比如,白脸名叫魏长青,大胡子叫鲁长德,俩人算是沾亲带故。曾经偷渡到越南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后来越南政府加大了治安力度,没办法,俩人又从国境逃回了中国。   有一次,二人看中了一家别墅,想要进去踅摸点儿东西,没想到进去后就遇到了高手,俩人马上被制服得服服帖帖的。本以为这次进去要吃牢饭了,可没想到,一位美女老板竟然替他们说起了好话,只要他们哥俩儿肯来蜀王墓走一遭,拿到老板要的东西。这件事情非但揭过去,美女老板还会给他们一笔丰厚的报酬。   这种条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我听到后,虽然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有一点却还是不理解,叶欣欣为什么对于蜀王墓如此热心呢?虽然关于以前的记忆我都模糊了,但是叶欣欣何许人也?不管是他人的讲述还是我自己的感悟,叶欣欣属于那种野心很大的女人,这种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令我很是胆寒。我也怀疑自己以前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在旅馆呆了一个星期左右,除了应付魏鲁二人,还需要与乐瑶等人商量对策。第二天,装备终于到达了。 第二十一章 巨脸崇拜   其实早在期间,我就曾经尝试伸手要来人皮蜀王墓图,但是魏长青不同意,只说图在他们那里尽可放心。我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争取将来“反水”的资本,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不过,随着装备到达,我们似乎没有了选择,只能是跟着他们进入墓穴。   这个计划虽然算不上上上计,但乐瑶等人也表示同意,只要最后宝物可以保住就可以。   在行动的前一天,我们认真检查了一遍所需要携带的所有物品。这次的蜀王墓与我之前所经历的所有古墓都大有不同。她采用了比较传统的地穴墓室建筑风格,历经了几百年都出于一种封闭状态,其中的污秽之气足以令闯入者窒息。因此,此行我的装备之中还有防毒面具这种设备,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   第二天天不亮,我们就朝着蜀王墓所在的方向进发。当我们再次来到山上的时候,天公却不作美。头顶铅云低沉,憋着一场大雨。这个时候,像大胡子和丹战这种力气大的人就派上了用场。上山的过程中,俩人负责搬运最重的设备,比如破开花岗岩所需要的矿石破碎机。   我们刚来到上次所到达的蜀王墓,还没来得及动手,半空之中响起了一个炸雷,震耳欲聋,整片丛林都跟着战栗起来了。我对乐瑶说道:“下面的情况不明,打开墓道后,你先不要下去,在上面等我们。”丹战对于我的提议举双手赞成。乐瑶本来放心不下,但我执意不肯。以往的探险经历,每次都要死几个人,我只希望这次能平安无事。   我对乐瑶说,她下去之后也帮不上忙,不要添乱最好。   乐瑶虽然失望,却也不得不同意。   大胡子和丹战轮流挥舞铁锹,重新挖开了地层的浮土。蜀王墓的墓道顶,重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可还没等我们近前观察,大雨已经瓢泼似的洒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汇聚成了小溪,流进了坑道。转眼间,坑道内已经积蓄起了一泓雨水,混杂着泥土,很快又变成了泥浆。   我不得不在一边帮忙,和魏长青砍伐了几棵树木,围拢在坑道周围,上面撑开了防水布,算是暂时遮挡住雨水,同时,我们也跳进了坑道,能使用的容器水壶水杯等往外舀水。   这场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才将雨水排得差不多,累得我们四个也是腰酸背痛。脚下的雨水只堪堪没过了鞋底,虽然还是十分浑浊,但已经不会影响矿石破碎机工作了。   “都闪开,我来!”鲁长德自告奋勇,端着矿石破碎机切了下去。只听得尖锐的刺耳声不断,火光四溅。我们趁机爬出了坑道另寻别处避雨,只留他一个人。这种矿石破碎机,体积小巧,工作效率快。而丹战则帮忙在坑道上面搬运碎石。我见乐瑶还没有走,很是诧异,便走过去让她先回旅店。   乐瑶对我说道:“答应我,不能让丹战出事……”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也一样。”   我点了点头:“放心,我保证他会活着回来。去吧。”   乐瑶这才一步三回头,不舍得走了。这时候,丹战搬着一块大石头走过来,丢在了一边,然后小声问我:“喂,咱们真要跟他们下去吗?”   “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想了一下,我看着他,“你可是部族的勇士,不会是怕了吧?”   丹战笑了一下:“那咱们就比比看,谁先拿回宝图!”   见他一副斗志十足的样子,我很高兴。像这种营生,兴奋没用,过于兴奋反而容易出错,像丹战这种战斗力十足的劲头儿才是好样的。我爽快地拍了一下手:“好,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接着就是“咕噜——哗哗——”的流水声。鲁长德举起了手里的矿石破碎机来回摆动:“打开了,都来看看,快!”   我们赶紧围拢过去,只见坑道内,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雨水混杂着泥浆拼命流下去。待坑道内的水流尽后我才发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果然是一张脸!这张脸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看不出是男是女。双目微睁,两只眼睛下垂,似乎看着自己脚下,鼻端高挺,嘴唇很厚重,也是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   鲁长德看清后,叫了声:“卧槽,还真是张脸,老哥,你给解释解释。”   魏长青跳下了坑道,伸手摸了几把,然后拍拍手掌,打亮了手电仔细观察后,这才说道:“没错,这是蜀王墓的标志。”   “这蜀王为啥喜欢脸呢?”   “不是喜欢脸。我之前没说嘛,这蜀王很信这一带的巫术,传说,蜀地有一种巫术,可以使人返老还童。我觉得,这张脸说不定就是巫术的一种形式。”魏长青虽然说得含糊一些。但是我常年在云南一地,知道有一些巫术的派别确实是这样的,他们所崇拜的东西五花八门。   多神崇拜,起源于远古时代。远古先民对各种自然现象及自己本身同自然界的关系无法正确理解,于是,产生了万物有灵的观念,并相信万物精灵有善恶之别,善者造福于人,恶者降灾于人,为了趋吉避凶,而从事种种祭祷巫术活动,便产生了原始的宗教。万物有灵,就是多神崇拜。这种与巫术结合在一起的多神崇拜的现象是我国古代宗教信仰的一大特点,佛、道二教兴起以后,表面上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其实却更加丰富了这种崇拜。   简言之,佛、道崇拜的是有具象化的神,全部都是拟人化的,有鼻子有眼儿;但巫术崇拜,上到天地,下到草芥,都可以被崇拜。这也是巫术崇拜五花八门最主要的原因。   与日、月、星辰、风、雨、雷、云、四方、山、川、土地等有关的神祇,全都是巫术中各派别的崇拜对象。这么一看的话,崇拜脸,也无可厚非了。   早在云南的时候,我就接触过四川的一些商人。他们曾经提起了四川凉山一带,据说四川凉山彝族祭司毕摩精于巫术,该族在氏族家之间打冤家时,不仅士兵磨刀擦枪,积极做好军事准备,祭司也作战斗动员,对敌方实行巫术战,毕摩要亲手捏一个泥人或扎一个草人,内放死畜遗骨,把它作为敌人的首领,召开氏族家支大会,诅咒泥人,且以刀砍或针刺,然后偷偷置于敌方村落,认为如此这般,战事一起敌人就群龙无首,溃不成军。彝族流行姑舅表婚,不可违反。一旦有人破坏,将姑娘另许他人,男方则请毕摩架一树枝,拴一只羊和一只鸡,对其诅咒,然后杀死,同时捏一泥人或扎一草人,象征对方,并且用古老的石刀肢解泥人、草人,说:"谁破坏姑舅表婚,谁就像泥人一样下场。"   其实这就是一种巫术替身,比如东山嘴和牛河梁出土的孕妇陶塑像,案板出土的陶塑像等,曾经有人说,牛河梁出土的大型陶塑像为祖先神偶,而小型孕妇则是巫术的道具,这种看法有道理,仔细推测这种小型像与传统观念里的神像有明显区别:一是残缺不全,多为人为打破;二,有些是在宗教遗址或灰坑中发现的,不是神坛供奉的,特别是案板遗址出土的陶塑女像,已相当残破,无头与四肢,该遗址出土的八件,其中七男一女,而且是被丢在灰坑中,丢时是放在编织物中,其中还有猪骨头、精美的玉指环、骨雕柄饰、玉石和天然珍珠制成的串饰。很清楚,这位女像不像女神,而是旅行巫术时作为替身丢到垃圾堆里的,但为了达到巫术的预期目的,还给许多珍贵的肉食和装饰品。问题是,为什么把这些巫术替身打破致残呢?正如民族学资料所说明的,作为巫术替身,是巫师行巫的手段,是以病人或敌人的身分出现的,都是被破坏、被丢弃的东西,目的是使病人康复,或者致敌人于死地。   或许我也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眼前的这张巨脸,即可能是蜀王所选定的“替身”。假设魏长青所说的是真的,向往返老还童,那么为了阻止脸上容貌发生变化,他极有可能用这张脸来代替自己。希望岁月的流逝使这张脸变得苍老,而自己不发生任何的变化。细一想,我的推测也完全可以站住脚。   眼前的这张巨脸,一张嘴唇就要比我们一个成年人还大,虽然看上去态度祥和,仪态端庄,但不明白为什么,心中总是觉得有种不舒服的快感。我认为,这可能得知这东西与巫术有关后,每个人的正常反应吧。   拳头大小的破洞中吹出来了一阵阵的阴风,在大雨中更显得阴冷了,就像是有人控制着调到极冷的空调口,对着你的关节吹,刺骨的冷。我说道:“洞口打大一些,放一放里面的浊气。”   也许是宝物就在眼前了,鲁长德格外卖力,想都不想就听从了我的吩咐。想起来那一晚杀死丹慜……跟眼前这个大胡子判若两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洞口再次被扩大了。犹如一个井口大小,这一次,我们站在坑边都能明显感觉到风呜呜往外面吹着。其实打洞的这工夫,空气放得差不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戴上了防毒面具,然后顺着提前绑定好的安全绳索,溜进了墓道中。从之前手电光的照射距离看,墓道的高度大概在三米左右。我们放下的是一条十米多长的绳索。但是很奇怪,随着下降的距离拉大,第一个下去的鲁长德突然不动了。   我是第二个,就在他的头顶。见他不动,我也没办法,因为戴着防毒面具的缘故,我只能瓮声瓮气地问他:“继续下啊,怎么不动了?”   没想到,鲁长德一手抓紧绳索,一边有手电光打给我看:“绳子……长度不够。”   顺着他手电光的光柱看过去,只见就在他的脚下不远,绳子的尾端正在来回摇晃! 第二十二章 进入地宫   见到眼前此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我们还在头顶上的坑道边目测过,墓道的高度绝对不会超过四米,撑死了三米多一点儿,我们放下来的安全绳索是装备中最短的一条,十米。没理由绳索都放完了,还没有到底。   我不甘心,随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根冷光棒,夹在胳肢窝里,单手折亮后扔了下去。只见红色的冷光棒打着滚儿地掉了下去,似乎没有尽头似的,随后隐为了一个小红点儿,到最后完全消失。见到如此,我不由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象,还不至于如此害怕,但我们四个人像是螃蟹一样拴在了一根绳上,下面就是无底深渊,如何叫人不怕?   鲁长德喉头“咕哝”了一下,连声说道:“上上上,你们赶紧上去啊!”   还没等他说话呢,白脸的魏长青已经爬了上去。此话一出,丹战也赶忙钻出了洞口。我其次。但是鲁长德看着孔武有力,这种事情却不是空有一身蛮力能解决的。他被吓得手脚发软,不敢动弹。最后我们大伙儿合力才将他拽了上来。   我不甘心,以往的墓穴,大都是进去后才出现暗道机关。这回可倒好,脚还没沾地,就被吓回来了。我举着手电再次往墓道里照射过去。没错呀!确实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地面,没理由我们下去后脚底沾不着地啊。关于其中的问题所在,我一时也想不明白。   “老魏,图。”我伸出手掌。   魏长青知道这时候必须让我看图了,他嘿嘿一笑,说道:“咱们哥俩一起参详参详。”说着,握着人皮蜀王墓图走到了我身前,摊开来。一只手握着一端,将这边让我拿着。我刚接过来,就注意到他空着的那只手拔出了枪,就握在了手里。   这个魏长青警惕性非常高,也很狡猾。他知道这种时候只有靠我想个办法了,却害怕我趁机抢走宝图,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我视而不见,只是专心研究起图上的内容。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人皮蜀王墓图上面的内容,共有两部分。第一部 分画的是山势走向图,点名了蜀王墓所在的地点;第二部分则是一个歪七扭八的人体图,乍看上去,像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大老爷们占得溜直对着你,不过没有具体的容貌,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廓。   人体轮廓之中,是错综复杂的线路,有点儿中医的经络学的意思,其中,更是标记出了几个醒目的红色斑点,细看之下才明白,这些红点仿佛是在寓示着什么。   魏长青说道:“这张图上的这几个红点,咱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这个。”说罢,他用手指了一下,位于这张人形图的头顶。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头顶的这个醒目的红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感。这种感觉,就是答案就在嘴边,却偏偏说不出来。我的脑海几次闪过了一丝灵光,却始终不得要领。只好重新端详整幅图。   从人体轮廓图中看,整座蜀王墓的构造形式宛如一个人体的形状。魏长青与鲁长德二人本能地认为主墓室在人体的“头顶”位置。这才在这里打洞,没想到一开始我们就遭遇了挫折。而整幅人皮蜀王墓图中,有红色标记的点一共有九处,分别位于头顶一处、头顶偏下两处、胸口两处、腰间一处,偏下两处、胯下一处……乍看上去,倒有点儿像是在中医药店常见到的穴位经络图。   其他三人见我神情专注的样子,谁都没有说话。雨越下越大,我们在坑道里呆着也不是回事。干脆爬上来,找了一处地方避雨,我捡了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画着,将这九个位置一一标注出来。   时间眼看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鲁长德率先沉不住气了,站在我身边自己看,忽然,他不以为然地说了句:“敢情这蜀王老头儿还是个中医啊,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见我没有说话,他皱了皱眉头,干脆在身上指指点点,按照图中标注的红点,与自己身上的部位一一对应。比如头顶的位置,他便伸出手指点了一下;眉头,也点上一下……   一个外形彪悍的壮年汉子,看他这副样子我差点儿笑出声,不过他这一系列类似于猩猩的滑稽动作,却给了我一定的提示,看着他点来点去,我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我走到他身前,将他在前面腰间的一根手指扳到了他的身后。鲁长德茫然:“干嘛呀你?”   丹战问我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魏长青也来了精神,凑上来。   我说道:“这个东西……如果真的用穴位来说明的话,那么这九个点,代表了人的九窍!”   “九窍?不都说七窍吗?比如七窍生烟什么的。”鲁长德听不明白。   我耐心地解释说:“所谓的九窍,其实是道家的一种说法,我也是跟一位老中医学的,比如头顶的这个位置,代表的是“顶窍”百会穴;眉心正中间,是“意窍”天目穴;后脑勺的这个位置,是“神窍”玉枕穴;胸口中间的是绛宫膻中;后背的两块肩胛骨中央,是夹脊窍胛脊穴;腰后肾部中间,是命门;小腹的中间,是气海窍下丹田穴;正对着气海的腰后,就是尾闾窍;最后,就是两阴之间的会阴窍。这九处穴位加起来,就是道家典藏里时常提到的九窍。”   “这跟蜀王墓有什么关系?”   “道家一向注重修行自身,尤其是古代,修仙炼药是道家的常用手段。如果蜀王真的是迷恋长生不老之术,很可能会向道家汲取一些东西。当然,也不排除蜀王个人所信奉的巫术是脱胎于道家的。”   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却也并非说不通。天下所有的宗教,都有一种固定的信奉形式,不管是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只要是宗教,就会沿循这种形势。而四川本地所流传的巫术,也有很大可能是从道教中演化而来。毕竟,四川既有佛教名山峨眉,又有道教名山青城,有很多巫医邪术都跟佛道两教有些关联。所以这一点,也是基于事实作出的推测。否则,不可能那么巧,要将人体九窍列出来。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道:“照目前看,蜀王老爷子是不想让我们抄近路,我想,我们先从会阴窍的位置入手,看看情况如何。”   “啊,又挖啊?”鲁长德一脸的无奈。魏长青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图。   按照图上的指示,我们来到会阴窍所在的位置,大家动手挖去了表面的浮土。从这里的墓道顶部雕饰来看,这还真是一个人的胯下,不过没有生动形象的生殖器,分辨不出男女。蜀王既然是想让这个巨大的石人当自己的替身,肯定是男人无疑了。   但这点不在我们的学术讨论范围之内。虽然说,在蜀王替身石人的胯下开个洞不地道,但眼下似乎没别的选择。这次自然还是鲁长德动手了。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兴奋了,也不小心翼翼了,动作简单粗暴,矿石破碎机切割的工艺很糙。但我们不是考古学家,所以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又过了两个小时,总算是破开了一个洞。洞口的周围还有尖锐的利刺,像是狗啃的似的。鲁长德累得坐在地上发汗。我重新戴上了防毒面具,说道:“我先下去看看,丹战,你注意保护自己。”我最后这句话十分明确,魏长青冷笑了一声。   我垂下了一根绳索,打亮了头上的矿灯,晃晃悠悠地缓缓下降。这一次,倒是十分顺利,没多久,双脚就触碰到了地面。抬头一看,距离头顶的也洞口就是三米多点的距离,就算是跳下来,也不会伤到自己的。   我打亮了手里的手电筒,连续不断地晃动,给了上面一个安全的信号。三人依次降了下来。我趁机观察起了我们所处的位置。这是一个Y形路的交叉口,一左一右两条宽阔的路就在我们身后,向无尽的黑暗处延伸过去。根据图上来判断,这两条路,就是石人的两条腿。   而我们两边的墙壁上,是精心雕刻的画卷,采用了阳刻的手法,所雕刻的无非是宫廷月舞、捕猎逐兔之类的生活场景,除了描绘了墓主人蜀王的生前生活外,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看得出来,这位蜀王真是一事无成,否则这些壁画的内容一定会是他开疆扩土,为国杀敌的场景。绝不会是这些没营养的吃喝玩乐。这一路看过去,这位蜀王生活享乐确实是一把好手,酒池肉林、声色犬马这些就不必说了。   比如其中的一幅雕画中展示了这样的一个场景:恢弘大气的蜀王殿中,上千名美貌的女子赤裸体,只是身披薄纱,玲珑的身材若隐若现,随着宫廷乐师的舞蹈翩翩起舞,手若柔夷、体弱无骨,举手投足间当真是美到了极致。而在大殿的正首,蜀王则依靠在了宽大的王座之中,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这些陪侍的女子各个都袒胸露乳,画面淫秽不堪。看得出来,当初主持修建蜀王墓的人,也对这个主子心存不满。   “操,我们现在在蜀王的裤裆里吗?”鲁长德笑了一声,他见我看得专注,也凑了过来,“哟,你们快来看,这蜀王真他妈是个淫种。”   我没心思理会鲁长德的话,接着往前走,再往前,就是关于蜀王的一些苛严酷法了,比如烹煮犯人、剥头皮等,虽然是没有上色的石雕画,但看上去极其血腥,令人胆寒。   丹战恨恨说道:“像这样的统治者,还不如死了干净。”   魏长青的注意力可不在这里,他问我接下来该如何走。我正要做声,忽然,头顶传来了一阵绵延的呼吸声,沉重且有节奏,在空荡荡的空间内阵阵传来,震得我们头皮发麻! 第二十三章 墓道重重   封存了几百年的古墓之中,怎么会有如此厚重的呼吸声?我们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黑暗之中,这种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到后来,简直就是像有人对着你的头皮吹风一样。我惊骇之下,猛然抬头一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空旷一片。只有头顶的墓道上雕刻的无数的人脸。这些人脸分不出男女老幼,千篇一律,就连细节大小都一模一样。眼睛中没有瞳孔,像是盲人似的,却一只只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我们看,看得人周身发毛。   “这是什么情况?谁他妈吓唬老子呢?”鲁长德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惊一乍的。魏长青也不由地退了两步,我们四个人背靠背站在了一起,手里拔出了武器:魏长青握着枪、鲁长德提着一把开山斧、我手里紧握工兵铲、丹战的双手握着一柄开山刀。   逐渐的,呼吸声越来越绵长,到最后,听上去更像是一个人睡着了,呼吸声一起一伏的。我心中纳闷,不解为何。   “你看这儿。”丹战突然招呼我说。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是大后边的壁画了,上面雕刻的是一个瑞霭祥和的天宫,蜀王已然脚踏祥云,气定神闲。妈的,这孙子是想成仙吗?如此言简意赅的画面,不需要我来解释,三岁小孩儿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鲁长德有点儿怕了,问道:“什么意思,难道这蜀王真的成仙了,死不了?还是说他一直睡着了?”   要说人有不死之身,我是不相信。就连闫显疆和我所做的实验,也只是可以在不破坏肉身的情况下令人死而复生。人怎么可能不死呢?而且蜀王就算有死而复生的本事,这地方封存了几百年,醒过来也马上会处于无空气的环境,到时候仍旧是死路一条。要说他是睡着了?更不可能了,没有空气,而且什么人能睡上一百年呢?   越想,我越觉得事情的不合理。从眼前我们所处的环境看,这条墓道有十几米宽,并列跑两辆马车不成问题,且一眼望不到头,这样宽阔的一块地方,就算是恐龙来了,打鼾声也不可能传这么远。可要说发出这声音的主儿就在这附近,我们却始终找不到它,难道是会隐身的家伙,六娃吗?   这明显是我想多了。不管怎么样,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道。我急忙招呼大家赶紧离开:“先离开这儿再说,跟我走!”我不是专业的倒斗人士,但是在这拨人里,算是经验丰富的了。以往,我依赖队友,现在却必须面临做出决定。   再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做出避其锋芒的决定,总不会有错。   可没有想到,我们向前走的同时,那种绵延厚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了,仿佛就在我们面前。我心中有些怕了,握着工兵铲的手心都出了汗。   突然,呼吸声猛猛地吸了一口气,化为了辄辄怪笑,像是一个女人的笑声,又像是一个小孩儿,我们瞬间大骇。而且听这声音,距离我们也不过咫尺之遥,就在我们正前方。似乎是有一个可怕的不明东西挡在了我们面前。   “快,撤!”我出声的同时,一扭头,才发现三个人都没等我的命令,纷纷朝着后面跑去。   我跺了一下脚,也跟着跑过去。前面的三人慌不择路,再往前跑,已经到了岔路口,但这三人跑在最前面并非是身强力壮的丹战和鲁长德,反倒是魏长青,开启了一溜烟儿的模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钻入了左边的这条“腿”。   我本想出声制止。但是身后的这位穷追不舍,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的笑声对我的后脑勺形成了一种压迫。我一咬牙,加快了速度。印象中,我自打出了娘胎,还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而丹鲁两人,见魏长青拐进了一条路,想都不想就跟着跑了进去。   我心说要糟!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慌不择路是最容易出事的。可是眼下,我已经没有了选择,大家只有在一起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何况我答应了乐瑶要保证丹战活着出去。没有我在,头脑简单的他绝对不是魏长青的对手。一咬牙,我也跑了进去。   钻进了这条通道,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见到了前面有亮光,那是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正找着什么东西,矿灯光芒混合着手电光找来找去。这时候,身后的怪笑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累得脱了力,渐渐放缓脚步,两只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喘着粗气,最后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外面,衣服都被淋湿了,现在又被不知名的家伙赶着跑,浑身上下出了不少的汗。作训服紧紧贴在了身上,着实难受。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了,我问这三个人在找什么。   丹战说:“女人。”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女人呢?   见我不信,鲁长德上来说道:“是真的,刚才我们跑到这里的时候,老哥一下子被绊了一跤,我们追上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趴在了他的背上,吓得我们够呛。老哥不甘心,说非要找到这个女的不可。”   我一听,悚然大惊,心想:这他妈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外人呢?魏长青也真够混账的,那个女人明显不是“人”,躲还来不及,还找什么?!   我赶紧拦住他们:“都别他妈费事了,赶紧走,这地方不对!”   “有——什——么——不——对——呢——”一阵幽怨的音调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见眼前的魏长青已经变了一副样子。他大腿并在了一起,两条小腿却分开,看上去有点儿像是咏春拳中的二字钳羊马。肩膀一高一低,两只手变成了鸡爪状,只是手腕抬起,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晃个不停。头低着,脸色青蓝,两只瞳仁上翻,盯着我们,脸上挂着一种诡谲的笑容。   这种情形,令我们三人全都大骇!鲁长德更是一声大叫:“鬼附,是鬼附!啊!”一声扯破嗓子的嘶吼,不顾性命地掉头逃去。   他和魏长青有血缘关系,尚且不管不顾地跑,丹战一扭头,也要跑。却被我一把拉住:“不能跑了!”   “为什么!?”也不知道丹战是因为害怕还是生气,浑身哆嗦。   “他妈的,自打我们进来了,这里的怪东西都没有动手杀我们,他们更多的是吓唬我们,看样子想把我们赶到某个地方,我们可不能上当!”   丹战原本就是栅鄢寨最英勇的人,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被魏鲁二人一带,本能地产生了害怕心理。但听我这么一说,他很快冷静下来了,说道:“你说怎么办,听你的!”   “妈的,这东西再可怕也不过是个人,一左一右,咱们把他撂倒!”说完,我比划了一下手势。丹战很快会意,他慢慢挪到了墓道的另一边,而我则往这边移动。   但是,魏长青似乎更对丹战感兴趣,他慢慢地调转身子,动作僵硬且充满了机械感,看上去更显得无比诡异,嘴里呼出了一团团的绿气,也不知道有毒无毒。这时,我从他背后悄悄靠了上去。电光火石间,我横过工兵铲,从魏长青的身前一挡,左手也伸过去攥住了铲头下面的握柄,两只手死死攥紧了不撒手,魏长青的双手被我箍住。   丹战趁机一刀劈下来!   但是魏长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力量大得惊人,他背部一甩,我支撑不住了,松开手后,像是一只麻袋,横着就撞上了墙壁,“咚”的一声闷响,四肢都感觉要震麻了。   丹战见此,情知只有放手一搏了,他双手握刀,照着魏长青的头顶劈了下来。魏长青架起右手,握住了他两只手。丹战难以挣脱开,开山刀也砍不下来。魏长青另一只手掌一拳打了过来。   我知道这家伙力量大得惊人,估计一拳能怼死一只大牯牛。顾不得疼痛,在地上一撑,飞身扑上前去,工兵铲伸出去平贴在了丹战的小腹上。魏长青这一拳搭在了精钢的工兵铲上,“当”的一声,我摔倒在地,魏长青身子晃了晃,松开手,丹战后退了几步,仅靠在墙壁上。   甫一交手,我们就全面落在了下风,这他妈怎么打呀!   丹战想来不服输,吐了一口唾沫,挥着开山刀再次冲了上去,我却趴在地上好半天没有起来。饶是如此,我还是必须观察俩人的争斗。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了魏长青的腰间有一黑乎乎的东西——枪!奶奶的,就算是你大力金刚,我不信你挡得住枪子!   想到这里,似乎全身又充满了力量,从地上爬起来,联合丹战一起枪攻。丹战属于力量型的风格,搏斗的技巧都是大开大合,仗着全身的一股蛮力;而我则是穿插在俩人的中间偶尔瞅准缝隙偷袭一两招。   如此打了五六十招,丹战突然一刀劈下去,魏长青一个侧身闪过,正对着我。我岂能放过这好机会,一铲子对准他腰间削过去。虽然魏长青笨拙地向后跳了一步闪开了,但是那只黑漆漆的手枪却“啪啦”一声掉落在地。   我就势翻滚过去,抓起了手枪,冲着魏长青就要扣扳机!   “不……不能开枪!”身后的墓道内,传来了鲁长德连呵斥带喘的动静,他气喘吁吁地跑来,“千万不能开枪!”   我很纳闷,你这孙子不是跑了吗?咋又跑回来了?再者说了,此时不开枪,难道等着我们都被他干掉吗?   不料,此时的鲁长德与之前判若两人,他不等我发问,一个泰山压顶,朝着魏长青扑了上去。两个浑身蛮力的人一起上,魏长青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第二十四章 匕首   魏长青虽然战斗力强,但也仅仅凭借一股蛮力而已,丹战和鲁长德一个箍住了他的上半身,一个展开双臂抱住了他的两条腿。三个人滚到在地上。“绳子,快!”鲁长德大叫。我如梦惊醒,赶紧拿出绳索,三人合力,才将魏长青牢牢捆缚好。   一场酣战下来,都累得够呛,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才稍许缓过来。我问鲁长德怎么回事。   鲁长德挠挠脑袋:“别提了,跑到一半儿我想起来了,鬼附这东西有救。”说着,他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这柄匕首与众不同,甫一出鞘便感觉到了一阵寒光,刀身泛着幽蓝色,上面还有古朴的雕饰。   一见到这柄匕首出鞘,不知怎的,魏长青挣扎得更厉害了。幸亏我绑的绳索够结实,否则还真可能被他逃脱。   鲁长德握着匕首冲着魏长青的眉心间挑破了一小块,血水涌出。魏长青初始还呲牙咧嘴,呵呵喘气,但很快就不动弹了,眼皮渐渐沉重,然后陷入了睡眠之中。   我看得不明所以。   鲁长德这才收起匕首,缓缓说出了一件事情,这还是他在越南时期的事情了:那一年冬天,越南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隆冬时节,瑞雪纷纷,霎时间,河内银装素裹。   鲁长德那天正在码头搬运货物,一边工作,一边抱怨这鬼天气。   话音未落,只见从南边过来了一人。此人身材矮小,也就是一米六左右。须发皆白,身上穿着黑色的粗布棉袄,大棉裤棉鞋,带着一顶棉帽。左手拿着一个幌子,上面写着“占天地之事,卜人生百年”,右手一根细竹竿“笃笃笃”敲打地面。再看他面容清癯,脸色蜡黄,戴着一副墨镜——原来是个算命的瞎子。   不过这种扮相很有意思,因为在越南,棉衣棉裤基本派不上用场,而且,幌子上写的汉字,这令周围人很是瞩目,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中国的民国时期。   瞎子迎面走到跟前:“小老弟,算上一卦如何?”   鲁长德不耐烦:“一边去一边去,老爷正烦着呢。”   瞎子不怒反笑:“不知道小伙子你烦什么呢,哦,应该是大雪封门,还要卖力气吧?不要紧,很快你就会有一笔横财了!”   鲁长德微微一惊,瞎子是看不见的,怎么知道他在码头做苦力?“你他妈真瞎还是假瞎?”   瞎子并不作答,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佩,这只玉佩晶莹剔透,质地纯良,一看就知绝非是凡品。   鲁长德虽然对于这东西不认识,但是早些时候,他在国内曾经在一个黑道大哥的家里见过这东西,那位大哥名字中带玉,所以家中收集了许多玉器。形制虽然和瞎子手里这个有别,但是从质地看,差不了多少,他赶紧将瞎子请进了屋。   到了屋里,双方宾主坐定。鲁长德将其余的人都轰了出去。因为鲁长德平日里凶巴巴的,对周围的人非打即骂。大家都怕他,尽管外面天寒地冻,但是无人敢说什么。听屋子里安静下来了,瞎子这才缓缓道:“这次来是有备而来,我知道,你也都不是简单人物。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其实不是算命的,我就是苏成安。”   瞎子的话甫一出口,鲁长德“啊”了一声。他对苏成安这个名字再了解不过了。苏成安是鲁长德老家的一个传奇人物。鲁长德所在的村子有四大姓氏,分别是苏鲁季韩。四大姓氏,每一个发展成现在的规模都绝非侥幸,当然,每一个姓氏也都不很干净。   这里面最厉害的当属苏姓。据说,苏氏的祖上是靠倒斗起家,早在几十年前,鲁长德都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四大家族中的苏氏一门逐渐崛起。尤其是苏氏四杰,更是如雷贯耳。分别是苏成昌、苏成盛、苏成安与苏成定。这四人联手,几乎是无往不利。江湖上到处都是他们的传说。   但十余年后,苏氏四杰却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似的,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苏氏一门也跟着衰落了,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突然有一个形容枯槁,面黄肌瘦的落魄老头儿出现在鲁长德面前,自称是苏成安,如何让二人不惊讶?   苏成安微微一笑:“你不用怀疑。”他横过左手的幌子,拧了一下旗杆,杆子从中断开,掉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铜印。印纽是一只小小的穿山甲作掘地之状,栩栩如生。将铜印反过来,印文正是:苏姓。   鲁长德也知道这东西假不了。苏氏四杰掌管苏氏一派,苏姓印是造不来假的。鲁长德说:“苏三爷,您老人家当年叱咤江湖,怎么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苏成安叹了一口气,将那枚玉佩放在了桌子上,说:“全都是这个东西引起的啊!”   接着,苏成安讲出了五十年前的一桩往事。五十年前,有一个越南来的人将这枚玉佩带给了苏成安四兄弟。当时,出土的文物还很少,而且全国乱成了一团粥,这东西根本无人问津。但苏氏四兄弟眼光刁毒,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价值不菲。   越南人说这东西是从越南境内一处不知名的古墓中刨出来的,也不知价值几何。现在国内这么乱,他也回不去了,就指望能换点儿东西贴补家用。苏氏四兄弟商量了一下,问清了古墓所在,然后就给了越南人三斗米,换了这枚玉佩过来。没多久,四人出发,奔往越南。   按照行规,苏姓人才济济,但是越南之行完全是“跨国行动”,完全可以召集一些同伴来支锅。但是一来,全国动荡不安,倒斗这一行早就人才凋零。二来,这个越南的乡巴佬一人都能刨出这枚玉佩,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于是四人也没有多想,决定单干。   到了越南,很快就找到了越南人说的这座古墓。这座古墓依山而建,极其隐蔽。四人按照分工,老大苏成昌负责打盗洞,苏成盛扮成当地百姓望风,苏成安自己在一旁照应,最小的苏成定钻进盗洞。   盗洞打好后,苏成定在腰间系好了绳子,从盗洞钻了进去,苏成昌和苏成安拉住了绳子另一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立即把老四拉出来。   一开始出人意料的顺利,老四身材矮小,进进出出很方便。成筐成筐的明器被拉了出来。但是,老大隐隐觉得不安:“老三,老四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苏成安这才注意了一下再次搬东西出来的四弟。只见苏成定大汗淋漓,双目红肿,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发着“嗬嗬”的低吼声。等到他下一次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而且每一次出来,脸色都要比上一次白许多。   两人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老大叫了一声:“老四!”苏成定全然不理他们。放好了东西,转身又要进去。“拉紧绳子!”老大发号施令。苏成安赶紧扥紧绳子,老四寸步难移,口中“嗬嗬”声更重了,像是一只野兽发出警告一般。   突然,老四转回身来,眼睛泛着绿光。苏成安及大哥此时清楚地看到,有一个长发披肩,身着红裙的古代女子趴在了老四的背上,而且双手舞动着老四的双臂。   苏成昌最先反应过来:“不好,是‘鬼附’,快跑!”撇开手中的绳子,拉着苏成安跑了起来。   “大哥,可是四弟……”   苏成昌大吼:“老四已经死了,你我都救不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苏成昌脚下不停,连表情却是出奇地害怕。   苏成安知道,到底能不能逃脱,老大心里也没有准儿。   路上,遇到了在外围放风的老二:“咦,大哥三弟,老四哪儿去了?”   苏成昌怒吼:“快跑!”   但苏成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蓝光划过。苏成盛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鲜血直流。不知什么时候,那只女鬼控制着苏成定出现在了身后。   “老二!”苏成昌愤怒之极,从腰间取出了一把枪,对苏成安说道:“兄弟,你快走,咱们总不能全撂在了这儿。”   苏成安也掏出了枪:“大哥……”   “快走,给咱们苏家留个香火,要不然咱们全都得死,快走!”   说话间,鬼附已经扑了上来。苏成昌竟然没有开枪。虽然明知是鬼附作怪,可是枪口对着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就在这迟疑的瞬间,鬼附死死的掐住了苏成昌的脖子,只一扭。“喀拉”一声,苏成昌的脖子断了。   四兄弟,转眼间就剩下了苏成安自己。他玩命似的逃开,鬼附在身后穷追不舍。转眼,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苏成安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却见鬼附一掌挥出。苏成安本能的往后一仰,双目剧痛,接着就摔下了悬崖……   讲完了这些,苏成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那一幕还在昨天,他自嘲似的说道:“虽然坏了一对招子,但也算是大难不死吧。”   鲁长德问道:“苏三爷,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眼下,能制服鬼附的,只有你们鲁家的一把匕首,我听说,在你这里。”   鲁长德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瞄了一眼他腰间的匕首。   鲁长德叹了口气说:“这东西,是我老爸死的时候留给我的。他一生好赌,后来进了人家的局,两三年就把家产败光了。后来债主上门,我爷爷气得吐血死了。我妈改嫁,是我奶奶拉扯我长大的……不过我老爸咽气的时候,将这把匕首交给了我,还对我说,以后不管混得有多惨,都不许卖这把匕首。想想也是啊,当初那么多债主凶神恶煞上门讨债,有人出高价钱要买这把匕首,我老爸都没同意,看来,还是老爷子有先见之明啊!”   我感兴趣的是鬼附,于是问他:“后来呢?苏成安带你去找鬼附了?” 第二十五章 真假人皮图   “当然,那次经历就不用说了。我也没跟着进去,只是把匕首交给了苏成安。他带着一队人进去的。不过,过了很久,都不见他们出来,我甚至等了三四天。后来我一想,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不过不对呀,你说,这骗子能知道我们苏鲁两家的事情,怎么看都不简单啊!”   “匕首是怎么回到你身边的?”我看了一眼他腰间悬挂的剑鞘问道。   “这件事就更他妈奇怪了,我有一天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一看,就是这把匕首。问题是……这事都过去了一年多了。我都快他娘的忘了,苏成安又把匕首寄给了我,你说奇怪不奇怪?”   正说到这里,昏迷不醒的魏长青“嗯”了一声,慢慢苏醒了,睁开了眼睛。防毒面具歪在了一边,脸皮紧贴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随着每一次的呼气,白色的唾液一缕缕喷出了口,挂在嘴角。   鲁长德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来,老哥,好点儿了没?”   魏长青浑身哆嗦个不停,眼睛里布满着血丝,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再不像之前那么白了。   这时,丹战悄悄碰了我一下,我看着他,他给我递了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现在动手!他制住鲁长德,我从虚弱无力的魏长青身上夺图,胜算可以达到九成。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没想到,我正要动手的时候,魏长青突然说话了,只是他刚刚苏醒,口齿不清,一时间我竟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啊?”鲁长德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   魏长青又说了一句话。鲁长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太危险,我们要先出去。”   我们几个人都面面相觑,蜀王墓危险重重,这一点是我们早已料到的,不过,总不至于一个鬼附就打退堂鼓吧?魏长青跟鲁长德不同,他们俩虽然是亲戚,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鲁长德是那种四肢发达,承担体力活儿的;魏长青则是典型的脑力工作者,运筹帷幄,且心思机敏,这样的人物往往比前者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魏长青要选择撤退。我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了,这还没过多久,他就要撤退,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丹战看着我,眼神中尽是疑问,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回头看看,蹲下身子来看着魏长青,说道:“咱们现在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撤退?”   魏长青抖得更加厉害了,声音都是变了音的:“图……图……图……是……是……假的!”最后两个字,他是咬紧牙关,用尽了力气喊出来的。这短短一句话,说得我目瞪口呆,我问他是如何知道这张图是假的,是通过什么来判断的。   不过现在魏长青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回答问题,好半天他都没有缓过来。我也担心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附再次悄无声息地掩上来,只好暂时决定退出墓穴。二进宫也没有任何的收获,每一个人都心灰意冷,这一点从各人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刚才的笑声和呼吸声都已经消失了,而就在我们走到了岔路口,也就是左右腿交汇的时候,却发现没有路了!面前是一面墙壁,花岗岩材质,牢牢地阻挡在了前面,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们几人全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鲁长德可没有耐性,直接祭出了矿石破碎机:“都闪开!”   伴着刺耳的切割声,鲁长德在前面工作着。我们在后方照顾魏长青。这时候,是我们夺回人皮蜀王墓图的最佳时机,但是魏长青的一席话却令我犹豫了。他说这幅图是假的,这句话是实话呢,还是故意赚我?   以往,我遇到过不少有心机的人,但是像这种让我时刻保持警惕的,魏长青还是第一个。丹战可不管这么多,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拿回图。栅鄢寨民风纯补,世守诺言,人皮蜀王墓图在他们看来比什么都重要。此时,丹战已经毫不客气地从魏长青怀里拿出了图,打开来看。人皮蜀王墓图一展开,丹战忍不住惊呼一声:“啊!”   我见他神情有异,急忙凑过脑袋去观看,这一看之下,也不禁骇然!只见这幅图上,刚才还清清楚楚勾勒的图画,此刻竟然变得空空如也,成了一张空白的人皮。我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草药,遇到环境气体中的特殊分子,会消失不见,很多不法分子都会利用这个原理来写欠条。   不过,时隔百年后还可以让图像消失,看来,是利用了蜀王墓里独有的气体分子。丹战不甘心,还在魏长青的衣服里仔细搜索了一遍,毫无收获。我定了定神,想抓紧时间找一个万全之策。   图形没了,我们的去路又被阻住,当务之急拿到这张人皮也没什么用,想办法尽快出去才是正道。   这时候,正在负责切割的鲁长德却一把将矿石破碎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   这又怎么了?我让丹战看好魏长青,走到了花岗石前面。此时,鲁长德已经破开了最外面的一层花岗岩,不过。这块花岗岩十分巨大,外面破开的这一米多的厚度,只是它的“皮”,“瓤”都在里面,触手冰凉。鲁长德的两只手都磨出了血泡,而且矿石破碎机也已经超负荷工作,冒着黑烟。看来,我们想要原路返回,是不大实际了,只能是沿着这条路继续朝“脚底板”走去,沿途看看有没有可以破开的出路。   我让大家修整一下,将这个计划说出来。大家虽然很沮丧,但也只好如此。我尽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安慰大家,但其实内心却跟明镜似的:古人视自己的风水墓葬为一件大事,都会力求自己死后安宁,所以很多古墓都是坚如磐石,机关重重。从进入蜀王墓中的种种诡异现象来看,这里更像是蜀王为人的写照:既然放你们进来,就不可能让你们活着出去。   说来奇怪,这一次,我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头一次进入八百媳妇皇陵的时候,有梁世赞他们保护我……此后,太乾出现了……现在,我要肩负起保护丹战的责任,这反而令我没有了一种安全感。我不由地看向了魏长青,心说一进入蜀王墓就有这样的诡异事件发生,看来这一路绝不会一帆风顺。   我们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魏长青喝了一些水,气色好了一些,虽然还需要人搀扶着走路,却已经能将假图的事情娓娓道来。   据魏长青说,关于这张人皮蜀王墓图,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道儿上很多人都觊觎此图。最早的要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说起,当时有人发现了秦始皇兵马俑,轰动了世界。这也令很多人脑洞大开,认为同样是刨地的工作,盗墓,可要比种地强太多了。再加上当时的动荡时局,陕西、陕西、河北、河南……甚至浙江、湖北等地的古墓均遭到了重大的破坏。   后来不知怎的,道儿上纷纷传言,说在四川的大巴山里有一处古墓,其中不仅有奇珍异宝,更有炼制的长生不老药。其实这种事情只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能明白,如果长生不老药真的有用,蜀王又那里有机会躺进蜀王墓里呢?   但是,那个时候的人们都已经红了眼,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简单的逻辑问题。当时,一批批的人进入了川陕鄂一带。外来的盗墓集团与本地的盗墓集团最终产生了利益上的冲突。细说起来,神农架也属于大巴山脉的山域。没过多久,神农架就传来了野人的传说。想来是当地的盗墓集团为了地域性的保护,杜撰出来的谣言。   这些人本来编造谣言是为了避免外地到盗墓者涉足,可想不到,神农架野人的传言驱赶走了盗墓者,却招致来了很多猎人,势要抓到野人。   这件事情我也听道儿上的很多前辈说起过,依稀有些印象。   魏长青接着说道,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出现了很多的藏宝图,其中有真有假。照这么看来,我们手里的这幅人皮蜀王墓图,很可能就是假的。   我还是不解:“既然是假的,为什么这里会真的有一座墓呢?不是蜀王墓,又是什么墓?”不过,我想起来了一件事:乐瑶所说的事情,店主老太太都不可能是假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幅人皮蜀王墓图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只不过经历了刚才的鬼附,魏长青已然胆战心惊,或者是想打退堂鼓,或者是骨子里认为自己遇到了假图。   这样一来也好,他主动退出令我轻松不少,我们只要能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伺机寻找出口就好了。因此,我也拿出了一副安慰的口吻:“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咱们想开点儿吧。”说罢,我招了招手,让大家往前走去。   转眼间,我们重新回到了刚才鬼附的所在地。每一个人的步伐都迈得极其小心,战战兢兢的。头上戴的矿灯不停扫射周围,生怕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蹿出来。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鬼附是只出现这一次,还是怕了鲁长德的匕首,竟然没有出现。我们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朝着前面的方向继续走。这两边的景致,悄然间已经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两边的墙壁虽然还是青石砖,但是却多了一些柱子,差不多每十米就有一根。   柱子有一人合抱的粗度,造型古朴,很有古人的韵味,并且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我不禁好奇,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柱子上发出了莹莹亮光的竟然是一颗颗白色的小圆珠,全都是椭圆形,密密麻麻却很有序地排列在一起。   “看上面!”丹战突然一声大吼。   我正不解何意,抬头往柱子上面一瞧,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柱子的顶端,黑暗之中,一张惨白的人脸正凝望着我。 第二十六章 奇墓穴   这是一张怎样的人脸啊,他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眼角下垂,死死地盯着我。封闭了百年的古墓中怎么可能有人呢?正常人谁也不会爬到柱子上面去,我正在诧异着,忽然见此人眨了两下眼睛,消失不见了。   我惊诧中,左右扭头望去,似乎想找到这个人的行踪。忽然,移动的矿灯光圈锁定了一只白色的大蝴蝶。我长须一口气,这东西我知道,叫做人面蝶。说是蝴蝶,其实是蛾子。展开翅膀后,和一张人脸一样,看上去十分唬人。长成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天敌攻击。   不过有一种传言,说这种蛾子跟普通的飞蛾不同,是吃人肉长大的,所以才会长出人脸。我当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了。不过这种封存百年的古墓之中,空气不流通,人面蝶能存活下来,必然有它的独到之处,我们还是不能等闲视之。   再细看柱子上密密麻麻所分布的,全都是它的虫茧,顿觉头皮发麻。我让大家赶紧走,不要多做逗留。   不得不说,蜀王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儿。因为我们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这条路的尽头,恍然间,我甚至觉得,这座墓巨大得是不是将整个巴山给掏空了。因为我们现在已经累得腿都酸了,却仍旧没有看到这条路有什么变化。我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是人形墓的“左腿”。按照距离来计算,我们走的路估计都有十几里了。   我不相信一个地方的诸侯王会有这么的实力,将整座巴山挖空作为自己的墓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想起了以往在八百媳妇皇陵和内蒙古金国古墓的遭遇,难不成这次又遇到了吗?   见我面色凝重,魏长青预感到了什么,问我怎么回事。   我叹了一口气,让大家原地休息,然后说出了以往的经历。听闻了那些往事,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在想一个问题,没有外援,单靠我们自己该如何摆脱这种困境。   明明是一条直路,没有任何的岔路,为什么就走不出去呢?要想解开这个谜团,首先需要确定一个问题:我们所走的是不是直路,还是不知不觉间遇到了鬼打墙,无意中撞了回来。   其实关于鬼打墙,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一般发生在夜晚或郊外,会在一个圈子里走不出去。   我想稳定一下军心,这种环境下,千万不能慌乱,一个人慌乱,会引来其他人的崩溃,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们了。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家先不要慌,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这只是一种十分简单的机关,只要改变我们走路的习惯,控制得好,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魏长青哂笑了一下,他明显不相信,但是不知为何,丹战却选择相信了我,问我能否具体说说。   我说道:“我们可以做一个实验,比如把一只野鸭的眼睛蒙上,再把它扔向天空,它就开始飞,但如果是开阔的天空,你会发现,它肯定是飞出的一个圆圈。你不信,可以自己再试一下,把自己的眼睛蒙住,在学校的操场上,凭自己的感觉走直线,最后你发现你走的也是一个大大的圆圈。   “一言概括,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如果没有目标,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因为生物的身体结构有细微的差别,比如鸟的翅膀,两个翅膀的力量和肌肉发达程度有细微的差别。人的两条腿的长短和力量也有差别,这样迈出的步的距离会有差别。   “再打个比方,比如我们左腿迈的步子距离长,右腿迈的距离短,积累走下来,肯定是一个大大的圆圈,其他生物也是这个道理。但是为什么生物能保持直线运动呢,人为什么走出的是直线呢?   “因为我们用眼睛在不断的修正方向,也就是我们大脑在做定位和修正。不断的修正我们的差距,所以就走成了直线。遇到鬼打墙了,这个时候肯定是我们失去了方向感,也就是说,我们迷路了。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眼睛和大脑的修正功能不存在了,或者传递给我们的修正信号是假的、是混乱的,你感觉你在按照直线走,其实是在按照本能走,走出来必然是圆圈。   “也有人在固定的地带,比如坟场,会遇到鬼打墙,这好像更神秘,其实这是因为这些地方的标志物,容易让你混淆,因为人认清方向主要靠地面的标志物,当这些标志物有时候会造成假象,也就是给你错误的信息,这样,你觉的自己仍有方向感,其实也已经迷路了,当人迷路的时候,如果不停下来继续走,那么一定是本能运动,走出来是一个圆圈。所以,万事其实都是有其内在道理的。   “我们古代的风水术士,其实早就掌握了这个简单的科学秘密,他们在建造帝王的陵墓的时候,会运用这个规律,人为的布置一些地面标志物,让人很容易在此迷路,感觉遇到了鬼打墙。”我最后笑了一下:“就像眼前我们遇到的这种情况。”   魏长青缓过精神后,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尽管还有一些虚弱,他冷笑一声:“说的不错,该怎么破局呢?破不了,这一切不过都是瞎说!”   我笑而不语,懒得跟这种人争论,早知道就趁刚才他被鬼附的时候给他一刀了。我站起来,从新走到了柱子边上,做好了一个箭头状的标记,说道:“如果我们继续往前走,能看到这个标记,就说明我们是真的遇到了鬼打墙。现在只有先确定这一点,才能想好随后的对策。走吧。”   在我的连声催促中,魏长青不情不愿地起来了。他也没得选择,要么听我的跟我走,要么死在这儿。傻子都知道选哪一种。   “我说,你小子不会是吹牛吧。咱们这可是四条人命呢。”   我没有回答,而是注意着时间,万一再次看到箭头,好知道自己是时隔多长时间兜的圈子。路上也许是太无聊,魏长青让我跟他说说以前的故事。   我不胜其烦,最后说道:“你以为那是故事吗?每一次探险,我身边都有人死去。”   魏长青初始和其余两人都沉默了,但他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一样啊。”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句“我也一样”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也会死,还是说他以前跟我有过相似的经历呢?   魏长青主动讲了一件事情:   原来,这魏长青也不是什么善类,以前也曾经干过类似于宝藏猎人的营生。不过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他也是没有办法。魏长青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人布局,在赌桌上将一个富家少爷赢得一子儿不剩。   八十年代的时候,讲究的都是万元户。这富家少爷家里小汽车都有了,但是债主上门,没办法,什么汽车房子全都卖了,填上了这个坑。但好景不长,愈陷愈深的富家少爷接着出现在了赌桌上,这一次,他陡然出手阔绰了起来。   谁会跟钱有仇呢?魏长青接着和人设局,再次大捞了一笔,不过这一次,这富家少爷再也没能翻身。债台高筑,欲哭无泪。当时魏长青的意思是,没必要把事闹大了,死个人不值当,以后不招待他就是了。   可是富家少爷一直都没有看穿他们的把戏,还央求着再来。   最后魏长青也被烦得不行了,就故意逗他:“这样吧,你说你的家产房车都没了,哪儿又来的这些钱?说出来,以后我随时欢迎你来这儿玩,怎么样?”   那富家少爷的脸憋得通红,可是赌瘾上来了,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一五一十全都抖了出来。原来,在江西的老爷庙一带,有一个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富家少爷也是多亏了这个宝藏,慢慢喘过气来了。   魏长青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这件事情太悬了,但是富家少爷不像是说谎话的人,他一跺脚:“得嘞,你以后勤来这儿玩吧。”没多久,他就托人打听到了,原来老爷庙水域一带,确实不简单。在那种年代下,一听说要发财,一个比一个积极。魏长青很快找到了一个自己的死党,邀他一起去发大财。   魏长青的这位死党很有意思,年轻的时候就不学好,被人打折了一条腿,人称王瘸子。胆子大。两人出发的时候正是炎炎夏日。   时值盛夏,天气闷热,好像喘不上气来。王瘸子盘膝坐在船首,一只手手搭凉棚,凝视远方,一只手不停地扇着扇子。他身后站着魏长青,正跟船上的把式说着什么。   王瘸子热得不耐烦了:“老魏,我说你能不能靠点谱了,这老爷庙水域这么大,怎么找啊?”   魏长青也热得受不了,只好是应和性地回答说:“要是好找的话,也轮不到咱们了。”   这时,船老板走出了船舱,说道:“二位老板,咱们该回了。”   两人一愣,王瘸子说道:“哎哎哎哎,回什么,回哪去?接着往前走啊!”   船老板哭丧着脸:“对不住您,前面真不能走。”   魏长青心中不悦,问道:“为何不能走?”   “您二位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况。这老爷庙啊,历来不太平,传说这里有……”说到这里,船老板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小声地说道:“妖怪!”   王瘸子来了兴趣,赶紧站起来,拉着老板:“哎哟,这可得听听了。来来来,老板,赶紧跟我说说。”   船老板很谨慎,叫手下人先停住了船,然后才和王瘸子坐在了甲板上,魏长青也凑了上来。只见船老板抽着一支烟卷,说道:“其实,我也不太信这个。主要这是老一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像我们这种靠水吃水的生意人,都得遵守这个规矩。要是有谁坏了规矩,大伙儿就会排挤他。”   王瘸子心痒难搔:“说重点,说重点。” 第二十七章 老爷庙遇险   “相传,当年啊,明太祖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有一次朱元璋败退湖边,湖水挡住去路,湖边破舟,无舵难行。危急关头,忽然有一只巨鼋游了过来衔住了船,搭救朱元璋渡湖。朱元璋夺得天下后,不忘旧恩,封这巨鼋为‘元将军’,还在湖边建了‘定江王庙’,百姓称为‘老爷庙’。走进庙门,就能看见一只巨鼋趴地,四趾伸展,背负丈余高、三尺宽、一尺厚的千斤大石碑,上面朱元璋御笔书写‘加封显应元将军’7个金字,熠熠生辉。古往今来,民间传说就是这只千斤鼋精兴妖作怪。为此,船只行经这里,船工们都要上岸焚香烧纸,杀牲畜祭奠。神殿前有一只小石,头嘴朝天,专喝被剁头砍颈的鸡鸭猪羊的鲜血。人们乞求元将军的保佑,想在神王爷的庇护下,上下行船顺风顺水。”   魏长青心下起疑,十分警惕地问船老板:“这就是你为什么不去前面水域的原因?”   船老板很严肃地说:“这位老哥,你不要不信。小鬼子快投降的时候,开着一艘2000多吨的运输船‘神户丸’,装满了在我国掠夺的金银财宝,想顺长江入海回日本,谁知船行驶到鄱阳湖老爷庙水域就沉了,船上的200多人没有一人逃生,后来日本海军还派出了一支潜水队来到老爷庙,这里水深最多才30多米,谁知潜水员们下水后,只有一个叫山下堤昭的人回来了。他脱下潜水服后,面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都说是疯了。”   王瘸子来了兴趣:“那你们有没有人见到过传说中的老王八?”   船老板老大不乐意,白了他一眼:“什么叫老王八,那是我们的神。”   王瘸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连点头:“是是是,你们的神。有没有人见到过?”   船老板说:“我有一发小,他对我说过,说他的爷爷年轻时,见过一次。说这个元将军足有咱们这船的十倍大,当时停在湖中心一动不动。他爷爷以为是个小岛呢,就让船靠近。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你要是能发现一个小岛,基本这岛就是你自己的了。他爷爷还挺美呢!带着人登上了岛,结果,这个岛就动了起来。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呢,这岛突然就下沉了。大家都沉到了水下才发现,这哪儿是什么岛啊,这是元将军啊!大家都吓傻了,玩命儿地往回游。那元将军一口一个,落水的人死得那叫一个惨。最后,就他爷爷和另一个人逃了回来。那人回来后,就疯了……”   船老板的语气平和,但却很吓人。王瘸子怔然半晌,竟不知道说什么。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水下,喉结动了一下,似乎在这水底,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他:“老……老魏,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今儿就到这儿吧,回去找几个帮手再来。”   魏长青冷笑一声,全然不信:“怕是来不及了。老板,您刚才说不信这个是吗?”   船老板点了点头。   “那劳驾您带我们继续走吧。”   船老板说道:“我虽然不信,但祖宗的规矩也不能随便破坏。”   魏长青忽然冲着船老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我给你双倍的钱。”见船老板眉头紧锁,索性张开了一个手掌:“五倍!”   船老板一咬牙:“娘的,干啦!”船老板吩咐手下继续开船。   王瘸子问道:“老魏啊,你疯了,那么大一只老王八就潜伏在水里,你还敢往前走?”   魏长青缓缓说道:“故老传说,多半儿是假的,还记得神农架的野人传说吗?何况这次我们的经费已经不足了,要是这么回去了,肠子准保都悔青了。到那时,别人捷足先登,一切都完啦。”   王瘸子历来没什么主见,一听魏长青这么说,连声催促:“走走走,快快快!”   行驶了约摸二十分钟,魏长青叫道:“好了,就是这里!”船只稳稳停住。王瘸子换好了潜水装备,拿上了一支鱼枪,说道:“老魏,我先下去看看。要是不幸被那王八吃了,记得明年的今天给我烧点东西,什么豪宅名车。最重要的是别忘了再给我烧两个美女。”   魏长青安慰他说:“放心吧,没事的。”   王瘸子嘟囔着:“死的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这么轻松了。”但他也不想过多计较,既来之则安之。早点儿办完正事早点儿返航。王瘸子坐在船舷上,一个后翻。“咣”的一声如水,激起了好大浪花。   王瘸子此次下水,还携带着水下摄像机,那是他之前从一个科研所里顺出来的。这次也带来了,为的就是能及时向船上发送着水下的影像。魏长青则留在船上密切注意着王瘸子传回来的影像。像这种送死的活儿,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去干呢?   也许是长期污染的缘故,水下看起来很模糊,能见度很低。王瘸子尽管手持水下探照灯,但也仅能勉强看清楚自己身前两三米的距离,只能是缓缓前进。   老爷庙水域平均深度也就是三十米左右。王瘸子虽说也不大相信巨鼋的传说,但自己一个人深处这茫茫水下,加之四周模糊难辨,心里还是不免有点儿紧张。   魏长青则目不转睛,随时用语音系统指挥着王瘸子纠正方向:“王瘸子,三点钟方向。”“王瘸子,你他妈搞错了,往左边去一点儿。”“王瘸子,也就是你正前方三五米的距离差不多,快要到了,别心急。”就在这时,魏长青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王瘸子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啊!   “王瘸子,走啊,你愣着干嘛呢?”“王瘸子,王瘸子?”魏长青内心隐隐不安起来,他觉得,王瘸子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魏长青猜得一点儿都不错,他的每句话,王瘸子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王瘸子现在大气都不敢出,双腿发软。   因为此时就在王瘸子的正前方,他看到了两盏大灯,每盏灯都像一个脸盆那么大,泛着幽蓝的光。王瘸子没有办法与魏长青及时沟通。他更不敢用手中的摄像机和探照灯去惊扰对方。王瘸子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后划,丝毫不敢去惊动面前这个不明物体。然而,就在王瘸子缓慢移动脚步的时候,这只庞然大物突然朝王瘸子这边游了过来,掀起了巨大的尘沙。   王瘸子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将鱼枪紧握在手,然后慌不择路地朝水面游。正在此时,那只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转眼间便和王瘸子齐头并进了。王瘸子吓坏了,举起鱼枪想要射出一枪,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只怪物,正是传说中的巨鼋!   巨鼋肆意游动着,每划一下水,都能激起很大的浪花。但它似乎无意伤害王瘸子,只是自己游动。王瘸子也很清楚,自己就算一枪射过去,对于这个如同一座小山似的对手,就像是被针刺一样,毫无作用。   见巨鼋只是自己游动,并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王瘸子松了一口气,他壮着胆子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魏长青大吃一惊:“这……这……王瘸子,你的手不要抖,尽量拍清楚一些。我的天啊,这简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真实地拍到水怪了。王瘸子,你发财了!”   不料,魏长青刚说完这句话,就见画面竟然急速旋转起来。“王瘸子,快上来,快上来!”之间镜头缓缓下降,落在了水底,最后画面静止了,随后,黑屏。魏长青呆住了:“坏了,莫不是王瘸子出事了?”   虽说王瘸子是魏长青的死党,但魏长青所心疼的绝非是失去了这位故友。只是担心,万一王瘸子死了,谁能下水去拿宝藏。难道要自己下去吗?别忘了,那下面可是有一个吃人的巨鼋啊!再者,那个年代,设备有限。虽然王瘸子拍回来的影像值点儿钱。但是这台老旧的设备只有摄像功能,没有录像功能,所以也是白忙一场。   话说,当时见到画面黑屏后,魏长青呆了也就是三五秒,这些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在他的脑海中一一过完。突然,水面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浪花。湖水像是雨点一般洒了下来。   船老板腿都吓软了,赶紧吩咐手下的伙计:“元将军发怒了,快开船,快开船呐!”   渔船启动后,掌舵的伙计拼命转舵,可是这艘船就是不动。船老板气得七窍生烟:“我操你妈的,让你开船你耳朵聋了吗?”   他骂骂咧咧地要跑进驾驶舱,半路却被魏长青拦住了。只见魏长青的白脸变得跟他名字一个色,他伸出来一根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船舱下面。   船老板见到他如此,心里起了一个突突,赶紧冲出去趴在船舷上往下看,只看了一眼,他吓得瘫软在地,口中直叫:“哎哟,我的妈呀!”   原来,巨鼋就浮在了渔船下面,用自己巨大的背甲托起了渔船。渔船离了水,再怎么发动也是寸步难行。有胆小的伙计见到这幅场面,顾不得三十二十一,纵身跳进了湖水之中,拼命逃去了。   船老板也想逃,可是吓得两条腿直抽筋,站都站不起来。   这种大场面,魏长青也是头回见到。他扒着船舷,想朝下看看有没有办法逃生,却看到绿汪汪的湖面之下,有两个亮通通的大灯,正照着他。他知道,这是巨鼋的两只眼睛。   完了,被盯上了,魏长青万念俱灰! 第二十八章 谜题破解   人在临死前的感觉,尤其是横死前,这种滋味我经历过,那个时候的脑海中会突然闪现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比如自己此生的制高点,这种死法算不算是报应,为什么自己如此害怕等等。   魏长青也是如此,看到巨鼋那两只眼睛的时候,他“啊”的大叫一声,往后栽倒,没有任何的犹豫,整个人是平着向后躺倒在了甲板上,后脑勺都磕出了血。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发现。   要说这种亡命之徒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那船老板浑身筛糠,勉强跪在了甲板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还咣咣磕头。魏长青可不管这一套,他狠狠地捶了两下自己的腿,咬着牙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船尾走。那里也是巨鼋的尾部。   船老板正念着,发觉他从自己身边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了,伸手就要拽住他。魏长青本来就是强撑着走的,被他一拉,扑倒在地。船老板也没有跟他说话,还继续念叨着,不过眼神直瞟他。魏长青明白,船老板的意思是要让他一齐跪下来念经,无非是什么“我们无意冲撞神灵,祈求原谅”之类的。魏长青可不是善茬儿,抬起军用帆布鞋,照着船老板的脸上就踹过去了。   船老板毫无防备,“哎哟”惨叫一声,捂着半拉脸栽倒了。魏长青赶紧转回身来,捶了两下腿,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不过,架起渔船的巨鼋似乎失去了耐心,它突然往下一沉,本来露出了水面将近一米的渔船豁然摔了下去。“啪——哗啦——”砸起了一米多高的浪花。这艘渔船锈迹斑斑,看岁数比魏长青还要大。估计再来一波这样的行为,这艘小破船非得散架不可!   魏长青何曾经历过这场面,猝不及防,刚刚站稳的身子又摔倒了。船老板则更惨了,本来躺在了地上,船体下降,往侧面一滑,整个人都平着撞向了渔船的侧舷。后背猛烈地撞击,令他嗓子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魏长青尽管连续跌倒了两次,但他知道巨鼋不过是暂时地撤退,随时可能发动第二轮攻击,现在是跳船逃命的最好机会了!但他刚迈了两步,突然感觉面前的这条路由一条平路变成了坡路,且越来越陡。蓦地,他看清楚了周遭的形势:整条船头下尾上地斜着立了起来。   早回头一看,吓得他头发直竖,三魂中去了两魂!此刻,巨鼋已经探出了硕大的头颅,瞅这尺寸,就跟汽车人的首领擎天柱的大小差不多。此刻他的尖喙正在叼着船体。这张喙外形犹如鹦鹉一般,轻轻一下,小渔船“喀拉拉”直响,没两三下,船头已经粉碎。   船老板连站起身子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顺着倾斜的甲板朝巨鼋的嘴滑过去。途中,落下了两三米的距离,就撞在了船舱的隔板之上,痛得他哀嚎不止:“啊……救我,快救我!”   像魏长青这种人,哪里会做出救人的事情?他眼见船老板死定了,干脆一咬牙,抓住了船舷的栏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朝着已经竖起来的船尾爬过去。我能想象出那种画面,等魏长青站在船尾的时候,一定像极了泰坦尼克号的场景,只不过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   他抓紧围栏回头望去,此刻船老板刚刚坠入了巨鼋的口中,因为周围风高浪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只是见到了殷红的鲜血一下子爆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江面。魏长青见此场景,吓得浑身哆嗦,却也不敢怠慢。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巨鼋还在把玩这艘渔船的功夫,纵身一跃,跳进了江水之中。一入水,他也顾不上其他了,拼命游动,朝着不知是东南西北哪一处的地方游过去。直到筋疲力尽,后来被当地的渔民们救起。   这件事情,魏长青也跟身边的人说起过不止一次。有的人是认为他吹牛,有的人则是煽动他前往老爷庙再寻巨鼋,甭说捉活的,就算是死的,放在市面上也是价值不菲。但魏长青没有同意,那么大的一个大家伙,除非是有铁甲巨舰,否则的话就是找死。   魏长青说完了这件事情,他看我的反应,大概是他想从中找到一丝惊讶和敬佩,毕竟这算是他的一个吹嘘资本。   不过肯定令他失望了,因为我的脸色如常。像这种经历,我已经见过太多了。如果是去年的话,我一定会大为惊讶,并且私下拉起一支队伍前往老爷庙水域,一探究竟。但是现在……我已经习惯应对类似的局面了。魏长青见到了一只巨鼋就如此大惊,若是我将我们之前的遭遇一一说给他听,恐怕他会惊讶得当场跪下。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丹战拽了一下我的袖子,然后指着一处墙壁。我扭头将矿灯的亮光照过去,只见这处墙壁上,赫然留下了一个箭头的标志!从它的形状大小来看,恰恰是我之前留下的那个记号。我不禁怔然,从我们刚才走过的路径来看,明明只有一条路,并没有其他的近路远路可寻。   从人皮蜀王墓图上来看,墓葬形制是一个正常的人形墓,腿部是一条笔直的路,没可能沿着路绕回了起点。就算这个“人”是个罗圈腿也不至于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环。见眼前局势陷入了死局,大胡子鲁长德率先沉不住气了,大吼道:“这他奶奶的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活啦?”瓮声瓮气的粗犷声音在墓道中荡开,产生了巨大的回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其实这完全是一句废话,自古以来,凡是墓穴中的暗道机关从来没有打算让擅自闯入的盗墓者活着走出去的想法。以前我也见过一些相似的设置,暗藏的机关没有一处不是置人于死地的。   我盯着墙壁上亲手刻下的箭头标志,心想,蜀王这样设计这条墓道,很明显是希望我们永远走不出去,困死在这里。以往遇到类似的这些情况,我身边都是可依赖的战友,但是这一次,身边这三个人的经验远不如我。我俨然已经成为了团队的首脑。我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放松,回想起了在八百媳妇皇陵中的迷宫,以及邢洛带我们在金国古墓中行走的情形。   可是这三者看似有关联,其实参考意义不大。不管是八百媳妇还是金国的末代皇陵,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座迷宫,道路错综复杂,横七竖八。但是眼前的这座蜀王墓,摆明了就是一条道路,却偏偏能够引领着我们走回起点,前提还是一条笔直的路!   这几乎超出了我的认知。之前我说过,我们在走路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偏移之前的朝向,产生一种浑然不觉的偏移感。但是眼前不同,就算我们再怎么偏移,也没有撞到两边的墙壁,更没有走错路的可能。   “会不会……”鲁长德突然开口要说什么。   这小子属于那种没脑子的,在某种情况下,他甚至不如魏长青来得靠谱。不过既然我没有思路,听听别人的意见也无妨。只听鲁长德说道:“会不会是我们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另外一条路,然后绕了回来?”   我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刚才在魏长青讲述巨鼋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我们所走过的道路,完完全全就是一条路。我不甘心如此毫无头绪的乱猜,走上前两步,二指弯曲,叩了叩墙壁。尘封了百年的墙壁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这完全是实心的。   实心的墙壁不可能有暗道。我又仔细留意了一下墙壁上的砖缝。这些砖缝同样出自于手艺高超的匠人之手,若非是借助现代化的专业工具,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很难破开。   见墙壁上没有可寻的线索,我又蹲下来检查脚下的地砖。从一开始进入这个地方,就被那诡异厚重的呼吸声给了一下下马威,接着我们又遇到了鬼附。这一次所遭遇的,却是无形的迷路。透过厚重的防毒面具,我听到了几声身边三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加重了。我知道,大家面对这样的困局,多少都有些心慌。心慌,心跳加速,呼吸也会变得急促,在这样的环境下,氧气的消耗也会加速。我必须要尽快想出其中的关窍并且予以破解。   可惜,地面上整齐的地砖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颓然地坐在地上,仔细回忆着刚才所走过的路。首先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并没有走上岔路,从始至终,只有一条路。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在这个前提下,摸索出答案呢?   这样一条笔直的路,没有弯路,我们却重新回到了起点。造成这种结局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向后转了,所以走回了这个地方。看似合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这一切猜测是正确的,还有一点是无法解释的。我们在不经意间向后转,回来的路上应该是面对着箭头标记的箭尖。但是当我们发现箭头标记的时候,却发现正对着它的羽尾。这是为何?   看来,要想解开这样的谜题,不妨做一个实验。我召集大家过来,说道:“各位,希望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令你们不相信。”   魏长青咬牙说道:“娘的,老子连巨鼋都见过了,老二也知道鬼附,还有啥想不明白的,你说吧。”   我说道:“这里的东西,决不是迷宫那么简单。这样,咱们做一个实验。两个人一组……咱们头上的矿灯照射极限是三十米,我们就相隔三十米。走在前面的一组,要小心;走在后面的一组要仔细观察前面的人,两组人,如果前面的一组人走错的话,后面的一组可能会发现一些异常!” 第二十九章 光影人面墙   对于我的这个说法,刚提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露出了不自信的表情。的确,谁也不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什么,我提议分组,这让每个人的心里都没底。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搞不好还可能遭遇什么危险。   对于分组,我们四个人却产生了矛盾。魏鲁二人、我和丹战,这样的分组是最为理想的,但是关于谁走前面,产生了分歧。魏长青是打死他都不会走在前面的,但是我和丹战走在前面的话,万一遇到了危险,他们就失去了可以依赖的对象。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也比较认同,只好重新分组。首先,丹战和鲁长德有战斗力,他们俩分在一组的话有点儿浪费,必须拆开,一个保护魏长青,一个跟在我身边。可是这样一来,只有我和鲁长德一组,魏长青和丹战一组了。心思单纯的丹战绝对不会是魏长青的对手,何况我答应过乐瑶要平安地带出丹战,所以对于这样的分组,我也是十二分的不同意。   关于最后的一个分组结果,每个人都争论不下。唯有丹战,最后说了一句:“你们三个都在后面,我自己走在前面!”   “不行!”我想都不想就说道,“现在我们还弄不清是什么情况,你一个人走在前面的话,难免会遭遇到未知的危险。还是有个照应的好。”   丹战难得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说,微微一笑:“放心吧,没问题的。我们已经走过了一遍了,不没有什么事吗?相信这一次也没事的。”   似乎是生怕我做出组织动作,魏长青一拍大腿:“可以啊,英雄啊!”妈的,这孙子自己怕死,却要祸害丹战。但是,魏鲁二人都同意这个方案,丹战又是自己请愿。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勉强同意。   为了以防突发的危险,我帮丹战检查了装备,说道:“遇到危险的话,记得呼救,我们相隔三十米,也不远。还有,不要走得太快,一定要稳,慢慢来,注意观察四周的环境……”   丹战忽然笑了一下:“张一毛,我真的是误会你了。”   我愣了一下,这小子一向不服输,好端端地突然开口说这话,反倒令我有些意外。我伸出拳头杵了一下他肩头:“别这么说,等出去了,我还得向你挑战。”   “随时奉陪!”   表面上,我们俩面带笑容,氛围轻松。但实际上,心头都是一种担忧。丹战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我担心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他应付不来。虽然我们相隔的距离仅有三十米,但是保不齐会有速度犹如耀龙那般迅速的怪物。   万一真是那样的话,别说是隔着三十米了,哪怕是三米,都会救援不及。   丹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出,然后朝前面走去。待他走出了三十米的距离后,我和魏鲁二人才迈动步伐,跟在后面。我们的头顶所戴的矿灯不算是佳品,只能极限照亮三十米外的路况。   丹战的身影在光柱的近端忽隐忽现,隐隐绰绰的。我曾几度想冲上去,却都在关键时刻遏制住了这个念头。跟得太紧的话,保不齐我会和丹战一起陷入到机关中,只有在后面仔细观察,才有破解的可能。   我们三个人紧随其后,连大气都不敢出。此事事关生死存亡,没有一人敢懈怠。我们刚才走过的路并不近,所以才有了魏长青遭遇巨鼋的解闷儿话题。但是这一次,我们都没有人说话,生怕分心后错过一丁点儿的细节。   我们三盏矿灯,齐齐对准了丹战,他的步伐稳重且不疾不徐。初始,我们还在路上休息了一段儿时间,但是这一次,我们恨不得马上走完这条路,可是又不得不放慢步伐观察细节,这种心情十分矛盾。   忽然,我注意到了前面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我心中纳罕,难道是自己产生错觉了?我很谨慎地左右看看魏鲁二人,他们二人也是一样,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异表情。我不由地加快了几步,定睛一看,不觉骇然:出现在矿灯光柱尽头的,是一张脸!   这张脸与通道的举架齐高齐宽,堵住了通道。拧眉瞪目,呲牙咧嘴,鼻孔外翻,两颗巨牙更是从咧开的嘴角探了出来。两只眼球向下方看着。而丹战对这张突然冒出的巨脸浑然不觉,一直若无其事地朝前面走去。在走上几步,他就要钻进这张巨脸的嘴里了。   我大喝一声:“停!”   但是丹战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朝前面走。再这么下去就来不及了,我急忙蹬蹬蹬朝前面跑了几步,说来奇怪,只跑了三五步,这张巨脸消失不见。我心知事有蹊跷,高声喊道:“丹战,快停,站住!”   丹战这才听到了我的声音,站在了原地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了?”   这时候,魏鲁二人也追了上来。我急忙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说给了丹战听。丹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只见我们面前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怯生生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就连魏鲁二人也不例外,肯定了我的说法。长相那么怪异的一张脸,任凭谁都能一眼记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见不到人面墙。但我们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坐在了原地商量起来。   好端端会凭空出现一面诡异的人面墙,可是走到近前又突然消失不见。而且,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一开始我们忽略了这一点,想必是正被魏长青的故事所吸引,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眼下该怎么办呢?继续往前走的话,肯定直接钻进了人面墙的嘴里,到时候,又会回到原来的路上。思来想去,我想起来了这样的人面墙并非中国独有。在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上,我曾在非洲馆见过一面人面墙。不过与眼前不同的是,那面人面墙上不止有一张脸,上面雕刻了很多长脸,每一个形貌各有不同,看上去却都是面容祥和。不像眼前这一堵墙,看上去就令人周身不悦。   在甘肃兰州,有一处景致叫做沙斧天宫,其中也有类似的建筑。在沙斧天宫,有一处寨子名叫连环营寨,其中前寨的城门口,有一巨型的影壁,影壁左侧的一段城墙,是由一副人面图案组成:深眼窝、大额头、尖鼻、圆脸。人面墙与影壁质检,还雕有一只凶猛的下山虎,看上去,它正向你扑来,使人望而生畏。   说起来,与刚才我们所看到的人面墙有异曲同工之妙。   鲁长德壮着胆子伸出手去,没有任何地阻碍,他啧啧称奇:“这太他妈的奇怪了,怎么那面墙就不见了呢?”   我说道:“这很可能是一种光影现象。传说,当年长沙马王堆汉墓被挖掘的时候,尤其是二号坑墓,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在墓室的棺椁被阳光照射到的时候,对面的影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曲裾的汉朝官员形象,双手作揖,似乎是在向这些人们问好。但这个影像只出现在了阳光照射下来的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事后,大家都说那是长沙马王堆汉墓的二号墓主人——西汉长沙王丞相利苍。我们遭遇到的,可能就是这种类似的情况。”   “可是……”丹战左右看了看,“我们这里也没有见到阳光啊!”   我伸出一根食指敲了敲头顶的矿灯,咚咚作响:“就是这个啊,我是理科渣,解释不了这种现象发生的原理,但是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这是唯一的解释。蜀王的地位远高于一个诸侯国的丞相,依照他的财力物力人力,想要做到这一点,似乎并不难。”   魏长青对这些冗杂的问题丝毫不关心,只是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想了会儿,从脑海中搜寻着刚才人面墙的影像。它的那张嘴,巨大无比,继续涵盖了两面墙之间的所有距离,丝毫不漏。我们如果想过去的话,只能是躲过这张嘴,看看是否可以摆脱“轮回”的命运。   我望着我们身前的通道,心里寻思,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从上面跳过去。不过我们携带着大量的装备,凭空跃上一米多高的距离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些装备压在身上,难免不会出问题。看来只好采用第二个方法了,就是从下面钻过去。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张脸的嘴巴下唇紧贴地面,但是嘴角上扬。这就造成了紧邻两面墙的下方会有一条极窄的缝隙容我们通过。到底这条通道有多大,我印象也不清楚了,但是也并非不能一试。   我将我的计划说出来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两秒。丹战问我有多大把握。我说道:“四五成吧,总得试一试。”说罢,我将登山包摘下来,身子趴在地上,双手抓住登山包慢慢朝前推,同时身子跟上,紧贴着墙壁的左下角朝前方移动。   面前的这条通道明明空无一物,我却如此谨小慎微,这种景象十分滑稽,若是有第三人看到,非得笑得乐不可支才是。但是我丝毫不敢怠慢,不知道墙壁的厚度,我足足爬了十多米,才极其小心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朝身后的众人招招手。   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功地穿越了墙壁,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余三人见我匍匐前进,而后站了起来,也学着我的样子爬着钻过来。当我们四个人重新聚首之后,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成功了吗?谁也不知道,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我才说了句:“走吧。”想知道我们的行动有没有成功,只有冒险一试了。   很快,走出了十几步后,我们就发现,这次略显滑稽的行动应该是成功了,因为我们眼前的景致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三十章 啸声   我们左右两边的道路,虽然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布局,但是每块石砖上,都多了一些雕饰,看上去像是鲜花盛开一般,宁静祥和,雍容华贵。鲁长德说道:“都说蒙古是游牧民族没多少文化,娘的,这蜀王墓修得还是挺有情调的!”   不过等我走近后,才发现这些墙砖并不简单。每一块墙砖上,雕刻的都是盛开的鲜花,这种花花瓣颀长,且极窄,共分三层。看得出来,雕刻这样图案的工匠很是细心。花朵栩栩如生,看上去,这些颀长的花瓣仿佛在轻轻摇动,仿佛活了一般。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不过,我们再凑近一看,却不免吓了一跳。因为每朵鲜花中间的花蕊,都是一张闭目的人脸,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是闭目状态,如同睡着了似的。这等诡异的雕刻“艺术”,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内心有些惊骇。   鲁长德抬起胳膊肘碰了碰我:“喂,这是几个意思啊?”   娘的,你问我,我问谁去,真当我是百科全书啊。“不知道。”我嘀咕了一句,说,“不过,看样子我们是走出来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总觉得这个地方很诡异,让人不舒服。”   这个提议绝对是正确的。因为不等我说完,另外三个人就往前走。鲁长德还推了我两把:“那就走走走,赶紧走。”   我们沿着这条路又走了几十米,丹战忽然开口说了句:“不对!”   “嗯?”这是我最担心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一开始那诡异的鼾声,也许是鬼附和迷宫,让我周身觉得寒冷,恨不得打哆嗦。丹战的这一声示警,更是令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两边墙壁上的变化?”   听丹战这么一说,我们又将头上的矿灯照过去。仔细一瞧才发现,这里的墙砖上虽然也像之前一样,雕刻了花蕊为人脸的不知名花朵,但是此时的人脸,刚才还是紧闭的双目业已睁开,甚至嘴角上扬,带着一种放肆的笑容。   黑暗的环境中,满墙壁都是这种的画面,足以令人心惊胆战。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往回走是不可能的。我赶紧招呼大家继续向前。鲁长德没心没肺,非得问为什么这样,这些墙壁上的花是不是活的。   我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遂说道:“这只是一种震慑盗墓……闯入者的手段,没什么可害怕的。石头上雕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活的呢?”饶是如此安慰大家,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接我的话茬儿,看得出来,我这番话丝毫没有任何的震慑力。   之前太多的遭遇已经证明,在这座神奇且诡异的蜀王墓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即便是这些怪异的花朵突然从墙壁上跳出来,也并非不可能。   我们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最后,来到了一处狭窄的通道。按照人形墓的构造,这里应该是“脚腕”处了。果然,谨小慎微地穿过了这处狭窄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举架也突然高耸起来,足有十几米的高度。石门上刻着一幅画,上面雕刻的是一幅骇人的画面:一个女人被绑在了柱子上,行刑手正在用一把尖锐的匕首割她的脸皮,另一边的王座上,端坐着身材肥大的蜀王,形象与之前我们看到的壁画一模一样。   “操,这他妈看着怎么跟鬼屋似的。”即便是鲁长德这样的亡命徒,也觉得这幅石雕太过残忍了。   古代的刑罚,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都是五花八门,其要职就是要让受刑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剧烈痛苦。   门板上雕刻着这样诡谲的画面,门后的世界会是什么?会是当年蜀王行刑的现场还原吗?想到血腥且恐怖的行刑场面,我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魏长青可不管这些,之前还怕得要死。但眼见有了门,上前就要推:“哈哈,老二啊,咱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了,来,帮我一把!”   鲁长德自然对他言听计从,伸出双手抵在门板上,发力推门。我几乎来不及阻止二人:“你们……”   话还没出口,就听得狭窄的通道内传来了一声尖啸。就像是将耳鸣扩大了数十倍,十分痛苦,我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洞穿了。不得不双手捂紧了耳朵,蹲在地上。足足过了一分多钟,这种啸声才渐渐减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   魏长青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脸从白变黄,从黄变红,从红又变白。他目光呆滞,身子晃了两晃,最后扶着一边的墙壁哇哇吐了起来。原来,人的耳膜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真的可以催吐。另一边的鲁长德也不轻松,扶着墙壁勉强站立,只不过两条腿不停地打颤。丹战蜷缩在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从他抖动的嘴唇看,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这边的情况甚至不如他们,啸声刚消失的一瞬间,我全身的汗腺都涌出了汗水,只一瞬间,全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这种啸声尖锐刺耳,简直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警告,只要有人撼动石门,这种啸声便会传来。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要想知道真相,只能是再次推动石门。不过这样一来,啸声万一加倍,我们很可能七窍流血而死。   好半天,足有半个多小时,我们才逐渐缓过来了。丹战看着我,想询问我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有开口,我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栅鄢寨常年与世隔绝,像丹战这种与外面世界接触过的人肯定对外面的未知事物充满了好奇。   但是这种啸声发出的其中的原理我一无所知,也许是利用了风哨,也许就是一种未知的尖端科技,更甚者可能是某种机关作祟,但无论哪一种,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依蜀王的这种暴戾性格,我们此行凶多吉少。   不过眼下没有了路,只有打开这扇石门,可是推动石门时发出的尖锐啸声又令我们难以承受,这可如何是好?   鲁长德咬咬牙说道:“要不你们忍忍,我再试试看。”   “老二,你别动……咱们……咱们再想办法。”魏长青是真怕了,不敢让他一试。我让大家报一下自己的装备。虽然说此次叶欣欣给我们准备得十分充分,但是没有炸药雷管这些东西。   鲁长德感慨:“娘的,要是有炸药,咱们直接来一炮,省得遭第二份罪了。”   细一想叶欣欣做得也对,巴山可是自然保护区,在这种环境下启用炸药,就真的惊动党中央了。到时候,我们恐怕连吃牢饭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我忽然想到,炸药的作用无非是一声巨响,炸开石门,而爆炸的声音又可以遮盖住尖啸声。换言之,我们只要能够创造出一种动静,盖住这种啸声就可以啦!这个想法一生成,我难以掩盖内心的激动,忙不迭地将这个计划告诉大家。   魏长青冷笑一声:“哼,我还当是什么好主意呢。我们手里就这些家伙事儿,你说说,咱们靠什么能盖住这刺耳的声音?”   “我可以试试。”丹战突然坚定地说道。   我回过头去看着丹战,眼神中充满了诧异。认识他以来,还从来没有见他有这样的本事。最重要的是,丹战靠什么呢?因为栅鄢寨很少接触到外界的先进文明,所以我们在拿到装备的时候,分给丹战的大部分是简单易用的。就算我们将所有的装备集中在一起,也很难发出一种巨大的声音,遮盖住啸声。   见我们都是一副怀疑的神情,丹战说道:“别忘了,我们是经常跟动物打交道的。”因为顾及魏鲁二人在场,他没有提及到栅鄢寨,接着他说道:“在我们遭遇危险的时候,我们发出的吼声可以吓退一些猛兽。”   初始我大为惊诧,但是随后一想,我曾经在俄罗斯靠啸声吓退了一头棕熊,那绝对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激发出的一种潜力,如果丹战有这等本事,完全可以一试。但我还是担忧地问道:“没问题吗?”   丹战点了一下头:“我尽力。”   “好。”我转过身去问魏鲁二人,刚才推石门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阻力。   两人说有一点儿。   “如果让你们全力推开这扇石门,需要多久。”   鲁长德估摸了一下,说道:“三四十秒吧。”   “丹战,你的啸声能坚持多久?”   “三十秒左右。”   照这么看,做好一个最坏的打算,两者相差十秒左右的时间。不过,如果我也和他们二人一起推门,三十秒的时间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笃定了主意后,我当即做了分工。丹战负责发出啸声,鲁长德力气大,负责右侧的门板,我和魏长青负责左侧的门板,合力推开石门!   只见丹战摘掉防毒面具,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冲我们点点头。我们也调整了一下呼吸,为了以防万一,每个人的耳朵里还都塞上了防水用的耳塞。这本来是为了预防涉水所用到的潜水设备,也被我们拿来“因时制宜”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丹战举起手臂,做了一个向下挥舞的动作。同时,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长啸。与此同时,我们三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动石门。果不其然,刚一发力,那股尖锐的笑声从通道的另一端远远荡来。   但是丹战的啸声真不是盖的,气沉丹田,腹中鼓盈,啸声非但余势不衰,反而粗犷的啸声与尖锐的刺耳啸声激荡在了一处,相较之下,还是尖锐的啸声占据了上风。但是丹战毫不退却,反而鼓足了力气,提高了声调。   无形中,果然将尖锐啸声抵消了几分。 第三十一章 权臣墓   两股啸声裹缠在一处,时而如同大江东去浪花翻滚,时而如北风卷地荡涤尘垢,忽而又仿佛是明月松间照,忽而又仿佛是山雨欲来。在狭窄的通道内,这两股犹如长吟的巨龙与咆哮的猛虎,两者死死咬住,不分你我。甚至周围的墙壁都开始阵阵战栗,尘土簌簌而下。   我们三个人不敢怠慢,急忙强忍着刺耳的疼痛,两臂卯足了力气去推石门。这应该是我此生以来使出的力气最大的一次,恨不得把一口钢牙咬碎。臂膀上的青筋都条条凸显了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用余光注意到,丹战的脸色涌上了红潮,看得出来,他已经接近极限了。   我大喝道:“加把劲儿啊!”这一句话喊出去才发现,徒然无用。因为这两股啸声实在太大了,已经完全遮盖住了我的声音。就算是把嗓子喊出血,近在咫尺的人也不会听到。   果然,我看到身边的鲁长德张着嘴喊了一句什么,我们相隔不到一米,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不过我看他的眼神依稀可以分辨出来,这小子说的是:“你说什么?”可惜我们都戴着防毒面具,没办法确认。   我懒得应他的话,应了他也听不到。这个时候加把力气比什么都强,我前腿弓,后退绷,使尽了浑身的力气,甚至后背都崩成了一条直线,骨骼嘎嘎作响。终于,面前的石门微微颤了两下,是极其轻微的那种,门板上的尘土像是瀑布似的挂下来。   终于将石门板推开了一条缝隙,这给了我们一丝希望。在濒临绝境的时候,能看到生还的希望,任谁都会涌起一股力量。我们三个连声大喝,喊着号子,将石门推开了一条一人多宽的缝隙。   一见有了出路,魏长青可顾不上别人了,从我们中间挤了过去。鲁长德也不客气,紧随其后,我赶紧伸手拉着胆战往门里钻。说来也奇怪,石门被打开后,尖锐的啸声悠然而去,渐行渐远,有点儿像是飘来又飘去,仿佛一个幽灵一般。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深究事情真相的功夫,几个人挤进了狭窄的石门后,我才注意到,魏长青和鲁长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前面,仿佛是被人点了穴道。   因为这里的空间很小,我不得不从他们俩的中间缝隙挤到最前面,没想到,所见到的眼前的场景也把我吓了一跳:这是一间面积可达十几平米的小空间。三面的墙壁,两边都是彩绘的壁画。只不过由于我们打开了地宫,空气流动,这里的壁画已经开始被侵蚀,逐渐褪色了,但内容当下还是可以看清的。   对面的墙壁尤为引人注目,墙壁的正中央,钉着一面巨大的八角青铜盾,盾牌上刻着四个规整的篆书——养气福地。我悚然一惊,这面八角青铜盾,我曾经在金国古墓见过的呀。一时间,我恍然觉得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我所到过的这些古墓,看似相隔百年千年,但似乎……是有着某种关联的。   不仅如此,最令人称奇的是,在这间石室的正中央,有一张石头材质的椁床,上面安置着一口八角形的石头棺椁。这里竟是一间墓室!但是有点儿奇怪啊,蜀王是一方的诸侯王,统管四川。按照人形墓的结构来看,他的棺椁应该是放置在头部的位置,就如魏长青一开始猜测的那样。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人形墓的“脚底板”。蜀王把棺椁安置在这里,不合逻辑啊,这不是说自己被人踩在脚下,任人践踏吗?难道说,这是一座疑冢?我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其中的寓意。   “我说,这是恐龙骨吗?”鲁长德开口惊叹道。   我的思路被打断,闻声望去,却发现就在对面的墙壁上,在青铜盾的正下方,安放着一段长骨。从造型上来看,像是取自某种动物的脊椎骨。   我不由地走过去。这段骨头,很是奇特。通体温润,晶莹透亮,乍一看,竟像是白玉雕刻而成。不过我伸手上去触摸的时候,又很快做出的断定,这绝非是白玉,它实实在在就是一段骨头。通体长约一米有余,是一节某种动物的脊椎骨。   不过我上来就排除了鲁长德的推断。即便真的是恐龙骨,放在现在恐怕也有上亿年的历史了,早就变成了化石,绝非是像现在还能保持着骨头原有的质地。但,如果说这不是恐龙骨,又有什么动物的脊椎骨能如此巨大呢?我伸手丈量了大概,蓝鲸的脊椎骨?决然不是。我见过鲸鱼的脊椎骨,决不是眼前这种结构。   思来想去,没有一个定论,我几乎在我的知识范围内,将所有的知道的上古巨兽一一甄别,都没有得出一种结论。而且这节脊椎骨时至今日,仍旧质地坚硬,不像是经历了几千万年甚至是几百万年的样子。我甚至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断,这届脊椎骨的主人,应该跟蜀王薨毙的日期相差不远,否则不可能崭亮如新。   不过相比于这些令人费解的谜团,更令我失望的是,这里原来不是出口!我和丹战的任务本来是要阻止魏鲁二人夺宝,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是闯入了墓室之中。我不由走到了两侧的壁画前,想从这上面找到一些内容线索,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路。   “这就是蜀王墓啊!”魏长青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八角石棺的面前,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铁钎,插入了椁盖的缝隙就要起棺。   “慢着!”我突然叫了一声。   魏长青看着我,一脸不解的事情:“喂,你别找事啊,咱们好不容易到这儿了,总不能不拿东西吧?”   看得出来,这位跟金锁一样,是位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可眼前的局势与以前不同,金锁我可以制住,但是魏长青不可能听我的。   我招了招手:“你们来看。”   心疑之下,魏长青等三人走到了我的位置,围在壁画前。从壁画上的内容来看,男主角不再是蜀王,而是一个大臣。这位大臣位极人臣,权势熏天,是承父荫承袭了官位。而且壁画上还记载了他父亲的一些经历。   元朝初定之后,大臣的父亲随新任的蜀王前往川地。蒙古本就是游牧民族,不善经营土地,重视游牧业。但是四川天府之国,道路却是最大的阻碍。有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是蜀王刚刚上任,完全不懂,仍要坚持在川地发展游牧业。   大臣的父亲本是汉人,深知川地国险民富,国库充盈,不忍百姓罹难。因此据理力谏,终于说服了愚钝的蜀王,并且亲自主持了川地的经济民生工作。在这位能臣的治理下,川地百姓民心归附,呈现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有这样的大臣辅佐,蜀王自然省心不少,也借此成为了诸侯王中难得得到百姓拥护的异族首领。可惜好景不长,蜀王身染恶疾,医治无效之际,托孤于大臣父亲。   大臣父亲百般顿首,以诸葛亮尽忠刘备自喻。就这样,蜀王撒手人寰,世子继位,成为了新一任蜀王。不过新蜀王年幼,蜀地一切事宜都是大臣的父亲来辅佐。恰好陕地有流民作乱,逃到了蜀地。蜀王奉命清剿。   大臣的父亲率军讨伐,如此一来,军权自然也落入了他的手中。可惜的是,此时的大臣父亲也是年老多病,虽然大军得胜,但是班师回朝的时候,在巴山一带病故。众将官推举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大臣率军回师。   忠臣的儿子未必是忠臣,奸臣的儿子未必是奸臣。这个道理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早已被演示过不止一两次。老蜀王当初赐给能臣的恩赐是世袭罔替,爵位继承。所以众军的做法没有不妥,但是这位大臣熬到父亲去世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岁了,此时又掌握蜀地的军权,一时其意风发,风头无两。   为了树立所谓的威信,回到成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诛锄异己,不管是在蜀王朝堂还是军队大营,凡是不听从他或者是有异议的官员,一律遭到了杀害,无一人逃过。而蜀王因为年幼,也慑于此人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其中,有一件事情特别值得一提。蜀王朝堂有一位大臣,曾经与权臣的父亲是八拜之交,不忍他一世英名被逆子所坏。便利用自己前往云南的时机,联络了镇守当地的梁王,想请他出兵入川,帮助年幼的蜀王诛除权臣。   梁王与蜀王都是元朝的皇室宗亲,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可没想到,权臣与梁王的妃嫔有染,大臣刚到了蜀地,就被权臣派人拿下,全家老幼满门抄斩,无一生还!而梁王被自己的女人整天吹耳边风,加上蜀道艰险,也就放弃了出兵的打算。   年幼的蜀王一天天长大,他不甘心自己被一个权臣玩弄于鼓掌之间,因为酷爱读史,时常感叹自己形容汉献帝,为权臣所控。这一天,蜀王正在府中读书,读到了《魏书孝静纪》,其中有高澄逼酒,孝静帝感慨:“自古无不亡之国,朕亦何用此活!”反而招致了高澄的大骂。   蜀王读到此处,愤恨难当,举手将书摔在地上,恨曰:“孤绝不为孝静帝也!”旁边的陪读吓得面白如纸,慌忙跪在了地上。   但是此时的权臣已经是权势熏天,蜀王的身边也便是他的耳目,很快,他就知道了蜀王的这番话。有人建议他,及早动手除掉蜀王,然后依靠父亲的名望,组织蜀地的汉人,占据川险之地,与元朝的中央政权相抗衡。   权臣却笑嘻嘻地说:“竖子小儿,何足虑哉?”   八月十五,是汉族传统的中秋节,这一天,蜀王大宴群臣。其中的权臣嚣张跋扈,就坐在了蜀王的旁边,接受百官朝贺。蜀王战战兢兢举起了酒杯,说道:“恭祝大人长寿安康。”   权臣目不斜视,冷冷道:“我父子经营川地数十年,功勋卓著,岂可称大人。”   蜀王放下酒杯,郑重点头道:“卿所言甚是,孤闻汝父励精图治,辅佐先王,方有了这蜀中太平景象。孤无以为谢,特选美女百名,已娱足下。”说完,蜀王拍了拍手掌。但是涌上殿来的,却非是什么美女,反而是荷枪披甲的兵士。列座的权臣同党全都被一一拿下。   权臣大骇,情知有变,一脚踢翻了桌子,拔出佩剑,朝着身边的蜀王一剑刺去! 第三十二章 一无所获   权臣因多日饮酒作乐,体态肥硕,一剑刺过去,蜀王早有准备,一跃而起。旁边的甲士趁机扑上去,将他牢牢制服。权臣大叫:“宫中军士,军权在我。你如何有兵?”蜀王笑曰:“军权在你,而民心在孤。”随后,将其下狱,罗列罪状攻击三十条大罪,本该凌迟处死。   但是念及其父的功劳,不忍,蜀王特意命令押送巴山一带,在其父殒命的巴山自裁。   看完了这整幅的壁画,我们这才明白,原来这里的墓室,所葬的竟是一位权臣。难道要安置在“脚底板”这个位置,蜀王是想踩着这位权臣过一辈子啊!   古墓中的壁画通常是对一些情景的描述,无非是有些描绘的是死后的仙境,有些描绘的是世俗生活的场景。有的壁画中还包括了星象图和墓主人的宠物。要么就是歌功颂德的一些内容。虽然有的部分会夸张,但大部分都是基于真实生活。   这些壁画的内容通俗易懂,即便是鲁长德这样的粗鲁汉子也能看懂。他怔然说道:“敢情这不是蜀王墓啊。”转而去问魏长青:“那咱们要找的东西还在不在啊?”   我不止一次试探性地询问他们要找的东西,可惜魏长青心思机密,守口如瓶。只听他叹了口气:“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在这儿呢,肯定是蜀王老儿自己拿着呢。张一毛,你说咋办吧?”   我说道:“古墓里多有机关,尤其是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我看,咱们还是找到出路,尽快离开的好。”话虽如此,但是斗大的墓室内,怎么可能找到出路呢?依我看,要想从这个地方出去,只有原路返回了。我只希望走了这么远的路,那堵花岗岩厚墙已经消失了。   魏长青听我这么说,嘿嘿一笑:“好不容易来了,不能空手而回啊。老二,你帮我一把。”他回到了石棺前,铁钎重新插入了椁盖上,还没等我来得及发话,他使劲一压,“喀拉拉”,最外层的椁已经被他们起开了!   因为年深日久,这里处于了封闭状态,现在空气突然流通,受到空气侵蚀,包裹棺木的椁守不住力道,片片碎裂,露出了里面的棺。   这座八角石棺十分巨大,本以为里面的棺材必定也是大气磅礴,毕竟蜀王还念及着他爹的功劳。不料打开了椁,见到眼前的棺,却与以往所见的大不相同。只见石棺之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酒盅粗细的窟窿,每一个窟窿,都被长矛捅入封死。乍一看上去,仿佛是权臣入葬后,被无数的长矛钉死在了里面!最重要的是,石棺的外表,还沁入了很多黑色的液体,呈自然流下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血液,只不过时间一长,鲜红的血液变成了黑色。   这幕恐怖的镜头看得我们几人心头发慌。鲁长德率先胆寒,咽了口唾沫说道:“老……老哥,还……还……开吗?”   这个鲁长德表面看上去心狠手辣,但是论胆色,还不如魏长青。魏长青毫不犹豫地从石棺上拽下了一杆长矛,“仓朗”一声,矛头早已经锈迹斑斑,狞笑一声道:“妈的,不就他妈是个死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我原来本以为杀死丹慜的必然是鲁长德,现在看来,这个魏长青才是一个真正的狠角色!   我急忙上前阻止说道:“等一下,你们不能随便开棺。蜀王墓戾气太重,万一开棺的话,保不齐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这么狭窄的空间内,到时候可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   一听我这么说,鲁长德本来伸出去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怯生生地看着魏长青,眼神中充满了恳求。   魏长青突然拔出了枪指着我:“张一毛,老子实话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只求财,要不干嘛来了?你他妈要敢阻老子发财,老子头一个崩了你!老二,开棺。”   见他动了怒,鲁长德就是借他俩胆子也不敢不照办,于是身手嘁哩喀喳将刺入石棺的长矛全都一一拔去。然后用铁钎撬开了厚重的石棺盖。这么厚重的一个棺材板,还是石头做的,少说也有几百斤,若非力气惊人的鲁长德,除了丹战外,我和魏长青也奈何不得。   没想到,鲁长德使的力气过大,石棺板滑落在了地上,“咚”的一声,砸得地面颤栗,尘埃四起。等扬起的烟尘渐渐落定后,我惊奇地发现,在石棺板上,竟然写有字!我大惊之下,也顾不上魏长青用枪指着我,快步走到了石棺板前面,仔细观瞧起来。   上面的字全都是用鲜血写成,石棺里躺着的是谁,我已无需赘述了。能在石棺板上写字的,也只有他了。上面的血迹早已变成了黑色,仔细阅读了一下内容之后才发现,原来,宣传终归是对外的口径,而权臣的这篇自述,揭露了事情的真相。   首先,墓主人对自己先前的做法懊悔不已,也坦诚了壁画上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过唯一的出入是在最后。先前已经说过,蜀王是命令他在巴山自裁。但是权臣却描述了另一番经过:墓主人并非家中独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在陕西一带统兵,主要的任务就是以防察合台汗国的异动。蜀王生怕处死权臣后,他弟弟会兴兵问罪,索性开出了一个条件。让墓主人召他弟弟前来,只要他兄弟二人答应交出兵权,便不予追究罪责。   墓主人为了活命,无奈之下召回了弟弟,只说是家中有事。等到了川地,他弟弟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被人五花大绑送入了蜀王宫中。蜀王剥夺了二人的兵权,又说念及他们父亲的功劳,答应了让他们戍边,发配巴山。没想到来到巴山没多久,营中将士饮酒,将墓主人灌醉。   等墓主人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人安置在了石棺之中,石棺有孔,所以空气流通,一时不死。惊慌之中,他大声呼救,却引来了周围的一阵大笑。原来,在石棺外早已有人,正在静候他醒来。   他的嗓子都喊哑了,围观者只知道笑,没有人来施救。最后,他万念俱灰。这时,才有人站出来宣读蜀王的谕令,只说他奸臣弄权,下令处死。此令一出,墓主人只觉得肋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根长矛已经从孔洞中刺入,枪尖没入了一半儿。还没来得及痛叫,又是一杆长矛刺入……但是孔洞太多了,长矛未免有刺偏的时候,所以他一时没有死,反而将这些都记录了下来,以观来者。   看完了这些,一扭头,这魏长青已经扒着石棺往里望了。我也跟着看了一眼。原以为这石棺里躺着的得是一个粽子,哪知道所见到的,只是一具白骨,不过尸骸之上有不少的枪刺伤痕,明显生前遭了不少的罪,   不过作为一个权臣,又是这样的方式“赐死”,石棺内除了一套烂透的衣服,并没有其他的陪葬品。魏长青啐了一口:“这他妈什么穷鬼,连件陪葬品都没有。”   我长舒一口气,望了一眼丹战,我们俩互相点了一下头。我此次进入蜀王墓,一是夺图,二是阻止他们夺宝,三是保护丹战的周全。人皮蜀王墓图上的图形奇异地消失了,第一个目标失去了意义,我所要做的,就是最后两件事了。   幸亏这个权臣身边不可能有什么宝物,否则的话,我们就要面对跟他们撕破脸的局面。看来,我得想办法在找到真正的蜀王棺之前制服他们才是。   “老哥,现在咋整?”鲁长德没了主意。   大概是没有找到宝物,心里憋着火呢,魏长青没好气地说道:“问他。”冲我一扬下巴。我不是专业的倒斗出身,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得出,墓室是古墓的重中之重,其机关构造也最为精细,所以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为今之计,速速离开方是上策。我招呼大家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我们转身要返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幽怨地叹息。惊得我们全都回头看。封闭的墓室内为什么会有叹息声?难道这个权臣没有死?我以前不信有长生,虽然自己经历了闫显疆的试验后不得不承认,但是权臣已经化为了累累白骨,不可能还有生机啊!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听得“咔咔咔”数声响动。石门突然“咚”的一声关闭了。古墓中的石门都不可能设有门把手,一但关闭,很难再拉开。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慌了。我急忙喝令众人镇静下来:“不要慌,大家都不要慌!”   丹战冷静下来后,站在了我身边,手里握着匕首问道:“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随机应变吧。”   话音刚落,就见安置棺椁的棺床突然升起了尺许高度,随着高度升起,赫然露出了黑色的小孔,密密麻麻,每一个都有拇指粗细。我骇然大惊,大喝一声:“闪开,快卧倒!”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嗖”,羽箭破空之声不断,百余只羽箭从空洞中激射而出,朝着我们的方向射来。每一只箭头,在矿灯灯光的映射下泛着幽蓝之光,显然是涂有剧毒! 第三十三章 人面白花   变故过于突然,我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多亏丹战拉了我一把,我们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这些羽箭不绝于耳,无穷无尽,甚至有几支是贴着我的衣衫飞过。羽箭的密集程度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只听魏长青埋着头恨恨说道:“娘的,这蜀王老儿是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啊!”   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嘛,你来盗人家的墓,人家不杀你,难道留下你吃顿便饭再走吗?   这道机关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停下。多亏了这间墓室修葺得粗枝大叶,本来就不甚惊喜,所以地面有很多凸起的石块,这在一定程度上帮了我们大忙,替我们挡下了不少的羽箭。   从地上爬起来后,我问大家是否都平安。   三人都说没事。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感叹魏鲁二人命真好,这都死不了。紧接着,我们得想办法打开石门才是,要不困在这里,搞不好第二道机关再启动就麻烦了。石门分量极重,还没有把手,我们必须将它拉开。办法只有用撬杠了。   鲁长德自告奋勇,我发现他很乐衷于干这种体力活。这傻大个儿在一定程度上帮了我们不少忙,省了我们不少力气。很快,石门被撬开了,四个人都是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而后又生怕身后有什么机关射出来,赶紧关闭石门。   幸好,这一次,门外没有了尖锐的啸声。我们四个人因为太过紧张,竟然在原地站了三五秒钟,这才玩命地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跑。   这一路上,我们也顾不得什么呼吸声、鬼附、人面蝶了,只是奔命似的跑,一口气跑到了花岗岩石墙前。说来也奇怪,这时候的花岗岩石墙也消失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番,大概这也是蜀王布置的一个伎俩吧。他觉得这种地方不可能生还,所以堵死了出路,逼着闯入者往死路走。权臣墓的机关启动后,会认为闯入者已经死在了墓室之中,所以机关撤去了。   不过我很快发现,这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想法,我只猜对了一半儿。因为我们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又有一扇同样厚重的花岗岩石墙堵住了道路。就连我们辛苦挖掘好的洞口也都被遮挡住了。这样一来,我们所能走的路,只有另外的一条“右腿”了。这种事情用脑袋也能想清楚,蜀王早就算到了权臣墓的机关万一有漏网之鱼,则逼着他们走向另一条路,里面必然也是机关重重,杀机四伏。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我们已经是筋疲力尽,坐在地上直喘气,同时四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都想等着有人说出一个计划。   大概是觉得防毒面具带着不舒服,鲁长德掀开了面具收起来,大口呼吸了几下。进来了这么就,流入的空气应该已经够了,为了扩大视野范围,我们都将面具摘下来。鲁长德说道:“要我说啊,咱们他娘的干脆随便在哪里开个洞算了。”   这个提议一出来,无疑是最安全的一种,我们可以全身而退,不用再冒险了。没想到这个想法一出口,就被魏长青打断了:“你他妈说什么胡话,咱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可能放弃呢?刚才那个权臣墓都没有弄死咱们,这不正说明咱们福大命大吗?我的意思是,甭管前面是什么,咱们闯闯看!”   如果现在撤出去,是最稳妥的办法,蜀王墓的宝物不丢,丹战毫发无损。我甚至可以伺机将那张人皮蜀王墓图偷出来,尽管上面没有任何的线索了,但总算是对乐瑶有个交代。所以,我是支持鲁长德的。可没想到,我刚开口说了句话:“我……”   魏长青竟然毫不客气地开枪了!   “叭”的一声,子弹射入了我身前两三米的距离,子弹跳起来钉入了头顶的墙上,一个清晰的弹孔留下来,还冒着丝丝的青烟。   “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全都要听我的,你们其中谁要是有什么歪心思,别怪我姓魏的心狠手辣!”灯光下,魏长青的一张白脸变得铁青。   鲁长德以为他是在说笑,笑嘻嘻地说道:“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他话还没有说完。魏长青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同样是打在了鲁长德脚前的地面上,不过子弹跳起来后,直接射入了他的肩头!登时鲜血直流。   鲁长德捂着肩膀痛叫:“哎哟,老哥喂,你他娘的真开枪啊,我操你姥姥的……疼死我了……”   魏长青狞笑一声:“少鸡巴废话,我姥姥也是你长辈。”   我心中暗暗骂道:这魏长青不愧是亡命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连自家亲戚都下得去手。我急忙说道:“他受伤了,我们也不能不理,这样,你先让我帮他包扎伤口怎样?”   魏长青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他也没有想到,鲁长德会被跳弹击中,点了点头。   我赶紧让丹战帮我翻出医疗包,撕开魏长青肩头的衣服,只见他的肩头血肉模糊,最麻烦的是跳弹是强弩之末,弹头深入肌理。不尽快取出来的话,流血化脓是小事,搞不好伤口感染,破伤风。   我取出匕首,点着打火机烤了烤,然后拿出了一瓶酒精,对丹战说:“帮我按住他!”这么一头力大无穷的蛮牛,也只有丹战能应付了。丹战二话不说,翻身骑在了鲁长德的身上,死死按住了他。我拿出毛巾让鲁长德咬住,说道:“兄弟,你想活命,就要忍住疼,要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疼得呼爹喊妈的鲁长德,听了我这番话,突然咬紧毛巾不叫唤了。可能是他气愤魏长青的反水,可能是不想在我们面前示弱。按理说,我不用理会他的死活,鲁长德死了。我与丹战的对手少了一个。要是换做以前的我,是绝对不会施救的。   但是在栅鄢寨中住了一个多月,可能是受到了寨子里淳朴的民风影响,潜移默化,不想看着他死。再者,在这种弟兄反目的情况下对鲁长德施以小恩小惠,他这种鲁莽汉子一定会感恩戴德,说不定就为我所用。他跟我们一起对抗魏长青,总比我和丹战两个人对付魏长青好得多。   看着我们忙前忙后,魏长青冷笑一声:“张一毛,别他妈以为你对老二好,老二就感激你了,老子不发话,他动都不敢动。”   魏长青这老狐狸似乎看穿了我的计谋,不过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消过毒的匕首割开了鲁长德肩部的伤口,疼得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嘶吼,尽管是咬着一条毛巾,但还是能听出很大的动静,这一声嘶吼似乎是要将嗓子喊出血!   以前我们在外面狩猎,也发生过误伤同伴的事情,那时候我跟一个随队的医生学过简单地取弹。让他咬住毛巾也是为了避免剧痛之下,他咬断自己的舌头。十几分钟过去后,我取出了子弹,然后帮鲁长德缝合伤口。   这还是我第一次帮别人取子弹,过度紧张加上如释重负感,令我气喘如牛,出了一身的汗。我坐在一边,洗净了手上的血水,然后捡起那枚子弹,左右端详,而后说道:“点二二的口径,力气小,难怪射不穿人体。”   魏长青愣了一下,没想到我对于武器这么精通,他问我:“当过兵?”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鲁长德取出了子弹,疼得将毛巾都咬穿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补充了一些葡萄糖后,睡着了。我们趁机会也休息了一会儿。就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魏长青主动走过来问我,让我猜测这条路上会遇到什么?   我心里恨得这小子都恨不得手撕了他,只好恹恹地说:“鬼知道,每座古墓布置的机关都不一样,而且这里还有那么多的鬼魅邪怪。要不是你这兄弟,你恐怕早在之前就被鬼附弄死了。”我这是一种变相的讥讽,言外之意就是他不该忘恩负义,鲁长德救了他,他却向人家开枪,何况俩人还是兄弟。   谁知魏长青咧嘴一笑,全然不当回事。   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我和丹战走在最前面,鲁长德跟后,魏长青握着枪走在最后面,随时盯着我们。   这条道路与“左腿”的路全然不同,又是另一番恐怖的场景:随着我们越走越深,我发现,一种血红色的藤蔓植物蜿蜿蜒蜒地布满了墙壁、地面和头顶。这种植物粗的有海碗口粗细,细的如同人的头发丝。其密度之大、范围之广,令人头皮发麻。   血红藤蔓像是一条条的蛇,绞在一处,踩上去松松软软,有点儿像是走在了蹦床上。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地挪动,生怕有什么怪象发生。   封闭了几百年的墓穴,没阳光没水源,怎么可能生长着这样茂密的植物呢?而且植物都是绿色的,长成这样的血红色是几个意思?我正想着,冷不防身后传来了“啊”的一声,我们急忙回头看过去。   却看到鲁长德一只脚陷入了藤蔓之中,原来是他不小心一脚踩空,害得我们虚惊一场。不过,大家如此紧张,也说明了当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因为他受了伤,所以很吃力地拽上腿来。我们定了定神,准备接着往前走。   “哎,你们看。”鲁长德又叫了一声,我们回过头去再看。只见他的鞋带之上,带上了一朵白花。   鲁长德顺手拿下来,只见白花花瓣颀长,嘤嘤柔柔,竟然和我们之前见到的墙壁上的浮雕如出一辙。好奇之下,鲁长德冲着白花吹了一口气,随着花瓣飘开,露出了里面的花蕊。果不其然,花蕊是一张孩童的脸,肌肤粉嫩,吹弹得破,正咧着嘴冲鲁长德笑。一眼望上去,竟然跟真的小孩儿一模一样!   我们四个人看得都是心头一悚,鲁长德更是大惊,“啊”的大叫,扬手将白花甩手扔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血蔓蛊   犹如人脸一样的花朵,以前从未曾见过,即便是平时见到,心头都会惶恐不已,更何况现在身处这种环境,我们还在这之前受到了几分惊吓。乍一看到这种诡异的花,没办法不害怕。   熟料,随着鲁长德这一扬手,人面花被丢在了地上,随之竟传来了一阵婴孩儿的啼哭,悲悲切切,就像是这个孩子受了莫大的委屈。哀怨的哭声充斥着整条墓道,听得人神经紧绷,太阳穴阵阵作痛。   哭声乍起,我们四人都愣在了原地一会儿,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极其细微的小动作引来什么严重的后果。直到这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不管这哭声是啥,总不大对头。墓穴里怎么可能有婴孩儿的啼哭呢?我大叫一声:“往前冲,先跑过去再说!”   我们几乎都是弓着背,低着脑袋,硬着头皮往前冲。反正就这一条路,也不用担心有交通隐患,往前跑就是了。没想到我们刚跑出去十几米,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随着距离“右脚”的位置越来越近,铺在四周围的红色藤蔓也越来越密集,白色的人面花更是点缀其间。乍一看,仿佛是绣了白色花饰的丝绸缎带布满了整条通道的四面。   更要命的是,这里原本处于密封状态,无土壤无水,这些花朵是如何存活下来的?而且此时无风,这些花朵却都轻轻舞动,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人面在花瓣的掩映下若隐若现,更增添了几道诡异的氛围。   婴孩儿的人面花已经被我们甩在了身后,但他的啼哭声还是从身后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们的耳朵。而且速度像是一阵风似的,这种哭声越来越凄厉,听得众人心头阵阵发颤。可我们越是着急,行进的速度就越慢。此刻密布在我们脚下的藤蔓,足够几尺后,一脚踩下去,直没过了小腿,一直到膝盖。我们不得不将速度放缓。   而那声清脆凄厉的啼哭就像是催着我们前进似的,虽然不知道这种哭声能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但总归不是好东西。   哭声越来越急促,仿佛是撞上了一口大铜钟似的激荡在我们的心头。丹战终于忍不了了,他大喝一声,抽出了开山刀,一刀劈了下去。血红藤蔓虽然罕见,但终归不是刀枪不入,随着一道寒光闪过,一条酒盅粗细的血红藤蔓被劈为两半儿。断折处平滑如镜,可见丹战这一刀没有丝毫的犹豫。   本以为借着开山刀开路,我们可以很快从这个冲出去,没想到,被斩断的血红藤蔓却一下子从藤蔓从中弹了起来,仿若活了一般,它肆意扭动着身躯,从断折处喷出了大量的红色液体,喷了丹战一身。   丹战猝不及防,连连后退。红色液体射进了他的眼睛,痛得他连声大叫。自从进到这里,我一直盘算着和魏长青翻脸的时机,丹战是我最得力的伙伴。何况我曾答应过乐瑶要带他出去,见他受了伤,我连忙跑上前去抱住他的腰将他向后拽。   两条断折的血红藤蔓就像两条蛇,在空中狂甩舞动,喷溅出红色液体的范围可远及数丈。因为脚下全都是层层叠叠的血红藤蔓,我拽着丹战难以挪动。一旁的鲁长德见状赶紧过来帮忙,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才合力将丹战拖拽到了安全地方。   丹战用两只手捂着眼睛痛苦哀嚎,遍地翻滚。我拼尽力气将他双手拿开,只见他双目红肿,肿得跟核桃似的,两只眼皮鼓起了大包,像是金鱼似的,而且呈透明色,里面涌动着红色的液体,发出了阵阵腥臭的味道。我心头大骇:妈的,有毒!   此时,婴孩儿的啼哭声奇异地消失了。不过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卧槽,这他妈是什么东西?”鲁长德说完这话,自己忍不住,差点儿吐出来。   我也没有见过,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丹战是难得的好男儿,有血性,但眼下他痛得死去活来,就可见血红藤蔓喷射出的红色液体绝对不一般。   我招呼鲁长德替我按住他的双手,压住他的脚。他担忧地问我:“你会治?”   我茫然摇头,这东西我也没见过,具体治法我根本不知道。但与其看着丹战这么痛苦,倒不如放手一搏。丹战的力气本来与鲁长德不分上下,但是他这时候疼痛难当,只是拼命挣扎而已。所以鲁长德倚仗魁梧的身躯,没费多大功夫就制服住了丹战。   我说了句:“丹战,我要给你治伤,你千万不能乱动!”   丹战虽然痛苦,但是神志是清醒的,听到我这么说,他一咬牙,竟一声不吭。我不敢耽搁,急忙给匕首消了毒,让他咬住毛巾,下刀的手抖个不停,匕首尖都开始左右晃动了。这种治疗方法十分冒险,万一我下刀的力气稍重,或者丹战猛然抬头往上一冲,那么他的眼睛就废了。我努力稳住自己,轻轻挑开了他的眼皮。   丹战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样子就差将毛巾咬烂了。随着我挑破的伤口,丹战的眼皮中流出了红色的液体,流速缓慢且十分粘稠,就像是胶水似的。见毒液排出,我急忙将他的头扭向一边,生怕这种毒液钻进他的眼睛。   控了一会儿后,左眼眼皮里的毒液流清了,我又给他的右眼皮挑破,然后将他的头扭向另一边。历时半个多小时,才彻底将毒液排干净。完事后敷好药,包扎伤口。丹战的眼睛被绷带绑住,暂时目不能视物。战斗力最强的两个人先后受伤,我们这支队伍的战斗力锐减。   不过,魏长青似乎对眼前的局面毫不担忧,我们忙前忙后照顾丹战的时候,他在一旁冷眼观瞧,一句话也不说。   我向之前我们逃回来的位置望过去,血红藤蔓已经停止了舞动。仿佛是软下来的皮管子,搭在了地面的藤蔓丛中,汩汩地从嘴里吐着血红色的沫子。看这样子,它也是强弩之末了。我拿出夜视望远镜,朝着通道的前方望过去,这种血红色的藤蔓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更要命的是,远处的藤蔓越来越多,厚度也越来越高。我心里估算了一下,在望远镜可及的最远处,其密布的厚度足以高过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我们穿越其中,保不齐登山包的一个搭扣或者身上携带的武器无意中勾破一根藤条,到时候后果会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我脑海中一连闪过了十几种应对的方案:一开始我想到的是用火烧,但凡植物都怕火。不过很快就被我否定了。我们刚刚进入这里没多久,进入的空气也有限,一旦火起,会加速氧气的消耗,这是不明智的。随后,我又想了几种,也都被我一一排除。一时间,面对丛林似的血红藤蔓,我竟然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这时,我背后传来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回头一看,是魏长青。他一脸轻蔑地说道:“不是说你经验丰富吗,这会儿怎么也没注意了?”   我一听心里就来气了,娘的,要不是你非要往前走,哪里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但我也就是在心里骂骂这孙子,直接撕破脸我还不敢。丹战受伤了,鲁长德指望不上,现在还不是揭开底牌的时候。   因此,我沉住气问道:“魏先生有何高见呢?”语气中极尽讽刺之味道。   魏长青用手里的短枪枪管挑起了身前一根头发丝粗细的藤蔓(或者叫藤须),说道:“这东西,可是大有来头的。来这儿之前,有人跟我说起过。说蜀王生前掌握了一种川地失传了百年的蛊术,叫血蔓,是一种植物蛊。凡是蜀王的政敌或者是得罪他、不喜欢他、不忠于他的人,无一不被他施以了这样的蛊术。最重要的是,当年史书记载,四川的巴山一带,有个村庄莫名其妙消失了,而在这件事发生的前一天,蜀王还曾经来巴山狩猎。所以坊间有个传言,说是蜀王路过这里的时候,他手底下的一个亲信看中了一个村里的姑娘,发生了……嘿嘿,你懂的。结果姑娘不忍受辱,上吊自尽了。这样一来,姑娘的父母就联合了村民,包围了蜀王的驻地。蜀王托大,出来狩猎就带了一百多人,可是闹事的村民却有一千多人。   “这些蜀王府的官员都吓坏了,但是蜀王却不慌不忙,他主动拿出银两,置办酒席,招待各位村民,安抚姑娘的父母。并且在酒桌上,当着众位村民的面儿,下令将亲信处死,这些村民欢呼雀跃,就散去了。可谁知道,蜀王在酒桌上完全是装装样子,他的亲信被人押到了后院就被松了绑,而那些村民当天晚上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传说听得我真是毛骨悚然,蜀王的心思之阴毒,手段之残忍,着实“高明”。历朝历代,坊间都会有对当朝者的流言,如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宇文化及与皇后萧美娘有染、乾隆是雍正和汉人的私生女等,这些传言虽然有的早已被揭露真相,但大多也不是空穴来风。从知道了蜀王这个人物到现在,我对此君的评价只有八个字:阴险狠辣,铁腕镇压。   魏长青接着说:“据说,蜀王就是在宴请村民的时候,悄悄在酒菜里种下了血蔓,结果这些村民无一生还。听别人跟我讲,这种血蔓无色无嗅,中蛊的人绝对察觉不到。而且,中了这种蛊死去的人,尸体只要剔骨,过了一定的时间便会化成一条血红色的藤蔓,藤蔓上会化出一朵白色的小花,小花的正中间……”黑暗中,魏长青转过头来,一张白脸在矿灯橘黄色光的照射下格外诡异,“就是中蛊人在生前的容貌。” 第三十五章 阵亡   鲁长德挨了魏长青一枪,此时却像全然没有这回事似的,开口问道:“老哥,你是说,这些跟蛇似的鬼东西,就是当年蜀王处死的那些村民?”   魏长青嘿嘿一笑,并不作答。   我暗忖道:如果这些藤蔓真的是当年的村民所化,那么能在没有土壤阳光和水分情况下存活,也不足为奇了。因为说到底,这是一种干尸,不是植物啊。放眼望去,这些白花数之不尽,可想而知蜀王杀了多少人!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感慨的时候,我们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前后都是血蔓,该如何是好?我问魏长青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魏长青一愣:“怎么,老板没跟你说过?”   我心头一颤:妈的,要露馅。但是脸上的神情还是平静如常,说道:“这种事情,她怎么会告诉我呢?你既然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有没有办法破?”   魏长青说道:“这东西要破的话,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我很讨厌跟这种卖关子的人打交道,卖关子没关系,你倒是挑准时候啊。都火烧眉毛了,你丫还在这儿给我充大爷?我没好气地说:“那就说吧。”   魏长青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阴笑着说道:“需要童子尿,你们谁有?”   这话一出口,我就呆住了。童子尿?这玩意谁会随身备着啊?我以前跟叶欣欣在一起的事情全然忘记了,且不说复活后的身体是不是以前那个。就算是,我也曾经被狐朋狗友拉去大保健。童子之身早就跟我拜拜了。   魏长青这种质问的口吻表明了他也不是了,鲁长德成天跟他混迹在一起,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数来数去,我们唯一的希望落在了丹战的身上。   丹战长期生活在栅鄢寨中,与世隔绝,虽然去过几次中越边境,但是童子尿这种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问我们什么叫童子尿。我哭笑不得,只好跟他解释。我猛然想到,栅鄢寨中民风淳朴,丹战是否会是童子之身呢?   果然,丹战说道:“我还没有结婚,当然是童子之身了。”他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似乎我们质疑他,就是侮辱他一样。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能找到像丹战这种年纪还保持着童子之身的人,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发现,比大熊猫还要稀少。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但是问题来了,血蔓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仅靠丹战一个人,似乎也不大现实。   他的尿泡能有多大,除非这小子是榨汁机。随后,我想到了察合台汗国鬼市中的经历,我们将丹战的尿液浇到了武器上,利用武器来逼退这些血蔓。为了防止不经意间割断血蔓,我让所有人都要刀背向前。   大家很快会意了。来到这鬼地方后,还没有解过手,丹战也储备了很多的“弹药”。一切准备停当后,我做最后的叮嘱:“这玩意虽然不大好闻,但是风干会很快,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只要能排出一条路,就玩命儿往前跑,冲过去再说。刚才我用望远镜看了一下,远处的血蔓足以没过一个人,万一我们被困在了那里,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所以必须要快。”   为了加快行进的速度,我主动背上了丹战,大喝一声,朝着血蔓丛冲过去。不知道叶欣欣是如何知晓破解血蔓蛊的方法的。这一招的确好用。我们手里的看山道、工兵铲等只要一接近血蔓,这些血蔓仿佛是见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纷纷退避。一时间,脚下空出了一大片。   鲁长德虽然负伤,此时却不忘打趣:“他娘的,早知道,那些村民吃着童子尿拌饭不就好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冲出了百余米的距离,前面的道路上,血蔓越来越多。饶是我们咬着牙玩命往前冲,速度也不得不降了下来。最重要的是,兵器上的尿液随着挥舞,蒸发得极快,已经接近于干涸。我们一刀挥出去的时候,除了对准的目标会闪避外,周围的血蔓都会趁机围上来。   到最后,我们顾东不顾西,顾头不顾腚。我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我们的行进速度完全停滞下来,被围在了垓心。此时,我们的正前方是由血蔓组成的一条长坡,一眼望不到头,而所处的位置,藤蔓已经没过了腰。   到最后,我放弃了挣扎,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力气一大,扯断了其中一两根。我大叫道:“大家不要乱动!”   没想到,这句话的尾音还没结束,鲁长德就发声喊,使劲往前挪动步子。隔着厚厚的血蔓层,我听到了“啪啪啪”数声连响,暗叫不好!   一转眼的功夫,鲁长德惨叫一声,像是溺水的人,被拖曳进了齐腰深的血蔓丛中。围在我们周围的血蔓像是得到了同伴的呼应,包括那条长坡,像是大山似的涌过来。我见时机已到,脚下可以挪动了,喊道:“跑!”   我背着胆战、魏长青跟在我身后,三人朝着既定的前方一路狂奔,身后传来的是鲁长德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口气跑了千余米的距离,才彻底逃出了血蔓丛。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背着一个人还能跑这么远。   这一通长途奔袭,把魏长青也累得够呛,他拧开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我的心中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鲁长德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这种人死有余辜,不过我也曾经尝试救过他的性命,而且他是我一枚棋子。我跟魏长青的这场对弈,失去了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魏长青的脑筋活络,他见我看他的眼神不对,狞笑一声后说道:“可惜呀,老二的这枚棋子,我没拿到手,不过你也没拿到手,哈哈哈哈……”   我恨得咬牙切齿,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还他妈是人吗?   从一进入这里,我处处谨慎小心,没想到还是有队伍里的人阵亡了。虽然死去的是个坏人,但是这种环境下,失去一个并肩作战的人,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在恶劣的环境下,没有什么好人坏人之分,只有队友,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相互依存,才有可能活下去。   跑了千余米,从密集的血蔓丛的缝隙里冲出来,体力都消耗得极大。我们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因为负伤,丹战低着头一言不发,也可能是睡着了。我见魏长青的两只眼在打架,遂说道:“你也睡会儿吧?”   魏长青突然圆瞪双目,笑道:“不用,老子不困,要睡你睡吧。养足了精神,还得让你们俩再前面蹚雷呢!”   我不理会,也没心思跟他斗智了,反正这时候,他还需要我和丹战的存在,所以不会动手。所以,我解下了背包,躺在地上,头枕着登山包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多久,我也没记着,只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魏长青踢了我一脚:“醒醒醒醒,该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推了推丹战。丹战“嗯”了一声:“什么事?”原来他早就醒了,看着他衣服上的鞋印,估计也是魏长青踹醒了。我问魏长青前面是什么地方。魏长青说不知道,这不等你们俩去看看嘛。   我苦笑了一下,看来,叶欣欣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想到这里,我突然有恃无恐了,反正魏长青离不开我们俩,索性就逗逗他。我叹了一口气说道:“老魏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咱们都是给老板打工的,何苦为难我呢?”   魏长青冷笑道:“哼,你甘愿做一个女人的狗,我可不愿意。我还等着拿到蜀王墓的宝贝,移民新西兰呢!”   我心头一颤,知道有门儿。混社会的人,尤其是还没来得及在一个行当里混出名气的人,你稍微捧他两句他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的,百分之八十都这样。只不过像魏长青这样的吃不吃这套,我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试一试总不会错。   于是我故作气定神闲地说:“其实,你知道老板为什么会请你来吗?”其中原因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这样一说的话,魏长青肯定会有所好奇。有道是好奇害死猫,在谈话的过程中,好奇是引起后面内容的开端。   果然,魏长青问道:“为什么?”   “你想一想,走上这条道儿的,那胆子大的人,身上有命案的人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大头、老四、老苑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一口气连举了几个名字,这些人有的过去打过交道,有的连面儿都没见过。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把他们的名字抬出来吓唬人。   魏长青不屑一顾地说道:“他们算什么,一介勇夫而已,我告诉你,他们当初混得还不如我呢。不信你走着瞧,将来我肯定比这几个老大强。”   我连连摇头苦笑。   “怎么,你不信?”   “不是,我只是感慨啊。我们老板一向识人很准,我开始很好奇,就问她,说老板啊,为什么你不找一些有名的大哥来做这件事,偏偏找了两个不出名的小喽啰呢?”我看了一下魏长青的脸色,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这么称呼你,不过当时我这是实话。”   魏长青不语,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接着说:“老板是怎么说的,她说,这件东西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只能找一些不出名的兄弟来干。再者说,老大都是被捧起来的,只要他们两个人能把这件事做好,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他们想要什么,钱、权,都没问题。各取所需,这才是双赢啊!”   魏长青说道:“你们老板还真有意思,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故意学着他的样子嘿嘿一笑:“眼下,鲁长德也死了,你老魏就能拿双份钱了,对吧?”   魏长青忽然用一种倍显阴诈的表情看着我,两边嘴角向上一咧:“不对!” 第三十六章 巫蛊之术   绞尽脑汁,换做普通人的话,我这番说辞纵使不能让他全信,信个十之七八自问还是可能的。但没想到,魏长青就像是一个心理学的专家,全然不吃这一套。不上当就算了,这孙子居然来演戏蒙我,反倒令我上了一大当。   他看着我吃惊的样子,很满足:“跟我比,你不过是刚出道的雏儿,别想着从我这儿打听出什么。”说罢,一脸的得色。   我苦笑了一下,不得不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我自问也是见多识广了,你牛逼!”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处窄口,穿过这里,道路变宽,我知道,跟先前一样,我们这是到了一处“脚腕”。只见“脚底板”部位竖着一扇铁门,漆色如新,油光锃亮。在铁门的两边各立着一尊两人多高的石雕。其造型都是以石柱为基座,上面顶着一个石雕造型。左边的这棵柱子上,立着的是血蔓上面结出的白话,中间的人脸是个中年人的造型,看样子差不多四五十岁,双目闭上,就像是睡着了似的。而右边的柱子,雕刻的则是一根竹杖,上面点缀着一些竹叶、彩条,顶部还有一个绒球。   魏长青说道:“能猜出墓主人的身份吗?”   丐帮帮主?我心头涌起了这样的一个念头。不过这明显是通过竹杖乱猜的。位高权重的蜀王不可能跟丐帮结怨的。除非丐帮帮主是洪七公那样的大侠,要刺杀蜀王。   见我不语,魏长青有几分卖弄似的说道:“这根竹杖,是蜀地的巫师常用到的东西,类似于权杖吧。看来,这里埋葬的,很可能是当年蜀王御用的巫师,毕竟是个信这个的主儿。”   我很不理解,蜀王信奉川蛊,在这之前我们已经依稀知道了一些。问题是,信奉此道,就应该对精通此道的巫师十分尊重,怎么对待巫师像对待权臣似的踩在脚底下呢?但我也知道,不推开这扇门的话,我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答案。   与石门不同,这里的铁门没有那么厚重,只是在外面有一把大铁索锁住了。我放下丹战,让他站好,然后用工兵铲劈断铁索。虽然这里的空气不流通,铁索像是新的一样。但毕竟经过了几百年时间,不过十余下,铁索被我劈断。推门进入。   一进到里面,发现这里的格局与先前权臣墓室的构造仿佛,都是十几平的空间。不同的是,权臣躺在了八角石棺之中,而眼前的这位巫师,却是盘腿坐在了棺床上,四周铁链加身。每一条铁链都有碗口粗细,另一端连接在了石壁之上。   权臣的尸身已经化为了累累白骨。但是巫师的尸身完好无损,就像是活着一样。一眼望上去,以为他只是坐在那里睡着了。我们甚至不敢大声地说话,生怕惊醒了此人。眼前的这个无疑,身着华服,看得出来当年所受的荣宠非常人可及。既然是蜀王面前的红人,怎么死后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我正凝思之间,巫师的尸身突然变成了暗黄色,皮肤迅速瘪了下去,接着,肤色由暗黄变蓝,继而变紫,最后变成了黑褐色。魏长青惊骇之下往后走了两步。其实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这里封闭了几百年,出于真空状态,没有空气流通。而现在,一遇到空气,发生了氧化反应。   相比于尸身的变化,我更关注的是尸身后面的大幅壁画。我绕过了横七竖八的铁链,来到了墙壁前。与权臣一样,这里的壁画也详实地记载了这位巫师的一生,同样,也揭开了为什么他受到荣宠的同时,死后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蜀王晚年,病疴沉重,但是因为痴恋于权位,不甘心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因此在全国选拔能人,称能治好孤王疾病的,赏钱千金,良田百亩,并且以上宾之礼请入王府任职。公告贴出去了一个月有余,眼见蜀王的病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天,突然有人上门了。   蜀王急忙将此人招到了病榻前(他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只见此人手持一根彩色竹杖,头扎白巾(蜀地百姓打扮,据说是为了给卧龙吊孝),是蜀地百姓的打扮。不过问起此人是何处的名医时,来人却呵呵一笑:“我并非出身杏林,而是巫蛊师。”一听此言,四下皆骇。   因为中国历朝历代,对于巫蛊之术都是深恶痛绝的。巫蛊之术从秦汉时期就有了,而且汉代的法律和唐代的法律都明令禁止过巫蛊之术。比如汉代的法律规定如果某个人家里饲养的蛊虫已经成形并且致人死亡那这个人要处以极刑,家人流放三千里。唐代也做过类似的规定,饲养蛊未成形者流放,成形者杀头。最典型的例子恐怕要数,当年汉武帝怀疑自己的太子刘据大搞巫蛊之术,从而下令捕杀。   可见,但凡统治者,从骨子里就反对巫蛊之术,认为这种邪术威胁了他们的统治。蜀王一听来人自报家门说是巫蛊师,气得险些吐血,拍着床板大叫,要将此人退出去砍了脑袋。   没想到,这位巫蛊师不慌不忙,反而气定神闲地劝蜀王:“大王的病眼下无法可医,既然遍寻医术没有解救的办法,何不让草民一试?医好了,大王功业千秋;医不好,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大王再杀我不迟啊!”   蜀王这时候是正儿八经的病急乱投医了,觉得巫蛊师此言有理,便决定一试。巫蛊师利用三天的时间,研制出了八枚药丸。蜀王府的随侍们随便选了一颗,找了一个死囚来试。见药丸无害,方敢让蜀王服药。   没想到三天过后,这八枚药丸全部吃进了肚里之后,蜀王竟然可以下地行走,面色红润,走路生风!蜀王大喜,留巫蛊师在府中听用,赏赐了宅院良田,金钱无数。而巫蛊师曾经多次帮助蜀王诛除异己。   其中有这么一件事情,察合台汗国与中央历来不和,因此想拉拢蜀王。因为蜀地位于中央与察合台汗国的中间。打起来的话,蜀地可以作为察合台汗国的先遣基地,最不济战败,这蜀地也能成为察合台汗国的缓冲带。   这种浅显的道理,蜀王自然明白。偏巧这时候,中央也担心蜀王会归附察合台汗国,就想先一步动手,削了蜀王的爵位,将蜀地改为中央直辖。当时的蜀王这个人,两头都想拉拢,却都在谋算他。   蜀王也深知这一点,但他不敢与任何一方撕破脸。不管是察合台汗国,还是元朝的中央政权,他小小的蜀地都无力抗衡。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蜀王越来越不好过。他请来了阖府幕僚商议,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让双方绕过属地,直接找一地儿死磕。可是如何才能做到呢?这时候,巫蛊师站了出来,他提议:按照国书,察合台汗国不多久,就会派使臣前来商量结盟一事;而元朝派出的使臣也在来的路上。巫蛊师有办法让他们对调。   蜀王不明白什么叫对调。   巫蛊师解释说,所谓的对调,是指两人的身体不变,灵魂互换而不自知。这样的话,元朝的使臣会往察合台汗国复命,而察合台汗国的使臣则往大都复命。两个国家为了树立威信,定会斩杀使臣,这样一来,双方都会大怒,举大兵征伐!   蜀王听得连声喊妙,即刻着手准备。果然,过不多久,两国使臣先后到达。蜀王很巧妙地将这两个使臣安排在了成都城北和成都城南。两个使臣直到中招儿都没有回过味儿来。而事情的发展,也朝着巫蛊师预计的方向顺利进行。很快,蜀王埋伏在两国的探子传来消息说,使臣都被斩首。两国国君大怒,都排出了十余万的军队厮杀。   战争,最重要掌握的是人心。使臣被杀,如果不闻不问,真到了战场之上,三军也不会用命。巫蛊师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使蜀地躲过了一劫。而两国兵戎相见,谁也顾不上蜀地怎么样了。   经过此事之后,蜀王更是信赖巫蛊师了,甚至以多年前盘踞成都的刘备诸葛亮比喻两人的关系。按理说,这样一个风头正劲的人物,就算是死后埋在蜀王墓里,也应该是挨在蜀王旁边,绝不应该是用铁链绑在这儿。   接着看下去,我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元朝的中央政府与察合台汗国连年厮杀,无暇顾及地方诸侯王。蜀王命麾下大将趁机出兵汉中,一举逼近了安西王辖下的封地陕甘。本来想趁机夺下京兆府城(今陕西西安)等重镇的。没想到,此时的蜀王痼疾复发,滞留汉中。他急命人前往成都召唤巫蛊师前来。   没想到,半个月后,来人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只带回来了巫蛊师的一封信,信上的内容说蜀王的痼疾需要服用药性猛烈的药物,不过汉中干热,不合药理,要蜀王班师成都。   蜀王气得大怒,眼看自己就要克功建业,而且兵锋正盛,怎么可能因为一封信就班师呢?他接连派了三拨人火速返回成都,让巫蛊师前来。   巫蛊师平日里最是得宠,这些小小的传令兵哪敢得罪。这时,有一个大臣主动请命,愿意跟随其后去成都请巫蛊师。蜀王病痛难当,让他速去。没想到此人这一去,直接送了巫蛊师的性命。   巫蛊师这几日在成都也不好过,他已经配好了药丸。但是这种药丸需要符合当地的气候,才可以服用。巫蛊之术本就多玄幻之事。如果蜀王在汉中吃了这种药,非但不见好,反而会一名呜呼。   旁人哪懂得这些道理,连声催促巫蛊师上路。巫蛊师誓死不从,前后四拨人马加上一位大臣,都未能劝动。一气之下,大臣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巫蛊师气愤不过,反唇相讥。大臣翻身上马,返回了汉中。 第三十七章 红毛粽子   却说这位大臣,是蜀王身边出了名的“会来事儿”,懂得巴结奉承,讨好买乖。而他也靠着这两样法宝在官场中无往不利。先是跟那个权臣混在一起,主动投靠到了他的门下,敢当走狗。权臣倒台后,马上又向蜀王表忠心。   蜀王虽然性情暴戾,却不是个糊涂蛋,很快就明白了此人的伎俩,原打算杀掉算了。但是此时的蜀王妃忽然站了出来,劝蜀王不要再造杀孽。蜀王十分疼爱这位王妃,因此同意了。随后,他赦免了这个大臣。   大臣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从此,他真的开始夹起尾巴做人了。当然,这只是做做样子,他原本想,自己故意装怂,说不定蜀王就会信任自己了。没想到蜀王对他爱答不理的。这位大臣自负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得施展。其实这是古代文人的一个通病,都觉得自己才高八斗无人赏识,壮志难酬。   相反,一个乡下来的巫蛊师却大受重用,这令大臣的心里十分难受,羡慕嫉妒恨,纷至沓来。他决定,找准机会,非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巫蛊师不可!这不,机会来了。还有比眼下更有利的时机吗?   大臣连夜奔回了汉中,将巫蛊师的言行添油加醋了一番,甚至栽赃巫蛊师意欲除掉蜀王!病榻之上,蜀王可真算得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命人带着兵符,前往成都召集留守的亲兵,带齐人马,捉拿巫蛊师。   抓一个人而已,为何如此兴兵动众呢?原来,四川当地早就有传言。这位巫蛊师不是凡人,传说他会点石成金、撒豆成兵。蜀王深知此人的本事,也害怕他会一些邪术,所以才动用了大军。   没想到,成都这边召集了一千余人,浩浩荡荡地奔往了蜀王府。来到了巫蛊师的房门前,推开门一看,却不尽愕然。只见屋内的厅堂之上,放置着一个杏黄色的蒲团。而这位巫蛊师,早已经坐化在了上面。带头的兵将将信将疑,还特意试了试其呼吸心跳鼻息等,发现确实是死亡了,这才连夜命人告知蜀王。   蜀王在汉中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夜,突然,驻兵陕西的安西王大举来犯。因为蜀王病重,蜀军阵营的第一道防线还没有立起来就被击溃了。十万大军所剩无几。要不是凭借蜀中栈道,蜀王自己都差点儿回不来了。   返回成都的蜀王迁怒于巫蛊师,认为如果不是他,自己病体痊愈,怎么可能会打败呢?他本来想将巫蛊师刨坟掘墓,曝尸荒野。但是惧怕他的本领,只好另外请人铸青铜铁链数十根,将巫蛊师的尸身牢牢锁住,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看完了这段壁画后,魏长青道:“别说,这个巫蛊师死了这么多年,尸身不腐,也算是有点儿门道。”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茬儿,其实这一点非常好解释:古人精通医道或者是巫蛊之术的人,通常会在死前服用一种药物,以保住自己的尸身,所以并不奇怪。   真正令我费解的是,如果是蜀王真的冤枉了巫蛊师,为什么要将他的尸身以这种诡异的造型安置在这里?按照之前乐瑶与旅店的老婆婆所说的,蜀王的次子贤明聪慧,这座蜀王墓也是他主持修建的,这样一位仁君,不可能如此恶毒吧?脚踩权臣也就算了,还要脚踩巫蛊师?   按理说,得知父王冤枉了巫蛊师,这位贤明的仁君就应该主动认错,将巫蛊师风光大葬。为什么不安套路出牌呢?   魏长青滴溜溜的眼睛四下乱转,嘴里嘟囔着:“看样子不在这里呀……”   我的思路被打断,不禁望向他。我知道,魏长青的目的十分明确,他从未告诉过我那件东西是什么。但是从目前我掌握的消息来看,这东西可以撒豆成兵,点石成金,想来绝对会是不孬的东西。即便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陪葬品,什么瓷器铁器等,也是一件元朝的古董了,一样价值不菲。不过我的关注点不在这里,我必须要找到出去的路径,这才是正格儿的。   放眼四周,除了一具被铁链加身的古尸和壁画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布置,我们也没有看到什么暗道机关。权臣的棺床之下有千机弩箭,这里会不会是一道机关呢?我不由地走近了棺床,低下身子去瞧。   没想到,我弯下腰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发被风吹了一下。这里会有风?我不由地好奇,直起身子来观瞧。面前除了发生化学反应的古尸外,也没有其他的动静。是我的错觉吗?我又弯下腰去查看棺床,但是刚将目光锁定在棺床之上,就发现了一丝蹊跷。不是来自于棺床,而是来自于耳边。   我清晰地听到了一阵呼吸之声,“呼呼”的,绵长的呼吸声很是清楚,似乎真真切切的有个人站在了我身边。我赶忙私下观瞧,除了靠着墙壁休息的丹战,就是饶有兴致摸东摸西的魏长青,他们距离我都有一段距离,除非是穿着粗气,否则我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身边没有人,却传来了呼吸之声,难道是?我不敢轻易地动弹了,只是将眼角的余光扫向了巫蛊师。因为空气突然涌进,这具尸身迅速氧化,皮肤已经变成了巧克力色,紧紧裹着骨骼,身上没有一丝的水分,真正意义上的皮包骨。也恰是因为如此,我见到了惊奇的一幕——尸身的左胸之上,皮肤略微抖动,一颗心脏“嘭嘭”跳动着。它还有心跳!   我惊慌之下大喊了一声,后跳一步。丹战眼睛看不见,只得侧耳倾听。魏长青看着我,不解我为何有这样的举动。   我指着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巫蛊师尸身,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东西……是活的!”   此话一出,两人皆骇然。话音刚落,就见干瘪的尸身上突然长出了丝丝红毛。这些红毛从尸体的汗毛孔中钻了出来,粗细犹如人的头发丝。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心叫不好——尸变!   以前我看过一些盗墓小说,也听金锁说过圈里的见闻。但是遇到尸变,我这还是第一次。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魏长青却预感到了不妙,他拔腿就要跑。没想到身后的铁门突然“咣”的一声关上了。这道铁门因为关闭发出的巨大动静,更像是一声发令枪。   因为这记声音还未消散,眼前,巫蛊师的尸身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来,当初蜀王的担忧一点儿都没错,这个巫蛊师果然不简单。我们就像是中了圈套的猎物,四处乱撞,尝试着推开铁门,但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它都纹丝未动。   十几平米的斗室内,已经没有可躲的地方了。娘的,拼了!我将工兵铲抄在手中,魏长青拿枪指着几百岁的老粽子,而丹战,也早已擎刀在手。   这时候,红毛粽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伴随着他的动作,绑在身上的铁链“哗啦啦”直响。我们只得寄希望于铁链足够结实,别是什么假冒伪劣茶品。正祈祷呢,红毛粽子猛然朝着魏长青扑去。   魏长青被逼在了墙角,照距离估算,铁链不用拉到尽头,红毛粽子就足以抓到他。魏长青尽管心中害怕,但生死关头也拿出了拼命的架势,接连扣动扳机。“叭叭叭”,连着三声枪响。红毛粽子被巨大的子弹贯穿,连着退了三步。点二二的子弹都能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可见这只粽子瘦到了何等地步。   但是,这三发子弹激射出去,除了在这孙子身上留下了三枚弹孔外,还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种怪物是不可能流血的,但是这么一个瘦骨嶙峋的主儿,竟然没有骨断筋折!   冒着白烟的枪管对红毛粽子形成了很大的震慑力。它咧嘴嘶吼,不敢再逼向魏长青。魏长青吓得脸白了一倍,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概是知道了这个人不好惹。红毛粽子一扭头,看向了我这边。   妈的,这是老太太买柿子——专拣软的捏啊!红毛粽子四肢着地,猛地用力一登,像是一个半空飞翔的大鸟,朝着我的方向扑来。原以为,铁链足以遏制他的动作。没想到,这些铁链全都“啪啪啪”,折了!我心中大骂:操,敢情古代的东西也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但现在可不是吐槽的时候,眼见粽子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了下来。我赶紧弯腰向旁边扑了一下,就地滚开。粽子扑空后,嘶吼声更盛了。它扭过头来,凝目瞪着我,两只眼睛犹如是两块烧红的炭,口鼻冒出了阵阵白烟。   在这之前,我遇到的最凶险的局面莫过于丛林遇虎了,但是这一次,局面之险,胜于遇虎。红毛粽子见我躲开,似乎知道了我不敢跟它正面较量。肆无忌惮地冲了上来。十几米的空间不好闪避,何况丹战还站在一边,眼睛看不见。如果我匆忙间将这只凶残的粽子引到他那里,岂不是害了他?   打定主意,我也决定不躲了,咬牙拼吧!我大喝一声,抡着工兵铲砸了上去。别看这只红毛粽子全身都被绒毛覆盖,跟着红色猩猩似的。我知道,这孙子瘦得跟猴儿似的。所以一上来,我也不客气,双手握着工兵铲使出了十成的力气,咬着牙砸了下去。   “当呜——”一声,火花四溅,震得我双臂发麻,一连退了好几步。幸亏这种工兵差尾端有个绳圈,被我套在了手腕上,要不然非得脱手不可。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居然刀枪不入?我不禁目瞪口呆。   红毛粽子吼了两声,然后跑上前来,我见硬拼也不是办法,情急之下,跳上了棺床。红毛粽子也跟着跳上来,一爪掀过来。我急忙顺势一躲,“刺啦啦”,作训服被他黑色的指甲划出了三道口子,宛如利刃。   但我还来不及惊讶,红毛粽子又掀来了一爪子。我来不及站起,只好抓住了手边的一条垂下的铁链,朝着它的方向用力推过去,就算撞不到它,阻一阻它的速度也好。 第三十八章 破除机关   红毛粽子奋力扇出了一巴掌,碗口粗细的铁链应声而断,砸在了地上。这他妈怎么打?刀枪不入还力大无穷!我慌乱之间,左右手忙个不停,将手边能够到的铁链全都推了过去。趁着红毛粽子抬臂遮挡的空当,爬上了最后一条铁链,顺着铁链往上攀爬。   我心说,你牛逼,刀枪不入,力气还大,老子就不相信你还能飞。   果然,我顺着铁链往上爬,到了两米多高的高度上,红毛粽子就已经没办法了,只是仰着头龇牙咧嘴地瞪着我。我也吓得够呛,为了避敌锋芒,只好这么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滋味也不好受。   红毛粽子见不得手,从我脚下走开了,它左右扫视,忽然发现了另一边墙角的丹战,马上又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朝着丹战扑过去。   “丹战,小心!”   丹战双目受伤,现在根本看不见,只能是侧耳倾听。眼看就要遭到红毛粽子的毒手,危急关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甩手将工兵铲飞了出去。“咣”,正中红毛粽子的后脑。红毛粽子扭头看着我,两颗大獠牙上下移动,看得出来,我是彻底激怒了他了。   我顺着铁链滑下来,吹了一个响哨:“来呀,爷爷在这儿!”   红毛粽子不需要听懂人话也知道我这是挑衅了,它调转脑袋朝我奔来。畜生到底是畜生,这么简单的计策都容易上当。不过我却麻烦了。这一次,它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怒不可遏,速度非常快。转眼前就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经来不及顺着铁链往上爬了,只好掉头就跑。但说句良心话,在这么狭窄的空间内,被一只怪物在后面撵着跑,绝对是一个技术活。   一开始,我跳下了棺床,围着棺床跑。红毛粽子紧紧跟在我后面。可是跟着我绕了两圈后,它就忽然变聪明了,直接跳到了棺床之上,抄近路飞扑下来。   幸亏我应变及时,赶紧收住了脚步,要不然非得被它压在身下。   关于墓中的古尸,我也知道一些情况:说起来,在长沙马王堆汉墓发掘之前,国内考古工作者普遍对古墓中的尸体并不太感冒,也不大愿意触碰,一方面是认为其并无考古价值,另一方面也是中国人尊重逝者的传统。在辛追墓的发掘中,医学开始介入,以研究其肉身为何两千年不腐,此后多学科进入考古领域,关注的方面多起来,所以考古人员对完整尸骨、衣着等的兴奋度也高了很多。一直到最近几年,古尸的价格水涨船高,最甚者,当属埃及和中国的楼兰,盗尸者层出不穷。   说道这些,我就有些恨这些人了,尼玛,巴山有这么好的尸体咋没人盗呢?早些有人进来,把这具巫蛊师的尸体扛走,我还至于有今天的麻烦吗?   一扑之下扑了个空,红毛粽子这一下摔得也不轻。它爬起来,不再急于进攻了,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我。我也不敢跑,距离这么近,我这一迈步子它就能乘隙扑上来,索性站直了跟它对峙。   一个人,一只粽子,就这样在几百年前的古墓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知道,这只红毛粽子如果有思想,一定想的是怎么把我吃掉;而我反复转动的念头则是,怎么才能一举消灭掉这只怪物。   根据之前在权臣墓的遭遇来看,干掉这只粽子,我们才可能从这里脱身,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我脑子里一连闪过了十几种对策,可是都被我一一否决了。这家伙刀枪不入,枪都奈何不得,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刀枪不入……刀枪不入……我突然想起来了,当初我看李连杰的电影《新少林五祖》,片中的马宁儿也是刀枪不入,最后却被烧制的蜡水烫死了。我们这里没有蜡水,但是有火啊!瞅这怪物遍身的长毛,烧它一下,它肯定受不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说道:“有……”哪知道,我刚喊了一句,红毛粽子的利爪已经从下往上朝我掏过来。这是一记标准的下勾拳啊!我急忙向后跃开,但是刚刚跳起。粽子的利爪已经刺透了我的作训服下摆。这可是有穿膛破肚之祸啊!我赶忙收腹,头向后仰。但觉一股疾风刮面而过,像是刀割一般。然后整个人平着摔在了墙壁上,“啪”的一声,通欧诺个车心髓。若不是我见机得快,对方这一招能直接豁开我的肚子。   虽然万分疼痛,但是眼见粽子冲上来,我必须爬起来。但几次尝试,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颓然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多亏了丹战,虽然目不视物,但侧耳倾听,红毛粽子的嘶吼加上我的惨叫,他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听得情势危急,他也吹了一个响哨。红毛粽子向它望去,转身奔过去。丹战虽然彪悍,但是负了伤,根本不是红毛粽子的对手。这时候我也顾不得疼痛,咬牙拼尽力气从登山包里拿出了医用酒精,扬手甩出。   不偏不倚,这一瓶酒精“啪”的正好砸在红毛粽子的后脑勺,玻璃瓶粉碎,里面的高浓度酒精淋了它一身。这样一来,红毛粽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也不管面前的丹战,朝着我一条直线的跑来,任凭身后的丹战如何呼喊吹哨,它都不再理会。   我从衣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因为过度紧张,一连打了三五次火,都没能成功。眼看红毛粽子到我面前了。终于“嚓”一下打着了,当下不管不顾地扔了出去。点燃的打火机正巧落在了它的后背。“呼”,火焰蹿起了丈高!   但红毛粽子这种生物我全然不了解,它就像是没有痛神经似的,仍然朝我扑来。我大惊之下,想要躲避,但是力气耗尽,拼了性命也只向右挪动了一米多。被火焰包围的红毛粽子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扑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但是这只红毛粽子刚到我身边,却站立不动了,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两秒钟后,轰然向前倒下,恰巧压住了我一条腿。要不是我身上的作训服是防火材质,恐怕现在我也得受到火烧之痛。   丹战闻声摸过来,将我的腿拉出来。我检查了一下,除了有一小处烫伤外,没有大碍。不过刚才的情景实在是太过凶险,我躺在地上喘了半天。而就在此刻,紧闭的铁门打开了。我倒不急于出去,反正外面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危险,反不如现在这间墓室安全。   我对两人说道:“看来,蜀王墓不简单。你们想,这里是一座人形墓,脚底踩着权臣和巫蛊师,左右手想必也会有墓室存在,而老魏你猜测的蜀王墓室在头顶,我想应该不会错。”   丹战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么说,咱们想到达蜀王墓室的话,还要经历两道关卡?”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番话不过是对魏长青说的。丹战的目的绝非是进入蜀王墓拿走什么。我点点头说道:“所以,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我们……”“咔啦”魏长青顶枪上膛,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作为了一种变相的威胁,虽然他没有说话,我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魏长青说道:“你手里的这把枪,是意大利伯莱塔,弹容量八发,外形小巧,后坐力也很小,容易掌控,非常适合女性及自卫使用。缺点……因为是几十年前的老旧设计,所以无法单手取下弹夹,必须两只手配合,对吗?”   魏长青初时一愣,随后笑道:“行啊,挺识货嘛。不过,这种伯莱塔虽然威力不大,但是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比如我现在照你的脑袋开上一枪,你当下死不了,但是点二二口径的子弹会留在你的大脑里,这种滋味可是生不如死啊。”   我被这孙子压抑得太久了,心中来气,冷笑一声说:“好啊,你可以试试。我死了,这里可就剩下你们二位了。我朋友受了伤,能指望的只有你自己了。我祝你能顺利到达蜀王墓室!”   一听我这么说,魏长青收起了枪:“总之,咱们三个一起去,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要是不同意,大不了同归于尽。”没办法,我和丹战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巫蛊师的墓室。顺着来时“右腿”的路径走。   走到了当初血蔓密布的地方,那些血蔓早已退散到不知何处去了,看来只有破解了墓室的机关,这里的奇怪事件才会消失。不过我们也没有时间深究这些,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儿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躺在墓道中间的鲁长德。   此刻的他皮肤干瘪,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上遍身血污,但是皮肤里一点血液都没有。这一幕,何等触目惊心。我心中断定,看来血蔓的养分是来自于血液啊。这时候,我注意到了悬在鲁长德腰间的那柄匕首。便走上前去解下来,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另外也把装备匀给了大家。   出人意料的是,魏长青默默看着这一切,竟然没有阻止我。想必是鲁长德的谢世,多多少少能让他感到一丝伤感吧。魏长青见我看着他,说道:“快走吧,早点儿完事,咱们早点儿上去,这鬼地方我可不想多呆。”   我们沿着墓道走,来到了“会阴窍”的位置。此刻,花岗岩大墙已经消失不见了。望着前方漆黑一片,我心中既有忐忑,又有兴奋。兴奋是因为,如果我们猜测不错的话,在我们正前方的另一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蜀王墓室。叶欣欣绝不会是心血来潮来盗蜀王墓,那里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忐忑,则是因为,这片令人生畏的黑暗之中,说不定有多少暗道机关等着我们! 第三十九章 哨子井   我们没有急于往前冲,而是原地休整,补充能量。我边吃着巧克力,边检查装备。鲁长德死亡,增加了我们每个人的负重。在这种环境下,缺少一样装备就可能死的很惨,所以哪些东西我都舍不得丢掉。甄别再三,我只是主动丢掉了一些磨损比较严重的绳索。但绳子能有多重?重新打理过的登山包背在背上,分量并没有减轻多少。   我们原地小憩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正式出发了。这座人形大墓之中,最宽敞的部分当属“躯干”了,也就是我们目前行进的这条路。虽然不能一窥全貌,但是我们头上的矿灯看不到两侧的墙壁,就可见其面积之大!   走了没有多远,前面就出现了一根石柱,柱子上雕满了人面的浮雕,层层叠叠的,数之不尽。这些人面,男女老幼的年纪、喜怒哀乐的表情难以胜数,绝对是密集恐惧者的噩梦。这条石柱高可及顶,三人合抱之围,且浮雕工艺之精,都算得是古代手工业的翘楚了。   我们围着石柱走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的异常,想必是用来承重的柱子,便没有当回事,接着往前走。没想到,刚转过身来,那股呼吸之声再次传来。听的人头皮阵阵发寒。   我们不由地驻步,不敢移动,生怕一个小动作引来不测。仔细声音传来的地方,就在前方不远。魏长青警惕地拿出了枪,我左手握着鲁长德的匕首,右手握着工兵铲,心里虚得发慌。丹战虽然看不见,也握着开山刀严阵以待。说起来,这个画面很搞笑,三个大老爷们儿站在原地,一副誓死一搏的神情,然而连敌人的模样我们都没有看到。   过了许久,呼吸声都没有停止。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让二人原地等待,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我赫然发现,在前面的路上,有一个圆形的黑洞,声音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我极力压制自己的害怕情绪,走到了井边。矿灯的橘黄灯光往地面一打,原来是口古井。我正要松口气,但矿灯随即照到的井内的场景,吓得我当即坐在了地上!   这口井宽达数米,井深也有三五米。只见井内,放置着累累白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诡异。我想起了自己在八百媳妇古国的祭台看到的那个万人坑。但是眼下这口井虽然容量无法与那个相比,但是八百媳妇古国堆积的是人骨和动物骨骸。但是眼前这口井,里面的骨骸我粗略扫了一眼,全都是人的尸骨。   这种感觉着实不妙。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是两人听见了我的叫声,赶过来看。丹战是出于关心,魏长青恐怕是怕我死了他没招儿了。   一见到这口井,魏长青笑了一下:“这蜀王老儿有意思啊,在这里建了一口井,难道是想守着这些白骨睡?哎,这些白骨不会都是他媳妇儿吧?”   我没有说什么。古人的墓葬是有严格的规制的,只有个别是超出常规的,比较典型的比如秦始皇陵、长沙马王堆,还有山西的吕大临墓等。超乎常规的不外乎这么几个原因:一是为了防止盗墓,比如吕大临墓;二是依地势而建,不得已改变规制,典型的是乾陵;第三则是崇尚超自然的神力,想要死后尸身不腐或者是羽化登仙等,就像我们面前的蜀王墓。   人形的躯干中出现了一口井,代表什么意思呢?思来想去,也就是肚脐眼儿了。可是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的人骨呢?古人一来认为死者为大,而来是敬畏死神。所以白骨都被视为不吉利的。在自己的墓穴里安置这么多的白骨,明显不是出于尊敬,否则就该给这些死者建个墓室,而不是随便这么堆在井里。   正在思虑之间,我忽然注意到了,人骨堆里,有一点亮光随着矿灯的光圈闪烁不定。我拿出飞天抓把折断骨头钓上来后发现,这根骨头跟我们在权臣墓里发现的那段骨头材质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位置不同。权臣墓中的是脊椎骨,而这一段却是一根跖骨。可能是没有权臣墓里那根出于长期封闭的空间,这根跖骨颜色发黄。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段跖骨尺寸令人瞠目结舌,竟然及得上一个成年人的小臂。什么人能长这么高,巨人吗?   魏长青见我陷入了沉思,也不上来打扰我。我轻咬下唇仔细想着几种可能的情况,从材质上看,这根跖骨与权臣墓中的脊椎骨定是属于一种生物的。到底什么生物可以长到这么大?肯定不会是人,如果一个人的跖骨这么大,这么人能长到巨灵神的个头儿了。看来,这么多的人骨丢在这里,只是一个障眼法,其真正的原因在于掩盖这段骨头,不让人发现。事有凑巧,偏偏被我发现了。   只是……为什么要丢在这里呢?干脆像权臣墓里那样,挂在墙壁上多好?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将这段跖骨收起来。这时候,我把我的所见说给了丹战听。丹战的见闻远不如我,但是他常年生活在栅鄢寨中,民俗民风得到了很好的保留,说不定能给我一定的提示。果然,丹战说起了一件事情:   在他们那里,有一个流传下来的礼节。当族长去世的时候,族中的长老会联合采集兽骨,随着族长一起下葬。兽骨的种类,是宣扬族长的方式之一。比如,大象骨陪葬,就说明这位族长很得民心,善于团结族人;虎骨,说明了族长英勇善战,万民臣服;鹰骨,说明族长目光敏锐,决胜千里……只不过,栅鄢寨的长老虽然有八位,但是出于对自然的敬畏,他们不会主动猎杀动物,而且只是采取五块兽骨。   丹战还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规矩并非一早流传下来的,听老一辈说,是以前的寨子救了外人之后,传进来,才有了这个规矩。现在想一想,会不会是蜀王后人给栅鄢寨穿了这个规矩呢?   我一想,还真有可能是这样。五块兽骨的话,现在我们见到了两块,刚才我们推测墓室还有三间,很可能兽骨也还有三块。我问道:“兽骨有没有规定必须是某个部位的。”   丹战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只是听老人们说,过去很多族长去世,都是陪葬头骨的,代表这个族长是全族的首领。只是后来头骨越来越难找,又不能猎杀动物,所以才取消了这一条。”   要是谁以前当着我的面儿说不能猎杀动物,我非得大耳瓜子抽他。但是在栅鄢寨带了一段儿时间,跟乐瑶成为了好友,又与丹战共患难。我已经能充分理解他们的做法和心情了。而且,丹战的说法也给了我一定的提示。   蜀王生活的年代距今几百年,我坚信,如果墓中存放五块兽骨是真的话,那么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存放这种生物的头骨,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我对于这种未知生物的兴趣远远大于墓葬中的宝藏。   这时候,井口处再次传来了呼吸声,还带着哀怨的语调。我们打了一个寒战,声音竟然是从井底发出来的。我站在井口,只觉得有阵阵冷风拂面而来,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口井,俗名叫哨子井,是古代常用的一种技术。井壁之上,会留出哨子口造型的空洞,如果是干旱期的话,有风吹过,井口就会呜呜作响,风小时就像是人在呼吸,风大的时候,就像是有人哭泣。这样会提醒过路人,此井已经干涸或者是储水有限,少量酌取。这也是古人“可持续发展”的一种理念。   当雨季到来,雨水充盈。哨子井储满了水,这样的话,水井不再发生,人们也可以随时取水了。如今,我们面前的这个“人骨井”,恰是哨子井的形制。搞清楚了怪异声音的来源,我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这口井底有风吹来,证明这里通向了外面,会是哪里呢?   不过现在无暇去想这些细节。我们绕过了这口宽井,朝着前面继续走。再往前看过去,确是琼楼玉宇,绝对精华的建筑群。古人都认为人死后与生前的生活是一样的,所以在很多古墓中,都能看到墓主人生前的生活状态。而这一点,蜀王墓也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因为举架的原因,这里的建筑群被缩小了不少,但是蜀王生前极尽奢靡的生活,还是可见一斑。正首是一面高墙,朱漆青瓦,大气磅礴。正中间,有一扇红漆金钉大门,门上悬着“蜀王府”匾额,门前,数十级的汉白玉石阶。左右两边,各有一尊大铜狮子,威武轩昂。   从正门进去,迎面是一间大殿,进了正殿,正对面安放着一把奢华的镶金麒麟椅。说是椅子,跟一张双人床的大小差不多了,也难得蜀王能这么享受,穿过正殿,则是后花园。这里的植物不可能是真的,与之前内蒙的遭遇相似,这些植物全都是石雕的,却巧夺天工。其中建筑格局更是飞檐翘角,曲径通幽。我不由苦笑,别看蜀王这个人是个暴君,生活倒还是会讲求情趣的。   厢房陈列两边,后花园的最深处,有一处水榭。转过水榭来,是一处小屋子。这是古代建筑中常见的佛堂,尤其是元清两朝,笃信佛教。这样的小建筑,几乎都能在两朝建筑中见到。   后门就在佛堂的旁边,我们准备绕过去。谁知道就在走到佛堂前的时候,不经意的余光一瞥,却令我们大吃一惊! 第四十章 芙蓉花海   因为身处山体之中,那个年代不可能有电灯电话,尽管矿灯频临电源耗尽,光线黯淡了一些。但在光圈扫过佛堂的时候,我们也就是本能地往里面望了一眼,这属于一种正常的反应。但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得我周身汗毛直竖,险些失声叫出来。   只见佛堂只是意象化的,不是一个中空的建筑,而是四面都是墙。只不过在冲外面的这一面墙上,采用浮雕阴刻的手法,刻出了佛堂里面的布置,包括香案佛龛、莲花垂幔等,技艺高超,无不惟妙惟肖。最令人称奇的则是佛龛中的神像,只见这尊神像是一个胖嘟嘟的婴孩儿形象,身上长满了眼睛,八只手上各抓着一件法器,下半身隐在了一团云雾之中。这个婴孩儿双目圆睁,咧着血盆大口,露出了里面钢针粗细的獠牙。竟和我在云南边陲旅店和之前的盗墓经历中所见到的一样。   丹战懵懂不知,双眼看不到也就罢了。魏长青却跟我这种惊讶不同,他微微胆寒,竟然说到:“不……不好,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我听他语气急促,神色郑重,知道事有蹊跷,急忙拉上丹战,匆匆往后门走。   没想到此时,平地起风,一阵风儿吹来,充其量只是阵微风,却吹得我们打起了冷战。后门也是石门,拴好了门栓。魏长青慌乱之间也忘记了要我们蹚雷,直接伸手去抬门栓。不料想,手刚碰触到门栓,便听得辄辄之声,“刷”,一柄重大百斤的闸刀从门楣上迅速斩落。   “小心!”我大叫一声,拽住了魏长青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扯。   “咣”,闸刀落地。这扇闸刀百余斤重,刃薄背厚,与后门等高等宽,仿佛一扇宽大厚重的门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地面的青砖也被砸毁了。若不是我见机得快,只怕魏长青当场就要被铡成两段。   丹战看不见,但是听声音也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悄悄在我手心捏了一下,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说句心里话,要魏长青死,不难。但是从他刚才那种惊慌的神情来看,我们必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对这东西是清楚的。如果魏长青死了,那么我和丹战被困在后花园,也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似地乱撞,毫无益处。所以,我才会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   魏长青坐在了地上,大汗淋漓,一张脸刷白,一副死里逃生的后怕表情。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害怕,佛龛里的八臂小孩儿又是怎么回事。   魏长青喘匀了气,对我们说了这东西的来历:这种八臂小孩儿,是当地巫蛊师拜的一种神灵。对于这种神,具体叫什么,魏长青也不知道,毕竟年代过去的太久了。说起这位神灵,可以说是毁誉参半。巫蛊师行当里的人,将祂奉作无所不能的至高神灵,晨昏一炷香,早晚三叩首;而普通的百姓,则不信奉这种长相凶险的神灵,说祂是邪灵。甚至有的当地善男信女拜菩萨,还要在菩萨的面前打碎这位神灵的神像,表示自己的决心。   魏长青说道:“咱们都不是巫蛊行里的人,过而不拜,肯定要受到祂的惩罚,赶紧拜拜吧。”说完,也不理会我和丹战了,自己小跑到佛龛前,跪下叩拜,口中还念念有词。   对于这样的一个说法,我不大能接受。之前见过这东西不止一次,如果说这尊神像跟川蜀一地的巫蛊之术有关系,那么祂又是如何传到云南的?我忽然想起来,云南四川毗邻,两地的巫蛊师也是大同小异,照这么看的话,基本可以确定,滇川两地的巫蛊师源出一地,不过这种事情就不是我要探寻的真相了。   现在最麻烦的是要想办法脱困。我并不认同魏长青的说法,什么神灵发威,将我们困在此处。刚才闸刀落下的时候,分明有机械运转的声音。而且,事实证明,之前我们遇到的鬼神乱力也是幻觉所致。看来,还是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我抬头看看两丈多高的围墙,心知想要出去的话,只能是翻墙了。但是蜀王为人阴险狡诈,既然能用闸刀挡住我们的去路,围墙上面不可能不做防备的。   魏长青还跪在那里拜着,我知道这是一种心里害怕的表现。在这种环境下,连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都怕了,遑论我等。我走到围墙下,仰头观瞧。把目前的处境说给丹战听。丹战问道:“能从墙上翻出去吗?”   “只怕会有机关。”我沉吟半晌,拿出了飞天爪,说道:“我先试一下,你们尽量找个掩体躲避一下。”   听到我这么说,刚才还跪在地上的魏长青一下就站了起来,拉着丹战躲到了一处假山的后面。现在他开始主动顾及战友,估计是怕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至于落了单。在如此诡异的地方,一个人独处,非得疯了不可。   我深吸一口气,甩出了飞天爪,钩住墙头,然后拽着绳索往上爬。这样的行进方式于我来说如家常便饭。但是此时不同,每一步我都走得小心翼翼。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未必能躲过去,所以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一步步走了上去,眼看就要到墙头了,我抬起手臂要扳住墙头的青瓦。万万想不到,青瓦之中,突然风声大盛,“嗖嗖嗖嗖”射出弩箭。我“啊呀”大叫一声,急忙缩手。弩箭擦着我的手背掠过去,带出了几道血痕,如同火烧般疼痛。我抓紧了绳索,身体紧靠着墙壁,不敢抬头。   这个蜀王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物,他料定了有人攀墙而过,一定会伸手抓墙头的青瓦才能越过墙去。所以才在抬手的一瞬间发射出弩箭。   头顶的羽箭不断,激射而出。压得假山后面的魏长青和丹战也不敢抬头。我趁机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背,那里是什么血痕,已然被弩箭勾破了口子,鲜血横流。低头一看掉在地上的弩箭。箭尖锋锐自不必说,箭身带着数不清的狼牙倒钩,可想而知,这种短箭射入身体,极难取出来。好阴毒!   过了许久,弩箭的密集度有所减缓,我这才干抬头看。又过了少时,羽箭停止。我不敢妄动,取下工兵铲探过去,顶开了几块青砖,只见下面的机括徒然张口,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看来不会再有弩箭发射了,我暗自庆幸,总算是躲过了一劫,这才攀墙而上。   而站在墙头上,我不禁被眼前的景色所迷住了:只见蜀王府后门的墙外,竟是层层叠叠数不尽的芙蓉花丛!我虽然对植物外行,却也知道芙蓉花这种花朵喜温暖、湿润环境,不耐寒,忌干旱,耐水湿。对土壤要求不高,瘠薄土地亦可生长。但也不至于能在不见天日的古墓里长成一片花海吧?   帮助魏丹二人上来后,我迫不及待地滑下去,钻入了花丛之中。芙蓉花的名气很大,据说有一种醉芙蓉,又名“三醉芙蓉”,清晨开白花,中午花转桃红色,傍晚又变成深红色,就如一位美人连饮三杯的醉态,或可解释为让人留连三顾之意;又有一种名“鸳鸯芙蓉”,花瓣一半为银白色,一半为粉红色或紫色;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罕见的,其花一日白,二日鹅黄,三日浅红,四日深红,至落呈微紫色,人称“文官花”。我们时间有限,不可能在这里逗留那么长时间,一睹芙蓉花之妙。   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里可以生长出如此多的芙蓉花,为什么王府中的花朵,都在院落内用石雕形制,而这里采用的是真花呢?   说起来,芙蓉花也与四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蓉城是四川的成都,成都又名锦官城,锦城,蓉城。因为后蜀皇帝偏爱芙蓉花,命令老百姓在城墙上遍植芙蓉,所以成都又称为了“蓉城.一说“龟画芙蓉”,即初建城时,地基不稳,屡建屡塌,后来出现一神龟,引路建成此城,而神龟指引的路线就是一朵芙蓉花,蓉城乃由此而生。   我记得以前看到过,还有一说“芙蓉护城”,即五代后蜀主孟昶为保护城墙,命人在成都土城上遍植芙蓉,每当九月芙蓉盛开,远远望去如锦如绣,满城生辉,名之曰芙蓉城。   最为人们接受,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这个:从唐时起,每年的农历二月,成都都有盛大的花市举行。相传农历二月十五日是百花的生日,称为“花朝”。成都花市便于花朝前后举行,以“花朝”为花市的正期。每到二月,成都都会成为花的海洋。百花齐聚花城,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把整座古都打扮得妖娆富丽。   这样的花容盛事的确令人眼花缭乱。这时候,五代后蜀国蜀王妃花蕊夫人从百花丛中回过身来,她从百花之中发现了芙蓉。芙蓉如天上彩云滚滚而来,这情景让花蕊夫人惊喜不已。她喜欢上了这种美丽的花,这花让她感到很开心。然而花开总是短暂的,美丽也会很快逝去,在成都阴湿的天气里,花蕊夫人常常很忧郁。秋天来到了,花蕊夫人为排遣心中的寂寞,带着随从去踏青。走到农家小院前,她惊奇地发现,在这霜气袭人的秋天,即使坚毅的菊花也已凋零,却有这样一丛丛一树树的繁花在开放。她想起来这就是花朝时看到的芙蓉,花蕊夫人的脸上荡漾出从未有过的喜悦。   身边的随从把这一切看到眼里,回去报告给蜀王孟昶,孟昶大喜,遂命百姓在城苑上下遍植芙蓉树。于是待到来年花开时节,成都便四十里芙蓉如锦绣,从此也落得了芙蓉城的美誉。   后来,后蜀国灭亡了,花蕊夫人被宋朝皇帝赵国胤掠入了后宫。花蕊夫人常常思念着孟昶,偷偷珍藏着他的画像,以述思念之情。赵国胤知道后,逼迫她交出画像。但是花蕊夫人坚决不从,赵国胤一怒之下便杀了她。后人敬仰花蕊夫人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尊她为芙蓉花神,称芙蓉花为“爱情花”。   成都人对芙蓉花的喜爱,多少与这个古老的传说有关。他们摒弃“龟画芙蓉”和“芙蓉护城”说,而津津乐道于花蕊夫人的传说,足以说明成都人追求忠贞爱情的浪漫情怀。   莫非……这是蜀王这个昏君老头儿的爱情故事? 第四十一章 花海竹屋   这个世界谁都有资格拥有爱情,十恶不赦的人也不例外。蜀王位高权重更没有问题了,爱男人爱女人都可以。我很好奇,按照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人形墓中的正中央,也即是膻中穴。九窍之一。   蜀王能花心思在这里种上花海,绝对是有目的性的。见我走进了花海之中,魏长青拽着丹战也跟了上来。我们在密集的芙蓉花丛中寻找路径。   “真看不出来,这蜀王老儿还是个有情调的主儿。”   我说道:“大家都小心一点儿,这么诡异的地方,突然出现了这么漂亮的芙蓉花海,我总觉的有些不对劲儿。”   话刚说完,从前面正阻住道路的一株芙蓉花丛穿过去。一大片空地映入眼前。空地差不多有三四个篮球场大小,周围全部被芙蓉花所包围,地上堆着厚厚的芙蓉花瓣。空地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美人榻,前置琴桌,桌上放置着一把古琴,倍显文雅。暴躁的蜀王还有这一面?我不禁哑然。   面对着眼前如同画卷一般的美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它与蜀王的形象连在一处。若不是从权臣墓和巫蛊师墓一路走来,我甚至要怀疑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进入了某位古人的后花园。   “张一毛,这是什么情况?”   我正凝神思索,没理会魏长青的问话。何况他问的问题,也恰是我心头的疑惑。走了这么久,我们也有点儿乏了,就围坐了琴桌旁。我心里憋不住想笑,妈的,哪里像盗墓,这活脱脱是野炊啊!   因为年代久远,这张古琴的琴弦早已断折。只剩下了色泽润朴的琴身。丹战听我描述完当前的场景,问道:“会不会是蜀王某个心爱女人的坟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种场景要么适合文人雅士,要么适合痴情女子。反正跟蜀王这种人是不搭嘎的。看来,要想解开这个谜题,我们只有沿着路径继续走才是。大家吃了点儿东西,补充了水分后,继续往前走。   负责在前面带路的我心里没有多少底气,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想起了桃花岛,上面也是种满了桃花,却暗合奇门遁甲,就连洪七公欧阳锋这样的大高手都不敢轻易涉险。虽然《射雕英雄传》是虚构的,但万一这里也玩这一手,我们三个就成了“芙蓉花下死”了,比“牡丹花下死”档次低多了。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最后,我们走出了花海,有惊无险。   这片花海大得出奇,七拐八拐地我们也转蒙圈了,只能是看到路径就走。   从花海中走出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道路已经变窄,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是来到了手臂处。而眼前又变了一道景致。在面前,花海路径的尽头连着一座木桥,听闻有溪水潺潺之声。我们走过去后发现,在木桥的下方,有一丛溪水流经,这样也恰好提供给了芙蓉花丛应有的水源。虽然仍旧无法知道光照是如何满足的。   时隔数百年,木桥早已陈旧,我们不知道这溪水的深度,也只好壮着胆子从木桥上走过去。落脚之处,“咯咯”直响,但好在没有异常情况发生。走在狭窄的墓道处,头顶星星点点,在灯光的照射下宛如夜空美景,醉人心脾。“嚯,蜀王不仅懂情调,还懂浪漫呢!”   头顶不知道镶嵌的不知道是什么宝物,发出的光芒夺人眼目,甚至关闭了头顶的矿灯,都能看清楚整条墓道。前面的墓道墙壁凹凸不平。魏长青趁机爬了上了去,用手里的匕首撬下了一枚发光的石头。   “嘿嘿,拿走一颗夜明珠,这趟也不算白来。”   我稍微扫了一眼,不由地暗笑。魏长青的知识储备明显有限。他手里的这枚珠子其实只是萤石,能发出荧光属于正常现象,他却以为是什么宝物。听人说过,这东西具有极强的放射性,对人体有害,我有心让他吃点儿苦头,当下也不点破。   在往前面走的话,穿过了狭窄的“手腕”处,我们就来到了一座竹屋前。唯一不同的,门口各立着一只凤凰的雕塑,就像蜀王府门口的那两尊铜狮子。不知怎的,看到这两尊凤凰石雕,我想起了自己遭遇耀龙的事情了,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竹屋被篱笆包围,院门也是竹制的。我们心想,这次无论如何推门不会有反应了吧?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推呢,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就发现事有蹊跷。两扇门板不大,走进仔细看的话,却发现上面用金色的漆写着些什么。因为竹子本来就泛黄,若不是在灯光下有反光,我们很难发现。   这些文字歪七扭八,像是西藏文字又像是新疆文字……“这是什么字啊,跟羊肠子似的。”魏长青觑着眼睛瞅半天。我也很好奇,不过既然写在了门上,自然不简单,我们还是不要轻易触动,说不定这与一种巫蛊术有关。   历经几次生死,大家都谨慎多了,纷纷点头同意。我心想,不走门,我们翻过篱笆也好啊。没想到我围着竹屋走了一圈,也没有合适的路径,因为周围所有的篱笆上都写满了金漆文字。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我们进来已经将近一天的时间了,眼下虽然不知道这座竹屋的符文是什么意思,但绝不敢轻易碰触。之前的两座墓室我们开门的时候都遭遇了一些危急情况。这里的门也十有八九开不得,所以我提议大家原地休息,睡上一觉,醒来后再想办法。   折腾了这么久,三个人都疲惫了,我们倒头就睡。而魏长青睡觉的时候,左手枕在头下,右手摸着腰间的枪,明显对我们还是不放心。   我现在体力急剧消耗,就算是要夺枪也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所以鼾声大作,压根不理会他。这一觉睡了多久我也记不起来了。朦朦胧胧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正在竹屋的门前徘徊,然后作势要推门。   我急跃而起,一把按住那人已经伸出来的手臂,喝道:“不能开!”扭头一看,不禁怔然,此人竟然是叶欣欣!自从在温宿分手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我不禁愕然,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良久才喃喃道:“你……你……”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叶欣欣看着我,问道:“怎么,不认识了吗?”   “你一直跟着我们?”我大为惊讶,注意到叶欣欣的眼神往我身后瞧,顺着他眼神望过去,只见魏长青和丹战两个人睡得很沉。魏长青不必说了,丹战这么警觉的人怎么也睡得这么死呢?刹那间,我明白了什么,又问道:“你把他们俩怎么样了?”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睡一会儿。”   我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也睡着了?”   叶欣欣看着我,笑了一声道:“舍不得。”说完,她又扭过身去要推门。   我急忙阻止:“别动,会有麻烦。”然后,我说出了我们在权臣墓和巫蛊师墓的遭遇。听完后,叶欣欣倒是不惊讶,反而说道:“看来,找你是找对人了。”   “你先别动,我有话问你。”   叶欣欣一见我这么郑重其事的,索性坐了下来。我也坐下去,想了一会儿,问道:“闫显疆在哪里?”   叶欣欣说:“这么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问他呢?”   “有些事情,只有他才知道。”   叶欣欣叹了口气:“看来,当初我坚持送你去甘效乾那里,算是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欣欣说道:“当初你死而复生后,我想办法让你跟甘效乾搭上关系。因为我知道,他可以把你培养成一个野外生存经验十分丰富的专家。咱们实验室……”   “那是你们的实验室!”我突然怒吼道。本以为这次见到了叶欣欣,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劝她趁着魏长青昏迷,赶紧离开这儿。没想到一见面,叶欣欣就说了一大堆“早有预谋”的事情,原来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跟甘效乾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坠入了这些人的安排。   叶欣欣见我大怒,不以为忤,语气平和地说:“我知道,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你一定会生气,但我还是要说。以你现在的本事,早晚会查出这些事情。但是我不告诉你,你一样会花些时间,不对吗?”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感谢你了?”我强压着火。   “张一毛,你是一个人才,何去何从,我左右不了你,我只是为你好。”   我苦笑了一下:“别介,大姐,我受不起,真的。”   叶欣欣见我摆出了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情绪失控,我能明白你的情绪。我们俩在一起那么久了,我能不了解你么?可是……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这种小角色能左右得了的。”   我听她话里有话,问道:“你什么意思?”   “闫显疆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人物,他的背后,是一股极大的势力在支持。这个势力,大到了你无法想象,真的,你斗不过他们的。”   “操!”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甭说是闫显疆了,就算是他妈的天王老子,我也要斗上一斗!”   叶欣欣坐在地上仰视着我,惨然一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不服输。但是这一次,一毛,你输定了。” 第四十二章 蜀王妃墓   乍然间,叶欣欣说出这样一番话,我不由地一愣,却不防背后有人打出了一记闷棍,我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像是一口麻袋似的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处一个昏暗的空间内了。睁开眼睛便觉得头痛欲裂,好半天,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只见在跟前,晃动着几只手电光束。人影繁杂,走来走去的。初始,我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阵阵耳鸣。身上响动一下,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良久,才发觉,我已经在竹屋的空间了。这里跟之前所遇到的墓室不同,就是一间纯竹屋的造型,墙壁上挂满了古画,竹桌旁安放着一圈竹椅。而在远处的一张竹床上,透过悬挂的纱幔,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是有个人端坐在那里。   屋子里的人很多,走来走去的。我心中暗暗恨道:这次真的是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叶欣欣带着大队人马跟在我们后面。这时,我的听觉也慢慢恢复了,但是我不敢动,余光一扫,丹战就躺在了我的旁边。而魏长青已经醒来了,正跟着这些人忙前忙后。想必是叶欣欣知道丹战不简单,加大了催眠药的剂量。   只听魏长青说道:“老板就是老板啊,一出手,各位就化险为夷了,所以说,老板你请我们来,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还是老板高明啊!”   我没想到手段狠辣的魏长青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副面孔,不禁暗骂道:呸,这只老狗!   叶欣欣似乎不喜欢别人的恭维,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有人问叶欣欣:“这俩人怎么处理?”   魏长青不知道我和叶欣欣之间的关系:“还用问吗,杀了,让他们跟蜀王妃在一起,也算是个蜀王戴绿帽子了。”叶欣欣一听这话,陡然一惊:“不能杀!”   魏长青不解:“老板,这俩个人都不是一般人,留着就是祸患啊。”   叶欣欣没有理他,直接对请示的那个人说道:“留下他们在这儿,食物、水和装备留下一部分,还有给这个小伙子治眼睛的药。我们接着走吧。”   我不敢睁眼瞧,闭着眼睛,听到了他们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估计就是食物水和药品。接着就听到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周围安静下来了,过了许久,我见没有异状,才坐了起来。双手被反绑,我从叶欣欣留下的装备中翻出了一把匕首,割开了绳索,然后去推丹战:“丹战,快醒醒,快醒醒。”   丹战睡得很沉,妈的,叶欣欣给他下了多少药啊!说起来,她只能趁着我们睡着的机会动手,我们竟然都没有发觉,这次是真的大意了!   我恼怒自己粗心,连丹战也受到了连累。既然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也不着急了,叶欣欣他们刚走不远,我现在跟出去保不齐会被发现。干脆,我留在竹屋内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听魏长青刚才说到,这是蜀王妃的墓室。但是装修成竹屋的墓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头顶的矿灯电力微弱,我从装备里翻出了电池换上,四周重新变得亮堂起来、   掀开了垂在窗前的纱幔,却看到了诡异的景象。一具玉质的女人像端坐在了床边。这具玉像比真人大了一圈左右,却是朱唇皓齿,美目流盼,一个十足的美人。好奇之下,我壮着胆子伸手去摸了一下,玉质质地纯良。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金锁,这小子要是在这儿,说什么也要扛走了。   至于为什么叶欣欣他们不带走,我想她志不在此。而魏长青因为慑于叶欣欣的势力,也不敢轻易乱动这里的东西。只是有点儿奇怪,既然这是蜀王妃的墓室,为什么不见蜀王妃的棺椁呢?难道被叶欣欣抬走了?   不解之下,我走到了墙壁边,抬头观望墙壁上的古画,每一幅古画都是图配诗,点名了墓主人的身份。原来,这间墓室用悬挂古画的方式代替了传统的壁画。   画中描述的是,蜀王妃原本出生于一个田园的农家,无忧无虑。这处农家,跟我们眼前的这间竹屋一模一样。外面同样是芙蓉花的花海。这也是蜀王妃最爱的花朵。有一次,蜀王妃独自在花海畅游,却遇到了一位富家公子负伤了。   这位富家公子,就是年轻的蜀王。因为出城狩猎,追逐猎物与众人走散,又被猛兽所伤,虽然杀死了猛兽,自己却也受伤不轻。蜀王妃心善,将蜀王请到家中调养。   受伤的蜀王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景象就是一个容貌端庄的农家女端坐床前。农家女见伤者醒来,也是不遗余力悉心照料。   转眼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孤男寡女朝昔相处,产生了感情也在意料之中。又过不多久,两个人干柴烈火,成其好事。   但是这时候,蜀王有些惊慌了,那时候他还没有登上王位,自己跟一汉人的农家女子产生了感情。元朝时期,一向视汉人为四等人。让自己的父王知道了,王位岂不是要传与他人?但农家女对他痴心一片,他不忍伤她的心。没有办法,蜀王只好谎称进城办事。实则火速回成都。见到了父王,他吹了一番牛。说自己受伤坠马,被山中的仙人所救,养伤月余。父王岂能不知这是瞎话,但他却很喜欢儿子编的这套谎言,因为权力就要握有舆论,舆论服务于权力。所以他对外宣称,儿子大难不死,是天命所归。临死前,将王位传给了儿子,也就是这座人形大墓的主人。   蜀王如愿以偿,终于登上了王位。但是农家女就惨了,蜀王回城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身体不适,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然有孕。但是自己的情郎迟迟不归,她只好将孩子生了下来。未婚生子,在古人看来是伤风败俗的大事,按照规矩,要将男女一起浸猪笼。   村里的保长逼问农家女孩子的父亲是谁,农家女至死不说(蜀王也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真正身份)。就这样,农家女沉尸大江。   蜀王当晚做梦,梦见了农家女嘤嘤啜泣,称夫妻缘分已尽,只希望蜀王可以照顾俩人的孩儿。蜀王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起了养伤的那段日子,恍然间明白过来,急忙亲自带人,快马加鞭前往城外芙蓉花海中的竹屋。没想到在那里,却见不到农家女。着人去打听,才得知农家女已然被村里人“正法”,孩子交由保长家寄养。   得知蜀王千岁殿下亲自来了,保长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出来迎驾:“不知蜀王千岁驾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蜀王高坐马鞍之上,鞭指喝问:“前不久,你们依村律溺死一女子……”   “千岁殿下,莫要听他人胡说,哪有此事?没有没有。”保长生怕自己摊上人命官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蜀王呵呵一笑:“哎,不必如此,伤风败俗,本该如此。孤王此来只是顺路看看,父母有罪,不应加在孩儿身上,你说呢?”   保长此时知道是有人说给了他听,哪里还敢怠慢?急忙命浑家将孩子抱了出来。蜀王亲自接过来,只见这孩子粉雕玉琢一般,煞是好看,十分喜欢,说道:“听闻当时浸死那女子的有三十多人,不知都有谁啊,你一一传来与孤王相见。”   保长犹豫了:“这……”   “孤王最近想招募一批护院,这些人胆大心细,终于村律自然终于国家律法,所以想请来一见。”   有几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去骚扰王府,说白了,蜀王府的护院不过是白拿俸禄的闲职,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望着。果然,一听蜀王如此吩咐,保长赶紧命人找来了那些人。   蜀王将孩子交给了随从,背着手握着马鞭,从这些人面前一一走过。这些村民有的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见是蜀王千岁驾到,连忙跪下磕头。蜀王问保长:“人都到齐了?”   “回千岁。只多不少,除了当天动手的,就连围观的我都给殿下找来了。”   这时候,蜀王转回身去从随从手里接过了孩子,说道:“那你们跟我走吧。”   这些人大喜,但没有想到,蜀王握着马鞭的手轻轻抬起,一百多名军事拔刀出鞘,众人这才大惊。一时间四散奔逃。但是四周围已经被蜀王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这区区几十人哪里是对手呢?不过半个时辰,被杀得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自此之后,情感受创的蜀王变得暴戾无常,成为了一个十足的暴君。而后,蜀王命人打捞农家女的尸体。三天后,在江水下游发现。蜀王见到爱人的尸体,痛不欲生,恨自己贵为一方的诸侯王,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伤心之余,他不顾皇家血统一说,力排众议,追封农家女为蜀王妃。雕刻玉质人形棺,端坐床前,就像她生前一般。   甚至蜀王还下令在墓室中还原了蜀王妃生前的住所,在地下开辟了芙蓉花海。他丝毫不忌讳阴阳之忌,时常下来坐在这里凝望王妃的玉像。   只是蜀王妃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自此之后,蜀王变得暴躁异常,最终成为了有名的昏君。   人在接受了极端打击的情况下会性情大变,这一点是无疑的。而自小接受了严格皇室教育出身的人,在得到自由之后往往会变本加厉。这也是中国历史上为什么,皇家多变态的原因。他们只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情感的宣泄口。   刚看完了这满墙的古画,丹战哼唧了一声,醒了过来。我见他晃晃脑袋,算是恢复了一些意识。上来就问我:“那家伙呢?”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道:“不知道,我跟你一样,也是刚醒来没多久。” 第四十三章 乐瑶的秘密   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丹战的脑子还很沉,他坐起来靠着墙壁,使劲摇晃了两下脑袋。我翻出了一壶水递给他,他接过去“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然后就是闭着眼睛喘气。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是好了。丹战也发现了这一点,扯去了眼上的绷带。我心想,这可能是叶欣欣给他用了药。   我仔细翻了一下叶欣欣给我们留下的食物,竟然还有两包香烟。我撕开了一包,点燃了一支,长长地吸了一口,学着丹战的样子也靠着一处墙壁。   “张一毛。”丹战突然喃喃唤了我一声。   “嗯,怎么了?”   “你说,”他停了一会儿,“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我怔然了片刻,这种地方的凶险,是丹战以前从未经历过的。好记得我第一次和二表哥甘效乾一起去丛林里,其实那次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抓一只云猫,但是我却被吓得手足无措。我第一次进入八百媳妇皇陵的时候,不也是不知所措吗?想到这里,我故作轻松地说:“安啦,这不过是小意思。我们俩现在不也没事吗?先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好了。”   “人皮蜀王墓图呢?”   “图形消失了,那张人皮的意义也不大。”我不想让丹战和叶欣欣一伙人见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魏长青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放心吧,没我俩在,这老小子十有八九得交代在这儿。”   丹战靠着墙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他说道:“张一毛,我不得不说一句,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笑着说:“彼此彼此。”   “我说的是真的。”丹战的神情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是“哦”了一声。   只听丹战说道:“你刚来我们寨子的时候,我知道乐瑶为了救你,自己差点儿被老虎吃掉,从那时候我就恨死了你。合合萨那天,不过是一个借口,我真的想过要打死你!”他的表情郑重,决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被老虎袭击以前,我从来不认识丹战,也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能引得他这么大怒肝火,恐怕只有乐瑶了。   丹战没有看我,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跟乐瑶走到一起并不容易,她是寨子里外来的人,本来,寨子里的人都看好我是下一任的族长。可是,有一个规矩。族长的职责是保护乐瑶家的一脉,却不能和她们家族的成员联姻……”   “这是为什么?”   丹战沉默了,直到我手里的这支烟吸完,他才缓缓说道:“乐瑶……不是一般的女孩儿。她有一种别人没有的能力。”   这句话听得我呼吸加剧,仿佛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让我窥视到了另一个别样的空间。   “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真的是假的,只是听我爷爷说起过。乐瑶的血脉里有一种解释不通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我爷爷也不肯说,只是说,历届的族长都不许与乐瑶的家族通婚。但是我没有想太多,尽管后来的日子里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为了跟乐瑶在一起,我主动放弃了族长继承人的荣耀……”丹战说这些的时候,面色如常,我反倒不知为何,对他的描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   在栅鄢寨的这段日子,是我难得的闲暇时光,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像这么轻松过,无忧无虑的,跟周围的每个人都和睦共处。尤其是乐瑶,很感激她那段时间里对我的照顾,关于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儿,我从来没有猜测过什么,更没有怀疑过她跟其他的女孩儿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找出一点,我相信那是一种干净,就像是一张白纸似的。   不过丹战的这番话却给了我另一种感觉,有点儿像是一种不明所以的乱麻,似乎我没有真正深入过栅鄢寨。一个与世隔绝的寨子,一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族人……我不愿意去窥探不属于我的秘密,所以我很快转移开了这个话题,说道:“合合萨上,我差点儿就死在你手里了。”   谁知,丹战毫不避讳:“那天我真的想打死你的。因为……我是受到了别人的命令……”   丹战的这一句话,令我猝不及防,我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你……”   丹战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歉意,他不疾不徐地说:“是族长,他不许你继续跟乐瑶在一起……”   “为什么?”   丹战举起水壶又喝了一口水,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这些话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不知道这次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跟你说了也无所谓了。合合萨的前一天,族长找到了我,他跟我说,必须想一个办法,把你逐出寨子。我当时没有多想,觉得这样正中我下怀,一开始还很高兴。   “可是我仔细一想,顾及到了乐瑶的心情。我看得出来,她跟你在一起的很开心。如果我把你赶出寨子,她一定会很生气。我把这些都跟族长说了。族长很不耐烦,最后说,赶你出去,对乐瑶、对寨子、对你张一毛都有好处,所以,必须这么做。   “但我还觉得有麻烦,毕竟腿长在你身上,而且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族长脸上的表情那时候变得很痛苦,最后说了一句:‘他要是不走,就只有死了……’所以在合合萨上,我也下了狠手……”说完了这些,他低下了头,“张一毛,你别恨我。”   我整个人都处在了震惊之中,我自问在栅鄢寨的这些日子里,没有给大家帮过多少忙,但是我也遵守规矩,没有给任何人添乱。为什么族长非要置我于死地?我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保护了乐瑶。”丹战抬起头来,十分坚定地说道。   我强压怒火:“乐瑶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丹战的眼神毫不回避,与我对视:“你真的不知道?”   我茫然摇头。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是族长跟我说的,我猜想,魏长青他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东西。”他踌躇了片刻,似乎在准备措辞。   我的耐心已经被我心头的怒火燃烧殆尽,说道:“是什么,你说呀!”   丹战缓缓说出了四个字:“长生不老!”   这四个字我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淳朴的乐瑶会跟这四个字有所联系。   丹战见我一脸吃惊的样子,说道:“乐瑶家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寿命,包括乐瑶自己也应该是这样。”   我开始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栅鄢寨的生产力低下,医疗条件跟不上,所以乐瑶家的长寿基因在寨子里会鹤立鸡群,比如寨子里一般的族人平均寿命只有六十多岁,但是乐瑶家的人可以货到八十多岁。   丹战摇头否定了我的这种说法,他说全然不是这样的。乐瑶的奶奶就是一个例子,丹战听爷爷说起过,那一晚,下了一场大雨。乐瑶的奶奶就不辞而别,去哪里了,谁都不知道。但是丹战的父亲却并不吃惊,也没有急着去找。后来才知道,他们会在固定的某一年,去一个神秘的地方,至于是哪里,只有乐瑶知道,但是她从来没有说过。   我听得不知所谓,这有点儿像是传说中的象冢了。曾几何时,道儿的人都传说有象冢的存在。那是一个神秘又隐秘的地方,安静、永久地与许多死去的大象在一起。听说,从群居地到象冢,还有一段很长的旅程,它们孤单地走着,回忆着自己的一生,或悲哀或快乐地死去。小象从出生到临终,即使从未到过也未见过象冢,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凭着一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也能准确无误地寻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种群的象冢。那里有着数以百或千计的象牙,简直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宝。可惜,到现在为止,从来没人知道象冢是什么样的。   我记得很多人都亲自去寻找过象冢的存在,却都一无所获。   丹战当然不会想到我心里这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念头,他继续说:“虽然我的爷爷没有对我说过乐瑶家的秘密。但是,随着年龄的渐渐长大,我也逐渐从族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乐瑶家的人……长生不老!”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没有格外的震惊,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因为寨子里的人都说,乐瑶的奶奶已经有两百多岁了……她的奶奶一夜之间消失,大家都说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天神的召唤。我跟寨子里的人不同,我当然知道这是假的。但是他们家人长寿,这一点是真的。因为我爷爷说起过一件事情,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有一组科学家发现了寨子里的存在,当时还采访了寨子里的一些长寿老人,尤其是乐瑶的家人……现在寨子里的老人都说,当时乐瑶的曾祖父和曾祖母还在。”   我心头一凛,汗毛孔里一下子冒出了汗珠,不得不说我现在已经变得十分敏感了,“二十多年前”“科学家”这些词汇在我的脑海中绝对成了敏感词汇。我的脑洞大开,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一个前提——乐瑶家族确实有不可理解的长寿基因,每一个家族成员可以活到两百多岁。那么二十多年前,对她的家族感兴趣的科研小组,唯有闫显疆和我……难道那时候我们去过栅鄢寨?如果是这样的话,族长必然在二十多年前见过我。他未必能记得我的样子,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从印支虎的嘴里救下了我,看着我有几分眼熟。为了保险起见,这才对丹战下达了将我驱逐或者杀死我的命令。   越想,我越觉得害怕,本以为,得到了神祇木的树叶,我已经不可能跟什么长生不老有联系了,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地再次卷了进来。二十年前我真的来过栅鄢寨吗?我在这里做过些什么? 第四十四章 人面怪手   丹战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他只是说:“这次要不是你,我很可能已经死在这儿了……咱们出去后,你就走吧,不要回寨子了。以后有机会见面,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我头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后面说些什么,脑子里像是过火车似的嗡嗡直响。我不能确定自己的假设是否就是真相,但是从族长对我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与族长素昧平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可能他要故意来针对我一个人。还有叶欣欣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出现,为的又是什么的呢?   我睁开眼睛看到丹战正在看着我,遂勉强笑了一下说:“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一下我们就……”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轰”的一声,整间墓室都跟着颤栗起来,尘土和碎石块像是下雨似的泼下来。蜀王妃的玉棺也被震出了条条裂痕。我们俩赶紧卧倒在地,手臂护住脑袋。   有人在炸墓道!这是我的第一感觉。以往我经历过类似的情况,而且很快就确定这是叶欣欣的“杰作”。心中暗骂:这群人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把护林员招过来的,这道理叶欣欣不是不懂。在这种情况下还动用炸药,他们难道遇到了大麻烦?   我扭头一看丹战,他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趴在地上。一时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爆炸的余波平息,我一手拽起地上的装备食物,一手拉起丹战就往外跑。生怕再来第二波爆炸。届时墓室坍塌,我们俩就得活埋在蜀王妃的墓道里了。虽然说蜀王妃是难得的美人儿,但是这么死,也太不值了。   我们一口气跑了出来,狂奔了数百米,都没见爆炸再次响起,也渐渐松了一口气。丹战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说,有话就说。没想到丹战主动说起,他想到爆炸的地方看一看。这一点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丹战说道,是因为乐瑶。好不容易进来一次,想对乐瑶有个交代,而且魏长青不知踪影,很可能潜入了蜀王墓室夺宝,所以才甘愿冒险去看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欣欣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这里。乐瑶的家族若是真的有长生不老的基因,那么蜀王也一定有这样的能力。再结合叶欣欣的野心,我断定,蜀王墓室中,吸引他们的宝物,一定是跟长生不老有关的东西!   我们沿着芙蓉花海的路径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赶去。一路上,所见到的再不是层层掩映的芙蓉花海了,而是被砍伐的芙蓉花。残花败叶散落了一地,像是一条厚厚的地毯,花茎上到处都是刀砍的痕迹……刚才还是难得的景致,再出来后却变成了这副样子……就连我这样的人都不禁惋惜。   但现在不是我们心疼芙蓉花的时候,我们加紧步伐,朝对面的方向追过去。按照方位来看,我们所要去的地方,是人形墓的另一条手臂。如今我们所遭遇的三个墓室,分别是权臣墓、巫蛊师墓、蜀王妃墓。另一处手臂的终点会是什么地方呢?   虽然心中好奇,但我的脑子却很清楚,不管那是个什么地方,必然是危机重重,否则,叶欣欣他们绝对不会动用炸药!穿过了破败的花海,我们转角来到了一处通道内,这里是“手臂”部位,是到达第四间墓室的墓道。这里两边的墓道上,同样布满了人面的浮雕,每一张脸的眼眶都是空洞的,没有瞳仁,看上去格外诡异。尽管爆炸后产生的余温尚在,但是乍一看,心头还是充满了阵阵寒意。   我生怕叶欣欣等人就在前面,所以这一段路走得格外小心翼翼。我们往前走了千余米的距离,却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越往前走,心越悬了起来。而所见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两边墙壁的人面浮雕相比进入这条墓道的时候,似乎更往外突出了一些。仿佛墙里有一个被困的人,正在努力往外挣扎。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后,发觉这并不是我们的错觉。墙壁像是一层薄薄的黑色丝绸,而后面的人努力伸长了脖子,想拼命从后面挤过来。到后来,几张人面甚至凸出了墙壁一尺多的距离。   丹战问道:“这里……情况不对呀。”   我跟他的感觉一样,这样的氛围太令人压抑了,我努力不去想这些,拉着他快步往前走。也不去顾及会不会被叶欣欣发现了,因为这种感觉令我心里着实不舒服。现在,有的人面甚至是擦着我头上的毛发轻轻掠过去的。我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   然而就在此时,丹战突然大叫了一声。我正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将他拽住了,害得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我扭回头去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所见到的一幕却不禁连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只见墙壁之中,伸出了一条青紫色的利爪,死死地拽住了丹战的手腕。利爪的构造跟人的皮肤一模一样,我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下流动的蓝色血液。“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气都不敢出了。丹战虽然一开始吓了一跳,但是见机得快,从腰间拔出了开山刀,一道挥下去!   寒光一闪,利爪齐腕而断,平滑的伤口中流出了杏黄色的液体,闻上去,竟然有几分的馨香。我本来松了一口气,想的是这东西毕竟不是刀枪不入,还好对付一些。   没想到,利爪吃痛,断腕抖动了两下,墙壁之中突然传来了嘤嘤啜泣之声。在幽长的墓道中传来,令人寒毛直竖。我惊骇之下,不由地往后退了了两步。却不妨两只手腕和胳膊一紧,仿佛是被四只钢钳死死咬住,痛入骨髓,不禁大叫一声。低头一看,竟有四只青紫色皮肤的手,分别攥住了我的两条手臂和手腕,我挣扎着想要摆脱,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本想拔刀一搏,手臂却丝毫动弹不得,手指勉强往腰间摸去,最长的中指却只能碰到腰间军刀的刀柄。   丹战见状,舞着开山刀冲了过来。不料,对面墙壁上悄然无声地伸出了四条手臂,直袭他身后。我见状连忙示警:“小心身后!”   丹战刚一回头,四条手臂飞至,将他一把拽向了对面的墙壁。丹战还面对着墙壁背对着我,被怪手一把扯向了对面的墙壁,“咚”的一声撞在了上面。而我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也被他们扯到了墙壁上,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觉得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儿背过气去。   如今的局面万分危急,我们俩都百般动弹不得。但是这些手臂的力量却大得的出奇。我们是实体的人,真正切切存在的,不可能被这些怪兽一扯就拽进了墙壁之中。但是这样的情况更尴尬,因为这些怪手扯动着巨大的力量将我们往里拽,搞不好会将我们的手臂甚至是全身扯断!   丹战不甘心就此受伏,他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往后一挣,四只怪手都没有防备,居然被他扯开了一条一米有余的缝隙。而后,丹战趁机双脚跳起,踩在了墙壁之上。依靠自己的腰力使劲往后扯动,怪手的力量不小。丹战的蛮力也不是白给的,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拔河”比赛。   尽管我的手臂都快感觉快要被扯断了。但是丹战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只见丹战喉咙里发出了怒吼,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双脚之上,双方僵持了足有一分多钟,我却觉得过了足有一年那么久。   终于,丹战如同虎吼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似乎整条墓道都跟着颤抖起来了。只听“啪啪啪啪”四声连响,四条怪手齐断。那种馨香的黄色液体溅了丹战一身。丹战一摔倒地上,赶忙就地滚开,生怕那种怪手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他一直到到了我的脚边,一跃而起,手中的开山刀如电光火石一般,连斩断了四条怪手。得以挣脱,被向后扯动的力道突然消失,我整个人平着摔在地上,尽管很痛,却痛不过手臂上的感觉。我撸起袖子一看,被怪手抓过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了一种青黑色,像是中了黑沙掌,剧痛难当,甚至我想抬起自己的两条手臂都很吃力,觉得重如千斤。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中毒了,好在这是一种错觉,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手臂上的淤痕渐渐消失,这才感觉好了一些。说来也奇怪,丹战一连斩断了九条手臂,两边人面墙上的人面浮雕似乎缩回去了一些,不像一开始我们感觉得那么突兀了。   不得不佩服丹战的胆色,这种环境下,一般人早就被吓得尿裤子了,他却能镇定下来,着实不简单。我们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折腾惨叫,加上丹战声若霹雳的虎吼,不知道在前面的叶欣欣有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我们好不容易从陷阱中逃脱出来,快步匆匆,朝前面赶去。   又走了十多分钟,前方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个影子,靠着墙壁,看不清是人是动物。我们快步行进的步伐骤然停止。前面的这个影子上尖下圆,像是一个窝头立在了地上。我对丹战做了一个悄声的动作,一手握着军刀,一边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渐渐看清楚了这个影子的庐山真面目。这竟然是一个人!撅着屁股跪在地上,上半身紧贴着地面,脑袋扎进了地面。 第四十五章 墓道密谋   眼前的这个人,从穿着打扮来看,正是叶欣欣一伙的。不过我十分不解,蜀王墓的墓道修葺得十分讲究,地面更是坚硬如铁,一个人好端端的,脑袋竟然扎进了地面之上,而且正巧包容了一个头部,开口又和这个人的脖子完全吻合,这一点都不符合物理学知识啊!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的头撞上去应该是一个坑。可眼前的景象看上去,更像是一张会活动的嘴,咬住了一个猎物;或者说,这个人是从地面里“长”出来的。难道这里的地面都是活的?我愕然长惊,再看丹战,这小子也是一脸的惊讶,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不管怎么样,这一蹊跷现象引起了我们的警觉。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加快步伐想要赶紧撤离。不想,此时的地面传来了隆隆的声响,少时,竟然浮现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我和丹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面前的这张人脸,颀长无比。嘴巴在我们脚下,鼻梁在我们的正前面十米左右的位置。一双眼睛虽然暂时看不到,但是想来距离我们不会太远。更为惊悚的是,我们细看之下,这张脸嘴唇、鼻梁等器官是由百十张的小型人脸组成的。定睛细看之下,可以看到很清楚的眼睛鼻子嘴。   而且每一张嘴巴都在翕动,好似嗷嗷待哺的婴儿。由无数张人面组成的巨型嘴巴,也慢慢张开来,在我们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刚才还跪着的尸体转瞬之间就掉了进去。不必说了,这个人的死亡,就是这张巨嘴做的手脚。   地面剧烈摇晃,像是发生了强烈的地震,我立足不稳,脚底一滑,栽倒在地上。丹战一把拽住了我。我慌乱之中刚要站起来,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咬住了鞋底。低头一看。一张小人面的嘴正狠狠撕咬我的鞋底。   我不由庆幸,幸亏我穿的是厚底的防蛇靴,否则普通的靴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撕咬,只怕已经被咬得脚破血流了。丹战;拉起我来,我们远离这张嘴站直了身子。地震般的摇晃结束了,我们却全然不敢放松警惕。因为横亘在我们面前的这张巨嘴随时可能会要了我们的性命。   这时候,巨嘴里传来了嚼动脆骨的声音,估计那哥们儿是没救了。头顶和两侧也传来了牙齿相击的响动,抬起头来一看,墓道的顶上和两侧的墙壁上,都出现了数不清的人面在咬动着嘴巴,“咯咯咯咯”的声音不断,听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今要想逃离这里,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想办法跃过这张巨嘴。但是从眼前的地势来看,巨嘴深不见底,宽达十几米,而头顶两侧的墙壁全都是张着嘴巴的人面,即便是有飞天爪也没有着力点,这可怎么办?   还没容得我细细思量,巨型人脸却突然迅速地朝我们这面游来,仿佛是一辆快速行驶地列车。我和丹战一看,哪里还顾得上想对策,稍有犹豫就会步了那人的后尘,赶紧转身就跑!   也不明白这地方被蜀王施了什么魔咒,鸿沟随着巨型人脸的移动朝着我们追上来。而三面密布的小型人面发出的动静,更像是对我们的震慑和嘲讽,令人心头发颤。好不容易走过来的路,我们又得往回跑。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驱逐出去,心想刚才一路上没见到叶欣欣他们一行人,而且爆炸声距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他们一定过去了,虽然也付出了人员伤亡的代价,但是这些人是怎么过去的呢?   我们一直跑到了怪手的所在位置,但巨型人面还在穷追不舍,两侧和头顶的墙壁也不断浮现出恐怖的人面,对我们无尽的嘲讽和哂笑。我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誓死一搏的决心,猛然刹住了脚步。丹战也很快停了下来,看着我。   “不跑了,娘的,我就不信,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对付不了一堆烂石头!丹战点了一下头:“你说怎么办!”   我二话不说,用工兵铲撬开了几块地转,露出了松软的土质后,一把将工兵铲插在了上面,说道:“随机应变!”   说话间,巨型人脸冲了过来,那张吼吼的嘴唇,横着推了过来。我们的心里七上八下。就在此时,我忽然注意到,两侧的墙壁隐隐出现了怪手的影子。他们肆虐舞动,似乎是等待机会的捕猎者。我灵机一动,决定冒险一试:“丹战,跳上墙壁!”   丹战也注意到了墙壁上有影子的变化,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来不及了,跳!”巨嘴已经横掠过来。我叫了一声,倒握飞天爪的钢爪,纵身一跃,贴着墙壁朝巨嘴的方向飞过去,心中默念:“哥们儿,你们可要把我接住啊!”   其实我这一招完全是被逼无奈,十分冒险,万一墙壁中的怪手不出动,我等于是自己跳进了巨嘴里。没有别的招,丹战见我豁出去了,一咬牙,也跳了起来。巨嘴就在我们的下方,黑洞洞的一片。   眼看自己朝着下面跌落下去了,下坠的速度却突然停止了。随后,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怪手终于出手了,恰好在我们落进巨嘴之前抓住了我们。再看丹战,正跟我一样,背靠着墙壁,被四只手臂抓着,挂在墙壁之上。模样尽管很滑稽,但我们谁都笑不出来。   不知道蜀王是怎么设计这里的,万一巨型人脸与怪手不冲突,那么我们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端上了餐桌。我闭着眼睛不敢看,两只手臂上的剧痛也是疼得钻心入肺,但这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此时,巨型人脸停了下来,一张大嘴就在我们下方,一股臭气从黑洞洞的嘴里传出来。娘的,也不知道这货吃了多少人了,也不刷牙,这口臭都要把我熏晕过去了。我心中不断祈祷:哥儿几个不要松手,千万不能松手!   巨嘴一张一合的,似乎是在呼吸,又像是催促着怪手把我们丢下去。忽然,我感觉到像是坐电梯似的,身子朝上升了升。原来是怪手将我们往上抬去。我将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隙,只见巨型人面的嘴巴张了张,然后一张巨脸迅速朝前面滑去。像是一辆开动的汽车。到最后,我终于看清楚了这家伙的两只眼睛,两只眼睛巨大无比,没有瞳仁,散发着幽兰的光,看得我不寒而栗。   不过幸好,眼前最大的危机解除了,我们所要面对的不过是八只怪手。这玩意可比那张鸿沟巨嘴容易对付多了。我倒转钢爪,钩住了攥住我手腕的一只怪手。这种钢爪爪尖尖锐无比,爪指边缘锋利如刀。一爪划过,怪手被切成了三段、随后,依法炮制,接连斩断了四只手臂,然后助丹战脱险。我知道,要不是他之前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完全可以自己对付这种情况。   摆脱了险境,我们这次没敢休息,生怕那张巨型的人脸回来,急忙朝前面跑去。跑过了人脸之前的所在位置,忽然我停住了脚步,示意丹战不要说话。只听前面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你不……知道……想当年……老板……”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我悄悄关闭了灯源,也让丹战关闭掉,摸索着两侧的墙壁在黑暗之中往前走。   刚才没有听错,确实是有人在说话,而且绝对是叶欣欣的人,因为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人了。有人在,就证明这段路暂时是安全的。就算是有“雷”,他们也早就趟过了。我们的脚步极轻,走了百十米的距离,这才听清楚了两个人的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非常熟悉,正是魏长青,只听他说道:“吹牛吧你就,长生不老哪儿有那么容易?”   之前已经说过,这属于我的敏感词汇,我不由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只听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冷笑一声:“所以说,跟你这种人就没法说,咱老板不缺钱也不缺啥,至于冒着生命危险来这儿吗?魏哥,你也不是一般人,你说没天大的好处,你会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来这种鬼地方吗?”这个声音从来没听到过,不过从语气判断,应该是叶欣欣的属下。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别忘了,咱可是老板的心腹。”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查看周围的环境,好半天才说道,“就连老板的私生活,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拿那个张一毛来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呀?”   “那是咱老板的姘头,俩人原来就天天腻在一块儿。”   丹战用胳膊肘轻轻杵了我一下。我没理会。心说这小子也太能乱盖了。我跟叶欣欣交往过不假,但那最起码得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听这小子的声音,他又管魏长青叫魏哥,充其量也就是二十多,知道得倒还不少。   魏长青一听这话,似乎没多大兴趣,反而追问道:“哎,兄弟,这地方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吗?”   “栅鄢寨的那些资料你也看到了,那一家子姓乐的,要是没点儿特殊的东西,怎么可能活到那么长岁数?”说完,这小子压低了声音嘀咕了几句什么,饶是隐蔽,但我还是依稀听到了一些什么:“要不说,咱们俩合作呢!”   我心中恍然,妈的,这孙子跟魏长青一样,要反水!虽然说我跟叶欣欣现在毫无瓜葛,但是终归曾经交往过,而且他刚才也没有对我们赶紧杀绝,我心里承她的情,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时候,魏长青又说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一个多疑的人,肯定不会凭借对方的三言两语就轻易相信对方。   年轻人啪啪拍着什么东西,听声音有点儿像是一个本子:“不是说了嘛,都在这里呢!” 第四十六章 深山涉险   接着,响起了哗啦啦翻页的声音,那个年轻人似乎是怕魏长青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还在一旁解释说:“咱老板曾经认识一位朋友,这朋友呢,组织了一支科考队进入了云南边境深处的栅鄢寨,在寨子里,发现了有一个人是有这种长生不老的基因的。不过,这种事情谁愿意跟别人分享啊,所以进展得一点儿都不顺利。但是从这本日记上来,科考队当年回去之后,开了个会议。这个长生不老的人,是蜀王的后代,蜀王一定也有这样的基因。最后他们翻遍了史料,终于在一本书里找到了,说蜀王晚年的时候迷恋什么长生不老之术,还把长生不老药带进了棺材。”   我细心地听着,推想,从年轻人的话语里可以看出,叶欣欣并没有点明自己就是科考队的一员。这是一个心思非常缜密的女孩儿,万一这个本子落到别人的手里,不至于泄露自己身上的秘密。现在,我之前的一切推想得到了证实。照这么看,栅鄢寨的族长排斥我,只有一个原因——我当年也是科考队的一员,而且,我曾经带给过寨子麻烦……   “吹吧你就,这蜀王要真的是长生不老,还会死吗?”   “魏哥,这你就外行了,我听老板说过,长生不老不等于长生不死啊。再者说了,要是真有人活个几百年的,现在跳出来,还不得把你我都吓死啊!”   魏长青还是表示难以相信:“照你这么说,既然栅鄢寨里有这么一个人,直接把她绑来多好,干嘛还让我和老二去偷图啊,研究一个大活人不比研究一个死人药丸什么的有用多啦?”   年轻人看魏长青不翻动日记本,干脆从他手里拿回来放好,嘿嘿一笑说:“魏哥,这你就不明白了。这件事情呀,老板的日记记得也不是很清楚,这还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别人那里买来的消息。”   接着,年轻人讲述了一件二十年前,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往事:   关于栅鄢寨的存在,绝对是一个偶然的发现。因为那时候,科考队的目标仅仅是传说在云南雨林的一处皇陵,即八百媳妇皇陵。当然,在没有锁定目标之前,闫显疆和闻天崖谁也不会派出大部队,兴师动众地去寻找,那样的话目标太大。   最后,急于立功的叶欣欣主动请缨。那时候的我本来就对X研究所心存不满,只不过是顾及到了叶欣欣的心情,所以也不好直接撕破脸。思前想后,我担心叶欣欣深入雨林会遇到危险,便和她商议要一起去。   叶欣欣对于我的加入,自然是喜出望外。她不想八百媳妇皇陵的所在被他人抢攻,于是拉着我连夜出发。到了云南雨林,找到了一个当地的向导。但那时候的我,只是躲在实验室里的书呆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一路走来,所吃得苦要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   而且最麻烦的是,云南的喀斯特地貌受到了暴雨的冲击,山体垮塌,发生了泥石流灾害,将出路堵死。我们被困在了一处绝境之中,大山中没办法向外求援,而且进山和出山的路全部被断。就算是升起狼烟,外面的人能看到,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何况,暴雨将火具和树枝全都打湿了,难以点火。   说到这里,年轻人说道:“嘿,当时老板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我听得也是阵阵惊讶,虽然说,这件事情当初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全无印象。但是至今听起来,都觉得胆战心惊。“死而复生”之后,我参与了太多的户外探险,多次面临绝境,不难想象当初的险境都多么令人绝望。   云南雨林的地形地势不同于别处。丛林植被覆盖之下,看上去绝对是一片绿色,舒心愉悦。但是在这种绿色掩映之下,却潜伏着致命的危机。暗沟、陷阱、解放前土人的机关等,稍不留神就会送了性命。   那时候的我全然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环境,必然心急如焚。当然,放在现在,我可以气定神闲地摆脱困境,但那时候……恐怕还没有这份儿本领。   年轻人接着说道:“魏哥,你想一想,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请来的那个向导可就有了自己的小九九了。这一男一女两个科学家,女的长得漂亮,男的却是个书呆子(我这时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一句年轻人的母亲)。这向导就狠起心来,先杀人,再劫色。反正这深山老林的,死个把人也没人发现。”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虽然我很清楚,我和叶欣欣现在都好好的,其中过程必然是有惊无险,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情势之危机是难以想象的。这么多年,我曾经在云南一带的雨林中见过不少死尸。他们要么是被同伙干掉的,要么是被野兽所害,要么就是被一些无良的向导谋财害命……我曾经怪这些死难者自己不小心,但是,哪个坏人的脸上都不会写着“坏人”两个字。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三个人所带的食物已经到了极限。向导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决定当晚动手。   那一晚,向导主动提出:“你们俩先去睡吧,我来守夜。估摸着明天,道路就通了,我们走西边那条路试试看。”   几日的困境,叶欣欣哭得双目红肿。我轻声安慰她,好不容易将她哄睡了。然而当夜,我自己却辗转反侧,并非我有什么预感,而是我觉得这个向导并不靠谱。这几天来,北边、南边、东边的路都已经尝试走过了。这次的暴雨几十年罕见,就连茂密的参天大树都倒了不少,三条路全部被冲毁,而西边的路,导游之前就说过是一处悬崖峭壁,从那里走过去真的没问题吗?我深表怀疑。   想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安睡了。走出帐篷后,却看到向导在磨一把开山刀。因为这种武器是当地人进山常备的,我一时也没有怀疑,坐在了向导面前。向导见我没睡,微微一怔,还以为我有所发现。   我说道:“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一下。”   向导见我神情迷惘,知道我并没有发现他的罪恶计划,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轻松地一笑:“张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   “你之前说过,西边的路是一处悬崖峭壁,那里既然是绝路,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往前走?”其实我这么问,并不是有所起疑,只是想确认一下情况。在这种困境之中,没有任何经验的小白从经验丰富的老司机那里得到宽慰,是对于慌乱失措的心理最好的慰藉。   见我有此一问,向导叹了一口气:“张先生,不瞒你说,我带你们进来,也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里困了七八天了。”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看了一下我们的食物,省着点儿吃也只够三天的。”   我听后大为惊讶。因为我们进入雨林走到现在的位置都花了三天时间,也就是说,除非明天就有人来救援,否则的话,我们三人必死无疑!“那……那那……那还有办法吗?明天会来人救援吧?一定会的,对不对?”   听着年轻人的讲述,我对当时的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娘的,那时候怎么那么单纯呢?我想,如果是现在的我,恐怕会先下手为强了。   年轻人接着讲述。向导摇了摇头,一脸的凝重:“张先生,我怕惊动了你的朋友,所以没敢说实话。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不说实话也不行了。下了这么大的雨,来的路上肯定不止发生了一处泥石流。就算是有人知道咱们被困在了这里,疏通过来的路也得需要哥十天八天的。”   听到这段话,我最后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了。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就那么怔怔地瞪着眼。你说怪谁?怪向导?怪闫显疆?   向导见我傻眼了,说道:“不过,你也不必这么灰心,也不是没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嘛!”说完,他用左手的大拇指试了试刀锋。   一听说还有希望,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谢天谢地,你快说,有什么办法?要钱没问题,只要能活着,多少钱我都给!”   “钱算什么,这种情况,多少钱也没用。”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只要你能带我们出去,你要什么都可以!”   “真的?”   “真的!”   “那好,你看那是什么?”向导向我的身后一指。   我岂知有诈,扭过头去就看。就在此时,向导窥准时机,刚刚磨锋利的开山刀横过刀刃朝着我的脖子割过来。我觉得寒光一凛,本能地朝后面一躺,整个人摔在了泥浆之中。“你……你要干什么?”   “张先生,你别怨我。实话跟你说,咱们的食物只剩下一天的了,别指望有人来救咱们了。要想活下去,只有让你死,放心,你那位漂亮的女朋友我会照顾好的。明年你的忌日,我会带着我和她的孩子去你的坟头给你烧纸的!”话音刚落,他双手握住开山刀的刀柄直劈下来。   我骇然大惊,几乎只是出于条件反射似的就地一滚。向导的这一刀刹不住车,劈进了泥浆里,直没入柄。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书呆子也不可能束手待毙。我扯着嗓子大喊:“欣欣,快跑!”捡起了手边的一块石头,朝着向导扔过去。   向导头一偏,躲了过去,拔起到追到了我身边。我顺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碗口粗细,心说这时候,不拼也得拼了!   我和丹战大气都不敢出,但是听到这里的时候,却也不禁心跳加速。老实说,我虽然看不起那时候书呆子似的自己,却很佩服自己能在那种情况下像个男人似的去战斗,虽然说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第四十七章 二十年前的栅鄢寨   向导没想到我这书呆子还敢反抗,又听我大喊大叫,知道这时候不能手软了,他横握开山刀,一刀斜劈下来。我举起树枝一架。可惜,雨水浸泡过的树枝怎么可能对抗刚刚磨利的开山刀呢?只一刀,碗口粗的树枝便被砍断,断折处的刀口平滑如镜。惊骇之下,我连连后退。“欣欣,快起来!”   吼了几声后,叶欣欣这才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帐篷里走出来,见到眼前的场景,她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转回身从帐篷里拿了两根登山杖,丢给我一根。   向导当胸直刺,我也不含糊,手里的树枝虽然被砍断了,但是剩下的这一段还有一米半左右的长度。一寸长一寸强,我直接就刺了过去。果然,还没等开山刀递到我胸前一尺的距离,我手里的树枝已经狠狠撞上了向导的胸口。痛得他揉着胸口倒退了好几步。   我丢掉粗大笨重的树枝,接过叶欣欣丢过来的登山杖,这东西是老式的那种铁质材料,结实轻便,比树枝好用。向导长居深山老林,身体条件可比我们好多了,他揉了揉胸口就要追上来。我连忙转身拉上叶欣欣就跑。   其实我这种做法更冒险。在这种环境中,我们无论怎么跑都不可能比当地人更熟悉周围的环境,而且东北南三路都已经走过,我们跑不多远就会被追上。西路是悬崖峭壁,往那边走等于是自寻死路。   我们慌乱之中也不辨方向,顺着南边就跑。向导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身体条件要比我们这些实验室里出来的人好得多,没多久,就追上了我们。雨后的丛林深一脚浅一脚,道路湿滑,且落叶繁多,叶欣欣接连摔了两个跟头。   我扶起她的同时回头一看,向导已经追上来了。来不及了!我一咬牙,推着叶欣欣:“你快跑,我来挡住他,跑啊!”   但叶欣欣哭着喊着,说什么也不肯。其实有的时候女人确实笨。这种情况下,哪个孙子还有闲心充英雄?我想的是,她是个女人,只要能跑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总有办法甩掉向导,但是她留下来,难免会碍手碍脚。   想归想,我又来不及解释。只好跑过去,迎面和向导斗在了一起。刚一照面,向导当胸一脚踢过来。既快且狠,我被踹倒在地。向导骑在了我身上,双手握着开山刀,到刃向下,冲着我的脑袋就刺下来了。我急忙架起了登山杖,胳膊伸得直直的,阻住了他的手腕。转眼间,我们就进入了拼力的阶段。   向导的力气可要比我大多了,何况他现在的位置十分有利于他发力,而我处在了下方,本来就相对力气小。渐渐地,我坚持不住了,闪着凛人寒光的开山刀一点一点地向我眉心移动,眼见就要小命不保。此时,叶欣欣突然冲了上来,登山杖朝着向导的后脑勺一棍敲了下去。饶是向导身强体壮,这一棍子砸得他也是嚎叫了一声。一手捂住了脑袋。   我见状,连忙抬腿踢上去,正中向导的胯下,他哀嚎着侧倒在一边。我不敢耽搁,拉着叶欣欣:“跑!”两个人慌不择路,在黑夜的丛林中穿行。向导忍着剧痛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追上来。对道路不熟悉加上黑夜难辨方向,我们跑出去没多远,脚下一空,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完蛋!   两个人的身子迅速坠下,朝着黑暗处摔了下去。原来,这里是一处沟壑。我们慌乱之间,没有察觉到。两个人双双摔了下去。向导跑到了这里,见此情形,料定我们绝无生还的可能,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走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醒过来。只觉得周身剧痛,身上有不少划破的伤痕,这是掉下来的时候被茂密的植被割伤的。想要移动一下身体,左腿痛得我叫出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变了形,已经断了。   回头一看,叶欣欣就趴在了我身边不远处,不省人事,一张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我咬着牙爬过去,想要唤醒叶欣欣。她却怎么都不醒。我担忧地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气若游丝。这一下可把我急坏了。   这里四下无人,荒无人烟,我又应该去哪里求援呢?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头顶的断壑边,传来了树木倒塌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了一阵沉重的步伐,还有几声象鸣。我心中却没有半分的惊喜,云南雨林中遇到象群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可是这种情况下,不懂人情的野象又能帮得了我什么呢?   谁知道,恰是这时候,头顶移动过来了一团巨大的黑影,遮住了我们两个的人影,我不由地抬起头来观看,在这处深达五米的断壑之上,一头大象正站在了边上,闪动着两只蒲扇似的大耳朵。让人惊喜的是,象背上,坐着一个人!虽然因为背光,我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身形,但肯定,那就是一个人!   少时,断壑之上,此人的两边,慢慢站立了更多的大象,它们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像是一支军容肃纪的军队。每一只大象的象背之上,都坐着一个人。   “救……救命……”我拼着力气喊出了这句话,可是因为体力过度消耗,加上受惊过度,喊出来的声音细若蚊呐,说完我就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不必说,已然是在栅鄢寨了(尽管年轻人仔细描述了一番,像是他亲眼所见似的。但是通过之前的描述,我已经知道了结局)。而叶欣欣也经过栅鄢寨族人的救助挽回了性命。栅鄢寨的族人热情好客,在我们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大家相处的甚是愉快。   其中,尤其是一个姓乐的老太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走到哪里都拄着一根拐杖,但是精神矍铄,对我和叶欣欣格外照顾。那时候的栅鄢寨中,还没有人能与我们正常交流,大家只靠着手语,勉强懂对方的意思。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一个月过去后,相互间已经能平等交流了。   有一天,叶欣欣忽然来找我,上来就问我:“一毛,你知道乐家的阿姆年纪多大了吗?”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没有问过,语言不通,时至今日也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何况我觉得问老人家的年纪有些不尊重人家,所以从来没有提起过。如今叶欣欣问起来,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头没尾的,问得我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叶欣欣一字一句地说:“二百六十七岁!”   这一句话一出来,惊得我差点儿跳起来。按照当时的年份计算,这位乐家的老太太应该是清朝时候的人!可是……我想了一会儿,觉得难以置信,便问叶欣欣是听谁说的。   叶欣欣说是一个小孩子。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说,小孩子的话你也信?   叶欣欣当然没有这么草率,她接着说了一件事情。自从来到栅鄢寨后,尽管和这里的人很亲和,大家也都非常淳朴,但是每个人对于乐家老太太的年纪问题都是讳莫如深。叶欣欣曾经不止一次询问这个问题。但不管是乐家老太太自己还是旁人,都避而不答。直到刚才,叶欣欣哄骗了村子里的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才毫无戒备心地说了出来。最后,说完了这件事情,叶欣欣又说了一句:“一毛,也许我们不必去找什么八百媳妇的皇陵,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你是说,乐家的老太太?”   叶欣欣点了点头。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我站起来,有点儿生气地说。因为我明白,如果我同意了,就意味着我们要带乐家老太太回内蒙的实验室。这么大年纪的人,我不忍心让老人家沦为实验品。最重要的是,叶欣欣所言非虚的话,栅鄢寨也被暴露在公众视野范围内,到时候场面将一发而不可收拾,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见我执意不从,叶欣欣出人意料地没有坚持。我也就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后的变化,却超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此后的日子里,叶欣欣主动开始接触乐家的人。栅鄢寨的人不可能有任何的心理防备。尤其是那个时候,乐家剩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乐瑶,正是最高兴的时候。而叶欣欣,非常喜欢乐瑶,整日里抱着她玩耍。   直到一个月后,我正在房间里写东西,突然房门被人撞开了。寨子里的几个年轻人怒气冲冲地看着我,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看得我四下茫然,我站起来说道:“各位,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装,我问你,你的那位同伴呢?”   我虽然长期沉浸在实验室里,但不是傻子,于人情世故也颇懂,对于叶欣欣更是了如指掌。看他们怒气满胸的表情,听着他们喝问的语气,我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叶欣欣带着乐瑶走了!   见我怔然不语,乐家老太太排挤出人群,颤巍巍地跪在了我面前:“张先生,求求你,把小瑶还给我们吧……”我不忍心老太太受到这样的折辱,急忙跪在她面前将她扶起来:“阿姆,不要这样,快起来。”   好不容易把老人家扶起来。周围族人的怒气却难以压抑下去,就向我前不久被栅鄢寨的人所对待的那样。一想,有的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生前”我曾经受过这样的待遇;“这一世”,我同样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每一个族人都是义愤填膺,按照寨子里的规矩,我这样的“人贩子”就算是凌迟处死都算是轻的。我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唯有说出实话才能劝大家跟我一起去找失踪的乐瑶。孩子被叶欣欣带走,多耽误一刻,她们就会多走远一段距离。   想到这里,我下定了决心,将我和叶欣欣的真实身份,往来的遭遇以及叶欣欣前不久的发现全都说出来了。听了我的讲述,栅鄢寨在场的所有族人,更加气愤了。 第四十八章 暴露行踪   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救过的路人,所觊觎的竟然是村子里的秘密。乐家老太太更是心痛如绞。在全族人喊打喊杀的时候,她幽幽说道:“张先生,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回小瑶,我愿意跟你走。”   我摇摇头:“我会帮你找到乐瑶的,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恩将仇报!”我怕老太太不相信我,招呼了一声说:“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现在当务之急是寻找她们的下落。我只有一个条件……”   大家都安静下来了,看着我。我用一种几乎恳求的口吻说道:“叶欣欣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因为一时的糊涂犯了这样的大错。我知道,她身上的罪孽很重,但我希望大家能不能宽恕她。找到乐瑶,我们马上离开寨子。我们对天发誓,此生此世都不会将这里的秘密说出去,请大家相信我!”   寨子里的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每一个人都看着我。那一天,阴云密布,没多久,天上淅淅沥沥地掉漆了雨点。当时的族长站出来说道:“好,我们暂时相信你。寨子里的勇士们,我们跟着张先生,去追逃走的叶欣欣,走!”   虽然我已经忘记了这段经历,但是从年轻人的描述中,我全完感同身受,带着一帮原始部落的族人在莽莽的云南雨林中追逐自己的女友,这种感觉只能用奇怪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也肯定是十分气愤的,叶欣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只想着实验成功可以功成名就,却没有想过,她带走了乐瑶,等于将我抛在了嫌疑之地,我随时可能被栅鄢寨的人处死。   幸亏,栅鄢寨的人轻车熟路,对这一带环境非常熟悉,而且我们骑着大象,占有交通工具便利的优势。仅仅两天时间,我们就发现了叶欣欣的踪迹。一路追踪下来,叶欣欣似乎是知道了自己无路可逃,索性丢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乐瑶,自己跑掉了。   虽然没能抓住她,但好在乐瑶平安无事。我知道,叶欣欣带走乐瑶,并非是什么人贩子,她的目的是想查证乐瑶是否也有长生不老的血统,想带回实验室。我们四下搜索,叶欣欣的踪迹仍旧杳无可寻。这也令我松了一口气,见不到她,总不至于让我为难。   回到栅鄢寨后,我向寨子里的族人们表达了愧疚之心,然后就离开了。最起码,在“前世”,我再也没有涉足过栅鄢寨。   话说两头,叶欣欣回到了内蒙的X研究所,将所见所闻告诉了闫显疆。虽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八百媳妇皇陵,但是对于栅鄢寨的发现,也是一针令人难以自禁的兴奋剂。闫显疆马上组织人马,浩浩荡荡地向云南丛林开拔。   两天后,我回到内蒙的时候,X研究所空无一人。我心叫不好!我知道,叶欣欣一定是带人去找栅鄢寨了。不过幸好,当我追到昆明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原来,栅鄢寨也预料到了危险,举寨搬迁了。纵使有当地的向导,也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   而叶欣欣并不打算放弃,她此后数次查询资料,历时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就知道了乐家本来就是蜀王的后人,蜀王曾经研制出了长生不老药,死后带进了棺材。不过之前有过进入古墓的经历,知道这种地方十分危险,于是这才出钱找来了魏长青和鲁长德,进入蜀王墓。   后面这些,年轻人没有说出来,但是我这番推测也完全合理。而且我知道,叶欣欣不过家境一般,绝对不可能出得起这么高的价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闫显疆背后的力量在支持。看来,等一下见到叶欣欣的时候,我要及时问她这个问题——闫显疆到底得到了什么人的支持?   这时候,年轻人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我和乐瑶早就认识了,只不过我们都没有印象,她是因为年纪太小,而我则是因为“失忆”。   魏长青听完之后,说道:“这里要真的有长生不老药,我们哥俩儿倒可以来个捷足先登!”   这句话正中年轻人下怀,他连连点头:“嗯嗯嗯,魏哥,不瞒你说,今天兄弟冒死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跟着你混。只要这药在咱们哥俩儿手里,到哪儿不能吃喝玩乐地过他一辈子呢!到时候,兄弟出面,找一个大买家。咱们……”后面,似乎是年轻人和魏长青耳语,我听不真切。   随后,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我没有兴趣听这两个人的意淫,只是他们俩阻在了前面的道路上,这令我和丹战有点儿举步不前的尴尬。冲上前去,必然产生冲突,我们在暗处的唯一优势就会暴露。在这里等,却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正在我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墓道深处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响起了两声枪响,听声音像是锯断了土质猎枪。这一变故猝然发生,我们全都吓了一跳。年轻人跺了一下脚:“坏了,出事了!”说完就要往里冲。   没想到魏长青一把拉住了他:“别急,等会儿咱们再去。”   年轻人瞬间明白了:俩人既然决定要反水,眼下当然不急着去救叶欣欣的人,相反,叶欣欣的力量削弱得越快,他们越高兴。他想明白了这一节,连声应和:“对对对,还是魏哥想得周到,兄弟佩服。”俩人又是一阵的猥琐笑声。   差不多十多分钟,这期间,墓道深处的惨叫声一直不断,是不是还有开枪的火光传过来。映着火光,能清楚地看到几个人在痛苦地挣扎哀嚎。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看得真切,几个人似乎是在捂着手指痛叫,只不过因为枪管发出的光太过短暂,不敢确定。   这时候,魏长青才说了声:“差不多了,走!”两个人拿起了地上的武器,反身回去了。我看到,这两个人的手里各提着一杆猎枪。我暗暗地骂了一句:叶欣欣这婊子……妈的,给我留下的装备里除了一把军刀和工兵铲,没有其他任何武器。反倒这两个要反水的王八蛋有枪,这他妈真不知道是谁的女朋友!   丹战小声问我:“前面好像有情况,咱们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又一声惨叫:“啊!”听的人都觉得瘆得慌。“跑,快跑!”“别他妈挤,一个个来!”“我操你妈的,快跑!”……听着声音,不下七八人。一阵繁杂的脚步声朝我们这个方向跑来。   我原本想的是一直躲在暗处,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竟然会返回来。我赶紧退了丹战一把,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去。   我们一口气跑到了转角处,听着后面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我们也靠着墙壁坐下来,与叶欣欣的队伍相隔不足五十米,就隔着一个拐角。   只听那边一个东北口音的人说道:“唉呀妈呀,你说仄叫洒事啊!眼凑着都要得手了,咋就纵招了呢?”   他这问题一抛出来了,并没有人回答,反倒得到了一片痛叫的哀嚎声。   我不敢冒出头去看,只能是缩在墙角偷听,只听一个人问叶欣欣:“叶老板,这是什么啊?”心虚得声音都发抖了,听声音这个人很年轻,似乎只有十七八岁。   “不知道。”叶欣欣喘着气,“东西到手了吗?”   “在这儿呢,老板。”一个人开始掏东西。   一听说有东西,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冒出了半个头去看。一群人围在一起,有三四个人躺在了地上哀嚎,其余的人对这几个人不管不问,都围在了叶欣欣面前。叶欣欣从手下人手里接过了一件东西,我一看,是一只角,形如鹿角,有几分像是我们在海底鲛塔得到的那一只。不过眼前叶欣欣手里捧着的这只鹿角不是青铜的,而是一只实打实的骨质。我赶紧缩回了脑袋,心想难道这一根骨头就是长生不老药吗?这太扯淡了吧!   这座人形墓,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应该是共有五座,眼前这条墓道的尽头,应该是第四座,最后头顶的墓室才应该是蜀王墓,长生不老药这么紧要的东西,当然是放在蜀王墓室中才符合蜀王的身份,没可能放在这么一间偏室啊。   这时,叶欣欣发话了:“好极了,有了这件东西,我们就凑齐了四件了。”   我心一凛:四件……难道说,之前权臣墓中的骨头,人骨井中的骨头……蜀王妃墓肯定也有一件,被他们拿走了……加上这座墓室的一件,正巧四件。会是这样吗?我心中存疑,我曾经亲自验证过,这确确实实是骨头,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按照尺寸来看的话,只能推断出是一件庞然大物,尺寸很可能会超过我在八百媳妇皇陵中见到的那条超级巨蟒。   我正想着呢,冷不防一支枪口从墙角的另一端探了过来:“出来!”   我赫然大惊,有人靠近,我沉于思考,没有发觉也就罢了,怎么连一向机敏的丹战也没有发现呢?我不禁回过头去看,却见丹战已经沉睡过去了,一张脸变得铁青。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中毒了吗?可是我们没有接触过任何的有毒食品啊,包括水……难道是被毒物偷袭了?   我正在纳罕之际,叶欣欣的人但凡能动弹的都冲到了这边的墙角,一见我们都举起了枪:“出来!”“快出来!”   我没有办法:“好好好,各位老大,别……别开枪,我把我朋友扶起来。”   大概是知道叶欣欣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他们没有劝阻我,我拉起丹战将他的胳膊架在了我的肩膀上,朝着叶欣欣走过去。 第四十九章 人面蝶幼虫   叶欣欣见到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惊讶,脸上反倒挂着一种戏谑似的笑意。我见她这样,也不知道是心里赌气还是有恃无恐,也不理会周围那些指着我的短管猎枪,拉着丹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叶欣欣才看到丹战的脸色不对,问道:“你朋友也中招了?”   我这时候纵然心中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但事关生死,也没有法子,只好是点点头,然后问她:“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叶欣欣起身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后,打亮了一只狼眼手电,照着丹战的左手说:“你扶起他的手来看。”   我心中疑惑,只能是照办。但当我拉起丹战的左手,在光线下细细观瞧的时候,第一眼望过去,失声叫出!   只见丹战的左手中指指尖有一个米粒大小的伤口。伤口周围呈紫黑色,一根中指肿得像雪茄烟似的。我惶然大惊:“这……这是……”   叶欣欣点了点头,说道:“人面蝶的幼虫,你应该最了解的。”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意识到了当前局势的危险。人面蝶虽说无害,但也不是绝对。记得以前,有一个日本的蝴蝶专家,想要捉住一种特别的人面蝶,花重金请二表哥甘效乾。因为那时候我是刚出道的雏儿,所以没能见到这个蝴蝶专家。后来,二表哥从日本回来后,听他说起。   原来那位专家要找的人面蝶,是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昆虫。据说这种人面蝶产卵的话,会用尾部的针刺刺破人类的中指,将卵产在其中。得到了血液浸泡的人面蝶卵会很快孵化出来,甚至一两分钟都用不了,而且这种轻微的刺痛感,几乎很难令人察觉。所以,这种症状很难被发现。   人面蝶的幼虫以人类的血液为养料,成长也会很快,一般不到十天,就可以进化成完整的人面蝶。届时,人面蝶会从饲主的身体内冲出来。而这时的饲主早已没有了意识,生不如死。所以这种病不发现则已,一发现,肯定是致命的!   我怎么都想不到,这种传说中的危险昆虫竟然被我遇到了。我再向四周看去,叶欣欣的几个手下七倒八歪,都已经跟丹战一样失去了意识。其中有一个还嘴角流涎,眼白上翻,这是一个信号——幼虫已经被孵化出来了。   我六神无主地看着萎靡不振的丹战,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前,从来没有跟这种昆虫打过交道。丹战的希望全在我身上了。作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不可能看着他这么死去,必须得想一个解救的办法。   思来想去,我想到了:人面蝶的幼虫虽然恐怖,但说白了也不过是靠吸食人类血液为生。这一点,和一些自然界的寄生虫是一样的,只不过生长速度快了一些。我可不可以用对付寄生虫的方法来对付人面蝶的幼虫呢?   既然想到了这一节,说什么也要试上一试。我找出了一段尼龙绳,绑紧了丹战的左手中指指根,让他的血液尽量涌到指尖的位置。见他青紫色的指尖隐隐出现了红色,我知道这还是有办法医治的。事不宜迟,我拿出打火机烧了一下军刀的刀刃,在丹战的伤口上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我注意到,丹战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常言道“十指连心”,这么剧痛之下他却只是蹙眉。这说明他虽然还有知觉,但是已经陷入了深入昏迷之中。情况可不容放缓。   黑紫色的液体像是浓墨似的涌了出来,闻起来的味道就像是泔水,围观人甚至有的背过身去吐了。   “镊子!”我说了一声。   叶欣欣亲自从急救包里翻出了镊子递过来。我接过来,凑着狼眼手电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将镊子尖探进了伤口内,挑出了一只白色的虫子。这虫子白白胖胖,若不是我发狠想一次成功,这虫子早就溜了。它肥胖的身躯穿过伤口的时候,带着黑紫色的浓稠状液体和略带红色的血液,将十字形的伤口又挤开了一部分,这才完全出来。我一甩手,将这骇人之物摔在了地上。围观的这几个人看似五大三粗,却都见识过这种虫子的厉害之处,纷纷闪避。   我抬起脚来,一脚踩下去,“嘭”的一声清响,人面蝶的幼虫汁液四爆,被我踩了个稀八烂。然后,我用吸毒栓将丹战手指的毒液一点点吸出来,直到他伤口流出了红色的血液,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约十多分钟后,丹战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潮。待红色褪去,脸上的气色渐渐好转起来。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一口气。自从来到这里,丹战接二连三的受伤。可见陆地上你是个战神,下到地穴,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   一见此招有效,受伤的人纷纷想我求助,就连叶欣欣的双眼也充满了期待。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了一开始对我语出不敬,拿着猎枪指着我的人。我也注意到了缩在一边的魏长青和一个年轻人小声嘀咕着什么,我想,这应该就是那个要“反水”的人。他们俩一边耳语一边朝我这变丑,但相比于我想知道的东西,这些人充其量都是些小鱼小虾,我懒得计较。   我环视众人,最后悄悄对叶欣欣说道:“想让我救他们,不难,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你想知道什么?”   “闫显疆背后真正的大老板是谁?”   叶欣欣看着我,用一种极其倔强的眼神看着我,说道:“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你。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说完,她回头看了一下受伤的这些手下,“他们都是大老板的人,你可以不救,我也不会来怪你。”   叶欣欣像是完全抓住了我的软肋,她好像很了解我,知道我用这件事情来威胁她只是一种胁迫的方式。我不可能不救这些人,说句自私的话,人多好壮胆,即便是有个什么万一,还多一个人来挡危险呢。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旁边一个握着枪都哆嗦的中年人,说了句:“你来帮我。”我挽起袖子,一一帮助在场的受伤者治伤。虽然从伤口中挑出人面蝶的幼虫不算是个力气活,却非常讲究技术。有的幼虫就在皮肤下面,距离伤口很近;有的则钻入了手掌部位……这些伤者全部救治下来,也花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累得我一身汗。   叶欣欣递给了我一壶水:“辛苦了,喝口水吧。”   我擦了擦汗,刚想接过来,忽然笑道:“算了,我不渴。”   “你是怕我下药?”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我所了解的叶欣欣来看,这种性格的女生是最让我生畏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前世”咋就看上了这么一位呢?她带来的人经过一番厮杀,全都委顿在地,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有的人靠着墙壁打起了鼾声。   我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无烟灯,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些人都是那个大老板的?”   叶欣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我见魏长青和那个年轻人睡得很沉,问道:“可靠吗?”   叶欣欣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张口还要问她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忽然反问我说:“你跟那个古嫣梦怎么样了?”   我此刻脸上的神情一定很古怪,不明白叶欣欣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哦……还好吧。”说起古嫣梦,我想起最后一次我们见面是在新疆,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叶欣欣:“金锁死了,是我的责任。”   本以为,他们姐弟相称,叶欣欣一定会伤心落泪。没想到她只是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无烟灯,说了声:“哦。”仿佛我所说的是个路人甲,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很疑惑,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让我读不懂了。   “我觉得你这种伤心完全是多余的,金锁是死不了的,你不记得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复活的。”叶欣欣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了,在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她的眼神当中读出了一种期待。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你……金锁每复活一次是不是对你的实验都有帮助?”   叶欣欣笑道:“当然!”竟毫不避讳。   “实验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可以随便枉顾他人的生死?你们研究所到底害死了多少人?”我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若不是顾及到有这么多“外人”在场,几乎就要喊出来了。   谁知道,叶欣欣毫不退让,扬起下巴说:“张一毛,你少在这儿装什么圣人。我害死的人再多,也没有你杀死的生命多。相反,为了试验能成功,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我这么做,恰恰是尊重了生命,我不想每一个生命都有终点。我不想你,只知道杀戮!”   这一阵抢白,说得我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胸口一起一伏,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叶欣欣解开自己的马尾,重新捋了一下,然后拴好,忽然变了一种极温柔的口吻说道:“我这次来这里,也是为了达成你的一个心愿。”说完,她转回身去,从身后的四个大背包里掏出了四样东西,一一陈列在我的面前。   见到这些东西,我微微讶异。其中有两样,我已经见过了:权臣墓和人骨井中的巨型骨骸!另外两样同样是骨骸,从尺寸和造型来看,恰好与之前见过的两样骨骸同属于一具!这四样目前氛围是脊椎骨、跖骨、尾骨和角。我见到这些巨型骨骸,内心一阵茫然,不知道叶欣欣为什么要不辞劳苦地带着它们。总不能因为这东西大补,拿回去熬汤喝吧?   再者,从尺寸来判断,我也无法得出一个结论,这东西到底属于什么动物。体型硕大,而且有角,我只能联想到远古时期的恐龙,比如三角龙什么的。但是看尺寸,又要比三角龙大得多。   见我如此茫然,叶欣欣主动说出了答案:“这是龙骨!” 第五十章 龙骨再现   出人意料的是,当我听到眼前的四具骨骸是龙骨的时候,自己竟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至内心没有半分的波澜。印象中,赖千当初曾经给我看过一种类似犀牛角的东西。我捧起了面前这根尺寸惊人的角,仔细辨别后发现,这根龙角的质地跟我当初在赖千手里所见到的那根一模一样。肯定同属于一种。难道说,这真的是龙骨?   想一想自己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北去内蒙、南下云南、东至福建、西止新疆……这种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兽是一切根苗的起源。我放下了龙角,自己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起了以往的见闻。关于贵州的龙骨之前文中已经提到,这里就不做赘述了。我所联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情:   2007年前后,有一件事情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件事情被称为高邮龙吸水事件。事件的起因是这样,在东方卫视播放的一则有关龙吸水奇观的新闻中,细心的网友发现,视频前十几妙,发现疑似龙形物体快速从云层游过,这一视频立即在网上引起轰动,被广泛传播。   尽管后来央视一再修改了视频,但是在最开始的原始视频中,还是能够看出来,片头开始不久,一条黑色的长条状物体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而它所处的位置,恰恰是“龙吸水”的正上方!那时候,这段视频我看了不下十遍,瞬间觉得自己的三观崩塌,仿佛以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改变了。   而奇妙的是,很多对于神秘动物感兴趣的大老板都开始招兵买马,表示要找到这条神秘的“龙”,那时候,我自己还搜罗了一些有关“龙”的线索,比如1944年陈家围子掉龙,1998年天津西堤头掉龙鳞,2000年昌乐县黑山子村坠龙以及最著名的2007年高邮龙吸水视频等。   不过这种事情纯属是无聊的打发时间,那时候自己还不足以跟二表哥出去“捞饭”,看着店面也是照顾着半死不活的生意。等这阵热风过去后,这件事情我都已经渐渐淡忘了。   若不是赖千拿着一块龙骨找上门来,我差不多早就忘记了还有这样的事情。不知不觉间,我的命运竟会和这样一种传说中的生物捆绑在一起,这是我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叶欣欣见我沉思皱眉,她当然很了解我的性格,便跟我解释她是如何断定眼前这东西就是龙骨的。   叶欣欣说,X研究所自成立那天起,就一直致力于人类生命极限的研究。不管是学术理论、还是实验研究,他们都不遗余力地去做。但是在这期间,他们发现了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比如中国古代,龙作为了一种信仰的图腾,同时也是权利和神明的象征。比如皇帝穿的叫龙袍,乘坐的车叫龙辇……而且与龙挂上关系的,全都被寄托了长寿的美好祝愿。皇帝穿着龙袍,被称为天子,又被群臣山呼万岁。   而接下来,X研究所又发现了惊人的记录,龙不是万能的!   古时代,各种各样的生物占据着人们的信仰与精神的中心,对龙的崇拜应当就是从那个百兽共争的时代开始的,到今天至少有8000年的历史了。但龙在那个时候并不是主流图腾。远古时期,中国大地上从先后出现过一些著名的部落,其中最著名的是黄河中下游,渭河流域的炎帝部落、黄帝部落,黄河下游的少昊部落,江淮流域的太昊部落。史称炎帝族首领“牛首人身”故有些学者认为炎帝部落以牛为图腾,但据炎帝的族姓是“姜”,可以认为,姓从母系,姜即为羌,故炎帝的母系图腾为羊。黄帝,意为黄土高原的统治者,其图腾应为黄土。炎帝族和黄帝族属于华夏族团;少昊部落和太昊部落则属于东夷族团。少昊部落以鸟为图腾,太昊部落则以龙为图腾。上古时期,太昊部落活动的黄河中下游地区,气候温暖,植被大部分保持着原始格局,毒蛇猛兽随处可见。七八千年以前,人们制造石器,用集体的力量捕杀猛兽,但对于既存在于草莽丛林,又能生存与沼泽湖滨的毒蛇,去束手无策。畏惧之心,将蛇敬为神明。   其实在当时,龙仅仅是夏族的图腾。先秦时期,龟的地位远高于龙。龟鼎代表国家政权,龟代表天子,以拥有龟的大小标识贵族等级:天子龟一尺二寸,诸侯一尺,大夫八寸。这也是为什么现今存世的官员印绶之上,印纽多为乌龟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夏族与中华大地上的多民族形成了大融合,逐渐演变为了我们所熟悉的华夏,甚至是汉族。而民族信仰的图腾,也由龟、熊等诸多的动物演变为了龙。当然有一种说法,龙是汇聚了多民族信仰物的集合体,典型的就是“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而且取了龟的长寿。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龙绝对是长寿的。为此,X研究所不遗余力,寻找起了传说中的龙,这种看似荒诞的行为,却令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因为闫显疆将这种判断和可能的结果全部告诉了大家,每一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莫名兴奋。   有的时候我想,闫显疆能在身边汇聚这么多的人,绝非侥幸,这说明他的身上是有可取之处的。这老小子当科学家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干他娘的传销,绝对能拉上万人的队伍。   叶欣欣接着讲道,关于蜀王是如何跟龙联系在一起的,是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因为中原地区常年战乱,这本古籍在清军入关后,便遗失了。直到后来,闫显疆的一位学生在马来西亚找到了孤本。因为这本书记载的都是一些官宦趣事,有损朝廷威仪,所以也就没有在中国记录在案。   其中,这本书中就有关于蜀王豢龙的故事。而且文中特地提到了,蜀王养龙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长生不老。其实一开始,X研究所的人谁也不相信,拼凑出来的“龙”是真实存在的。但是随着研究工作的深入,每一个人都是深信不疑。还是那句话,求知,是每个科学工作者的本性,见猎心喜。他们对于未知领域的冲动,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据古籍中的记载,蜀王死后,这条龙也跟着他殉葬了,埋于地下。这次来,叶欣欣一是为了寻找长生不老药,二是为了寻找龙骨,转赠给我。   我笑了一下,说道:“这东西要真是龙骨的话,你知道价值多少吗?帝都换个两三套房,轻轻松松。你自己留下来,卖出去的钱留作实验的经费,不好吗?”   叶欣欣听出了我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说道:“我知道现在困扰你的谜团很多,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这些龙骨牵扯不到背后的大老板,你可以随意处置。”   听了这番话,我沉默了,也不再坚持什么。想想当初,闫显疆为了找到龙的线索,收集了十一枚龙牌,虽然我后来的经历与这些龙牌看似关联不大,但似乎我所到的每一处古墓,都或多或少与“龙”产生了关联。   见我陷入了沉默当中,叶欣欣也不说话了,闭上眼睛休息。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一来是身处紧张的环境之中,神经紧绷;二来是因为刚才的这番谈话在我的内心扭成了一个结,无法释然。我靠着墙壁,看着面前沉睡的众人,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计划,需要怎么做。我拉着丹战转身就走?那样的话蜀王墓必然会遭到破坏。阻止他们?叶欣欣明显不会让我这么做。直接撕破脸的话,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荷枪实弹。丹战两次受伤,单凭我一个人没办法做到。看来,只能是跟着他们继续走下去,随机应变了。   半个小时后,大家都依次醒过来。包括丹战在内的几个伤员,都由专人照顾,我和大家负责探查墓室。因为前面的墓室,叶欣欣等人已经打开,我就没有必要再次涉险了。听他们说,前面的墓室是蜀王次子的,虽然他远走高飞,但是死后还是命属下将自己葬在了这个地方,陪伴父王。关于其中的机关布置,我也没有细问,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跟人面蝶的幼虫有关。   我们沿着来时的墓道往回走,这一次却有惊无险,不管是墙壁突然伸出的怪手还是脚下的那张巨型人面,都消失不见了。我们的步伐也变得轻盈起来。   一直从“手臂”墓道中走到了“脖子”的位置,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就这样,我们来到了最后一间墓室前,不必说,这自然是人形墓的主人——蜀王墓了。   目标就在眼前了,不过我心中却升起一种极端的异样。我们之前到达了四座墓室,不管那一座墓室的前面都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但是我们到达蜀王墓却如此轻松,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心头预感,蜀王墓的机关可能会比这些墓道上的机关厉害百倍。这恰是黑夜之前的宁静,最厉害的机关,最严密的防盗措施,都会集中在蜀王墓中。   我们来到墓门前,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难关。这扇门高有一丈有余,门板上刻满了文字,从字形来看,既非蒙文又非汉文,倒有点儿像是符咒上面的文字,乍然看上去,一个字也看不懂。   不止如此,在两扇紧紧闭拢的门板上,左右各有一个钥匙孔,门板合接缝隙的上下也各有一个钥匙孔。这些钥匙孔大得出奇,形状诡异。长宽高几乎可以容下一个人的脑袋了。   一个伙计忘乎所以地大笑:“胜利就在眼前啦!”说罢,竟然抬起胳膊伸进了钥匙孔中。 第五十一章 蜀王殿枪战   我回过头来大吃一惊,吼道:“快伸出来!”   伙计一听,心知不妙,赶紧往回缩手,眼看半只胳膊都缩了回来,但就在此时,他的身子猛然往里一冲,胳膊又全部进去了,身子还撞上了墙。看情形,就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进去了似的。   伙计大惊失色,惊慌地叫嚷:“有……有东西抓住了我的手,快帮帮我,你们他妈快来帮忙!”喊到最后,他都快哭出来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周围的人也赶忙上前帮忙。有抱住他腰的,有拉住他胳膊拼命往外拽的。这伙计疼得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我操,它开始咬我了,开始咬我了,我操你妈的,啊——”一声近乎喊破喉咙的嘶吼,双眼一番,他晕了过去。   不仅如此,拽住他胳膊的另一个人一脚踩在了墙壁上使劲往外拉,不料此时,钥匙孔中突然喷溅出了一股血液,溅了他一身,这小子一抹脸:“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手上全是猩红的血迹,吓得“啊”了一声,连连后退。而这时候,胳膊伸进了钥匙孔的伙计身子往后一倒,躺在地上。只见他的那条胳膊差不多齐肩而断,伤口处喷出了一尺多长的血柱。每一个人见此情形都是惊骇万分。看来这些人表面上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却全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我心里也是惶恐不安。倒是魏长青,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猎枪探进了钥匙孔中,“砰砰”连开了两枪;然后换弹,再开枪;再换弹,再开枪……一连打了五六枪,才肯罢休。做完这一切后,他连着后退几步,两只腿直哆嗦。   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样的环境中,看不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这种压力是天大的。这不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都能一窥对方全貌。而眼前,这东西躲在了钥匙孔里,看不见摸不着的,这让我们该如何是好?   魏长青一阵发泄似的乱射,巨大的轰鸣声过后,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怔怔地看着黑洞洞的钥匙孔,一时间没有人发话。最后还是叶欣欣说了句:“一毛,这是什么东西?”   我摇了摇头,蜀王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与我之前所到的任何一处古墓都不同。什么怪物会躲在钥匙孔里?我想破脑壳也没有答案。思索了片刻后,我决定自己去尝试一下。让人将昏厥的断臂伙计拉到一边疗伤。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了右臂,刚想伸进去,叶欣欣叫道:“张一毛,你别胡来!”   这一嗓子倒真的把我喊醒了。一想也对,我自己有点儿懵了,心里太着急,没有顾虑周全后果。但是我们不可能被一扇门给阻住去路。我一个人尝试推了推门,根本推不动,看样子是真的被锁住的。开启墓门的机关应该就和这四个钥匙孔有关,但是该如何开门呢?   把胳膊伸进去拨动机括实在太冒险了,思来想去,我凝视着这四个钥匙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内蒙的时候,我们依靠在石塔里摸出来的青铜鹿角打开了机关,难道这里也是这样。我自己看着这四个钥匙孔,形状各不相同,突然在内心有一个想法:“叶欣欣,龙骨,快!”   叶欣欣听我语气急促,知道我有了破解的办法,赶紧拿出龙骨递给我。我按照形状大小将它们逐一插入了钥匙孔内,虽然不能算是严丝合缝,外面一圈尚留有余地,但我尝试了一下,也能转动机括。看来,我猜得没错,这四只龙骨,就是开启蜀王墓的四把钥匙。   不得不说,蜀王墓设计的十分精良。如果有盗墓贼想“直取中宫”,除非是启动炸药这种杀伤力大的武器,否则是没有办法打开石门的。但是在山体内部,动用炸药的话搞不好还会引起山体坍塌,最后被活埋在这里。如果要是去之前四座墓室取龙骨钥匙,指不定就在哪条路上gameover了。高,实在是高!   我叫上来三个伙计,跟我一起转动钥匙。因为中间门缝的两个钥匙孔一上一下,所以我不得不踩着下面伙计的肩膀,去转动上面的龙骨钥匙。我说道:“大家不要慌,我数一二三。一——二——三!”一声令下,我们四个人一起转动了龙骨钥匙。不得不说,这龙骨真是良心产品,历经了几百年,坚硬如铁,除了个头大一些,与寻常的钥匙无异。   随着龙骨转动,两扇门内传来了隆隆的声响,两扇门板打开了一条缝隙,其中足够两人并排穿行。我将头顶戴的矿灯亮度调到了最大,还打亮了一只狼眼手电,一只手提着工兵铲率先走了进去,其余的人都跟在了我身后。   当接着光线看清楚眼前这一切的时候,我长大了嘴巴怎么也合不拢了。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殿陛之上的正首座位上,是一个金身塑就的蜀王像,王座之后,是两个手持宫扇的铜质宫女像。而下面的两侧则按照文东武西的格局排列着文武大臣的银质塑像。每一尊都身高三米有余。而正中的蜀王像更是巨大无比,即便是坐着,也显得比这些群臣像高出不少。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牛逼的东西!”旁边的一个伙计惊叹之余,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我从最初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向叶欣欣,用意不言自明。我想知道她要找的长生不老药在哪里。   没想到,叶欣欣信步上前,走到了殿陛前面。两边的台阶中间有一面巨大的龙型浮雕,这种建筑结构有个专门的名词成为丹陛。在故宫的太和殿前面就有类似的建筑。太和殿在中国封建王朝的地位不言自明,但是比起这座地下的蜀王殿,还是逊色了不少。尤其是丹陛上的龙型浮雕,凸出的龙首硕大无比。   待我跟随叶欣欣上前走近一看才恍然大悟。这个龙头,竟然是一具形如龙骨的骨架!只不过龙角是用黄金镶嵌起来的。叶欣欣利用一把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将龙头取下,抱起了龙头骨塞到了我的怀里,说道:“这是你赢得的。”   我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以前,我极力反对金锁从古墓中盗取财物的所作所为,而如今,我怀里却抱着一具硕大的龙头骨。   这时候,我们身后却乱了起来,响起了枪鸣声和人们的欢呼声。原来,这群人大难不死之后,进入了这样奢华的古墓,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宝库,谁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这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更有人毫不客气地跑过来,推开我和叶欣欣,扑倒王座之上的蜀王像,又亲又啃的,嘴里还念念有词:“是真的,是纯金的!”说完,又去啃王椅:“哈哈,这也是纯金的,我发财了,我发财了!”   每一个人都像疯了似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与激动,语无伦次,有的人已经拔出匕首等工具切割金银了。说句良心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子,说不动心,那是绝对的假话。我本来想拿到长生不老药后,想办法夺过来,离开这个地方,回去对乐瑶也算是有个交代。但我没想到,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堆在这里,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而丹战等伤号,也被无情地丢在了地上,身边近在咫尺的人,都没有对他们望上一眼。周围的嘈杂声令丹战醒过来了。我见状,挤开涌过来的众人,将他扶到了一座文臣像的后面。丹战问我:“这是怎么了?”   “疯了,全他妈……”我话还没说完,大殿之内再次响起了枪击声。   回头一看,不禁骇然失色。在殿陛之上,王座的旁边,几个人为了争夺金子已经互相开枪射击了。转眼间,枪击声不断,相继有两三人倒在了王座旁。鲜血顺着台阶流了下来。参与枪战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血迹,眼神充满了杀机。   场景十分混乱,我不得不寻找叶欣欣的踪影。虽然说我们俩确有不和,但我也不忍心看着她丧生在此处。我手中的手电光乱扫,终于在距离殿陛最近的一座武臣像后发现了她。她双手捂住了耳朵,死死闭住双眼,每一声枪响都引来了她的尖叫。   我吩咐了丹战一声:“你不要动。”弯着腰就跑了过去,还没跑两步,子弹就在我的脚边炸开了。激射的子弹四处乱飞。我身边没有任何的掩体,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到了叶欣欣的身边,压在她身上说道:“快趴下!”   我们俩刚刚趴在地上,“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我的头皮掠过,打在了武臣像上,拇指粗的弹孔冒着青烟。这时候我注意到,旁边不远处,魏长青和那个年轻人正在往猎枪里换子弹,心说不妙:这两个都是典型的亡命徒,看到我们后,非得欲杀之而后快。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时候,王座之旁的枪声渐渐稀疏,可见已经倒下了不少人。其间更能听到有人苦苦哀求:“大哥,大哥,求求你行行好,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不要杀我!”听音调最后真的哭了出来。   “少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我不在,跟你嫂子勾勾搭搭。今天我就先杀你,回去我就杀了那个贱人!”说完,就是一声枪响。   我见状,明白这些人已经全都红了眼,六亲不认了,自己的面子也不在乎了。反正一场厮杀下来,能活下来的就是亿万富翁了,死人会永远保守住秘密。这里的宝贝全归他一个人,就是十辈子、一百辈子都花不完了。   好不容易枪声渐渐停止,我拉起叶欣欣就跑! 第五十二章 长生不老药   我本来想,一口气跑到文臣像的后面和丹战汇合,然后找机会离开这里。经过了一场乱战,手电筒散落在地。倒下的人头上的矿灯还开着,导致光线会聚的到处都是,各种灯具打出的光柱犹如错综负责的蜘蛛网交织在一处。   而我和叶欣欣这一动,自然也是人影晃动。   “不许动!”蜀王像的旁边,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举着猎枪。刚才一场搏杀,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只见他双目喷火,身上染满了血迹,一张脸涨得紫青,厚厚的嘴唇不停地翕动。举着枪的两只手晃抖不止。   我见状,知道他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急忙说了声:“兄弟,别误会,我们只求保命,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一开口说话我才发现,我自己还害怕了,一出口的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那汉子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水,阴冷地笑了一声:“唬谁呢?今天的事情,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去!”   我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那汉子抬起了手里的枪。他手里的这种猎枪样式老旧,还是打铅弹的。一扣扳机,发射出去的子弹发散。虽然远距离杀伤力不大,但是我们的距离这么近,他一枪也能打得我们非死即伤。   我叹了一口气,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扒了这么多的古墓,没想到今儿要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我扭头看着叶欣欣,这丫头也怕得要命,脑袋直往我怀里钻。我虽然跟她不和,但马上要死在一起了,怎么也要给她壮壮胆,我搂紧了她,闭上了眼睛。   “嘭”的一声枪响,吓得我一哆嗦,叶欣欣也失声叫了出来。可是随后,也没觉得周身有多疼,良久,我听到有人从身后走来,这才敢睁开眼睛仔细往前瞅。再一看,刚才那个汉子已经倒在了地上,背靠着蜀王像的脚边,双目瞪得跟俩铃铛似的。胸口一个碗大的疤,带着体温的热血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二位,受惊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正是魏长青。回过身去,见他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我原本想的是,和叶欣欣安全跑过去。只要蜀王像旁边有人,魏长青必然按捺不住,担心长生不老药被他人夺去。所以,他一定会出手。届时,我们只要找个机会,接着群臣像的掩护冲出去就好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只顾低头往前冲,却让魏长青捞了一个现成的便宜。魏长青这个人虽然不算深交,但是我深知这种人的为人。他一定会杀我们灭口。   反正也是死定了,干脆就英雄一点儿。我冷笑一声说道:“成啊,死了这么多人,你魏大哥倒活下来了,英雄啊!”   魏长青没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了叶欣欣的面前,不无威胁地口吻:“老板,大功告成了,你快说出长生不老药在哪儿吧,小的好去给你取来。”   叶欣欣凛然一惊:“你……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时候心里生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心想叶欣欣也太大意了,雇人都不知道找靠谱的,魏长青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儿。我担心叶欣欣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说:“还是说了吧。”   叶欣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连你也这么说?”   我叹了一口气:“不说,我们都得死。”   叶欣欣看着我,眼神毫不回避。我也看着她,做了一个非常不明显的眼神。叶欣欣这才会意,万般无奈地说:“好吧。”她抬起手来指着蜀王像,“在蜀王像的背后,心脏这个位置。”   一听这话,年轻人难掩激动的心情,将手里的枪交给了魏长青:“魏哥,你受累拿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过来。”一看这个年轻人就有心眼儿,他若是不交出枪来转身就走,魏长青肯定会给他背后来上一枪。现在的魏长青,谁都不相信。果然,见年轻人乖乖交出了枪,说道:“去吧,小心点儿。”   “得嘞!”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带着风就奔蜀王像去了。魏长青两只手各握着一杆枪,左手枪对着我们,右手枪对着年轻人。   年轻人不知道察觉了没有,他还哼起了歌。我心中却五内俱焚,要是太乾在这里就好了,是个魏长青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小爷我这一次可真的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少时,年轻人已经到了蜀王像前面,他围着蜀王像前后转了三圈,忽然开口说道:“魏哥,没机关,咋开呀?”   魏长青不动声色,只是指着我们的枪管往上抬了抬。叶欣欣壮着胆子喊了句:“用工具撬开!”   年轻人喊了句:“收到!”其实眼前的这座蜀王殿面积极大,又很空旷,就算是两个人距离很远来交谈,都能听到彼此的回音。   很快,蜀王像的后面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动静,我猜想,一定是年轻人在锤子和凿子敲击着纯金的蜀王像。这么糟蹋纯金材质的蜀王像,不管是爱财如命的守财奴,还是历史学家文物学家,在他们看来都是暴殄天物。而在魏长青和这个年轻人看来,这东西的价值远不如它里面的那个长生不老药。   持续不断的敲击声持续不断。魏长青说道:“好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了。老板,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用吧?”   我吸了一口气,听这意思,魏长青还想自己服用不成?蜀王的时代到现在少说也有个大几百年了,长生不老药除非是一坛子窖藏的白酒,否则无论如何都会有个保质期吧?   叶欣欣愣了一下,惶恐地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魏长青一听这话,脸色立马板了起来:“嗯?是不是,要让我在你男朋友的脑袋上开个洞?”说罢,枪管已经顶上了我的额头。   不待我说话,魏长青狞笑着说:“你们可拽啦,长生不老,双宿双栖,怎么着也得照顾照顾我这位老大哥吧?”   我大吃一惊:这魏长青真不是一般人,居然能猜到叶欣欣的日记里写的是我们的事情。   只听他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本事,长生不老的。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把长生不老药给我,我饶你们一条命,怎么样,反正你们也死不了。”   这看似是笔合理的交易,叶欣欣张口就要说。   “叶欣欣,不能说!”我一声虎吼断喝,吓得叶欣欣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魏长青眼看就要套出来自己要的东西,被我打断,当然气愤难当,一把枪顶得更加用力了。我也不甘示弱,反正都是他娘的死,老子就死得轰轰烈烈!我说道:“魏长青,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年轻小鬼身上有叶欣欣的日记,你一定全部翻看过,也知道我们虽然是长生不老,但是其中也是有漏洞的。比如你要摧毁尸体的话,这个人无论如何不会复活的,等我们告诉你长生不老的方法,以你的性格一定杀人灭口,到那时候,还是你姓魏的说了算!”   我一口气喋喋不休地道出了其中的诸般症结关窍之所在,语速之快,声调之高。令魏长青的一张脸在灯光的映射下涨成了紫猪脸。他大吼一声:“老子毙了你!”   旁边叶欣欣赶紧上前来拉住他。但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是魏长青的对手,他只不过是一甩胳膊,叶欣欣就倒在了地上。魏长青的枪管顶的我脑门生疼,我一连往后退了四五步,而魏长青也跟着我走了四五步。拇指已经压下了扳机,我只能是闭目等死。   叶欣欣身系关系之所在,魏长青不能动她。但我一个路人甲的角色就无所谓了。就在这时,叶欣欣突然喊了一句:“声音停了!”   这一声喊得我们不知所措,魏长青怔然地看着叶欣欣,我也睁开了眼睛,我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才明白,所谓的声音停了,指的是那个年轻人,没有了动静!   魏长青叫了声:“操他妈的。”一把将我推倒,自己忙不迭地朝着蜀王像跑去。见他这个样子,一定是他担心年轻人不声不响地将长生不老药据为己有,眼下顾不上我们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文臣像后面,终于和丹战汇合了。   丹战肯定听到了刚才我们的遭遇,他现在伤痕累累,没有出声我反倒非常感激他。如果他刚才出声制止的话,搞不好魏长青会第一个杀他。照这么看,我最起码没有辜负乐瑶对我的寄托。二十多年前我就坑了她一次,我不想重蹈覆辙。他刚想开口说话,我食指竖在唇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让大家都关闭了头顶的矿灯。   我从前面一尊文臣像的身后深处脖子去张望。只见魏长青已经跑到了蜀王像的后面,他叫了两声:“蚊子,蚊子?”然后“扑通”一声,似乎是他从蜀王像上拽下了什么东西,魏长青吓得大吼一声,跌坐在地上。   从我的角度,我只能看到他坐在地上,两只手不断地撑着地,从蜀王像后爬出来。而随着他腰部以下的部位露出,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脚腕上抓着一只手,一只染满了鲜血的手! 第五十三章 龙筋   蜀王王座的周围灯火明亮,周围全都是一片黑暗,而在王座旁,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死尸,散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如果是在地上的文明社会,我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看一场舞台剧。可是真正面临这种局面,还是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又有几人不胆寒呢?   尤其是现在的魏长青,饶是他一身的胆子,此时也是被吓得面如土色,嗓子“嗬嗬”地要说话,却一个音符都喊不出来了。终于,他拼着命甩腿,才将那只染满鲜血的手给踢开了,爬起来就要跑。   就在此时,我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那只手竟然摸索着地砖,伸了上来——妈的,这只手竟然是活的!我顿时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魏长青此时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刚爬起来,又趴到了地上。我这才知道,原来人们说的“吓得腿都软了”真的存在。我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摸回了原地,一句话也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丹战和叶欣欣跟我走。   趁着这时候,赶紧离开这间墓室才是正道。什么长生不老药,能把命保住比什么都强。可惜这时候,我们身处黑暗之中,他们俩根本看不到我的手势。叶欣欣说道:“你说话,想让我们干什么?”   她的话音刚一出口,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蜀王像的后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只手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的,不知道这种怪物是不是通过声音来判断猎物所在方向的,不知道它能不能感知到灯光……一切都充满了未知,我不敢妄动。   我悄悄滴嘘了一声,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呐。然后扭头看着殿陛之上。魏长青摔倒后,想努力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他手脚并用爬到了王座的正面,看着这副狼狈的样子,仿若是在向蜀王臣服。   魏长青一把抓过了身边的猎枪,扣了两下扳机却发出了“嗒嗒”的轻响。原来这把不知道主人的猎枪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激战早已没有了子弹。魏长青气得举起来,向怪手的方向砸了上去。   那怪手虽然模样怪异,却也吃痛,往后躲了几寸距离后,像是一条蛇似的蜷缩起来。待我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了这只“手”的庐山真面目:这并非是一只手,而是一条巨大的……形容不出来的物种。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条筋,浑身上下滴着红色的液体,像是刚从某种动物的体内抽出来的。不过看它酒盅粗细,估摸着鲸鱼差不多可以有这样的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丹战和叶欣欣也在我身后探出了脑袋,见到这一幕后,丹战惊呼:“这是什么啊……”我对于蜀王墓知之甚少,进入这里完全是迫于形势,对于这里潜伏的危险一无所知。倒是叶欣欣主动说道:“相传,蜀王死后化为真龙,难道这是龙筋吗?”   人化成龙有点儿糊弄人了,还不如说鱼化龙让人容易相信。   正在这时,那龙筋突然从地上弹起,朝着魏长青扑去。魏长青虽然吓得够呛,但是人被逼上绝路后就迸发出了无限潜能。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腰间发出了一柄长刀。但见寒光一闪,酒盅粗细的龙筋瞬间被斩断,腥红的血液从平滑的伤口处喷涌而出。而龙筋似乎是有痛觉的,它开始了凌空的左右扭动,看情形仿佛是一根失去控制的皮水管。喷出的血液溅了魏长青一身。   魏长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哈哈大笑起来。这种狂妄的发泄式笑容在大殿内回荡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筋最终血液流尽,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了抽搐。   不想魏长青笑声未绝,我突然见到从他身后掩上来了另一条龙筋。那龙筋的正首有一张嘴,嘴巴轻轻张开,露出了十余根钢针般的利齿!而对于身后所发生的事情,沉浸在死里逃生快感的魏长青还恍然不知。   丹战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叶欣欣吓得双手捂住了嘴。   魏长青笑着笑着,终于察觉出了背后有异。因为散落在地上的灯具,映射出了一条影子,而影子正好从他身后盖过来。魏长青双目圆睁,呼吸骤然加剧。他握着长刀的手背凸起了一条条的青筋。   突然,龙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魏长青的头顶扑下去,嘴巴赫然变成了海碗一般大小。魏长青几乎是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将这条龙筋也斩为了两段。我们虽然势不两立,但是由衷说一句,他这番身手干净利落,换做我与他易地而处,未必能做得这般漂亮。   魏长青扭过头来,从地上爬起,一脚踢开了龙筋,大声吼道:“张一毛,你来呀,哈哈哈哈,老子死不了,哈哈哈哈……”我心想:这魏长青疯了,这些龙筋我都没有搞清楚来历呢,说得好像是我有意这样安排似的。   他的笑声还在持续,但是身后的蜀王像却发生了变化。只听“咔咔”数声,原本被纯金包裹的蜀王像突然出现了裂痕,这些裂痕横纵不一,一路延伸,使得蜀王像寸寸龟裂。当厚达寸许的纯金外壳完全剥落后,露出了里面的一具尸体。   若不是知道里面是已经死了百年的蜀王,我几乎以为这就是一个活人坐在了王座之上。只见这个人双目微闭,白髯飘洒,两只手放在了王椅的扶手上,双手掐诀,身着杏黄色的窄袖团龙质孙服,头戴嵌珠笠子帽,威武庄严,仿佛活人一般无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蜀王!   不仅如此,从蜀王的身后也涌上来了无数了龙筋,在半空之中舞动,如同群蛇乱舞一般。忽然,又有数条龙筋探出头来,这一次,是举着一个人。不过随着它们逐渐抬高,我们也看得真切。这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血迹未干,还在滴落,龙筋举着尸体放在了蜀王的头顶上方。这些滴落的血液全都落在了蜀王的身上。这种景象仿佛是用血液浇灌蜀王的尸身。   虽然尸体血肉模糊,不过从衣着来看,正是刚才失踪的年轻人。魏长青见此情形,吓得再次跌倒在地上,连惊吓声都喊不出口了。这时候,其余的几条龙筋一转头,瞄准了坐在地上的魏长青,席卷而来。   魏长青一咬牙,挥舞着长刀,将冲到他面前的三五条龙筋斩断。一刀挥下去,血液溅了他一身,在昏暗的灯光下犹显诡异。不料,这一柄长刀挥过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腕一紧,便被一条龙筋卷住。魏长青挣脱不得。其余的龙筋趁机一拥而上。张开大嘴对着魏长青撕咬。不过一瞬间,纯金的王座已经被血液浸透。   这恐怖地一幕配上魏长青的惨叫,令人惶恐万分。我转回身去小声说道:“别看了,快走!”两人也知道这时候是溜走的最好机会,我们三个人转身就要走。不料刚转过身,排在头前的叶欣欣却大叫了一声,我探出头去一看,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在我们的正前方,不知何时,已经汇聚了十数条的龙筋,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伸手拔刀,另一只手也抄起了工兵铲。既然已经被发现,也没有躲藏的必要了。我打亮了头顶的矿灯,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形式:这十几条龙筋,是从身边的文臣像后探出来的。每一条都是酒盅粗细,有点儿像被人扒了皮的蛇,看的就令人作呕。   双方陷入了对峙状态,我发声喊:“上!”先下手为强,要是等这些家伙先发动进攻,我们非得陷入绝境不可。我舞出工兵铲,使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只觉得如割草一般。这些阻在我们面前的龙筋全部被斩断。但我的力量太大了。工兵铲余势不衰,竟然狠狠地劈进了旁边的文臣像之中。铲刃陷入了半寸多厚,一时间还拔不出来。   我也顾不上武器丢了,拉上丹战就喊:“走!”这一路上,周围的文臣武将像不停地发生龟裂,每尊纯银雕像之中的尸身都保存得完好如初,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我看得头皮发冷,蜀王这是找了多少人给自己陪葬啊!   我们一口气跑到了蜀王殿的门口,不料好不容易打开的墓门,此刻却紧紧关闭。不仅如此,对应门板之上四个钥匙孔的位置,竟然还涌出了四条龙筋。我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龙筋这种东西可能是川中的一种巫蛊之术。蜀王即便是死后,也想保存尸身不腐,作为自己升仙的资本,干脆采用了这种方式。龙筋虽然怪异,但是一来可以保存尸身不腐,二来可以对擅入墓穴的盗墓贼产生威胁。   照这么看的话,墓门里,很可能也有尸体存在。毕竟龙筋是要靠尸体实现“供养”。而一开始,那个断臂的伙计也很可能是遭到了龙筋的暗算。   叶欣欣一介女流,丹战又身负重伤,三人团队中唯一保存有战斗力的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大喝一声,手中的军刀左砍右劈,将头前的两条龙筋斩断。这时候,一条龙筋掩上来,似乎是想趁我军刀没有收回的时候缠住我的手腕。适才魏长青就是中了这一招。   见此情形,我也不含糊。原地三百六十度转身,避过了龙筋后,不待脚下站稳,一刀挥出去,将这条龙筋一劈为二。堵在门口的龙筋只剩下了一条,但是身后却掩上来了无数的龙筋。   事已至此,只好放手一搏了。我抢先一刀,将门前的最后一条龙筋斩断,吼道:“你们俩开门,快!”转身抢在了最前面,挡住数不清的龙筋。不知怎么的,我蓦地想起了梁世赞。当初在八百媳妇皇陵中,他就是独立面对独角蛇潮,宛如一尊战神一般。   其实刚才能干掉四条龙筋已经是侥幸了。我虽然对付蛇类有些许经验,但是这些怪异的龙筋毕竟不是蛇呀。望着它们扭动的血淋淋的身躯,我在内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死在这里,丹战和叶欣欣逃出去也好。   并非我想充英雄,也不是我不怕死。这其实是一种内心涌起的绝望。很快,左侧的一条龙筋率先发动了攻击,我咬牙“呀”的一声大叫,手起刀落,龙筋被斩断,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前一后两条龙筋扑击而来。我脱下背包当做流星锤似的抡了出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两条龙筋上。这两条龙筋虽然没有倒地,但是原地左右晃动,犹如喝醉了酒一般。   我这几招纯属是被逼出来的,朝身后喊了句:“还没好吗?” 第五十四章 墓室逃生   叶欣欣带着哭腔喊:“打不开啊!”这种问题我知道是白问,蜀王墓机关重重,怎么可能给我们这些“盗墓贼”活路呢?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关闭墓门,就没那么轻易打开。眼看龙筋汇聚地越来越多,像是一堵墙似的当在我们面前,只要它们一拥而上,我们必死无疑。   怎么办,怎么办?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对策。面前密密麻麻的龙筋晃动。“龙筋墙”微微露出了一些缝隙,透过这些缝隙我突然注意到,正对着我们的蜀王像那里,有一点异样情况。最开始,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直到这些人面墙再次露出缝隙,我忽然发现,蜀王的尸身和一开始见到的蜀王像模样别无二致,但是动作有差别。   纯金蜀王像双手平放王椅的两边扶手上,威武霸气,有种君临天下的摄人气魄。眼前的这具蜀王尸身,虽然不失威严,但是双目微闭,双手掐诀,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掐诀念咒的老道。这些怪异的龙筋是否和蜀王的姿势有关呢?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反正也是死定了,老子临死也要捣毁你的尸身!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军刀不停的挥舞,身边竟然没有一条龙筋近得了身,硬是被我杀开了一条血路!事后,我回想这些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生命中有这一次就够了,再让我重新来一次的话,我肯定冲不出来。   从龙筋的包围中冲出来,我大步流星地朝着蜀王尸身冲上去,一口气跳到了殿陛之上。蜀王身后的几条龙筋见我冲上来,毫不犹豫地张嘴就咬。这种情况下拼得就是胆气,反正老子豁出去啦!我一发狠,根本不理会咬来的龙筋,双手紧握军刀,一刀劈下去,将蜀王的脑袋砍掉。不等蜀王的头落地,我又用了一个专业的开大脚,一脚将这老怪物的脑袋踢飞。   可怜这位生前不可一世的王爷,脑袋骨碌碌被我踢入了黑暗之中,不知滚到哪里去了。不料,随着蜀王的脑袋落地,那些龙筋就像是遭到了电击似的,身体抖动了两下,全都萎靡软了下来,瘫在地上。   我长舒一口气,眼前的危机化解,我也坐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随手捡起了一柄狼眼手电朝对面照射过去,丹战和叶欣欣都是浑身的血迹。看样子,我刚才冲上来的时候,他们依然遭受了不少袭击。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一切都化险为夷了,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可以化解危机。   随着人头落地,蜀王的尸体迅速变得干枯,两只掐诀的手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血液,变得像两只鸡爪子,扭曲在了一起。我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喘着粗气,也顾不得满地都是血液了。   歇了良久后,叶欣欣主动走了过来,尽管脚步踉跄,但看上去她也没什么大碍。她走到半路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我见如此,明白她要干什么,此时我的内心是极其犹豫的。我答应过乐瑶会保护蜀王墓,却在内心想见识一下让千百人趋之若鹜的长生不老药。   谁曾想,叶欣欣还没来得及走上殿陛,整间蜀王殿就开始了剧烈的晃动,过了片刻,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就砸在了我的身边,只需偏得数寸,我就会去见了阎王。   我心中一沉:地震吗?我立即跳了起来,拉上叶欣欣就往外跑。蜀王殿的摇晃越来越厉害,可是跑到了石门前,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因为此刻,石门还是紧紧关闭的!   我心急如焚,眼见头顶不断有巨大的石块掉落,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被砸死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况无法避免,到底是蜀王精心布置的机关,还是巴山发生了自然灾害?我不得而知。只好就近找到墙角,我们蜷缩在一处,到最后,这些石头简直是雨点似的砸下来。而就在我们即将被落石包围的时候,“轰隆”一声,石门竟然受不住力,坍塌了!   机不可失,我连忙招呼两人趁机跑出去!这一路上,不管是穹顶还是墓道,都已经发生了坍塌,我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半路上,还有一块石头砸在了我的肩膀,疼得我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断。   我们一口气跑到了人形墓的“躯干”部位,放眼望去,却看到了令人绝望的一幕。这里已经完全坍塌阻住了所有的去路。而现在的情势,也不可能给我们开洞的时间。只怕再过十分钟,整座蜀王墓都会垮塌,届时我们就诊得跟蜀王老儿躺在一块儿了。   眼见没有了去路,叶欣欣坐在了地上,周围还有石头不断地落下。我不甘心就这么交代在这儿,拉起她继续朝前走。前面的路虽然没有了,说不定有一处坍塌会留有一个缝隙什么的,这时候哪怕是一个通风口,也是我们的希望啊!   忽然,我想到了——通风口!蜀王墓严丝合缝,古墓之中也不可能设置这样的建筑结构,但是有一个地方,确确实实可以称之为蜀王墓的通风口,就是那口人骨井!   我发声喊:“人骨井,那里油封,一定可以出去!”喊罢,我们撒开腿朝那边跑去。为了减轻负重,我们将所携带的背包装备武器全都丢掉了。眼看这里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跑到了人骨井的前面。但是这里也被落下的石块所包围。但总算还留有一条路径。   我连推带搡将二人推下了井,一抬头,一座小房子似的大石已经产生了裂痕,眼看就要掉下来。我纵身跳了进去,没提防人骨井的层层白骨扎得身体生疼。这时候,头顶一声巨响,四周陷入了黑暗之中——头顶的那段巨石砸下来,完全盖住了井口。   我喘着气,心中想着,已然到了这种时刻,如果这井中没有出路,我们必死无疑。想到这里,我摸索了一下身上,从衣兜里翻出来了一个打火机。因为放在衣兜中,刚才丢装备的时候才没有把它丢掉。   我打着打火机,笔直的火苗仅仅维持了不足一秒的时间,就开始向左微微摇晃。风是从右边吹来的!我们扒开了层层的白骨。时间过去了几百年,这里又处于风口,这些白骨早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稍微一碰就碎掉了。   我扒开了一层空当,举着打火机靠近,火苗一下子被吹灭了。“就是这里!”我欣喜地叫出了声。不过却面临这一个麻烦,如果想出去,我们必须拆掉面前的这几块砖。可是丢掉装备的时候,连工兵铲之类的武器也丢掉了,该怎么拆掉砖头呢,徒手拆砖吗?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找了几根硬度合适的骨头,但是没挖两下,骨头就断了。不得不说,古时候的建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业界良心,远比现在的豆腐渣工程强得多!只是这样一来等于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我们携带的食物不多了,被困在这么一个鸟地方,虽说因为有风吹进来可以保证氧气充足,但迟早会因为水米断绝死翘翘了。   在蜀王墓遭遇险境的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放手一搏;如今面临着这样的困境我却不甘心,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我尝试用钥匙拆砖。但是划动了十几下,手指就被磨破了皮。而井砖之间还是严丝合缝。这可如何是好?我颓然坐在井中,却不妨腰间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咯了一下。   伸手一摸,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腰间挂着的,是鲁长德的那把匕首!自从把它悬挂在腰间后,我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刚才丢装备,我把腰间的另一把军刀丢在了路上,却忘了这位的存在。幸亏忘了啊,我真的有点儿后怕,若是把这把匕首也扔掉了,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话不说,我拔出匕首沿着砖缝刺入。不得不说,这是一把好刀。甫一出鞘,就让人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刃尖对准井砖的砖缝衔接处,另一只手在手柄后使劲一推,刃身就进去了寸许。虽然不如太乾的金银双短剑,却也是一件难得的利器!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努力,井壁被我拆开了一个类似狗洞大小的洞口。虽然钻这样的洞不雅,但是为了活命,面子谁也顾不上了。一股风从洞口吹出来,我们都觉得这辈子都没吹过这么惬意的风。   钻出了洞口后,是一条羊肠小道,最窄的地方仅能容一个瘦削的人侧着身子过去。这里的地貌更像是一个岩洞,道路都是浑然天成的,没有规律可循,而且有的路根本不能称之为道路。走了许久后,转过了一个转角,眼前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这里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天然溶洞。   造型各异的石钟乳在我们头顶矿灯的照射下发出了粼粼色彩,煞是好看。逃过了一劫,我们的心情也格外放松。我们决定就地休整,先吃点儿食物,然后沿着溶洞找到出路。溶洞形成一般都有水流作用。沿着水源走出这里,问题应该不大。   吃过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叶欣欣问我出去后有什么打算,我想了一下,说:“找闫显疆。”   叶欣欣见我眼神坚定,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她应该知道她劝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她。真不知道当年我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丹战伤势过重,早就沉沉地睡去了。   叶欣欣抬起头来看着我,忽然说道:“我告诉你闫显疆在哪里……你把你的实验报告给我……怎么样?” 第五十五章 全身而退   对于叶欣欣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些吃惊。思索片刻后,我说:“可以。”并配合给了一个很肯定的眼神。蜀王墓的长生不老药已经彻底埋在了巴山的深处。这意味着叶欣欣也失去了更好的研究对象。她只能从我这里下手了。   老实讲,我早他妈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关于什么实验报告我更是一点儿都看不懂。我没想着去地窖实验室把我的实验报告拿回来给她,只想着先找到闫显疆的下落。叶欣欣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快,她看了我半晌,忽然有气无力地说:“容我再想想吧。”然后就靠着岩体小憩。   我叹了一口气,叶欣欣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失落之后对我的一种希望,等她回过味儿来,肯定会终止这番交易。我们两个性格不合,而且关系较为特殊,不可能用强,这种事情只能是慢慢来了。   后来,我们继续沿着溶洞走去。这个山洞真的很大,我怀疑是不是巴山的山体被掏空了。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才依稀听到了水流声。往日再平常不过的水流声,如今听起来就像是一曲悦耳的音乐。我们欢叫着跑过去,这股泉水沿着一道天然形成的水渠流过,一路向西。   沿着水渠两边走,时而要低头躲过压顶的大石,时而要翻过横亘在面前的小岗,更有的情况是一块巨石像是一面墙似的阻住了去路,只有在水流的方向有一个小孔,我们不得不钻过去。这时候,矿灯所发出的灯光愈发昏暗了,所储电量即将告罄。   我们三个不由地全部加快了步伐。好不容易见到了光亮,小溪的水流也加大了。待我们走出溪水流出的洞口一看,不由地叫苦连天,出口竟然是位于一处瀑布。溪水如同一道白练,垂直坠入下面的一汪潭水之中。   此时正值深夜,看不清潭水的深浅,但是从颜色来判断,应该并不浅。我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潭水有七八米的高度。既然走到了这里,往回走是不大现实了。矿灯的电量一旦耗尽,我们会处于黑暗之中。想到这一节,我对他们俩说冒险一试,先跳下去再说。   说罢,我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潭水之中,此时已近初秋,高山之上昼夜温差又大。但我没想到,这潭水竟然会这么冰凉。刚扎下去没多久,我就迫不及待地手脚并用往上划,拖着湿淋淋的身子上了岸,晚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叶欣欣和丹战也先后跳了下来。叶欣欣看样子水性比我要好,但是丹战因为负了伤,我不得不重新下水将他拽了上来。三个人无一不是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   “喂,弄啥子嘛?”这时候,身后想起了一声怒喝。   一回头,见是一个身着丛林迷彩的中年人,带着鸭舌帽,左臂上带着一个红箍儿,定睛一瞧,上面用黄漆印着“护林员”三个字。糟了,撞枪口了!   但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验,在穿越云南雨林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种人,我赶忙上前说道:“大哥,我们是驴友,迷了路,同伴又受了伤,不小心掉进了水潭里,我们这不……呵呵,刚上来。”   中年男人狐疑地看看我们,论穿着,我们的冲锋衣作训服比专业驴友还要专业。而且我们的手上也没有任何的工具,绝不会是违法偷猎的,而且有几个人偷猎还带着女的?中年男人扫视了我们一圈,最后说道:“这一带是有野兽的,你们几个娃儿太不小心喽,跟我来喽噻!”一口标准的川普。   我冲叶欣欣和丹战递了一个眼神,让他们见机行事。   中年男人在山道上骑着一辆摩托车,我让丹战坐在上面,我和叶欣欣步行。沿着山道一路往下走,看到了茂密的丛林之中露出来了一点橘黄色的灯光。走近后,发现这是一间石屋,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一进了屋子,中年男人让我们随便坐,然后到了三杯水给我们:“你们这些娃儿,胆子也太大了么,不晓得今天有多危险!”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但还是装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无知样子,笑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塌方,老天爷哦,轰的一下,整个山头就没了一半,你说可不可怕?”   “可怕可怕,是够悬的。”   中年男人絮絮叨叨地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出来耍嘛,就要走远一哈嘛,不要给老子找麻烦。”   “是是是,您说得对。”说起来倒霉,我们遇到的这位护林员,那可真称得上是话唠。嘴里一直碎碎念个不停,要不是叶欣欣打了一个呵欠,他也不会停。当晚,护林员睡里屋,叶欣欣睡沙发,我和丹战就睡在了外面的地板上。   第二天一醒过来,忽然发现叶欣欣不知道哪里去了,沙发上空无一人,找遍了也没有她的踪迹。我想,她又是不告而别了。司职护林员的中年男人起得很晚,他说这份活儿反正没有监工的,十年八年都没个领导来看,清闲得很。当他要送我们下山,问起叶欣欣的时候,我就说小姑娘急着离开,先走了。这个中年大叔又开始了碎碎念。   在中年男人的引导下,我们下了山,丹战此时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中年男人很大度将摩托车借给了我,千恩万谢之后,我留下了山脚下旅店的地址,然后载着丹战一路疾驰回到了村子里。乐瑶见此情形,没想到数天的离别会见到眼前的场景,急忙个旅店的老太太送丹战去了村医院。   村医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缝针的时候手都在哆嗦。问我们是不是遭遇了歹徒劫道儿了。好不容易帮丹战处理完了伤口,我身心俱疲地坐在了村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点上了一支香烟。   刚吸了两口,便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一回头,是乐瑶。此刻她双目红肿,明显刚哭过。我知道这个女孩儿是在为丹战担心,只好站起来安慰她说:“别担心,丹战会好起来的。”   她不出声,泪水默默地划过两腮。   我觉得这么安慰人太无力了,于是换了一个话题:“丹战表现的很勇敢,东西也都在,那张图……不会再出现了,放心吧。”我可不敢说蜀王的坟坍塌了,那样的话换谁都接受不了。   乐瑶听我这么说,抬起头来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讲了出来,除了最后蜀王墓坍塌有所保留,甚至包括了乐瑶的身世,以及我身上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听完后,乐瑶都震惊了,久久呆立原地。良久她方说道:“你的意思是……二十年多前……我们……”   我点点头:“二十多年前,我们见过的。”我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怔然许久,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思索片刻后,将鲁长德那把匕首从腰间解下来,轻轻放在了地上:“这个……我留着也没用,送给胆战吧。”说完挥了挥手,独自一个人走出了院落,朝着大路的方向走去。也许,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告别方式吧。   从这里出去不远,就是一条国道,我沿着国道踽踽独行,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我必须承认,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冒险,我的性格发生了转换。我以前做事心狠手辣,从来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而现在,我做事情却会考虑很多,我并喜欢这种性格。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了很远,前后都再无村落。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一回头,一辆白色的皮卡停在了我身边,车窗摇下来,一个人探出了头:“哎哟,张先生,这可真是太巧啦!”   我一看到此人,不觉热血上涌,此人正是当初带我们寻找神祇木的裴洋!那时候我们死里逃生,他却不知所踪。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未免太巧了。我狐疑地看着他,问道:“裴教授怎么会有如此雅兴来这里呢?”   裴洋拉开车门:“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看了看车上并没有其他人,干脆也不客气了,便坐了上去。   裴洋启动皮卡后说道:“说来巧了,这几天我带几个学生来考察这里的历史遗迹。结果昨天在巴山上遇到了山体滑坡,一个学生受伤住院了,我刚从医院回来。”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回头我还跟跟他家长交涉孩子保险、医疗这些烂事。唉,倒了血霉了!”裴洋一边开车一边抱怨,又问我:“哎,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啊,我看你这伤……新添的吧?”   我没有回答他,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   裴洋说道:“唉,这可不能怨我啊,我是怂了。你以为咱们谁都有你这两下子呢?那种场面有谁见过哟,我还不撒腿就跑?”   我虽然很介意裴洋的这种行为,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那种谁都没有经历过的场面,任谁都会产生胆怯的心理,我并不怪裴洋。   兴许是见我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裴洋主动说道:“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这个问题倒把我难住了。原本计划到四川找徐友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而我此次入川的缘由更是逼不得已。我是否要留在四川,还是回到云南呢?心下竟一阵茫然。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一想也对,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独立完成了一次冒险,没有太乾、没有金锁,我身边只有一个受伤的丹战,其余的“战友”包括叶欣欣在内我都要防着。人心……比什么都可怕。   见我还不说话,裴洋又问了一句,这才将我从不着边际的思索之中拉了回来。我沉吟片刻后问他在四川是否有熟人。 第七卷 川地鳄潭 第一章 结识异人   见我有此一问,裴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了半天方说道:“这一带没有,要是说成都市里,我倒认识几个朋友。”   “学术界的?”   “对啊,别的圈子我也接触不到啊。”   听裴洋这么说,我反倒有点儿气馁了。自从八百媳妇皇陵的遭遇开始,我认识的这些学术界的……基本无一不是没有目的的接近我。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这令我十分抵触。不过四川一带,除了隐居在这里的二表哥,别的我也没有什么熟人了。   以前,倒是有个资阳的老板,从我这里订购过两张鳄鱼皮,不过听说这小子去年犯事进去了。思来想去,裴洋的这条线我是万万不敢再碰了。我也懒得再问其他,问裴洋去哪里。培养说咬到广元市的剑阁县。   这个地方可谓闻名遐迩了,最有名的故事莫过于蜀汉大将姜维与曹魏钟会对峙于此,结果被邓艾偷渡阴平,刘禅投降,蜀汉灭亡。历史悠久。裴洋既然是历史学家,对于这样的宝地自然是兴趣浓厚。我说道:“我就去剑阁。”说完,我就闭目假寐。   裴洋还准备问我有关长生不老的事情,但我鼾声四起。根本不做理会,许久过后,他也就放弃了。我一觉醒来的时候,见车子已经上了高速,裴洋打着呵欠。我怕这老头儿一激动把车开沟里去,遂主动与他交班。裴洋欣然同意。我们这一路上歇人不歇车,很快就到达了广元市剑阁县。   剑阁县依山而建,周围地势绵延,群山环抱。单看这地势,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古人要在此地建立关隘了。有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放眼望去,即便是已经进入了初秋,这里仍然是蓊蓊郁郁,群山苍翠。我们到达的时候,正赶上了一团雾气未散,站在山顶的公路向下望去,村镇地处群山之中,上笼雾气,恍如人间仙境。   裴洋似乎是舍不得跟我分手,一边开车往村镇的方向走,一边问我要在哪里下车。我见路边有几家小旅馆,便让他在这里停车。裴洋临走的时候,让我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我应付性地点点头,浑然不当回事。   别看剑阁只是一个建在山中的县城,旅游资源却非常丰富,如觉苑寺、剑门蜀道遗址、鹤鸣山道教石窟寺及石刻等,正因为如此,也造就了当地相关产业的发达,诸如旅店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此刻并非旅游旺季,所以有人数量有限,有的旅店都没有开业。   我选了一家相对来说门面较小的店,然后走上前去询问价格。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川妹子,看岁数还没有我大,也就是二十出头,梳着一条油光锃亮的马尾辫。她翻了翻眼睛,恹恹说道:“五十块钱一个房间,不含早餐,早餐的话是八块钱一位。”这在一个旅游景区已经算是非常良心的价格了。   不过我却有自己的难处。当初在湍急的江水和太乾冲散了,连同我的通讯工具和钱包之类的全都被冲走了。唯有一张身份证留了下来。我问能不能先抵押身份证,明天会有人来给我送钱,到时候一定连房费带押金全部交齐。   小姑娘看了看我,拿过身份证?了一眼,问道:“我咋子晓得这身份证是真的还是假的哩?”   我哭笑不得,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儿过分了,我分文不交就想住店,难怪人家会怀疑。不过她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了还有门,或许可以网开一面。我苦苦哀求说,自己是出来旅游的,没想到在山里和同伴走散了,分文没有,逼不得已这才厚着脸皮来到了这儿。求求老板高抬贵手。   我必须得说,坏人不是写在脸上的。我本质上是一个坏人,但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何况此事的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小姑娘看我这个样子,噗嗤一下子乐了。她说道:“好喽好喽,哪个会跟你一般见识哩,你记得明天交钱就好喽,可不要一个人晚上出去噻,很危险滴!”   我见小姑娘松了口风,长舒一口气:“好好好。”又试探性地指了指吧台上的座机电话:“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我得让我朋友来送钱啊。”   小姑娘叹了口气:“唉,你打好喽,不过话费要算在房账上面。”   “是是是,多谢。”这种座机电话,还是上世界八十年代那种转盘拨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店里故意安装的这种风格的。我拨动了数字键的转盘,拨通了二表哥的电话。   电话那边,是二表哥的声音,不过他此刻的声音抖个不停,似乎是很冷,我问他现在在哪里。他说在东北。一听说他去了东北,我很诧异,为什么好端端地去了东北那嘎达。   二表哥对我解释说是去那边会一个朋友。   这令我很为难,本打算到了这边让二表哥帮我会清房费,顺便接济我一些钱的。反正也不是外人,我就把当前的困境跟他说了。   二表哥听闻后,表示这是小事,一会儿会让朋友来给我结清房费的,让我安心。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松了口气。甘效乾三个字在道儿上鼎鼎大名,比张一毛要好使多了。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接着我又问起了有关于许川富的一些事情。   二表哥在电话那头踟蹰片刻,而后说道这个人他也不是很熟,也是通过朋友接触到了,具体的事宜,等一会儿那个人来找我后,让我直接问他就好。原来二表哥托过来结清房费的人,就是当初帮他搭上这条线的人。   我们又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就挂了电话。   店老板帮我安排的房间是在二楼靠近走廊尽头的位置,这里的光线很暗,若是傍晚时分想必会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不过房间布置得十分干净,我进入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冲了一个热水澡。身上的淤青尚未散去,热水激在伤痛处,疼得我直咧嘴。不过一个热水澡,确实让我轻松不少,驱走了不少的疲惫。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仔细想了一下许川富,即徐友。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只是只闻其名。听之前向雄、邢洛、金锁等人的描述,这个人应该是非常富有心机的那种人。这令我很是抵触。我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是迫于眼前的形势,我又必须去面对。   手中的遥控器无聊地变换着电视台的口水节目,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我条件反射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拉开房门一看,眼前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搞什么?我心中纳罕。这时,反倒是从下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在这儿呢,往哪儿看!”   我低头循声望去,差点儿笑出了声。   眼前站着一位侏儒,身高还不足一米,身穿着类似童装的呢子风衣,头发梳得油光,带着一副墨镜,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老大的架势。我不由地想起了老港片里那种侏儒杀手的形象。他走起路来不是很稳,左摇右晃的进了屋,问我说:“你叫张一毛?”声音却是十足的中年男人。   “嗯。”   侏儒从风衣里拿出了一摞子钱和一部手机扔在了床上:“这里有一万块钱和一部手机,甘爷吩咐的。”   “哦,谢谢。”   侏儒揉了两下鼻子,转过身来就要走。   “等一下。”我赶紧叫住了他,“那个……那什么,有些事我想请教你一下。”   侏儒也不客气,走到了房间内的一把椅子上,两只手抓住了两边的扶手,使劲一撑,身子凌空,半空之中一个漂亮的转身,端坐在了正当中,两条腿晃动着。不得不说,这一下身手倒是干脆利落,令我刮目相看。   我思索了片刻后,问道:“听甘爷说,你跟许川富很熟,是吗?”   侏儒点点头:“老朋友了。”   “我有一些事情,是有关于他的。”   侏儒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表,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忙,这其中的事情说来话长了,你要没有别的事情,不如跟我走,咱们边走边说。”   我心头苦笑,心想要跟这位一起上街,就好像带着我儿子似的。但是看他刚才的身手,以及他的交友层次,这位估计绝非是一般人物。我点头同意。从旅店出来后,门口停着一辆奥迪A8,车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见到侏儒出来了,急忙拉开车门,恭迎他上车。   看着眼前的豪车,再看这位年轻人的态度,我猜想的八九不离十了,还真不是一般人。我跟着上了车,侏儒拿出了一盒烟,点燃了一支,然后把烟盒推到了我的手边。我也不客气地点上了一支,两个人聊了起来。还没等我发问呢,侏儒先问我,是如何跟甘效乾认识的。   我也不隐瞒,也不想自贬身价,实话实说,甘效乾是我的二表哥。   听到这层关系,侏儒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哦,知道了知道了。以前甘爷常说他身边有个小表弟,身手了得,原来说的就是你啊!”   “不敢不敢,倒是……还没请教阁下的名号。”   侏儒咧嘴笑了一下:“我叫崔中元。”   我怔了片刻。当初我跟着二表哥的时候,有关于道儿上的各位大佬都是如数家珍,即便是有的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也都知道一二,就像是在海底石塔结识的老石他们一样,没见过面儿,也应该知道名字。可唯独眼前这位崔中元,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位人物。   侏儒毫不隐晦,他看我一副茫然的样子,弹了弹烟灰说:“不认识我吧?”   我只好陪着苦笑:“不瞒你说,我确实没听到过你的名字。”   崔中元听我这么说,不怒反笑:“嘿嘿,你也算是个老实人了。你要说是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是什么的,我才不信呢。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他妈的都快忘了自己叫啥了。”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崔中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落。 第二章 罪恶工厂   奥迪A8一路往前走,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行驶,一直到了一处郊外。其中甚至还有一段盘山路。若说这种险到极点的盘山路,云南境内要比这儿多得多。不过,云南之内的盘山路路况大多是柏油马路,虽然险,却平。反观此处的盘山路,蜿蜒崎岖,极少有柏油马路,大多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有的地方甚至宽度仅容一辆车通过,左侧是随时可能山体滑波的岩体,右边则是没有任何护栏的万丈深渊。虽然剑阁此处的山都不高,平均海拔仅有500——700米左右,但是这样行驶在路上,也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倒是崔中元,面色如常,一切都仿佛经历惯了。这时,司职司机的年轻人问道:“崔总,我们是去厂子里还是家里?”   崔中元中气十足地说道:“去厂子里吧,有甘爷表弟这样的高手在,请他指导一下,难得的机会。”   “是。”   “崔先生,什么厂子?”   奇怪的是,崔中元突然闭口不言了,靠在靠背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我也不自讨没趣了,索性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风景。车子一路行驶,最后到达了一处山坳中。山坳周围植被茂密,穿行许久,来到了一片空地上。说是空地,其实两边都是参天大树,地势几位隐蔽。   我心中明了,这地方这么不起眼,即便是用无人机进行空中侦查,都未必能发现植被覆盖之下的建筑物,十有八九,这里从事的是一些违法行为了。   果然,又向前行驶了千余米的距离,转过了一处转角处,在一座山中,赫然出现了一处极大的山洞。山体之上,镶嵌着一扇巨大的铁门,门上的朱红色油漆已经变成了铁红色,门板上还有一些白漆写的字,不过年代久远,除了一个数字“3”以外,别的不容易辨识得出来了。   当奥迪A8驶进铁门的时候,铁门缓缓向外打开。奥迪车畅通无阻地试了进去,里面道路平坦,光线全都靠着灯光维持,与白昼无异。我们进去后,选定了一处醒目的停车位,停好了车子。司机说了一声:“崔总,到了。”   崔中元“嗯”了一声,打开车门下了车,我跟随在后面。一打开车门,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不禁皱了皱眉,这股血腥味,我曾经非常熟悉。因为之前我就从事着类似的工作,按理说,这种味道我是闻惯了的,可是如今再闻到这股气味,却觉得冲击着自己脑仁儿般的疼痛。   崔中元注意到了我的神情变化,咧嘴笑道:“怎么,张先生不熟悉这股味道吗?”   我笑了一下,这时候我可不能露怯,说道:“哪里,我是没有觉得有些奇怪,这种生活,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经历过了。”   崔中元哂笑了一下,没有追问下去,反而亲自带路,带着我往前走。我们往前走了千余米的距离,面前出现了第二道门。这道门是连同一面水泥墙一起沿山洞内的地势而建。崔中元走上前去,摁响了铁门旁边的一个对话器,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对话器的那头也没有应声,乖乖地开了门。这扇铁门一打开,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更加浓了,我差点儿当场吐出来。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确实是变了。以往,这股味道是最令我兴奋的。因为它对我而言,是金钱和财富的象征。每当我闻到这股味道,意味着我又有一笔不菲的收入,而现在……我正凝神思虑,崔中元已经催我了:“张先生,走啊。”   我强作镇定地笑了一下,跟在他后面。   这里就是工厂的正中心了,分为上下两层,第二层是用铁走廊和铁栏杆建成的,四周围有几十间大大小小的房间。我们开门进去后,正位于第二层的中间位置,四下望去,一层的正中间位置,正有几个人忙着处理动物的皮毛,遍地的血污,远处还传来了动物悲惨的嘶鸣,从声音来判断的话,有几声是属于亚洲野马的。   我心中一凛:亚洲野马又称为普氏野马,曾经广泛分布于白俄罗斯、中国、德国、哈萨克斯坦、立陶宛、波兰、俄罗斯联邦、乌克兰等地。不过随着人类的肆意捕杀及生态环境的日益恶化,野生的亚洲野马种群已经灭绝,只不过近年来,中国等诸多国家从欧洲引进了野马种群,实行野外放养,这才逐渐使得亚洲大陆重新有了野马种群的身影。   饶是如此,野马的数量也非常令人担忧,2015的时候,亚洲野马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入了濒危物种红色名录。而中国为了严厉打击偷盗猎亚洲野马的行为,更是将此物种列为了中国境内仅次于大熊猫的第二物种,与亚洲象、东北虎齐名。属于绝对的重罪!   崔中元竟然能在这里秘密宰杀亚洲野马……这种胆色与魄力,真非一般小贼可以做到的。我诧异地看着他:“亚洲野马?”   崔中元点了点头,脸上挂着一种炫耀似的微笑。   “崔老板好魄力啊,这可是死罪!”   “哈哈哈哈,这年头,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张先生你也是这一行里的人,不会不晓得这句话吧。再者说了,这家工厂,以前是一座废弃的兵工厂,隐蔽性就不说了。”他抬手敲了敲墙壁,“咚咚”作响,“看见了吧,就算是飞机坦克,都未必能炸开这面墙,我会怕?怕的话,还发什么财呢!”说完,崔中元拾阶而下。   我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一楼之后,我见到了更多的珍禽异兽,除了我们常见的什么浣熊、狐狸之外,还包括了中华鲟、白鳍豚等濒危生物。我很好奇,以前我从事这一行,没有利润的是绝对不碰的,例如白鳍豚这种,皮不值钱,肉卖不出去,何况水生生物折腾一番还不够费劲的。   可崔中元的这个工厂不同,似乎只要是动物,不管有没有价值,他都会拿来为自己的财力服务。见我一副不解的样子,他说道:“张先生,这些动物,你打过交道吗?”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崔老板的生意真是无所不包啊。”   崔中元听到我这句话满意地一笑,似乎十分受用。他招了招手:“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更牛逼的。”我跟他来到了一处巨大的陈列室前。这间陈列室的面积非常大,约有二分之一的足球场大小。如果说这里以前是兵工厂的话,我倒怀疑这地方是陈列坦克的了。   陈列馆进去后,像是博物馆似的,四面白色的墙壁镶嵌着透明的玻璃。玻璃之后,是各种各样的动物标本。我们从一开始临近门口的位置,一一走过去。这些动物标尽是濒危的野生动物——亚洲象、亚洲犀牛、东北虎、已经灭绝的华南虎,甚至还有一个大熊猫的标本……见到这些,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标本的价格,随便一样放到黑市上,至少也可以价值大几百万以上。不过我所惊叹的,并非是这些动物标本的价值,而是崔中元的神通广大!比如其中的大熊猫标本,这东西固然很多人想得到,但是野生大熊猫何等罕见!   2014年,云南境内首次发现野生大熊猫的踪迹,这也是长江以南首次发现野生大熊猫的踪迹。而起因恰恰是一起偷盗猎的刑事案件所引发。昭通市盐津县普洱镇龙台村王氏兄弟二人,带着猎犬、猎枪在山林中猎杀了一只大熊猫,并将大熊猫肉、熊掌等低价出售。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全国的林业部门、公安部门展开了轰轰烈烈地严打偷盗猎,搞得那一年我们也非常不好过,半年多没敢轻动。   这就好比小偷偷盗,决不能偷一些引起轰动的大目标。所以,自那件事之后,圈里达成了一个共识:诸如大熊猫、东北虎这种大目标,决不能动,谁敢动就是坏了道儿上的规矩,就是法律不弄死你,也得被道儿上的同行弄死。   而如今,崔中元这个小矮子竟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似的炫耀自己往日的“功绩”,这令我十分不好受。我也好奇,这些规矩是二表哥交给我的,他怎么能坐视崔中元这么胡来呢?我势单力薄,不是崔中元的对手。二表哥可不一样,他只要振臂一呼,道儿上的朋友四下响应,崔中元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会被当场撕碎的。   崔中元看样子不是道儿上的人,反倒是不以为然地在一旁喋喋不休,然后,他走到了一处巨大的展位前,说道:“张先生,你来看这个!”   我的思路被打断,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所见到的场景却令我大吃一惊!   眼前的这个展位,玻璃足有七八米高,十余米宽。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一具栩栩如生的标本,而是一副骨骸。所有的骸骨都被固定在了墙上,组成了这只物种生前的模样。而且每一块骸骨都特别巨大,细细辨别之下,我赫然发现,这竟然跟我在蜀王墓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龙骨!   我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不由地怔在了原地,许久,才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崔中元。   崔中元见我一脸的疑问,得意地笑道:“龙骨,牛吧?”   我想起了之前提到过的,贵州省安顺市关岭县新铺乡出土的龙化石,眼前的这具骸骨比起贵州的龙化石更显具象化,只不过其中数量不全,不过按照它们的形状来判断,确实很像中国传说中的龙!   尽管如此,但我心中仍然存疑,于是问道:“这真的是龙吗?”   崔中元欣然点头:“这个当然,货真价实。”他也仰头望着这副骨架,喃喃自语:“就像……蜀王墓里的一样。” 第三章 磨山树倒之谜   听到蜀王墓三个字,我心头一颤,昨天刚从那里死里逃生的,里面所见到的龙骨恰是我的心结所在。最大的遗憾对我来说并非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反倒是最后逃命的时候,将龙骨遗弃了。看崔中元这副神情,完全不知道内中的详情,不过他是如何知道蜀王墓的,我不由甚是好奇。   崔中元凝神看着龙骨架,目不斜视,说道:“这一带一直有一个传说。当年四川有一位蜀王,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两条龙。这位蜀王还专门请了一位精通此道的高人来豢养这两条龙,眼前的这条龙,就是其中之一。”   关于个中的详情,崔中元说得很笼统,看样子,他所知也甚为有限。我不由地大为失望。   “不过,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龙吗?”崔中元忽然问我。   我默然不语,只是盯着眼前的这一副龙骨架。崔中元见我这副样子,也不以为然,只是转身身手招呼了一下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了声:“去把小王叫过来。”那年轻人应了一声出去了。   过不多时,年轻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胶皮雨鞋,带着胶皮手套,身上还有一件胶皮质的长围裙,满身的血迹,看着就是负责屠宰各种动物的屠夫。这小子嘴里还叼着烟,一见到崔中元,赶紧把嘴里的烟丢到了地上,一边走一边摘去手套,恭恭敬敬地说道:“崔总好。”   崔中元点点头,对我介绍说:“这是我们车间的小王,宰杀这些活物很有一套。”又转过脸去,“小王,你跟张先生说说那件事情。我告诉你,张先生可是大行家,别打马虎眼,知道吗?”   小王连连点头哈腰:“哎哎哎,可不敢瞎说,不敢瞎说。”   看样子这是一个非常长的故事,崔中元特意让我们几个人都坐了下来,还派给了每个人一支烟。小王非常恭敬地站起来双手接过,然后点燃打火机替我们一一点着后,他这才点了一支,觑着眼睛说道:“这事说起来,就得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听了这第一句话,我心里的疑虑一下子涌了上来,十几年前?看眼前小王的样子不过二十多岁,十几年前能有多大?估计还不记事呢。但是看他这副拘谨的样子,很是忌惮崔中元,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因此捺着性子听下去:   说是十多年前,差不多得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时间是1999年的6月22日19点35分(这也是我后来查资料才知道确切时间的,小王直说是晚上七点多)。湖北省的武汉东湖风景区,有一座磨山景区。此处密林丛杂,蓊郁苍翠。但在此时,半空之中突然云蒸霞蔚,一朵硕大的白云裹挟着浓重的雾气掩过,半空之中突然形成了千米诡道,耳边只听到了“隆隆”“咔咔”之声,犹如半空中接连不断地响起了炸雷,震耳欲聋。   附近居民纷纷出来围观,因为太过诡异,又有大片雾气笼罩,根本无法辨别这团雾气之中有什么,谁也不敢靠近。不过这种诡异的景象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雾气便散去了。几个胆自大的人自发地成立了一个小分队,上山查看。那时候,小王才几岁,孩子好奇心重。小分队里正好有他的小舅,禁不住孩子的哭闹,干脆带着他一起上了山。   当大家赶到了事发地点后,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眼前的丛林,倒下了一大片,这些树木,最少也有70多年的树龄,水桶粗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在瞬间推倒如此之多的树木呢,这种力量的强大,似乎有些匪夷所思。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更有人惊呼,有了新的发现,这些倒下的树木,无形中形成了一条有规律的通道,从东湖的湖边一直延伸到磨山的山腰,环绕了半个磨山。在这条诡异的线路上,倒下的几乎全部是生长了几十年的粗壮坚韧的大树,而一些矮小,纤细的小树却只是树身弯曲,并没有被折断或者连根拔起,而且这条线路的界限似乎十分清晰,超出8米多宽的通道范围之外,树木都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即使是生长在通道边线上的一棵树的两个分枝,也是进入通道范围内的枝杈折断,而且断口非常整齐。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人跑下山去找林业相关部门上山查看。事后经过了统计,整座磨山,被毁的树木共计710棵。而有一些村民细心地发现:树是向湖边倒,但是树断,又是湖边断得最狠,山坳那边,山背面那些树断得要少,它不是从根断,它是从中间断,断的是枝丫。这种现象无论如何都能解释得通。   磨山属于国家风景区,也是自然保护区,损失一棵树木都是大事,更不要说短短几分钟内损失了710棵大树。上至主管部门,下到乡亲邻里,一时间传说的都是这件事情。   说巧不巧,磨山之侧,有一湖,名叫东湖。而事后经过几天的勘察,得出了结论:这条8米宽的诡道,从磨山北面的湖边开始,一直延伸到磨山的南边山腰,磨山北面靠近湖边的区域,是这次树木折断最多的地方,也是磨山景区水泵房的所在地。   泵房值班室的老汉姓秦,恰恰是小王的远房亲戚。自从磨山事发之后,这秦老汉就变得神神叨叨的,经常看到他提着极品在湖边新建的龙王庙里叩拜祈祷。   这一幕渐渐传开,说秦老汉一定知道内中的详情。小王的小舅年纪也就是二十多岁,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混子,他就想,从专家得出的结论看,摧毁磨山树木的神秘力量是从东湖开始往山上推移的。自己想办法搞清楚这股力量是啥,到时候媒体一曝光,出了名不说,这钱也是大把大把地进来了!   想到此处,小舅特意买了一些好酒和下酒菜,当天晚上就去找秦老汉了。那时候时值夏天,天黑的晚。小舅赶到东湖边的时候,清楚地看到,秦老汉一个人正跪在湖边,口中念念有词:“龙王爷爷息怒,龙王爷爷息怒……”   小舅看到这一幕,躲在草丛边,没敢打扰秦老汉。他见到秦老汉这番举动,更加断定,这老头儿一定知道什么内幕。   原来,东湖的泵房值班室的工作清闲的很,国家养着,对于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来说最适合不过了。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美差”,当地却没有几个人敢染指。有的老人一听说泵房是建在了泵房边,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百个不愿意。   唯独这个秦老汉,出了名的“秦大胆”。听说年轻的时候,跟村里人打赌,一个人在坟地里睡了一宿。就因为如此,听说有这么一份好差事,他一口答应下来了。此后在这儿干了几年,倒也没啥。这个人不信神不信鬼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等秦老汉跪拜完了,他又从随身带着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个生猪蹄,扔进了东湖,这才边摇头边叹气地回到了泵房里。   小舅这才敢从草丛后面出来了,走上前去扣响了房门:“嘭嘭嘭。”   “谁呀?”里面传出了秦老汉的声音,听上去声音发颤。   “七大爷,是我。”小舅应了一声。   秦老汉披上了一件外套(山里夜风凉),打开了房门,一见是自家亲戚,有些纳闷儿,自己这里十年八年不来个人,来人也是领导啥的,拍几张照片录段像就走了,这小子怎么来了。“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小舅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七大爷,看您说的,咱们俩是亲戚啊,瞅你老怪孤单的。这不,我进城带了瓶好久,知道您老好喝两口,找你来喝酒了。”   “哼,算你小王八蛋有良心!”秦老汉迎了他进去。这秦老汉好酒,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据说当年睡坟地,啥都没带,就带了一瓶酒。好酒的人,喝多了,就爱吹牛。秦老汉不知道在这上面栽了多少跟头。明知自己这个臭毛病,可就是改不了。一闻见小舅手里提着的酒香,这馋虫就往外勾。他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就这样,爷俩儿坐在了泵房里,一口酒一口菜,东一搭西一搭地聊了起来。爷俩说着说着,就说道了磨山上的这件事。秦老汉虽然好酒,但是酒量一般,此时已经是面泛深红,眼若桃花了,他摇晃着脑袋,嘴里说话已经含糊不清。   小舅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说道:“七大爷,您老人家,可是咱们村子里的名人啊!”   “那还用说……走一个。”秦老汉主动伸过手来碰杯。   “那是那是,打小我就听说了,说您当年胆子大,秦大胆三个字真是无人不知,哪个不晓啊。听说您一个人当年就敢睡在坟地里。”   “那是啊,我怕啥!”秦老汉的眼睛瞪得溜圆,说吧,夹了一筷子猪耳朵。   “哎,您真不怕啊,不怕里面突然蹿出个鬼啥的?”   “它敢!甭说没鬼,就算是有鬼,秦爷爷我出马,也能给他揍趴下!”   小舅见时机成熟,使出了激将法:“嘿嘿,七大爷,您这么说我就不信了。您老又吹牛了!”   “这孩子!我咋是吹牛呢?”秦老汉梗着脖子,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您老不信有鬼,那信不信有神呢?”   “啊呸,有鬼当然有神了;没……没鬼,有屁的神!”秦老汉一扬脖,把一杯酒饮尽。然后又跩过酒瓶来给自己续了一杯。   小舅暗暗笑了一下:时机差不多了。他丢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嚼着,脸上挂着恭维的笑容,问道:“七大爷,既然您老不信有鬼有神的,怎么见你整天往龙王庙里跑呢?”   一听这话,秦老汉本来送到嘴边的酒杯突然失手,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再看秦老汉,一脸惶恐的表情,刚才还红彤彤的一张脸霎时间变得惨白! 第四章 东湖诡象   说来也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外面闪出了一下极强的光束,四下登时如同白昼一般。映衬着秦老汉的那张惨白的脸,愈见诡异。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半空之中响起了一个炸雷,然后就是瓢泼似的大雨,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户。   忽然一股劲风夹着豆大的雨点儿砸在了窗户上,窗页被吹开。小舅见状,连忙上前关好窗户,嘴里嘟囔着:“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下起雨来了?”   秦老汉见雨势如此之大,瞬间变了个人似的,马上跪在了地上扑通扑通地磕头如捣蒜,一边磕头一边双手合十地念叨:“龙王爷爷,我什么都没看到,龙王爷爷饶命,龙王爷爷饶命……”   小舅自从认识秦老汉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他走上前去要拉起秦老汉,嘴中说道:“七大爷,你说你这是干吗呢,不就是下场雨吗,快起来,你快起来。”不想,小舅年轻气盛,却始终无法搀起一个老头儿。不仅如此,秦老汉还勒令小舅一起跪下:“你这不懂事的小兔崽子,快跪下,别惹怒龙王爷!”使劲一拉。   小舅酒后脚步虚浮,竟然被这老头儿拽倒在地。既然是有求于人,他也不想得罪这个老头儿,心想:不就是跪一下吗?老子兹当是跪自己的亲爹了。想到这些,他心里平衡了些许,既然被秦老汉拉倒了,索性就跪在了他旁边。   眼看秦老汉一个头接一个,足有十多分钟。小舅的膝盖都跪疼了,心里直骂娘,只希望秦老汉的怪异举动赶紧结束。孰料,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少时便云消雨住。秦老汉又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才敢起身。不想,他的双腿也木了,一使劲,整个人歪倒在了一边。   小舅也要站起来,一用力,也坐着起不来了。爷俩儿干脆大眼儿瞪小眼儿,谁也站不起来了。只不过小舅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秦老汉的眼神中尽是埋怨。   小舅坐在地上,揉着发疼的膝盖,问道:“七大爷,你这是怎么了嘛,不就是一场雨吗?”   经过这一阵折腾,秦老汉酒醒了一半儿,刚喝下去的酒顺着毛孔就散了出来,像是刚做了一场噩梦,发了一场汗似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一处地方发呆。   小舅见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得想辙。他扶着椅子使劲站起来,伸手够到了酒瓶子和下酒菜,放在了地上。爷俩儿从桌子上头喝到了桌子下头。而小舅又拿了一只酒杯,让秦老汉喝酒压压惊,别再想杂七杂八的。   秦老汉抹了一把满脸的虚汗,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三五杯下肚后,秦老汉刚才的一张白脸,瞬间用涌起了一股猴屁股似的大红,说话又不利索了。   小舅见实际已到,故意将话头牵过来:“七大爷,咱们村里,我平生没服过谁,您老是第一个!”   秦老汉咧嘴直笑,谁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呢?他摆了摆手:“不算什么,这算什么呀,都小事。”   小舅问道:“知道我最服你老什么吗?”   “嗯,什么,你说。”秦老汉说话都有点儿大舌头了。   “我最服你的……胆……胆子大,本来今天我带着……酒、猪头……肉……想向你老取取经……”说道这里,也已经结巴的小舅突然做出了一副痛苦失望的表情,连连挥手。   秦老汉的老毛病犯了,脖子一梗:“嗯,怎么的,你这是啥意思?”   “别提了,不想揭您老的短儿,来,咱们喝酒喝酒。”小舅采用了以退为进,反客为主的套路。   秦老汉按住他敬过来的酒杯,粗着嗓门喊:“说,你七大爷怎么了,啊,我告诉你,你今天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要不然,老子今天……”想了半天,一来是脑子喝糊涂了,二来是没本事想出个对策了,最后踟蹰了半天才说了句:“就……就不让你出这门,你信不信?”   小舅一见秦老汉的老毛病要犯,又添了一把火:“行啦,七大爷,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是小辈儿不对,我自罚一杯。”说完,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端起酒杯就要饮。   秦老汉这人好吹牛,好吹牛的人都好面子,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他越是见小舅这个样子,心里头越不舒服,好像自己浑身的本事别人看不着似的,伸手就盖住了杯口,语调模糊地说道:“少……少来这套,你把话……说……说明白喽。”   小舅心里甭提多得意了,就算是一个阅历丰富的老头儿,也被他轻松拿下。他见实际成熟,差不多了,便试探性地说道:“得,既然七大爷您这么说了。我也就说实话了,前两天我跟咱们村的二牛说起您来了。”   “哦?”秦老汉醉眼朦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其实他现在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甭说二牛了,估计就是一头牛,他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了。   “我呢,就跟二牛说起村里的这些人了。我说全村中,胆子最大的,就得数您老人家了,年轻时候,扛着铺盖卷儿就去了坟地,就这份胆量,这份气魄,嗬,全村谁能比得了?”小舅挑起了大拇指,颂扬之词不绝于口。   秦老汉听得心里乐呵呵的,不觉间又连饮了两杯酒。   “不过……”小舅话锋一转,“这二牛不这么想,他说了,说七大爷您是有本事,但是胆子不大,天天往龙王庙里跑,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秦老汉此时已经被捧上了天,一听小舅的话这么说,刚才还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瞪圆,变成了牛眼:“你知道个屁,我问你,你活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最奇怪的东西是啥?”   小舅懵了片刻,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最奇怪的?”   “对,就是听说过这东西,又见过的。”秦老汉准备了半天的措辞,换了一种说法。   这可把小舅给难住了,他根本就没有闹清楚秦老汉的问题是啥。要说既听说过,又见过的。头一个,是一个当红的明星,那天自己正好去武汉,这个明星正在帮武汉的一个商家站台。小舅本来想挤过人群前面去一看究竟,没想到被人家的保安推了一个趔趄。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听了小舅的讲述,秦老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嘿,你这算个屁!”   小舅见他这副表情,不怒反笑,满脸的褶子挤到了一起:“七大爷,那您老有这样的经历吗?”   “告诉你,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小舅故意激他:“得了,七大爷,您老岁数摆在这儿了,比我们小辈儿强,那是当然了。见过几个大明星也正常啊,老一辈儿里还有给毛主席扛过枪的,我们肯定是比不了啊。”   “哼,你懂个屁,七大爷我见过的,可不是凡间的!”说到这里,秦老汉一扬脖,又把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完事后抹了一下嘴,指着外面的东湖说:“龙!”   小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问了句:“您老说啥?”   秦老汉加重了语气:“龙!”   说来奇怪,刚刚放晴的夜晚,咔嚓又打了一记响雷。这次,秦老汉不为所动,反倒是小舅有点儿怕了,一张红脸转成了白脸:“七大爷,你莫要拿我说笑啊。”   秦老汉板起脸孔:“哪个拿你说笑?”说完后,他竟然叹了一口气:“作孽啊。我跟你说,我的毛病,你知道,咱们全村都知道。我他妈的爱说大话,这事,我一直没敢说,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你知道那边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舅是个聪明人,秦老汉的语气已经让他猜到了七七八八,遂说道:“龙?”   秦老汉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道出了当天所发生的事情。话说那一天晚上七点左右,秦老汉闲来无事在东湖边吹着凉风,突然,一股凉意沁人骨头的疾风一下子从湖面上吹了过来。虽说是在山里,但是这股风来得太蹊跷了,而且凉得让人打冷战,就像是腊月的风似的。秦老汉陡然间打了一个冷战,睁开眼睛一瞧,可不得了。平日里风平浪静的东湖湖中心,不知为什么,忽然像是煮沸了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秦老汉当时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真他娘的疼。确认自己看到的没错后,秦老汉壮着胆子走到了湖水边上,伸长了脖子往湖中心的位置望去。   这种沸水的局面维持了几分钟,秦老汉的眼睛都快看瞎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就在此时,一团白色的浓雾悄无声息地掩了过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浓雾笼罩了整片东湖,让人不辨方向。   虽然说这里是山区,但是常年不起雾,何况此时正是盛夏?秦老汉只觉得其中蹊跷,原地团团转了几圈,这种景象这不是等闲能见到的。他心里竟然莫名地激动了起来,觉得自己有了吹嘘的资本。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眼前的奇景发生的原因,回屋换上雨鞋和胶皮外套裤子,驾着自己的那个小木船朝着湖中心驶去。雾气弥漫,要不是秦老汉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了,非得迷路不可。他行驶了五十多米的距离,已经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了。   打亮了手电一看,自己已经到了湖中心的位置,篮球大小的水泡此起彼伏,就像是小时候用吸管插在水里玩的吹泡泡。秦老汉正在用手电照射着湖面,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湖水中一划,从手电的照射范围内倏地消失不见了——有活物!秦老汉最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在船上团团转,手中的手电光束四下扫射,搜寻着那道黑影。   突然,背后一道寒冷彻骨的寒风吹来,秦老汉骤然变得紧张,他回过身去低头一看,吓得“啊”的一声,跌坐在了船上,手电筒也脱手飞了出去,掉进了东湖之中。 第五章 飞龙在天   秦老汉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小木船的尾端,湖面之下,有两个探照灯似的亮光照射着他——这正是那不明生物的眼睛啊!眼睛都这么大,那东西得有多大!?秦老汉吓得浑身无力。难怪古人会说“吓得魂儿都没了”。因为人被惊吓过度,身上是没有半分力气的,四肢完全不受自己大脑控制了。   秦老汉在东湖这地方已经干了十几年了。这片湖,他是最了解的,他在这里花的心思,比花在自己儿子身上的都多。东湖是一片养殖湖,每年都有大量的渔民投放鱼苗。之前有过几次蹊跷的事情:头一年,人们投放的鱼苗有五百万条,可是第二年收获的时候,当地人只网上来了一百多万条鱼。剩下四百万哪里去了?村民们茫然不解。   有人说是被人钓走了。但秦老汉心知肚明,虽然说东湖每天都不乏来这里钓鱼的人,可是全村总共就那么百余户人家,就算全村人都来了,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钓走四百万条鱼苗。更有甚者,说是秦老汉好酒,肯定是偷鱼苗下酒了。幸亏最后公安部门出面,还了秦老汉一个清白。   眼见鱼苗失踪的事情没了下文,村民们除了自认倒霉,这件事情也就慢慢过去了。第二年继续投放了五百万条鱼苗。不想这一次更过分,一年过去了,人们收获的时候,发现东湖中的成型鱼苗只有区区八十万了!这一下,村民们可急眼了。原指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想到东湖非但没让村民们吃上饭,反倒让他们连续几年往里赔钱。   众村民群情激奋,要求公安部门严查此事。相关的林业部门、公安部门三番两次来东湖勘察,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禁止村民们往东湖里投放鱼苗了,说是这里的水质有化学药剂,不适合鱼类生长。   对于这种官方说法,有的人十分不认同,既然是不适合鱼类生长,总得有死鱼浮上湖面吧?怎么连死鱼都没有见到呢?不过这种说法,只是村里的一个大学生提出来的,村里的长辈也没当回事。不久,村里有个智商有问题的破落户,大家都叫他二傻子。他突然在村子里嚷嚷开了,说湖里有一条大蛇,长得跟火车似的。   磨山山高林密,有蟒蛇并不奇怪,再加上这二傻子智商有问题,大家谁也没当真,只是拿着这件事情故意地揶揄他而已。村里人大多对蟒蛇不了解。认为这件事真有可能是蟒蛇作祟,蛇本来就会游泳,潜入湖水之中,吃没长大的鱼苗,这也不是不可能。这么一想,村民们也就释然了。   想到了这些事情,秦老汉打了一个激灵,心想:他奶奶的没这么背吧,传说中的大蟒蛇让老子给遇到了!他彻底信了二傻子的话,不过现在看来,晚啦!水下的那东西两只眼睛有探照灯大小,按照这个比例算的话,这家伙的身量真得跟一辆货车差不多。秦老汉想要掌舵划回去,可是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只是跪在了船上,心头叫苦不迭。这一把老骨头,没想到临了喂了大蟒蛇。   他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条大蟒蛇从水面扑过来。等了好几分钟,秦老汉干脆睁开了眼睛。尽管有浓浓的雾气,但是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十分清晰地看到,围绕着湖中心的沸水区,有一条巨大的黑色影子在围着自己的小木船打转。从尺寸看上去,这家伙足有几十米长。相比之下,秦老汉这条几米长的小木船就跟小牙签似的。   他“啊呀”一声倒在了船上,双手合十,磕头如捣蒜:“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秦老汉我一辈子没做过好事,但我不是坏人啊,求求你们饶过我吧,饶过我吧。”“咚咚咚”在船板上一个头接一个头,磕得山响。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真的心诚则灵,秦老汉这一通磕头,竟然真的奏了效。磕了几十个头后,湖水渐渐止沸,那条大蟒蛇也不见了。尽管湖面还是雾气笼罩。秦老汉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突然被搬走了,整个人瘫在了小木船上喘着粗气,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感绝对是空前的,尤其是秦老汉并没有看到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但只是看了几眼这怪物的身形,已经吓得要尿裤子了。他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连滚带爬地抓起船桨要划走小木船。   不想此刻风云突变,刚刚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一个炸浪,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亲老汉猝不及防,被掀翻了船只,自己也从船上翻了下来,掉落在水中。平时这个季节,有不少村里的孩子来湖里游泳。按理说,湖水的温度应该正合适。   但是秦老汉一进入湖水之中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就像是寒冬腊月钻进了冰河里,冻得牙关相击,咯咯咯颤个不停。小木船龙骨朝天,将秦老汉压在湖面之下。好在秦老汉年纪虽大,水性却着实不错,只几下就从湖水之下游了上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湖水,只觉得头大的水珠子从半空之中灌下来,不禁回头看去,这一看,只吓得浑身酸软,一张嘴无论如何都合不上了。   在他背后,白色的巨大水柱之中,是一条矫柔的巨大身影,由下而上,朝着半空之中飞去。这条身影距离他不足五米之遥。水柱的浪花毫不客气地拍在了他的脸上。但此时的秦老汉也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水珠,他整个人都看傻了。不必细说,这时候就算是二傻子也能看明白,这他妈哪是什么大蟒蛇,蟒蛇哪里会飞天,这分明是一条龙!   这条龙的腰围足有五六米,身上的鳞片巴掌大小,浑身泛着青黑色的光晕,随着它飞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它的爪子和尾巴也先后露出了水面。这条龙完全飞出湖面之后,雪白的水珠浪花也渐渐息止。巨龙在半空之中距离湖面十多米的高度往来盘旋,而后,朝着磨山的方向飞去,不多时,便传来了“喀拉拉”的树倒折断之声。   秦老汉身处湖中心,机械式的踩着水,裤裆已湿,完全吓尿了。一直等巨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浓雾的深处,他抬头望去,湖边的雾气已散,这才醒过神儿来。原来那团浓雾也随着巨龙的前行移动着。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俩嘴巴,朝着岸边游去。   等上了岸,秦老汉完全站不住了,一路爬着毁了泵房,二话不说锁紧了房门,一个人顶住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当时他心想:我的妈呀,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谁能想得到见到真龙了呀。即便是锁住了房门,他还是禁不住两条腿打颤。当晚,他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半夜里又听见了人声鼎沸。他坐起来朝窗外望去,见有不少的人影晃动着手电上了山,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定了定神,人多好壮胆,这才拉开房门上了山。山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附近的村民全都到这儿聚齐儿来了。再看眼前的场景,磨山之上,树木倒下了一大片。村民们都在议论纷纷。秦老汉自然心知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不敢说。你说你见到了龙,这种事情谁能相信?闹不好会沦为大家的笑柄。再者,龙这种东西,向来是神明的化身。秦老汉也怕自己泄露天机,遭到惩罚。   虽然他之前是个无神论者,可自己亲眼见到了真正的龙,还是活的,他已经彻底沦陷了。   自从磨山诡道事件以来,这成为了全村人乃至全国人的大事情。大家议论纷纷,各种说法层出不穷,更有甚者,宣传是非自然力量,比如UFO之类的。秦老汉听到这种说法后,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以往依照他的性格,这事有十分,恨不得说成十六七分。可是眼下遇到真龙的这事,甭说十六七分了,就算是说个一二分,大家都不会相信。   自那天以后,秦老汉收敛了性子,天天去龙王庙叩拜了,只希望龙王爷不要怪罪自己,自己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听完了秦老汉的讲述,小舅整个人也惊呆了。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他算是酒桌上的老手了,一个人喝酒之后说的是真话还是吹牛,他一看便知。面前的秦老汉虽然满脸通红,但是表情严肃,口吻庄重,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小舅这才恍惚记起来,东湖边上的那座龙王庙,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据说宋朝的时候就有了。记得庙里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篇文章,大概说的是:宋朝的时候,此地有一天乌云密布,一道闪电过后,有一条金龙从天而降。后来这座山被称为了困龙山。宋仁宗得知此事后,亲来祭拜,后来觉得“困龙”二字不吉利,认为天降真龙,真龙历经磨难。所以改名为磨山。龙本是升腾之物,突然从天上降了下来,是不吉之兆。当地县衙也诚惶诚恐,连忙修筑了一座龙王庙。自此香火不断,直到今日。   小舅当然没有这么高的文化水平,能看懂石碑上的文章,这些都是他从老人口中听来的。小时候,当成故事听,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从泵房往回走的时候,小舅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抓龙!他这个人自小胆大包天,偷鸡摸狗更是家常便饭,进看守所更像是回家一样。人类犯罪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个人的贪欲。小舅的贪欲就是无限的。很快,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他的心里诞生了。 第六章 诚意相邀   不知道是听了秦老汉的经历格外兴奋,还是因为罪恶的念头令自己血脉喷张,短短的一段路,让小舅的额头冒出了不少的汗珠。他当晚连家都没有回,直奔邻村。在邻居,有他的一个把兄弟。此人名叫田黎明。说起这俩人,四个字足以形容——狼狈为奸。   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惹事就是生非,纠集了一批小流氓,扰得村子里边不得安生。一开始人们还会报警,结果从看守所里出来后,俩人变本加厉地报复村民,不是糟蹋了人家的地,就是偷了谁家的鸡。村民们无奈,时间长了,只好由着这俩人胡来了。   话说田黎明从小舅嘴里知道这回事的时候,见他满嘴的酒气,面带酒色,还以为他喝多了说胡话呢。没想到小舅誓言旦旦,绝非是一副醉态。田黎明也知道,小舅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号称“千杯不醉”。说起磨山诡道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但一听说是龙闹的,田黎明说什么也不信。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没想到随后的几天,有关龙的消息甚嚣尘上,很多村民都信誓旦旦地磨山诡道,正是龙王爷的杰作。   这个说:“还是有人看到过的,看到龙了,在湖里喝水。”   那个说:“簸箕大的一个脑袋,从水里头起来。就是一道白烟,很粗,往上一冲,往天上一冲,冲上去之后,接着又下来,就把树搞断了。”   村东头说:“地下全都有洞,有七八个洞,那个洞里面还拖着槽,好像龙走过的地方,有印子。”   村西头又说:“比船长一些,只看到脑袋,尾巴还在船的后头,那是看得一清二楚,身上还有毛。”   就像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说的:“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理。”有关于飞龙在天,捣毁磨山710棵树的传说甚嚣尘上。就连村里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了。这可急坏了小舅,他知道,村里迟早有人会去找龙。   比小舅还急的是田黎明,他没想到短短几天,村里人将这件事情描绘的神乎其神。他现在如坐针毡,恨不得这条龙就在自己面前,自己一把抱住它,到时候甭管是交给国家还是卖给黑市,都能大赚一笔。这可是绝对爆炸的新闻了。   年轻人窝在山里早就憋坏了,田黎明终于坐不住了,天不亮就去找到了小舅。他们俩一拍即合,做出了一个立即执行的决定——寻龙!说是寻龙,可去哪里寻呢?按照秦老汉的说法,那条龙早就飞走了。   俩人虽有慢慢的斗志,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商量了片刻后,只能是先上磨山看看。这地方既然有龙经过,说不定能掉根龙毛,自己能捡片龙鳞啥的,这东西一出,也算是绝对的轰动世界了。   想到这里,二人不敢迟疑,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俩人谁也没敢招呼,独自上了山。这种事情见不得光,再者,自从磨山诡道事件发生之后,林业部门以及公安部门天天在山上排查,有的地方甚至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白天上山也不可能。   我听到这里,强忍着没笑出来,这两个人胆大,但绝对称不上心细,其实这种事情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既然相关部门的领导天天在山上排查,只怕方圆百里的线索都被专业技术人员采集走了,这俩人去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故意问小王:“后来呢?”   小王摇了摇头:“不知道了……反正我小舅和田黎明俩人都没回来。以前我们家和田家也算是沾亲带故,虽然住在两个村里,逢年过节地还会相互看望一下。自从他们俩失踪后,我们这两家人算是卯上了,吵架拌嘴是肯定的了,有一阵时间还动了手……”   我没有去过磨山,不过从小王的描述中得知,磨山之上也是丛林地带。丛林地带是最有可能迷路的,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当地人,应该说就是在磨山上长大的,绝对不会存在什么迷路了的说法;被人杀害了?这是电影中经常看到的桥段,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逃到了荒山,偶遇进山玩耍的年轻人,临时起意,将两人杀害。   不过又一想,这也说不通。如小王所言,磨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四下戒严,没有犯罪分子会傻到往山上跑。两种可能排除后,还有两种可能性存在:要么是他们俩遇到了什么险境,比如陷阱、悬崖、猛兽等;还有一种可能……他们遇到了真的龙。   我眉头深锁,缓缓摩挲着下巴,脑海中极力搜索着一个近乎合理的解释。但是目前看来,不排除后两者的可能。   良久之后,一旁的崔中元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第一次从小王嘴里听到的时候,跟你这副样子一模一样。为此,我还专门去了一趟磨山。”   我没有说话,小王是他的手下,崔中元亲自去一趟磨山,这正是一个商人的正常表现。我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下去。   崔中元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是去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收获。而且,最诡异的是那片东湖。”   “嗯?”我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故事中的秦老汉最初遇到飞龙在天就是东湖,我想,如果我和崔中元易地而处,我也会去东湖一探究竟,毕竟那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到了那片东湖后,大失所望。”崔中元打了一个响指,身边的年轻人拿来了一个文件夹,递到了我手里。我打开来看,发现里面全都是照片,虽然没有任何的注释,但是从其中的景色来看,定是东湖无疑。   崔中元接着说道:“这片湖当时我还请人做了专业的数据测量,最后得出的结论。妈的,这片湖才只有三四米深。俗话说得好,浅水难容真龙。这么浅的水,怎么可能容得下一条跟火车一样大的龙呢?”   他的话有理,但我却想到了在八百媳妇皇陵中遇到的那条超级巨蟒。那条巨蟒按照尺寸来说,绝对是怪物的存在。在这之前,我也想不到在地下世界会有这样神奇的生物。我望着东湖照片,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条龙如果不是属于东湖,而是从别的地方游来的呢?   我问道:“东湖附近有没有连接其他的水系?”   小王是当地人,回答说:“听老人们说,东湖原本是连接着长江的,不过从60年代起,就封闭了这条水道,现在的东湖,成了一片半封闭的湖水。”   这个回答看似否定了我的猜想,但是我还不甘心,抛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据你所知,东湖有没有遭遇过干旱期?”   小王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没有。”   “你仔细想一想,以前你在老家,现在离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吗?家里人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小王想都不想,十分肯定:“没有。”   我曲折食指敲了敲照片:“真相大白了。东湖的下面某处地方,一定有一个地下的水洞,连接着某处水域,不排除是长江。当然,我这只是一个猜想,具体的答案,还得崔总你亲自去勘察。”   崔中元看着我,满脸的赞许:“行啊,真不简单,难怪甘爷向我推荐你呢。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我听他话里有话,神情一凛:“崔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之前我听说甘爷来了四川,亲自上门拜访过他,想请他出山帮我这个忙的。不过你也知道,我没想到甘爷变成了那副样子……不过甘爷也没有回绝我,让我来找你。只是那时候一时没有联系上。这不,你们俩刚通上话,甘爷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这才来找你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以往,我会毫不犹豫地应下这件事情,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了。龙这种东西虽然令我好奇,但我看着落地窗外面的空间,似乎已经看到了一条巨龙痛苦地被锯角、褪鳞、扒皮……顿觉一股冷风吹得我阵阵发颤。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崔总,这件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崔中元一听我这么说,还以为是没有谈报酬。他马上说道:“只要你能帮我搞定,不管能不能找到,劳务费我给你五个。另外,能找到的话,我给你十个。最后卖的价钱,我再给你两成,怎么样?”   这个价格是绝对的高价了,等闲人很难禁得住诱惑。我闭目想了一下,说道:“崔总,抱歉,我已经决定退出江湖了。”   崔中元上下打量着我,忽然狞笑:“嘿嘿,退出江湖,谁相信啊。张先生,你看看你现在,身上还带着伤,摆明了是进山里扫荡去了。难不成……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遇到土匪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懒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起身就要走。   崔中元见我不是说笑,急忙说道:“张先生,一上来,我就带你来我的厂子,足见我的诚意了,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他摘下了墨镜。   一见他的双眼,我不由地暗暗惊讶:一道伤疤从他的眉骨下方拉下来,盖过了他的左眼,一直到鼻梁的部位才收住。正因为这条伤疤,崔中元的左眼也是瞎的。从这条类似刀伤的伤疤来判断,崔中元是被一种大型猫科动物所伤,是老虎还是豹子,我的本领不到家,仅凭伤疤并不能判断出来。   这时候见老板动了怒,周围的年轻人和小王一左一右地堵在了我的身边。就等情况有变,他们俩好第一时间出手。   我左右看看这俩人,心头苦笑:放在过去,谁敢说不让我干这行,我得拼命;看来今天,谁让我再干这行,我也得跟他拼命了。左边的年轻人高我一头,右边的小王是个专业屠夫,这俩人我自问不能在一招内放倒,拖下去反而会引来其他人。   看来,擒贼先擒王,我看着侏儒的崔中元,心中恶狠狠地说道:“小矮人,今儿就是你了!” 第七章 诱敌深入   以前学校里的一个混混儿就对我说过,打架这种事情不能细琢磨,越琢磨越不敢下手,到最后肯定是瞻前顾后的。他会不会告老师呀,学校让我请家长怎么办,开除我怎么办……管他那个呢,看准了,直接上去打他妈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这个要诀奉为了自己的打架信条。我不等一左一右两个人动手,脚步一晃,就冲到了侏儒崔中元的面前。崔中元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仿佛是被我吓傻了。估计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突然发难。我一手抄过去,准备把这小侏儒给抱在手里,只要崔老板在我手里,我看谁还敢妄动!   万万没想到,我的手臂刚伸出去。这崔中元屈身一跃,跳到了椅子上,接着又是一跳,凌空之中,来了一记回旋踢。我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一招是从那边踢过来的,鼻梁上就挨上了这一下,登时眼泪鼻涕全流出来了,一种酸中带麻、麻中带疼的感觉瞬间从鼻子传到了大脑。   我接连倒退了两步,捂着鼻子,擦了一把眼泪,心说这小矮子可以啊,妈的,这次是自己大意了!我揉着鼻子,好半天都忍受着这种煎熬似的痛感。但崔中元并不打算让我喘口气,他从椅子上跳下,朝我跑了过来。   我揉了两下鼻子,心想刚才可能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小矮子能踢出一脚。现在我们俩平地放对,我身材比他高那么多,没理由再中招了。念头甫毕,我踢出了一记扫堂腿。你身手再敏捷,我就不信你能离地!个子矮的人底盘低,我扫倒你的重心,看你能奈我何。   崔中元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他向前一纵身,身子离地拔高了数尺。这一跳,竟然比我还高出了一个身位,迎面又是一脚朝我面门踢来。我这才知道,这个个头儿不起眼的小矮子,弹跳力惊人!这么牛逼的弹跳力,就算是普通人都难以做到。   惊慌之下,我赶紧抬手格挡。没想到,崔中元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在半空之中凌空转身又是一脚。我急忙使出了铁板桥,可惜这门功夫不到家。虽然我侥幸躲过了崔中元的凌空连环踢,但自己却仰面倒在了地上。我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侏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看那个年轻人和屠夫小王,俩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我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娘的,这次真是失策了。敢情真正的高手是崔中元,他们俩只是站脚助威的。   崔中元冷笑数声,问道:“张先生,现在你肯合作了吗?”   看他的样子,我不答应的话,今天是出不了这个门口了。我苦笑道:“崔总,以你的财势,甭说是找龙了,就算是找凤凰都有富余了,何苦拉我入伙儿呢?”说起这个来,我倒想到了那些耀龙,心想要不要把这该死的小矮子引到那边。不过又一想,这样一来,神祇木的秘密也会守不住了,干脆,我得……   我正想着,却被崔中元的声音所打断:“凭我当然可以做到,不过甘爷之前对我说过,这件事情十分危险。搞不好得死几个弟兄。我这些人,都是过命的兄弟。有你在,我们也多了一层保障。”   不得不说,崔中元这步棋走得高明,当着自己的手下人说这话,不管能不能说服我,最起码收买人心他是做到了。不过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崔中元这番话骗不了我。说到底,他是一个商人,商人最大的出发点就是有利可图。什么过命的兄弟,都是骗鬼的话,只要能找到龙,他才不会管自己兄弟死活呢。   我转念一想,事情似乎有点儿蹊跷:如果是以前性格的我,重义气。崔中元的这番解释,再加上二表哥的面子,十有八九我会应承下来。我跟崔中元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这个人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怎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打感情牌呢?还是……我忽然涌起了一股可怕的念头——他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呢?闫显疆?闻天崖?还是叶欣欣?   见我沉思不语,崔中元以为我是在犹豫,开口说道:“价钱方面,张先生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谈。总之,这件事情是绝对有利的。找到了龙,你也能名扬天下,对不对?”见我还无动于衷,他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我可以再加一个条件——许川富。怎么样?”   我周身一凛:“好,我答应你。”我尽量用了平和的语气。   崔中元没有任何的意外,他料定天底下没人能在这样的利益诱惑面前说不。商人,看任何人都是商人。“好,张先生快人快语。看来,跟传说中的一样,我喜欢跟你这种讲义气的人合作。”   我笑了一下。其实我一口答应下来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崔中元有的放矢,背后一定是有人教给了他对付我的策略。听他刚才所说的这句话,我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了。我用了一招“缓兵之计”,先答应下来,引出背后的人,我想看看此人到底是谁。虽然没办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但我的预感告诉我,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另一个好处就是许川富,我确实动心了。如果不是这最后一个条件,我很可能仍不答应。   崔中元重新戴上墨镜,招了招手,年轻人在前面带路。小王说了句:“你忙着。”就走出去了。我在他们俩的带领下,沿着二楼的楼梯往前走了三五分钟,在一处类似于会议室的房间前停了下来。年轻人推开房门后,崔中元进屋,我跟着进去。年轻人守在了门外。   进屋后发现,这跟普通公司的会议室没什么两样,有电话会议的相关设备,投影仪,长条的会议桌,两排椅子整齐地排在了会议桌的两边。正首宽大的老板椅,不必问,肯定是崔中元专属了。   崔中元坐下后,招呼我说:“随便坐。”   我没有心情跟他在这儿耗时间,开门见山地说:“这样吧,崔总。我已经答应我们双方合作了,既然是合作,我们都拿出一些诚意来,你先告诉我许川富的事情。”   崔中元笑道:“小老弟,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生意做到了今天,那不是运气好就能得来的。不过我认同你的说法,我们俩合作,都拿出诚意来。只是不知道你小老弟能拿出什么来呢?”   很明显,崔中元深谙生意谈判之道,这是要将我一军。有关许川富的事情是我急于得到的,崔中元也知道这是他的王牌。而且他也料定了,我身上并没有等价值的东西可以作为交换,所以,这张王牌还可以在他的手里握很久。   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我现在必须要拿出一件绝对绝对震撼的消息来,和他作为交换。他是商人,商品利益的最大化是他最为关心的。我说道:“我可以通过我的关系,帮你开通和俄罗斯同行之间的贸易,怎么样?”   崔中元笑着摇摇头,然后指着自己的左眼:“我已经去过喽。”   看样子,他应该是被俄罗斯境内的东北虎所伤。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能从东北虎的虎口里逃生。看来想用这些来做交易是不可能了,我不得不重新思量。我入行这么多年,北至俄罗斯,南至东南亚,这也就是我的范围。俄罗斯市场比东南亚要难打开。崔中元既然说他打开了俄罗斯这一块,东南亚对他来说也不叫事了。还有什么事情呢?   想了一下,一个念头突然如流星一般从我的脑海里划过,我忽然笑着问他:“崔总,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收藏,了不起。不过这些都是普通货,想问问你还有没有更好的。”   崔中元一愣:“普通货?你没有搞错吧?那些收藏可不是一般人能搞来的。”   “是,确实,标本不是一般人能搞来的。但是这些活体,一般人可经常见啊,动物园里花个几十块钱随便看。难道不是吗?”   崔中元听我话里有话,他也是聪明人,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不由地往我这边探了探身子:“这么说,你有货?”   “正宗的高端货,不知道崔总有没有兴趣。”既然崔中元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现在是我占据上风的时候了。   我二表哥甘效乾虽然威风不再,但是名号还留着。而且我也不可能骗崔中元,他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便问道:“说说看,是什么货,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做成第二笔生意。”   我摇了摇手:“这笔生意,我没兴趣。这只是我的‘诚意’。寻龙回来后,崔总你大可以另外拉一支队伍,去我所说的这个地点,包你大开眼界。”   “哦?”   接着,我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是云南来的,这你是知道的。在云南的中缅边境线上,丛林里头有一处古国的遗址,号为八百媳妇……”我边说,边拿起了会议桌上的纸笔画起了地图,从门口的石雕,到祭祀区,再到地下几尺深的通道,甚至其中囚鳞阵的机关,我都讲得一清二楚。崔中元只是一个从事动物皮毛非法买卖的商人,哪里懂得这些。见我说的严丝合缝、入情入理,他大为赞叹。   最后,我说道:“在这里,石钟乳的洞里,蛰伏着一条超级巨蟒。”   “有多大?”   我笑了,颇具诱惑力地说道:“比泰坦蟒还要大!”   一听我这么说,崔中元喜不自胜,从我手里接过了刚画好的图,看个没完。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八百媳妇的秘密已经无所谓了,那个地方也没有了什么价值。干脆作为交易的利益点,让崔中元带着人去找一番。那么大的一条巨蟒早已经死掉了,估计他们能安全到达那里,也只会看到一具巨大的骸骨,不过也足以说明我没有诓他了。   不过,我特意隐瞒了独角蛇的危险。崔中元对我不敬,我自然也要让他吃尽苦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许川富的事情了吧?” 第八章 崔府蛇群   崔中元见我这么有“诚意”,既然是双方合作,总不好再推脱。他点上了一支烟慢慢道来。   这许川富,当时和崔中元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是残疾人了。每次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疼得他都钻心裂肺。虽然有人建议许川富可以回北方。但是北方的白毛风,许川富仍旧受不了。说白了,他现在已经做下病了。在四川这段时间,许川富遍地求医,从西医到中医,从藏医到苗医,甚至还有一年夏天北上去求蒙医,君不见效。   随后,有人向许川富推荐了一位姓崔的人。这个人便是崔中元的父亲,名叫崔琪圣。此人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在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主要是这个人有钱,而且精通一些偏方。人们都叫他“崔圣手”。   许川富万般无奈,这才求上了门,现在甭管是什么人,只要能治好这病,他都要试上一试,要不怎么说“死马当成活马医”呢。那时候的崔家,是当地的一个望族,也是近年来十分少有的鼎盛时期。深宅大院,一座青砖白墙的亭台楼阁坐落在了巴山山麓。晨间,雾气来袭,古香古色的建筑笼罩其中若隐若现,有点儿身临仙境之感,不过这么一来,不像是居住的人家,反倒有点儿像是道观了。   沿着开凿好的台阶往上走,没多远就到达了第一座山门前,这里是有专门的人把守着。许川富上前通报了姓名。因为在这之前就打过了招呼,所以很痛快地开门放行了。如此一连过了三道门禁,这才来到了崔家的府邸前。   年轻的许川富属于太岁,谁都敢惹,他敢用铁锤砸死程思可,敢跟闫显疆等人叫板,敢暗算我……可以说这个世上没他不敢干的事情。这时候的许川富心里早就来气了,提前约好了,怎么到你家门前却有这么多的规矩,谱儿还挺大!   这种狂傲的年轻人总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所有人都应该让着他。得知他来了,崔家的大门几分钟后才缓缓开启。   开门的是一个老头儿,引着许川富继续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往前走,两边是假山喷泉、奇花异草。这许川富更恨了。他的思维很奇怪:你绝对不能比我有钱,比我有钱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你有什么好处必须让着我,不让着我就是跟我过不去。这样的心理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的用仇富、嫉妒这些苍白的词汇来形容了。这种嫉妒扭曲变态的世界观,是铸就了许川富一世悲哀的根本所在。   当然,这种小九九只是埋藏在了他的心里面,外人无从得知。许川富在这个老头儿的引路下,穿廊过户,一直到了宅子的最深处,最后来到了一处所在,这是一个水榭边上。在亭子里,有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人,穿着毛氏中山装,正在逗一只关在笼子中的鸟。   中年人扭过身来,只见此人相貌堂堂,一表非凡,国字脸上写满了刚毅,浓重的一字须颇有鲁迅的气度。他上下打量着许川富,说道:“来了?”   许川富有一点是常人所不及的,他不服任何人,却能遮盖住自己的锋芒,处处深藏不露,尽管此时他的心里都快烧起一把火了,但还是含胸拔背,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转眼间,变得像一个小厮似的。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要找的崔琪圣。   关于许川富为什么受伤,崔琪圣没有过问,他只是让许川富坐下,问了一些他的症状。听完对方的讲述后,崔琪圣陷入了沉思,良久过后方说道:“这件事情……我的办法也不多,我不是医生。”   此话一出,许川富失望透顶,他恨死那些给他出主意的人了,觉得别人都是在坑害自己。   不过崔琪圣话锋一转,说道:“虽然帮不了你太多,不过你可以试试这个。”他弯腰从凉亭的坐台下面拿出了一个玻璃瓶。这个玻璃瓶是中医常见的那种,里面泡着药酒。不过用于泡药酒的材料,除了蛇,还有许多,他并不认得,就连蛇的种类也说不上来。许川富所知毕竟有限。   他正茫然地接过来的时候,忽然,刚才引他进来的那个老头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崔……崔先生……大事不好了……蛇……蛇全都跑出来了。”   一听词语,崔琪圣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叮嘱许川富不要乱跑,然后跟老头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出去了。崔琪圣很谨慎,不忘嘱咐客人一句。但他太不了解许川富了,许川富此刻心里憋着火,而且不服任何人。如果崔琪圣临走不说这句话,许川富还得抱着药瓶子看上半天,回不过味儿来。偏巧这一句,提醒了他。   许川富见崔琪圣走远了,悄悄在后面跟了上来。崔琪圣此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客人的举动,只是心急如焚的赶路。穿过了水榭旁边的小门,来到了一处假山前,只见地上密密麻麻地涌动着上百上千条的蛇!   这些蛇其中大部分都是毒蛇,如中华眼镜蛇、银环蛇、矛头蝮……随便一样,就足以致人死命。偌大的院子成为了这些催命阎罗的游乐场。旁边有几个伙计拿着大扫帚驱赶。俗话说,打蛇随棍上,这些毒蛇毫不客气地予以反击,很快就听到了数声哀嚎,三四个人接连被蛇咬伤。   崔琪圣见到这一幕,不敢怠慢,闪身进了院子。蛇是很难发出动静的,许川富只看到了崔圣手进了院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紧忙跟了上来,从门后探出了脑袋。不料只看了一眼,他已经吓得双腿酸软,坐在了地上,两只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   蛇这种东西,是最令人生畏的。许川富从朋友口中听说过一件事情,就发生在前几年。在福建的西部山区,经常能看到黄土垒成的土楼,这种土楼现已成福建一旅游名景,楼二至三层。里面有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小楼位于山脚下,是一座独立的土楼。楼前有条小河,小河的对岸才是这个村子的主要部分。全村人口有三百多人。   那天,这个独立土楼的一位村民打死了一条“红蛇”。后来这位朋友再进一步介绍说,这是一条腹部红色的蛇,不是整条全红。打死后也就扔在路边,人也就回家了。但不久,就从四面八方探头探脑地游来了无数的蛇,这些蛇有大有小,有毒蛇,也有无毒蛇,一条条嘴里都发出”咻咻“的声音,吐着蛇信子,非常恐怖,这些蛇把这座楼全包围了,并且有很多蛇都爬进了天井里,这个楼的天井平常做好事时,能摆下三十桌八仙桌,可见天井还是不小的,这时,这天井里全都聚满了蛇。一条条昂首吐信,扭身甩尾,空气中充满了浓重的蛇腥味,平时对于蛇而言比较惧怕的鸡鸭排泄物竟然也没了作用,关在天井和底层的鸡鸭首先遭到了蛇的袭击,一时鸡飞狗跳,藏在角落里的那些老鼠也纷纷跑出,群蛇追赶着……   楼里的人都吓呆了,不知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多蛇,听了那位打“红蛇”的人介绍后,都认定他肯定是打死了一条“蛇王”或“蛇精”才导致蛇群的报复,大家全都跑到楼上去躲避。   聚集在闽西的客家人的土楼,一般底层是不住人的,楼内有水井,各家储足粮食,大门一关,能在里面抵挡一二个月。所以传统的土楼底层只用作厨房和洗澡间用。而且因历史上土楼的作用在于用作军事“堡垒”之用,为了防范敌人进攻进入楼内,底层是不开窗户的,因此,蛇群全都是从大小二个门里溜进来的。老人小孩全都上了楼,青壮年把住二座楼梯口,蛇群也一群群地企图发起进攻,溜上楼梯,他们便用楼上的尿液淋泼,用棍棒打击,用东西砸,用据说平常大蛇非常害怕的人的汗衫拍打(当地经验,抓大蟒蛇时,因蛇大不好制服,只要用人汗臭严重的内衣蒙住蛇头,蛇就会乖乖就擒,任人摆弄,包裹蛇头的汗衫越酸臭越好,实在没有,据说女人的内裤也管用,蛇就怕人骚。其实只是挡住了蛇的视线让它不再狂躁,野外猎人捕捉鳄鱼时也常用这一招)。因当时蛇来的太多,没有及时关上大门,上楼后无法关上,蛇越聚越多,后来赶来的仍络绎不绝……小孩子们都吓得哭起来。   这时,楼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赶紧叫大家点起平常求神拜佛的香烛,并且把留存在楼内的鞭炮全部拿出准备燃放。这位老太婆告诉大家,她年轻时,祖上也发生过这么一起群蛇报复事件,当时就是用香烛和鞭炮驱散的。楼内的香烛点燃起来,妇女们跪在香案前只知向“神”求救,连声“得罪”,而男人们比较不信这一套,则放开了鞭炮,有人知道蛇惧怕硫磺和雄黄。希望借此可以阻住这些催命阎罗。   这座土楼因单独座落在河对岸,与村子的主要聚居地有一段距离,当时,也没有电话能通,所以,蛇群围攻这座土楼时,村子里的人并不知道。后来鞭炮响后,又听到那边有人大声的呼救,才有人跑近前来看。一看发现到处都是蛇,也都吓得够呛。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谁都不敢上来帮忙。只是有两三个年轻人蹬着自行车去派出所报了警。   但是因为交通不便,又是在山里,派出所的民警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转眼间,楼里的鞭炮放完了。被困的人只好捅破屋瓦,站在楼顶上向对岸的人们求救,叫他们快去买鞭炮送来。村里的人听到他们的呼救,赶紧送来了许多鞭炮,他们一边打一边驱赶着蛇。鞭炮被送进楼内,点燃后,浓烈的硝烟重新充满了楼内的空间。 第九章 太乾归来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一见有人冲了上去,河对岸的村民们纷纷来援。鞭炮、火把、雄黄酒……全都上了阵。蛇群数量虽然庞大,但是禁不住硝烟巨响和硫磺的刺激,最后不甘心地逐渐散去。   对许川富讲这件事情的那位朋友,恰恰是这场人蛇大战的亲历者之一。他当时听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心想蛇这东西说白了不过就是长虫,有什么好怕的。但是真等自己见到了眼前的这种情况,大为骇然,竟然吓得走不动道儿了。   院中,崔琪圣见自己的人接连受伤,情况万分危急。他单手扶腰,张嘴发出了一声清啸。这股啸声没有多么嘹亮,极轻极缓。听上去有点儿像是耳鸣后听到的幻听。可是说来奇怪,刚才还在院落中四散肆虐的蛇,仿佛听到了首领的召唤,全都齐刷刷掉过头去,游到了假山之下,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刚才还被群蛇覆盖的院落,转眼间又恢复如初了。   许川富简直看傻了眼。   崔琪圣这才招呼大家帮忙救治伤员,他转过身来,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许川富,面无血色。崔琪圣叹了一口气,带着许川富来到了客厅。   许川富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崔琪圣怎么让这些蛇乖乖听话的。所以一落座,他就抛出了这个问题。崔琪圣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苦于自己那时候没有子嗣,不想这门绝技失传。既然今天自己的这门技艺被许川富窥见,那么干脆顺水推舟,将这门手艺传给他得了。   许川富对于这样的待遇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在他看来,能够指挥毒蛇是一件相当了不得的本领。当然,他全然没有考虑过学这样本领的辛苦。自那以后,许川富跟随崔琪圣学习控蛇术。可能是天长日久跟毒蛇呆在一起,毒蛇本来就有治疗风湿类的功效。久而久之,许川富身上的病痛越来越轻。时至今日,虽然还是偶尔作痛,但也绝非以前那种死去活来的痛苦了。   转眼间,许川富投在崔琪圣门下数载,控蛇术的绝艺学到了十之八九。这时候的崔府也迎来了一件喜事,久无子嗣的崔琪圣终于有了一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崔中元。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跟毒物待在一起太久了,崔中元生下来就是一个侏儒症患者。后来坊间渐渐有了传言,说崔琪圣是因为养蛇,遭到了天谴。要不是看他平日里用蛇毒救治了不少百姓,老天爷都不会给他这个孩子。   蛇在民间历来有地龙之称,蛇变蟒、蟒变蚺、蚺变蛟、蛟变龙……这几乎是民间流传的一种说法。杀蛇会遭到报复的说法更是公认的“事实”。许川富见自己的师弟是个侏儒,也吓坏了,害怕自己遭到报复,赶紧向师父请辞。   这时候的崔琪圣也是被流言折磨得疲惫不堪。其实崔府能有今日的风光,很大情况要托庇于这些蛇。崔琪圣从小与众不同,越是别人不敢为的事情他越敢为。他是第一个发现蛇类的商机,蛇毒可以入药,蛇皮可以入药,就连蛇肉也一样可以……每年年底,来崔府收货的药商络绎不绝。甚至远在韩国的药商都不远千里,求货上门。这也令崔琪圣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眼下,儿子身上的顽疾治疗无效,加上乡亲们的流言,他也对此产生了怀疑,几年后,搬离了当地,再也不沾这门生意了。   崔中元的幼年只过了两三年富家少爷的生活,随后一直都跟普通人无异。但他身有残疾,一直是同龄人奚落的对象。从那时起,他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有个远方亲戚到来,跟他讲了家里以前的风光。崔中元更加向往了。尽管崔琪圣直到临死前都不许儿子染指这一行,但是崔中元表面应承,父亲一死,就变本加厉。   他不但恢复了崔琪圣以前的养殖业,甚至还将“产业”做大,从贩卖皮草开始,渐渐将黑手伸向了屠宰野生动物的领域。这才有了今天坐在我面前的这位崔总。   他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一直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他。虽然这些事情对我来说用处有限,但是我总算知道了许川富为什么掌握控蛇术的事情。想到这里,我问崔中元有没有这份本事。   崔中元摇了摇头,说:“我死鬼老爹直到咽气都没有教我,说是怕我误入歧途。我不甘心呐,就说:‘你教会了我,我防身也好啊,去外面玩见到毒蛇我还能对付一下。’谁知道我那死鬼老爹居然说:‘要是你被毒蛇咬伤了,这也是咱们家的报应。’小老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说天底下有这样当爹的吗?”   我不置可否,心说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鬼迷心窍,但凡有人站出来对我说这么一番话,我也不会误入歧途了。我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个许川富现在在哪里?”   崔中元忽然笑了,他说道:“小老弟,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做生意的规矩。咱们这些只是定金,完事了才能付全款啊。”   嘿,这小矮子真他妈精明!我在心里骂了一句。   既然决定了合作,崔中元当即与我商量起了入鄂的事宜。此次的磨山执行不同以往。东湖磨山景区位于湖北省武汉市,是中国最大的楚文化游览区、中国梅花、荷花研究中心所在地、世界三大赏樱胜地之一。其中的磨山,更是核心景区。她居东湖中心,三面环水,逶迤六峰,总面积12平方公里。最出名的莫过于四景,分别是:春樱、夏荷、秋桂、冬梅,可谓四季花开不断。正因为如此,游客穿流如织。   以往我们所去的地方,都是边境人烟稀少的地方,下手绝对方便。但是在景区做这种事情,我还没有经验。   崔中元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主动说道,磨山诡道的遗址区已开辟为新的景点。我们这次去,只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相关这件事情的线索,并不会直接上山寻找。听闻如此,我多少放下心来。再谈了一下其他的事情后,我就起身告辞了,约定一个星期后,我们会一同出发。   回到旅馆后,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既然只是去打听一下,就当去旅游了。到时候见机行事,许川富的事情慢慢打探,早晚会有结果的。想到这里,长舒一口气,洗了个澡我就睡下了。   朦朦胧胧睡到了半夜的时候,我猛然醒来,突然觉得周围有异样。因为长期保持警觉,我这次睡得很轻。总觉得漆黑的房间中有人在。因为这里地处群山环抱,月光很暗,我不敢开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逐渐适应四周的黑暗。   定睛一瞧,我不由地大惊。在我的窗前,确实是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在望着我。我心下暗暗诧异:这人会是谁?他是怎么进的我房间,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呢?   但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敢多想。先下手为强,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掀起被子一脚踢了出去。那人身子不动,只是抬起一只手臂轻轻一挡,说了句:“你醒啦。”   我周身一凛,这个声音何其熟悉——太乾!我赶紧拉开了床头灯。不错,坐在我面前的正是太乾,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曾经是我陌生而又熟悉的,如今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一时语噎,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半天,我才憋出了一句话:“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太乾只说了四个字:“说来话长。”我知道,这是他不想说。   我也就不追问了,而是像一个怨妇似的,将我们被江水冲散之后,我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告知,就连栅鄢寨也不例外。我知道太乾的秉性,他不想说的,别人就是撬开他的嘴,他也不会说。何况当今世上也没人能撬开他的嘴。   最后我说完了,太乾一直保持着静静倾听的神情,仍旧不说话。“肖九天呢?闻天崖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太乾这才缓缓说道,原来我们俩被冲散之后,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江水的下游了。有当地的渔民将他救上来。但是肖九天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将近两个月以来,他没有放弃对这件事情的查找,最后发现,肖九天和闻天崖的关系并不像闻自己所说的那样。两个人确实沾亲带故,但是他们俩并不是什么死敌,甚至曾经结成过同盟,一起对付闫显疆。简言之,我和太乾都被骗了。   “这他妈的老狐狸,操他大爷!”我一时气愤,爆了粗口。忽然我又想到:“你怎么找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太乾说道,他也是最近才联系上二表哥甘效乾的。听甘效乾说我在这里,就急忙赶来了。   见到了久违的老友,我的底气无形中增添了几倍,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而且睡意全无。干脆就坐在床上,将我如何结识了崔中元,以及我们俩合作寻龙的事情一一道来。   太乾听说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头问我:“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说道:“这件事情我本来算势单力孤,你能帮我就最好了。我觉得,崔中元背后一定有个针对我的人在指点他。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想委屈你一下,躲在暗处,伺机行事。”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两秒,我又加了一句:“你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太乾点了点头,对我的提议欣以为然。然后,我们又仔细敲定了一下相关的计划。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太乾昼伏夜出,行事极为隐蔽。不用说崔中元了,就连旅店的小姑娘,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一个星期转眼就过去了,今天一早,崔中元就打电话,邀我去火车站汇合。 第十章 酒吧杀机   最初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火车站?不得不佩服崔中元的鬼心思。以他的财力,别说是私人轿车了,就算是包一架飞机都有富裕。但是这样的话,过于高调。我们这次去湖北是打前站的,没有装备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崔中元肯坐火车去,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足够的低调,火车上人流涌动,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侏儒正酝酿着一桩惊天的大阴谋。   我挂断电话后,将这一情况告诉给太乾。太乾陷入了沉思之中。现在的火车票都是实名制,我们也没办法提前知道崔中元要坐哪趟车。思索了一会儿,太乾说道:“我跟着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立即动身去了火车站。   四川一地的铁路大多是穿山而过,这在其他地方不多见。不过此时的火车站不是高峰期,加之剑阁站是一小站,停靠几分钟而已,所以候车室内人不是很多。我坐在长椅上无聊地摆弄着手机,而太乾则坐在我对面心无旁骛地看报纸。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时候,停靠剑阁又能到武汉的列车只有一辆。太乾也提前买好了车票,就等发车的时候上车了。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还剩下十分钟就要发车了,但是崔中元并没有出现。我的心忽然慌了起来,难道是崔中元有所怀疑,还是我被他监视了?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从见到这个小矮子的第一眼起,我就没有把他太当回事。如今看来,我是大错特错。   我等不及了,就给崔中元打了一个电话。   崔中元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说道:“来门口,正门,我的车停在这里了。”   我心一沉,完蛋!崔中元让我来火车站,我本能地以为他选择了火车作为交通工具,但没想到,最终选择的交通工具竟然是汽车。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妈的,都想到了火车票实名制的问题,怎么就没注意呢?   不得不承认,崔中元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我对他太过专注了,以至于忘记了表面上最简单的一些东西。我简单地对太乾说了一下情况。他比我稳重多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们先走,磨山集合。”   我点点头,赶紧出去了。   到了外面,看到了一辆老式的面包车,这种车辆大街上随处可见,车身上还贴着乌七八糟的广告。我怎么看这车都觉得跟崔中元的身份不符。不过这种车辆路上被盘查得很少,就算是遇到了警察,拉开车门一看有残障人士,多半儿也不会为难。   “我知道,你会开车,请吧。”崔中元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我叹了口气,坐在了驾驶员的位子,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问道:“你的手下把车开过来,就不跟咱们一起去了吗?”   “这种事情,没到用他们的时候呢。”说着,他用手机查出来了导航,在仪表盘上一放,“慢慢开,我先睡会。”放平了座椅,倒头就睡。   这是我第一次在川北开车,不得不说一句,《蜀道难》真没说错。以前在云南的时候见识过不少盘山路,自问都能应对自如,唯独眼前的这种蜀道,真可谓山路十八弯。因为道路不熟悉,再者我也怕太乾跟不上来,所以不敢开快,傍晚时分,我们还没有驶出四川境内。   当晚,我们在一家旅店投宿。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崔中元非得拉着我出去寻开心。有点儿时候我真的读不懂这个人。既然是害怕高调,就应该夹起尾巴做人,这时候居然还想着把妹子。而且恕我直言,以他这副尊容,恐怕只能是用钱砸了。   但我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配合。何况这种日子我许久不曾享受了,于是便答应下来了。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做矛头镇的地方。据说当年的吴三桂曾在这里驻兵。因为地处险隘,扼守交通要道,所以这座镇子发展规模还算不错。尤其是镇子的东边,是娱乐业的聚集区。这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穿着性感的女子浓妆艳抹,每日里迎来送往。   我跟着崔中元进了一家酒吧。推门进去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随着光柱四射,舞池中间的年轻人摇头晃脑,犹如群魔乱舞。我心想,韩笑的酒吧算是走的文艺范儿,而这里才是世人真正需要的。   崔中元似乎是很熟悉这种场合,他走在前面,恰巧对面走来了一个女人,穿着低胸装,紧身短裙,扭动着水蛇腰,一步三晃。崔中元见此,吹了一个口哨。妖艳女人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尽是不屑:“小矮子,你找死啊!”   崔中元轻蔑地一笑,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百元大钞,看厚度不下于一万。妖艳女子见状赶紧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呀,老板,人家是跟你开玩笑的。”声音嗲到了极点。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崔中元拉着那女人的手,对我说道:“小老弟,随便玩,哥哥买单。”说着,就拉着那个女人往人群的深处钻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没有心思理他,一个人走到了吧台前。酒保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问我:“老板想喝点儿什么?”   我开了一天的车,精神疲惫,也不想喝酒了:“来一杯苏打水吧。”   “好嘞。”小伙子熟练地调制好苏打水,推到了我面前。我举起水杯喝了一口,寻思道:“也不知道太乾到哪里了,有没有出发,还是在一路跟着我们。”我扭头看了看身后舞池中舞动的年轻人,心情有点儿低落。   “老板,您是找人吗?”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实现。这个女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着装暴露,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我苦笑了一下,回过神来继续喝水。   “哟,还害羞呢,老板你不会是处男吧?”女人继续调笑着。   我不想理会,以前这种场合我也接触过,这种人不能理会,你越是接她的话茬儿,她的话就越多,搞不好就会被套路。   见我不说话,那女人坐在了我的旁边,举起手里没有点燃的香烟:“老板,借个火儿可以吗?”   我敲了敲吧台,对酒保说道:“喂,人家叫你呢。”   酒保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对那女的说道:“娜姐,这位客人面生,今天是第一天来,你别把人家吓着。”   女人板起了脸孔,佯装生气:“哼,小兔崽子,姐姐有那么难看吗?还吓着别人,看我一会儿不撕烂你那张臭嘴!”   我打了一个呵欠,问清了一杯苏打水多少钱,结了账转身就走,想去找崔中元赶紧离开这儿。但是从我这里过去的话,要穿过舞池。我走过去后,酒吧的音乐突然变了,换了一曲极轻柔的欧美风。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相拥在一起,慢慢摇着。这反倒方便了我,我快步走上前。   没想到,刚走到舞池的正中间。“啪”的一声,整间酒吧都黑了下来,这是停电了?很多人都没有防备,尤其是几个女孩子,还叫了出来。我为了赶时间,掏出了手机,刚解锁屏幕,接着手机光,我忽然看到面前有一道寒光劈了过来。   我急忙朝后面一躲,一把寸许宽的砍刀沿着我的身前劈了下去。我尚未站稳,忽觉脑后一阵疾风袭来。赶紧一缩头,一把刀沿着我的后脑掠了过去,脑后一凉,被砍掉了不少头发。   我不敢停留,关闭了手机光线,一连几个转身,站定了舞池的边缘。这时候已经不需要怀疑了:酒吧停电是人为的,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我正想着,不妨身边有人“啊”的惨叫了一声,接着一个年轻女人喊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这一嗓子喊出去,整间酒吧大乱,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去。   我刚挪动身子,没想到此时,酒吧的灯光亮了起来。在我面前,是四个头戴京剧面具的人,身着清一色的牛仔裤。他们人手一把砍刀,在各型号射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做梦也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当街砍,赶紧说道:“几位,先不要动手,你们是不是认错人啦?”   我这边刚说完,就听得对面深处“啊”的一声,一个跟他们装束一样的人撞开洗手间的门从里面飞了出来。紧接着,崔中元边系裤腰带边从里面跑出来,身后是那个吓得花容失色、衣衫不整的妖艳女人。崔中元见我不动,伸手招呼:“小老弟,别愣着啦,快跑!”   我真恨不得把这孙子打死。跟你来酒吧转悠一趟也能遇到仇人!我趁着四个蒙面人被崔中元的声音吸引过去,紧忙冲上前去,一拳对准最高大的那人的耳后捶了过去。只一拳,这小子就接连退后了三四步,要不是后面的同伴扶住他,非得被这一拳撂倒不可。   一击得手,我也不敢耽搁,对面毕竟人多,我这一招也只是出其不意而已。我掉头就跑,四个人从身后追了上来。我扭头看向了崔中元那边,这小子比我还倒霉,身后足有十个人在追他。不过崔中元身手不错,跑了七八步,见前面也冲出了两个人阻住了去路,干脆就不跑了,跟这些人战成了一片。   我虽然树敌无数,但是像这样被人像港片黑社会似的满屋子追着砍,还是第一次。何况这酒吧里的人一时间还有没能走脱的,门口都被堵住了。散落在地上的各种杂物,加上歪七倒八的桌椅。我索性也放弃了逃命,随手抄起了旁边桌子上的酒瓶子朝着最前面,追我最积极的这小子扔了过去。   这小子反应挺快,一低头就躲了过去,迎面一刀朝我头顶劈下来。我朝后面退了一步,脚下挑起了一张吧台椅,双手握住椅子腿,往上一架,算是躲过了这一劫。这时候,其余三个人也赶上来了,呈扇形将我团团围住。我吼道:“崔中元,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第十一章 败走遭擒   崔中元那边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话茬儿。门口被堵住了,自己也被包围,看来这一次想逃走不那么容易。我说道:“哥儿几个先不忙动手,冤有头债有主,正主儿在那边,何苦来找我的麻烦呢?”   我不说这句话还好,刚说完,这四个人更狠了,一起扑了上来。“娘的, 你们他妈听不懂人话啊!”我舞着吧台椅左支右绌。一者,这吧台椅分量有点儿重,十分不趁手;二者,地上满是杂物,伸展不开……一时间我只能是左遮又拦,没有反击的空隙了。   另一边的崔中元却大展拳脚,跟十几个人战在一处。本来我从蜀王墓回来时日无多,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利索,后来鼻梁又挨了崔中元一脚,一星期刚过去,又面临着这样一场激烈的打斗,牵动得浑身都疼。但是这种事情事关生死,丝毫疏忽不得。我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一把当街被人砍是什么滋味。   转眼间,我被这四个人逼到了吧台边。一手拎着吧台椅,身子靠在了吧台上轻轻喘着气。这四个人仍旧站在我面前,刚才的一番打斗,我虽然一直处于防守,但也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对方没能得手。   不过他们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为首的一个人,朝前迈步,正要冲上来。我见状,随手从吧台的桌面上抄起了一件东西,扬手甩了出去。这小子赶紧低头。“啪”一个酒瓶飞落到了地板上,摔得粉碎。   “砍死他!”为首的人彻底怒了,其余三人发声喊,围了上来。   我抡起了吧台椅转了一圈,转身单手撑住了吧台,翻身越过去。一低头,那个年轻的酒保蹲在了我身边,吓得浑身筛糠。我急忙问道:“有刀吗?”我手里的这个吧台椅只是薄薄的铁皮,已经变了形。有把刀在手,我也能壮壮胆。   酒保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罐……罐头刀行吗?”   说话间,我突然拽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朝我这边一拉,“呼”的一下,一把明晃晃的刀顺着他的后脑掠过。我单手抡起吧台椅朝着那人砸过去,一边推开了酒保:“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人竖起刀身挡住了吧台椅,继而跳了下来。我见此人戴的京剧面具是黄色的,眉毛之上各有一只短戟,这是三国猛将典韦的脸谱。而身后也掩上来了一人,戴的面具蓝底红描,是瓦岗的五虎将单雄信。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吧台之上,看上去,一个是常遇春,一个是窦尔敦。奶奶的,你们四个时间跨度也太大了吧?我冷笑道:“行啊,四大名将到齐了,来吧!”   我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两只手攥着吧台椅的椅子腿,一招“力劈华山”拼尽全力向典韦砸了下去。典韦毫不犹豫地架刀格挡。身后的单雄信见有机可乘,朝我的天灵盖一刀劈下来。但我这只是虚招,我紧接着使出了以及套腿鸳鸯拐,超厚踢出了一脚。足底正中单雄信的心窝。   一招分袭二人,吧台上站着的常遇春和窦尔敦见状,双双挥刀跳了下来。这吧台后面不过三尺的空隙,一时间竟挤了六个人。而可怜的酒保更是大叫:“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中,本就比一般椅子要长的吧台椅很难有施展空间了。我瞅准机会,把手里的椅子砸了出去,伸手从旁边的酒家上抽出了两个酒瓶。酒保又大叫:“哎哟,不行不行,这两瓶酒太贵了,不行不行。”这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些?眼看常遇春冲了上来,隔着酒保劈出了一刀。   我看准时机,一瓶子砸在了他的手腕上。不过这小子真能忍,虽然手腕吃痛,但是砍刀却没有脱手。我不待他变招,一脚踢在了酒保的膝弯出,酒保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哎哟,你干嘛?”   酒保原本隔在了我和常遇春的中间,他一跪下,常遇春也全完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酒保的一声喊,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我举着手里的酒瓶子照着他的脑袋狠命地砸了下去!“啪”的一声,酒瓶碎成了渣子。但是对方只是晃了晃脑袋,连头皮都没有破,发声喊,继续朝我砍过来。   慌乱之间,我来不及细想对策,只能是举起左手的酒瓶挡拆。但是玻璃酒瓶哪里能挡得住砍刀?只一刀,玻璃酒瓶粉碎。但这一刀余势不衰,直奔着我的左肩劈下来!   “停!”突然,那个为首的窦尔敦喊了一声。常遇春的砍刀架在了我的肩膀上。典韦和单雄信也挤过来,一左一右地扭住了我的胳膊。被古代的四位名将扭着,我这样的经历也是没谁了。   四个人架着我绕到了吧台的前面,另一边崔中元虽然身手不错,可是终归吃了身材的亏,此时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了。“崔老板住手吧,你的人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住手!”窦尔敦又喊了一句。   崔中元听到这句话,自然分了心,招式露出了破绽。其余的几个喽啰一拥而上,将崔中元俘获了。崔中元到底是一方的人物,虽然像是一个小孩儿似的被人抱在怀里,脖子里还架着一把刀,但是居然笑了两声:“行啊,爷这次算是虎落平阳了!”   这些人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窦尔敦也威逼着我蹲下来,让我们俩蹲在了一起。我问崔中元:“你妈逼的,你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啊?”这一次事关生死,搞不好就交代在这儿了。我心头的怒火也压抑不住了。这时候我特别后悔,如果我硬气一些,就不答应崔中元,哪至于招来这样的祸事?   崔中元苦笑数声:“唉,这次咱们哥俩儿得在黄泉路上就伴儿了。”   “我去你妈的,你他妈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我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戴着张飞脸谱的人朝我踹了一脚:“别说话!”   这时候,围在我们面前的打手们忽然自动闪开了一条路,一个戴着赵匡胤面具的人出现了。他的步履沉稳,速度很慢,走到了我们面前后,旁边的人自动拿了一把椅子给他坐。   崔中元虽然落败,但是老大的气势要保住,他说道:“兄弟,划个道儿吧,哪儿的啊?”   我这时才明白,崔中元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来头。这是得罪了多少仇家啊,连砍自己的是谁都不知道!赵匡胤笑了两声,说道:“你休要问我是哪个,总而言之,今天请你们来一下,主要是有笔生意要谈。”一开口是正宗的川普。不过由于戴着京剧中赵匡胤的面具,他这一句话的音调配上这副模样,极具喜感。饶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我仍然想笑。   一听是谈生意的,崔中元无奈地说道:“兄弟,这么谈生意的,我可是第一次见,你确定没有请错人吧?”   “闻名天下的崔总,哪个不晓得。就连这位张一毛,那也是如雷贯耳。”   我一愣,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连我的名号都知道?我虽然不敢说自己对四川一点儿都不了解(毕竟以前来过几次),但是在这一地没什么熟人,以前这里的同行,不是退出江湖,就是进去了,有的更是丧生猛兽口中……这个人会是谁,怎么认识我呢?   不过心中充满疑惑的同时,我也笃定了心中所想,这个人不但知道崔中元,也知道我。明显是冲我们俩来的。原本我以为这是崔中元的私事,没打算过问。但对方既然准确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也有了谈话的资本。我冷笑一声说道:“这位赵匡胤先生,合作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让我们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没想到我这么说,崔中元的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咱们这样,你先说说你要谈什么生意,万一是违法的买卖可不行,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得不说,这崔中元太能装了,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演戏。不过他的一番话有谁会信呢?一听他这么说,周围的这些人全都笑了。赵匡胤说道:“崔总,咱们都是摇旗的人儿(江湖黑话),就不要打哈哈喽。你们去磨山的事情,要算得我一份儿。”   顿时,我与崔中元面面相觑。这件事情我们做得极为隐蔽。按理说是不可能泄露出去的,怎么这个赵匡胤竟然会知道?我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所在。再看崔中元,初始神色中有意思惊讶,但马上恢复了愁眉苦脸的神态:“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啊。”   赵匡胤伸手招呼过来了一个伙计,那伙计拿了几张照片过来,丢在了我们面前。我看到,照片上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抱着一个清秀的男孩儿。一见到这些照片,崔中元急忙将它们捡起来。   赵匡胤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崔总肯合作,我保你的儿子平安无事,没有人会打扰他们。如若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滴!”这一句话说得底气十足,全然不像是谈生意的意思。   崔中元自嘲似的笑道:“这次,老子算是栽了。”接着,是好一阵儿的沉默。良久后,他抬起头来:“那我们谈谈吧。”   我们一群人从酒吧出来后,已经能听到警笛声了,看样子警察就要来了。赵匡胤给我们安排好了车辆,全都是一水儿的商务车,我们上车后,一路朝着小镇的郊外驶去。   一前一后两辆车,赵匡胤坐在了我们的对面,然后摘下来了面具。我们这才看到了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第十二章 三方合作   第一眼见到此人的时候,首先的印象就是帅!难得一见的丰神俊秀,目如朗星,眉似山黛。都说四川出美女,看来也出帅哥啊。二三十岁的年纪,眼神里透露着一种绝对的成熟。没等我们发问,他先开口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俞,俞悦。”   姓好,名也好,但是我却一点儿都愉悦不起来。不料我身边的崔中元一听这名字,身子抖了一下,随后苦笑道:“难怪你敢在酒吧这种地方动手呢,栽在你手里,我也不冤枉……”我诧异地看着他,蜀中一带多俊杰,但是除了同行,我也没听说过多少人,遂将询问的眼光看向了崔中元。崔中元附在我耳边悄悄说道:“官二代,老爹牛逼。”   我点了点头。   俞悦说道:“那咱们就谈谈生意吧。”   崔中元说道:“这位张一毛你也知道,这次,人家是出技术的,价钱我们也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既然俞公子要入一股,我看我们也要重新谈过了。”俞悦笑了一下,他对于崔中元的这种说法很满意,然后看着我。我一摊手:“听你们安排。”   俞悦说道:“五五开,我要五成。”   妈的,这真是狮子大开口。虽然崔中元出于对俞悦的忌惮,主动做出了让步,但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要五成。“俞公子……生意上的事情您可能不大明白,生意不是这样谈得啊……”以崔中元的身份和地位,很难想象他会这么说话。   俞悦得意地点了一支烟,悠然说道:“我的规矩就是这么谈,怎么,崔总有意见吗?”   崔中元不敢说话,向我递了一个眼神。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情本来他是最大的老板,但是被俞悦这一挤,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因为我本身是出技术的,必不可少,所以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崔中元在寻龙队伍中一下子成为了可有可无的角色。   以他的名望和地位,还无法与俞悦抗衡,所以只好向我求救。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听俞公子的语气,是要我和崔总分这五成?那您看我拿多少合适呢?”   俞悦笑了一下,嘴角扬起,像是战场的绝对胜者:“那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喽,我只要五成。”   这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最无耻的一个人了,还“只要五成”。但是面对这种既嚣张,权势又大的人,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好摇头苦笑来应对了。我看了一眼崔中元,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既气愤又无奈。   到最后,崔中元点了点头,很用力,不必细说,他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有的,俞悦都有,而且比他多得多。他虽然是一霸,但还不足以跟俞悦抗衡。我也叹了口气,反正我为的不是钱,只是想知道许川富的下落,不过我很好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俞公子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情的,我自问我们做得十分隐蔽啊!”   俞悦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的秘密?崔总的身边有一个王忠师,我的身边也有人啊,自然就晓得喽。”   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崔中元的身边有他的眼线。我又问道:“难道俞公子也认为,龙是真实存在的?”   俞悦说道:“那么,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吧,是我的一位亲戚告诉我滴。”   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要从《清史稿》说起。据记载,在咸丰十年三月二十二日,湖州有龙,狂风骤雨,拔木覆舟。其实按照我们今天的角度来看,这不过就是夏季的台风来袭。但是,有关于湖州龙出现的记载,不仅仅是官方的这一句话。   在湖州当地,有一个制作毛笔的世家。这家人姓罗。因为是世家传承,所以祖上留下来了许多笔迹,其中既有家族手艺的规矩和流程,更有一些杂文广集。有一次,闲来无事的俞悦出游,恰好路过湖州。   湖州的善琏湖笔天下驰名,因为老爹平时出去最喜欢到处题字了,所以俞悦打算买几只笔回去。恰巧,他选择的正是罗家的店。在罗家,他看到了那本名为《祖师见闻》的书,其中就有这样的一段记载:“咸丰十年三月二十二日,天地昏暗,日月无光。湖水上涨。文承公被困舟中。霎时狂风骤雨,眼前之景几不可见。少时,雨水倾注,已现覆舟之危。值此,湖中突现华光,日月同辉,赤龙跃出湖面,扶摇直上。舟子大呼,两岸百姓争相观瞧。赤龙飞升隐于云端,须臾不见。天朗气清,文承公遂化险为夷。”   这段记载最明白不过了,罗家的祖上罗文承在湖中心遇到了台风,眼看船就要翻了,偏巧湖中心飞起了一条红色的巨龙,随着巨龙消失在天上,罗文承也化险为夷了。当时俞悦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跟普通人一样,认为这是扯淡,不过罗家的人却不这么看。他们信誓旦旦地说,历来家族中都会口口相传有关于龙的这则经历。   我听到后,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有关于龙的事情,古代中已经有了一些端倪。比如6000年的的一座古墓里发现用贝壳拼凑的两个图案,一个是虎,一个是龙。不过那时候的龙是没有角的。我们现在看到的龙的图案,是明清时期才形成的。所以有人考证,龙的形象其实就是鳄鱼。”   俞悦看着我,摇头苦笑不止:“你是想从所谓的科学角度让我信服吗?”   我也看着他,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态。俞悦的老子是高官,但往往就是这种高官,才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会十分迷恋自己的权利,舍不得放手,这样的话就会形成一种绝对的心理依赖和信仰,妄图凭借别的力量来让自己的权利不失去。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一些官员老板等显赫人物迷信风水等。   但是俞悦当然不认同我这种说法,其实我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俞悦说,他当时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听说了有关于京城锁龙井的传说。   我暗暗惊异。但凡对奇闻异事感兴趣的人,没有不知道锁龙井的。俞悦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可能没机会接触到这些民间传说。   传闻,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夺得天下,定都南京,将北京城赐给了燕王朱棣作为封地。其中,刘伯温和姚广孝两大能臣主持兴建北京城。当时的北京城,常年发生水患。为了彻底根除水患,两人细查之下发现,北京城有几口海眼,通到大海。最大的俩一个在京西玉泉山镇在一个大庙地下,一个在北海被白塔镇着,还有一口在东直门的北新桥。而之所以发生水患,就是因为有一条龙作祟。后来,刘伯温与姚广孝合力擒住巨龙,将它锁在井底。   可传说终归是传说,姚广孝在朱棣帐下效力的时候,刘伯温都已经死了七年了。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集,有哪里会合力锁龙呢?   但是学识浅薄的俞悦却对这件事情坚信不疑,他还拿出了所谓的一系列佐证,其中包括:1944年陈家围子掉龙,1998年天津西堤头掉龙鳞,2000年昌乐县黑山子村坠龙以及2007年高邮龙吸水视频等。   俞悦这次找上我们,完全是有备而来,准备好这些东西也不足为奇。这些资料大部分我都已经查过了,兴趣不大,唯独令我感兴趣的是其中的一幅照片。从照片上看,是一条尺许的长条状生物,低首垂尾,背部高高拱起。俞悦见我盯着照片不动,便说道:“日本瑞龙寺的龙标本。”   日本我没有去过,那个国家很重视保护自然环境,动物制品生意难以打开市场,所以我一直没有染指。一边的崔中元许久没有说话,见到这个却惊呼起来:“啊,我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据说,这个龙标本是清朝晚期由中国输入的,据发现这条龙的中国农民表示,当时他是经过河边时看见这只奄奄一息的龙,他立刻用木棍将它打昏,装在布袋里。后来他带到港口出售,为一日本商人购买,带回至日本,献给一位叫做明泽的大将军。这位将军看到这条龙后爱不释手。但是后来他生了一场怪病,便认为是龙的灵未能安息之故,所以后来他便将这条龙放在瑞龙寺。   当然,这种事情众说纷纭,是真是假也有待考证。我心中早已经接受了龙的存在,即便没有这些汗牛充栋的资料也是一样。不过我嘴上始终不承认,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后路。俞悦不是一般人,万一这次空手而回,总需要有个准备。   我提出了这个顾虑:“龙是否真的存在,咱们三个都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和崔总这次去磨山,也只是抱着试探性的心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万一我们这次……”   俞悦一摆手:“事在人为,只要你尽力喽,咱们就听天由命的噻。”   我点点头,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   接着,我们就拟定了相关的事宜。这次入鄂,人不宜过多。最后只是我、崔中元和俞悦三个人去。说起来我们这个组合太奇怪了:一个罪恶满盈的黑道大哥、一个权势熏天的官二代,再加上我这个决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累犯……我望着车窗外迅速后掠的风景,脑海中想的却是:怎么把这一情况通知给太乾呢?   当晚,我和崔中元没有回旅店,而是在俞悦的安排下住进了他的私人官邸。没想到他在这种小地方还会有自己的居所,这令我很意外。既然三个人合作了,俞悦也懂得给足对方面子。他刚才没有让崔中元尽兴,还特意给他安排了节目。   我就不需要了,毕竟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就早点儿休息了。   第二天,艳阳高照,我们换成了俞悦的一辆奔驰,朝着湖北武汉进发。一路上相安无事,也没有遇到什么盘查,两天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磨山。 第十三章 宴请知情人   因为以前工作的性质原因,我很少来到湖北,路过居多,几乎没有驻足过。因为湖北一地交通便利,人口密集,并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抛头露面。尤其是著名的东湖风景区,临近武汉市,是游人们最为青睐的一处地方。   而磨山这里,不仅能够赏花观湖,更能够近距离地感受到楚文化的荣耀。三面环水,六峰逶迤,既有优美如画的自然 风光、众多的奇花异卉,又有丰富的楚文化人文景观。远远望去,磨山像是是一顶倒扣的帽子,山势算不得陡峭。我们先是围着山脚边修好的路走了一圈,沿途不断有叫卖的小贩,两边林立着楚地风韵的仿古建筑。   本以为现在是秋季了,磨山之上也无什么好风景,但是当地人却说,磨山四季皆可游览,岁末春初,瑞雪纷扬,磨山八百亩梅花吐蕾绽放,疏影横斜,暗香四溢,淑女雅士,纷至沓来。四月樱花盛开,湖面平如镜,鸟雀唱山林;仲夏酷暑,游人入泳场消暑,纳凉倚繁荫,采风攀山顶,参加夏夜篝火晚会。九月秋风高洁,三秋桂子,十里飘香,万株红叶,层林尽染。更有长年楚文化艺术节活动,编钟磬石交鸣,楚女细腰歌舞,浓郁的楚民间风情表演,无不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   其中最著名的恐怕就是“摩崖石刻”了吧。不过我们这次来,可不是来欣赏什么风景的。我相信,关于这座闻名遐迩的风景区,他们二位做的功课要比我多多了。   果然,这一路上崔中元行色匆匆,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用看地图,也不用问路,直接带着我们沿山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不住地观望两边的路径,平心而论,我以前还相信这世界上有龙的存在。但是当我看到磨山的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我心里开始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了。最起码我不大相信崔中元和那位小王的话了。   磨山的海拔不算高,比起云南四川等地的大山来,她显得有些矮小,虽然风景更胜一筹,但我无法想象,一条龙飞在这样的山上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我们所要去的第一个地点,自然是那条千米长的磨山诡道了。   虽然事情发生在17年前,但是当地相关部门很懂得战略营销。1999年的遗址已经变为了“东湖磨山倒树之谜遗址”。两条新铺的游览步道曲折地穿过山坡上的林间,深入倒树核心区域,被杂草覆盖的倒树经清理后从杂草淹没中显露出来,200余颗倒树朝着同一个方向(其余的树木已经被清理),可清晰地看到当时强大的气流通过时形成的风道及倒树现场的壮观景象。事发现场也新增了景点说明牌。   当然,说明牌上不可能标出“这是龙造成的”,对于解释这种现象形成,采用了官方科学家所给出的“下击暴流气流通过所造成”的说法。   按照专家的说法:所谓下击,它不是水平方向,像有时候刮大风,它是从水平方向吹过来的,而这种是从高空冷气流向下,冲击到地面上,所谓暴流,就是说它速度很快,有的风速很大,可以达到每秒60多米。   据说事发当天东湖上空乌云密布,因此可以推算,当时的空气湿度比较大,云层比较厚,也就是说整个云层里空气的对流非常强烈。当一股冷空气突然从万米高空,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时,就形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巨大能量。   这个过程要酝酿很长时间,气流从上到下,在里面翻腾,它的速度很快,也就是在酝酿着这一次过程的爆发,它真正发生,可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下子能量就爆发完了。   看着这种官方给出的说法,不论是崔中元和俞悦,两个人都不太相信。毕竟,你很难劝服一个人改变他心头所树立的观念。尽管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还是有很多人宁愿相信一种灵异说,比如说龙。即便是给出一个看似科学的合理解释,也有人采信了“UFO”的说法。   毕竟当年在贵阳有过先例:1994年12月1日凌晨3时许,贵阳市北郊18公里处的都溪林场附近的职工、居民被轰隆隆的响声惊醒,风速很急,并有发出红色和绿色强光的不明物体呼啸而过。   几分钟过后都溪林场马家塘林区方圆400多亩的松树林被成片拦腰截断,在一条断续长约3公里、宽150米至300米的带状四片区域里,只留下1.5米至4米高的树桩并且折断的树干与树冠大多都向西倾倒,长2公里的4个林区的一人高的粗大树干整齐排列在林场上。有的断树之间又有多棵安然无恙,个别几棵被连根拔起,周围一些小树有被擦伤的痕迹。   这些被折断的树木直径大多为20厘米至30厘米,高度都在20米左右。和都溪林场相距5公里的都拉营贵州铁道部车辆厂也同时遭到严重破坏,车辆厂区房顶的玻璃钢瓦被吸走,厂区砖砌围墙被推倒,地磅房的钢管柱被切断或压弯。50吨重的火车车厢位移了20余米远,其地势并不是下坡,而是略微有些上坡。除了在车辆厂夜间执行巡逻任务的厂区保卫人员被风卷起数米并在空中移动20多米落下且无任何损伤外,没有任何的人畜伤亡,高压输电线、电话、电缆线等均完好无恙。   据目击者称,1994年12月1日凌晨3时许低空中有两个发出红色和绿色强光的不明物体呼啸而过。此外,还有一件颇为蹊跷的事情:在事发当日,中原航空公司737包机(航班号865—6)从广州飞贵阳,9点04分,机上雷达发现一不明飞行物同高度拦截飞机。当时飞机从磊庄110度方向的贵定航路飞来,高度4200米,航速800—900公里。不明飞行物在雷达上起初为棱形,后变为圆形,时而在左前方,时而在右前方。机长通知塔台,塔台立即要求空军打开远程雷达监视,并报告了民航管运。飞机在躲避不掉不明飞行物的情况下,降低飞行高度后着陆。这一事件在当时视为机密,后被披露。   在那个年代下,这绝对是一条爆炸性的消息,随后,时任省民航安全监察处曹科远、时任空军贵阳分区管制中心主任的李明等均承认,在事发当日前后,空军雷达证实UFO已飞到独山空域并逐渐消失,同时,广州空军、南海空军同天也发现不明飞行物。   这是首次得到官方认可的不明飞行物事件,引起了UFO爱好者的疯狂探索,甚至这件事情还登上了国外新闻的头条。因为云南与贵州尽在咫尺,这件事情我也曾听说一二。可惜当时的保护措施不够,现场已经不在了。   我怀疑,磨山诡道的景象与贵阳空中怪车事件如出一辙,会不会是同一个原因所造成的。毕竟,像是UFO说与龙所造成的两种说法,我相信前者更令人信服。于是,我对俞悦和崔中元提出了我个人的看法。   没想到不等着两人说话,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突然冷笑了两声。我们回过身去,见这个中年人生得十分高大,个头得有一米九了,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牛仔衣裤,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见我们三个人看着他,他也不慌不忙,放下了孩子后说了句:“去,找你妈玩吧。”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向了身后路旁的一个中年妇女。   我心里有点儿气愤,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我们几个人说话,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在这里冷嘲热讽?不过我想,他既然不同意我的说法,就一定有他的见解,说不定可以帮到我们。   我想崔俞二人递了一个眼神,然后走向前去问道:“大哥,您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啊?”   中年人毫不避讳:“那当然了。”一开口,是典型的武汉口音。   我赶忙说道:“我们几个人都是这方面的爱好者,想写一本书,关于这些未解之谜的,所以特来请教您的看法。”我尽量让自己卑微下来,这样也好让他疏于防备。   中年人扭头喊了一句:“老婆,你先带孩子回去吧,我这边中午有饭局了!”   什么,这几个意思啊?我问个问题就要请吃饭,大哥你这日子过得也忒简单了吧?不过一想,这也是逼不得已,这个中年人既然有这样的自信,不妨试上一试。而却没我倒希望他能说出一句:“没戏了,什么龙啊,就是风吹的。”这样我也好脱身。   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也都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俞悦和崔中元也都不在乎这俩钱,很快,我们就下了磨山,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地方是中年人选的,帐是崔俞二人负责的,我只要问问题就好。崔中元与俞悦两个人是不会放下架子的,搞不好还容易暴露身份,这种事情就得我来。对于我的这个提议,他们二人也没有意见。   路上,中年人主动自我介绍,他叫高泽清,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年整四十岁。作为本地人,他选择了一家绝对高档的五星级酒店,一开口,还要了一张二十人台的包间。这间包间软包的金色墙壁,地板是云南彩玉大理石铺就,抬头是造型繁复的水晶吊灯,屋内陈设的每一样器具,小到筷子架食器,大到玻璃窗空调,无一不精致到了极点。我自问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装修这等豪华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光顾,心说:这哪是五星级的标准啊,七星级都有富余了!悄悄问了一下崔中元这个房间的费用。得到的答案是:包间费两千,服务费20%。   高泽清也不客气,招呼我们三个人坐下,弄得他像是买单的主人似的。一向享受众星捧月的俞悦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一张脸憋得铁青。这种阔少爷是受不了半点儿委屈的,我也当做没有看见,只是频频递眼神给崔中元,让他注意照顾好俞悦的情绪。崔中元纵有千般的委屈,奈何大家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由地他不愿意。 第十四章 谜一样的照片   高泽清也不跟我们客气,拿过菜单后,净拣着一些贵的菜点,粗略算了一下,我们四个人坐在二十人台上,本就够奢侈了,加上他所点的这十几道菜,价格肯定是要超过五位数了。   高泽清一边点菜,一边看我们几个人的表情,他笑道:“来,服务员,给我来个澳龙……”翻了两页后,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们几个人说道:“哎呀,看不出来,干你们这一行的还能这么有钱。”   大概是觉得他点菜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心疼的表情吧。我不以为然,倒是崔中元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没关系,高先生,只要你吃得下,随便。”   高泽清听出了这句话里带着刺,抬眼看了看他,冷笑一声:“放心吧,我也不会白吃你们的,一会儿给你的消息,可比这顿饭贵多了。”我们本想直接就问的,但是碍于有个服务员在场,只好作罢。   接着,高泽清又点了几道菜,山珍海味基本齐了,然后才说道:“你们几个主要从事的是哪方面的呢,是飞碟啊,还是龙啊?”   我愣了一下,和崔俞二人面面相觑,听他的语气,仿佛是料定了一切似的。我说道:“我们跟别人不一样,基本这两种都有涉及,只是目前协会里也分成了三派,你像我这位大哥(我指着崔中元),他是坚信龙的说法;我这位小兄弟(我指着俞悦,他还瞪了我一眼,可能是觉得我不配这么称呼他),坚持是UFO。”   高泽清频频点头,见我不说了,他饶有兴趣地问我:“哎,那你有什么看法呢?”   我摸摸下巴说道:“嘿嘿,我可是一个绝对的科学论证的拥护者。我相信是下击暴流。”   不料我这番话一出口,高泽清拍桌子狂笑,说:“我以为你们哥儿几个就你聪明呢,结果你是最笨的一个。”   换做平时的我早已发怒,但今天我却不动声色,反而笑脸相迎:“这么说,高先生是知道内幕的了。”   这时候,酒先上来了,服务员用分酒器一一为我们斟满后,高泽清也不按照酒桌规矩敬谁,一扬脖就把面前价值两千多远的红酒一饮而尽,抹了嘴后说道:“放心,这顿饭,我绝不会白吃你们的。”他这句话是第二次说了。我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遇到骗子了,毕竟这件事情过去了许久。他现在四十岁的年纪,当年应该是二十三岁。但是谁又能证明他是当年的亲历者呢?瞎编一顿话,然后蒙吃蒙喝,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   高泽清看出了我们的顾虑,他掏出了手机,然后调到了一张照片。接着把手机放在了转盘上。这张二十人台的转台是自动的,不过速度很慢,第一个轮到的是俞悦,他表情嫌弃地拿起了那个手机,却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都不撒手。最后还是崔中元主动站起来跟他一起走过去看,一惊之下也怔住了。这俩人仿佛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   我不肯自降身份走过去,谈判讲求地是一种技术。我如果也走过去了,高泽清就会认为吃定我们了。所以我加了面前的两口菜,没有说任何话。倒是高泽清蜷曲二指叩了叩桌面,对我说道:“去看看,绝对不会后悔的。”   我放下了筷子,学着高泽清的样子叩响了桌面,然后说道:“把手机给我。”1999年的时候,通讯设施还十分有限,绝对不可能有智能手机出现的。那时候我大概刚上初中,隐约记得当时最先进的通讯工具也不过就是翻盖的大砖头,打个电话还要把信号线拉出来。   不过,当俞悦回过神来,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我拿起来的时候,也不禁哑然了:手机里是一张照片,不过画质有限,这是因为手机拍摄的并非实景,而是一张照片上的图像,所以画质有些失真。   不过,还是可以看到照片的图像,在茂密的树林中,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四周是断折的树木。照片是仰拍的角度,一条宽阔的身影从头顶掠过,从高度上来估计,约摸也就是十米左右,三层楼的高度。而这条身影,是腹部朝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腹部的鳞片,既然依稀有些像是蛇!从它的身体来估计,差不多有一米粗细。只是因为取景框有限,我们没办法看到这样生物的头尾,只有这段身子的一段。   这么大的一样生物,还是凌空飞行,不可能是蛇……似乎答案只有一个了。我愕然长惊,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高泽清很满意我们能有这样的表现,他夹了一筷子澳龙肉,吧唧吧唧地嚼着,说道:“怎么样,这顿饭很值吧?”   我长期从事类似的工作,对于照片的辨别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这张照片绝对不是P出来的,绝对货真价实,比“周老虎”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于是问他:“这张照片,你有没有原版。”   高泽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感慨说红酒喝起来不过瘾,扯着嗓子叫服务员再来一瓶茅台。然后这才说道:“这张照片就是我照的!不过你们想看原版的话,就得看你们的诚意了。”   这句话谁都能听明白,这小子是想坐地起价,卖个好价钱。现在还不到谈价钱的时候,再者说,如果真有这张照片的话,对我们的帮助也不甚大,我更感兴趣的是这张照片背后的事情。尽管我实在不喜欢眼前这个市侩的人,但还是问他是在什么情况下照下的这张照片。   高泽清抹了抹嘴巴,掏出了一包三五烟,点上了一支,将十七年前的事情缓缓道来:   十七年前,1999年的6月22日,高泽清与几个同伴越好了要上磨山打点儿野味。虽说那个时候的磨山景区已经发展为了景区。不过那个年代下,旅游业还没有完全兴旺,而且因为面积太大了,专人根本管不过来。只要不动用枪支,布置好陷阱,还是可以打到一些野味的。   二十三岁的高泽清跟几个同伴戴上了锹镐上了山,挖好了陷阱。至于他当时为什么会带着相机,高泽清的解释是,那只是伪装的道具。万一有护林员巡逻发现了他们,见他们带着相机,只以为是来旅游的,不会在意。   话说那天,高泽清等人的收获不错,打到了两只山鸡。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也准备下山了。偏偏有个小子像是有什么洁癖似的,说要去洗洗手。高泽清等人便催促他快去快回。但是后来,他们这些等待的人一连抽了四五支烟(尽管林区禁烟,但是对这些人来说没什么用),那个人也没有回来。   高泽清等得不耐烦,又打发了两个人去找。这次上山,算上高泽清一共有四个人,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色越来越暗,可这三个人竟然没一个人回来。难道是遇到什么猛兽了?随着磨山被开发为旅游景区,山上的猛兽几乎没有了,熊虎豹都不可能存在。高泽清是本地人,深谙磨山一带的危险。他第一个念头是想着三个人会不会遇到了野猪!   常言道:“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是打猎的人最怕遇到的。有猎枪还不行,必须得有四五只猎狗,要不只是几个拿锹镐的人,那与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以前山里人常常上山,也常常被野兽伤害。 于是总结了3种最危险的动物。排名第一是野猪,第二是熊,第三才是老虎。大多人们对老虎的恐惧却是最大的,没有之一。 但是老虎却不是最危险。不是老虎不厉害,而是老虎比较聪明或者更有智慧。老虎一般情况下是躲避人的,所以老虎伤人的情况其实不算多。 因此老虎的危险性不如野猪和熊。   野猪是最危险,因为它纯粹一二货,愣头青,速度还快。人遇到他之后人还没惹他,他倒是急了,不要命的就冲将过来。 让人很头疼,人受伤害的也最多。   已经算是半个专家的我,深知野猪的危险性,记得重庆就发生过类似的悲剧:大约是2014年左右吧,铜梁旧县镇石砚村一位村民从外面办事回来,准备从石砚村划船到对面的长河村去,与河边紧挨着的是一片竹林。村民的划桨声惊动了竹林里一头正在睡觉的野猪,很快,野猪从竹林中跑了出来,然后沿着岸边走动。此时,不了解其危险性的这位村民悄悄尾随在野猪身后,想要捕猎这头野猪。   随后,这位村民陆续邀约了同村的其他村民,大家决定将野猪捕杀后食用。野猪一会儿躲进树林里,一会儿躲到稻田里,村民始终没能得手。但是已经被这些无知村民激怒的野猪开始了背水一战,它竖起耳朵,立起了身上的毛,对着人群发出嗷嗷的叫声。   看到野猪发怒,有人赶紧报警,当地派出所民警与林业局的工作人员立即赶赴现场,然而,已被激怒的野猪向村民发起了攻击。   66岁的余大爷因为离野猪比较近,来势汹汹的野猪首先扑向了他,由于他躲闪不及,被野猪咬了个正着,“咬着一直不放,最后还是大家一起用棍子使劲打,野猪才松了口。”随后,受伤的余大爷被送到当地卫生院抢救,由于他大腿、面部受伤,伤势较重,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虽然随后野猪被众人打死,但是伤者不计其数,几乎是出动了一村子的男丁与之抗衡。如果真的是遇到了野猪,那么高泽清的三个同伴估计悬了。   高泽清丢掉了最后一个烟头,也担心这种情况出现,他决定去找找看。走在半路,高泽清抬起手腕看表,可是因为林叶茂密,加上时近傍晚,看不清楚表盘上的时间。可就在这时,头顶一阵亮光猝然而至,四下登时如同白昼! 第十五章 云从龙   在此地生活了二十多年,高泽清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现象,他还在发愣的时候,这阵耀眼的亮光瞬间消失了,接着就是一阵隆隆的雷声。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吓死老子了。抬头看看天,可能一会儿要下雨了。想到下雨后在林间行走更加困难,他也顾不得找同伴了,抓紧时间下山才是正路。一想到这些,他匆匆下了山。   但是很快,他又遇到了别的麻烦。因为无声无息之中,四周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了,五分钟还不到,这山上竟然起了一团雾气!高泽清看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景象从来没有遇到过。闪电打雷后,没有下雨,反而下起了雾,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及细想,脚下加快了步伐。   而就在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时候,身后竟然传来了“喀拉拉”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棵树倒下后砸倒了另一棵树。这些树木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不断地倒下去。耳听得这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高泽清初始还愣在原地准备看清楚。但是仅仅过了一分钟,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参天大树轰然倒下,并且朝着他所站立的地方砸下来!高泽清吓得头发都立起来了,掉头就跑!但是四周大雾弥漫,他不辨道路。而且,这写树木倒下的速度非常快。   他跑出去还不到五米,周围的树都已经开始倒下了。高泽清忙中出错,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爬起来是来不及了。他只好趴在地上抱住了脑袋。说来也巧,这些百年树龄的老树枝丫横生,突出的粗壮树枝正巧戳在了地上,这才与地面形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算是给高泽清提供了一个躲避的空间,助他躲过了一劫。   高泽清这时候以为是山体那边出现了滑坡,山石从山顶滚落下来,压垮了这些树木。这也能解释他的同伴为什么都没有回来了。高泽清翻过身来,拨开了繁茂的枝叶,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挂在自己胸前的相机有没有损坏。那个年头,这种设备已经是非常珍贵的了。   偏巧不巧,这时候,一道闪电袭来,周围的景象再次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这些端着的树木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全都朝着高泽清所站立的方向齐刷刷倒了下来。就像是被人用一只巨大的手掌压垮似的。   高泽清正在怔然间,突然,自己被一道巨大的身影所笼罩。黑影悬在他的头顶,缓慢地掠过,无声无息的。高泽清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咬紧牙关抬头一看,他长大了嘴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些坚硬的树枝咯着他屁股,他也浑然没觉得疼。因为他所见到的,是普通人十辈子都见不到的奇异景象——半空之中的,是一条舞动的龙!   没错,那就是一条龙!矫柔磅礴, 从另一边的空中游来,朝着高泽清的背后的方向游去。此刻的高泽清,手里正握着相机,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是按下了快门。他现在在做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一切都是机械似的。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刺眼的光亮消失,这条龙也随之不见了。丛林中的雾气也渐渐散去。而高泽清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呼吸骤然加剧,随着剧烈的呼吸,身上冒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浸透了衣衫。就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似的。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酸软,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是手脚并用地往山下爬。   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了盈盈点点的亮光,这才知道,刚才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附近的村民们都陆续上山准备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高泽清被人救下。人们纷纷询问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有没有看到什么。他都不敢说。就连林业局和公安部门的人找上来,他都说知道怎么回事。这并非是他守口如瓶,而是这种事情说出去有谁会信呢?   高泽清那些天惴惴不安,要说自己看花了眼,可是洗出来的照片清清楚楚。但是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张家长李家短是邻里乡亲的拿手好戏。很快,负责洗照片的照相馆开始流传起了这桩事情,渐渐地,四周都知道了,那时间,山脚下的村民们都开始疯传此事。照片是高泽清的,他自然也成为了风云人物,来询问这件事情的人络绎不绝,踏坏了他家的门槛。   尤其是一些热衷于UFO和未解之谜的人,而高泽清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绝对享受这种感觉,天天不厌其烦地给人说道。前年的时候,高泽清看了一部电影叫做《夜行者》,里面的情节是主人公通过录制新闻,卖给电视台挣大钱。这一做法刺激了高泽清,从那时候开始,对于想要看照片的人,高泽清全都是收取价格的。他甚至想,自己遇到的并非是什么龙王爷,分明是财神爷。   一来这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了,人们早已经淡忘;二来,高泽清狮子大开口,要的价格太高了。所以,持续了十几年的门庭若市,瞬间变成了门可罗雀。以往的高泽清从风云人物一下子无人问津了,这令他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偏巧,他今天听说了我们在讨论这件事情,这才与我们主动搭讪。他最后说道:“你说的什么……贵阳空中怪车的事情,当年有一个研究飞碟的人跟我说过。他说这照片上的龙就是跟贵阳的事情一样的。我骂了他个狗血喷头。娘的,贵阳的事情连张照片都没有,怎么能跟我的比呢?”   我对于他的这种狂妄自大能够理解,毕竟是从升斗小民一下子跃为了公众人物,抬高自己贬低别人,这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做的。我没有当即拿主意,毕竟如果看这张照片的报酬,是需要崔俞二人付款的(多半是崔中元了)。何况我觉得,既然看到了手机上的这张照片,没必要看实物了。我更感兴趣地是,这张照片对我们能产生多大的价值。   首先可以肯定,照片佐证了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但是问题来了,这条龙去了哪里?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东湖的湖水只有三四米深,是不可能容纳下这样一条巨龙的。不过我断定,在东湖的湖底,一定是有一个豁口连接着长江水系的。这条龙很可能是在长江流域通过水下洞穴潜入了东湖,大概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中发现空间太小,再钻回去又憋屈。这条龙才不惜冒着现身的危险飞回了长江流域。   想到此处,我豁然开朗,遂问高泽清:“当时你所面对的方向是……”   高泽清指出,自己所面对的方向是北面,当时是处于磨山的南部半山腰位置。   我沉默思索道:照这么看,这条龙是由北向南飞了。我打开了手机上的地图APP,可是发生了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情。磨山以南,临近各所高校,如中国地质大学、华中科技大学等。并没有合适的水域,唯一一座南湖,跟东湖相比就跟游泳池似的,不可能隐藏下什么龙。   那这条龙为什么要往南飞呢?见我拿出手机,俞悦问我在看什么。我提出了心头的疑虑。俞悦伸出手来要过我的手机,他看了一下,说:“会不会这条龙不是往南飞,而是往西南飞。”   西南?我心头一颤,重新拿过手机一看,东湖西侧恰是长江,龙飞西南,明显是奔着长江去的。俞悦的想法给了我一种新思路。但是问题来了,那么大的一条龙,飞入长江不可能没人发现吧?   沿江而建历来是城市发展的基础,中华民族的摇篮就是黄河流域。而长江沿岸也是中华重镇最多的地方。龙如果真的游入长江,沿岸的居民一定会有所发现。我们一番探讨下来,高泽清听得云里雾里。他忙说道:“不可能,这条龙你们知道有多大吗?它只要一现身,肯定能引起轰动的!”   我没有理会这种市侩小人,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很多原理跟他说不明白。比如,不管是从谁的口中,都能得到的一个信息是,在那天磨山之上,先是涌现了一团雾气,然后龙才出现的。也就是说,龙依靠着这团浓重的武器来隐藏自己的雾气,这也许就是古人说的“云从龙”。既然是这样,我们或许可以打听一下,磨山诡道发生的当晚,在长江流域有没有出现浓雾就好。   想到这里,我们饭也不吃了,结了账就匆匆离开了。高泽清见生意没谈成,倒也不怎么沮丧,毕竟还蹭了一顿万元大餐,他爽快地让服务员打包,然后就自行离开了。临走前对我们说什么时候想买下那张照片了,就随时去找他。   我应付式地说了一些场面话。这个高泽清明显是没脑子的那种人,照片既然已经被人看过了,还有几个人会买呢?我们已经得悉了上面的内容,也没有买的必要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们一直沿着长江流域打听那件事情。但是长江作为中国第一长的江河,沿岸的城市何止数十?这还不包括村镇县。这么一路找下去,只怕我能找到自己八十岁的生日。   想了想,这不是办法,干脆我们提前拟定了一个方案,既然人就在武汉,那么就从武汉找起。我们三个人为了节约时间,效率最大化,三个人分头行动。俞悦是吃不了苦的,先租了一辆车,而这两天我也没有见到崔中元,他也没有回酒店。我一个人沿着长江慢慢走,看看能不能从两岸居民口中得知一些线索。 第十六章 线索人老包   事情毕竟过去了十七年了,很多东西都物是人非,尤其是想要在这一带找到居住了十七年的人家更是难上加难。一位长期在这一带的清洁工阿姨告诉我,这一带基本没有什么老住户了,开发商肆意建房,导致原本住在这里的很多老住户都无奈地搬走了。   我又问她,当地有没有什么见多识广的人,比如知道这附近的一些历史典故什么的。   清洁工阿姨很热心,给我指了一条路,沿着江边往里走,能看到一家私人辅导学校。更确切地说,可以称作是才艺学校。这里是一座三层的小洋楼,看样子有段历史了,与周围高大上又充满现代感的建筑群格格不入。在建筑群正首悬挂着一个充满古朴韵味的匾额,上面写着“龙逸轩”三个字。我心想:有龙字,不会是巧合吧?不得不说,近今天的遭遇已经令我神经质了。   拾阶而入,推开了厚重的仿欧洲式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仿古吧台后面的妹子,穿着不中不洋,不古不现,有点儿不伦不类。妹子见我进来吗,主动起身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您是要报班吗?”   我摆了摆手,说道:“我是来找谢礼阳校长的。”   妹子愣了一下,看上去神情有些沮丧地说道:“那好吧,您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看看校长在不在。”   我报以一个感谢的微笑,清洁工阿姨告诉我说,这位谢校长很厉害,开办这个学校有十几年了,应该是在江边时间最长的人之一。想打听什么事情,他应该最清楚。我对于这种看法深以为然,在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的今天,商家往往能比普通的住户更扎根。   不到一分钟,前台负责接待的妹子就给出了答复:“请你从那边上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屋子就是了。”   “好的,谢谢。”我迈着台阶往二楼的方向走去,路上得以有闲暇看一看这里的装修风格。整座楼全都采用了一种中西合璧似的装修风格,西式中透着几丝中式,中式中夹杂了几分西式。类似的风格只有在一些民国的老建筑中能见到。   上了二楼,按照妹子的指示来到了左手边的第一间房,扣响了房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一阵苍老但响亮的回答。   我推开房门后,见正对着房间的是一张古朴的办公桌,有点儿像是中国古代的书桌,整间屋子跟外面的装修风格别无二致。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位老人,正在戴着老花镜,拿放大镜弯腰欣赏着一幅画。   听见有人进来了,他直起了腰,摘下老花镜:“请问你是……”   “谢校长你好,我是专门前来请教问题的。”时间有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一听我这么说,谢礼阳笑了一下:“哦,快请坐,快请坐”。说完,还亲自倒了一杯茶给我,将这杯茶递给我后,他说道:“你能选咱们这所学校,证明你很有眼光啊。咱们学校已经发展了十五年了,在武汉说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   我一听这话,不由大失所望,磨山诡道发生在了十七年前,龙逸轩成立了十五年,这时间对不上啊!但是我不动声色,连连点头,说道:“那是那是,久闻谢校长文资聪慧,书画双绝,所以我也想来看看。”   听到我的恭维,谢礼阳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你才是慧眼识珠啊!”   “请问谢校长,您刚才说咱们学校成立了十五年了。”   “对。”   “一直在这儿吗?”   “对,一直,没搬过地方。这也正是因为咱们牌子应啊,不知道你想学什么呢?”   我自认为在学习方面没有什么天赋,何况这么大的年纪了,可是既然要套对方的话,就不能回避这样的问题。我看到了办公桌上那幅展开的画,笑着说道:“我想学国画。”   “哦,以前有基础吗?”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咱们学校也开设的零基础的国画班,是咱们市美术协会的老师亲自任课,你可以先去听一听,觉得合适再交学费不迟。”   我看这位谢校长也是老油条了,字里行间能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因此灵机一动说道:“别忙,谢校长,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哦,尽管说。”   “我学国画,只想学一种。”   “这个……”谢礼阳面露难色,“这个情况我们从来没有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学,我们学校的老师就愿意教,只是不知道你想学哪一种。”   “龙!”我说的十分清楚。   谢礼阳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儿难以置信,他说道:“国画中,有山水、牡丹、虎、马、牛……这些都不乏传世之作,龙这种东西很少有人画啊。毕竟没人见过。”   既然话题到了这里,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于是说道:“不对吧,谢校长。我在来的路上,可听说了。”   “你听说了什么?”   我故作神秘地说:“十七年前,磨山上面飞来了一条龙……”   没想到,谢礼阳“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用一种几乎受到了羞辱的眼神看着我,声若洪钟地说道:“你是老包派过来捣乱的吗?”   这一句话问得我云里雾里,我诧异道:“谁是老包?”   谢礼阳狐疑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愤怒,并不说话。   最后我只好解释,再次冒充了灵异现象爱好者的身份:“谢校长,您不要生气,实不相瞒,我是一个灵异爱好者协会的,这次专程从云南赶过来,想了解磨山诡道的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听我这么说,谢礼阳有点儿气沮。原以为是一个上学求学的财神爷,没想到只是打听事情的。看他这模样,要不是我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这杯茶水他都恨不得收回去。   良久,他说道:“按理说,我不该回答你。不过看你也不容易,大老远来了,我就跟你说吧。十七年前,我就住在这儿,不过那时候我没办什么学校,这儿还是个画室。紧邻长江,写生方便嘛。当时我去江上写生,经常坐一艘老包的船。那时候,虽然我是个知识分子,老包只是一个普通的船老板,但是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是熟了。遇上急事,他也能给我便宜点儿。所以我掏了一笔钱押在了他那里,让他随叫随到,这样都方便。”   谢礼阳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十七年前,我约好了老包的船,算起来,正巧是磨山那件事情之后的第二天。那一天,我早早到了码头,可是左等不出现,右等也不出现。那天安排的写生课也就作罢了。不过我越想越生气。咱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怎么能骗我的钱呢?我很气愤,就决定去找老包说个清楚。   “当晚,我就去了老包家里。他家条件不好,这我是知道的。但我真没想到会穷成那样……”谢礼阳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他媳妇儿瘫在了床上,不能说话,身上都起了褥疮了。他儿子就爬在地上,也没人管。我一想这不对呀,你出去跑船,媳妇儿没人照看说得过去,可你儿子你不能不管啊。他平时跑船的时候,儿子都是放在船上,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心下起疑,就朝里屋走去,没想到,我看到了老包,双目圆整,躲在里屋浑身发道,一张脸没有半点儿血色。   “我见状不对,问道:‘老包,你怎么了?’没想到这老包一把打开了我伸过去的手,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龙王爷爷饶命,龙王爷爷饶命!’我大吃一惊,一个劲儿地尝试跟他沟通,但是都没有用。我知道,老包这是疯了!”   我听后默默不语,能将一个人刺激疯了,要么是极为高兴的事,比如范进中举那种;要么就是极恐怖的事情。听谢礼阳的描述,这位老包明显是后者。而且他嘴里所喊出的话,跟东湖泵房的老秦所喊的话一模一样,莫非他也遇到了龙?想到这里,我问谢礼阳:“谢校长,有些事情我本来不该乱打听,但是这件事情十分关键,你说我是老包派来的人,是什么意思?”   谢礼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老包成了这样,我有点儿心痛。那笔预存款我也就不想要了,留着给他治病吧。后来联系了他们的家人,说明了情况。没想到,这家人又吵又闹,非说老包疯了是我搞的,要不为什么要送他家钱呢?到后来还告到了法院,虽然说最后法律给了我清白。但是这几年,她们家人一直在闹。尤其是他的母亲,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落后老太太。我这一个知识分子,总不能跟这么愚昧落后的人见识。只是这两年,这老太太身体不行了,听说是食道癌,这可好,叫不出来了。”   “所以,我一提龙,你就怀疑是包家的人让我来的?”   谢礼阳毫不避讳地点点头。   我问清楚了老包家的地址,谢礼阳写给了我,最后还说了一句:“小心点儿,他们家的人可不好惹,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我笑了一下,结果写有地址的纸条:“放心吧谢校长,我不是一般人。”   从龙逸轩出来后,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老包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不过谢礼阳的话也多少给我提了个醒,她们家人那么刁蛮,我该如何是好?我边走边想着对策,一抬头,看到了停泊在前方港口的小渔船。这些小渔船平日里承载着渡船的作用,尽管不必公家的渡船,但是私人招手非常方便,有点儿像是陆上的出租车。   不知不觉,我靠近了码头,马上一个红脸汉子迎了上来:“老板,用船吗?”我看看周围繁忙的景象,有的人在装货,有的人在卸货。这个红脸汉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模样还算是朴实,我便说道:“我向你打听个事。” 第十七章 百舸争流   我问这个红脸汉子知不知道一个叫老包的人。也许是旁边渔船的马达轰鸣,我不得不提高了嗓音,几乎是用力喊出来的,一连喊了三遍,红脸汉子才听清。他点点头,将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疯掉了!”然后生怕我听不见似的,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我又喊着问:“怎么疯掉的?”   马达的声音非常吵闹,令人心烦意乱的。红脸汉子也急了,扭头冲旁边的一艘船喝骂道:“老谷,你他娘的能不能等会儿修?”这么一个距离,那艘船上的人是绝对听不到的。红脸汉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稍等,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另一艘船,走进了驾驶室。还不到两分钟,这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停止。   红脸汉子心满意足的从驾驶室走出来,跳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对我说:“这个老谷,耳朵背,岁月不饶人啊。哎,你刚才问我啥?”   “我想知道,老包是怎么疯掉的?”   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抛出,马上引起了红脸汉子的警觉,他上下打量着我问道:“你是干啥的?”   我很无奈,再次亮出了所谓的灵异现象爱好者的身份。从那时候起,我觉得这个民间性质的组织比传说中的有关部门更为神秘。   红脸汉子听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邀我进了船舱,倒上了两杯茶,而后慢慢说道:“以前,老包跟我是一起的。看见刚才老谷那艘船了吧,本来那个位置就是老包的。要说老包这个人,真不简单,水性好,驾船也厉害。当时人们都笑称他是长江的一条鱼。可惜后来出了事情。”   红脸汉子呷了一口茶,随后娓娓道来:在1999年的6月22日,这个日子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本来那一天是万里无云,天气非常好。因为学校要放暑假了,很多家长都会带着孩子来游江,所以生意是个红火期。   那一天,红脸汉子和老包也格外卖力,一天下来,挣得比平时一星期都多。但实际上,这样是违法的,因为没有注册手续,他们的这些私营船只更像是陆上“黑车”。相关的管理部门也知道这个时间是个井喷时间段,所以在6月22日这一天的傍晚出动了。   红脸汉子这个人没多大的野心,他只要是挣了一些钱就知足了,想着回家陪老婆孩子。但是老包不一样,有一个瘫痪的老婆,还有一个儿子。他只能是玩命地赚钱。当天,红脸汉子还劝他,让他早点儿回去呢。老包却笑着说:“难得生意好,想多拉一些客人,能多挣点儿是点儿。”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江面突然传来了嘈杂之声,众人一回头,只见几艘水警的船只如虎入羊群一般冲了过来。刚才还聚在一起的这些私营船只,仿佛是受到了惊吓的绵羊,顿做鸟兽散。一时间,长江江面之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竞逐比赛。   水警船只胜在了装备齐全,但私人运营船常年混迹于这一带,更是驾轻就熟。一艘艘船只仿佛是下锅的饺子,在江面上翻江倒海,令人目不暇接。在这些人之中,老包所驾驶的船只更是瞩目。两艘水警船只前后堵截,想将他围住。但是老包熟练地掌舵,他的船只迎面和对面的水警船只撞去。水警无奈,多次用扩音器发出了警告。但是老包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他的船只开足了马力,破开长江水面,划出了两道白练。但水警也不是吃素的,并不避让,抱定了誓将这些扰乱秩序的罪魁祸首一网打尽的决心。   两艘船只狭路相逢,一艘乘风破浪,势如破竹;一艘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眼看两艘船只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从百米缩进到了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转眼间,已经不足十米的距离了。而老包后面的船只更是死死咬住,眼看这三艘船势必要撞在一起,江岸之上围观的人不由发出了阵阵惊呼。   可就在老包的船首与对面的水警船只相距不足五米的时候,他所驾驶的船只突然走了一个漂亮的“S”形,巧妙地避开了挡在前面的水警船只。而随后赶来的水警船只,若不是及时刹住,两艘船恐怕就要撞在了一起。在回头看老包,早已不见了踪迹。   红脸汉子那天也在被堵截的包围圈里,他几次想要驾船冲出去,可是没有老包那样的胆色和魄力,几次都没能冲出重围。这些人虽然扰乱了市场秩序,违法乱纪,但每艘船都是个人的全部家当。一旦被抓住,罚款倒是小事情,扣船则等于要了这些人的性命。   红脸汉子心急如焚,可就在这时候,一场浓重的大雾悄无声息地掩来。这场大雾来得太过突然,且异常浓重,江面的能见度瞬间降到了不足五米的范围。面对面都无法看清楚。水警担心人们出意外,不敢强行追逐了,刚才还嘈杂无比的江面,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哗哗的江水声,再不见其他。   这时,一艘船响着清脆的马达声,贴着红脸汉子的船驶来。多年在水上生活,红脸汉子知道这不是水警的船,而是老包的。一丝声音都没有的平静江面上,老包的船只发出的马达声十分清晰。他用手台招呼红脸汉子:“老刘老刘,别慌,跟我走。”老包算是老江湖了,跟着他肯定没问题。   红脸汉子觑着眼睛瞅了半天,这才看清楚了老包的位置,急忙驾船跟了上去。因为大雾来得太突然了,能见度又这么低。红脸汉子只能是看清楚老包船只的一个大致轮廓。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周围除了两艘船的马达声,再无其他任何的声音。刚才还热闹凶险的江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当时甚至是有种感觉——他们被与世隔绝了,或者说是被人转移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空间,这种感觉,是红脸汉子以前从未有过的。   正值此时,天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眼的闪电。这道闪电一下子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红脸汉子本想借这道闪电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但这道闪电仿佛是急速坠下的一个耀眼的火球,令人睁不开眼睛,刺得眼部生疼。红脸汉子不得不紧闭双目,还伸手挡在了眼睛前面。不想此刻,行驶在前面的老包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接着就是巨大的水花溅起的声音。红脸汉子本想靠上去,跳到老包的船上去查看,可是眼睛都睁不开,他只好摸出手台大叫:“老包,老包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沙沙声。大约半分钟后,刺眼的亮光消失了。红脸汉子这才将手慢慢拿下来,使劲睁了睁眼睛,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适应了眼前的景象。尽管目前浓雾散去,但也只能够依稀看清楚江面的景象,当时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饶是这样,红脸汉子想起来的第一桩事情还是老包,他急忙靠上去,两艘船并排后,跳上了老包的船,忙不迭走进了驾驶室一看,不由大骇:老包蜷缩在驾驶舱的一角,面如土色,浑如筛糠,眼睛瞪得像牛眼,嘴角留着白沫子,嘴里呢喃自语。红脸汉子辨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他说的是——龙……反反复复只有这一个字。   从那以后,老包就疯了。听说后来,他的亲戚过来把他的船卖了,人也接到了乡下。我听到这里愣了片刻,如此说来,谢礼阳给我的地址就无甚大作用了。想到这些,不由地有些沮丧,便问红脸汉子老刘,知不知道老包乡下的住址。   老刘说道:“去年倒是去过一次,不过他家的人太凶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去。”   我执意不从,只是想知道地址。老刘无奈,这才将地址给我。他沉吟了片刻说:“不过,你也可以去他原来的地方看一看,那里有些事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应该会感兴趣。”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老刘的笑容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后来架不住我的追问。老刘只好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在岸边的人都说,那团雾只是笼罩在了江面上,两岸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而且,什么耀眼的强光别人也都没有看到。但是我看得清清楚楚,不甘心呐!我就去打听这件事。巧不巧你说,就在那天晚上,磨山就发倒了七百多棵树,你说说,这事有这么巧吗?”   确实,两件事情都很诡异,绝不可能是一种巧合。而且我仔细询问了老刘的事发时间,发现这件事情距离磨山诡道的发生并没有间隔多长时间,话句话说,我基本可以推断,这两件事情都是同一件,或者说是同一个原因造成的。   “关于老包所说的龙,你是怎么看的?”我问道。   老刘喝了口茶水,连着误入嘴里的茶叶一起嚼了:“能怎么看?我是不大相信的。龙这东西是什么,那可是真命天子的象征,能是咱普通老百姓说见就见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理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便说道,“不过……我听说磨山那边好多人在传,说那些树倒了,是因为龙低空飞过,给撞折的。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吗,能不能说说你的看法?”   看来,这水上的“出租车司机”和陆地上的同行一样,都喜欢聊天。我摇头笑道:“我们也没有定论呢。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的招待和提供给我们这些线索。”   老刘叹了口气:“唉,其实你不是第一个来问我这些事情的人。老包变成了这样,我多少也有一些责任,想着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最好。”我点点头,说道:“我会尽力的。”   辞别了老刘,我心头阵阵窃喜,不得不说,这个神秘的灵异爱好者身份为我提供了太多的方便。很多人都会主动为我提供线索,而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心中计划了一下,决定先前往老包原来在武汉的住址。虽然说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不过老刘既然说那里会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总不会是诓我吧? 第十八章 包大根   按照谢礼阳给我的地址,老包原来的住址是一个城中村。原本这里是市郊附近的村庄,不过因为城市化扩大以及开放商征地,这里四周已经具备了城市应有的雏形。幸亏这里还有几家钉子户,其中不乏一些坐地起价的,导致十七年前老包的住房还在。这令我松了一口气。   在一路打听之下,我来到了一处类似于贫民窟的聚集区。这里人来人往,但是出入的往往都是一些衣衫褴褛之人。刚才给我指路的一位大叔说,因为房间破旧,生活不便,建筑又多以平房为主,这里大多都是闲散人员,住着民工和职业乞丐。   我穿过了狭窄的胡同,小心翼翼地躲过两边积累的杂物,来到了一处房门前。因为历经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这扇木门原有的绿色油漆已经被剥落,两边的墙壁白色的墙皮也在雨水的浸泡之下露出了青色的方砖,雨水顺着墙壁留下的渍迹清晰可见。我本想推门进去,但是门板和门框的连接处挂着一把大铁锁。门板上还用红漆写着“出租”二字。   “你找谁?”这时,在我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妇人,端着一盆脏水正要倒。这个妇人年近五十岁的年纪,体态臃肿,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   我见状,灵机一动,问道:“阿姨,请问一下,这儿是要出租吗?”   妇人一听这话,眼睛冒光:“你要租吗?”还没等我回答,她就掏出了钥匙。我蓦地一愣,原来,她就是房东。妇人扭着肥大的屁股走上前来,“哗啦哗啦”地开着锁,嘴里唠唠叨叨地说:“小伙子,别看这房子旧,可是安全啊,不漏风不漏雨的,住着踏实。”我心头苦笑,心想:漏风漏雨的话,我租来也没用啊!   鼓捣了好一阵,这锁才打开。房门打开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小院子。不过小的可怜,估计也就能并排放下三辆自行车。顺着长条形的院子往里走,这才见到了房间,房门是老旧的木板门,开门进去后,一间二十平的小屋子,旁边有个不足十平的小屋,光线昏暗,一张床,一张桌,仅此而已。不知道这房间有多长时间没打开过了,一股刺鼻的霉味钻进了鼻子。我不由地皱皱眉头。   妇人见状,慌忙解释说:“老房子了,一直没人住过,开着房门透透风就好。”   我四下环视,这房间连扇窗户都没有。因为光线太暗了,我不得不打亮了手机的灯,这才能勉强看清楚房间的布局,发黄发乌的墙壁上写满了鬼画符似的文字,墙角和床板上到处都是蜘蛛网。   好奇之下,我走进了墙壁,却赫然发现这些墙上全都写的一个字——龙!四面墙壁上全都写满了,里屋也是,密密麻麻,乍一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我只觉得一股寒气逼上来,不寒而栗。见我乍然一惊,妇人解释说道:“哎,这是以前的小孩子来这儿玩,写下的,后来就一直没收拾,没事的。”   我笑了一下,手机光一一掠过,不但墙壁上写满了,就连天花板上写都是,有的是用签字笔写的,有的是用五颜六色的粉笔写的,还有的是用圆珠笔写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呢?船老板老刘推荐我来这里看看,不用多讲,这些字一定是当年居住在这里的老包写下的。   因为涉及到了一些房间的事情,我也不敢在这妇人面前名言,只是简单看了一下房间,就说再考虑考虑。我肯定不是第一个来看房间的了,也肯定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听我这么一说,妇人神色黯然,但仍不肯罢休,边锁门边喋喋不休:“小伙子,我跟你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一个月租金才三百块钱,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是吧?你回去好好想想大姐这话对不对。有道是……”   不得不说,我很佩服前几位来看房的人竟然没有因为她的絮叨租下这里,花钱买个清净也好啊。在我再三保证会认真考虑的情况下,这才脱了身。沿着小胡同往回走。这一路上我在想,老包是真的疯了吗?疯子在墙上不停地写字,还只是一个字,这种病状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开始怀疑,老包是真的疯了,还是要隐瞒什么。   “喂,过来过来。”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一抬头,是一个满口黄牙,穿着发白迷彩服的秃顶男人招呼我,看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他的声音极低,表情十分猥琐。我好奇地走过去,警惕地打量着他。这个秃顶男人神神秘秘地问我道:“小伙子,你要租房子啊?”   我本无此打算,但是出于应付,点了点头。   他马上小声说道:“我跟你说哦,那间房子,你可千万租不得!”   我笑了一下:“为什么?”   秃顶男人伸长了脖子谨慎地看了看我身后,确认妇人没有出来,又谨小慎微地看了看后面,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房间,有问题的!”   我仔细问道:“能详细说说吗?”   “这里不方便,这样,咱们出去说。”说着,连推带搡地往外走。   我跟着他来到了村口的一个小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只是临时搭建的一个窝棚。老板和老板娘在这里做饭给建筑工地的民工,量大价格低,很是实惠。我心中苦笑:看来这位老哥是摆明了要吃我一顿了。毕竟是有求于人,何况这种地方也花不了几个钱。   秃顶男人和我坐下后,他点了四个菜和两瓶酒。我以酒精过敏为由推却了。等酒菜上齐后,秃顶男人边吃边喝,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说哦,那间房子万万租不得哦。”   这句话之前他已经说过了,我默不作声,等着他往下讲。他喝了一口酒,说道:“十七年前,你晓得吧,有一个龙精虎猛的硬汉子住在那里,好端端的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突然头壳就坏掉啦,不能住的不能住的。”   我问道:“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当然晓得啦。听说,是那个房间的风水有问题啦。你看哦,殡仪馆离这里只有二里地,而那间房间的房门是正冲着殡仪馆门口的。这煞气一出来,挡都挡不住,你晓得吧?”   妈的,我不由苦笑,今天遇上了一个骗吃骗喝的神棍。饭前虽然不多,但我也不能一无所获,我尝试打听到更多的细节,便问他:“我进了那个房子看了一下,墙壁上写的都是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晓得吧?那个房间里,白花花的墙壁全都是这个字,你晓得是为什么吗?因为房间以前的主人好端端地,就说自己看见了龙,在墙上开始写字,一写就是一整天,乖乖,吓人得很嘞!”秃顶男人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故意将话题往我设定的方向带:“原来的主人姓什么叫什么呀?”   “姓包,叫包大根。”   “他说他看见了龙,是怎么回事?”   “哎哟,那一晚是多事之秋你晓得吧?这个包大根本来是个跑船的船老板,那天晚上听说是被水警围堵。哎哟,这个包大根啊,水上的功夫很厉害的,就跟水壶里的浪里白条似的,跑出来了。可是时间不长就不行啦,他朋友跑到家里说,这包大根出事情了。包大根的媳妇常年瘫痪在床的,都是把他的儿子托给我们家照顾的。一看情况不对啦,我毫不犹豫就跟着他朋友一起到了码头,这一看可不得了啊。”秃顶男人故意停了下来,喝了一口酒。   他继续说道:“当时那个包大根哦,脸衰白衰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跟一张白纸似的你晓得吧?全身抽搐,两只手像这样(他比划了一下),跟鸡爪子似的,嘴角流着白沫子,跟一个要死的人似的,乖乖,好怕人的啦。”   我主动给他面前的酒杯续满了酒,问道:“后来呢,包大根是怎样的?”   “当时只有我、一个姓刘的船老板和一个年轻人照顾着包大根,当务之急当然是送他去医院了。到了医院,乖乖,更不得了啦,包大根像是一个野兽似的,在病床上挣扎啊。三五个医生护士按不住啊。当时还把一个老大夫给咬伤了,哎哟,不要提多恐怖啦!”   “后来呢,包大根的情况有好转吗?”   “后来大夫给他打了好几针的镇静剂,他才安静下来喽。不过,整个人的头壳算是完了。医院也没有办法,家里又没有钱,只好让他出院喽。”秃头男人说这些的时候桌子敲得山响,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我思索了片刻后,问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为什么包大根一直提到了龙。   秃头男人啃着一块排骨,吸溜吸溜地吸着骨髓,而后说道:“还不是因为磨山上的事情搞得。都说那一晚出现了龙,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情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哩。医院给出的结论是操劳过度,但是我总觉得老包不像是操劳的。坐在船上嘛,又不是走一天的路当棒棒儿,哪里会累着哩。”   “不是累着的,人怎么会疯掉呢?”   秃头男人啃完了这块排骨,将骨头随意地在地上一丢:“我看哪,这老包分明是被吓着了,人一被吓到,三魂七魄去了两三成,死又死不掉,活也活不了,老天爷就让他疯掉喽。”   虽然说,从迷信的角度来讲,秃头男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我始终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我决定,明天动身去包大根的老家看一看,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第十九章 暗无天日   包大根的老家在武汉市的东边,一个叫白家咀的地方。这里依山傍水,也算得是一处好去处。我当天并没有告诉崔俞二人我的收获,只说第二天我会接着查。而看样子他们两人也没有怀疑。不过崔中元看上去一脸的冷漠,估计是这一天下来,俞悦没少指挥着他干活儿吧。   酒店里睡了一晚,我就直奔白家咀了,走陆路的话需要绕路,反倒是水路方便得多。应该说,武汉市是中国水系最为繁多的一个城市,各种湖泊河流林林总总。这在某种情况下,也养成了当地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民俗。   花了个把小时不到的时间,我便到达了白家咀。这里环绕梁子湖,确切的说,应该是属于湖北省的鄂州市了,就连距离黄冈也要比武汉近。   对于出生在北方的我来说,甚少有机会能见到像梁子湖这样的景色,渔民们驾着渔船在湖面上往来不断,景色恬静。但我来这里可不是欣赏什么美景的。到村口后,打听清楚了包家的位置,就直奔那个方向而去了。   包家在白家咀是个小众的姓氏,据说是很早以前迁过来的,当时只有三户人家,随着一百多年的时间下来,村子里只剩下了包大根一户。不过面对我的询问,很多村民都唯唯诺诺,劝我不要去。“包家的女人凶悍的很,惹不起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眼神躲闪,看得出来,虽然包家在当地势微,但是彪悍却是出了名的。   我叹了口气,本不想与这样的人家打交道。但是包大根身上的谜团太多了,我必须要去问清楚。转眼间,顺着进村的道路往里走,看到了一株槐树。槐树下,就是包家了。很普通的红砖民房,还是老式的平房。这种风格与周围众村民家的小楼格格不入。这两年渔业收入大增,没想到包家却还是这样的老房子。   此时,有个老太婆正坐在了门前磕着瓜子,雪白的银发,黑色的脸,瓜子片随便扔在了路上。村子里的人基本都不会在自己门前扔垃圾,一是晦气,二是门前就是村子的主路,这样做也不合适。但是这位老太太丝毫不以为然。我想,这大概就是包大根的母亲了,传说中厉害的角色。   我走上前去,主动跟老太太攀谈:“大娘,请问您,这是包家吗?”我调整好情绪,语气上尽量客气。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我一下,翻了一个白眼。这种眼神,不是普通的那种,持续时间都达到了三秒多钟,两只几乎平移了从东到西的方向。   我心头轻笑,但脸上堆笑,又问了一句:“老太太,请问这是包家吗?”   老太太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小马扎,成了背对着我的姿势,但她扭过头来问:“你打听包家干啥啊?”   “哦,我是……”我停顿了一下,面对这样的一个老太婆,只怕什么灵异爱好者协会的身份也不会好使,估计这老太太连灵异是什么都不知道。灵机一动,我说道:“市文化协会的,想找包大根先生了解点儿情况。”   我原以为,虚拟一个官家的身份,这刁蛮的老太太怎么都会有所忌讳。没想到这一句话,跟戳了她肺管子似的。老太太一下子跳了起来:“呦呵,你们还找上门来了,是不是欺负人没够啊!”接着,她就一嗓子喊开了:“哎,你们大伙儿都来看啊,当官的欺负人啦!”说完,一下子从马扎上跳了起来,一屁股盘腿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扳住了脚腕,一只手拍着地,吐了一口浓痰。要不是我躲得快,这口恶心死人的痰非得粘在我鞋面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老太太是要干嘛,她已经一边拍着地一边半唱半喊了:“老少爷们儿,姑娘媳妇儿,你们大伙儿都来看啊!当官的欺人太甚啊,逼得我老婆子要上吊啊,我今天是活不了啦,一会儿你们就把我送火葬场吧……”   刚唱了几句,四周围的邻居和过路的人都渐渐围了上来。见此情形,有的掩口失笑,有的摇头苦叹,大家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我更是心中苦笑,本以为瞎说一个政府的身份,她就不敢撒泼耍赖了,哪知道更甚了。   我也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观,何况还是不体面的事情,于是我伸手去拉她:“老太太,你听我说啊。”没想到,我的手指都没有沾到她的衣襟呢,这老太太已经躺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哎哟喂,打人啦,当官的打人啦,嘿,你们大伙儿都看看哎。我都八十多了,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哎,我的妈呀,你们都来评评理呀!”   这么一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早就听说现在碰瓷讹人风气很盛,但我还没想到这么无赖啊。当下我怔在了原地,手足无措。这时候,旁边一个大娘说话了:“没事的,小伙子。不用管她,我们都习惯了。”“就是,这老太太三天两头闹一回。”“放心,我们都给你作证呢,没你什么事。”“小伙子,你快走吧,要不一会儿村长来了也麻烦。”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不过这倒提醒了我。村长一来,我这假冒的“钦差大臣”还不得当即穿帮啊!可要是这么走了,我岂不是白白折腾了一回吗?左右为难之际,我想起了谢礼阳说过的话来,这老太太讹人,说白了无非是因为钱。那崔中元可是给了我一万呢。我当即把身上的现金全拿了出来,共计三千多块钱,蹲下身子在老太太眼前晃晃:“老太太,我是真有事,您也别躺着了,赶紧起来活动活动。”   刚才还半死不活,哭爹喊妈的老太太,一见这样,当下爬了起来,身手之快不输于20多岁的年轻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拽过去了钞票,问:“你想知道啥事啊?”   围观群众阵阵哄笑。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得亏这钱是崔中元的,要是我自己的,可舍不得这么花。我说道:“我想看看你儿子。”   天底下就没有花钱的不是。老太太当即带我进了院子。这一路我已经把包家的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包大根是家里的唯一财政来源。他自从疯掉之后,这包家就靠着政府补贴和两亩薄田过日子,一天过得紧似一天。这一点,从他们家凌乱的院子就能看出来。   老太太将我领到了一间偏房,扭头说了句:“看看就行了,可不能跟我儿子说话。”   “为什么?”   “哎哟,我儿子一说疯话可怜哟,我这当妈的看了心疼。”   得得得,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啊。要不再给我来这么一出,我可受不了。   打开铁链锁住的大门,推开门后,一股极度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既有便溺的骚臭味,又夹杂着空气的霉味,我差点儿当即吐了。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往里强。真的不夸张,我都觉得这里的空气辣眼睛。   好不容易,在漆黑的环境中看到了一个“好像是人”的东西背对着我,口中喃喃自语。我一看,这肯定是包大根了。可是这种情况下怎么能不开口呢?我回过神来问了句:“包大根?”   这一句话不要紧,那人影仿佛是受到了天下的刺激,突然转过身来朝我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带起了一股腥臭的风。我急忙往门口闪。包大根只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平直地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夹角,两只手不停地舞动却移动不了分毫。我定下心来,这才听到了“哗啦啦”的铁连声,再定睛一瞧,一条粗大的铁链锁在了他的脖子上——这包大根竟然被人像狗似的拴了起来。   这时候,老太太连推带搡地往外撵我:“叫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你偏不听,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赶紧给我走,走走走!”我没有办法,要是跟这老太太过不去,只怕她又要趴在地上撒泼打滚儿了,我只好扯着脖子喊:“包大根,没人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知道那一天你看到了什么!你放心,我会向大家证明你没有说谎的!”其实我这么喊屁用没有,我也不敢断定这包大根是真疯还是假疯。这么喊,纯属是一种心理安慰。   被老太太撵出了包家,围观的人群早已经散去了。我叹了口气,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翻遍了全身的衣兜才找到了十块钱,看来回武汉是够了。可是就这么回去了?我有点儿不甘心。   正发愁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儿从我身后追上来,连比带划了一通,我明白,这是一个哑巴。看他年纪也就是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我都有点儿替他惋惜。只见这个哑巴拼命比划,好半天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要走。   我很纳闷,白家咀是我第一次来,也没有什么熟人,为什么不让我走呢?而且看这个哑巴心急火燎的样子,明显是有急事。事有蹊跷,我决定跟着哑巴去看看。反正我现在全身上下就剩下了十块钱,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怕碰见坏人了。   跟在哑巴身后,在一条胡同里转弯,然后又跨过了一条小溪,最后来到了一个草垛旁。这是农村中常见的陈设之一。眼前的这垛草,整齐地码在了墙边,在墙上,有一个小气窗。哑巴站在草垛边上,指了指草垛的上方,然后两只手搭在了弓箭步的膝盖上。他竟然是要让我上去。我看看他,再看看这草垛,百思不得其解。这哑巴是我第一次见,萍水相逢,没理由刚认识就叫我爬上爬下啊,何况我们连对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哑巴咿咿呀呀地发声,以为我不明白,又比划了两遍。我也是“盛情难却”,难道是这哑巴有什么心爱的东西在草垛上,让我去拿?我半信半疑地踩在了哑巴的手掌之上,他用力一托,我借力用力,涌身翻上了草垛。刚从草垛上爬起来,忽然鼻间传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股味道十几分钟前我刚刚闻过,是属于囚禁包大根那个房间的。我赫然一惊,扭头朝着气窗看过去——这面墙的后面,就是囚禁包大根的房间! 第二十章 旧船会面   这种味道,普通情况下根本闻不到,恰是从这扇气窗中发出的。气窗立着几根手指粗细的铁栏杆。我在草垛上用两只手扒住了往下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我知道此时那个老太太是绝对不会陪着自己儿子在这里头的,于是我轻声喊道:“包大根,包大根?”   “唉……”在我呼唤了数声之后,里面终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包大根,我知道你说的事情一定是真的,对不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草垛虚软,吃不住力气。我现在的姿势十分难受,再加上这股难闻的味道,顿感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差点儿架不住吐了。   “你是什么人?”黑暗的房间中,传来了细若蚊呐的声音,若不是周围如此安静,我险些听不到这句话。但就是这句话,燃起了我的希望,看来我没有猜错,这个包大根没有疯!“我是市文协派来的啊!”   “你不是……”包大根一语中的,戳破了我的谎言。   我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包大根装了十七年,因为我的一句话,他才开口。我现在所想的是,必须得约定一个时间面谈才好。但是包大根现在像是一条狗似的被人锁着,动弹不得,而且房间里的这股怪味道也刺鼻得很,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包大根又开口说道:“你走吧,那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说完了这句话,我就听见铁链清响了两声,像是他翻身卧倒了。此后,任凭我如何呼喊,他都不再理睬。我心灰意懒地坐在了草垛上,想着对策。一低头,却看到了哑巴,他正警惕地凝视四周,似乎是在替我把风。   我忽然想到,这个哑巴的身份会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带我来见包大根?他为什么不像包家人似的拦着我呢?……我觉得,要想解开这一系列的谜团,这个哑巴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我马上跳下了草垛,拉着哑巴往人少的偏僻处走去。   转眼间,我们来到了一处沼泽,这里蒿草足有半人多高。我招招手示意哑巴和我一起蹲下来。然后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泥地上写字:“你认识字吗?”   哑巴看了我写的这几个字,抬起头冲我点了点头。   我很激动,只要是有办法沟通,我就能解开哑巴甚至包大根身上的秘密。   “你跟包大根是什么关系?”   哑巴左右看看,也捡起了一块石头,写上了:“他是我爸。”   我愕然一惊,谢礼阳口中十七年的那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是一标准的帅哥。可惜,老天爷似乎要有意作弄包大根似的。据哑巴自己说,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本来医治及时也没什么。可是家里没钱,奶奶(即那位刁蛮的老太太)就随便给他弄了一副偏方,不但发烧没治好,反而把他医成了一个哑巴。   我感慨良多,思索了一阵后,抚平了泥地上的字,重新写了几个字问道:“你父亲,没有疯,对吗?”   哑巴也写道:“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他没有疯了。”   “为什么要一直装疯?”   “为了守住秘密,我爸说,这件事情说出去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为什么今天要拉我去看他呢,不怕你们的秘密泄露吗?”   “这是我爸的主意,他说你们是老相识了,见一面也没有什么,他相信你。”   老相识?我茫然了。印象中,我从来没有和湖北的船老板产生过焦急。我认识的船老板大多位于越南泰国一带,那还是在湄公河流域偷猎的时候认识的。怎么这位包大根却说跟我是老相识呢?突然,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存在——我的“前世”,跟这位包大根一定有过什么焦急,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联系。   “你爸所说的秘密,你知道是什么吗?”   哑巴没有丝毫的犹豫,写出了一个字:“龙!”   “我想跟你爸谈谈,有没有办法?”   哑巴突然站了起来,抬脚将我们写的字全都踏平。转眼间,这片泥地上只剩下了凌乱的脚印,再无任何字迹。他冲我招了一下手,我跟在他身后,穿过了沼泽地后,是一片繁茂的芦苇荡。繁茂到了什么地步呢?即便你与对方相距不到两米,也看不见彼此,因为中间隔着厚厚的芦苇草。   在这片芦苇荡里,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这个带路的哑巴一转身没了踪影,到时候我非得迷路不可。捕杀动物是一把好手(尽管不做了),在这种芦苇荡中寻路,我还从来没有试过。   在厚厚的芦苇荡里穿行,走了十几分钟后,趟过齐脚腕深的湖水后,面前赫然出现了一艘旧船。旧到什么地步呢?船身倾覆,侧卧在芦苇荡里,有半截儿船身没在湖面之下。看不见船体上的任何识别标志。其实这艘船全身锈迹斑驳,本就不辨其原本的面貌,而且犹豫船身,甲板也是一个三十度角的倾斜。我们扒着栏杆走上了船体,进入船舱后,只能是坐在了倒下的那面墙壁上。   哑巴比划了一通,我看明白了:他是要我在这里等着,晚上他会带包大根过来。到了这个时候,只能是听之任之了。哑巴交代了一些事宜后就走了。我一个人在船上百无聊赖,玩会儿手机,就睡着了。   自从来到湖北后,每日里都是舟车劳顿,难得有休憩的时光。这一觉睡到了晚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四下一片漆黑。湖面上起了风。夜风拂过芦苇荡,吹进了旧船之中,呜呜作响,有些像人的哭泣。若不是我对这种现象早已见怪不怪,早就被吓尿了。我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八点多。这时候村庄里还是灯火依旧,想必包大根一时间还不会过来。   靠着墙壁,身体呈半仰的状态。刚刚睡醒,脑子也十分清晰,我左右思量,莫名想到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好比说这是闫显疆或者闫美布下的一个局,旨在置我于死地?不过一想,他们的势力虽大,但总不至于把手伸这么远吧?不过,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我的内心却怎么都难以平复了。我此次来鄂,本来就是崔中元“绑架”来的,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脱。不过每个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龙这种生物是否存在,更是一个恒久的话题。我这次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找包大根,目的就是想一睹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再有,如果真的证实龙是存在的,我觉得我很有必要阻止他们。   我正琢磨着该如何去做的时候,船舱外的甲板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咚咚咚”,尽管来人尽量放轻脚步,但在空寂的夜色中,还是能够听得很清晰。紧接着,一道光束打进来,我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随着光束进入了船舱,一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他手中的手电光束毫不客气地照在了我的脸上,说了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变老呢?”   我猝然一惊,这个声音正是来自包大根的。从他的这句话判断,我们绝对是相识的。但是对于“前世”的一些记忆,我一点儿都没有印象了。所以我当时的表现就是呆立原地,除了惊讶的表情,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包大根将手电筒吊在了船舱的顶上,我这才看清楚了眼前他的样子。大概是这十七年来从来没有沐浴净身,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恶臭,头发打着结,厚厚的一层黏在了一起,头发都长到了腰上(其实更长,不过都黏在了一起),胡子拉碴,跟头发长在一处。脸上也是布满了黑色的尘土。我这三十年来,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邋遢的人了。不夸张地说,就算是叫花子,也不会愿意跟这样一个人一起出去讨饭。   “你今年……有五十了吧?”包大根见我没有反应,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妈的,三十岁的模样我说我五十了,谁会信?我急忙岔开了这个话题:“先不要说这个了,我有事情想问你,十万火急的。十七年前……”   我刚说了一半儿,包大根就打断了我:“唉,我后悔当初没有相信你说的了。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装疯的,你对我说过要保守这个秘密的。现在既然你来了,这件东西也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说罢,他隔空掷来了一件东西。我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只是本能地伸手一抄。这件东西落入我手中的时候,不必细看,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龙牌!   曾几何时,这是我最熟悉的一样事物,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我接触到的这样事物的机会越来越少。何况我后来忙于解开一些谜团,几乎忘却了龙牌的存在。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这件东西会在这里出现。   而且,从包大根的语气来判断,他所说的“物归原主”似乎是指这件东西本就属于我。我仔细摩挲着这块龙牌,默然不语,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多少人向往着长生不老,如果我把发生在我身上的经历说给他听,他又会有怎样的表现呢?会不会像裴洋那样来威胁我?   见我不说话,包大根以为我是在内心感慨,他说道:“当初我得谢谢你啊,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不过这种事情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我也守住了你的秘密。”   我觉得这种会面太累人了。他像是自言自语,而我始终说不上一句话,这种感觉令我很不自在。想了片刻后,我决定编造一个谎言。 第二十一章 旧相识   所谓的编造谎言,不过是一半一半,我只对包大根说出了我失忆的事情,并没有提及到其他。   听说我失忆了,包大根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良久,他说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们都是神通广大的科学家,治不了自己吗?”   我的“前世”是科研人员,看来这对于包大根来说并非什么秘密。既然如此,我当然也落得个清闲,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当时我们研发了一种新药,这种药虽然是抗衰老的,不过带来的副作用是失忆……”   包大根看着我啧啧称奇:“你们可真有本事,个个都是人才。”   我不想在围绕这个话题谈下去,只是问他:“我这次来找你,是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我失忆了这么长时间,想找回原来的记忆。”   包大根狐疑地看着我:“你真的是张一毛?”   “如假包换。”   他叹了口气:“算了,这些年来,老子装疯卖傻的也够了,不管你是真的是假的,我现在只求图个心里痛快了,这十七年来,可憋死我了!”接着,包大根娓娓道来,讲出了一幕足以骇人听闻的往事:   话说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包大根早已经在长江之上打响了名号。他水性娴熟,驾船熟练,是远近闻名的船老板。那时候对于渡船的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格,便捷便宜的私家渡船,成了很多人的选择。   话说这一天,有一行人找到了包大根,要租船。二十多人,对于私家渡船来说绝对是一笔难得的大生意了。只是那时候的渡船窄小,有的甚至是靠人力,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这么多的人。不过包大根十分仗义,联系上了自己的好友老刘等共计三条船一起出发。   而我,当时作为领队就在包大根的船上。   听到这里我不禁皱了皱眉头,二十多人的队伍,我怎么都觉得应该是闫显疆的队伍。为什么领队会是我呢?我向包大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包大根却一挥手,信誓旦旦地说道:“绝不会错,这个队伍里都是年轻人,你还算是年纪大的哩。”   他接着说道:当时我们上了船后,没急于去某个地点,反而在长江的江面上采集水样,做起了相关的技术勘查。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看包大根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对于这一幕,看得津津有味。他兴奋地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一个小伙子答道:“我们都是科学院的。”   敢情自己拉了一船的科学家!包大根别提有多兴奋了。那时候的科学家可不像现在,还属于令人敬仰的行当。所以那几天的包大根也特别关照,船上的科研工作人员,成为他炫耀的资本。毕竟,不是每个船老板都有拉一船科学家的经历。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我们与包大根相互熟识。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性格上也还算合得来。最有意思的是,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在江面上漂泊数天,足不沾地,一只顺江而下。而且每到一处,都会采集水样和相关生物。   包大根学历不高,但看得津津有味,他饶有兴致地问我那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这件器械又叫什么名字。我都一一解答了,虽然听不懂,但他还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而在聊天中,我也得知了包大根的过往。包大根的脑子很聪明,而且学东西非常快。到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已经是全校前三名了。可惜的是,家里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有一年梁子湖大旱,附近的渔民都断了生计。在这种情况下,家里再没有财力支撑包大根的学业了,只好选择了辍学……   我听罢后,感慨良多。公平的说,比起很多官二代富二代来,我时常抱怨自己投胎选错了模式;可是跟包大根这样的人比起来,我又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这么多天的相处,使我心中明了:如果我和包大根易地而处,他今日今日的成就会远高于我,绝不会是一个整日混迹江面的船老板。   我们在江上漂泊了半个多月,临时的考察工作也即将结束,这一晚,我特意请包大根在岸上的一家小饭店吃了顿便饭。席间只有我们两人,推心置腹说了很多。包大根的好奇心很重,不下于我,这几天一直在打听我们此行的目的。不过我都没有说。   吃罢了饭,我们就各自散去了。当晚,因为太晚了。包大根也没有回家,就近停泊船只,睡在了上面。这对于终年劳作的船老板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   包大根连续开了半个月的船,生意结束了,也落得一身轻松,很快躺在船只上睡着了。不想正在睡意正浓之际,一个人突然跳到了船上。“咚”的一声,船身剧烈摇晃,吓得包大根爬了起来:“谁?”他抄起了身边的鱼叉,快步抢出船舱。只见一个人影仓皇朝自己跑来,当即也不分缘由,还以为是有人上船偷东西,迎面一叉搠了过去。   只见面前的人影一晃,躲过了鱼叉,并且伸手抓住了叉杆,低声说了句:“包老板,是我!”   “张老师?”包大根听出了是我的声音,赶紧丢掉鱼叉,搀扶我进了船舱。打亮船舱的灯后,包大根看到我,不由大惊失色。我的左臂有一道刀伤,皮肉外翻,深可及骨,鲜血已经染了我衣袖。包大根赶紧手忙脚乱地要送我去医院。我强忍着疼痛说:“不能……不能去医院……”包大根焦急说道:“你都伤成这样了,不去医院怎么行?”   我咬紧牙关说道:“有人……要杀我……”说罢,我从腰间拽出了一样东西,恰是龙牌,交到了包大根的手里:“这件东西……你帮我……”话还没说完,头一歪,我就昏过去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乡间的诊所,受伤的部位已经被严密地包扎好了。此刻天已大亮,包大根就坐在病床边看着我,双目布满了血丝,还带有微微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宿没睡。我一时心中感慨,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不过对于我的遭遇,却是守口如瓶。   听到了这些,我想,当时我受了伤,主动去找到了包大根,情况一定是万分紧急。那种情况下,我可能是被人追杀,会是谁呢?“前世”与我结仇的,就只有闫显疆了。情急之下,我将龙牌交付给了包大根。事情的源头也一定是因它而起了。   果然,包大根见我从病床上醒来后,就主动询问了我关于龙牌的事情。我本不欲说,但是包大根一来与我性情相投,二来于我有救命之恩。何况这东西我带着招祸,唯有暂时托付给他。告诉他有关于这枚牌子的重要性,他才会妥善保管。于是,我说出了这件东西的来历,从“从龙军”一直说到了龙牌的面世。   包大根听得则桥舌不下,还以为是我发神经说胡话了。然后我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我现在甚至很清醒,你一直问我,我们来长江流域的目的是什么,我没有告诉你,一是出于科研项目的保密,第二个原因……我知道我说出来一般人也不会相信。我现在从事一个非常棘手的科研项目,其中有一项是要寻找一种长生的动物,我翻遍了很多资料,不管是从史书还是其他的资料来看,龙这种生物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至于线索,就在这枚龙牌上,我希望你能好好地保存。”   包大根一脸的茫然:“为……为什么找我做这件事情。”   我咳嗽了两声说道:“你常年居住在水上,不容易暴露。再者,我现在被仇家追杀,这一带我也没有什么熟人,只有交给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拿走?”   我靠在了病床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呢喃说道:“我尽快吧。现在对方想置我于死地,我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听我这么一说,包大根陷入了沉思,而后他问道:“你们来长江,就是为了找龙?”   我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说,江河里有龙,你觉得中国境内还有比长江更合适的吗?”   “可是这太扯了吧?我不相信。”   我笑了一下,没有去辩解。这种事情,懂的人自然懂,没有必要说出来。就这样,这枚龙牌转展到了包大根的手里。因为怕闫显疆的人追来,我下午就不辞而别离开了乡间诊所。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三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音讯。本来这件事情,包大根已经渐渐淡忘了,但万万想不到,老天爷就像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似的,三年后的所见证实了我三年前的话语。   我乍然说道:“这么说,你真的……真的……”因为心情过于激动,说话的语气都断断续续了。   包大根很肯定地说道:“没错,我见到了——龙!”   1999年的6月22日,包大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见到这样的生物。那一天因为水警的围追堵截,包大根与同伴失散了。他冲出重围后,又悄悄返回来寻找到了老刘,要带他一起出去。没想到此时天降大雾,笼罩了整个江面。包大根不得不将船只的行驶速度降低,沿着白茫茫的江面往前走。   虽说江面起雾是常事,但是这个季节起雾还是很少见的。就在包大根小心翼翼驾驶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芒。此刻大雾垂江,包大根又急于脱困,闭上眼睛行驶的危险性不言自明。平时包大根就备有一个墨镜,这时候他赶紧戴上了。然而,就在他抬起头望着穿透方向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幕令他终身难忘的景象! 第二十二章 两世为人   尽管事情过去了十七年了,但是那一幕对于包大根来说如在昨日:眼前的强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虽然包大根戴着墨镜,但依然感受到了那道刺眼的白光。只见白光中晃晃悠悠地游下来了一道巨大的身影,比电线杆子还要粗,就在距离包大根船首五米左右的地方。   包大根心头好奇,连忙跑出了驾驶舱去看。站在甲板上,只看了一眼,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呆立原地。只见眼前,是一条巨龙从天而降,浑身泛着白色的耀眼光芒。它身上的每一根须发都看得清清楚楚,模样就跟画上的一样。包大根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半天没回过神儿来。这时候,“扑通”一声巨响,巨龙钻入了水中,掀起了好大的浪花砸在了船上。   一个浪花劈头盖下,包大根被冰凉的江水激醒了。现在正值六七月间,江水却凉的跟寒冬腊月的没有区别。他猛然醒悟过来,抬头一看,一颗巨大的龙头正抬眼看着他,两只灯泡似的眼睛一动不动。   包大根只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扯着喉咙一声大吼!手脚酸软地往驾驶室爬去。就在此时,同伴老刘跳上了船只。他再回头望去,那条龙已经消失不见了,漫江大雾也已散去。老刘一个劲儿地询问他怎么了。包大根不是糊涂人:这件事说出去不会有人信的。他那时候,才终于相信了我三年前所说的话。可是一张口,他就喊出了“龙”。接下来怎么办呢?只好装疯了……   这一装就是十七年,就连自己的妈也瞒了过去。倒不是这包大根心思有多缜密,而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的妈太贪了,知道这件事情后非得全世界嚷嚷,闹不好还要组织人去抓龙。虽说上了年纪的人都多少有些封建迷信,但是包大根这位母亲,可算得是老年人中的极品了。   包大根当然不想这么做,一来靠水吃水的人都迷信龙王爷的说法,二来,这包大根也想到了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他想找我。反正都是找龙的,干脆就搭个伙儿。   我听完后,完全呆住了,本以为这包大根算是一股难得的清流,能够为我守住一个秘密十七年,没想到,他装疯卖傻地过了十七年,完全是为了自己寻龙!   得知这些后,我不由地有些气愤,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包大根得意地一笑,说道:“我一个人不行,还是你对这东西比较了解。”   我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说道:“你找错人了,我对龙没兴趣。”   “不会吧,没兴趣的话,你来这里干嘛了?为什么来找我呢?说白了,不就是想找到那条龙吗?我不知道龙能活多少年,反正我那时候看到它,它也就是十几米长,我觉得它应该还在。”   我骂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既然不想去找龙,自己偷偷走掉就是了,何苦要来找包大根呢?不过我看他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真动起手来,我未必会输。所以我很痛快地说道:“这件事你可找错人了,我说过我已经失忆了,有关于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这件事情别找上我。”说完,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要往外走。   但就在此时,突然有一道人影从门口闪了出来,定睛一瞧,是包大根的儿子,那个哑巴。   包大根咧嘴笑道:“张老师,咱们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什么聊斋了。装失忆谁不会呀?实话告诉你,我这儿子学了十年的武术,我也不希望你受伤啊!”   妈的,我现在倒有点儿怀念崔中元和俞悦了。这两个人的社会地位远高于包大根,但是和眼前这个比叫花子还邋遢的包大根来说,他们俩只是狼,而这个包大根更像是一只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脑子里飞速转动,想着对策。   包大根见我不语,便说道:“张老师,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不仅可以帮你实现这么多年的愿望,还能让你发财扬名,多好的机会呀!”   我冷笑数声道:“包大根,我倒有点儿小看你了,也难为你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原来全都是布好的棋局。”反正也是栽了,我故意调侃道:“我很好奇,要是我不出现的话,你怎么办呢?难道一直这样装疯下去吗?”   包大根笑道:“唉,到底是张老师啊,脑瓜就是比别人想得多。我也不瞒你,这个问题,我想过好多次了。我还有几次想过要放弃,不过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等几年了。我给自己定的年限是二十年。算起来,咱们俩认识正好二十年了……而且,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我这次彻底认栽了,这种心灰意冷之感甚于我之前的任何一次挫折。看人看走了眼,是我最大的弱点。我想起了金锁,这小子也曾栽在他师父手里。我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我想问你,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反正老子已经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到时候随便胡咧咧一通,借机抽身就对了。   “这种专业的计划,除非我们包家祖坟冒青烟,所以还是得让你来。”   我想了片刻,虽然之前有过数次见识到龙骨的机会,但是有关于这种生物大部分还是停留在了纸面上。我灵机一动,决定用一些我以前的知识来一出“瞒天过海”:“龙这种东西,顾名思义,呃……就其生理构造来说跟蛇是一样的。它们身上全身都是肌肉,所以绞杀的力量非常大……哦对,别看它们的体型很大,其实它们制敌凭借的不是体型优势,这是不同于其他动物的。就像人们平时都说龙虎斗,龙和虎的战斗力相当,虽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但是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收拾得了的……”说了许久,我自己都觉得相当扯淡了。我试图从蟒蛇的角度去分析,又试图从俗语的角度来解释。   本以为自己这次露怯了,没想到,包大根竟然听得津津有味,还主动地问:“你是读书人,那你说一下,龙为什么叫龙呢?”   我靠,这可把我难住了。虽然我“这一世”是中文科班出身,但做学问远没有这么刨根为底儿。我只知道,长角的龙是上古先民虚构的形象。最初的科学界认为,它身上集合了多种动物的显著特征,其目的是突出这种生物的威仪及庄严。在20世纪40年代,著名的学者闻一多便探讨了龙的原型,据其考证,龙图腾的最初原型是蛇图腾,在消灭了牛图腾、鹿图腾的氏族之后,就把牛角或鹿角加在了蛇的头上,后来又加上了猪的头或马的头,加上了虎或鳄鱼的腿、鹰的爪子、鱼的鳞、花的尾巴,经过长期的发展,众多图腾的集合就形成了中华龙图腾的形象。闻一多之后,不少学者也都认为龙的原型是蛇。这也是我刚才为什么往蟒蛇上面靠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也解释不了为什么龙称之为龙。我思索了一阵儿,而后说道:“关于龙的称呼,其实也是默认的一种文化形式,潜移默化而已,就好比咱们人为什么称之为人,不叫猫啊狗的,你有没有想过?”   其实我这种很狡猾的绕开话题,并没有把握能让包大根转移注意力。但他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忽然,他一拍大腿:“你说吧,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一听这话,我新有点儿慌,没想到他这么着急,于是笑了一下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咱们出去也不合适啊。照我说,你先洗洗身子,理理发什么的,动身不着急,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到的。”   不想包大根一拍船舱里歪倒的木桌,恶狠狠地说了句:“老子等了十七年了,能不着急吗?”他一扭头:“小武,给我盯住了他,可不能让他跑了。明天一早我就回来。”说完,他就出了船舱。   我本想出去看看,却被守在门口的哑巴小武拦了下来。这一晚十分漫长,我想跟小武套近乎,他却说不出话来,我在布满灰尘的墙上写字,他看都不看。我有些灰心了,看着这小武年纪不大,性格却非常老练,我一时间也没有了策略,只好是守在这里想别的方法。   我一夜未归,俞悦和崔中元两个人也应该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不过湖北这么大,武汉这么大,他们是不大可能找到这个地方来的。我叹了一口气,蜷缩着身子,渐渐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还在朦胧之中,被一个人推醒了。睁开眼睛后,是哑巴小武,“阿巴阿巴”说了半天,指指船舱外面。我伸着懒腰走出了船舱,看到一个人正在相对平缓的地方摆着早餐,有热干面、豆浆、油条什么的。来人抬头对我一笑:“张老师,昨晚睡得好吗?”   我一惊:这包大根梳洗干净了果然不同了,整个人显得干净清朗。遂冷笑一句说道:“重见天日的感觉不错吧?”他听我调侃,也不以为然,一句话也不说。我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早餐,反正他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万万不会下毒。我问道:“你没跟家里打招呼吗?”   包大根忽然抬起眼睛来看着我,反问了我一句:“这样的家你会要吗?”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包大根喝了两大口豆浆,一抹嘴说道:“媳妇瘫了,当妈的成天在外面丢人,我儿子……”突然意识到小武还在他身边,他闭口不往下说了。后面的话他不说我也明白,我偷偷瞄了一眼小武,他低头吃着饭,恍若未闻。我想,包大根原来早就对家人不满了,我是不是该利用一下呢?   这时候,包大根忽然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出发?”   “吃完饭再说。”我头也没抬。   结果没想到,我一说这个,包大根直接站了起来,油腻腻的手往衣服上一抹:“走吧。” 第二十三章 上游诡事   这爷俩儿一前一后,将我挤在了中间,但凡有动作,哪怕是挠挠头,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我跟着他们一路在芦苇荡之中穿行,足下的湖面一开始不过堪堪没过脚面,可是随着越走越深,湖水的高度也随之增高。而且这里的湖底全都是厚厚的淤泥,一下踩下去,需要发费很大的力气拔上来。   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湖水已经到了腰椎处。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感觉冰凉的湖水刺激着每一根骨头,着实难受。这时,小武紧跑几步,钻入了前面的一片芦苇荡中。包大根也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那片芦苇荡。   不多时,只见芦苇荡轻轻晃动,听到了渔船的马达声。三五分钟后,芦苇荡的深处升起了一股黑烟,且渐渐朝这边飘过来。很快,茂密的芦苇荡就被破开了,一艘红漆的渔船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我们所站立的方向驶来。   这艘渔船首尾长度也就是十多米,在一般渔民家中算是中等个头。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包大根我们二人上船后,我观察到,所需要的设备,这艘渔船上应有尽有。包大根眺望者远方,感慨说道:“这一天,我等了十七年啦!”   我默然不语,看来包大根早已是蓄谋已久。我们掉头沿着湖面向北行驶,不多时边驶离了梁子湖水域,沿着一条窄河道朝着长江进发。这条河道非常窄,还不足七八米。所以这条河里没有一艘船只。我看到船舷紧擦着两边的堤岸,相隔间隙甚至不足三五厘米,不由地捏了一把汗。   在这里行驶,需要高超的驾驶技术,所以现在是包大根亲自上阵,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得意地笑道:“放心吧,这条路我都已经走了几十年了。”说着,突然猛地往左转舵,船体倾斜,朝着左边的堤岸撞上去。我见状大惊,“啊”地失声叫了出来。包大根又突然往右转舵。眼看船首距离堤岸还不足一指距离的时候,重新摆正了位置。包大根哈哈大笑,原来是在故意卖弄自己的驾船技术。   我则是恨得牙根痒痒,可又说不出什么。   在河道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左右,前方出现了一个大湾,折回向南,蜿蜒而去。包大根熟练地驾驶着渔船,说:“路上得需要几天,粮食和水都备好了。张老师,得辛苦你两天内定出一个方案啊。”   我心不在焉地说道:“长江这么长,那条龙早就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我想,我们最好去十七年前的案发地点去看一下。”案发地点位于武汉,这样的话,我或许有机会逃脱求救。   不想包大根笑了一下:“张老师,要我说啊,事情都过了十七年了,有什么线索都被冲走啦。这长江,越到下游越繁华,咱们总不能驾着这艘船去上海找吧?”   我见他不上当,就说:“那辛苦你开船,我去想办法了。”说完,我走出了驾驶室,来到了甲板之上,拉开了一扇木板,在这下面,就是晚上休息的地方。虽然条件没办法和我在武汉市的星级酒店相比,但是各种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   我下去的时候,小武正在看地图。见我下来了,他的神色间充满了警惕。我苦笑了一下说:“别紧张,你爹让我下来跟你一起想办法。”这一路上,我都试图和小武产生交流,但是他没有半点儿回应。   这次又是我开口问道:“看了这么久的地图,有什么收获没?”   小武不说话。   我换了一种方式,故意叹了一口气:“唉,其实你爹也挺可怜的。一个男人,为了这个家操持了这么多年。”小武听我这么说,不由地抬起头来看着我。   “其实……可能会有一大批人都觉得你爹做错了。但我不觉得。男人也是人啊,你母亲瘫了,还有个那样的奶奶……难怪他宁可装疯呢。”我故意装出了一副深表同情的神态。   小武紧咬嘴唇,没有说话,又低下头去看地图。   我见他仍不应和,索性坐过去跟他一起看。小武所看的,是一张水系图,我便问道:“咱们现在在哪个位置?”他指给我看,总算有了一点儿反应。水系图我多少也略懂。从这张图上看,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往长江的上游驶去,我很不理解。如果说在滔滔江水之中遗留有线索的话,应该是往下游的方向走才对。为什么我们要去上游呢?   我将这一疑点提出来。   小武这才终于有了反应,他在桌子上拿过了一个本子,放在了我面前。我打开后,里面字迹潦草,记述了这样的一桩事情:在长江上游,有一个水利研究院。有一次为了研究长江的生态环境,曾经使用渔船脱网。不过与往日不同,是两艘渔船拉一张渔网。本来计划捕捞一些长江生物。   这种捕捞作业原本计划实行两天左右。没想到在第二天的傍晚,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两艘船并行,本以为任务执行的差不多了,可以收网了。可就在两艘船减弱了动力,朝着港口驶去的时候,突然,泡在水里的渔网仿佛受到了一种巨大力量的冲击和拖动。减弱了马力的两艘渔船不约而同地朝后面开始倒退。   两位船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最初,他们还以为是渔网勾到了水里的大石头,才造成了这样的情况出现。可是很快,他们就感到了事态没有这么简单。两艘渔船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在长江水面开始了倒退。驾驶员大惊失色,急忙加大了马力,想要冲进港口。可不管他们如何操作,还是无法改变这两艘船倒退的情况。   船长无奈,船上的科研人员和船员全都跑到了甲板上俯身查看。只见渔网已经露出了江面五分之一左右,张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形状,巨大的浪花翻滚,偶尔还能看到一条黑色的巨大影子隐匿江水之下,像是一条汽油桶粗细的大树桩,若隐若现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吃惊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不可能是树桩。渔网钩住了树桩,大不了无法前进,却绝不可能拉动两艘马力巨大的渔船后退。   “水下有东西!”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家登时乱做了一团。   这时候,其中的一位船长赶紧联系另一个船长:“老伍老伍,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容乐观,我们这边的马达已经起烟了,快要撑不住了!”那边姓伍的船长大声回应说。这边的船长从驾驶室里探出头去,发现同伴的船上果然冒起了滚滚的黑烟。这时候,他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味儿。回头一看,已经有缕缕黑烟从甲板下方冒了出来。船员惊慌地跑过来报告:“船长,我们的船快撑不住了。”   船长心中一沉:再这么下去,两艘船都要报销了。这两艘船都不属于水利研究院。因为研究院建在了上游人烟稀少的地方,是他们出大价钱雇来的。常年靠水吃水的人,渔船就是他们的身家性命。这位船长当机立断:“老伍老伍,熄灭马达,咱们不能让船毁了!”   伍船长一听,不禁说道:“熄灭了马达,咱们就得被这怪物拖着走啦!”伍船长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多年以来,有关于这条中国第一大江不知有多少古老传说。而江水之中有水怪的传闻也不止一例。今天看这情形,自己这是中奖了啊!他已经在内心笃定,自己这是遇到怪物了。否则,什么生物有这么大的力量,能拖动两艘渔船?   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两位船长都下达了熄火的决定。船熄火后,猛然加速向后面退去。没有了抗衡的阻力,水下的力量陡然增大了一倍有余。   那边的船长则一声令下:“快,割断渔网!”   船员还在踟蹰:“船长……”   船长心里也明白,割断了渔网,就意味着几天的工作白做了。而马达的受损程度也注定,十天半个月内都无法动弹了。两艘船算是彻底趴了窝。割断渔网,是眼前唯一求生的法子了。既然别无选择,只好照做了。两边的船员一拥而上,纷纷拿出刀具要去割断悬挂在船尾的渔网。可是因为巨大的力量扯动,渔网的绳索与船体死死扣在了一起,一点儿缝隙都没有。船员们只能是七手八脚地去剁。   一个船员急了眼,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消防斧,双手高高举起,对着绳索就要一斧子劈下去。不料这时,两艘船突然来了个急转弯。这位拿斧子的船员猝不及防,沉重的斧头脱手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劈进了他的锁骨。霎时间,惨叫响彻云霄,血液飞溅。紧接着,因为速度太快,这位船员立足不稳,仰面栽进了长江,淹没在了滔滔江水之中。   但这还没有完,很快,船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奔着上游而去。很快就不知所踪了。当天晚上,有路过的渔民发现了受伤坠江的船员,将其送往了医院。从他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   有关部门迅速派人前往水利研究院,证实了共有六位科研人员不知所踪,于是沿江搜寻。一直到三天后,才在上游的一条支流发现了这两艘渔船。不过两艘船已经撞到了岸上,淹没了十分之七八。而船上的人不知所踪……   不过最奇怪的是,那张渔网。渔网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唯有中间部位,有一个巨大的洞,就像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从中间洞穿似的。后来经过测量,穿越过这张渔网的怪物,个头惊人。参与这项调查的人都万分惊讶,始终想不出这种力量来自于什么东西。   而那位被救起的船员,也没有看清任何的情况。 第二十四章 锁龙传说   我看完了这件事情的记载,虽然有些简略,不过却给出了我为什么包大根要坚定不移地去上游的原因。我翻了翻这个笔记本的后面,大多的记载的是有关于长江的奇闻异事,比如其中有这么一件事情:   在1999年——2003年的4年间,长江上游流域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溺水死亡的事件。如果是夏天的话,还说得过去;但是冬天,有谁会下水呢?而更蹊跷的事情,则发生在了2003年的寒冬腊月间。当时天寒地冻,但是长江上游因为河流湍急,没有完全冰冻。   话说当地有一富二代,约定了和几位朋友冬季捕鱼。当时富家子弟和朋友等四个人租了条船,同时一并下水的,但富家子弟就一下子沉下水。朋友就在隔壁拉到拉不住就这样沉下去了,另外三个人见富家子弟沉下去了好久都没有浮上来,立刻报警,并派了打捞公司也没有找到尸体。经一个多星期后,尸体浮上来,但其尸首呈现万分惊恐的死状。 只见死者的半拉身子变成了骨骸,一丁点儿肉都没有了,仿佛是被什么猛兽噬咬所致。   周围的人家都吓坏了。而富人也向有关部门施压,当地立即组织了大量的人进行捕捞,也是一无所获。最后,也不知道这富人从哪里请来了一支设备专业化的队伍,通过水下定位,发现水底有一条不知名的巨兽,可是下水捕捞的时候又一无所踪。渐渐,当地的传言越来越甚,都说水下潜伏着水怪,一时间,当地人也不敢下水了。渔业受损,后来,大家都渐渐搬离了那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荒芜之地。   这篇记载的最后,重重地写下了四个字——七道岗子。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包大根要去的地方了。不过我并不看好能在这种地方有所收获,且不说我们三个人面对一条巨龙难以降服。这么多年过去了,七道岗子人烟稀少,巨龙所需要的食物来源没有了。我熟知动物的习性。每一只动物的地盘,食物来源供应充足,是绝对的必要条件。人们都迁走后,很难保证这条巨龙不挪窝。   历来,各国各地都有一些古老传说,而作为拥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国更是如此。这里最典型的故事当属北京北新桥的锁龙井了:   相传朱元璋建立了大明王朝之后,有一晚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说龙王与龙婆要把北京的水全部带走,因为连年的战争让上天愤怒了。于是朱元璋就请教了当时的军师——刘伯温,刘伯温沉默了一会便对朱元璋说到:看来连年的战争确实让龙王愤怒了。朱元璋问可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刘伯温说有是有,不过要找一名忠心耿耿的大将来化解,于是找了一位立有赫赫战功的大将。刘伯温向他交代道:“今天午时你穿战袍、骑战马、到东门外看到有两个老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推着水车在路旁休息,你上去把水车刺坏。别问为什么,刺了后不要回头,不然你性命难保,回到西直门里就没事了。于是那个大将领了命令,午时到了东门,果然看到有一对老夫妇推着水车在路边休息。他上去就把水车刺坏了,头也不回的向西直门狂奔而去,到了西直门门口大将想到应该就没事了吧,就回头向后看了一下,结果他看到的是后面波涛汹涌的巨浪向他扑面而来,就这样这个将军死了,水留下了。那一男一女乃是龙王与龙婆化身,死去的将军就是明朝的大将高亮!   高亮一枪扎破龙女变的水篓之后,龙婆就带着受伤的女儿逃到了山北的黑龙潭,在那里安了家业。黑龙潭里还有一种能撞石头的小鱼儿,相传这是“龙种”,也就是是龙婆的子子孙孙。原来当初高亮扎破水篓以后,惹急了龙公,于是他带着波浪滔天的大水追赶高亮。高亮死后,水也还了原。可龙公这口气总也咽不下去,他又惹不起刘伯温,于是就带着龙子和龙子那一肚子甜水,顺着玉泉山泉眼,钻到地底下去了。这也就是玉泉山的泉水之所以又多又甜的缘故。龙公心中暗想:刘伯温啊刘伯温!我惹不起你这牛鼻子,就算罢了吗?城,你总有个修完的时候,修完以后你刘伯温走了,那时就该听我老龙的了!所以,龙公、龙子就在地底下的泉眼里头忍了下来。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北京的八臂哪吒城终于修完了。刘伯温正准备回去见皇帝交差,忽然想起那捣乱的孽龙来。他想:这可恶的孽龙保不齐我走后他又要来捣乱了!唉,要是有姚广孝在这里坐镇就好了,可是他当和尚去了,这可怎么办?   于是,刘伯温只好去找姚广孝。这一天,刘伯温在西南城外一座庙里找到了姚广孝。表明来意后,刘伯温又说:“八臂哪吒城图,是咱们两个人画的,我回去交差的时候,就说北京城也是咱们两人修的,你还是二军师爷。”姚广孝听后很高兴,就答应了。于是,刘伯温便打点行李,带着随从,离开北京去见皇上交差了。   那龙公听说刘伯温走了,就带着龙子,顺着地下的水道,往北京这边走来。父子俩来到北京城底下,看见一处海眼,就往上撞,不想,非但没撞出去,龙头上还撞了一个大包,原来上面有“镇物”。接着,龙公、龙子又撞了好几处海眼,脑袋都撞肿了,也没撞出去,他们心里真是恨透了刘伯温。这一天,走到北京城的东北方,又看见了一处海眼,龙公带着龙子又一撞,没想到,这回一撞就撞出了地面。这地方,就是后来的北新桥。   龙公和龙子撞出海眼后,龙公变成了一个老公公,龙子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父子俩带着水就上来了。海眼的水,能不厉害吗?一眨眼的功夫,北新桥的一南、一北、一东、一西,全成了大河了。附近的老百姓哭天喊地,慌忙逃命。唯有龙公龙子,站在水波上走来走去,透着那么扬扬得意。   这时,早有人报告了二军师姚广孝。姚广孝一听,心说:刘伯温还真有两下子,他料到孽龙要捣乱,果真孽龙就来了!姚广孝换好衣服,拿着一把宝剑,飞快地向北新桥奔来。到了北新桥,他用剑一指,三划两划,就把水止住了,跟着腾身一跃,也跳到水波上,大喊一声,“孽障,还敢发水淹北京城吗?叫你们瞧瞧二军师爷的厉害!”龙公吃了一惊,心想:刘伯温明明不在北京了,怎么又出来了一个二军师?这二军师,也实在不软,宝剑一划,水就止住不涨了,我们倒要小心防备他!想着,就对龙子使了个眼色,父子俩各自亮出一把青龙剑,不由分说,恶狠狠地朝着姚广孝扎来,姚广孝急忙招架相迎,只见一片冷森森的剑光,三个人立时就杀在一处。单凭一个龙公,姚广孝是能够制服的;单凭一个龙子,他更是手到擒来。可是他们父子俩联手,姚广孝就吃不住了。姚广孝一剑比一剑慢,眼看就要败了,正在这个紧要关头,眼前云光一闪,只听龙公哎哟一声,就躺在水皮上了,大腿上鲜血直流。这事来的很快,不但姚广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龙子也愣住了。姚广孝正往对面寻找人影的时候,就听有人大喊了一声:“姚军师,快拿小龙,我乃大宋朝岳飞是也。”姚广孝一听,心中十分高兴,一边向龙子挺剑刺去,一边高叫:“岳元帅留步!”岳元帅没有回声。小龙正在这愣神的功夫,被姚广孝一剑扎倒。龙公、龙子被捉住了,北新桥一南、一北、一东、一西的水,也就随着落下去了,并且永远也不会再涨起来了。   龙公、龙子被锁起来以后,姚广孝倒为难了,把这大小两条孽龙放在哪里呢?他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把龙公锁在北新桥的海眼里,海眼上修一个深深的井筒子,拴上长长的大锁链,井上再修一座三间大殿的庙宇。庙里供什么神像呢?姚广孝想起帮他拿住龙公的不是岳元帅吗,就供岳飞吧。龙公在被锁进海眼之前的时候问道:“姚军师,难道要关我一千年、一万年吗?什么时候我才能出来呀?”姚广孝说:“等这座桥旧了,修起桥翅儿来,就是你的出头之日。”打这儿起,这里就叫了北新桥,北新桥从来也没有过什么桥翅儿。姚广孝又把龙子锁在崇文门镶桥下的海眼里,龙子也问:“姚军师,难道关我一千年、一万年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姚广孝说:“只要你听见开城门的时候打碘,就可以出来了。”打这儿起,崇文门开城、关城不再打碘,一律改为打钟。老年人都说:”北京城九门八碘一口钟啊”。人们看到北新桥北边还有一座镇海寺,就更信这个传说了。   这就是有关锁龙井的传说。但实际上只要稍微对明朝历史有所了解的人便会对这段历史嗤之以鼻,且不说朱元璋手下没有叫高亮的大将。就连姚广孝也是刘伯温死后七年才出山的,俩人根本没任何的交集。而且朱元璋立国初期,建都南京,改名应天。北京当时还被称为大都,是元朝都城。所以这个传说完全是站不住脚的。   不过,锁龙井的传说只是中华民族对于龙图腾的一种神往。关于龙,中国历史上不乏其作,有好的也有坏的。好的是对于君王权利的颂扬,而坏的,不过是反对君王封建的工具而已。锁龙,不过是锁住君王封建制而已。毕竟,中华文化的骨子里,龙即绝对权利的象征。   望着前面渐行渐宽的江面,我感慨良多:看来,我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也要锁一回龙了。 第二十五章 夺船逃生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人质,被两个无赖绑架着。本来,我盘算着实在不行就跳江逃走。可是自己的水性一般,而包大根自由混迹水中,人们都说他堪比水浒里的浪里白条。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话太冒险了。而且失败后也会暴露自己。还是外表装作恭顺的样子,另想他法吧。   晚上,躺在船舱的时候,我想起了太乾。虽然说这小子一路跟着我,但我觉得他八成跟丢了。自从来到湖北后,我都没有见过他。而现在我身处危险之中也没见他来救。一想到这里,我感受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感。   一边的包大根鼾声大作,他儿子看上去也像是睡着了,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坐了起来,没想到刚一动身。哑巴小武就醒了,十分警惕地看着我。有人说瞎子的听力好,聋子的眼神好,现在看来,这哑巴的听力和眼神都好。要不是船舱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我也不易瞧见他。   我一句话也不说,从桌上的烟盒里摸了一支烟,点燃后抽了一口。小武也坐了起来,唯有包大根还睡得跟死猪似的。我故意不疾不徐地吸着烟,脑子里飞速旋转想着对策,以前自问自己也算是数得着的人物了,没想到今天被人变相软禁了。包大根我倒不怎么看重,这个小武,才是一个真正的麻烦。   搏斗竞技不是我的强项,如果真的像包大根所说,这个小武学了十年武术的话,估计我在他的手下走不了三回合。靠速度取胜?似乎也不太现实。   正在我发愁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寂静的野外传来了一阵“嘣嘣嘣”声音,有点儿像是啄木鸟的动静,不过频率可要低多了。我心下好奇,这么晚了,不可能还有啄木鸟。再仔细一听,不由地喜上心头。这动静,分明是摩斯密码!   没错,只有人类才能驾驭得了的摩斯密码。我在心里算盘着对方发出的信息,可是因为隔着船舱,我听不真切。会是谁呢?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太乾,他来救我了。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冲进来呢?是没有确定我的位置,还是有别的忌讳?   眼下管不了这许多了,我决定冒一回险,出去看看情况。我盯着小武,做了一个起身的动作来试探他。果然,他盯着我看,就像是守候在黑夜中的一只豹子,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我笑了一下,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小武没有阻拦的意思,不过他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梯子上,伸手推开了头顶上的木板。我跟在他后面出去了。此时,我们已经在河道上走了一天。这是否是长江的支流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眼前的这条河很宽阔,简直称得上是波澜壮阔。   夜色中的空气十分清爽,带着河水和泥土的芳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小武在我后面站定了不动。我站在甲板上,望着岸边。那里是一处植被繁茂的丛林。在丛林的深处,有一个人正在有规律地敲击着。这一次,听上去清晰了许多,显然,那个人离我们的位置并不远。   小武不能说话,但是也听到了这种声音,他扭头看着,十分警觉。我则装作了无所谓的样子,坐在了甲板上,晃着二郎腿,突然开口唱起了歌,声音十分大:“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我这一唱歌,小武自然又看向了我。他大概是认为我随口唱唱的,没怎么阻止。   不过说实话,幸亏我唱歌自认为有两把刷子,要是我唱歌跟胖虎似的,他非得跳起来打我不可。在我唱歌的时候,木棒敲击树木发出的摩斯密码消失了,很明显,那人也注意到了我。想到这些,我唱得更放肆了。   一首歌还没有唱完,突然“咚”的一声,船体猛然一沉。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一声闷响。小武只哼了一声就被打倒在地。我一回头,太乾正站在我身后。我当即差点儿哭出来,说道:“你怎么才来呀?”   这时候,船舱的舱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刚才我那么大声唱歌,加上太乾落下来的动作,睡在船舱的包大根被惊醒了。眼看他要推开舱门了。太乾伸脚出去勾住了小武的身体,轻轻一跳。昏迷的小武凌空飞起,落下去砸在了舱门之上。这时候,包大根刚刚伸出来两根手指,“叭”,舱门被砸下去,正好压住了包大根的两根手指。疼得他杀猪似的大叫起来。   太乾拉着我跳到岸上,我们随后隐没在了丛林之中。在水上,包大根说了算。但在在丛林中,我自问凭我的本事完全可以甩掉他。   我们这一路不停歇,穿行了半个小时后才停下来。等喘匀了气,我问太乾是怎么找到我的。原来,自从我们到了矛头镇,太乾就一路跟着我,只是觉得没到现身的时候。而我与包大根的对话,他当时就躲在了船舱外面,所以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他这么说,我倒后悔当时没有反抗了。反正练武十年的小武也不是太乾的对手。   我问太乾下一步该怎么办。太乾反过来问我的意思。我曾多次想过,只要能逃脱,自己就回到云南,永远不管这里的事情了。不过既然太乾出现了,我换了一种想法:反正有这个战神在,我也不怕麻烦找上我。要不说人之初性本贱呢,我只想了两秒钟时间,便说道:“跟着他们,寻龙!”   本以为我这么说,太乾会阻拦我,但他只是点了点头。虽然说我要去寻龙,其实目的也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这种传说中的神兽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有一个难题,目前我们只知道龙可能会在上游,但是到底在什么地点,我们心里也没底。而且这一去也很可能扑空。但是一想到太乾在我旁边,也不惧那么多了。甚至想起来还有一丝的刺激。   “你会爬树吗?”太乾突然问了我一句这话。   我一愣,忽然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还有一个人骂骂咧咧的:“操,让老子找到他,大卸八块。”另一个人在旁边阿巴阿巴地发声,很明显是包大根和他儿子追上来了。   爬树对我这种人来说是小菜一碟。我这次不等太乾说话,一纵身跃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三两下,手脚并用爬到了树顶,隐藏在树冠之间。当我探出头来的时候,原本在树下的太乾已不见了踪影。我自问爬树的速度够快了,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太乾就不见了,这小子是猴子吗?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功夫,我刚藏好,包大根和他的儿子就出现了。包大根气势汹汹地骂他儿子:“你说你就一废物,连他妈个书呆子都看不住,操,老子生下你来干什么?”看小武的样子,很是委屈。确实,当世又有几人能接住太乾十招呢?肖九天应该算是一个,蓦地,我脑海里闪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父子二人一个骂骂咧咧,脏话不断;一个沉默寡言,满腹委屈,朝着丛林的深处走去了。等他们离开一段儿时间后,我见旁边树叶涌动,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这人正是太乾,他招呼我下去。   等我跳到地面上,他这才说道:“我们去开船!”   真亏他想得出来,这样一来,包氏父子就只能靠11路了,好一招调虎离山。我们俩趁此时跑向了停在岸边的船只。以前胡嫣梦曾经教过我们一些开船方面的技巧,而且以往我去湄公河的时候也学过一些。这些驾驶知识都是触类旁通,一点就透。当船只响起了轰鸣的马达声,划破夜空的宁静,朝着上游驶去的时候,我回头看到了追出来的包氏父子。尤其是包大根,气得直跳脚。看得我哈哈大笑,好久,心情不曾这般放松了。   我开船的时候,甚至还哼起了歌曲。而太乾则在旁边擦拭着自己的匕首,一言不发。我问他,为什么没有提议回云南。太乾说道,这几天来他跟着我的同时也在查崔中元和俞悦,他发现崔中元并不简单。   一说这个我也想起来了,崔中元招招打我七寸,明显背后有高人指挥,只是我没有查到这个人是谁。   太乾说道:“我觉得,这个人更像是指示崔中元来找你,寻龙的结果很可能是你们俩死在那里,从而让这个人得利。所以,我们有必要去看一看。”   我点点头,而后问他:“这个人会是谁,你觉得会是闫显疆吗?”   太乾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靠着墙睡了。不知道他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不过有他在,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沿着江水继续前行。   虽然包大根这一次准备充分,船上的干粮和水都很充足。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有关于水怪传说的地点究竟是哪里,只好一路打听。这样一来,效率十分低。不过我倒不害怕包氏父子追上来,反正有太乾在,就算是来二十个我也不怕。   在江面上行驶了四五天,我们在一处小渔村靠了岸,除了干粮外,我想在这里买一些装备。渔村不大,只有三五十户人家,但是这里可以买到水上生活的一些设备,比如渔网、鱼叉、潜水的装备等。   卖这些东西的人,只是村子里的一个掮客,他自己说,平时啥都干,有人来这儿玩,他当向导;有人想打渔,他驾船……这倒有点儿像是老赖的做法了。我们谈好了价钱,只一天时间,他就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我检查着这些装备,忽然想到:这种人走南闯北,见识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也听说过一些奇闻。于是问他,有没有听说过这附近有关水怪的传说。   那人听我如此发问,这话匣子就打开了。 第二十六章 河神江   有关于水怪的传闻,应该是伴随着人类文明史记载而传开的。从当年秦始皇东巡与海神宣战,到近现代闻名遐迩的尼斯湖水怪……种种传闻,层出不穷。究其原因,其实是始于人类对未知区域的向往及探索精神。在古代,因为人们设备有限,无法深入江河湖海之中一探究竟,而且即便是下去了,四周围是完全陌生的水系环境以及阴暗的光线,这能让人内心本能地产生恐惧。所以世界上就陆续有了这些令人骇异的水怪传说。   而中国境内,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喀纳斯湖水怪了。这里按下不表,只说眼前这位掮客所言。   据这位掮客说,这条江是长江的支流,本地人成为河神江,都说这江中住着一位河神。溯江而上,会达到一些少数民族的聚集区。掮客说道:“二位老板,我说的这事,可是我亲眼所见的。你们沿着河神江往上走,在上游的位置能看到一片图瓦人的聚集地。”   “南方也有图瓦人吗?”我提出了我的疑问,图瓦人其实是突厥化的蒙古人。我在北方与他们打过交道。   这位掮客说道:“继续往前走,大概一两天的路程吧,你们就能看到了,不过他们人不多,只有十几户。”   我点了一下头:“你继续说。”   “2012年底由于家里面出了一些事情,导致我想去其他地方散散心,去了那边以后找了一个当地人向导,通过他介绍在一家图瓦人家住下了,一年给3万块钱,那边的生活很简单刚好适合当时的心情,我几乎每天都去湖边,记得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我是在离水边不远的一块草地上睡觉,突然听到很大的水声,起来一看,吓我一大跳,在我不远处十多米到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游过一条青黑色的影子。   “我当时既害怕又好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于是我躲在江边的一棵树后面开始观察它们,奇怪是它看起来游得非常快,长条形的影子在江水中来回摆动,而且非常靠近水面。我当时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喊。乖乖,你们知道吗,那个身子就跟汽油桶一般粗,单我能看到的身子,就有五六米长了……我当时就想啊,这会不会是恐龙啊?   “等我真正想看清楚的时候,这不知名的怪物,一下子就给潜下去了,江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波纹。”   这世界上最能忽悠人的莫属买卖人了,而买卖人中,以掮客为佼佼者,因为他们什么买卖都做。庆幸我跟老赖常打交道,没有立刻没忽悠住。我问道:“你就那么确定是水怪,不会是你眼花吧?”   没想到一听我这么说,掮客立马不乐意了,板起了脸孔说道:“我跟你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还以为是做梦呢,不过随后发生了一件事,吓得我够呛,赶紧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原来,掮客看到了水怪之后,谁也没有说。虽然心里害怕,但他确认为这是一个商机,只要能拍到水怪的真容,卖给电视台什么的,肯定能大赚一笔,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带上了相机,天天守候在上次遇到水怪的江边,想要再次一睹水怪的风采。有的时候我们就得感慨世事无常了,无意中发现了水怪,可当你想要一睹究竟的时候,那树怪怎么都不肯现身了。转眼间,就过去了半个月,掮客期待中的水怪没有再次现身。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放弃的时候,这一天,他突然听到了图瓦人饲养的马群阵阵嘶鸣。在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对于这些畜生的习性也有所了解了。马群的嘶鸣声短而急促,充满了恐慌。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马群的方向奔去。   等他到了那里,见到了这样的一幕:图瓦人齐刷刷地跪在了江面,领头的一个老爷子口中念念有词,神态极为恭谨,双手朝天,念完了一段词,然后拜下去。他身后的几十名图瓦人也一齐跪拜,每一个人都是极度的谦卑。   掮客不敢打扰,但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当晚,掮客以宴客为名,请了几个年轻的图瓦人喝酒。图瓦人也是蒙古人的一支,喝起酒来十分豪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其中的一个年轻人架不住掮客的询问,便说起了河神江的事情。   这条江叫做河神江,其实只是图瓦人的叫法,原因是他们认为河神住在了江中。大家每年的八月份都会有祭河神的活动。这个活动,不是图瓦人的传统节日,而是此地图瓦人所独有的。如果追溯起这段历史,得从成吉思汗时期说起了,据说当年成吉思汗西征的时候,有一支部队留了下来,与当地人混居,成为了图瓦人。后来几经历史变革,到了清朝的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清军击溃准噶尔部,图瓦人为了躲避战乱,举家南迁,这才有了河神江边的图瓦人。   不过大家来到此地后发现,这里并非太平之地。因为原本祥和的部落内,接二连三地发声了人口失踪的事件,就连所养的牲畜都莫名其妙地消失。后来,有一个年轻的模样小孩儿丢失了三只羊,按照族里的规矩,是要受到鞭笞之刑的。但是小孩子惶恐大惊,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被打,而是因为他见到了三只羊失踪的真相。根据他的讲述,人们得知了河神江中有水怪的存在。那时候科技等有限,人们都认为那是江神。说起来这件事情正巧发生在了八月间,因此,人们便决定了在那一天祭祀河神。   而今天,才是七月份,马群嘶鸣也正是因为河神现身。听年轻人说完了这些,旁边一个年纪相对大一些的人说道:“今年河神提前现身了,怕是有什么不好的征兆啊。”一时间,在场的图瓦人无不感慨。   我听后,还是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我问掮客是不是水怪只有每年的八月现身。   掮客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在那个地方呆了一年,只见过一次。”   我想,掮客半个月前见过一次,应该是六月份左右,七月份水怪再次现身,看来我们这个季节去未必会合适宜,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总要搏一把才好。于是我打听清楚了那些图瓦人的所在,和太乾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便动身前往。   按照掮客在水系图上勾勒出来的坐标,花费了一天半的时间后,我们终于见到了在江边饮水的马群。不仅有马群,还有羊群和牛群。这是图瓦人的标志之一。尽管南迁了,但他们还是保持着畜牧业的“老本行”。再看两岸的景色,芳草萋萋,树高林密,恍如一个世外桃源。只是这一带的居民甚少,除了这些图瓦人,我竟然再也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蒙古人的热情好客是出了名的,我们将船靠岸后,说明了来意,只说是来旅游的。图瓦人爽快地租了一间房子给我们。这里的环境不像内蒙古那么寒冷,当地的建筑都只是木质的房子,住在里面温度适宜,各种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接待我们的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虽然大部分都与现代人的打扮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的生活习惯还是秉承了图瓦人的传统。   一切安顿停当后,当晚,这些图瓦人还为我们准备了欢迎仪式。只是这个部族的人太少了,只有二三十个人,否则的话,应该会更热闹一些。带头的是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老爷子,面色红润,鹤发童颜,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很是豪爽。我问老爷子,这附近景色优美,为什么没有见别的人家呢。   老爷子闭口不谈,而是说了句交通不便,就把我们的问题绕过去了。   但是我心里明白,这里有图瓦人,有河神江,有牲口群,必然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我们也不好当面问出心里的疑问,只好三言两语场面话交代了过去,当晚就歇息下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趁着图瓦人都还没有起来,先在江边架好了一些设备,准备用来抓拍现身的水怪。我心中十有八九地笃定,这水怪便是在磨山之上现身的巨龙。要不然很难有这么巧的事情。   太乾也认可这种说法。但是有关于水怪的传闻何止千百,值得信服的证据却没有多少。因为这是需要运气的……我们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在江边守候了一天也没有收获。我看着滔滔江水,心想,难道龙和蛇一样,也有冬眠的习惯吗?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龙和蛇绝对是联系紧密的一种。从历史记载、故事传说中可见古帝王身上的龙纹来源于越文化的蛇。《山海经.大荒》里说“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七十里。”《说文》:南蛮,东南越,蛇种。《路史》:三皇蛇身。断发文身是古越习俗,后世帝王不再纹身,但他们穿的黄袍上的龙也是细长的蛇形之身。而民间也有将蛇作为小龙的说法。   照这么看,以蛇的习性来猜测龙的行为,似乎并不过分。但是那么大的一条龙,会选择在哪里冬眠?这是一个问题。我没有见过龙,很多问题都无法判断。第一天,我们毫无收获。   当晚,太乾我们俩在木屋里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河神江连接长江水域,既然龙是从长江游到此处的,同样能从此处游回长江。这一看法倒是提醒了我,我说道:“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龙再玄妙,也摆脱不了动物的局限性。动物分划地盘,有一个重要的评判标准便是食物。长江两岸的经济发展已经非常迅速,无法保证龙的食物来源。这里不一样,有牲畜群,又临江,是龙理想的生存场所。”   太乾对我的说法很是赞同,便问我接下来该如何。 第二十七章 江中遇龙   我们不能逗留太久,时间上不允许。包氏父子和崔俞二人追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看来要想探究事情的真相,只有请教当地的图瓦人了。我正想到这里,门外有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我依稀记得她叫乌仁图雅,在蒙古语中是曙光的意思。   乌仁图雅抱进来了两床被子,说道:“族长怕你们晚上冷,让我带被子来给你们。”太乾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表示,我连声道谢。乌仁图雅笑着说不必客气,转身就要走。我赶紧叫住了她,对付这样的小丫头,总比对付一个心机重的成年人要好得多,于是我赶忙问道:“今天,我们去江边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来就单刀直入,绝不拖泥带水。   乌仁图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   她这幅表情恰恰证明我说中了,我接着说道:“似乎……江水里有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对吗?”   乌仁图雅见我们俩都看着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想跟你们说的,不过你们看到了也无妨,我说给你们听吧。”蒙古人粗枝大叶,绝不会卖弄关子。也许是这一点性格使然,这也使得河神江中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了。她讲述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这些事情是不是每一个到这里休假的人都知道了。   乌仁图雅所讲述的河神江的传说,与我们从掮客那里听到的没什么区别。不过这样一来,我心里却有了老大一个疑问:河神江传说的起源距今没有一千年也有几百年了,而磨山诡道的飞龙事件,不过才十七年光景。这里的水怪,真的是磨山上的那条龙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存在:第一,这里原本就是龙的老巢,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比如说贪玩,它一直游到了东湖和长江那里,泵房的秦老汉、包大根等人所目睹的景象,不过是它回家的情景。   第二,这条龙只是幼龙,母龙在长江产下龙蛋,它出生后回到了居住河神江的母亲身边。   以上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能在自然界的其他动物身上找到类似的现象,所以都能解释得通。想到这两个原因,我心中一下子释然了。我问乌仁图雅,她所认为的河神是否真的存在。因为她是读过书的人,我想听一听她的看法。   没想到乌仁图雅神秘兮兮地说道:“本来,我是不相信的……可是……太多的现象解释不了,你明白吗?”   “比如呢?”   “我们饲养的牲畜,每年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而且不止有一人目睹过河神的样子。”   我一下子打起了精神,跳起来问道:“河神是什么样子的?”   乌仁图雅说:“我现在没带在身上,明天一早再给你们看吧。”说完,她就走了。   我内心忽然有点儿失落,这就像燃起了你心中的希望,却迎面破了一桶冰水。我唯有祈祷她明天记得这件事,说话算话才好。第二天一早,我和太乾还在吃早餐,乌仁图雅就来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图给我们看:“这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人,在目睹河神的样子之后,画下来的。”   展开画纸,这幅画是用彩墨画就,其形象跃然纸上:恰如《本草纲目》所写,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跟传说中的形象一模一样!我握着画质两端的两只手抖个不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龙,是龙,真的是龙!从我第一次见到龙牌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无数次与这种生物产生了交集,然而真正地面对,这还是第一次。我的心陡然跳到了嗓子眼儿,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乾只看了一眼,说了一个字:“龙?”   乌仁图雅点点头。   我问道:“见过这东西的人在哪里,我想要见一见他。”   没想到乌仁图雅却说,这个人于前年失踪了,很多人都说,他见到了河神的真身,所以被河神带走了。这种无稽之谈我当然不会相信,也许这个人是见到了其他的意外情况。送走了乌仁图雅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听到了这么多人的讲述,我更加断定:江水之下,一定是有龙的。   太乾“嚯”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我拉住他,问他干嘛去。他说道:“寻龙。”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该怎么找呢?河神江深达数十米,地域广阔,想找一条龙并不简单。太乾却坚定地说道:“我下水!”   我猝然一惊:通过乌仁图雅的话来看,龙并非是素食主义者,太乾下水后,万一与它遭遇,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我相信太乾的身手,但是单身与龙搏斗……这种事情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孙悟空那么大本事,面对小白龙入江却束手无策,若非观音菩萨及时出现,两个人还会一直僵持下去。太乾再厉害,总不至于比孙悟空还厉害吧?   不过太乾一再坚持,根本不给我反驳的余地。无奈,我只好同意了他的决定。不过我一再叮嘱,只要见势不妙,必须马上上来。太乾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跟他一起下水。我留在船上有个照应,而且依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下去后反而要太乾处处照顾,反而容易惹他分心。   我给了他一把鱼枪,百般叮咛。太乾装好了潜水装备,倒在船头上倒栽进水中。随着白色的浪花溅起,我的心也瞬间悬了起来。溅开的圆晕渐渐消失,江面只能看到了淘淘浪花奔流不息。我站在船上,徒劳地向下看,却什么都无法看到。   我后悔路上没有买一台水下的监视器,这样还能看到太乾的情况,而现在,我除了在船上等,再没有其他对策。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周围悄无生息地涌上来了一团雾气,白茫茫一片,能见度骤然降低。大雾迷江,我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更加心焦了。这时,我突然听到了船尾发出了一连串的气泡。我跑到船尾定睛一看,船尾周围的江面像是煮沸的水,滚滚不觉,拳头大的气泡层出不穷。我心一惊:难道是太乾遇险了?我大声吼道:“太乾!太……”只叫了一声,我就不敢叫了。   因为我清楚地看到,江面之下,有两只灯泡似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看!这两只眼睛,每一只都像盘子大小,发出了耀眼的金光。这一瞬间,我整个身子仿佛石化了一动都不敢动。就这样和水下的怪物相互凝视着。我知道,此刻,这条龙已经潜伏在了这艘船之下,看它的体型,倾覆这艘船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我与传说中的龙相聚会有怎样的一番焦急,但我万万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喜剧的方式面对面。江面上的气泡还连续不断地冒出,这是它在呼吸。我大气不敢出,动也不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   然而就在此时,江面之下的两只眼睛突然冒出了更加炫目的金光,仿佛是车辆亮起了远光灯。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却不料脚下的船只陡然升高了一米多,然后又猛然一沉,砸在了江面之上。溅起了两道巨大的水幕。我惊恐大叫,赶紧抓住了甲板上的栏杆不敢撒手。   虽然说包大根苦等了十七年,但是这艘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备好的。还算是结实,被巨龙这一抛,竟然没有断折,也算是奇迹了。但是巨龙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只听船首方便一声巨响,一条龙尾甩了出来,我回头一看,单这条尾巴就比一般帆船上的桅杆还要高,周身青黑色的鳞片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粼粼白光,尾部长着长毛。我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真的跟画上的一样!这确实是我当时真实的心头所想。   龙尾可不管我的惊叹,轻轻一卷,卷住了船首,虽然巨龙使出的力度不大。但还是听到了“喀拉拉”数声脆响,船首已经出现了破裂。接着,巨龙眼中的亮光转瞬消失,而船首也渐渐沉入江水之中。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它是要用尾巴把船拉进江里!船身倾斜,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朝后面摔去。坐在了地上,像坐滑梯似的,后背撞在了驾驶舱的墙壁上,疼得我直吸凉气。不过现在可不是叫苦的时候,我回头看去,江水已经漫过了船首,整条船与江面形成了二十度的夹角。   我手忙脚乱地捡起一些装备,如氧气瓶等,也不等穿什么潜水服了,纵身一跃,跳入了江中。一入水中,就看到碧绿的视野中,有一条巨大的身影正在往江底潜去,而它的尾部还卷着那艘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也不管其他的了,这东西看一眼就足以令人生畏。我吃饱了撑的,没事找这麻烦干嘛?   我手脚慌乱地划着水,朝着岸边游去。不想在我的面前,突然窜出来了一道黑影,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正是太乾。我惊慌之下,连连冲他比划,他也显然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拉着我掉头就走。   我们俩几乎是慌不择路,以破世界纪录的速度逃到了岸上。摘下了潜水镜,太乾一张脸没有半点儿血色,嘴唇翕动,明显也是被吓坏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的表情。他尚且如此,我就更不要说了,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大脑,脑子嗡嗡的。唇间一凉,我抬手随便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竟然流出了鼻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人被吓得七孔流血,是真的…… 第二十八章 二十年前失踪的人   我活了三十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了。以往,无数次面对危险的动物,大到棕熊老虎,小到毒蝎毒蚁,从来没有一次,会令我这么恐惧。那种传说中的庞然大物与你咫尺之间,却无法动弹分毫。这是一种极端的恐惧。我周身浑如筛糠,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太乾挣扎着站了起来,饶是他也被吓得不轻,但还是过来伸手搀着我站起来。因为脚下发软,我几次尝试都差点儿扑倒。最后还是太乾一咬牙,几乎是拖着我在走。我们回到了图瓦人的聚集地。我心头的恐惧感却没有半点消退,躺在床上后,剧烈的发抖,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大白天的,我盖着被子还抖个不停。   太乾见我这样,他转身开门出去了。而我的脑子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响着:那是真家伙,是真的!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了,一起进来的除了太乾,还有一个当地的蒙医。医生过来帮我检查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像是吓着了,你们去哪儿了,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会吓成这幅样子?”   太乾答非所问是的说道:“能治好吗?”   医生说道:“我给他开两副药,你们先试试。这一段时间,得让他的情绪稳定,不能出现什么问题。还有,一定不能让他出去,万一再看到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神仙难救。”   “开药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什么崔中元、俞悦、包大根、小武……我都不放在心上了。脑子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只有那条龙。我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这种传说中的神兽,可是接下来呢?将它公诸于世?这固然是好,有关部门绝对会严格保护。但是这样一来,我也会暴露在媒体的闪光灯下,届时,图瓦人的信仰被破坏,我过去的所作所为会抖个底儿掉。说不定X研究所的事情也会被翻出来。所以,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我放弃了。   太乾一直默不作声,只是跟在我身后。我问他有什么意见。他摇了摇头。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我们为难之际,乌仁图雅出现了,她问太乾我的病有没有好转一些。太乾点了点头。我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尽管十分勉强。乌仁图雅说道:“看你的样子倒是好多了。喂,你是不是遇到了?”   她这么一问,我反倒有些无所适从,怔怔地看着她。乌仁图雅说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们胆子很大,两个人驾着船就来到了这里。而且你们的口音,不像是附近的人。能把你吓成这样的……也只有它了吧?”   小丫头十分聪明,我没有回答她,只当做是默认了。不过随后,她又说道:“我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情吗?”   “当然。”   “不要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为什么?”   “河神的事情是我们的秘密,族长说,不想被人打扰。”我与太乾相互看了一眼,对乌仁图雅的这种说法深以为然。这种少数民族聚居区,选择在深山莽林之间,定然有他们的考虑。他们这么想,合情合理。我点了点头,算是与乌仁图雅达成了一个口头上的协议。   虽然我们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但难保别人不会。思索片刻后,我对乌仁图雅讲了事情:“我必须承认,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就是想看一看这种传说中的神兽。不过,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还有两拨人随后也会到来,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做事只求达到目的。我担心他们会对神兽不利!”   “两拨人?有多少,都长什么样子的?”   一听我说这话,乌仁图雅十分焦急。我便将四个人的外包分别描述了一番。乌仁图雅点点头:“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族长,早日防备的。”   接着,我问她,江中的巨龙是何时存在的,有没有相传的古老传说。   乌仁图雅和我们并肩坐在了草坪上,打开了话匣子,不料,她一开口,便扔了一记重磅炸弹:这条龙,不是我们之前的那一条……“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之前的不是的?   乌仁图雅耐心地解释说,图瓦人历来都是视河流为神灵,因为河流供牲畜群饮水,而且给牧草提供了水源,所以大家才会对河流如此敬畏。所以,那条栖息在江中的巨龙,理所当然被当成了河神的化身。之所以说,这条龙不是之前那一条,是因为大概二十年前,人们在江岸见到了一具骨架,龙的骨架!   乌仁图雅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住了,眼睛朝向我们看着。她大概想看到我们脸上吃惊的表情,但是太乾这种面瘫不必说了。就连我也见过了不止一次了,赖千手里的,还有蜀王墓中的……对于龙骨,我已经是司空见怪了。唯一令我好奇的是,这巨龙骨是在哪里发现的,有多大等等一系列问题。   见我们不为所动,乌仁图雅主动提出来带我们去看看事发地。我们来到了距离江边大概千米远的一处草地上,这里草地并不平滑,甚至还有山石突出。道路险僻难行,走了好一段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峡谷,深不可测。我站在悬崖边上向下看了一眼,峡谷中的很多石头上都绑着彩色的碎布条。这是当地人的一种习俗,将五颜六色的布条绑在他们信奉的神物之上,以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   在乌仁图雅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小路,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下到了峡谷的深处。其实这里的场景,更像在景区常见的一线天。   沿着这条窄路继续往里走,会看到一处葫芦口,口小肚大,走进去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就是当年的事发地了。乌仁图雅指着前面一处相对平坦的,足球场大小的地方说道:”当时,龙骨就在那个地方。后来族长下令好好安葬了。“   我们走过去后,我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在这个巨龙殒命的地方,周围的岩壁之上有很多爪印,如同刀劈斧剁的痕迹。我跳上几块大石去后,想要近距离观察这些抓痕。每一道痕迹都深达盈寸。可见,巨龙的爪子锋利如刀。这更像是远古时期的镰刀龙或者是现代生物的大食蚁兽,它们的武器都是这种锋利的爪子,可直接令人肚破肠流。但是看这些抓痕,我已经不寒而栗了。   峡谷两侧是峭壁,峭壁上是茂密的植被,这里难得能被阳光直射下来。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些抓痕分布的规律,这难得的光线就被遮蔽住了,抬头一看,只见天际不知何时压来了一层厚厚的阴云。峡谷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我们正在诧异之际,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来,快来这边。”乌仁图雅跑到了一个山洞边招呼我们。这个山洞位于葫芦口的入口附近,洞口并不大,需要我们匍匐着身子才能钻进去。在进入洞口最初的一段,全都是尖锐的石刀状岩石,稍不留神便会被割伤。三个人挤在窄仄的洞口附近明显容不下,我们只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石刀,继续往洞口里面走。   还好,我和太乾都备有手电筒,也许是多次的冒险生涯让我们养成了习惯。在这种环境中,这个习惯反而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据乌仁图雅说,这一带的气候很怪,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一场冬雨。其实确切的叫法应该叫做冻雨。因为这场雨过后,一场凛冽的寒风必然吹来,一夜之间,丛林内的所有植被都会披上一层严霜。而大部分动物也会选择冬眠。   这些话她即便不说,我也能感受出来了,因为此刻,正有一股寒风从洞口呜呜吹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我们不得不冒着被四周石头割伤的危险接着往下走去。这个洞口,出乎意料得深。我问乌仁图雅,这么冷的天气,图瓦人的牲畜群怎么办?   乌仁图雅只是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每户人家都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在当地有一句俗语: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因为一夜寒风过后,不知道会冻死多少牲口。我知道这些图瓦人将牲口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因为这是他们生活经济的主要来源。   见她意志消沉,显然是在为自己的族人担心,我便主动转移了话题,问他是怎么发现这个洞口的。乌仁图雅说道:“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耍,后来发现了那具龙骨,也发现了这个洞口。当时,族长派两个最棒的年轻人进来查探。但是他们俩……全都没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氛围之下,乌仁图雅突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本就令我十分错愕了。乌仁图雅看着我们,说道:“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族长带着人在洞口外等候了很久很久,都不见这两个人出来。族长又派了两个人进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心底陡然升起了一阵寒意,从汗毛根凉到了汗毛尖,问道:“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进来?”我第一个念头是,这小丫头会不会担心我们守不住秘密,要杀我们灭口。   不料,乌仁图雅说道:“别担心,我不是相对你们怎么样。我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找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等等,你是说……”我恍然猜到了什么。   乌仁图雅坚定地点了点头:“二十年前,我父亲被族长派到了这里,他再也没有出来……”   一道犀利的闪电闪过,即便我们身处山洞深处,也能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乌仁图雅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咔嚓”,一道响雷掠过,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二十九章 洞中奇观   有关于食人洞的传说,由来已久,诸如1937年,2000人的川军团失踪事件……美国雅各伯蓝洞吞噬了8名潜水者等。其中关于各种消失在山洞中的失踪事件,无不描绘得绘声绘色,诸如山精鬼怪等说法更是层出不穷。   以前这种事情,我只是在奇闻异志的小说或者书刊中看到过,但真正地有所体会,这还是第一次。望着黑黝黝地周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有一股寒意陡然升了上来。“等雨停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我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管这个洞内有什么,我都不想涉险。这次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装备只有两只手电筒,完全无法应付突发状况。既然有人曾经被这个食人洞所吞噬,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对于我的看法,太乾没有反对,而我在乌仁图雅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失望。毕竟,她的父亲曾经在这里失踪了,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事情的真相。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本身的冲动差不多磨砺殆尽了,现在我所追求的,更是一种稳重,所以不敢冒险。   但这场大雨来得蹊跷,一个多钟头过去了,非见雨势渐弱,反而越来越大。到后来,雨水渐渐漫了上来,从洞口流了进来,汇聚成了一条溪水。我们今天身上的着装都还是秋装,山洞中的温度本就偏低。雨水倒灌进来之后,温度就更低了。尤其是衣服鞋袜之类的沾上水,洞内的风一吹,令人颤抖不止。我们只好像是一群逃难的人,躲避着倒灌进的雨水。   乌仁图雅却叫了一声“糟糕”,她说道,这里地势很低,一定是雨水太大,漫到了江岸上。雨水这才倒灌了进来。我一听这话,心里头凉了半截儿,这么看的话,一时半会儿,我们还出不去了。更要命的是,这些雨水到后来越来越浑浊,俨然是混着江水一同流了进来。   看来,这不是普通的大雨,极有可能是爆发了山洪!说来也奇怪,这个季节并非是汛期,怎么会发生洪水呢?我抛开杂念,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这次都肯定是被困在这里了。而且从漫入山洞的水势来看,水位上涨的非常快。我们得想办法避开。要不然在这么冷的环境中浸泡在水里,身体温度会蒸发得非常快。   好在这个山洞的面积非常大,有足够的空间供我们躲避。沿着脚下凸起的石块来回迂回,手攀脚蹬,我们来到了一处岩壁前,身后就是洞口,呈坡度向我们蔓延而来。雨水混杂着江水,已经流到了我们的脚下。此刻甭说这是一个食人洞了,就算是阎王殿我们也得往上爬了,先避过眼前的危机再说。好在山洞虽然很大,但是这面岩壁怪石突兀,非常利于攀爬。乌仁图雅本身就是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图瓦人,所以也不在话下。我们三个爬上了这面三米多高的岩壁。上面有一个不足十平的面积供落脚。   我举着手电照了一下下面的江水,看样子水势很急,一时半而是退不下去了。尤其,我们几个鞋底已经湿透了,冷风一激,瑟瑟发抖。而且我们目前虽然避过了被水淹的悲惨场景,却身处一个风口,我们的后面有阵阵冷风袭来。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我们的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最为尴尬的是,我身上携带有打火机,却没有可供生火的柴火之类的可燃物,想烘干鞋子也办不到。我掏出手机来试了一下,也没有信号。看来,雨水不退,我们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一阵时间了。   不过三五分钟后,我的脚又麻又痒,不得不脱了鞋子用两只手捂脚,抱怨着这场大雨来得不是时候。我问乌仁图雅:“现在也不是汛期,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呢?”   乌仁图雅沉默了片刻,说出了她的猜想:“会不会是……河神?”   我怔了一下,乌仁图雅的猜测不无道理。虽然说我前不久跟这种传说中的神兽打过了照片,但是关于它的本领,我所知不多。但是在民间传说中,龙一直是雨和水的象征,大旱时,老百姓会组着团去龙王庙求雨;东海龙王曾经迁怒哪吒,要水淹陈塘关;泾河龙王是司雨大龙神……如果说江河里那条巨龙可以呼风唤雨,我倒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好奇为什么?   我又问道:“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比如,突然天降大雨,也是因为河神什么的。”   乌仁图雅却十分坚定地摇摇头:“从来没有过。只是以往这个季节,经常会下雨,不过往年没有这么大。”   说话间,雨水涨势很快,已经漫到了半米多高的位置。我们相顾骇然,若不是有这面岩壁,这样大的雨水肯定能将我们吞没。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就听“喀拉拉”几声脆响,然后就是“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手电光扫过去一看,不禁愕然。在雨水的冲击之下,我们所站立的岩壁,已经出现了裂痕。这面石壁在这里不知道立了多久了,此时在雨水的冲击之下,终于熬不住了,眼看就要垮塌。   我们站立在岩壁之上,万一垮塌,我们肯定会被巨石压在雨水中,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我招了招手,事不宜迟,现在必须当机立断了,我决定三个人跳下岩壁,朝着山洞的深处走,寻找下一处避难所。   谁都看得出来当前形势之危机,不消多说,太乾第一个纵身跳下了岩壁的另一面。乌仁图雅毕竟是女孩子,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我护着她一步步下了岩壁,三个人赶紧朝着洞穴深处跑去。未及,但听得后面“轰隆”一声巨响,回头望去,岩壁已经倒塌,掀起了漫天尘埃。而雨水混着江水,毫不留情地从坍塌的碎石堆后面冲将上来。我们大惊失色,不顾性命地跑起来。   人们常说水火之灾,水和火一旦形成灾祸,蔓延速度非常快。常人依靠两条腿很难跑过这两大灾祸。这一路上,我们也遇到了不少凸起的地方,但是高度都不甚理想。万一我们选择了一处,而雨水包围了周围,还保持着上升的态势,我们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了。   这一路狂奔,我们也不记得跑了有多远,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的空气不大流通,肺里感觉像着了火似的。回头望去,涛涛水势暂时看不见了。不过最令我惊异的是眼前的场景:这里立起了无数根的石柱,全都是天然形成,下面与地面相连,顶部则连接着洞顶,每一根都有三五米的高度。这等奇观,甚是罕见。   我们惊愕之余,往前面走去,见这些石柱全都是浑然一体。如果不是之前听闻乌仁图雅的父亲在这里失了踪,我绝对会认为这是一处难得的好去处,最起码比我见过的很多天然洞穴都要大气漂亮。   这些石柱林林总总,卓然群立,看上去恢弘大气。我们好奇之下,不由地往深处走去。不想此时的乌仁图雅突然尖叫:“停!不能再往前走啦!”这一嗓子,将我的思路打断,我不由地停住脚步,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了石柱的边缘地带。蓦地,我想起了食人洞的传说,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往日的经历告诉我,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就越危机四伏。多亏乌仁图雅喊了一声,要不然,我非得走进去不可。虽然这里的景色怡人,但我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希望是我多疑了。   雨水一时半会儿漫不过来,我们也松了一口气,原地休息,准备水退了就离开这里。这时候,太乾却站了起来,朝着石柱组成的地带深处走了进去。我叫了他一声,他却恍若未闻。这一幕看得我和乌仁图雅目目相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好在太乾没走多远就停住了脚步,叫了我一声,说道:“你来看。”   我疾步走去,只见他站在了一棵石柱前,石柱的下方,是一堆白骨。尽管没有头骨在内,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人骨!堆成了一堆,杂乱无章。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可能就是乌仁图雅父亲的白骨!乌仁图雅只看了一眼,变吓得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太乾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给出一个答案。我小声对他说道:“这是人骨,从摆放的角度来看,生前可能是遭到了某种不测,肢体分离,然后全被堆在了这里。”因为人如果是自然死亡,尸体不遭到破坏的情况下,平躺在地上化为白骨,所呈现出的也会是生前的姿势。但是眼前这个白骨堆不同,明显是人死后,将胳膊大腿之类的堆在了一起。   我随手扒拉了一下,从白骨堆的里面拽出来了一件残破的衣服,边缘部分已经被撕裂,看上去更像是被猛兽所伤。太乾问我:“几个人?”我说道:“从目前看,只有一个人。不过……”我话锋一转,拎着那件衣服说道:“这里可能潜伏着某种可怕的猛兽,你看这里。这个撕裂口。”   “会是什么?”   我摇摇头:“目前而不知道,而且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一般食肉动物的生命周期都不会很长,比如说老虎,可能只有十五年左右。我猜,这种野兽可能不在了。”   我们交谈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不让乌仁图雅听到,以免刺激到她。乌仁图雅捂着眼睛,说道:“赶紧离开这儿吧。”我和太乾也是这个意思,甭管这种环境下有什么猛兽,都会对我们不利。三人中,只有太乾携带了武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们按照进来时的路径退了回去,打算看一看雨水消退了没有。没想到走到一半路径的时候,发现前面已经汇聚成了一片汪洋泽国。因为水质十分浑浊,我们也无法探得水深,只能是找一个人下水。   太乾主动请缨。我也没有劝阻。三人中,他的身手最好,而且好像不怕冷似的。太乾涉足慢慢下到了水中,起初,水面只是没过了他的脚面。他小心翼翼地潜行,一边走一边伸出脚去探索水面下的路况。转眼间,雨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腰间。我对于他是没什么担心的,所以也不以为意。   但此时,乌仁图雅突然推了推我,指着河面,神情惊恐地问:“那是什么?” 第三十章 浑河巨鳄   顺着乌仁图雅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见水面之下,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迅速靠近了太乾。这条黑影犹如枯木,却又大多了。足有六米来长,尾部还轻轻摆动,像是在划水。我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大声喊道:“太乾快上来!”这一嗓子喊出去,黑影似乎也听见了,瞬间沉匿在雨水之中。   太乾回头看着我,见我惊慌的模样他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当即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跑来。但是刚跑了两步,就猛然往下一沉,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水面上只留下了一连串的气泡。我心下焦急,放目四处,捡起了一块石头,双手举起,朝着水面砸下去,溅起了一米多高的水花。   乌仁图雅不明白当前的局面,拉着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话还没说完,水面一声巨响,一颗硕大的鳄鱼头钻出了水面,张着血盆大口向我们咬来。我惊骇之下,连忙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脚下正有一颗石头,我被绊倒,仰面摔在了地上。双手撑地刚站起来。鳄鱼嘴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此刻做什么都没用了,我闭目等死。   没想到,在离我不足一寸的地方,鳄鱼停住了。我见好半天身上都没有痛感,睁开眼睛一看,原来这条鳄鱼已经死了。再一瞧,太乾手持双剑,牢牢地钉在了它的背上,豁开了一条极长极深的刀痕,差不多纵向把这条鳄鱼剖成了三份儿。而他自己,也累得趴在鳄鱼背上起不来了。   我长舒一口气,惊魂未定。鳄鱼这东西,我以前多次与之打过交道。近年来,蟒皮、鳄鱼皮都是市场上的紧俏货,这也刺激了私人养殖。这也就是为什么近几年鳄鱼肉大行其道的原因,养了几年的鳄鱼总不能扒层皮就丢掉了。   关于鳄鱼的品种,可以说是非常庞大,诸如凯门鳄、黑凯门鳄、湾鳄、尼罗鳄等,这些都属于大型鳄鱼,如果吧著名的中国扬子鳄与湾鳄放在一起,大概就是加长林肯与QQ的比例。尤其是湾鳄,理论长度可以达到七米,即便是狮子老虎也不敢轻易地招惹。毕竟动物界,还是要靠体型来说话。   我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许多有关于虎、豹、狮子捕食鳄鱼的纪录片,甚至森蚺也可以轻易收拾掉凯门鳄。但是当我在非洲真正面对一条尼罗鳄的时候,我才明白以上那些动物不过都是欺软怕硬。因为它们所捕食的不过是鳄鱼界的老弱病残,真正面对大型的鳄鱼,所有猛兽都会退避三舍,即便不惧,也不敢轻易招惹。   可怕的是,鳄鱼不仅具有动物界最大的咬合力,尖锐的牙齿,在防守方面,它们倚赖厚重的铠甲,很少有动物能攻破它们的防御。这一点,从太乾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若不是有这两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我真不敢担保他是否能平安归来。   我缓过力气来,围着这条死翘翘的鳄鱼转了两圈。太乾也爬了起来,拔下了匕首,问我:“它是凶手?”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说食肉动物一般寿命都不长,但是鳄鱼这种冷血动物除外,因为它们的新陈代谢非常低。   不过我十分讶异,眼前这种鳄鱼的品种,我从来没有见过,既不是湾鳄也不是尼罗鳄,但是个头非非常大,刚才在水里看上去,估计有六米来长。但是现在看来,即使只露出水面的部分,也足有六米了。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这只是一个山洞,没有大型动物存在,这货是怎么活过二十年的?我想起了以前拜访过一个养鳄达人,在他那里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景象,一只圈养的奥里诺科鳄再吃树叶。我甚至怀疑是他改变了鳄鱼的饮食习惯……难不成眼前这条鳄鱼也是吃素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管其他了。囤积的雨水里遇到了鳄鱼,这等诡异的事说出去有几人会相信呢?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赶紧俩开此地方为上策。太乾从鳄鱼背上跳下来,我对他们说道:“尽快离开这里。”俩人肯定是同意的。而就在我们迈步准备涉水走过的时候,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死透的鳄鱼突然动了!就在我们面前,她硕大的头颅突然抖动了一下。吓了我们一跳。在定睛一瞧,它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拖入了水中,紧接着,水面开始了剧烈的翻腾,时不时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肚皮,浪花翻滚之间,我被吓得呆若木鸡,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死亡翻滚!这是鳄鱼捕猎的标志之一,因为他们的口腔构造注定不能咀嚼食物,所以选择了咬住猎物的一部分,然后借助水的浮力扭转身子,撕裂猎物,吞落下肚。这就是被人们称之为死亡翻滚的猎杀方式。而现在,死亡的鳄鱼身体正在被另一只鳄鱼在水下撕咬。   而且从不时露出水面的部分来看,这条鳄鱼还要大得多!就像是一辆重型坦克。看到这一幕,我们哪里还敢下水?只能是跑回了石柱那里做下一步打算。尤其是乌仁图雅,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半天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心里也很害怕,原本以为水里只有一条鳄鱼,没想到来了一条更大的。照这么看,这鬼地方还指不定有几条。这里叫食人洞的根本原因,恐怕就是这些鳄鱼了吧?太乾问我鳄鱼有没有死敌。我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鳄鱼没有绝对的死敌,即便是被别的猛兽欺负,也只是在幼年的时候,只要达到了成年的状态,很少有动物敢与其叫板。   我最后说道:“不过别担心,鳄鱼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弱点。”我抬头看了看这里,说:“最起码,这东西不会爬高,而且在陆地上行动缓慢。我们只要注意一些,就没有问题。”身后有巨鳄拦路,我们只能是朝着石柱区域的深处走。   既然搞清楚了人们在这里失踪的原因,这些石柱看上去也没那么恐怖了。这片区域非常大,像是一片广袤的丛林。虽说鳄鱼是穴居动物,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它们选择这样的地点。我们无意中闯入了这里,必须尽快找一条路出去。   好不容易穿越了石柱区域,但是眼前却出现了一条地下河拦住了去路。这条地下河齐岸高,河面平静,水质乌黑。而对面,则有一块山石高耸。隔岸相望,山体的岩壁凹凸不平,十分利于攀爬。我们只要能渡过这条河,爬上对面的山石,应该就安全了。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但是我们却都犯了难。刚才水中潜伏着巨鳄,谁敢保证眼前这条地下河中没有呢?乌仁图雅吓得都哭了。说实话,以前出来我挺反感跟这种女生在一起,一是怕她们吃不了苦头,二是怕她们不听指挥。不过眼下也是事出凑巧,没办法了。后面的那条巨鳄估计会进食一两个小时,瞅它的个头儿,那条六米长的鳄鱼也喂不饱它。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太乾这次依旧自告奋勇,我踌躇了一会儿,先是抱了块石头砸进水里看了一下水深。估计有三五米左右,也无法估计水下是否潜伏着危险,只好让他小心了。太乾点点头,这次也不像以前那么探路了,一纵身,跃入了水中,朝着对面游去。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太乾像是故意似的拨动浪花,以此来吸引鳄鱼。但是许久,河中都没有动静,看来这条河里不会有鳄鱼了。我赶紧拉上了哭泣的乌仁图雅,要跳进水里。但乌仁图雅却死活不同意。她手脚冰凉,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情急之下喊道:“不想死就听我的!”说完,一把把她推入了水中,太乾赶紧过来接应。   我一下水,几乎是以破世界纪录地速度要游过去。哪成想,我脚腕突然一紧,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拉住了。我心一凉——鳄鱼!但我很快冷静下来,没有剧痛感传来,不会是鳄鱼。我深吸一口气,钻进水中查看,手电光扫过去才发现,缠住我脚腕的,竟然是一丛水草。   水草这东西极是难缠,越挣扎缠得越紧。一般溺水事件,这东西都是罪魁祸首。我本来就心慌得要命,又被水草缠紧了脚腕,瞬间吓得六神无主,我心一慌,连喝了好几口水。在水面挣扎起来。   另一边,太乾已经将乌仁图雅安全送到了对岸,回头见我苦命挣扎,又一个猛子扎了下来。就在此时,对岸的乌仁图雅“啊”的一声大叫。我顺着她的目光朝身后看去,心头叫苦不迭。后面是地动山摇的响动,那条大得多的鳄鱼像是一辆坦克似的冲了上来!   妈的,这次真是失策了!我原以为它进食就会花上一两个小时,没想到这么快就吃完了。我骂道:“我操你大爷的,你就不能多细嚼慢咽吗?”然而,太乾在水下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我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他在帮我割水草。   都说鳄鱼在岸上移动速度慢,但是眼前这个巨型怪物,却一路暴土扬尘地冲了上来。眼看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了,此时我脚下一松,太乾终于到了,我狠狠地踢了他两脚,示意他有危险。但是太乾却不为所动,一抬头,巨鳄小山一般的身子已经压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屠鳄   鳄鱼体型庞大,吨位也大,所以不可能跳得动。它们一般入水都是走到岸边,悄悄入水,也不会掀起多大的浪花。但是眼前的这条鳄鱼,却突然飞了起来,一招泰山压顶朝着我的头顶压下来。看它的体形,少数也得有几吨重,这一下我绝对吃不消。   但就在此时,我脚下一股力道猛拽,猝不及防被拉进了水里,低头一看,太乾已经割断了水草,拉着我往河底游去。说时迟那时快,头顶上,那条巨大的鳄鱼已经压了下来。太乾和我虽然拼命游动,又那里及得上鳄鱼下落的速度快?“扑通”一声,溅起了几米高的水花,鳄鱼的腹部正巧砸在了我的头顶。我只觉得自己撞在了一块岩石上,脑子瞬间懵了。   太乾见状,急忙拉着我往一边游去。一入水中,鳄鱼便显露了极高的水性,它四肢朝后,巨大的尾巴来回摆动,犹如一道闪电朝我们游来。太乾眼见情势危急,一咬牙,将我拼命推开,他也借着这股向后游去。我们俩之间产生了一道巨大的空隙。   而鳄鱼,则不偏不倚,扑了一个空。鳄鱼的眼睛构造比较特殊,眼球有一层瞬膜,即所谓的第三眼睑,透明的。主要就是为了在水下也能查看环境,防风挡尘之类的用途。   此时,太乾还在憋着气,我却率先受不了了,冲太乾做了一个手势,朝头顶的方向游去。那条鳄鱼看准时机,突然朝着我的方向游过来。形同鬼魅,速若流星!与鳄鱼在水下拼速度,除非我是孙杨!   眼看自己在劫难逃了,旁边却闪出了太乾。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朝着鳄鱼的头部一剑刺下去。没想到,这势如千均的一剑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被厚重的鳄鱼铠甲弹开了!   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我急速划水,冲破了水面,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此刻,浑浊的水面令我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如何。但是只凭我脚下水流的感受便能得知,双方已经缠斗在了一起。我一时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大的一条鳄鱼,太乾除非是孙悟空转世,否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更要命的是,鳄鱼皮糙肉厚,就连太乾的双剑都无法刺破,这该如何是好?   我泡在水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不料,此刻站在岸上的乌仁图雅突然叫了一声:“接着!”一件东西隔空抛来。黑暗之中,我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本能地伸手一接。只觉这件东西入手冰凉,十分沉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蒙刀!拔刀出鞘,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好刀!”我赞了一声,重新钻入了水中。此时,我也顾不上问及此刀从何而来,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料理了这条怪物。刚才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既然你背部的铠甲厚实,我就不行你腹部还有铠甲保护!   造物主是公平的,再强的生物也会有致命的缺陷。诸如鳄鱼可以凭借体型、凭借咬合力成为食肉动物的霸主,但是它柔软的腹部却是一个致命的软肋。   一入水中,便见太乾一只手扒住了鳄鱼背部的鳞片,另一只手握着短剑拼命刺向它的背甲,可惜徒劳无功。我涌身潜入了水底,握紧蒙刀转而向上游去,瞄准了巨鳄的腹部。没想到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了巨变——太乾大概也憋气到了极限,放手一搏。他举起短剑,照着巨鳄的右眼狠狠地刺了下去。我在他们下方,看不清楚情况。   但是随后鳄鱼张嘴扭动着巨大的身躯,身体撞在了两边岸上,碎石簌簌而下,不用说,这一刀肯定是刺中了!瞬膜可以挡水,却挡不住利刃。剧痛之下,鳄鱼也不辩方向,朝着我的方向冲过来。我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竟然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太乾的剑此时还插在巨鳄的眼眶内,他突然抓紧了剑柄向右一扳,就像是变换汽车档位似的。巨鳄瞬间扭转了方向,我这才逃过一劫。否则照这样的速度,我一定会当场粉身碎骨。太乾双腿一蹬,从巨鳄的背上弹开,顺手拔下了短剑。我见状,急忙迎上去,两个人钻出了水面。太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道:“走!”何消他吩咐,我知道巨鳄受伤后必然怒极,急忙拽着太乾往岸上游去。一上岸,我们三人急忙朝着更前面的地方跑去。   路上,我还不忘问乌仁图雅这把蒙刀的来历。乌仁图雅说道:“我是在地上捡到的……”她语气萧索,意志低沉:“是我父亲的……”我恍然错愕,看来我们所料不错,二十年前进入到这里的四个年轻人,恐怕都已经成了巨鳄嘴中的大餐。而这时候,身后的地下河发出来一身浑如惊雷的“呼噜呼噜”声,这是鳄鱼的一种叫声,平常很少听到。这代表着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我们不敢片刻停留,一直朝前面跑。这时候我们都已经不辨方向了,只知道远离那种怒吼声。说起来好笑,以往出去捕猎,我们面对多凶猛的猛兽都没有害怕过,因为经验和人数占优势,加上团队配合,从来没有掉头逃跑的狼狈情况。今儿我算是遇上了!   跑到前面的时候,隐隐约约见到了前面有块石壁。太乾说道:“没路了!”娘的,都这时候了,只好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了!我喊了一嗓子:“爬也要爬上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前面这面墙看得逐渐清晰起来。只见墙高数丈,乃是一面天然形成的墙壁,不过却光滑如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施力点,除非我们会费,否则根本上不去!而身后,巨鳄的咆哮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左右环顾,见左手边有一缓坡,坡上碎石无数,伸手一指:“那边!”   乌仁图雅体力稍弱,已经跑不动了,太乾二话不说背起了她,我们转向朝着缓坡跑上去。坡呈三十度角,高有十几米。我们爬到一半儿的时候,回头看到巨鳄已经冲过来了。巨鳄见我们爬上了缓坡,毫不犹豫追了上来。太乾因为背着乌仁图雅空不出手,我叫道:“你们先上去!”伸手抱起了一块大石,举过头顶朝着巨鳄的脑袋砸下去。这块石头足有足球大小,砸在了巨鳄的脑袋上。   它甩甩头,向我发出了一声咆哮。我则趁机向上爬了几步。但是这巨鳄在陆上的速度惊人,再次追了上来。我甩手又是一块石头丢下去。这次巨鳄却头一偏,躲了过去。按理说,鳄鱼虽然生性狡猾,但是脑仁不大,应该属于没脑子的那种,没想到它居然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太乾此刻将乌仁图雅放在了坡顶,一跃而下站在了我身边,他伸指扣唇,吹了一个响哨。鳄鱼一只独眼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怨毒。这一刻,一人一鳄相互看着,太乾蓦地做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举动。他竟然纵身高高跃起,朝着巨鳄飞扑而去。这一举动,甚至吓了巨鳄一跳。它愣了愣神,随后明白了这是送进嘴里的晚餐,当即也不再客气。两条后腿站立,前肢站起,甩着粗重的脖子想要隔空咬住太乾。   这是一个标准的鳄鱼出水捕食的姿势。但没想到,这货刚站起来,脚下的碎石却吃不住力了,石块顺着坡道滚落下去。鳄鱼没想到会这样,来不及站稳,巨大的身躯仰面朝后面摔过去。而太乾此时正好跃到了半空之中,巨鳄最薄弱的腹部正对着他。   只见他拔剑出鞘、挺剑疾刺一气呵成。巨鳄一声惨叫,一道血泉从脖颈间迸出,哀嚎着仰面摔在地上,砸得地面都颤栗起来了。转眼间,这条巨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我呆立半晌,许久才喊了声好。太乾简直是个战斗专家,懂得充分利用对方的弱点。我自诩对各种动物的习性了如指掌,却忽略了对方存在的弱点。太乾比我厉害多了。   料理了这条巨鳄之后,我们都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坐在缓坡上喘着气,每一个人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半天都站不起来。良久乌仁图雅才弱弱地问道:“这地方怎么会有鳄鱼的?”   我沉默不语,这个问题也是我所好奇的。长江中下游分布有扬子鳄,但由于江南地区经济高度发展、人口密度大,人类与自然界生物争夺生存空间,导致鳄鱼的栖息地大面积缩小。   现在仅在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市(县级)有保护区,此外,浙江的湖州也有分布。除了扬子鳄外,在云南南部有着热带鳄,数量比较多,但只是分布于丛林沼泽中。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体型如此巨大的鳄鱼存在。   这家伙的体型远超湾鳄,目测体长有十米以上……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遇到的那条巨蟒。那巨蟒虽然被超级巨蟒干掉了,但是像极了史前的泰坦蟒,而眼前的这具巨鳄尸体,则有些像是与泰坦蟒同时代的帝王鳄。难道这是史前生物吗?   鳄鱼的生命力不容小觑,恐龙时代就存在,一直衍生到了现代。但是这么大的体型,在这种地方生存,它们靠什么维持生命呢?   普通的鳄鱼一天可以进食达50公斤,但是体型这么巨大的鳄鱼,恐怕一天的进食得几百斤了……从哪里找这么多的食物呢?   太乾在旁边看着我,似乎也在等我给出一个答案。我便说道:“这个星球,我们不了解的事情太多了,以前我曾经到过一处丛林,在里面发现了一条超级巨蟒,如果跟那条巨蟒比起来,咱们眼前的这条鳄鱼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体型巨大的生物,可能是史前生物并没有完全灭绝,也可能是受到了辐射感染……其中的原因我也闹不清楚,不过我想……”我话还没有说完,黑暗中再次传来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大惊失色——还有一只? 第三十二章 球形遗址   我们三人统统相顾骇然。撂倒这一条巨鳄已经是莫大的侥幸了,此刻若是还有一条与它身量相当的,我们只有闭目待死了。我们手中的手电筒只是普通型号的,不能及远。只是感觉黑暗之中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但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我扭头看着太乾,这小子的夜间视力一向很好,跟猫科动物似的。但是此时的太乾却做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动作。他双目圆睁,瞳孔放大,一粒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沁出,顺着脸颊流下……我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害怕过。   那“呼噜呼噜”的低吼声逐渐向我们的方向靠近了,太乾小声说道:“跑!”我没有听清,还问了一句:“什么?”太乾猛地推了我一把,大声吼道:“跑!”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像是上足了发条,从缓坡侧面一跃而下,朝着来时的路要跑回去。而太乾也背起了乌仁图雅。   其实我根本没有看清楚身后的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从这种声音来判断,它应该与巨鳄是同一类,甚至同一种。而且从太乾刚才的表现看,这显然是个十分棘手的家伙。我们这边刚跳下了缓坡,背后就传来了一声嘶吼。这种吼叫声十分凄厉,我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   我正要扭头回去看,太乾背着乌仁图雅从后面追了上来,说道:“别看!快走!”我哪里还敢怠慢?已经好多年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路了。说起来可笑,我们被一只鳄鱼撵在身后,朝着深处跑;现在被一只不知名的怪物跟在身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跑。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这时,手电光线突然暗了下去,看来是即将没电了。转眼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地下河里。离着河水还有两三丈的距离,太乾却做了一个令我十分费解的动作,他竟然隔空将乌仁图雅扔进了河里。乌仁图雅在半空之中吓得手舞足蹈,惊声尖叫。但很快就落入了河水中,砸起了一个好大的浪花。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这是几个意思,杀人灭口吗?   我还没缓过神来,太乾推了我一把,说道:“跳河!”   “啊?”   “跳河!”太乾也不客气了,朝我屁股踢了一脚。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太没面子了。乌仁图雅好歹是被丢进河里的,我却是滚进河里的。我不得不钻出水面吸了一口气,身边的太乾却过来按住了我的头,做了一个息声的手势。我们三个大气都不敢出,关闭了手电,生怕有什么光源吸引了地下怪物。   就在我们关闭手电的同时,透过水面,我见到了奇异的一幕,一个身红如火,全身泛着红色荧光的鳄鱼出现在了岸边。看上去体型小巧,跟一只小泰迪似的。这种鳄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说刚才的声音是它发出的不成?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提醒如此袖珍的小鳄鱼,看上去还没有成年,怎么会发出震天动地的动静呢?   这只红色的鳄鱼低头贴着水面,来回摆动着三角形的头颅,像一个钟摆似的。与其他种类的鳄鱼不同,它的腹部是藏蓝色的。若不是它身上冒着的红色荧光,我们也很难看清楚。这时候,太乾拍了拍我的肩膀,指指另一个方向,我点点头,跟着他们朝那个方向游去,计划在地下河的另一个地点在对岸上岸,尽量避开这个诡异的家伙。   回头看去,那条红色的鳄鱼还在岸边嗅着,似乎想找到我们的踪迹。我们憋着气游了很远,才敢悄悄探出水面。大家上了岸后,坐在岸边休息。乌仁图雅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给出一个“那是什么东西”的答案。在这支队伍中,对动物最了解的,莫过于我了,但是要我给出一个答案,我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我的认知世界里,鳄鱼的并非都是庞然大物,比如扬子鳄、泰鳄等,都属于鳄鱼家族中的“小矮人”。不光它们,就连凯门鳄,也被一些动物学者认为是“小受”,这货被各种欺负,美洲豹吃它,森蚺吃它,这也是大众观念中蟒蛇随便吃鳄鱼的来源。刚才的那只红色鳄鱼,个头还及不上凯门鳄、扬子鳄等,但是诡异的外表之下,却给人一种强大的震慑力。   我一开始认为是动物身上天然的保护色,比如有的无毒蛇色彩斑斓,对天敌形成震慑力,但是这种浑身冒着红色荧光的鳄鱼却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太乾的表现迅猛,明显比我了解这东西,我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太乾只说了两个字:“忽律”。   我猝然长惊。原本以为,忽律是古人对鳄鱼的一种称呼。梁山泊就有一位好汉名唤“旱地忽律朱贵”,本以为只是一种普通的鳄鱼。没想到,却是这么凶猛的动物。体型只是泰迪犬的大小,却能够对太乾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慑力。   我脑海中筛了一遍所有凶猛的鳄鱼种类,也见过泽鳄水中杀死孟加拉虎的纪录片,但是跟这只诡异的鳄鱼相比,那些鳄鱼都不算什么。甚至一开始我们遇到的那条巨鳄,都未必能对这条鳄鱼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正在我沉思之际,整条河水开始泛红,像是着了火一般,通红通红的。我们惊骇之下全都站了起来,这一下子不用太乾吩咐,我们谁都明白:忽律下水了!我们掉头接着跑,只希望能尽快逃出这个山洞,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还畅想过,把这怪物引到江边,让它与巨龙相互搏杀一场。   可是我们跑出一段距离后便叫苦不迭了,眼前,是一片汪洋泽国!外面的瓢泼大雨停没停我们不知道,不过眼前一片大水阻住了去路。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轻易入水,我们就绝对没有胜算了。   可此时,后面的通道中映出了一片深红色,忽律已经追了上来。太乾这次也不招呼我们了,他自己纵身一跃,跳进了水中。他一进去,便没过了头顶,可见这里的水,非常深。我们见状也不敢犹豫,一起跳了下去。山洞里的环境常年封闭,雨水和江水混成了一片,在水下看不清任何的东西,我只能是凭借着感觉往前游。少时,便被一块大石头阻住了去路。   因为看不清路径,我根本不辨方向。即使是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周围变得通红起来。完了,那怪物下水了!我万念俱灰。再牛逼的动物在水中也不是鳄鱼的对手,更何况我们现在的处境?   就在我慌乱之际,忽然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将我使劲往上拽。出水的一瞬间,我本能地扒住了两侧的岩石,哇哇呕吐,将胃里的泥沙脏水全都吐了出来。睁开眼睛一瞧,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颇为华丽的场景。这是一处方形的通道内,长宽与现在的写字楼走廊无疑。脚下是修葺得十分整齐的地砖,两侧则是勾画着飞天图的壁画,十分精美。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抬头一看,乌仁图雅不知道是昏厥了还是睡着了,靠着墙壁合上双目。太乾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我又咳嗽了两声,爬到了乌仁图雅的身边,试了试她的鼻息,还好,只是睡着了。我问太乾这是什么地方。   太乾左右环视,说道:“不知道,刚发现的。”   我回头望去,在通道下方的一米处,便是水面,透过水面,可以清晰地看到红色的忽律游来游去。幸亏这家伙不会跃出水面,否则的话我们小命难保。逃过了一劫,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泄了,我休息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太乾则向通道的深处走去,提前过去查看地形。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回来了,说前面有一些东西,我或许会感兴趣。我们叫醒了乌仁图雅,一道前去查看。我心说什么东西我会感兴趣,我现在真正关心的只有出路了,找得到出路才是正格儿的。可是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我们发现面前是一个绝对无法形容的建筑。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上面雕刻着一些祥云彩饰。在太乾面前,这种石门根本算不了什么,真正令我们吃惊的,是隐藏在石门之后的东西。推开石门后,我们便进入了一个石球内。   没错,就是一个球体!石门的位置位于球体的正中间一侧,我们的头顶是半圆形的穹顶,脚下是半圆形的凹陷。整个球体硕大无比,直径估计有百余米。更令人纳罕的是,我们面前,有一条通道,直直地通向了球体的对面。谁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球形的建筑,而且从这里的环境来看,这个球形建筑十分规整,完全不像是人力所开凿出来的。难道是外星文明不成?   外面的退路已断,我们只能是沿着眼前唯一的通道继续往前走。我们走到了一半儿的路径的时候,惊喜的发现,两米来宽的通道上,竟然还在两边安置了火把。正巧手电也没有电量了,我们便点亮了火把。   这时候我低头往下看。我们所在的位置更像是一座桥梁,横亘在球形建筑的中间位置。太乾左右看了看,说:“有东西。”我吓了一跳,生怕黑暗中再蹿出来什么怪物。没想到太乾掏出了短剑,在地上刻画了一些图案。原来他是说球体上写满了这种文字。   老实讲,太乾人帅功夫好,但是画画和写字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我看了好半天,不停地提问题才闹清楚他写的是什么。这种熟悉的字体我前不久是刚刚见过的——南蒙秘文! 第三十三章 义军抗元   南蒙秘文诞生于元朝初期,照这么看,这座球形建筑不可能早于那个时候。问题是,南蒙秘文出现在云南,甚至是新疆一带都正常,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我十分不解。乌仁图雅完全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只是好奇地问这种跟蒙古文十分相似的文字是什么。   我跟她解释了一番,当提到这种文字跟龙有关的时候,乌仁图雅突然叫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种文字!”   我一怔,随后问她在哪里见过。   “族长的房间中!”乌仁图雅十分肯定。就像我之前说的,这种文字出现在这一带十分令我费解。按照我们的行程算起,此刻我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湖北界,应该是在四川一带。如果说当年八百媳妇前往察合台汗国的路程,途经此地也算情理之中。   我问七乌仁图雅的具体事宜。她说道,这种文字是他们部落的谜团之一,世代族长都会传承一枚龙纹图章,在那个龙纹图章上,便有这样的文字存在。龙纹图章?我莫名想起了古一指对我说讲的,在贵州寻找吴三桂遗留的宝藏时候的遭遇了,他当时也提过这样一件东西,便打听那是怎样的一件东西。   乌仁图雅说道,那枚龙纹图章是族长相传的事物,都会由上一任族长交给继承者。从她记事的时候起,族里的老人便没人知道这枚图章是做什么用的,都认为那只是权力象征的一样事物。她也只见过一次,就是小时候。说起来那枚图章是一枚铜质图章,有巴掌大小,印纽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龙的造型,但是印文,却没人能看懂。说起来,龙纹图章的印文,正是这种文字。   听罢后,我惊诧之余陷入了沉思。这时候,我想起了叶欣欣,她懂得这种文字,如果她在这里的话,说不定可以解开其中的谜团。   不过眼下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定论,身后又有忽律。我们得从速离开此地才是。于是顾不上这些谜团。我们沿着通道继续往前走。走过了百米长的通道后,面前是一扇青铜门。门不大,跟我们普通人家的大门没什么区别。我尝试着推了一下,没有反应。我仔细观察着这扇青铜门,它的表面平滑如镜,唯一略显不同的是,两扇门板中间的接缝处,有一个长条形的印痕,连接在一处仿佛是一张封条,封死了门板。可惜这些文字同样是费解的南蒙秘文。   这是眼前唯一的出路,我们必须想办法打开它。太乾走上前来,短剑拨动了两下,只听“喀拉”一声,机括被斩断,门板徐徐开启。当我们打开门板后,见到了里面的景象,顿生别有洞天之感。   青铜门后面的空间十分宽广,像是一个足球场的大小。穹顶之上,有无数盈盈点点的光芒,在火把的映射下,恍如漫天的繁星。而周围,则立着十八尊石像。这些石像每一尊都有三米多高,古代的将军打扮,手中兵器或长或短,面容刚毅,无不威武霸气。看到这里,我们几乎可以断定,这里一定是人为留下的遗迹。但是会是什么地方呢?古代皇陵之中,通常会雕刻这种镇守陵墓的石像,典型的代表就是秦始皇兵马俑。难道说,这里也是某位将军的陵墓吗?   我们走进去,沿着两边各九位将军让出的甬道穿行而过。有意思的是,每位将军的下方,都有一个石台,台子上记录着每位将军的生平。我看了一下他们的生平,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这十八位将军,并非是什么政府武装力量,而是源于民间的。   事情应该要从天下初定说起了,蒙古毕竟是外族。对于习惯了汉族政权的封建王朝,终究是心怀抵触的。表面上完成了大一统的蒙古经常会遭到来自民间组织的抵抗。其实有关于元朝与蜀地的矛盾,由来已久。   公元1236年,窝阔台次子阔端率军平定陕西后,率军进攻四川。自凤州出发。十月,在兴元西南的阳平关大败宋军,宋将曹友闻阵亡。自此,蜀地门户大开。本以为蒙古大军可长驱直入,但是蜀道难行,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没办法铺开作战,地形成为了他们的最大制约。   当时南宋面对强大的蒙古,基本上采取了消极防御的战略。兵力部署成一线配置,分兵把守东西延伸几千公里的两淮(西自湖北红安、东至黄海,北自淮河、南至长江)、京湖(大部在今湖北、湖南)、四川三个防区,而后方纵深则十分空虚,没有强大的机动力量。窝阔台企图向设防较弱的四川进行迂回作战,先取全蜀,再平江南。但四川远离南宋政治、经济中心,主力伐蜀,并不能震撼南宋的防御体系,既分散了兵力,又容易使主要力量陷入困境。好在当时四川制置使赵彦呐、陈隆之等,分兵把守各个城镇、关隘,没有利用天时地利进行机动作战,使蒙军虽在战略上失策,在战役上却未失势。蒙军入蜀后,首先攻打文州(今文县)。但文州守将刘锐拼死抵抗,蒙古竟然一时为能攻克。   不过文州城内水源匮乏,因为叛徒出卖,蒙军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切断了城外的水源。文州城断水半个月后被攻破。城内守军和百姓自杀、被杀的有数万人。文州失陷后,蒙军在蜀如入无人之境,一月之间连克成都等数城。这时,传来伐宋中路军主帅阔出身亡的消息。阔端无心再战,在大肆掳掠之后,放弃成都,还军陕西。宋嘉熙三年(1239年)八月,阔端命大将塔海率军再次入蜀,复取成都。塔海率军自新井(今四川南部县)入蜀。他令士兵打起宋军的旗帜迷惑敌人。宋军没有上当,杀出成都城迎战。当部队开出成都西门外时,士兵惧战,四散奔逃,成都再度被克,重庆府等重地也相继失陷。蒙军在蜀屡进屡退,并没有长期占据的打算。宋淳祐元年(1241年)十一月,蒙军第三次入蜀作战。成都守将陈隆之誓死不降,坚守数月。可他的部下动摇了决心,在一天深夜打开城门把蒙古军放了进去。成都再克,蒙军直逼汉州(今四川广汉县)。宋军三千守城将士出战,被蒙军杀败。蒙军攻克汉州后,除在翌年攻下叙州(今四川宜宾县),没有大的进展。   蒙哥率军入蜀作战,自窝阔台以来,蒙军曾三次入蜀作战,都即取旋离,未作长留之备。蒙哥在其大包围的战略构想中,仍将入蜀作为主攻方向。   在控制云南地区后,命先期入蜀诸军筑城守备,且耕且战,变游动战法为稳扎稳打。宋宝祐五年(1257年)秋,蒙哥亲率4万人马入蜀作战。出征前,他对诸王诸将说: 我的父、祖都成大业而享盛名,我也要这样干! 蒙哥攻四川时,宋廷在蜀中的防御有了不小的加强。从宋淳祐二年(1242年)开始,宋朝廷委派余玠任四川安抚制置使和总领。余玠总结了以往抗御蒙军的经验,筑成了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天生等10余城, 皆固山为垒,棋布星分,为诸郡治所,屯兵聚粮为必守计.但四川宋军只有四、五万战斗力很弱的部队,朝廷也没有调给其机动作战的兵马,因而在蒙哥的强攻之下,只有招架之力。   蒙军主力自六盘山(今宁夏南部)出发,三路并进。蒙哥亲率一路入大散关(今陕西宝鸡市西南);蒙哥的异母胞弟末哥率领一路入米仓关(通过今陕西江中市西南川陕界米仓山的米仓道);孛里叉万户率军入沔洲(今陕西勉县)。主力军入川后沿嘉陵江南下。宝祐六年(1258年)二月,蒙将纽璘率先锋军向成都进兵,击败宋刘整军,攻克成都。十月,纽璘率军进至渡马湖(今金沙江畔),接应蒙哥所率主力部队,随后蒙哥渡嘉陵江至剑阁县北,两军会合。蒙军在此击溃宋守隘军,继而进围鹅顶堡(今昭化县西南),守城宋将王仲出降。蒙哥率军以半年多时间,攻克、降服了嘉陵江沿岸的几个城寨,进围合州钓鱼城(今合川县东)。另两路入蜀蒙军在川西、川东也攻城掠地,连连告捷。这样,蒙军即对川蜀之地,三分有其二了。   四川沦陷之后,当地百姓并没有完全屈服,很快,蜀地就有人站了出来。其实从1276年开始,全国各地反抗元朝暴政的民间起义不断。很多人都没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比如我现在所了解的这位陈顶骁。   陈顶骁,四川制置使陈隆之义子,在成都沦陷后,他在陈置使十八亲随的护卫下突围而出。得知义父全家数百口被害后,悲愤异常,举兵反元。陈隆之治理蜀地期间素有名望,很快,陈顶骁的麾下就聚集了无数热血青年,其中有不少还是他的旧部。   得知陈隆之的义子举兵,蒙军震动,派出了万余人的部队征剿。彼时,陈顶骁麾下两千余人,设伏大败蒙军。如此一来,百姓更是望风归附。天下无敌的蒙军竟然被区区两千人击败了,蒙古大怒,誓要报仇。大军举旗杀来。陈顶骁明白自己力量有限,为了保存实力,他率军进入了蜀地长江上游。依靠对地理的熟悉继续抵抗。   此地依山傍水,丛林密布,蒙古大军的骑兵优势荡然无存,而又不识水性,一仗下来,损兵折将。见屡攻不破,蒙军便放火烧山,大军掩伏在山脚下,只等义军下山逃命便冲出来砍杀。但没有想到,左等右等,都不见陈顶骁率军出来。原来,陈顶骁采纳了义父其中一位亲随的建议,汲长江之水来灭火。使得蒙军口袋阵计划落空。   这样一来,蒙军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们将山的周围围得铁桶一般。咆哮着开始冲锋,陈顶骁骁勇善战,充分利用了地利优势,一次又一次击垮了蒙军的进攻。 第三十四章 冰雾之厄   不过是一处不起眼的山头,陈顶骁竟然阻挡住了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为了不再增加无谓的伤亡,蒙军采用了围而不打的策略,想要将陈顶骁困死在山上。陈顶骁出身军门,当然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他率军几次冲杀,不但没有冲出重围,反而手下众官兵非死即伤,损兵折将。在数次冲杀之中,这里十八位亲随,有六人战死。   余下几位见势不妙,拼死护送陈顶骁撤回山上。一转眼,被蒙古围困了十余天,山上的粮食已告罄,眼看义军就要被瓦解。但就在此时,天降祥瑞,在山上的一眼泉水之中,竟然发现了龙。很多人争相庆贺,认为这是祥瑞之兆。没想到陈顶骁却说道:“龙困浅水,非祥瑞也。”但在古代,还是很多人将这个视作吉祥的象征,陈顶骁被困山上,本来兵无斗志,将无战心,恰恰在这时候真龙现身。消息传开后,濒临溃败的义军重新振作起来。   陈顶骁也采纳了手下的建议,联络上了远在湖北的一支义军,请求救援自己,届时里应外合,绝对可以击败蒙军。送信人放出去之后,发生了两件事情。困守孤山的陈顶骁没有探知这两件事情,而这两件事情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事件一:送信人由四位亲随将军护送,一路砍杀冲下了孤山,没跑多远便陷入了重围。因为蒙军断定,陈顶骁没有亲自带队,来人一定是要突围求援的,所以故意让出一条路,而后重重包围。义军死战不降,全军覆没,四位亲随将军三位力竭而亡,一位见突围无望,自刎而死。而那封求援信叶落入了敌手。蒙军见陈顶骁向外求援的对象,乃是湖北的义军首领,名叫葛天鹏的。蒙军得到了这封信,大喜过望,可说是正中他们下怀。为什么,这就要说第二件事情了。   事件二:葛天鹏,原湖北小吏,善于钻营。时值天下大乱,蒙古入侵,各地义兵揭竿而起。葛天鹏投靠了当地义军。后义军首领援赴襄阳途中中伏,首领阵亡。葛天鹏收罗残部,自号天命王,继续与元朝战斗。就在上个月,葛天鹏所部在川鄂边界被灭,葛天鹏投降。   两件事综合在一起,结果不说自明了。   话说三日后的晚上,月黑风高。孤山脚下的蒙古军营突然大乱,斥候来报:“天命王率援军杀到,鞑子大乱!”陈顶骁喜出望外,连忙命令三军一起杀出,与天命王里应外合。没想到刚到山脚下,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葛天鹏已经挥舞着大刀杀来,口中喝道:“逆贼受死!”陈顶骁大骇,伏鞍藏身,臂膀中了一刀。此一战,仅余的八位亲随全部战死,陈顶骁左右不得冲出,血透甲胄!   蒙古大军围拢上来,为首的将领说道:“陈将军高义,今以尽力。若能倒戈而降,我主必然厚待。”   陈顶骁嘴角淌着血,脸上挂着惨笑,朗声说道:“天意如此,非吾辈所能为也,丈夫在世,报国而死,何憾之有!”说罢,吞剑而亡。   蒙古有感于陈顶骁的武勇,将其并十八将军葬在了孤山之上。而后人反元,在孤山一带仰慕将军高义,特将陵墓重修,这才有了我们今日所见到的局面。   看完了这段记载后,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仿佛那场八百年前的战斗就发生在了眼前。乌仁图雅说起来也是蒙古人的一支,我不忍将原文全部说出,只是讲了一部分而已。   乌仁图雅问道:“这么说,我们是在陈将军的陵墓里?”   这一点确认无疑了,十八将军的石雕,球形的建筑等,全都是出自后人的手笔。不过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既然是厚葬陈顶骁,重修陵墓,为什么要将陵墓修成这样子呢?这座孤山的山泉之中曾经发现了龙,与我们在江中遇到的龙有什么关系呢?是同一条,还是它的后代呢?   我们正在诧异间的时候,十八尊石像突然有了反应,每一尊石像的眼睛都发出了幽兰色的光芒,黑暗之中看上去十分恐怖。太乾预感不妙,喝了声:“退后!”我和乌仁图雅正要跑开,但此时已然来不及了,只见十八尊将军像的眼中漫出了两股蓝色的青烟。这些青烟全都汇聚在了中心地带,矫若游龙,纠缠在了一处,未几,这股青烟越来越浓,不多时,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了。我与乌仁图雅近在咫尺,却互相都看不见。我一下子慌了神,大声喊道:“太乾,太乾!”乌仁图雅慌忙说道:“这是怎么了?”从身影判断,她就在我身边,但是我一点儿也看不到。   而太乾迟迟没有回应我,我尤其担心。正要挪动脚步往前走,猛不防这团雾气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尤似一把利剑朝我射来。我虽然没搞清楚这团雾气是什么,却也知道来者不善,赶紧低头躲过去。这团雾气从我头顶掠过,只觉得一阵凉意袭来,这种低温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尽管只是掠过了我的头顶,我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下牙关咯咯相击。   “不要动!”迷雾之中,太乾突然喊了一句,   我和乌仁图雅都不敢动了。过了良久之后,太乾才走了过来,不过他的步伐十分僵硬,脸上盖了一层寒霜,咬紧牙说了一句:“冰雾……”我见他表情十分痛苦,低头一看,太乾的右臂竟然凝结成了结实的冰块。此时我才晓得冰雾厉害之处,它瞬间就可以将一个人冻成冰。   我们得赶紧离开才是。我背起太乾,招呼上乌仁图雅一起走。可是这里的场地虽大,我们转变了所有方向却发现并没有出路,而墙上也有诡异的痕迹,大大小小布满了图章似的印痕。身后的那团冰雾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对我们穷追不舍。我也无暇去研究这些了。眼见太乾呼吸越来越微弱,我心急如焚。   往年,我们去俄罗斯的时候遇上过一场极地风暴。一场大雪过后,一名队员就被冻伤了,最后不得不面临着截肢的痛苦。太乾的体质绝非一般人,可是他目前气若游丝,牙关紧闭,显然已经面临了生死绝境。不过十多分钟,太乾都游离在了鬼门关之外,这种冰雾竟然如此厉害!   最可怕的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将军石像的瞳孔中扩散出的冰雾却来越多。这一次真的是失算了,我原本以为,这处墓穴不过是普通的,谁能想到竟然暗伏下了这么厉害的机关。我不得不放下了太乾,叫乌仁图雅举着火把烤太乾受伤的手臂,一个人想办法引开冰雾。   我不知道这东西移动的原理是什么,只能是大喊大叫。没想到这一招居然真的奏效了。听到我的叫声,冰雾仿佛是长了耳朵,飘然而至。太乾在雾中经历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看他冻成那副样子,我定然不敢掉以轻心,眼见冰雾飘过来了。我握紧火把猛然一扫,驱散了之前的那些冰雾。但是这种物质最为难缠,因为你斩不尽杀不绝。它们是无形的,就跟水一样。我这么做,只是徒劳而已。   眼见雾气越来越重,我的心头恼起了无名怒火,大喊一声说道:“把剑给我!”乌仁图雅将短剑抛过来。我伸手抓住剑柄,挥舞着火把冲到了将军石像前,手起刀落就要斩断他们的头颅。照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对待亡者,何况还是民族英雄。但是此时我已经冲昏了头脑,这个时候已经不辨是非了,目的只是活命。   太乾的短剑削铁如泥,一剑挥过去,连声音都没有听到,第一位将军石像的脑袋就被我砍了下来。别说,这颗“人头”落地之后,冰雾果然减少了一些。我这纯属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见奏了效,二话不说,短剑挥舞不停。当十八尊将军石像的脑袋全部被斩断之后,冰雾终于散去了。   而我站立原地,却很费解:既然是后人为了纪念陈顶骁将军,必然对其尊重。这十八人战死疆场,全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没理由破解机关会是这个方法。除非……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除非造这座墓的人就是为了这么做!   如果,早这座墓的人是为了让人斩断十八将军的头,要么,是与这十八个人有着深仇大恨;要么,是为了戏耍墓主人……不管是哪一个,都可以肯定,十八将军石像底座上所记载的文章并非事实。前面浴血抗元可能是真的,但是后面说什么后人出于仰慕而造墓,肯定是一派胡言。   我正凝神想着,冷不防右臂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我的右手竟然凝结了一层冰霜。刚才我一再小心,躲避飘荡过来的冰雾,没想到还是中招了。我只好用火把烤着手臂,同时走过去查看太乾的情况。太乾面呈青紫,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剑眉微蹙,十分痛苦。   乌仁图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连声问我该怎么办。   我心乱如麻,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依旧没有信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我们困在了这里,却接二连三地遇到诡异事情。这里属于四川境内,一座蹊跷的古墓……我忽然想起了那位蜀王,有能力制造这种规模的墓室,恐怕也只有他了。而且这位蜀王性格暴戾,绝对可能出于对抗元英雄陈顶骁的恨意来建造这样的陵墓。   想通了这一节,我的疑团稍解。只是眼前还有一道难题,太乾的伤怎么办?我的右手只是笼罩了一层冰霜便痛楚难当,太乾的手臂却被冻成了冰坨子。虽然采用火烤的方法帮助他一点点融化了冰块。但是他的情况病不见好转。   正在我忧心之际,突然,地面隆隆作响,就像是煮沸了的水,我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巨响。回头一看,身后的那块岩壁,突然从中间打开了,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里面射了出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第三十五章 金锁归来   这道光芒呈大红色,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想到了红灯区。不过这古墓之中,是不可能有站街女存在的。刚才的忽律对我形成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看见这团红光,迈不动步子了。乌仁图雅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合不上了。   然而就在此时,像是大门开启的岩壁的中间缝隙处,有几个人影背着光往这边跑。其中为首的一个体态很胖,边跑还边招呼说:“快走啊,再不跑就没命啦!”我定睛一瞧,我去,这不是金锁吗?我还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睛,仔细一看,确实是他!   见到这边有火光,金锁带着大队人马本能地往这边跑来。一见到是我,这小子马上就哭出来了:“毛爷啊,我今儿总算是见着亲人啦!”我一把扶住他,问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来不及回答,旁边一个黄毛便说道:“二位爷,那怪物追上来了!”这个黄毛正是丛林堡垒中的那个,原来他也来了。其余的几个人我倒还没有见过。顺着黄毛的手指一看,那团红光陡然亮度增强,似乎是什么东西朝着这边追来。   金锁一挥手:“同志们,撤!”说完,亲自在前面带路。既然这是一处古墓,他肯定比我熟悉。而且金锁一向属于无宝不落,他既然这么有把握,跟着他走也无妨。何况人多了,胆子也壮了,我们一行人朝着东边跑去。   金锁边跑边回头看我,问道:“面瘫侠怎么了?”   “中招了!快别说这些,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他治伤啊。”   “跟我来!”金锁一招手,我们跑到了东边的岩壁前。适才躲避冰雾的时候,我来过这里,可是这里只是一面普通的岩壁啊,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路。金锁冲黄毛一伸手,黄毛赶紧递上来了一枚龙纹图章。   我此时心乱如麻,没有注意到这些,但是乌仁图雅却大叫了一声:“啊!”模样大为吃惊,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族长房间中的……”   金锁一听,白了她一眼:“毛爷,这是新嫂子?”   “滚蛋,别瞎说!”   “那就是你不对了姑娘,我这可是在救大家的命哎。”金锁不再理她,转回身去,将龙纹图章扣在了一处印文上,正好吻合,然后一扭转图章,“啪啦啦”数声清脆的响动,像是点燃的鞭炮似的,面前的岩壁,竟然打开了!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徒然惊叹。   幸亏金锁拉了我一把:“毛爷,您老就别看热闹了,赶紧走!”   我们这队人这才急匆匆地钻了进去。   再次进入了一处地方后,景致又与之前有所不同,这里全都是窄路,一米来宽,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站在上面都觉得脚底虚浮。而这些窄路横七竖八,像是蜘蛛网似的交织在一处,一眼望不到头。最后进来的黄毛负责关闭了石门。我们也不敢贸然走到这样的路上,只能是在门口的一处台子上歇着。   这么久没见面了,见到金锁死而复生,自然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救太乾才是。经过了一番折腾,太乾的脸色越来越差了。金锁的装备充足,拿出了急救包。可是这种普通的急救包又怎么会有治疗冻伤的药呢?   金锁看了看太乾的情况,说道:“别急,咱们点把火,把面瘫侠放在火边上,暖和下来了,说不定他就醒来了。”说完,他吩咐旁边几个手下:“你们去捡些柴火来。”那几个人都是长时间跟着他混的,乖乖照做了。其实在这种环境下,哪里有什么柴火呢,而且前面的道路情况这么复杂,他们只能是尽力捡来了所有的可燃物。金锁又点了一盏无烟灯,希望能给太乾带来一些温暖。   我这时才得出空闲问金锁:“你是怎么复活的?你怎么会在这儿?肖九天跑了,你知道吗?你什么时候复活的?你这么多天都去哪儿了?……”我一口气抛出了十几个问题。金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茫然,最后赶紧拦住了我:“得得得得得,毛爷,咱这样,你也别问了。问多了我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这样,我把我这些天的事情跟你交代一下。”   接着,金锁就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来了,以往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他并不陌生。本来还担心死了这么多天,身体恐怕会被耀龙啃个精光,谁知道一点儿事都没有。   我一想,可能是到最后耀龙四散逃命,暂时离开了神祇木领地。而金锁醒来,正巧处于这样的一个时间差。   金锁醒来后,就回到了云南想跟我汇合。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去。到了景洪,他向老赖和韩笑询问我的情况。得知我确实回来了,不过这两天又不知道去了哪里。金锁想到了我前往那个丛林的碉堡里找肖九天,便也过来了。没想到到这里的时候,肖九天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听黄毛等几个手下说出的经过,顿感不妙。   他沿江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线索,当时他也很着急。不过一想,有了主意。他想起来在神祇木的时候,跟我说过许川富就是徐友的真相,我一定会去找他的。所以便来到了四川。这一到四川不要紧,金锁打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不由地好奇,原以为必然是与许川富有关的。   没想到金锁咧嘴一笑:“越南黑道上的魏长青到了四川!”我顿时大为失望,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先说别的。”金锁一愣:“你知道啦?”他也有些失望,原以为说出来我会惊讶呢,便又说:“你知道他们来四川是为了什么吗?”   “蜀王墓呗。”   “你……你……你……”金锁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毛爷,该不会……”我明白他下面想说什么,点头说道:“嗯,当时我也在场。”   金锁一拍大腿:“嘿,这真是咱们俩前后脚啊,早知道毛爷你在,我就是快马加鞭也得到啊,可惜,就晚了那么一步!我到那里的时候,蜀王墓已经塌了。不过看你现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金锁的语气中充满了庆幸,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我也是九死一生。蜀王墓的地址十分隐秘,有了人皮地图,魏长青才锁定了目标。但是金锁是这行里的老手了,而且叶欣欣也与他姐弟相称。他能找到蜀王墓,并不奇怪。   蜀王墓塌了,金锁也大为失望,准备去找许川富。不过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打消了他的念头,反而指引他来到了这里。金锁说到这里,咧嘴笑着:“毛爷,这个人也是你认识的老熟人。”   四川一带我认识的人很少,俞悦和崔中元除外,我能叫得上名字的也就是许川富、邢洛和几个道儿上的朋友了。我一一将我能想到的名字说了出来,全都被金锁否定了。   我顿生气沮,便让他直说好了。   “裴洋!”当金锁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尽管我之前得知了裴洋就在四川一带,但是他怎么会晓得我现在的位置呢?我猛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崔中元对我软硬兼施,难道其中有裴洋的指点?但是转念一想,我虽然与裴洋打过交道,但是此人绝不可能这么了解我,包括我的性格弱点是什么。而且这一路上,我们的行程极为隐蔽。裴洋如果想知道的话,除了找崔中元,俞悦也非常可疑。   这时候,金锁说出了答案:他一开始也怀疑这一点,所以私下派人跟踪裴洋。发现裴洋经常与一个叫崔中元的人来往。而最可怕的就在这里,崔中元是四川当地势力非常大的一个黑道头目,金锁生怕我吃亏,这才巴巴赶来。   我知道金锁讲义气,但我不相信他的这套说辞。既然是来找我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龙纹图章是怎么回事?”一旁的乌仁图雅很生气地质问。这枚图章是她们族氏世代相传的信物,这么贵重的东西,金锁是怎么得到手的。   金锁见我们俩人一个怀疑,一个气氛,立马脸上堆笑地说道:“你们二位不要这么嘛,我说还不行吗?”   话说金锁来到此地后,也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偏巧在这个时候,他得知了磨山诡道的事情。依他对我的了解,知道我来此地一定是为了寻找其中的真相,好不容易,循着线索来到了这里,无意中得知了这处古墓的存在,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做单生意。   金锁指着自己的三个手下说道:“毛爷,我可是带来了大队人马,还折了俩人,这都是为了你呀!”   我当然不认同六个人的队伍能被称为大队人马,但是对于他的说法也能理解。金锁接着提到了龙纹图章,这枚图章,并不是金锁偷来的或者是抢来的,而是族长亲手交给他的。原来,就在金锁他们来到这里后没两天,这里先后又来了四个人。   四个人?我的神经突然绷紧了,问道:“一个侏儒,一个帅哥,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哑巴,对吗?”   金锁竖起了大拇指:“嘿,毛爷,真他娘的神了!”我心下了然:终于来了!金锁说道:“当时我们几个还称兄道弟的,后来他们一到这里就打听河神的事情,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而且,我看得出来,这四个人,不是一拨人。”我点点头,说了一番我的遭遇以及这四个人的关系。金锁说:“毛爷你大难不死,兄弟我可倒了霉了,有一晚,我听那个俞悦说起了龙纹图章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逃命王   我虽然机警,却不是玩心计的行家,最起码跟官家子弟俞悦相比,他要甩我几条街。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有关于上江上游、图瓦人、龙纹图章这些关键线索。当然,不排除这是我们到达武汉后他自己查出来的。我只是觉得,以他的性格和始终高高在上的心态,是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金锁当即不动声色,他主动找到了族长,讲到了这些人的阴谋。族长当然不相信,便派人去试探这些人。包大根工于心计,不为所动;小武是个哑巴,什么秘密都会烂在肚子里;崔中元也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家伙,三缄其口。坏就坏在了俞悦。这小子自恃天不怕地不怕,被图瓦人灌了两碗酒,就连自己睡过几个女明星都说了出来。更何况龙纹图章这种事情?   族长也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决定迁离这个地方,可是四川一带,全都遍布这崔俞二人的势力。族长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办,他干脆将龙纹图章托付给了金锁,请他代为保管。   这就是金锁口中的事实。但我一点儿都不相信,金锁这人我太了解了,满嘴跑火车。三分的事情他恨不得说成三十分。这小子能从族长那里拿到这枚图章,十有八九是偷来的。我问他:“你怎么知道龙纹图章是钥匙的?”   金锁“嘿嘿”一笑:“毛爷,这种事情能难得住我吗?别忘了,咱也是西派的行家了。”   我点点头,这倒是实话,反正我认识的人里,论倒斗的手艺,除了古一指和孙胖子,就得数他了;论贪财,更是无出其右者。乌仁图雅到底是年轻,抓着金锁的胳膊问自己的族人都去了哪里。金锁笑着说:“小妹妹别急,等咱们出去了,我亲自送你去找他们。”   我摇头苦笑,金锁这小子,敢这么拍着胸脯打包票,我就断定:图瓦人并没有迁走。他们一直在当地。刚才所说的全都是他吹牛的。不过碍于朋友之面,我没有揭穿他。何况他的手下还都在,得给他留点儿面子。   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问金锁这座墓是怎么回事。   金锁说道,有关于这座墓,由来已久了,就他所知,有不少倒斗的前辈都栽在了这上面。最离奇的是西派有一高手,人称油耗子,本领通天。道儿上的人都说,这油耗子来无影去无踪,万马军中也能来去自如,而且轻功天下无敌。甭管什么事,人家都是一个人出面。所以人送外号油耗子,而关于这个人的真名,早就没人记得了。   本来,他成名天下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当更上一层楼,可是没多久,他就突然销声匿迹了。一直到金锁出道了,都再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到后来才知道,当年油耗子就是只身来到了这个地方。没想到这里的机关巧阵是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尽管一身的绝顶功夫,但还是坏了一对招子,胳膊也没了一条……   金锁听说了这件事情,更要闯一闯了。首先,他知道这座墓的来历。这座墓穴,并非是十八将军墓所记载的什么陈顶骁的墓穴,恰恰相反,这是抗元的天命王葛天鹏的墓穴。只不过巧借陈顶骁的名字,就是怕后人盗墓。这葛天鹏生前搜刮了无数民脂民膏,鱼肉百姓。更可气的是,他虽然名为义军,其实却是无恶不作的一霸。   葛天鹏初始趁着天下大乱,阻止了一帮流氓混混,攻陷了当地的衙门,掌管了一方土地。完后,亟不可待地自称“天命王”,寓意天命所归。元朝自然派大军讨伐。说白了,这天命王旗下不过都是一群游兵散勇,哪里敌得过蒙古天下无敌的铁骑?一听说大军杀来了,忙不迭地丢下了妻儿老小,逃命去了。   他沿着长江流域一路东行,路上却宣称自己寡不敌众,拼死杀了出来。那时候人心浮动,可是信息不发达,但热血志士无不希望奋起抗元。一时间,被葛天鹏忽悠的人还真不少。不到两个月,又让他拉起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这一次,葛天鹏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不再嚷嚷着反抗大元,反而每天给手下人洗脑,说什么南宋气数已尽,他将取而代之,然后率兵反蒙。为此,他还命几个臭味相投的手下造起了舆论攻势,说起来无非是什么鱼腹藏书之类的把戏。   对于他的这种说法,遭到了很多忠于宋室的人的反对。对于自己手下的这种人,葛天鹏全都是一种对付套路——杀!久而久之,一支充满斗志的队伍,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再也不会有人反对了。在天下大乱,南宋苦苦支撑外族入侵的同时,葛天鹏竟然率军进攻南宋!   南宋一开始并没有把这支连杂牌部队都算不上的人马放在眼里,但是没想到,葛天鹏为了在夹缝中求生,竟然私下联络了蒙古。南宋转眼间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很快败下阵来。   有人对此进言给葛天鹏:“当今天下,宋弱蒙强,若欲取尺寸之地,应联宋抗蒙。”   而葛天鹏则摇头说道:“不然,宋已朝不保夕,吾当联蒙抗宋。进则可吞并宋朝故土,退不失蒙古封爵之位。若是投宋,乃是自掘坟墓耳。”   就这样,葛天鹏制定好了自己未来的路线,在他的“大政方针”指引下,麾下部队名为义军,实则土匪。蒙古攻陷了成都后,觉得游走于川鄂边界的葛天鹏始终是不稳定因素,因此派大军前去征讨。   葛天鹏这一次倒是像样,派出了部队前去抵抗。但是手下这些将士久疏战阵,而且耽于享乐,怎么可能敌得过蒙古大军?不过半天不到的时间,派出去的两路人马全军覆没,领首的将领也被活捉。大臣们慌做了一团,急忙找天命王商量对策。可是再一看,咦,天命王哪里去了?   天命王早就跑了!原来,葛天鹏表面上要和蒙古势不两立,派出了军队迎敌。但是当天晚上就带着自己的“爱妃”跑了。这一晚,狂奔了五百余里,生怕蒙古大军追上来。而他派出军队抵抗,也不过是想为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   这是葛天鹏第二次“抗元”的战绩。葛天鹏一口气跑到了湖南境内,汉人已经不好忽悠了。因为他的光辉事迹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更喜欢称呼他为“逃命王”。葛天鹏见汉人不上当,干脆打起了当地苗人的主意。他号称自己是苗汉混血,当时苗人归属宋朝管辖,在成都一役,便有当地苗人参军。大家自然奉若神明。葛天鹏重新汇聚了第三支部队。   但是这一次,蒙古决定不再给他机会,再次率军追来。葛天鹏见状,干脆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开始和蒙古大军展开了马拉松长途竞赛。全国的地形,都没有比这一带更复杂的了,山高林密,道路绝险。转眼间,他拽着蒙古军队的鼻子跑了三个多月,未有一次交锋!   苗人们虽看出了这位天命王不大对头,但是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说辞:“鞑子远来,粮草难以为继,我们只需避其锋芒,待其粮尽,一举可破!”大家深以为然。他们都不知道,在他们“躲猫猫”的时候,湖北湖南已经相继沦陷了。周围全都是蒙古的势力范围,根本不存在粮草接济不上一说。   葛天鹏天生一副好嘴,可是困境终有来临的一天。很快,手下的一个心腹就向他报告:粮草只够维持三天了,再跑下去,肯定要玩儿完。葛天鹏没有办法,这才率领一千多人,跟蒙古军队有了第一次交锋。   本来,大家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是两军甫一交锋,葛天鹏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原因是“远处旌旗摇动,鞑子必有伏兵”。此时,苗人算是彻底看透了这个人,众人纷纷离去。转眼间,葛天鹏身边不足百人了,人多的时候尚且畏惧蒙古,更何况现在呢?   蒙古也深知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陷入了绝境,便派人招降。葛天鹏竟然厚颜无耻地问使者:“吾率部投诚,当授何职。”那使者乃蒙古人,一路上见到不少仁人志士奋死拼杀,虽为敌国,却由衷钦佩。眼见面前这位天命王就这点儿出息,他都心生鄙夷,说了句:“封爵之事,乃朝廷之事,在下官职卑微,不敢过问。”言外之意就是说你这样的人也配伸手要官?   但是葛天鹏浑然不以为意,竟然真的答应下来了。就这样,这位拉起了三支部队,只抵抗了蒙古大军不到半个时辰的天命王,率部投降了。对于这样的小人,蒙古人根本看不上,决意处决。但就在此时,他们接到了四川友军部队的消息:葛天鹏还有用处!   这时候,真正的抗元英雄陈顶骁在孤山之上已经陷入了绝境,发信向这位天命王求援。蒙军将军当晚宴请了葛天鹏,这令葛天鹏受宠若惊,他越发觉得,自己定然会被蒙古封一个官高爵显的大官,否则怎能这样厚待自己?   席间,蒙军的将军说出了这件事情,并许诺,只要葛天鹏能击败陈顶骁,官职至少也能封到达鲁花赤。达鲁花赤乃是元朝设立的官职之一,正三品。这令葛天鹏喜出望外,拍着胸脯担保说:“没问题,交给在下。”   就这样,他率领着五千名化装成义军的蒙古精锐部队出发了。当晚,假意与山脚下的蒙军开战,成功诱得陈顶骁下山……大功告成后,蒙古记录功劳簿。蒙军给予葛天鹏的赏赐是——屠戮百姓,杀官吏,率众谋反,斩!   葛天鹏一下子傻了眼,大呼无罪。   领军的将领狞笑数声:“率众顽抗天师,攻陷衙门,斩杀官吏,难道非尔所为吗?左右,与我拖下去,斩首示众!” 第三十七章 造化弄人   这葛天鹏一世小人,死到临头也算是应有此报,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妄图以这个秘密作为交易,换得活命。蒙军将领颇不耐烦,但也耐着性子听他讲下去。   原来,这葛天鹏正是当地人士。幼年时常在孤山一带玩耍,陈顶骁像他求救,除了位置最近之外,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他对此地最为熟悉。葛天鹏年幼的时候有一次上山,在山上发现了一条真龙,他这才认为自己是天子降生,真龙转世。若是蒙军能饶他一命,他愿意带大军前去山上寻龙。   有关于孤山之上有龙的事情,蒙军内部也有传闻。当时的蒙军将领十分心动,想找到了龙再杀这小人不迟,于是答应了葛天鹏。葛天鹏是个善于投机倒把的小人,蒙军已经出尔反尔了一次,他自然也暗暗提防。钻进了树林后,一转身就没影了。蒙军这才知道上了当,下令烧山。   其实葛天鹏的话半真半假,真的在于,他年轻的时候在孤山之上真就遇到了一条龙。而假话,则是愿意以这个作为交换,来争取逃跑的时间。蒙军虽然放火烧山,但是葛天鹏熟知地利,他转而摸进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山洞中来,这才躲过了一劫。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成为了丧家之犬,不但成为了蒙军的眼中钉,当地的老百姓也视他为肉中刺。没办法,葛天鹏只好在这里暂且栖身,不下山了。而蒙军将领怕担责任,干脆宣称已将葛天鹏斩首。   元朝建立之后,天下初定,战事也缓和,逐步进入了和平年代。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这葛天鹏竟然一口气活到了大德年间,九十多岁了!我听到这里也颇为惊异。在这山上与世隔绝,整天茹毛饮血,能活九十多岁可算得是一个奇迹了。虽然事情过去了五十多年,但是有关于这个钻营小人的故事还在当地流传,老百姓世世代代都忘不了这样的奸贼。   好在这葛天鹏也是活着全凭一张嘴,这一转眼,山下的村子里又开始纷纷传言了:五十年前,陈将军殉国的孤山之上,出现了一位老神仙,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法力高深啊!   得,这位当年的卖国贼一转眼,竟然成为了百姓争相传颂的神仙!而葛天鹏当然不会吐露真实名姓,他只说自己来自蓬莱仙岛,在山上蜷居数日。周围的百姓不停地上山膜拜,有的还要给他建庙。   说巧不巧,这一天,一支特殊的队伍路过了山脚下,听闻山上有一位老神仙,便上山前来拜谒。说到此处,金锁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你猜猜,这支特殊的队伍是干啥的?”   这个故事吸引了乌仁图雅,小姑娘最快,她率先说道:“一定是朝廷来抓他来了。”   金锁摇摇头:“不对。”   “他这么张扬,朝廷不会来抓他吗?”   “小妹妹,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带兵的将领早就死了。再说了,半个世纪啊,一个人的长相变化得有多大,而且这孙子还换了名字,谁能知道啊?”   我想了一下,金锁提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词——队伍。联系之前我所知道的,金锁让我猜必然是有他的用意,我忽然想到了葛天鹏所在的地理位置及年代,脱口而出:“八百媳妇!”   金锁愕然道:“卧槽,毛爷,兄弟对你真是五体投地啊!”   乌仁图雅显然不明白我们说什么,还张大了嘴巴:“他有八百个媳妇儿?”   其实这个答案并不难,八百媳妇是我这一系列遭遇的开端,印象尤为深刻。那时候了解到的大德年号是关键线索。八百媳妇抗元,苦苦支撑不住,这才去向察合台汗国搬救兵,从四川境内经过也十分正常了。只是没想到,葛天鹏与察合台汗国还会有这一层关系。   只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真没指望过他们的具体聊天内容能留存到今天。但是金锁却说,这才是事情的关系,这座墓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遍布机关,又为什么一个反贼能有这样的殊荣,原因全在于这一次双方的会晤。   葛天鹏这种人是全凭一张嘴,而八百媳妇的队伍毕竟是穿越敌国,全都化装成了外国客商,听闻有神仙住在了这座孤山,马上前来拜谒。之前我已经知道,这支队伍中有八百媳妇的国王在,他下令拜访神仙,肯定没有人敢阻拦。而葛天鹏真是人老心不老,一张嘴四下忽悠,竟然说的八百媳妇国王五体投地,当场亮明了身份,拜葛天鹏为国师。   这是一个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场景啊!一个人人唾弃的小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他国的国师!   葛天鹏也是喜出望外,他没想到五十多年后,竟然能够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虽然说八百媳妇古国小了点儿,但好歹也是一个国家。这国王本来打算当下就带着九十多岁的老头儿往新疆去,但是一来这次是对别国求援兵,怕葛天鹏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二来,是葛天鹏在当地已经有了声望,他一走,恐怕引起当地百姓的不满。所以只好约定了,大事一了,便派人来接他。   这葛天鹏至此算是彻底有了盼头了,五十多年了,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而且,这八百媳妇国的国王想得十分周到,派了十八个人留下来照顾国师。转眼是鸟枪换大炮,葛天鹏一下子牛了起来。当然了,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他压抑在心底五十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始劫掠乡亲。   留在他身边的八百媳妇古国的十八名士兵一瞧,连拦都没有拦,反而跟着抢。人家可是国师啊,你敢不听?再者,这十几个小伙子也都是混混儿出身,根本就没考虑到别的。结果,百姓敢怒不敢言,渐渐搬离了这个地方。   这地方的百姓迁走了,葛天鹏也落得自在,可是靠山吃山,没有了周围的百姓,吃什么呢?这葛天鹏打起了十八侍卫的主意。这十八人全都是练武之人,膀大腰圆,猿臂狼腰。干脆,咱们干土匪的买卖得了。这葛天鹏贵为国师之尊,竟然做起了土匪的勾当。往来的客商大受其害。   这个几乎狗血的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我知道,最后葛天鹏一定是死在了孤山之上,否则他的坟墓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问题是为什么八百媳妇的国王没来接他,他又是怎么死的?   答案令人啼笑皆非。八百媳妇的国王摆平了察合台汗国,冒充其国君,想起来了在川鄂边界的孤山之上,自己的国师还在那里受苦呢,可如何是好?他便主动向元朝的中央政府纳贡称臣,让自己的亲信借助这支纳贡队伍的掩护,将国师他老人家接回来。察合台汗国虽然自成一国,但毕竟是蒙古族的装束。结果,十八侍卫见到旌旗摇曳,腿都吓软了,急忙报告给了葛天鹏:“国师,大事不好,蒙古大军杀来了!”   葛天鹏原不信蒙古会为自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大费周折,兴师动众。但是当他站立在山头往下一看,看到了蒙古大军的旗帜(其实只是几十人),一下子就想起了五十多年前自己的惨败。葛天鹏当下吓得小便失禁,一口浓痰卡在了喉咙之中,直接翻了白眼儿。纳贡队伍一看,神仙国师翘了辫子,也当场傻眼了,只好硬着头皮上报,说国师一日在山顶打坐,忽然一道华光从半空之中射下。国师他老人家肋生双翅,足踏祥云,飞到了天庭之上。   要说古人偏偏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原本以为这么说,就能躲过渎职之罪,没想到八百媳妇的国王一听国师真的是神仙,恨得捶胸顿足,自己失去了神仙的辅佐,坐失良机。他干脆迁怒于十八侍卫,说你们既然负责照顾国师,为什么不让他老人家留下,全都拉出去砍喽!   一见这样还不能保命,干脆,实话实说了吧。十八侍卫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将事情和盘托出:国师不是羽化成仙了,那都是纳贡使大人自己的主意,不关我们的事情啊。接着,他们讲出了国师是被吓死的事实。   这样一来,国王的脸上挂不住了。自己早就对外宣称国师是神仙了,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眼前这几个人是死定了,理由不能说欺君之罪,只能是渎职。就这样,凡是知道葛天鹏真正死因的人全都不留活口。而为了掩人耳目,在得到了元朝许可的情况下,八百媳妇国王在孤山之上修了一座坟墓,以用来祭奠国师。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他还请高人布下了机关大阵。   因为这十八侍卫暗合陈顶骁将军的十八亲随,后来老百姓干脆就以吊唁这位老神仙为名,吊唁陈顶骁将军。其实这样的做法,后世也有,如扬州人民在清朝纪念史可法,便会拜祭写有“九纹龙史进”的牌位。   至于一开始我们遇到的十八将军像,乃是当地的一位高人故意写下来的,为的就是羞辱此间真正的墓主人。   听完了金锁的讲述,我又好气又好笑。按理说,这种事情得需要多种巧合凑在一起,才能成形。但是事实是,它偏偏就发生了。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也许说的就是这种事情。葛天鹏一生坏事做尽,虽然活了九十多岁,但临到头却被吓死,绝对的黑色幽默了。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费解,问金锁:“你们刚才跑什么?”   金锁愣了一下神:“我靠,你们进来的时候没遇到?”   我茫然摇头:“遇到什么?”   金锁看了我们一圈,咬牙说道:“红鳄鱼啊!”   我知道,金锁口中的红鳄鱼指的是忽律,难道说,这种稀罕东西还有一只? 第三十八章 马来巨鳄   我觉得我可以出一本《奇闻动物大全》了,自从八百媳妇古国的经历开始,所见无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这种红甲蓝腹的忽律本就只存在了古籍记载之中,没想到在这处不起眼的古墓里,我们却遇到了两只。我问金锁遇到的那只有多大。   金锁如锋芒在背地说道:“乖乖,足有两三米长呢!”   两三米属于鳄鱼的正常体型,参照一些大型鳄鱼看来,这只是未成年的个体。我一向对这种生物敬畏有加,因为与恐龙同时期存在的生物,能熬到现在,可见其顽强的生命力。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古老的物种,鳄鱼自然有它们的生存之道,从亚洲到非洲,从美洲到澳洲,到处都是它们活动的轨迹,甚至有的咸水鳄可以入海生存,我记得以前寰宇地理就拍摄过咸水鳄大战大白鲨的纪录片。   从我所了解的鳄鱼种类来说,从远古时期的恐鳄、帝鳄、普鲁斯鳄、喙嘴鳄、无棘腔鳄、长嘴海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一种生物。金锁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但是这一次明显是被吓得不轻,其实这东西我第一次了解是熟悉的五个字“鳄鱼的眼泪”。   鳄鱼作为唯一存活至今的初龙,有其独到之处,冷血之卵生动物,虽然经历了亿万年,但是长久以来的改变甚少,是水中或水陆唯一的猎食者及清道夫。属脊椎类两栖爬行动物,其性情大都凶猛暴戾,喜食鱼类和蛙类等小动物,甚至噬杀人畜。我记得二表哥跟我说过,在广州番禹有我国目前最大的鳄鱼养殖基地。   而说起“鳄鱼的眼泪”,大多人会认为鳄鱼这是在排泄体内多余的盐分。海龟、海蛇、海蜥等一些海洋爬行动物和一些海鸟身上,都有盐腺长在眼眶附近。盐腺使这些动物能将海水中多余的盐分去掉,从而得到淡水。所以,盐腺是它们天然的“海水淡化器”。所以人们认为鳄鱼流泪也是这个原因。   而且,鳄鱼肾脏的排泄功能很不完善,体内多余的盐分,要靠一种特殊的盐腺来排泄。鳄鱼的盐腺正好位于眼睛附近。 但这只是猜测。到了1970年,才有生物学家去检测鳄鱼眼泪的成分,发现海湾鳄鱼在海水中生活一段时间后,其眼泪的含盐量有所增加。这似乎证明了鳄鱼的眼眶有和海龟一样的盐腺,于是被写入动物学专著和教科书。   但是另一方面,这个实验表明,鳄鱼眼泪的含盐量比海龟、海蛇等海洋爬行类的盐腺分泌物的含盐量明显要低,因此也有生物学家(包括做这个实验的人)认为,它其实否定了鳄鱼眼眶有盐腺的假说。   这场争论在1981年结束。那一年,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塔普林和格里格注意到,湾鳄的舌头表面会流出一种清澈的液体,他们怀疑这才是鳄鱼盐腺的分泌物。但是液体分泌的速度太慢,无法收集进行分析。他们给鳄鱼注射盐水刺激盐腺分泌,也不成功。最后,他们采用的办法是给鳄鱼注射氯醋甲胆碱——以前的实验已表明,给其他海洋爬行动物注射氯醋甲胆碱能刺激盐腺的分泌。鳄鱼舌头上果然不停地分泌出液体,能够用针筒收集来分析钠、氯、钾离子的含量并测定渗透压。他们同时也搜集了鳄鱼的眼泪作为比较。结果发现,这些分泌液的盐分比血盐浓度高得多,大约是其3~6倍,渗透压则是血液渗透压的3.5倍,和海水的渗透压相当。而眼泪的盐分虽然也升高了,但只是血盐浓度的2倍左右。   随后,他们对鳄鱼舌头做了解剖,在舌头的黏膜上发现了盐腺,其构造和其他海洋爬行动物的盐腺,特别是海蛇舌下的盐腺很相似。此后,其他人的研究也都证实了这个发现。 如此看来,鳄鱼是通过舌上分泌液而不是眼泪来排泄盐分的。那么,鳄鱼的眼泪起什么作用呢?   鳄鱼通常是在陆地上待了较长时间后才开始分泌眼泪,是从瞬膜后面分泌出来的。瞬膜是一层透明的眼睑,鳄鱼潜入水中的时候,闭上瞬膜,既可以看清水下的情况,又可以保护眼睛。瞬膜的另一个作用是滋润眼睛,这就需要用到眼泪来润滑。 鳄鱼吃东西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会流泪。   佛罗里达大学的动物学家肯特弗列特2007年在鳄鱼饲养场观察、拍摄了4头凯门鳄、3头短吻鳄在陆上进食的情况,发现其中的5头的确会边吃边流泪,有的甚至眼睛会冒泡沫。它们吃的是像狗食一样的加工食品,当然犯不着为这些食物哭泣。弗列特推测,这是因为鳄鱼进食时伴随着吹气,压迫鼻窦中的空气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流出来。 但是,鳄鱼流泪是在排盐的说法仍在教科书、科普读物、知识竞赛中广为流传。可见,言之凿凿的传说、见闻固然不足为凭,教科书也未必完全可靠。   当然了,这是题外话,只是一个小科普。造物主十分神奇,我们对于一些事物的认知永远都会有阻碍。在中国的古代,有很多关于鳄鱼的记载,《礼记》中叫是一种鳄鱼,后来唐代韩愈因鳄鱼之患作《祭鳄鱼文》如讨贼文,义正辞严,吓退鳄患。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更是将鳄鱼归入药性,“鳞部-鳄鱼- 释名:土龙。”并将药性定为:“主治:心腹症瘕、湿气邪气。”无疑表明了鳄鱼在人类生活的作用,近代更是以鳄鱼皮革制作奢侈品而显示其价值。   这也就造成了人与鳄鱼的冲突。我见过在印度与泰国当地,原住民与鳄鱼发生了冲突事件。人们的心目中,鳄鱼就是“恶鱼”。一提到鳄鱼,立刻会想到血盆大口,密布的尖利牙齿,全身坚硬的盔甲,时刻准备吃人的神态。它的视觉、听觉都很敏锐,外貌笨拙其实动作十分灵活。鳄鱼长这副模样就是为了吃肉,所有的动物包括人都是它的食物,再凶猛的动物见了它也只能以守为攻主动避让,绝不敢轻易招惹它。   其实鳄鱼也是造物主的杰作之一,地球并非人类独有,如果我们势要将地球上的生物全都杀尽杀绝,那么我们自己离死也就不远了。   放眼当前,忽律算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鳄鱼,我不得而知,没办法给出一个定论,但是它能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下,完全不简单。倒是非常符合鳄鱼的一些习性,鳄鱼一般都会生活在环境比较差的地方,按理说细菌非常多,容易使鳄鱼生病,可是长期以来,鳄鱼几乎都是健康的。假如鳄鱼的皮肤擦破了一点伤口,而且它长期在水中生活,按理说细菌应该会侵入鳄鱼体内的,可是鳄鱼没事。过了几天,鳄鱼的伤口却好了。后来人们通过实验证实,鳄鱼血清确实有杀死病菌的能力,这也是鳄鱼为什么“身体健康”的原因之一。   “毛爷,你以前有没有跟这种家伙打过交道?”黄毛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估计是他从金锁嘴里听说了我的“光辉事迹”,想听一些故事刺激刺激。我想了一下,说出了这么一件事情:那还是三年前吧,我刚入行。二表哥甘效乾接到了马来西亚一个华侨来的电话,电话中的语气十分诚恳,力邀二表哥一定要不辞劳苦,去一趟。二表哥干脆叫上了我一起。   我们从景洪出发后,二表哥的表情就十分凝重。那段日子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挣了一笔大钱,应该是高兴的时候,为什么二表哥是这幅表情呢?后来在我的追问之下,二表哥才道出了实情。   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加里曼丹岛,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婆罗洲。有一部著名的电影《狂蟒之灾》,其中第二部 ,就是以婆罗洲为背景的。不过我们这次去,可不是去抓缅甸网纹蟒的,而是当地的河水上出现了一只食人鳄。其实食人鳄只是一种统称的说法,目前二表哥也还没有见到它的真容,无法确定其品种。   此次前往婆罗洲,需要跨经几个国家,因此行程也慢了一些,花了三天时间。当三天后,我们按照约定的地点到达了马来西亚的砂拉越州。这里位于婆罗洲的北部,是马来西亚最大的州属。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是近些年来大热的旅游线路。尤其是,本地被称为了犀鸟之乡,物产十分丰饶,也是喜爱犀鸟的鸟类专家常来的地方。   不过我和二表哥都明白,在这种宁静祥和的美景之下,却是暗流涌动。那时候,我对于鳄鱼的印象只停留在了动物馆的两栖馆中。只能从二表哥严肃的表情中来感受到紧张的氛围。我们到达砂拉越后,接待方特意派来了专车来迎接我们。上车后,二表哥才告诉我此行的目的地——斯里阿曼省的鲁巴河。鲁巴河全长229公里,在加里曼丹岛上算是仅次于林梦河的第二短河。   不过这一带地形崎岖,而且物种繁多,所以情况变得十分复杂。在鲁巴河流域的两岸,集中着几个村落,村子的后面就是丛林了。而在这一路之上,我们看到了不少动物:婆罗洲侏儒象、马来西亚的国鸟犀鸟、婆罗洲猩猩、长鼻猴……甚至还能看到河流中的大眼鲷。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如此丰富的野外物种。   终于,我们到达了村子。在路口处,有一个穿着白衬衫沙滩裤的男人正在急切地张望,见我们从车上下来了,赶紧迎上来,一见面就握着二表哥的手晃个不停:“哎呀呀,你总算来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二表哥给我介绍,原来这个男人姓薛,是二表哥同学的父亲。我们俩相互握了一下手,然后就进了村子。说来奇怪,此时正是午后,艳阳高照,但家家户户却房门紧闭,仿佛是到了晚上似的。我们这一路走来都很诧异。   薛先生无奈地说了句:“唉,都是罗杰闹得。” 第三十九章 寻找食人鳄   罗杰是当地人对食人鳄的称呼,并非所有的食人鳄都叫罗杰。而是根据每只鳄鱼的外表习性,取一个看似匹配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老外这是什么风俗。比如眼前谈论得这条叫罗杰的。这个名字本来是当地一个连环杀手的名字,大概是觉得两只畜生性格相同,干脆就管这只食人鳄也叫罗杰了。   二表哥问那家伙有多大。   薛先生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也没见过。我就跟你说一件事情吧,以前,村子里很少有人养狗,后来罗杰出现了。家家户户都怕,都养起了狗,可是仍旧没用,罗杰来的时候,一只狗都不叫。全村的狗不是自己挣脱了链子跑了,就是被罗杰吃掉了。”   我大吃一惊:狗是看家护院的,这我们都知道。可是当一个凶猛的物种出现后,狗竟然没有叫。那要达到两个条件才行:第一,这家伙要足够凶猛;第二,这家伙要足够大。只有这样才能对狗形成一种震慑力。   “没有人见过它吗?”我忍不住问道。   薛先生摇了摇头:“只有一个中年妇女见到过,她男人是撑船的,每天中午她都会去给她男人送饭。但是那一天到了那里,只看到了一艘空船,她丈夫不在。后来这个女的也不见了。当时我们全村人都出去找了,最后在那边的林子里找到了她,人都疯掉了,现在只会说‘鳄鱼、鳄鱼’的。”   见到一条鳄鱼而已,竟然能把一个人吓疯。我和二表哥对视了一眼,心里在盘算。二表哥问道:“你们谁都没有见到过,怎么会肯定凶手是鳄鱼呢?”薛先生说道,自从连续失踪事件以来,这里的人惶惶不可终日,他们请来一个当地的鳄鱼专家。他当时仔细勘察过失踪案发的现场,断定了凶手就是一条鳄鱼,而且是一条巨鳄。   连续发生人口失踪案件,便请来了鳄鱼专家……这并非当地人的小题大做,而是前车之鉴。其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当地就出过一条闻名世界的杀人鳄,当时媒体称之为白背食人鳄鱼,吞噬逾20条人命,一具具肢离破碎的人类残肢在河上漂浮,引起依河而居的土著居民恐慌。为阻止血案一再发生,普通警员、警方野战部队、水警甚至是炸弹组皆总动员,全力追缉这尾“杀人鳄”。经过通力围剿,巨鳄被击毙,当官方媒体报道出这一消息的时候,很快有人站了出来:根据目击白背食人鳄鱼行凶的人形容,白背食人鳄鱼远比坠入陷阱的鳄鱼还来得巨大。   而当时人们也对落网的鳄鱼开膛破肚,没有发现任何人类残肢,所以推断它不是食人鳄。人们失望之余,将其遗骸送往了砂拉越博物馆。此后,有关于白背食人鳄鱼的消息层出不穷,有的说其1992年被击毙,有的说其终老。总之种种说法,莫衷一是。   这样的阴影笼罩在了当地人的心头,当确定凶手是鳄鱼的时候,大家都坐不住了。村民们自发组织了一支以当地伊班人为主的捕鳄队,有鳄鱼专家亲自带队,前往鲁巴河流域围捕食人鳄。但是这一去,十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   这种现象超出了我们的预料。照常理来说,十几个人的队伍去捕猎,就算是遇到了极其凶猛的生物,也不可能全军覆没,总能逃出来几个。但事情还没有完,没过多久。砂拉越的一个成名猎人主动带队,他就是自诩1992年杀死白背食人鳄鱼的那个人,这一次,他带了十二个人出发,同样是一去不复返。   二表哥听罢后当即提议,想去事发现场看一看。薛先生表示同意,当年第一支遇难队伍的船只还在,是后来被人发现的。薛先生给我们拿来了两把枪,他自己也带了一支,然后带着我们朝河滩的方向走去。   在离村落不远的一处河滩上,我们见到了一艘崭新的渔船,有十多米长,漆水很新,外表全是钢材铸成,摆在了河滩之上。但是,如此结实的船只龙骨却断为了两截儿,而且船的左舷破了一个大洞,直径足有一米。二表哥围着渔船转了一圈,检查了一番后冲我点点头。我明白,这确实是某种生物利用极大的力道撞损了船只。   接着,薛先生还带我们前往了最近的一处事发地点,就在两天前,我们还在飞往砂拉越的途中,村子里有一个小孩失踪了。我们来到了这户人家后,见到院落的草丛中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足有两米多的宽度,草丛被压瘪了,而且零星有血迹存在。这种痕迹并不符合鳄鱼的捕食习惯,因为在陆地上猎食,它们通常会就地享用,很少拖动食物。   但是二表哥随后对我说:“的确是鳄鱼留下的痕迹,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有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在,薛先生也不敢多做停留,见有了定论,就带我们回去了。回到了屋里,我和二表哥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眼前的危机局面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想,这样穷凶极恶的杀人魔王,仅凭我们两个人是明显不够的。   二表哥最先联系了一些当地的同行,因为以前有过合作,希望这一次大家能联手。但是对于二表哥的邀请,那些人没有一个人露面的,原因很简单——没钱。无奈,二表哥只好向薛先生求助,希望他能招募一些当地人,最好是有经验的渔民或者猎人。   没想到,这些饱受食人鳄荼毒的村民,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因为他们太了解这个家伙了,见证过两支捕鳄队的覆灭后,他们的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眼见没有帮手,薛先生也着急了:“要不我来吧。”   我和二表哥都拒绝了,这种工作毕竟危险,而且薛先生没有任何的经验。思来想去,我们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没想到这时候,老天爷帮了我们一把。当然,这纯属是一个意外。   就在我们在村子里的这两天时间里,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件惨案。一个年轻人去参加婚礼,彻夜未归。等第二天天亮大家沿着路途寻找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年轻人的自行车倒在了路旁,旁边还有一滩血迹,一直延伸到了河里……根据薛先生的说法,这已经是半年来第三十二个了!不管是杀人的频率还是数量,这条至今没露过面的食人鳄,已经超越了前辈白背食人鳄鱼的记录。   村民们哥哥惶恐,窃窃私语。二表哥悄悄将我拉到了一边,说道:“这一次,可能是咱们哥俩儿最危险的一次,干不干?”我愣住了,看他的意思,居然是只有我们俩人。犹豫了片刻我,我点头同意了,不想认怂,更不想被人看扁。   村民各自散去后,我和二表哥跟着返回村子里拿枪,相关的设备以及一些提前备好的生牛肉。这些生牛肉还滴着血,用铁皮桶撞着。这种“新鲜”的食物是鳄鱼的最爱。薛先生得知我们要行动了,借给了我们一条汽船,一再叮嘱我们要小心。   我和二表哥登船出发了。关于这条食人鳄的行踪,我们也不太确定。鳄鱼进餐后,会休息一段时间,按照失踪年轻人的体型计算,这鳄鱼可以两三天不吃东西了。不过,我和二表哥都不能肯定这条鳄鱼杀人是为了填饱肚子还是出于嗜杀的本能。   鲁巴河河流静谧,两岸鸟语花香,若不是有食人鳄在,这绝对是一处好地方。我们在河流中行驶了许久,并没有见到传说的食人鳄。心灰意冷之下,我故意找一些话题来聊天。比如问二表哥为什么要主动帮薛先生,还分文不取。   二表哥讲起了小时候的一段往事:他小时候性格懦弱,被学校里的混混儿欺负,多亏了薛先生及时出现,赶跑了那些混混儿。这件事现在看来是小事,但是对幼年时期的二表哥形成了很大的感恩心理。   说话间,我们已经在船上待了两个多小时,一点儿影子都没见着。我们商量了一下,暂时打道回府。因为这一带不是我们的地盘,河流中的情况也不清楚。何况这里野生动物这么多,晚上留在船上也是不明智的。说话间,二表哥转舵,我们准备返程了。然而,就在我们刚刚调转船头的时候,船尾处的河流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象鸣。听声音,距离我们不过两三百米远。   而这声象鸣悲惨凄厉、惊慌无助,与平时所听到的那种霸气高亢的象鸣全然不同。有情况!这是我们的第一反应,二表哥当即又调过船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驶去。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见到了十分惨烈的一幕:一头成年的婆罗洲侏儒象正在徒劳地在水里挣扎,可是它的下半身淹没在了水中,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拉扯住了。这头侏儒象扬长了鼻子想呼救,但是力气终于不敌水中的不明生物,不到一分钟,便隐没在了水里。刚才还浪花滔天的河面马上恢复了平静。然后就是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在河面蔓延开来。   婆罗洲侏儒象虽然是大象家族中的小个子,但是身高也能达到两米多,一般动物还真不敢轻易招惹。看来,水下的那个东西,就是我们要找的!   “快投饵!”二表哥重新调转船头,突然喊了一声。   我瞬间醒悟过来,赶紧拿出了带血的生牛肉扔进了河水中。二表哥故意将汽船的速度放慢,我每隔十米左右就会投下一块牛肉。说实话,我不知道名叫“罗杰”的食人鳄会不会跟上来,象肉和牛肉它会选择哪个?以前我尝过象鼻,并不好吃……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不防脚下传来了剧烈的抖动,我立足不稳,摔在了甲板之上。二表哥也歪在了一边,但是手还紧紧抓着船舵,大声吼道:“拿家伙!” 第四十章 鲁巴河搏鳄   船只此刻已经开始侧翻,与河面形成了三十度左右的夹角。刚才事发突然,我完全没有防备。枪支脱手,顺着甲板往边上溜去。二表哥的一声怒吼让我醒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抓。但是我出手还是晚了一步,枪支的一半已经没进了水里。二表哥将船只调成了自动巡航,抄起枪从驾驶室跑了出来。可是没跑两步,顶撞船只的力量消失了。汽船陡然间恢复了平衡,一下子砸了下来。二表哥脚下一个踉跄,虽然勉强稳住了身子,但是动作极其狼狈。   因为这一下,刚才眼看掉入水中的枪支停止了滑动,但是一半儿在船上,一半儿探出了甲板。船只突然受到巨大的撞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枪在这时候可是觉得安身立命的宝贝了。我身子往前一扑,抓住了枪托。可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河水里那个巨大的身影!   它是那时候我见过的最大的猛兽,目测足有六七米长。那个时候我初出茅庐,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都傻在那儿了。多亏了二表哥眼尖目利,跑过来一脚将我踢开,冲着河面就是一枪。但是没有血冒出来,影子沉入了水底,我们知道,这一枪并没有打中。   这时候的二表哥也脸色惨白,他拽起我说道:“快,咱们尽快上岸!”他跑回驾驶舱,将船只往岸上开去。“咚”的又是一声巨响,巨鳄又发起了一次撞击。   这一次声音未绝,甲板上却“突突”冒起了水柱,它竟然将船体撞了一个大洞!“船漏啦!”我手忙脚乱地想要找东西来补救。否则照这个趋势,我们到不了岸上就会沉入河底。二表哥神情严峻,熟练地变换档位,说道:“别他妈管那些了,看好那家伙!”这一声刚喊完,船体又经受了一次剧烈的颠簸,而这次,我们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喀啦”声,我骇然失色,船身要断!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折断的龙骨,看来,我们要重蹈覆辙啊!   但二表哥久经战阵了,沉着说道:“扒住栏杆!”我将枪支背在身上,两只手抓住了栏杆。二表哥开足了马力,船只的机舱都突突冒烟了。可是这鲁巴河着实不窄,而且此处的两岸全是高岗,我们很难找到登岸点。船只开足了马力,只希望能借速度优势甩掉这条大鳄。但我向船尾望去,那条巨鳄紧紧跟在我们身后,妈的,在水里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他妈是鳄鱼还是剑鱼?!   因为船只速度加快,破洞注水的速度也跟着加快,刚才还是拇指粗细的孔洞,转眼间就成了碗口粗细,而我们的船只,也已经有一半儿跑在了水里。马达声的从最初的“哒哒哒哒”变成了老牛气喘一般的闷响,它已经不堪重荷了。二表哥回头看了一眼,喊道:“小心!”   我扭头看去,那道巨大的黑影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破开的水面泛起了两道白色的浪花,露出来了墨绿色的背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我正在惊疑之际,河面一声巨响,一颗硕大无比的巨鳄头颅钻出了水面。这是一个绝对震撼的场景。   但是这样一个三角形的脑袋,已经赶上了人类半个身子的长度。它长着血盆大口,我清楚地看到了它的牙缝之间还残留着象血,挂着残肉。跃出水面后,它的半个身子搭在了船尾。船只终于撑不住了,一阵尖锐的响动,发动机骤然降缓,最后传来了一声扭曲的音调,停止了工作。船只停止了,我们被困住了……   巨鳄前肢发力,张着大嘴超过扑过来。而我当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样的场景没有几人经历过,而我当时只有一个感觉:这他妈可比在两栖馆里隔着玻璃看爽多了!   就在那张血盆大口朝我咬来的时候,一声枪响在我耳边炸起,震得我耳膜都快裂了。血花炸开,溅了我一脸,再看那条巨鳄,扭曲着身子,狠狠地看着二表哥。   二表哥吼道:“快过来!”我急忙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巨鳄一时吃痛,顾不上对我的追击。待它缓过来之后,瞬膜闪动,凝视着二表哥。而二表哥则举着枪,强作镇定地说道了句:“罗杰,久闻大名!”   但是罗杰并没有当即发动攻击,而是慢慢后退潜入了水中。难道就这么走了?我举棋不定,希望二表哥能给我一个答案。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因为河水漫了上来,已经淹没了我们的脚腕。我们现在的位置也十分尴尬,在河道中心偏右一点点,距离河岸少说还有十来米的样子。   罗杰与我之前所接触的鳄鱼都不同。普通的鳄鱼只要是吃饱了,它宁可呆在岸上晒太阳,也绝不会随便杀戮。而眼前的罗杰,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杀戮。杀了一个年轻人,杀了婆罗洲侏儒象,如今又找上了我们。虽然罗杰中了一枪,但是它的水下功夫不是我们能比得了的。我们如果想逃生,跳进河里游过去,十多米的距离肯定会被它追上。   船只沉没的速度越来越快。鲁巴河有多深我不知道,并不敢轻易涉险。之前薛先生曾对我说过,那条闻名天下的白背食人鳄鱼长度达到了5.8米。可是跟眼前的罗杰比起来,我想说那家伙只是小儿科!   船体破损的洞位于船尾偏右,一时间,汽船头上尾下地竖了起来。我和二表哥仓皇往船头的方向跑去。这熟悉的场景画面,竟让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只是泰坦尼克号沉没的时候,海里并没有这样一只大怪物。   转眼间,我们已经爬到了船头的栏杆处。整艘船都呈90度直立起来。汽船缓缓地向下沉去,那一刻我真的有点儿后悔了,怪自己太冲动,好好留在云南不好吗,干嘛要舍身犯险。低头看去,那条巨大的影子像是死神一般围着船只打转,像是对我们的嘲讽和召唤。   我心如死灰,看来这一次真的要去天堂报道了。没想到这时候,船只一顿,下降的速度一下子停了下来。就像是坐升降机被卡住了一样。我的担心终于稍稍有所缓解。看来这处河床并不平稳,船只下沉的方向刚好是一个凸起,低头看去,河水不过吞没了船只三分之一的高度,裸露在河面之上的足有四五米的长度。   鳄鱼终归是鳄鱼,不是飞鱼,无法跃出水面捕食。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扭头看二表哥,他也满脸的庆幸。我刚要说两句话来缓解气氛,不料,船只又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低头一看,罗杰竟然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朝着船尾狠狠撞击,以它在水中的吨位和体重,这一下就够我们吃不消了。船只从水下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船头向下倾斜了十度左右。我恍然大悟,看这样子,我们还算是比较幸运的。船尾极有可能卡在了河床两块大石头的中间,所以罗杰这一撞,才没有让我们翻船。   但是罗杰实在是太大了,这样一艘残破的船只在它眼里算不上什么。它又游了两圈后,蓄势又要往船尾撞。二表哥见机得快,坐在船首的栏杆之上,扣响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激射入水,虽然没能打中罗杰,却对它心理形成了震慑。它的影子重新隐没在了河水之中。   我和二表哥的动作非常滑稽,像是两只猴子似的,扒住了栏杆不敢动。我问道:“它走了吗?”二表哥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家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时脸上的表情过十分难看。他宽慰我说道:“没事,别怕,你想一想,咱们哥俩儿今天要是能把它撂倒,就真的天下扬名了。这家伙的皮就能值不少钱,骨头卖给研究所,爪子卖给老中医,肉卖给餐馆……这样,咱们就能有钱盘下店面了。”   那时候,景洪古玩街上的店面还是租来的。房东因为搬离了景洪,有意卖给二表哥,但是要价不低。二表哥也时常苦于囊中羞涩。盘下店面,是他的夙愿。   我欣然认同,二表哥对我已经够好了,我坚定地说道:“二表哥,听你的!”   我刚说完这话,船尾又被剧烈撞击了一下,我们身子一晃,差点儿掉下去。我们俩人几乎同时出手,举枪瞄准了水面,但是罗杰已经不见了踪影。好狡猾的鳄鱼!都说爬行动物智商低,但是这家伙明显很狡猾,我们不防备的时候它游上来;举枪的时候它又潜下去。我们在明它在暗,这么下去迟早要玩儿完。   更要命的是,我们对这一带不熟悉,此时所处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么久了都没有一条船经过。指望着有人救是来不及了……正在思索对策的时候,冷不防脚下又是一颤。而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因为整条船只砸了下来,罗杰终于得手了!船只轰然倒下,砸起了一个巨大的浪花。竖起的船只重新平覆河面,迅速沉下去。二表哥大喊一声:“跳!”我们跳入江中,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呆在船上,只有死路一条了,是死是活拼一把。我大喝一声,跟着跳下了船只。   鳄鱼在水中的敏感度非常高,只要只有生物落水,它可以敏锐地感觉到。我们在船只倒下的同时原指望能够遮掩自己的行踪,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这步棋走错了。因为罗杰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这么近距离的看一只巨鳄,我还是第一次(那时候确实是第一回 )。当场就愣在那里了,罗杰这一次终于得手了,像是一辆开足了马力的坦克朝我冲来。二表哥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在旁边扣响了扳机,却听“咔哒”一声轻响——枪受潮了!   眼看我就要丧命鳄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表哥突然丢掉枪,从旁边冲了上来,猿臂环张,死死地抱住了鳄鱼的脖颈! 第四十一章 鳄虎相争   看罗杰庞大的身躯和凶残的性格,也知道它是这里的一霸了,平日里绝对属于那种无人敢招惹的。它一路向我冲过来,本拟一口吞了我,没料到二表哥会突然冲出来。再加之二表哥这一下力道十足,几乎是将全部的体重压在了巨鳄的背上。罗杰一下子沉入了河中。   我惊惧不已,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这时候,河面炸起了一个浪花,罗杰钻出了水面,而二表哥趴在了它的背上,胳膊上青筋凸显,两只手勒住了鳄鱼的脖颈,十指紧扣,可见他已经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快走!”二表哥喊了这一句话。   我知道这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可是这么走的话太不仗义了。我们腰间都挂着一柄开山刀,此时我抽出刀来迎了上去。罗杰时起时伏,想要甩掉背上的“累赘”,甚至使出了看家本领“死亡翻滚”,但是没有一点儿用。二表哥情知这是生死关头,万万不能放手,一旦放手,万事皆休。   我举着开山刀游过去,罗杰忙于翻滚,根本无暇顾及到我。我也顾不上巨大的浪花,举起双刀正要砍,却发现了一个难题:罗杰不停地死亡翻滚,三百六十度旋转,二表哥就在它的背上,万一一刀下去看中了二表哥怎么办?   此时的二表哥体力也要到达极限了,大声吼道:“快呀,砍啊!”这种时而水上时而水下的“酷刑”最是耗人体力。   我一咬牙,放弃了罗杰的脖颈部位,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它的尾巴,鳄鱼游泳全靠尾巴摆动来掌握方向,只要能将它尾巴砍成重伤,我们就有逃跑的希望。这一次我不再客气了,开山刀高举过头顶,使出了平生最大的一股力道劈下去。这种开山刀是马来西亚当地的名产,刃薄背后,锋利无比。饶是罗杰遍身的鳞甲,也挡不住这一刀。   开山刀剁开了一个寸许长的刀口,鲜血横流。罗杰剧痛之下左右摆动,二表哥彻底支撑不住,摔了下来。而我也被它的尾巴扫中,开山刀脱手,卡在了罗杰的尾巴之上。自己也差点儿被它拍晕。   罗杰这一次身负重伤,我们也不敢耽搁,急忙向岸边游去。这一刀我使尽了力气,原本以为就算不能剁掉它的尾巴,最起码也能砍下一半儿,没想到,这罗杰的鳞甲真的是坚硬无比。   我和二表哥上了岸,休息了好久,也没见罗杰有什么动静。鳄鱼这种动物虽然是“靠水吃水”,但是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上浮水面进行呼吸。现在这么久了,也没见罗杰的踪影,我想,要么是它的尾巴受伤很重,没办法摆动,可能已经溺死了;要么,就是它受伤后去了别的地方……不管是那种答案,我们都死里逃生,摆脱了死神的纠缠。   劫后余生令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我对二表哥开起了玩笑:“哥,兄弟对不住你啊,你的店没了。”二表哥也笑了,摆了摆手说道:“天意啊。”其实我也确实想过,如果抓到了罗杰,绝对是轰动世界的一条新闻。因为,在此之前,人类活捉的最大鳄鱼个体是2011年9月被捉住的“洛龙”,这家伙体长超过了六米,而且这个记录是被《吉尼斯世界纪录》公认的。如何我们能抓住罗杰,这必然是轰动世界的一条新闻。不过这种事情,也只能想一想了。虽然有点儿和头等奖擦肩而过的遗憾,但是人还活着,这就好。   “一毛,那是你的刀?”二表哥指着水面问。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大吃一惊,只见河面之上,我的那把开山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刀怎么可能浮在水面上呢?操,这孙子没死!我拉上二表哥:“快走!”说时迟那时快,我们这边刚动,水面就破开了一道倒三角的水纹,两片拉着白色的浪花朝我们冲来。我回头一看,罗杰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弹似的,从水里射了出来,七米来长的身子猛然一冲,不夸张地说,离我们的屁股只差了两米不到的距离。神仙保佑,幸亏鳄鱼出水只能靠这一下的冲击力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罗杰并不死心,它快速爬了两步,朝我们身后追过来。前面就是密林了,我和二表哥也慌不择路了,一头扎了进去。其实现在我们钻进密林十分不明智,里面阴暗潮湿,环境不明。   “上树!”二表哥一声令下,我们俩赶紧就近爬上了一株望天树。这是典型的热带植物,通常可以长到四五十米高,而且利于攀爬。鳄鱼再牛逼,也不可能爬树追来,果然,罗杰尾随而来,见我们爬上了树木,只好在下面团团转了两圈。它目露凶光,尾巴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开山刀。   有这样一个怪物在下面,我和二表哥也不敢妄动。就在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丛林深处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兽吼之声,听到这声音,我和二表哥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虎!   马来西亚物产丰饶,在这里长期盘踞着一种濒危动物——马来亚虎。这种老虎仅次于苏门答腊虎和巴厘虎,是世界第三小的老虎,通常这种老虎可以长到两米半左右的长度。我们只希望这只马来亚虎这里路见不平,跟罗杰战在一起,我们好趁乱逃脱。只不过,两米多的马来亚虎与七米左右的巨鳄决战的话,老虎基本等于白给……   说话间,丛林破开,一只老虎从里面走了出来,还真是一只马来亚虎。我不由地感慨造化弄人,为什么马来西亚不产东北虎,如果是一只东北虎的话,还能与之一战。   罗杰听到了老虎的低吼,扭过身去,与之对视。老虎是兽中之王,但是不是傻子,看到眼前这家伙比自己大多了,它先是展示了自己身为百兽之王的霸气,发出了一声极具震慑力的怒吼。整片丛林一时间白鸟群飞,百兽争走,似乎树木都跟着战栗起来了。   罗杰身为这里的一霸,自然不会轻易让步,它长大了嘴巴,也发出了怒吼,虽然声高上无法与马来亚虎相媲美,但是这一嗓子也是惊天动地,尤其是那张白色的大嘴,犹如白色死神的召唤,令人不寒而栗。   马来亚虎很快就明白了,眼前这家伙绝非善于之辈。但既然是兽中之王,说什么也要将对方赶出自己的领地。两只自然界的猛兽相遇了,一个是陆上的霸王,一个是水中的凶煞。这种场面,全世界也没几个人见过。   只见马来亚虎走上前去,步伐非常稳健。而罗杰在陆上的行动力不如对方,它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两强面对面地对峙了一分钟左右,马来亚虎想好了对策,对正面扑击对方是不明智的,它要扭转方向,慢慢走到了罗杰的左边。罗杰虽然体型庞大,但是鳄鱼的身体柔韧性非常好,它立即转过身子,长满了利齿的嘴永远保持正对着对方。   马来亚虎又慢慢走到了右边,罗杰也跟着调整自己的方向。如此反复了两三次,马来亚虎逐渐失去了耐性,它突然往罗杰的左边一跃,罗杰跟着转到了左边。不料,马来亚虎的前足刚沾地,后腿紧跟着点地,身子迅速弹起,扑向了罗杰的右边。这一招声东击西太漂亮了!   老虎终归是猫科动物的佼佼者,罗杰就是再狡猾,也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只不过我和二表哥俩人在树上看得瞠目结舌,却谁都叫不出好来。因为这俩货不管谁胜谁败,我们都很难活着离开。尤其是马来亚虎还是爬树的好手!最理想的结局莫过于这俩货两败俱伤,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离开。   此时,在树下,马来亚虎已经得手。罗杰防御不及,右侧出现了空当。马来亚虎飞扑上去,两只前爪发力,按住了罗杰的脑袋和脖颈下方的位置,张开了钢牙便咬。罗杰遍身鳞甲自然不惧,它的头迅速向右摆去,准备反应。马来亚虎的个头儿小,力量相对也弱许多。这一招没有按住罗杰,它迅速跳开。   交手的第一个回合,双方平分秋色。老虎胜在敏捷,鳄鱼胜在防御。   就在我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二表哥突然抽出了开山刀,从望天树上割了一些藤条,在那里打结。常年的野外生活对他来说这种猛兽相斗的画面大概是见怪物不怪了。我却不一样,心中充满了好奇。   马来亚虎决定发动第二回 合攻击了,它快步跑了两步,围着罗杰开始转圈。罗杰果然被它带得团团转了起来,虽然这货刚才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但是看一个七米长的庞然大物原地转圈,笨拙的样子还是令我笑出了声。   马来亚虎连跑了几圈,罗杰应付不暇,节奏被带乱了,跟不上对方的步伐。马来亚虎见时机成熟,扑上前去,这一次,它的目标是罗杰的尾巴!   刚在水里的那一刀,我砍中了罗杰的尾巴,鲜血冒了出来,那把刀现在还卡在它的尾巴上。老虎的嗅觉十分灵敏,想必它就是被这股血腥味吸引来的。罗杰体长惊人,柔韧性又好,但是在陆地上,速度就没有那么快了。   马来亚虎成功地扑住了罗杰的尾巴,张嘴便咬。老虎的咬合力惊人,尽管巨鳄的尾巴上布满了铁甲,但“嘎嘣”一声脆响,罗杰尾巴上的鳞片竟然被马来亚虎咬开了几块!   罗杰也恼怒了,它愤怒地一甩尾巴。无奈这马来亚虎将全身的力气压在了上面,好不容易得手,哪里敢轻言放弃?罗杰摆动了两下尾巴都没能将对手甩落,这时候,它突然扭转了头颅,朝着马来亚虎裸露在这边的一条腿咬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伤痕   马来亚虎正沉浸在享受鳄鱼肉的大快朵颐之中,而且,动物终究不及人类。马来亚虎是侧扑攻击对方尾巴的,它大概没想到鳄鱼的脑袋可以折过来。何况罗杰的攻击速度非常快,甚至不亚于在水中的速度。马来亚虎一声惨叫,被罗杰咬住了腿部。罗杰叼住它的腿,使劲一甩,马来亚虎悲鸣这撞在了树上。我们脚下的望天树被撞得抖动,而马来亚虎这一下受伤不轻。它终于明白了这个对手的可怕之处。   罗杰像是一个胜利者,睥睨着委顿在地的马来亚虎。好半天,马来亚虎才慢慢地站起来,它的腿鲜血淋漓,刚才又被扔了过来,受伤不轻。它好像是擂台上战败的失败者,垂头丧气,一瘸一拐地向着来时的密林深处走去。   可是罗杰此刻突然冲了上来,速度之快,犹如一道绿色的闪电,一口咬住了马来亚虎的腿。马来亚虎这次惊恐地嘶吼,弯过身子去,两只前爪徒劳拍击着罗杰。罗杰则毫不客气地玩起了死亡翻滚!一般小型鳄鱼在陆地上才会玩这招,出于自保的目的。但是我从来没想到,罗杰这么大的身躯竟然也可以做这个动作!   马来亚虎跟着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已经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只听一声震天彻地的虎吼后,树下,留下了一只断了一条腿,气息奄奄的马来亚虎和狂傲的罗杰。这一幕,我终身难忘!罗杰重创了对手,但它似乎只是出于杀戮的本性,因为它对面前的这只老虎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撕下了它的腿,就由它自生自灭。   而战败的马来亚虎,就这样躺在地上,断腿处血流汩汩,没一会儿,便咽了气。马来西亚最凶猛的虎,与罗杰交手不到三回合便死了。我已经彻底死心了,神仙来了也难救。看来,我们只能是继续在树上躲着,等时间长了,罗杰就会回到水里去。因为鳄鱼是冷血动物,在早上由于体温较低,鳄鱼的血液循环缓慢,肢体对神经的指令反应迟钝,眼睛的视力这时是模糊的,通过阳光照射后体温上升,身体各部恢复正常。这就是鳄鱼为什么喜欢晒太阳的原因,要注意的是一般是在早上太阳出来后。而在中午或下午很少,这是因为鳄鱼皮坚肉厚,不易散热,这时的鳄鱼一般都是在水里。   我不知道罗杰今天早上有没有晒过太阳,但是只要我们不下树,它就没有办法。罗杰看样子也清楚这一点,它决定不再等待。它缓步走到了望天树下,甩开了自己硕大的头颅,狠狠地撞在了树上!擦,这鳄鱼练过铁头功吗?   鳄鱼最难对付之处,个人认为有两点,一是水陆两栖;二是防御很高。罗杰的头部布有鳞甲,这也是它所依赖的利器之一,甩出脑袋撞在望天树上,可以保证它不会受伤。   我一开始还不怎么担心,毕竟我们所在的这棵望天树粗大无比,不信这家伙能把这么一棵参天大树怎么样。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高估了这棵树的承受能力,因为随着罗杰的撞击,这棵树纵然一时不倒,却已经慢慢发生了颤抖。只要我们稍不留神,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看得出来,我这一刀已经彻底惹怒了罗杰。从它刚才置老虎于死地就能看出这家伙的报复心有多强了!   “下去!”二表哥手里拎着盘好的藤条说道。   我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下去!”二表哥又说了一遍,“这鳄鱼简直就是怪物,躲在这上面迟早要完蛋。”说完,他将藤条的一端系在了一棵粗大的树枝上,抱着树干慢慢溜了下去。我见状,只好跟在他的身后,跟着溜下去了。   见我们下来了,罗杰不再撞击树木,往后退了两步还给我们留出来了站脚的空间。不过我能看出来,就算我们下去了,所有可能逃跑的空间都在它的可控范围内。说白了,这个空间就是罗杰的“餐桌”。   二表哥并没有一直到底,在距离罗杰还有三米左右距离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罗杰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戏弄,怒不可遏,它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它竟然凭借着后肢的力量贴着树干慢慢爬了上来!   以前我只在相关资料中见过鳄鱼站起来的场景,这一次终于见到活的了。但二表哥好像是算准了距离。饶是罗杰贴着树干站了起来,它的一张大嘴始终距离二表哥的脚差了几公分的距离。突然张嘴咬了几下,见不得手,罗杰也放弃了,它也不动,似乎是在等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这时,二表哥出手了,他突然甩出了藤条,同时踩着树干飞身跳到了罗杰的背上,手里的藤条勒在巨鳄的嘴巴上,迅速地打了一个结。这一下兔起鹘落,迅若奔雷,速度快得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我也没想到二表哥会突然来这一手!   鳄鱼的咬合力可以在所有动物中霸榜,但是它们自身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鳄鱼的嘴巴很长,靠近咬合肌的部分,力量肯定是最大的,但是在长嘴的最前端,这股力量可以忽略不计,换句话说,鳄鱼张嘴的力量弱爆了。一根藤条足以收服它们。我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跳下了树。   二表哥估算的藤条长度正好,罗杰被吊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它挣扎了两下都无法摆脱。   我心情大好,说道:“看来咱们的店保住了。”   二表哥笑了,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这庞然大物的背部:“这一下,我们兄弟真的要出名了。”这句话话音刚落,就听“喀拉”一声,藤条系好的那条树枝突然断掉了!刚刚降服的巨鳄眼看就要脱困。二表哥就在它的身后,见机得快。只见他跳到了鳄鱼的背上,还没等它爬下来,双手握着开山刀,刀刃冲向自己,狠命刺了进来!   “噗”的一下,开山刀直没入柄,血柱喷涌,而罗杰剧痛之下,巨大的身躯向后倒去,二表哥急忙跃开。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二表哥的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罗杰倒下的速度。就在此时,悲剧发生了。罗杰倒下的瞬间,张嘴咬住了二表哥的肩头。二表哥叫了一声。一人一鳄摔倒在地。我见情况不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此时罗杰背部躺在地上,腹部插着开山刀。我跳了它的腹部,双手握住刀柄使劲往下一豁,“嗤啦”,红色的血液像是开闸的洪水涌了出来,内脏什么的留了一地。罗杰总算是死了,虽然没能活捉,但是死的也值不少钱。就这样,我和二表哥利用这笔钱,买下了店面。   我讲完了这段故事后,众人听得直咋舌。金锁一拍大腿,竖起了大拇指:“甘爷不愧是甘爷,太牛逼了。当然毛爷你也不差。”   黄毛虽然在金锁那里听说了不少牛逼的事情,但是像这样的故事他可能还是第一次听到,好奇心大起:“毛爷,那后来甘爷的伤怎么样了?”   “哦,他的伤呀,他……”说到此处,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若不是想起了当年在鲁巴河的这段遭遇,恐怕这个细节我一直不会想起。见我哑然了,金锁和黄毛面面相觑。   这时候,乌仁图雅忽然喊道:“哎,他醒了。”   一回头,太乾的眼睛张开了一丝缝隙,脸色稍稍有了写血色,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照得。   “好点儿了吗?”我低沉着声音问他。   太乾勉强坐了起来,他托着右臂说了句:“没事。”气息十分微弱。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他了,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太乾刚才还很萎靡的的眼神,瞳孔马上放大了,他反问我:“你确定?”   我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对太乾说的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私下里只告诉太乾,是因为这个人跟我们俩人都有关系,这件事情是有关于我二表哥甘效乾的。   我记得很清楚,当年在鲁巴河流域的一战,罗杰最后垂死反击,咬伤了二表哥。我记得非常清楚,杀死罗杰后。我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掰开了鳄嘴,二表哥右肩上,前后共留下了十二颗齿印,每一个伤疤都像是被钉子钉进去了,血流如注。因为我们杀死了罗杰,真的就名声大噪了。二表哥本来就名声在外,这一仗获益最多的就是我。而二表哥身上的这十二枚鳄齿印也成为了他的传说标记,记得有一段时间,还专门有人上门拜访,要听他说一说这些伤疤的来历。   不过二表哥不喜欢炫耀,再者,做我们这行的越低调越好。张扬了反而容易惹麻烦,所以过段时间后,这件事情渐渐淡了。过了这么多年,若不是重新见到了鳄鱼,我险些忘记了这些事情。   如今想起来,却让我细思极恐。因为我后来在福建海边的夜市见到了受伤之后的二表哥,他的左半拉身子已经完全毁掉了,不过我记得非常清楚,他的右肩没有伤痕!只是我当时过于关注他左边的伤疤,完全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起来,他根本不是甘效乾!   我附在太乾耳边所说的,就是这句话:“二表哥的左肩有疤痕!”太乾曾经与那个人共患难,他一下子就明白我所要表达的意思。   而我所想的是,那个声称在海里遭到了袭击负伤的人,不是二表哥甘效乾,又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冒充二表哥,他利用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一切,只有亲自找到那个人了。眼下,唯一知道线索的,便是崔中元了。以前我是拼命躲着他,而现在,我巴不得崔中元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走。”太乾咬着牙站了起来,“我们必须马上出去。” 第四十三章 千路诡事   首先,我很认同太乾这句话,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但问题是,怎么出去?我原以为金锁对这个地方如此了解,一定知道出去的路。没想到他却说道:“哎,毛爷,你别看我呀。我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呀。”   “那你摸到什么没有?”   “我进庙烧香,还没来得及认庙门呢!”金锁不无沮丧地说。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推着冲车撞城门。我猛然想起了当年罗杰撞船撞树的情景。果然,金锁闻之色变,一下子跳了起来:“完犊子,这地方不安全,赶紧走。”我问太乾怎么样,太乾点点头,我看了一下他的右臂,整只手臂都是紫蓝色,情况不容乐观。   这里道路纵横,全都是窄路,两边是深渊,稍不小心便会掉下去。所以我们虽然心急,却也怕忙中出错,所以行进速度很慢。最麻烦地在于,这种地方犹如一张蜘蛛网,道路错综复杂,一眼望不到头。万一走错了,还要掉头回来,而且金锁形容的那条忽律还在砰砰撞门。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敢怠慢。   走在路上,深渊不断吹上来凄冷的风,冻得人瑟瑟发抖。太乾走得尤其缓慢,金锁不耐烦,干脆叫手下背起他来。但是太乾拒绝了,表示自己没问题。我们这才继续沿着路往前走。这一带的地形超大,而石门已然抵挡不住忽律的撞击了。   随着一声巨响,石门轰然倒塌,昏暗不明的环境中,一下子变得红彤彤的,回头一看,一只瘦小的忽律站在了那里,身材细长,嘴巴尖尖的,又细又长。从外表看上去有点儿像是马来食鱼鳄。真不敢相信,刚才撞塌石门的竟然是这么个小东西!   忽律怒气冲冲盯着我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我为了照顾太乾,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此时看到这怪物冲过来,魂儿都吓没了,连声催促说:“快快快,阎王催命来了!”我们适才走得小心翼翼,现在却生怕落后于人,一个个都健步如飞,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兴许是我刚才的那段往事讲得过于血腥恐怖了,普通鳄鱼尚且如此,更何况这条忽律呢?尽管我们玩命奔跑,但是忽律明显比我们更熟悉这个地方,它的速度更快,像是一道红光射了过来。太乾眼见势所难免,干脆转回身去,左手拔剑,傲立在道路中央。   一见他这个样子,我也不跑了,叫道:“卧槽,你要干嘛,你不要命啦!”   太乾森然说道:“走!”   “走个屁啊!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言罢,我心头陡然充满了勇气,跟太乾站在了一起。尽管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其实内心虚得很。我毕竟没有跟这东西打过交道。太乾够狠,但是伤势颇重。我现在除了跟他并肩作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金锁本来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回头见我和太乾不跑了,急得他直跺脚:“卧槽,你们俩干嘛呢,还不走?”   我有意充一回英雄,高声喊道:“金锁,带大家离开。”   “操,我带你妹!”金锁毫不犹豫地折返回来,扭头对身边的黄毛说:“你们先走,一会儿我追上去,不许吃独食。”黄毛还想说什么,被金锁一脚踢开了:“滚!”他们留下了武器,这才撤了。金锁走到我身边,递给了我一个工兵铲。不愧是兄弟,知道我用惯了这东西。   我们三个人站好阵势,太乾在前面,我和金锁一左一右站在了后面。幸亏复活后的金锁没有比以前更重了,否则非得把我挤下去不可。   忽律冲到了我们面前,它却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大概它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见到它而不跑吧。金锁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看你姥姥!”忽律显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它伏低了身子,一步步走了过来。我不相信这个泰迪大小的家伙能对我们产生多大的威胁,但是它身上这副诡异的尊容,确实对敌人心理产生了莫大的压力。   太乾侧过身子,左手的短剑摆好架势。就在此时,忽律忽然扭动着身子咬了过来。太乾正要上,金锁突然一把拉过了太乾,叫道:“毛爷!”   我马上会意,手里的工兵铲鼓着风扇了过去。这一铲子,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忽律的侧面。我这一下,卯足了全身的力道,震得我双手发麻。本来打算一铲子把它拍下去的,但没想到,自己这一铲子就像是拍在了石头上,虎口都震出了血。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古典小说中遇上李元霸、王彦章之流,被震得虎口流血并非妄言。   金锁见没有效果,说道:“小心,别让它碰到!”   我手握工兵铲护住自己胸前,连退了好几步,头也不回地问:“碰到了会怎样?”   “全身着火,烧成灰儿!”金锁的语气十分急促,看样子他之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太乾一把将我扯到身后,紧跑两步冲着忽律去了。忽律见状,一张大嘴伸过来就要咬。太乾突然纵身跃起,手中的短剑冲地上一甩。这把削铁如泥的短剑无坚不摧,满以为这一击得手,忽律非得被钉在当场不可。   却没有想到,忽律突然往前爬了两步,尾巴一甩,竟然将短剑打了回来!短剑像是子弹一样朝着主人太乾激射过去。太乾左手一抄,反握住了短剑,这才落地。刚才双方的交锋电光火石一般,看得我和金锁桥舌不下。这么长时间不见,太乾的身手愈见精进了。金锁更是惊叹:“厉害了我的哥,这都可以?”   太乾急忙后退了两步,说道:“走!”我们三个掉头就跑。忽律自恃刀枪不入,在后面紧追不舍。最要命的是,这鬼地方堪比迷宫,我们跑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出路。金锁累得气喘如牛:“他娘的……早知道……早知道这么累……老子……老子还不如不……不复活呢!”   回头看去,忽律精力充沛,似乎有意瞎耍我们,速度不疾不徐。我自己心中也清楚,它如果想消灭我们的话,只需要往前一扑就可以了。此时是迫在眉睫,火烧眉毛了。我喊道:“刀枪不入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   金锁在我前面边跑边喊:“水、火!”   我想了一下,这忽律长着鳄鱼的外表,古人又将它归于鳄鱼一类,应该不怕水;至于火……看它全身冒火的样子,会害怕火?没想到,听金锁这么一说,太乾主动停下了脚步,站在路边,转回身去正对着忽律。我见状讶异,停下了脚步。金锁也停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卧槽,面瘫侠,这时候了咱能不摆pose了吗?”刚才只是短暂的交手,但是我们完全处于下风。但是我看到太乾背影如此坚定,知道他不可能想不开去送死。   “你是不是有主意了?”我问道。   太乾没有说话。这时候,忽律也追到了我们面前,它扬颈嘶吼了一声,快步跑来。甩着头就要咬上来。太乾却做了一个看似轻而易举却十分凶险的动作。他竟然抬起右臂抄起了忽律,直接将它扔进了万丈深渊!   我们低头看下去,只见一团红光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而太乾做完了这一切,晃了晃右臂,又尝试握了一下拳,居然痊愈了!   我不禁哑然,半晌才回过神来:“卧槽,你神仙啊?”金锁也在一旁说道:“太牛逼了,你真敢下手抓啊?”   金锁之前说过,忽律碰一下就会着火,我却没有想过用这招治疗太乾冻伤的右臂。太乾不禁想到了,还收拾了忽律,救了大家的性命。太乾尝试了一下右手,虽然动作还有些阻滞,但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他说道:“走吧。”我们准备前去找黄毛他们汇合。   平时觉得金锁挺不靠谱的,但是看他那几个手下,却走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可见金锁这个大哥当得还是有一定威信的,最起码这哥儿几个都服他。可是,问题来了,这里横七竖八的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按照排列组合算的话,够我走十辈子的,黄毛带着乌仁图雅去哪里了?   我和金锁面面相觑,太乾又一言不发,谁都没个准主意。没办法,这么等下去不是事,只能是撞大运似的先探探路。我埋怨金锁,既然是提前打探好了这座墓,就应该有个计划,比如建筑图之类的,这样大家也不至于在这儿打转转。   金锁却不服气地说道:“毛爷,您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哥俩儿共患难了多少回,遇到了多少次迷宫,哪次你带着图了?”   其实我这也是瞎抱怨。建迷宫,尤其是把迷宫修在了陵墓里,目的就是困死对方的,又怎么可能留图呢?眼前这个环境,肯定不是八百媳妇国王刻意为之的。因为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几十万人同时动手估计都要修个二三十年。他们没有这么强的国力。   只有一个可能,这些路是天然形成的,只是凑巧起到了迷宫的作用。我又想到:既然是天然形成的,当初这里的陵寝设计者是怎么找到路的呢?还有金锁提到的那个高人,后人来过这里,他又是怎么找路的?我一路上都在留意有没有什么标记之类的东西,很遗憾,这里的每条路看上去都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记号。   我们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累得走不动了,只好坐下来休息。我揉着发酸发胀的腿,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我们在这里已经被困了一个多小时了。再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这时候,金锁推了我一下,脸色惨白,声音惶恐:“毛爷,我们没丢啥东西吧?”   我一愣,这次我进入这里是无意闯入的。金锁一行人的装备都在黄毛他们身上。眼下我们三个人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金锁为什么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金锁很快给了我答案,他抬起手来,怯生生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手指抖个不停。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当即吓得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四十四章 灵魂游离   顺着金锁所指的方向往过去,离我们大概百米远的路上,有三个影子来回来走动,佝偻着背,步履沉重,可惜这里光线昏暗,我们实在看不清楚这三个是何许人也。但是从他们极其缓慢的移动速度和诡异的走路姿势看,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人类能走出来的。   金锁怕惊动它们,压低了声音:“这是什么东西?”   我大气都不敢出,这里生态环境独成一脉,还真看不出来。我不由地看向了太乾,这小子之前能够准确地认出忽律,眼神儿又好,想必这一次也难不住他。不料,太乾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他愕然说道:“那是……我们?”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懵住了:几个意思?我们……我们不是在这儿呢吗?那些影子是谁?   太乾慢慢站了起来,朝着影子的方向走去。我和金锁本来还要拦他,但是看他如此坚定,只好跟在他身后走去。金锁握紧了手里的军刀说:“毛爷,兄弟这一次不会在这儿交代了吧?”我说道:“放心吧,没那么巧的事,哪儿能让你连续栽两次跟头呢?”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那条路上,三个影子正在排着队伍,朝着我们的方向依次走过来。我见太乾将手掌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心下也不敢怠慢,举起了工兵铲,准备大战一场。   渐渐地,三个影子逐渐清晰起来,只见他们都穿着作训服,只不过这些衣服看上去历经了几十年,上面满是窟窿,遍布灰尘。衣衫破洞处露出的皮肤呈黑褐色的干枯,像是全身的水分被吸走了——这……是三具干尸!这东西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接触了。可是干尸怎么会行走的?   这种氛围之下,紧张得令人窒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之中,脚下是堪比迷宫的窄路,路两边没有护栏,全是万丈深渊,而三具干尸竟然朝着你走过来。我们原以为,这是最可怕的一幕了。但没想到,更令人称奇的事情在后面:随着三具干尸越走越近,除了太乾的表情越来越紧张,我和金锁都长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金锁更是不知不觉,军刀脱手。我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游离在了肉体的外面,怎么都无法醒过来。   因为面前的这三具干尸,从穿着打扮到长相,完完全全是我们自己!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无法解释这诡异现象的发生。明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为什么会出现我们三个人的干尸,又为什么会长着我们的模样?他们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样的经历我已经有过了,从徐家庄的遗像,到X研究所的照片……但是终归没有见到自己的尸体。眼前的情况不同,眼前就是我们自己!自己的干尸!   三具干尸的动作十分缓慢,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挪过来,走路的姿势像极了外国大片中的丧尸。虽然三具尸体脱水严重,但是我们都能辨认得出来哪个是哪个。我问了句:“怎么办?”太乾没说话。金锁倒是从震惊中醒过来了,捡起了军刀,胆怯地说道:“咱们先撤吧,这太瘆人了……”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   我很赞同金锁的意见,事情没有搞清楚,贸然动手不合适。而且,自己对着自己的尸体下手,这种感觉很怪异。我和金锁正要转身离去,没想到太乾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他突然一脚踢出去,他面前地面上的一枚石子激射而出。打向了面前的三具干尸。石子如离弦之箭,迅速到了三具干尸面前。而干尸并没有任何的思想意识,他们仍然在往前走。不料,眼看就要被石子打中的时候,这三枚石子竟然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换句话说,这三具干尸并不是实体的存在,而是一种虚像。   我们这才发现,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这三具干尸并没有影子。我和金锁相顾愕然,干尸不是实体的存在,那是为什么?难道说,这东西……是鬼?之前我虽然有过几次“遇鬼”的经历,不过最后都证实是假的。眼前这东西虚无缥缈,但我们也无法确定它们是否能对我们产生伤害。   还是退避为上,太乾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三个退到了相对安全的一个地点后,商议起产生眼前这一幕的原因。金锁曾经说过,葛天鹏的墓穴曾经有高人来过,看眼前的情形,不排除是这位高人所为。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八百媳妇的国王的杰作。可是这样一来就很难解释了,为什么这三具干尸是我们的相貌?几百年前,我们三个都还没有出生,而且那个时期也不可能出现现代化的作训服。   可如果说这不是古墓中设下的机关,我们几人的影像(或者说灵魂)出现,又该作何解释呢?   金锁最是相信这一套的,问道:“你们说……咱们会不会遇到鬼了……”我最初也怀疑过这一点。不过传统观念中,鬼都是人死后的灵魂化成的,我们三个都没有死,何来鬼魂一说?   我安慰金锁说:“别着急,咱们先冷静分析一下,首先我们可以确定,刚才出现的三具干尸,我们三个人都看到了,就是我们三个人的长相,对不对?”   “毛爷,你这不废话吗?都这时候,咱们就拣要紧的说。”   我说道:“这才是最要紧的。我们目前毫无头绪,只能是将我们所能想到的那些情况,所有可能都一一排除,剩下的那一种,就是真相。既然咱们三个都看到了,最起码可以排除是幻觉的可能了。”   “嗯嗯,绝对可以排除,看得真真儿的,就是我瘦了许多。”金锁连连点头说道。太乾也“嗯”了一声,表示对我的赞同。   我继续说:“因为错觉和幻觉导致的心理作用,这一点我们可以排除。第二个可能,是我们吸入了或者是吃过某种东西,导致了我们的大脑受损。”   “等一下,毛爷,您的意思是咱们哥儿仨脑子进水啦?这不太可能吧?”   “你先听我说,咱们三个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三具干尸,你们看到的顺序是怎样的?”   金锁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说:“毛爷你第一个,我在中间,面瘫侠殿后。”太乾在一边点点头,代表他看到的也一样。   我说道:“这就对了,我看到的也一样。我们三个人看到的顺序都一模一样,这就说明这不可能是幻觉。太乾,还记得咱们遇到幻人藤的那一次吧?我们同时陷入了一种幻觉之中,但是每个人所看到的幻象都不一样。我不相信有一种致幻剂可以控制受害者的思维,让每一个人看得景象都一样。”   两个人都认可我的分析。金锁问道:“接下来呢?”   “我们来到这里后,你的手下黄毛他们,带着乌仁图雅顺利离开,而且刚才我们还跟忽律大战了一场,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证明这里的空气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来到这里后,除了自带的干粮和水,并没有碰过这里的,这说明我们的脑子也是正常的,不存在大脑受损或者说受到干扰一说。”   “这个肯定了,还有呢?”   “还有一种,我认为是最后一种了,也是最后可能的一种。”我深吸一口气,说道:“环境干扰!”   以前就有科学家提出过鬼魂存在的依据:他们认为人类的生活空间充满了电磁波。人脑就是电化学器官,生物电信号在脑细胞间传递信息,强大的电磁场会影响到那些信号,并产生奇异的视觉、触觉与听觉。作用于人脑的电磁场还可以导致不同的情绪,如恐惧、紧张等,就是这种情绪使人产生看见鬼魂的异常现象。换句话说,环境对我们自身的电磁场发生改变,使我们看到了“鬼魂”的存在。这是我比较青睐的一种说法。   当然,我不是诸葛亮刘伯温之流,对于我的推断,金锁表示不敢苟同。他觉得,我们三个人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景象,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看到的肯定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是幻象的话,三个人不可能产生一模一样的反应。的确,他提出的也是一个问题。处在这种环境中,即便是产生幻觉,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一致。   说句实在的,这就像是“看画片”(即吸毒后所看到的幻象),大家吸食的都是同一货号,但是看到的“片子”却不尽相同。因为每个人的经历和认知不同,所看到的的景象自然也会不同。我所知道的种种可能都被一一排除了,于是问金锁的看法。   金锁提出来了很多说法,比如光影学说。有的古墓被后人打开后,墓室内由于阳光照进来,会产生光影效果,比如墓主人生前的形象等,胆小的盗墓者真有被吓死的。但是这种说法同样有纰漏:且不说这里没有任何的光线,即便是有,难道说几百年前的八百媳妇国王料定了我们的长相,照着我们的长相设计了三个穿着作训服的人影?   金锁见说不通,干脆从另一角度开始分析,他说以前自己曾进过一个宋墓,在里面发现了很多民国时候的家伙,很明显是被前辈光顾过了。他说道,我们现在这里是不是被什么现代的同行光顾过,然后改变了一些东西,比如这种光影机关等。   我摇摇头,这样的话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三个人会是我们的形象。   我们将目光一致看向了太乾,希望他能给出他的看法,助我们突破瓶颈。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太乾一出口,就吓了我们一大跳:“还有一种可能……我们已经死了!” 第四十五章 困死之尸   这句话甫一出口,我和金锁都愣住了。这种可能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不敢去想。愣了好半天,金锁生气地说:“喂,面瘫侠,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下,太乾一开口就是死啊死的,确实太不吉利了。以往,我们都没有在乎过这个,可是此刻,神经紧张到了极点,这么一说的话,难免都会忌讳。太乾常年不开口,一开口就得罪人。要不是我和金锁与他都是老朋友,熟知他的脾气,恐怕早就动手了。   但是太乾却不以为然,反而说道:“我们没办法碰触到他们,以为他们是虚体,为什么没想过我们自己是虚体呢?”我一愣,这种可能性是最可怕的一种:“你……你的意思是……我们是死的,他们是活的?”   “卧槽,面瘫侠,你……你可别吓我们。”   太乾神情严肃:“你看他们,衣着服饰长相都和我们一模一样,这也许就是我们死后的样子……”他的言外之意我明白,我们死后,灵魂会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但是尸体会发生变化。换句话说,正因为他们发生了改变,所以他们是尸体;我们没有变化,是因为我们是灵魂。   饶是这种说法有理有据,我却十分难以接受(估计换谁都接受不了)。我说道:“不对不对,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死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变成这样。你们看,他们这副样子,起码在这个鬼地方待个七八年才能变成这样。”   “对对对对,我同意毛爷的看法。”   太乾站起来说道:“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很简单。”他主动迎着那些干尸走了过去。我们赶紧站起来追上去。这些干尸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排成一字队形朝我们走过来。这种感觉十分诡异:你看着自己的尸体面对面走来!太乾不退不避,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我和金锁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这三具干尸全然没有意识,就这么走着。   很快,就来到了太乾的面前。太乾气色凝重,没有拔刀,毕竟这种情况下,做什么都无用。很快,这些干尸就穿过了他的身体,继续朝着前面走。来到了我和金锁的面前。排在队伍的头一个,是我自己。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死后的样子,能想到的也只是化为一堆白骨,可没想到今天见到了!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很快,尸体从我面前走过。他们一一穿过了我的身体,非常凉,是一种从内而外的那种凉意,游走在身体内的每一寸。我不由地“嘶”了一声,打了一个冷战。   回头望去,三具干尸已经穿过了我们,继续冲着我们身后往前走。我恍然大悟:“我们没有死!”如果我们已经死了,作为一个灵魂,是不可能有冷热的感觉的。相反,这三具干尸却冷得异常,估计体温得有零下十度左右。金锁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道:“嘿嘿,面瘫侠,这次……这次……你可错了。”   太乾对于自己的错误毫不掩饰,他点点头说:“他们去哪里?”我们回头一看,这三具干尸因为速度极其缓慢,还没有走出太远。我们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决定追上去看看。在这种错综复杂的道路上,三具干尸虽然很缓慢地在挪动,但是每到一个岔路口,他们都没有半点儿的迟疑,像是轻车熟路。   金锁反复问我他们的目的地。我苦笑着说:“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这种事情我还真不知道。”金锁说道:“您就别谦虚啦,您没见您是队伍的带头人吗?”我苦笑不语。这种保持着龟速的移动大大拖慢了节奏。足足过了三四个钟头,我们在三具干尸的引导下来到一处岩体前。   岩体是天然形成的一处山体,仰头望去,根本看不到顶,面前耸立着的,则是一扇石门。这扇门不甚高大,跟农村中常见的院门差不多大,上面写着一些模糊的字体。三具干尸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穿门而过。   我们自然没有那样的本事。金锁正要上前推门,我赶紧阻拦说道:“等一下,上面有字。”上面的字体并非是镌刻上去的,看上去,应该是用刀子一类的锐器随便写的,仔细辨认过后,是篆书。   “毛爷,你认识吗?”   我点了点头。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专门设置了书法课,其中毛笔字的入门基础,便是从篆书学起,那时候的作业就是天天临摹以峄山碑为主的各种篆书,所以这上面的大部分字都是认得的。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说道:“这是进入此地的那位高人留下的,不过从这上面的内容看,是葛天鹏的后人。”两人都吃了一惊。我也没想到,这位高人竟然是葛天鹏之后。而写在门上的这些内容,则道出了其中的详情。根据这扇门上的记载:这位后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祖宗的“光辉事迹”,内心有愧。而自从知道孤山之上所葬着的是劣迹斑斑的葛天鹏后,他的坟墓几乎就没有安生过,尽管八百媳妇国王在这里设下了狠辣的机关。但是一些“侠盗”屡屡出手,更有甚者,倒斗界的高手从葛天鹏的陵墓全身而退后,竟然将其中的破解技巧传授与他人。   葛天鹏的后人深感老祖宗的不是,但是又不忍心他受到这样的打扰,正所谓斯人已逝,人死债消。所以他几次出手,潜入了此处,设置了更为厉害的机关。其中,他在最后写下了这么一句话:“予穷尽一生,反元暴政,以赎前人之罪。今足下至此,乃天意耳,劝君从善,保予前人全尸。”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东西你随便拿,但是别打扰我祖宗的休息。   金锁听完我的讲述后,一拍大腿:“嘿,这小子也算是识时务了。毛爷,这次人家主人家都同意了,你可不能拦我!”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我想,既然提到了这座陵寝三番四次受到打扰,估计也不会剩下什么好货色了。何况金锁当初殒命神祇木,我心中确实有过愧疚。这次只要他不做的出格,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金锁推开了石门,原以为这后面会有自来石什么的,谁也没想到这么轻而一举地打开了。门后的景象很是奇特,是一条通途大道,墓道修得十分整齐,不像是一处陵墓,倒有点儿像是大户人家花园里的路径。   金锁正要往里走,我拦住他:“等一下,情况不对。之前我们转悠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路。这时候,我们三个人的干尸出现了,我们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是我心里的一个疑点。我们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偏巧这时候干尸出现,又偏巧他们带我们来到了这里,又偏巧这扇门这么容易推开……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了。   经我这么一说,金锁刚刚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看了太乾一眼,又看了看我,说道:“哎呀,这种事情不能瞻前顾后的。咱们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进去看看也无妨,要是能找到一位前辈打下的盗洞,说不定咱们就能顺路爬上去了,谁还待在这鬼地方!”   金锁这种说法确实勾得我心痒痒的,当初在八百媳妇皇陵,最后就是在陵墓发现了古一指留下来的盗洞,最后我们安全出来了。既然这地方不止两三拨人马来过,估计墓室里早已经千疮百孔了,走一遭也无妨。反正太乾已经痊愈了,见招拆招就是了。   我们走进了墓道,为了防止突发的机关,我们三个人贴着墙壁慢慢往前走。走了千余米的距离左右,都还没有见到墓室。金锁开始嘀咕起来:“妈的,墓道怎么这么长,这他妈不得累死抬棺材的呀!”“这种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你又不抬,咱们……”我正要调侃金锁两句,忽然发现前面地面上趴着一个什么东西。   太乾见到后,快步跑了过去。我们见状,急忙跟在他身后。到了跟前一看,却是一具白骨。从衣着打扮看,这是一具古人的白骨了,旁边散落着古代制式的锹镐。常年干这行,我们看见这样的东西,已经没有恐惧感。金锁更是捡起了地上已经锈蚀得就剩下一个铁片的锄头,咋舌说道:“唉,果然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啊。这哥们儿拿着种田的家伙,能走到这儿也算是牛逼了,受晚辈一拜!”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   这是我们进入这里后见到的第一具尸体,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周围没有毒箭飞镖之类的暗器,除了锹镐也没有其他的家伙,既然这样,这家伙是怎么死的?在古墓里见到死尸,多半人会认为不吉利,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这反倒可以给人提个醒。从尸体的死亡方式上,提防一定的机关。   但是这具数百年前的尸体却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金锁问我:“会不会是被毒死的?”我因为长期跟动物制品打交道,也知道一些死亡症状,摇摇头说:“要是毒死的,骨头不会这么白。而且这些骨架没有任何伤痕……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困死的。”一边的太乾忽然说道。   金锁回头看他:“咋死的?面瘫侠你再说一遍。”   我望着这周围的环境,说道:“这个是被困在了这里……要么是脱水而死,要么是活活饿死的!” 第四十六章 岔路口   这个结论一出来的时候,我们自己都吓了一跳。既然有前人被困死在了这里,那么我们所面临的结局也会是一样。我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尽管现在我们都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一想到可能困死在这里的悲惨结局,心里顿生惶恐。就连金锁都一样,现在哪里还管什么明器不明器的。真被困在这里的话,就算是金山银山都没用了。   我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没事非得要乌仁图雅带我们来这里,还因为一场大雨被困住了。我也后悔为什么没有冒雨回去,就算是被山洪冲走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吧?最尴尬的是,我们三个人没有任何的口粮。看到了这具不知名的白骨,就像是看到了我们自己的结局!   千余米的距离,我们几乎是在用生命奔跑。这时候,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丝的轮廓。太乾跑在了最前面,见状,突然发力,瞬间窜出去了一大段儿路,将我和金锁远远甩在后面。   金锁大叫:“你妹的,面瘫侠,你太不仗义了吧?!”   但是随着我们距离石门越来越近,我们蓦然发现,石门正在关闭,而太乾正在凭一人之力撑住石门。他左右两臂张开,拼命撑住了两边的石门。我和金锁停住了脚步,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太乾咬紧牙关,额上及手臂上青筋暴出,足见这两扇石门力量之大!太乾的两臂已经开始晃动,就快吃不住力了,他牙关紧咬,发力喊道:“别看了……走!”   我和金锁这才醒过神儿来,争先恐后地要往外面跑。两扇门板闭合,中间仅留了一人多款的距离。太乾站定缝隙的中间,两侧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我还能勉强过去,金锁却比较费劲。眼看太乾快要逐渐撑不住了,我让金锁先钻过去。   可是金锁竟然犹豫起来了,哭丧着脸说道:“毛爷,咱能不逗吗?我这身肥膘怎么办,养了这么多年毕竟有感情了。”没等我这说呢,太乾撑开了两条腿,各抵住门板的下端,胯下露出来了一个足够大的空隙。我说道:“快钻!”   金锁一看,顿时就不乐意了:“我好歹也是人物,竟然要钻面瘫侠的裤裆,打死我也不干。”我见太乾红色通红,豆大的汗珠滚落,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遂说道:“操,你要命要脸?”金锁也知道这种情况拖不了多久,只好一边愤愤不平地嘟囔着,一边弯下腰去。   只见金锁一路跪行,钻到了太乾的胯下,模样虽然滑稽,但是这时候我却笑不出来,心情紧张到了极点。金锁的脑袋钻了过去,没想到身体太胖了,太乾又没有防备。金锁钻过去三分之一的时候,竟然将太乾顶了起来。   太乾双脚一离地,悬在半空无处借力。石门陡然夹紧了半尺。这种情况下,我们无论如何出不去了,再不做出行动,太乾和金锁都会被这扇石门压扁!我两只手抓住了金锁的脚腕,把他使劲往我这边拽。金锁叫道:“哎哟,这是干嘛?哎呀呀呀,轻点儿,轻点儿啊!”金锁一回来,石门再次夹紧了半尺。太乾的牙关咬得更紧了。两只手背似乎都要贴在自己的肩膀了。   他大喝一声,一使劲,从两扇门板的夹缝中跳了回来。“轰”的一声,石门赫然关闭。太乾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两只胳膊一直在发抖。想必他已经尽了全力。金锁脸色惨白,刚才若非我见机行事,他这时已经被石门夹成了肉酱。金锁虽然能丝毫复生,也是保持尸身完好的条件下。我走上前去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其实这早已是意料之中了。要是关闭的石门能轻而易举地被推开,那位前辈也不会困死在这里了。   太乾休息够了,从地上拉起了金锁,说道:“走。”我们都知道,此时只有一条路了。但我们内心并不抱什么希望,可是无论如何,总要自己亲自看一眼才好,哪怕它是一条死路。   千余米的距离,我们又重新折了回来,再次回到了那具白骨旁。金锁十分罕见地对着白骨拜了两拜。以往我们在古墓中也见过尸体,还从来没有见他这个样子,便问他是什么意思。金锁说,干他们这行的,每一次下斗都是九死一生,看见了同行的前辈,都要拜拜,祈祷他灵魂升天。万一自己哪天这样了,也会有后人祭拜的。   我这才恍然,以前的金锁玩世不恭,从来不把这种繁文缛节放在心上,而现在他尊足了行规,可见这位倒斗的老手心中也没底了。太乾一直闷着头走,一句话也不说。我手心冒出了汗水,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要停滞了。空荡且幽长的通道内,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我们发现了前面有一条岔路,呈Y字型通往了左右两边,一眼望不到头。   现在,我们需要做一个选择了,左还是右。我和太乾都望着金锁,既然他对这座古墓了如指掌,又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这种事情他肯定要比我们在行。金锁踟蹰着在两个路口看了看,说道:“左边!”我问为什么。金锁的回答差点儿让我喷血——左边的路道儿宽,就算是有机关也可以躲开。   说实话,要不是我现在没了力气,我真想揍这小子一顿。但是太乾却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是说了句:“试试看吧。”然后就率先走进了左边的路。我没有办法,只好瞪了金锁一眼,跟了上去。这条路,跟我们刚才所走的道路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从修筑的建筑材料到墙壁墙砖的布局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条路非常窄,仅有几百米的距离,走到头后,是一面墙壁。墙壁上刻着一尊威武的狮子头!   这尊狮子头的材料乃是青铜,构造就像过去大户人家蹲在家门口的那种,头顶花旋儿,拧眉瞪目,龇牙咧嘴,说不出的雄武霸气。却要比那种狮子大多了,高度足有两米多,宽度占据了整条通道。不过我们现在没有多少欣赏的心情。要是以往,金锁一定凑上前去感慨这家伙绝对的好东西,可惜带不出去。眼下,金锁却捶胸顿足,大骂葛天鹏和八百媳妇的国王,措辞无不激烈,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眼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我们几个也不能在这里耗死,姑且试试另外一条路吧。我们三个转回身来,准备去右边那条路上试试看。不料,我们刚回过身来,便听得狮子头中传出了一股龙吟虎啸般的吼声,乍听上去,竟然跟真的狮子一模一样。我不由地猜想,莫非这里面真的关有一头狮子不成?   不过这种想法近乎无稽之谈了,即便这里真有一头狮子,过了这么多年估计早已翘辫子了,可如果不是狮子,又有什么动物的叫声能跟它仿佛呢?老虎?还是什么其他的?   然而,就在我冥思苦想之际,狮子头的口中突然闪现了一团红光,眼睛中也渐渐变得红润,仿佛是充斥着血。太乾见到这幅景象,喝了声:“跑!”我这才醒悟过来,甭管这狮子头中有什么古怪,过去了几百年了,忽然出现了这道奇异的景象八成不会是好事。我刚要拔步,却感到后背一阵灼热,一股奇烫无比的热流瞬间席卷了我的整个后背。太乾已经跑出去了,见状忙回来拉我,我伏低身子不敢抬头。虽然看不清楚头顶上的景象,但我也能猜出了一二分,从周围温度陡然升高,以及呼呼的声音,再加上这种剧痛的灼烧感,我断定——狮子口中喷出了火焰!   没想到封存了数百年的古墓中,机关居然能再次启用。这一次我们也疏忽了,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摆设的狮子头竟然能发射火焰?我感到背部阵阵作痛。当太乾终于把我拉出火焰喷射的范围后,我看到他的头发眉毛都已经烧焦了,我就更不必说了,后背肯定被灼伤了,咬着牙叫金锁,让他帮我看看我的后背:“你看看熟了没?”   金锁看了一下,说道:“放心吧,连泡都没起。”太乾背起我,我们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我们可不敢停留了,这一路上说不定还会不小心触发什么机关。左边的岔路已经如此厉害了,右侧通道估计也会不遑多让。但眼前没得选择了,可是我已经受了伤。太乾提出了他的建议:“你们俩留下。”然后又扭头对金锁说道:“你照顾他。”说完,也不等我们说话,一闪身便钻了进去。   我和金锁留在了路口处等待。尽管金锁的语气轻松,但他不时过来查看我的后背,我知道,伤得一定不轻。金锁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主动转移了话题:“毛爷,我你是知道的。长这么大,没服过人。你是一个,面瘫侠是一个。”我强颜欢笑:“多承锁爷谬赞了。”金锁忽然叹了口气:“我现在真是羡慕死你们了。”我一愣,这有什么可羡慕的?金锁说道:“你和面瘫侠都吃过了神祇木的叶子,万一……我是说万一呀,咱们在这儿有个什么好歹,你们俩黄泉路上做个伴儿。我可就惨了,走不多远就得回来,然后死了又得走,又得回来……”我当然明白金锁的意思。他死在了这里,就会陷入无限循环,真正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这种痛苦,将是我们所承受的无数倍。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道:“别担心,太乾不是去找出路了吗?他的本事,我们俩最清楚了。放心吧。”话虽如此说,但是时间过去了许久,都不见太乾回来。这条路就算是长安街他都能走完了,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回来呢?   金锁站起来说道:“毛爷,不能等了,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看看。”说着,他拔出了军刀要往里走。   “等一等!”我阻拦说道。 第四十七章 死路一条   “一起去!”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金锁点了点头,他也不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架着我往前走去。   如果单凭路径的构造和外表来看,左右两条岔路无任何的分别。这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甚至我自己都有一种错觉,觉得我们走错了路,走上了左边的岔路,一直走到了通道的最前面,才发现了大不相同的景象。左边岔路之上,是青铜的狮子头,而眼前的这面墙壁上,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鳄鱼头!   古人崇拜狮子,从很多的典籍典故就能看出来,比如文殊菩萨坐下的青狮等,威武庄严;但我孤陋寡闻,实在没听说过哪位菩萨的坐骑是鳄鱼……而且有关于狮子的故事比比皆是,诸如佛教将狮子尊为兽中王,传说佛初生时,有五百狮子从白雪中走来,侍列门前迎接佛的诞生。狮子在原产地和在佛教中是有地位的,是被神化和被艺术化了的形象。也许正是这种原因,到了中国以后赋予它以特殊的使命,让它突出地起到一个护卫者的作用。   相比之下,鳄鱼可就显得薄弱了许多,这东西生猛归生猛,却丑陋许多,而且时刻趴在地上,也难怪古人看不上。不过我却好奇的是,这左右两条岔路之上,一边安置了青铜狮子头,一边安置了青铜鳄鱼头,到底是何用意。   当我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看到了太乾,正站在了鳄鱼的嘴巴上,我赶紧招呼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太乾问我:“能动吗?”我点点头。“上来!”语气不容置疑。金锁驮着我,太乾伸手拉着我,将我拽上了鳄鱼的嘴巴上面,指着一处凸起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我一看,与之前一样,都是篆书,这上面的字体极小,而且因为是处在黑暗之中又刻在了铜绿斑驳的青铜上,我只能靠摸着字迹来辨认。少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会有狮子头与鳄鱼头了,而他们真正的作用又是什么。   根据这上面的记载,讲述的是八百媳妇很早的一个传说:相传八百媳妇的起源,源自于河神的女儿。她是一条鳄鱼,与一只狮子结合,剩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这对双胞胎兄弟一个是狮首人身,一个是鳄首人身。他们俩便是八百媳妇的先祖。   金锁在太乾的帮助下也爬了上来,听我说完这一段后,说道:“这他娘的有点儿扯了吧?咱们当初在那里遇到的可是蛇啊!”   我也说道:“这种记载,我们只在这里看到了,八百媳妇皇陵中并没有这样的内容。我倒觉得有一种可能性存在。”   “说说看。”   “我们都知道,八百媳妇古国对抗元朝,可是她的国力怎么可能挡得住蒙古铁骑呢,于是只好联络了一向不服元朝的察合台汗国,这是我们之前就知道的。”   “对呀,然后呢?”   “八百媳妇皇陵的国王窃取了察合台汗国的统治权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要联络自己的国家,两国联合,这是他的初衷。但是八百媳妇古国的国民未必这么想,因为这时候他们认为自己的国王遇害了。你们别忘了,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八百媳妇的国王是设计害死了察合台汗国的大汗,窃取了统治权……”   金锁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一段是编的,目的是编造一个察合台汗国与八百媳妇是一个老祖宗的传说,让八百媳妇的老百姓相信?”   我点头道:“在古代的西域,最能代表其文化的有两种动物,一种是马,一种是狮子。但是马这种生物性情温顺,不适合作为国家政权的象征,所以,选择了古代独有的西域狮子。而八百媳妇古国的旧址我们去过,那里山川迭起,河流纵横,鳄鱼也是比较常见的……”   “毛爷,你接着往下念念,看看下边还有什么。”   我接着看后面的内容。从后面的内容看,大多是后人所编造出来的故事情节,比如哥哥(狮首人身)远赴西域,开创了万世不拔之基;弟弟(鳄首人身)留守家园,建设家乡。其中提到,当乌木山裂开的时候,就是两兄弟重逢的时候。   我并不知道乌木山在哪里,东南亚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一处地方。不过有关于各民族的传说中,动物首人身的东西多得是。比如古埃及的荷鲁斯、阿努比斯等,而喜欢将各种凶猛动物拼凑在一起,这也是有先例的,比如说狮鹫、阿密特……八百媳妇的国王就算是想象力再丰富,再天马行空,也无法摆脱这种思维的框架。   照目前这段铭文来看,八百媳妇国王是利用了葛天鹏的这处古墓,巧妙地捏造了两国的本源,从而要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既然是古墓,当然是处于封闭状态的,即便是这篇文章写得再好,又有几人能看到呢?除非是……八百媳妇国王故意留下了这段线索让后人看的。那么只有一个前提,这个看似金刚不坏、铜墙铁壁的古墓其实是对所有人都开放的。只有外人进来,才会看到这段记载。   原来,八百媳妇国王早就知道葛天鹏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此人死后必然会引得盗墓贼光顾!一想到此人的心思如此阴毒,我不由感觉到阵阵寒意:明知道葛天鹏的为人,却装得一副倾心接纳的样子。当然,并不排除八百媳妇国王是在察合台汗国夺权后,打探出了葛天鹏的底细。但不管怎么样,葛天鹏这个作恶一生的小人最终沦为了他人的工具。   就在我们还站在鳄鱼嘴上探知事情真相的时候,鳄鱼嘴开始了阵阵颤栗,剧烈晃动之下,我们急忙抓稳。多亏鳄鱼这种生物皮肤粗糙,而这尊青铜像又惟妙惟肖,这才没有掉下去。还没从这种惊讶中缓过来,就听得“咕噜噜”之声大作,像是鳄鱼的吼声一般,一股腥臭的河水从鳄鱼嘴中喷出。其势若万马奔腾!   我不由心中庆幸,幸亏早一步上来了,否则站在下面,非得被洪水冲走不可。细看之下,更为大骇!鳄鱼嘴中喷涌出的河水呈青黑色,冒着丝丝白烟——河水有毒!这些河水持续了足足十多分钟,才逐渐停止。我们却面临着一个更尴尬的局面:河水蔓延在脚下,我们被困在了鳄鱼嘴上!   金锁惊呼说道:“这次玩儿完了,我说,毛爷,你能想个办法吗?”   我从身上扯下了一块布,丢进了河水中。只见布条飘飘荡荡,碰到河水的一瞬间,“嗤啦”一声,布条化为了死死青烟,传来了一股刺鼻的气味。我们三人争相愕然,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青黑的河水,腐蚀力这么强!   其实我心里倒不担心被毒水困住,这些毒水总有消散的时候,关键是,左右两条岔路都是死路,而且也没有任何的退路。就算是摆脱了毒水的围困,我们也摆脱不了困死这里的结局。太乾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拔剑出鞘,一剑下去,撬开了一块墙砖!   我和金锁全都欢呼起来,有了太乾的这对短剑,我们就有出去的希望了!太乾的这对短剑削铁如泥,很快,就在鳄鱼头顶的墙面上破开了一个足以令人钻过去的大洞。我们先让金锁爬过去。金锁扭着肥胖的身躯,刚钻了一般,赶紧缩了回来,问我道:“毛爷,问你个问题,鳄鱼蛋长啥样?”   我愣了片刻,这都什么时候了,金锁怎么还有心情问这种问题?莫非……我急忙从洞外探出身子,手电照向了里面。   太乾开的洞口正巧能容纳一个人,从地形来看,从这里钻出去后,会寄身于一个坑洞。我这里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坑洞的一面。只见地上是数不清的蛋,这些蛋全都是细长的椭圆形,色泽明亮,每一颗蛋都有巴掌大小。抛开大小姑且不论,我脑子一下子嗡了一声——这确实是鳄鱼蛋无疑。考虑到这个地方独有的生态系统,鳄鱼蛋比普通的大出几倍也很正常了。难道说,这面墙壁的上半部分,是鳄鱼的育婴室吗?   通常鳄鱼的习性是,交配后产下卵,雌雄鳄鱼会轮流照看这些卵。换句话说,这外面一定会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鳄鱼在等待着我们。我觑着眼睛看了很久,却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情况,没有鳄鱼的身影。我让太乾看一眼,从上面跳下来后,金锁问我有什么办法。   我看了看太乾,这小子已经痊愈了,只要对方不是龙,应该能应付得来。而且我们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鬼知道这些鳄鱼蛋是刚下的还是快要孵化的。如果是刚下的,它们一般的孵化期要等上两三个月,我们早就饿死了;如果是快要孵化的,那更麻烦了,小鳄鱼会顺着我们刚打开的洞钻到这里来!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一试了。太乾也同意我的看法,金锁也跺脚:“他娘的,拼一把!”我们三个人依次从墙上开好的洞里钻出来,正巧处于一个坑里。这个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巧能容纳我们三个人。我悄悄探出头去观察环境,并没有发现看守鳄鱼蛋的成年巨鳄在这里。   可能是它们是这里的唯一霸主,没有外来生物敢偷走它们的蛋,所以也不用看护了。我目测了一下,在场的这些鳄鱼蛋足有七八十个,只要能成功孵化,出来的就是七八十条巨鳄啊。而且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些鳄鱼蛋的尺寸,恐怕成年个体都会在七八米左右,真正的大家伙!   不过,我刚说了好像没有成年鳄鱼在这里,金锁就跑了出去,他从最近的位置上抱了几个鳄鱼蛋回来。 第四十八章 狭路重逢   我们都饿坏了,拿过鳄鱼蛋就吃。以前这东西我就吃过,不过生吃还是第一次,敲碎蛋壳的一边后,生吸里面的蛋清蛋黄。说实话,鳄鱼蛋这东西实在不敢恭维,跟我们常吃的鸡蛋鸭蛋比不了,蛋黄发硬,像是喝胶水,还伴随着一股很呛鼻的臭味。不过我们许久没有进餐了,这时候我们三个都像是贝爷附体一般,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把鳄鱼蛋吃了个精光。   吃饱后,拍了拍肚子,金锁问我:“咱们是不是该离开了,一会儿它们爹妈回来可不好惹。”   我欣然同意。七八米长的巨鳄,一条还好说,万一来个七八条,我们必死无疑。从这里望过去,此处的空间不小,足够涌进来一群鳄鱼,而且,这么多的鳄鱼蛋不可能是一个功勋母亲的功劳。我们三人心照不宣,准备从这里离开。   在东边,有一个通道口,我们沿着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路口被堵死了,一条鳄鱼正在那里打盹儿。原来不是没有鳄鱼看护,而是这家伙偷懒。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这条鳄鱼常有六米多,从体型看是一条雌鳄,此时正在睡觉。它庞大的身躯堵住了路口的四分之三,我们根本不可能从旁边窄小的缝隙中挤过去。   我急得四下张望,看到周围有一样东西,顿时心生一计。我招了招手,让太乾和金锁跟着我走。三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那里,这里是鳄鱼的卫生间,遍地都是粪便和尿液,其丑无比。动物界一般都是这样,食肉动物的粪便要比食草动物臭得多。我曾经在野外见过野生大熊猫的粪便,绿色的椭圆形,闻上去甚至有一股清新的竹子味道。   可是鳄鱼终归是食肉动物,我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我闭着眼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伸手捧起了一大捧的粪便往身上涂抹。这种做法很恶心,却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气味不被鳄鱼辨识出来。眼前横亘在洞口的这条巨鳄只是哨兵,万一它要示警,我们非得被鳄鱼群撕碎了不可。   见到我这一举动,金锁差点儿当场吐出来。太乾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上来照着我的动作往身上脸上涂抹鳄鱼粪便。金锁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是这总比丢了性命强,万一真的被鳄鱼吞进了肚子里,他也就复活无望了。   我们三个做完这一切后,彼此几乎都认不出来了。相互望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金锁悄声问我下一步怎么办。我目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好是先隐藏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想对策。太乾想要直接冲上去先解决这一条鳄鱼。但是被我阻止了,除非我们有百分百的把握一招毙命,否则的话。它临死之前吼一嗓子,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   想了想,鳄鱼在陆地上的速度有限,我们只能是搏一把。我想要丢一块石头,引开它的注意力。太乾却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最后我们议定,由太乾负责引开巨鳄的注意力,我和金锁先跑,随后太乾会追上来。   我对于太乾的速度和身手没有怀疑,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当场干掉这条巨鳄,自保他也是绰绰有余的。太乾见我们没有异议,他悄悄来到了巨鳄的正前面,冲我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也回应了一个手势。   只见太乾深吸一口气,突然飞起一脚踢飞了眼前的一个石块,“咚”的一声,正中眼前鳄鱼的面门。鳄鱼被砸醒了,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站着一个散发着同类味道的人,它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醒过神儿来,摇着尾巴追向太乾。太乾提前已经观察好了地形,头也不回,双足点地,身子朝后飘去,两三米的距离才落了地。巨鳄一击不中,不由地恼怒非常,继续追了上去,露出了身后通道的空当。   太乾大喝一声:“走!”我和金锁两人急忙争先恐后地朝通道跑去。我和金锁这一动,巨鳄本能地感受到了,它回过头来,张开大嘴就要叫。太乾突然蹂身而上,踩在了它的上颚。巨鳄猝不及防,刚张开的嘴巴“咔”地一声就合上了。但是巨鳄并不甘心,虽然叫不出来,但是它甩动着粗壮的尾巴,想要扫到我和金锁。金锁早已跳了过去,我却因为伤势颇重,被扫倒在地。   金锁一刀荡开了鳄鱼尾,拉我起来,我们俩继续往外跑。见我们安全撤出,太乾犀利的眼神一闪,手中的短剑挥出,一刀刺入了巨鳄的背甲。巨鳄剧痛之下,使劲甩头,饶是太乾一身的好武艺,也全然站立不稳,跳下了鳄口。巨鳄终获自由,张开了大嘴嘶鸣。巨大的吼声在通道内荡开,尘土簌簌而下。糟了!我不禁停住脚步朝后面望,为太乾捏了一把汗。金锁劝我:“毛爷,还是心疼你自个儿吧,面瘫侠没事的。”   话音未落,太乾从洞口闪出,快步朝我们跑来。我正要迎上去,刚跑了两步便急忙掉转方向,开始玩命儿奔跑,这时候,也不觉得被灼伤的背有多痛了。原来,太乾安全跑了出来,身后却跟着一群巨鳄!   在平时的野外世界,这种尺寸的鳄鱼十分罕见,如今,我却见到了一群!当初我和二表哥在鲁巴河内对抗的罗杰还不及眼前的这几条。惊骇之下,我也顾不上确认对方的数量了。我们一口气跑了几百米。本以为鳄鱼在岸上行动迟缓,耐力有限。可没想到这些家伙就跟打了鸡血似地,穷追不舍。   金锁这一路跑得连呵斥带喘:“毛……毛爷……兄……兄弟扛不住了……咱……咱得想个……办法……办法啊!”我当然明白眼前这不是对策,我们迟早有体力耗尽的时候,尤其是进入这里后,跑了这么远的路,除了吃了几个鳄鱼蛋,水米未进。   这条道路足够宽,我扭头朝身后望了一眼,太乾正朝我们快步奔来。突然,前面的道路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斜坡。我想起了太乾之前料理那条史前巨鳄的场景,叫道:“上坡!”   金锁忙不迭应了一声,跟我一起爬上了陡坡,而太乾也跟了上来。这是一处百米高的山坡,我们一口气跑到了半山腰才停了下来。坡度很陡,鳄群紧跟了上来,不过它们一直在山脚下团团转,看样子是在想对策。   其中一条领头的鳄鱼想要爬上来,但是坡度太陡了,而且自身吨位也大,没爬两步就滑了下去。阿弥陀佛,总算是安全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可是,看这些家伙的架势,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要离去的架势。它们全都在下面等待着。我目测了一下数量,共有六条。   我们目前所处的这座小山,非常小,六条巨鳄将其团团围住,我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之中。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心中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以我对鳄鱼的了解,这种生物是非常贪婪的,但是它们的团体作战能力非常强。   比如,一条鳄鱼在河中伏击,捕获了一只斑马。其余的鳄鱼会上来协作,咬住斑马的脖子或者头,将它浸在水中溺死。所以,逐一歼灭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要攻击其中一条鳄鱼,其余的同伴一定会一拥而上将我们撕碎……这个办法不可取。   太乾见我凝神思虑,也不来搭话,擦拭着自己的短剑。金锁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往下望了两眼,说道:“妈的,这群王八蛋看来是想常住在这儿了。毛爷,有没有办法?”   我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鳄鱼非常狡猾,它们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少年了,团队配合一定是非常厉害的。我看,我们不如……”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脚步身很繁杂,听上去不止一两个人。山脚下,鳄鱼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很快,有四个人影出现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当着四个人终于出现的时候,我不由大惊,这四个人,正是俞悦、崔中元、包大根和小武!他们还是找来了。不过这四个人面无血色,身上的衣服也是血迹斑斑,明显是遭遇了麻烦。不过跟他们眼前的祸事相比,我相信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都不是事。   很快,山脚下的六条鳄鱼全都围了上去。我惊得目瞪口呆:“竟然是他们!”不过,包大根是怎么跟俞悦混在一起的,我也不清楚。太乾问我:“帮吗?”我说道:“再等等。”从他们四个人的样子来看,到了这里,必然经历了一场恶战。说不定来的路上也遇到了忽律之类的麻烦。我想搞清楚这几个人的实力,别到时候引狼入室。   果然,一见鳄鱼冲上来,包大根从身后摘下了一杆猎枪。这种猎枪样式虽老,但是威力奇大。这杆枪的岁数比我还大,而早些时候的猎人大都使用自制的土子弹。他们本能的认为,土子弹装填的火药越多,威力越大。话虽如此,但是也发生过很多炸膛的悲剧。   眼看一条鳄鱼冲到了眼前,包大根扣下了扳机。枪声大作,虽然从升腾的烟雾看上去这一枪威力十足,但是这条巨鳄除了脸部受了点儿轻伤也没有受到很大冲击,一张大嘴张口便咬。情急之下,包大根来不及二次装填弹药,架起猎枪挡住了鳄鱼的嘴巴,扭头一看有座山:“快,上山!”   另一边,崔中元凭借着敏捷的身手护着俞悦跑,而小武则勉强支撑。找目前看,四个人中,有两个人有枪,包大根和俞悦,估计是考虑到了崔中元和小武的身手。可是六条巨鳄铁通般的围拢,他们一时间根本冲不出来。   而包大根独自与一条巨鳄拼力气,眼看就要不敌,这时候,另一条巨鳄见有机可乘,张着血盆大口咬了下来。包大根已经无从幸免,但是这时候他竟然一把将旁边的小武拽了过来,塞进了巨鳄的口中! 第四十九章 鳄群搏杀   小武口不能言,只得惨叫一声。饶是他一身的武艺,也难敌群鳄。见到同伴有了食物,与包大根角力的巨鳄转头参与了撕咬小武。群鳄一拥而上,包大根等人趁机逃脱,跑上了山。   这一幕若非发生在我的眼前,说什么我也不相信!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包大根为了自己活命,亲手将儿子推进了鳄鱼嘴里!包大根此举,还不如禽兽!死里逃生,这三人跌跌撞撞地跑上了山,一抬头,看到了我站在他们面前。包大根举起了枪:“妈的,找你半天了,你竟然想先下手为强!”俞悦和崔中元也愣了一下。   但就在包大根举起猎枪的同时,太乾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夺下了包大根手里的猎枪。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包大根还保持着端枪的姿势,手里的枪却不见了踪影。他尚未回过神儿来,太乾紧接着飞起一脚,正中他的面门。包大根跌倒在地上,左边的半张脸肿了起来,还掉了好几颗牙齿。见到眼前这个人这等身手,俞悦和崔中元都傻眼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崔中元虽然是个练家子,估计心里头也明白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索性坐在了地上说:“张一毛,你真牛逼,竟然找来了这样的高手。”我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而是直接质问:“你们几个怎么到一块儿了?”   崔中元干脆说出了其中的经过,原来,我想到了找包大根,他们也同样想到了。尤其是包大根沿江而上,殊不知川鄂边界正是俞悦的地盘。经过一番恫吓,包大根明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将我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令俞悦更为欣喜,他们料定了我一定会到这里来,所以一路找了过来。因为怕打草惊蛇,他们从图瓦部落中找到了线索,也就没有打扰当地的图瓦人,而是驻扎在了山上。没想到今天下了一场大雨,冲毁山坡引发了泥石流。四个人惊慌逃进了附近的山洞,结果来到了这里,路上还遇到了两只鳄鱼。幸亏泥石流来的时候,他们随手带上了两把枪,要不然当场就得死在那儿。   听完了崔中元的讲述,见他面有得色,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料事如神。我又问他:“裴洋的事情呢?”崔中元神色一变。我知道我猜中了,然后我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还有,不要以为指点你的那家伙很了解我,有些事情我是故意卖破绽给你的。”   俞悦在一旁茫然地说道:“瓜儿子,你还有啥子事情没得说哩?”   崔中元沉默不语,半晌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最起码,那个人有一件事情说对了。”他抬起头来说道:“你真的很难对付。”   金锁也不管其他,走上前去缴了包大根和俞悦的枪,我们俩人手一把。他说道:“老子不管你们几个跟毛爷是什么关系,既然来这儿了,我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喂鳄鱼。不过,你们要守规矩!”金锁向来喜欢装腔作势,这么一吓,竟然还真的唬住了他们。   “哎,你不是……”俞悦张嘴就要说话。金锁毫不犹豫地开枪了!“砰”,子弹激射进了他面前的土壤,溅起了一大片的石土。吓得俞悦手脚发抖。娘的,当初敢找人砍我们。谁知道性格这么胆儿小,到底是纨绔子弟,只能凭借着身份压人。   而崔中元也是一脸的晦气,情知自己不是太乾的对手,干脆默认了这条规矩。包大根捂着受伤的嘴巴,气得火冒三丈,一张脸都憋红了,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走上前去,说道:“包大根,我问你个问题。”   包大根有点儿意外,他看着我。   “小武是你儿子吗?”   包大根愣住了。我没有理他,站起来说道:“现在我们一共有六个人,下面一共有六条鳄鱼……”   俞悦举手说道:“等一等,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一人对付一条吧?”   我冷笑了一声,不理会他,转回身来说道:“咱们必须保证能冲开一条路杀出去。”   我刚才奚落过包大根,他怀恨在心,冷嘲热讽地说:“这他妈就是废话!”没等我反唇相讥,金锁上去,举起枪托就给了他一下:“就他妈你话多!”包大根不及防备,再次被打倒在地。我冲金锁点了点头,包大根狼子野心,刚才的所作所为激起了我们三人的愤慨。我甚至觉得金锁下手轻了。   我说道:“想活命,就得听我的,要不然让你下去陪你儿子!”一听我说这狠话,包大根抖了一下,心有余悸地往下望。山下的情景我们看不清楚,但是依稀可以听到群鳄撕咬的声音。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金锁,你带着枪打头阵,鳄鱼冲上来就开枪,记住,要冲着它们的嘴巴里打。咱们用排枪阵。你开一枪后,换弹的时候我跟在你后边开枪,彼此策应。崔中元,你负责在旁边掩护……”我又看了一眼俞悦:“顺便保护你的老板。包大根,你站起来。你跟着在我们身后。太乾,还是你来殿后。”我说完这个计划后看了一眼鳄群的方向:“我们会从相反的方向下山,不惊动鳄鱼最好。万一惊动了它们,我们就要按照这个队形移动,明白吗?”   大家没有异议,包大根则垂头丧气。想一想,前几天这仨人还对我颐指气使的,真真是风水轮流转了。我们为了争取时间,当即行动。小武虽然年轻力壮,但是明显填不饱六条鳄鱼的肚子。我们一路蹑足前行,走到了山脚。正要向前跑,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巨物拖地的声音,还伴随着“呼噜呼噜”的嘶吼。   还是被发现了!我大吼一声:“大家就位!”众人很快按照我所说的站好了位置,要说我们还是和这三个人第一次配合,但是涉及到了每个人生命,谁都敢怠慢。我们这边刚站好位置,六条鳄鱼已经呈半圆形将我们包围了!   它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嘴角还带着血。金锁打头阵,也不知道是在外人面前强充好汉还是真的涌起了求生的斗志。我还没下令,这小子就亟不可待地往前冲,我们急忙跟在身后。   正对我们的一条鳄鱼冲上来,张着大嘴就要咬。金锁当机立断,手中的猎枪瞄准了它的嘴巴扣下了扳机。“砰”,硝烟四起。鳄鱼有两大弱点,一个是它的腹部,另一个就在于它的大嘴。猎枪的杀伤力虽然不如制式枪支,但是铅弹打出去发散,而且近距离杀伤力大。这一枪打出去,数十枚铅弹全都激射而出,全都打进了巨鳄的嘴里,一枚都没有浪费。巨鳄痛苦地摇头摆尾,翻倒在地。金锁一边跑一边装弹。   我见右手边冲过来了一条巨鳄,抬手就是一枪,虽然枪法不如金锁精准,但是这条巨鳄也受了伤,一时间不敢再追上来。队伍的最后,一条鳄鱼奔着捕猎者的本能想要欺负掉队的,但我们队伍的最后,偏偏安置了战斗力最强的太乾。一条巨鳄张嘴露出了颗颗利齿,太乾却不给它任何机会,手中的短剑一转,竟然将这条巨鳄的上颚斩去了三分之一。这条巨鳄痛苦地倒在地上。估计它这辈子都无法进食了。   一下子击退了鳄群的一半儿,本来要按照这个计划我们足可以全身而退。可没想到,仅余的三条巨鳄以前左右三个方向朝我们冲来!我们排头仅有两条枪,根本来不及对付三条鳄鱼。我和金锁如临大敌,只好举枪瞄准。这时候,能杀两条是两条。眼看这三条巨鳄就要冲到眼前,不料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了我。而偏偏在我倒地的时候,扣响了扳机!这一枪偏得太过离谱,斜着飞刀了半空,自然无法打中巨鳄。我抬头一看,包大根挤开了众人,跑了出去。   金锁从来没见过这号人,怒从心头起:“我操你大爷!”举枪瞄准了惊慌逃跑的包大根。我大叫一声:“小心背后!”金锁回头,一张鳄鱼嘴冲着他咬了过来。金锁吓得瘫坐在地,倒地的同时扣响了扳机,这一枪全部射入了鳄鱼的口中,甚至还有一部分射进了它的肚子里。这条巨鳄瞬间疼得满地打滚儿。可是我们的枪全部没有了子弹,队形也彻底乱了。其余两条巨鳄也杀了上来。   我大喝一声:“个人顾个人!”和金锁爬起来就跑。但是这时候,太乾冲了上来,他飞身上前,一脚踢在了其中一条鳄鱼的眼睛上。那条鳄鱼痛得连连后退。另一条鳄鱼见同伴吃亏,上来夹攻。太乾反握短剑,举剑便刺。谁知巨鳄并不退缩,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将太乾的胳膊吞进了肚子里!   “太乾!”我大喊一声。金锁也慌了,抡起枪托就要上前助战。只见太乾面不改色,喝了一声后,胳膊使劲往下轮。就见鳄鱼下颚渗出了猩红的鲜血,身子不住地扭曲。而太乾紧接着“呀”地叫了一声,就听“嗤啦”!胳膊从巨鳄的口中拽了出来,而鳄鱼早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我们定睛一瞧。   太乾的银色短剑在地上拖出了一刀深达一尺的剑痕,巨鳄的下颚也被锋利的短剑豁成了两半儿。这简直就是战神!我曾经见过不少人宰杀鳄鱼的手段,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利落的。当年我和二表哥对付的那条罗杰,比眼前这家伙的体型小多了,那也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的。而太乾仅仅一招就摆平了,还是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   太乾转了两下手臂,并无大碍。这得多亏了鳄鱼的没有咀嚼功能。说话间,仅剩的最后一条鳄鱼目露凶光,看着太乾,但是它也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个猎物没那么容易到手,所以对峙了片刻后,它恨恨离去了,危机终于解除了…… 第五十章 巨鳄复仇   巨鳄知道自己会吃亏,既然走了,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我们如得大赦,一个个坐在地上喘着气。崔中元的脾气可没那么好,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四川一霸,如今却险些被包大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家伙害死,他叫嚷着骂开了。俞悦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瞳孔放大,嘴巴微张,甚至嘴角都有口水流出来了。这种富家子弟,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我怀疑他是不是被吓傻了。   太乾站在一边,眉头微皱,我走过去一看,他的右臂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上臂留下了两个清晰的牙齿印。鳄鱼的牙齿锋利得很,只要是被咬上,必然会留下血窟窿一般的伤口。我帮他检查了一下,索性没有伤及动脉,过一会儿止血了就好。金锁拾掇着猎枪,说道:“娘的,这他妈的包大根有毛病吧,真心祝福这小子不得好死!”   虽然我也认同金锁的这一说法,但是却不敢大意,包大根与别人不同,他的身上有着许多常人不曾有的心机,他可以装疯十七年,甚至瞒过了自己的家人;他为了活命,可以亲手害死自己的儿子……平心而论,包大根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没有人性的东西了。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我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刚才只吃了一些鳄鱼蛋,这会儿又饿了。反正这几条巨鳄已死,我干脆用工兵铲剖开了其中一条鳄鱼。周围也没有可供燃烧的木柴,只好是生吃了。   有人会说,你既然反对猎杀动物了,为什么还要杀这些鳄鱼呢?反对猎杀动物,是出于自己三观的改变和良心道义;而杀这些鳄鱼,是为了自保。举个例子来说,阳痿也会看美女,一样的道理。   没有经过烹制的鳄鱼腥臭无比,像是腐肉似的,尤其是我们刚才浑身抹了鳄鱼的粪便。这时候我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了,用工兵铲切下来一大块肉,捧在手里开始嚼起来。淋漓的鲜血,加上生吃的场面,俞悦当场就哇哇大吐。但是崔中元却像是跟我怄气似的,也主动过来要块肉。我切了一块给他。金锁、太乾,全都过来了。   金锁两只手颤巍巍地捧着,鲜红的鳄鱼肉在他的手掌心都微微打颤:“这怎么吃啊?”   我以前在野外的时候,生吃肉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主要是点火怕被护林员发现,便传授经验给他:“大口嚼,别琢磨,差不多就咽下去。”饶是我嘴上说得轻松,我自己却许久不曾生吃肉了。而且这里的鳄鱼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太臭了,甚至盖过了我手掌上鳄鱼粪便的味道。   金锁只咬了一口,就“哇”地吐了出来。我斜眼看看崔中元,这小子表面上装作没有问题,但是咽下鳄鱼肉的时候,表情十分痛苦。唯有太乾,一边吃着鳄鱼肉,一边皱眉思索着什么,而且他吃得很快。完事了,自己又切了一块,大快朵颐的,好像吃的是满汉全席似的。俞悦自己做到了一边,脸色惨白,也没人去管他。   大家吃饱后,我问崔中元:“对这个地方,你了解多少?”   “毛哥,你们好像比我先进来的吧?反正我觉得这地方有点儿像是鳄鱼窝。”崔中元不愧是一方的枭雄,明知现在不敌我们,言辞之间却不肯服输。   我刚要说些别的,却听旁边的俞悦呢喃自语:“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面如白纸,汗珠子不停地从额头上冒出来。我对崔中元说道:“那你就负责看好他吧。”然后我去找金锁商量办法。他们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金锁不一样,金锁认钱,但有的时候也会认人。   关于下一步的计划,金锁也是茫然没有头绪,他提议我们先沿着道路往前走,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随机应变。我问太乾的主意,他表示同意。就这样,我们一行五人只好重新打起精神,沿着山脚下的一条路往前走去。说是路,其实就是碎石道。脚下的石块大小不一,小的也就是鹅卵石大小,大的跟一幢房子似的。想必是四川处于地震带,几百年不知道这里被震塌过多少回,长年累月地下来,这里才会有这么多的碎石。   走过了碎石道后,忽然听得有滔滔水声。我心中燃起了希望,有水声,就意味着有出路,沿着水流走,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洞口啥的。我们循着水声走去,来到了碎石道的尽头。不料,眼前的场景却让我们倍感失望的同时心生胆怯:   在我们面前,是一处巨大的坑道,这处坑道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坑道中窸窸窣窣地响动着什么,而水声也是从坑道里传出来的,听着这里像是一处水潭。因为手电光不可及远,我们也无法看清楚,但是从声音来判断,这里一定是有活物!想到那些尺寸惊人的巨鳄鳄,就觉得心中十分不舒服,百爪挠心似的。   在坑道上,正对着我们的面前,是一条吊桥,碗口粗的链子。不过由于年深日久,吊桥上面铺设的木板早已经腐蚀殆尽,仅剩下了这些锁链。   手电光扫过去,金锁叫了一声:“停,有东西!”我转动光束,沿着刚才的方向照过去。果然,在这条百米长的吊桥之上,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上有一个军绿色的背包。这个背包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金锁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对我小声说道:“小哲他们的。”金锁所说的小哲自然是他所带来的手下。我们自从分开后,一直没见到他们的踪迹。如今,发现他们的装备散落在这里,顿时心生不祥。在这种环境下,除非是面临生死抉择的关头,否则绝不会轻易抛弃装备的,因为在野外,装备意味着生的希望。我问太乾:“能不能看清楚对面的情况?”太乾摇了摇头。   一想也是,百米远的距离,有没有光源照射,太乾若是能看清的话,除非他是夜行性的猫科动物。我确实强人所难了。金锁一手拽着铁链,脚下踏着一条,慢慢地往前移动。太乾冲我一点头,他也跳了上去。随时保护着金锁。下面的坑道距离吊桥少说也有几十米的高度,我们从上往下看根本看不清楚。不过从声音判断,下面的声音更像是拨动铁片发出的动静,摄人心魄。   见太乾和金锁全都上了吊桥,我和俞悦与崔中元也先后上去了。虽然周围黑暗得很,但是有铁链的指引,这也令我们不用再依赖视觉和光源,只要顺着铁链的方向走就OK。但是我们刚走到三分之一的位置,金锁拿起背包的时候,就感觉铁链尽头猛地一沉,本来松松垮垮的铁链瞬间绷紧了。“哗啦啦”,铁链一响,没有防备的我们险些掉下去。   “什么东西?”“啊……”“前面的能别晃吗?”“大家不要慌!金锁,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操,你当我千里眼啊?”……   好半天,这铁链才恢复了平衡,停止了剧烈的摇晃。我们谁都不敢动,生怕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引发了恶果。金锁离我有一定距离,他喊道:“毛爷,情况不对。”“怎么了?”金锁举起背包:“这……这上面有血!”他话音刚落,铁链猛然一沉,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沉,然后又一沉。   而且这种抖动十分有规律,一左一右,伴随着铁链声响,左右的两条粗壮铁链轮流晃动。我瞬间知道了这种频率是什么情况,大吼道:“要坏事,大家往后退,对面有东西,快退!”这种有频率的抖动无疑是脚步,从距离来看,对面这家伙步幅超大,体型一定是不小。能在这种地方出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必然不是什么吉祥物。一听我说这话,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崔中元和俞悦掉头就往回走。   没想到我们这一动,对面的家伙也察觉到了,跟着追了上来,刚才还是走,现在已经改为了跑。脚下铁链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崔中元终归吃了身体的亏,手掌小,无法全部抓紧铁链。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他立足不稳,失足跌了下去。身为同伴的俞悦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历练,也紧跟着掉了下去。好在俞悦本能地伸手,抱住了脚下的铁链,而崔中元恰巧抓住了他的脚腕,两个人像是荡秋千似的挂在了铁链上。我路过二人身边,急忙将他们拉了上来,太乾也赶过来帮忙。总算是有惊无险。可就在我们即将退回铁链这一端的时候,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了,阻住了我们的去路。   定睛一望,不由得骇然:我们的去路,被一条超级巨鳄堵死了!眼前的这个大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目测其身板最起码有十米长。几乎跟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家伙一模一样。我以为我花了眼,揉揉眼睛一看,这家伙的右眼紧闭,竟然是太乾一开始刺瞎的那条巨鳄!   此时的它,用左眼等着我们,巨大的身躯像是一辆卡车,阻住了我们的归路。金锁追了上来,见到这大家伙“啊”地叫了一声。这时候,我们的身后也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回头一望,头发都竖起来了:在我们的后方,碗口粗的铁链上,也站着一条巨鳄,身体绝不在独眼巨鳄之下!妈的,这孙子出于打击报复,竟然带救兵来了!   我们前后各有两条巨鳄,而且在地形方面,我们绝不占优。一时间,我们五个人聚在了一处,不敢轻举妄动。站在铁链上的这条鳄鱼慢慢趴在了铁链上面,没有当即采取行动。身后站在岸上的鳄鱼以左半边身子挡住我们,瞬膜不时闪动。我们的心理防线接近了崩溃。 第五十一章 前后两难   有关于动物报复人类的故事,我相信各位看官不止一次听说过,如著名的港片《人蛇大战》讲的就是类似于此的故事。   我记得在2011年左右,有一则新闻十分之轰动。当年的8月11日一大早,穆棱市马桥河镇战胜村的村民杨海军正在地里收割小麦,突然,从不远处飞来一只金雕,奔着杨海军就去了,杨海军的头顿时被抓破。看见旁边有个秸秆堆,杨海军一头就钻进去了,其他村民赶紧用秸秆帮杨海军遮盖,可是金雕围着秸秆堆盘旋,就是不走。金雕三番五次地向秸秆堆俯冲,并且不停地用利爪抓挠秸秆,村民们一边呼喊一边挥舞铁叉,不让金雕靠近。   村民李玉成说,当时他和另外几个村民拿着叉子吓唬金雕,金雕就在头顶转悠,也不啄别人,就冲杨海军使劲。和金雕对峙了20多分钟,见金雕在天空一会悬停、一会俯冲,为防止意外,村民们向黑龙江边防总队马桥河边防派出所拨打了求助电话,3名民警很快赶到现场。   据黑龙江边防总队马桥河边防派出所民警金永平介绍,他们赶到现场后,杨海军正在秸秆堆里藏着,几个村民在旁边守护着,他们赶紧把秸秆堆扒开,把杨海军救了出来,只见杨海军额头有个口子,后脖颈子缺块儿肉,他们迅速把杨海军扶到警车上。当警车往山下行驶的时候,金雕俯冲下来,用爪子和嘴巴抓咬风挡玻璃。金雕一直追着警车,追了大概有六七百米,后来警察把警报和警灯都打开了,金雕才放弃追赶。“当时金雕一边叫一边追,那个声音听起来都不是好声,太可怕了!”金永平后来回忆说道。   这一次,杨海军伤的不轻,双臂被抓伤5处,脖颈和眉头的伤口也被缝合了12针。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一次。早在4月份的时候,杨海军在山上种黄豆,就第一次遭到了金雕的攻击。“正干活呢,我就看一个黑影过来,我用胳膊一挡,就抓我胳膊上了,接着就奔我头来了,用它那个嘴啄我的头,之后噼里扑棱连抓带啄。”杨海军吓坏了,赶紧躲进拖拉机驾驶室,金雕在附近盘旋了几圈飞走了,此时杨海军满脸是血,疼痛难忍。“脑袋就像炸开似的,有点揭盖的感觉,非常疼,疼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那一次被金雕攻击,杨海军受伤的头部被缝合了21针。   “金雕是有灵性的。去年老吴上山的时候,也被金雕袭击过两三次,也是吓得够呛。这不杨海军今年又摊上这事,我寻思这就是金雕记仇了。”马桥河镇战胜村村民委员会主任贾树钟说,全村的村民除了吴永田和杨海军,没有人被金雕伤过,他俩这是把小雕给祸害了,老雕来报仇了。   原来,就在杨海军遇袭的前不久,农民吴永田也遭到了金雕的袭击,全身多处被抓伤,缝了40多阵。后来,多家媒体追问之下,俩人才道出了实情:原来,在当地也不知道如何疯传起了这样的一个传闻——吃金雕肉能治痔疮。杨海军和吴永田干脆动气了捕捉金雕的念头。   金雕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猛禽,以其突出的外观和敏捷有力的飞行而著名;成鸟的翼展平均超过2米,体长则可达1米,其腿爪上全部都有羽毛覆盖著。它们可以单独行动,捕食野兔、松鼠、蛇、鱼等。也可以通力合作,十几只甚至二十几只一起合作捕食鹿、羊、狍子等。而杨吴二人无知,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2010年7月28日,吴永田和杨海军到村南山的石头砬子安装沾网捕鸟,发现了半山腰一个树杈子上有个大鸟窝,吴永田就爬了上去,抓到一只金雕的幼鸟。“当时有一只金雕飞过来了,我就赶紧走了,吴永田抱着幼鸟也赶紧往回跑,那个金雕就一直追他,正好同村的一个人开了个农用车过来,他就赶紧上去了,我因为还有事,就没跟着回村里。”杨海军说,吴永田把幼鸟带回家后先养了几天,没想到幼鸟一直不吃不喝,没过4天就死了。于是两人就把幼鸟炸熟吃掉了。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人的痔疮没治好不说,还遭到了金雕疯狂的报复。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金雕三次向吴永田发起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狠。当吴永田搬走以后,金雕又发起了对杨海军的攻击。“真是遭到报应了!”杨海军懊悔不已。   吴永田因为频频遭到金雕袭击,整天提心吊胆,后来就搬走了,他的伤情比杨海军要重得多。   2010年8月12日下午,吴永田和同村的几个邻居铲完地往家走,突然金雕俯冲下来,直奔吴永田,抓伤了他的右脸后迅速飞走。而时隔不久,罕见的事情又发生了。同年10月4日,吴永田和弟弟赶着牛车从田地里往家里拉苞米,突然一只金雕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吴永田只感觉到后背一阵风,然后就是后脑勺一阵刺痛。凶猛的金雕这一次选择从背后突袭,啄伤了吴永田的后脑勺,吴永田到医院缝合了4针。2011年4月10日,“人鸟之战”第三次上演,对于结局,仅仅用失败来形容是不够的,这一次,无论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金雕都给了吴永田沉重的打击。吴永田的额头少了一块肉,露出了骨头,头皮上也裂开了几个口子,伤势非常严重,经医生诊治,吴永田的头皮被金雕抓破6道伤口,最长的有15公分,额头少了一块3个啤酒瓶盖大小的肉,左右手也被啄的血肉模糊,一共缝合了40多针。   与《人蛇大战》不同,这件事情是当初真实发生的案例。我知道动物种确实是有报复行为存在的,因此一些动物也被冠以了有灵性的存在,诸如蛇、黄鼠狼等,不过被鳄鱼报复,这件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有一年我们去斯里兰卡,当地就发生了所谓的“大象报复事件”。起因是当地有一个偷猎者,本想猎杀一头雄性成年大象。不想这小子枪法奇差,竟然一枪干掉了小象。当天,20多头大象像是坦克方阵一般冲进了村落,据说报警后,警车都被大象顶翻了。偷猎者最终惨死,一夜过后,全村死了十几个人,多数房屋被毁。事后,我跟二表哥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都认为这是一种偶然。如果真是报复的话,在小象倒毙的同时,象群就会发起进攻,实在没必要过一阵再杀进村子。   如今看来,这更像是人类的文明扩张与动物栖息地领域产生的矛盾冲突。   看着眼前的这条巨鳄,我心下胆寒,心说这种传说中的倒霉事不会被我遇上了吧?而且看这个架势,这条巨鳄为了报复瞎眼之仇,恐怕不弄死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俞悦吓得瘫倒在地,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铁链。崔中元更是移动都不敢动。   我看看眼前这条独眼巨鳄,又看看后面趴在栏杆上的这条巨鳄,它们俩都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我看太乾也有些紧张,凭他的本事,在陆地上收拾掉这么大的一条鳄鱼应该会费点儿事,何况还是两条!我们脚下,碗口粗的铁链暂时稳定住了,可是又能稳定多久呢?   我看到铁链,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这两条巨鳄占据了优势却没有发动进攻!我对他们说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们脚下的铁链已经撑了几百年,没那么结实了。你们看见这条鳄鱼了吗?它一路跑过来,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趴着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瞅它这体型,少说也有几吨的分量,别说这吊桥现在不结实了,就算是个全新的,也撑不住它的跑动了。”   俞悦怕得要死,问我:“那……那……那前面这个呢?”   “它那只眼睛是太乾之前打瞎的,动物的报复心理有的时候非常强,但是它为什么没有立刻发动进攻?因为它知道,铁链撑不住我们全部的重量,它只要一上来,铁链当即会断掉,咱们连同这两条大家伙都会掉下去!”我们脚下的坑道看不出来有多深,反正掉下去的滋味肯定会不好受。   金锁问道:“毛爷,你的意思是咱们就戳在这儿不动,咱们不动,他们就不敢动,是吗?”   “我不敢确定,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赌一回。”   “又赌?”   “大家全都抓紧铁链。”我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然后扭头叫了声:“太乾!”   太乾点点头,这么多次合作,他早就明白了我想要做什么,他缓缓拔出了短剑,突然挥剑斩下,“叮”的一声过后,铁索断开。幸亏我们提前抓紧了铁链。相比之下,趴在铁索上的巨鳄陡然一惊,身子朝着断开的铁链一端沉去。它连连挪动身子,发出了怒吼。   太乾不等它矫正位置,挥剑将另一边的铁链也斩断了,然后接连数剑斩断了我们脚下的铁链。长达几百年的铁索吊桥赫然断裂。趴在铁链上的巨鳄毫无防备,惨叫着甩了下去。而我们抓紧了铁链,被荡开,狠狠地撞在了对面的峭壁之上。峭壁顶上,是独眼巨鳄的觊觎,但是它空自焦急,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它是鳄鱼,不是猴子。   我们这一撞也不轻,根根骨头如同寸裂,半天没有缓过精神。而最为尴尬的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上面有巨鳄的窥伺,下面则是深不见底的坑道,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不过我们坚信,比起头顶报复心极强的独眼巨鳄,下面的情况总要会好一些吧。不料我们正要动身,攀岩而下,太乾却忽然阻止道:“别动!” 第五十二章 地狱归来   他这一嗓子,吼得我们谁都不敢动。太乾战神般的功夫,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虽然发号施令的是我,但是就连崔中元与俞悦都将他当成了绝对的头面人物。尤其是这时候,太乾挂在了铁链的最下端,下面有什么情况,他应该是最清楚的一个。就在我们惊惧不已的时候,太乾喝了一声,借助铁链的力量,双足接连蹬着峭壁,蹭的蹿了上来。他左手抓紧铁链,右手反握短剑,低头朝着坑道看下去,神情凛然,如临大敌一般。   太乾脸上难得出现表情,我顿时心生不妙。大家全都向脚下望去,可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我问太乾怎么回事?太乾只说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胆寒。他说的是:“鳄潭。”   话音刚落,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脚下愈发清晰起来,我终于明白了那种声音是什么——那是群鳄身体上的背甲相互摩擦的声音!鳄鱼与蛇不同,群蛇在一起,喜欢缠成一个蛇球,鳄鱼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一是受身体构造所限,二是他们性格更“高冷”。脚下的坑岛内能清晰地听到背甲摩擦声,可见这里的鳄鱼有多少!   只怕一个不留神摔下去,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太乾不说这话还好,一告诉我们所处的险境,俞悦差点儿滑下去。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事已至此,慌也没用,问太乾它们的体型有多大。其实我这种问话纯属多余。满满一池子的鳄鱼,就算它们像扬子鳄那般大小也能轻易将我们撕碎。   “五六米……”太乾冷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他这种冷静从何而来。这是我一直学不来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太乾从来没有慌过,都是从容面对,更没有为难过。跟经常杞人忧天的我相比,这货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五六米,放在野外也算是罕见的巨鳄了。我们抬头望去,不知何时,独眼巨鳄已经退去了。似乎相比往下走,往上面爬会是一个绝对正确的选择。这一点不用我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一听说下面是鳄潭,大家全都爬了起来。想一想这也算是人类潜力发挥无限的典型案例了,我们在没有任何保护装备的情况下,一口气爬上了峭壁。就连俞悦这种人都搞定了,令我们很是吃惊。   眼看就要爬到峭壁顶上了,胜利在望。按照顺序,太乾是当然不让地第一个上去,他的攀爬速度是最快的,真的像是一只猫,身手矫捷,动作轻盈。他两只手爬上峭壁顶,一探头,却听“吭哧”一口。峭壁突然伸出来了一个硕大的鳄鱼头!   那条独眼巨鳄一直守护在原地,故意等着我们爬上来,好狡猾!这一变故,太乾也没有想到,他别无选择,只能是撒开双手,单足点壁,身子飘离了峭壁,人摔下了坑道。   “太乾!”我大叫,纵身就要往下爬。金锁一把拉住我:“卧槽,毛爷,你冷静点儿啊!面瘫侠没事的,他你还不知道吗,这些泥鳅哪里能奈何得了他!”金锁这么一说,我稍稍心安。太乾可以一招干掉一头巨鳄,而且这么多的巨鳄挤在这里,反而会影响行动,伸展不开。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我单手拽紧铁链,从背上摘下了猎枪,喝了声:“老子今天要你的命!”说罢,我从断崖边探出了头。果然,那独眼巨鳄就在我面前,张着大嘴要过来。我低着头举起了枪,“砰”,扣响了扳机。我也不敢抬头,而是直接换了金锁的枪:“你换子弹!”抬枪又打,然后再跟金锁手里换枪,如此反复,一连开了二十多枪,把我们手里的子弹全部都打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我再次从断崖边探出头的时候,独眼巨鳄血肉模糊的躺在边上,一张脸被轰得稀烂,已经毙命。想必是没有躲开我的第一枪,随后几枪又相继打中,它也来不及躲闪。我们爬上了断崖,坐下来休息。吊桥已经断了,我们身后还有一条巨鳄,脚下是鳄潭……这是从未有过的绝境。   然而,凶险不止于此。歇了一会儿后,崔中元站了起来:“好了,张一毛,你们子弹打光了,那小子也掉下去了,看样子是没咒儿念了。”我心道糟糕,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位比鳄鱼还要歹毒百倍的人。   金锁不知道崔中元的厉害,骂了声:“我操你大爷!”冲了上去。   崔中元不疾不徐,待金锁赶到身前,一拳打了出去。这拳头又短又小,金锁也不放在心上,同时也卯足力气挥出了拳头,这拳头像是铁锤一般。但是崔中元身量矮小,常人高度打这么矮的人本就费力。而崔中元这一拳也只是虚招,他趁金锁不备,伸腿下绊儿。金锁哪料得到这一招?只一下,就被崔中元撂倒在地。他当然不服气,站起来重新来过。我知道崔中元的本事,金锁一个人决不是他的对手,便也上前助战。两个打一个。   俞悦早就吓坏了,坐在一旁,目光呆滞。   我和金锁两个人左右侧应,奈何崔中元身手着实了得,我们出招连他的衣角都粘不到。崔中元跳起来,一脚扫到了我的脸颊,登时生起淤青,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别看这崔中元个头小,打起人来一点儿都不留情。金锁也发了狠,他也算是一方的人物,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一伸手,金锁拽出来了举刀,挥刀就劈下去!我也狠起心来,空手不是对手,从腰里抽出来的工兵铲,与金锁一左一右冲上去。   崔中元不慌不忙,待金锁一刀劈下来的时候,他闪到了一边,一脚踢在了金锁的鼻梁骨上。金锁惨叫一声。这一脚的力道不轻,估计鼻梁骨断了。我不敢迟疑,横过工兵铲也削了过去,崔中元低下头,弯腰转着身子躲开了我的攻击范围。我追了上去,手里的工兵铲直着拍下去,心说无论如何今天得跟崔中元见个高下。崔中元却一闪身,来到了金锁的旁边,捡起了金锁脱手的军刀,甩手朝我掷过来。   我慌忙之间,抡圆了工兵铲荡开,“当呜”一声,震得手掌酸麻。妈的,这小矮子怎么这么大的力道?正惊疑间,崔中元冲了上来,跃起后飞起一脚,正中我的下巴。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不过短短数招,我和金锁相继倒地。崔中元煞是得意,蹲下身子来看着我(其实以他的海拔不蹲下也可以),志得意满:“张一毛,行啊,你他妈都动上家伙了,真想劈死我啊?”   我下巴只感觉到了阵阵剧痛酸麻,说不出话来,只能是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崔中元说道:“行啦,我也不跟你废话,赶紧带着我去找龙!我……”谁知,这崔中元的话还没说完,坑道内突然飞起了一物,高出了断崖边许多,半空之中砸了下来,正巧落在了崔中元的身边。“嘭”的一声,吓了我们一跳。   再定睛一瞧,更不得了,这件半空落下的东西,竟然是一个鳄鱼头,还冒着鲜血!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断崖边跃上来——正是太乾。他手持金银双短剑,浑身鲜血淋漓,像是从血河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身上的作训服也有好几处破损。这样的形象,愈发显得他的刚毅了,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回来的人。   就连崔中元,见到这一幕也傻眼了。太乾一步步走上来,崔中元一步步后退,双方不必交手,只凭气场,小矮子就完败了。我扭了两下下巴,这才开口说:“算了,快看看金锁。”太乾凌厉的眼神瞪了崔中元一眼,而崔中元面色惶恐,面白如纸。他这么害怕是正常的反应。崔中元虽然厉害,但与太乾相比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毕竟,他不可能在鳄潭里搏杀一阵还能活着回来。   太乾扶我起来,金锁还捂着鼻子来回打滚儿,带着很重的鼻音含糊不清地说道:“哎哟,我操你十八辈祖宗,看他妈你老子我不把你阉喽!”拉开他的手一看,鼻梁已经歪了,确实是断了。我看到这些就气得七窍生烟,捡起了工兵铲走到崔中元身边,而这时候,崔中元已经不敢动了。   我用工兵铲指着他喝问:“不想死就说实话:许川富在哪儿?”   崔中元傻眼了,一动不动。   “说!”我又是一声断喝。   “他……他在黑水的卡……卡龙沟……”崔中元此时的狼狈神情与之前判若两人,一副诚惶诚恐的小人相。   “你现在,带着俞公子,有多远滚多远。滚!”   听完我这句话,崔中元如得大赦,赶紧拽着俞悦两个人离开了。他们目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我们来时的路。那里,还有一条巨鳄……我并非有意置他们于死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不用看也知道是金锁。太乾帮他正好了鼻梁骨,疼得他没出息满地滚:“面瘫侠,我是睡了你媳妇儿还是欠你钱了,用得着这么狠吗?”我调侃说道:“要是以上两件事随便有一件是真的,太乾下手可要比这狠上十倍!”   金锁心疼地揉着自己的鼻子:“你就这么放侏儒走了啊?”   “反正我知道了许川富的地址,也不忙收拾他了。这种人,老天爷会收他的。”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哑然了:这种人会有天收?我以前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下一步怎么办?”太乾忽然开口说道。   看着他跟血人似的,不用想也知道下面的情况有多严重,吊桥已断,想要到达对面只能是另谋出路了。我们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武器,决定另外寻找一条出路。 第五十三章 独闯鳄潭   另寻出路并不难,只要想办法绕过这个足球场大小的坑道就可以。但是我们绕过去后发现,四面都是高耸的峭壁,高耸入云。我们根本无处可去,这么久没有见到黄毛他们,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我说道:“要不然咱们原路返回,反正有崔中元他们在前面蹚雷。”对于我的这个提议,太乾和金锁都保持了沉默。   良久,太乾才说道:“有一条路,但是很冒险。”说完,他指着鳄潭。   金锁只看了一眼便大叫起来:“你脑子秀逗啦?”   我也觉得此举不妥:“太乾,你平时可不会开玩笑的。”   “在那下面,潭水的正中央有一个青铜盖子……”   “青铜盖子?”我无法想象出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金锁倒是饶有兴致地对我讲出了这东西的由来:在一些水下墓地中,有一些古墓会采用这样的方式来防水,太乾所说的那个青铜盖子,很可能是同往主墓室的墓道。   我估算了一下,目前我们处于山体之中,鳄潭的海拔应该是水平面以下,如果葛天鹏的墓室还要在潭水的下面,那么即便有一个盗洞也是长得不敢想象。而且在这种环境中,盗洞并没有国家检测部门的监督,一般打盗洞的方式都是先用洛阳铲探准方位,打直径为10-15公分的小孔看土样,如有五花土就是墓土。然后用自制炸药填进孔内,埋实,引爆瞬间气流无法出来就将小孔周围生土挤压外扩,根据填药量炸成直径50-70公分的大洞,人可下去。这也是为什么盗墓贼打盗洞的时候不用处理土的原因。   但恰恰是因为这样,才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因为这些盗洞毕竟存在了成百上千年,再加上倒斗界良莠不齐,万一当初打盗洞的是个手潮的主儿,搞不好我们就得陪着葛天鹏在这里睡一辈子了。   太乾见我不同意,便说道:“还有一个办法。”他指着铁索吊桥的对面。适才在铁索吊桥上,我们都太紧张了,再加上周围环境所限,我们并不能看清楚对面的情况。不过这里既然有一架桥,自然是有用意的。铁索吊桥通向哪里,谁也不知道,太乾只说那里有一扇门,具体什么样子,他也只是在鳄潭搏杀的时候粗略地看了一眼,没有看清。   我看了看金锁,我们俩都从内心笃定,黄毛和乌仁图雅,他们可能进了那道门。我们应该立刻过去跟他们汇合,但是一个问题来了:铁索吊桥已断,我们应该怎么过去呢?金锁站在断崖边伸着脖子往下望,其实这种光线下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能很清晰地听到撕咬和水花四溅的声音,当然还有那种背甲摩擦的声音。想必是太乾在下面的时候,料理了几条鳄鱼,此刻这些家伙正在享用同伴的尸体。   “下面又多少条鳄鱼?”   “数不清。”太乾很冷静地说道。   如果我们想到达对面的话,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但那群鳄汹涌的鳄潭,不用说也都明白有多危险。太乾就算是再神勇,也只能看看自保。我们三个一起下去的话,根本无暇照顾我们。   我问金锁,黄毛留下的背包里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装备。别说,最后还真翻出来了几样,有冷光棒、绳索、帐篷布,白光矿灯……还真是应有尽有。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东西足以保住我们的性命。尤其是那块帐篷布,更是事关我计划成功与否的关键。它的样式很老旧,但关键在于它是明黄色的,看到这个颜色的时候,我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个计划。   首先,一个人披着这件明黄色的帐篷布下到鳄潭里,走到对面,然后在对面固定住绳索的一端,而另外两个人,在这边固定好绳索,然后顺着绳索慢慢爬过来。一听我这个计划,金锁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毛爷,你不是说笑吧?披着这块破尿布下到鳄鱼池里,这不是作死吗?你想坑小伙伴儿也不带这样的啊。”   我耐心给金锁解释听:“黄色是电磁波的可视光部分中的中波长部分,波长大约为570——590nm。而长时间的强烈照射,就能通过视神经刺激脑垂体分泌消化液,提高消化速率。”   金锁被这一大堆的数据整懵了:“等等,等等。毛爷,你别说这些天书,说点儿简单的。”   “好,就这么说吧。鳄鱼肾脏的排泄功能很不完善。虽然爬行动物、两栖动物、鱼类视力都不太好,甚至很多都是色盲,但是鳄鱼的的视觉系统能测量光波长度,是著名的生化光谱仪器。所以从理论上来讲,鳄鱼会主动的躲避黄色。”   这些理论,常人难以接触到,金锁不大相信:“我去,真的假的?”   我叹了口气:“其中的真假,我也没有判定过,这只是理论上的论调。”   金锁看了太乾一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别说这只是存在于理论上的,即便这是真实案例,深入鳄潭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我们这三个人里面,只有太乾,可以做到。   太乾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十分沉着地说道:“我去。”我也没有异议,除了他,没有人有这种胆魄,包括我在内。这个理论万一不成功的话,太乾可以迅速折回来,而我们徒有送死的份儿。   看着太乾披着黄色帐篷布一步步顺着我们系下去,   “对面离这儿有一百多米,绳子长度根本不够。”金锁又提出了一个异议。   “这条登山绳三十多米长,是三股绳子合力拧成的,你看,我们只要把它分开,三条绳索系在一起,就可以了。而且这种登山绳的品牌绝对信得过,支撑住你的体重完全没问题,更不要说我们了。”说完,我们三个人一起动手,将绳子劈开了,最后链接成了一条一百多米长的绳索,将它的一段系在了一块大石上,固定好。   太乾披着黄色帐篷布,一步步顺着绳索下到了鳄潭里,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我和金锁在上面虽然看不到鳄潭中具体的情形,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但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谁也不敢说话,屏气凝神。   鳄潭中撕咬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万幸没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而系好的登山绳也有了动静,开始朝着远处蔓延。   我手心捏了一把汗,并非是我不相信太乾,而是我太了解鳄鱼这种生物了。鳄鱼算是这个星球上最古老的生物之一了,至今也有两亿多年的历史了。当地球于恐龙称霸时,鳄鱼就已经遍布全球的各个角落了。时至今日,那些强大的恐龙家族灭绝已经有6000多万年了,而鳄鱼还依然生活在地球上的许多地区,其形态、生存方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有的人也专门研究过,为什么恐龙都灭绝了,这种生物却能活下来?   鳄鱼属于脊椎动物的爬虫纲,现存有25种左右,其中尼罗鳄、凯门鳄、扬子鳄等,都是是其中的翘楚。鳄鱼的全身一般都被一层厚厚的角质骨板所包裹。平时喜欢栖息于河流、琥珀、沼泽中,或生活于丘陵中的潮湿地带。鳄鱼属猎杀肉食性的动物,其捕猎的对象只要能入口的,几乎没有它们不敢吃的。   而鳄鱼的捕猎方式,绝对是动物界最狡猾的一种,行动迟钝的鳄鱼却能够经常捕捉到行动迅速的各种鱼类、鸟类、小型哺乳类动物,足以说明鳄鱼生存战略确有独到之处。据观察,鳄鱼平时总是静静地躺在水边,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就象一节飘浮在水面上的树桩,只露出一对鼻孔和眼睛,耐心地观察着水面和陆地上的东西。   自然界中的鳄鱼捕捉猎物的方法也非常特别,每当鳄鱼发现岸边有可捕食的小动物时,聪明的鳄鱼会马上将身体躲到水面下面,然后慢慢地朝小动物所处的方向游去,慢慢接近目标,趁其不备时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将小动物一口咬住,用力将其拖向水中将它溺死,然后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   有人认为鳄鱼在捕捉猎物时还会使用尾巴击打被捕捉的目标,但鳄鱼采用这种方式捕猎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鳄鱼的尾巴虽然粗壮有力,猛扫过去足以击伤被捕捉的目标,但鳄鱼追击猎物的速度较慢,如果受伤的小动物爬起来后拼命逃窜,到口的食物就完全有可能跑掉了,这种事情对于鳄鱼来讲,是绝对难以容忍的。因此,鳄鱼不大可能采取一种没有太大把握的捕猎方法。但鳄鱼在与旗鼓相当对手进行搏斗时,倒是有可能使用它那粗壮有力的大尾巴的。   因为相对于非洲狮、美洲虎这类猛兽,鳄鱼的行动相对较为迟缓,在与它们发生冲突时,难免会受到包抄到其侧翼的非洲狮、美洲虎这类猛兽的攻击,此时尾巴作为一种长距离攻击的武器,可以在相对较安全的距离上打击来犯者,如果一尾巴扫过去,能够打的对方鼻青脸肿,同时尾巴别被对方咬住,自然是很不错的事情。   鳄鱼没有与同为爬行动物恐龙一起灭绝,用事实证明了鳄鱼的生存方式确实可以避免6000多万年前发生的导致大量生物灭绝的灾难。通过对现在生存着的鳄鱼的观察,不难总结出作为肉食动物的鳄鱼具有以下一些特点:   首先,与非洲狮、美洲豹这类猛兽相比,鳄鱼在捕猎之时更加善于等待最佳时机,讲究用最少的体力消耗获得猎物,这种捕猎方法较之于6000多万年前那些依赖自己的高速度奔跑追捕猎物的霸王龙等食肉恐龙,从表面上看似乎场面不够壮观、热闹,但却可以利用最少的体力获得食物。当自然界中由于种种原因造成食物极度短缺时,捕猎时体力消耗少的特点就会有助于其度过漫长的艰难岁月。   其次,鳄鱼在平时的运动量较少,相应的食量较之其它同体重的食肉动物也要小的多,对食物的吸收利用率极高,并具有很强的抗饥饿能力,这也有助于其度过食物极度短缺的岁月。   最后,鳄鱼之所以没有灭绝,是由于鳄鱼的很多捕猎对象本身就没有在6000多万年前的那场全球性的大灭绝灾难中被灭绝,这其中包括多种鱼类、蛙类、水鸟类、龟类、小型兽类等等。虽然大灾难减少了鳄鱼可捕猎的对象,但大灾难本身也减少了鳄鱼种群的数量,使得幸存下来的鳄鱼依然能够得到必要的食物来源,因此,鳄鱼才得以逃脱了整个种族被灭绝的命运。 第五十四章 古斯塔夫的传说   而且,有人也做过大胆的语言,自从恐龙灭绝后,成年的鳄鱼罕有天敌,除了人类,几乎没有那种食肉动物愿意招惹凶猛无比的成年大鳄鱼,由此不难想象,如果今后没有全世界范围内的天灾人祸,自然界中的鳄鱼是不会轻易灭绝的。真的如此吗?   自然界中,每一种生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凶悍的鳄鱼也不例外,我不求眼前鳄潭中的鳄鱼全部死绝,只希望它们不要来打扰我们就好。说话间,绳索已经绷直了,从登山绳的拉伸程度来看,太乾已经走出了七八十米的距离,照这么看,他很快就能走到对面了。看来,黄色果然能恫吓鳄鱼。一物降一物,这话真没错。   记得当初我和二表哥从鲁巴河死里逃生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留有一个心理阴影。没多久,二表哥去了一次巴西,本来我是要跟他一起去的,不过他说是去那里捕鳄,我就放弃了。我从那时候就发誓,除非是真的逼不得已了,才会跟鳄鱼打交道。   从巴西回来后,二表哥给我看了几张照片,是在巴西拍摄的,其中有一具巨鳄的骨架。二表哥对我说,这是1986年发现的。一位加拿大古生物学家在那里找到了近100年前就被人们命名了的可能是史上最大巨型鳄鱼——“普鲁斯鳄”的下颚化石和部分颅骨化石的碎块。这些化石拼出一块古生物史上空前巨大的鳄鱼头骨:长1.8米、牙齿就有6-7厘米长!根据鳄鱼的头与身长比例,古生物学家们推测,这条普鲁斯鳄的身长可达15米,体宽2.7米,重达18吨,比凶猛的霸王龙还要重10吨,几乎有恐鳄体重的3倍。想象一下它的实际大小并不难,6辆北京吉普头尾相连就是这种巨型爬虫身材的大致规模。仅凭这种巨鳄的实力,就算霸王龙这样凶猛、残暴的食肉恐龙也未必是它的对手,其它恐龙更是不在话下。而且这条鳄鱼的牙齿丝毫没有老化的现象,估计它还应能继续生长,直到19至20米,甚至更长!因为,爬行动物随着年龄的增加,体长几乎是可以无限制地增加的。然而普鲁斯鳄同样不能算是史前巨鳄的至高无上的唯一王者,发现于美国德克萨洲的一种Phobosuchrs(怖鳄),其平均长度为15米,估计能长到将近21米长,和属于短吻鳄的普鲁斯鳄相比,怖鳄虽在全身长度和体重上略逊半筹,但它仅头部就有2米多长,而且十分宽大,其咬合力据估算还在普鲁斯鳄之上!   当时我对于这种说法并不怎么相信,如果一条鳄鱼真的能长到二十多米长,那绝对是恐怖片里的场景。亚马逊丛林中的生态体系自成一脉,虽然远古时代却有巨兽存在的踪迹,但一条鳄鱼长这么大,未免夸张了。   不过,看似无敌的这些巨鳄,也有着难以躲避的宿命。这些近于梦幻的史前鳄鱼,是中生代当之无愧的顶极掠食者,恐龙的噩梦。巨大的体型和可怕的爆发力使它们几乎没有任何敌手,遗憾的是,物极必反,帝王鳄、怖鳄、普鲁斯鳄这些鳄鱼中的巨无霸几乎已达到了陆生爬行动物的极限,在气候温暖,恐龙繁盛的中生代,它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然而在中生代后期,气候的巨变,恐龙的灭绝,使这些史前巨鳄们失去了食物来源和栖身之地,随着恐龙一同消失在历史之中,只留下梦幻般的巨大化石向我们显示――在亘古之中,有如斯的庞然巨兽曾称霸地球。而它们那些身材纤细的同类,却挺过了中生代的大灭绝,成为新的河滨主宰。   而同样,我有一年去非洲的时候,在当地也听闻了著名的布隆迪杀人魔鬼“古斯塔夫”:   在东非布隆迪的大湖区,缓缓的水流中潜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这是野外所见个头最大的尼罗鳄,曾有记载,这条鳄鱼在过去的十年间,吞噬了三百多人的性命。   在布隆迪鲁西西国家公园的河口三角洲,经常发生鳄鱼袭人的事件。经过两年的调查,人们发现,几乎所有的攻击事件都是同一条鳄鱼所为,一个食人恶魔,一个可怕的怪物,当地人称它古斯塔夫。人们经常可以看到肚子被撕裂的渔民躺在河流上,村里有许多家庭都失去了亲人……为了稳定民心,当地政府请来了著名的动物学家帕特斯,而见多识广的帕特斯也被眼前的惨象震惊了,他决定帮助当地人——活捉古斯塔夫!   在那一段时间,在布隆迪这个东非小国,人们都在谈论这古斯塔夫,可是真正见过它的人少之又少,随着人们谈虎色变,种种传闻也甚嚣尘上,扑朔迷离,有人称古斯塔夫足有十二米长,有些人说这家伙长着红色的背甲,有的说是黄色的,头顶还长着一簇簇的水草……在当地人的传闻中,古斯塔夫不再是一条普通的鳄鱼,它俨然成了一种传奇式的存在。而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帕特斯终于一睹古斯塔夫的庐山真面目!   关于各种的详情,在当地人的口中也是莫衷一是,直到我后来看到了帕斯特遗留的一本手记,上面详实记录下了他对于古斯塔夫的看法:“它太漂亮了,背甲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古斯塔夫就像是个史前生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鳄鱼,像是偶然看到雕刻在地面上的精美雕塑。它的头部很奇怪,两边各有一个骨头样的肉冠。”……“它张开了嘴巴,我能看到它嘴里的牙齿,天哪,我以为按照它这个体型,它差不多有一百多岁了。可是从它的牙齿看,它还不到六十岁!我们知道鳄鱼的一身都是在生长的,这意味着,古斯塔夫还会更大!”   遗憾得很,帕斯特想要好好观察古斯塔夫的时候,对方似乎发觉了。但它无意进餐,只是突然冲了过来。帕斯特与助手离开了那里,等到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古斯塔夫已经不知去向了。一连数月,都没有相关的线索,帕斯特却因为旧疾复发,回国医治,寻鳄之旅只得作罢。   但是在布隆迪,古斯塔夫的杀人记录还在继续疯涨,那一阵子,甚至有盘口开出了“古斯塔夫最后是会被活捉,还是被打死”“古斯塔夫落网前,杀人记录会是多少”……我很认可那句话,这是一个传奇,它已经不再是一条鳄鱼了。   布隆迪政府深感压力,不遗余力搜寻这个杀人魔鬼的下落,终于,好消息传来了:不琼布拉湖位于坦甘尼科湖边上,那是非洲的第二大湖,据说有人在这里发现了古斯塔夫的下落。而最令人称奇的是,古斯塔夫肆无忌惮,有时甚至赶在城中最热闹的沙滩上捕猎,它的存在已经威胁到首都居民的安全了。为避免更多伤害,当地政府不得不重金悬赏了一批捕鳄专家。我在非洲询问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多人的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去了三五十个人,每一个活着回来的,有的说是去了十几个人,全军覆没……不管哪一种说法,都有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些捕鳄专家,无一人生还!   最后,政府无奈,再次请求了国际援助,这一次,病愈复出的帕斯特和另外两位科学家再次来到了布隆迪,他们借助了空中搜索和高科技定位,终于找到了古斯塔夫的下落。而鲁西西国家公园的一位护林员也说,自己前两天看到了古斯塔夫猎杀了一头成年河马。   鳄鱼和河马虽然公用一个生存空间,但是互不干涉。因为它们都知道对方不好惹。河马虽然是杂食性动物,但是发起火儿来,什么猛兽都要退避三舍。这古斯塔夫竟敢主动招惹!   为了能够顺利捕捉到古斯塔夫,帕斯特和助手打造了一个铁笼子,这个笼子巨大无比,长宽各十米,重达一吨。捕猎队选定了最佳位置,陷阱安置好了,诱饵则是一头山羊。   但是古斯塔夫似乎拥有不可思议的智慧,它对这只山羊丝毫不感兴趣,倒是有不少年轻的鳄鱼掉入了这个陷阱。“古斯塔夫仿佛明白我们的计谋,它在笼子外面优哉游哉地游动,就是不进笼子,仿佛在用行动嘲笑着我们。”这是一个当年参与了围捕古斯塔夫的志愿者对我说的。   后来怎么样了,也没人知道,不过有一个版本的描述我很喜欢:在某个暴风雨之夜,红外摄像机突然失灵,陷阱被毁,山羊失踪,巨大的铁笼被拖到了河对岸,科学家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由于暴乱,科学家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这个国家,军队将不再保证他们的安全,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古斯塔夫。在它消失后的六个月里,再也没有人受到过鳄鱼的攻击,而食人鳄古斯塔夫的下落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迷。   当然,古斯塔夫的传奇不止于此,美国还以它为原型,拍摄了一部电影。不过我并没有看过。那是我听到了有关于鳄鱼最恐怖的故事了,当然,远不及眼前我们所处的环境。   正在这时,登山绳陡然间绷直,太乾终于到对面了! 第五十五章 墓门   他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得多。此刻我们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但是绳索已经绷直,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了。金锁表示深深的忧虑,劈开的登山绳还不及拇指粗细,他这种体重有所担忧也是正常的。我安慰他说道:“放心吧,这种登山绳能够禁受住上千斤的物体,就算是七八个你这样的一起上,也未必能赘断。这绳子还是你的,难道你连自己都信不过?”   金锁虽然对我的话深表怀疑,但他也明白目前的处境,没得选择了。他叹了一口气,两手抓住了登山绳,两只脚搭在上面,慢慢地朝着对面的方向攀去。我等他走出去了差不多二三十米的距离,也开始行动了。用倒挂的姿势爬绳索,是一项绝对的技术活儿,尤其是这条长及百米的索道,一口气爬完非常耗体力,所以这种事情求稳而不求急。   我们离崖边十米左右的距离后,就能闻到鳄潭中传来的腥臭味道,浓浓的血腥味夹杂着鳄鱼粪便的味道。自从来到这鬼地方,就没少跟这种味道打交道,现在我只觉得胃里阵阵翻滚,恨不得失去嗅觉才好。前面,金锁停了下来,看样子是有所顾忌。   这不怪他,在鳄鱼池上面倒挂行进,我相信全世界也没几个人敢做。可是这一停下来,就没有力气走二回了,必须一鼓作气。我不得不对他喊:“不能停,绳子要撑不住啦,快走!”果然,金锁一听这话,忙不迭地抓着绳子往前爬。   一百多米的距离,我们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偏巧在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绳扣突然松动,我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颤动,紧接着身子猛地一沉。我惊慌之间险些没抓住,怒吼道:“卧槽,你干嘛呢?”金锁哭丧着脸:“毛爷,这不怨我啊,绳子扣要松啦!”   我听完,懊悔不已。我想到了这条绳索可以承受住我们的体重,却忽略了绳扣可能松动的问题。此时,金锁已经爬到了最前面的一条绳索上,而我的则在中间这条绳子,万一登山绳断了,金锁尚有逃生的希望,而我可能直接摔进鳄潭之中!   下面的鳄潭之中不时吹来阵阵寒气,窸窸窣窣的背甲摩擦声还听得真切。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也不用我吩咐了,金锁手脚并用往前爬。但是速度一快,力量就大从而导致绳扣松脱得更快了。“别动!”我吼了一声。金锁也意识到了紧绷的登山绳开始松动了,吓得不敢再动。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停留在这里,登山绳必然会折断。而往前冲,也会死得更快,这下真应了一句口语:“横竖都是死!”   我将手电筒向前方照过去,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但是距离太远,还是看不清楚。下方的鳄潭之中,已经传来了鳄群涌动的声音,想必是他们察觉到了会天降美食,特意预定了位置。我距离目的地最起码有三十米远,除非太乾会飞,否则他也救应不及。   金锁回头看着我,呼吸逐渐加重,他也非常紧张。我安慰他说道:“抓紧绳索!”抬头一看,绳扣距离我有一米多的距离,伸手去够是够不到的,只能是拼一把了。“金锁,你抓紧了!”   金锁回头见我跃跃欲试:“毛爷,你可三思啊!”   金锁关心我我是知道的,但是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很冒险,从这里到达下面的鳄潭有多深,我并不清楚,如果有五十米深的话,我只要能抓住绳扣,即便是绳索断开,我被甩出去,也是安全的。万一下面的鳄潭只有十几二十米深,那我就会被凶猛的群鳄撕碎。不知怎么的,这时候我的脑海浮现出了那些恐怖片中,巨鳄的凶残影像。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借着登山绳绷直的弹力,猛地向前一蹿!两只手牢牢抓紧了绳扣,而这时候,绳扣已经彻底松脱了。我两只手死死攥住了绳扣,只感觉小指粗细的登山绳溜进了肉里,刮破了我一层皮。我见金锁还不动,吼道:“走啊!”金锁这才醒过神儿来,忙不迭地朝前面爬去。而我也彻底撑不住了,右手攥紧了绳索,左手一松。绳扣只在一秒间断开。身后的两段绳索像是甩出去的鞭子,荡出去了很远,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而我则抓着仅剩的这条绳索,再一次拍在了崖壁上。这一下子着实不轻,就感觉像是迎面撞上了一辆汽车,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的情况,天降美食的愿望达成,群鳄也不遗余力地往这边涌过来。这一次……我可真正看清楚了这群杀人魔王的庐山真面目!这些鳄鱼大小不一,最小的三四米,最大的可以达到七八米!黑暗之中,它们像是恐怖的军队,一拥而上。   距离我最近的一条鳄鱼,嘴宽牙利,一张大嘴布满了钢钉似的牙齿,望之令人胆寒!巨鳄扭动着身躯迅速爬过来,抬起嘴巴便咬。我几乎是本能地抬腿,只差了一点点,真正的命悬一线。现在,我倒真的感谢我父母生了我这么一个小矮个儿。如果我是妹子们人人称羡的长腿欧巴,只怕现在就去见阎王了。   鳄鱼一口咬空,“吭哧”一声,距离这么近,我似乎都听到了它牙齿相击的声音。但是鳄鱼并不死心,它甩着一米多长的嘴巴,抬得高高得,想尽量咬到我的脚。鳄鱼的力量是非常大的,因为它们习惯于同伴争食,即便没有这一说,体格上我也不可能跟一个重大一吨的对手“拔河”。   对方的攻击速度非常快,我已经来不及向上爬。一咬牙,我双脚使劲一蹬崖壁,抓紧绳索超后荡了出去。鳄鱼再一次咬空。这一招虽然化解了眼前的危机,但是看到半空之中有这么一样美食飘来荡去的,更多的鳄鱼围拢过来了。   我在半空之中,眼睁睁地看着群鳄仰首相望,这样的经历可不是谁都有,这种事情说出去能吹一辈子,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该高兴的时候。当我再次荡回来的时候,心头叫苦不迭,刚才还只有一条鳄鱼,而现在,下面已经聚集了三条。而且这两条新加入的,比刚才那一条大多了!   三条鳄鱼在下方争先恐后,我也不敢怠慢了,双脚刚刚着地,便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可是这面峭壁平滑如镜,我刚刚爬了两步,就滑了下来,而且我的双手手掌都被磨掉了一层皮,疼痛难忍,根本用不上力。这一滑落,向下掉了将近两米多的距离。我心惊之间,下面的一条巨鳄已经冲了上来,它两只前肢踩在了岩壁旁边的回头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偏偏此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踩住了巨鳄的头颅。那条巨鳄没想到有人会从高处跃下,还未回过神来,嘴巴被强行闭上,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来人正是太乾,落地后双手一翻,露出了进一案双短剑,只两刀,身边的两头鳄鱼一一毙命。由于速度太快,围拢过来的鳄鱼都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太乾一道狠狠刺下,短剑刺入了巨鳄的头颅之中,直没入柄。太乾又握紧剑柄用力一旋,巨鳄头颅被切下了一般。立时血流如注,哀叫着歪倒在一边。   由于这条巨鳄体型太过庞大,它倒地的时候,同伴纷纷闪避,闪出来了一大片空当。趁此时,太乾一手抓紧登山绳,一手抱住我,朝崖顶开始攀登。这一下,兔起鹘落,当其余的鳄鱼冲到崖下的时候,我们距离崖下,已经有十多米了。   这一次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即便是当我们上了崖顶,我都很久没有缓过来。这时,太乾却像是没有消耗任何体力似的,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也注意到了这里,这是崖顶的一片空地,两边各有两尊石像,一尊是威武霸气的狮子头人身,一尊却是鳄鱼头人身的雕塑。   关于鳄鱼头人身的雕塑,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去非洲的时候,特意在埃及走了一遭。在古埃及的神话体系中,根据古埃及的神话传说,鳄鱼神索贝克拥有四倍的神力,因为他拥有四种神的元素,分别是太阳神拉神的火,大气之神舒的气,大地之神给布的土,冥界之王奥西里斯神的水。在亡灵书中记载,他守卫着年幼尚在襁褓中的荷鲁斯神,并且帮助长大的王子成功复辟,帮助他消灭了篡位的塞特神,重新成为上下埃及之王。   历来,各国各民族都不乏这种动物与人结合的神灵,比如中国的女娲、牛头马面,希腊的美杜莎、喀戎,埃及神话中的阿努比斯、荷鲁斯等,多得不胜枚举。这主要是出自于人类对于自然的崇拜。在远古时期,人们崇尚自然界中的凶猛力量,诸如猛兽,所以才会有了形形色色人兽结合的神灵形象。   不过这八百媳妇所崇拜的这个,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两尊石像拱卫一道拱门,拱门上写着“养气福地”四个字。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暗暗一惊,这四个字,我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为什么会在不同的地点都出现了这四个字呢?   带着种种疑问,我们走进了拱门。沿着里面铺就好地砖的墓道往里走,两边的墙上镌刻着佛经和诸天神佛。葛天鹏作恶一生,到死后还能落得满天神佛的保佑,这可以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沿着墓道继续往里走,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狮子与鳄鱼,两者相互嬉戏。各有半个身子在两边门板上,一边是鳄鱼头狮子尾,一边是狮子头鳄鱼尾。只有当石门关闭的时候,才能组成一幅完整的画。金锁走上前去推了一下,没想到石门应手而开。 第五十六章 子母阴阳棺   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不管中国还是外国,墓穴都求封闭性好,亡者不受打扰。但是眼前,我们虽经千辛万苦来到了这个地方,也不至于这葛天鹏敞开大门来迎接我们吧,唱《墓室欢迎你》吗?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干脆就进去看看,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   按照一般的墓室结构,我们进去后,所见到的必然是棺床和棺椁。这葛天鹏得了个国师的封号,估计墓室规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果然,木门后面金碧辉煌,就连棺椁也是一米多高,三米来长的大家伙。这放在过去,绝对算得上是大手笔了。金锁感慨道:“这八百媳妇国王也算是下了血本了,我都替他心疼!”心不心疼放在一边,我们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棺椁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白骨散落得到处都是,棺椁盖子毫不客气地丢在了一边。   金锁一拍大腿,赶紧跑上了棺床。估计这小子是担心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他一路跳上了棺床,低头往里面看去,大叫道:“毛爷,你来看!”我闻声和太乾一起上去,弯腰往棺椁中一看,却不由脊背阵阵发凉——棺椁里有一条地道,幽深黑暗,不明去处,阵阵阴风从洞口吹上来。   我不由自语:“这是预留的地道还是盗洞?”   金锁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我知道的一些前辈,像古一指,那样的大高手打盗洞也就是能直通墓室,不可能通到棺材的。再有,毛爷,你怎么糊涂啦,谁家打盗洞是从地下打上来啊?”   我确实是昏了头,主要是以前我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情况。手电光照射着洞口的周围,我说道:“看样子,这倒像是墓主人自己留下的,得有几百年了。”金锁一愣:“难道是……”他的神情悚然,说出了一个我从来未听过的名字:“子母阴阳棺。”   这种专业性太强的名词我为所未闻,太乾也看着他。放在以往,金锁一定会摇头晃脑地卖弄一番,但是这一次,却神情凛然,煞有介事地说道:“子母阴阳棺,我也只见过这东西一次。说起来,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都还没有遇到X研究所的人。”   金锁说到此处,神情沮丧,坐在了棺床上,摸出了一支烟点上了,深深地嘬了一口,眉头深锁:“那一年,我和道儿上的几个朋友收到了消息,在陕西一带,有一处唐代大墓……”   当年的金锁也算是刚出道不久,急于打响自己的名号,想要在江湖上弄出一个大的动静。其实有关于这座唐代大墓,当地早就有传言了。一开始,是一个收废品的老爷子去村里收东西。结果在村子的村口见到了很奇怪的场景:村子里的一个老太太,正跪在一个大槐树前磕头。槐树枝繁叶茂,少说也有千八百年的历史了。槐树前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各类的贡品。二十年,这些蛋糕水果什么的,还都属于奢侈品。   收废品的老爷子好奇,走上前转过了角度一看,啧啧称奇,见面前耸立的这棵大槐树气势非凡,简直是天成地就的一棵灵根。而槐树的正中,恰有一树洞。洞口高三尺三,里面有一尊石头佛头!佛头正好与洞口相融,浑然天成。听跪拜的老人说,这棵树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了,在她的奶奶小时候,就立在村口了,那时候,就有这么一个佛头镶嵌其中。   这本事一件普通的奇闻异事,收废品的老爷子却听的心头抓痒,血脉喷张。原来,这位老爷子并非别人,乃是西派盗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称“金猴子”侯学武。说起来,他也不是外人,正是金锁的师叔!这侯学武久历江湖,名为收废品,其实是借此踩点儿。因为如今的城市飞速发展,古墓多集中在乡下,而一个收废品的小老头儿进村,谁也不会起疑心。   很快,侯学武就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这棵举世罕见的大槐树下面,是一处古墓!他不动声色,在村子外围住了下来,明里是收废品,暗地里则与各位乡亲打听老故事。虽然老故事口口相传,但是无形中会摸索出一些线索。   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侯学武就得出了结论——大槐树下的,乃是一处唐代大墓,而且可以作准。但是这座古墓的规格不小,这从那个佛头就能看出来。唐代崇佛,达官显贵的墓中有佛像,这十分平常。但是这颗佛头不一般,雕工精细,宝相庄严,一看就绝非是寻常人家的物件儿。这么大的一桩买卖,侯学武一人吃不下(并不是没有贪心,而是里面的明器众多,他一个人搬不完)。于是,侯学武想找自己的师兄帮忙。   师兄是金锁的师父,也是道儿上的成名人物,不过他听完了自己师弟的讲述后,一口回绝,说道:“老话说得好,树中藏墓,必有埋伏。我劝你还是不要动她的主意。”侯学武可不这么认为,他年方40,正值盛年,认为自己的师父老了,胆怯了。因此决定自己行动了。没想到这时候,自己的师侄,也就是金锁找到了他。   侯学武对于自己师侄的投奔很是欣慰,他认为这个师侄身上有一种很好的潜质,他恰恰看中了金锁身上的这一点,就是贪心!金锁想博名不假,但是能顺手牵羊捞好处,何乐而不为呢?师叔侄二人一拍即合,很快,侯学武又找来了自己的两个徒弟,一行四人就奔往了陕西。   侯学武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勘察,他已经锁定了这座唐代大墓的具体位置,四个人白天休息,晚上悄悄挖掘盗洞,不过两三天的光景,这条隐蔽于荒芜草地的盗洞就直通到了墓道之内。   侯学武带着金锁和一个徒弟下盗洞,另一个徒弟负责望风。三个人各施绝技,这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很顺利地到达了墓室之内。唐代追崇富丽堂皇,墓室也修筑得不一般,这里气象辉煌,比地面上的宫殿来也不遑多让。   侯学武亟不可待,没心情观赏风景,让大家赶紧动手。三加五除二,破开了红漆描金的椁,露出了里面的棺。很快,又把棺材打开了,只见里面躺着一具年轻的女尸,身着华服,面容姣好,就跟活着一样!古人自有古人的防腐绝招,这一点,三个人都是见怪不怪了。   这三个人都属于被贪欲占据了大脑,此刻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侯学武一马当先,就要上前扒去女尸的华服。在古玩市场上,即便是一双清朝的鞋,都能卖个好价钱,更不必说是唐朝的华服了。   偏偏这时候,侯学武的徒弟想要表现一把,主动上前说道:“师父,这粗重的活儿就交给我好了。”侯学武也乐得让徒弟露脸,欣然同意。那徒弟身手灵敏,两条腿站定了棺材的左右两边,从怀里掏出缚尸索。这缚尸索东南西北四派都有,只不过用法不同。西派的缚尸索是一绳圈,连自己带尸体一起套住,身动则尸动,专门用于摸古尸身上的明器。但是与古尸面对面,非胆大心细之人不可!   可惜这位徒弟,徒有胆大,却不心细,加之被贪婪冲昏了头脑。他用缚尸索套在了女尸的脖子上,喝声:“起!”随着他直起腰来,女尸也跟着慢慢坐了起来。而随着女尸一动,却出现了决然惊悚的一幕。   侯学武眼疾手快,大声叫道:“快住手!”可是这徒弟正在兴头上,哪能说停就停呢?金锁在一边也看得真切,这女尸的腰间,似乎连着一件长条状的事物,黑漆漆的,外表像是蠕动的肠子。   侯学武出口示警,可惜为时已晚。这徒弟使劲一提,“叭”的一声,黑色肠子断裂,从里面涌出了黑色墨汁一般的浓稠状液体,喷溅得徒弟满脸都是。还没等金锁回过味儿来,徒弟的脸上冒起了丝丝白烟,空气中也弥漫起了焦臭的味道。像是被硫磺烧过一样。那徒弟痛苦不堪,捂着脸想要跳下来,却不想缚尸索将他和女尸牢牢捆缚在一起。黑子肠子里流出的“墨汁”一滴不落的全都喷在了他的身上,“嗤嗤”作响。一人一尸体,全都跌落在了棺材里。   侯学武跑上前一步,他并非是关心自己徒弟的性命,而是想要保住棺材里的明器,因为他知道,这种不明黑色液体,腐蚀性极强。在古墓中,很多墓主人为了防止后人盗墓,都设有同归于尽的机关,宁可毁墓,也不便宜了盗墓贼,眼前的这座古墓恰是如此。   侯学武不愧是“金猴子”,三跳两跳便来到了棺椁前,可惜等他低头一看,棺材内一片血水。女尸沉睡千年,自然不会有血,这些都是他徒弟的。如今棺材内血肉模糊,一人一尸混在了一起。最要命的是,棺材里的明器全都喷溅上了黑色的腐蚀液体。侯学武用铲子弄出来了一件,却也腐蚀得不像样子了,买不了仨俩钱。他不由地吐了口唾沫,恨恨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金锁怔在一旁,不知所措。这种场面,他从来没见过,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阵阵胆寒。这时候,又有奇观出现了,棺材内传来汩汩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泄水一般。两人走上前去一瞧,只见棺材像是一个洗手盆,竟然从底部涌上来了无数的水。这些水清澈无比,透着一股凉意,且水势凶猛,不过半分钟,整个棺材里蓄满了水,水位与棺材等高。   更在啧啧称奇之际,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水位退去,整具棺材像是被冲刷过一遍似的,焕然一新。不过,这里面的尸体、血水、毒液、明器……通通不见了,只留下了底部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第五十七章 鳄潭机关   看到这条地道式的洞口,侯学武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口说道:“子母阴阳棺!”那时候,金锁只是听师父依稀提起过这样的所在,却并未曾亲眼得见。如今师叔提起来,他才想起了这桩往事。子母阴阳棺据说是两具棺材合葬一处,一上一下,或者是一左一右,上为阳,下为阴;左为阳,右为阴。两棺材相隔或尺许范围,或远隔数里。这种殡葬,阳棺吸日光精华尸身不腐;阴棺聚极阴之地,性寒胆裂,无论阳棺阴棺,俱都凶险。看到了这一幕,金锁首先胆怯,想要退出墓室。   但是侯学武这几个月来为了它,穷尽心力,若是这么退出,白白耗费了心血不说,还要受师兄的嘲笑。按照风水上面来说,刚才的女尸尸身不腐,又在上面,必然是阳棺,其中的明器也都尽毁,如今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阴棺之上。想到此处,侯学武一咬牙,说道:“咱们爷俩儿下去走一遭!”   “师叔,您老可想好喽,这可是子母阴阳棺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也想扬名吗,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侯学武的一番话,令金锁大为心动,可是他却不敢挪动步子。因为这东西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有关其中的关窍,金锁只怕听得耳朵都要摸出茧子了。   “你放心,年轻的时候,我和你师父走过一遭,这不也平安出来了吗?你的本事不在你师父之下,何况有我这个师叔坐镇,说什么也要保你周全,走!”   有关于师父曾经遭遇了子母阴阳棺的事情,金锁也是头一次听说,后来才知道这是侯学武说大话。而且,侯学武虽然拍着胸脯保证,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惜金锁被他这么一捧,完全昏了头,晕晕乎乎地答应了下来。   师叔侄二人决定闯一闯,他们俩带齐了家伙,下到了地洞之中。这地道之内,窄仄难行,最窄处仅能容一人蜷身钻过去(幸亏那时候金锁不胖)。一直走了差不多半个多钟头,俩人才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地方。这里怪石嶙峋,到处都是高耸的尖石,像一把把横刺天际的剑刃。而在其中中央处,最显著的一方尖石之上,赫然耸立着一部棺材!就是耸立着插在了上面!看上去仿佛像是棺材被有意地插在了上面似的。   饶是这师叔侄二人见识非凡,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呆立半晌后,侯学武决定动手。他让金锁上前从左面攀上尖石,而他则从右边蹂身而上。侯学武的“金猴子”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不过蹭蹭两下,已经超越了金锁。到了这个时候,一切付出都要有收获了。侯学武迫不及待,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短棍,这短棍不过二尺来长,形若奇门兵器护手钩,是专门用来撬动棺材板的。   金锁此时才爬到了一半儿不到,抬头观望,知道师叔是要动手了,刚说了一句:“师叔,你……”   “咔吧”一声,棺材板已经被撬开了,而且,竖起的棺材板挡住了金锁的视线。只能看到侯学武的两条腿凌空,抖动个不停。金锁大骇,知道自己这位师叔有羊癫疯的痼疾,还以为他此时发作了,急忙绕道了尖石的右边。爬到半途中,隐隐有几滴雨水落下,金锁好奇地下怎么会有水?手电光一照,他吓得叫出了声,这哪里是什么水,分明是鲜红的鲜血,还带着体温!   金锁慌忙抬头往上看,只见棺材之中一只绿色的手伸了出来,从侯学武的前胸穿到了后背处。而侯学武浑身抖动不停,俨然是气若游丝了。因为角度和光线问题,金锁并不知道那具棺材里的是什么怪物,他吓得从尖石上滚了下来,却也顾不得跌破的腿脚,一瘸一拐地跑出来了……   这就是金锁遭遇了子母阴阳棺的全部过往。内中详情虽然简略,但我们也能听出一二。这种墓葬形式,轻易不能招惹。金锁抬眼看看我们,说道:“二位,我所说的全都是真的,至于怎么办,你们拿主意吧。”   平心而论,这么多次的历险,我们都是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这令我的内心有了一种侥幸心理,怀疑自己身上有一种主角光环。当然,子母阴阳棺听起来煞是威风,但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而且从金锁的讲述中,我幻想着只要不开棺材,棺材里面不管有什么怪物,都无法奈何我们。何况还有太乾在。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出路,不是为了盗墓。所以我决定冒险一试。   对于我的决定,金锁没有拒绝,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反正死在这儿总比喂鳄鱼的好,走吧。”   我们依次下了地道,太乾走在最前面,我在中间,金锁殿后。一进入这里,一阵阴风吹来,我背部灼伤处顿感清凉,很舒服。只是我自己内心明白,这阵阴风来得蹊跷。我们沿着这条窄小的地道前行,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的情况。   一路向下,折而向前,又走了十多分钟后,面前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景观:我们头顶上,有粼粼波纹的光线照耀下来,抬头看去,头顶上面的水中,有几条巨鳄的身影游来游去。我终于明白了我们身处何方——鳄潭的下面!   太乾说过,在鳄潭的中央看到了一个青铜铸的塞子,而这个巨大的塞子,就在我们面前。它硕大无比,看形状,像是黄眉怪困住孙行者的铙钹。一条一人多粗的铁链拴在了它的下面,直贯而下。我们顺着铁链望过去。这条从鳄潭延伸至此的青铜铁链的一端,牢牢捆缚着一具巨大的青铜棺。这样的布局很明显了,只要有人开关,青铜铁链脱落,青铜铙钹就被掉下来,而那时候,鳄群全都会下来,盗墓者将死无全尸!好歹毒的机关啊!   “老板!”   正当我们被这精妙无比的机关所折服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循声望去,见是黄毛和乌仁图雅。乌仁图雅此时梨花带雨,黄毛蹲在了她身边。“他们俩呢?”金锁问道。   黄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意思很明显了,那俩哥们儿肯定是报销了。   金锁看着乌仁图雅,问金毛:“吓坏了吧?”   “嗯,小钱他们俩被鳄鱼撕碎了,我们全都看在了眼里,这姑娘好像是被吓丢了魂,不管我怎么劝都不好使。”   金锁也没有了主意,看着我。我问道:“这附近找过了吗?有出路吗?”黄毛说道:“我没敢走远,这姑娘身边离不了人,我正发愁呢,你们几位爷就来了。”   “分头找。”我说了句,和金锁、太乾三人分开,各自寻找一个方向。金锁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要求开棺。他也看出来了这道机关的厉害之处,这些自不必说了。有钱倒斗,没命花钱,就算是金山银山,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   可偏偏就有这样的傻子!我们刚分开没多久,就听见了一声枪响,回头一看,竟然是包大根。这小子手里握着一把土制的手枪,也不知道是有一还是无心,一枪打在了青铜铁链上,火花四溅。已经挺立了数百年的铁链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枪击,“吱——呀——”,铁链的一节产生了裂痕。没想到这孙子居然还有一把枪!   包大根一句话也不说,冲太乾开了第二枪。太乾身手敏捷,但终归是快不过子弹,他本能地往右边一闪,左臂还是被子弹击穿了!好狠的辣手,包大根知道我们这里最难对付的是太乾,所以先对付他。太乾眉头紧锁,连退了好几步,最后靠在了一处岩壁上,鲜血染红了衣袖。   “包大根,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冲爷爷来!”我怒不可遏,全然忘记了此时自己完全处于下风,出口就骂。   包大根满脸的血迹,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鳄鱼,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狞笑着说道:“老子为了今天,装了十七年的傻子,吃了十七年的屎,连他妈亲生儿子都撂在这儿了。张一毛,你知道我他妈有多辛苦吗?”   我冷笑数声,充满了鄙夷,没有理会他。   包大根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过来开棺!”   “你疯啦?”就连视财如命的金锁都看不下去了,“开棺后,这东西就会掉下来……”不想他话还没有说完,包大根的枪又响了,这一次,打中了金锁的肩膀。“我操你妈,你他妈真开枪啊!”他破口大骂。   这时候的包大根长期受到了刺激,神志已经混乱,更是利益熏心。十七年前,他是装疯;而现在,他是真疯了。包大根又哭又笑:“哈哈,老子要抓到龙啦,老子要抓到龙啦,哈哈哈哈……开棺,快开棺!”   一个疯子,手里拿着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了青铜棺,从腰里摘下了工兵铲。砍断这些青铜铁链,我是万万不会做的。那面巨大的青铜铙钹就在我的头顶,青铜铁链一断,这东西就会落下来直接将我砸成肉饼。我估计拖延时间,表面用力,其实只是憋着劲轻轻滑动青铜铁链。我见包大根已经疯了,干脆就故意装傻:“包大根,找到了这条龙,你想怎么样啊?”   “嘿嘿嘿,我要发财,发大财!住别墅,开宾利,还要找十几个美女!哈哈哈哈……”空旷的空间内,回荡着他恐怖的笑声。   “你怎么知道龙在这棺材里呢?”   “嘿嘿,龙纹图章,龙纹图章!”包大根指着青铜棺激动地说道。   我好奇之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青铜棺的接缝处,果然有一枚龙纹图章,我过于关注包大根,竟然没有仔细观察。我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道:“哦,这个呀,这是假的。” 第五十八章 居移气   包大根“疯”了十七年,此时神经错乱,一个疯子,智商能高到哪里去?我索性使出了拖字诀,能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果然,一听我说青铜棺上的龙纹印章是假的,包大根的头一下子大了:“什么……什么是假的……为什么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他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边朝我这边冲来。到了青铜棺前,一把推开我,就爬在青铜棺上要看个清楚。   我当机立断,站在他背后挥舞着工兵铲卯足了全身力气拍下去。“啪”的一下,正中他后脑勺。包大根哼都没哼一声,像只麻袋似的倒在了地上。我捡起了他掉落的土制手枪,先去查看了太乾和金锁的伤势,好在两个人都还能坚持。我对黄毛说道:“拉上乌仁图雅,我们赶紧走。”   “哎哎……可是毛爷,我们从哪边走?”   我指着正前方:“刚才我听见那里有水流声,希望能通向外面。”   “可……可是他这么办?”黄毛指着昏倒在地上的包大根。   我本想丢下他一走了之,可是又于心不忍,咬牙说道:“算了,一起带走吧。”说罢,我走过去搀起了包大根。不想这时候,包大根居然醒过来了,他双手像是两只大铁钳子似的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流着口涎的嘴里喊着:“同归于尽,我要跟你同归于尽!”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我百般挣脱不得,眼看,就要被他掐死了。   这种时候,也只好只求自保了,我不再跟他斗力,而是从腰里摘下了工兵铲,倒转锹柄,对着他的小腹狠狠撞过去。包大根不及防备,一口气没喘上来,连退了好几步,一只推到了青铜棺处。他揉了两下肚子,再次恶狠狠地扑上来。我明白,这时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真恨自己心软了,要是一走了之,他也未必会死在这里。而如今,他不死得轮到我死了。   我双手举起工兵铲,照着他脑袋兜头劈下去,没想到包大根一把抓住了锹柄,飞起一脚将我踹倒,我不得不松手。这样一来,工兵铲落入了他的手中。作为我最喜欢的武器,我当然知道工兵铲有多锋利。当即不敢怠慢,拔出了土制手枪,喝道:“别动!”   包大根还真听话,果然站住了不动,不过,他却站在了青铜棺的前面,背对着青铜棺,反手就是一铲!“当呜”一声,青铜铁链阵阵颤栗,包大根犹如红了眼的赌徒,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砍着青铜铁链。我手里的枪对他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而这时候,我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三五下,青铜铁链辄然断裂,像是一条拜托了束缚的大蟒蛇,甩了出去!   我心头一惊,喊道:“跑!”我们几人不管身上的伤势有多重,拔腿就跑。扭头看去,青铜铙钹自天儿降,而只顾着低头抚摸青铜棺的包大根根本无暇抬头看。“咣”,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贪婪的包大根当场被砸成了肉饼。随之自天儿降的,是一群群的巨鳄!   这些鳄鱼虽然自高处摔下,但是依仗着皮早肉厚,大部分都没有受伤。他们抖擞精神,朝着我们这边冲过来。这时候我们只能是拼尽全力奔跑了。群鳄不绝,穷追不舍,我见它们的距离逐渐拉近,回身开了两枪,阻慢了领头鳄鱼的速度。但是当我想打第三枪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子弹,一气之下,只好把枪对准一条巨鳄的脑袋甩了出去。   这一路上,我们几乎不辨路况,全凭着一口气在支撑。都说鳄鱼行动迟缓、耐力差,可是我们身后的这些巨鳄一条条却像打了鸡血似的,一路猛追。金锁边跑边叫:“我操它三舅姥姥,娘的, 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啊!”   我也跑得力不从心了,说道:“说不定,我们进来的时候,杀死的鳄鱼就是它的三舅姥姥呢!”说话间,我们终于到了水流处。这是一处山泉,自上而下,我们脚边是一处断崖,下有一泓清水,山泉正巧在这里汇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本来,我们应该确认清水里有没有毒,有没有危险生物,但是此时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家不约而同,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了清水池之中。这将近十米的落差对于巨鳄来说根本不是事。   所以一入水中,甭管身上带不带伤,一入水都玩命游开了,我敢说,那时候大家划水的速度绝不亚于奥运冠军。我也不记得游了多久,只是感觉到力量耗尽之时,回头望去,不见了鳄鱼的踪影。这一点我十分好奇,鳄鱼在水中的速度绝对可以秒杀人类,难道是……它们没有追来?   刚才这群死神魔鬼对我们穷追不舍,摆明了不想放弃到手的大餐,既然有这份执着,为什么不追来呢?不过,我们既然捡回了一条命,也不想去深究这些了。这群巨鳄生存的环境独成一体,恐怕也不能以寻常的生物知识来解读它们。   摆脱了危机后,我们上了岸,随后沿河向东,折而向上,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从山洞中一路穿行,我们见到了久违的第一缕阳光,我和金锁拥抱在一起欢呼不止,如果不是我们俩身上都带着伤,应该还会热烈点儿。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处山顶,往下望去,正是图瓦人的部落,而那条河就蜿蜒在山下。我们顺着山路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这时候,黄毛高呼一声:“那是什么?”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片小木板上,崔中元与俞悦两个人正在划水,看他们要去的方向,似乎是要找图瓦人帮忙。这一次,他们俩狼狈不堪,差点儿丢了性命,此刻,他们的落魄模样甚至还不如街边的乞丐。不过黄毛惊呼,倒不是遇到了这俩人,而是江面之下的东西!   那是一条粗壮的身影,在江水中蜿蜒前行,紧紧地跟着崔俞二人。我一下子明白,它前不久还与我打过照面儿——龙。但我不想将这个秘密说出来,随口说了句:“蟒蛇吧。”   黄毛咋舌:“我去,这么大啊,毛爷,你能摆平这么大的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见水面上炸起了一个浪花,崔俞二人所乘的木板翻了,而黑影朝着二人落水的地方游了过去……自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既然都想找到龙,我想,他们现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如愿了。   我们回到了图瓦村,被吓坏了的乌仁图雅醒过神来了,抱着亲人痛哭不止,断断续续讲出了我们的遭遇。本以为她的族人会认为乌仁图雅说疯话,或者是说大话。没想到,以族长为首的这些人沉默不语。良久,族长才对我说道:“你跟我来。”   我们默然跟在了他身后,族长特意找到了部落里的蒙医,让他为我们治伤。好在我们受伤虽重,但是愈合后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部落里还专门安排了我们以前住的房间作为养伤的病房。   在将养了三五天后,族长派人找到了我,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问我,我知道,这件事情可能跟那些鳄鱼和额天棚的墓有关。果然,在见到族长后,他问了我一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问题。族长忧心忡忡地问我:“你们打开过那具棺材吗?”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也没必要隐瞒了,我坦诚,古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是青铜棺,我们并没有开启。听到我这么说,族长舒了一口气,如得大赦一般,我好奇族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他说道:“反正你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我也不可能杀你们灭口了,干脆就告诉你好了,作为条件,你不能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包括山上的秘密。”图瓦人向来信守承诺,他们认为一句承诺要比字据重要得多。   我欣然同意。   族长随后对我说道了这些过往:这个图瓦人的部落,起源很早了。当初蒙古西征,大军中就专门有一支图瓦人的部队,因为作战英勇,战无不胜,从而被封为了“无敌军”(蒙语翻译过来就是这个名字,不要嫌庸俗)。后来,无敌军分为了两部,一部拱卫大都,一部跟随了察合台汗国的势力。   后来察合台汗国的大汗下令要在这里建造一处古墓,而关于墓主人的身份并没有得知。最奇怪的是,大汗还下令豢养了一些极其凶猛的鳄鱼在这里,只说是自己这位生前好友喜欢鳄鱼。本来,这种事情是不需要无敌军出马的。可是大汗不放心,不仅让无敌军出马了,甚至还让无敌军世世代代地守卫这里。说简单点儿,当年纵横天下的无敌军,已经沦为了惹人耻笑的护陵部队。   这就是现如今,驻扎在这里的图瓦人的由来。至于古墓中的子母阴阳棺,其实上面那具棺材,是葛天鹏自己的;下面的那具棺材,真正的主人属于无敌军的头领!用子母阴阳棺来汲取另一具棺材中的死者的养分来供养自己,这在风水上有个专业的名词,称之为“养气”。   本来无敌军到了这里就很郁闷,认为自己大材小用。当时主持修建山陵墓穴的是一个道学极高的汉人。无敌军的头领非常赞赏此人,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一次席间,汉人先生提到了这里风水的妙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无敌军的头领渐渐有了些想法。   他专心请教汉人先生有关墓葬风水的事情,汉人先生本就是倾心相交,自然不敢隐瞒。从中,无敌军的头领得知了子母阴阳棺可得容颜永驻,千年不老,便动起了歪心思,   很快,机会就来了,而这一切,只是这场阴谋的开始。 第五十九章 卡龙沟   当时,参与修筑陵墓的工匠,按照规矩都是要统统处死的,为的是保住陵墓中的秘密,无敌军的头领接到秘密处死工匠的命令后,并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是将这一消息主动告诉了工匠头。虽然说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工匠头早就猜到了这一天,但是他没有想到,无敌军的头领会主动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天下没有饭费的午餐,无敌军是这附近的唯一一支部队,处死这几十个工匠跟玩儿似的,无敌军的头领之所以将这件事情主动讲了出来,就是想以此换一样东西——他要取代葛天鹏的位置,享用千年不老、容颜永驻,甚至是可能起死回生的机会!而工匠头只要乖乖照做,就会放他们回家。   本来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现在却有捡回一条命的机会,工匠头当然喜出望外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研究出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法子。原来,他家的祖上世代主持建筑,曾经出过一位怪杰,此人精研风水,通晓墓葬规制,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传说,他给三位帝王主持过皇陵修建,最后却没有被处死,反而是处处受到了封赏。其中就有一种古墓建制,称之为“子母阴阳棺”,是他用来埋葬当时的一位公主。   这种拗口的名字,主要是解释这种墓葬形式。当时正处于唐朝,这位公主生前倍受皇帝喜爱,死后,皇帝也是痛苦万分。而且,自己的爱女最爱美,心痛之余,他下令全国寻找能人巧匠,要求要有办法能永葆公主容颜者,封公封侯!当时有很多人谏言,或说冰冻,或说制成干尸,虽然方法可取,却不尊从古人“死者为大”的理念。   唯有工匠头的先祖,彻夜冥想,才揣摩出了此种方法,唯一的遗憾是,他还需要一人与公主合葬!公主可吸收此人的尸气,从来保证自己的容貌。但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吸尸气说出去太不好听,因此,称之为“养气”。如此一来,这处墓葬也被称之为了“养气福地”。不明真相者,皆言公主已成仙。   按照规矩,主持皇亲国戚之陵墓者,事成之后必然赐死。但是工匠头的先祖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因此就留了下来,此后,他终其一生,共为三位皇帝主持修建了皇陵,后寿终正寝,寿止八十有二。   如今,工匠头想起了这位先祖的“丰功伟绩”,他决定也尝试一下这传说中的“子母阴阳棺”。可是修建陵墓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需要一个长期的时间。而且,有关于先祖“子母阴阳棺”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已经失传。工匠只好一边研究一边摸索一边建造,这样一来无疑又拖慢了工期。   幸亏无敌军的头领习武几十年,身体强健,一时不急着住。而掌握了察合台汗国大权的八百媳妇国王,因为路程遥远,也不可能天天催逼。一晃已经有三五年过去了,工匠终于摸索出了子母阴阳棺的布局。可是他的才学,远不能跟自己的先祖比,只好照葫芦画瓢,将孤山挖空了,然后安置棺椁在内,这本就是唐朝陵墓的建制。   本来还要将里面修葺一遍,可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无敌军的头领外出打猎,不料被猛虎所伤,伤势严重,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没办法,尽管没有准备好,但是此刻的工匠头也不得不抓紧时间了。就这样,草草安置了无敌军的头领。而在头领临终前的授意之下,无敌军的将士们也都听从了其命令,赦免了这群工匠。这边是孤山葛天鹏之墓的真相。   有意思的是,当地的图瓦人,大部分都是当年无敌军的后裔,他们奉命守护在这里,以免头领受到外界打扰,生生世世,至死不渝。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当时无敌军的头领死后,正赶上元朝与察合台汗国大动刀兵,这些士兵都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遂放弃了返乡的计划。   天高皇帝远,纵然八百媳妇国王三令五申地催促他们,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久而久之,无敌军就留在了当地,直到如今。   族长说完了这些后,很冷静地看着我。用他的话讲,这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对于他们族人来说却很重要。我从兜里摸出了龙纹图章,这是我们养伤的时候,我从金锁那里拿来的,主动交还给了族长。族长也解释说道,这枚钥匙就是开启古墓大门的。因为当初害怕自己不尊圣旨,察合台汗国的大汗(实则是八百媳妇的国王)会前来讨伐。无敌军再厉害也无法与一个国家抗衡,所以留了一条后路,万一有变,他们会转移到古墓内,凭借那些凶残的鳄鱼与察合台汗国相抗衡。   这就是有关于孤山的全部秘密了,唯一没有得到解释的,便是河神——龙了。关于这东西,族长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其真容。我想起了那天的遭遇,那么大的一条东西,太乾也看到了,难道我们两个同时看花了眼?从孤山之墓中全身而退,我们在半山腰又见到了江里的东西,俞悦和崔中元十有八九都丧命了……   不过相比于这种难解的谜团,我更多的兴趣在于崔中元告诉我的那个地点——卡龙沟。在那里,住着一个有关于所有谜团的关键人物,徐友!   过了三五天后,我们的伤势没有痊愈,却也不得不告别了这些图瓦人,踏上了前往卡龙沟的路。这些天来,这些可爱的图瓦人对我们悉心照料,很是感激他们。也许,正是隐居在这里的生活让他们秉持了淳朴的性情,没有受到外界的纷扰。   经过了这几日的养伤,我们也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我担心,崔中元与徐友过从甚密,虽然说崔中元已经死了,但是我怕徐友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会引起他的警觉。这个人,决不能以一个正常人的心态去揣度。   卡龙沟,名字虽然有些怪异,却是一处有名的风景区。位于岷山山脉与邛峡山山脉的交汇处。我们先是乘坐火车前往成都市,然后坐公交车前往距离成都市区310公里的卡龙沟。路上,金锁一路问我卡龙沟为什么叫这么一个怪名字,是不是传说有什么龙卡在这儿了?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无语,确实,卡龙沟难道跟龙有什么密切联系?不得不说,经过了孤山一行,我们自己都被弄得有些魔怔了。不想,我和金锁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坐在我们前面的一个藏族老大爷转回身来,对我们微笑着说道:“卡龙沟是藏语,如果翻译成汉语的话,应该是叫花海沟。”他的汉语十分清晰标准,完全不像是我们平时所遇到的藏族同胞那么生硬。他的肤色发黑,带着藏式的礼帽,露出来了两边银色的鬓角,说起话来声音洪亮。   我想了解更多有关卡龙沟的事情,便和这位大爷攀谈起来。从他那里得知,卡龙沟风景宜人,四季如春,即便是现在这个季节,气温也保持在了五六度;若是三伏天里,卡龙沟最高气温也不过十五度。   我问起当地有没有什么村落(这种地方是徐友最可能居住的地方)。   藏族老大爷说道,当地最有名气的,是才盖村。村子是典型的藏寨,往年不少游客都会来这里游玩的。原来,他正是才盖村的人。   徐友那么多的仇家,从程天侯到闫显疆等人,会藏身于才盖村吗?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我倒觉得他还真有这可能。遂问老大爷:“大爷,那我跟您打听一个人。在才盖村里,有没有一个人,左手左腿全都是残疾的?”我尽量描绘出徐友的外貌,毕竟没有见过面,我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印象和别人的描述来勾勒出他的形象。   藏族大爷很是热情,一拍大腿说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了,才让家的女婿嘛!”我一听有门儿,便问起这个人的过往。   庆幸我们遇到了这位老大爷,他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又这么大把年纪了,对于才盖村的过往无所不知。据大爷自己讲,这个人来才盖村有一段时间了,自从出现后,就带着一股不明不白的傻气,很多时候都不愿意跟村子里的人说话,所以一开始大家都很排斥。偏偏有一次,才让家的女儿走丢了,发动全村出去找。   那种年代,还没有旅游一说,卡龙沟只是毫不起眼的山窝窝。山上更是野兽众多,大家担心着小姑娘自己走丢了。全村人都出去找了,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线索。公安局都来人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就在这时候,这个瘸着腿的年轻人竟然把才让家的闺女带回来了。而这个姑娘除了受到了一点儿惊吓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异样,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自打那件事情之后,才让家的姑娘和这个年轻人越走越近,最后就嫁给了他。虽然才让一开始反对,可是架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而且这个年轻人虽然身体残疾,但似乎很有本事,从来没见他缺过钱或者是有什么麻烦。久而久之,才让也就同意了。   听了这位藏族老大爷的讲述后,我更亟不可待地要见一见这个人了。我心中笃定,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徐友!   我又问起了这个人的近况。藏族老大爷叹了一口气:“十多年前,老才让咽了气,如今就是他女婿掌家,好在这两年的政策好,卡龙沟成了旅游景区,挣了不少钱啊,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也很富裕。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一直没有什么孩子。”   说起这个,我想起了邢洛,便问道:“那这个人有没有跟什么年轻人交往呢,就像我们这么大的,可能认他做师父什么的?”   “唔,好像……没有吧……” 第六十章 徐友行踪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地有些失望,徐友最少有两个徒弟,分别是向雄和邢洛,藏族大爷既然否定了我们所谈论的人有徒弟,那么他极有可能不是我们所要找的人。不过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因为这个人从身体特征到性格,都像极了徐友。   历时四五个小时,我们到达了卡龙沟,在下车的时候,我终于领会了花海沟名字的由来:这里群山环抱,绿草萋萋,阳坡草地以禾本科、莎草种植物为主。听人说,这里每到夏季秋初,草海青绿,姹紫嫣红,深秋则红黄绿交相辉映,班斓多姿。卡龙沟内状如海绵的青苔彩毯,幔帏般高悬树枝的绿色松萝堪为奇绝,而树生树、连理树、寄生树之类的“合二为一”树、“合三为一”树,在卡龙沟都可寻觅。即便此时处于冬季,也一样可以看到各色植被,当真是如同画中的一般。   尤其是,从卡龙沟口到知木林河坝,这里是长约六十里的彩林带。沟的两旁群山逶迤,小黑水河穿流而过。河两旁的山坡上长满了阔叶林、次生林和灌木丛。其主要的树种有桦树、青杠、枫树、白杨、沙棘、海棠等;主要灌木丛有高山柳、三颗针等。每当金秋季节,农历的九、十月份,万山遍红,层林尽染,有大红、紫红、深红、橘红、粉红、金黄、鹅黄、草绿、墨绿、咖啡色、褐色的树叶;有一串串鲜红色、金黄色的野果,交汇成一个万紫千红、五彩缤纷的彩色世界,宛如一幅幅绚丽多彩的油画呈现在你的眼前。其实,最天才的画家也难以画出如此绚丽夺目、令人陶醉的色彩世界来。   彩林中,古老的村寨、磨坊,一群群的牛羊、马在草坪上吃草,远处座座雪山在阳光照射下,洁白晶莹。雪山、红叶、彩林、藏寨、小桥、磨房、溪流、水埝、湖泊构成了一幅幅绝妙、美丽、古朴、生活气息强烈的山野风光画卷,给人以强烈的真、善、美之感受。四十里彩林,其规模之大、颜色之丰富艳丽,实属世所罕见。每当春夏时节,彩林变成了绿色世界,她是一片绿水青山,鸟语花香,彩蝶纷飞,又别有一翻情趣。   而且,这里的景致不止一处,如钙华彩池、钙华瀑布、翡翠金坡、钙华溶洞、彩池金瀑、金坡神水瀑等景致,均是数一数二的绝佳美景,望之令人心怡,身心舒悦。就连一向寡言的太乾,也说了一句:“好地方。”可惜我们不是来欣赏风景的。下了车之后,迫不及待地让藏族老大爷带我们前去找那位年轻人,等我们到了那座藏寨前的时候,却发现房门紧闭。一旁的邻居告诉我们,这里的主人上山去了。   当地人说道,冬季上山,是采集所需要的东西,比如过冬需要的木柴等。我想起来当初金锁遇到徐友的经过,问他是否来过这里。金锁不敢肯定,毕竟当初的卡龙沟不像现在这么出名,而且,金锁被迷宫困住的地点是在山上。我听后,决定去山上看一看。   一位上了年纪的邻居一听我们要上山,连忙阻止说:“你们可不能上去啊,惹怒了山神,是要倒大霉的。”我哑然失笑,图瓦人有河神,这个地方还有山神呢?见我们不信,那个邻居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些娃儿不要笑,这个地方的山神灵得很。凡是私自上山的人,都困被困在山上面下不来,再说这种季节,你们要是迷了路,天黑之前回不来,会被活活冻死在山上滴。”   才盖村虽然是藏寨,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不少汉族人也居住在这里,比如我们面前这位一本正经的邻居就是典型的汉人。一听他这么说,我寻思这位徐友精通布置迷宫,说不定山神什么的只是杜撰,真正的目的是警告村民们不要随意上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徐友在山上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我们不理会邻居的告诫,朝着一座名为云山的山峰进发了,据他们所讲,徐友正是上了这座山。金锁心中存疑,问我:“毛爷,毛爷,你真的确定这个人是我们所要找的徐友吗?”   我摇了摇头:“不确定,你有什么想法?”   “还记得我说的,徐友是怎么学会这一身本事的吧?这个年轻人的经历跟徐友的不一样啊,咱们有必要冒险吗?”   金锁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怀疑起来。徐友的经历令我印象深刻,可是眼前这个人,和徐友太像了,不找上门去,我实在是不甘心。最后我和金锁各执一词,只要问太乾的意思。太乾沉默了片刻后,只说了两个字:“上山。”   金锁听罢后叹了口气:“毛爷啊,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冲动啊!”   我一愣,被金锁的话震住了。我以前就说过,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点,一定要听从向导和当地人的建议,而如今,我自己却违背了这一点。也许是我心急如焚,我太想找到徐友了!尤其这一次,我们离开图瓦部落的时候,金锁就打发黄毛回景洪了,而我们则一路来到了这里,没有后援没有装备,我们就这么上了山,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不清楚。但是不带任何设备就要爬上千米高山的密林之中,确实有一些冒险了。   好在,我们爬到了云山的半山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这云山之上,有很多木屋结构的建筑,有的房子里还住着人,细细打听之下才得知,原来这是当地人的一种传统:冬天,是采集草药和捕猎的好季节,因为当地有一种草药,需要在冬天扫开浮雪,化去霜层才能入药,而且这种药只有冬季才会生长出来,十分难得。另外,冬季食物匮乏,很多动物也会出来觅食……   这样一来,我们晚上即便下不了山,也不必担心被冻死了。穿过了这几栋藏寨后,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却被当地人再次拦住了:“喂喂喂,你们不能过去。”   “为什么?”   “过去后,会遇到大麻烦的!”他一脸严肃的神情。   金锁笑嘻嘻地上前问道:“是这样的,我们三个是地质局的,想要考察一下咱们当地的云山,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矿产什么的,这样也能带动乡亲们致富嘛,你说是不是?”   那人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我们:“不是前几天旅游局说要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吗,到底是做什么?”   金锁说了一辈子的谎话,没想到这回栽了跟头,但是常说谎话的人都会圆谎,很快,他灵机一动,说道:“哎呀,就是上面的意见不确定,所以我们都要看看嘛。旅游局的同志们来过了,就轮到了我们地质局了,呵呵。”   那人嘟囔了两句:“不明白你们怎么办事的。”然后说道:“我只能说,你们进去后,可能就出不来了,到时候还得我们几个人去找你们,所以还是别去了。去年有几个年轻人不听劝告进去了,再也没有出来。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都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尸体都臭了。”   面前这个人语气平和,但还是吓得我们一哆嗦。望着脚下的山路绵延而上,隐没在层层云霭之中,一股寒意从后背冒了出来。在山脚下的时候还不顾一切地往上冲,但是到半山腰的时候,还是不知不觉地怂了。   我们停下了脚步,仔细询问起这个人的经过,山上到底是一处怎样的地方。那人是典型的汉人,在这里住了七八年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一部络腮胡子,竖着一条卷曲的马尾辫,浑身充满了文艺气息。据他自己说,他是一名画家,常年居住在这里写生。七八年前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就爱上了这里,所以住下来,常年在这里写生。   有关于山顶上的传闻,他并非是危言耸听,甚至亲身试过一次。因为写生这东西,讲究在最好的角度最佳的位置寻找最美的风景,所以,云山之上的风景一直是他神往的。那还是他刚来到才盖村时候的事情了,他不顾村民们的阻拦,上了山,但是距离山顶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不管怎么走,他都无法到达山顶,眼看目标就在自己的眼前,伸手却无法触及到。这令画家很是心焦。   尤其是这条山路,沿着一路走上去,到达山顶附近就自己断了,无路可寻,两边多是悬崖峭壁,无法看到路径。若是沿着密林走,更显难堪,因为无论你是想下山还是想上山,都会发现是在原地打转!   画家一下子想起来了山神的传说,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眼看天色渐黑,四周也有了野兽活动的痕迹,他更是心焦了。画家是凭笔杆子吃饭的,野外生存的经验等于零。无奈之下,他大呼救命。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野兽的吼叫声。   吓得他再也不敢叫了,这位画家起初想过爬上树,可是爬了两下就放弃了,不说爬树他不会,就是树上突然冒出的蛇,也足以令他肝胆俱裂!这位画家原是放弃了大城市里优越的生活来到这里的,用他自己的话讲是追求精神层次的更高的境界,没想到这一次要死在野兽的口中了。   渐渐的,天色越来越黑,夜幕终于降临了。这五大三粗的画家忍不住哭了起来,听到这里,我倒不觉得好笑。每一个人到了绝境的时候都会哭,这只是无助与绝望感情的一种宣泄,无可厚非。   画家正哭着,突然,他身后的落叶声响起,听上去,更像是某种的脚步声。他骇然之下回头望去,只见是一个人,斜着身子站在他面前,手里举着手电筒,正看着他。画家顿时从内心生起了希望。 第八卷 雪峰熊岭 第一章 云山大雾   来人正是山脚下藏寨的人,他对于画家私入这里很不满,但还是带他下山了。就这样,画家算是逃过了一劫。我问画家有没有问这个人的姓名。   “许川富。”   我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掌,又挥舞了两下拳头,挥手招呼大家上山。我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山上!可是这时候金锁却拦住了我:“毛爷,三思啊!没听这大胡子说嘛,这山上明显是有一处迷宫啊。”我太兴奋了,要不是金锁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差点儿像是没头苍蝇似的撞上去。   迷宫的厉害之处,我们不止一次见识过了,如今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目标,却无能无力,我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万般无奈,我转回身来问画家:“从那次之后,你上去过吗?”   画家点点头:“不过我不行,得找人帮忙。那里就跟一迷宫似的,困死在里面也是有可能滴。”   一听这话,我知道有门儿,赶紧问道:“找谁,谁能帮忙?”   “一个叫邢洛的小姑娘。”   坐实了,终于坐实了!我难掩内心的激动之情,一把攥住了画家的手腕:“那个……那个小姑娘在哪里,啊?”   画家没想到我突然激动起来,连忙说道:“有话好好说,切莫冲动噻。”   金锁见状,急忙拉开我:“咱们是问事的,不是打架的。”扭头又冲画家说道:“没事没事啊,我这哥们儿现在有点儿晕乎,你别见怪。”   画家揉着自己的手腕,咧着嘴说道:“你们今天可找不到邢洛,听说她去了成都,要过得两天才回来哩,我也在等她嘛。”   金锁点点头,连声向画家致歉,转而问我:“毛爷,邢洛这丫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现在怎么办?”   “一两天也能等,但是……徐友那么狡猾,我就怕到最后让他跑了。”但是我刚说完这句话,紧接着说道:“不等了,我们上山!”   “喂喂喂,毛爷,冲动是魔鬼啊。这山上情况不明,你是说笑的吧?”   我“哼”了一声,说道:“这里的山林,比起云南的可差远了,你信不过我吗?”   金锁听我这么说,表情极为尴尬:“不是,毛爷,你看你说哪儿去了。咱们现在没装备,有没有补给,这么上去容易,可是找不到出路就是找死啊,你可要想清楚。”   我正要反驳他的话,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太乾说道:“先买装备。”我这才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我打电话让老赖给我打来了钱,然后在才盖村及附近的市镇买了一些装备。这里比不得大城市,装备一时难以够全,但将将够用。我们所需要的武器这种地方是不可能买到的。最后,我和金锁一人挑了一把藏刀防身。   忙完这一切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看来爬山的计划只好明天一早再说了,我心怀杂念,一晚未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边迫不及待地催促金锁起床。而旁边的房间里,太乾已经不见了踪迹,我以为这小子不辞而别或者一个人去爬山了。结果推开旅馆的店门一看,这小子站在了我们头顶的屋顶之上,远远眺望着什么。因为这一带是高原地带,群山环抱,雾气很重,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浓重的雾气,很么都看不到。   太乾见我们准备出发了,像只灵活的猴子,从屋顶上下来了:“走吧。”   “毛爷,待会儿见了徐友,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金锁这一句话把我问懵了……是呢,我该问些什么呢?问好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想我的兴趣点更多地在于我失忆的那段往事吧,毕竟正是经历了那些事情,才造就了我现在的际遇。不过,我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金锁,便问金锁想知道什么。   金锁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嘿嘿,没想好,不过想打这孙子一顿倒是真的。”我们都笑了,如此轻松的氛围,也让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虽然早已见识过迷宫的厉害之处,也从别人那里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云山的可怕之处,不过丛林穿行是我最擅长的,我不相信设在山林间的迷宫能够困住我。   来到了山脚下,我们仰头朝山顶望去,早晨的云山被层层云霭笼罩,无愧于云山的名号。沿着山路往上走。脚下的路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了,铺就的地砖都已经残缺,甚至有些破损。我们来到半山腰的藏寨时,这里还在安睡之中,毕竟冬季起床都晚。这样也好,不会再有人絮絮叨叨地劝阻我们上山。   从藏寨中穿过去,半个小时后,就正式穿入到了山顶的云层之中。不知怎么的,我们一进入了这里,只觉得温度陡然间降低,呼出来的白气飘荡在每个人的面前。四周雾气浓重,能见度非常低。周围也没有一丝的杂音,只能听到我们这些人走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不对。”太乾示警。   确实情况不大对头,周围死一般的沉寂,这在丛林中不可想象。即便现在处于清晨,但是鸟鸣声是应该存在的,可是目前来看,我们甚至听不到这种声音。“大家跟紧了。”我们三个排成一字纵队,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在这种环境中,只要相隔五米以上的距离,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拿出了指北针辨别方向,我们此刻所面对的,应该是正北。因为雾气太大了,我们根本无法估算出距离山顶还有多远,只能是本能地沿着脚下的路砖往上走,还要时刻注意看着指北针来矫正方向。   时间一长,金锁忍不住抱怨起来了:“卧槽,这他妈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大的雾?”   我说道:“这地方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要是用谷歌地图看得话,你会发现,这里是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的交界点。你们小心脚下……”   我话刚说完,金锁踩到了碎石,一不留神,差点儿摔倒,旁边的太乾紧忙扶住了他。金锁双手插着腰,不住地喘气:“不,不行了……我的天呐,这山多高啊,我们走了这么远,爬珠穆朗玛峰都够了吧?”   我心中也犯嘀咕,从山脚下看上来,这山不过两千米左右的海拔高度,按照我们的爬山速度看,怎么都应该到顶了,可是现在腿都遛酸了还没有看到顶。我掏出了指北针再次确认:“没错啊,我们一直是在往北走,方向没错的。”   太乾从我手里拿过了指北针,他只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丢掉了。   “喂,太乾……你干嘛呢?”我有点儿气愤。   “有磁场干扰。”太乾淡淡地说了一句。虽然简短,我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向工具被磁场干扰的情况我也遇到过多次。但是这里的磁场可以令指向工具上的指针悄无声息地转向,简直匪夷所思。金锁问我:“你看,会不会是徐友搞的鬼?”   我点点头,这种已经超出了自然能力的磁场,很显然是人为的。我们不知不觉间,堕入了徐友的毂中,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徐友所布置的迷宫之中。想到这些,我竟然禁不住手脚发凉。我自诩丛林作业是我的专长,但是神不知鬼不觉就中了徐友的招儿,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了。   “毛爷,来吧,该您老人家上了。”   金锁说得轻巧,我抬头看看,雾气笼罩,而且这里植被茂盛,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周围有磁场干扰,我所能想到的制作指北针替代品也不可行了。这一次真的失算了,谁能想到山上竟然是这一番景象。沉吟良久,我走到了一棵树前,摸着树皮说道:“在丛林中,树皮光滑的一面是冲南的,粗糙的一面是冲北。”   金锁一听我这么说,总算是有了点儿精神气:“那还犹豫什么,走着!”   我们三个重新打起精神,沿着树干所指示的方向走起,但是这一次好景不长,我们发现竟然回到了原点!要不是金锁机敏地发现了我们正前方有一枚我的脚印,我几乎也察觉不到。这是怎么回事?从树皮的纹路来看,是不会有错的,我们一直朝着北面的方向走,中途没有变过,难道说,在我们前面,有一拨人马也在走着,而其中有一个人穿着跟我一样的鞋?我抬脚试了试,鞋码都一样!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了。   我沉吟苦思,始终想不起一个解决的办法,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是沿着一个方向走的,怎么会出错呢?首先能肯定的是,我的这个方法是不会错的。有一次在缅甸雨林里,我们的指向设备不是坏掉了,就是丢掉了,我们最后就是凭借着这个方法走出雨林的。   既然方法没问题,那么路有问题?这些路很可能是徐友设计的,有问题也不足为奇,但是指引我们方向,所起到关键作用的并非是路,而是树!想到这里,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疯狂去刨临近一棵树的树根。见我这么疯狂,一言不发,金锁和太乾情知有变,也一起来帮忙。   我刨的并非是树木的树根,而是堆积在树根的枯叶。把这些枯叶全部清理到周围,出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空地,树根混着泥土裸露出了地面三分之一左右。   此情此景,我恍然大悟,狠狠地捶了一下树干,树干剧烈摇晃,我恨恨骂道:“操他妈的,上当了!”   金锁也看出了端倪:“这树……是新栽的……”   确实,我没想到徐友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来布置这座迷宫。现在,不得不说,徐友是难得的高手,他把所有的情况都算进去了,甚至是我精于哪方面,他都了如指掌。他知道我们的指向设备失灵,在雾气笼罩的情况下一定会辨别树干。   我正在懊悔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金锁晃了晃我的胳膊,指着远方:“毛爷,那……那是鬼火吗?” 第二章 迷路的兔狲   只见极远的地方,浓雾深处,有一团蓝色的光,若有若无的地飘荡在半空,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我知道鬼火大部分都是磷火的表现,只是民间将这种现象曲解了,难道那边会有什么吗?我决定去看看,太乾和金锁都没有反对。   我们刚才走的一条路上,风景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疯掉的,周围的景致哪怕稍有变化,这也能引起我们的注意力,走上另一条路试一试。我们拨开重重迷雾,最后终于到达了鬼火的所在地。   这时候,鬼火已经完全熄灭了,地上留有一副骸骨,不过不管是从形状还是大小来看,这都是普通的动物骸骨,看上去像是羊……金锁问我怎么样,我说道:“没事,只是羊的骸骨。”金锁听后,却叫苦不迭:“完啦完啦完啦完啦……羊都出不去,我们怎么可能出去嘛!”   动物走迷宫,这点我早就有所耳闻,诸如人类实验中,会用一些动物走迷宫,来判断他们的方向感等。或许是它们的思想没有人类这么复杂,不容易受到外界的打扰,所以动物的方向感要优于人类许多。尽管我看到这具羊骸骨的时候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安慰金锁说道:“别灰心,这只羊可能是别的原因致死的,跟迷宫无关。”   “那这个呢?”太乾站在一棵树边冷冷瞧着脚下说道。   我们好奇之下走过去,这是一处土坑道,落差不足两米。在我们脚下的坑道中,有一只家猫大小的动物,外形也似猫,毛呈白灰,色作深黑,劲间的鬃毛尤其茂盛,头上有斑点。一见之下,我脱口而出:“兔狲!”   金锁咋舌道:“毛爷,咱能不诳人吗?这玩意跟兔子可差远了,你还不如说猫孙呢!”   我挥挥手,没有理会金锁的话,示意他不要说话。兔狲这种动物着实不一般,体格虽小,但是性情凶猛,等闲难得一见。从外形上来看,如果不是劲间的长毛,很多人都会误以为它们是家猫。而民间也发生过误把兔狲当家猫的事例,这种动物平时主要栖息在沙漠戈壁和草原,没想到在这山林里也会看到。   不过更让我诧异的在于,眼前这只兔狲行为反常:它小心翼翼地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朝着前面慢慢爬过去。四肢短小的腿一微米一微米地挪动,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它却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充满了斗志。   “喂,它在干嘛?”   “嘘——”我让金锁不要出声。我自认为对各种动物都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今天,眼前的这只兔狲着实让我意外,从它的神情到动作,分明是受到了某种危险的威胁,所以才会有这样小心的举动,而且对对方露出了杀机,但是在它面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少时,眼前的这只兔狲更表现出了一种反常的举动,它竟然开始咬着自己的尾巴疯狂转圈,速度之快简直是超乎想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甚至都能听到“咻咻”的风声。金锁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这种现象我也从来没见过。印象中,当初风靡一时的柏林动物园小北极熊克努特死前便是这样的举动,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癫痫病,因为克努特临终前的痉挛,正是癫痫的表现。难道说这只兔狲,也有癫痫病吗?   正在我疑惑之时,兔狲的疯狂转动停止了,它的腹部微微鼓动,喘着气,重新恢复了警惕的神情。我发现,这只兔狲的表现完全超出了我对于动物的认知,我从来没有见过猫科动物有这种举动,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快,兔狲动了,它四足发力,朝着一个方向奔跑过去,身影隐没在了浓雾之中。金锁憋了半天,终于能说话了:“哎,这猫是不是有病啊?它……”金锁的话还没有说完,浓雾之中又渐渐跑来了一个影子,定睛一看,正是那只兔狲。相比于之前,它眼神惶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天敌,浑身发抖,那些蓬松的毛也跟着一起抖动起来。   猫科动物我还是很了解的,这种动物似乎天生就将所有的属性点加在了敏捷上,它们速度飞快,反应灵敏,即便是遇到了什么天敌,就算是不能应敌,逃走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眼前这只兔狲,却像是遭遇了重大危机一样,呆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   我看得目瞪口呆,金锁也是一言不发,唯有太乾,冷静地说道:“它被迷宫困住了。”   这一句话恍如晴天霹雳,我扭头看看太乾,又重新盯着兔狲。确实,兔狲的表现很反常,明明跑了出去,但是没有多久它又回来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它本能地沿着一个方向跑,却发觉自己跑回了原地,所以才害怕。   我们正要仔细观察,太乾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纵身跳下了坑道!   太乾的落地声使得兔狲警觉起来,它望着太乾,却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性的举动和威胁的表情,只是趴在地上,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咧着嘴,露出了森森白牙。太乾走上前去,温柔地抚摸了一两下它身上的毛。兔狲没有反抗,它的眼神中还是充满了惶恐。   这一幕简直不可思议!兔狲这种动物我还是知道的,它们体型虽小,但是性情彪悍,是典型的食肉动物,平时的菜单里就有鸟类、蜥蜴、兔子等。曾经我见过几个小孩子被兔狲所伤,身上的伤口就像是被刀子豁开的一样,每个人都缝了十几针。但眼前这只兔狲,没有任何的反抗,可见它真的是吓坏了。   “一毛。”太乾突然爬了上来,叫我,“它好像受伤了。”   难得看见太乾这样温柔的一面,我和金锁笑了一下,走过去检查兔狲的伤口。兔狲安静地躺在了太乾的怀里,没想到我一靠近,这只兔狲突然发出了低吼,毛都炸了起来,看这样子,像是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太乾赶紧摸了两下它的头,以示安慰。我也吓了一跳,遂对太乾说道:“你可得抱稳了,别回头被它咬一口。”有了太乾的抚摸,兔狲安静了许多,似乎也知道我是在给它治伤。我看了一下,这只兔狲的左后腿似乎是被什么坚韧的物体割伤了,虽然伤口逐渐愈合,但是已经化脓了。我赶紧拿出药物处理伤口。   当这一切做到一半儿的时候,我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以前,看到这样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只兔狲处死扒皮。这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皮毛能卖不少钱呢!但是今天,我却给它治伤了……想起栅鄢寨的那段日子,确实改变了我许多。   这只小家伙出奇的坚强,从我抹去脓水、上药、包扎,它一直十分安静,甚至伸出舌头来舔太乾的手指。金锁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似乎也深受感染了,竟然一反常态地主动拿出了肉罐头:“哎,它吃这个吗?”   小家伙早就饿坏了,太乾将它放在地上,我们打开了肉罐头,它大快朵颐地吃起来。金锁在一旁看着:“嘿,真跟猫似的。”我说道:“兔狲本就是猫科动物,不过这种动物太凶猛了,还是少招惹微妙。”   “毛爷,你又忽悠我,危险的话,面瘫侠怎么没事?”   我也好奇,看着太乾。太乾这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兔狲。我也不想追究这个了,也许是太乾的身上有种天生的震慑力吧,就像是狗不敢靠近杀狗的人。眼下,我们还有最大的一个难题:兔狲都被困在了这里,我们还有出去的希望吗?不知道是真的饿了,还是看着兔狲津津有味地吃着肉罐头,我们也觉得腹中空空,干脆就坐下来吃着东西,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兔狲吃完了东西,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惊恐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它抖了抖身上的毛,主动走到了太乾的身前,轻轻一跃,跳上了太乾盘着的双腿之上,然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一个呵欠后,卧下来,进入了梦乡。我看得着实惊奇,甚至怀疑这兔狲是太乾养大的。   而太乾则嚼着一块压缩饼干,对这一切浑不在意。密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湿度也越来越大,经过了这一番跋涉后,我们出了一身的汗,冷风一吹,尤其感到寒冷。我们便升起了一堆篝火,一来是取暖,二来是希望山下的人看到烟柱,能找到我们。   金锁说道:“要我说啊,咱们哥儿仨,就应该学习邓艾偷渡阴平的精神,裹着毯子往山下跳,就不信出不去!”   我苦笑了一下,邓艾的举动毕竟是记在书上的,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何况我们真的这么做了,估计太乾可以活下来,金锁只要尸身不坏,也能复活……我基本没戏。所以对于这种作死的行为,我是极力反对的。   “有什么动物是不会迷路的?”太乾问道。   这个问题过于笼统一些,因为能够达到这个要求的动物有很多,小到蚂蚁蜜蜂,大到大象骏马……我看了一眼太乾腿上的兔狲,这种动物也应该名列其中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只要进入这里的话就本能地失去了这种能力。   我忽然思路像是被打开了,于是赶紧对太乾和金锁说道:“首先,动物都是靠感觉器官来识别路线的。我们可以肯定,这只兔狲完全没有问题,它是会识别路线的。”   “毛爷,你有点儿谱好不好?咱们刚才可是亲眼看到,这小猫跑出去,又跑了回来了啊!”   我笑了一下,十分自信地说道:“这就是我所要的说的,动物的感官系统一份敏锐,轻易不会受到创伤,这只兔狲,明明跑了出去,却又回来了,我们知道它是迷路了。本来一只绝对不会迷路的动物,突然之间迷了路,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它的感官系统被破坏,刚才我说过了,这不可能,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这片林子有问题!”太乾说道。 第三章 援兵到达   金锁顿感气沮:“唉,你们说了半天,净是废话,傻子都知道这里有问题,关键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就算知道了,能不能顺利地离开这里,这才是关键呢好吗?”   “你先别急,听我说。一开始,我们走进来的时候,指北针受到了磁场的干扰,树是被人新栽上的,这直接是对我们形成了一种认知上的诱导。没错吧?可是我们这些知识都是人类所掌握的。动物也困死在了这里,比如说一开始我们见到的那头羊,和眼前这只兔狲……为什么动物也会被困住?”   “我靠,等一等,毛爷,我有点儿晕乎,你说慢点儿。”   “好,这么说吧。我们迷路,是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有着超过动物的认知和知识掌握,比如,我们认识指北针,我们知道通过树干的粗糙与否来辨认方向,所以,徐友就故意反其道而行,将我们一步步引入了迷宫,没错吧?”   “没错。”   “可是羊也好,兔狲也好,它们看不懂指北针,不知道树干的粗糙光滑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它们也会迷路呢?前面我说过了,它们的感官系统没有遭到破坏,只要是正常情况下,它们绝对能很快找到出去的路……如果我的分析成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金锁恍然大悟:“有人在干扰这只猫的感官系统!”   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金锁笑了两声,很得意,但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不对不对,毛爷,就像你说的,咱们人有七情六欲什么的,大脑也不安分,容易被诱导;这动物没有思考能力,怎么能诱导呢?”   我摇了摇手:“不然,动物在一定情况下,没有思考能力是事实,但是它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脑电波,只要能够对它们的脑电波产生冲击,它们自己就会改变一些行为。比如我们刚才看到的这只兔狲,龇嘴獠牙的,明显是受到了什么天敌的威胁,可是在它的面前,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呀。”   太乾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有人对它的脑电波产生了影响。”   我说道:“没错,就是这样。”   “卧槽,这太难了吧?每天进进出出这里的动物算上蚂蚁蜘蛛什么的,没一万也有八千了,就算徐友是神仙也忙不过来呀。再者说了,能干扰动物的脑电波,这他妈都能申请诺贝尔生物学奖了!”   妈的,诺贝尔什么时候成立了生物学奖了?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看似这一点很难做到,其实并不难。我说道:“如果说一个环境内,想对所有的生物产生干扰,其实不必大费周章,我觉得有一样东西就能做到。”   “什么东西?”   “致幻剂。”   “啊?”金锁不大明白,挠着后脑勺。   我耐心解释给所有人听:“也就是说,在这个密林里,有一种致幻剂,可能是气体也可能是花草,对我们的脑电波形成了一种干扰,我们的大脑成像之类的信息全都是错误,所以我们才会迷路。”   “咳,毛爷,您老直接说是幻觉多好,至于兜这么大的圈子吗?”   不过对于我的分析,两人都表示同意。那么问题来了,虽然我们找到了其中的根由,但是目前仍然无法确定导致我们产生幻觉的原因。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一切皆有可能,可能是花草树木,也可能是气体。   我们陷入了一筹莫展的窘境之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似乎都在回忆刚才的经历,希冀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兔狲也恢复了夜行性动物的不能,它精神抖擞,就近爬上了一棵树木。   金锁这时说道:“毛爷,你说咱们要是产生了幻觉,这只猫是不是也是幻觉呢?”   我还没说话,太乾就十分肯定地说道:“不是。”   “为什么?”这小子一向不喜欢多解释,这次我可得抓紧时间问清楚。   太乾很冷静地抬头望着兔狲,缓缓说道:“我们的答案是从它身上得来的,幻觉会给你答案吗?”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苦笑着点点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样子,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要说我们三人也是心大,反正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去,索性我们就地安营,休息了下来。照往常的常识,在丛林中夜宿是非常危险的,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但是这一次无所谓了。这地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猛兽来了,所以我们的准备措施准备得也不算充分。   夜幕笼罩了整座山林,惨白的月光从枝枝桠的林子上投下来,在地面形成了斑驳的树影,更添诡异氛围。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心大的金锁呼噜连天,我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眠。侧耳倾听了许久,我轻轻呼唤太乾的名字:“太乾。”   叫了一声,他也没有反应。握正纳罕之际,太乾应了一声:“嗯。”   “你说,我们这次能出去吗?”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沉默,良久后,太乾说了一个字:“能!”语气坚定且十分肯定。我知道他是一种信念的表现,而绝非是安慰我。这令我多多少少有些安心。我们俩都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投下来的月光,这时候,太乾问了一句:“你上次说的是真的吗?”   “啊?”我一时间没有明白。   “有关于你二表哥的事情。”   “嗯。”黑暗中我点了点头,回忆说道:“去福建的第一天,可能我的注意力都分散在了他新添的那些伤。”   “你觉得他会是谁?”   这个问题倒难住了我,我踌躇了半晌,说:“不知道,这个人很不简单,他几乎知道我和二表哥过去所有的事情,甚至有一些,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个人有意接触到我,肯定是有预谋的。”   “闫显疆。”太乾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摇摇头,不敢肯定,只是说道:“如果是闫显疆的话,我至今没有发现他的企图。找一个像是二表哥的人来接近我,还记得咱们下海进入鲛塔那一次吧?之前这个伪装成二表哥的人还阻拦过我……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东北。”   “嗯?”   “我之前得到了消息,这个人是在东北,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吧。”   “嗯。”   坦白说,要不是因为宿命捆绑在一起,跟太乾这样的人做朋友除了安全感之外一无是处,这小子三脚踹不出一个屁,而且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虽然不说话,但是你很难跟上他的思维。   我躺在枯树枝加杂草的“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的这一切,月光、丛林……会是幻觉吗?正想着,太乾突然警觉地坐了起来,警惕地望着远处。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怎么了?”   “有人来了!”   我听后,神经顿时紧张起来。深夜的山林之中,谁会无聊地四处走动呢?过来的人,是冲我们来的?是敌是友?我侧耳倾听,却什么都听不到。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我才依稀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来人的脚步杂乱无章,时快时慢,听不出是男是女。树枝上的兔狲也察觉到了,咧着嘴阵阵低吼。太乾抿嘴冲它吹了一个口哨。说来奇怪,这兔狲竟然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似的,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太乾的怀里。看得我一阵惊叹:太乾这小子不去马戏团当驯兽师可惜了,就接触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将性情凶猛的兔狲驯服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赞叹的时候,来人大概是听到了太乾的口哨声,脚步声随即也消失了,似乎是他正站在原地思考什么。少时,来人加快了脚步,朝着这边本来。随着越来越近,我看到了有一团手电光晃来晃去。   终于,一个人影冲出了浓雾,喊道:“张一毛!”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邢洛!不由地大喜过望,要不是碍于男女有别,我真想冲上去抱着她转上两圈。邢洛来了我们的希望也就来了。我问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原来,邢洛比原计划早回来了,半山腰的那个画家告诉她有三个人不听劝阻上了山。邢洛本来没打算多管这件事,不过一听画家描绘的这三个人的外貌,她猜到十有八九是我们了。想到父亲的仇不能不报,她马上上山来找我们,转了好半天,天都黑了,才发现了我们三人的踪迹。   我差点儿喜极而泣,邢洛问我们此行的目的,我毫不隐晦地说是来找许川富的,接着,将此人的真实身份与所作所为一一说了出来。邢洛点点头说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借着月光,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泪花。   既然邢洛来了,我们也不敢耽搁了,叫醒金锁准备出发。金锁睡得跟死猪似的,好不容易才把他推醒。金锁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揉揉惺忪的睡眼,睁眼瞧见了面前的邢洛,他可不像我和太乾,人生信条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嗷”的一嗓子冲了上去。邢洛不闪不避,大方地和他来了一个拥抱。   我们路上问起许川富的近况,邢洛对我们说道,许川富近些年来很少下山,基本常年呆在上面,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又问她许川富近来跟什么人来往密切。   邢洛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好久没上山了……不过我记得一个月以前,有一个人来找过他,这个人你们也认识。”   “谁?”   “就是那个被毁了容,你说是你二表哥的那个人。” 第四章 追击徐友   夜色朦胧,我们一行四人再加上太乾救下的兔狲,在丛林里面走着,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我们脚下脚踩枯叶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别的动静了。这跟以往的经历不同,以前我在云南的丛林,即便是到了黑夜也会有野兽的低吼,昆虫的鸣叫……此情此景,倍显凄冷。   当邢洛说出当年假扮成二表哥的人来找徐友的时候,我怔了片刻。在内蒙的那次,是他搭线找到了“许川富”,这才有了邢洛来帮忙。那时我以为是二表哥的面子大,现在看来,这俩人似乎早就有联系了。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才走出了雾气弥漫的路径,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就是山顶,距离我们不足千余米的距离了。太乾将兔狲放在了地上,小家伙轻盈地跑开了,它临跑近大石后面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这才彻底消失了。金锁问邢洛:“你跟我们一起去?”   “嗯。”邢洛的态度很坚决。   师徒反目的戏码见得多了,但现实生活中倒是第一次亲历。金锁一见邢洛这么坚决,不失时机地抓起她的手,语气极尽温柔地说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实在受不了金锁这种不失时机的装X态度,遂催促说道:“走吧,赶紧找到徐友。”   我们继续往山顶上走。但是深夜里爬山,不是开玩笑的。邢洛对这里的环境最为熟悉了,但是她走起来也是小心翼翼。这座山不过2000来米高,但是越接近山顶,山路越陡。到后来,简直就是在贴着悬崖峭壁。   偏巧这时候,一阵凛冽的山风吹过来。伴随着这阵风吹过,乌云飘来,遮蔽了月亮,紧接着,零星掉下来了几片小雪花——下雪了!眼看胜利在望,甭说是下雪了,就是尼玛下刀子我也得往上爬啊。金锁赶紧拽住我:“毛爷,毛爷,你听兄弟讲,今儿咱们暂且安营扎寨,明天一早再前往讨伐吧。你看这道路这么难走,下雪后路又滑,万一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邢洛也说不宜再走,我心中起了嘀咕。我何尝不知道这种天气下潜伏的危险性,只是心急如焚,想要快一些到达山顶。但是眼看雪花越下越大,我们上山无异于寻死,只好作罢了。我们四个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暂驻休息。   山上的夜格外冷,雪很快就大了起来。这么冷的天气也睡不着,我们只能是静静等待着雪停。此刻我的内心心急如焚,我担心这场大雪不停怎么办。下雪后,山路更加难行,沟壑被雪所掩埋,看不清楚路径将更加危险。   正在我彷徨无措的时候,山顶上匆匆走下来了一个人,此人体型瘦削,行色匆匆。我们附在大石后面,关闭了灯光。待这人走近后,邢洛脱口而出:“许川富!”一听这话,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大吼一声:“徐友!”   那人影听到我叫,赫然一惊,掉头就跑。金锁等人全都跳了出来:“操蛋,这孙子要蹽,哥儿几个上啊!”一见涌出来了这么多的人,那人更慌了,跑得更快了!别看徐友身材瘦削,跑起来可是快得很。   金锁跑了两步便不行了:“操,这孙子属兔子的吗?你们上,我得歇会儿!”徐友不知道在这一带混迹了多少年,轻车熟路了。这云山之上,哪有有暗沟,哪里有暗壑,他无不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么追下去,迟早得被他走脱了。我叫道:“金锁,你堵住南边;太乾,你去西边;邢……”我话还没说完,就见身后飞出了一道人影——正是太乾。如果说徐友的动作快得像兔子,那么太乾就像是一只雄鹰,精确无比地扑向了徐友。   我们全都发出了一声惊叹,因为这是我见过的人类最快的速度了,不夸张地讲,绝对不逊于博尔特!徐友听得身后有异,回头一看,大喊了一句:“我的妈呀!”脚下捣腿的频率愈发得快了。   太乾几下起落,追到了徐友的面前。他毫不客气地半空中踢出一脚,徐友背部一痛,直接栽倒在了地面。我们追了上去,提着徐友的后脖领将他拽起来。一见面,金锁就毫不犹豫地左右开弓,连扇了他四个大嘴巴,边动手边骂:“操你大爷的,挺能跑的你!接着跑啊!我让你跑!我让你跑!”我拦住了金锁,再不拦住,我担心徐友的嘴被他扇烂了。   我喘匀了气,同时在心里计较该如何开场白。要说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徐友也算是个重要人物,见到了这么一位主儿,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太乾的那一脚,徐友的门牙撞断了,嘴里淌着血。但是挨了金锁四记大嘴巴,徐友的态度却令我很惊讶,他竟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张一毛,行啊,你还是找上门来了。我是棋差一招啊!”说完,他竟然自嘲似的开始冷笑。   我最看不惯这种人到了这种境地还这么狂,便说道:“徐友,你他妈不用嚣张,我告诉你,你杀程思可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就算是我现在动手打死你,也他妈算是为民除害了!”   哪知徐友并不吃这一套,反而反嘲讽似的说道:“行啦,咱们俩是半斤八两,屎壳郎掉煤堆里,谁也别说谁。”   他这一番话,我倒哑口无言了。   徐友见我无话可说,冷笑了一声,他转而看着邢洛:“我唯一看走眼的,就是你这个妮儿,妈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邢洛眼含泪水,轻咬下唇说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徐友叹了口气,又对我说:“牛逼你今天就把老子弄死,我告诉你,我死了,你什么事情都别想知道!”   我沉吟不语,但是金锁可不吃这套,上去冲着徐友的子孙根就是一脚:“妈的,敢威胁我们,操你大爷的!”这神情语气外加动作,纯粹就是一街头混混儿。   转眼间,徐友便被打倒在地。金锁五大三粗的,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没一会儿,徐友的身上已经是遍体鳞伤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徐友不怒反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种笑声就像是夜枭,恐怖且嘶哑。我将徐友揪起来,森然说道:“你也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扒你一层皮决不是开玩笑的!”   徐友撇嘴笑了两下,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带着血腥儿,他狞笑道:“你急什么,想要答案的话,总得付出点儿什么吧?你是文化人,总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吧。”   我听他口风略有松动,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根源都是徐友想要参与长生不老的研制计划,而他最终的目的当然也是这个了。我松开了揪住他的手:“你想要我交出实验计划?”   徐友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十分轻松:“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你打了这么久了,什么气都该消了。接下来,是不是我们谈谈生意呢?”   “哼,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复活后就失忆了,关于以前的事情也记不清了,这些事情你不如去问别人!”   “别这么说嘛,你告诉我实验计划书,我也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童叟无欺,对大家都公平。你要是不想要的话,那好,直接把我打死吧!”徐友干脆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   打死徐友当然简单,我只要拔出腰间的藏刀一刀就能捅死他,不用太乾帮忙。但是这样一来,能有什么用呢?发泄出我多年的压抑?还是说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彻底忘记?我握住藏刀刀柄的手慢慢松开,看了看太乾,说道:“那好,你先说。”   徐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说道:“做生意都有诚意,走吧,请你们上山上坐坐。”   尽管此时的大学还没停的迹象,但是在徐友的引路之下,我们很轻松地上了山。在山顶,有一处石头房子,是用山石垒起来的,里面都是现成的一些石头家具,也不知道徐友是从哪里搞来的。石屋里的照明靠得是一盏煤油灯,光线有些昏暗。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跟徐友面对面地坐着去谈论这些年的过往。徐友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吸了一口:“地方小,随便坐吧。”   我说道:“听说,那个假装是我二表哥的人经常来找你是吗?”   徐友怔了片刻,笑着说道:“不错不错,看来你知道的要比我想象的多得多啊!”   “他是什么人?”   徐友紧张地看看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鬼!”   我愣住了,都这时候了,这孙子还有心情开玩笑?谁知,徐友见我神色困惑,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这个人真的是鬼。张一毛,我知道你的事情,想对付闫显疆他们不是那么简单的。看到我这只手了吗?就是被他们坑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跟闫显疆有关系?”   徐友哂笑一声:“切,闫显疆算个屁,这个人可要比闫显疆厉害多了。”说完,他从煤油灯的底座下边拿出来了一张纸条:“这上面,是这个人的地址,想知道真相的话,你得自己去找他。”说完,徐友弹了弹烟灰,“这小子有两下子,他知道你会去找他的。”   “合着你这什么都没说啊?”金锁在一边都看不过去了,抢白道。   徐友却不着急,反而阴沉沉地说道:“别急,各位,接下来我就告诉你们一些过去的事情,比如说……甘效乾是怎么死的!”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二表哥下落不明,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原以为在福建见到的是他本人,但是当时我却情绪激动,忽略了一些最为关键的线索,如今想起来,倍觉讶异。听徐友的语气,似乎他对于这件事情了如指掌。哪知道,他接下来所讲述的事情,更是我闻所未闻的…… 第五章 偶遇闫显疆   五年前,甘效乾死里逃生,从缅甸地方武装的手里逃了回来,和太乾作别后,他准备回景洪,先打理好自己的生意。虽然同时间,有我坐镇景洪,但是二表哥并不放心,因为那时候我也是入行不久,只是跟他出去“收货”过几次,无论是人脉、本事、头脑、性格……与二表哥相比都是相去甚远。   密林内,二表哥甘效乾穿行其间,这一地的地理环境他最为熟悉了。只要能穿越过前面的边境线,他就能顺利地回到国内。这一带全都是茂密的丛林,两国的边境线以铁丝网隔开,双方各有军队驻扎在此处。不过由于环境恶劣、人烟稀少,这一带鲜有士兵巡逻。他小心翼翼地潜伏在了一人多高的草丛之中,慢慢等待着时机的出现。   傍晚时分,晚霞映红了天边的云朵,倦鸟归巢。雨林中,又喧嚣变为了沉寂。甘效乾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判断,此时是潜出这里最好的机会,因为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天就会完全黑下来,那时,将是雨林中夜行性动物的天下。夜行性的动物中,大部分都是食肉猛兽,无疑更加危险。所以他当即行动。   边防线虽说是铁丝网,其实是木桩捆扎了数道铁丝而已。这些铁丝上面都有着十分锋利的指甲盖大小的刀片,密密麻麻,稍不留神就会被割破。据说,往年曾有不少的毒贩或者偷渡客被这种铁丝挂住,越挣扎越紧,刀片刺入肉里,扎挣中被割破了动脉也是常有的事情。   甘效乾密切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搬来了一棵粗壮的树枝,一端放在地上,另一端压在了铁丝网上。然后,有找来了一块足够大的石头,将树枝压住。很快,坚韧的铁丝网出现了一个空隙。他上前试了试,似乎是可行的。为了避免意外情况,他将早已破烂不堪的作训服脱了下来,缠在上面的铁丝上,这才压低了身子,勉强钻了过去。   可即便他如此小心,背部还是一阵剧痛,锋利的刀片已经划破了作训服,刺入了他背部的肌肉。这种梯形的刀片十分难对付,一旦刺进肉里,只能是慢慢后退让刀片滑出。只要角度稍有偏差,马上就会感觉到“削骨剃肉”般的剧痛。   甘效乾不由地轻哼一声,想要大叫。但是他忍住了,这种地方,只要叫上一嗓子,来的不是边境巡逻队就是猛兽。他咬紧了亚冠,使劲往对面一钻。“嗤啦”,人是过来了。但是背部一阵发寒,豁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这一下伤得不轻,疼得甘效乾直咧嘴。奈何伤在了后背,他自己无法处理伤口,只能是解下了缠在铁丝上的作训服,勒在背上简单地做了一个包扎,然后继续往前走。   虽说顺利穿越了国境线,但是想要回到景洪的话,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何况在缅甸的时候,被拿猜的人毒打了一顿,此时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连续几日水米未进,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消耗。   走了许久后,甘效乾听到了一阵溪水声,急忙跑过去查看,面前是一条溪水流过,他见水中有鱼,欣喜之下先捧水喝了几大口,然后才用竹子简单地做了一个捕鱼的工具。这一带罕有人迹,水中的鱼也不甚精明,不过两个小时,竹筒内已经捕捉到了三五条鱼。因为身上也没有生火的工具,甘效乾干脆生吃。   正大快朵颐间的时候,溪水对面的丛林之内传来了呼救声。甘效乾听罢后,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趟过溪水,奔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穿过密密匝匝的树林,来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声音的来源却是来自于地下。   迟疑之间,走近观瞧,甘效乾差点儿笑出声来。原来,这里是很早的时候,当地猎人留下的陷阱,不知道是那位老兄这么倒霉,失足掉了进去。甘效乾走到了陷阱边往里观瞧,见三米多深的陷阱中,一个老头儿正坐在下面,喘着粗气,神色甚是萎靡。   “喂,老爷子,你怎么样啊?”   那老头儿听到头顶有人叫,抬起头来看到了伏在陷阱边的甘效乾,立马来了精神:“小伙子,救救我,快,就我上去,我给你钱,一大笔钱!”   甘效乾笑了一下:“等着,我找件东西把你拽上来。”我知道,这并非二表哥的心有多善,而是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有人搭伴儿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一来,有个老头儿陪着,遇到了盘查也能交代过去;二来,是一种相互的精神支柱。   甘效乾在密林里找来了一根藤条。掉在陷阱里的老头儿本来没有了一丝力气,但是有了生的希望,竟然拽着藤条上来了!俩人坐在陷阱边上,老头儿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小伙子,今天多亏了你啊,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呢。”   “咳,小事一件,出门在外的,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甘效乾说,“我叫甘效乾。”   “哦,你好你好。”老头儿主动伸出了手。   只说了这两句,甘效乾就知道这老头儿是白的了,因为在景洪甚至滇南一带,甘效乾三个字绝对是金字招牌,只要是黑道儿上的朋友,甭管是做哪一行的,都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眼前这位老先生,听到这三个字后却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惊讶,而是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可见他是个良家子弟。   好在甘效乾平日里也不会计较这些,他拿出了刚捕捞的两条鱼让老头儿先吃点儿。但是对于这种腥臭的生食,老头儿摆了摆手,不敢尝试。他问道:“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吗?”   普通人是吃不了这种东西的,甘效乾也不强人所难,他说道:“正经八百的本地人,土生土长的。”   “那你知道,这片林子多久能走出去吗?”   “难喽,恐怕得有个十天半个月。”   一听这话,老头儿的脸色一下子犯了难,喃喃自语地说道:“半个月……这可怎么办啊?”   “老先生,你咋了?”   老头儿十分为难地表示,他是个业余的摄影师,这次出来,本来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想拍摄一些云南雨林的风光,没想到遇到了一场大雨,山体冲毁,营地被掩埋了。那时候乱成了一锅粥,惊慌之间,他也跟朋友们走散了。一个人在雨林里走,跟瞎子没什么区别,这不,掉进了陷阱里。   这种事情甘效乾不止一次遇到了。以往,很多来云南旅游的人都忍不住进雨林看一看,所以很多人都趁人不备,悄悄偏离了既定路线,运气好的,还能被人及时发现;运气不好的,不是喂了野兽,就是活活被困死在里面。往年不乏其例。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们的营地就在林子边上,我想先去看看,说不定有朋友在那里等我。小伙子,你既然是当地人,能不能带我过去,我给你五百块钱怎么样?”这老头儿把甘效乾当成了普通的山里人,真当他没有见过五百块钱。   但甘效乾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折腾,身心俱疲,反正他也要出去,带着老头儿一起走也是顺手的事:“那咱们走吧。”   听到此处,我知道,如果二表哥真的死了,那么他的死一定与这个老头儿有关,于是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个老头儿是什么人?”   徐友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儿,又点上了一支,徐徐喷云吐雾:“你那么聪明,猜猜嘛。”   我极力控制住自己跳动加速的心脏,咬牙说出了三个字:“闫显疆!”   徐友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闫显疆在甘效乾的带领下,朝着雨林的外面走去。这一路上,俩人朝夕相处,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闫显疆属于学术派的,他很欣赏甘效乾的身手和野外生存的本领;而甘效乾上学不多,得知闫显疆是老教授的时候,更加钦佩了。一来二去,俩人成了忘年交。虽然,闫显疆对于甘效乾的欣赏源于想收为己用。   我不由地感慨,二表哥绝对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但是面对这样一位外表谦和、内心奸诈的老头儿,竟然全然没有防备,真的是看走了眼。想起这些,我不由地反省自己。我自己不也一样吗?这么多年了,黑道白道上,不知跟多少人物打过交道,最后不也是被闫显疆所骗吗?   我虽然与闫显疆为敌,但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老头儿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魔力,甭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可以轻松拿下。而这一次,中招的是二表哥。   这一路上,闫显疆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因为在雨林里生火不便,他也开始主动接受吃一些生食了。而且这几天来,云南雨林中的小型动物,他几乎尝了个遍,甚至还包括蛇、蜥蜴等。在路上,他也渐渐打听起了甘效乾以后的打算。   虽然是倾心结交,但是甘效乾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营生告诉闫显疆,只说自己是种地的。闫显疆主动提出来,想让甘效乾来他这里帮忙,并且给出了一个不错的待遇条件。   徐友慢慢讲述着,我不禁哑然失笑。记得二表哥说过,做我们这一行的,除了卖“红酒加冰”(黑话:红酒指麻古,冰指病毒)的,别的行业还真的很难胜过我们。因为我们这个行业是专门针对有钱人的,而且全世界都有市场。闫显疆不管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都很难打动二表哥。   果然,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甘效乾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什么都不懂,担心会给闫显疆添乱。尽管这一路上闫显疆都没有放弃说服他,但是甘效乾一直没有答应。转眼间,十二天的时间过去了,他们这一天终于到达了营地。 第六章 勇斗金钱豹   甘效乾轻车熟路,丛林穿越又是他的拿手好戏,二人到达营地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少了足足三天。要不是闫显疆年纪大了,还能少几天。   此时的营地,一看就是灾后的景象,满目疮痍。一顶帐篷被泥土石块压垮了一大半,只露出来了一个边角。据闫显疆所讲,这个地方还有两顶帐篷,可惜都被泥石流掩埋了。虽然说,这里已经是雨林的边缘地带了,可是要出去的话,还有一两天的路程,而且甘效乾的伤势一直没有处理,这两天背部隐隐发痒,痒中带痛,别是感染的前兆吧。他提议先找找看有没有一些装备药物什么的。   这么大的泥石流灾难,想要翻出被掩埋的两顶帐篷,单凭两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够。俩人只能是清除附近的泥土石块,清理出被掩埋了一大半儿的帐篷。俩人差不多干了半天的时间,总算是能打开这顶帐篷了。拉开拉链一看,这里面有手电筒、地图、指南针、一把军刀以及水壶和压缩饼干。装备是相对齐全了,可惜的是,没有医疗包之类的东西。不过有了这些,聊胜于无吧。   谁知,就在甘效乾一件一件往外拿这些东西的时候,闫显疆的脸色大变,他惊恐地叫道:“不对,不对,这不对呀!”声音嘶哑,十分恐慌。   甘效乾回头问道:“闫教授,哪里不对了?”   “这……这……我之前……分明看到了我一个同伴没来得及跑出这里,被压死了……怎么可能……这里没有尸体呢?”   甘效乾没有惊慌,他冷静地想了一下:“闫教授,你确认没有看错?”   “绝对没有,我看得十分清楚!”   甘效乾有点儿惊讶,挖出这顶帐篷的时候,门帘上的拉链分明是密封的。他钻进了帐篷重新检查了一边,这一次他很迅速地爬了出来,神情紧张,说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闫显疆不明白:“啊?”   甘效乾指给他看:“你看这里。”只见帐篷被泥石压住的那一角,有一道毛边的口子,像是被刀割破的,其大小足以钻进来一个人,并且周围有血迹。从其情况来看,是喷溅型的血液。甘效乾分析说道:“闫教授,我猜想,你的那个同伴被压住的同时,并没有当下咽气,他可能只是被压住了一条腿,没办法挣脱,而这时候,正巧有个猛兽路过,听到了这个人的呼救声。它的爪子很厉害,轻而易举地割破了帆布帐篷,然后将你的同伴叼走了……”   听完了这一番分析,闫显疆的脸都吓白了:“什……什么猛兽?”   甘效乾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总不会是……”他正要往下说下去,头顶处却传来了一阵恶风,抬头一看,一头猛兽正如同王者一般,站在了山岗之上睥睨着二人。这只猛兽身材矫健,头小尾长,四肢短健;毛被黄色,满布黑色环斑;头部的斑点小而密,背部的斑点密而较大,斑点呈圆形或椭圆形的铜钱状图案。喉咙鼓动,发出了阵阵低吼,听之令人头皮发麻。   二人大骇,这东西可谓是鼎鼎大名了,人们更熟悉的是它的一个俗名——金钱豹!其实金钱豹只是一个笼统的称谓。在早些时候,二三十年前,华夏大地上到处可见这种生灵的踪迹,当时在中国的豹至少有三个,甚至可能有四个亚种,但它们的地理分界线不清晰,分别是远东豹、华北豹、华南豹。这些身材纤瘦,但速度奇快的猛兽,从黑龙江到海南省,都有它们行动的踪迹。可惜近些年来,随着环境的破坏,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得到了严重的压缩,这些家伙的越来越难看到了。   拿眼前的金钱豹来说,是对华北豹和华南豹的统称。这只出现在了云南的金钱豹,不必言说,自然是华南豹了。严格来讲,这种豹的学名称之为印度支那豹,简称印支豹(与我遭遇的印支虎名称同)。它们常年生活于生活于森林、灌丛、湿地、荒漠等环境,其巢穴多筑于浓密树丛、灌丛或岩洞中。营独居生活,常夜间活动,白天在树上或岩洞休息。在食物丰富的地方,活动范围较固定;食物缺乏时,则游荡数十公里觅食。   印支豹的体长可达一米七左右,尾长约一米,体重约50——100公斤不等。躯体修长,感官发达。   豹这种动物的战斗力,无法与老虎、狮子相提并论。但是它们的弹跳力却十分惊人,最高纪录达到了6米高,12米远!奔跑时速也可以达到70公里!在这个距离下,只要这只豹子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扑倒甘效乾和闫显疆任意一人。   豹子是猫科动物中最狡猾的一种,捕猎时有两种主要的进攻方式,一种是隐蔽在树上,这样可以居高临下发现猎物,同时气味也会随风飘散,不易被猎物发现,但需要等待猎物从树下经过;另一种是偷袭,先潜行接近猎物,然后突然跃出,将其捕获。而因为犬齿大而锋利,裂齿也特别发达,有利于擒获和撕扯猎物。可以说,豹,绝对是猫科动物中捕猎成功几率最高的动物。被它们盯上的猎物,很难逃脱。   甘效乾没想到,多年不见踪迹的金钱豹竟然被自己遇上了,这一次,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杀死眼前的这头豹子!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跑得了。甘效乾当机立断,他悄悄将军刀反握手中。   金钱豹站在高岗之上,深棕色的鼻子轻轻抽动,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抽动两三下后,金钱豹伏低了前半身,这是要攻击的信号了!闫显疆未曾经历过这种局面,大叫一声后掉头就跑。   甘效乾情急之下刚喊了一声:“别……”金钱豹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下来!别看金钱豹的体型较小,半空之中扑击而下,自身的重量加上扑击之势,足以对大象产生巨大的冲击力,更何况是人?甘效乾尽管见机得快,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但终究晚了一步,闫显疆被扑倒在地。   金钱豹毫不客气,张嘴就要撕咬。人类的咬合力大约是77千克,而豹子的咬合力却可以达到220千克!只要闫显疆被咬住,筋断骨折是分分钟的事情。此刻,甘效乾已经冲到了最前面,大喝一声,挺刀刺了过去。金钱豹从闫显疆的背上跳了下来,避开了这一下。但是它刚跳下来,趁着甘效乾往回收刀的瞬间,重新扑过来。避刀、落地、反击,真的是一眨眼的事情,甘效乾以前也与豹子打过交道,但没想到眼前这只金钱豹速度如此之快。   他尚未做出反应,金钱豹已经扑到了面前,利爪泛着寒光,令人胆怯。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甘效乾一咬牙,就地滚开,但是他尚未爬起来,就感觉到背后火灼一般的疼痛,这是旧伤裂开了。   金钱豹一击不中,索性不再盲目发动进攻,它摇晃着粗大的尾巴,慢慢围着对手绕着弧形的圈子。甘效乾爬起来后,赶紧做出了防御姿势,身体半蹲,右手反握军刀横在身前,左手负责在后防御,全神贯注。   其实以他的本领,就算不能收拾掉眼前这头金钱豹,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奈何现在负伤,而闫显疆又跑不动。事关生死,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搏了。   说时迟那时快,金钱豹拔足上前,四肢利爪蹬地,在地面上留下了四个坑洞。转眼间,它已经扑倒了身前。甘效乾横砍一刀,身处半空之中,金钱豹却突然扭头,一口咬住了甘效乾的右手腕!   豹子身材虽然较小,但是身体柔韧性极佳,伸展蜷缩扭转样样不在话下。可谁也没想到,它竟然能在半空之中变换头部的方向。本来这一刀,甘效乾是瞅准了它的脖子。没想到它却头一偏,刀刃擦着它的脖颈刺空了。   金钱豹咬住了手腕,马上搭上了两只爪子全力撕咬。甘效乾剧痛之下,军刀脱手。但是他此刻是不敢甩动胳膊的,金钱豹的体重、咬合力,再加上甩动的力量,他这只手非得齐腕而断不可!   金钱豹的爪子像是六把钢刀,刺入了甘效乾的肉里面,撕开了几厘米深的口子,鲜血浸红了它的面门。好在甘效乾久历沙场,他不顾被撕咬的右腕,伸出左手去接住了脱手的军刀,对准了金钱豹柔软的腹部狠狠一刀刺了下去!   金钱豹满以为这次得手,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绝地反击。只一刀,刺破了金钱豹的腹部。它松开了钢牙利爪,四肢扑腾,亮出爪子像是钢刀似的在甘效乾的手臂和身上割开了口子。但是甘效乾不敢放松,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甘效乾握紧了刀柄,使出浑身力气往上一提,金钱豹一声悲鸣,内脏混着鲜血从开膛处流出,倒地不起了。 第七章 东北边陲小镇   这一切只不过是瞬息之间,杀死了这头金钱豹,甘效乾也累得彻底虚脱了,躺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而他背上的旧伤崩开,鲜血直流,左臂和胸口也都是刀斫斧砍的伤疤,鲜血冒个不停,就连喘气,都能从嘴里冒出来血沫,场景十分骇人……   徐友掐灭了第二支烟,说道:“甘效乾就这么挂了,跟只金钱豹同归于尽。”   这个说法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我曾经与二表哥合力对抗过罗杰,也捕获过不少其他的野兽,他是一个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人,不可能被一只豹子轻易地打败。我很不信服。   徐友见我怀疑的神情,说道:“甘效乾有几斤几两,你们都清楚,可是你们别忘了,那时候就他一个人,闫显疆这个老顽固算是一个添头儿,而且,他身上有伤。再牛逼的人,负了伤,那不跟白给一样嘛!”   金锁第一个发言:“徐友,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甘爷的本事我们大家都清楚,那不是你能想象的,别说是一只金钱豹了,就算是三五只,他也能全身而退!”   徐友“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可你们别忘了,甘效乾身边还有一个人呢。”   “闫显疆!”我哆嗦了一下。   原来,闫显疆此来并非是观察什么鸟类,他真正的目的是寻龙!刚才甘效乾让他看帐篷里面的情况,他发现了那里遗落了一枚龙牌,担心事情已经泄露。想来想去,要么甘效乾跟他干,要么甘效乾必须死,否则这个秘密就有外泄的可能。想到这一切,他狠起心来,再次喝问甘效乾肯不肯合作。   而此时的甘效乾,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闫显疆却以为甘效乾是不屑与自己为伍,狠起心来,抱起一块大石头,砸死了甘效乾!   我听完后,只觉得手脚冰凉,站起身来,眼神死死盯住徐友:“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友说道:“你们别忘了,我曾经也算是X研究所的人,这是闫显疆有一次跟闻天崖说起了这件事情,你说巧不巧,正好被我听到了。”说完,他有点了一支烟,“张一毛,你应该庆幸刚才没把我打死,否则这些事情,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我沉默了片刻,脑子里觉得很乱,半晌后,才伸出了两根手指:“还有两个问题:冒充甘效乾的人在哪儿;闫显疆又在哪里?”   徐友说道:“我知道,最近他们好像都去了东北,你要是想找到他们,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了。”说完,从石头堆砌的墙缝里抽出来了一张卷在一起的纸条,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吉林省安图县二道白河镇。”我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一个念头:“长白山!”   知道这个地点与长白山有关系,还是在三年前的时候,当时有个东北的老板邀我前去,说是有一笔生意要谈,约谈的地点就设在了二道白河镇。不过由于各种原因,那次的生意没有谈成。   事后,东北的一位同行,人称铜爷的人做东,请了一顿丰盛的酒席。酒宴撤去之后,他道明了宴请我的目的,是想请我一起“支锅”,前往长白山捉一头棕熊。那时候,我心里还对当年在俄罗斯吓走棕熊的经历心有余悸,遂没有答应。   想不到造化弄人,看来我要想查明真相,只能去东北一趟了,而到了那边,我能联系上帮忙的人,只有这位铜爷了。不过这个人贪财好利,装可怜凭名头,他都无所谓,唯一能打动他的,只有红彤彤的毛爷爷了。   “你要知道的事情,我都已经说了,接下来,轮到你了。”徐友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只好说出了我曾经的实验室的地址:“咱们俩一样换一样,你要的东西都在那里,自己去拿吧。”说完,我也不管他,转身离开了。金锁见邢洛还怔在原地,拉了她一把,太乾最后才出来的。   一路上,邢洛一句话都不说,泪水婆娑的。金锁在一旁怎么劝都不好使,我只好安慰她说:“邢洛,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没有一个是心软的人。徐友作恶多端,我曾经不止想过一次要把他碎尸万段,可是到头来,真正等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下不去手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金锁在一旁听我这么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毛爷,我有办法了,找九爷,给这孙子点儿颜色瞧瞧,不要他的命也得废他一条腿。”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儿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金锁,哥哥得摆脱你件事。”   “你说,还拜不拜托的干什么。”   “我知道你的店里有一幅董其昌的山水,是真的吗?”   金锁哂笑一声:“毛爷,小瞧在下了不是?实话告诉你,那幅画可是兄弟的身家性命啊。不夸张地说,拿出去,少说也值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8”的手势。   我笑了一下,问道:“稍微差点儿的呢,比如清朝的东西,有没有。”   “还有对儿同治年间的梅瓶……毛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想起来了钻研古董这一行了?”   “你不是看上我店里的象牙雕了吗,我跟你换。”我店里的那个象牙雕,是用非洲象的象牙雕刻的湖光山色,价值同样不可估量,一度被我奉为了镇店之宝。之前有几个台湾的老板过来收购,我一直没同意。金锁也曾经提出来拿古董跟我交换,我也没有同意。   如今我主动提出来这个要求,金锁愣了一下:“毛爷,你这是遇到啥事了吧?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啊,不用这个样子吧?”   我这才说出了我的难处:“咱们这次去东北,需要找一个同行帮忙,这个同行……以前我得罪过他,他跟你……不对,他比你还贪财呢,不送他些东西,怕是真过不去啊。”   “要说东北……我还真没什么朋友……”金锁转身叫了声太乾:“面瘫侠,你……算了,估计你也没有。”他又转回身来问我:“毛爷,不对呀,你从你的店里拿上一件东西给他不就行了吗?他多少也得给你几分面子吧?”   “呵呵,哪有那么简单啊。那一次,我掀了桌子,你知道,这在江湖上可是大忌啊。而且,这个人的本事不在我之下,我能找到的,他都能找到,我这里的东西,估计没有能入得了他眼的。”   “那成,这样吧,咱们先去东北,时间紧迫,也不会云南了,回头儿我叫人把东西邮来。对付这种外行,都不用同治的,高仿的就能搞定。不过你放心,毛爷,兄弟绝对误不了你的事。”金锁拍着胸脯保证。   我笑了一下,转而问邢洛有什么打算。邢洛说,她想回老家。我对她说,徐友这个人睚眦必报,是个小人,叫她多加小心,有什么事情就给我们打电话。邢洛点了点头。我们回到了才盖村,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我们一起到了成都后,与邢洛分手,坐上了前往长春的飞机。在候机厅前,金锁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邢洛。我故意打趣他说道:“不是吧,喂,你小子是来真的?”   金锁摸了摸鼻子:“唉,你别说,已经有好几年没这种感觉了,初恋的味道啊!”这一番热情洋溢且肉麻无比的表白,差点儿令我当场呕吐。   说起来,这是我在国内折腾的最长的一次了,从祖国的大西南一口气飞到了祖国的东北。飞机停稳后,打开舱门走下舷梯的一瞬间,我连打了三四个喷嚏。一旁引导的空姐看得窃笑。我现在倒有点儿后悔这么着急了,早知道在成都多买两件衣服也不迟啊!   东北的寒风如同刀割一般,吹在身上刺骨的冷,金锁站在我后面,说话的声音都哆嗦了:“快……快……走……冻冻……冻……僵了……”反倒是太乾走路生风。看他身上就穿着一件毛衣,外面一件外套,却像是沐浴在了三月的春风里,一点儿都不觉得他冷。而我和金锁则缩着脖子缩着手,一步步捱到了摆渡车。   从机场出来后,我们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市中心买了几件御寒的衣物,总算觉得暖和了一些。昨天还是在四季如春的山里,今天就是天寒地冻的东北……这样的差别,真正让我感受到了中华之大!   我们在长春乘坐火车,而后换成了汽车,花费了一些时日到达了位于吉林省东南部的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我们的目的地安图县二道白河镇,就在这个地方。说起来,二道白河这个地方非常有意思,该地区东与和龙市接壤,西与白山市毗邻,北与敦化市相接,南与北朝鲜隔江相望,整个地域呈东南向西北走向的狭长条形。尤其是这个地区森林密布,森林覆盖率达到了94%。   金锁看到两边茂密的树林,兴奋地问我:“毛爷,恐怕这地方,你也能轻松搞定吧?”   尽管坐在了车里,我还是冻得手脚发凉,两只手凑在嘴前不停地哈气,哆哆嗦嗦地说:“你想的太简单了,别以为东北天气寒冷就寸草不生的,你像是东北虎、棕熊、东北黑熊、金雕……这些猛兽猛禽都在这一带……一点儿都不比咱们那边的雨林安全。”   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后,汽车终于停靠在了二道白河镇。说是镇子,但随着近些年旅游业的兴起,当地的经济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这里街道整齐,两边都是新建好的楼盘。也许是因为这里太冷的缘故,并没有多少人居住。   下了车后,我们先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老板娘见我们三个男人同行,非要给我们介绍几个小妹,要不是我一再提醒想想邢洛,估计金锁就把持不住了。大家进了房间后,我问金锁东西什么时候能到。   金锁给云南那边去了一个电话,挂断后告诉我,三天准到。我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是时候约那个铜爷出来谈谈了。 第八章 宴无好宴   铜爷,吉林长春人,据说祖上是正经八百的正白旗。原名童化生,想来长辈给他取这么一个具有佛学寓意的名字是希望他能恪守正道,普度众生的意思。只是这位铜爷,只用了不到五年的光景,便成为了东三省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和二表哥俩人合力,也就是做到了在云南一地亮起大旗。但是这位铜爷,凭借一己之力将东三省全部收入了囊中,确实是位了不得的人物。道儿上的人都叫他一声“铜爷”。   当我打通电话后,接电话的人声音很洪亮,隔着话筒都感觉到震耳朵:“谁啊,打牌呢!二万!”听声音,是那边正在垒长城。   “铜爷,我是张一毛。”我的语气尽量平和。   “放着别动,没看见我碰吗?……哎呀妈呀,是张老板啊,你咋来了呢?”   “铜爷,咱们都是江湖上混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开始,我就把话挑明了。   “电话里别整这出,咱们电话里唠吧,啊。你在哪嘎儿呢?”   我将我们所在宾馆的名字和地址都告诉给了他。挂断了电话,金锁喊着肚子饿,我们便先去楼下的餐厅吃东西。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加上舟车劳顿,难得吃一顿饱饭,金锁点了慢慢一桌子,听老板说这个冬天的鱼不错,他一口气就要了三条。   太乾吃得很少,我也没什么胃口,脑子里老想着闫显疆和那个假扮二表哥的人物。金锁则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在那里大快朵颐地吃着,一会儿功夫,一条三斤多的鱼就吃光了,他边吃另一条鱼边说道:“毛爷,你觉得这位铜爷有谱吗?”   我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在我所认识的东北朋友里,能帮上忙的,估计只有他一个人了。而且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我们以前也曾经多次打过交道,只不过上次因为一点儿事情翻了脸。虽然电话里面,他没有怪罪,但是这种江湖上混得人谁又说得准呢?   “毛爷,呸呸呸,”金锁吐了两根鱼刺,而后问道:“上次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红了脸啊?”   我回想了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都过去了三年多了。三年前,我接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上只有一个地址,就是这里,二道白河,落款是三道爪印撕碎一根羽毛。”   金锁边点着头边吃鱼:“唔,你说过,这是你们门儿里江湖救急的标志。”   “不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标记,很紧张,可是又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年我失踪了好一阵,就在三年前。”   “怎么不记得?话说那时候咱们俩的关系不想这么近,老赖来找你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你有好些日子不露面了。”   “对。我当时接到了这封信,还以为是我二表哥来的,要按照日子算,他那时候也失踪了两三年了。而且懂得用门儿里标记的,肯定是同行,就算不是二表哥本人,也应该能打听出什么吧?于是,我就按照信上留下的地址来到了这个地方。”   当时,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二道白河的一个酒店包房内,20人台的桌面周围坐满了人。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除了坐在椅子上的18人,还有不少人站在了后面,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带着手下人一起来的。而且从这些人的对话声音来看,天南海北,哪里的人都有。   当我推开包房房门的时候,大家的喧嚣声停止了一阵,随后看我年纪轻,也不是铜爷,很快又交谈起来了,没有人理会我。我也不想那么张扬,便准备在靠门的尾席坐下。没想到事后,左手边隔着三个位置的人喊了一声:“哎哟,张老板,好久不见啊!”   循声望去,喊我的是一个光头,年轻比我长不了几岁,说起话来嗓音尖细。我认得这个人,也是道儿上的一个成名人物,姓纪名成,常年混迹于秦岭一带。我们俩有几年没见了。难得见到一个熟人,我也寒暄几句:“想不到纪老板原来也在,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纪成主动跟我握手:“怎么就你一个人,甘老板呢?”那时候二表哥失踪的事情道儿上还没有传开,我也没有声张,只是推说他去了国外收货。   纪成脸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你也收到那封信了?”   我点了点头,看来,今天纪成的际遇跟我一样,他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那封信。果然,纪成跟我左边的人换了一下位置,然后对我说:“你看到今天来这儿的这几位了吧,那个戴着墨镜的就是山西的王德成,这个瘦子是甘肃的金钉子金雁,还有那边那个,鄱阳湖的鱼凫子于通……”纪成一一给我介绍,我这才发现,坐在了这桌面的十八个人,竟然个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末了,纪成加了一句:“都是为了那封信来的。”   这时候,坐在地次席的国字脸用筷子敲了敲酒杯:“诸位,容老头儿我说两句话。”纪成刚刚给我介绍过,这个人是贵州的老头子林子贤。叫他老头子,并非是他长得老,他不过五十岁的样子,而是说这个人资历老。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独自一人杀死过一头黑熊,名扬天下。再加上本身的功夫不低,所以人人都尊称一声“老头子”。   林子贤看着我,问道:“老纪,这位小兄弟你介绍一下。”   “哦,这位是从云南远道而来的张一毛,说起来,跟你老头子还是邻居呢。”   此语一出,四座哗然。“哎哟,这就是当年和甘效乾杀死罗杰的那个人啊!”“不得了不得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唉,看来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李,我们该退休了。”……四周恭维声不断,听得我也飘飘然起来。我和二表哥在鲁巴河杀死罗杰后,名扬天下,道儿上已经传了几年了,不过与这么多位前辈坐在一起商量事情,我倒还是第一次。   林子贤又敲了敲杯子:“好了,今天来的都是门儿里的人,咱们就捡着紧要的说吧。诸位都知道下这封信的正主儿是谁吗?”   信上没有落款,做这行的都小心谨慎,没有落款也正常,但是被这老头子一问,大家都茫然不知,面面相觑。   只听林子贤气定神闲地说:“要是我没记错,这东北是谁的地盘呀?”   “好像是铜爷童化生的。”纪成说道。   “着啊,咱们这一行的,今儿天南地北的都到齐了,到了他童化生的地盘,他却迟迟不露面,我估计呀,他就是背后的正主儿了。”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推开了,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好,不愧是老头子,一语中的,兄弟真是服了你了!”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皮氅,戴着水獭皮围脖的人走了进来,大金链子大金表,浑身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纪成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东三省的童化生。”这个名号我早就听说过了,不过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打扮。做我们这一行的,越低调越好,没想到这人却是一身的珠光宝气。   童化生走进来后,看到满屋子的客人和他们手下的小弟,笑了一下,露出来了一颗金光灿灿的大金牙:“哟,咱们兄弟几个吃顿便饭,不用带人来吧?各位大哥?”带着小弟来的几个人面色极为难看,都对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这些手下鱼贯而出。   童化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首席的位置,掏出了一盒黄鹤楼600,开始散烟。坐在我右手边的一个人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不满地说道:“我说老三,有啥子事情一个电话就行喽,为啥子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这个人叫陶建成,是川北的老大,是与之前提到的马家齐名的。听闻他曾与童化生等六人磕头拜了把子,一上来也毫不客气。   童化生满脸赔笑:“二哥,你听我说嘛。今天我把各位找来,是有好处给你们!”   “什么事情就明说吧,桌面儿上没外人。”老头子林子贤的江湖地位不是其他人可以比的,他说出来的话极有分量。童化生也不得不给足他面子。   “是,老头子既然这么说了,兄弟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知道你们来这儿的时候听说什么了吗?”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这童化生坐拥东三省,听说他性格豪爽为人仗义,今天怎么说话藏着机锋似的呢?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除了上学的时候去过一次哈尔滨旅游,东三省我都还是第一次涉足,而且来的时候过于匆忙,我也不是那种好打听闲事的人,有关于这里的事情,我还真的不大清楚。   倒是河北的张翰新说一句:“你说的是长白山上的那档子事吧?”   “嘿,到底是张大哥,一点就透!”童化生翘起了大拇指。   此话一出,满座的人都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乎大家都有所顿悟。我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茫然四顾。本想趁机问问纪成的,但是不好打断主家的谈话,只好暂时忍着。   林子贤缓缓地点头:“要是这件事情的话,还可以考虑,各位,你们谁愿意‘支锅’啊?”说了半天,没人响应。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先说话。   陶建成说道:“老三哦,哥哥要说你两句滴,那个东西凶得很,可不敢轻易招惹哦,除非是在座的兄弟们一起上,否则没多大的胜算哦。”   我明白了:看来,是长白山当地出了一批好货,童化生一个人吃不下,想找几个同行支锅。以往这种情况,一个人随便带几个小弟,带齐了家伙就能搞定了。童化生这一次却召集了这么多的同行,还都是成名的前辈,究竟是为什么呢? 第九章 掀桌   席间,我中途出去去了一次洗手间,正巧纪成也出来了,便问起他这件事情。纪成说道:“咳,这件事情我也是今天比你早来了一会儿,听老头子他们在桌子上聊起来的。长白山上出了熊灾了,听说有七八头棕熊,闯进了民宅,祸害了不少人。前不久还叼走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那个老板是南方人,本来是来这里旅游的,谁能想到租下来的房子进来了棕熊啊!”   “后来呢?”   纪成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整理头发:“老板当然不甘心了,就自己出钱,雇了一支打熊队上山了,这一去,全军覆没,就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了,不过已经疯了,再加上伤势严重,没两天就断了气。听说后来,小孩儿的尸体在长白山的林子里被发现了,内脏被掏空了,整个身体被冻成了冰坨子,硬邦邦的。估计是这老板咽不下这口气,找到了铜爷。”停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能请得动铜爷的价格也不会低到哪里吧?”   我默不作声,盘算着这件事情。   集成看着我说道:“喂,张老板,你该不会动了心思吧?你可要想清楚了,这笔买卖不像以往。”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老头子他们听说了这件事情,曾经组着团去现场看了看,因为天气太冷了,有一些脚印还在。他们说,这不是那种独居的棕熊,对方少说也有七八头,各个都是大块头。我也听说过你在俄罗斯的事情,但那是撞大运,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有第二次的。”   我陷入了沉思当中:棕熊这种动物历来都是独居的,如果它们同时出现了七八头来一起攻击人类……这简直与屠杀无异。东北虽然野生动物资源丰富,但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我们回到包房后,席间还是争论不止,总的声音分为了三派:王德成、金雁、于通决定加入童化生,前去猎熊。按照童化生开出的待遇,得手后,熊皮熊掌熊胆……总之熊都归了他们,另外每人再给五万块!这个待遇在三年前绝对不低了,一张完整的棕熊皮在黑市也可以买到几十万,何况还有熊掌熊胆等。   另一派以老头子林子贤、陶建成、张翰新为代表的,他们坚决反对。陶建成说道:“老三喽,你听我讲,我和老头子还是张大哥去看过喽,这些都是凶神你晓不晓得?除非你给我们配上了AK47,要不就是去送死。”   第三派,则是以安徽的李念为首,他们表示这一次忙,先不参与了,要是大家这一次不顺利的话,再加入。   这种打太极的应付方式令人反感,但是童化生一点儿不着恼,反而笑着说道:“那是那是,毕竟李老板是大忙人。”一句话,羞得李念面红耳赤的。童化生转过身来问我:“张老板一直不说话,唠唠你咋想的。”   在座的都是江湖的成名前辈,我一直没有说话。本来想,这次来说不定可以打听到有关于二表哥的一些事情,但是看这些家伙的表现实在让我指望不上。但平心而论,童化生开出的条件确实令我心动。自从二表哥失踪后,靠我一个人支撑着店面,虽然不说举步维艰,却也实在是不容易,所以如果这次能成行,那么店面的操持也会轻松一些。于是我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要先去现场看一看,才能答复你。”   也许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童化生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我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酒席不欢而散,王德成等人跟着童化生离开了。只留下了我们几个,老头子林子贤起身,自嘲似地说:“看来我们这一次算是白来了,机票都没人报。”他走到我身边说:“后生可畏,但是别自己找死啊!”说完,就离开了。   我一开始觉得这位有点儿过于敏感了。当时与二表哥合力杀死罗杰的经历也让我有些飘飘然了,就算王德成他们几个的身手不及二表哥,也不至于白给吧?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比罗杰更凶猛的野兽。   最终在我的恳求下, 纪成陪我去了一次事发现场。   这件事情过去了两个多月了,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这个类似于农家院的地方一直没有再租出去,甚至院门都没有上锁,当地人谈之色变,都说这是一座凶宅。虽然说是农家院,其实建筑风格更像是别墅,独门独院,上下三层楼,位于长白山的西坡。上山的路径和旅馆多集中在了南北方向上,这里远离城市,是一处避世修身的好地方,可惜棕熊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推开了房门地面的血迹脚印虽然被白雪覆盖了,但是从房子的破损来看,闯入这里的棕熊确实是战斗力惊人的。房子的门窗大部分被破坏,除了三楼还有两三扇玻璃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房子外门已经被击断,断裂处留下了三道清晰无比的爪印。棕熊的爪子不同于猫科动物可以伸缩进趾缝内,是时刻露在外面的。而这头棕熊一爪子可以击断厚重的木门,足见其力量之道。我们进入了房间后,这里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一股血腥味。   所有的家具要么东倒西歪,要么支离破碎,墙壁上,有的地方还能看到深棕色的血迹。棕熊巨大的抓痕到处可见。“张老板,你看这儿。”纪成忽然招呼我过去。   我走到他那边,这是一只脚印,看情形,像是其中一只棕熊的足底染上了血迹,走过这里的时候留下的。“是前肢。”“嗯。”我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五指张开,尽量将自己的手型扩大,可是这枚不算完整的脚印,竟然足足是我的三倍大!如果按照这个尺寸估量的话,这头棕熊将是一只无法想象的大家伙!   我和纪成怔然相视了许久,大概这种场景是谁都不曾经历过的。如果七八头这么大的棕熊一起用来,恐怕AK47都摆不平,得动用火箭炮了!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我握成拳头的右手都在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纪成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面无血色,吞咽着唾沫。   我们俩一路无话。从刚才现场的惨象来看,不难想象当晚的恐怖情景。正在家中安睡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了七八头棕熊,这样的经历恐怕谁都不能接受。我心中笃定了主意:这次就算了,我不会接这单生意。   回到旅馆后安睡一晚,本想第二天返回云南,没想到一大早,童化生就派人来找我。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是江湖规矩。我也没必要做绝了,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跟着来人见到了童化生,是在他居住的别墅里。   一见面,童化生就拿出了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勾画着一些图案,还有文字。我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捕熊的计划。在这上面,童化生和王德成等人详细地计划了一切事宜,包括这次进山的时间、所用的工具、路线的拟定,甚至包括了如何挖掘陷阱、怎么设置诱饵、如何善后等等。童化生还详细给我解释,最后他拍着胸脯说:“咱们几个兄弟都是道儿上响当当的人物了,不就是几头黑瞎子嘛,害怕弄不住它们?”   黑瞎子是东北黑熊的俗称,这东西可比棕熊差远了。我将计划书放在了桌子上,忧心忡忡地说道:“铜爷,这可不是黑瞎子……”   “我知道,不就是棕熊嘛,反正都是熊,有啥啊!当初你和甘效乾在东南亚连大鳄鱼都弄得死,该不会怕这么一头熊吧?”   “不是一头!”我纠正说道,“我和老纪昨天去现场看过了,从他们留下的抓痕来看,这些熊少说也有七八头,而且个头儿都很大。铜爷,要我说这次就算了……”   童化生大概以为我是来投靠他的,一听这话就火了:“啥?”   我清了清喉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现场看过。”   “咋没去过,你忘啦,这嘎儿是我的地盘!”   “那你应该知道,这次可不像我们平常的打猎。我想你是成名的前辈,应该知道这次有多危险。要不……”我停顿了片刻,“你也不会来找我们了。”   童化生成名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这么说过。他本来想发火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我,说道:“你知道不,就算是甘效乾站在我面前也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老几?”   我心中也来气了,心想我本来跟你素不相识,你占东北,我住云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用不着这样吧?我冷笑道:“铜爷,我知道你的名号,也知道你的本事。你一句话,要了我这条命轻而易举,但是,兄弟奉劝你一句,这次你们的行动,就是带着我们这些人去送死。死了没关系,大不了不这地盘归了别人,警察找上门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我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没想到,一左一右同时上来了两个人,将我牢牢地挤在了中间。   “张一毛,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来了我这嘎儿,能这么容易出去吗?”   妈的,原来这童化生早就算计好了。看来我也得发狠了,我一抬手,将面前的茶几掀翻了,“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这是江湖上翻脸的征兆:“铜爷,我再叫你一声铜爷。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张一毛今儿要是走不出这门口,你以后也进不了云南。”说完,我喝开了身边两人:“滚开!”大踏步离开了。   事后怎么样,我并不清楚,只是听说童化生的行动失败了。 第十章 下落不明   金锁听罢后,啧啧说道:“毛爷,你也太冲动了吧?”   确实,掀桌子是江湖大忌,意味着彻底翻脸。只是那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二表哥不在,没人约束我了,我也控制不住了吧。而如今我们来到了二道白河,要想找到闫显疆等人,童化生无疑是一条捷径。   正说话间,有几个人进了餐厅,东张西望的。这些人都还很年轻,穿着略显非主流,身上透着一股痞气。金锁一扬下巴:“来了吧?”我回头望去,站起身来走过去,问道:“铜爷的人?”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点点头:“张老板吧?铜爷请您过去。”   “哪里?”   “他家。”   我回头看看走过来的金锁和太乾,寻思应该没什么事情,便欣然同意了,和这几个人走了。出了门口,路边停着一辆丰田越野,便上了车,随后一路疾驰。三年过去了,童化生所住的地方倒没怎么变,还是位于这里的别墅区。据当地人说,二道白河虽然是旅游景区,但是天寒地冻的,所以房价很便宜,也不过三千多一平。这里的别墅区也只是一万一平。试想,如果当年的那个南方老板住在这里,也不会发生后面的惨剧了。   我们下了车,在这些年轻人的引导下来到了童化生所住的别墅前。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三年前,我差点儿走不出这栋房子,如今,我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真可叫风水轮流转了。   进了屋子,童化生从二楼的楼梯一步步走了下来。三年过去了,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两个鬓角微微有了白发,一见面,跟以前一样:“哈哈,张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看他这副样子,倒似三年前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   但我不敢掉以轻心,应道:“铜爷,好久不见了。”   “坐坐,别站着了。来人,上茶,上果盘。”   顷刻间,我们面前堆满了一桌子的水果香烟茶水。开门见山,我也不多废话:“铜爷,兄弟以前年幼无知,多有得罪,今天是特意前来谢罪的。”   童化生笑了两声:“算啦,那时候你就是太年轻了,早跟着我干,早挣着钱了。老话儿咋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对吧?”   事到如今我只得赔笑。倒是旁边的金锁来了兴趣:“哟,这么说,铜爷你搞定啦?”   童化生觑着眼睛看着金锁:“这位兄弟没见过呀,怎么称呼?”   我怕节外生枝,忙说道:“这是我朋友,我跟他提起过当年的事情。”   童化生名声在外,但是行外的人没几个听过的。他急于树立自己的威信:“走,带你们哥儿几个瞅瞅去。”说完,带我们上了二楼。   这里别墅的格局与别处大同小异,一楼是餐厅厨房和客厅,房间都集中在了二楼,除了五六件卧室之外,还有一间书房。说是书房,只不过是童化生平时谈事的地方。他跟我们这行里的大多数人都一样,是个睁眼瞎,不认得几个字。用二表哥的话讲:“不识字,就看不懂法律条文,不懂法,做起事来才胆子大。”可能这就是读书人说的无知者无畏吧。   进入书房,跟一些附庸风雅的土豪老板一样,这里摆放着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一整套的黄花梨明清家私。看的金锁直流口水。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办公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的一整张熊皮,棕熊皮!   棕熊皮我见过不少,当年在俄罗斯的时候也见过一些令人拍案称绝的私家收藏。但是这么大的一整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毛质来看,这属于典型的乌苏里棕熊。棕熊的数量在中国境内非常少,据说也就是50只左右。乌苏里棕熊并非这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棕熊,但是这张棕熊皮的原主人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   棕熊的个体一般最大的可以达到2.8米,1000多斤,这几乎是极限了。但是从墙壁上的这张棕熊皮来看,这只棕熊的体长少说也有三米多,按照体重估计,可以达到1400斤!这是一个十足的大家伙!   见我目瞪口呆,童化生十分得意:“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这些熊被我和王大舌头他们收拾得一干二净,一共七头熊。熊皮大家都自己处理了,我也留了这一张。另外,我可得告诉你,这头人熊(东北对棕熊的称呼),不是里面最大的。最大的……”童化生想了想,“好像是在王大舌头手里。他今天下午就到了,你们问他吧。”   王大舌头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王德成。因为说话大舌头,所以被人这么叫了。他会来,来干什么?我提出了我的疑问。   “咳,有个俄罗斯来的华人老板,买走了他手里的那张熊皮,他又看上我这张了,说是来跟我谈价钱的。我寻思挂着也是挂着,没啥用,卖给他得了。”   我本想问清楚当年猎熊的经过,但是童化生却不当回事,轻轻一笔掠过了,就连人员伤亡什么的他都没有说。我们回到了客厅后,童化生问我来的目的,我说:“铜爷,这次兄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要找两个人,据说这俩人就在这附近。”说完,我描述了一番这两个人的特点,闫显疆有名字有模样,不在话下;假扮二表哥的人没有名字,但是身体残疾,特征明显,也比较容易。   但是童化生却看着我,不为所动。我说完后老半天,他都没有反应。最后我叹了一口气,好一番恭维:“铜爷,你的本领比我厉害多了。兄弟能搞到的,估计你也不会稀罕。所以找了一件小玩意,算是兄弟的不是,过两天就给您送来。”   “什么呀?”童化生伸手摸出了一支雪茄点上了。   “董其昌的山水!”没等我说话,一边的金锁说道。   “哦。”童化生面色如常,估计以他的知识储备,不知道董其昌是谁。但是既然是我拿来的,应该不是次品,他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容。   我也很惊讶,那幅山水画是金锁的镇店之宝,做生意讲究货卖识家,何况是送呢?一向抠门的金锁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大方呢?   童化生面带笑容地说:“自己兄弟,还整这一套,唉。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说完,他叫来了一个手下,让他去查访这件事情。我又把两个人的样貌特征说了一遍,那伙计应和着下去了。我稍稍安心了,童化生是这一带的土皇帝,动物的踪迹都能找到,找个人应该也不难。   中午的时候,童化生请我们在他的别墅大吃了一顿,据说厨子是从东三省最好的饭店里请来的,这一顿山珍海味,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我虽然不大喜欢童化生,但是有求于人,就不得不放下身段来,这就是社会。   觥筹交错间,童化生问起了二表哥的事情,我只推说他最近去了国外,比较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童化生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唉,老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他消息了。”   我只得遮掩了话题,巧妙地转移了过去:“王老板差不多快到了吧,一会儿这顿酒菜还能给他接风。”   “唉呀妈呀,你还打算替我省钱啊?另开一席呗。”童化生很大方地说,“等会儿,我得先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嘎儿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皱眉,然后挂断电话重新拨打,还没有说话。他不满似的说道:“你说这王大舌头,咋回事啊,咋不知道接电话呢!”   我呐喊道:“王老板没接?”   “可不咋地,这小子整啥呢?那个谁,你过来。”他冲门口招招手,又过来了一个年轻人。童化生对他言道:“去高速路口看看,王老板也应该到了。”   “哎。”那人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我们接下来就只能等着消息了,本来我打算要回去的,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等着信儿就行了。可是金锁想要看看这张熊皮的价码,我说出了一个价格,他却觉得虚高,非要见识一下童化生与王德成怎么谈判。我们只好留了下来。   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童化生一直在向我们炫耀他这些年来的丰功伟绩,并且带我们去了他所谓的“收藏室”。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所罗列的都是顶尖的“收藏品”,犀牛角、象牙……这些多少人望眼欲穿、欲求不得的宝物,在这斗室之间都不值一哂。墙上挂着的都是整张且品相完美的动物皮毛,随便一样都是价值不菲。   不过我已经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了。时间一长,童化生见我懒得应对,他也说得口干舌燥了,干脆我们又回到会客厅,喝着茶聊着闲天。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童化生拿起手机笑了笑:“这王大舌头,我非得好好骂他一顿。”他按下接听键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个破锣嗓子似的声音在那边喊:“铜爷,出事啦!”   “咋了?你慢慢说。”   “王老板……王老板让人熊叼走啦!”那边的伙计都快哭了。   我心头一凛!太乾、金锁俩人同时望着我。童化生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拿上外套就往外走,我们急忙追了出去。   二道白河镇子不大,我们很快就到达了高速路的出口。这里东边一片荒芜,西边有一片阔叶林。童化生问明了方向后,驱车前往。我们沿着公路下来,驶进了林子前面的一条小路,大概十几分钟后,这里已经看不到人烟了,但还能依稀看到高速路,就在阔叶林的边缘,停靠着一辆悍马的越野车。   “王大舌头的车!”童化生叫道。   我们驱车靠近后,所见到的,却是一副惨象。 第十一章 熊出没,请注意   王德成这人好面子,也会享受,这是圈里出了名的,眼前这辆价值不菲的悍马正是他的。可是,号称世界上最坚固的宝马此刻却扭曲成了一团废铁!它的前挡风玻璃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裂纹犹如蜘蛛网似的连接在一起,后视镜也掉落在了一边,左边的门板已经完全脱落,平躺在地上,驾驶座的安全带折了,卡扣还卡得牢牢的,座椅的弹簧海面全都蹦了出来,散落得驾驶舱到处都是。整个车体散落着斑点状的血迹,左边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被撞出来一个深坑,漆面被严重划损,有几处还能看到清晰的犹如刀割一般的痕迹,并排三四道不等……   见我们来了,年轻人匆匆迎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铜爷,王老板……王老板……”语气急促又慌张。   我深吸一口气道:“是棕熊!”   童化生挥手示意年轻人镇定下来,待他稍稍平复后问道:“咋回事?”   年轻人这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当年轻人赶到这里的时候,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王德成的身影,他私下打听。王德成的座驾何等醒目,有一路人表示看到了一辆悍马驶向了阔叶林,他还以为是一对儿情侣过去玩车震了。   当伙计赶到这里的时候,却看到这里已经成了惨象,看了看现场,他也跟着童化生有几年了,马上判断出是棕熊的杰作,这才慌忙打电话。   金锁在一边问我:“喂,毛爷,这棕熊的破坏力有这么大吗?”   “还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你问过我什么吗?东北的生态系统虽然比不上云南雨林庞杂,但是能够在这里存活的,都是怪兽级别的猛兽,这里面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棕熊和东北虎了。在这里乃至于俄罗斯境内,东北虎经常与乌苏里棕熊相遇。你想想,能跟东北虎抗衡的……会是小角色吗?”   金锁似乎来了兴趣:“那这俩谁更厉害些?”   我迟疑了。在动物界中的跨种族论斗,历来是人们感兴趣的话题之一,比如狮子和老虎谁厉害,山猫和狞猫谁厉害等等。自从有这个话题以来,人们的争论一直不休。有关于东北虎与棕熊孰高孰低,这个我还真说不准。有棕熊战败老虎的例子,也有老虎杀死棕熊的事件。这就好比两个顶级拳王的遭遇,除了体重以外,健康程度、状态、训练系统等,都是取胜的关键因素。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这时候,太乾忽然说道:“不对。”   “啊,哪里不对?”这小子自从来到东北后,还没说过几句话。   太乾问我:“棕熊一般是怎么捕猎的?”   我很好奇太乾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小子一向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干脆给他示范:“熊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是可以两脚直立,凭借掌击的力量拍死或者是拍晕对方。看这辆车的受损程度,很可能是王德成下来的时候,发现了冲出树林的棕熊,惊慌之下就急打方向盘要逃走。棕熊看到了汽车上的驾驶员,趁机跑过来,它冲到了这两辆车的左侧,趁着车子还没有完全提速,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和力量狠狠地撞了过来。所以我们看这里。”   我指着汽车凹陷进去的部分:“车体有了这块凹痕。这时候,汽车被巨大的力气冲得偏离了方向,王德成可能也慌了,他急打方向盘。没想到,悍马的加速系统难以操控,他突然转了一个向,撞向了那棵树。”我指着汽车前面的一棵树。   “眼看要撞上的时候,王德成本能地踩住了刹车。棕熊趁这时候冲了上来,他先是跳上了引擎盖,击碎了前挡玻璃,然后一巴掌打掉了后视镜。王德成很害怕,一定是躲在车里不敢动,希望这座钢铁城堡能保护自己。   “悍马车确实是好车,质量绝对过硬。棕熊见奈何不了它,干脆就跑到了车门边,使劲撞门。我觉得在这个过程中,王德成一定想过要趁机打着车逃走,可是他打火的时候太慌了,一连几次都没有打着。最终,棕熊破开了车门,将他叼走。”我摸着驾驶座上破烂的座椅说道:“你们看,这就是棕熊的爪子造成的。很明显,棕熊当时是用嘴咬住了王德成,两只前爪搭在了座椅上用来固定住上半身,所以造成了这样。”   一旁的童化生听得着实佩服:“好,张老板你真是名不虚传啊,唉呀妈呀,还真有两把刷子!”   太乾却不为所动:“那其余的座椅呢?”说完,他指给我看。   我定睛往里面一瞧,大吃一惊,车内饰、座椅,甚至是天窗,全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可以这么说,经过这一番折腾,这辆车跟废铁没什么区别了。一般的棕熊即便是贪玩,也不可能把车会成这个样子。我又从车内钻出来一看,不仅内部,四个轮毂轮胎也全都被毁。   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绝非是一起偶然事件,很明显,这是棕熊有意报复!熊的智商,要高于很多动物。棕熊更是如此。   我记得当年去俄罗斯的时候,在当地听说了这样的一件事情,俄罗斯西伯利亚一名猎人用枪击伤一只棕熊的大腿,第二天,猎人回到车子旁的时候发现车子被摧毁,据推断是棕熊为了报枪伤之仇而砸烂车子。因为猎人朋友的车子没遭破坏,毫发未伤。相信棕熊是通过气味辨识到哪辆是攻击他的猎人的车子。   还有一个俄罗斯的年轻人,驾着豪车追逐棕熊的幼崽,结果遭到了棕熊的报复,豪车被毁,人重伤。要不是刚巧有警察路过,估计这年轻人非得毙命当场。   那些现场留下的照片,跟眼前这场景一模一样。我从内心笃定,这绝对是棕熊的报复。为什么要报复?我想,只有三年前的那桩事情了吧?   “铜爷,三年前,你们把熊都杀了吗?”我问道。   “杀了啊,你不都瞧见了吗,皮都扒了!”童化生振振有词。   “一个不留?”我还是表示怀疑。   “一个不留!”童化生十分坚决。   我问他:“铜爷,不是兄弟不信你,只是我想确定一下。咱们都是吃这碗饭的,这次的现场不同往常。铜爷您是这里的行家,自然看得出来。”   我这一番恭维的话令童化生甚是受用。他这才说道:“其实当时我也没瞅准,都是金雁那小子说的。”   我颇为担忧地问了一句:“金雁最近和你有联系吗?”   “咳,别提了,当年我们得手,做成了这单生意后就散了,一直没联系过。今天王大舌头也是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我稍觉心安,从现场的惨状来看,这头棕熊的报复心出奇的强。他找上王德成绝非偶然,当年,纪成曾经对我讲过,王德成的地点在山西,那地方可没什么熊。棕熊报复他,很可能是出于三年前的仇怨。照这么看,金雁和于通也悬了。不过,幸好他们没有来东北,否则的话真的很可能遭遇和王德成一样的下场。   “现在该怎么办?”童化生的伙计问道。   “先报警,然后咱们赶紧离开。这件事情交给警察善后好了。”我们在现场留下了指纹脚印,不主动报警的话,麻烦迟早会找上来。干脆就以目击者的身份出现好了。这也得多亏童化生黑白两道混得开,我们更容易洗清嫌疑了。   回来的路上,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不大好,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大家的心里都不大痛快。以前,在东北工作过的长辈曾听老猎人说过,东北虎性格十分谨慎,很怕人,一般与人井水不犯河水,但人千万不要惹虎(不要动老虎吃过的东西,不要碰小老虎),讲宁遇一虎,不遇一熊,意思是说熊的危险性要比老虎大。   因为比起谨慎的老虎,熊完全是个二愣子的性格,不管对方是什么角色,它都要斗上一斗!如果当初在云南雨林遇到的不是印支虎,而是一头熊,我可能现在已经在下家投胎了。看来这一次,童化生真的遇到麻烦了。我扭头看了一下,这位圈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咬着手指甲,面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看来他也知道遇到了大麻烦。   一人一熊如果遭遇,黑熊的话,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如果是棕熊,基本不可能。以前有的书上写过,遇见熊装死就能逃过一劫,因为熊是不吃死了的动物。实际上这纯属误人子弟。   熊是杂食性动物,大到牛羊鹿,小到昆虫、鼠类、青蛙,甚至于青草、嫩枝、苔藓……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当然,在食物匮乏的时候,熊也会选择死亡动物的尸体,曾经有不少报道和纪录片,都有熊吃腐尸的纪录。当然,偶有“装死逃过熊掌”的报道,往往是因为当时熊并不饿,而当事人蜷缩躺下,用手护住头颈装死的举动,减轻了熊“受到威胁”的感觉,避免了它受惊而自卫。   即使遇到的是一头刚吃饱的熊,它不太想吃死肉,但生性贪玩的它如果伸出力大无穷的厚掌把装死的你翻过来拍过去地查看,或者用生满了倒刺的舌头舔你,或者在你身上坐一坐……这都不是有趣的事,不死也得搭上半条命。而如果是空腹挨饿的熊的话,不管猎物死活它都会直接开餐的。   而且,熊真的是无解的猛兽,它们体型巨大,咬合力惊人,奔跑速度也能达到惊人的60公里左右的时速,能上树能游泳。除非是团队作战,单人真的很难跟这种生物抗衡。三年前,我没有答应童化生的相邀,多少也有畏惧的一部分心理。如今看到王德成的下场,我心中竟然有了小小的庆幸,幸亏当年没有脑子一热,跟他们一起去! 第十二章 熊的报复   回到了童化生的别墅,他气色沉郁地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个人坐在书房。年轻的伙计则在客厅陪我们。听这个伙计说,他跟了童化生三四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童化生属于那种胆子大,心也野的人,我们这个圈子划分地盘,占据山头的有,占据江湖的有,占据一省的也有……唯独童化生,一人将东三省收入囊中,单这份魄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这么一个主儿,此刻却也发起了愁来。   我们都是圈里混得,今天所见到的现场确实是反常,棕熊的破坏力惊人,王德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童化生的面子就算大过天去,棕熊也不会买账。为了保险起见,我说道:“我看,铜爷以后出门的时候,你们要多跟着一些人……”   年轻伙计点了点头。   但就在此时,从楼上“蹬蹬蹬蹬”,童化生一路小跑:“妈了个巴子的,金雁出事了!”   我们迅速站了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这金雁是甘肃的猎手,外号“金钉子”。意思是此人只要看中的一样猎物,不管多艰难都能得手。江湖传闻,他曾经在甘肃发现了一头雪豹。只是当时雪豹逃脱了,后来金钉子一直没有放弃,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追踪。直到一年后,他重新发现了这头雪豹,并且得手了。可以说,凡是被他盯上的生物,100%都难以逃脱。   童化生此时提起此人来,无非是与棕熊有关,我愕然道:“又是棕熊?”   “嗯。”他点了两下脑袋。   这我就十分不理解了,甘肃虽然说也闹过棕熊,有过相关的报道,但是不至于这么巧吧?如果说,杀死王德成与金雁的是同一头棕熊,那么这头棕熊爬山涉水,从东北边境到甘肃境内,杀死了金雁……这绝对不可能。   童化生揉了揉太阳穴,坐在了我对面,这才讲出了事情的真相:三年前,四个人合力,精心布好了陷阱。因为做我们这行的讲究尽量保持皮毛的完整,尤其是熊,皮毛市场十分紧俏,如果皮毛多一个洞,很可能价格跌一半。   因此,四个人商量后,决定不在陷阱底部设置竹签子之类的机关。设置好这个陷阱后,四个人都一直守候在旁边,没多久,第一头棕熊就上当了。这是一个体型两米半左右的大家伙,皮毛油亮,绝对是好货色。四个人都很兴奋,准备就麻醉枪打昏这头熊带回来。   当时负责开枪的就是王德成,这小子枪法很准。一只麻醉针射过去,井底的棕熊发出了震啸山林的怒吼,整片山林都跟着颤栗起来。可是熊终究不是狡猾的人类的对手。很快就昏了过去。因为这头熊的体重超过了八百多斤,童化生还专门找来了一辆吊车,这才将棕熊从陷阱中吊出来。当时,童化生叫伙计们先把这头熊运到了一个私密的屠宰场,准备清理现场后就去扒皮。   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伙计那边就来了电话,说运输车在半路遭到了棕熊群的攻击,车辆被毁,昏迷的棕熊也醒了过来,车上的伙计非死即伤。童化生大骇,急忙招呼了二十几个人,和王德成等三人一起赶去了事发现场。   现场的惨状已经不能用语言来描述了,运输车翻到在一旁,车厢破损,车上负责押运的四个人死了两个,重伤一个。负责打电话的伙计半张脸被棕熊舔没了。不过其中一个伙计临死前朝着其中一头棕熊开了一枪,打中了棕熊的肩膀,现场也留下的棕熊的血迹。童化生等人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了棕熊撤退的路线,一路追了上去。   这一次,是所有人都失算了。按照一般的麻醉剂量估算,最起码要让猎物昏迷一个小时以上才能确保安全,事实上王德成也正是这么做的。但是没想到,这头棕熊的体质太强,只昏迷了半个小时,加上同伴来救援,所以才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不过,这四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很快,他们就在上风向发现了熊群。二十多人一起呐喊,四面八方地包抄上来。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战略战术了。这些体型巨大,威力超强的棕熊,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一捆捆的钞票!该开枪就开枪,也不在乎什么皮毛完不完整了。熊,终归是熊,在依仗着头脑和火器的情况下,人类占据了上风,熊群先后倒下了不少,转眼间,只剩下了一头公熊。   这头公熊遍体毛色黄白,脖子粗壮,体型超过三米多!被二十多人团团围住。它的身上遍染血迹,不知道是猎人的血,还是它自己的。也许是知道自己难以逃脱了,公熊干脆发出了最后的一搏,它怒吼一声,朝着一个小个子冲了过去。这头棕熊绝对是个巨无霸,跑起来,连地面都跟着颤抖。那小个子刚入行没多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竟然吓得呆住了。多亏旁边一个人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小个子才没有被这个“熊型坦克”撞到。只是这样一来,包围圈也出现了漏洞,公熊趁机逃脱了。   后来,金雁不甘心,追了上去。据当时金雁所讲,公熊受伤严重,摔下了悬崖。大家也就没有追究它的下落。这一役,以童化生为首的人类大获全胜,斩获了七张熊皮,这绝对是一笔丰厚的钱财了。童化生只留下了这一张,剩下的遵照约定分给了王德成、金雁与于通。另外,他还从南方老板那里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当晚,四个人举行了一场庆功宴,第二天一早就分道扬镳了。王德成回山西,于通回鄱阳湖,唯有金雁,当时他没有急着回自己的甘肃,而是表示要去一趟韩国。因为前不久跟一个韩国的老板议定,给他搞了一张蛇皮,现在就近给人家送过去。   童化生也没有过问这件事,就随他去了。   “不过我现在想起来,这事有点儿邪门。”童化生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说道,“这个金钉子是有名的贪心鬼,我觉得那头公熊没有死,金雁也不是去什么韩国。他可能是要返回去处理了那头公熊,自己独占好处!”   这个说法倒也合乎情理。王德成好面子,金雁是好耍滑,这是之前圈子里就传开了的。击毙的七头熊里面,童化生所占有的这张熊皮是最大的。虽然王德成等三人每人分到了两张熊皮,但是金雁并不甘心,他很可能返回去打那头公熊的主意。   “金雁遇难应该和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吧?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金锁在一旁插嘴说道。   “唉,”童化生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见王大舌头出事了,赶紧给金钉子打电话,谁知道没打通,现在山西的生意不是归了鬼算盘曹六吗?我就给曹六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咋回事。结果他跟我说,三年前金雁来了东北,就再也没回去!张老板,我觉得你说得贼拉对,这金钉子九成九是被人熊干趴下了!”   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曾经干过一件疯狂的事情,自己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去拉萨, 在半路上遇到的西藏的科考队,听他们说过这么一件趣事:分布在中国的,体型较其他棕熊亚种小的藏马熊,有时会弄弯野外房屋的钢筋,来偷取里面科考队的食物。足可见这种生物有多恐怖的力量。   童化生靠着二十多人的队伍,还有手里的火器,才摆平的棕熊群,金雁就算是手眼通天之辈,一个人又怎么会是棕熊的对手呢?看来,他是真的遭逢了劫难。   王德成和金雁先后都死于棕熊之手,剩下的只有于通和眼前的童化生了!我灵机一动:“快,给于通打电话!”   童化生又叹道:“早打过了,这鱼凫子半年前得了癌症,死了……”   我松了一口气,相比如王德成与金雁,这鱼凫子于通的下场无疑会好许多,最起码不会承受被棕熊撕咬的痛苦。   随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我说道:“铜爷,我建议你换一个地方吧。”   我这么说并非是危言耸听,于通不必说了,金雁和王德成先后遇难,很明显是出于棕熊的报复,而且是体型那么大的一个家伙。它的那一个目标必然是童化生。这一带的别墅区罕有人至,尤其现在还是冬季,面积宽广的别墅区只有两三户入住。而且凭借这小区的安防措施,我不相信拿着橡胶棍的保安能够战胜棕熊。   童化生听到我的建议后,想了片刻,通知手下:“给老三打电话,一会儿咱们去他那里。”伙计应声出去了。   我们当即也告辞了。从别墅区出来的时候,我没有多说话。凭良心说,自从栅鄢寨的经历后,我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扭转。我总觉得童化生等人是咎由自取。棕熊本来是独居动物,不会出现成群结队的情况,可能是人类对环境造成的极大破坏,才使得这些野生动物不得不改变了生活习性,演变成了群居动物。而且,人类与野生动物冲突的根源就在于人类侵占了动物的领地,当居住环境遭到了破坏后,野生动物才会发起反抗,不论是人还是动物,这都是一种本能。   回到了宾馆后,简单地洗了个澡,我们三个便在房间里聊起了白天的经历。金锁是第一次见到棕熊破坏的现场,心有余悸。本来我们来东北寻找闫显疆等人的下落,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只是一时好奇跟了过来,谁知道却大开眼界。   而太乾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金锁问我,当初在俄罗斯遇到棕熊的经历。其实那次纯属运气好,而且我遇到的棕熊个体也是一般。如果对方真的是一头超过三米多的巨熊,恐怕我已经交代了。   “棕熊的报复心理真的那么强吗?”金锁很好奇。   我想了想,决定跟他讲一个故事,这是现实社会中真实发生的一桩往事,绝对的骇人听闻。 第十三章 三毛别罴事件   这件事情并非发生在中国,而是邻国日本。   如果我们归纳一下历史上所有的猛兽袭击人类的事件,会发现,十有八九都是出于野兽求生的本能而导致,猛兽们为了填饱肚子或者感到自身或幼崽受到来自人类的威胁,而对危害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最后结局往往是造成一些不愉快后不欢而散。但一旦一些猛兽开始对人肉产生癖好,把人类看做唾手可得的猎物,欺负人类体质上的弱小作为乐趣的时候,后果就往往不堪设想了。   时间:1915年11月初。地点:日本苫前町三毛别村。   这一天,本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村民池田正牵着自家养的马走在路上。刚刚走到不远,这匹马突然站住了脚步,它仰起头,鼻孔抽动,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任凭池田如何鞭打驱赶,它都不再往前走。   就在池田无计可施的时候,这匹马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一声长嘶后,撒开四蹄冲入了路旁的玉米地里横冲直撞,踩踏了不少农作物。周围的村民们急忙赶来帮忙,一通围追堵截,才将惊马拦了下来。事后,村民们注意到了田地里留下的脚印,除了人和马的印记,还有一种脚印,让他们意识到了马受惊的原因。这是一种五趾脚印,印痕清晰,能够很明显地看到上面的皮毛和尖锐的爪子。村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山本兵吉告诉了大家事情:“这是棕熊……以后小心了。”马之所以受惊,可能就是嗅到了棕熊的气味。   可惜村民们并没有将山本兵吉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认为,村子里的人很多,棕熊应该不会愚蠢到跟村子里的人为敌。可没想到,仅仅在十几天后,11月20日,几个准备下地干活的男村民与一只棕熊在村子外围不期而遇。   这个男村民手里还握有农具,当即冲了上去。棕熊一开始无意伤害人类,又因为没有防备,最后负伤而逃。这件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村民们认为棕熊在此惊吓后应该不会再来村庄,都放心回家去了,之后也很快解除了防备戒心。不料,这头本来就有食人癖的棕熊在这件事后更燃起了复仇的怒火。   12月9日上午10时30分左右,棕熊来到了村民太田家附近。当时太田出门劳作,家中只有他年轻的妻子和她照顾着的幼小儿子。一开始棕熊只是打算找些玉米之类的来吃,但闯进太田家后,棕熊发现屋里有女人,大概是想起了上次负伤的仇恨。棕熊立即动起了杀机。   慌乱的太田妻子此时从炉中抽出带火的木条丢向棕熊试图反抗,更让棕熊对充满活力的食物产生了很大的食欲。这头棕熊认定太田的妻子是比玉米更美味的食物,这样太田妻子的性命可就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上了。美食的诱惑战胜了柴火的炙痛,棕熊冲上前去,首先咬住年幼的太田家孩子的头一口而下,孩子的小脑袋瞬间被咬碎,四溅的血水和脑浆溅满了太田妻子全身,之后棕熊先是当着太田妻子的面把婴儿吃掉,而太田妻子此时已被惊恐得喊也喊不出来,想逃跑脚又动不了,最后也被棕熊抓住,并被棕熊活生生拖到村子附近的山林里,一场残忍的大餐就这么开始了,山林里痛彻心扉的哀嚎却全然没有传入三毛别村村民耳中。吃饱后,棕熊将太田妻子剩下的尸体埋进雪中,扬长而去。   当天中午,太田回到家中,见到了自己家中鲜血四溅的恐怖景象。在太田的惊叫声下,全村陷入了震惊与恐慌之中。第二天,也就是12月10日一早,村民齐藤石五郎帮助太田在一片渗透血迹的山林积雪下找到了棕熊留下的残羹冷炙,太田妻子的两条腿和破碎的骨头。   这天晚上,村民齐藤因为家中被盗,只身赶赴山下的警察局报案。可由于天色太晚,当晚他也就留在村里的旅店住宿,他的妻儿被安置在了邻居明景家,而明景这晚也去拜访当初给出村民忠告的猎熊能手山本兵吉。山本是个参加过日俄战争的老兵,枪法极好,此时的他已年近60,身体素质却棒的出奇。听说棕熊吃掉女人的事情,他想起了这附近曾经发生过的一头棕熊吃了3个女人的事件,那头熊被他取名为“袈裟悬け”(剑道术语: 由肩膀砍下的一道剧伤)。山本感觉到,那头爱吃女人的棕熊估计就是这次在太田家肇事的棕熊。但由于猎枪已不在身边,所以山本拒绝了明景的要求。天色已晚,明景也就在附近借宿下来,但他们都没想到,把妻儿留在家中将是个极大的错误。   就在12月10日这天夜里,棕熊再次来到村庄,这次它将攻击目标选中了明景家,而正如上文所说,齐藤和明景两户的妻儿此时都在明景家躲避。虽然屋内点着炉火,但已经有了上次从柴火攻击下抢女人成功经验的棕熊完全没有畏惧。它大大咧咧破墙冲入了明景家并打翻了炉火,屋内一片黑暗,众人慌乱的呼救起来。离门最近的明景妻子逃了出来,然而眼见自己的次子因为脚软无力逃脱,心急如焚的明景妻子上前拉起次子逃跑,却被赶来的熊抓住,熊上前一咬而下,咬中了明景妻子身上背着的明景四子。   正当明景妻子的生命危在旦夕之时,当时屋内一个叫长松要吉的伐木村民逃出屋子,对快速移动物体敏感的棕熊放下明景妻子去追击长松,在用熊爪击伤长松腰部之后,熊对这个年近60的男人失去兴趣,转而去屋中寻找其他女人,长松要吉也因此逃过一劫,忍痛逃走。   棕熊疯狂的破坏着屋子,屋中的几个孩子慌乱的拼命往外逃,然而却再没有机会逃出这死亡地狱,熊首先追上了明景家三子,将他一掌击杀于地,随即齐藤家四子也被追上,遭到了同样的厄运。然后熊又残忍扑向愣住的齐藤家三子,像玩玩具一样将这个幼小的孩子扑在地上又抓又咬又摔,最后把他蹂躏至死。   最后熊又盯上了躲在墙角的齐藤妻子,前面已经说过,这头熊专门喜欢吃女人,它满面凶光流着口水向33岁的齐藤妻子逼来,发现自己已成了熊的攻击目标的齐藤妻子正怀有身孕,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齐藤妻子开始跪在地上向熊求饶。然而熊是听不懂人话的,它残忍的将齐藤妻子拖出卧室开始了残酷的晚宴。齐藤妻子心疼地眼见熊用指甲先割开指甲的肚子,胎儿伴着血水一起被掏了出来,又被吃了个精光作为熊的餐前甜点。然后熊又开始撕扯吞食齐藤妻子的肉身,齐藤妻子已经没有力气大叫出来了,只得痛苦的呻吟。   等明景妻子的呼救引来了诸多村民之时,大家听到了来自屋内的棕熊喀嚓咬碎骨头的声音和齐藤妻子的呻吟,村民们料定齐藤妻子已没有生还的希望,就打算放火烧明景家把熊烧死,但是受伤的明景妻子心疼自己家的房子坚决反对。本是一次绝佳良机却就此坐失。最后熊在饱餐一顿后抛下齐藤妻子的尸体,在众人一片混乱中逃入了山林。   第二天齐藤和明景返回村中,听闻了家中发生的惨案之后,不由得悲愤异常,在村民的提议下,齐藤忍痛抛下妻儿的尸体,寄希望于熊会返回屋子吃剩下的尸体再进行围捕,但12月11号一整天,熊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12月12日,三毛别村熊袭击人的恶性事件被报到了北海道厅,羽榥村警察局派出一支猎熊队来到了三毛别村,捕熊队的人员埋伏在明景家的大梁上,等待熊回到屋里继续吃尸体时用猎枪将其击毙。尽管已经是寒冷的冬日,但几具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尤其是齐藤妻子被吃的看不出人形的尸身,血腥气在整个屋中弥漫,场面惨不忍睹。这天晚上,熊果然又来到了村子里,并接近了明景家,但此时熊开始四下嗅嗅,之后它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快速离开了明景家,但埋伏在明景家捕熊队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仍继续蹲守在明景家的大梁上。   可棕熊并没有就这样收手,当时村中的妇女儿童老人都已经被转移,男人们则都自发组成民间捕熊队上山找熊。棕熊离开明景家后见村中无人,竟把三毛别村当做了自己的撒野的舞台。就这样,在蹲守在村里的捕熊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棕熊几乎吃光了数口人家中的过冬余粮,还拆毁了八座茅舍,其中就包括它第一次作案的太田家,在棕熊疯狂的大肆破坏下,整个三毛别村一片惨景,好像是棕熊要发泄今天晚上村子没给自己提供女人的怒气,最后棕熊实在找不到女人吃,于是偷吃了只鸡将就后大摇大摆回到山林。这就是在日本政府派来的捕熊队“庇护”下的三毛别村一夜。   当第二天也就是12月13日村民们回村,看到了自己村庄如此景象,大家又是心疼又是震怒,对日本政府的办事效力失望到了极点。之前被大肆渲染的沸沸扬扬的捕熊队的活动就这样失败了。   三毛别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杀人棕熊像是地狱出来的死神,在村民的心头久久萦绕不去,每一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似乎每一个明天都是他们的死期。   然而之所以三毛别罴事件如此为后世日本人津津乐道乃至被改编成戏剧,就是这件事实在是极复戏剧性。就像奥特曼里战队让小怪兽打得七零八散之后奥特曼出场一样,当民众信赖的力量惨遭失败后,在文艺作品里往往会有一个“英雄”出场来拯救大家的苦难。现实有时候要比文艺作品还离奇,就在这一天,这个“英雄”真的出现在了三毛别村。 第十四章 童化生遭难   这个人就是明景前天刚刚前去拜访的猎熊能手山本兵吉。棕熊已然变成了灾祸,迅速传遍了整个北海道,山本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它绝不同于以往,自己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同一时间,日本政府得知自己派出的捕熊队失败,也只能在后面摇旗呐喊,不敢参与到了前线。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们送来了60支猎枪,让这些平日里拿惯了锄头的百姓保护自己。   山本兵吉带着沉寂多年的猎枪来到了三毛别村,受到了村民们的热烈欢迎,因为有关于这个人的“英勇事迹”,周围几座村子的人都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著名的捕熊猎手,在这一带,他的本领无人不知。   为了配合山本的行动,村民们组织了一支猎熊队,拿起政府送来的枪,直接听命于山本兵吉。   自12月13日来到三毛别村后,山本兵吉检查了几所遭到棕熊破坏但是没有倒塌的茅舍,这次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他发现这头棕熊不仅仅喜欢吃女人,而且对女性用品,比如说女人用过的枕头特别感兴趣,将女人用过的枕头叼着拖到地上。这使山本更加确信,制造三毛别村惨案的就是那头变态恶熊“袈裟悬け”。   当天,山本兵吉带领由村民组成的猎熊队,在村子的周边苦苦搜寻杀人熊的踪影,但却一直没有结果。大家一直搜寻到深夜,人困马乏,山本他们打算先回村子稍事休整。这时,猎熊队中的一个村民发现在河的对面隐隐现出一个诡秘的直立黑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一起找熊的村民,忙向河对面的黑影呼喊“天太晚了!你也别找了!先去休息吧!”然而却没有传来任何应答,山本敏锐的意识到不对劲,就下令枪手向河对岸开火,枪声一响,大家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那个刚才还被大家以为是同伴的远处黑影,听到枪声后立马露出了四只脚着地的狰狞身影,并且很快窜入了山林,不见了踪影。   山本知道那个黑影应该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袈裟悬け”,不巧却让这头恶棍再次逃走,山本随即带领村民在河岸一带进行细致搜索,然而棕熊在这晚上再没有露面。山本并没有灰心,他料定棕熊一定还没跑远,可天色已经有些太晚了,再搜索下去恐怖难度和危险都非常巨大,所以他们暂时在河岸附近安营扎寨,等待天明再行寻找。   12月14日清晨,当东方刚刚露出几丝鱼肚白之时,一阵寒气扑面袭来,随即,晶莹的雪花如丝如缕悄然无声黯然落下,山本知道,一旦雪下大,熊留下的痕迹将会被积雪彻底掩埋,不能再拖下去了,由一名叫做池田龟次郎的熟悉山路的村民引导下,山本兵吉发现了棕熊留下的脚印和血迹并一路追踪而去。   颇有经验的山本兵吉可不会被棕熊自乱足迹的把戏迷惑,经过一段时间的苦苦搜索,山本发现在远处的一颗白橡树下有一团怪异的棕灰色,山本潜伏下来,悄悄潜行而去。很快,山本兴奋的发现坐在白橡树下的正是恶熊“袈裟悬け”,这家伙和村民玩了两天躲猫猫,现在也疲劳极了,正坐在树下打盹哩。   山本拔出猎枪慢慢上前,当距离熊还有二十公尺之时,山本果断拔出猎枪,照着“袈裟悬け”一枪而下,子弹准准打在恶熊的心脏部位。随即山本又开出了第二枪,准确无误打在熊的头上。棕熊身子一歪无力栽倒在地,这头为害三毛别村一个星期的棕熊终于倒在了山本兵吉的枪口之下。   群情激愤的猎熊队将棕熊的尸体抬回村里,经过测量,这头棕熊倒在地上的尸身身高足有2.7米,380公斤(一说340公斤)重,剖开它的肚子,女人的遗骸包括她们身上的衣物残件赫然暴露于村民眼前。愤怒的村民将熊肉煮了分食,熊的毛皮,头骨后来也告丢失,这件惨案就此画上了句号。为了减除这一恐怖的记忆,村民们烧掉了山村茅房,并迁往了下游永远离开了这里。   惨案的几位伤者中,明景妻子慢慢恢复了健康,然而被熊咬了一口的明景家四子最后在两年多后因伤后后遗症死去,被熊袭伤腰部的长松要吉因此事落下了病,后来在一次砍柴回家途中病发而死。唯一没有受伤的明景家次子后来参军,最后在二战中葬身太平洋战场。而山本兵吉在击毙恶熊后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英雄,他在1950年安然去世,享年92岁。   我讲完这件事情后,房间里沉默了好久。过了良久,金锁才嗫嚅说道:“这头熊也是自己作死啊,作恶多端。”   “这头熊虽然有它过分的地方,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则是人类的过失了。”   惨案发生后,北海道厅下达了剿熊令,一时间上百头熊遭到枪杀,猎熊王山本兵吉更是“表现出众”,根据山本的孙子回忆,他一生一共杀死了足足三百多头熊。然而这么多熊的牙齿上难道都是占满了人类鲜血的?像制造三毛别惨案的这头棕熊之行径如此恶劣的熊,是罕有中的罕有!随着明治维新后日本经济的发展,更多的野生动物领地被人类侵犯,而三毛别村实际就是在原来棕熊生活的山林地带开辟出来的人类据点,正是由于人类对棕熊地盘的侵入,才造成了人熊矛盾的导火索。   三毛别罴事件和很多熊袭击人事件一样,都是出于人与自然的冲突所致,然而棕熊在这件事里所表现出的残忍疯狂乃至变态实在让人发指,因此它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日本历史上最为严重的野兽伤害事件,也是世界范围内最为惨烈的猛兽犯罪事件之一,然而这头凶残到变态的恶熊又何尝不是人类逼出来的呢?人类为了自身发展而无可避免的与野兽发生冲突,骇人听闻的惨案又如何能够避免呢?   似乎这个问题并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就目前来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提起日本的熊,很多人印象中都是憨态可掬,火的不得了的熊本熊,又有几人得知一个世纪以前,发生在日本的这场熊灾呢?   不论多么憨态可掬的动物,一旦发起狠来,都远非人类可以对抗的。比如眼前的童化生,他就遇到与此一致的麻烦。童化生是捕猎的老手了,又有那么多的人保护。但是我们都知道棕熊的可怕之处,所以他才要避其锋芒。   我认为,熊虽然在人们的印象中比较笨,但是它们恰恰有着与常人认知相反的智商。比如,马戏团里,有很多熊明星,它们可以骑单车,走钢丝……这比起狮虎简单的钻火圈要复杂许多。换句话说,如果棕熊想要达到袭击人类的目的,那么就算是铜墙铁壁,它也会找到弱点。   从王德成遇难的现场来看,就不难看出这一点。一辆坚固的悍马被撞得支离破碎,这头熊似乎比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一头都要狡猾得多。不过,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想法。王德成等人是咎由自取,童化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他家大业大,没有摆不平的,相信没什么问题。我们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就离开这里就是了。   当晚,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有关王德成的新闻,新闻中也有林业局的专家断定是遭到了棕熊的袭击。不过他明显没有把问题考虑得更深一层,只说是冬天这头熊没有冬眠比较反常。自从建国后,动物袭击人类的案例并不多见,这是为数不多的值得引起村民们深思的一件事情。   望着电视荧幕里专家的侃侃而谈,我并不敢苟同。动物冬眠确实是生活习性,但并非100%冬眠,比如蛇,也可能会在冬天出来寻找食物,这也是出于一种本能。   当晚,我们休息得很早,这件事情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第二天,童化生那边没有消息,倒是金锁收到了云南寄来的一只盖碗,落款是大清同治年制,造型十分精美。后来我细问之下才得知,这是一件仿品,不过除非是眼力极佳的内行,否则是看不出来的。   我苦笑了一阵,没有多说什么。大不了说我自己看走了眼,反正童化生这种附庸风雅的人也看不出来,够他自己装逼就是了。   到了第三天,终于等来了消息。还是在晚上的时候,童化生亲自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们次日去他那里,并且给了我们一个地址。电话里我们约好了是早上的十点钟。但没有想到,翌日的六点,天还没有亮,我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   抓紧电话摁下了接听键后,里面传来了一阵焦急且带着哭腔的声音:“张老板,出事啦!”   这个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过,一时间没有醒过神来,让对方先平稳情绪,慢慢说。当听完对方的讲述后,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跑到另外两处房间,叫醒了太乾和金锁,三个人打了一辆车,朝着对方留下的地址赶去。   “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急?”金锁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童化生出事了吧?”太乾一开口就是晴天霹雳。   我点了点头。刚才打来电话的,是童化生手下的老三,据他在电话里所说,今天一早,他前去找童化生,没想到所见到的却是一幅惨象:房子的门窗都已经被破坏,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地震。房间内到处都是棕熊的抓痕和脚印,当时房间里共有三个人,其余两个人已经被咬断了喉咙,而童化生……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接着往下说。   我们赶到了老三留给我的地址。这同样是一处别墅区,我们到达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从穿着打扮来看,既不是小区的物业,也不是办案的民警。我们排开人群,一个人迎了上来。 第十五章 找到闫显疆   这个人的个子很矮,与印象中人高马大的东北人相去甚远,三十岁左右年纪,一张圆脸,戴着金丝框的眼镜,头发梳得油亮。一开口便问道:“张老板吧?我听铜爷说起过你们。”我点点头,询问道:“铜爷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报警?”   “唉,铜爷已经走了……我们没敢报警,寻思别出别的事情,物业也都被兄弟们挡在外面了。”   “带我去看看。”   这个戴着眼镜的人,正是老三。原名安守道。此刻的他也是六神无主。进了屋子后发现,落地玻璃被撞得支离破碎,裂痕密密麻麻。其中的一扇窗户已经被撞开,窗页摔在了地上,窗棂的两边连同墙壁上,都留有三道抓痕,不难想象,棕熊是从这扇巨大的窗户爬进来的。   我们走进了一楼的客厅,这里的顶级沙发像是被刀子砍过似的,到处都是破开的长条形痕迹和弹出来的棉花。其中还有一大滩的血迹,从出血量来看,这个人基本是当场死亡的。   “这人……我已经叫弟兄们搭出去了……”安老三说道,又叹了一口气,“当场死亡。”   “另一个人是死在了哪里?”   “哦,在二楼的卧室。我带你上去看看。”   在沿着楼梯往上面走的时候,楼梯上还能清晰地看到这头棕熊留下的脚印,硕大无比的脚印!这一点我十分奇怪。俗话说,宁遇一虎,不遇一熊。遇见老虎的话,死也会死得十分痛快。因为老虎杀戮猎物讲求效率,一招制敌。但是熊就不同了,从之前的三毛别罴事件能够也看出,熊猎杀猎物的时候,不会讲求一招制敌,而是要让猎物彻底脱力,无力反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更像是一种虐杀。   但是眼前的情况全然不同。假使这头棕熊从窗户里爬进来,最先发现的,一定是客厅里的这名伙计。棕熊发起攻击的时候,他的惨叫声一定可以引起楼上伙计的注意。可是……为什么二楼的伙计仍然死在了卧室呢?   我问安老三,死在客厅的这位伙计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安老三说他全身的致命伤只有一处,就是在喉咙。我暗暗惊讶,看来,这头棕熊一反常态,使用了一招毙敌的战术。客厅里的伙计根本来不及示警就被干掉了。   我断定:这头棕熊,决不是普通的棕熊!   二楼的一间卧室,房门已经朝里面打开了,门上全都是血迹!这个房间不小,差不多有四十来平。墙壁上、床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抓痕,这里明显经历过一场打斗。“这里的人呢?”我问道。   安老三摇了摇头:“赶到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我叹了一口气:“走,去看看铜爷的情况。”   童化生遇难的地点是在书房,尸体并没有被搬走。安老三说,这是为了方便我勘察一些情况。也是在搬走了两名伙计的尸体后想起来的,所以就没有动。   童化生坐在了地上,双眼空洞,低着头,喉咙被撕开了一大块,流了一身的血。两天前还是神气活现的一个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我曾经见过许多被猛兽撕咬过的尸体,其中不乏遍体鳞伤,死状可怖的。但是眼前的这具尸体,明显不同于其他的。童化生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伤痕,只有喉咙这里少了拳头大的一块肉。而且他死不瞑目,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我猜想,可能是童化生看到棕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吓得惊慌失措,一步步挪到了墙边,瘫坐在地上,竟然没有了任何反击的力量。从棕熊进屋,他就放弃了抵抗,因为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完全无法与对方相抗衡。就这样,童化生眼睁睁地任由棕熊咬断自己的脖颈……想到这样的一幕,我顿觉周身寒冷。而童化生湿了的裤裆,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   我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人们将尸体搭出去。   安老三望着我,似乎等我做出什么判断,我起初没有说话,一直在沉思。这头报复心极强的棕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许是见我良久不语,安老三忍不住了:“张老板,铜爷这次遇难,我们都很伤心。不过你放心,你要我们查的事情我们正在查,现在铜爷出了这种事情,恐怕得麻烦您多等两天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问他打算怎么办。   “这种事情……也不能报警,物业那边我们打了招呼,他们不敢声张的。回头把这里打扫干净,重新装修一边就好。张老板请放心。”   我们随即告辞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头棕熊敢于出现在别墅区,翻墙跃户地去杀人,明显超出了动物的生活习性。有这样一个“凶神”在,恐怕二道白河的居民们,不大安生了。   “这安老三太怪了,平白无故地请咱们看童化生的尸体,这有什么好看的?”   金锁的一句无心之语,引起了我的警觉:对呀,我跟童化生虽然有交情,但也只是萍水之交,说不上关系有多近。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这安老三不避讳自己老大挂了,反而请一个外人去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面瘫侠,你怎么看?”金锁问太乾。   太乾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金锁的问话后,睁开了眼睛,说了两个字:“有诈。”   “废话,毛爷,还是你说。”   “看样子,安老三请我们去,更像是为了让我们看到这头棕熊有多厉害。”   “呵呵,听这意思,这棕熊是他养的不成,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不是显摆,是有求于我们。安老三可能是想请我们摆平这头熊。”   “啊?”   我想了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我也说不准,只能说是猜测。表面上,三年前参与捕熊的人都死了,其实并没有。别忘了,他们当时是二十几个人,可最后的,死的也不过是三个主使而已。这三个人死了,棕熊必然不会放弃。你们也都看过了现场,这头棕熊的报复心极强,不会就这么终止自己的杀戮计划的。”   “为什么会找上毛爷你呀,这东三省没有能人了吗?”   “找东北的同行,只有一个可能,童化生留下的地盘会被这位同行一点点的吃掉。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地盘在云南,暂时不会威胁到他们。所以,安老三是故意不让移动童化生的尸体,就是给我们看看的。他是有求于我们,想让我们猎捕这头棕熊。”   “毛爷,你不会打算听他的吧?”   “记得我们临走的时候,安老三说什么了吗?他提到了我们摆脱童化生帮忙办的事情,潜台词就是说:‘你别忘了,你还有事情求我们,想求我们办事,就得先帮我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三年前的那件事情,这位安老三一定有份儿!”   “那我们走怎么办,回云南?”   回去是不可能的,这次来了是因为我历经九死一生掌握了难得的线索,侦知了闫显疆等人的所在,既然如此,是一定要找个水落石出的。只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一桩事情。并且这头棕熊的杀伤力惊人,我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摆平。万一失手了,童化生等人的下场,就是榜样!我没有当即回答金锁的问题,只是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既然安老三布好了棋局,我们就等着他找上门来好了。果然,没过两天,安老三就亲自找上了门。   在一家夜总会的包房内,安老三左拥右抱,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老大的丧事,见我们来了,他客气地说了两句场面话,还要小姐来陪我们。我挥了挥手说道:“还是说正事吧。”   安老三竖起了大拇指:“好,张老板果然快人快语。”扭头冲佳丽们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这些燕瘦环肥的风月场女子们悻悻然离开了。   宾主坐定后,安老三主动递烟,然后说道:“三位,我这边是不负众望,终于查到了你们要找的地方。”   “在哪儿?”我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急切心理,语气平和。因为我知道,这样一来是正中了安老三的下怀。   安老三见到我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微微讶异,不过他很快换了一张笑脸,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张照片:“张老板请过目。”   我接过来一看,尽管装作了面色如常的样子,但是内心却波澜起伏!照片上,是一个侧面的老者正在和一个人交谈,而这个老者,正是闫显疆!从照片的背景看,是二道白河一家蒙古餐馆的门前。   安老三继续说道:“这是我们昨天拍下来的,并且我的兄弟一直跟着他找到了他住的地方,就是太偏了。我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给你们打电话了。咋地,兄弟够意思吧?”   我将照片放在了茶几上,问道:“安大哥帮了兄弟这么大的忙,不知道我们该如何报答呀。”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然他不提,索性我主动说出来。   “自家兄弟,不说这些。张老板,铜爷在的时候就多次提起你来,兄弟对你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呀,以后,你但凡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言语。”   尽管这安老三装出了一副十分仗义的样子,但这种话,任谁都能听出来有多假。金锁在一边说道:“安爷,还是把话放在桌面上说吧,这样的话,我们也能心安啊。”   “哈哈,锁爷开玩笑了,兄弟可是一片真心啊。这样,这老头儿住的地方太偏,你们也不好找,明天,我和几个兄弟亲自带你们去。”这时,他换了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说,“兄弟得提醒三位老板一句,这老东西住的地方可不简单,还有枪呢!” 第十六章 熊杀人   闫显疆的住所如此隐蔽,带着家伙防身,也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金锁一拍大腿说道:“咳,我以为什么呢,明天咱们也带着家伙去不就好了吗?”   “张老板,您看呢?”   “来不及了,不等明天了,咱们现在就走!”我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金锁拦住了我:“等一等,毛爷,您也太冲动了,好歹等家伙到齐了啊。”   我正要说话,一边的安老三说道:“锁爷你放心,我这就叫兄弟们带过来,两辆车,咱们在前面走,他们跟在后面,到了地方,咱们准备好再进去,保证不耽误事,怎么样?”   安老三这几句话说的我们好像是要去打仗似的。当时我心慌意乱的,只想快点儿找到闫显疆,也没有考虑许多,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就直接出去上了车。   大家都挤在了一辆车上,安老三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我们三个人坐在后面,沿着出镇子的公路往外走。两边,都是皑皑白雪,这与我们在南方所见到的天气截然不同。南方天气秀丽,北方天气苍劲,真得托庇于中国的地大物博,东西南北景色各异。   然而此时的我并没有心情欣赏这样难得的美景,只想快一些到达目的地。安老三兴许是见我心事重重,主动聊起了话题:“张老板,铜爷在的时候就听说你的身手了得,尤其是你和甘老板合力收拾了一条大鳄鱼,还在俄罗斯吓退了一头棕熊,我可是十分佩服啊!”   “过奖了。”这样恭维的话听得多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兄弟刚入这行没多久,想听听张老板你的英勇事迹,说出来让兄弟开开眼如何?”   我没有应声,倒是一边的金锁来了精神,问安老三:“安爷想知道哪方面的?”   “嗯……比如说熊……”他笑了一下,“你们也知道,铜爷出了这样的事情,手底下的兄弟人心不稳,这几天人心惶惶的,所以想听听张老板的看法。”   他说完这话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我说出一些其中的蹊跷之处。   过了许久,我才整理好思绪,幽幽地说道:“棕熊这种生物,是我们这一行最忌讳遇到的之一,除非我们有五六个人的团队,否则根本挡不住。你们知道星野道夫吗?”见三人茫然摇头,我继续说道:“这个人很有名气,是日本野外摄影师,旅行作家,擅长拍摄野生动物,特别是熊,是世界最著名的阿拉斯加摄影师。”   “他……是不是遇到了棕熊?”   我点了两下头,阿拉斯加历来是棕熊的出没之地。星野道夫因为名声在外,被棕熊袭击丢掉了性命,引起了世人哗然。时至今时今日,网上仍然流传着一张照片,讹传为是星野道夫临死前的遗作。其实并不然,那张图是英国人PS而成。我也不相信有人身处那样的环境中能够镇静下来。   而且,就在今年,日本北部秋田县鹿角市也发生了一起熊杀人事件。说起来这还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因为这头棕熊在三周的时间内先后杀害了四人,一时间舆论哗然。   棕熊的臂力比5个男人的臂力还大,双腭的咬力每平方厘米达816公斤,昔日的欧洲土著干脆给棕熊起了个名字“12个男人”。   “安爷,您也是当地的,您说说新鲜事呗!”金锁作为圈外人,似乎对这种事情特别感兴趣。其实也好理解,没有接触过这行的人,会对于野生动物袭击人类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也是为什么《狂蟒之灾》《史前巨鳄》等电影大行其道的原因之一。   不过,安老三真的讲出来了一则十一年前的新闻:吉林这一带,有着专门的养熊户,他们圈养的大多是黑熊,为的就是取熊胆等。在2005年9月上旬,吉林省的舒兰县就发生了一起熊吃人的事件。当时震惊了所有人,就连省电视台都出动报道了这件事情。   据称,熊场场主是个残废军人,该熊场三证俱全。但他抽取胆汁方法太原始太落后,给胆熊造成极大痛苦。所以,不要说动物凶残,在对动物的虐待和猎杀方面,人往往比动物更无情也更凶残:胆熊被囚禁终生,取胆汁受苦终生,人靠它们发财,最后竟不给它们喂食,连怀孕的母熊也不给吃的。被囚禁的饥熊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熊被禁食第三天上午,熊场发生了熊吃人的惨剧:   场主来到一个散养6头怀孕母熊的圆形水泥坑边,放下梯子准备下去打扫卫生。不料脚下一滑,扑嗵一声掉进熊坑。当时有的母熊已开始叼草做巢。熊本来在11月冬眠,翌年1月下旬或2月上旬产仔,4月中旬前后出蛰。长久的监禁已使它们被迫改变和放弃了冬眠习性及分娩周期。和所有雌性野生动物一样,处在造巢产仔期的母熊护巢天性格外强烈。尽管与场主熟识,但事发突然,巢区内竟掉下个大活人,这如同点燃了导火索,母熊们的护巢天性瞬间爆发,它们不约而同猛扑上去,狂暴地攻击这个从天而降的入侵者。   诞生2000万年的熊科动物在漫长的进化中,一代又一代的熊为了猎杀捕食,捍卫领地,争夺配偶和夺取王位,早已演化出强大的爆发力和简单实用的打斗方式,而且自幼玩耍时便开始演练,即以强大的双腭剧烈啃咬或以巨大的前掌猛击对方要害――头颅或颈根部位。但凡在荒野中发生两熊剧斗的情况,善于观察的人都会注意到,它们发出的第一击,往往以前掌直接挠击对方颈部致命且皮毛薄弱的动脉横贯处。   第一头冲上去的熊一口咬在场主的颈部,造成颈动脉破裂,发生血喷。其余的熊随后扑至,饥肠辘辘的它们闻到血腥味凶性大发,争抢撕咬人体……   那些熊极其狂暴,全都吃红了眼。闻讯赶来救援的人们根本无法接近现场,更别提抢回尸体,只好打电话向消防队求救。消防人员以高压水龙驱赶,熊仍旧死死咬住残缺的尸体不放,拖着尸体四处躲避。最后有一头熊将尸体拖至水柱打不到的死角继续撕咬,其它的熊在水柱阻击下依然跃跃欲试,随时准备上前争夺尸体……后来听人们说,参与了杀人吃肉的6头熊,全部是怀孕或即将生产的母熊。   金锁小声嘟囔了一句:“报应!”   这也是我也想说的,人在喂不饱的情况下会走极端,更何况更是饿了三天的熊?   东北这一带,地域偏僻,物种丰富,“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并非是一句空话。这也是因为东北自然环境的得天独厚。当然,有好就有坏。福兮祸所依,这是咱们老祖宗千年的智慧总结。恰恰是因为自然环境保护得够周到,所以也使得棕熊一度成灾。   熊是有智商的一种动物,它的智商差不多等同于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东北人民始终“冲”在了人熊冲突的第一线。据安老三介绍说,几乎每一年,东北都会出现人熊冲突的案例:   在松江河附近,又不懂事的愚民好奇,抱走了母熊的幼仔。没想到,这给全村带来了一场天大的祸事!因为失去了幼崽,那头母熊连续3年,时不时回到那人住的村子,守在村外的重要路口,不论从村里出来什么动物,从鸡鸭鹅狗到马牛羊人,一律杀死。这三年间,这头母熊共杀死3人,家畜无算。   其后,还有一桩往事。有一头母熊亲眼看到猎人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烈的报复心令它在山上到处游荡,见人就杀,15天内连杀3人,直至被击毙……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冬至东北,西至青海,都发生过棕熊袭击人类、报复人类的案例。   最为可怕的则是,棕熊原本不会把人类作为食物,杀死人类后,也不会啃食尸体。但是就像三毛别罴事件中的解读,一旦熊尝到了人肉的味道,是有可能“上瘾”的。真实的案例中,确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去,这棕熊杀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是吃人肉上瘾的呀?”   我摆了摆手:“照理不会。铜爷的尸体完整,只是有一处致命伤,很明显这头棕熊是出于报复。”我刚说完,安老三伸手递给了我一个IPAD,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张老板,您看看这个。”   我好奇地接过来,定睛一看,上面竟然是闭路电视的录像,拍到的正是那头杀人棕熊翻跃进别墅的场景。按照周围的物体参照,这头巨熊身长少说也有三米多,体型硕大,单是看了一眼就令人生畏。   这头棕熊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像是一辆开足马力的坦克,撞向了玻璃,大概发现了玻璃是防弹的,它一撞之下,玻璃只是产生了裂痕,没有完全断裂,干脆调转了方向,找到了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就算是防弹玻璃,也挡不住这个家伙。因为这头棕熊太大了!它扭动着硕大的身子站起来,双掌拍碎了玻璃窗,从窗口钻了进去。老实讲,这扇窗户并不算大,这头熊的尺寸钻进去有些费力。但是它却钻进去了。这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了影像资料。不必看,我们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安老三见我面色凝重,说道:“这些,是我从小区保安那儿找来的。”   我盯着最后定格的画面,脑海里反复闪现着棕熊的身影:这么大的一头熊,是从哪里来的?我心中十分庆幸,没有参与三年前的猎熊计划。否则现在身首异处的就是我了。我不想再被这些事情打断思维,催促说道:“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没想到刚说完这句,就听“嘭”的一声,仿佛平地里起了一个炸雷,紧接着,车身打横,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声音。我们的车打着转儿旋转了出去! 第十七章 遭遇棕熊   透过车窗,我甚至看到了平地里扬起一米多高的金色火花,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就听得“咣”的一下,我们身体本能的一个顿挫,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急速旋转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们打开车门,依次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这一次真的是凶险万分,车子的左前胎因为爆胎,所以才会失去控制,再加上冬天路滑。幸亏路边还有这样一段残破的护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为在护栏的外面,就是万丈悬崖。我问大家是否无恙,万幸,每一个人都没有受伤。   车子成了这个样子,走是走不了了,只能等待后援了。安老三也是焦急万分,这天寒地冻的,可不比窝在屋里。东北的寒冬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冷得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举目望去,天地间连接成了一片白色,似乎世间的一切都被冻住了似的。我身上穿着羽绒服,里面是厚厚的羊皮袄,毛衣和自发热的保暖内衣,但是刚下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感觉到凛冽的寒风透过了这些衣服,直接刀刮一般地吹着我的骨头。   金锁更是被冻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脸上很快被吹出了两片红潮,鼻涕也瞬间冻成了冰碴子。   太乾这小子,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地球上的物种,我们都冻成了这个样子,这小子就跟没事人似的。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羽绒服,还敞着怀,目不斜视地盯着变了形的车子。   我受不了这种天气了:“安……大哥……咱……是不是……先……先……”后面的话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寒风吹得我舌头都打结了,腮帮子一阵酸麻,没有了知觉。   安老三身为本地人,当然知道这种温度的厉害之处,连忙招呼司机:“你打电话让后面的兄弟赶紧来,我带张老板他们去林子里避避风。”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段特殊的山路。从山上的走势来看,这里应该属于长白山的山麓了。闫显疆这小子真会藏,能找到这样的一处风水宝地,亏他想的出来。   这条公路的两侧,一侧是万丈深渊,烟云笼罩;一侧是高山密林,层峦叠嶂。东北的山尤其有特点。因为常年被积雪覆盖,常人难以见到这些山的庐山真面目,但是白白的山头,一眼望上去,又令人身心舒畅。这等壮丽的景色,除了东北,中国境内的其他地方绝难见到。   我们在安老三的带领下,手脚并用地朝着林子走了进去。这条公路本就人迹罕至,林子这边的积雪也没有清除。旧雪化冰,再被新雪覆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现在我们一脚踩上去,不夸张地讲,能直接没到膝盖。积雪下面又是情况不明的路况,搞不好会有暗坑之类的东西。安老三一边走一边招手说:“跟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踩别的地方。”其实这哪里还是脚印啊,纯粹是趟出来的一条路。   本来就被寒风吹得难受,在这么厚的积雪里行走。冰凉的积雪像是不要钱似的,毫不客气地没过了我们的膝盖,没一会儿,裤腿就湿了,寒风再一激,神仙也得打哆嗦呀。金锁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上下牙咯咯相击了:“毛爷,你说……咱……咱……还……还是……北……北方……人……吗?”   我只顾保存体温不说话,没有理会他,只是摆了摆手。好在走了没多久,我们惊喜地发现自己出汗了!在这么厚的积雪里行走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本以为出了汗,能暖和一点。但万万想不到,脸上脖子里挂着一层汗珠子,寒风一吹,立马结成了一层冰霜,就像是有人用刀子架在了脖子上,寒得让人肝儿颤。   好在,又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后,风渐渐小了。这么密的林子,寒风很难吹进来了。我们像是如得大赦似的,七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太乾也情不自禁地坐了下来,胸口微微浮动。   安老三不像我们这么没出息,他找来了一些干柴,点着了。在东北的这种环境下,百分之百的干柴基本找不到,所以这些柴火一点燃,先是冒起了腾腾的黑烟,笔直地冲上了云霄。有了火,我们顿时全都围拢了上去,心里由衷地感激老天爷将火赐给了人类。我问安老三,不怕护林队找上来吗?   安老三笑了一下:“护林队一般都是在对面的山坡,跟咱们这儿隔着一座山呢,怕啥?”   太乾冷冷地盯着安老三,忽然开口说道:“你以前来过?”   “啊?哦,对对,以前我跟铜爷来过这一带,还算是比较熟悉的。”   “从这里到达闫显疆那儿还有多远?”   安老三说道:“说近也近,说远也远。”我们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安老三解释说道:“咱们现在没有了车,得等后援来。他们就算是来了,恐怕一辆车也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还得想办法让我手下的人再开过来一辆。这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只要没有白毛风,晚上他们就过来了。要是吹起了白毛风,那就不好办了。有车的话,大概两天吧,我们能到。”   “徒步走过去呢,需要多长时间?”我迫不及待地要见到闫显疆,这老小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担心迟到两天,他又不见了踪迹。   安老三烤着火,指了指我们面前的这个山头:“从这里翻过去,是最快的路了,差不多要走三四天。咱们也没啥装备,可能得走上更长的时间。这一路上,啥野兽都有,熊、老虎,可能还会有野猪……”   一听这话,金锁急忙劝我:“毛爷,你也别急了,都到这份儿上了,那孙子还能跑了是咋地?要我说,咱们就安心地等,装备一到,马上出发,你说呢?”   我抬头看看天,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能看到灰暗的天空,似乎是憋着一场暴雪。安老三也说道:“看样子,要刮白毛风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说完,他拿出了手机,要给守候在车边的司机打电话。可没有想到,这种地方没有信号。他说,可能是上个星期的那场大雪把信号塔给压折了。我们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我们决定先回车里。否则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我们在野外露天,不到两个小时就会被冻死。用积雪压灭了火堆后,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还没有完全走出林子,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我的两只手抄在了袖子里,要是能选择的话,我宁肯一动不动地呆着。上半身不动,下半身努力地迈着步子。没走上两三步,就感觉羽绒服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了,想把两只手拿出来都要费上一番力气。   好不容易走出了林子,我们见到了趴在护栏边上的车子。但是只有车子,却不见那个司机。安老三骂道:“操他妈的,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他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却忘了这里没有信号。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钻进车子里再说。   万幸这辆车子只是爆胎,虽然撞上了护栏,但是其他的功能还是能用的,打开空调后我们只能是原地待援。因为此时,天空已经降下了雪花。印象中,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雪花足有巴掌大小,洋洋洒洒地从半空落下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路面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前挡风玻璃也被积雪所覆盖。   累了一天了,我们也无心去计较那个司机去哪里了,说不定这小子见势头不对,先下山了。我们吹着温暖的空调,大家挤在一起,没多久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其实这么睡觉十分危险,并不可取,网上有不少例子是因为开着空调在汽车里睡觉,结果猝死的。但到了这种时刻,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呢?   然而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候,车窗外似乎晃动着一个人影。这么大的雪,会是谁呢?我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车窗上的积雪被拂去了,一只铜铃般的大眼睛正在凝视着车窗。只是这一眼,吓得我即刻屏住了呼吸,动都不敢动了!   因为此刻在车外瞪着我们的,是一头棕熊!   这一头棕熊的体型无法判断,但是它硕大的脑袋和蓬松的棕毛,告诉我这绝不是一个小家伙。难道这就是杀害了童化生等人的凶手吗?这头棕熊脸上的毛发呈典型的棕色,其中额间夹杂着一丛黑色,从后面延展过去,看样子直到背部。这是一头典型的东北棕熊,学名唤作乌苏里棕熊。绝对是这个星球上战斗力最强的野兽之一!   它的眼睛透过了车窗四处凝视,充满着杀机,似乎在盯着餐桌上的四盘菜。鼻孔间呼出的白气弄花了车窗,它干脆抬起了爪子搭在了车窗上,虽然力气不大,但还是发出了“嘭”的一记声响,就连车上也跟着晃动着。随后,棕熊的爪子贴着玻璃轻轻地擦下去。那些不慎尖锐的爪子擦着玻璃,发出了“吱吱呀呀”刺耳的声音。   金锁揉着惺忪的睡眼,也不知道是说梦话还是怎么的,嘟囔了一句:“别吵着锁爷,一边儿玩去。”   棕熊的听觉是十分敏锐的,尽管隔着车窗,但它还是听到了,随即将凶狠的目光移向了金锁。我心里叫苦不迭:妈的,这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谁能想到闫显疆没找到,我他妈遇上了一头棕熊,而且是在我没有带装备的情况下。   棕熊听到了动静,确定这个“铁皮罐头”里装的肯定是食物了。它开始尝试推动车辆了。初始只是简单地试探,它站起身来,两只前肢搭在车上,推了两下。车子迅速摇晃起来,这一下子,所有人都醒了! 第十八章 人熊对峙   睁眼看到这么一个大家伙,金锁张嘴便要大叫,我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把声音压到了极低说道:“不能叫……”金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太乾出于安全考虑,是位于外侧车门最近的,也是挨着棕熊最近的。他本来要伸手去摸腰间的金银双短剑,但没想到,车外的棕熊发现了他这一举动,张开了大嘴咆哮着,我们甚至都能感觉到车身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而透过车窗,我也看清楚司机的去向——这头棕熊的牙齿上,挂着血迹,还有一根蓝色的布条——那正是和司机的穿着出自同一材质的!棕熊失去了耐性,开始推动了车子。这时候,我只能是寄希望于这头熊良心发现了。   目前我们这辆车右侧平贴在了悬崖的护栏上,右侧的车门不可能打开,何况右边就是万丈悬崖。而左边,则被棕熊的庞大身躯完全遮挡,太乾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跟一头巨大的棕熊展开角力。   棕熊两只爪子搭在车上,使劲地晃动。我们一时间就像是坐在了颠簸的船只之上,开始了左右晃动。三个人像是无所依据的浮萍,不是朝后面撞过去,就是朝着前面岿然不动的太乾扑上去。   金锁被晃得受不了了,大声喊道:“操,毛爷,快想辙!”   他上下嘴唇一碰说得简单。现在怎么想辙?我们被困死在车里,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但如果按兵不动的话,这“铁皮罐头”迟早会被它打开。果然,我这个念头想生出来,就听得几声刺耳的声音,车厢已经渐渐发生了扭曲变形。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棕熊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再这么下去,恐怕在“铁皮罐头”打开之前,我们就会被生生挤死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太乾一咬牙,抬头望望头顶,他刚要抬起胳膊,就被我拦住了:“你疯啦?!”我知道,这小子是又要破开车厢顶,从上面出去。   棕熊更是有智商的,一旦被它发现,太乾的处境将十分危险。一人一熊……基本人类不可能有胜算的。但是我的话音刚落,就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一幕,“喀拉拉”一声,悬崖边的护栏竟然发生了断裂!   初始只是出现了一条小裂痕,但是随着棕熊推动汽车的力量加剧,汽车右侧顶着护栏,导致护栏上的裂痕越来越大。我万念俱灰,看来今天无外乎三种结局了:要么,我们会被挤死在车厢里;要么,棕熊破开汽车,我们被撕碎;要么,护栏断开,“铁皮罐头”翻下山崖……   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是个死,不如搏一把了!我趁着棕熊“玩弄”的空当,让大家爬到了前面的驾驶位置,想趁机从前面的车门出去。金锁第一个,安老三第二个,我第三个,太乾最后一个。我们四个刚从后面的车厢爬到前面,就听后面“喀拉”一声,车尾迅速甩了过去!   “卧槽,哪位大爷建的豆腐渣工程,不知道用石头的吗?”金锁吓得闭上了眼睛大叫。   的确,路旁的护栏用的还是普通的木材,这样的材质根本当不知棕熊的一击。   而眼前,我们的处境更为尴尬,汽车经过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车尾甩到了悬崖边上,半拉车身凌空,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可能。我们四个人,两个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两个坐在了驾驶的位置。而棕熊自然也发现了我们,它再次冲了上来。   此时的车身已经摇摇欲坠了,别说是力大无穷的棕熊,便是一阵风,都能把这车吹下去。我急忙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跑!”   我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收音,安老三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然后我也下了车,金锁、太乾也赶忙冲了上来。   外面依旧是天寒地冻的天气,但是我们已经全然顾不上这些了。从车里逃出来后,就不辨东南西北,只是沿着路玩命儿飞奔。棕熊的时速可以达到六十公里每小时,一旦被它发动起来,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幸亏这头棕熊对我们四个视若不见,玩起了“铁皮罐头”,可是已经半个车身凌空的汽车哪里架得住一头棕熊的玩耍?棕熊只不过轻轻一拨,这辆价值不菲的汽车便跌落下了悬崖,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种场景就跟拍电影似的,没几个人见过。金锁不由地回头望去。“别他妈看热闹了,跑啊!”我大吼一声,头也不回地奔跑起来。   只听得身后的金锁一声大叫,骂道:“你妹的毛爷,你这个乌鸦嘴!”   我这次再回头一看,大叫一声妈呀!黑暗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追了上来,正是那头小山一般的棕熊。无论是耐力,奔跑速度,还是对地形的适应能力,我们都不及人家,但是束手待毙绝不可能。   要知道,死在熊的嘴里是万分难受的,跟凌迟的感觉差不多了。熊进食的话,因为不会锁喉对猎物一击致命,往往采用了啃食的方式,也就是“面伤”。曾经,有经验的老猎人对我们说过,这世界上,不会找到比被熊所伤的更恐怖的尸体了。相对于死于熊口,被虎豹所伤的尸体要干净得多。虽然这么说,未免对死者不敬,但这也是事实。   我们奔跑了不过几百米,棕熊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眼前只有一条公路,一处断崖和一片茂密的山林。这处断崖高出地面二十多米,虽然是垂直于地面的,但是有许多凸起,应该不难爬上去。   “上崖!”我喝了一嗓子,率先往上爬。安老三也是行里的人,从他的身手看,这样的事情没少经历。金锁虽然不常年混迹野外,但是这种攀岩对他来说也不难,太乾就更不必说了。我们刚像蜘蛛人似的爬上去,棕熊就到了我们的脚下。它起先是在崖下转着圈子,阵阵怒吼。   我也得以窥见这家伙的全貌。这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熊了:三米多的体长,千斤重的身躯,走起路来,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伏低身子朝我们发出怒吼,感觉断崖都跟着抖动。这的确是摄人心魄,令人胆寒的吼声。我终于明白童化生为什么会被吓傻了。要不是有这三个人在场,我也会被吓得不知所措。   扒住崖面低头看了一眼,手脚发软差点儿摔下去。我稍微定了定神,接着努力往上爬。像这种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攀岩,在我的冒险生涯中并不多见。要不是后面有这么一头大棕熊追着我们,我绝不可能爬上来。   不管怎么说,棕熊再厉害,也不可能像人类一样爬上九十度垂直的崖壁,我们算是勉强逃过了一劫。但乐极生悲,我伸手去抓附近的一块凸出的石头,正要借力往上爬的时候,没想到这块石头突然松动,我身子猛然往下一沉。   “毛爷!”金锁见状急忙大叫。   幸亏我伸手抓住了另一块石头阻止了下坠的趋势,但是尖锐的山石将我的羽绒服割破了,羽绒从里面飞了出来,散落得到处都是。就在此时,我听到了那阵恐惧的低吼声从我脚跟处传来,清晰无比。   低头一看,顿时吓得我魂飞九天外。那头棕熊人立起来,就在我的脚下,鼻孔呼出的白气包裹了我的脚面。我吓得急忙抬脚。棕熊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抬起爪子来够,距离我始终差了三五公分。   漫天飞扬的羽绒散落得到处都是,棕熊就差被覆盖成北极熊了。它大概感觉到自己受到了羞辱,吼声更凶猛了,身子突然往上一蹿。我急忙抬脚,趁机往上爬。但是人就是这样,越慌张越容易出错。我脚下踩着的一块石头突然掉落,我一脚踩空,重新坠了下来。幸亏掉下的这块石头不偏不倚,掉落下去正巧砸在了棕熊的面门之上。   “毛爷,快爬啊!”   我咬牙坚持往上爬去,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力气。但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我趁着棕熊分神的时候,朝上面爬去,勉强躲过了一劫。这时,其他人先爬上了断崖,在上面拉我上去。   到了崖顶,我已经车彻底脱无力了,因为天色昏暗,我们朝下面望去啥也看不见,也不知道那头棕熊怎么样了。四个人坐在雪地上,死里逃生上也丝毫不觉得冷了。   三个人都看着我,想征询我下一步的计划。事到如今,什么闫显疆什么的都顾不上了,只能是先顾着自己这条命了。我决定先回去再说。从这头棕熊的体型看,它应该是这里的一霸,地盘决然小不了。   这里距离二道白河镇不远,棕熊的地盘竟然可以延伸到这里,是复仇的欲望趋势,还是说这个庞然大物根本不怕人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他妈哪里是一头棕熊啊,分明是一个怪物!   我们所处的断崖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二十米,但是也不安全,一旦棕熊绕路上来,我们只有跳崖了。想到这里,我们赶紧走。棕熊的嗅觉格外灵敏,比犬类还要发达,为了干扰它的嗅觉,我们这一路趟雪,走了许久才回到了公路边上。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何况这里这么偏僻,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我们一路沿着公路往回走。这时候的我才感觉到了寒冷,羽绒服已经彻底毁了,跑了这一路,冒出来的热汗被寒风一激,马上变成了一层冰霜。   太乾见我这个样子,一句话不说,脱下了羽绒服给我。见他仿佛是爱斯基摩人,一点儿都没有受到温度影响,我也就不客气了,接过来穿上了。   但是这么长的公路,又岂是说走就能走完的?   一个小时后,我们累得气喘吁吁,可这条路就像是无穷无尽似的。正在我们叫苦不迭,心生绝望的时候,路口的车灯一闪,一辆小汽车从路口的转角处出现了。 第十九章 巨熊进击   荒山野岭,时至深夜,居然真的有一辆车驶了过来,我们顿生满心的欢喜。而汽车也显然发现了我们,朝着我们的方向开过来。在我们看来,来者已经不是一辆普通的汽车了,它满载着我们生的希望!   汽车转过了弯,距离我们仅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了,而我们也主动朝着汽车跑过去。不想就在此时,道路旁边的树林立,突然冲出来了一道黑影,牢牢地撞上了汽车。而汽车的驾驶员始料未及,急打方向盘。奈何汽车已经不受控制了,横着车身撞上了护栏。木质的护栏瞬间断裂。汽车栽下了万丈深渊!   而那道黑影,此时已经人立起来,发出了阵阵咆哮,正是之前那头凶猛的棕熊!   “跑!”我发了一声喊,掉头就跑。四个人已顾不上周身疲惫,玩命儿地撒腿奔跑起来。这头棕熊十分狡猾,它似乎料定了我们要逃跑的方向,早早就守候在这里。我们朝着林子的方向跑去,棕熊在后面撒开四脚,穷追不舍。   “毛爷,敌人上来了!”   “省点儿力气,上树!”我们四个人就近上树。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在长白山1100米以下的海拔高度,这一带都是典型的针阔混交林景观带,主要的树木构成很有特点,主要是红皮臭,学名叫做红皮云杉,笔直苍劲。但由于树皮粗糙,所以还算是好爬的。   一见我们上了树,棕熊加快了追逐的速度,冲到树下的时候,奈何还是晚了一步,我们已经爬到了树上四五米的高度。但是这家伙的速度不减,竟然朝着粗壮的红皮云杉冲了过来。我瞬间一凛,大声喊道:“抱紧了!”话音刚落,“咚”的一声闷响,棕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红皮云杉上。饶是这棵树木粗壮无比,还是被撞得左右摇晃,要不是我们死死抓牢,肯定会掉下去。   这一撞,棕熊也后退了几步,开始围着这棵树打转。转了两圈后,它人立着,两只前爪搭在了树干之上,抬起头,伸长了脖子仔细嗅着,捕捉着空气中的味道。我们四个人趁此机会,一口气爬到了十来米的高度,藏身在茂密的枝叶中。   金锁小声问我:“毛爷,现在该怎么办?”见我一脸凝重的神情不说话,他干脆问太乾:“面瘫侠,你能搞定吗?”   太乾也没有说话,一副凝神思考的样子。   我心里十分清楚,太乾虽然可以摆平七八米长的鳄鱼,但是鳄鱼终归没有熊灵活,而且棕熊的智商也要高出一筹,力量更是一大法宝。莫说是太乾了,便是我们手里有一杆枪,都未必能摆平这大家伙。瞅它皮糙肉厚的样子,估计一枪打过去,对他也形成不了什么创伤。   棕熊在下面嗅了一分多钟,忽然伸出了两只前爪抱住了树干,两只后爪扒了上来——它竟然爬树了!   熊类爬树并不稀奇,但是黑熊相对体型瘦小,爬树是拿手好戏;而棕熊因为体型受限,成年后很少有爬树的举动(主要很少有树木能承受住它们的体重)。可眼前这家伙,竟然开始爬树了!   熊非一般的动物可比,它们很少正面与人类产生冲突,一旦冲突发生,它们出手一定是会致对方于死地的。我们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大家伙扭动着巨大的身躯,一步步地往上爬。   “毛爷,快想个办法啊!”金锁都要哭出来了。   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太乾,我们身上连把武器都没有。就算是有刀剑在手,也有一个统计数据给我们泼冷水,人持有冷兵器,与棕熊展开搏斗的胜率是1:5,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一起上都未必能赢。   关键时刻,只能是想办法干扰这头熊继续往上爬了。我让太乾用他的短剑砍下了一根树枝,这根树枝长约两三米,顶端还连着枝叶,我两只腿夹紧了树干,双手握着树枝的尾端,朝着棕熊乱戳过去,边戳还边骂:“你大爷的,给老子滚下去!”   因为有繁茂的树枝做干扰,棕熊往上爬的速度果真慢了下来。它很厌烦树枝的干扰,不停地向我们咆哮。可是碍于两只前爪抱紧了树干,没办法反击,只能是在原地冲我们发出怒吼。现在的情形看上去,我像是在动物园逗一只大笨熊。而实际情况却凶险得多,一旦被棕熊抓住树枝,而我来不及撒手的话,一定会被它巨大的力量扯下去。   不过幸亏,棕熊眼看进击无望,干脆就慢慢退下了树干,但它并没有打算走,而是坐在树下,将硕大的脑袋埋了起来,呼呼睡起了大觉。看样子,这怪物是不打算走了,在此常驻。表面看来,我们是安全了,实则不然。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棕熊立马就会醒来,野生动物的敏感度要比人类高得多。   “我们先上去。”我指了指上面的树枝,四个人选了一处较为繁茂的地方,这样一来可以坐在树枝上,解放了双手。我们先拿出了手机,还是没有信号。这种情况下,是不指望有人来救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了,求人不如求己。但问题是,我们手无寸铁,该怎么办呢?   安老三面无血色,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树枝,问道:“张老板,你快拿个主意吧!”   “就是,这头熊也太他妈不是东西了,咱们没招他没惹他的,干嘛就冲咱们来呢?”金锁抱怨道。   我一愣,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安大哥,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你也有份吧?”   安老三听我这么问,不由地怔了一下,说道:“别别别,开玩笑呢,我进入这行才多久啊,怎么可能呢?”他的笑容十分尴尬,看上去像是在打马虎眼。   还没等我揭露,一旁的金锁看不下去了:“哟呵,安爷,兄弟我做生意这么多年,看人脸色还是挺准的,我拿您当爷,你他妈还真拿我当孙子啊!”   安老三的神情更尴尬了:“锁爷,您看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   金锁失去了耐心:“得嘞,甭废话了,锁爷这就帮您搭把手,把您推下去喂熊得了。还能帮我们吸引火力!”   安老三听金锁这么说,彻底慌了,手忙脚乱地抓住了树枝:“别别别,你们听我说,听我说。”   “金锁,先住手,听他说。”我喝止了金锁。虽然我们受安老三的连累,导致我们被困在了这里,心头强压着怒火。但是见死不救也不合适,何况我也想听听,这小子能说出什么话来。   安老三定了定神,这才说出了其中的缘由:原来,三年前参与捕熊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惨死,引起了活着的人的警觉,尤其是那一晚童化生死后,剩下的十几个人更是慌了神。这人要是慌了神,做什么事情就欠考虑了。   他们十几个人一商量,决定派出安老三来说服我,请我帮忙收伏这头熊。可是明说的话,我未必会答应。因为安老三是个聪明人,我三年前不肯为钱做这笔买卖,三年后肯定还不会答应。没办法,安老三他们只好另外想办法。   偏偏在这时候,我所要打听的事情有了眉目,这令安老三喜出望外。而且,前往这个地址的地方,恰好途经这头棕熊的地盘,这才有了诓我来这里的理由。安老三跟随我前来的真正目的不是要给我引路,而是邀请我来杀熊的!   我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真想一脚把这孙子踹下去!尽管我之前想到了一些情况,但我完全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答案。我吼了一句:“安老三,我操你妈的,你他妈还是人吗?”   安老三此时也全无主意了,哭丧着脸说道:“张老板,说句实话,兄弟这么做是不地道,但是……铜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想铜爷的地盘被别人吃掉啊!”   见我真的发了火,太乾说了句:“看下面。”   低头看去,那头棕熊被我们喊醒了,此刻它抖了抖身上的毛,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到树下百无聊赖地蹭着痒,似乎对树上的这顿大餐志在必得了。说句不该说的,这头熊不发狠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   不过可爱是动物惯有的标签,任何动物都有凶狠的一面,即便是家禽,狠起来也能够追着人跑,更何况是一头野生的巨熊?它宽厚的后背蹭着树皮,未及,使劲用后背撞了一下。红皮云杉剧烈摇晃了一下,这种情况任谁都没有想到。   而我更是猝不及防,坐在了最外围,一下从树上摔了下来!繁茂的枝叶抽打着我全身,减缓了我下坠的速度,但是这全无作用,因为最下面等待着我的,是那头杀人巨熊!   很快,我整个人平拍到了地上,幸亏这地面已经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否则的话,我非得当场摔死。但是,当熊吼在身边响起来的时候,我又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摔死了。相比于丧命熊口,摔死绝对是痛快的死法。   棕熊等待已久的食物到了嘴边,岂能放弃,急忙冲我跑了过来。而我因为被摔得周身剧痛,已经没有了力气爬起来。   眼见棕熊就要冲到我面前了,一道人影突然从半空之中跃下来,一记飞腿踢在了棕熊的身侧。太乾的这一脚力道无穷,曾经挡退过无数的凶神恶煞。但是棕熊挨上了这一脚,浑若无事,反倒是太乾被弹开了。即便是落地后,太乾还连退了两三步才站定了身子。   太乾也心知自己遇到了劲敌,他擎剑在手,一左一右护在了胸前,大喝一声:“你们先走!”蹂身而上,冲着棕熊冲了上去!   想必这头棕熊在这一带称王称霸早已习惯了,瞅它的体型,就算是东北虎都得绕着走。而如今,一个瘦瘦的人类竟然敢主动向它进攻。它也愣了一下神,但是太乾的速度奇怪,转眼间已经冲到了它的身前,挺剑便刺。   然而,太乾虽快,但是棕熊更快。它扬起了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拍了下去! 第二十章 铩羽而归   这一掌迅若奔雷,有千钧压顶之势。太乾不敢怠慢,调转了剑柄,剑刃冲外,护住自己身体的左侧。只要棕熊不收势,等于将自己厚厚的熊掌撞到了剑刃之上。没想到,这棕熊似乎看破了太乾的伎俩,它右掌的拍击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而后左掌又以极快的速度拍出。   太乾的右剑已经刺了出去,但是这一剑刚沾到棕熊的皮毛,尚未刺进去,已然来不及收招了。棕熊的这一掌带着一股疾风拍了过来。无奈之下,太乾只好放弃了进攻,低头弯腰勉强躲了过去,原地连转了三圈,躲开了棕熊的攻击范围。   重新站定身子后,太乾见我们未动,喝道:“走!”   我咬牙勉强爬了起来,周身剧痛,就像是被一群人群殴了一番似的,而金锁和安老三也从树上下来了。两个人架起我来,慌不择路地往林子外面跑去。我回去望去,棕熊已经人立起来,三米多高的身材像是一个巨人一般,太乾也准备全神贯注地投入战斗。   这一站谁胜谁负绝难预料。太乾,我是了解的;但我更了解棕熊。老虎是兽中之王,但是从以往所有的熊虎大战来看,老虎能干掉的除了幼熊就是母熊,遇到雄性的棕熊,即便是老虎也不敢轻易招惹。可如今,太乾面对的却是一头体型超大的棕熊,这样的一个怪物级大家伙,又岂是人类能够对付得了的?   果然,棕熊重新调整了战术。它朝太乾奔跑了过去。太乾连退数步后,倚住了一棵大树,精神高度集中。眼看一座小山似的棕熊冲了上来,他发声喊,身子一转,想要挺剑刺入棕熊的脖颈。这是一招超高明的减法。棕熊身体庞大,此时又是全力进攻的关键时刻,在高速奔跑之下难以及时掉转身子,它不可能防备得了这一招。   但是,这头棕熊明显不是一般的家伙。太乾的短剑还没来得及递上去,棕熊头也不回,直接一巴掌掀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太乾的右臂之上,只听太乾一声惨叫,整个人像只麻袋似的飞了出去。短剑脱手,斑斑血迹飞溅而出,染红了茫茫雪地,太乾也砸进了积雪之中。   我们不由全都惊呼起来。认识太乾以来,这小子曾经力斗人面鸮,杀死过巨鳄……不论对方是何等体型巨大的怪物,似乎他都能有办法解决,但是现在,却被一头棕熊击伤了。从这头棕熊的拍击力度看,这一巴掌的力量着实不轻。   我咬着牙喊道:“停,快停下,太乾……太乾受伤了……”   金锁停住了脚步,愕然回首望去。而安老三跺着脚喊:“张老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个?赶紧走吧。”   没等我说话呢,金锁先吼道:“我去你大爷的,告诉你,面瘫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第一个拿你祭刀!”说完,他让安老三架好好:“照顾好张老板,回头跟你算账。”他转身就要跑过去。   但是,刚转过方向去的金锁并没有迈动步子,因为这头棕熊已经来到了我们跟前。它刚才虽然击败了太乾,但是并不轻松,此时也是发怒状态中,咧着嘴,呼呼白气从他的口鼻中喷出来。   这一次真的完了,我们三个人,一个外行,一个伤员,还有一个见机不对掉头就跑的小人。大家全都手无寸铁,这样的组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这头大棕熊呢?   棕熊一步步向我们靠近,距离我们还有三五米远的时候,扬颈发出了一声咆哮,真正的震啸山林。就连红皮云杉上面的积雪都被震落了下来。   就在我们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林子里亮起了数点亮光,不住地晃动,还有人开枪。从枪声判断,这是那种老式的铅弹猎枪。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喊:“三哥,三哥!”棕熊见势头不对,鼻孔里喷着白气,掉头离开了。它在消失在我们视野的时候,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杀机。   棕熊一走,安老三急忙大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和金锁则急忙上前查看太乾的伤势。尽管此刻的太乾神志清醒,但是他的右臂已经骨折了,四道深达寸许的伤口汩汩冒着血,伤得必然不轻。在野外被野生动物所伤,尤其是爪伤,是最难医治的伤口之一。我想起了徐友所说的二表哥之死,被金钱豹豁开皮肉,别说闫显疆是个外行,就算他是专门的外科医生,在没有专业药物的情况下也很难进行医治。当初我被印支虎爪伤,也多亏了栅鄢寨有专门的草药医治,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幸亏,这时候从林子外面冲进来了十几个人,全都是童化生原来的手下,这些人是后面的车上的,他们来了这么多人,还带来了装备,比如说枪、地图、捕兽笼等。最重要的是有足够的药物,我先帮太乾止了血,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听他们带头的那个叫老万的人介绍说,他们来这里没有看到我们的车,但是一见护栏断了,猜到我们出了事情,赶紧派人四处查找。直到听见了林子里的熊叫,这才追了上来。安老三一见自己人这么多,还有武器,顿时来了胆子,大手一挥:“快,那头熊朝北边跑了,都给我追。”   “慢着!”我拦住了他们,和金锁合力抱起了太乾,“先救人。”   “对对对,你们几个,快帮助张老板把这位兄弟弄车上去。小钱,你带几个人,去追那头熊!”安老三还不死心。   一个人上前来从我手里抱过去太乾,我再三叮嘱他们小心,然后对安老三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跟我回车上,大家商量一下。”   “这……”安老三不甘心,但是他虽然算是这行里的人,明显不如我的本事,只得叹了口气:“没听张老板说吗?都先回车上。”   我们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见到了路边停有三两卡车,车斗上蒙着帆布,很是神秘。在装有药品的那辆车上,我拆开了刚刚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帮太乾缝合好伤口,矫正断骨的接口,然后固定夹板,最后给他输了一瓶消炎点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项工作并不轻松,直到半个多小时后,我才搞定。   安老三耐不住性子了:“张老板,忙完了吧?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回头让那人熊跑了,咱们……”   “你他妈闭嘴!”金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要他妈不是你这孙子,我们能这样?还伤了我们一个兄弟。”当着他手下的面儿来骂他,安老三这个老大未免名不副实。   我也不想逼人太甚,打断了金锁,将沾满鲜血的手擦了擦,对安老三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拦着你,不让你的兄弟去找熊吗?”   安老三茫然摇头。   “这头熊超出了我的认知。它跟我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家伙都不同,你的兄弟就仗着这几杆破枪,恐怕得有去无回。我是为你好。要想抓住这个家伙,还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安老三听完我的话,眼睛里闪现着光芒:“张老板,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需要时间,先离开这儿吧。”   “哎哎哎,开车,快开车。”两辆车都被棕熊推下了山崖,这条公路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安全,安老三连声催促下,车队启动了。   我们一路灰溜溜地回到了二道白河镇,太乾伤成了这个样子,我暂时也搁置了前往寻找闫显疆等人的计划,只想尽快能让他的伤好起来。同时,我们也开始了紧罗密布的捕熊计划。   金锁很好奇,问我为什么这么热心地帮助安老三这杂碎。   我感叹道:“这不是帮他,而是帮我们自己。从之前的案例来看,这头棕熊的报复心极强,你没见它走的时候瞪了我们一眼吗,那是一种仇恨的眼神,它可能是迁怒我们保护了安老三……”   “你的意思是……这头熊可能会回来找我们?”   我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金锁听后,立马慌了神,拉着我的胳膊说道:“毛爷,兄弟还年轻,这副身身家性命可就全都托付给你啦!你可一定要把它捉住啊!”   我知道金锁这不是玩笑话,童化生惨死的情形以及这头巨熊的凶残程度,我们都见识过了,都十分清楚被它盯上的后果。要想以后有安生日子过,或者说要想找到闫显疆他们,这头熊是必须根除的祸患。   栅鄢寨的经历虽然让我对屠杀动物产生极大的反感,但是眼前的情形是不同的。我并非圣母婊,也很肯定的说,即便是保护动物协会的人,遇到了猛兽的袭击也会站起来反抗,这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如此。   在太乾养伤的这段时间,我在安老三的安排下,拜访了很多东北的老猎人。这些老猎人,最年轻的也有七十多岁了,虽然现在的模样不济,但是在年轻的时候他们都是称霸一方的显赫人物。   这些人都是捕熊能手。在建国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打猎是国家所许可的,甚至有一些濒危动物被列为了“害兽”。比如赫赫威名的华南虎。在建国初期,华南虎在中国境内约有四千余只,但是在人们的喊打喊杀之下,时至今日,华南虎彻底灭绝了。这是自然界的一大损失,同样也值得我们反省自身。   而同样,在东北也是如此。甭管是棕熊黑熊,一度成为了农业最大的危害。所以当地人组织了猎熊队,那个年代,出现了许多的捕熊能手。而他们的经验,则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第二十一章 警察出现   曾经有这样的一个笑话:一个年轻人向老猎手请教捕熊的诀窍。老猎手说:“我通常是先找一个山洞,躲在洞边,然后向里面扔一块石头,如果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呜’的吼声,就跳到洞口,朝里面开枪,熊就会倒在你的枪口下。”年轻人满意地离开了。   过了几天,老猎手在医院偶然发现了浑身裹满绷带的年轻人。年轻人面带疑惑:“我依照您的嘱咐,先找一个山洞,躲在旁边,朝里面扔了一块石头,听到‘呜—呜—呜’的吼声,我就举枪到洞口,可还没等我开枪,就从洞里开出一列火车……”   当然,这只是一个笑话,在东北一带,熊是最具传奇性的物种。因为它们不会像傻狍子那样干瞪着眼等待自己厄运的降临,也不会像东北虎一样难觅踪迹。不少传闻里,都说熊这种生物智商低,如何如何笨。   实则不然,这就跟“遇见熊就装死”“看见毒蛇不动”的传闻一样,是会害死人的。以棕熊为例,它们的智商等同于一个四岁的孩子,也懂得简单利用一些工具,并且咬合力十分惊人。简言之,这几乎就是一个防高血厚,攻击力十足的完美杀戮工具。   在拜访这些老猎人的时候,他们也介绍了几种猎熊的方法,其中涉及到最多的便是猎熊陷阱。安老三却不想使用这招。陷阱这东西我也不大赞同,容易误伤。而安老三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首先,陷阱下面布上尖桩子的话,熊虽然死了,但是皮毛也就不怎么值钱了;如果下面空空如也,熊要饿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捞出来。   这时候,手下一个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些麻醉剂还有麻醉枪,这样一来,才打消了安老三的顾忌。毕竟,活捉要比死的值钱多了。如果安老三能够活捉这头巨熊的话,绝对能接替童化生,在东三省竖起一杆大旗来。   当然,这些事情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因为那几天我都在医院陪着太乾。   安老三大概是担心我居功,没有跟我商量,直接安排人去做这些事情了。一直到了半个月后,我在病房里百无聊赖地拨着电视遥控器,看到了这样的一条新闻。在上次我们被熊袭击的林子附近,发现了三具被啃食的尸体。据新闻报道说,确认了这是三个来长白山旅游的游客,因为偏离了上山的路径,所以遭到了熊的袭击。   新闻上没有死者的形象,但是新闻中一扫而过的镜头,我发现了一处其中的蹊跷。距离三具尸体不远处,有一个深坑,看似平平无奇,但是我知道,那种深坑,是我们这行里的人做的。我二话不说,前去找上了安老三。   童化生死后,过去了没多久,应该没人这么快踩到他的地盘上来。我第一感觉就是安老三自己安排人做的。果然,在我的质问下,安老三承认了。这个陷阱一开始很成功,困住了棕熊,伙计们也顺利地麻醉了它。但是,把这一千多斤的家伙从陷阱里吊起来的时候,棕熊突然醒来了,并且狂性大发。十几个伙计,死了三个,伤了四五个……安老三这件事情一直没告诉我。   我快要被这小子的无脑行为气炸了。长白山是全国文明的旅游景区,你们自己倒霉了,倒是把自己兄弟的尸体抬回来了啊。这倒好,现场遗留了尸体,全中国都知道长白山闹熊害了,相关部门跟着就会封锁现场,保护游客。我们现在就是想捕熊也不可能了。偏偏棕熊不用守规矩,想报复我们随时可以找上门来。   安老三的行为彻底令我们陷入了被动。一听我的分析,安老三也慌了,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带来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毛……毛爷,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   我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第二天,我们驱车又到了那条公路,断折的护栏都已经修复好了,但是林子也醒目的封锁线封锁起来了,而且相比于上次,这里的护林员也明显多了起来,还有两三个带着猎枪的。基本半个小时就能见到一两个。这样密集的看护行动,我们已经不大可能能展开大规模的捕熊行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当地的电视台连续发出了重要通知,基本都是有关于长白山熊害的。而林业局与公安部门相配合,也开始沿山搜索熊的踪迹。原本以为,这样的新闻必将影响到长白山的游客,没想到,来这里游玩的游客反倒比去年有所增加了,而且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金锁挠着后脑勺,嘟囔道:“怪哉,这群人都不要命了吗?”   我叹了口气:“也不怪他们,人们都是有好奇心的。知道尼斯湖水怪吗?当初杜撰出这条假消息的人都承认是假的了,人们还是愿意去找寻水怪的踪迹。还有近些年来风靡起来的喀纳斯湖水怪等,包括这长白山天池,不也有水怪的传闻吗?现在,可是一头活生生的杀人棕熊在作怪,这些游客肯定更是想看看这头熊的样子了。”   “妈的,真是nuo zuo no die。你打算怎么做?”   “先等太乾伤好了吧。这头熊太狡猾了,凭我们几个搞不定的。”我原以为,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们要在东北呆上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当天晚上的新闻就传出了消息——杀人熊落网了!   这可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过又一想,林业局与公安部门重拳出击,有着强大的后勤保障,武器设备又比我们先进,这么快就抓住了那头熊也属正常。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不免让我惴惴不安了。   因为从新闻的影响来看,那个被困在笼中团团转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棕熊,而是一头普通的东北黑熊。看上去,这家伙刚刚成年,体型也就是两米左右。莫名被扣上了一顶“杀人熊”的帽子,令这小家伙惶恐不安,它在笼子里来回来踱着步子,望着铁笼外拍照的一群记者,眼神中充满惊恐。   看到这一幕,我和金锁面面相觑,彻底无语了。这他妈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区区一头东北黑熊,怎么可能犯下累累罪案呢?而在新闻的最后也说道,这头东北黑熊移交到了长春动物园。   正在我惊疑之际,病房外有人敲门。打开房门后,进来的竟然是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身后跟着一脸谄笑的安老三。做我们这一行是见不得光的,一见安老三带着警察过来了,金锁破口大骂:“安老三,我操你姥姥,你他妈敢……”我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现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金锁这么大嘴巴极有可能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警察先笑了:“好了,张一毛,你也不用堵住他的嘴了,你们的事情,我都清楚。”   我一愣,看这警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比我还要小几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这样一来,我也确定是被安老三出卖了,恶狠狠地瞪着他。安老三倒是也不害怕,笑嘻嘻地看着我,而后说道:“张老板,李老板,你们二位别生气,兄弟这次是有好事找你们来了。”   “他娘的,你小子能有什么好事?”   “锁爷,别这么说嘛,咱们还是先请姚警官先坐下。啊,姚警官,您请。”安老三的脸上跟开了朵花似的,用金锁的话来形容,多看两眼都会吐。   姚警官进屋后摘下了帽子,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倒还算是和善。我心里却跟打鼓似的。以往,面对多少凶猛的野生动物,我都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情绪,如今,面对一个身着警服的人类,我却紧张了,手心冒汗,不敢说话。   姚警官见我如此,笑了一下:“别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抓你,我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这令我松了一口气,不过仍然不会放松警惕。警察找上门来,会是什么好事吗?   姚警官回头看了一眼电视,坐下来问道:“刚才的新闻你们都看了吧?”   我放松了一下心情,警察也是人,见机行事吧。我点了点头:“看了。”   “你是行家,有什么看法吗?”   我笑了一下:“假的。普通的黑熊怎么可能犯下这么大的事呢?”   “嗯,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一定是警方和林业局没能抓获真凶,想请我们帮忙。我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要找我?”   “嗯。”姚警官点了点头,“你的名号,我没有听说过,只是安老三举荐的,说童化生生前也很看重你,我觉得你应该有这样的本事。”   我送了一口气,做这一行的,警察说不知道自己的名号,反倒能让自己轻松不少。但是我不想这么轻易答应,反问他:“有什么条件呢?”   姚警官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档案:“这是根据你的同行打听到的一些资料,按照你往年的犯……记录来看,估计死刑是免不了了。就算张一毛你是一个大人物,恐怕也得在里面蹲一辈子。”说完,他将这份档案推到了我的身前。   我不为所动,就算是不打开看,我也知道这份档案里写的是什么。这位姚警官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估计这些资料就够他准备几天的。而我的心里也很清楚,他的话绝非危言耸听。我问道:“如果我帮你的话,这些档案能否销毁?”   姚警官看了看安老三。安老三抢先说道:“张老板你尽管放心,姚警官这次来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过我的行踪既然被警方掌握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姚警官只需要一个电话,云南就再无我的立锥之地。何况我也想着金盆洗手,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情,借机洗白,眼前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了。 第二十二章 雪原觅熊   姚警官随后对我解释了为什么新闻上面会那么说,因为杀人熊的消息越传越广,今年来长白山旅游的游客更胜往年。他们大多是冲着杀人熊的消息来得。可是,政府迟迟没有搜索到这头熊的踪迹,为了保护这些游客,也是为了公众安全着想,这才放出了一则善意的假新闻,其实是希望这些游客能够离开。   “每年,地方上都希望能来大批的游客,唯独今年,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点儿都不想。”姚警官说话的语气瞬间萎靡下来。大概他觉得自己身为人民警察,跟我这个作恶多端的“谈判”,有损他的威仪吧。   我不以为然,反正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我说道:“我会答应帮你,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为地方上除一害。”想了一下,我又说道:“不过我不希望你们动用武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击毙这头棕熊。”   姚警官不解地看着我。   “可以把它安置到动物园……也算是判它一个终身监禁吧。”   一听我这么说,姚警官露出了笑容。一旁的安老三不服气,毕竟棕熊是冲着他来的,他张口要说些什么,被金锁一个眼神儿瞪了回去。安老三接管了童化生的旧势力,但我们现在是跟人民警察合作了,也不会怕他。   事不宜迟,当天,姚警官就安排我们跟这次行动的几位主要负责人见面了。这些人全都是二道白河镇上数得着的头面人物,甚至市公安局和市林业局都派来了相关领导督战。而姚警官也顾虑到了我的忌讳,介绍我的时候只说是海外归来的生物学家,兴许可以帮上忙。   这头棕熊行为反常,这些人已经焦头烂额了,有一个人来帮忙自然是好的。所以很顺利,我加入了其中,市里来的领导大手一挥,将我指派给了一个所谓的老专家。还说这位老专家也是早期的留洋派,喝过洋墨水,专门研究熊科的。   看这位老专家,往少了说也有八十多岁了,嘴里的牙也没剩几颗,说起话来的声音,总像嗓子里含着一口痰。其实我心里明白,这是这些人看我太年轻,怕我裹乱,才给我派了这么一个轻省的活儿。   老专家看着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忙碌的样子,有的人翻阅资料,有的人再打电话,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他拿手里的拐棍顿了顿地,说道:“小伙子,来,扶我起来。”我也只好将他扶起来,老专家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看上去随时可能会跌倒。   我们走出了林业局的大院,老专家拄着拐棍,走得不紧不慢:“小伙子,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把咱们俩分在一起啊?”   我顾虑到老先生的年事已高,安慰说道:“是想让我们年轻人多跟你们老前辈取取经。”   “哈哈哈哈,”老专家笑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咱们就不玩聊斋了。这帮瘪犊子是担心咱们俩添乱啊,得嘞,他们不带咱们玩呀,咱们自己玩。走!”   “去哪儿?”   “找熊呀。”我赶紧招呼身后的金锁和太乾跟上。   姚警官亲自开车,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将话题扯到了老专家的身上。说起这位老专家,着实了不得,即便是闫显疆他们这种业内的权威,也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老师。当年民国的时候,就曾去了德国留学,学成归国后,报效祖国。后因华南虎事件,力阻无效,心灰意冷之下才委身于高校教书,如今退休差不多都有三十年了。   关于这位老专家的名字,姚警官说叫庞启秋,我们便称呼他为庞老。   原本这个季节是长白山旅游的小旺季,有专门的车送游客上山。但是因为这两天的熊害事件,这些买卖兴隆的生意都没人敢做了。上山的车也聊聊无几,我们一路畅通。但是这条山路,我们从来没有来过。   庞老闭目养神,忽然开口问道:“这位不爱说话的小伙子,胳膊咋伤的?”   太乾愣了一下神,看着庞老,回答了两个字:“摔的。”   庞老哈哈大笑:“哎,没什么好隐瞒的。你看,打着夹板,肯定是骨折了,绷带上有血……熊伤的吧?”   这一下,轮到我们吃惊了。骨折带血的伤口,很多人都有,为什么庞启秋偏偏猜中了是熊伤的呢?   庞启秋眼睛也不睁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简单的很,看他的伤,没有半个月也有七八天了,那段时间,正是这头棕熊出没最频繁的时候。姚警官说你经常也与野生动物接触,我猜,能造成这种伤势的,只有熊了。”   这时候,我才由衷的佩服这位老专家了。平生结识的一些专家,如闫显疆、闻天崖之流,根本不配跟我说话。倒是这位庞启秋教授,彻底颠覆了我对专家的偏见,这位老先生看上去糊涂,脑子缺清楚活络,确实有两把刷子。而随后,我们又见识了他的另一份本事。   我们在山中穿行了一段距离后,最后在一片林子坡前停了下来。我们依次下车后,见这里山势陡峭,山林密布,是野生动物最好的去处。甚至在这个季节,还能听到鸟鸣。我怀疑这样宁静祥和的环境会不会有那头熊的踪迹,便转过头来问庞启秋:“庞老,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庞启秋用拐棍指了指林子边缘:“前两天,山里的人告诉我,说在这里发现了一头熊的踪迹,个头很大,就在那个地方。来,你们谁背我上去?”   一听这话,才知道老先生为什么两天前就听说了这件事情,却到今天才来,原来是没人“伺候”他。金锁看看我们几个人,摇头苦笑:“得得得,老先生,我养这身膘就是为了你,来吧,小的来服侍您老人家。”   庞启秋也不客气,别看他老胳膊老腿了,蹿到金锁的背上这一下却是干脆利落。这里并没有上山的路径,我们不得不踏着齐膝厚的积雪跋涉过去,路程之艰难自不必言说。足足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才走到了目的地,此时是在林子的边缘地带,树木还不是很茂盛。   庞启秋一言不发,一个人走到了身边每棵树的跟前弯腰查看。过了许久,他招呼我们大家:“呶,你们来看。”我们闻声围拢过去,这棵树木是之前所见过的红皮云杉,在这个海拔高度并不罕见。   庞启秋指着其中的树根部位:“小张,你看看这是啥?”   我凝神望去,只见树根偏上的部位,有树皮脱落的痕迹,而且在粗糙的树皮夹缝中,有几根黄色的毛。我捡起一小撮,凑到鼻端闻了闻,说道:“是熊毛,而且是棕熊的。”熊身上有一种味道,跟家犬差不多,这股味道是难以遮掩的。   庞启秋赞赏地点点头:“不错。看来,它曾经在这里挠痒痒。”说完,他还模仿狗熊的样子,把屁股撅过去在树上蹭了两下,模样十分滑稽。   我说道:“上次我们曾经遭遇过这头杀人棕熊,但是是在那边的山麓上。”我指给他看,“现在,在这里也发现了它的踪迹,它的地盘竟然有这么大!”   金锁喘着粗气,扇着风:“喂,毛爷,你可说准喽,这是一头熊?”   没等我说话呢,庞启秋说道:“我同意小张的意见,如果说这是另外一头熊的话,很难跟你们说的杀人棕熊并存。毕竟,这两处地方挨得不远。”   安老三此时已经害怕了:“那还愣着干嘛?咱们都进入了人家的地盘了,要我说,赶紧蹽吧。”说完,掉头就要跑。   我一把薅住了他的领子:“慌什么,我们现在是在上风向,它没那么容易发现我们的。何况有人民警察在这儿,有枪,害怕对付不了熊啊。”   姚警官一头雾水:“我?我没带枪啊。”   我愣住了。金锁在一边跳了起来:“我去,姚警官,你身为人民警察不带枪,开什么玩笑,这是要让我们来给棕熊刷战绩吗?”   庞启秋说道:“好了好了,先不要说这些。小张,你有什么办法吗,能活捉这头熊。”   我回忆说道:“以前,安老板的手下挖过一个猎熊陷阱,可惜麻醉剂量不够,那头熊醒来了,还杀了三个人……”反正姚警官在场,他知道我的底子,自然也知道安老三的了,我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看,这头熊不管是体型还是心机,包括它的体质,都比一般的熊强。我觉得,咱们不难按照常理出牌。”   “你的意思是……”   “试试用蜂蜜做饵,请君入瓮。”   庞启秋明白我的意思,说道:“你可要想清楚呀,这东西二道白河肯定是没有,得从长春调,但是时间来不及……咱们自己做一个?”   “这一带有这样的工匠吗?”   我们俩打哑谜似的对话,让周围的人听得云里雾里。偏偏安老三也算是这行的人,瞬间会意了,说道:“我认识一个老铁匠,好功夫好手艺,要不咱们试试?”   金锁先着急了:“等一下,等一下。毛爷,好歹咱们哥们儿出生入死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什么你就明说吧,别跟打哑谜似的。”   我笑了,随后跟他们解释:其实这是一种野外的生物学家常用到的一种不守方式,只是一个简单的机关设置,遵从的原则是灵活多变,却不伤害到野生生物。具体的做法是需要做一只笼子,门是掀起来的,门轴部分采用活页,笼门的底端用一根绳子吊起来,有点儿像是倒置的古代吊桥。然后绳子固定好,从笼子里伸进去,绑住诱饵。   只要猎物碰触到诱饵,敏感的机关便会发动,铁门落下,机关扣死,就算是绿巨人,也没办法逃出来。   我说得很笼统,是因为这个机关铁笼的设计关乎到一些行里的秘密,虽然我不再是这个行当里的人,但是一些规则还是要遵守的。江湖,你即便退出,也要守住其中的秘密。 第二十三章 三年前   由安老三引路,我们当天晚上拜会到了那位铁匠,这老头儿年纪与庞启秋相当,面白无须,叼着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都不正眼瞧上安老三一眼。铁匠这个行当,在工业化的现代社会几乎已经绝迹,但是在东北,还有他的生存空间。因为农作物或者家禽被野兽祸害,所以偶尔需要他们做个捕兽夹什么的。   安老三给我们介绍说,这个铁匠姓夏,叫他老夏就行。老夏听到安老三这么说,抬起了一只眼,半笑不笑地说道:“安老三,你又安的什么心啊?”   “四叔,你老就把心放肚子吧。侄子可不会害你的,这是市林业局的几位朋友,想请你做一样东西。”说完,安老三拿出了我们绘好的图纸。   老夏见到这张图纸,眼神一亮,啧啧说道:“好东西呀,这东西是你整的?”   “我哪有那本事,都是咱们的人民公仆设计的。”   “哦。”老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从炕桌上拿起酒瓶,直接对瓶吹,连喝了四五口,这才一抹嘴说道:“得嘞,这活儿我接了,但是得给我一些时间。”   “多长?”我忍不住问道。   “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不行哟。”   “大叔,我们这东西急要,您看能快点儿吗?”姚警官也有点儿着急了。现在,长白山上就有一头杀人棕熊,随时可能出来害人,多延误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   老夏混沌的目光一一掠过我们众人,最后一指太乾:“成啊,让他来帮我打下手。”   我们都愣了,自打进屋后,太乾从来没有说过话,为什么老夏偏偏选中了他呢?我疑惑不解,金锁也是一脸的茫然。倒是太乾,朗声说了一个字:“好!”我也想留下来,想看清楚这个老夏搞什么鬼。可是老夏根本不允许,当即下了逐客令,说等这东西做好了,就会让太乾通知我们。   太乾的本事我了解,这老夏就算是有什么诡诈的心思,也决不是太乾的对手。唯一麻烦的是,我对于老夏了解得太少了,就说了一句话。是敌是友,难以分辨,而且他选中太乾的动机也耐人寻味。   我便问安老三,这个老夏是什么人。   安老三说道:“你说老夏?他跟我是一个村的,论起辈儿来,我得叫他一声四叔,实际上我们早就出了五服了。那些老理儿也早就没人认了。不过这个老夏也是挺有故事的一个人。”   “这话咋说?”   “听说老夏的手艺是祖传的,打他太爷爷那个时候起,就是宫里的铁匠,听说还是专门给大内侍卫打造兵器的。后来到了他这一代,手艺就潮了。那个时代兵荒马乱的,谁顾得上这些个啊。这大清亡了之后啊,溥仪先是去了天津,后来不是在东北这嘎儿成立了一个什么满洲国吗?老夏他们一家子也就跟着来到了东北。”   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太久了,安老三也只能断断续续地讲出一些片段而已,具体的一些事宜他也说不出来。我仔细想了一下,有关于太乾的身世,我知之不多,也许这小子是老夏的故交也说不定。不过看他们俩的样子又完全不像,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我们回到了二道白河镇,几个人找了一个小餐馆吃了顿简单的饭菜。我一直觉得,东北的冬天,在小饭馆里吃饭特别有感觉。外面天寒地冻,一进屋子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只觉得冰凉的衣裤包裹的身体瞬间热了起来,顿时脸也变得红扑扑的。让店老板上一盆东北乱炖,一盘大餐,两大碗白米饭,就着东北当地的高粱酒,这绝对是属于东北独有的意境。   饭桌上,庞启秋聊起了机关笼布置的位置。这个我也犯了难,我打算这几天好好地看看这头熊的行动轨迹,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规律。反正,老夏那边也不是一天就能打造好的,这几天正巧有时间。   庞启秋问我为什么这头熊会热衷于杀人。   虽然安老三在场,但当着姚警官的面儿,我就把之前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都说出了出来,从熊群袭击南方老板租住的地方,到童化生之死,一五一十,清清楚楚。   听完了我的讲述,庞启秋端着酒杯,凝神思考了半天,然后他放下了酒杯,喝了声:“安老三!”气势如虹,声若洪钟。   安老三正举杯扬脖痛饮,被这一嗓子吼得一个哆嗦,甘洌的高粱酒灌进了他的喉咙,呛得他连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庞启秋板着脸:“三年前是咋回事,你说!”   一个干枯瘦小的小老头儿,转眼间变得气势吓人。安老三一下子怂了,竟然不由自主说出了三年前的事情:当时,童化生笼络了一批人,前往捕熊,一开始进展得确实顺利。不过其中一头棕熊发了狂,冲出了包围圈。金雁当时鬼迷心窍,带着几个人追了上去,其中就有安老三。   逃跑的棕熊虽然体型巨大,性情狡猾,但是它受了伤,一路沿着足迹和血迹,很快就找到了这头棕熊的藏身之处,是在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十分隐蔽,前面都被树木和杂草遮挡住了。当其中一个伙计端着猎枪拨开草丛的时候,一具赫然出现的白骨,让他失声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具虎骨!从体型上来看,是成年的东北虎。这头体型巨大的棕熊竟然干掉了东北虎!可还没等这伙计来得及缓过神儿来,山洞里就冲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像是一座移动的山丘,朝着他扑过来。   因为那些杂草差不多有一人高,金雁他们都没有看清楚伙计的位置,就听见了他的惨叫。等众人闻声赶过去的时候,除了遍地的血迹之外,只留下了伙计的尸体。那时候,这伙计的喉咙被咬断了,鲜血像是拧开的水龙头似的往外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不到几十秒便断了气。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我说过,熊科动物的打斗技巧自成一派,它们不懂得锁喉制敌,但是这头棕熊,竟然会锁喉,这一点,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金雁也不敢轻视了。其实甘肃当地也有棕熊,不过数量极少,偶尔也能能见到藏马熊(棕熊的一种)。但是像这样的巨型对手,金雁从来没有遇到过。   大家提高了警惕,一步步捱了上去。拨开杂草进入山洞,人们所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个半人多高的洞口,堆满了各种动物的尸骨:老虎的、梅花鹿的、狍子的……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里面住着一头熊,人们第一感觉还以为这里住着的是一只极其凶猛的食肉动物。   有几个刚入行的伙计已经慌了,端着枪的手都开始发抖了,这其中就包括安老三。   金雁对他们说道:“别慌,就他妈是一狗熊,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他率先弯腰钻进了山洞。金雁也算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了,安老三他们虽是新手,却听过不止一次了。见金雁进了山洞,便也都跟着上去了。   山洞并不大,打亮手电筒便能窥见全局。可是,这四个人将整个洞口扫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棕熊的身影。金雁叫了声:“不好,退出……”话音未落,就听见“咚”的一声,一个巨大的影子从空中跳下来,站在了最外面的一个伙计惨叫一声,被棕熊叼了起来。棕熊一甩脖子,这伙计惨叫着飞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金雁明白,这是被对方堵在山洞里了,要想出去,只要拼死一搏了。他大吼道:“给我冲,开枪,快开枪!”一时间,枪声大作。每个人都不停地重复着扣扳机、装弹的动作。一连打出了七八枪之后,金雁喝住了两人:“停!”   再定睛一看洞口,连个影子都没有。棕熊跑去哪里了?   金雁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判断,这头熊很可能依旧潜伏在洞口,于是说道:“小郑,丢块石头过去。”凡是声音,都能吸引动物,这一点是肯定万试万灵的。叫小郑的伙计慢慢蹲下身子,捡起了一块大石头,他刚扬起胳膊,正要往外丢。   棕熊突然从山洞的左边冲了出来,一口咬住了小郑的胳膊。小郑痛得大叫:“金老板救我,快救我!”金雁眼看又折损了一人,急忙慌乱地开枪,可是这时候,小郑挡在了棕熊的身前,打出去五枪,有四枪是打在了小郑的身上。   但是棕熊也不好过,它也挨了两三枪,剧痛之下,它狂性大发,冲进了山洞!   这里是它的主场,半人多高的山洞使得金雁和安老三不得不弯着腰开枪,这种姿势十分难受。可是这几枪,却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棕熊的身上。在冲到他们身前三五米距离的时候,棕熊一声惨叫,栽倒了,砸起了漫天的尘埃,像是一座山似的轰然倒塌。   见对方倒地,金雁惊魂未定,因为此刻,他们打光了最后一发子弹。棕熊再不死,死得就应该是他们了。金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安老三更是吓得出了一声的冷汗。金雁踢起来一块石头,砸到了棕熊的面门上,棕熊一动不动。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喘息。   安老三怯生生地问道:“金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   金雁眼睛一转,笑着问道:“老三呐,想发财吗?”   “咋不想?做梦都想!”   “那好,想发财,就得照我说的做。”原来,金雁的计划是,暂时不将这件事情告诉童化生,谎称这头棕熊伤了两个弟兄,然后自己负伤栽下了悬崖死了。回头,金雁和安老三再来料理这具尸体。对于这个提议,初涉江湖的安老三没有想过更多,欣然同意了。只是他想不到,这不过是金雁的缓兵之计而已。 第二十四章 不见行踪   金雁这个人我没有深接触过,只是从二表哥和纪成那里听说过他的名号而已。据说,金钉子金雁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贪财好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表面上许诺了要保安老三发财,实际上却是想独吞。所以,随后的几天安老三一直向他旁敲侧击,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取货。金雁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一直到后来,他私下联系了童化生说准备告辞,其实是想临走前带走这东西。当然,安老三当时没在场,更没人跟他说起过这件事。不过,老天爷开眼,金雁这一走,音讯全无,从此就彻底失踪了。   听罢了安老三的讲述,我心中顿时明了,安老三应该庆幸那时候没了子弹,否则,金雁的最后一发子弹必然是留给他的。在这一行混迹了这么久,利欲熏心四个字没有人比我更能体会深刻了。金雁当时没有动手,可能是自己也脱了力气,没有信心能一击毙命,要不然安老三必然会死于非命。从他事后想取回熊尸来看,他也没打算带着安老三一起玩。   我知道这头棕熊之前有过假装中了麻醉的经历,想必三年前也是装死逃过了一劫。我见庞启秋一言不发,只是独自喝着酒,心中显然是有所思,便问他的看法。   他说道:“这头熊不简单呐,小张你也是个行家里手,看出来有什么不对了吗?”   我沉吟半晌,说出了一番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这不像是熊,反倒像是个人!”   庞启秋一拍大腿:“这才是人熊的真正解释啊!”   庞启秋说道,常人以为人熊就指的是棕熊,其实不然。在最开始的东北方言里,人熊指的是一种十分狡猾的熊,外表看上去,跟普通的棕熊无异。但实际上,这些棕熊似乎是有着自己的思维,它们可以和人类斗智斗勇。这种说法,更像是类似于“黄皮子大仙”之类的古老传说。只不过随着年代久远,人熊的说法也渐渐平庸化了,时至今日,人们通常认为,人熊,就是棕熊的别称。就像古代的凤凰指的是一雌一雄,而现在的凤凰则是一只,是一样的道理。   金锁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庞老,那你们设置的机关,对于人熊还有用吗?”   庞启秋倒是浑不在意:“试试看吧,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是听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过,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一听这话,金锁的心顿时亮了半截儿:“别介啊,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和庞启秋都没有理会金锁的话,我问安老三:“那个山洞你还记得吗?”   安老三说道:“之前我就想说来着……这东西……去年的时候长白山发生了一场雪崩,埋了。”   我还想问他什么的,就在这时,姚警官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接通后,说了不过两句话,面色登时沉重起来:“好,我们马上过去。”挂断了电话后,说道:“诸位,恐怕我们这一阵要先忙另一件事情了。”   姚警官的神情十分严肃,我们几个也收拾起玩闹的心情。   在一家村落民居内,我们围拢在电脑前看着显示器上闭路电视录下的一段内容。闭路电视的质量很一般,画质算不上高清,却也能看清楚。   画面中,一直都很平静,时间显示的是今天凌晨的两点整。这家主人姓扈,五十多岁的年纪,老实巴交的。怕我们着急,老扈说道:“那个,我先快进,别着急别着急。”他快进了一段时间后,在凌晨两点十分左右停了下来。画面没有任何的变化,直到两分钟后,画面的左侧出现了一个家伙的身影。即便是在黑白画质的画面中,我们也能看出这家伙的身形——东北虎!   没错,就是一只巨大的东北虎,它的两只眼睛像是两个灯泡似的发着光,慢慢踱着步子进入了老扈家的院落。老扈家地处荒郊,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养了一条狗。可是这条狗见到来的是兽中之王,竟然全身发抖起来,动都不敢动,趴在地上,脑袋埋在两只爪子之间。   东北虎,是体型最大的老虎,关于其最大的体型,一直都存在争议。比较普遍的说法是,现存体重最大的肉食性猫科动物,其中雄性体长可达2.8米左右,尾长约1米,最大体重达到350千克。而这只东北虎,虽然不如这组数据夸张,却也着实不是一个小家伙。对比他身边的参照物来看,这家伙的体长有两米六左右,体重差不多有五百多斤。   它像是皇帝出巡一样,睥睨一切。走到了家犬身前的时候停了一下,家犬都不敢抬头看它。东北虎很满意,像是王者一样昂首离开。而后,它绕到了鸡笼前面。里面的鸡纷纷向后躲,却没有一只敢出声。老扈在一旁说道:“昨晚,一只鸡都没叫啊。”   东北虎像是一只大猫似的,轻扬爪子,划开了鸡笼,从里面掏出来了一只鸡。这只鸡从鸡笼摔到地上的时候,已经被虎爪撕裂,无力地在那里抽搐,鸡毛散落一地,鸡血也躺了出来。   而这只东北虎,竟旁若无人地在那里吃起来。不过两三口,鸡已经被吞咽下肚。而个头这么的东北虎,区区一只鸡显然不能满足,它一连吃了七八只,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从开始到最后,不管是狗还是鸡,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声,足见兽中之王的震慑力。   看完了这段视频,老扈对我们大倒苦水:“这半年来,村子里家家户户丢家禽家畜,先是老王家的牛没了,然后是村头陶寡妇家的羊也没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小偷呢,我就安了这个摄像头,直到昨天看到这个。”他叹了一口气,拉住了姚警官的袖子:“我们都是懂法的,都知道这保护动物不能杀,可是你们也得保护我们啊,这老虎祸害了全村,说不定哪天就该吃人了。”   庞启秋叹了一口气:“多事之秋啊!”   姚警官神情郑重,问庞启秋的看法。他说道:“现在看来,只有将老虎引到别的地方了。”我心里很明白这种做法绝对是正确的。如果我们选择活捉,然后再将它放归野外,这项工作迟早也得持续一两个月。相比于只吃家禽家畜的东北虎,当然是杀人的棕熊更具危险性。   庞启秋问我的意见,我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这个村子依山而建,规模不大,只有十几二十户的人家,出去外出打工的,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姚警官跟领导沟通后,决定先让这些百姓安置到镇子上,得处理完棕熊的事情再说东北虎这件事。   好在人也不多,知道了村子里有老虎出没,没有一人反对,忙不迭在政府的安排下撤离了。金锁挠着后脑勺说道:“怪哉,文明社会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说道:“很正常,现在,人与野生动物发生冲突的案例逐年递增。要命的是,人不能杀动物,动物却能虽然杀人。这就是致命的,惹不起只好躲了。”   很快,这件事情当晚办妥后,我们就没有在意,以为这只是在东北经历的一个小插曲而已。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庞启秋一直在查找杀人棕熊的踪迹,却没有任何线索。似乎,那头熊知道了我们的企图,干脆就不露面了。   这几天一来,长白山成为了我此生中,爬越次数最多的山。金锁更是累得腰酸腿疼,说道:“我去,这……这太娘的……减肥了……”倒是庞启秋一言不发,那一刻,我甚至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太乾的影子。   “庞老,怎么了?”   “小张,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他顿了顿,转过脸来看着我,“那家伙就在我们身边。”   我愕然一惊,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可是经庞启秋这么一提起,我恍惚间还真有这样的感觉。那密密匝匝的丛林之中,好像真的就有一个影子,在盯着我们。   也不知道是温度太低还是真的害怕,金锁打了一个哆嗦:“老爷子,你别吓我们啊。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庞启秋感叹道:“放心,这畜生暂时不会拿咱们怎么样,要不咱们几个早就去佛祖那儿报道了。”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几天都没有线索,时近中午的时候,我们下了山。因为这个时候,是棕熊最活跃的时刻。虽然浪费了几天的时间,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在回去的路上,我们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太乾打来的,说老夏打造的机关笼已经好了。   我们到了老夏的家里面,院子里放置着一个四方的东西,用帆布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太乾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很有退休养老的架势。而老夏则在一边眯着眼睛,边晒太阳边抽烟袋锅子,见我们到来,他顺手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锅子,招招手让我大家过去。   等老夏走到了帆布盖住的物体前,掀开的一刹那,庞启秋和我都忍不住拍案叫绝。眼前的这只铁笼,有两米多高,三米多长,宽度也是两米左右。粗如儿臂的铁栏杆泛着蓝光,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煞是漂亮。一时间我竟然产生了错觉,这哪里是捕兽的机关笼,分明是一件艺术品啊!   金锁却说道:“毛爷,这能成吗,这么大的笼子,能容得下那头熊吗?”   “这你就不懂了,熊的力量是非常大的。它的力量有多大,主要取决于发力点,这个发力点距离目标越远,它们的力气越大。把笼子做小一点,等于限制住了它的发力距离,这样,笼子才会更结实。”   “原来如此。”金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着这座铁笼,庞启秋连连颔首:“时候到了。” 第二十五章 太乾的身世之谜   不少人看过国外的纪录片,里面的生物学家也会亲手布置一个陷阱,等待他要观察的对象上钩。这个过程看似紧张有趣,因为你不知道明天出现在陷阱里的是什么生物,其实十分无聊,以及充满了一定的危险性。   因为要想捕获一只食肉猛兽,你就必须深入到它的领地。在机关陷阱布置好之前,只能是求爷爷告奶奶,不要遇到它才好。这还不算完。即便你运气爆棚,一路非常顺利,布置好了机关。但这时候也并没有结束,因为你的机关并不能确保猎物一定上钩,需要一次又一次反复确认,必要的时候,你还要潜伏在附近,遮盖自己的气味。运气好的话,一天足够(仅存在于理论中,我没有见过);运气不好的话,我知道的最长周期是三个多月。   金锁原本莫名的兴奋,大概是可以第一次参与这种围猎计划。年轻人都喜欢追求刺激,不外如是。   就在我和庞启秋商量将机关笼布置在哪里的时候,老夏凑了上来,又点上了一袋烟丝:“张老板,你来一下,有话对你说。”   自从我们认识以来,只交谈过一句话,不明白这老头儿为什么找上了我。但是念在他几天内铸成了这么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也不好反驳,便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太乾跟在了我们身后。   我们一直进了里屋。老夏脱鞋上了炕,炕桌上放着一瓶酒,还有一碟花生米。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金银双短剑——正是太乾所佩带的。太乾这对宝剑从不离手,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我转回头去看着太乾,这小子的腰间空空如也,那对短剑不见了。   我纳罕万分,问道:“老师傅,你这是……”   老夏叹了口气:“太恪剑……你知道吧?”   我怔了一下,指着太乾。   老夏颔首道:“不错,这对短剑正是我打造的。”   我大惊失色。太乾长久以来一直处于失忆之中,虽然我们服下了神祇木的叶子,但那种东西毕竟不能医治失忆。老夏叫我进来,决不是为了向我炫耀他的手艺。我急忙抓住了老夏的胳膊:“老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夏神情变得有些萧索,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唉,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望着太乾,从他的眼神中可看出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接着,老夏慢慢对我道出了一些往事,也就是有关太乾身上的,那一系列的谜团:   太乾,也就是太恪剑,说起来跟这位老先生是有某种血缘关系的。论辈分,太乾要叫一声老先生“叔”。我心说:难怪呢,老夏要留下太乾,原来俩人是叔侄关系。不过看太乾的样子,又像是刚出生不久。   因为老夏是后来搬进村子里的,那个年代下,村子里的同族人很排斥外人。加上当时老夏时运不济,搬来没多久,媳妇儿就死了。他后来娶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可没想到这位姑娘也死了。一时间,村子里纷纷传言,说新来的铁匠是个克妻的命。用老夏自己自嘲的话来说,那时候村子的母蚊子都不搭理他。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老夏在村子里人们的眼中是个怪人。偏偏村子里有一个小孩子也被人们看做怪人,这个人就是太恪剑。   太家,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据说祖上是明朝时期的兵部红人,跟兵部尚书郑洛是生死之交。后来满清入关,太家人消极避世,来到了这个小村庄。尽管过去了几百年了,但是太家的族长还是保持了老学究的做派,保留着家族传统,尤其重视传宗接代,子嗣绵延。   可是太恪剑身为太家的子孙,又是一个男孩儿,却不怎么受族里人的待见。究其原因,是因为太恪剑的出身。说到这里,老夏抬眼望了望太乾。直到太乾点了点头,老夏才接着说下去。   那个年代下,太家的婚礼都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太恪剑的母亲,是族长的小女儿,是倍受族长喜爱的。可是有一晚,一个外乡来的教书先生路过这里,被一头野猪伤了。路过的太家人看到,便主动将他抬回了村子救治。   就像戏文里写的那样,太恪剑的母亲和这位教书先生一见钟情,俩人珠胎暗结。后来教书先生因为有事情离开了村子,而太恪剑的母亲却发现此时自己已然怀有身孕。得知自己女儿与别人私通,族长大怒,为了显示自己的无私权威,他责令女儿必须将这个孩子打掉。   母亲不忍,准备连夜逃出村子。可是偏偏不巧,又被人抓了回去。一来二去,族长也怒了,撂下了一句狠话:“就算你坚持要这孩子,生下来我也会把他溺死!”   族长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可是有哪个母亲不会拼死保护自己的孩子呢?在孩子生下来的同时,她托人将孩子送到了老夏处。因为全村人都觉得老夏晦气,没人去他那里。老夏的打铁铺在邻村,他每天往返,回家后也算是落得自在。   这一天回家后,就见到一个老妈子抱着孩子坐在了他的门前,一问才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夏见小太恪剑生得可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收养了这个孩子。自己家丢了一个孩子,铁匠老夏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孩子,族长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面对气势汹汹的太家人,老夏倒是笑呵呵地不当回事:“这孩子是我捡来的,凭啥说是你们太家的?”   那个时代医术并不昌明,何况兵荒马乱的也没人去研究这些(滴血认亲只存在于影视剧中)。由此,太家人更仇视老夏了。不过老夏这人早就习惯了,浑然不当回事。只是苦了太恪剑的母亲,被族长软禁,不得见这个孩子,终日以泪洗面。   而为了让这个孩子有出息,老夏也为他规划好了将来的路。太恪剑不被太家人所认可,接管家族是不可能了,干脆就让他学本事。老夏为了让太恪剑有本事,特意改立了规矩,谁来他这里打铁,可以不给钱,只要能教太恪剑一样别人没有的本事。   那时候,常年找铁匠的无外乎两种人——农民和猎户。农民要打农具,猎户要制作工具。可能是天性使然,太恪剑并不喜欢挥舞锄头,渐渐地,他学到了一身猎人的本事。而老夏,更是倾尽几年的时光,为他铸造了一对锋利无比的金银双短剑。   而太恪剑也就这样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可是因为在家族中备受冷落,常年受到同族人的排挤和欺负,久而久之便变得沉默寡言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太乾,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原以为,像他这种身手的人,天下无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事实证明,会。我心中对他寄予了无限同情。   老夏感慨良多:“说起来,这孩子也挺厉害的。当时太家的小孩儿十几个人打他一个,他性子上来了。嚯,跟头小老虎似的,扑上去又撕又咬的,把十几个小子都打跑了!”   我恍然记起来,我们在内蒙遇到了幻人藤,太乾的表现正是像老夏所描述的那样。我记得,当时的情况是我梦到了八百媳妇皇陵中的独角蛇,邢洛对我们说,它所虚拟出来的幻想,是每个人心底最抗拒的东西。而太乾心里最抗拒的,无疑是幼年时,被同龄人欺辱的经历。   我看着老夏,问:“为什么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太恪剑是我一手带他的,他告诉我说,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我也知道了你们的遭遇。虽然我们俩是第一次认识,不过我以外面那个笼子作为交换,想请你答应一件事情。”   我问道:“有什么事,值得老师傅这样?”说句心里话,一开始,因为老夏是安老三介绍的,一度令我没什么好感。但是阴差阳错,得知他是太乾的养父之后,我反倒对他多了一种敬畏感,   老夏抽了一口烟,说道:“尽快找到闫显疆他们。”   “为什么?”   “说不上来的感觉,小剑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认为小剑父亲的失踪,可能也跟闫显疆有关。”   我听后猝然长惊,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晌,刚要问他,金锁就大大咧咧进来了:“毛爷,聊什么呢?赶紧走啊,长白山的人民大众等着我们拯救呢!”   老夏欣然同意:“要说这也是正事,行了,张老板、太老板,祝你们二位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他这么说,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有关太乾的往事。我拱了拱手,由衷地说道:“老师傅,多谢了!”太乾也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随即告辞了。   我们回来的路上,金锁一个劲儿地追问老夏跟我们说什么了,最后我架不住了,就说道:“夏师傅是跟我们商量着机关笼收多少钱合适?”   “哎,那他最后要了多少?”   “我给了他三千。”   金锁一听就炸了:“我靠,这也太黑了吧?三千!毛爷你真应该叫我去的,少说能给他砍下一半儿来!这老东西……”金锁说话一向口无遮拦,我生怕他这张嘴骂了老夏,那可是太乾的养父啊。一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喝道:“少说两句吧。庞老,你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庞启秋闭目想了片刻,摩挲着拐杖说:“去高立村。”   高立村正是上次深受虎害,全村搬走的地方。“庞老,我们是去捕熊,又不是去抓老虎,为什么去那边?”金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姚警官也从副驾驶的位置回头看着庞启秋。   庞启秋笑了一下:“不足为外人道也。”我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瞬间明白了,挑起了大拇哥:“庞老,高明!” 第二十六章 诱敌之计   大自然是绝对公平的,她赋予了每个生灵活下去与竞争的机会,所有生物都在把握这个机会,形成了彼此间的非主动性依存,通常,我们称之为食物链。而制霸食物链顶端者,都有一种天然习性——划地盘。   这种地盘概念深入每一个掠食者的骨髓。在东北广袤的白山黑水之间,能够称为制霸食物链顶端的,我想只有两种生物了——棕熊与东北虎。这两个就像是足球界的梅西和C罗,永远无法判断出孰强孰弱。假设它们狭路相逢,往往有两种结果,要么相互忌惮,远远避开;要么就一决高下,至死方休。   庞启秋主张将机关笼设置在高立村,是有他自己考量的:因为按照我们之前的测量,高立村也处于杀人棕熊的势力范围。如此嚣张的棕熊,是不允许其他顶级的掠食者进入自己地盘的。所以,高立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地点,因为棕熊,会主动地找上门来,它要清理闯入者!   事不宜迟,我们当即动身前往了高立村。姚警官随后送来一些设备。因为村子里差不多都搬空了,东北虎再来的话,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吃的。半路上,我们买了半扇的猪肉做饵,这个是用来吸引东北虎的;另外,还准备了一大罐蜂蜜,挂在了铁笼的启动机关上,这个是用来吸引棕熊的。我们这么做其实也很冒险,万一棕熊没有出现,东北虎却来了,我们损失半扇猪肉不说,没准儿还得被他当做饭后甜点。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特意选择了一处高耸的屋顶,这一带地形相对安全,东北虎要想跳上来也没那么容易。姚警官准备了几个夜视望远镜,我们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夜幕渐渐降临,温度陡然间低了起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手脚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了。   金锁问道:“今晚不会都不来吧?我还等着看戏呢!”   他所说的看戏,自然是期待着巨熊猛虎之间的搏杀。这种动物界的跨种族斗兽十分罕见,何况随着经济飞速发展,野生的东北虎极难见到。对于动物爱好者来说,能通过影响观察都是极大的福分,更何况我们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呢!   安老三也很兴奋:“李老板,锁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这俩要是真打起来了,看看是老虎厉害还是熊厉害?”   金锁很烦他:“去去去去,没空搭理你。”他却转过头来问我:“毛爷,你觉得谁机会大?”   我没有心思想这些。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斗兽,决定结果的因素太多了,没办法给出一个绝对的答案。何况自然界中,食草动物反杀食肉动物的例子也比比皆是,不能一言以盖之。   相比于好奇的金锁,姚警官更关心这个计划的成功与否,他问我们:“庞老,一毛,这个计划能成功吗?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在野外,它们同时出现在村子里的概率太低了吧?”   庞启秋举着望远镜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只说了句:“小张,你跟姚警官说说。”   “首先,我们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带有老虎出没。老虎为什么要进村子,是因为它在野外没有了食物来源,这才冒着危险进入了村庄里。老虎上次在这里尝到了甜头,这次一定会再来的。咱们挂的那半扇猪肉,会是最好的诱饵。”   姚警官有所担心:“但是万一老虎来了,熊没来呢?”   我苦笑道:“那就算咱们倒霉吧,姚警官,这猪肉钱你们局里能报销吧?”   我乍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姚警官愣了片刻,也笑了。   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在屋顶上瑟瑟发抖。金锁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拽来了一床被子,裹在身上,但是于事无补。东北的风是刮骨钢刀一般的苍劲,刺进骨头般的冷。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东北有猫冬一说了。因为这种冷,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就连姚警官这种土长土长的本地人,都忍不住鼻涕直流。   “去屋里睡会儿吧。”太乾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强打精神,张嘴打了一个呵欠:“说实话,是有点儿困了,不过现在也睡不着啊。”我话音未落,安老三握着望远镜的手突然抖了起来:“来了,来了!”一听他语气低沉急促,我们几人齐刷刷地掉转方向,全都望向了那边。在村子的北面,只见进村口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东北虎,而是那头巨大的棕熊!   它站在村子口,没有当下移动,而是先抽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我们原本打算吸引东北虎来的,没想到棕熊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虽然在计划之外,但是既然它主动出现,东北虎来与不来,都不重要了。   “它在干什么,怎么不进来呀?”金锁的语气也慌了。   “大家小心,这头熊很狡猾。”庞启秋的语气也莫名紧张起来。   棕熊在原地站立了足有三五分钟,这才迈动脚步,扭动着巨大的身躯,一步步走进了村子。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棕熊的脚步声都听不到,我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棕熊走了十几分钟,大概是问道了蜂蜜的香味,站在了机关笼的前面。我看到这一幕,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叫:“进去呀,快进去呀!”谁料,这棕熊却像是看破了这个机关,只是看了两眼,并不移动脚步。   棕熊这种生物体格惊人,食量也很大,出了名的贪吃鬼。蜂蜜尤其是它们的最爱,这并非是动画片中的杜撰。一般的熊类很难抵御住蜂蜜的诱惑,但是面前的这头棕熊却好像看穿了这一切,站定了身子不动。   “坏了!”姚警官无意中观察周围的环境,在村子的南头发现了最新的动向。我们循声往那边望去,顿时叫苦不迭。此刻村子的南头,也出现了一个身影——东北虎也出现了!它的目的是为了那半扇猪肉。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不是要命吗!   两只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彼此都没有照面,但是它们却都做着同一个动作,原定不动,使劲抽动着鼻子,捕捉着对方的气息。我们大气都不敢出,任谁都能看出来,一场罕见的熊虎大战,一触即发!   棕熊率先做出了反应,它敏锐的嗅觉让它察觉到了对手的非同一般,干脆扭动着巨大的身躯,一巴掌掀碎了旁边一户人家的木门,钻进了屋子。   东北虎在村子南边也采取了行动。它先是拖着钢鞭似的尾巴原地转了两圈,似乎是在拿定主意。老虎的嗅觉也非常灵敏,我知道它一定摸清了对方是何等样的生物。棕熊不是老虎可以轻松摆平的。   但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此时的东北虎已经是饥肠辘辘。左右权衡之下,它难以抵挡住猪肉的诱惑,进了村庄。虽然熊先虎后的顺序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但是只要它们产生冲突,我们还是有利可图的。因为熊虎大战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只要在他们分出胜负的一瞬间,我们用麻醉枪麻翻它们,就能够达到我们的既定目的。   棕熊老虎再凶猛,也不会是人类的对手。   东北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沿着进村的主路慢慢挪动。在距离机关笼不足十米的地方,老槐树下吊着半扇猪肉。这就是老虎的目标,蜂蜜它不可能感兴趣。这时候,我观察了一下棕熊潜伏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我通过夜视望远镜,都无法看到它的影子。这家伙难怪被称为人熊呢,太有心计啦!   东北虎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对方现身,渐渐加快了脚步。当它看到了那半扇猪肉的时候,东北虎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猛扑上来,而是警惕地巡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时候,一股风吹过,我暗叫:不好,要糟!因为从风向上来看,棕熊藏匿在了东北虎的上风向。即便东北虎的嗅觉再灵敏,也无法闻到对手的气息。   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东北虎就不再客气了,它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了猪肉上,随后往下一扯,“啪”的一声,半扇猪肉就被它从树上扯了下来。东北虎随即大快朵颐地享用起来。   可是,它刚吃了两口。一个巨大的黑影就突然从前面不远的屋子里冲了出来,脚下生风,积雪全都被飞溅起来——正是那头棕熊!它趁着东北虎享用大餐的时候突然冲杀出来,看样子是企图利用自己占有绝对优势的体重,将对手撞翻。   但东北虎毕竟是猫科动物的代表,天生带有敏捷加成。察觉到正前方有异样后,它抬起头来,原地轻轻一点,躲开了棕熊的撞击。站稳身子后,它怒不可遏,兽中之王的尊严不容挑衅,东北虎伏低身子,扬颈虎啸!一声怒吼,整个村庄都感受到了这种巨大的震慑力。   但棕熊既然敢发起挑战,自然也不是白给的。它毫不退让,也发出了一声怒吼,其巨大的震慑力丝毫不在老虎之下。东北的两个王者终于到了面对面一决雌雄的时刻。   我们这些人盘踞在屋顶上,举着望远镜,生怕漏过了每一个细节。别说是金锁、姚警官他们这些外行了,即便是我这样混迹了这行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手,看到了这一幕都莫名地兴奋。   两只猛兽你来我往地吼叫了三两声,而后才将这种高亢的吼叫转为了低低的吼声。相比于前者,这种吼声,更能给人一种内心的震撼。一熊一虎,两种猛兽就像是少林与武当,一开始没有急着展开进攻,似乎都想凭借自己的震慑力将对方赶跑。但是双方谁都没有退让,在几番试探过后,似乎它们都明白:对方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于是,一场真正的王者对决开始了! 第二十七章 熊虎相搏   东北虎仗着天生的灵敏率先发动了攻击,它后腿轻轻一蹬,身子射出,挥舞着右抓朝着棕熊的面门拍了下去。棕熊行动上不如东北虎敏捷,尽管它使劲往后躲,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击。换做一般的动物,被东北虎拍了这一掌,即便不立马倒地,也要掉层皮。可是眼前的这头棕熊,啥事没有,反倒是迅速拍出了右掌,也朝着东北虎的脑袋去了。   东北虎不愧是大猫,虽然这一击不中让它有点儿吃惊,但是棕熊迅速排出的一掌还是被它轻易躲开了。它重新跳出了圈子外面,围着棕熊开始打转。第一回 合,东北虎站了先机。棕熊挨了这一掌,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它也不敢小觑对方。东北虎在外围围着它慢慢转圈。它则在原地转动身子,始终保持自己的正面面对对手。   “这老虎真不白给啊!”金锁说道,“要是它能把这熊撂倒了,还不用咱们费事了,对吧?”   其实世人的很多固有观念是错误的,就拿捕熊与捕虎来讲,捕熊的危险性远远大于捕虎。所以我比较认同金锁的说法,我宁可我们最后的对手是东北虎。   庞启秋感慨道:“没那么简单啊,看样子,东北虎要输了,咱们准备吧。”   “庞老,不会吧?现在老虎可是占上风啊。”   “这才第一回 合,接着往下看吧。”   转了几个圈子,东北虎厌烦了,发动了第二轮的攻击,它扑击上去,想要采用猫科捕食常用到的锁喉战术。但是棕熊似乎看穿了它的把戏,干脆就伏低身子,两只前爪护住了头部,东北虎成了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只好就势跳到了棕熊背部,展开了撕咬,不过两三口下去,这棕熊的背部变流出了血,背部被撕扯下来好大一块皮肉。   金锁兴奋道:“庞老,看到没,看到没,棕熊不行啦!”   庞启秋说道:“接着看下去吧。”   我听庞启秋的语气似乎甚为担忧,想必他跟我一样,是希望东北虎胜的。那么他在担忧什么?难道棕熊真的能赢吗?棕熊虽然动作不如猫科动物,但是身在皮糙肉厚。它能挨过东北虎的掌击,就能看出这一点。不过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它的背部已经是血流如注了,野生动物之间的搏斗,那么是一小块创伤都有可能决定战局的走向。棕熊还有反击的希望吗?   背部被啃食了一大块,棕熊也不会坐以待毙。它突然站了起来,东北虎这一下猝不及防,差点儿被摔下来。还好,它在滑下来的一瞬间,爪子钩住了棕熊身子的一侧,这才没有掉下来。   虽然东北虎没有被棕熊甩下背,但是它现在的模样也十分狼狈。两只前爪搭在了棕熊的身侧,后退踩在地上。棕熊一开始没有占尽上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它使劲侧过头去,一口就咬住了东北虎的后腿!   东北虎咆哮一声!东北虎数次对棕熊形成了创伤,却没有一次能对它产生重创。而棕熊第一次发动攻击,就伤到了东北虎,而且是绝对的重创!棕熊咬住了对方的腿后,使劲一甩,东北虎惨叫着飞了出去。   不过眨眼之间,东北虎的后足鲜血淋淋,它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却走不动步子,也跳不了了。猫科动物弹跳力出众,靠得是后足发力,后足受伤,则无法再次弹跳了。棕熊的这一招,等于是消灭了东北虎倚仗的致命技能。   东北虎终于明白了,这个对手绝非善于之辈。交手两回合,兽中之王就受了重伤。尽管我之前想过两者一定会分出胜负,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东北虎步履艰难地移动着,看这样子,它已经很难逃脱了。   这一次,我从兽中之王的眼中看到了难得的惊恐的眼神。棕熊一步步逼近,东北虎一步步后退。此刻,棕熊更像是一个胜利的佼佼者,它睥睨着东北虎。东北虎伏低了身子,像是一只俯首帖耳的大猫,眼睛甚至都不敢看棕熊了。棕熊一步步踱上前去,鼻子抽动,嗅着老虎的气息。   东北虎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它静静等待着棕熊的下一步行动。野生动物争夺地盘的战斗中,很少有致死案例。失败方会自动离开,当然,也可能带伤离开后,死在野外。但是当场死亡的几乎没有。   我们原以为,棕熊既然胜出了,应该会绕过东北虎。但是这头棕熊的行为透着诡异,它走到了东北虎的面前,傲视的眼神盯着这个猎物,缓缓地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露出了巨大的獠牙。   东北虎是兽中之王,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但是眼前的这只东北虎,却像是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一样。直到被棕熊咬死,都再没有反抗。做完了这一切,棕熊深处舌头,舔了一下沾满血迹的鼻子和嘴巴周围,两只前足踏着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怒吼,似乎是在警告一切入侵者,这里,它才是王者。   我们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惊呆了:原以为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龙争虎斗,少说也会经历半个多小时才会分出胜负,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这头杀人棕熊的战术令人叹服,它不顾受伤的危险,哪怕是先吃一点儿亏,直到对方露出致命的破绽后才发动了致命一击,一招制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搏杀战术。   “愣着干什么,快开枪!”庞启秋见多识广,不像我们沉浸期间不可自拔。我醒过神来,见到那头棕熊正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原来这家伙早就发现了我们。它怒吼一声,朝着我们的方向奔来。虽然棕熊的体型巨大,但是攀爬也是它们的拿手好戏。   我顿时慌了神:“麻醉枪,快!”   麻醉枪这种设备,本来是十分便利的。可是姚警官从警局带过来这种麻醉枪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淘汰了的,只是老旧不说,就连换弹的步骤都十分繁琐。加上距离的限制,我们所处的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棕熊卯足全力飞奔而来,我和姚警官各射了一枪,全都打空了。   金锁叫道:“卧槽,你他妈是警察吗,枪法这么差!”   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棕熊已经冲进了院子里,直奔我们的方向来了。安老三哆哆嗦嗦地打了一枪,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太乾正要扣动扳机,庞启秋大喝一声:“慢着,我来!”这老头儿都八十多了,能行吗?   “老爷子,你可悠着点儿,这是最后的希望啦!”金锁恳求道。   按照棕熊的奔跑距离来看,它根本不可能给我们换弹的时间,我们手里的三杆麻醉枪全部打偏,只剩下了最后这一支。庞启秋神情凝重,举枪瞄准,觑着眼睛紧盯着棕熊的动向。未几,他果断扣下了扳机。   麻醉针在月光雪光的映射下,犹如一道细细的银线,激射而出!这一针不偏不倚,射在了棕熊的大腿根部。我们都知道,这个部位是最佳的,因为动物再凶猛,这个部位的麻醉针它自己无法够到,也不会存在掉落的危险。   “好枪法!”金锁先喊了一句。   原以为棕熊挨了这一枪,也就是折腾十几秒,慢慢药力发作了就会躺下。但是这头熊,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撞开了小楼的门!妈的,我竟然忘记了这货能抗住远超一般剂量的麻醉针!   听声音,这熊距离我们的位置越来越近,敦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熊的咆哮,向我们这边冲上来了。   二层小楼的周围没遮没拦,独成一体。当初选定了这里,也是觉得这里绝对安全,无论熊胜虎胜,都没有那么容易冲上来。但是事实证明我们低估了这头熊。二楼的天花板有一个小楼梯,一扇木门。打开后就可以到达我们的位置。这些设备显然无法挡住这头狂性大发的棕熊。   没办法了,“跳!”我喊道。这里距离地面三五米的高度,地上有积雪,应该没有那么容易骨折。说完,我一个纵身,率先跳了下去,紧接着,是姚警官,然后金锁。安老三虽然吓得腿都软了,但是摔死也要比被熊啃死好,舍命跳了下来。最后,太乾抱着庞启秋也跳了下来,在落地的一瞬间,太乾抱着庞老就地一滚,化去了下坠的劲力。比较侥幸,除了脚有一些麻,大家都没有受伤。   我们落地后,赶紧朝着屋子外面跑去,那里停着我们的车。大家蜂拥进车厢内,棕熊已经从小楼里冲出来了。我催促道:“开车,快开车!”   姚警官紧张万分,连续启动车子两次都失败了。棕熊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眼前。人立起来,两只巴掌朝着后车厢拍击下来。   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轮胎磨地的声音,带起了大堆的积雪,轮胎冒着青烟,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棕熊的这一掌落下,只是击碎了车子的尾灯。车身不由自主地朝后摆动了一下,姚警官迅速打正了方向,车子总算是冲了出去。   棕熊似乎知道这一系列的麻烦都是因我们而起,它马上追了上来。金锁扭头看着车后,拍着前面的座椅靠背喊道:“卧槽,它追上来了,它追上来了,快呀,快呀,快快快!”   姚警官神情十分紧张,快速地换挡,恨不得这车一下子都到一百多迈。棕熊的速度虽然可以达到将近60公里,但是只能保持五到八分钟左右。何况这家伙受了伤。所以,追逐了片刻后,见无法追赶上,棕熊主动放弃了。   我们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不但没有捕捉到这头熊,老夏打造的机关笼也丢在了现场,最后我们还狼狈逃走,可以说是完败了。每一个人都沮丧到了极点。姚警官边看车边通过后视镜看着我们,感慨道:“这哪里还是熊啊,跟人精似的。” 第二十八章 人熊杀戮   这一战可以说是完败,庞启秋是业内的权威,我也不是白给的,两个业内的精英却败给了一头熊。   当姚警官的上司知道这件事情后颇为动怒,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了警察的颜面,更关乎当地百姓的生死安危。很快,林业局与公安部门展开了更为紧罗密布的追踪。对于这种大张旗鼓的行动,我和庞启秋极力反对。   因为经过两次交手,我已经得知了这头熊着实不简单。越是这样轰轰烈烈的行动,它藏得就越深。就拿我们刚刚经历的这件事情来说,棕熊从一进入村子开始,就觉察到了我们的存在。要不是姚警官出色的驾驶技术,我们几乎死于非命。   庞启秋对姚警官说了些问题所在,最后给了他们这次行动一个评价:“胡闹!”只是庞启秋年事已高,我又太年轻,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听我们的。最后,一连十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棕熊也渐渐失去了踪影,似乎没有人再看到它。   当时,警局里有一个姓付的科长,竟然天真的认为杀人棕熊可能去俄罗斯境内了,要求撤回搜捕力量。庞启秋得知这件事情后,顾不得年事已高,亲自前往公安局,请求领导三思。   付科长端坐在办公桌前,端着一杯茶水,摆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庞老,你也知道的。现在警力有限,我们既要防火防盗,还要抓熊,这穷乡僻壤的一共才二十多个警力,我们总不能这么耗下去啊。”   庞启秋痛心疾首地用拐棍敲着地:“付科长,话不是这么说的,为官一任就要保一方平安,这头杀人棕熊还没有找到,老百姓谈何安全?”   付科长喝了一口茶:“庞老,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也请你想一想。那头熊说到底也只是个畜生,天皇老子都管不着,说不定,它早就溜到俄罗斯那嘎儿去了。依我看啊,这件事情就先别过问了,您老人家也这么大年纪了,就早点儿歇歇,享享清福。我得代表广大的公安干警感谢你们才是,这几天来都辛苦了。”   庞启秋还要说什么,付科长站起来一抬手:“我稍后还有个会议,就不陪你们了,自便吧。”说完,他收拾了两份档案就开门出去了。   金锁说道:“我去,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我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他。这里这么偏僻,警力确实有限。而且,这头熊的行为很难猜测。”停顿了片刻,我又说道:“一般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庞启秋叹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他站起来,对我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的后生,好好干吧。”   我苦笑了一下,应和似的说:“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庞老,你才是我们后辈应该学习的。”   庞启秋拍了拍我的肩膀,表情甚是难受。自己的意见被否定,换谁都难受。我们从科长办公室走出来,在走廊里,我问庞启秋随后的计划。庞启秋说道:“先回去吧,等这头熊出来的时候再说,现在,有谁会听我一个糟老头子的呢?”   我点点头,他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只要相关部门撤去了力量,没人再帮助我们。凭我们手里这点儿人,根本不可能降服这头熊。也罢,离开这里吧……我打定了主意,送庞启秋离开后,我会专心致志地搜寻闫显疆的下落。   就在我们走出公安局,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警车在公安局门口急刹住了,地面上带出了两米多长的刹车痕迹。车门打开,一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奔跑进了办公楼。   我心想,不会是有什么大案子了吧,这么火急火燎的。我们正要转身钻进车里,身后传来了一声:“庞老,一毛,留步!”   转回身望去,是姚警官。姚警官喊住了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不……不好了……”庞启秋讶异道:“出现了?!”姚警官一时喘不上起来,只得重重点了点头。   我们马上返回了办公楼。在走廊上,所有的警察都神情紧张,行色匆匆,每一个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我们也跟着加快了步伐,姚警官语速急切地说道:“这次是在离高立村不远的地方,一个护林员和两名警察都遇害了。发现情况的警察赶着回来报告情况,没来得及拍照,一会儿就要出现场。张局说,请你们跟我一起去。”   “你们是不是要开会?”庞启秋站定了脚步。   “嗯。”姚警官点点头。   “来不及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雪。我和小张、小李、小太先去现场。你开完会之后,马上带着装备过来,记得,跟上面要枪。”   一听庞启秋这么说,我心头一颤。   姚警官也为了难:“庞老,批枪手续很复杂,子弹也是有定数的,没那么容易的。”   庞启秋的嗓音陡然拔高:“跟你们上司说,张局长要想保住他的乌纱帽,必须给!小张,我们走。”   我们转身又再次走出了公安局,姚警官追了上来,给了我车钥匙:“照顾好庞老。”   虽然我们交情不深,但是我公道的说一句:他是一个好警察。我点头说道:“放心吧。”   “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嗯。”   我们按照姚警官所说的地址,一路疾驰。路上,我忍不住问庞启秋:“庞老,你要枪是因为……”   庞启秋徐徐点头,十分确定地说道:“杀了吧……”   我们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只听庞启秋缓缓说道:“这头人熊已经不是一般的动物了,放任它一天,就等于多一分危险。以前是我们太仁慈了,这种祸害……不能留呀!”他望着窗外,语气有点儿哀伤。这种心情我很理解,每一个真正热爱野生动物的人,都将它们视为了与人类生命等价的生灵。这并非是圣母婊的心态,就像有人喜欢钞票、豪车一样,只是一种天性和本性的使然。   当他们要亲手处死自己喜欢的野生动物时,就像一把焚烧了自己辛苦赚来的钞票。虽然比喻不恰当,但心情都一样。庞启秋这也是无奈之举。   金锁看着我,想征询我的意思。我没等他开口,便说道:“听庞老的吧。”   历时两个多小时,我们才到达了事发现场。当我们赶到时候,现场被封锁了,有两个警察在。高立村的村长也在,五十多岁的一个汉子,见到我们就拉住了我们的手,几乎快哭出来了:“咋回事,前几天不是说是老虎吗,怎么成了熊了?不是说你们抓住了那头熊了吗,为什么它逃出来了?”   我们来不及回答说,只好应付性地说道:“先看看情况,先让我们看看,别着急。”   那两个警察是当地派出所的,我们也都见过了,所以没有阻拦。雪地上,三具尸体排开,鲜血染红了积雪,身上到处都是被熊啃食的伤口,衣衫破碎,死状十分恐怖。那个护林员的头皮都被掀开了,头盖骨破碎,脑浆留了一地。   金锁第一个忍不住吐了。如果说,之前我还想保住这头棕熊一条命的话,那么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杀人棕熊的种种行为,之前是为了报复,而现在,已经演变成了随意的杀戮。   “找过法医检查啦?”庞启秋见到积雪上杂乱的脚印问道。   “嗯,法医刚走。”警察回答说,“法医说,是昨天下午发生的……当场毙命。”看到了同事横尸此处,他的声音也不禁哽咽了。   “为什么没有搬动尸体?”   “局里的姚哥不让动的……再说,我们人手也不够。”另一个警察说道。   我不忍让这三个人曝尸在这天寒地冻的山里,招呼说道:“来,搭把手,先把他们三个抬上车。”这两个警察知道姚警官对我们言听计从,也不再说什么,和我们一起把三具尸体搭上了车。警局里的车也没那么多的忌讳。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姚警官跟着市局的同志赶到了这里,看到车内三个人的惨状时,很多人都眼圈泛红,关系交好的几个人更是当场失声痛哭。   庞启秋缓缓踱步,走到了付科长面前:“付科长,哼,俄罗斯来的熊。”   付科长脸色极为难看。其实,这不是他的责任,毕竟昨天还没有撤走这些警力。来到警察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当场对周围环境进行了勘察,没有任何的发现。   此时,天上洋洋洒洒地飘下了小雪花,很快,雪花越下越大。碍于环境艰苦,只好发出了收兵的命令。我们要上车的时候,庞启秋却说道:“不行,不能撤兵。姚警官,你有没有带着枪?”   姚警官点点头。   “你留下。小张,你们三个也全部留下。”   “庞老,天气这么恶劣,熊还有心思出来玩耍?”   “它一定回来的!”   我很明白,庞启秋这种十分肯定的底气从何而来。这种恶劣天气下,体型巨大的杀人棕熊难以寻觅到食物,它极有可能返回这里啃食腐尸。我们只要守候在这里,就一定会遇到。我把其中的原因对姚警官讲明。姚警官也觉得死了三个人没办法交代,他同意留下来,并且说动了两名携枪的同事一起留下来。市局的领导也同意他们这么做了,并且再三叮嘱注意安全,有情况及时汇报,并且留下了两辆车给我们,还有一部分装备。   我们商量了一下,因为风雪太大,就近选择前往了高立村躲避。那个机关笼和东北虎的尸体都还在,跟我们上次离去时没有任何的变化。跟上次一样,我们就在那幢二层小楼内,静静等待着棕熊的来临。   亲眼见到了这家伙杀戮后的场面,两个新加入的干警有些害怕,端着热水杯的手抖个不停。   “毛爷,咱们躲在这儿,它来了能发现吗?” 第二十九章 难觅其踪   天地之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东北的雪既急且密,转眼间便铺满了眼前所有的事物。那具东北虎的尸体,转瞬之间也被掩埋在了地下。庞启秋拨弄着火炉,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找到这头人熊。   我想了片刻后说道:“我看,不妨找安老三问问。三年前,这头熊的熊洞,他是去过的。在咱们所有人里面,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了。”   “可是这头人熊很狡猾,说不定换了窝。”姚警官在一旁说道。   庞启秋叹了口气:“不是说不定,是肯定。它上次在那里吃了亏,肯定要挪一个地方。不过我也赞成小张的说法,咱们应该先去那里看看。”   这里没有比庞启秋更权威的了,没人表示异议。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隔着窗户往外望去,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什么都看不见了。其中一个警察对我们说,这是东北常见的大学,好在这种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不是白毛风就好。一旦吹起白毛风,东北内蒙等地的牧民都会倒霉。当地有一句俗语:“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因为一夜白毛风,十去七八都是常事。   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我们守着一个火炉,丝毫不觉得冷。不知不觉,困意来袭。姚警官要我们几个睡觉,他们负责轮流值夜,有情况会示警。连日来的奔波,加上外面北风呼号,顿觉周身疲累,索性躺下睡着了。   这一觉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左右才醒过来。醒来后,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听姚警官说,昨晚一夜无事,应该是风雪太大了,人熊没有出来。有多大?我拉开门之后才知道,几乎是齐人腰的大雪!此刻才见到了太阳。幸好这户人家这里有两副雪橇,被金锁翻了出来。要不然我们都出不了这门口。   计划好的人熊会出没,被一场大雪阻断了。我们回到了昨天遇难者的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熊活动的轨迹,看来这个家伙是真的没有出现。庞启秋还跳下了雪橇,涉雪而过,走到了周围的树干前仔细甄别,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奇怪,难道它要冬眠了?”庞启秋颇为忧虑。如果这头熊进入了冬眠状态,我们更难寻找了。明年开春,它仍旧会出来杀戮,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正在我们毫无头绪的时候,姚警官的通讯工具传来了沙沙声。因为信号不好,姚警官特意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跟局里沟通了几句后,他涉雪跑过来,踉踉跄跄地,一脸的惊慌神情:“出事了,安老三死了!”   我们几人神情一凛——难道我们中计了??   依旧是那座别墅前,当初童化生就死在了这里,这次轮到了安老三。等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警车救护车都在忙碌着,外围更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姚警官在前面开道,连声按着喇叭,我们这才勉强挤了进来。刚打开车门,便听到有两个人在议论:“这是咋了?”   “不知道,听说是人熊闹得。”   “不是抓住了吗?”   “咳,他们的话你也信?!”   庞启秋摇了摇头,我们进了别墅。这里面一片狼藉,尸体已经被抬走了,法医忙着采集散落或者飞溅在周围的血液。我们不是警方,所以只能远远地观望,不能破坏现场。无论庞老怎么说,警方就是不同意。   气得庞启秋浑身哆嗦:“都知道凶手是谁了,你们在这儿采集这些还有用吗?去捉凶手啊!”姚警官在一旁劝他,又去跟现场的负责人好说歹说,总算是拿到了一些照片。这些照片都是警方用来采证的,所以从拍摄角度而言,更符合警方的法医需求,比如伤口的位置、角度、尺寸等,无不包含在内。   如此详尽的资料也给了我们一定的指向性,从安老三的伤口以及现场遗留的抓痕脚印等现有的证据看,行凶者正是那头棕熊。我们在高立村苦等,没想到它却在这里出现了。而根据生还者的口供供述,昨晚,这幢别墅内只有安老三一个人。   现场交给警方,我们陪着庞启秋在周围转了一大圈,发现早在一星期以前,这头棕熊就一直在这附近徘徊,看来它觊觎安老三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时候,一向呆木的金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小声对我说道:“毛爷……接下来,就该是咱们了……”我瞬间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三年前,这头棕熊所有的敌人都已经被它干掉了。它所剩下的敌人——就是我们了!童化生死亡的惨象犹在眼前,而安老三更是尸骨未寒。一想到被一头狡猾的棕熊盯上了,我这心里总有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尽管金锁把声音压得非常低,但还是被年事已高的庞启秋听到了,他说了一句:“这些天,在找到它之前,大家要抱成团,不要单独行动。”真佩服,八十多岁的老人耳力还这么好。   二道白河镇并不大,安老三的死再一次引起了镇子上的恐慌,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更夸张的一种说法是,安老三是被一头棕熊一只东北虎联合干掉的。愚民们无知,何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些事情就由着他们去说好了。   而随着事件越来越严重,已经超出了可控范围。期间更是有传闻,说会有国外的电视台来参访这件事情。毕竟这是一个堪比任何猛兽杀人的重大事件了。唯一知道棕熊可能的藏身地点的安老三已经死了,而这件事情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一连几天,杀人棕熊都没有现身。姚警官等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晚上,我和金锁等人在一家小火锅店里,太乾负责留在旅馆保护庞启秋,只有我们两个人在。金锁主动倒了一杯啤酒给我:“毛爷,这几天都累坏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先不要想了,咱们吃点儿热乎的。”   我端起来就被,刚凑到唇边又放下了:“金锁,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你说,那头……那个东西怎么跟人精似的?”见火锅店里人很多,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有说出熊这个字眼儿。   金锁将一盘羊肉翻进了锅里,用筷子搅和着,鲜红的肉在滚沸的水里渐渐变成了棕色,他说道:“这种事情啊,你是行家啊。不过,这次跟着你出来,我可是真的长见识了。”   火锅里升腾起来的雾气,气蒸氤氲,模糊了视线,我却没有动筷,一直反复揣摩着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线索。长白山如此之大,这头棕熊的行动又如此诡谲,想要找到它的行踪,真的是难于登天。   “毛爷,愣着干嘛,肉都老了,动筷啊!”金锁这孩子心真大,棕熊都要找上门来了,他却跟没事人似的,加起了一筷子羊肉,沾上麻将开始大快朵颐。我苦笑了一下,刚拿起筷子就听邻桌的人说道:“喂,老吴,听说了那件事情了吗?”   “你说的是人熊那件事?”   我循声望去,邻桌坐着两个四旬开外的人,一个戴着雷锋式的帽子,另一个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那个穿着军大衣的人说道:“嘿,看来这件事情当真不小啊,我还没有开口,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啥了。”   另一个被称作老吴的人说道:“啥事也不如这件事大啊!”   “唉,你小舅子是公安,给咱透漏点儿内部消息呗?”   老吴听到这儿,一扬脖把面前一杯酒干了,然后抹了抹嘴说道:“我给你说啊,这件事情,不是公安能控制的,也不是咱们这嘎儿第一次出这事了。你还记得三年前不,当时六儿他们跟着铜爷去抓熊了。”   “铜爷?那个铜爷?”   老吴嘬了一下牙根:“啧,还能有哪个铜爷,童化生啊!”   “哦哦哦,听说他也是被人熊干掉了。”   “可不咋地,六儿回来后,整个人吓得不轻啊,说话都结巴了。前两天他丈母娘不是过大寿吗?我们俩聚在一块儿喝了一顿,说起了这件事情。”   对面的军大衣一听就来了精神,主动给老吴倒了一杯酒:“那你就给我说说,让兄弟长长见识。”   “成!”老吴一看就是好唠嗑的那种人,“三年前,有一个南方的老板,租了老刘家的那个院子,结果当晚被人熊叼走了一个闺女。这事你知道吧?”   “听说过,听说过。”军大衣点点头,“后来,这个老板还出了一大笔钱请人抓熊来着。”   “没错。这个老板请的就是铜爷,他找了几十个兄弟,这六儿就是其中一个。六儿亲口跟我说的,这头人熊啊,就是三年前跑的那一个。”   “真的呀!”军大衣已经完全听入了迷。   “可不咋地,要不这人熊怎么先杀铜爷,再杀的安老三呢?这都是三年前的那票人。”   军大衣瞪大了眼睛:“这事……六儿不会是喝多了吹牛的吧?”   “我开始也这么想的。不过后来我信了。因为六儿一说起这事来,到这时候还打哆嗦呢。他说呀,这铜爷当初杀了七头熊,但还是跑了一头。当时有个甘肃姓金的,跟这铜爷是拜把子兄弟。他带着人追上去了。铜爷这人谁都信不过,就让六儿悄悄跟了上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见军大衣的胃口已经完全吊起来了,老吴反倒不慌不忙,饮下了面前的酒,一抹嘴说道:“这姓金的不含糊,上去带着俩人就把这头熊撂倒了。但是这头熊太大了,他们还死了个人。姓金的搬不动啊,就决定先撤。六儿当时怕他们发现,躲在了树上。想等他们走了再下来,没想到啊,这俩人前脚一走,那头熊就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钻进了林子。六儿跟我说,幸亏他那时候躲在了上风向,要不早就玩儿完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站了起来,拎着酒瓶朝着邻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三十章 终寻下落   “两位大哥,兄弟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事。”我主动给他们倒上了一杯酒。   “啥事,说吧?”   “刚才我听你们说的,有一个叫六儿的人,你们知道这个六儿住在哪儿吗?”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看我。老吴两只手抄在袖子里:“你干啥的?”   这俩人是当地人,说瞎话也没什么好处,我便搬了把椅子坐下来,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这俩人一听我的来意,初始还不信,后来我好话说尽,那老吴才勉强同意带我去见见六儿,“你等一下,我得给我小舅子挂个电话,免得被你忽悠了。”他还真的当场打了一电话。   得知确实是有一个叫张一毛的人帮忙后,老吴也放心了,当即表示第二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按照约定的时间,老吴到了。姚警官亲自开着一辆越野,朝着老吴指定的方向驶去。按照他所说,六儿的全名叫何胜才,行六。住在了镇子西头的何家沟。我们一路行驶颠簸,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进了何家沟。   来到了六儿的房门前,敲门叫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打开了院门,警惕地看着我们:“你们找谁?”   老吴笑着挤到了他跟前,说:“六儿,是我啊!”   我们随即说明了来意。六儿一听说我们是因为这件事找上他来的,他竟然连连摇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找我,别找我。”说罢,就要闭门谢客。太乾眼疾手快,一把挡住了门板,任凭六儿如何推,这门都纹丝不动。   我这才说道:“六哥是吧?我跟你说实话,这头熊惹出来的麻烦,你都看到了。只要它一天没有被抓住,我们全都有危险,包括你。三年前,你知道它的行踪,其实那时候就等于是结了怨。”我敲了敲这扇不甚厚重的门板,“就这小破门板,你觉得能挡得住它吗?”   姚警官也说道:“只要你能说出三年前看到它的位置,我们马上派人去围捕,抓住了它,你也就安全多了。要不,你就在家等死,自己选好了。”   我们这一番连唬带吓,令六儿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站在门口踌躇半天后才问道:“你们,真的保证能抓住它?”   没等其他人拍着胸脯打包票,金锁也喊了:“卧槽,兄弟。你以为我们几个来长白山是旅游的呀,不抓住这孙子,咱们都不好过,对吧,哥儿几个?”   “……你们进来吧。”六儿打开了院门。   我们进屋后,坐在了火炕上,六儿依次给我们递烟。完事后,他点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讲出了三年前的那件往事。大致过程其实都差不多,唯独童化生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表面上金诚合作,但其实他并不信任任何人。所以才让六儿悄悄跟上去。   面前的六儿干枯瘦小,但也有一定的“家传”。他的爷爷,是东三省有名的老猎人,年轻的时候搏虎杀熊,名气很大。到了他这一代,虽然没有了自己爷爷那份儿本事,但是在雪原上追踪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才能毫不费力地追上金雁他们。   待他讲完后,我迫不及待地问明了那个熊洞所在的位置。六儿告诉了我们。那个地方,从这里开车去的话需要走半天,而且那一带的地形非常复杂。长白山名满天下,那一带却从来没有开发。一是那里沟壑丛生,就算是最有经验的当地人也不敢轻易涉足。第二个原因是那里常年冰冻,搞不好冰崩雪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所以那一带通常都被人视为禁地。   这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我们不知道长白山真正恶劣的地形足以把人逼疯,但是在昆仑山上曾经经历了冰崩雪崩。昆仑山有个很霸气的外号,被称作“万山之祖”。这长白山再怎么牛逼,也比不过昆仑山吧?何况,抓住这头棕熊是当务之急,就算是阎王殿,我们也要走一遭了!   为了抓紧时间,我们仅准备了一天时间。姚警官提出了一个抓捕方案,警方却驳回了。他们不相信那种环境下,还有生物能够生存。何况在所有的专家组合里,我与庞启秋的组合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对儿。   对于警方的这种处理结果,已经是意料之中了。姚警官几次三番跟上边据理力争,都被训斥了一顿。他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这种事情也怪不得上边糊涂,因为这头人熊确实超出了常人的认知。既然没有别人的帮助,我们只有靠自己了。姚警官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帮我们搞到了不少的装备,比如登山靴、冰镐之类的。   第二天,我们准备齐整后,就朝着六儿所指的方向进发了。一路颠簸后,前面的路径渐渐没有了路,我们不得不弃车涉雪而行。尽管我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走上了这条路后,才知道传闻都是真的。   上山的路都是古人们历经百年前年才实践出来的,但是我们现在所走的路,根本就是一条绝径。因为常年积雪覆盖,没有可寻的路径,而且脚下齐膝深的积雪下,都是坚硬的冰。加上不明的横沟暗壑,搞不好就会掉下去。   姚警官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我们讲述着以往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当地人把这种隐藏在积雪下面的横沟暗壑称之为暗坑子,也有的人叫吞人坑。过去没解放的时候,这一带盘踞着很多的胡子,有的人为了躲胡子,就从这里上山。不留神被暗坑子吃了的,多的数不过来。   金锁笑了,说道:“姚警官,那你走在这路上,不怕被吃了吗?”   姚警官晃了晃我们腰间的绳子,这是我们一开始,连接绑在我们腰间的一根长绳子:“有这个人,要是咱们一块儿掉进了一条足够大的暗坑子,那也是没辙的事了。”   我们边说边走,无形中驱赶了很多的疲累。初始我以为,庞启秋年事已高,不同意他跟上来。但是老人家执意要一起行动。而走了这么远的路后,我惊讶地发现,这老爷子的身手不下于我们年轻人。像金锁常年的这种“地下工作者”,体力不输一般人,他都已经开始微微喘气了,庞启秋却脸不红气不喘。   不过雪地跋涉,还是非常艰难的,半个小时后,我们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原地休整。金锁心情极佳,自己用登山杖敲击着石头伴奏,摇头唱道:“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为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进威虎山,誓把座山雕埋藏在山涧,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捣匪巢定叫它地覆天翻!”   我在一旁打趣道:“齐强齐强奇!”   “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最后一句,几乎在场的人都笑了出来,大家的情绪莫名被金锁点燃了。当然除了太乾,这小子大概是不会唱京剧,他一直靠着一棵树休息。   我们吃了些东西补充热量,接着就继续赶路了。心情豪迈归心情豪迈,正事还是不敢怠慢的。随着我们的路程渐渐加长,前面的路况也越来越复杂,很多情况下是没有路,需要我们攀援而上。比如好端端的,前面突然有一座耸立的峭壁挡住了去路,这时候就需要太乾一显身手了。跟在昆仑山的时候一样,他先爬上去,然后捆缚好登山绳,我们再一一上去。庞启秋因为年事已高,我们只好将绳子绑住他,将他拽上来。   一开始,只是三五米高的小山崖,到后来,逐渐变成了十几米高甚至二十几米高的山崖。我们的攀登难度也渐渐加剧了。到后来,我们只能是每次攀登完就要休息半个小时左右。如此一来,行程渐渐放缓,我们凌晨进山,时近中午,按照既定路线,我们才完成了三分之一。如果是这个进度的话,我们即便是走到天黑,也不可能到达熊洞。   这里是棕熊的家门口了,如果等到天黑,我们等于是把自己放在了棕熊的餐桌上,等待它下嘴。我把情况对大家说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庞启秋沉吟片刻后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尽快找一个山洞,先休息一晚,当然,要做好警戒。”   虽然这是一个方法,可是茫茫雪山之上,山洞哪里是那么好遇上的呢?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们为此犯难的时候,下午三点多,我们终于在一处峭壁的顶上,发现了一处山洞,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大家躲上一晚,挤一挤也够了。唯一难办的是,因为这里临近棕熊的家门口,我们不能生火,只好是点起了无烟灯,然后找了一些枝叶覆盖住洞口,借此来躲避灯光外泄,从而避免被棕熊发现。   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很多人都是倒头就睡。太乾却是神采奕奕,一个人坐在那里透着枝叶的缝隙望着外面,我见他神情如此专注,便问道:“你值夜?”   太乾没说话。我知道他这是默许,便也倒头睡着了。虽然东北的夜晚能冻死人,但是有无烟灯,加上睡袋的质量绝对好,所以我们还算是休息得不错。太乾一晚上没睡,见我们醒来了,便着急要赶路。   金锁表示了担忧:“面瘫侠,这种事不能着急啊,要不你先睡一觉,等醒了再说。”   太乾捧起了一捧雪,全都扑在了脸上,搓了两三把,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说了句:“我没事,走吧。”   我们搬开了挡住洞口的枝叶,准备撤退。没想到刚搬干净,金锁一不留神来了一个老太太钻被窝,摔倒在地,他揉着屁股哼哼唧唧半天没起来,嘴里骂道:“他娘的,这他妈是谁啊!”   我过去拉他起来,却看到了雪地里一串杂乱的脚印,瞬间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天寒地冻的冷风之中,我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三十一章 东北狼   积雪不踩实,不会容易滑倒的。而金锁恰是被这一点坑了。他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一个脚印上,这才有了后续的情节。而这个脚印,有我两个巴掌大小,从形状来看,正是那头棕熊的。   这种情况,纵是金锁、姚警官这种外行人,也是看得屏气凝神,不敢说话。我们大家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庞启秋说道:“各位,它来了。”语气虽然平和,但不失警告的意味。尤其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中,每个人都听得毛骨悚然,这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要来得刺激。   不过令我很费解,这货明明都到了我们栖身的山洞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呢?从遗留在雪地上的这一连串的脚印来看。这家伙在这里徘徊了许久,明显不是简单地路过。虽然我们对洞口进行了遮蔽工作,但是这只是防备远处敌人的障眼法。从这个距离来看,嗅觉灵敏的棕熊不可能没有察觉,那它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我看着太乾,他的神情更为严肃。昨晚是他值夜,他的警觉性有多高就无需我来赘述了。我相信就算是有只蚂蚁从地上爬过来,他都能察觉得到。他现在之所以会有这种神情,内心一定感到很彷徨,为什么会这样?   原以为我们这么多人,又有专业的设备,无论如何,这头棕熊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只是表象而已。这头棕熊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看上去更像是一种炫耀,言外之意,它可以随时找到我们,而我们未必能发现它。我们不由地看了看四周,此刻心头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这家伙就在某处窥伺着我们,令我们如感锋芒在背。   庞启秋蹲下身子来,摸了一把熊的脚印,安慰大家说道:“最起码,我们知道了大体方向是没有错的,这家伙,就在这附近!”   动物是没有固定住所的习惯,它们往往会随着食物来源而进行相应的迁徙。一头棕熊,在自己的领地三年不走,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不过在这头熊身上,违反常理的地方有很多,也不差这一个半个了。   反正来到了这个地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喂熊,该做的事情还是一定要做的。话虽如此,但是当我们收拾好心情再次上路的时候,昨天唱着《智取威虎山》的豪气干云陡然间消散到九天云外去了。每一个人都默不作声,心里都在为刚才的事情后怕。   五个人一路走着,一句话都不说,除了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就是北风呼号的声音。这么大的风雪,对我们很不利,因为不仅会拖慢我们的行程,更是会掩埋掉棕熊的足迹。   果不其然,我们追出去不过两三里,棕熊留下的足迹就渐渐消失了。我们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金锁喘了两口气:“跟……跟丢啦?”   我正要说话,太乾突然“嘘”了一声。此时,他的警觉性终于发挥出来了。见他神情肃穆,我也紧张起来了。庞启秋也预感到了什么,双眼死死盯着林子的深处。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林子深处有密密麻麻的枯草,那枯草此刻正在窸窸窣窣地抖动。   庞启秋率先说道:“快,小张,我们离开这儿。”语气急促也果断。   随着枯草堆抖动的越来越快,透过其中的空隙,我终于看清楚了隐藏在后面的东西,不是熊!但是从毛色上面来判断——是狼!   这是典型的东北狼,属于灰狼的一种。有一点需要说明一下,这种狼顾名思义,长期盘踞于东北一带。但是在20世纪末期前被人类大量捕杀,一些中国狼已经灭绝。今亚种的确切数量仍旧未定。也就是说,这家伙说不定比大熊猫还要珍贵,但是偏偏让我们遇到了!我不知道这属于大幸还是大不幸。   更为致命的是,这家伙从枯草堆里缓缓踱步而出,它身后也涌现出了数道黑影。这是一个狼群!在野外遇到这么多的狼,神仙都得尿裤子。我们在昆仑上曾经遇到了一次超级多的狼群,但那属于个头较小的藏狼,何况我们手里有武器。而此时,我们身边只有姚警官带着一把信号枪,庞启秋带着一根拐棍,以及太乾手里的金银双短剑。   再者,眼前的东北狼与我们常见的狼全然不同:东北狼的毛较一般灰狼略长,且粗,脖子周围的毛还竖立起来,不像体毛那样服贴。体形较灰狼稍小,尾巴下垂,不像狗尾巴那样卷曲或翘起来。耳朵也是竖立不弯的。鹿、羚羊、兔子、老鼠和松鼠等都是其食物,有时候它们也会到淡水溪里抓鱼吃。狼在猎食时,靠的是灵敏的嗅觉和锐利的牙齿。它们的爪子钝而长,发挥不了作用。但是出色的撕咬能力,让它们的战斗力十分骇人。常言道:“饿虎难敌群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目测过去,这些平日里踪迹难寻的猛兽嘶声低吼,露出了颗颗獠牙,泛着寒光,看上去就令人生畏。粗略数了一下,这些家伙有十二只左右。在狼群中,算是个体比较多了。头狼是一只灰毛泛白的家伙,个体不小。它慢慢低吼着踱了过来,我们紧张地聚在一起,眼看就要被这群恶狼所包围。   “毛爷,怎么办,要不我们跑吧!”   “不能跑!”我说道,“这群家伙就是在雪原长大的,你跑起来能有它们快吗?”   我话音未落,头狼已经扬颈狂狼嗥,一声令下,身后的狼狂啸着飞奔而来。我们不敢怠慢,每个人守住了一个方向,老迈年高的庞启秋被我们围在了垓心。   这些家伙虽然体型庞大,但是在雪地里却奔走如飞,如履平地。顷刻间便冲到了我们面前。姚警官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抬手打出了一记信号弹。信号弹拖着尾曳飞了出去,一千多度高温逼迫而来,这些恶狼轻巧地避开了。闪着亮光的信号弹扑进雪地中,“噗”的一声熄灭了。   姚警官急忙要装第二发子弹,太乾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一只狼从两人中间飞扑穿过,要不是太乾这一下,姚警官立时便会给咬住喉咙!我和金锁也不能含糊,一人手握两把冰镐,护在了庞启秋的身边。这些冰镐是用来翻越冰川的,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说来奇怪,普通的狼群绝不会袭击成群的人类,但是这群狼却像是故意跟我为难似的。一只狼奔跑了两步,突然蹿上了半空,冲着我的喉咙咬下来。情急之间,我连忙弯腰。同时挥起右手的冰镐,随着狼在我上方扑过,我也扭腰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身,锋利的冰镐在狼腹下切开了一个长达半米多的大口子,带着温度的狼血混杂着内脏铺了我一脸。   我急忙抬起袖子擦脸上的血。“毛爷,小心!”我来不及睁开眼睛,却听到了身前一声狼的悲鸣,睁开眼睛一瞧,一只扑上来的饿狼,被金锁一镐钉死了。出师未捷,加上太乾那边,狼群第一波进攻就被我们打了一个三比零。   狼王似乎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又发出了一声狼嗥,改变了进攻计划。可惜我不懂兽语,听不懂它的战术。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剩下的九只狼除了狼王原地不动之外,竟然排成了一字长蛇阵,朝着我们最薄弱的环节攻了过来!而最薄弱的环节,自然是姚警官!此刻他正在手忙脚乱地填弹。   只要这个防区被突破,被我们挡在身后的庞启秋就将暴露在狼群的獠牙之下。不过太乾见机得快,手起刀落,接连斩毙了两头饿狼。我们生怕这群狼从身前冲过来,不敢回头去看,只能是听声音来判断。   但是两声狼的惨叫过后,紧接着就响起了庞启秋的惨叫!我们一回头,一只狼正咬住了他的右臂,使劲地拖动他!妈的,上当了!经过第一轮的进攻,头狼大概是知道了太乾是最不好惹的角色,所以才假意佯攻他身边的姚警官。逼太乾出手相救。太乾一出手,我们的阵型露出了空当,这才使得它们攻入了垓心,伤害了庞启秋。   这些狼难道是成精了吗?其实狼群的社会阶级非常明确,并以一对终生配对的优势对偶为领导中心。狼群会巡逻广大的领域,用气味加以表示,并以嗥叫声宣告主权,狼嗥可传达超过10公里远,警告其他狼群不要越界,也藉此避开冲突。   这只是一个方面,它们有着非常严密的社会体系以及战术素养。我曾经见过一档国外的纪录片,狼群猎杀鹿群的时候,它们并不着急下口,而是在两侧跟着鹿群奔跑,借此机会制造鹿群的恐慌。长途奔跑之下,鹿群中的老弱病残,跟不上队伍,自然也就慢慢掉队了。而这些掉队的,则是对狼群精密战术的奖励。   而且单狼外出,发现猎物的时候,也会通过一系列的举动来呼叫狼群。后来二战时期,纳粹德国的海军元帅邓尼茨,从中受到启发,从而发明出了令盟军胆寒的“狼群战术”。   如今,面前的这群狼生动地给我们上了一课。它们不惜以牺牲四名同伴为代价,终于攻破了我们的防守。但现在明显不是该夸赞他们的时候。太乾飞起一脚,直接踢碎了这只狼的头骨,扶起了庞启秋说道:“快,上树!”   一听这话,我们哪里还敢犹豫,手忙脚乱地开始爬树。我率先上了树后,抛下登山绳,金锁系在了庞启秋的腰间,我将庞启秋拽了上来,接着,金锁和姚警官也先后上来了。只剩下了太乾一个人。刚才他为了争取时间,一直独自一人对抗狼群。   此时的他已经全身浴血,狼群中能站立的,只有四五只了。   “太乾,快上来!”   太乾回过身来,以极快地速度飞奔上树。而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行动的狼王,发动了进攻! 第三十二章 诡谲的狼王   “太乾,当心后面!”“卧槽,面瘫侠你小心啊!”我们见此场景,全都骇然。这只狼王,较之侪辈身体大了将近一半儿,像是一只小老虎似的,撒开四爪在雪地上飞奔,积雪扬起了翩翩飞花,速度奇快。   但是狼王快,太乾更快。那狼王飞扑而来,从太乾的身后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咬住太乾的后颈。如果换做常人的话,速度这么快的攻击绝难躲开,被狼王咬住后颈后,还会被它巨大的力量所拽倒,到那时候群狼一拥而上,剩下的就是什么时候开追悼会的问题了。   但是太乾可不是一般人,他刚跑出两步,还没来得及到树下,就觉得脑后风紧。发声喊,他弯腰低头。狼王带着一股疾风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待这头狼王落地,已经挡在了太乾上树的必经之路上,一人八狼,陷入了对峙状态,太乾的四面八方全都被封死了。   奇怪的是,其余的七只狼只是封死了太乾的去路,它们没有直接参与进攻,似乎是要欣赏太乾与狼王的单挑。东北独有的雪景,配上东北狼身上闪亮的毛色,即便大家现在是敌人,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大自然赐予了我们很多美丽的生灵。   金锁可没有我这么多心思,他从姚警官手里抢过了信号枪,对着头狼就打了出去。“砰——嗖——”一发红色的信号弹摇曳着尾光飞过去。狼王也不回头,只是动了一下耳朵,但是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太乾的。“噗嗤”,信号弹偏了十万八千里,跌落进了雪地里。   “卧槽,你身为人民警察不带枪吗?”金锁忍不住冲姚警官吐槽。   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我忍不住站起来要下去。庞启秋急忙拦住了我:“这时候你下去反而添乱。”金锁也说道:“就是,面瘫侠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吗?没问题的。”   金锁话音刚落,就见太乾的双手闪动,金银双短剑擎在手中,单足点地,跃至半空,朝着狼王的方向杀过来。狼王抬头一看,忍不住发出了声声咆哮,也跳了起来,打算与太乾在半空之中一决雌雄。   没想到,狼王刚跳起来,太乾身子一沉,跳到了雪地上,一剑刺出去,一头黑狼倒地,狼血飞溅。狼群的包围圈出现了漏洞!狼王落回地上的时候,知道自己上了当,更是愤怒,朝着太乾的方向飞奔而来。   以往,我们都以为马跑得快,但这狼王在雪地上奔跑的速度丝毫不逊于劣马。我见良机不可失,急忙抛出了登山绳。太乾一把抓住,狼王眼看就要冲上来,我们一起用力,将太乾往上拽。太乾刚刚升空,狼王一口咬空了,上了树后,大家一个个都惊魂未定。   金锁看着太乾,问道:“面瘫侠,不是吧?当初你连三四米高的人面鸮就能收拾,难道收拾不了几头狼吗?”   太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面。那里,那头狼王正恶狠狠地看着他。我赶紧打圆场,数落金锁:“就你话说,要不放你下去试试?”姚警官也站出来问庞启秋:“庞老,您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帮庞启秋处理好了伤口,他没有直接回答姚警官的问题,反而问我道:“小张啊,你说,这么狡猾的狼群要是遇到了那头人熊,谁强谁弱啊?”   我还没开口,金锁在一边回答说道:“肯定是熊呀,那头熊的个头儿,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呀!”   我突然想到了庞启秋问我这个问题的深意:“庞老,您的意思是……熊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的?”   庞启秋郑重地点点头:“你想想看,昨晚,那头人熊就在我们附近,四周全是它的脚印,可是呢,它只是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没有发动攻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尝试给出自己的想法:“它担心自己一击不中,毕竟咱们这么多人,还有,它想知道咱们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唔,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头熊不是一般的熊,它吃过亏,也被人用枪伤过。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是很惧怕枪的,也害怕我们手里有枪。再加上我们这么的人,所以,它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就必须要全部杀死。这可能就是这头人熊的心思。”   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我却认可庞启秋的说法。这头人熊显然很清楚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干脆就留下了脚印,故意将我们引入到了东北狼的地盘中。要不是我们侥幸逃脱,现在已经丧命狼吻之下了。   不过,虽然一时摆脱了险境,眼前的处境却不容乐观。八匹狼就在树下徘徊,我们被困在了树上不知所措。幸亏犬科动物不会爬树,否则我们真的无法脱身了。天空依旧阴沉,飘着雪花,群狼乖乖守候在下面,静待一场饕餮大餐。   而我们,在树上冻成了孙子。   “不成呀,毛爷,咱们得想想办法,在这种地方待着,生不如死呀!”金锁率先熬不住了。   在这种环境下,人的体温流失得非常快,等我们四肢僵硬的时候,搞不好就会先摔下去,死得会很难看。我们如果想全身而退,只有一个选择——赶走树下的这群狼。可是,该采用什么样的办法呢?   长白山的山林之中,生物系统庞杂,这些狼却似乎只认准了我们,转眼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它们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依旧在树下静静等待。不叫,很安静,看上去就跟狗似的。我反复在脑海中拟定方案,到最后又都一一否决。   庞启秋却说道:“套狼绳!”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我惊讶万分。套狼绳这一招,是失传了很久的陷阱。随着猎人这一行的没落,这种绳结早就没人用了。但是在建国以前,这却是一种最实用的捕狼技巧。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在绳索的尾端系一个绳圈,手腕大小即可。然后从绳子的另一端穿过绳圈,形成了一个大绳圈。一旦有狼中了陷阱,脖子被套进了绳圈里,将在劫难逃。它越是挣扎,绳圈套得越紧,最后会窒息而死。   二表哥以前对我说过,听他的师傅说,在见过以前,北方的山林里经常看到树上吊着狼的尸体,看上去很瘆人。因为狼是犬科动物,一旦中招它们会拼命挣扎,加上趾甲什么的非常钝,没办法挣脱,自身体重加上挣扎的力量,只会让绳索迅速收紧,所以这一招称之为套狼绳。   这也是逼不得已的法子。虽然庞启秋提出来了,我们可以尝试。但还有一点,诱饵呢?没有诱饵的话,这么狡猾的动物不会轻易上当。金锁一听说需要诱饵,慌忙摆手:“别看我,我下去了非得被它们撕碎不可。我看,这事还得面瘫侠来。”   虽然金锁的话非常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每次都是太乾出马,太不仗义了。我沉吟了半晌,抬起头说道:“我去!”   “还是我去吧。”一旁的太乾缓过了精神说道,“套狼绳一次只能杀死一头狼,剩下的还是会主动攻击的,要想办法躲过其余狼群的攻击。”   太乾如此说了,我也不会不从,只好再三叮嘱他小心。接着我们就拟定了一个计划:我们的目标是杀死头狼,只要狼王一死,其余的狼便会一哄而散。太乾下去后,我会在树枝的另一侧垂下套狼绳,太乾要想办法引诱狼王扑过来。只要狼的脖子伸到绳圈里面的时候,我会收紧绳索,到时候,这家伙非死不可!   太乾点点头,还没等我说话,纵身跳了下去。一见猎物上门了,其余的七只狼蠢蠢欲动,伸腰就要扑上来。但是狼王舒展身体,挡在了同伴的身前,恶狠狠地盯着太乾,意思很明显:“这家伙我亲自收拾!”   狼王围着太乾,沿着一个弧形的路线缓缓踱步,此时我趁机在树的一侧垂下了套狼绳。太乾的余光瞥到了套狼绳,慢慢挪动了两步,然后背靠着套狼绳。狼王的鼻子抽动,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大战的气味。   太乾忽然一声大喝:“来呀!”一嗓子恍如晴天霹雳,吓得其余的七只狼都抖了一下。而狼王则不待他话音落下,纵身扑上前去。两只爪子凌空普及下来。犬科动物的这一掌可要比猫科动物差远了,不过它们惯用的招式是,两只爪子搭在人的肩膀上,然后就会低头去咬人的喉咙。   所以太乾不准备给他机会,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狼王的扑击落了空,甭说脑袋了,就连爪子都没有伸进套狼绳里。不过,这狼王看到了面前垂下的绳子后,微微一怔,很快咆哮着跳开了,怒目铮铮地看着套狼绳,无比的愤怒。   金锁说了句:“它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姚警官说道:“可能是它对这东西有记忆吧。”   “难道是它爸它妈或者是它老婆死在了这上面?”   我还来不及跟他们聊起这种现象,就见狼王发动了第二轮的攻击。这一次依旧是狼王进攻,太乾躲避。不过这一次,狼王采用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战术。它趴进了雪地里,往前爬行一段距离后,就突然间消失了!没错,确实是消失了,一下子就不见了它的踪影。   我从事这行这么久,各种狼的种类也见过了不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进攻方式。这头狼王将自己埋进了积雪里。别说是身处其间的太乾了,就是我们几个,在树上也无法看出这头狼王在哪里。   树下,太乾也神情紧张,他不住地转身,想要看清楚狼王的进攻方向,可是许久都没有动静。他正在转身之际,突然身子一歪,一条腿被拖进了雪地里!   “太乾!” 第三十三章 夹头山藏宝洞   雪地里隆起了一个小包,正在批命地游动,那里就是狼王所在的位置。太乾因为被它咬住了腿,整个人被拉倒了,其余的狼见狼王得手,干脆一拥而上。眼看太乾就要被狼群撕碎。我当然不想见到这样的场景,发声喊,纵身跳下了树木。   狼群一见又一个猎物跳了下来,当即有三只狼朝着我这边扑来。我左右开弓,挥舞着冰镐,左手钉死了一只狼,右手却被另一只狼咬住了小臂。幸亏顾及到东北这冻死人的气温,登山服里我多穿了四五件衣服,这头狼一时间竟然没有咬透我的衣服。但是它巨大的力量却把我拖倒了。   另一只狼见状,急忙扑过来,压在我的身上,朝着我的喉咙咬下来。我赶紧抬起左臂护住自己的喉咙,任凭对方怎么撕咬就是不肯撒手。可是狼的撕咬能力在犬科动物中名列前忙,不过两三下,我这防风防雨就差防弹的登山服就被扯得稀碎,再来一口,我的手臂非断了不可。生死关头,谁也不再客气了。我使劲侧过身子,一脚踹倒了咬住我右臂的狼,然后挥起右手的冰镐,将压在我身上的这只狼牢牢钉死了。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搬开它,翻过身子来,看到太乾那边已经被一五只狼为主了。   “太乾!”我爬起来,正要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被我踢开的那只狼突然将我扑倒,我完全没有防备。这只狼目露凶光,张嘴就咬。我匆忙之间不能再伸臂阻挡,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我只好架起了冰镐。镐把儿卡住了狼嘴。这只狼的嘴里发出了阵阵恶臭,口水全都流在了我的脸上,但现在也不是恶心的时候了,保命重要。   恶狼的两只前爪压住了我的身子,上半身的力量巨大无穷,一嘴的利齿咬得冰镐吱吱作响。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让一步。我本想卯足力气,将这货从身上顶开,却发现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了。   幸亏这时候金锁和姚警官跳了下来,俩人一个挥舞着冰镐,一个舞着庞启秋的拐杖,向围在了太乾身边的狼群冲过去。我腰部用不上力量,干脆就学了一招“兔子蹬鹰”。一脚顶住了恶狼的小腹,已经往上一蹬。恶狼直接甩了出去,我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奔着太乾的方向跑去过。   那边的狼群已经被冲散了,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太乾的身上沾满了血迹,不知道是狼的,还是它的。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对面的狼王歪着身子,前肩处流着血迹,踉踉跄跄,连站立都十分勉强了。纵然是被群狼包围,太乾还是重伤了它!   这个结果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太乾虽然也累得气喘吁吁,不过这一招是非常值了。因为很快,狼群就在狼王的带领下撤退了。没有再与我们为难。等到这群狼逃得无影无踪后,我们再也没有了力气,躺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久久都没有平静下来。此一役,我们伤了一人,却击毙了六只狼,算是极为罕见的胜利了。   随后,我检查了所有人的伤口,大家都没有受伤,尤其是太乾,被那么多的恶狼围着撕咬,除了衣服有几处被撕烂外,一点儿伤痕都没有。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被称为“神猎手”了。   休息了片刻后,我们反倒不急着赶路了。这里是狼群的地盘,棕熊虽然厉害,却未必会统治这里,所以相对来说,刚刚经历了一番恶战的我们,目前的处境还算是安全的。干脆大家就在这里进行休整,吃了一些东西后,我们恢复了体力,这才回到了既定目标的线路上。这期间,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不管这头棕熊再玩什么花样,我们都坚决不上当了,经历了这一遭,我越发觉得这头熊已经不能称之为熊了。用金锁的话来讲,这他妈不是一头人熊,简直就是个人精!   不管怎么说,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在我们往目的地行进的途中,姚警官一直在沿途留下记号。他说,这是为了方便同事们找到这里。这次我们孤军深入,最为倚仗的庞启秋还伤了,前途生死未卜。姚警官这一手显然是为将来做打算,不得不说,警察到底是警察,比我们这些人考虑得周全许多。   随着我们路程的推进,风雪越下越大,我们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来,就近找了一个山洞休息。这里的山洞比上次我们栖身的那个大了许多。听姚警官说,这里以前盘踞着很多的胡子,他们经常会在这样的山洞里安置很多的粮食和枪支弹药。万一战事不利,或者遇上剿匪,他们用来藏身或者转移。   似乎是为了佐证姚警官的话,我们还真的在山洞的深处找到了几支残破的枪。不过年代过去了快七八十年了,这些枪制式老旧不说,都已经锈得没办法使用了。有的还缺少零件,都是民国时期的猎人用的火枪,非常落后。金锁拎起了一个锈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枪栓,啧啧说道:“啧啧啧啧,这么落后的武器,怎么可能是咱们强大的人民解放军的对手?”   正说着,我们继续往山洞的深处走,在这里,我们有了新的发现。山石和冰冻的土壤下,埋着几只破麻袋,周围还散落着几个细小的玉米棒。这想必就是当年胡子储备的粮食了。   不过,最令我们惊奇的还不是这些。就在一处大石后面,我们发现了一堆人的骸骨!   在黑暗的狭窄空间中,这一幕令人头皮发麻。好在我们五个都是经历了一番风浪的人,没有大喊大叫。从骸骨上面来判断,这些骸骨在这里已经暴露了十几年的时光,现场共有两颗头骨,全都破碎了。看来,这里的遇难者共有两人。   “小张,你来看这里。”庞启秋叫我过去,显然有了新发现。   我走过去,手电光照向庞启秋所指的位置,只见那里有一道清晰的爪痕,从间距和宽度高度等各方面来判断……这是一头硕大无比的棕熊留下的!这样的爪痕我们不止见过一次了,就连金锁也看出了端倪:“这是熊干的?”   “能将人的头骨咬碎或者是一掌拍碎,现场又留下来了这样的掌印,除了棕熊,别的动物也干不出来了。”   “会是我们遇到的那一头吗?”金锁胆怯地望了望洞口,好像那家伙随时会从洞口冲进来似的。   “不会,从这个爪痕看,这头熊的体型虽然也很大,但是比我们要找的这个家伙小一号。”   “小张,看来这里当初也发生过一桩惨案啊!”庞启秋颇有感慨。我欣然同意。   出于警察的职业敏感性,他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周围。剩下的几件衣服残破不堪,但还是从里面翻出了一张身份证。姚警官盯着这张身份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揉了揉,随后恨恨说道:“原来你躲在了这里!”   我见他如此愤恨,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过了一番同生共死的经历,姚警官也不拿我们当外人了,主动将身份证给我们,这还是第一代的那种绿色身份证,照片不甚清晰,不过上面的个人信息还是很清楚的。   姚警官在一旁说道:“李文光,我们这里的一个通缉犯,作恶无数。十二年前,突然没了音信。当时这孙子被我们列为了A级通缉犯,网上重点的追逃人员。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逃到了外地藏起来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面。”   我想了一下,难道说,这个叫李文光的人伙同同伙儿逃到了这里?庞启秋此时分析说道:“依我看,这个逃犯当时就是和同伙来到了这里躲避警方的追捕,没想到遇到了觅食的熊。”他捡起了一个玉米棒说道,“熊可能是冲着苞米的味道来的。”   本来,这绝对是一段合情合理的推断,没想到姚警官摇了摇头,果断地说道:“不对,李文光来到这里,绝对不会是为了躲避警察。”   我们有点儿诧异。从姚警官的年龄看上去,十二年前他应该还是一个学生,不可能接触到这一类的重大刑事案件,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   接着,姚警官对我们讲述了这个叫做李文光的人。李文光是吉林通化人,自小就是一个偷鸡摸狗之辈。为此,他没少进局子。后来,从里面出来后,仍旧是游手好闲。那时候,在通化,有一家富户被杀,钱财洗劫一空,人们都说是李文光做的。可是公安机关逮捕他后,却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   再后来,心怀侥幸的李文光越来越狠,在这一带欺男霸女,纠集了一批的地痞流氓。而且,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精神病触犯刑法不判刑,竟然托在医院的亲戚给他开了一张精神疾病证明。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警方却苦于没有证据。   而随后,在二道白河,发生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那还是十二年前,2004年,二道白河的一家农村储蓄所被枪,经理连同柜员三人被杀。这件事情甚至引起了省公安厅的高度关注。很快,警方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正是李文光。在公安各部门的围追堵截之下,李文光却不知所踪。   “原来这傻逼逃到了这里。”金锁愤愤不平地说道。   哪知,姚警官摇了摇头:“不对,李文光不是逃到这里的。”   我们都很诧异。随后,姚警官才对我们说道,这个地方有一个名头,称为了夹头山。据说,民国的时候这里盘踞着一群土匪,为首的匪号被称为秃瓢子,传说这秃瓢子当年劫掠了不少财富,尤其是日本人撤退的时候,他截获了不少金银珠宝,都藏在了夹头山上。而李文光等人来到这里,正是为了这批珠宝而来。 第三十四章 遇袭真相   其实有关于这种宝藏传说,全国各地都会有,越是深山老林,越是传得神乎其神。我们对于这个传说没有多大的兴趣,除了金锁。而我更感兴趣的是,李文光和同伙来到了此地之后发生的事情。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他们到达这里后,很可能是遇上了熊,最后被熊杀死。金锁对于这个推论有点儿恍然,问我:“这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地方能有熊吗?”我摇摇头,不敢确定,但是对他说:“熊的寿命大概是二三十年,人工圈养的话可以达到四五十年。熊群很可能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这附近了。”   庞启秋在一旁赞成我的看法:“我认为小张的说法不错。”这件事情过去了十二年了,熊去哪里了?可能是死了,也可是前往了他处。但是庞启秋却提出了一个设想:这头熊很可能是三年前被童化生猎捕的其中一只,或者就是我们现在遇到的这一只!   我问道:“庞老,是有这种可能性存在。但是这样的话还有一点疑问。熊不是迁徙动物,也很看重自己的地盘,如果李文光等人是擅自闯入还好说,但是你看看这里的环境,不像是一个熊洞啊!”我捡起了一个玉米棒:“这东西也就是有十来年的历史,要是七八十年,恐怕这玉米棒子就不是这样了吧?”   庞启秋说道:“问题就在这里。你们想想看,这里不是熊洞,但是两个逃犯却死在了这里,为什么?”   姚警官从职业的敏觉性出发,给出了个人看法:“两点原因:要么,是李文光被熊当做了猎物;要么,是他们无意中触怒了熊。熊一路尾行追踪,杀了他们。”   这两种情况都可能存在,也非常合理。金锁一听这个,马上举手说道:“我看《动物世界》,那里说,熊是很护崽儿的,会不会是李文光他们抓了熊的幼崽儿?”   我哂笑道:“你逃命的时候,还有心思抓熊?”   太乾盯着地上散落的各样物品,忽然开口说道:“不是逃命……”   我们四人全都回头,我问他:“你说什么?”   “他们不是逃命。”   姚警官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十五年前也是在二道白河,当时李文光犯了一起案子,本来是要做个十年八年的,进去后不死也得被扒层皮。但是到后来偏偏有人站出来顶罪了。因为证据链不完整,警方眼睁睁看着他来了一次金蝉脱壳。到后来他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街上。当时姚警官的父亲也是一名老干警,他陪着父亲上街的时候,李文光还大摇大摆地过来奚落父亲,这件事情对姚警官造成了很大的心灵触动,所以他一再发誓,将来一定要抓住这个人。   “什么案子?”金锁很好奇。   “一个纺织厂女工,下班后被侮辱了,最后还被杀害。”   我拍了一下手掌,终于明白太乾的意思了。既然杀人案李文光敢背,而且找人顶罪,那么抢劫杀人案,他也没必要这么跑啊。这种人,我很了解,毕竟都是见不得光的。他们只要能够戏耍警察一次,就会觉得很风光,对他们的属下来讲,这更是一碗“心灵鸡汤”。   可是再狡猾的狐狸也不是好猎手的对手。他们越是狂妄,越容易露出马脚。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这些线索于我们来说,似乎帮助不大,我们是来找熊的,这么一堆通缉犯的骸骨关我们屁事。   金锁挥了挥手说道:“姚警官啊,我看你还是记住这个地方。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就赶紧带两块骨头,拿回去做DNA鉴定。”   姚警官一想也对,真就弯腰捡起了两块骨头踹在了兜里。我真佩服警察这心理素质,我虽然不忌讳动物的骸骨,但是把死人的骨头揣兜里,我是没有这份魄力。   “有关于三年前的事情,姚警官你知道多少?”   “庞老指的是……三年前杜雄飞被熊袭击的事情?”   金锁忍不住吐槽:“卧槽,杜雄飞,被熊追……难怪他……呃。”他正要说下去,被我锤了一下。   庞启秋点了点头。   姚警官有点儿累了,坐下来跟我们说起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这件事情,事发十分突然。那一天,小姚还是刚刚调到二道白河这里,第一天上班,他刚报到时候,就见所里的领导一个个面色沉重。小姚立正敬礼:“报告,姚……”所长急得脸都红了:“好了,先别报告了,马上出警!”   出警?姚警官一脸的茫然,直到上了车,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杜雄飞,名字不响亮,但确实二道白河的财神爷,甭说小小的二道白河镇了,就是市里,也有他的厂子和酒店。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杜雄飞,这个城市少说也有三四万人下岗。   得知是这位财神爷遭了难,大家全都慌了神。急忙赶到了现场,杜雄飞的老婆……不对,情人,正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杜雄飞怒气冲冲地打着电话,来回来踱着步子,现场更是一片狼藉。虽然杜雄飞一再配合,但是很多细节,他都想不起来了。   杜雄飞?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似曾相识,怎么这么耳熟呢?因为我曾经在老纪的带领下去过了现场,依稀有些印象,所以姚警官后面的复述我没有听进去多少,反而集中心思在反复想着这个名字。   杜雄飞,我敢肯定,这个人我是一定听说过的,而且不是三年前,是更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但是个中细节,我真的是想不起来了。太乾注意到了我的举动,走过来问我:“在想什么?”   我拍了拍脑袋,走过去问姚警官:“有关于这杜雄飞,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祖籍青海,后来举家迁到了海南。”   我马上打了一个响指,终于想起来了,我终于知道这个杜雄飞是谁了。杜雄飞是青海的同行,他这人之前善于捕捉飞禽,不排除是在青海湖长年累月练出来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了青海的买卖南下,道儿上都说这小子怂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伤了。   我曾经在二表哥的一张照片上见过杜雄飞一眼,于是向姚警官询问起这个人的相貌。姚警官做了一番描述后,我愈发肯定自己不可能认错了,这个杜雄飞,绝对就是青海的那个同行!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首先一个同行遭遇了棕熊的袭击,然后请来了另一个同行,结果全军覆没……我把这件事情的原委讲给了在场的人听。   得知杜雄飞的过往后,庞启秋颔首说道:“难怪呢,棕熊很少主动攻击人类,原来是事出有因。”   “老爷子,愿闻其详。”   “小张刚才说到,杜雄飞是在青海一带。青海也是有棕熊出没的。杜雄飞肯定是想尝试捕熊,可是他擅长捕鸟,却不擅长捕熊。最后失败了,结怨棕熊。双方发生冲突后,杜雄飞不得已离开了青海。后来自己资金雄厚,来到了东北投资。没想到多年前得罪的棕熊现在出现在这里,他的女儿被棕熊叼走……所以警方盘问的时候,杜雄飞也不敢多说什么。”   庞启秋的一番分析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却合情合理。中国幅员辽阔,历来步伐动物大迁徙的事例。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棕熊杀人事件从杜雄飞这里开始了。   金锁听得连连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庞老,您高明呀!我们毛爷就差许多了,这么半天都没想出这样的原因来。”   “小张在年轻人一辈里,已经非常好了,他要不说,我也想不出来。”   事情得到了答案,我们目前紧张的心情也有所缓解。洞外北风呼号,雪花漫天。我们今晚,又得在这里动力将就一宿了。晚上,金锁鼾声四起,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似乎一闭上眼睛,就感觉那头巨大的棕熊站在了自己的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我爬起来,看到太乾守在了洞口处,一个人凝神望着窗外。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问他:“两天不睡了,受得了吗?”   他没有回答,依旧望着外面的夜景。皎洁的月光洒下来,加上雪地的映射,长白山的山林夜景别有一番情趣。   我知道,太乾的警惕性如此之高,主要原因是因为前一夜棕熊悄无声息地跟上来。我见他不理我,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一个人靠着岩体,闭上眼睛小憩。   “安老三死了,怎么去找闫显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眼睛也没有睁开,而是恹恹说道:“他的手下应该知道的。”   太乾又沉默了,我不用睁眼也知道,这小子一定又是摆着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盯着洞外。说来也奇怪,刚才还怎么都睡不着,我靠在洞口的时候,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正在朦胧之际,突然听到了三个字——它来了!   我本能地睁开眼睛,面前却有一道黑影一晃,太乾已经冲了出去!我趴在洞口,只见太乾速度飞快,在雪地里带出了一道白烟,朝着林子深处跑去。这小子的夜视能力跟猫科动物有一拼了。这么卖命地冲过去,一定是有所发现了。   我赶紧叫醒大家,带齐了家伙一起冲上去。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和庞启秋也拟定了一个捕熊计划,但那个计划的前提是我们去找熊。这下可倒好,杀人棕熊主动找上了我们,这一招“反客为主”完全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太乾的速度太快了,一眨眼的时间就不见了,我们只好一路寻着脚印追过去。金锁趟着厚厚的积雪说:“娘的,面瘫侠身轻如燕吗,真让他练成踏雪无痕了!”   我也很焦急,之前太乾有过一次和棕熊一对一的时刻,但那次太乾完败。此时他的伤势虽然好转,但是要面对一头棕熊,还是会很吃力的。正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们正前方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第三十五章 杀机毕露   这一声惨叫凄厉且猝然,令人不妨。我们几乎全都呆立原地怔然了一两秒的时间。这是人的惨叫,熊绝对发不出这种声音来。“太乾!”我厉喝一声,急忙一路趟雪过去。眼看就要穿过了前面的一小片林子,这时候,正对面有一个人影,影影绰绰朝我们这边跑过来。   这个人影体型瘦削,但绝不会是太乾。待我们的距离逐渐拉近后,所见到的场景十分骇人:来人是一个老者,头皮已经被掀了起来,半张脸耷拉下来了四分之三,他用一只手捂着,脸上手上到处都是血迹,踉踉跄跄地一路走一路嚎,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   虽然这个人挡住了半张脸,遍身血污,但是我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闻天崖!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不知道是心智迷乱还是求救心切了,一向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的闻天崖,竟然朝着我们的方向跑来了,嘴里嗫嚅着:“救……救……我……救救我……”殷红的鲜血滴落在了雪地上。   现在也不是算旧账的时候,何况安老三已死,闻天崖是我们找到闫显疆等人的重要线索之一。我一咬牙,冲了上去。金锁架住了这老头儿,将他拖过来,说道:“老孙贼,你也算是造化了,赶上咱毛爷心善,要是我呀,先他妈地捅你三刀六个洞!”   我拍了拍金锁,示意他帮我拿出急救包。等我掀开了闻天崖捂住半张脸的手时,我全身的汗毛都要炸了:这种伤痕,明显是棕熊拍出了一掌,他向后躲的时候,被棕熊钝爪抓伤的。棕熊的爪子无法与猫科动物相比较,但是因为力气足够大,硬是将闻天崖的脸撕成了四块!其中的三块已经脱落了下来,和肌肉组织分离了,不仅如此,他的一只眼球还没了……   “小张,你看。”庞启秋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下巴微微扬动,指着闻天崖的小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破了一个大洞,血水正汩汩地往外流。   姚警官这种经历了多次凶案现场的人,也不禁微微皱眉,连声叹气。闻天崖整个人的精神迟钝,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呆呆地望着一处角落,呢喃自语。不过声音极是轻微,我根本听不清。我站起来,小声地对金锁说道:“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他受伤太严重了。”   金锁浑不以为然:“没事,反正这孙贼也会复活。”   我摇头苦笑:“这次怕是不行了。他受伤太严重了,恐怕复活之前,血就流干了……”金锁“哦”了一声,没有太多的表示。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和闻天崖算是仇敌了。   “糟了,太乾!”被闻天崖这么一耽搁,我才注意到,林子的那边许久没有动静了。急忙托庞启秋和姚警官留在原地照顾闻天崖,我和金锁急匆匆奔赴过去。   穿过了这一小片林子,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空地。我们刚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就见一道人影从半空之中砸了下来,要不是金锁躲得快,他差点儿被当场拍进雪里。   摔下来的人被埋进了雪地里,我和金锁连刨带挖,把他从雪地里拽出来的时候,发现正是太乾!此刻他已经呼吸急促,身上多处挂伤,见到我们,很是惊讶:“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快走!”   话未说完,就听到空地中央一声咆哮。举目望去,只见空地中央一个巨大的黑影人立而站,在那里,还有一个人影正在与之搏斗。此人身手灵敏,动若脱兔。此时我是心急如焚,不及细想,待到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此人正是肖九天!   当初他们两人一起逃离,闻天崖在,肖九天必然在。何况能跟太乾一较高下的,我只认识肖九天一人。至于那个巨大的身影,自然就是杀人棕熊了。不过现在不是上前帮忙的时候,我和金锁合力将太乾拉了起来,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却没有重伤,这应该托福于他的敏捷的身手。刚站起来,太乾喘了两口气,就握着金色短剑冲了上去,银色短剑不见在他的手上,想必是刚才搏斗的时候遗失了。   金锁急得直跺脚:“喂喂喂,你不要命啦?!”   我提着两个冰镐,明知不可能是这头棕熊的对手,但还是迎头冲了上去。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摆平这头棕熊,既然已经来了,哪里还有回头路呢?金锁见我也摆出了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卧槽,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跟在我后面冲上来了。   我和金锁这时候全凭着一股热血,完全是大脑受到了刺激。等我们真正冲到了空地中央的时候,不由地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呆了。杀人棕熊距离我们不足十米,站起来三米多的身高,就跟一层楼似的,两只熊掌挥舞地虎虎生风。而肖九天也受了伤,他的每一次跳跃、躲避,周边都有一道血光飙出来,洒落在雪白的大地之上。   太乾咬着牙,大喝一声后,双手举剑刺过去,这一招是卯足了劲力朝着棕熊的背后去的。但是这头棕熊逼退了手无寸铁的肖九天后,头也不回,只是灵活地朝旁边一跳,躲开了太乾的一击。而棕熊在半空之中转身,还未落地前边挥出了一掌。   棕熊挥掌的力量,加上它下落的速度,再加上它自身的体重,这一掌力有千钧!我见势不妙,朝前一扑,将太乾压倒在地上,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这一掌挨实了,就算是老虎也会被当场拍碎。   另一边的肖九天见有机可乘,直接纵身跳到了棕熊的背上。棕熊站起来,咆哮着甩动身体,距离如此之近,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地面在颤动。不知道肖九天在这里搏斗了多久,他的力量弱了许多,尽管是拼尽全力抓住了棕熊颈部的皮毛,但不到两分钟便被甩了下去。   金锁也热血上涌,脑子一热,大叫着挥舞起冰镐,照着棕熊的脚板钉下去。棕熊早就看到了,它也不避开,而是一掌拍向了金锁的脑门儿。   金锁这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危险,只顾看着下面。幸亏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脚腕,将他拖倒了。金锁趴在了地上,人立起来的棕熊一掌落空。可是金锁手里的冰镐余势不衰,虽然力道减弱,但还是牢牢钉入了棕熊的脚掌。棕熊大叫,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金锁怔然了片刻后,爬起来坐在地上高兴地抚掌大笑:“卧槽,我打中他了,毛爷,它受伤……”话音未落,发狂的棕熊像是一辆坦克冲了上来。我们已经来不及站起来了,我干脆直接一脚踹在了金锁的胸膛上。他像是坐雪橇似的滑出了两三米的距离,而我则趁机和太乾滚到一边。   棕熊的脚上被钉着锋利的冰镐,一击扑空后,备有立即追击,而是坐下来,两只前爪搬动着冰镐要把它摘下来。这时候,太乾一把推开我,从地上跳起来,以一记标准的“鲤鱼跃龙门”从棕熊的头顶飞了过去,同时挥出了金色短剑。但见月色之下,血光一闪,带着温度的热血泼在了雪地之下,很快融化了一大片。伴着血迹泼落下来的,还有一只熊耳。   棕熊还没来得及拔出脚上的冰镐,又捂着头哀嚎了。肖九天瞅准时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块大石头,趁着棕熊坐着的时候,举起石头狠狠地朝着它的脑袋砸下去。“咚”的一声闷响,冻得坚硬的石头粉碎,但是棕熊也只是头部流血,并没有栽倒在地。   我不禁咋舌:这他妈哪里还是熊啊,分明是金刚!   棕熊接连受挫,已经彻底激怒了。这时,我们的站位是,太乾和金锁在一边,熊的左前方;我孤身一人在熊的右前方;肖九天独自一人在熊的后方。棕熊突然站了起来,骑在他脖颈的肖九天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本以为冤有头债有主,这头熊应该转身去找肖九天,没想到,他似乎是认准了老太太挑柿子——专拣软的捏,竟然朝我扑了过来。这可不是在俄罗斯的那次了,就算是我能发出震啸山林的虎吼,对它来说都没有丝毫的震慑力。   我赶紧爬了起来要跑。可是雪地中,积雪厚达膝盖处,又怎么能使棕熊的对手?我刚站起来刚跑了两步,就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剧痛,一股巨大的撞击力将我掀了出去,身子扬空,而后狠狠摔下。我知道,一定是棕熊咬住了我的后背,一样脖子将我抛了起来。幸亏下面是厚厚的积雪,否则这一下,就足以摔死我了。   见我成为了棕熊的目标,太乾也不客气,咬着牙站起来,大声呼喝,希望能将棕熊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但是这头棕熊似乎认准了我,一口獠牙誓要将我撕碎。太乾见情况危急,干脆冲了过来,挺剑往棕熊的后背刺去。   这头棕熊前不久刚与东北虎发生了一场恶战,虽然它赢得不艰难,但是后背被东北虎啃食下了一大块。此时,它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泛着一大片红肉。太乾的这一招,正是看准了它的破绽。就在太乾这一剑即将刺入的时候,没想到这棕熊突然以雷霆万钧之势,扭转了脑袋,“嗷呜”一口咬住了太乾的肩膀!   伴随着“咯吱吱”数声,太乾的肩膀已经碎裂!这头熊攻击我诚然是目标,但是它更大的计谋在于“围魏救赵”,借着攻击我来吸引太乾攻上来,好狡猾。太乾剧痛之下,忍不住发出了惨叫。认识他以来,还没有见他有过这样的时候。以往在严重的伤,他都不会哼一声。而现在,太乾却忍不住惨叫,可见这一下有多痛。   棕熊得手,咬断了太乾的肩膀,借势一甩,太乾被扬高了两三米,栽进了雪里。顷刻间,那里的雪就被染红了一大片。   再看棕熊,它的脸上全都是血迹,目露凶光,獠牙外露。我知道,我们的血已经激起了它的杀心,它现在是杀机毕露了! 第三十六章 击毙棕熊   太乾栽进了雪地里,再无一点儿反应。肩膀碎裂,胳膊无法动弹,但是按照太乾的意志力,我相信他不会就这么死了。交手不过这一瞬间,我们接连负伤。金锁也急了,抡起了冰镐:“我操你大爷!”照着棕熊的屁股砸下去。棕熊直接一掌拍过去,冰镐打着旋扬空飞出。金锁的两只手臂都被掀开了一层皮,鲜血淋漓。   再这么下去,只需要顷刻之间,我们就会全军覆没。抬头一看,棕熊正在和金锁纠缠。我也发了狠,低头看到那只冰镐还钉在了棕熊的脚掌上,干脆两只手握住了镐把儿,使劲拔了出来。瞬间,一道血柱涌出来,热乎乎的熊血溅了我一脸。巨熊正要挥掌拍死金锁,却哀嚎着连连后退了两步。   这种牌子的冰镐上下双刃,周身带有锯齿,最大程度地增强摩擦力。现在的棕熊受伤不可谓不重。它抬起了受伤的脚,三只脚勉强后退,脚步踉跄。一番激斗下来,我们与熊之间拉开了距离,中间是一大滩血迹,有熊的,也有我们的。人熊对峙,每一个人或者熊,都是愤怒到了极点,却谁都不敢妄动了。   我双手举着冰镐,双目死死地盯着棕熊,棕熊也看着我,目露杀机,呼呼地冒着白气。金锁的两臂受伤极重,强忍着不叫声来,却忍不住全身颤抖。我不敢看身后的太乾怎么样,生怕一分神,棕熊扑上来。   出人意料的是,肖九天上来拉起了太乾,现在四个人全都受了伤。我和肖九天还算是轻的。肖九天将太乾安置妥当后,拿过了他手里的金色短剑,和我站在了一排,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不能让它跑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肖九天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虽然过去我们势同水火,但是此刻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了,我点点头。作战团队中的四人伤了一半儿,虽然棕熊的脚掌受伤颇重,但是它的战斗力仍在。我和肖九天不敢小觑。   “一左一右,它现在动不了了。”肖九天推了我一把。我从左边上,肖九天从右边上。棕熊左右看看,很快明白了我们的动机。它呼呼喘着粗气,喉咙鼓动,发出了阵阵低吼,似乎是对我们的警告。   不过事已至此,现在也无法回头了。我和肖九天一左一右站定了位置。肖九天点了一下头,使了一个眼色,我们俩同时冲上去。他挺剑疾刺,我舞镐下挥。但没想到,棕熊此时站了起来,一伸爪子,将我抓在手里,往肖九天的方向一砸。我的力量怎么可能跟棕熊相抗衡,只这一下,我直接飞向了肖九天,两个人摔在了一起。   幸亏肖九天及时收剑,否则我就得死在他的剑下了。不得不说,这头熊不愧被称为人熊,从计谋到战术,我们全然处于下风。这头熊经过了刚才那一击,也不敢贸然发动攻击了,依旧低吼着坐在了原地。   而我和肖九天这一撞,也着实不轻,胸口剧痛,只觉得肋骨都要断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都没起来。幸亏棕熊也受伤不轻,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否则我和肖九天都得交代在这里。   过了许久,我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喘着气,盯着面前的棕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双方都倒了最后的极限,都看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了。棕熊气喘连连,想要尝试站起来,但是刚才的那一镐已经钉穿了它的脚背。棕熊体重非常大,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四肢要承受的重量也非同小可,一只脚板被穿个洞,等于废去了它的行走能力。   肖九天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他将金色短剑抛进了雪地里,我赶紧拿起来。而后,他左右四顾,从一边搬起了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卯足力气朝着棕熊丢过去。可惜这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何况棕熊的双掌没有受伤,轻轻一挥,便将石头挡开了。   肖九天扔出去了这块石头后,也泄了力气,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了。接下来,就看我的了,我勉强爬起来,却不敢靠近这头发狂的棕熊,索性把手里的金色短剑扬手飞出去。金色短剑泛着金光,棕熊到底是畜生,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伸出爪子便要挡开。可是这金色短剑锋利无比,凝结着老夏一生的心血。   棕熊一掌挥出,只见血光飞溅,棕熊的爪子断开!而金色短剑,也因为受阻刺入到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棕熊一掌一脚俱已受伤,再无斗志,转身便要逃走。金锁趴在地上大喊:“抓住它,我要吃熊掌!”   报复心如此强的一头棕熊,我们当然不能轻易放走。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了一股力量,随手从地上抱起了一块大石头。使出浑身力量扔了出去,棕熊全力奔跑,奈何受了伤,仅凭一掌一脚根本跑不快,被我砸倒在地。   我跑过去,顺手从石头上拔出了金色短剑,跳上熊背,一声断喝,双手反握着短剑疾刺。“噗”的一声,直没入柄。棕熊哀嚎,人立起来想把我甩下背。我双手握紧了短剑,顺势往下一拖。棕熊的后背被我剖开了一道半米多长的伤口,鲜血像是开闸的洪水似的涌了出来。棕熊挣扎得更狠了,我一时间力气泄尽,摔了下来。   棕熊全身淌着血,红色的鲜血将它的皮毛都粘在了一起,模样十分恐怖。我现在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是躺在地上,闭目等死。棕熊强忍着伤,一步步挨到了我跟前。但是我等了许久,都没有想象中被咬上一口的情况发生。只是这时,耳边传来了“咚”的一声,雪花飞溅,跳到了我的脸颊上,凉飕飕的。睁开眼睛一看,这头棕熊已经倒在了我的身边。   终于结束了,我长舒一口气,再也站不起来了。躺在冰凉的雪地上,天上又下着巴掌大的雪花,但我丝毫不觉得冷,一场激战下来,反倒是周身疼痛得不得了。过了许久,姚警官搀扶着庞启秋赶来了,直到天亮后,才有人得到消息,火速赶来,将我们送进了医院。   我的背后豁开了将近一尺长的伤口,跟棕熊的致命伤部位一模一样,不过比它的伤口小许多。医生们迅速对我们进行了急救。我们这些人当中,除了姚警官外,无一不挂彩。次日的下午,历经了一场手术的我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姚警官站在了我的旁边,微笑着对我说:“你总算醒来了,我有东西给你。”说完,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说道:“这是上边给我的奖金,我觉得,应该给你们,虽然不多,但多少也是个心意。”   术后,体内水分缺失,我喝了几大口水,才有了些许力气说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说实话,这些钱我还不会放在眼里……还是你留着吧。”   姚警官听我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你不会真的继续做盗猎吧?要真是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完,他就佯做要去拿腰间的手铐。   我知道他是跟我开玩笑的,摇摇头苦笑,岔开了话题问道:“太乾他们呢?”   “在隔壁房间,放心吧,都没什么事。就是李金锁的两臂缝了好几十针,估计休息的时间长一些。”   “闻天崖呢?”   “你是说那个受伤的老先生?……唉……”许久后,姚警官叹了一口气。我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闻天崖死了!这个人有死而复生的能力,我曾经亲眼见过,但我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死在了一头熊的嘴里……   “肖九天呢?”   “另一个老头儿吧?他……”姚警官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被打开了,肖九天挎着一条胳膊站在了门口。   “能聊聊吗?”肖九天此时双目矍铄,全然不像是失明的样子。   姚警官知道我们是有一些私事解决,他站起来说:“那你们先聊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我想,肖九天绝不会在这时候对我不利的,毕竟这是公众场合,便说道:“没什么事情就先回局里忙吧,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姚警官点点头,戴上了警帽,冲我敬了一个礼离开了。临走前,他和肖九天对视了一眼。   我勉强坐了起来,肖九天坐在了床边,开口第一句话,就令我大吃一惊:“你现在马上跟我走!”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反问:“为什么?”   他踟蹰了片刻后,说出了一句足以令我惊讶万分的话:“你身边的太乾和李金锁就是假的!”   我怔了半晌,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开他妈什么玩笑?!”   “是真的!”肖九天信誓旦旦地说道,“你想想,太乾以前的身手是什么样子的,他可能连一头熊都摆不平吗?”   “不对不对。”我冷笑道,“我相信我身边的朋友,但我觉不相信你。你这孙子,先装疯、再装傻,又装哑巴又装瞎,害得老子团团转,你他妈把我坑苦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对着一个老头儿骂街,心里甭提有多痛快了。   肖九天不但不生气,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张一毛,我都是为你好。你现在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我都记得。这个太乾,我更是熟悉得很,他真的不是太恪剑!”   我愣了一下,随后冷笑着问:“那真的太乾……啊不,太恪剑去哪里了?你倒是说啊!” 第三十七章 真假兄弟   在我目前所接触到的X研究所成员之中,以肖九天最赋深谋。闫显疆等人跟他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肖九天此人最会演戏,虽然目前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但我真不敢相信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似乎一眼看破了我的心思,叹道:“我知道,你跟这个人来往很密切,关系也非同寻常,但是咱们过去的关系也不一般啊。我绝不会害你!”   娘的,一听这话我一下子就急了,要不是伤口还没有愈合,我就抬手抽他的大嘴巴了。“当初,要不是你逃走,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我见他神色平常,似乎说的不是他,便加了一句:“老子他妈差点儿喂了老虎!”   肖九天叹了口气:“这些话,其实我早就应该对你说了,只是不方便。在炮楼里的时候,到处都是李金锁的人,你每次来,不是带着假的太恪剑,就是带着假的李金锁,你说,这事让我怎么对你说?”   “等等,你的意思是,金锁也是假的?”是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头了,顿觉天底下不可能有比这还离谱的事情了。   肖九天站起来,在病房里缓缓踱着步子,说道:“我也不瞒你。当初,接受过闫显疆实验的,你们三个全都参与了,这件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你是第一批志愿者,按照平日里的实验逻辑来说,第一批的实验品都会失败。但是你比太恪剑和李金锁都要幸运,因为他们是失败中的失败。”肖九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希望我能问“为什么”,但我绝口不提。   停了好一会儿,肖九天才接着往下说:“截止到我下海之前,所有进行的实验都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尸体被毁,人就不可能复活了,对吧?”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就好像闻天崖这次死去,死的干干净净,不可能再复活。因为复活成功的前提是,尸身要保持完好。不可能一个人复活后缺胳膊少腿的。   “而且你们当初深入新疆腹地,得到了神祇木的叶子,也没错吧?”   “闻天崖告诉你的?”   肖九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太恪剑……已经死了!”   我很不屑:“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我跟他在江中搏斗,师弟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师兄的对手吧?”   我心头一颤,一时语塞:“你……你……”   接着,肖九天对我讲述了他和太乾真正的关系:还是在建国初期的时候了,华南有一位出名的高手,江湖人称“露一手”卢义守。外号取自名字的谐音,虽然哏儿了点儿,但是也从侧面反映了此人的厉害之处。传说,不论何种猛兽,卢师傅只要一出手,就没有走空的时候。   论年纪,这位卢师傅估计跟我爷爷岁数差不多了。他去阎王那里报到的时候,我也就还是个小孩子(需要注意的是前世计算)。只是从二表哥甘效乾那里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江湖传闻,这位卢师傅飞檐走壁,功夫着实厉害。起先,我以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传闻,但是现在看到了肖九天与太乾的身手,心里只有崇敬的份儿了。   根据肖九天所讲,卢义守只收了两个徒弟,头一个大弟子是肖九天,小徒弟太乾要比他晚入门十多年。那还是因为卢师傅要打造一对捕兽夹,以这个与老夏作为了交换条件。从太乾入门的时候起,肖九天与太乾的关系就不太好。   因为那时候有一份非常诱人的工作,就是打虎。据说,当时打死一头华南虎的话,可以得到35块钱的奖励。在那个时代的大背景下,这样的一笔钱,是很多人辛苦一辈子都得之不来的。以往每打死一只老虎,卢师傅都会分给肖九天五块钱。当时的五块钱可以干很多事情。但是自从太乾加入后,卢师傅只分给肖九天三块钱,太乾拿走了另外两块钱。   师父的话不敢不听,但是肖九天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服气。就像寓言故事里讲的那样,富翁每天施舍给乞丐一百,有一天,富翁没有带钱出门,走到乞丐这里的时候,反倒被乞丐理直气壮地拦住了!   肖九天就好比这个乞丐,假以时日,他自知自己得到了师父十之八九的真传,干脆以上学读书为由,主动离开了。卢师傅也没有阻拦。肖九天而后真的就开始发奋读书了,因为那个时代,文凭可以保证一个铁饭碗的工作。一直到后来,他学有所成,进入了X研究所工作。   之所以在炮楼里不说话,原因就在于担心太乾是假失忆,坑了自己。因为这还牵扯到了另一桩两人的恩怨。当初,太乾被闫显疆暗地里下药的时候,其中就有肖九天的一份功劳。他们希望赋予太乾一个长生不老的身体,从而让他为自己卖命。直到我那天带回来了闻天崖。   肖九天慌了,因为他跟闻天崖的关系不一般,俩人沾亲带故不说,还一直引为仇敌。自己这点儿小伎俩,无论如何都逃不脱闻天崖的眼睛。幸亏闻天崖心思机敏,没有当场戳穿他的把戏。   到后来,俩人便密谋,一起逃了出去。我们随后追了上来,这才有了江中打斗。死里逃生后,他们通过同行的消息,得知闫显疆在长白山有一处秘密的研究所,追到这里来,没想到遇到了传说中的杀人棕熊。闻天崖死于非命,要不是遇到我们。肖九天他们长生不死的神话,就会在这个地方终结!   “太乾呢?”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怒火中烧的情绪,握紧了拳头问他。   肖九天拿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   我接过来,赫然大惊,这上面是一具尸体,头部已经彻底腐烂,露出了白色的头骨,但是身上的衣服还是可以辨认出来,是太乾身上常穿的作训服。那一天,太乾消失在江中的时候,穿的也是这一件。   “这就不用我说是谁了吧?”肖九天的语气很沉稳,像是吃定了我。   我冷笑道:“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吧?”   肖九天说道:“这很简单,你不是认识那个警察吗?警察局有专门的颅骨画像专家,你可以试试看。”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来,意味深长地说道:“离他们俩远一点儿。”   “等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我叫住了他,“金锁呢?他的事情你还没有说呢!”   肖九天沉默了片刻,恢复了一种很认真的表情,说:“那么高的树,摔下来怎么可能尸身完整呢?”言罢,拉开房门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相邻病房的金锁和太乾都没有出现,要是换做平时的话,这种枯燥的养伤时光是最难捱的,我一定会让护士推着我去看他们,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肖九天的话起了作用,我竟然很害怕,怕大家会碰面。   倒是姚警官,天天来看我们,还主动给我们买了一些衣服,这一天,我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张照片掉了出来。姚警官无意中看到了,他捡起来:“咦,这是凶案现场的照片吗?还是你以前雇主遇难的照片?”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本想避过去,忽然,内心有股力量驱使我说出了一句话:“姚警官,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救了我命,还给地方上除了一害。有什么求不求的,有啥事就痛快说。”姚警官爽快地说道。   “我想知道这张照片上,这个人生前的样子。”   姚警官想了想,说道:“这个有点儿难度,照片的角度不好,不是正视的位置拍摄的。”他皱眉思索了片刻,“不过,既然是你张老板发话了,说什么我也得帮这个忙。这样,我去问问我们大学里的教授,整个儿东北,只有他有这份本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等着姚警官的消息,度日如年。不过,就在一天早晨,金锁两只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和拄着拐杖的太乾一起来找我了。他们俩的同时出现,让我有点儿惊讶,这么多天以来,我心中有结,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候出现。   “毛爷,你也太不仗义了,还等着我们这些下级来慰问你呀!”金锁一进门就嚷嚷开了。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仔细看着他们的。心说,没错呀,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他们呢?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早就想去找,却一直都没有找的人,这个人就是老橘皮,易容术堪称一绝。当初在察合台汗国的皇陵以及古嫣梦都曾经与他有过关联。我心想,难不成是这个人在背后捣鬼?想到这里,我不由地走上前去,伸手朝李太二人脸上摸去。   太乾敏捷地一躲,金锁则架起胳膊挡住了我:“我擦,毛爷,几个意思啊,还没问价儿呢就想摸?”完事后,又哭丧着脸:“不知道我胳膊受伤了吗,疼死我了!”   我一下子醒过来,心中责怪自己是不是上了肖九天的当了,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好兄弟呢?我遂笑了笑,捶了金锁胸口一拳:“你小子,太自作多情了。我是看看你们脸上有没有受伤,别回头破了相什么的。”   一句话,金锁哈哈大笑。太乾依旧跟往常一样,不苟言笑,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然后,金锁我们就扯起了闲篇。诸如这家医院的哪个护士水灵,哪个护士放荡……这类的小道儿消息金锁是如数家珍。   笑话说过之后,就应该谈谈正经事了。太乾这时候开口问我:“肖九天那边有没有消息?”我说道:“他来找我谈过,闻天崖他们俩也是听说这一带有闫显疆的实验室,但是具体方位他也不是很清楚,我看不如……”   我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咣”的一下被撞开,姚警官十万火急的冲了进来:“张一毛不好了,他是……” 第三十八章 终得下落   姚警官突然撞开房门闯了进来,房间里一时空气凝结,时间停止,我看到姚警官的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猛然想起了几天前托付给他的事情。太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金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喂,人民警察就该稳着点儿啊。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抢着戴孝帽子啊?”   姚警官突然从腰里拔出了手枪,指着太乾和金锁:“不要动!”   变故突发,令我无所适从,我茫然问道:“姚警官,你这是干什么?”   姚警官一时顾不上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喝令李太二人:“你们俩,站起来!趴在墙上,双手放在墙上,快!”说完,将随身携带的档案袋丢在了病床上。我赶紧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堆专业性极强的资料,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书,看也看不懂,但是翻到这些资料的最后,一张绘有人形画像的一张画,掉了下来。我捡起来一看,顿觉晴天霹雳一般!   画像上,剑眉鹰目,丰神俊秀,正是太乾无疑。不用说,这当然是那张照片恢复出来的死者生前画像图。我突然觉得无比可怕,太乾死了?那我面前这个跟他长得一幕一样的又会是谁???我大脑嗡的一下,眼前一黑,差点儿当场晕过去,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我捏着画像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他:“你到底是谁?”   “太乾”没有说话,一阵可怕的沉默。他的眼睛注视着我,清澈如水,我无法读懂他的眼神。我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甚至太阳穴那里的血管都在急速跳动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并肩作战,我原以为我读懂了这个小子的心思。但是,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我竟然会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太乾”看了我一会儿,冷静地说出了两个字:“太乾。”   “太你妈!”我无法接受太乾已死的事实,但是自己也明白,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太乾。肖九天说得对,他跟以前的太乾是有区别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身手。以前的太乾被人面鸮衔走了都可以从容应对,有惊无险。而眼前的这位,却三番四次地遇险……不是,他绝对不是太乾。   “金锁”见我发了这么大的火,连忙赔笑说道:“毛爷,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好兄弟呀!”   “你他妈闭嘴!”我几乎是喊了出来,“说,你们到底是谁,来我这儿有什么目的?”   “卧槽,张一毛,你他妈也太没良心了吧?老子他妈跟你从云南到这儿,不图名不图利的,你他妈竟然不买我帐。姚警官,你放开我,你让我跟他单挑,张一毛,你他娘的放马过来,我怼死你!”他说着,竟然扭动着身躯蠢蠢欲动了。   姚警官拿枪抵在了他们俩的后腰上,然后拿出了两副手铐,将他们俩全都拷了起来:“现在不是单挑的时候,想单挑,进去了有的是机会。”将这两个人制服后,姚警官扭头对我说道,“结果一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赶紧跑过来告诉你。怕你有危险,我连家伙都带着呢。”   我整个人都是傻的,完全没有听进去。   姚警官接着说道:“这俩人都不简单,我想先带回去问清楚,你没意见吧?”   我还是没有回答。   姚警官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两个人走了。   “卧槽,你他妈轻点儿,老子胳膊有伤。张一毛,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他妈官匪一家,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你和贪官穿一条开裆裤……”“金锁”的声音渐行渐远……   到后来,听不到他们的动静了,我一个人像是石化的雕像,保持着一个姿势足足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进来的是肖九天。他看了看房间里的环境,然后坐在了床边说道:“我刚才听到了他们俩的声音,也去了他们的病房,被警察带走了吧?”   我挥了挥手,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但是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心思听肖九天说什么。他仍旧在那里喋喋不休:“唉,要说这事,也不能怪你,想当初……”   我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脑海中却反复起着波澜:从小到大,我的独立性都不强,依靠着二表哥甘效乾,我才有了今天,在圈子里树立起了自己的名望,但是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完成一件重任。以往,是二表哥甘效乾站在我的身边,我们就像是黄金搭档。一直到二表哥失踪后,我才有了独立意识,靠着自己,勉强操持着店内的生意。   但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很少涉足盗猎大型猛兽了,因为没有信得过的搭档,一直到金锁和太乾的出现……他们俩一个身手不凡,一个是我的邻居兼向导,尤其是前几次的古墓经历,金锁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应该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始终并肩作战。   我原以为,凭我的本事,即便是孤身一人也可以达到目的。但真当这俩人走后,我才发现自己力量的弱小,没有他们,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不禁回想起了以前并肩作战的岁月,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有着自己的目的,从策划行动到化险为夷,每一次都是荣辱与共……   肖九天还在一旁说着,我突然坐了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他,问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他一跳,肖九天问我:“什么忙?”   “帮我查到闫显疆的地址!”   “这个……我这边真有点儿够呛,不过我试试吧。”他断了片刻,又说道,“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也不要灰心沮丧,还有我嘛,我会帮你的。”   我没有理会他这番殷勤示好,身边的兄弟都信不过了,一个蒙骗过我的老头子又有几分可信呢?   长白山脉区域总面积1964平方千米,核心区也有758平方千米,地处中朝边境。这里的复杂环境,不亚于云南景洪。从这么大的区域寻找一座秘密研究所(很可能处于地下),谈何容易?一连几天没有动静,我不得不求助于姚警官。最后,还真从一个安老三伙计的口中,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这个伙计正是当初童化生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姚警官特意将他带到了病房里,这个伙计对我说,那时候他也没有完全知道这个秘密实验基地的所在,只是把消息撒出去了。后来,一个道儿上的朋友对他说,发现了一个老头儿很像是我要找的人。当时他就赶过去了,那个朋友还给他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当发现了这个老头儿后,朋友还跟踪了一段儿路,在长白山的南麓,有一个垭口,也没有什么名字,当地人都叫他白峡,说来也奇怪,当时老头儿坐着车,转过了白峡。朋友跟上去后,就发现他们不见了!   这段儿事情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我却深信不疑。闫显疆做事处处小心谨慎,他既然在白峡消失,说明那里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藏身之地。我决定去那里看看,得知我的想法后,姚警官本来要跟我们一起去,但是我婉拒了。一是临近年底,局里肯定会很忙;二是,这种江湖恩怨不适合官方介入,何况闫显疆的事情我不想供之于外。   姚警官没再坚持。肖九天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也提出要一起去。这次我没有拒绝。肖九天的身手比太乾还要厉害,而且他跟闫显疆也是不共戴天,有他跟着,我多少也能心安。就这样,我养好伤,购进了一些装备后,就让安老三的伙计带路,朝着白峡的方向进发了。   安老三的伙计叫曹斌,二十多岁,长得很是干练。虽然年轻,但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他说起话来东北味儿十足:“唉呀妈呀,铜爷活着的时候,就老提起云南的张老板,能跟着你办事那是我的荣幸啊!”   我笑了一下,谁都爱听恭维的话,便问他:“铜爷和老三都死了,你们以后咋办?”   “唉,看情况呗。反正这种事情呀,也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你说是不?就看手下这些兄弟谁站出来扛旗了。”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反正我是谁都不看好,剩下的这点儿人跟铜爷比差远了。哎,张老板,要不你留下来呗?我听说云南那嘎儿又潮又热,一点儿都不好。干脆你就留在东北呗,弟兄们跟着你混,有吃有喝的多好!”   这个曹斌不大懂得道儿上的规矩,且不说我对他的提议丝毫没有兴趣。就算是我要接管童化生留下的生意,只怕东北所有的同行都会想办法孤立我,搞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大概是揣摩到了我的心思,肖九天在一旁打圆场:“我们张老板最近有大事要忙,等忙过去这阵儿再说吧。”   曹斌咧嘴笑了:“要不张哥,你有啥大生意要忙活,带上我呗。虽然我啥都不懂,但是我可以出力气啊!”   我担心这小子真缠上我,便扭转了话题:“这里到白峡还有多长时间?”   “哦,快了,咱们从这边走,这条路走上两个多钟头,然后还得在前面的村子上山,再走个半天时间差不多了。”   我一听这话,估算了一下时间,走到目的地差不多得今天深夜了。大晚上的上长白山,显然不明智。肖九天也是这么想的,问我的意见,是不是到了村子里先住下,等明天再说。   来都已经来了,也不在乎了一天半天的,我点头同意了。当天下午,我们到达了南麓山脚下的村子。这个村子不大,只有不到三十户人家,村子中是汉朝两族杂居的。我们整顿了一下装备,就准备住下了。 第三十九章 白峡巨龙   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村子口还有一个小饭馆,经营的都是东北当地的名吃,最有名的当然是狗肉火锅了。因为我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不能吃发物,所以一筷子没动,只是吃了一些素食。   曹斌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东北人性格豪爽,都是自来熟,他主动跟店老板攀谈起来。“哥呀,你这嘎儿不错呀,依山傍水的。不过就村子里这点儿人,你这儿能挣钱不?”   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十分精壮,他点上了一支烟说道:“以前不行,但是这两年的生意不错。”   我也来了兴趣,为什么这两年生意好转了呢?便问他:“老板,此话怎讲啊?”   此时,店里也没有其他人,老板便搬了一条板凳,自己拎着一瓶白酒坐在了我们身边,打开了话匣子:“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这店啊,是我老丈人临死的时候留给我的。本来我接手的时候连续亏钱,我一想这也不是事啊,就寻思着把她兑出去。可是我那败家老娘们儿死活不让,说这是她爹的心血。我一看,咱们老爷们别跟老娘们儿一般见识了,她不让,那我就操持着吧。”   店老板停了一下,自己对瓶吹了一口,完事了抹抹嘴:“后来又过了一年,我一看不行啊,这账面上只进不出,挣不了啥钱啊!”   肖九天问道:“既然不挣钱,当初为什么要开呢?”   “这位大叔你不知道啊,过去咱们这嘎儿是啥样的,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都说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啥没有啊?好多人都来这儿打猎来,要不我老丈人年轻的时候就整了这么一家狗肉馆呢!狗肉可是好东西啊,这东西壮阳,还驱寒,大哥,你咋不动筷呢?”   我摆了摆手,听他把话题扯远了,说:“不忙,我最近吃素。老板你接着说,这两年发生什么事了?”   “唉呀妈呀,你看我这嘴,说起来没完,愣跑偏了。”他爽朗地笑了数声,然后说道:“这事啊,得从这长白山说起了。在我们东北人眼里呀,长白山可不一般,那是神山呐!在满族人和朝鲜族人的眼里就更是这样了。说起来,这件事过去了不多不少正好两年,那一年也是冬天啊,村西头的烙铁,说是看到了白峡里射出来了一道光,那团光里还有个影子来回来飞,像是一条龙啊!”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我沉默不语,关于龙这种生物,我是亲自见过的……不过现在又听店老板提起,我却犹豫了:当初我在江里看到的真的是龙吗?还是错觉?   曹斌听到这里笑了:“老哥你净瞎扯,啥龙啊?地龙还是恐龙啊?”   店老板一听曹斌不信,冷笑一声说:“哼,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也不怪你,一开始我们也不信啊,烙铁都拿自己全家发誓了,我们也就那么一听。但是万万没想到,就在第二天,白峡那里又射出了一道光,妈呀,就跟有个太阳似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全村人都看见了。有的人直接拿来了雪山护目镜啥的,盯着看。有的人更逗,拿块碎玻璃,用打火机熏黑了,然后那么看。我家里有副墨镜,我戴上看的时候,有人喊了句:‘那是啥?’当时我望过去,妈呀!”   店老板的声音陡然提高,吓得我们都是一哆嗦。他拍着桌子说道:“那是一条龙啊!”我和肖九天都没有言语,这里如果有这样的传说,我们更加坚信闫显疆就在这里。   店老板接着说道:“从那时候起呀,这是就传开了,说白峡里住着一条龙,要不说这是满清的龙兴之地呢!好多外地人都来看,我这小店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了。”   而曹斌则抱着打死也不相信的态度:“老哥啊,你说的也太邪乎了,这世界上还能真的有龙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啥东西,就是一条黑色的影子,有头有尾,四个爪子,还有一堆犄角,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你说那不是龙是啥?”   我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问店老板:“从这里能看到白峡吗?”   店老板站起来,披上了一件军大衣:“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在他的引领下走出了饭店的后门。后面是一个小院,堆积着杂物,还有遍地的血污,和杀完狗后留下的狗皮狗毛。在对面墙上有一把梯子,店老板说道:“顺着这儿上去,眼神好点儿的就能看到。”   肖九天翻出来了一个望远镜交给我,我爬上梯子后,往店老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面白茫茫的山上,在极远处隐约有一个黑点,对准焦距后发现正是一处峡谷。看来,曹斌对这一带也太熟,从这儿的距离看过去,甭说是半天了,恐怕一天时间都到不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何况胜利在望。接着,我们又和店老板聊起了当地的一些奇闻异趣。还特意问老板有没有见过闫显疆。   听说是一个这样长相的老头儿,店老板回忆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这店是进村的唯一通口,就算是两年前进村的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老头儿确实没见过。”   我迟疑了。如果说闫显疆的秘密实验基地就在白峡的话,这个村子是他购买生活用品的最方便的地方,可如今,在村子里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难道这消息是假的?不过既然白峡有异象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断定这里有猫腻。   吃完了饭,我们就休息下了,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整装待发,朝着白峡的方向前进。白峡所在的这一带,人迹罕至,虽然这两年渐渐有游客到访,但是山路险僻,加之常年结冰,十分难行。要不是我们有专业的登山设备,空怕半路就得打道回府了。   耗费了足足半天的时间,我们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曹斌虽然跟了童化生有几年,但却没有机会参与这种冒险呢,此时的他已经气沮,讪讪说道:“张哥……要不,我去下边等你们吧,这山路太危险,我在下边也好有个接应不是?”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带路,既然来了,我也不勉强他,遂让他下了山。剩下我和肖九天两人继续往上爬。肖九天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在常年积雪的长白山上行走攀爬,却不下于我这样一个年轻人,反而处处领先。有很多悬崖峭壁,都是他拉我上来的。太乾和肖九天,都是卢义守的弟子,可见此人功夫有多高。   我们在长白山南麓艰难行进,走到夜幕降临,却距离白峡仍有一段儿距离,照此估算,我们大概明天下午可以到。晚上,我们在一个背风的山洞里点上了一堆篝火。肖九天见我斗志不高,便宽慰我说道:“太恪剑他们的事情你也别多想,说不定他们都是闫显疆派来的。没办法,这群人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   我盯着跳动的火焰,忽然开口说道:“太乾是你杀害的!”   “啊?”肖九天愣了一下,“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时你也看到了,我们俩在羊皮筏子上打得不分胜负啊!你凭良心说,那种情况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换你你怎么办?咱们全都掉进了江里,他死了,那是命不好,纯属意外,不关我的事啊!”   肖九天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太乾是我的兄弟,他死了我比任何人都难过。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对老夏讲过,担心他受不了这个刺激,看来这次回去,我得找机会对他讲明那件事情。以防假太乾对老夏有什么企图。   太乾不在了,肖九天主动承担起了值夜的职责。我也欣然同意,我一点儿都不担心肖九天会对我不利,他如果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冬天的长白山,在山洞里过夜可不是闹着玩的。还好我们的装备充足,保暖措施到位,再加上这个山洞背风,所以这一觉睡得虽然疲惫,却也安稳。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我们洗漱一番后,朝着白峡的方位前进。   中午时分,距离白峡已经非常近了,甚至只凭肉眼便能看到了。就在我们朝那里进发的时候,突然,白峡内闪出了一道亮光,好像初升的太阳陡然间照亮,要不是我们戴着护目镜,估计瞬间就会被闪瞎眼睛!   刺眼的亮光照射着白茫茫的雪山,整片山麓都跟着亮了起来。我和肖九天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伏低了身子。忘记了是谁说过的话,光明意味着温暖。只不过此刻我们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反倒有一种极寒的感觉。我和肖九天所穿的登山服,是应付零下三十多度极寒天气的。可是当我们被这团亮光所包围,我们只感觉到了周身的寒意。   这种寒冷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穿透了我们的登山服,钻进了我们周身的每一毛孔当中,令人情不自禁地打冷战。   少时,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来,亮光之中渐渐升腾起了一条黑色的影子。   “龙!”肖九天率先叫了出来。我定睛一瞧,这个身影我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真的是一条龙的样子!此时,它在亮光中翻腾矫柔,恰似腾空飞舞一般。我们一时间屏气凝神,都不敢动了。   闫显疆究竟是在搞什么?难道说,他真的找到了龙,并且带到了这里?还是说这里有一条龙,所以他在此处建立了一个秘密实验基地?我一时茫然,找不到头绪。   就在我惊疑之际,那条龙仿佛锁定了目标,朝着峡谷深处游了过去,消失不见了。刺眼的亮光不久之后也慢慢退散,白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我和肖九天惊奇未定,俩人面面相觑。“走!”我一咬牙,背上背包,朝着白峡的方向继续前进。 第四十章 阴兵借道   刚才的这一幕,着实诡异。在古书中的记载,神龙出现,无非是伴着打雷下雨、异香飘散、祥光遍地……但是我在川鄂交界处见到那条龙的时候,分明异常情况什么都没有。白峡内出现的这条形似龙的东西,绝对不简单。这更加坚定了我前往一探究竟的决心。   也许是情急心切,原本计划半天才能到达的目的地,我们只走了两个多小时。站在垭口出,才发现这白峡并没有想象中的雄阔壮丽。两边悬崖高度不超过五十米,大概十层楼那么高。两处的悬崖夹着一条十几米宽的通道。阵阵冷风从通道内吹了吹来。   我们走进通道后,发现这里跟外面简直是两个温度。峡谷外的温度此时差不多零下二三十度,但是峡谷内的温度,少说也有零下四十多度,我们进来后,竟然不禁打起了哆嗦。不过三五分钟后,呵出去的白气凝结在嘴巴周围,形成了一层冰晶,最后我们不得不拿出了围巾,将脸部包了一个严严实实。   我抱着两臂瑟瑟发抖,缓慢移动着,顺便抬头看了一下两边的情况。在我们两侧,是高耸的悬崖,怪石嶙峋,像是怪兽猛然间张开了大口。这里的景色虽奇,却不适合游人观赏,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只要我们稍微停下脚步,就感觉全身发麻,手脚渐渐会失去知觉。   趁着我们尚能抵御这种严寒,得想办法尽快找到闫显疆的老巢。我们沿着白峡向深处走去,也不知道这道峡谷长达几许,半个多小时,我们都没有见到尽头,反倒没多久,峡谷中升腾起了一阵白雾。   雾气开始并不浓重,能见度能看到十几米外。可是到后来,雾气越来越重。十多分钟后,我和肖九天已经看不见对方了。在以前的冒险经历中,许多次遇到蹊跷的雾气,我生怕这一次也有一样状况发生,急忙背靠着峭壁站稳,喊道:“肖九天,肖九天!”   喊了两声,就在对面的方向,有了应和:“哎哟,别喊了,一会儿再引发了雪崩,咱们跑都跑不了。”   他的语气虽然不耐烦,但是不无道理,万一头顶爆发了雪崩,在这种地形下我们只有被活埋的份儿。我压低了声音说:“继续往前走吧,你贴着后面的峭壁,慢慢移动。”   “放心吧。”虽然看不到他的人,但是说话的语气很是自信。凭借他的身手,也应当有这份自信。   于是我开始了慢慢往前移动。这种雾气挥之不去,就像是戴着眼镜的人从寒冷的室外一下子钻进暖和的屋里,镜片上蒙上了一层雾气似的,一点儿都看不清楚。雾气之中,甚于我以往任何一次所见。   “喂,张一毛,你在吗?”   “嗯。”   “刚才我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还以为你不在呢。”   “要不我过去,咱们一起走。”其实我是心虚了,这种环境太诡异了,不得不让人害怕。我走过去,有肖九天这样的帮手,我还能心宽一些。   “来来来,我给你留着地儿呢!”看来这老小子也有点儿怕了。   于是,我像是一个瞎子似的,抬着两只胳膊摸索着前面,慢慢走过去。正走着,突然,我好像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老肖,你怎么过来了?”我摸着这个软乎乎的人说道。   “瞎说什么呢,老子在这儿呢!”肖九天回答说。   听声音,肖九天还在对面,一直没有挪动位置,那我面前这位是谁?我凑上去,仔细扫了一眼,吓得我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死死地捂住了嘴巴,蹲在了地上。因为我所见到的,是一直以来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阴兵!   一队阴兵,全都是古代将士的打扮,排成了整整齐齐的队伍,正在前进。队伍肃整,表情严峻。刚才我抱住的这个家伙,除了脸色发青以外,跟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不对,有区别!   我忽然注意到,这支阴兵队伍绵延不绝,整齐地行进,却没有一丝声音。他们……像是在飘着走!我以前听过一个传说,阴兵借道的时候,绝对不能惊扰他们,否则你就可能被他们带走,一去不回。我蹲在地上,咬紧牙关,大气都不敢出,惶恐地等待着阴兵通过。   “张一毛,你过来了吗?”肖九天一嗓子,令我心头一颤,心里骂死他了:你大爷的,就不能等会说吗?   可是这时,肖九天似乎是走了过来,我听到了不甚清晰的脚步声。正在揪心的时候,听到了肖九天“啊”的大叫。   我赶紧趴在了地上,最近的阴兵距离我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我完全趴在地上后才发现,这些家伙像是灵魂似的,全都没有脚!他们仿佛“听”到了肖九天的叫声,齐刷刷转了过去。“看”这肖九天。   我的心一惊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是要带走了他了吗?   没想到,就在这时,阴兵队伍突然消失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不见了,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发生在了梦境之中。待到确认眼前的阴兵都消失后,我胸口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我摘下了围巾,全身虚弱无力,就像是跑过了一场万米马拉松,所有的汗液都顺着毛孔流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我觉得峡谷内的温度也高了十几度。   肖九天虽然是太乾的师兄,但是他的心理素质远不如太乾强,此刻更是吓得手脚发软,几乎是爬到了我的面前。他颤颤巍巍地说道:“阴兵……是阴兵……”   我有点儿诧异:“你知道?”   肖九天摘下了围巾擦汗,给我讲了一件事情:当初他年轻的去故宫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故宫在建国后刚开放不久,还很新鲜,所以很多老百姓都来观看。但是说来奇怪,在故宫里,有很多的区域直到今天也没有完全开放,他们几个年轻人就去问领导是怎么回事。   领导端着茶杯,不但没有给他们解释,反而骂了他们一顿,说他们年纪轻轻不做好本职工作,偏偏喜欢东打听西打听的。挨了一顿臭骂,放在一般人身上只怕早就放弃了。但是肖九天不服,他不喜欢被人管束,这才从卢义守那里单飞了,怎么如今还被一个人民公仆教训呢?   他决定自己去一探究竟。应该说,全天下,身手好得过他的没几个人,更何况故宫里的工作人员呢?肖九天说道:“晚上就没游客了,就剩下了零星几个工作人员。那一晚啊,我就换了一身黑衣服,自己抹黑到了一个没开放的院子里,我也没看那是什么宫殿,太黑了,反正我翻墙就进去了。”   他咽了口唾沫,神情有些惊恐:“一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跟别的地方一样,就杂草多了些,还有一口废井。宫殿的门被铁链子锁着,我就走到了那宫殿前,想撬开门看看里面有什么,最后死活打不开。   “没辙,我就退了回来,走到了废井边。你想啊,都几十年过去了,这井里的水应该早就枯了。可是你猜怎么着,我一探头往井里看去呀,这井里竟然还有水!映射着月亮,光亮亮的。”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太正常了,也不是说几十年的井都是枯井吧?清朝亡了还没一百年呢。”   谁知,肖九天摇头:“这道理我能不明白吗?关键是,我正看着井里的谁呢,就见有一个人从我身后探出了头,就站在我后面,我看得真真的!”   我悚然大惊!   “真的,当时我吓了一跳,差点儿掉进井里。你想想,凭我的本事,后面靠上来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那个人一张脸煞白,跟张白纸似的;又瘦,就像是在骷髅上贴了一层皮!我当时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在故宫里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聊这个的,说这个宫里那个皇上死在这儿了;那个殿里,哪个娘娘又横死在那儿了。   “你不知道,当时在我后面探头的这个人,带得是清朝样子的帽子,我一下子跳到了旁边,根本就没站住,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家伙的样子,就是一个清朝的太监!故宫里当时有不少前清的衣服,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小太监招了招手,随后又过来了几个宫女太监,然后他们开始打水……你知道吗?当时那些人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飘过来,就跟刚才那些阴兵一样!后来,我也忘了过了多长时间,这些人才消失不见了。”   有关故宫的这件事情,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我说道:“以前我看过一个节目,故宫的专家给出过解释,说是朱红色的宫墙富含四氧化三铁,四氧化三铁是磁性物质,可以记录影像,在闪电雷鸣的气候中,闪电和四氧化三铁产生化学反应,导致这面城墙有了类似录像带的记录功能。”   肖九天却摇头道:“不对,这都多少年了,故宫墙壁已经被粉刷多次,即便有四氧化三铁,也早就被覆盖了,不可能再起作用。”   他的话不无道理,我不得不重新审视那期节目了。正在我凝神思考的时候,肖九天主动问我:“张一毛,你长期在云南那边,应该知道惊马槽吧?”   我愣了一下,云南曲靖市的陆良县,有一处风景如画的景点,被称为彩色沙林。放眼望去,惊叹沙峰、沙柱叠耸斑斓缤纷。一阵热风吹过,更是感叹其形态婀娜多姿,仿佛是天工裁剪的一幅丹青国画。在云南这么多年,唯独这处景点是我倍加推崇的。而惊马槽,就位于彩色沙林的尽头。   在这里,有两处山坡,被称为大战马坡和小战马坡。小战马坡上,有突出的一块石头,被当地人称作“下马石”,传说人到这里就要下马。再往前走,又有一石刻着“惊马石”三字,在它的右边有一处黝黑的山崖,下面是一道阴森森的山沟,当地人称为“惊马槽”。“过阴兵”的怪叫声、惨叫声就是从这沟里发出的。有着天地之灵气的马到了“惊马石”就会惊起来,即使用鞭抽打它也不肯从这惊马槽里过了。 第四十一章 死路   这还不算是最稀奇的,我曾经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前去实地查看过,那天正值阴云密布,而当我们赶到惊马槽的时候,那里突然传来了战场上的厮杀声。就像是几万人手持刀剑,展开了厮杀一般,奇怪地的,惊马槽里,并没有任何人!   听当地人说,这里原来是诸葛亮战孟获的古战场,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惊马槽内都会传来这股厮杀声。惊马槽这种诡异现象传开后,很多专家学者跳了出来,给出了自认为科学的合理解释。我那时候也全然没往这方向想过。   如今在白峡这里遭遇了阴兵借道,我便问肖九天:“惊马槽……也是这样?”   肖九天点点头,说道:“我听一位老师父说过,阴兵借道,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像惊马槽那样,复现声音的;还有一种……”他没有说出来,却伸手指了指我们身边。   我明白他的意思的:还有一种就是像我们刚刚遭遇的,只有影响没有声音的。我们坐在原地许久,都猜想不出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等诡异的事情。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歇息了片刻后,我边催促着继续往前走了。这一路上,我都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先是有了阴兵借道,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不过万幸,我们一直走到了峡谷的尽头,都再也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原以为,白峡是一处通透的峡谷,不过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个葫芦口的造型。因为我们来到这里后,发现自己面前,是一处高耸的悬崖,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头。   而且,这处峭壁平滑如镜,再加上常年的积雪冰冻,几乎没有可攀援借力的地方。肖九天不由地沮丧起来:“唉,白忙活了,看来我们又上了闫显疆的当啦!”   我原地转了一个圈子,查看四周的环境,我的正前方和左右两边,都是这种高耸的石壁。这一路走来,我都在留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建筑。就连阴兵借道的时候发生的浓雾,等武器退散后我也仔细留意了地势。并没有传说中的秘密实验基地。我不由地想,是我的忽略了什么东西,还是说,徐友在骗我?   我生怕这处峡谷内,有什么暗门,像是电影小说里的情节一样,还仔细看了一下,叩了叩历经成千上万年冰冻的山石,确认无误了,这只是长白山中最普通不过的地方,从积雪到石头,全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你们是从哪里知道,闫显疆在东北的?”我心中一边起疑一边询问肖九天。   “别忘了,我跟那老狐狸是同行啊,他虽然狡猾,但是跟这个圈子还是没有断的,也没法儿断。”肖九天见我低头沉思,催促我说道:“有情况吗?我看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干脆咱们往回走走看吧,说不定来的路上我们忽略了什么呢。”他又抬头看看天:“看样子,一会儿还得下大雪,咱们天黑前得离开这个峡谷,要不晚上非得冻死在这里不可!”   虽然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肖九天,但是他的话却不错。长白山夜晚的温度,低得无法想象,据说有时候可以达到零下五十度!看这时的天色已然不早,万一我们不能及时找到秘密实验基地或者天黑后被困在这里的话,那么只有冻死的份儿了。   没想到,我们刚动身的时候,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伴着呼号的北风,吹到身上的时候,旧雪花还来不及化,转眼间又披上了新的雪花,不到十分钟,我们身上已经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这种经历,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经历过吧?   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因为大雪的原因,我和肖九天已经不能用言语交流了,只能是通过打手势来进行简单的沟通。原以为,我们咬牙坚持一下,就可以走出这条峡谷。可是走了许久后我们发现,一面陡峭的峭壁耸立在了我们面前,阻住了去路!   不对呀,这明明是来时的路,好端端的怎么成了一处悬崖?我拍了拍自己的脑子,恨自己不济事,记错了方向。肖九天冲我比划着:“你记错了,从这边走。”说完,拄着登山杖,踩着齐膝深的雪,艰难地跋涉过去。   我紧紧跟在他后面,不敢怠慢。在这种天气下,雪花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要稍有疏忽,随时可能看不见同伴的身影。肖九天艰难地往前走着,好不容易我跟着他来到了他自以为正确的那个地方,却发现这里也是一处峭壁。他回身面向着我摊了摊手,虽然隔着护目镜,没办法看清楚他的眼神,但我知道,他此刻已经全然懵了。   我恍惚之间,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不等肖九天,翻身就往另外两个方向走去。看清楚眼前的景致之后,我的心差点儿从嘴里跳出来——另外两个方向,也都是如此,被高耸的峭壁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完全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肖九天急得手舞足蹈,我也顾不上他比划的什么意思,内心还在安慰自己要镇定,然后就沿着峭壁一步步走着。风雪越来越大,我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完了这一圈,从而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死路!我们的四面八方全都是这种峭壁,完全没有出路了。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会将我们活活冻死!这四周没有树木,无法生火,我只能是点亮了一盏无烟灯,和肖九天面对面地坐着。雪越下越大,不过片刻之间,我们已经像是两个雪人的。   肖九天连比带划:“我们得想办法赶紧出去。”这完全是一句废话,我曾经想过,用冰镐从这里攀援出去。可是峭壁上的冰层不知道经历了几万年,一镐锛下去,震得人手臂酸麻,而冰层上只留下了一小点白印儿。这根本不是一个好办法。   我们得另外想出路了。可是这么大的风雪,除了往上面爬,还能有什么办法吗?我拍了一下肖九天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地面,双手做了一个刨土的动作。我的意思是——挖开积雪,我们在雪层下面!   肖九天看着我,半天没有反应,他大概觉得我已经精神失常了。我见他没有反应,索性自己摘下背包,拿出了工兵铲还是挖雪。在大学纷飞的天气下,还要把自己埋在雪堆里,听上去跟寻死无异,其实不然。   雪堆与雪崩的雪不一样,雪堆有很多雪块的成分,所以就有空间,能够保证氧气的存在;被埋雪堆中后,我们周围的雪还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这是能够存活下来的两个必备要件。看到我动手,肖九天这才跺着脚站起来,跟着我一起挖。看样子,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比的就是速度。我们挖坑的速度快过了下雪,很快,就挖出了一个深达一米半左右的大雪坑,将雪坑周围拍实,预留出足够的氧气空间。然后将帐篷布在头顶张开,盖住了大雪坑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的。当层层冰雪在我们头顶上覆盖的时候,我们竟然觉得有了几分温暖。常言道:“下雪不如化雪冷。”我们现在等于是和风隔绝了,这样的话,单独享受下雪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而肖九天更有意思,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听着他鼾声大作,我也有点儿困意了,便闭目小憩。当我们醒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大概是凌晨两点多,这时候的雪不知道停了没有。即便是雪停了,我也不敢轻易出去。因为在长白山,夜里有很多猛兽。东北虎什么的就不说了,再遇到一头杀人棕熊,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吃了点儿东西,补充了些体力。我正要接着睡,突然,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听声音,是有人过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脚步繁杂,估计不下三五个。其中一人说道:“还好,咱们这里有这样一个机关,要不然真不好说。”   另一个说道:“老板想要死的,大家都找找看,要是能发现他的尸体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时候,我忽然看见肖九天张大了嘴巴,似乎就要打一个声音巨响的呼噜,急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呼吸不畅,肖九天立时就醒了。他正要发作,我急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息声的动作:“嘘——”   “老板也是够小心的,凭他的本事,一把剑捅死这个张……张什么来着?”   “张一毛!”   “哦对,弄死他不跟玩似的?”   “切,你懂什么?这个张一毛,你们别看他又瘦又小的,也不是个白给的,听说,当年在俄罗斯吓退过大棕熊,在东南亚弄死过大鳄鱼。”说话的人停了一阵儿,“听说前不久那个杀人的人熊,也是被这哥们儿弄死的。没那么简单的!”   我心头一颤:这些人是在说我呀!但是从声音听上去,这些人都很陌生,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的声音。我只能从他们的对话内容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有个老板布下了机关,而我不小心落入了这个机关中。看样子,他们是怕我不死,特意过来找我的。   为了以防透光,我熄灭了无烟灯,跟肖九天蹲在雪坑里大气都不敢出。头顶上,是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我希望他们对话多一些,这样的话,我能得到的线索,也能多一些。   “三哥,有情况!”一个人突然在我们头顶的不远处喊了一嗓子。我心想:糟糕,被发现了! 第四十二章 洞中玄机   黑暗之中,我觉得我们头上遮盖的帐篷布被人扯动着,一个声音还说道:“快来快来,我有发现啊!”   “嚯,这是那个张什么留下的吧?”   “很可能是,这么大的雪,总得想办法御寒啊。看样子,是他想搭个帐篷,结果帐篷都被吹走了。来,拉开这块布,说不定他就在下面呢。都拽紧了,一二三!一二三!”头顶传来了整齐的号子声,每拉动一下,都有大量的积雪簌簌而下。   我和肖九天都没有轻举妄动,趁着他们扯动帐篷布的时候,我在脑海里细细揣摩着对策:凭肖九天的功夫,收拾这些人当然不在话下,可是,对方有多人我们并不清楚。再者说,最理想的局面是我们没有暴露自己,并且悄悄尾随他们,找到那个所谓的老板。   但是眼前的情况来看,我想得过于理想化了。因为随着帐篷布的扯动,我们暴露自己是迟早的事情了。   在他们几人的合力之下,帐篷布被扯开了一大半儿,成堆的积雪压抑了太久,瞬间都从头顶上压了下来,将我和肖九天压了一个严严实实。我原以为肖九天会冲动,比如突然从雪坑里跳出来,三下五除二赶走这群人。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很听话的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泥塑一般。   一想也是,这老头儿工于心计,最善隐忍,要不我也不会轻易上当了。尽管帐篷布上挤压了很多的积雪,但还是被这群人扯开了。头顶上的积雪全都压了下来,将我们埋了一个结结实实。   “三哥,这下面啥也没有啊,就一个大坑!”   “看样儿倒不是他们,谁在这时候还往坑里跳啊,这不找死吗,你们说是不?”   “可不咋地?”   “行啦,咱们回去跟老板交代一声吧。走。”带头的人一声呼喝,带着这些人离开了。   我生怕这是他们的计谋,没敢立即出来,直到许久之后,才悄悄地挖洞雪坑,从里面探出了头。眼前正值深夜,大雪已停,雪地上留着杂乱无章的脚印。因为在雪地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我手脚都已经麻木了。冰碴儿钻进了衣服缝儿里,也是冻得瑟瑟发抖。   肖九天爬上来后,问我道:“刚才这都是什么人啊?”   我摇摇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看到了他们留下的脚印后,我说:“要想知道答案,咱们只有追上去了。”此刻,虽是深夜,但是月光照在了雪地上,视线格外好。四面没峭壁堵截住的局面已经不存在了,一条出路已经出现,还是我们进来的那条路。那些人的脚印就是从这条路上延伸下去的。   “走!”   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了一块平滑如镜的山石前,这些脚印离奇的消失了。我们左右寻遍都无法找到。抬头看看眼前的这块山石,几乎有一个人大小,通体被冰层包住,光可鉴人。难不成这群人从天上飞过去了?   我抬头望了望头顶,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不禁整个人都害怕起来了。从接近白峡看到了那条形似龙似的影子,到后来的阴兵借道,再到这些人离奇消失……处处透着诡异。我陷入了沉思,首先可以确定,刚才听到的那些绝非是幻觉,我们听到了声音,头顶的帐篷布被人扯开,这一切都证明了这群不明身份的人确实是存在的。   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心情开始烦躁起来,一记工兵铲打在了石头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肖九天见我气沮,劝我说道:“以前我就听说你心思缜密,谋划事情很周全,也别太着急,说不定有别的办法呢?我们……”   我忽然抬手让他不要说下去。并非他说的内容我不赞同,而是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当时举着工兵铲拍在了山石上,按理说,会震得我手臂发麻,山石的冰层上留下一道极浅的白印儿。可是……目前的情况是,我的手臂确实被震得发麻了,冰层也留下的痕迹,但是……山石却微微晃动了一下!   我急切之间走到了山石的边上查看,在缝隙后看到,虽然这块山石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乍看上去仿佛在这里矗立了千百年,但是仔细留心观察,会发现它的冰层并没有完全与悬崖的冰层冻结,而是留有一条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裂缝!   这可能是一道门!这是我的第一直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接受了《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启蒙的缘故,我开始尝试推动这块大石!但是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不是说推动就能推动的,我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办不到。我看肖九天还站在原地,忙说道:“看什么,还不帮忙?”   “哎哎。”肖九天应着,上前来帮忙。终于,在我们二人的合力之下,山石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差不多可以容我们俩侧着身子钻过去。   我觑着眼睛往里瞅了一眼,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我担心这里面有什么厉害的机关,提醒肖九天小心,便侧身钻了进来。肖九天紧随其后。   我打亮了一只不甚光亮的手电筒,沿着一条极窄的小路慢慢往前挪动。我们脚下的这条路,其实不能称之为路,它应该是天然形成的,铺满了大小不一的碎石,我们走得十分小心,生怕一块碎石沿着坡度滚落下去,惊动了对方,所以很辛苦。   这样蹑手蹑脚地走了十多分钟后,转过了一个转角。道路渐渐平缓,而眼前,也出现了十分惊奇的一幕。随着道路渐渐平坦渐宽,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铁栅栏门。这种栅栏门在过去的机关大院中常见,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能看到。   在铁栅栏的门口,有两个人来回巡视。我和肖九天躲了起来,因为这种环境中极容易发生回音,所以我们俩都不敢说话,只能是打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肖九天比划着问我现在怎么办?我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在这样的环境下,有这样一扇铁门,里面自然有不可见人的勾当。我想起了以往看的一些电影,通常这种隐秘的建筑,不是制毒工场就是军事基地。不过刚才消失的那些人明显是到了此处,既然跟我有关系,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我悄悄探出头去,看了一下情况。守着门口的两个人来回来走动,态度极其认真,看样子也像是能打的主儿。我们如果想进去,必须得通过他们这一关。我缩回头来,在地上写了一行字问肖九天:“你确定要找闫显疆报仇?”   肖九天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就出去,主动举起双手接近他们,说你知道我的下落!”   肖九天满脸的错愕,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等你接近他们的时候……”我做了一个从脑后击昏的动作。   肖九天表示了为难,他写道:“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呀,万一我刚举手就被打死了怎么办?”   “他们没枪,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那万一我刚靠近了,就出来一大队人马怎么办?”   我见他左右搪塞,知道是他不肯去。气得我把写字的石头丢了。看门口的两个人听到了石头撞击的声音,手电筒一下子扫了过来:“什么人?出来!”   我心中有气,气肖九天一身本领,却畏敌如虎,更气他没有合作的诚意。于是,一时脑热的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放在脑后一步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肖九天这才有点儿着急了,压低声音:“张一毛,你干什么!?”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向了两个门卫。   “站住!干什么的?”他们的手电筒毫不客气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我冷笑了一声:“告诉你们老板,张一毛来了!”   两个门卫面面相觑,不明白我说什么。想必是他们的职位太低了,无权知道我与他们老板的恩怨。我又笑了一下:“赶紧去告诉你们老板,这可是大功一件啊!”一个门卫听说后,与同伴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身打开大门,跑了进去。   我本想趁着只有一个门卫的时候,上前解决掉他,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了一阵繁杂的脚步声,一队人马从里面冲了出来,少说这些人也有三十来个。这些人全都带着棍棒,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张一毛,你慢慢地走过来!”为首的一人喝道。听他的声音,有几分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慢慢走了过去,这时候,十几团手电光束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不得不闭着眼睛喊:“喂,各位老大,差不多了吧?”   其中,为首的那个人对身边人说道:“没错,是他,带进去。”这才上来了几个人扭住了我的胳膊。我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些人其中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作训服,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   而走到了那个为首的人面前,我才彻底认出了这个人是何方神圣——马航!我怔然了许久,竟然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地方相见。想起来,自从八百媳妇皇陵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马航见我一脸的愕然,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只是很从容地说道:“好久不见,张一毛博士。”   我好半天没有回过神儿来:“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马航笑了一下:“一直都在。”然后就命人把我带进去,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从这两个押着我的人的态度来看,我这次无异于羊入虎口,但是此时,我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我所有的,只是茫然与懵逼。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都已经快忘记了马航这个人,谁能想到,在这样一处怪异的地方,我们竟然相遇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我被带到了一处更为奇怪的地方。 第四十三章 长寿密码   马航他们在前面走,忽然转过身来说道:“松开吧,这样对待张博士,老板也不会喜欢。”扭着我胳膊的人一听,松开了手。我晃了两下酸软的肩膀,冷笑一声说道:“行啊,这么说,这位大老板我一定认识喽!”   马航笑了一下,很友善的那种笑容,也不说话,继续在前面带路。原本押送我的两个人此时虽然不敢乱来了,但还是在我后面紧紧跟着,担心我突然夺路而逃。   沿着平整的路往前走,越走,道路越窄。大约七八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台阶,大约有十几级。走上台阶,面前是一扇铁门,很普通的那种,不过门框上安装着电子锁和触感警报器。马航摁下了门板上的对话器:“我是马老师,张博士来了。”   对话器的那头没有说话,只是“叭”的一声,门开了。等到我们进去后,我不由惊叹,如果不是从外面一路走来,我还以为自己进了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呢!我们所在的位置,只是一楼,到处都是穿着白大褂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或轻松愉悦,或神情严肃,四周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和电脑。有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紧张激烈地探讨着什么,有的人则是翻动着手里的资料行色匆匆。   马航见我惊呆了,笑着说道:“张博士,这样的场景熟悉吗?以前在X研究所也是这样的。”   我回过神来,怔然说道:“我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这种场面,只在美国的科幻大片里见过。”   “走吧,我们上楼。”   马航带着我上了二楼,一路上,不停地有年轻的白大褂向他打招呼:“马老师好。”马航总是微笑点头,以示回应。他边走边对我说:“这个地方不小,集合了这些年来一些年轻的科学家,大家都是长生不老学说的坚定支持者。”   我皱眉问道:“你也是?”   马航迟疑了一下,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说话间,他带我来到了二楼的一处拐角,转过来穿过一个门口,所见到的与刚才的场景又有不同了。我们站在了二楼的位置。往下面望去,我所见到的全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动物,包括大象、墨西哥鹰、海龟、犀牛等,其中不乏活体。如果不是从前面的那个实验空间一路走来,我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崔中元的黑工厂!   马航在一边说道:“这些,就不用我来解释了吧,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你都是行家!”   很快,我就找到了这些动物的共同点,扭头惊愕地对他说道:“这些动物……你们是在提取动物身上的长寿基因?”   “没错,它们全都是动物界中长寿的代表。人也是动物,也是从动物一步步进化而来的。”   果然,我细细观瞧之下,发现了灯塔水母,这种水母物种或许是世界上唯一真正发现不老泉的动物;甚至还有南极洲海绵,以前看一些新闻,有的生物学家给出了这群家伙中有的寿命已经超过了15个世纪。   “我们还有弓头鲸,不过不在这里,这个试验所太小了。”   这样一来,我更是吃惊了!曾有专家估计弓头鲸的寿命约60~70 年,与其他鲸类相若。但在1993、1995和1999年在鲸体内发现旧的象牙矛尖,触发了对鲸眼结构的研究,因此可以得出可靠的结论:至少部分个体是可以活到150~200岁的。另一项研究则显示雌鲸到了90岁仍然有生殖能力。由于其寿命之长,雌性也可能有更年期的现象。这从极大的个体并无幼兽在侧的情形中得到证实。   我双手攥紧了栏杆,手背上青筋暴出,心跳不觉加快,一时间竟感觉口干舌燥。这里的动物都还罢了,弓头鲸成年个体可以达到二十多米。我终于相信了他们所说的,闫显疆的背后,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在支持他,否者常人怎么可能办得到?   “闫显疆呢……”我有气无力地问道,他就像是一把钥匙,只有通过他,才能解开一系列的谜团。   我两只手攥住了栏杆,弯下腰去,额头贴在手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场景令我窒息,说起来奇怪,身为盗猎行业的我,竟然不忍心再看这些动物在实验室里遭罪。   马航尚未回答我,一阵高跟鞋踏地的声音“笃笃”传来,我扭头望去,来者正是叶欣欣。看到她,我站直了身子:“你……你也在这里?”   叶欣欣面无表情,双手插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说道:“我一直都在。”   我一时语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所经历的几次冒险中,叶欣欣也有参与几次。通过这几次的接触,我们俩之间非但毫无默契可言,甚至还有几次产生了冲突。貌合神离,也许形容得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看她:“闫显疆呢?”   “跟我来吧。”叶欣欣态度比我还高傲,扭头就走,也不管我有没有听清她这句话。我跟在了她身后,马航见状也就没有再跟上来,而是转身从原路返回了。   我紧走几步跟上了叶欣欣,一股脑把心里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多久了?目前实验进行到哪一步了?你们幕后的老板是谁?他在不在这里?你们……”   我还没有问完,叶欣欣突然站住了脚步。因为事发突然,我差点儿撞上去,她头也不回,只是带着些许幽怨的口吻说道:“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见面,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说完后,她侧过脸来,眼睛有着红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年来,我一直苦苦寻找真相,忽略了身边太多的人。就连我自己承认的女友古嫣梦,我都甚少联系,更何况叶欣欣呢?但是我不想再伤她的心,只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还是带我去见见闫显疆吧。”   “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她忽然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我愕然无语,这是几个意思?闫显疆和我苦大仇深,见他我还需要什么心理准备?   我们沿着通道走了五六分钟,转过了两个弯,最后来到了一条路的尽头。这条路的尽头有一扇金属阀门,几乎占据了正面墙壁的三分之二,造型和材质就像电影中银行金库的门一样。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魁梧的小伙子,看上去像是保安之类的。   叶欣欣带我走上前去:“打开门吧。”   两人点点头,然后合力扭动阀门,随着“嘭”的一声,金属安全门缓缓开启了。我们进到里面后,先是一个小隔间。旁边的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防护服和防护镜等专业设施。“先换上衣服才能进去。”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些装备,难道闫显疆得了非典不成?猜疑归猜疑,叶欣欣的话还是要听的,毕竟现在是她带我去见闫显疆。我脱下了厚重登山服,摘下了戴在头上的护目镜,乖乖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而叶欣欣也大方地在我面前换上了衣服。从小隔间出来后,是一条转向右边的路,我们沿着路走过去,在我的左边墙上,出现了一块大玻璃,非常大,宽度两米左右,长度在将近六米。   叶欣欣面向玻璃站定,抬手指给我看,什么话都没说。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所见到的场景令人大骇:玻璃的另一边是一个七八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通过这面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场景。正对着我们的,是一把绝对坚固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像是人的怪物,之所以说他像是人,是因为这个家伙面色靛蓝,身上的皮肤满是褶皱,全都堆积在了一起,且坚硬粗糙,既像是大象的皮肤,又像是犀牛的皮肤,看上去根本不是人!   他正张着嘴巴左右摇晃,样子狰狞且十分痛苦,要不是他的双手双脚被牢牢固定在了椅子上,只怕他早就摧毁身边的一切了。而房间内除了他,还有七八个人,全都穿着跟我们一样的防护服,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有的将不知名的仪器架在了他的头顶,一道强光打下来。这怪物拼命挣扎,似乎这个过程他十分痛苦。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叶欣欣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本能地叫了一下,也吓到了她。她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出去了。   我们在隔间换好了衣服出来,我问叶欣欣那是谁,闫显疆呢。   谁知,叶欣欣给了我一个足以令我瞠目结舌的答案:“你刚才看到的,就是闫教授!”   我猝然长惊,竟然一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好半天,我才问道:“那……那……你说刚才那个怪物……是闫显疆?”   叶欣欣点点头。   “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前几天?看来我们猜得一点儿都不错,你果然一直在这里。”   我有点儿着急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赶紧说,闫显疆是怎么回事?”   叶欣欣这才娓娓道来:原来,这二十年来,闫显疆并不甘心失败,他曾经多次寻找世界上最长寿的动物,妄图从他们身上寻找到长寿的秘诀和基因。闫显疆深入八百媳妇皇陵,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去找那条超级巨蟒,因为蛇这种生物,它的体型随着年龄会慢慢增加。那么大的一条蛇,活了恐怕有一千多年了!还有所有有关龙的古老传说,也都是闫显疆的工作重点。因为这种传说中的神兽,人们都会认为它们是长寿的。   闫显疆得到了一位大老板的支持,得到了世界上多种长寿生物,他每日都是废寝忘食,解读这些生物的长寿密码,并且以身边的人作为实验。说到这里,叶欣欣突然问我:“你知道闫美吗?”   “闫显疆的女儿?”   “嗯。她的腿就是因为闫显疆才变瘸的。” 第四十四章 遭擒   “不对吧?闫美当初对我说过,她的腿是秦天爵弄断的。”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要忘了,闫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叶欣欣坚定的语气让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闫美的话,蛇蝎美人再恰当不过了。至今想起这个女人,都让我不寒而栗。叶欣欣随后说出了一件事情:“当初,这项实验接二连三的失败,所需要的实验对象已经没有人能够承受住这份痛苦了,所以闫教授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后来实验失败,闫美的腿也就是成了现在这样。”   我怔然望着叶欣欣,竟然久久无语,现在,我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云端,恍如身处一个科幻世界中。   “那个是肖教授吧?”叶欣欣透过玻璃往我们脚下的一楼望去。我顺着她的望向看过去,只见肖九天正在得意洋洋地跟那些工作人员打招呼。看他们那份熟稔劲儿,似乎都是老熟人了。   “你们认识?”   “我记得,有一年需要一只铁麟鲛,还是肖教授自告奋勇下海的。”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内心却觉得,既然他是卢义守的得意弟子,太乾的师兄,恐怕除了他,X研究所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们老板呢?”我问叶欣欣。   叶欣欣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对我说道:“一毛,你回来吧,大家都需要你,这个项目没有你,真的不行。”   “呵呵,我?别说我现在失忆了,就算我能记起之前的事情,也不会帮你们。”   叶欣欣忽然换了一种恳求的口吻:“难道你不想造福人类吗?”   我冷笑道:“我没那么伟大,再说了,你们这是造福人类?我看是祸害人类吧,里面的闫显疆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吗?”   “实验总有失败,这世界上的那一项科研是一次就能成功的?”   “那就不要做!”我突然提高了声音吼道,这一嗓子惊天动地,周围的人无不侧目。   叶欣欣轻咬嘴唇,半晌说道:“好,你不答应,今天,你就别想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   叶欣欣忽然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动作,她解开了脖颈间酒红色衬衣的两枚扣子,露出了白皙的皮肤:“你看!”   我忽然看到,叶欣欣的脖子左侧到肩膀的一片,长出了一片暗红色的鱼鳞,说是鱼鳞,更像是血红的指甲,层层叠叠。这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角质物,像是心脏似的轻轻跳动。望上去顿觉头皮发麻,就算肩膀双臂都感觉到了酸麻。我怔然无语:“你……你……”   “我已经成为了新的实验对象!”叶欣欣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悔过的语气,反倒是充满了自豪与骄傲。   “你竟然……”我一时间不知道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说她,“你简直疯了!”   “我是疯了!你答应过我的,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叶欣欣忽然换了一种极为冷峻的语气,慢慢系上了扣子。   我顿时觉得一股极凉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蹿了上来,直到头顶,冷汗顺着汗毛孔涌了出来。我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要做什么了,她是要同化我成为这群“怪物”中的一员!我转身就要跑。   “抓住他!”叶欣欣蓦地大叫。   我刚跑到转角路,突然闪出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精于格斗的打手。我不想与之纠缠,干脆转身,沿着另一条路跑,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两个人也闻声赶来。一个小子张开双臂将我死死地抱住。我两只胳膊被牢牢箍住,双脚离地,一点儿力气都用不出来。   对方力大无穷,我只好誓死一搏,脑袋使劲一撞,这人剧痛之下松了手,双手捂着额头接连后退。我挣脱了束缚后,一时也没站稳,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这一撞之下,两败俱伤,我后悔自己没练过铁头功了。   “抓住他!”叶欣欣还在一边叫。   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觉得后衣领子一紧,被人提了起来。凭感觉,身后这人可比我高多了。当下我也不含糊,转过身去,脑袋低下去一甩,从他的胳膊下钻过去。趁机一拳捶在了他的腋窝处。这是以前缅甸的一个大兵对我说的,电影中也经常演,就算是双拳无敌,腋窝挨上一拳后也没办法提起拳头了。   果然,我这一拳打出后,对方已经全然没有力气,抓着我领子的手也松开了,我见机连忙补上了一脚,踢中了他的胯下。这种情况下,保命要紧,我也顾不上下手轻重了。接连摆平了两个劲敌,我正要逃走的时候,冷不防从侧面扑上来了一个人。   随着惯性,我们两人横着飞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巨大的玻璃,只听得“哗啦啦”,玻璃碎了一地。我和这个人摔在了外面的楼梯上,脸上手上全都是玻璃碎片的划痕。可是这家伙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拿多少工资,极其拼命。两只手就像是一把死死咬合住的大铁钳,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我,任凭我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我知道不能耽搁时间,时间一长,其余的人全都涌上来,我必死无疑。情急之下,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手一抓,瞄准了他的胯下。一招“猴子偷桃”,这孙子捂着裆部“哎哟哟”的叫个不停。   我得以挣脱后,顾不上停留,赶紧往楼下的方向跑。叶欣欣紧跑几步,却不可能追的上我,只好对身边一个刚刚爬起来的大汉耳语了数句。那大汉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我一口气跑到了一楼的位置,打开门后,面前这些身穿白大褂的科学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闯进来了一个满脸血污的陌生人,他们无不侧目地看着我。正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头顶的扩音喇叭突然传出了声音:“大家注意,老板要找的张一毛已经来了,马上抓住他!”   这个“他”字还没有说完,这些身穿白大褂的饱学之士们突然像是一群饿狼似的朝我猛扑过来。我心说,这老板开出了什么价码值得他们这么玩命啊!既然他们不客气,我也没必要留一手了,直接上前一脚踹翻了一个人,然后就近抄起了一把旋转椅,举起来砸翻了两个人。瞬间撂倒三人,这些人也有了顾及,一时间没人再敢上来了。我举着椅子狂吼:“来呀,操你们妈的,来呀!”此刻,玻璃划伤的伤口流着血,我知道自己的面容一定非常狰狞。   所有人都没敢动,为了防止这间房间里冲进来其他人。我头也不回地飞身一脚关闭了房门,房间里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有轻举妄动。唯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迈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走了上来,面前的人都自动闪开了一条道路。   此人正是肖九天。   他冷眼睥睨,我们俩对视良久后,我说道:“肖九天,你他娘的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肖九天冷笑数声后,说道:“张一毛,这一次,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怨不得我。”   我一听这话,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从一开始,这都是他设的一个局!我惊诧道:“那太乾和金锁呢?”   “他们俩?哈哈,太乾是我的师弟,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李金锁又是盗墓的专家,他们俩不在你身边,我们省了不少力气。”说完,他左腿一挑,我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就感觉到右边的太阳穴受到了一记重击,脑子立刻就懵了,一口气都没有提上来,倒在了地上。我想努力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大脑中混沌一片,渐渐陷入了意识模糊……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四面洁白的房间里,面前有一面咖色的巨大玻璃。七八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使劲摇了摇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却发现只要头部一晃动,就伴随着一股极其沉重的痛感,传遍了我的全身。   恍惚之间,我发现自己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手脚都被连接在椅子上的铁箍固定住了,动弹不得。我努力挣扎了几下,无济于事,这些设备都牢固得很。   “张一毛,别再挣扎了。你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一个戴着防护镜和口罩的人站在我对面,冷冷地说道。   听声音,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我吐了一口唾沫,正巧吐在了他的防护镜上面,冷笑一声说道:“肖九天,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肖九天也不恼怒,只是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擦去了唾沫,转身对身边一个人说道:“看来是劝不动了。”   旁边那人一开口,是叶欣欣,她说道:“一毛,你不要这样,我这也是为你好。难道你不想长生不老吗?”   我根本不想理会她的话茬儿,恨恨说道:“叶欣欣,我他妈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你们最好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我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扩音器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不男不女,颤抖得很厉害,一听就是经过变声器改变的:“不要跟他废话,开始吧。”   “是,老板。”房间里的人都应和道。   老板?这就是那个老板!我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你出来呀,我操你妈的,你出来呀!”   可惜,我就算此刻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会我的。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到我身边,打开了我头顶上的灯,灯光一亮,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另一个人走到了桌边,打开了放置在上面的一个铁盘,他拿了一个注射器出来。   这个注射器小拇指粗细,里面涌动着红色的液体,色深且粘稠,像是血一样。这个人将注射器毕恭毕敬地交给了另一个人。   那人拿着注射器,先是打出了里面的空气,而后,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第四十五章 办公室   见状,我极力挣扎,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注射器里的东西是什么,但绝不会是什么大补药。见我挣扎,旁边一左一右马上站出来了两个人,极力压住了我的肩膀。这两个人似乎就是干这个的,力大无穷。我立时感觉到,像是有两座大山,牢牢地压住了我。   而这一幕,肖九天也就罢了,叶欣欣也在一边冷眼旁观。眼看,持着注射器的那人像是刽子手似的朝我走来,情知自己在劫难逃了。我突然很后悔,我上了肖九天的当。我宁可相信他,却不相信跟自己并肩作战的两兄弟。导致现在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等一下!”我忽然叫道。   这一嗓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他们都停了下来。我喘了两口气,问道:“叶欣欣,我知道,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认栽了。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所有人都看着叶欣欣,她环抱双臂,问我:“什么事?”   “你们幕后的老板究竟是谁?”   因为有口罩和防护镜的遮掩,我看不到她真实的表情如何。但是过了片刻,她忽然很坚定地说道:“你醒来的时候,会知道的。”   她的这句话加上刚才的那个声音,我知道,这个老板一定就在这个地方。罢了罢了,我苦笑道:“我这一辈子,作恶多端,身体里融入动物的基因,也无话可说了……”言罢,我长叹一口气,放弃了抵抗。   这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进来了两个人,一胖一瘦,同样穿着防护服,遮得严严实实。看来,像闫显疆那样的失败案例让大家都有了心理阴影,不得不做好十二分的保护措施。俩人进来后也不说话,站在了一边,就像是来观摩学习的。   拿着注射器的人走上前来,在我的胳膊上抹上了酒精药棉,然后举起针筒,对准了我的静脉。我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我不知道这个注射器里是何种动物,注射完毕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我原以为,会有阵痛感。不想,耳边却传来了一声的惨叫,声嘶力竭犹如杀猪一般。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了那个举着注射器的人惨叫不止,那根注射器,插在了他的胸前,里面的不明液体都被推了进去。而注射器的另一端,被那个刚进来的胖子握着。   另一边,瘦子接连出招,连续踢到了数人。肖九天大喝一声,上前与此人站在一起。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看这两个人的体型和身手,分明就是太乾和金锁!胖子将椅子周围的人打散,帮我解除了机关,摘下口罩和护目镜:“娘的,憋死我了,这他妈有屁用啊!”说完,就将这些东西扔到了一边——果然是金锁。   叶欣欣见到后,大为愤怒:“金锁,你竟敢背叛我!”   金锁对她为难地摊手说道:“姐啊,不是我要跟你作对,毛爷不喜欢的事情,就不要强迫她了吧!”说完,他冲我一眨眼:“还不走?”   我急忙跑出了这间屋子,叶欣欣随后还要追上来。金锁赶紧挡住:“姐,姐,你听我说,别激动啊……”   我跑出了房间后,没敢走太远。没想到金锁和太乾会在这时候出现,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以为上次我们互生嫌隙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们俩此刻及时出现,我除了感动之外就是感激了。   金锁很快跑了出来,拉着我:“还不快走!”   “太乾呢?”   “哎呀,面瘫侠那本事你还担心他?”金锁嘴上说着,脚下不停,转眼间,我们就跑到了一楼。这时,涌上来了十几个人,阻住了我们的去路。金锁也不客气了,一伸手,从腰间拽出来两把军刀,问我:“身上的伤怎么样?”   我略微喘了两口气,摇摇头说道:“放心,死不了。”金锁把手里的军刀塞给了我一把:“那各自顾各自了,毛爷,你可不能心慈手软了,砍这群王八蛋!”说罢,金锁举着军刀,虎入羊群一般冲了上去。   对面这十几个人,各个魁梧强壮,要是单打独斗的话,远胜我们。但是经过了这一年来的冒险生涯,我们的身手大有长进,何况手里锋利的军刀也多为他们所忌惮。一时间,我们砍翻了三四个人,其余的人散开,不敢在贸然逼上来。   金锁带着我一路往前跑,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这里的地形,他却像是轻车熟路,即便是如迷宫一般,他也能老马识途,从来没有撞上过思死路。有的人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金锁一马当先,挥舞着带血的军刀:“都进去,都进去!”   这些到底都是知识分子,没见过这种骇人的场景,吓得急忙钻回了屋子里。金锁带着我一直跑到了一间最里面的屋子里,撞门进去了。里面还有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间突然闯进来了两个手持利刃的陌生人,吓得都呆住了,不敢动,只是愕然地看着我们。   金锁反锁了屋门,晃了晃手里的刀:“都他妈别叫,谁叫老子弄死谁!”说完,他透过门板查看门外。我压低声音问道:“他们追上来了?”金锁看着我,忽然笑了:“毛爷,别这么胆儿小,这间屋子是这里隔音效果最好的,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我长舒一口气,诧异问道:“你对于这个怎么这么熟悉?”   “咳,别提了,我背了两天两夜的地图,娘的,要不面瘫侠就揍我。谁是他的对手呀?好家伙,你离开这几天,我都没好日子过,人民群众分外想念你呀!”   金锁什么时候都不失这种风趣幽默,但在我听来,却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金锁,这次是兄弟对不起你了……我……我……”说到后来,我声音哽咽,险些情绪失控。   金锁倒不以为然:“咳,毛爷,不是吧?咱们认识这么久,没见你这么矫情呢,什么时候跟个娘们儿似的了。”   我擤了一下鼻涕,遮掩自己的失态,问他道:“关于这里,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说起来话就长了。话说,在那一天,李太二人被张一毛驱赶出走后,二人心灰意冷,顿觉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打住,你正常点儿说。”   “是真的,我当时特别气愤,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信外人不信我,换你你怎么想?”金锁皱眉想了片刻,“不过太乾没这么想,他说这是一个机会。肖九天挑拨我们明显是有预谋的,我们俩离开你,他也能放松警惕。但是这肖九天不简单啊,比太乾还厉害。我们要是悄悄跟着你,肯定会被他发现,搞不好,你还会跟他一起揍我们。”   我笑了一下,确实,金锁说的并不夸张。   “所以,我们就自己琢磨该怎么办。可巧了,那个闫显疆,是你铁了心要找到的。你找他,我们也找,这样,大家不是又能碰头了吗?”   我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哎,那你们怎么拿到这里的地图的?”   金锁找了把椅子坐下:“还记得我让云南那边邮过来的东西吧,就是打算送给童化生的那件。童化生一死,我还以为没有用得着的地方了。谁知道……嘿嘿,没有花钱的不是。”我知道,他这是用那对同治年间的瓷器收买了这里的人。   “那这里的老板是谁?”我亟不可待地问道。这么久了,这才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一切的缘由起源于此人,我的一切遭遇,也要拜他所赐。   哪知道,金锁摇了摇头:“哥们儿收买的只是一个管后勤的,没资格见大BOSS啊。再说了,这地方的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老板。”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他主动回过头去问那个瑟瑟发抖的科学家:“喂,我说的对吧?”   那几个人的命握在他的手里,哪里敢不从,连连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   我想起来,当初在八百媳妇的皇陵中,金锁的胆子很小,现在却十足像是一个老大。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其实我们都变了。我叹了一口气。   金锁见我略有失望,安慰我说道:“你也不要灰心,咱们不知道这个老板是谁,但是咱们可以直接去找他呀!”说完,他从防护服里拽出来了一张地图,平摊开来。可能是这一路太辛苦了,地图都已经被金锁的汗渍浸湿了,模糊了好几处,还散发着骚臭的味道。   我皱了皱眉头:“卧槽,你他娘的不会把地图塞裤裆里了吧,怎么这么臭?”   金锁嘿嘿一笑:“能看就得了呗!”   我仔细搜寻着图上面的线索,发现这间屋子就是老板的办公室。但是我们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啊。这屋子不过二三十平,两边靠墙的位置各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四台电脑,四把转椅,再无其他。要说这是一个手眼通天的大老板的办公室,打死我我也不会信。   我走上前去,问一个白发苍苍,戴着眼镜的老学究:“喂。”   这老学究吓得一哆嗦:“别……别杀我……”   “老老实实回答,你们老板呢?”对付这种胆小的人,我还是有经验的,吓唬吓唬他们绝对好使。   这老学究晃着双手:“我……我不知道啊,我……我……我没见过老板。”   我看他的样子惶恐不安,不像是说谎,看了看另外三个人。他们三个都抱着头,伏低身子趴在桌子上。但是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目光狡黠,滴溜溜地乱转。我缓缓走过去,举起军刀,轻轻地搭在了桌面上,“梆”的一声清响。这年轻人吓得一哆嗦。   我提起他的领子来,脸罩寒霜,厉声喝问:“说,你们老板呢?” 第四十六章 兄弟血战   我努力做出了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凶神恶煞的。这个年轻人抱住了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个劲儿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金锁早就不耐烦了,走过来后,一把薅住他的领子往前一拖,手中的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老子杀人放火,身上背着几条人命呢,看来今天得给你们放点儿血了!”金锁不愧是混社会的,只是这几句话,已经吓得这小子浑身哆嗦起来。   可饶是这样,这年轻人还是哀求着说:“别,别杀我,我……我真不知道啊……”我看他面如白纸,裤裆都湿了,明显是真的怕了。可是他说话的时候,中气不足,眼神一个劲儿地瞟向房间天花板的一个墙角。   金锁作势正要劈下去,我拍了拍他肩膀:“先等一下。”我走到一边,抱起了一把椅子,扶着椅背举起来,用椅子的转轮去撞天花板。一见我要这么做,房间里的这四位科学家一声哀叹:“啊?唉——”我知道,这是被我猜中了。   果然,“咚”,我撞了一下,天花板有所松动,露出了一条缝隙。我心下大喜,又用力砸了两下。天花板被顶开了一个一米见方的空洞。但我还来不及惊讶,一条梯子突然从上面冲了下来。梯子两边扶手的尾端,各镶有一柄冒着寒光的匕首,直朝我站立的方向刺来。   此时,我已经不及回避。本能地提起椅子挡在胸前。但是梯子的速度太快了,刺入了椅子中,巨大的惯性将我砸倒地上。金锁赶紧过来扶起我:“没事吧,毛爷?”   我站起来,看看身上,没有添新伤。还好,前面有椅子挡着,我若是拿根竹竿去捅,只怕此时早就挂掉了。看来这个梯子只是设计的一处小机关,上面是什么地方,会不会就是幕后老板的办公室呢?   我和金锁竟然都怔在了原地,我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门锁传开了转动的声音,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是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焦急。敌人追上来了!金锁推了我一把:“毛爷,别愣着啦,赶紧上呀!”   我连忙爬上了梯子。金锁跟在了我后面。   这个类似于阁楼似的空间很矮,天花板就悬在头顶,举架还不到两米的距离,令人感觉十分压抑。面前摆着很多的监控器,从这些监控器中,可以看到各个角落。在操控台前面,有一把巨大的老板椅。因为背对着我们,我们看不到坐在上面的是一个何等样人,只是听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他已经来了,交给我吧。”这句话是对着话筒说的。   因为我们爬上来,那个被顶开的板子没有归位,所以我们很清楚地听到了刚才那个房间中传来了那个不难不语,变过音的声音:“他已经来了,交给我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强压自己激动的心情,冷冷问道:“你就是老板?”   那个人没有转回身来,只是傲然说道:“张一毛,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不要小看你,但我还是失策了,我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来。”   金锁在一旁说道:“卧槽,咱们能不能不装大尾巴狼啊?都他妈杀到你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装酷?”说着,上前扳住了老板椅的椅子背,转了过来。   随着老板椅的转动,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我也看得清清楚。我赫然大惊:“是你?!”   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容貌丑陋无比,他的左半张脸因为野兽的撕咬,全部都扭曲变形了,嘴角被高高吊起,露出了半口的大黄牙,左眼也是瞎的,只有眼白……   这幅面容,我印象尤其深刻——他就是冒充我二表哥甘效乾的那个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不由地双拳握紧,咬碎钢牙:“你到底是谁?”   这个人倒是不慌不忙,端坐在老板椅上不动:“我就是这里的老板。”   “闫显疆的实验也是你支持的?”   “不错!”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带着满腔的怒火,如果不是我一再克制自己,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捅这孙子九刀十八洞!   这人面无表情,森然说道:“我不是在害你,而是再帮你。”   “帮我?我他妈九死一生,好几次差点儿死了,你他妈居然还说是帮我?”   “别忘了,我让你长生不老!”这人的声音陡然提高的八度,如夜枭般刺耳。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击打在了我的胸口。我知道,我和这群人是截然相反的。长生,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其实我们只要看一下史书就会发现,历来追求长生者,全都是大权在握,身家显赫。如果是一个穷困潦倒,百病缠身的人,决然不会去追求什么长生……这些人全都疯了!   我问道:“我二表哥呢?”   这人沉默了片刻。   我断定,二表哥一定是凶多吉少,而且就与此人有关。我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老板椅上拽了起来:“说,你把我二表哥怎么样了?”我看到了外面的那些生物,我相信,这世界上除了二表哥甘效乾,没几个人能够轻易捕获如此多种类的生物。   我只希望,二表哥现在还活着!   那人开口,缓缓说道:“你不用紧张,甘老板……”   他刚说了这几个字,我就听到了有人爬上了楼梯:“就在上面,快!”是肖九天的声音!我心头一颤,太乾负责缠住肖九天。而肖九天这时候出现了,难道太乾……我不敢往下想了。眼看这群人就要冲上来了,凭金锁我们俩是如论如何都挡不住了。   危急关头,我只好把军刀架在了这人的脖子上,而这时候,肖九天也跳了上来。   “别过来!”我厉喝一声,“再往前走一步,你们老板就没命啦!”   本以为他们会投鼠忌器,没想到肖九天非但不退,反而就像没听见我的话似的,饿虎扑食冲了上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阵剧痛,军刀脱手飞出。另一边,金锁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肖九天踢倒在地。   我和太乾一直是并肩作战,从来没交过手,但是和肖九天这次对决,几乎是模拟了我与太乾之战,我在太乾的手底下都走不了一招。   肖九天拽过去了那个人,挡在身后,笑着对我说道:“张一毛,别抵抗了,今天不但你逃不过去,就连李金锁也是一样。”他的意思是说,我和金锁今天都会成为他们的实验品。   我的手腕已经变形,看样子是断了。忍着剧痛爬起来,问他道:“太乾呢?”   肖九天十分不屑地说:“师弟怎么可能是师兄的对手哦?”说完,他一挥手,身后站出来了几个人,将金锁我们俩架了起来。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我突然喊道。   金锁也在一旁帮腔:“对对对,总得让我们说两句遗言吧?”   肖九天站定,背过了双手问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们了。”   我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的唾沫,抬起左手指着那个人:“这杂碎……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我敢说,他根本不是你们的老板!”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肖九天的眉毛一挑,高声呵斥:“你说什么,告诉你,得罪了我们老板,没你们好果子吃!”转身对众人说道:“都别听他的,这小子是要挑拨离间!”   我惨然笑了两声:“肖九天,这次我还真不是乱盖。自从你带人冲进来了,都是你在发号施令,我从来没有见你们这位老板说过话。老板明明站在这儿,却是你一直在拿主意,你不觉得不正常吗?我看,这小子在这个地方的地位,还不如你高呢吧?”   一席话,说得肖九天竟然冒出了汗!其余的几个人也开始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明显,这些人除了肖九天外,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老板。   我“哈哈”笑了两声,突然喊道:“大老板,我张一毛已经站在这儿了,有本事来抓我呀,你他妈放马过来呀!”   肖九天一拳打在了我的耳根处,我只是听到了一阵尖锐的耳鸣声,便趴在了地上,许久都没有站起来。金锁见状,急忙撞了上来,虽然那两个人拼命抓住了金锁的胳膊,但是他们怎么能跟金锁的体重相抗衡?   眼看金锁就要撞上肖九天了,肖九天却突然原地拔身而起,足足跳起来了一人多高!双腿一跪,砸在了金锁的双肩上。金锁痛叫一声,趴在了地上。转瞬之间,我们先后落败。肖九天怒不可遏:“反正实验品多得是,想长生不老的人多得是,不差你们这两个!”说着,他一步步走近了我身边,抬脚就冲我的脑袋踩下来。   这一脚势大力沉,就算是青砖地都能被他当场踩碎,更何况我这颗脑袋呢?我惶急之间,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只能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想,我都感觉到了肖九天这一脚的脚风,却听“啊”的一声惨叫,他整个人仰面摔倒,脚板上穿了一个洞,流血不止。我定睛一看,在我头部的旁边,赫然立着一把金色的刃身,粼粼反光。我看到了这柄突然从地板上冒出来的匕首,就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大叫一声:“太乾!”   叫声甫毕,从楼梯口开始,肖九天带上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倒下。几乎是瞬息之间,这些人已经倒下了一大半儿。有的人则是意识到了身后情况不对,刚转过身去便倒在了地上。肖九天勉强站起来,因为脚受了伤,尝试了几次才站起来。而这时候,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太乾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身上受了伤,衣服上染着一大片血迹,左手握着银色短剑。一道清晰的血流顺着他的袖口流出来,沿着银色的短剑的剑脊汇成了一道红色,一直滴落到了地板上…… 第四十七章 殊死恶战   太乾还活着!这个消息让我振奋无比。可是一看到他此时的样子,我的激动的心情转变成了一种担忧。看他的样子,刚才显然经历了一番血战,而肖九天除了后来脚板受伤,全身无一处挂彩;太乾却成了这副样子。师兄弟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吗?   肖九天也知道自己脚受了伤,处在了下风,但他还是狞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没死!”   太乾看着他,面无表情,但是从一片血痕之中闪烁着精芒的眼睛,却是让人最害怕的。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一步步慢慢挪动过来。我注意到,随着他脚步落地,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   这等骇人的场面,就连扭住我们的几个伙计也害怕了,不觉张大了嘴巴,松了劲力。我趁机挣脱出来,躺在地上,一记双飞腿,踹在了他们俩的面门之上。另一边,金锁也成功击倒了那两人。如果是平常情况下遭遇,我未必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只因他们全被太乾吸引了注意力,心下胆寒,没有防备而已。   金锁过来搀扶起我:“毛爷,没事吧?……呀,你手断了!”   我摇了摇头:“小意思,快,你快去帮太乾!”   “得令!”金锁捡起了军刀,大喝一声,朝着肖九天劈过去。   肖九天站在原地,只靠单腿支撑,无法再使用腿功。眼看金锁挥刀劈下来,他竟然单腿运力跳过去,主动迎了上来。不过,没等金锁的刀挥下,他就撞进了金锁的怀里,直接一记重拳,窝在了金锁胸口的膻中穴。   这是人身的气海之一,以前有一个越南的特种兵就跟我提到过。膻中穴受到重击的时候,一口气提不上来,受打击者极容易昏厥。金锁便是如此,他双目紧闭,蹬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举起的军刀再也握不住了,人也“扑通”跪在了地上,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我不甘心,正要上前依靠单手跟这个单腿的人拼命,太乾却率先行动了。肖九天见我作势要扑上来,本来做好了防守的姿势,却不妨突然从旁边冲上来了一道人影。待肖九天扭头的时候,对方踢出的一脚他已经来不及防备了,只好架起了两只手挡在胸前。这一脚若是换做普通人也就罢了,但是太乾的脚力惊人,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出去。肖九天依靠一只脚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仰面摔在地上,滚了两滚。   “带金锁走!”太乾突然说道。   我看看昏厥的金锁,又看看太乾,心中打定了主意:这个时候走,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三个一个比一个受伤严重,且不说出去之后碰到了那一大群人怎么对付。但是眼前的这个肖九天,绝不会这么放过我们。   “太乾。”我突然叫了一声。   太乾已经摆好了打斗的姿势,听见我喊他后,耳朵动了一下,并没有扭头看我。   “打死他!”我咬牙说道。   在这个基地中,虽然人很多,但是肖九天和太乾这样的身手,全世界也找不出来几个。我想,这个幕后老板必然是对肖九天十分器重的。他倚赖肖九天,就像是我们倚赖太乾一样。不可或缺吧。我们只要制服肖九天,不怕这个幕后的老板不现身!   太乾似乎看准了肖九天的弱点,竟然使出了肖九天最擅长的腿功。他的两条腿如穿花一般左右开弓,击打的目标正是肖九天手上的那只脚!   肖九天也知道自己的脚伤势有多重,可是剧痛之下难以发力。他只能是两只手抓住了裤子,勉强抓着腿躲避太乾的攻击。太乾一脚踢过来,肖九天急忙拽着腿往后挪,忙里偷闲还还了一拳,要锤击太乾的小腿胫骨。   这俩人都是力大无穷之辈,太乾踢腿的力量加上肖九天发力的力量,要是这一招挨实了。太乾的胫骨非得当场粉碎不可!太乾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不等自己的左腿沾到目标,就突然收住力量,同时踢出了右腿。   肖九天微微惊讶,没想到他变招如此之快。匆忙之间来不及撤退一步,只好顺势将自己挥出的拳头往左边一挡,小臂挡住了对方的小腿。   太乾虽然这一下没有击中,但是踢腿的速度越来越快,肖九天也是全神贯注不敢怠慢。他们俩你来我往,到后来,我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了,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了。忽然,太乾“嗯”了一声,连退数步,站定了身子,但是他的右腿微微打晃。我再一看,太乾的右腿,多了一道一尺长的伤痕,皮肉外翻,鲜血涌出。而肖九天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枚虎指,与一般虎指不同的是,他手上的这枚虎指,有一枚额外突出的尖刺。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使用兵器。   肖九天狞笑着说道:“师弟,有武器的,可不止你一个人!”说吧,他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昔日里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如今反目成仇,俩人凝视着对方。既然对方亮出了兵器,太乾也就不客气了,他将银色短剑交于右手,发动了第二轮的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俩人招数层出不穷。肖九天已经受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太乾的对手了,可是太乾用尽了招数,却怎么都攻不进肖九天的防御圈。尤其是太乾手中的兵器原可断石分金,此刻却奈何不了肖九天手里的虎指。   我见状,知道太乾一向用惯了双剑,何况是面对这样的一个劲敌呢?我从地上捡起了金锁脱手的军刀,想要撬出金色短剑。   不料此刻,耳听“嗖”的一声,那肖九天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也担心太乾双剑之后威力大增,竟然不顾太乾的攻击,朝我扬出了虎指。这一下势大力沉,直奔我的脑瓜飞来。我根本来不及躲避。若是这一下挨上后,我一定会脑壳迸裂,脑浆流一地。   太乾见状也是大为骇然,想都不想就甩出了银色短剑。“叮”的一声,两样神器在半空之中相击,火花四溅。但是此刻,肖九天却在抛出了虎指的同时,蹂身而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太乾撞了过去。太乾集中精神保护着我,全然没有预料到肖九天攻击我只是一个表象。他的目的就是吸引开太乾的注意力!   肖九天受伤虽然不重,但是大大限制了他的活动;太乾受伤虽然颇重,但是手脚尚可灵活运用。所以这一击,肖九天是拼尽了全力。他冲上来的同时,左拳全力挥出。太乾抬起右手握住了他的拳头。肖九天右拳挥出,太乾伸出左手挡住。虽然肖九天的招式被挡住了,太乾却“啊”的一声惨叫,连忙冲着肖九天的胸口踢出了一脚。肖九天虽然倒在了地上,但是脸上却挂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反观太乾,再也支撑不住,晃晃悠悠地半跪在地上,左手掌心血肉模糊,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洞穿了一个伤口。   肖九天慢慢站了起来,只见他的右手,多了一个锯齿状的鲨齿刀。他阴笑着:“师弟,这一下,咱们俩打成平手了,我看你如何使用双剑!”   “肖九天,我操你妈的,你真他妈卑鄙!”我怒吼道。   肖九天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道:“自古成王败寇,没什么卑鄙不卑鄙的。”然后转过去对太乾说道:“师父当年找夏德成打造了这一对虎指和鲨齿刀,那老夏却以这个为条件让师父将一生的功夫都传给了你。没想到吧,这东西现在到了我的手里。认命吧!”   说着,肖九天卯足了力气就要将鲨齿刀刺下去。太乾手脚俱已受伤,只好迅速滚到了我的身边。我急忙扶起他来。太乾身上的血都黏在了一起,他对我说道:“你带上金锁先走。”   我正要说话,不妨肖九天一刀刺来。太乾推了我一把,同时他也往后一缩,肖九天这一刀刺空了。但是他马上急速变招,横拉刀身。鲨齿刀泛着寒光朝我划过来。我本能地一低头躲了过去。   另一边,太乾扑上来,伸手攥着了他的手腕,但是凭他单手的力量,又怎么能与肖九天抗衡呢?肖九天不过一甩手,太乾便松开了。肖九天继而挥出了另一只拳头。师兄弟二人的脚都受了伤,太乾只能用一只手来御敌;而肖九天双手无碍,还多了一把武器。场上的占据,瞬息扭转。   我情急之下想要帮忙,却不知道如何插手。左右张望之际,看到了刚才肖九天丢过来的虎指和太乾的银色短剑。急忙捡起来,我站在了肖九天的背后,冲着他的腰眼打出了一拳。这虎指恰如其名,当真如老虎利爪一般。一拳下去,疼得足以让人撕心裂肺。   我原本以为肖九天全神贯注的对付太乾,无暇后顾,可没想到我刚站在他身后,他便察觉到了。侧过身子,左拳砸了下来。而太乾见机,乘此大好时机,单臂挡住了他挥下来的刀,一招“打蛇随棍上”,将肖九天的右臂牢牢锁住。   肖九天察觉到不妙,左拳尚未砸实便转而又攻向太乾。我也就不客气了,一拳一剑,同时攻出去,瞄准了他腰的两侧。但是肖九天并非泛泛之辈,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有此一招。即便是双臂不得空闲。他也使出了绝妙的一招,竟然双肘后撞!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不及防御。脑袋挨了这一下“双雷灌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我大脑像是被人灌进了铅,沉重无比,耳边传来了阵阵嗡嗡的耳鸣,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了。   好半天我才晃了晃脑子,强忍着疼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因为我已经没办法爬起来了,只是看到了四条腿,分属太乾和肖九天,师兄弟二人正在你来我往,打得正热闹。我虽然抬不起头来,但是从腿来判断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我也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败了,肖九天赢了的话,我们所要面对的就是非人的日子。我一咬牙,突然扑上去抱住了肖九天的两条腿! 第四十八章 老板是谁?   肖九天正全神贯注地与太乾搏斗,哪里料得到我会突然抓住他的腿?当即,他双腿并拢,来不及发力挣脱,便失去了重心,“啊”的一声惊呼朝着面前的太乾扑了过去。太乾转身一闪,肖九天砸在了地上,“呃”的一声轻呼,不再动弹了。   太乾摆了很久的防御姿势,见许久,肖九天都没有动作,这才长舒一口气,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我也歇了好半天才缓过了劲儿,想要找个什么绳子之类的将肖九天绑起来。走近一看,却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了。   肖九天趴在地上,双目圆睁,嘴巴微张,已经没有了呼吸。而在他的身下,则涌出了大量的血迹。我把他的身子翻过来后才发现,原来他正好跌倒在了太乾刺透地板的那柄金色短剑上。肖九天的功夫再高,也不可能躲过这样的巧合。   这肖九天虽然恶,却终归是太乾的师兄,我瞅了他一眼。太乾气色沉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神中闪现了一丝伤感。   幕后真正的老板始终没有现身,我们叫醒了金锁后,打算先离开这里再说。在准备下梯子的时候,看到了倒在身边的那个冒充二表哥的人,我拍醒了他。这个人在冒充二表哥甘效乾的时候,底气十足,气场也很像,要不我当初不会认错。但是当他醒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时,骇然大惊,尤其是太乾一身血迹。   金锁今天吃了大亏,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火,毫不客气地揪住了他:“操你大爷的,锁爷今天活剐了你!”说着,将他提到了一边,举起了军刀。   这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走过去,制止了金锁:“先别忙。”继而转问他:“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身边的人都趴下了,这人也老实多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叫汤……汤克城。”   “为什么冒充甘爷,说!”金锁在一边喝问。   “不……不是……不是我要冒充的,是……是有人……有人让我……”   金锁不耐烦了:“你大爷的,话都说不利索。”说完,还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我沉吟半晌,问道:“是谁?”   “我……”汤克城欲言又止,“不……不能说。”看得出来,策划这一盘棋的人,很是凶悍。汤克城对这个人甚是忌惮。   我也没打算强行逼供,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姓汤的,毫无干系的人,为什么也会搅进这里面?何况这个人容貌被毁成了这个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本来的面貌。想找人冒充二表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我思索良久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转而问他:“你是汤家的人?”   “嗯……嗯嗯。”汤克城连连点头。   “汤嘉业是你什么人?”   “是……是我的二叔。”   难怪呢,我笑了一下:“果然如此。”金锁听蒙圈了,问我道:“我去,毛爷,咱能不打哑谜吗?你们在这儿猜谜破闷儿呢?”   我耐心给金锁解释,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历来有一个四大家族的说法,分别是米费甘汤。二表哥甘效乾并不是甘家的传人,相反,他的本领传承是从云南一个老猎人的手里学会的。跟四大家族没有关系。只不过后来他声名鹊起,很多人都把他当做了是甘家的传人。   转过来说说汤家,四大家族中排名最后,成名时间也最晚。听圈里的一些人说起过,这汤家其实是从晚清才开始兴起的,祖上出了一位道儿上很有名的人物,据说力拼虎熊,很是了得。汤家也渐渐站稳了脚跟。只是后来,盗猎严打,生存圈子越来越窄,四大家族渐渐中落。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汤嘉业,是汤家在这个时代里的唯一代表了。   虽然四大家族过去风光无限,不过这个汤嘉业的身手实在不敢令人恭维,加上人品低下,也就没几个人买账了,四大家族的说法只是存在于过去。要不是我对于这些老故事感兴趣,今天也就错过了这样的事情。   汤嘉业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人品下作。原本,在这一行里是有忌讳的,比如某严打期间,重点保护的动物是不能动的。但是汤嘉业利益熏心,在青藏铁路修筑期间公然猎取藏羚羊,结果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公愤。在执法机关的围追堵截之下,这汤嘉业干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竟然把自己的老婆送了出去。就这样,这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成为了代罪羔羊,判了十五年。而他自己,则仍旧逍遥法外。自己的枕边人都能出卖,侄子当然也不在话下了。   我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被……被鲨鱼咬的……”   我没有说什么,这个汤克城倒是没有说谎,伤势确实是鲨鱼造成的。我又问道:“你二叔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他很惊讶:“你……你怎么知道的?”   “能把你送到这地方的,除了你叔,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汤嘉业此人经常出尔反尔,比如答应了某个老板会找一对犀牛角。但是搞到手后,恰巧另一个老板出了更高的价格,他就会转手卖掉。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跟他合作了。   找不到下家,就断了生计。可是这家实验基地囤聚了如此多的生物,显然要借助一些盗猎者的帮助,在国内,没有比汤嘉业更合适的了。这么巧他的侄子又在这里出现,看来,他很可能是幕后的大老板!   “汤嘉业是你们的头头儿?”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汤克城冷笑一声:“他也配?”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这个二叔,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是汤嘉业……我陷入了苦思之中。金锁在一旁喊道:“毛爷,别跟这小子废话了,先让我废了他!”说完,掰起了汤克城的一根手指,抬脚踩住了他的一条胳膊。汤克城吓得哇哇大叫,鼻涕眼泪全都流出来了,连声高喊:“我没见过老板,我没见过老板啊!”   “停!”我让金锁停下来,继续问道:“你没有见过老板,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汤克城被金锁推开,擦了擦鼻子说道:“大概是去年的时候,我和我二叔去了一趟南海,想找到一条远洋白鳍鲨。结果,我被我二叔逼着当诱饵下了海……”   我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远洋白鳍鲨是罕见的鲨鱼种类,也是最善于攻击人类的,极具侵略性。”   我想起了一桩事情,自二战期间,1945年7月30日,美军的印第安纳波利斯号在孤身返回莱特湾途中遭遇日本伊-58潜艇袭击,在潜艇指挥官桥本以行的指挥下,两枚95式鱼雷准确命中舰体并引发巨大爆炸,全舰约1197名船员中有近300名当场死亡,剩下的大约900名士兵虽然在军舰沉没后存活下来,但漂浮在海上的他们的却经历了一场噩梦。   7月30日早间,由于舰体大量进水,几乎所有幸存船员都开始被浸泡在海水中,由于救生筏和救生衣都相当缺乏,很多落水者开始在水面上搜寻尸体并将尸体上的救生衣脱下来分给其他生还者。为了在落水者中维持一定秩序,有人开始在水上自发围成一团,较大的群组中围了整整300多人。   “印第安纳波利斯号”被击中后发生的巨大爆炸和下沉在附近水域引发了一定波动,水体的波动外加伤亡者的血液将附近的鲨鱼吸引了过来。海洋生活着各种各样的鲨鱼,但是对人类有强烈侵略性的只有远洋白鳍鲨等少数种群。   就这样,噩梦开始,鲨鱼成群结队地对落水的船员们发起了攻击,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船员们逐渐产生了幻觉,脱离了群体。这些人很快遭到了鲨鱼的攻击!   当时很多幸存者都出于对鲨鱼的恐惧而不敢进食或饮用任何东西,不过有一群饥肠辘辘的落水船员还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打开了手中的一个肉罐头,对气味十分灵敏的鲨鱼立马感知到了肉味并且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虽然美国已经截获了日本潜艇向总部发送的作战报告,但是美军一开始认为这是日军为了引诱美军驰援而给出的假情报,这使得更多美军幸存者在饥饿干渴中死去,有的人甚至产生幻觉并开始饮用海水,这是盐中毒的典型症状,然后鲨鱼会把将死之人拖入深渊。   最终,900名落水的士兵陷入了鲨鱼群的杀戮场,最后仅有317人获救……这是美军史上最大的一次海难事故,同时也是人类史上遭遇鲨鱼群体攻击的罕见事例。   远洋白鳍鲨通常是会单独而缓慢地活动,且有在水面附近活动的倾向。它们是最有名的随船鲨鱼。在有食物出现时,它们会慎重地紧随着猎物,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安全距离,但会在任何适当的时机突然冲上。   远洋白鳍鲨并非行动快速的鲨鱼,但是它们有能力突然爆发力量,以高速冲过一个短的距离。它们常会跟同类争抢食物。当有大量食物在附近出现时,它们就会聚成一群摄食。远洋白鳍鲨会把握任何机会进食,而不会避过困难,希望不久后能轻易地进食到些少东西。它们并不会像其他鲨鱼那样,跟异性及其它动物分开。远洋白鳍鲨会跟随着鲔鱼及乌贼群,且也会跟随鲸目动物群如海豚及领航鲸等,从而进食它们猎得的食物。   而这次下水,也造就了汤克城的悲剧。 第四十九章 大老板   汤克城下水后,还真就遇到了远洋白鳍鲨,而且并非一只。汤嘉业比起自己老祖宗来的手段差远了,制定的抓捕计划漏洞百出,导致了汤克城遭到三只鲨鱼的撕咬,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更过分的是,看到自己的侄子在海水中翻腾,鲜血染红江面,吸引来了更多的鲨鱼,汤嘉业竟然慌忙命令返航,置陷入险境的侄子于不顾!要不是船老板看不过去,将汤克城救了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在医院中,汤嘉业担心警方找上门来暴露了自己,连钱都没有给受伤的侄子放下,自己先跑了。多亏了闫显疆路过这里,主动拿出了一笔钱,帮助汤克城完成了手术。至此,汤克城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正因为如此,闫显疆让汤克城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冒充甘效乾之类的事情,全都是闫显疆直接或者派人来跟他交代的。其实,他刚入行没两天,甘效乾是何许人也,汤嘉业并没有对他说过,只是把自己吹得山响。   听完了甘效乾的讲述后,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从汤克城的讲述来看,幕后的老板是谁,他并不知道。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从这位老板之前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个棘手的对头,他的心思非常缜密,并且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若不是我偶然之中发现了这个地方,只怕至今还要被蒙在鼓里。   正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有人爬上了梯子,探出头来张望,抬头望去,是叶欣欣。见到房间中倒了这么多人,肖九天也死了。她却没有一点儿惊讶,反倒是朝我们走了过来,说道:“你们逃不出去的。”   金锁咂摸了两下嘴,开口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我站起身来,傲然说道:“叶欣欣,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们了,肖九天都死了,我不信你们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是吗?”她秀眉一挑,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金锁看到这种颇具自信的神情,心底先虚了:“姐……你不会是还有后手吧?”他刚说完,突然,身边的太乾猛然间冲了上去,饶是他此刻伤势不轻,速度也要比一般人快多了!   叶欣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银色短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太乾冷冷说道:“去见你的老板!”   我刚说了一声“哎”就不说话了,起初我认为自己跟叶欣欣的关系不一般,怎么说也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又一想,我们这一系列的遭遇和麻烦,都跟叶欣欣有直接关系。何况,她曾经也坑害过我。所以我干脆沉默不语。   岂料,叶欣欣见我如此,冷笑嘲讽道:“张一毛,你还是这么天真。”   我知道,她是嘲笑我又妇人之仁,但是我没有在乎。如果我的性格不是这样,我想,我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   金锁也慌了,毕竟叶欣欣救过他:“面瘫侠,不要开玩笑啊,快把你那玩意儿收回去。你知不知……”   我抬手拦住了金锁的话头,很认真地对叶欣欣说道:“我想见你们老板,开个条件吧。”   叶欣欣看着我:“答应回来参与实验计划。”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沉默了,金锁和太乾都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给出一个答案。金锁在旁边说道:“毛爷,三思啊!你可不能……”   “好,我答应你!”我抬起头说道。   “张一毛,我相信你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跟我来吧,只能你一个人来。”说完,叶欣欣也不理会持剑胁迫的太乾,转身离去。我看了金锁和太乾一眼,紧跟在了叶欣欣的身后,临下楼之前,我对金锁说道:“你们先去医务室吧,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我随后就来。”   叶欣欣在前面带路,我跟着她左拐右拐,在像是迷宫似的房间内走着。过了好半天,不知道转过了几个路口,我们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房间内。这里的门板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岁月,看上去比我的年纪还大。油漆掉了不少,倍显斑驳,木质的门板都出现了裂缝。说实话,这东西平时就是白送人都不会有人要。   要不是有叶欣欣引路,我看到这个的第一眼,还以为是哪个倒闭单位的传达室呢。叶欣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进屋后,看到屋内的陈设,我竟错愕万分:屋内的陈设跟我在云南景洪的店面布置一模一样!从柜台到那把竹藤摇椅,甚至动物标本的陈设都一模一样……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从我的心头袭来,我手脚不自主地抖了起来,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了。我走进房间后,仔细地看遍了每一个角落,虽然有的物品跟店里的陈设不是一个品牌,但是制式样式没有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由扭头看向了叶欣欣,眼神中充满了诧异。难道说,跟以前的经历一样,这里会出现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名叫张一毛的人?   叶欣欣也不作回答,只是说了句:“很熟悉对吗?你先坐下,我去请老板。”   我此时已经是呆若木鸡,完全没有理会她。我上前摩挲着那把竹藤摇椅,情不自禁地坐在了上面,闭上眼睛轻轻摇晃起来。那一刻,我仿佛是回到了自己景洪的店里面。所有的事情都起源于那个午后,如果当时不是赖千来找我,以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吧?摇椅旁有一个高脚茶几,上面还有一个紫砂茶壶,一切都和景洪一样。   我习惯性地抓起茶壶,却发现竟然还是热的。我会心地笑了一下,仿佛身处景洪,而非东北。我好奇之下,掀开了茶壶的盖子,想看看这里面泡的是否是自己最爱喝的金骏眉。而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了。   我一见之下,骇然大惊,手中端稳的茶壶也掉落在了地上:“二……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进来的人,正是二表哥甘效乾。尽管过去了五六年了,但他的容貌一点儿都没变,身上穿的,还是他最喜欢的丛林迷彩作训服,头上戴着成套的帽子,像是一个军人似的。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嘴角上扬,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我这才恍然记起,这不是景洪,也不是我的店里……眼前这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二表哥甘效乾!“你……你就是大老板?”我指着他的手指都开始了颤抖。   他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我颓然坐倒在了摇椅上,捂住了脑袋。甘效乾走到我身边,见我的腕骨折断,什么都没说,他走到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了医疗工具。在景洪,也是放在这里的。他帮我正骨的时候,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放在往日早就疼得大叫了。包扎好伤口,甘效乾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店里怎么样?”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看着他,恶狠狠地问道。虽然佯装凶狠,但内心却恨不起来。我脑海中来回往复的都是昔日里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那时候大学毕业,我心高气傲,不想给别人打工挣死工资。是二表哥一封信,将我从北方召唤到了云南景洪,他交给了我行里的规矩,也带着我开始在这一行当里闯荡。   平心而论,这一行虽然违法,但是一度让我挣到了不少钱。不明真相的人对我的评价往往是年轻有为。他们却不知道,我所从事的是怎样的黑色事业。   甘效乾叹了口气,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里布置成店里的样子吗?从你来的那一天,我就看好你。你以前是一个生物学家,一定能成为我们这个行业的顶尖人物。所以,等你大学一毕业,我就让你来到了我这里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是我有意培养你的。”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所以,你一直在害我?!”   甘效乾笑了数声:“害你?我这是在帮你,严格来讲,咱们俩不是亲戚,你毕竟是我表姑领养的孩子,我也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们同意你叫张一毛的。呵呵,这名字很值钱吗?”   “你从一开始,重点不是培养我,而是闫显疆的计划吧?”我对眼前这个人很了解,虽然没有看透他的庐山真面目,但是从他此时的表现,及所做的这一切,不难看出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甘效乾对于我的猜测欣然点头:“不错,要不然,非亲非故地为什么领养你呢?去孤儿院随便找一个,可比你省心多啦!”   话虽然不中听,我也没有真的计较。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变故,此时的心情已经是震惊之后的疲累了。我摆了摆手:“你真高明,不如我们谈谈这个基地吧。”我想了一下,问道:“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回到实验室,这也是你想要的,对吧?”   “当然!”   我笑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初不把我培养成一个科学家呢?”我说这话其实是带着讽刺的意味。   没想到甘效乾突然很认真地说道:“这个要怪闫显疆了,当初他也没跟我说过有关于这个计划,所以我这没有想过这个。直到五年前,我开始投钱支持这个计划,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我哑然失笑:“既然五年前你就成为幕后的老板,为什么最近一年才开始动手?”   “我不怕告诉你,在前四年中,我们的实验得到了一个长足的进步,已经可以通过获取动物的DNA来改变人类的基因。你是专家,应该比我懂。”我没有理他的话茬儿,他接着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想过让你回来,包括闫显疆在内。不过,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实验发生了一些小状况,当时整个项目研究组都没有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没办法,只好请你出山了!” 第五十章 仇人下场   蓦然间,我有了一种十分恍惚的距离感,曾经,我视为偶像的二表哥,竟然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我原以为,他是我的至爱亲朋,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最亲的人,可是……得知真相的我却如同遭到了当头棒喝,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儿来。   良久之后,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当初,在崔中元……”   我话还未说完,甘效乾便说道:“不错,也是我安排的。张一毛,咱们哥俩儿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你的脾气秉性,我是一清二楚。崔中元那个人,虽然表面低调,但是外形太惹眼了,我还担心他会给我惹来麻烦呢,不过多谢你了,帮我除掉了他。”   甘效乾的语气轻松且无所谓,就好像对他而言,死一个人算不得什么。这与我之前所认识的二表哥相去甚远。我心里很清楚,他的本性彻底暴露了,已经不可能回到以前了,于是说道:“崔中元不是我杀的,我也没那个本事。”   “哦?太恪剑动的手?”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儿,话锋一转,说道:“实验报告我已经答应给叶欣欣了,并且,实验室的地址我也都说了,那里面有你们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我加入?”   听了这话,甘效乾转回身去,从柜子的抽屉里翻出来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扔在了桌上,说道:“这些东西,我们已经拿来了,很可惜,都是以前的实验计划了,对我们帮助不大。我知道,关于以前的事情,你知道的也有限。与其纠结于这些过时的数据,我们还不如找本尊来的实在。”   我沉吟片刻,脑海中思索着很多的事情,往事如同过电影似的一一闪现,心中存在着太多的疑惑,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一切解开谜团的钥匙就在眼前,我的心跳加速,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按理说,我这时应该是怒发冲冠,就算是能强压怒火,也应该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如果我的面前站的是闫显疆,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揍他一顿,一根根薅掉他的头发,一颗颗砸碎他的牙齿。但是,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我当初敬为天神一般的二表哥。他教会了我在弱肉强食下的生存,教会了我在这个圈子里生存的必备法则,然而他……却最终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弟弟……”不知为什么,伤心欲绝的我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   甘效乾站起来,在屋里缓缓踱着步子,来来回回走了三五次后,站定了脚步说道:“别天真了,这个社会就像是自然界中的动物法则,食草的注定要被食肉的吃掉,想要不被杀掉,你就要变换性格。”   见我良久不语,他又说道:“张一毛,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对你说的我也忘记了,不过我还记得,我说你的性格太天真了,想要活下去,就得狠。你记得吗?”   我想起来,那是一次我和二表哥猎象的时候,是我第一次随队出发。在茂密的云南雨林中,我们发现了一头与象群走失的母象带着一头未成年的小象。亚洲母象是没有象牙的,有的甚至公象都没有,所以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打算打扰这对母子。   但是每一个行业,都会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存在。一个被二表哥拉来的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满脸横肉的家伙上来就开枪了。母象悲鸣,倒在了血泊之中,小象在一边始终不肯离开。其实我们这一行猎象,主要的目标就是象牙,其余的象皮象肉都没有什么价值。象皮粗糙,皮质算是下等的;象肉我也吃过,肉丝大,硬,咬起来很难咬得动,纯属锻炼咬合肌的利器。   我当即怒了,斥责这家伙不懂规矩。如果没有发现目标就乱开枪,不但会惊走很可能在附近的象群,搞不好还会引开护林员。但是这个家伙却不以为然。那时候,我刚刚出道,还不像现在在圈子里的名字。这家伙听说以前坐过牢,是个手上有人命的很家伙,当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们俩当时剑拔弩张,甚至互相举枪对着对方。   二表哥急忙上来劝我,对我说既然已经杀了,就没必要争执这些了。岂料,他的话刚说完,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就将枪口瞄准了那头小象。虽然我那个时候刚入行,但是一些规矩是懂得的,对二表哥当时的江湖地位也是很清楚。我不明白二表哥当时为什么不劝阻他,反而任由他肆意妄为。   后来我才明白,二表哥是故意那么做的。我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云南。这么长时间,他了解了我的性格,知道我心中始终存有一丝良知。他所要做的,就是让我不停地沾染血腥暴力,将潜伏在我心中的良知抹去,把人类存在的暴戾性激发出来。我必须说一句,他成功了,最起码在我到栅鄢寨之前,我都是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去发展。   “第一次,猎象那一回。”我默然回答道。   甘效乾一摊手:“很好啊,你还都记得。加入我们,我还会把你当弟弟看。欢迎!”他伸出了右手,想要和我握握手。   我苦笑着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嗯?”   “你想要的,无非是想让我成为你的工具,以前是,现在也是。你找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来假扮你,目的只是让我潜入海底的塔船中;你在背后指挥崔中元,害我差点儿喂了鳄鱼!”我的怒火从心底喷了出来,险些要一拳打过去。   甘效乾却冷冷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不屑,似乎他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原本想痛痛快快地揍他一顿,但是心里明白。论身手,他远在我之上,真动起手来,恐怕我在他手底下过不了三回合。   我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蜷缩在了躺椅上,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我曾经苦苦追寻的谜团,答案却令我无比痛心。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甘效乾不会顾及我的内心感受,只顾在一旁说道:“我虽然利用了你,但是也帮了你,要不是有个太恪剑在你身边,就凭你的本事,只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太乾也是你安排的?”   “应该这么说,不过他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拿猜的一个手下。”   我沉默不言。甘效乾静静地看着我,整个房间内安静极了,最后,还是他按捺不住了,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咱们就开始吧?”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就算是正面和他产生冲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扶着摇椅两边的扶手慢慢地站了起来,颓然说道:“也罢,反正有钱拿。我先带你们去北京的实验室,取回一些资料吧。”我计划半路想办法逃离。   不料话音刚落,甘效乾打开了身边的一个匣子:“你说的是这些吧,我已经派人取来了。”我接过来粗略扫了一眼,其中有几张确实是我在地下实验室见过的。我诧异问道:“你已经去过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天前。”   我忽然想到了徐友,这小子贪得无厌,估计一定会去的。于是我赶紧又问:“徐友呢?”   “呵呵,还真是你告诉他的!”甘效乾冷笑数声,“跟我来吧。”他起身往外走。   我只得乖乖听从,现在太乾和金锁都不在,我身上又有伤,面对甘效乾这样的大高手,唯有听话的份儿。   甘效乾带着我,在这个复杂的建筑里走了许久,最后来到了一处密封的金属大门前,这扇大门与之前见闫显疆的那个门一样,一眼就透着不同寻常。甘效乾命人打开,随着厚重的金属阀门转动,门逐渐开启。一团白雾带着令人发抖的寒气从里面溜了出来,透彻脊骨——这是一间冷藏室。   看守门口的两个人拿来了两件特制的防寒服给我们换上,我们这才进入了冷藏室。尽管身上有这种加厚的防寒服,但一进入里面,我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嘴里呵出的白气,可以清除地看到里面散落着冰晶。   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却令我连连骇异:眼前的冰库之中,靠着三处的墙壁,堆满了巨大的冰块,大小如同棺材一样。尤其是最外侧的冰块内,能清晰地看到一个人影,甘效乾带我走近后,我才发现,躺在这具冰棺之中的,赫然正是不久前见过的徐友。   所不同的是,此时躺在冰棺内的徐友,已经变成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他的左边上半身是一个正常人的,但是右半身和腰部以下的位置,却是长满了皮毛,看上去十分骇人。   我凑近后觑着眼睛忘了半晌,怔然道:“这是……熊毛?”   甘效乾欣然点头:“行啊,难怪这五年来你声名鹊起,不枉我栽培了你这么多年。”他颇为得意地抚摸着冰棺说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棕熊的寿命弹性是很大的。一般的野生棕熊,生命也就是有二三十年左右,但是,人工圈养的棕熊,寿命却能达到五十年。整整一倍啊!”   他停了片刻,似乎在期待我能给出什么反应,可惜我并没有。于是他接着说道:“我们派去的人,到了北京的时候,恰好也发现了徐友。我知道,这是你最恨的人之一,所以才把他请到了这里,顺便给他做一个实验。不过,他这把年纪了,体质不好,没能扛过去。我想请你看看这个大仇人的下场,所以,把他放在了这儿。怎么样,解气吧?”   我没有说话。这么多年来,甘效乾太了解我了。而我直到今天,才发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境消失后,所面对的,却是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现实。 第五十一章 屈从   甘效乾接着说道:“五年前,我就已经建立了这个基地。有关于前不久那个杀人棕熊的事情,我当然一清二楚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出手?凭你的本事,降服这头棕熊不是难事。”问完这个问题后,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子,“是我笨了,你怕我发现你的行踪,所以没有出手。”   甘效乾点点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儿小事而冒险呢?不过,我也没有袖手旁观啊,童化生那里,我也曾经请人去打过招呼了。这么巧你又来了,我当时还在想,万一这头棕熊把你挂了,呵呵,我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着你们,以免你不小心死了。”   原来,从我踏入东北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钻进了甘效乾的圈套:“你的意思是说,肖九天?”甘效乾笑着说道:“然也。”   “肖九天是太恪剑的师兄,本事不在太恪剑之下。这些老家伙,只要给他们一点儿甜头,他们绝对会玩命,闫显疆和闻天崖都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给你报了仇,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见我良久不语,甘效乾又说道:“怎么样,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你也算是个人物了,怎么样,是不是咱们可以开始了?”   我以加入实验作为条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老板。可我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自己最为信赖的人。眼下,进退维谷,我似乎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于是,我只好说道:“把太乾和金锁叫来吧,我可以留下来,你放他们走。”   “没问题,他们对我也没什么利用价值。”我们从冰库出来,在一间类似会议室的房间里休息。   不一会儿,一个基地的工作人员将太乾、金锁和叶欣欣都带来了。金锁看到甘效乾的时候,一脸的讶异:“甘……甘爷?你不是……不是……”太乾大概是知道了怎么回事,脸上微微一怔,很快又面无表情了。   我站起来,看着他们俩身上的伤都经过了细致的包扎和处理,便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我随后就来……”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的嗓子竟然有一丝的哽咽。曾几何时,我们三个人共患难,同生死,历经了无数的险境。   一开始,我只是把他们两人当做了团队里的普通一员。从抵触到接受,然后是默契,最后变为了相互间的信任和依赖。这一年的时间,我们三个人彼此建立起来的战友情谊,已经超脱了朋友的范畴,而如今,却要挥手作别了。我知道,自己一旦加入了甘效乾的团队,就与以前的生活挥手作别了。   太乾虽然厉害,可此时受了重伤。即便我们三个全都生龙活虎,也不大可能从人多势众、防御森严的基地杀出去……太冒险了。左右权衡之下,我只有先答应了甘效乾,伺机行事了。   金锁听我这么一说,有点儿懵:“毛爷,你几个意思啊?不跟我们走?甘爷,你这就不讲究了,就算你和毛爷没有血缘关系,也应该看在……”我推了金锁一把,让他赶紧走。此时的甘效乾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也不知道。我担心金锁的大嘴巴会给他招来祸患。   我对太乾说道:“带他走吧。”   不知道太乾是否明白我的意思,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金锁转身离开,都不回头看。我心说:这种铁石心肠的事情,还真是由他来做最合适了。   他们俩的身影转过了一处弯角,彻底消失了。我浑身仿佛泄了力气,颓然地坐倒在了椅子上。甘效乾心情大好,吩咐叶欣欣先带我去换衣服,将这里的规矩解释给我听。   我无奈之下,跟着叶欣欣来到了更衣室,所谓的工作服也不过就是一件简单的白大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二十年前,我也是这身打扮吧?叶欣欣站在我身后,望着镜子里的我,呢喃说道:“你一点儿没变……”说罢,她轻轻抬起手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仿佛触电一般,全身抖了一下,随后赶紧躲开,换了一种调侃的口吻说道:“哎,我只是答应了帮助你们做实验,可不包括卖身!”   也许更衣室内只有我们两个人,叶欣欣的胆子大了许多。她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眼神变得极其温柔,幽幽说道:“是因为古嫣梦吗?”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我点头肯定。   “可是……是我们先开始的!”   我此刻,内心恨透了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有这一系列的麻烦。反正我现在已经委屈到底了,索性就耍耍她,我用一种极度惋惜的口吻摇头说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呢?唉。”   “我是在帮你啊!难道你不想长生不老吗?”   “长生不老的有几个有好下场?闻天崖死了,闫显疆变成了怪物,就连徐友都冻在了冰库里……”   “可是我没有啊,我还好好的!”叶欣欣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不停地摩挲:“你看,我是有体温的,我还活着啊!”   我使劲把手抽了回来,摇头说道:“不,你不是!”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叶欣欣,一会儿心硬如铁,一会儿柔情似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呀!她的心肠硬起来,毒如蛇蝎,恨不得让人杀了她;可是她温柔起来的时候,偏偏我见犹怜,让我难以对她狠起心肠。   甘效乾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我的心太软了。我生怕这样下去自己不忍心,赶紧说道:“对不起,咱们现在的关系应该是同事吧?刚才甘老板可是说过的,要你把这里的规矩讲给我听。”   叶欣欣抬头望着我,眼眶中有泪珠在涌动,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她只是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稍有哽咽地说了句:“跟我来吧。”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朝着基地的深处走去。我这才发现,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不过是这座庞大的秘密实验基地的外围,而随着我们走向深处,这里的庞大结构远非我们可以想象的。我不禁有了一丝庆幸,幸亏刚才我们没有鲁莽。如果真是动起手来,我们三个不可能活着出去,因为这里人太多了。   而叶欣欣,似乎在这里的地位很高,很多人迎面走来,都会主动向她打招呼:“叶老师好。”   叶欣欣只是轻轻点头以示回应,她对我说道:“这里的规矩很多,不过,每个人的职责不同,所以要遵守的规矩也不同。”   “那我现在的职责是什么呢?”   “根据甘总的意思,你现在暂时当我的助手。”叶欣欣带我走到了一层二楼的楼梯,这里全都是钢铁材质,踩上去噔噔响,扶着栏杆可以看到中间空地的场景,都是工作人员在忙碌着。   叶欣欣说道:“你现在主要负责的就是统计出这里的每项实验数据,然后整理好相关的报告材料给我就好。”   千辛万苦,他们才将我拉入这里,就这么简单?我深表怀疑。叶欣欣看出了我的神情不对,说道:“你先不要有情绪,我们也考虑到了你的情况。你现在失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慢慢接触下来,相信你会有所恢复的。到那时候,你的职位肯定在我上面了。甘总也说过,以后会让你领导这个项目。”   老实讲,我对这个“高官厚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遂苦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还有,这里四周围全都有监控,你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里,前面你是没办法出去的。”   很显然,甘效乾他们预料到了我不会乖乖服从,给我限定了活动范围。“等一下,我只有在这里活动?实验报告我怎么给你呢?”   “项目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会过来取,有问题吗?”   我知道,无论是甘效乾还是叶欣欣,都已经对我十分熟悉了。我只好说道:“看来,你们也是做好了准备。”   “一毛,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知道的,我们……”   我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我明白。”我扫视着这个巨大的空间,每一个人每一样仪器,心中开始盘算着怎么离开。这里位于一座山的内部,周围都是冻得结实的岩石,除了前面那条路,没有别的出路了。   眼下,我唯有听从他们,先使他们放松戒备了。另外,我也想到了。凭借金锁和太乾与我的交情,应该不会不管我,他们可能会养好伤杀回来。我必须有个提前的心理准备。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整天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做着枯燥且乏味至极的工作。表面上,我十分顺从他们,其实暗地里我无时无刻不再寻找自己出逃的机会。每天,都有人推着餐车来这里送餐,我曾经想过躲在餐车的下面。可是守在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每一次无论餐车进出,都会进行一番仔细的检查,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   转眼间,我在这里呆了多少天都记不清楚了,骨折的旧伤也完全好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算算时间,三个月是绝对有了。不知道太乾和金锁怎么样了。   我正发呆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我开门一开,是叶欣欣。叶欣欣告诉我,今天会有新的实验供体。这是我这三个月来,第一次接触到活体实验,心中顿感毛骨悚然,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任由你们做实验!”   叶欣欣却不以为然:“这个世界上,想要长生不老的人多得是。何况甘总还肯花钱!”   “难道没有人反抗过吗?”我想起了二十年前,金锁的遭遇。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第九卷 结局 第一章 水怪传说   来这里三个多月了,却有很多角落我都没有去过,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有的时候我在想,这么大的一处所在,绝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就能建成的。甘效乾在认识我之前,想必便有了这样的预谋。   我跟在叶欣欣后面,很怕迷路。因为目前我们所处的环境,道路很复杂。叶欣欣边走便问我,在这里几个月的了,是否适应了,对目前的实验进项有没有看法。我虽然面色平和,但是话语中无不透露出了厌恶和反感。   叶欣欣似乎是习惯了我的这种表现,只是轻笑一声,不说其他的话了。我们走过了一条凌空的铁桥,进入到了一座二楼的封闭空间内。当值人员听从的叶欣欣的命令,打开了紧闭的大门,一开启,一道寒气从里面激射而出,难道又是一间冰库?   我心中存疑,挥挥手驱散了腾绕的雾气,觑着眼睛望过去,眼前的景象令人骇然:这里确是冰库,但是与之前见到冰冻徐友的不同。这里的温度诚然很低,但是没办法跟那里相比较。而且,这里封存尸体的不是一具具冰棺,只是在墙上,开凿出了一个个壁橱式的“展柜”,外面辅以厚重的玻璃,看上去就像是博物馆一样。   所不同的是,在这些展柜的展台上,封存着的,同样是一具具的尸体,形态各异,有的还是普通人的模样,只不过皮肤很白,差不多呈一种透明的状态,透过皮肤可以清晰地看到周身的血管;有的则是受到了类似的辐射,半个身子都已经发生了腐烂,露出了骨头,十分骇人;还有的,与之前所见到的闫显疆和徐友一样,是半人半兽的状态……每一个“展台”前,都有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写明了这些人的姓名、生日、血型,以及实验步骤和日期等等。   我强压心头的怒火与恐惧,慢慢转过身来,随着目光的移动,我粗略看了一下,在这间不大的空间里,大大小小的罗列着三十多具尸体。我眼前一黑,勉强扶住了一处墙壁,才没有让自己摔倒。调整了一下呼吸,我问道:“这里全都是反对你们的人吗?”   叶欣欣说道:“不全是,有的是志愿者,既然实验的进度一天天加快,所有的相关试验进度都会被一一记录下来,这些都是我们需要采集的数据。”她摊开两只手,向我展示着环绕在我们周围的所有尸体,语气镇静且带有一丝丝的自豪感。   我冷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为了一个所谓的实验,太多的人死去。徐友当然是死有余辜,但是许多的局外人却也为此送了性命。望着这些表情或空洞,或狰狞的尸体,我仿佛听到了他们临死前的呐喊与哀嚎,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从这个恐怖小屋出来后,叶欣欣还在妄图说服我:“一毛,你现在的情况也看到了,我是为你着想,甘总不是省油的灯,你只有乖乖地听命于他,才能活下去。”   我忽然站住了脚步,转回身去望着她,说道:“如果我不听话,是不是……我也会住在这里面?”我扬了一下下巴,指了指我们刚刚走出来的那个冰库。   “是。”叶欣欣毫不犹豫。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二十年前,你就坑害了我一把,没想到二十年后又来一次。”说完,我也不理会她,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自从我答应留下来之后,每一天所经历的全都是乏味至极的工作流程,这些天来,对于以前的事情,我丝毫想不起来,对于那些数字,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反倒是每天都会在心底问一个问题:“太乾为什么还不来?他们现在安全了吗?”   有的时候,我甚至接近于一种绝望,甚至生出过同归于尽的想法!反正白峡这等隐蔽,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一个人拉上这么多人陪葬,够本儿了!   不料,正在我瞎想的时候,董沫来了。以前文衍笙说起过这个人,也是当年X研究所的一员,每次项目的相关数据,都是由他亲自教给我。董沫二十多岁的年纪(其实远不止)白白净净的,很是斯文,只是说话声音十分尖细,扎耳朵。   他将数据档案随手丢在了桌上,自己沏了一杯咖啡,边饮边说道:“张老师,这些东西明天下午之前就要交上去,你检查一遍好了。”   从以前的“张老板”到现在的“张老师”,这几个月来的时间让我适应了这种称呼。我点了点头,从档案袋里拿出了这些资料一一查阅。其实我根本看不懂,我只是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哪怕是有一张地图什么的,有利于我的逃走。虽然这种想法很荒诞,实验数据里怎么可能有地图呢?   在翻阅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数据,便拿出来请教他:“董老师,这是什么生物的?”在这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在研究生物的DNA时,会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随着日夜沉浸,我已经能够简单分辨出一些动物,但是像眼前这样的数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的。   董沫喝了两口咖啡,心不在焉地说道:“天池水怪。”   我赫然一惊。如果说在中国境内,最有名的水怪当属喀纳斯湖水怪,排名第二的,显然就是天池水怪了。不过这东西也不好说,就像闻名遐迩的尼斯湖水怪,最后也被人证实了是杜撰出来的生物,其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游客前往。   长白山天池位于吉林省东南部,地处中朝边境,可算的是中国最深的湖泊。不知道从何时起,有关于天池水怪的传说甚嚣尘上,神乎其神。更可笑的是,长白山水怪的传闻风靡不久后,云南又传出了滇池水怪的消息……当时我们都是当做了笑谈。   但云南当地有一地产商,姓汪,财大气粗,出重金请我前往追踪传说中的水怪。当时我们在滇池住了半个多月,也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是打道回府。临走前,我也只是趁着雾气弥漫,随便拍了两张貌似水怪的照片来糊弄他。没想到这位汪老板却如获至宝,还付给了我一大笔酬劳。   同理,当时我也认为,天池水怪不过是传说而已。   见我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董沫端着咖啡杯来回走动,说道:“你不要不相信嘛,不说别的,你知道咱们白峡这一块儿吧,就有人见过有龙从这里飞出去!”   他一说这个,我马上正襟危坐,收敛起嘲讽的笑容。我们来这里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了这桩事情,因此,想听董沫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实讲,龙这种生物,已经在我的心里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心理阴影。在四川的民族部落中见到的那条影子,我至今都不敢确定是什么,现在想起来,更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董沫随后说道:“长白山的天池有水怪的传说,由来已久了,最早,三十多年前就听说过。”说完,他起身去翻动身后的铁皮柜子,找了半天后,拿出了一份报纸扔在了我的面前。   我打开来看,看到了这是极为权威的《光明日报》,日期是1980年的10月9号,其中有一篇文章,题目是《天池怪兽目击记》。文中详实记录了目击天池水怪的经过:1980年8月21号的早上四点多钟,这篇文章的作者在长白山目睹了天池水怪的出现,其记述详实,令人称奇。   随后,董沫又给了我另一份资料,这是其中有关于长白山天池发现水怪的相关记录:继八十年代《光明日报》的报道后,随后的水怪记载,则是2002年7月6日在长白山北坡了,两个当地人偶然发现了水怪的踪迹;2005年7月7日,吉林省抚松县某人,在游览长白山的时候,也如实看到了天池水怪的出没。   随后,2005年的7月21日,名叫黄祥童的人也在此地发现了有巨型水生物出没。而久居当地的周凤瀛更是宣称自己也是目睹人,并且非一次目睹此怪物出现。   2005年7月28日,长白山西坡又有更多的人目击了水怪在天池游弋……我没想到如此多的募集记录都以文字形式记录了下来,而更为骇人的消息,还在后面,我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翻阅。 第二章 基地杀戮场   随着往下翻阅:   2013年7月29日,2013年11月24日……所有的记载都详尽地记录下了水怪出没的时间。而关于水怪的长相却是不尽相同,有的说像鱼、有的说长了一颗牛的脑袋、还有的说是恐龙……   ……后面的记载,几乎都是类似这些大同小异的了。最后的一则记载,时间就是2015年的年初。照这么看来,我持有深深的怀疑,按照这些目睹水怪事件的时间跨度来看,从80年到2016年,这时间跨度三十多年,从一般的野生生物来看,这个寿命属于绝对的长寿了。   我不知道潜伏在天池中的这个水怪是什么样的生物,但是总觉得,三十六年的寿命差不多了,总不能在天池下趴着一个千年老王八!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水怪在天池繁衍,最近所看到的,都是以前水怪下的崽儿。   但是这种想法更是扯淡了,水怪这种生物又不是量产的,天池还能有一窝不成?看着我面色沉郁,董沫开口说道:“张老师,听说这几年你在盗猎圈子里混得有声有色的,怎么样,你要是能立下这样的大功劳,甘总肯定重重有赏!”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我去寻找传说中的天池水怪。   可是很奇怪,他们都有了水怪的数据,难道说,水怪现在不在他们这里?   面对我的疑问,董沫叹了口气:“这些数据,只是我们凭空猜测出来的,具体的,也不能作准。只是听甘总说过,说三十多年,在野生的动物身上算是高寿了,应该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才想到请你去做这件事。”   我看着他,问道:“甘总手眼通天,比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去?”   “这些年来,你以为甘总不想吗?不过,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你们这一行的忌讳很大。东三省听说以前是一个叫铜爷的地盘。甘总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也不方便出手,外人都以为他失踪了或者是死了。他的身份藏得越深,对我们的实验越有利,所以这件事情只好麻烦你了!”   我本想一口回绝,但是转念一想:我整天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机会出去。如果我主动请缨去做这件事情,却容易暴露自己。太主动,反而会引起麻烦。所以我干脆拒绝:“这件事你找别人吧,我没兴趣。”说完,我就低头整理起了这些数据。   董沫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他咂摸了两下嘴,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虽然表面上我做出了暴力不合作的姿态,但是心里也很发慌。这确实是一个极佳的机会。从这些天来,在这里的经历,我发现很多人虽然接受过甘效乾的教导。但是本领却差得远。甘效乾不能轻动,那么能胜任这份工作的,无疑我是最佳的人选。我甚至开始盘算起了,如果我出去了,该怎么样拟定一个万无一失的逃亡路线。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月,这件事情始终再无人问起,想起来,这都是2017年了,甘效乾却仿佛很沉得住气。而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敢主动询问有关于长白山天池水怪的事情。   直到三天后,一件意外的发生,导致了后来的发展:这一天,按照计划,是要考察一只野生东北虎的,东北虎的寿命一般最长也就是25年左右。但是据说,这次所要实验的研究对象,足有三十二岁的寿命。更为难得是,这头东北虎体型硕大,虎虎生威,全然不像是一头进入了暮年的老虎。瞅它的身形和动作,估计再活上十年不成问题。   很快,工作人员就将麻醉后的东北虎抬出了笼子。因为这头东北虎体型太大了,最后动用了八个人才抬动。董沫站在了二楼密切注意着实验的进展,而我就站在了他旁边。   这样的一头东北虎算是罕见的物种了,我问董沫,是不是这头东北虎就此送了命。   董沫解释说道:“不用担心,这种生物不是寻常能见到的。我们也不舍得让它这么死去,所以会先行进行几轮实验,然后才……”他笑了一下:“才是甘总发话,看看将它怎么办。”   我不无讥讽地说道:“你们这哪儿是科学家啊,跟屠夫没什么两样。”   董沫伸了一个懒腰:“彼此彼此。”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却无从辩驳。想来也对,我以前与这群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一楼的空地上,被麻醉后的东北虎已经安置到了实验台上,身上插满了叫不出名字的管子和仪器,周围,一群白大褂来来回回地忙碌着。这时候,二楼的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请示董沫是否可以开始。   董沫点了点头,然后那个年轻人冲着下面打了一个手势。一楼的那些白大褂全都开始打开一起的开关,只听嘈杂的声音响动,灯光闪烁不定,领头的几个人走上前去,准备开始实验。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掰开了虎口,检查这头老虎的牙齿和舌头,旁边一个人认真记录着。没想到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东北虎突然睁开了眼睛,目露狰狞之色,毫不犹豫地咬住了老者的手臂。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老者哀嚎着,旁边的人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老虎很快苏醒了,它咬住了老者的手臂使劲往旁边一甩。老者飞了出去,砸在了一台仪器上,虽然这些仪器我无法一一叫出名字,但是个别的,我是清楚它们用途的。这一台仪器,正是控制关闭动物铁笼的开关的。随着仪器毁坏,噼噼啪啪地冒着火星,很快,一楼的空地上就传来了各种动物的嘶鸣。   在场的所有人终于醒过神来了,都慌成了一团,争先恐后地往外跑。面对这样一头巨大的东北虎,激发出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原始恐惧。这里跟前面的区域是相通的,只有一条通道和一扇铁门,这时候铁门是闭合的。   有的人跑到铁门前,慌忙按下了开关,铁门开启,大家都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现场乱成了一锅粥,董沫也急了,抓起身边的话筒,喊道:“大家不要乱,马上关闭铁门,马上关闭铁门!”可是,大难临头,这时候又有谁会听他的呢?落后的几个人先后被各种各样的猛兽扑倒在地,遭到了猛烈的撕咬。   看到这一幕,就连我这种久经战场的老手也不禁阵阵发寒。此刻莫说是冲上去了,那头东北虎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我也没了办法,只好拉着董沫跑到了二楼的一个封闭小房间内,紧紧锁死了房门……   当房门再次开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重新站立在二楼的楼梯口,我所看到的,如同杀戮场一般,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地面像是被血覆盖了……叶欣欣对我说道,这次因为工作人员失误,麻醉剂没有够量,除了几只水生生物以外,所有的生物都顺利逃脱了。   我表面上沉默不语,内心却在暗暗叫好。我故意叹了口气,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叶欣欣说要去找甘效乾商量。   我跟着叶欣欣来到甘效乾的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脸色惨白,双手抱着头,见我们来了,只是随便说道:“坐吧。”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他不开口,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办公室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一毛,咱们那店怎么样了?”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于是告诉他:“现在生意还好,淡季的时候,也有香港台湾的客人作为老主顾,撑下去不难。”我在想,难道是经历了这样的一番挫折后,他回心转意,准备回云南干老本行了? 第三章 世外高人   我相信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甘效乾了,除去他的心机不说,在盗猎圈子里头,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顶尖人物。可是,这么多的动物,来自于全世界各地,要想重新收集只怕也要花个三五年,就算是他亲自出马也无济于事。   甘效乾放下手臂,头靠在了椅背上,看着我说道:“还是你有本事,没有看错你。”他停了一会儿,对叶欣欣说道:“叶老师,你把那个东西交给他。”   叶欣欣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两个人之前的交流像是搞地下情报似的,我一点儿都没有弄懂。不过甘效乾随后就是闭目养神,也不管我。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   大约十几分钟后,叶欣欣回来了,带来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交给了我。   甘效乾这才说道:“你打开看看。”   我打开档案袋,拿出了里面的资料,这才发现,这里面装的都是有关于天池水怪的资料。我微微讶异,一一翻阅,装出了一副懵懂的样子:“天池水怪?”这里的资料,远比董沫手里的要详尽地多。   甘效乾说道:“这个东西,是这些年来辛苦得来的。其实有关于水怪,我们都清楚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过能活三十多年,也算是奇迹了。”   “我能做什么?”   “你从我这里拉一支队伍,去找这东西。”他敲着档案袋,十分郑重地说。   我心中欣喜若狂,看来这次意外事件,对于甘效乾的打击很大。他也明白一时间难以挽回损失,所以想孤注一掷了。但是我表面上却不能露出一份高兴。甘效乾能有今天,绝非侥幸。这个人身手敏捷,头脑冷静,而且十分的有城府,在他面前,我只有被处处压制的份儿。   于是我十分冷静地说道:“你不怕我趁机溜掉?”   甘效乾干涩地笑了一下:“叶老师,你带他出去见见他们。”   从办公室出来后,叶欣欣说道:“你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变一下呢?”   “什么意思?”   “就算你有逃跑的想法,也不能在甘总面前说出来啊!”   我冷笑道:“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知道了吗?”   叶欣欣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天池水怪。”   “咳,假的!”我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前,云南有个老板还委托我找过什么滇池水怪,最后不都证实了是假的吗?”   “说说你的看法。”   我拍着档案袋说:“这里有几张照片,因为取景太远,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世界上凡是涉及到了什么水怪之类的,照片就会变得很模糊。而且从比例看,有几张照片的取景对象也不是很大。我猜测,可能是船或者熊下水了。旅游嘛,编什么的都有。”   叶欣欣边走边说:“不大存在这个可能,早在清朝的时候,就有关于长白山天池水怪的传说了。”   “哦?”   “我记得是一本叫做《长白山江岗志略》的书,你看一下,这些资料里应该有的。”   我边走边翻阅手里的资料,果然有了一些发现,有关于长白山天池水怪的记载,在当地最具权威性的《奉天通志》、《长白山志〈长白山江岗志略〉》、 《长白汇征录》等古籍中都有记载。   其中,在《长白山江岗志略》中,是这么记载的:自天池中有一怪物覆出水面,金黄色,头大如盆,方顶有角,长项多须,猎人以为是龙。   金黄色,龙……我想起了我和肖九天在白峡遇到的那一幕。   接着往下看,清宣统二年(1910年),长白县设治委员张风台编著的《长白汇征录》,也对水怪做了详细记载:“有猎者四人,至天池钓鳖台,见芝盘峰下自池中有物出水,金黄色,首大如盎,方顶有角,长 顶多须,低头摇动如吸水状。众惧,登坡至半,忽闻轰 隆一声,回顾不见。均以为龙,故又名龙潭。”   《长白山志的》《大事纪要》中记述: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4 月,行路人徐永顺云,其弟复顺随至让、俞福等人,到 长白山狞鹿,追至天池“适来一物,大如水牛,吼声震耳,状欲扑人,众皆惧,相对失色,束手无策。俞急取枪 击放,机停火灭。物目眈眈,势将噬俞,复顺腰携六轮小枪,暗取放之,中物腹,咆哮长鸣,伏于池中。半钟余 ……池内重雾如前,毫无所见”。   我记得以前我搜集资料的时候,曾经在《宋史》中见到过,说龙的吼声很像是牛……我将资料整理好,问叶欣欣:“你的意思是……天池下面有龙?”   叶欣欣摇摇头:“不是我认为的,是甘总!”   我想起来了自己在白峡的遭遇,问道:“你们在这里……有没有发现一些什么怪事?”   “你说的是那条龙的事情吧?”她说道,“就是因为那样,甘总才把实验基地安排在了这里。”   我听后大为震惊:“你的意思是……甘效乾是要在这里抓龙?”   “错!是锁龙!”叶欣欣很认真地纠正我。   “什么意思?”   “你以后就明白了。”说完,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处房间前,她也不给我提问的机会,直接抬手扣响了房门。随着房门打开,我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处监狱前。   这个仅有二十多平米的房间内,摆放着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每个床板上,都躺着一个人。一见叶欣欣进来了,正对着门口的一个彪形大汉站了起来,这个人钻出床铺,站在了我们面前。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了这么高的人,他身高少说也有两米多,皮肤黝黑,一身的肌肉,左臂上纹着一条蛇。   看样子,这个大块头就是这六个人的首领了,其余的几个人也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有一个人除外,六十多岁的年纪,续着三缕花白相间的长髯,光头,身上盖着一件皮草睡得正香。我们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又转过身子去睡了。   叶欣欣对那个黑大个说道:“我介绍一下,甘总的弟弟张一毛,也是你们这次行动的带头人。”她又对我说道:“这位是常队长,这次行动,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我主动和这位常队长握了一下手,感觉他的手掌长满了老茧。一只手比我的脚还大。我心头苦笑,什么保护我,其实就是监视我,守着这样的一个瘟神,只怕想逃跑没那么容易了。   接着,叶欣欣一一给我介绍其他的队伍成员:麦一凯、隋东杰、罗演、左迁。至于那位宛若世外高人打扮的人,名叫刘一氓。以常队长为首的五个人,各个都是练家子,一看就是能打的料儿,可这位刘一氓,面皮蜡黄,瘦骨嶙峋的,不像有什么功夫,反倒像是街边卦摊算卦的。   简单介绍后,我们就算是认识了。这几个人都知道此行来的目的,叶欣欣之前也对他们说起过。一上来,常队长就问我对于天池水怪的看法。   我不敢一口咬定这家伙真的存在,只是查阅了一番资料后说道:“长白山天池是典型的活火山,跟日本海是毗邻的,我认为情况是这样:极有可能有一条通往日本海的隧道,所以大型的鱼类就可以从隧道进入天池,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罗演提出了一个疑问:“天池是海水吗?”语气中带着不屑。   看他的年纪,比我要小很多,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说道:“刚才我说了长白山天池是活火山,所以湖底会有火山活动,矿物质十分丰富,不排除这里的水质会跟海水相同。”   听我这么一说,叶欣欣也侧头沉思:“说起来,我们好像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测试。你的意思是,长白山天池中的水怪可能是某种大型的海洋生物?”   我点点头:“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这家伙真的存在。因为从这些见闻的记录来看,有的说是像鲸鱼,有的说是像乌龟……似乎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海洋生物体型巨大的有很多,来天池转悠一圈,也不足为奇啊。”   我刚说完,常队长等几人面面相觑,倒是睡在上铺的刘一氓打起了呵欠:“啊……呜……”然后冷笑了几声。我注意到了他的态度,便主动问道:“刘先生似乎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啊。”   刘一氓缓缓坐了起来,跳下了床铺,这一下身手刀痕利落。他背着手缓缓走来,站在了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   罗演年纪比我小,我不跟他一般见识,这么一个老家伙怎么也为老不尊呢?我强压怒火,冷冷地问道:“看够了吧?”   不想,刘一氓连连摇头说道:“嘿,原以为甘爷的弟弟得有两下子,没想到……嘿嘿,不值一哂!”   我看他这样的态度,真想上前踹他一脚,不过碍于常队长他们在场,只好是压着怒火道:“那么,刘先生有什么高见呢?”   刘一氓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了一个烟袋锅子,自己划了根火柴点着了,吧嗒吧嗒地抽着,觑着眼睛透过青烟望着我说:“因为没见过,就说这东西不存在,你觉得这样的事说的过去吗?”   “照刘先生所言,这东西是存在的喽?那么是龙,还是什么?愿闻其详!”我冷嘲热讽地说道。   刘一氓又抽了两口烟,说道:“你不都说了嘛,是龙!”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无不诧异。罗演还嘿嘿哂笑,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直到常队长咳嗽了一声,他们才有所忌惮地停了下来。   我强作镇定,忽然意识到了这个老头儿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便问道:“前辈怎么敢这般肯定呢?”   刘一氓嘿嘿笑道:“要不是听闻这畜生在这里,甘爷也不会请我来了。”他停了一下,得意地说道:“举天地之间,能降服这畜生的,只有我一人耳!”   “凭什么?”我有点儿不服气。   刘一氓将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别在了腰间,坐直了身子,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句地说道:“锁——龙——诀!” 第四章 逃亡计划   一开始,刘一氓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们七个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这三个字,任谁都是头一次听说。   刘一氓很得意地看看我们几人,神色间颇有卖弄的神情。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悠悠地说道:“若不是老夫还有这两三下捉泥鳅的功夫,这甘爷也不会亲自请我出山了。”   隋东杰应该是这里岁数最年轻的了,虽然一身健硕的肌肉,但是说起话来还带着娃娃音:“老爷子,你莫得卖关子,说出来嘛!”   刘一氓擤了一下鼻涕,然后很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悠哉悠哉地说道:“这话说起来就早了。老爷子我姓什么呀?”   隋东杰明显听故事的瘾被勾上来了,摩拳擦掌地说道:“老爷子,您老不是姓刘嘛!”   “对啊,话说,我们这个刘,那在中国也算是个大姓了!出过很多英雄人物的,你比如刘邦……汉朝的皇帝都姓刘呀!”   这刘一氓说起话来,语速很缓,我见他半天不进入正题,便催促道:“老爷子,您能不能捡着紧要的说。”说完,我还故意抖了抖手里的资料,意思很明显:你赶紧说,说完了我好说正事。   没想到,刘一氓只是看了一眼,还是不疾不徐地说道:“这都不算什么的,要说我的老祖宗,那才是真正了不起,比皇上还要牛!”说完,他又嘬了一口烟,没想到烟袋锅子自己灭了。旁边的隋东杰见状,不失时机地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了。   刘一氓吸了一口,慢慢地喷出烟雾,说道:“我的老祖宗,名叫刘累!”   “啊!”我愕然一惊,手里的资料散落在了地上。周围的人全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叶欣欣轻轻摇了摇我:“一毛,一毛?”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激动地一把攥住了刘一氓的手腕:“你……你是说……你是刘累的后人?!”   “然也!”刘一氓欣然点头。   我慢慢松开了手,颓然地坐了回去: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关于刘累,我之前就曾经看过他的资料,包括他的后人刘相。而现在,不止一处证据指明,天池水怪的真相就是龙!在这个时候,甘效乾把刘一氓找来,目的无非是……   我狐疑地看着刘一氓:“你能抓住它?”   刘一氓自信地笑道:“要不怎么叫锁龙诀呢?这锁龙诀,是我老祖宗刘累亲自传下来了,天底下……”他拍了拍胸脯,“除了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这个了!”   我看着他许久,转而对叶欣欣说了一句话:“你带大家先出去,我有话问刘师傅。”   叶欣欣见我神情郑重,点点头,带大家一起出去了。常队长几人虽然不解,但是见我们打哑谜似的举动,也有所察觉,意识到了可能是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便乖乖出去了。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刘一氓。   我们俩对视良久,我看他的是一种十分郑重的眼神,而他看我,却带着一丝的玩弄。他舔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别浪费时间了,今天我太累了,一会儿得补个觉,有啥话就赶紧说。”   “你真的是刘累的后人?”   “那当然了!”   “那好,你的锁龙诀真的灵吗?”   一听这个问题,刘一氓嘿嘿讪笑:“这个问题问的……祖上传下来的,丝毫不差,不过我可没有试过啊!”   我原本想说几句,可是又一想,他的这种说法毫无破绽。本来,这龙又不是寻常之物,想必他学会后,还没机会一展身手。这一点也怪不得他。可是又一想,从商朝刘累的时代到现在,少说也有四五千年了,刘家世代繁衍。可这锁龙诀世代相传,保不齐这儿少一个标点,那儿少一句话的。传到今时今日,还有几句管用呢?   我们这次去天池,先不说我能不能在五个彪形大汉的看护下顺利逃走,万一不行的话,被他们押到了天池,所要面对的十有八九是一条真龙,就像我与太乾之前的遭遇一样!万一这刘一氓信口雌黄或者是口诀失灵……我们七个人就等于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啊!   刘一氓一看就是老江湖了,他盯着我的眼睛滴流乱转,估计也猜到我在想什么了,打了个哈哈说道:“你是担心不行是吧?嘿,枉别人说起云南的张一毛来如何如何。我说,你好歹也是个人物,咱们还都是一字辈儿的,我都不怕,你怕啥!”   我看着这老家伙,心底一下子燃起了斗志:喂了龙,也比在这儿被当成囚犯软禁好得多。我一拍大腿:“好,就这么说了!”   我既然决定了出发,当然要准备好一切所需物品。因为长白山临近边防,搜查会非常严格,所以不必要的东西尽量少带。我们七个人全都打扮成了游客的状态,武器方面,除了贴身的匕首外,每人也携带了一支短枪,若干发的子弹。   这种短枪全都是制式武器,据说是从俄罗斯搞来的,后座力大,威力十足。可惜,没有消音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用。   穿着厚厚的御寒登山服,背上背包,拄着登山杖,我们就沿着既定路线,往长白山的天池出发了。   长白山天池位于北坡,有专门的旅游路线和车辆送游客上山。但是我们这次的目的不光彩,何况我要为自己逃跑创造机会,所以决定穿行小路。不得不说,甘效乾心思缜密,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虽然擅长丛林的野外生存,但是东北的这种山林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大雪封门,常人走在上面都很困难,更不要说跑了。而且在云南,野生植物丰富,水源充足,就算是粮食和水都告罄,我也能保证自己几天之内饿不着渴不着。   但是在长白山就不同了,渴了可以吃雪,饿了呢?这一路走来,我一边默默地心记自己所走过的路径,一边留意观察周围有没有应急的食物。万一跑出来,粮食和水太沉,能少带就少带。   不是说东北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吗?为什么走了这么远的路,我连个活物都没见到呢?走了一会儿,我的肚子就咕咕叫起来,只好原地休整,吃点儿东西在出发。   坐下来的时候,回头望去,很快我又发现了另一个麻烦所在:在这么深的雪地里穿行,会留下清晰的脚印,恐怕到时候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的。看来,只能是选择一个下雪的天气了。可什么时候能下雪呢?我也不知道,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最要命的是,我想,即便我在大雪纷飞的情况下跑了出来,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冻死了……   “喂!”常队长推了我一下,我回过神儿来。他手里拿着一大块牛肉干。   这东西虽然难嚼,但是好保存,热量高,在这一带很受欢迎。我接过来,狠狠地咬了几口。左迁走过来问我:“咱们还有多远?”   我打开地图和常队长参详了一下,这些地图都是极其精准的军用地图。从这里过去的话,我们要想办法穿到临近天池的一个湖岸边。那里一般人下不去,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唯一的缺点是,路径难寻,而且在山上,被积雪覆盖,稍不留神就会发生意外。   常队长沉吟了半晌,伸出了三根手指:“快的话,三天!”   左迁点点头。他是负责这次后勤的,所有的食物和水都由他来分配,很快,他就按照六天每个人所需的摄入量分配好了食物。我嚼着牛肉干,问身边的刘一氓:“刘师傅,还成吗?”   从刚才就看到刘一氓冻得鼻头发红,手脚哆嗦。我们身上的登山服,就属他的最贵最好,据说可以抵抗零下四十多度的低温。可是他还是浑身哆嗦。尽管这样,刘一氓嘴上却不认输:“成啊,怎么不成?你们年轻人成,我们老头儿更成!”好个倔老头儿,不认输呀!   我们稍作休整后,就继续出发了。白天还好,晚上才是真的遭罪。不能点火,也不能有光。我们只能是临时搭起帐篷,点亮无烟灯用毯子罩住,然后钻进了睡袋里将就一宿。这样虽然绝对的保暖,但是却不解乏,第二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倦色。   我心想,按照昨天估算出来的路程,还有两天就要到目的地了,今晚无论如何要找到一个逃跑的机会,要不然就来不及了。食物和水被左迁看得死死地,我没下药的机会;正面冲突我又打不过……这次也只好没出息一回了。   晚上,月明星稀,搭建好了帐篷后,互道晚安,然后就各自睡下了。我躺在睡袋上,没敢钻进去,就怕太暖和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表。不知道以前是从哪里看到的,说人在深夜两点半是睡得最沉的时候。   每一分钟,过得像是一年那么漫长。好不容易,时间指向了凌晨两点半,我轻轻坐了起来,未敢轻动,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帐篷外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天赐良机!我不敢耽搁,把脑袋钻了出去左右查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帐篷。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让我心有余悸,总觉得这种响动会惊醒常队长他们。万幸,我走出了十几米后回头看了看,那群人没有任何的异动。我长舒一口气,最难得难关已经闯过去了,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沿着来时的路飞奔。   此时,我也顾不上留不留下脚印了,能跑多远跑多远。这一路上,我净挑着险僻难行的路径,只希望可以甩掉这些人,哪怕是让他们没有那么轻松地追上来。眼看,我就要跑出他们的视力范围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两束手电光。   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响起:“哎,有火儿吗?借一个。”是罗演!   我不及停下身子,原地滑倒,来了一个老婆儿钻被窝。 第五章 援兵   夜深人静,事发突然,这一下的声响自然能引起罗演的注意,这小子来不及点烟,警惕地望向这边,狐疑道:“什么动静?”说来也巧,我这一下正巧摔倒滑进了一个大坑里,周身疼痛,却也不敢出声,只好死死咬着牙关。害怕呼出的白气让他们看到,又捂住了口鼻。   “罗演,你什么眼神儿啊,那不是树枝断了吗?”听声音,是麦一凯。   “哪儿呢?”   “啧,那儿呢,看到了吧?”估计是麦一凯指给了他看。   罗演笑了笑:“还是你小子眼神儿好,我都没注意到。”   麦一凯不说话了,我听到了两声打火机的按动,估计他们是点着了烟。罗演吸着鼻子又问:“队长让咱们在这儿有什么意思呀,那小子摆明了不会出现。就他?跑一个试试!”   麦一凯应道:“我跟你说啊,这个张一毛可不简单呢。听说以前他是甘总的左膀右臂,后来接管了甘总的地盘,曾经一个人跟一头大棕熊较量,不是一般人啊!”   我心说要糟!这几天虽然自己不露声色,但是被常队长看穿了我的心思,竟然提前派人在这里埋伏下来阻断了去路,难怪刚才宿营地里那么安静呢。   “干他们这行,还挺挣钱,是吧?”罗演年纪轻,什么事情都好奇。   “那是,你想想,象牙、犀牛角什么的,这就多少钱?我以前听人说,犀牛角放到黑市上,那比同重量的黄金还贵!”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可苦了坑底的我了。我不敢动,背部贴着积雪,不一会儿不感觉到四肢冰凉,估计他们再这么聊上一个钟头,我非得冻死不可。我趁他们聊得尽兴,慢慢地爬了起来,想寻觅一个陡坡爬出坑去。   没想到,正在我刚起身的同时,就听罗演问麦一凯:“你信那个刘老头说的吗?”   “你是说龙?”   “嗯。”   麦一凯抽完了一支烟,手里的烟头随意一丢,夜空中划着一点光,落在了坑底,正巧在我的脚前。只听他继续说道:“这种事情呀,我不好说。平时觉得这些都是扯淡的,可是在网上一查,很多人都说见过,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想一想,这种事情呀,自己个儿也说不准,你觉得呢?”   罗演摇摇头:“我可不知道,听他们说,这刘老头是甘总花大价钱请来的。看上去有点儿门道,再说甘总也是个人物了,不会被一个走江湖的骗了。”   我听他们的谈话没什么价值了,转过身去,准备从坑底爬出来。没想到刚一抬腿,就听得麦一凯喝了一声:“什么人!?”然后是两声轻微的呻吟,随后又归入了一片沉寂。我很好奇,刚才还是谈笑风生的两个人怎么转眼间这么安静了?   我从坑里探出了头,只见麦一凯和罗演双双倒在了雪地上。我爬了起来,走上前去,试了试二人的鼻息,这两个人只是休克过去了。我不由害怕了。刚才这俩人有说有笑的,不过瞬间工夫,就倒在了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虽然积雪绵亘,月光如因。可是因为林子里枝繁叶茂,根本无法看清楚周遭的环境,左右环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在我心有余悸的时候,忽然,我脚下踩到了一样东西,是一块白色的布。好奇之下,我捡起来查看,这块布很大,我顺着布拽过去,发现它的另一端深埋在了雪地中。   我加大了几分力气使劲拽,没想到,积雪之中,突然坐起来了一个人,吓得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瘫坐在了地上,眼前的这个人全身的白色防寒服,披着白色的斗篷,就连脸上都戴着白色的面具,怔怔地望着我。   骇然之下,我本能地一脚踹过去。没想到,这个形如怪物的家伙竟然没能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上了我这一脚,正中面门。他捂着脸,“哎哟哎哟”地叫起来,抱怨道:“卧槽,毛爷,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儿,可疼死我了!”   是金锁!我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爬起来摘下了他的面具,果然是他。金锁捂着鼻子一脸的委屈:“就算我不是靠颜值吃饭的,也不用这么使劲儿吧?”   我激动心情无以言表,只是问他:“太乾呢?”能在瞬间撂倒两人,金锁没有这份本事,我料定了太乾就在附近。   就在我这句话话音刚落的时候,旁边的雪地里有猛然坐起来了一个人,衣着打扮跟金锁一模一样。不用说,肯定是太乾了!见到这两个人,我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呀!我他妈差点儿见不到你们了!”   金锁看着我,用胳膊撞了撞太乾:“喂,面瘫侠,我没看错吧?咱们的毛爷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怎么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你看你看,都快要掉眼泪了!”   我赶紧收起了快要流出来的泪水,轻轻抹了一下眼角,说道:“滚蛋!”   金锁笑了笑:“一天没说话可憋死我了,还是我说吧。我跟你说,这种事情真不是我们俩不想救你,甘效乾的基地里防卫森严,少说也有几百人。就算面瘫侠化身成赵子龙,也没办法杀进去呀!”   这话不无道理。我从罗演的身上摸出来了半盒烟,借花献佛,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支点上了,金锁继续说道:“我和面瘫侠就两个人,我这人你也知道,就是个累赘,帮不了什么。这不,我们等了几个月,都他娘的跨年了,这才有机会救你。”   我摇摇头:“就这么小猫两三只,怎么不及早动手?”   “动手?你说的简单。你们武器齐全,我和面瘫侠呢?……再说了,你以为这次那个黑大个简单啊,他他娘的是……哎,面瘫侠,你上次说的那个是什么来着?”   “特种空勤团SAS。”   “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牛逼吧?”   我明白金锁所说的牛逼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这支部队的番号意味着什么。这是英国专属的一支特种部队,也被称为是世界十大特种部队之一。后来太乾对我说,查明了这个常队长,是英国国籍,中英混血,曾经长期服役于这支特种部队。后来退役后,就经常游走于各地充当雇佣军。   传说他曾经孤身一人,在金三角一带伏击拿猜。最后虽然没能成功,被拿猜发现,但是他却在数千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逃了出来,而且一个人凭借着出色的战术素养,一路上杀了三十多个人!   太乾说完后,低头盯着地上的积雪,陷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金锁一看,说道:“得,又开始发呆了。”我问太乾,他和这个常队长正面交锋的话,谁能占据上风。   太乾想了片刻,说道:“五五开。”   这也是实话,如果这个常队长真的像是传说中那么厉害的话,能得到甘效乾的邀请是理所当然的。可问题在于,这个战神一般的人物并非存在于虚幻的小说和电影当中,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太乾这么没底气。   金锁在旁边劝我:“毛爷,现在我有个主意,什么龙不龙的,咱都别管了,赶紧回云南,把店铺兑出去后,咱们去国外潇洒得了!”他的心底明显虚了,想必太乾之前并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我抬眼看看太乾:“你的意思呢?”   太乾很直接:“可以试试。”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并非认可金锁我们出国的想法,而是觉得可以跟常队长一行人较量一番试试。   一听这话,金锁就先急了:“我操,面瘫侠,你几个意思啊,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拍了拍金锁的肩膀,让他先安静下来,而后说道:“其实……我不想这么放弃,我也不甘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龙引起来的,我们就在这上面做个了结好了。”   金锁看着我说道:“毛爷,你可想好喽!”   “金锁,咱们这一年多算是同生共死不止一次了。你想一想,按照你说的,咱们把店铺卖了,然后去哪里?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接下来怎么办?去非洲倒是合适,我去中非大草原盗猎,你去埃及盗金字塔!”   金锁听完我这番话,冷静了许多,最后只好苦笑。   “依甘效乾今时今日的势力,就算我们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们。”   金锁还是有些怵,问道:“毛爷,你确定了?”   我点点头:“你可以先回云南等我。”   “操,这是什么话,生死由命,大不了就把这条命交代在这白山黑水之间!”说着,他率先伸出了一只手。   我毫不犹豫地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俩人会心地一笑,然后不约而同地看着太乾。太乾罕见地笑了一下,也伸过手来放在了上面。月光下,三个人悄悄拟定起了行动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我还睡得正香,帐篷外就有人喊:“张先生,咱们该走了。”是常队长的声音,我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懒腰。昨晚和太乾等人商议地太晚,没睡多长时间。我们三个人的最终计划也不过是我先返回,跟着他们走到目的地。而太乾和金锁则在后面悄悄跟上。   我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营地里很多人都忙碌着。尤其是刘一氓,是个十分讲究的人,刷牙洗脸一丝不苟,不过刚洗漱完毕,他就坐在一个大木桩子上,点着了烟袋锅子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而常队长大概是在特种部队历经了地狱般的训练,不讲究那么多,双手捧了把雪,直接在脸上一搓,就当是洗脸了,然后招呼大家收拾好行李出发。   这时候,我发现麦一凯和罗演两个人就像是没事人似的,在一边抓紧时间捆缚帐篷。看来我所料想的不错。关于昨晚的事情,他们二人没有多说。毕竟这是自己的失职,何况两个人都是要面子的主儿。   待一切准备停当后,常队长一招手,七个人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向着最后的目标——前进。 第六章 风雪绝境   按照地图上标记的地点,我们距离到达终点还有最后三分之一的路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按时到达是不成问题的。但是问题……却不期而至了。大概是下午两点多左右,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刮起了白毛风,狂风卷集着积雪朝着我们迎面拍过来。   这些积雪早就冻成了冰碴子,被这东西拍在脸上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到后来,风越来越大,有时候能掀起半人高的积雪块。再这么走下去,十分危险,随时可能丧命。没办法,常队长下达了停止的命令,随后,我们在这附近找到了一处山洞,虽然不大,可是这里蜿蜒曲折,也能够勉强躲避大风雪了。   就在我们刚钻进山洞的时候,巴掌大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按照时间算,这都算是初春了,怎么东北还会下这么大的雪呢?   左迁是沈阳人,他向我们说道,今年的东北算是入冬晚的,所以冬天也会格外长。既然现在下雪走不了了,他会把剩余的食物重新分配一下。我问他这场雪什么时候会停。因为现在,太乾和金锁都还跟在后面。这么大的风雪天气,我担心这俩人一时间找不到避雪的地方。说起来搞笑,小时候都说避雨,现在才知道,东北的雪也是需要避的。   左迁摇头道:“这个谁知道呢,只能是看老天爷了。”说完,他就去另一边整理东西了。我靠着山洞的岩壁,下半身钻进了睡袋里。常队长在我对面,他“哗啦哗啦”拉着枪栓,然后用一块类似于鹿皮似的东西擦拭着短枪。   这次甘效乾给我们配备的短枪,是清一色的俄罗斯装备。常队长向我介绍过,这种枪是俄罗斯部队装配最多的一种制式手枪——雅利金“格拉奇”6P35手枪,是由伊热夫斯克兵工厂制造的,提起它的服役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苏联时期,口径9mm。常队长不止一次提到,最喜欢的,还是这把枪的容弹量,弹夹可以装有17发子弹。这在手枪的外形制约下,已经属于很多了。   甘效乾能搞来这样的大家伙,着实不简单。   常队长擦完了枪,拉动了两下枪栓,举起枪来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忽然看到了我正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没睡?”   我笑了一下:“睡不着啊,想跟你聊会儿天。”   常队长没说话,还是低头摆弄着枪。   我从睡袋钻出来,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问道:“常队长,你是不是很喜欢枪啊?”   “嗯,以前服役的时候,把它们当做是我的兄弟!”   我听他主动提起,便问道:“哦,你以前是军人啊,在哪支部队服役啊?”   不料我这个问题一出口,常队长突然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望着我,十分凌厉,像是一把匕首似的直戳我的心底。从来没看过他有这样的眼神,不觉将后面的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看来,我想旁敲侧击从他嘴里打听出一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既然他不说,我只能是从他的身边人着手了。据我这几天的观察,跟常队长关系最近的,就是左迁了。常队长对左迁十分信任,否则也不会将食物分配这个重任交给他了,。   但是此时左迁已经睡下了,有事也得是明天了。第二天,风雪已经不止。足足下了一天多的时间了。常队长问左迁还有多少食物,左迁说道:“我重新分配了一下,每个人按照配给量再支撑三天,没有问题。”   这一天无话。到了第三天,按照原定路程,我们此时应该是到达了目的地一天多时间了,可是眼前,我们还是被困在了这里,风雪非但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是越下越大。而这一天,常队长将左迁拉到了一边,两个人窃窃私语起来。   我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俩人说什么,但是从他们二人的表情看,情况不容乐观。左迁比划了一通,说了些什么。常队长眉头紧锁,气色沉郁。我注意到,他的目光锁定了食物和水源那边。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一场大风雪,我们被困在了此地三天多的时间,食物和水源储备不多,这一点从他们两人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果然,今天所分配的食物,跟昨天比起来减少了三分之一左右。谁都没有说什么,但是从每个人面部表情不难看出,大家的心情都跌落到了极点。   比起缺乏食物,我更担心太乾和金锁,这俩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晚上,大家鼾声四起,我躺在睡袋里却怎么都无法入眠。   “张一毛,睡了吗?”常队长突然走到了我身边轻声问道。   我坐起来,问他什么事。   常队长的面色很难看,他郑重地说道:“白天我和左迁商量了一下,今天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我们的食物和水已经不多了。”   “还够维持几天?”   “就算这场雪明天能停,我们赶到天池后也会面临没有食物的局面。”   我想了想,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天池中的虽然没有多少生物,但细心在周围找一找,说不定有什么野山菌之类的,想来也够支撑大家三天的。我生怕常队长打起了返程的主意,便将这个计划说给他听。   没想到他说道:“身为队长,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实话告诉你吧,咱们的食物仅仅够维持一天的,明天如果风雪还没有停……后天我们就得饿着肚子。”他是专业的特种部队出身,这种事情当然不放在心上,就是饿个两三天也没什么。我听说特种部队专门有这方面的训练。可是他身为队长,自然要为全体队员负责。   常队长又说道:“明天我会出去寻找出路。”   “你一个人?那他们怎么办?”这句话一出口,我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个时候,用“我们”比较恰当。   常队长很认真地对我说道:“如果我明天没回来,把我那份食物给大家分了,只要大雪一停,你们马上向天池的方向进发。”   “可是……可是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了这样的话。因为我们这次计划,常队长是个最大的阻碍。就连太乾都没有信心能一举拿下。可是看到他此时为队员们甘心犯险,我竟然有了一丝丝的敬意。   “就这样吧,张一毛,你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我回不来了,你要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走。”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明天回不来的话,也会尽快赶去天池跟你们汇合。还有,这件事情别让别人知道。”   然后,他也不管我想说什么,自己转身就钻进了睡袋。   正常该死的大风雪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天亮后,我睁开眼睛,看到洞口外依旧是雪花纷飞,半人高的雪地里留下了一条沟壑,再看常队长,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另一边,罗演正在和左迁争吵着什么,嗓门很大。看来,常队长自己出去寻路了。   我转过身来,听到左迁也不甘示弱:“常队长没回来,这些东西不能动!”   “操,说不定他早就自己溜了,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儿呢,赶紧把吃的给我们!”罗演也提高了嗓门。   我急忙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左迁见到我,不在说话,倒是罗演不服气,冲我说道:“去去去去去,没你的事!”   还没等我说话,一边的刘一氓倒是嘬着烟袋锅子,笑着说道:“嘿,稀奇稀奇真稀奇,还不许人家领头人说话了。”   罗演扭过头来看着他,恶狠狠地说:“老家伙,你说什么呢?!”   刘一氓耸了耸肩膀:“没说啥,您继续,谁让您高兴呢!”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活腻了吧?”罗演目露凶光,走了过来。   我见状急忙拦住,扭头问左迁:“这是怎么回事?”   左迁没说话,倒是隋东杰说了句:“张老师,你来的正好,这……这罗演要抢食物……”不料他刚说完,旁边的麦一凯一脚将隋东杰踢到在地:“就你他妈话最多!”   我终于看明白了:常队长在的时候,尚且可以震慑群小;但是现在他不在,这些人就明显分成了两派,左迁尽忠职守,隋东杰胆小怕事,而罗演和麦一凯结成了同盟,要抢夺所剩不多的食物和水。   我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样儿,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都冲我嘞。”转而我又对左迁说道:“小左,你把剩余的食物和水分成两份儿,给罗演他们一份儿。”   “操,用不着你装好人,老子全要!”没想到罗演狮子大开口。   我收起了笑容,也说道:“兄弟,过分了吧?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我们都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罗演嘿嘿一笑:“有什么好处?”他冲着自己的同伴麦一凯大笑,“哈哈哈哈,他问咱们有什么好处?”   麦一凯也笑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吧?这次甘效乾叫我们跟着出来,目的之一就是要干掉你,你死了,我们好报功请赏啊!”   我心中一颤:“你……你说什么?”   “甘效乾要你的命,特意吩咐我们哥俩儿动手的!本来打算晚几天,找到了龙再说。可是现在看来,这份活儿可以提前收工了。罗演,今儿咱们就提前动手吧,完事了带上食物去找甘效乾拿钱。”   “得嘞!”罗演和麦一凯走过来,手里掏出了枪。   我见机不妙,赶紧往腰间摸去,同时左迁和隋东杰全都开始掏枪。可是摸了一下,我心头就是大骇——枪不见了!   罗演笑得更狂妄了:“行啦,别找了,摆明了要杀你,怎么可能还给你留把枪呢?”说完,他举起枪口对准了我,食指慢慢地靠向了扳机。   “喂,你们两个,过分了吧?” 第七章 到达天池   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刘一氓,此刻他神情悠哉,喷云吐雾,似乎全然不在意眼前的局势。   罗演走过去,凶神恶煞地说道:“老东西,你他妈活腻了吧?”   刘一氓面色蜡黄,瘦得跟只猴子似的,脸无三两肉,我生怕他受到了伤害,毕竟他是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人物。我连忙上前劝解:“等一下,我们再商量……”   不料,这句话我尚未说完,就见刘一氓身影一晃,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身子尚在半空之时飞出了一脚。这一下迅捷无比,罗演的脸颊上重重挨上了一脚,倒在了地上,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还掉了两颗牙。   另一边,麦一凯见势头不对,赶忙要举枪,可是尚未等他的胳膊抬起,一道金光飞来,噗的一下,正中他的右肩。麦一凯一声惨叫,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时候,刘一氓一个闪身冲上去,趁那道金光落地之前接在了手中。我们定睛一看,正是他平日里不离手的烟袋锅子。   刘一氓叼着烟杆吧嗒了两口,脸上带着笑意,不过这种情况下的笑容,看起来令人胆寒。他笑着问道:“怎么样,二位,要不要再来呀?”   麦一凯的肩膀看情况像是脱臼了,根本抬不起来,他表情痛苦,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然后自己上前单臂扶起了罗演。再看罗演,左半张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左眼都睁不开了。随着刘一氓一步步走近,他们俩一步步后退。   刘一氓往前走了两三步,气定神闲地背过手去,厉声喝道:“滚!”   罗演和麦一凯相互搀扶着,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外面的风雪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他们要是没有常队长那两下子,估计凶多吉少了。不过相比于担心这些人渣,刚才的一幕更令我忧虑。我和太乾金锁都以为常队长是我们此次最大的敌手,但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儿,竟然这等了得。   看他的本事,尚在古一指和孙胖子之上,我在想,这老先生要是对甘效乾阳奉阴违还好;万一他死心塌地……岂不是成为了我们最大的麻烦?   危机化解,左迁连声道谢,刘一氓挥了挥手,没跟他说话。反倒是走到了我面前,和颜悦色地问道:“张老师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哦,没想到刘师傅的功夫这么高,在下失敬了。”   千错万错,马屁没错。谁都喜欢恭维的话。刘一氓咧着嘴连连摆手:“不算什么,我都有十几年没练了,今天也就是拿这俩混蛋练练手。”   这话我是持有怀疑态度的,看他刚才那两下,只用了两招便接连撂倒了两个人,动作干净利落,全然不像是撂下了十几年功夫的人。我也没有当真,只是说道:“刘师傅,可以看看你的烟袋吗?”   刘一氓不疑有他,单手将烟袋伸过来:“随便看。”然后转身过去和左迁商量起了口粮的分配问题。   这个烟袋入手的第一感觉就是重!乐观估计也得有七八斤,看是从外形看来,铜嘴铜锅乌木杆,跟普通的烟袋无异。看来,这杆烟袋锅子不仅是刘一氓的烟具,也是他的武器。   经过了四人的重新商议,认为粮食还够维持两天的时间(毕竟少了两个人),如果到后天风雪还是这么大的话……我们只能是冒险前往天池了。   有刘一氓在,虽然说不清楚他跟甘效乾之间的关系,但是也不可能现在下手。我多少松了一口气。就像当晚,刘一氓问我,为什么甘效乾要杀我的时候,我看他的表情断定,甘效乾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对他讲。   于是我反问他:“你跟甘效乾是什么关系?”   刘一氓一愣,不明白我为何有此一问,遂答道:“他出钱,我出力,何况我也想看一看真龙长什么样子。就这么简单。”   我闭目想了片刻,说道:“我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弟弟,其实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你知道,他的地盘是在云南。后来他离开了一段时间,生意交给了我打理。这五六年来,云南渐渐有了我的名号。甘效乾一直想收回地盘,所以才要干掉我的。”   因为其中牵扯到了长生不老的实验,所以我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只是我想到了,在实验基地的这么多天里,我对于实验没有任何帮助,甘效乾除掉我,也是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再有就是为了保住基地里的秘密。   但刘一氓是老江湖了,他说道:“张一毛,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你可得说实话呀,我在白峡,看到了很多人在做实验,咱没上过几天学,读书少,你给解释解释呗?”   我沉默了三五秒的时间,然后才说道:“甘效乾疯了!”   “此话怎讲?”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的人,他们所做的实验,是想将人和动物相结合,让人拥有动物的能力。比如说,我们会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我不确定刘一氓有没有见到闫显疆、马航、徐友他们,所以才这么解释的。这种说法,是风险最低的。   听我这么说,刘一氓眼神中闪现着半信半疑,不过他虽不确定,但于这一行却是外行,最后便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我暗叫侥幸,有时还真佩服自己说谎的能力。   转眼间,就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常队长还没有回来,风雪终于小了一些。我们虽然打算今天就走,但是口粮足够且左迁想再等常队长一天,而且明天想必风雪会更小,所以我们又等了一天。   又是一夜过后,风雪真的小了许多。我们欣喜之余收拾行装,走出了这个寄居了许久的山洞。刚迈出了一条腿,就感觉身子往下一陷!积雪竟然没过了我们的腰!没想到连续几天的暴雪竟然这么厉害。我们不得不在雪里冲出一条路来。   索性我们这次穿着的都是专业的雪地设备,鞋口也是紧扎好的。所以虽然是在雪地里穿行,还好体温不至于流失太快。不过这样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行进速度会降慢许多,一直等到天黑,我们距离天池都还有一段距离。虽然可以从望远镜里看到。   从地图上来看,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穿过景区门口,直接绕进去。可是因为冰雪覆盖,我们没有找到那条小路。即便是有,这条路险僻难行,看上去还像是临近悬崖,在这种结冰的路面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第二天,风雪依旧,虽然找不到绕行的路,但我们却发现了一个很意外的情况。因为连天的大雪阻住了路,而且天气情况不容乐观,所以景区处于了封闭状态。借着望远镜看过去,正门没有任何人。   我们四个也就不客气了,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进去了。不过一钻进门口,我们就发现了一处异常,有两串脚印并排而行,一直绵延到了远方,不见尽头。此时雪虽然小了许多,但是并没有停。而且这一带的积雪只是到达了脚腕。   从脚印的深浅来看,这两个人也是刚刚离开这里不久。我们不由面面相觑。我心中也在想:这会是谁留下的?罗演和麦一凯?还是太乾和金锁提前赶路,反超了我们?抑或是常队长找到了同伴,已经到达这里了?   我看向了刘一氓、左迁以及隋东杰,这仨人也是一脸的茫然。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上前查看,在这里站着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了久负盛名的长白山天池!   这里的旅游旺季大多集中在了七八月份,自从天池水怪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每年都是游客如织。我们也要多谢这场暴风雪,否则的话,这里游人接踵摩肩,哪里容得我们下手?   此时的长白山虽然是冰封湖面,但是景色奇佳。听闻长白山又有“龙潭”的叫法,也难怪,这里会有龙的传说了。我们沿着脚印来到了一处断崖前,脚印就在这里消失了。初始,我们都认为这俩人跳崖了?会不会是一对殉情的情侣?不过仔细一看才发现,崖边的积雪有摩擦的痕迹。看来,这俩人是缒绳而下了。   照这么看来,这俩人的经验很丰富,并且胆子很大。在冰雪层面上缚好绳索,缒绳而下,不禁需要丰富的经验,更需要超人的胆魄。很快,左迁就拿出了绳索,我们换好了雪地靴,带上冰镐,然后一一下山。   刘一氓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手了得,第一个到了下面。我们依次来到了一处断崖的闪耀凸起处,然后利用巧劲收起登山绳,以免留下线索。想必之前两个人也是这么做的。   目前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平台,在山体处,有个能容一人钻进去的山洞,按照地图上标绘的位置,这里可直接下到山下的一处潭水中,从距离来看,应该是与天池相连接的。所以湖面冰封,对我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经过了一番简单的商议,先由我在前面开路,然后是刘一氓和隋东杰,最后左迁跟上。我弯腰钻进了山洞,才发现情况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简单。这处山洞中,怪石嶙峋,手臂粗细的石头根根直立,像是一把把的刀子。以我现在匍匐前进的姿势着实难受,而且,这里的温度十分低。即便身上穿着厚重的防寒服,也感觉如刮骨一般疼痛。 第八章 古怪峡谷   困境远非至此,越往深处爬去,通道口越窄。到后来,轻轻抬头都会被头顶利齿一般的尖尖石头碰到,稍不留神就会被撞得头破血流。所以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仔细留意周遭环境,选择前进的路线。   就这样爬了几十米深,突然,拐过了一处转角处,迎面有个光点。不对呀,按照地图上的标识,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山体的内部,怎么迎面会有亮光?甘效乾给我们准备的地图,是极其精准的,其专业化程度不下于军事地图。从我们出发到现在,没有任何的错误,为什么这里会有亮光的?   爬在我身后的刘一氓也注意到了:“张一毛,咱们过去看看。”   我也正有此打算,遂往亮光射进来的方向爬去。路程虽然艰辛,却也并非爬不到。我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达了亮光前。这种方式及其消耗体力,我们的衣衫都湿透了,出了一身的汗。我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刚才从半山腰爬过来,花费了我们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且身上的衣服也出现了多处破损。苦不堪言。   不过比起这些,正令我好奇的是眼前的这个洞口,它大小就像是一个十人台的餐桌,洞形极其规整,一个十分完美的圆形。这样规整的洞口,绝对不会是天然形成的。我手中的手电光照过去,能清晰地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   隋东杰咋舌道:“这……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洞口的?”   临近洞口的位置,还算是宽阔一些,刘一氓从我身边挤过去,扒着洞口的边缘往外张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即便是在他的身后,我也听到了空荡的回音。   刘一氓属于绝对的老江湖了,临危不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摆不平的。但是听他这么一叫,我心下好奇,也凑上前去,左迁和隋东杰也跟上来了。而接下来,我看到了一幕绝对令我震撼的场景:   这个山洞位于一处峭壁上,在我们的对面,相隔百米处的距离,也是一处峭壁,现在看来,更像是一把巨斧将这座山劈成了两半,两处峭壁均是平滑如镜。这还不算什么,两处峭壁中间是宽逾百米的通道,那里蓊蓊郁郁,竟然是夏日的光景,植被繁茂,鸟鸣山幽。恍惚之间,我感觉我们像是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初始的惊诧过后,就是被一团疑云所笼罩了。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虽然是在山体的中央,但这里还是长白山的山域,不至于和另一边是两处风景吧?这里是地处边境的长白山,不是秦岭啊!   刘一氓在心里盘算了片刻,说道:“咱们下去看看。”左迁表示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我们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地图上的标记点,唯有靠我们自己找到了。隋东杰没什么主意,表示一切听我们的。   我们依旧采取了老办法,缒绳而下。峭壁处也不高,凭我们几个人的本事足以应付了。,所以很轻松地安全着陆。左迁照例要收回绳子,我忽然想到了随后跟来的太乾和金锁,于是说道:“且慢,先留着吧,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算是给咱们自己个儿留条后路。”   “他说的在理。”刘一氓也同意。   到了地面,我们才发现。这条不知名甚至是还没有被世人发现的峡谷十分奇特,不仅树影斑驳,苍翠欲滴,就连这里峡谷的温度也与长白山有着天壤之别。一下来,我们就感觉到了炙热,甚至汗液从毛孔中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只不过三五分钟,身上已经过了一层汗,十分难受。   隋东杰边脱衣服边问刘一氓为什么是这样的。   刘一氓沉默不言,眼神中也有些迷茫。这种怪现象,本就难以解释。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何在。我们刚下来没多久,就开始减衣服,总算是舒服了些。   这种地方看样子很少有人涉足,可惜地上没有了积雪,我们不知道先于我们进来的那两个人是否进入了这里。商议之下,我们决定,先沿着峡谷走一趟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这枝繁叶茂的丛林,我竟然心情大好,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云南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还哼起了小曲。隋东杰见我如此放松,自己也松懈了不少,问道:“张老师,你的心情不错呀!”   我笑答道:“这种地方,我最熟悉了,所以跟着我走不成问题的。”   不想,一旁的刘一氓却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你确定吗?”我愣了一下,罗演和麦一凯两个人拔枪的时候,这位老先生都是气定神闲的,此时却说了一句这样担忧的话。我不禁也担心起来,以往的冒险经历告诉我,反常是危机存在的先兆。长白山中有这样的一处地方,确实不同以往,有些令我意外。难道这个地方真的有所古怪吗?   初始的一段路还算是好走,我们一边走一边探讨着甘效乾给我们的地图。我怀疑这是一张假图,但是刘一氓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刘家自始祖累公到现在,绵延了四五千年的历史,其实他早已跟普通人无异了。可即便这样,甘效乾还是不惜花费大力气找到了他,而且据甘效乾自己说,为了找到传承锁龙诀的刘一氓,他足足找了三年多的时间。可见,对于此行的目的,甘效乾是志在必得,也就不会存在什么给我们假地图的可能了。   他这么说不无道理。看来,寻龙计划在甘效乾的心中酝酿了多时,保守估计也有三年多了,照这么看,我更加要在内心鄙视自己的单纯了,这么一个主儿,我竟然没能早点儿看出他的阴谋诡计。   这条峡谷无穷无尽似的,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任何的发现,只好是稍微休息一会儿。见我还在举着地图端详,左迁感叹道:“可惜,罗演是本地人……唉……”就不再说话了。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能找到一个向导。经验丰富的常队长不知去向,身兼向导的罗演又叛逃,手里唯一依赖的地图也指望不上了。我只好说道:“咱们先沿着峡谷走,看看情况再说。”   我话音刚落,隋东杰就捧着一大捧的野果过来了:“刘师傅、张老师,你们尝尝,我从那边摘来的。”因为我们的粮食和水都要截至了,能用果子充饥也不错。不过我说了句:“先不要轻易吃,没准儿是有毒的。”刘一氓也表示同意:“张一毛说得对。”   一听说有毒,隋东杰赶紧把这些果子扔在了地上,还不忘在衣襟上擦擦手,伸出舌头说道:“差点儿上当。”   左迁问我:“按照地图上,咱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你说会不会就在这片密林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们得先找到泉眼。”   休息了一阵儿,我们再次启程。随着进入丛林深处,左迁和隋东杰初始的新鲜感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不安。在野外冒险中就是这样,一开始新奇新鲜,时间一长,就是烦躁了,最后很可能演化成恐惧和躁动。   为了安抚他们,我主动找了一个话题,问起刘一氓:“刘师傅,你所说的锁龙诀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刘一氓跨过了一棵断树,说道:“这锁龙诀,是始祖累公传来的,是驯龙时的一种口诀,共有八篇。”   果然,一听说这个,左隋二人都来了精神。尤其是年纪较小的隋东杰,很是积极:“刘师傅,为什么有八篇啊,难道龙会等你把这八篇文章都念完吗?”   “呵呵,你懂什么。所谓的八篇锁龙诀,被称作八部真言,有个词你们听说过吗,叫八部天龙。”   隋东杰读书少,连连摇头:“我只知道《天龙八部》。”   我在一旁说道:“一个意思,八部天龙是佛教的典故,说的是佛教的八部众。”   刘一氓回头看看我:“行啊,不简单!”我笑了一下,心说我就是中文系毕业的,这些也没什么。他接着说道:“八部天龙其实是影射世间的万千,而我们这八部真言,则是对应了龙的万千。所以,龙不同,我们所使用的真言也不同。”   “抓龙,念段口诀就行啦?”我表示怀疑。   “当然不是了,要有这么简单,我的老祖宗刘累也不可能名垂青史了。龙这种生物,毕竟不多见,甚至有人认为就不存在。即便是见到了,也没人想过去收伏它。因为这东西太厉害了,加上人们都有敬畏之心。想要降服住一条龙,除了必要的法器和锁龙诀,你还要借助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要是能凭一段口诀就搞定了,你们也太无知了。”   我笑了笑,一想确实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那自从您学成后,就从来没用过吗?”   刘一氓摇了摇头:“说起来,我也算是跟龙无缘,长这么大别说用出锁龙诀了,就连见我都没有见过。”   “啊?”一听这话,隋东杰先慌了神:“那……那……那万一到时候不灵怎么办啊?咱们不就得喂了龙啊!”   刘一氓却信心十足地说道:“怕什么,我没用过,不代表他不灵啊!这口诀,是我爹亲自传给我的,他当年可是试过的,而且……很灵!”我们屏气凝神,都不再说话,仔细倾听着刘一氓接下去所说的事情。   原来,当年的刘累因为欺君之罪,逃离了朝廷,过起了隐居生活(前面已经讲过,在此不做赘述)。他知道,锁龙诀这门本领是招来祸患的源头,便决意终身不用。可是,时间一长,风声也就没有那么紧了。刘累觉得自己身为锁龙诀的传人,应该找人来传承下去。   就这样,刘累在自己的孩子中挑选了一位资质奇佳的人,传授给他锁龙诀,并让他外出避难,而且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使用。说起来也是天缘凑巧,仿佛老天故意要让刘家人肩负锁龙重任,自累公以下,每隔两三代,便有人施展锁龙绝技。四五千年,始终不改,所以这门绝技得以传承。   而刘家一脉最有名者,当属大名鼎鼎的刘伯温了! 第九章 锁龙真相   有关于北京城锁龙诀的故事,相信所有人都多少听说过一些。但我以前也说过,这个故事经不住推敲。朱元璋建立明朝的时候,定都南京(称应天),还没有北上攻下北京(当时的元大都)。即便北京有孽龙为患,也轮不到刘伯温出马。   但是刘一氓说道:“当时,刘伯温根本没有在北京完成这件事情。”刘伯温乃是青田人,但并非累公的嫡系后人。   这件事情要从元朝立国初期开始说起了,元成宗时期,八百媳妇叛乱,朝廷派大军征讨。当时有两兄弟奉命率军出征,一个名叫刘相,一个名叫刘将。途经青田的时候,刘将忽然重病,不能率军前进了。而刘相不敢违令,只好派人留下照顾弟弟,自己出发。   因为此行凶险,不知道前途如何,刘相便将家中祖传的锁龙诀倾囊相授,传给了弟弟。这样即便自己战死沙场,也能对始祖累公有所交代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忽然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当时,我也曾经了解过这段历史,但从来没想到,刘氏兄弟竟然是刘累的后人!还是刘伯温的先人!   刘一氓接着讲下去,八百媳妇战乱平定后,刘相不知所踪,朝廷按照阵亡予以了抚恤。刘将心痛之余,旧病复发,弥留之际将八篇锁龙诀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其后便撒手人寰。刘家在浙江青田居住了下来,此后,直到几十年后,刘伯温出山,世人终于看到了刘家复出。而刘伯温真正施展手段,也并非是在北京   左迁也听闻过锁龙井的故事,主动问道:“刘师傅,你说锁龙井不在北京,那会在哪里?”   刘一氓点着了烟袋锅子,悠然吸了一口说道:“我给你们说,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元朝末期,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天下义士纷纷举事。在重庆,有一个人名叫明玉珍,投在了明教徐寿辉麾下。后,陈友谅杀徐寿辉,明玉珍干脆自立。这是史料中的说法,但实际上,明玉珍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因为自己是明教的人,把自己的姓改成了明,这其中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单纯。而且他死的时候,也是叮嘱自己手下人不要进取中原。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自立为主呢?   真实原因是,他是逼不得已。在重庆的巫山县的西部,长江南岸,有一处峡谷称为错开峡,当地百姓和官员发现了真龙现身,认为这是祥瑞,而这里也是大禹锁龙的传说所在地。所以,那时候重庆当地的百姓都一根筋的认为,明玉珍是天命所归。   明玉珍一开始是拒绝的,他这个人很单纯,造反为了吃饭,没打算当皇帝。可是没过多久,这条孽龙就开始了兴风作浪,呼风唤雨,洪水频发,当地百姓都苦不堪言。以刘桢为首的群臣一再进谏,认为想要镇压这条孽龙,必须有一个天子登位。就这样,明玉珍不得已登基坐殿,国号大夏,定都重庆。事实证明,天子也是讲究谁来当的。   明玉珍虽然自称天子,但是错开峡的孽龙还是肆虐依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折寿,这明玉珍只活了三十八岁就一命呜呼了。其子明升继位。   而后,朱元璋击败了陈友谅,顺江直取重庆。这时候的大夏国,全国不过八万多人,军队只有两万多,根本无力抵抗,只好投降了朱元璋。   虽说占领了重庆,但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错开峡的那条孽龙仍旧在兴风作浪。也就是在这时候,身为刘将后人的刘伯温主动请缨,在错开峡,将这条孽龙收伏。为了纪念这一义举,巫山县当地的村落,改称锁龙村。刘伯温收伏孽龙后,感念苍天有好生之德,何况皇帝被称为真龙天子,杀之不祥,干脆就在锁龙村设立了一口井,将孽龙困在了那里。上盖石板,用锁龙诀中的困字诀,将这条孽龙永久镇压。   肆虐多时的孽龙终于被降服了,当地百姓也都感恩戴德,认为朱元璋是真命天子,这也为他以后的登基奠定了基础。   这,才是锁龙井的真正传说!   听完了这则故事,我一言不发,只是将我从进入八百媳妇皇陵中的经历开始算起,桩桩件件,终于全都连在了一起。看来,谜题已经解开了。   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完。似乎是谈兴正浓,刘一氓又说起了自己父亲的经历:他父亲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正赶上民国的北伐战争,从中国南部到北部,几乎连年战火不断。相比之下,反倒是张作霖奉系所统辖的关外太平得多。于是,刘一氓的父亲跟很多人一样,北上关外。   后来,日本人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他父亲本想南下回老家,却又被严格的军事管制拦住了,没奈何,只好做了“满洲国”的顺民。当时的老百姓如同草芥一般,命不值钱。为了讨营生,刘一氓的父亲去了营口,帮人搬卸货物,用以糊口。   可没想到,这里竟然也出现了一条恶龙。刘一氓说,这件事情,是他亲口听父亲说起的。那条恶龙在营口一带行云布雨,老百姓本就受到了伪满洲国政府和日本人的欺压,本以为这条龙的出现时上天眷顾,祥瑞之兆,孰料它更是一场祸事。   根据1934年8月初《盛京时报》“龙降酿灾”的新闻报道:是年的7月28日恶龙在营口兴风作浪,掀翻了三只渔船,压塌了日资厂的房子,造成了九人死亡,还顶翻了停在车站的火车。   深知百姓疾苦的刘一氓的父亲看不过去了,自打锁龙诀传到自己手里,还从来没有试过是否成功。但是为了百姓着想,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去找上了门,一场较量下来,恶龙坠地。百姓连日来深受这条恶龙的折磨,此刻也不管它是不是神兽了,他们不顾刘一氓父亲的劝告,全都一股脑儿地冲上去,锹镐齐举,竟将一条真龙活活儿打死了!(想来,之前营口坠龙的事件中,有老人回忆说保护龙,给它盖席子、浇水等事件,很有可能是为了遮掩自己当初打死龙的罪行)。   这就是刘一氓所说的“营口坠龙”,而我从来没有想到,当初,引发了我后面一系列遭遇的营口坠龙事件,起因竟然是刘一氓的父亲所为。   刘一氓说完这些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所以我爹临死的时候就对我说,锁龙诀千万不能乱用,如果不是为黎民百姓计,最好不要用。”   隋东杰笑了:“那刘师傅,你现在跟我们在一起,不是违背了老刘师傅的遗言了吗?”   刘一氓回头看看他,说道:“这话怎么说呢?”   “你知道甘效乾找到龙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我没让隋东杰插嘴,率先发问。   “他不就是想要个活的,然后拿去参观什么的嘛。”   我摇头苦笑:“刘师傅,看你……你也被骗了。”老实讲,刘一氓所说的事情,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句句合情合理。不过,即便是天池中真的有龙存在,我也不希望能被甘效乾得到,这小子现在已经陷入了一种丧心病狂的疯魔状态,谁都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何况,天池中的龙没有侵害百姓,它或许只是出来透透气,如果因为这样就要被甘效乾用作试验的话,未免太残忍了些。以前,我可以亲自屠宰动物,从来没有下不去手的时候,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干了。我想起了栅鄢寨中的乐瑶和丹战他们,既然他们能与自然界的动物和谐共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说出了甘效乾的真正计划:“甘效乾要抓到这条龙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做实验,这条龙如果被我们抓住……死路一条。”   刘一氓看着我,见我面色郑重,绝不像是在说笑,而后很严肃地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道:“我在那个基地呆了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非常清楚,所谓的找龙,不过是一个前期的步骤,真正的目的是,通过活体实验,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完事后,我又重申了一遍:“这条龙会死!”   刘一氓犹豫了,他停住了脚步,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沉思良久后抬头问左隋二人:“你们怎么看?”隋东杰没主意:“刘师傅,你说咋办就咋办。”左迁则是认死理:“要是常队长在就好了,他还能有个计划。”   我说道:“三位,我实话实说,我过去就是干盗猎的,杀死的动物数都数不清……但是我现在不想干了……咱们找到这条龙又怎么样,刘师傅,你的锁龙诀再灵验……也……也等于做了甘效乾的帮凶……”   似乎是我的这番话起了作用,刘一氓缓缓站了起来:“这件事情,容我想一想,咱们先朝着目标走,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看得出,他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我们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前方的密林深处传来了一声惨叫:“啊——” 第十章 群鸦攻击   这声惨叫十分尖锐,穿透了茂密的林子,听起来不寒而栗,仿佛整片林子都跟着颤抖起来了。我们四人不敢耽搁,连忙沿着路径往前跑去。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这个发出惨叫的人在我们前方,很可能是先于我们进来的那几个人。   穿过层层枝叶,总算是来到了近前,因为暂时不辨敌我,我们也不好贸然向前,只好轻轻走过去,扒开了密叶观瞧。   只见一片空地上,麦一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血迹,不知是死是活。另一边,罗演手持利刃,正在拼命挥舞,口中呼喝不断。不过他的脸上已经全是鲜血,若不是身形和衣服,我们还真一时辨认不出来。   不过相比这些,更为骇然的是,半空之中竟然咿咿呀呀地盘旋着一群黑色的乌鸦,不时飞下来扑击罗演。而已经倒地的麦一凯身上,落着不少的乌鸦。这些乌鸦周身黑羽,黑得发亮,眼睛呈红宝石色,爪喙如剑,锋利得很。不过数分钟时间,麦一凯已经被撕下了一大块肉。   而且乌鸦的数量之多,超乎想象,抬头望去,遮天蔽日的全都是,伴随着嘶哑的“啊——啊——”声,让人倍感惊恐。眼看罗演受群鸦围攻,我们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竟然没想到上前救援。   一是恨,罗演和麦一凯也算是应有此报;二是惊,还没来得及从眼前的恐怖场景中缓过神来;三是怕,因为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   但我们不招惹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就在我们驻足惊恐之际,空中盘旋的乌鸦仿佛发现了目标,竟然俯冲直下,冲过了层层茂林阻隔,朝我们扑来了。一个不留神,我的脖子被它们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不止,疼得我直咧嘴。   乌鸦本就嗜血,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更激发了它们的杀戮性。一转眼,数不清的乌鸦从天上直冲下来。不过顷刻间,我们四个人每个人都挂了彩。眼前的丛林是挡不住这些杀戮者了,我拉上刘一氓,冲另外两个人喊道:“冲出去,快!”   我们刚刚逃到空地上,罗演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见到我们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动作,任由乌鸦在他的身上撕咬。他仿佛是没有痛觉,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们,不久,他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继而变成了愤怒,突然咆哮着朝我们冲过来!   我一看这架势,心说跟你有多大仇啊,这时候还想着要弄死我!可是就在此时,一只翅膀边缘带有白边的一只乌鸦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来,像是一枚导弹似的,尖喙“噗”一下子刺入了罗演的天灵盖。   罗演动作一下子停止了,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狰狞,然后就是浑身开始抽搐。当乌鸦开始啄食罗演脑浆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往后倒了下去,鲜血流了一地。   这一幕,简直把我看呆了。刘一氓挥舞着烟袋锅子,一连砸下了几只乌鸦,见我傻站在原地,推了我一把:“等死啊?还不走!”   我立即回过神来,四个人捡着密林处冲去。乌鸦在我们的头顶上紧紧跟随,但是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我们也跑得乏力了,干脆就慢慢地停了下来。再看看我们几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染着血,会想起刚才的经历,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隋东杰到现在都吓得浑身哆嗦:“张哥……咋……咋会这样啊?”   左迁冷静了一会儿,拿出医疗包给大家包扎伤口。我的后脖颈被乌鸦抓破了,汗液流经那里钻心似的疼。我随手摸了一把,手心有血……心头也是后怕不已。幸亏没有被这群扁毛畜生抓破我的血管,否则现在我就要和罗演还有麦一凯躺在一块儿了。   刘一氓在我们当中手上最轻,只是肩膀被抓了几个洞,上点儿药,包扎一下就没问题了。他点了一袋烟说:“张一毛,你是行家,说说啥情况,为啥这乌鸦要跟咱们过不去呢?”   我想了片刻,说:“乌鸦这东西,叫声难听,长得又难看,它跟别的鸟类不同,翅膀比尾巴还长,所以人们都认为乌鸦不吉利。”我想了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但还是试图找出其中的原因:“乌鸦的智力是很厉害的,我记得以前加拿大有个实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乌鸦的智力几乎等同于狗。”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想起来以前一个行里的人对我说过,千万不要招惹乌鸦。乌鸦的报复心是很强的。我记得有一部电影叫《食人鸟》,其中就大篇幅讲述了乌鸦报复人类的故事。   左迁不大相信:“乌鸦真的有这么厉害?”   我说道:“禽类不是我的特长,我只能从我自身的了解去说。乌鸦这种鸟类很特别,它是留鸟的一种,也就是说,不会随着季节变化而迁徙。所以这个季节在北方见到乌鸦一点儿都不稀奇。   “再者,乌鸦的团队意识很强,它们平时靠声音来沟通。如果一只乌鸦遇到了危险,会发出求救的鸣叫,旁边的乌鸦听到叫声后,会成群结队地赶来帮忙。而且乌鸦懂得靠敏锐的视觉,甄别攻击对象,所以,乌鸦报复事件,其实并不少见。”   “乌鸦有这么聪明?”左迁依旧对我的说法持有怀疑态度。   我说道:“乌鸦的寿命跨度很大,有的只能活十几岁,有的能活四十多岁。这些乌鸦,一生当中只加入一支队伍,永远会忠于这支队伍。”说到这里,我笑了笑:“我倒觉得,乌鸦是所有禽类的道德模范——懂得反哺长辈,还对于团队忠心。”   刘一氓说道:“可是,我们没有招惹它,为什么它们要攻击我们呢?”   “我想,可能是罗演和麦一凯一路走来,没有吃的,掏了乌鸦的幼崽来吃。我们赶到的时候,乌鸦可能觉得我们跟他是一伙儿的,所以才会朝我们发动攻击的。”   其实我也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牵强,看来之前所说的“反常即预示着危险存在”一点儿都没错。这种乌鸦的眼睛像是滴血似的,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品种。而且,根据我往年的经验,人一旦和猛禽发生冲突,吃亏的必然是人类。   我记得很清楚,大学的时候在朋友家里我们一同看了一部纪录片。而这部纪录片的内容,虽然发生在真实世界里,却堪比恐怖片:   1999年6月12日,正值加拿大安大略省小麦成熟,为了防止庄稼被毁,市民们在市长的号召下拿起了武器驱赶乌鸦,结果遭到了乌鸦的疯狂报复。最后的战绩是:仅有一只乌鸦被打死,而人类则死亡一人,轻重伤多人。   我有时候一直在想,恐龙进化成了鸟类,那么乌鸦会不会就是当然迅猛龙所进化的,因为它们的相似点太多了,同样是生性嗜血,同样团队作战,同样靠声音交流……   往日在新疆被耀龙围攻的经历又从脑海里浮起,我不由打了个冷战。大家包扎好伤口后,我连忙催促赶快启程。谁都没有异议,赶紧走出这片林子才是最要紧的。   我们加快了行进的步伐,每一个人都是心头忧虑。而我又想起跟在后面的太乾和金锁……这两个人是否追上来了,他们会不会遇到这些乌鸦?   就在我心存忧虑之际,忽然,前方传来了潺潺流水声。难道地图上标注的潭水在这里?我们扒开了密叶,眼前真的出现了一泓潭水,一道清泉从旁边的峭壁中喷射而出,恍如一条玉龙,注入了潭水中。从潭边的标注线高度来看,潭水水位没有涨过,照这么看的话,这里很可能是活水。   “找到了!”左迁扒开了一旁的树叶,兴奋地大叫。   我走过去后,见茂密的树叶背后露出来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字——锁龙井!   我不禁怔然:这里也会有锁龙井?从现在传说的版本看来,北京有一处、重庆有一处,这里也有一处。一时间我竟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锁龙井太廉价了,到处都是啊!   正想着,左迁又说道:“你们看,这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条粗大的铁链蜿蜒伸向了潭水中,只不过这片林子过于茂密了,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发觉。令人惊叹的是,这条铁链粗大无比,一个环节就有一个人大小了,铁环的粗细跟人的腰差不多了!   我左右凝视,最后不得不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刘一氓。这方面,他是专家。   而刘一氓的表现更令我惊讶,他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一位老朋友,双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铁链,眼眶中噙着泪,颤抖地说道:“各位,我们到了!” 第十一章 群鸦乱舞   我茫然站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自己,浑身的力道一下子泄了,瘫坐在了潭边。望着碧如玉石般的水面,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天,我才挤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刘一氓枯树皮一般的手掌摩挲过粗大的铁链,显露出了其中的痕迹,只见上面有一些凹凸不平的印痕,还带有少许的朱漆。看样子,这是铁链上原本就有的,只不过随着岁月流逝,不那么明显罢了。   刘一氓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像是抚摸着婴儿似的,泪眼婆娑地说道:“锁龙诀!”   锁龙诀是刻在铁链上的吗?刘一氓对我解释说,这是锁龙诀其中的用法之一。隋东杰来了精神,问道:“这么说,下面一定有龙喽!”   我看向了刘一氓,似乎也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刘一氓则是一脸激动的神情说道:“然也,老祖宗留下的,是绝对不会错的。”   不过,我却心怀疑虑,既然有锁龙诀在这里出现,说明了是有人将一条龙镇在了此处。既然如此,我们找到这条龙,甚至是活捉,都算是轻而易举,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的。甘效乾完全可以派两三个小喽啰搞定这件事情。   面对我提出的这个问题,刘一氓也很困惑,良久,他说道:“这件事情是有蹊跷。不过这锁龙诀我也没有用过,可能其效果是困住龙,而非锁住龙。”   “什么意思?”隋东杰不解。   “也就是说,这泓潭水……是这条龙的地盘,它虽然不能离开这泓潭水,却可以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兴风作浪!”我补充说道。   刘一氓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就连刘一氓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十分确定的答案。我们四人坐在潭边面面相觑。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打发一个人下水查看。当初,在江中遇龙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在我的心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我不敢轻易涉险。何况我们现在也没有专门的潜水设备。   隋东杰抱怨道:“这甘老板办事太不靠谱了,打仗不给咱们发枪,难道要我们徒手潜水吗?”   我看着刘一氓,想听听他的意思。不管是年纪还是资历,甚至胆魄,他都可以称之为我们的带头人。刘一氓沉吟半晌,站起来说道:“我先下去看看,不过我水性不好……”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我们这里唯一能够对付龙的。我点了点头。左迁和隋东杰连声嘱咐他要小心。   我们目前处于长白山,但是这道峡谷的气候却十分反常,刘一氓也不必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翻入潭水之中。他卸下了不必要的装备,除了那把锃亮的烟袋锅子还别在了腰间。刘一氓来回来踱了两步,然后双手掐诀,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双腿一曲,正要跃入潭中。   不料,忽闻头顶传来了“啊——啊——”的鸦鸣。抬头一看,不由骇然。只见在我们后方不远处,天空之中黑压压地飞来了一群乌鸦,数量之盛遮天蔽日!一团黑影朝我们的头顶压来,而不时,还有数十只乌鸦俯冲而下,扑击到了离我们不远的一处树丛之中。   隋东杰先慌了:“完了,它们追上来啦!”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响应,扑通一声跳入了潭水之中,溅起了好大的浪花。紧接着,刘一氓和左迁也先后跳了进去。面对这些缠人的乌鸦,跳进水里,不失为一种躲避的妙法。何况这些乌鸦杀人如麻,罗演惨死的景象犹在眼前。被它们一口口的啄死,还不如一口被龙给吞了。   左迁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吼道:“张一毛,你还愣着干啥,赶紧下来呀!”   我怔怔地瞧着后面鸦群,如果没有估算错的话,此时它们攻击的,是太乾和金锁!他们随后赶来,一定会和这些扁毛畜生发生冲突的。虽然太乾身手了得,可是他刚刚伤愈,而金锁又如同一个累赘似的存在。   我们这边也有刘一氓这样的高手,可是若没有吸引火力的罗演,我自问我们四人也很难逃脱。   “张一毛,快下来,你不想不活啦!”刘一氓探出水面大喊。   这一嗓子混入晴天霹雳,将我拉了回来。我心下一狠,拔腿朝着鸦群跑去,头也不回地喊道:“你们注意隐蔽!”说罢,我已经在密集的丛林中穿行往来。丛林地形是我的专长,还不过十几分钟,我已经跑到了跟前。饶是我一身热血,也不敢贸然向前,在不惊动鸦群的情况下,悄悄扒开了面前的树丛查看端倪。   果然,面前的两个人正是金锁和太乾。太乾手持金银双短剑,上下翻飞,一道金光与一道银光将他全身裹住,身边的乌鸦不停地惨叫落地,鲜血流了一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而另一边的金锁就要倒霉多了。这小子虽然手里握着两把二尺多长的开山刀,但是速度可要比太乾慢多了,乌鸦的动作迅捷无比,稍不留神就有几只落在了他的空当处,狠狠地啄上一口。   我见状后,随手捡起了一棵断落的树枝,这条树枝碗口粗系,枝繁叶茂,大喝一声冲了出去:“我来啦!”听见了我的吼声,乌鸦转而冲了下来,约摸有二三十只左右。我大吼一声,挥舞着树枝从半空中扫了过去。   虽然这根树枝粗大沉重,但是攻击范围没的说。当即给我扫落了数只乌鸦。其余的那几只啊啊怪叫,扑腾着翅膀飞了上去,这才侥幸躲过了一劫。我冲开了一条路后,径直跑到了金锁的身边,帮他打落了背上的几只乌鸦,拉着他就跑。同时将树枝夹在腋下,单手挥舞着开路,嗓子里大喊:“太乾,快走啊!”   金锁满脸的血污,抹了一把说道:“卧槽,面瘫侠,省省力气,走啦!”   太乾又挥舞了三下,三只乌鸦在半空中身首异处,摔在了地上。他随后追了上来。我们在林中穿行,不时跟头顶上的乌鸦搏斗。   可当我们刚刚跑到潭边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在我们面前,围绕着这泓潭水的树木上,密密麻麻全都落满了乌鸦。它们神情倨傲,就像是盯着一顿已经摆上了桌的美餐。敌不动我不动,主要是面对这样颇具震慑力的场景,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马上,后面追来的几只乌鸦也站在了我们身后的树冠之上。转眼间,我们便被这群乌鸦包围了。金锁喘着粗气,小声问道:“毛爷,现在怎么办?”   “瞅准机会,跳进水里!”   “没问题!”金锁信心满满,“面瘫侠,没问题吧?”   太乾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战意。   正在我们商量的时候,那只白羽乌鸦站在正对面的树枝上扑扇了两下翅膀。这就像是首领发出的命令,一时间,群鸦聒噪,啊啊怪叫此起彼伏,听得人心烦。金锁捂住了耳朵:“现在吗?”   我点点头,知道接下来,它们一定会发动进攻的。我当即喝道:“跑!”害怕金锁听不见,伸手要拉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没等我的话说完,拔腿就跑。认识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跑这么快。   不过,没等我和太乾跑起来呢,就见两边的树冠上冲下来了成群的乌鸦,左右两侧穿插而过,竟然是一个严整的队形。像是错刀似的,朝着金锁俯冲下来。这一招若是抓实了,金锁非得被当场切成七八块!   幸亏太乾眼疾手快,他身形一闪,将金锁扑倒在地,金锁这才勉强躲过了一劫。头顶的鸦群扑了空。我也紧忙赶上前去,将手里的树枝朝半空中挥去:“赶紧起来,快走快走!”金锁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潭边,几乎是整个人砸进水里的。   太乾拉住了我的衣领,两个人一起跑过去。我最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树枝抛向了半空,随后转身一跃,准备跳进潭水里。不料,也看我就要跌进潭水,甚至衣服都已经沾到了水面,却感觉背部剧痛,然后整个人飞了起来!   不错,确实是飞了起来,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慌乱之间产生了幻觉,但是随着身边聚拢的乌鸦越来越多,我恍然大悟——我被乌鸦抓上了天!至今我也不明白,这些乌鸦是怎么有怎么大的力气的?   不过当时我可没功夫想这些,脑子里混沌一片,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恐惧!这些乌鸦杀人如麻,喜食脑浆,估计我会死得十分难看。鸦群带着我越飞越高,我离水面也越来越远,初始,升空的速度还很慢。但是随着周围其他乌鸦赶来帮忙,我后来上升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我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会被这些乌鸦啃食而死,估计痛苦程度会与凌迟不相上下。正在新生绝望之际,突然,潭水之中射出来了一道金光,劲道之足世所罕见,而且不随着高度增加而势衰。“噗!”金光射入了鸦群之中,一连穿透了三只乌鸦,擦着我的脖颈掠过去,还砸落了几只。我上升的趋势终于有所缓解,甚至开始了慢慢下坠。   见此情况,另一批乌鸦又相继赶来,继续抓着我往上飞。它们情知水中的猎物无法得手,我是它们仅余的大餐了!就这样,刚刚下落了两三米的距离,我又开始缓缓上升了。危急关头,潭水中的太乾,没有冒头,却将另一柄银色短剑也掷了出来。虽然也杀死了几只乌鸦,但是于大局无碍,因为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这下子真的没招了!我万念俱灰,尽管拼命挣扎,但我每一次晃动都能引来乌鸦的狠狠啄食,似乎是在给我某种警告。渐渐地,我也失去了反抗的动力,四肢下垂,再无动作…… 第十二章 水下通道   可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了清脆的枪声“叭叭叭!”我上升的速度猛然间下坠,朝着湖面砸下去。而本来负责拉住我的乌鸦也都收到了惊吓,松开了爪子惨叫着躲开。我下落的一瞬间,闻声望去,只见常队长站在了潭边,衣服已褴褛不堪,带着丝丝的血迹,正在单手持枪朝着半空中的乌鸦射击,同时左手握着军刀,劈砍靠近的乌鸦。   扑通一下,我头下脚上栽进了水面,脑子嗡嗡了许久,半天都没有醒过来。多亏了太乾他们见机得快,赶紧拉着我扶出了水面。   我呛了几口水,剧烈咳嗽了两三声,这次醒过来,再一看岸上:常队长已经被乌鸦所包围,几次向冲过来都没能冲破乌鸦的封锁。这些乌鸦似乎知道它的企图,干脆就组成了一道厚重的墙,挡住了常队长的去路。   一边的左迁急了,吼了声队长,朝着岸边游过去。我们都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讲义气,刚想伸手拉他,却晚了一步。群鸦一拥而下,朝着水面扑下来。我们不得不潜入了水中。可惜左迁心急如焚,一时没有注意到鸦群的动向,被群鸦衔了起来。   当我们再次冒出头的时候,只看到了在头顶上四肢挣扎的左迁和他声嘶力竭的惨叫。而这一次,我们再也没有救他的方法了。左迁和常队长是过命的交情,从某种角度来讲,左迁也算是被我连累的。我一咬牙,就要往岸上游去。   金锁连忙把我按住:“等一下,毛爷,你可冷静啊,现在不是充英雄的时候!”   我说道:“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的话音未落,太乾已经游过去了,紧接着,刘一氓也跟了上去。这时候,一群乌鸦故技重施,再次冲了下来。可是这俩人不约而同一起潜了下去,乌鸦惧水,只是盘旋了一阵儿就不得不飞了起来。   俩人冲上了岸,打乱了乌鸦的阵势。刘一氓手持烟袋锅子,上下挥舞,乌鸦被击毙无数。太乾虽然赤手空拳,但是手打脚踢也料理了不少。就在我们惊疑之际,半空中,一金一银两道光芒射下。太乾眼尖,见自己的兵器落下,一跨步,竟然奔着水面飞来。右足轻轻一点,踩在了金锁的脑袋上,身子陡然拔高了数尺,将一对短剑抄在手中,又转身杀了回去。   金锁可就惨了,挨了这一脚,身子往下一沉,连喝了好几口潭水,气得破口大骂:“面瘫侠,我操你大爷!”   可惜太乾救人心切,充耳不闻。一老一少杀进重围,将身染血迹的常队长拉了出来,一起跃入了水中,鸦群见不能得手,只是在上空往来盘旋,好一阵儿才渐渐散去。我们终于脱险了。   乌鸦的危机化解后,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潭水也不大安全,便又七手八脚地爬到了岸上。我简单查看了一下常队长的伤势,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再加上他特种部队出身,体质惊人,所以只是做了一下简单的包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左迁遇难,从始至终,他的神情凛然,问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刘一氓又跟他解释了一遍。说完,他颇有兴致地看着太乾:“你这小鬼,身手不错嘛!”   既然大家都照面了,也就没必要偷偷摸摸了,何况刚才情形危急,多亏了太乾。我便说道:“这俩人都是我的朋友,赶来帮忙的。”   金锁看着平静的水面,问道:“老爷子,这里面真的有龙?”   “嘿嘿,我只是遵从祖上的遗训,按照眼前这个景儿,有龙也不奇怪呀!”   确实,这个地方太过蹊跷,有龙的话也倒不稀奇。待大家休息了一番后,开始商议了下一步的计划。刘一氓负责下水查看,徒手潜水的危险性不言而喻,何况他年事已高,我们再三叮嘱他小心。   刘一氓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鱼,不会强行为之的。”说完,他抱着一块大石,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水底。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我们焦急地等候在了岸边。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承认,我们这些人虽然都很年轻,却不及这位老者。不管有什么情况发生,相信刘一氓都能全身而退。正在思虑间,金锁抬起手腕给我看:“毛爷,已经两分钟了。”我点点头,刘一氓说过自己水性不佳,能在水底伏上两分钟的人,已然不简单了。   可是三分钟过去了,水面依旧没有动静。紧接着,四分钟……五分钟……我的心渐渐悬了起来。五分钟不换气,这得需要多大的肺活量啊!这觉不是一个水性不佳的人可以做到的。   “队长,情况不对呀!”隋东杰先发话了。常队长似乎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站起来说道:“我下去看看!”   “这怎么行,你身上有伤的!”金锁一上来就挤兑道。谈话也是一种技术,金锁的潜台词摆明是说需要人下去看看情况。   常队长却面色如常:“放心,这点儿小伤还不碍事。我以前受过特殊训练,能在水底潜伏上十分钟左右。”   金锁听后瞠目结舌:“我去,你是属鱼的吗?”   常队长不予理会,只是做了几个深呼吸,就纵身跃下。我焦急地看了看表,这时候距离刘一氓下水,已经过了七分钟左右了。虽然他功夫一流,但终归是个老人,而且不一定接受过专业的潜水训练……我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局,可能他遇到龙,而且遭遇了不测……   正在我凝神思虑的时候,隋东杰大喊一声:“上来了!”   “哗啦”一声,常队长钻出了水面,踩着水对我们说道:“下面有一条通道,刘师傅应该是进去了。”   “游进去的吗?”   “那里没有水,我觉得咱们可以进去试试。”   这个是肯定的,毕竟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而且我们要想收拾这条龙,得靠刘一氓,先找到他再说。我们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能用的尽量都带上了。常队长还特意嘱咐我们,进入到那条通道大概需要三分钟的时间,所以每个人都要尽量憋气。   我们做了几个深呼吸,活动了一下身体,就抱着大石先后入水了。在水中,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是一幅难得的景观:湖水十分清澈,难得一见,但是这里并没有任何的生物,倒是有一些水草随着水流来回舞动,如同人的手臂。   也多亏了怀里抱着的大石头,使得我们下潜速度非常快,耳边嗡嗡作响之际,我们已经到了距离湖面七八米的距离。这时候,常队长冲我们打手势,示意我们丢掉大石头,然后挥挥手臂让我们跟上。   我们跟在他后面,转过了一个大柱子,这棵石柱有三人环抱粗细,直通水面,像是一个擎天柱。转过了这棵柱子,所见到的,是一个平滑如镜的墙壁,中间有一个洞口,细看之下,洞口上面挂着一个匾。上面本以长满了青苔,但是有刚刚擦拭过的痕迹,露出了清晰的字体——养气福地。看样子,恰是刘一氓所为。   看到了这四个字,我周身一凛,想起了以前自己的经历。   常队长守在通道口,挥了挥手,我们急忙跟了上去,沿着洞口进去后,这里的周围都镶嵌着青砖,往前游了十米左右,便出现了台阶,顺着台阶,我们才出了水面。这一路不算长,但每个人都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金锁的一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常队长是吧?这何止三分钟啊,我都快憋死了!”   其实金锁的说法夸张了,要不是我们抱着大石加快了下潜的速度,恐怕还要多花一两分钟。太乾单手拢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而后打开了水下手电,查看四周的环境。   只见这条通道一眼望不到头,地砖平整,两边及头顶的墙壁上也都镶嵌了青砖,上面还有朱红的漆印。   隋东杰一见之下,不由骇然:“哎,这……这……这跟外面大粗铁链子上的一模一样啊!”   我也打亮了手电筒仔细观察,确实,虽然我不懂这些漆印文字的真正含义,但是看上去,跟那些没什么两样。我想,刘一氓估计是进入了这条通道,看到了青砖上留下的锁龙诀,便走进深处去查看了。   我们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朝着里面走去。常队长走在最前面,我和金锁跟在后面,太乾随后,隋东杰有些心虚,缓慢地走在了最后。   这一路走过去,转眼间十多分钟了,身边的景致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三面青砖刻满了锁龙诀,脚下地砖平整,无穷无尽的黑暗无形中增添了几分恐惧。   金锁也有点儿虚了,颤颤巍巍地喊道:“喂……刘老爷子……在的话你就应一声啊……”这种颤音在空旷的通道内传开,有些诡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周围有一阵寒意。   走在最前面的常队长忽然停下了脚步,狐疑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们几人相互看看,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和金锁刚才那一嗓子,没有听到什么啊。   “面瘫侠,你眼神好,给咱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鬼啊怪的!”   太乾觑着目看了半天,摇头道:“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自从认识太乾以来,这家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长着猫头鹰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候怎么可能会看不清楚呢?   我往前看了看,我有自知之明,并非是想让自己看清楚什么,只是想知道前面的这种黑暗与我们平日里遇到的有什么不同?   金锁一听太乾这么说,马上说道:“我擦,不是吧?平日里你的眼神那么好,有什么看不清楚的?你是不是近视啦?要不咱出去给你配副……”   “嘘——别吵!”我轻声说道。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那阵声音,也就是常队长所说的。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这种声音荡开,好像是……是一个女人在唱戏! 第十三章 养气福地   经过我这一声提醒,所有人都不在说话。我注意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渐渐转变为了肃穆,到后来变成了紧张,甚至还带有一丝的恐惧。很明显,这个诡异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   过了半晌,金锁战战兢兢地说道:“那……那个……不会是……刘老爷子的手机响吧?”   虽说有的老人热爱戏曲,会将一些名家名段作为自己的手机铃声。不过在这种环境之下,那个女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怎么听怎么诡异。我们都很清楚,金锁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寻求自我安慰。   “小隋,掩护我。”常队长给枪顶上了子弹,贴着墙壁慢慢摸了过去。我们跟在后面。这时候,太乾也紧赶了几步,和常队长并肩走在最前面。我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放在了剑柄之上。   随着我们渐渐靠近,戏曲声也越来越清晰,不过这种声音极其尖锐,不像是出自什么名家的口中。未及,我忽然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连忙叫道:“且慢!”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金锁连比带划:“毛爷,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差点儿被你吓出心脏病!”   “怎么了?”太乾问我。   我抬起手来感受着空气的流动,说道:“这是黑雾!”此言一出,常队长和隋东杰也就罢了,太乾和金锁的脸上却随之一凛。我们之前,不止在一处地方遭遇过黑雾,每次这种蹊跷的雾气一出现,伴随而来的必然是一场险象环生的危机。难怪太乾的视力受阻,全是这团雾气在作怪!   我对常队长二人讲出了以前的经历。隋东杰一听我这么说,腿都软了:“张哥,你可不……不要吓……吓唬我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常队长想问问我的意见。   我沉默不语。因为此刻我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向前走,是未知的危险;向后走,就要面对空手而回的窘境。思来想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猛然间,那个女子唱戏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声音尖啸,震耳欲聋。仿佛是有一只手拿着锥子刺入了耳朵,剧痛直逼脑仁儿。   惶恐之间,我们匆忙捂住了耳朵,可是这股声音像是超声波似的,绵延不绝,我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气流扑面而来,觉得五脏六腑都收到了冲击。我勉强将紧闭的双目睁开了一条缝隙,之间对面的隋东杰两只手堵着耳朵,咬紧牙关闭住了眼睛。但是很快,就有两道鲜红的液体从他的两手手指间的缝隙流了出来,甚为恐怖。   这种啸声能将人震出血!愕然之下,我忽然觉得自己的鼻腔发热,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两道鲜血从鼻孔滑落。再看太乾,一向要强的他此刻也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整个人翻来覆去地挣扎。虽然我们都捂住了耳朵,但是于事无补,这种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   常队长突然松开了两只手,目露凶光,拔枪朝着通道深处跑去。我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通道深处“砰砰砰砰”连响了数声枪响。枪管发出的光芒闪烁了四次,这阵声音才彻底消除。   我们几个人全都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都没能平复下来。鼻子里的血还不停地流,我赶紧做了一下处理。而隋东杰无疑是受伤最严重的,他的耳膜似乎是被震裂了,听力受损,金锁可能是皮糙肉厚,他和太乾除了后怕倒没有什么伤。   处理好了伤,我们急忙跑向前去,想看看常队长如何。却见他站在那里,举着枪,一动不动,似乎眼前的危机没有解决。我上前问道:“情况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   我觉得有些诡异,按照平常的情况,一个人再冷静,遭逢大变后也会呼吸加速。可是身边的常队长却气定神闲,甚至都没有呼吸。好奇之下,我将手电照在了他的脸上,这一看,却吓得我叫了出来,手电筒都掉在了地上:“啊——!”   “毛爷,你怎么了?”   “常……常队长死了……”我有气无力地说道。三人走过来,这才看到了骇异的一幕:常队长还保持着之前持枪的姿势,神色凛轩,不过,已经有七道血痕分别从他的双目、双耳、鼻孔和嘴角流了出来……真正的七窍流血!   我们刚才,与声音来源相隔一段距离都被震得欲生欲死,更何况常队长冲到了跟前!将他的尸体放倒后,隋东杰抱着尸体嚎啕大哭,我则站起来仔细留意着四周的环境。跟我们之前所走过的路没有任何不同,那这股声音是哪里来的?   “毛爷,这是怎么回事啊?这里怎么会有人唱戏?”金锁声音都变了。   我摆了摆手,说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赶紧走!”这话不消我说,已经死了一个常队长,足以引起所有人的警示了。大家收拾行装,抬脚就要走。   没想到这个时候,我们头顶上突然闪现出了无数的亮点,碧绿色,不过指甲盖大小,却密密麻麻的。当这些亮点闪现,发出微弱光芒的时候,耳边似乎又传来了那阵唱戏的声音。我心道不妙,喝道:“快,快跑!”   隋东杰纵然伤心,也不敢怠慢了,爬起来就跑。金锁更是不甘人后,太乾推了我一把,我们并肩跑了起来。但是随着我们往深处跑去,这些头顶上的亮光就好像是路灯似的,竟然一路在我们的头顶亮起。   太乾见我神色凝重,已经预感到了不妙。他右足在墙壁上轻轻一点,跃到了半空,手中的短剑疾刺,插入了头顶的青砖之上。随着短剑刺入,头顶传来了一阵类似于女人似的惨叫,还有黄褐色的液体留下来,腥臭无比。   金锁捂着鼻子:“谁们家的茅房炸了?”   眼看这些亮光无穷无尽,我也放弃了逃跑,站定了脚步说道:“谁身上带着火呢?把酒精给我,快!”   隋东杰不敢怠慢,左迁死后,所有的补给装备都在他这里,我们下水前又重新分配了一下。他赶紧找出了酒精灯和打火机。我将所有的酒精灯都砸在了地上,喝了声:“太乾,快过来!”太乾蹭蹭几步窜过来,随后,我点燃了酒精灯,拉上众人就跑。   我心里也很清楚,这东西也只能暂时挡一挡这些东西。一直跑出了好远的一段距离,我们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休息。   “张哥,那是啥啊?”   “美人虫。”我提起这些东西来,也倍感后怕。我仔细回忆这关于这种虫子的传说:据说它们不过一指粗细,翅膀上有两只形似人眼的图案,可以在黑暗中发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虫子之所以得名美人虫,是因为它们扇动翅膀的声音,如同一个妙龄女子说话唱歌,仿佛银铃摇曳,煞是动听。   在传说中,美人虫生长在北疆极寒之地,靠食人肉度日。在冰天雪地之中,它们扇动翅膀模仿女人的声音吸引路过的男子前往查看。而俄罗斯人,管这种虫子叫做魔鬼虫,也有西方洋人直接称呼它们“美杜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美人虫可以靠声音杀人,想必是独特的生存环境所造就的吧。   听完了我的讲述,大家都多多少少地放松了一些。在这种环境下,恐惧多来自于未知。既然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也就未必有那么可怕了。何况现在看来,我们暂时逃脱了美人虫的地盘。   “这一路上也没见到刘老爷子的尸体呀,该不会出事了吧?”   金锁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刘一氓本领再高,凭一个人的本事闯过美人虫的地盘还是不大可能……这一路上,也没有见到有关于他的线索。难道他还在前面。   “张哥,你看着是啥呀?”隋东杰举着手电,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我们急忙快步走过去,却发现这里是一组组的壁画,每一幅画都色彩斑驳,但是大体内容还是可以看出来。在这种地方,壁画是获得线索的重要途径。欣喜之余,我仔细端详着每一幅画面,力争不错过任何的细节:   有关于这个地方,要从很早之前说起了。自从在重庆灭掉明玉珍,刘伯温锁龙后。朱元璋深深懂得了利用舆论造势的重要性:明玉珍不过跳梁小丑,手下兵不过万,将不过百就敢称帝,原因全在于那条龙。为此,他也设立了一个颇为神秘的组织。   这个组织,在历史上的重要性可能要超过大明王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虽然她籍籍无名,这主要归于她的隐秘性。而朱元璋本人,则称这个组织为“所”。只有一个字,音同锁,其真正的目的便是要寻找龙,将其锁住。   刘伯温本不想将始祖累公遗留下的锁龙诀外泄,但是难敌朱元璋淫威,只好屈从。他在朱元璋的授意下,统率“所”,兢兢业业。不过,锁龙的目的只是困住龙,不让它为恶。但是朱元璋却并不满足,他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是天命所归,要求将所有恶龙斩绝。   刘伯温几番苦劝,朱元璋却认为刘伯温早已对自己起了异心。由此,他决定让刘伯温的劲敌李善长接掌“所”。可惜刘伯温誓死不从……一直到后来的淮西派与浙东派相互倾轧,朱元璋死后……“所”才得以保存了下来,而执掌大权的,正是刘氏族人,刘伯温的次子刘璟。   后来明王朝历经燕王靖难、土木堡事变等几次大的变故,虽然刘家族人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但是“所”却得以幸存。最后好道的嘉靖皇帝觉得“所”低俗,索性改为了“养气福地”,意求长生。   后明朝覆灭,刘基后人承袭诚意伯爵位的刘孔昭深知大明危在旦夕,战乱之时将自己祖传的锁龙诀传给了族人。此后历时数十年战乱后,满清一统天下,而这时候,却有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困扰着清朝的统治者。 第十四章 刘家七世祖   长白山,在满族人的眼中地位不同一般,被视为满族的发源地。清入关后,历代皇帝把长白山奉为神明,始终将长白山的山祭与祭祀祖先融为一体,定为国家之大典,格外隆重。   康熙十六年,康熙特命大臣觉罗武默讷等前往长白山祭拜。没想到天池中遇到了龙作怪,所携祭品一扫而光,几位大臣也都受了伤。没办法,只好派人火速将此消息送到北京。半个月后,康熙派来了一个青年,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出手便将恶龙镇在了天池之中。这个年轻人便是大明诚意伯刘伯温的后人。   而奉命祭拜的这些人回京复命后,奏请封长白山之神,获准。翌年“诏封长白山神,秩祀五岳。自是岁时望祭无阙。”   这便是长白山天池中龙的由来。可饶是如此,我们还是不能相信。从康熙十六年算起,已经过了三百多年了,这条龙才能活多久?难不成它真的生下了小龙吗?   金锁在一旁问我:“毛爷,龙能活多少年?”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可能是被之前的美人虫吓坏了,隋东杰连声催促我们快走。金锁有意吹嘘,插着腰说道:“小伙子,别担心。知道江湖上怎么称呼我们吗?叫‘无所不能毁天灭地三人组’!这天底下,就没有能难得倒我们仨的。是不是?”他最后还扭头问我,看样子是希望我配合一下。   我懒得理他,何况现在隋东杰听力受损,我只是说道:“这地方确实有点儿邪,我们还是继续往前,刘师傅说不定就在前面。”   没想到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身后隐隐响起了一阵婉转的戏曲声。其空谷诡异,令人寒毛直竖。这一下子,也不用我说什么了,大家全都是拔腿就跑!原以为这些美人虫不会追上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它们就来了。   我想起了在俄罗斯所经历的一幕,一个常年钻山洞的猎人对我们说,这种虫子之所以称为魔鬼虫,是因为它们盯上的猎物,会穷追不舍,就算是费再大的力气也要追上。一旦被这种虫子盯上了,就像是被魔鬼列为了目标,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这一次,我们是惹上了大麻烦。而且,俄罗斯那边的虫子很普通,这里的虫子,却能发出女人唱戏的声音,听着就不一般。   刚才为了脱身,我将所有的酒精瓶都用上了,此时已经没有了趁手的家伙,除了逃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女人唱戏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扭头望去,后面是绿色的亮光在逐渐蔓延开来,像是潮水似的。我心说,这些家伙才是真正的毁天灭地呀!生死关头,谁也不敢怠慢,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但是我们的速度再快,仍无法摆脱身后的虫潮。眼看它们就要追上了,忽然,前面闪现出了一人,差点儿和我们迎面撞上,这个人就像是从墙里面突然钻出来的一样。金锁猝不及防,紧急刹车才站稳了脚跟:“卧槽,什么人?!”   定睛一看,正是失踪了多时的刘一氓,他手举着火把连声招呼我们:“快快快,钻进去!”我这才发现,这面墙壁有一处暗门。此时不作他想,我们依次钻进了墙壁。随后,刘一氓也钻了进来,然后搬动了一处机关。墙壁辄辄作响,厚重的墙壁落下,挡住了我们进来的洞口,严丝合缝。相比外面的墙壁也复原如初了。   经过了这一番跋涉,我们累得力道虚脱,嗓子像是着了火似的难受,刘一氓也喝了两口水,擦了擦嘴巴说道:“你们几个不简单啊,竟然能找到这里来。”我喘匀了气,将我们的遭遇说了一遍,包括常队长牺牲的事情,然后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刘一氓举着火把说道:“你们看。”   在火光的映射下,我们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洞顶平整光滑,全都写满了字,闪闪发光。不过这些字体更像是道家的符咒,竟然一个都不认识。刘一氓在一旁解释说道:“这就是锁龙诀,我相信,这里应该会有一条龙!”   “外面的壁画我们已经看过了。但是有一点说不通啊,这里若是有龙的话,算时间起码有三百多年了,一条龙会有这么长的寿命?”   “张一毛,你是行家,咱就不拐弯抹角了。在所有的动物分类里,哪种动物的寿命是最长的?”   我几乎想都没想:“海洋生物。”我说的,是我所知道的,比如被誉为不死之身的灯塔水母、弓头鲸……甚至是海龟,都是海洋生物中长寿的代表。   “着啊,这么看来,龙长寿也在意料之中了。”   金锁在一边咚咚咚咚连喝了好几口水,问道:“老爷子,这么说,这条龙也是海洋生物喽?可这里也不是海水呀。”   没等刘一氓说话,我就对金锁说道:“这个也要看具体情况,比如说咸水鳄,可以进入到海水里掠食;而牛鲨,也是可以进入到淡水中活动。”   “不错。难怪甘效乾要找你呢,果然他没有看错人。”刘一氓的赞许之情溢于言表。   我却高兴不起来,摆摆手说道:“我倒宁可他看错了人。”   金锁对于这些符咒似的文字很感兴趣,问上面这些字是什么意思。我打断了他,既然是咒语,当然是刘家的秘密了,这样打听可不好。果然,刘一氓只是故作神秘的一笑,没有说话。我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一氓环视了一下我们四人,说道:“你们跟我来。”   我们四个人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洞里的尽头,忽然发现前方有一个被乱石包围的石门,外面全都被磨盘大小的石头挡住了,若不是太乾眼尖,我们差点儿错过。见到堆砌的巨石中露出了石门的一角,刘一氓也很激动,号召大家一起把这些巨石搬开。   虽然我现在没有了力气,但是刘一氓的表情却告诉我,这里一定有所玄机。于是我们急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搬开了这些石头。隋东杰耳朵受了伤,我们没让他动手。金锁属于中看不中用,都对不起他自己的那身肥膘。而我也是帮不上多少忙。真正发挥了主力作用的,还是太乾以及刘一氓自己。   这些石头我们足足花费了半个多小时才清理干净,露出了一扇完整的石门,其中门鼻处还拴着粗大的铁链和一把大铜锁,看样子像是被人为从外面锁上的。刘一氓擦去了铜锁上面的灰尘,仔细研究了一下,然后又伸手拽一拽铁链。这才不疾不徐地从腰里拽出来了那杆烟袋锅子,大喝一声砸了下去!   “等一等……”金锁忽然喊了一句话,差点儿闪了刘一氓的腰。他十分不满:“你这小胖子,没事喊啥?”   “不不不,老爷子,我想问问您……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这门打开了,里面飞出一条龙来……咋办?”   “你啥意思啊?”   金锁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在白峡所遇到的情况,赶紧说给了刘一氓听。听完我所讲的,刘一氓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又说道:“刘师傅,如果锁龙诀真的管用的话,天池里就真的有一条龙……那白峡那里的龙是从哪里来的呢?”   刘一氓沉吟片刻后说道:“无外乎两点,要么是还有另一条龙……要么是锁龙诀被人做了手脚!”听他的言语,似乎对自家祖传的锁龙诀很有信心。   “老爷子,你怎么这么有信心?”   “答案就在这扇门后!”说完,刘一氓举起了烟袋锅子,狠狠砸下去。“啪啦”一声脆响,铜锁断裂。他随后摘去了铁链,伸手推开了石门。大概是年深日久,这扇石门的门轴锈住了,我们几人上前帮忙,合众人之力才勉强推开了仅容一人进出的缝隙。   进入了石屋,眼见所见到的场景着实惊异:这间屋子并不大,只有二三十平米的面积,正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子,紧贴着对面的墙壁,放置着一张石床。上面盘腿坐着的……是一具白骨!只不过可能这里的密封性最够好,白骨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身上的衣衫都还没有什么变化。   “毛爷,这应该是清朝的吧?”   我点了点头,从服饰来看,确实是清朝的打扮。不过我心中老大的疑团: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是被人谋害还是自己寻思呢……一连串的疑问像是一颗颗子弹似的,击打着我的心脏。   刘一氓看到这具白骨的时候,骇然一惊,几步小跑上前,然后双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看到他这副反应,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果然,刘一氓开口说道:“这是我的七世祖。”   我们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个表情肃穆。从年代已经身上的衣着来看,这个人,就是壁画中所提到的那个,康熙派来的年轻人。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回北京,却出现在了这里呢?皇帝派来的人,好比是钦差,谁敢惹?   金锁搀扶着刘一氓起来,刘一氓随后说出了一件事情:虽然明朝亡国,刘伯温的后人刘孔昭死,但值得庆幸的是锁龙诀完整传了下来。只是因为亡国之恨,刘家人发誓不再为满清政权效力。   康熙也知道刘家锁龙诀的威力,几次三番力邀出山,刘家人始终不从。直到后来长白山有恶龙出没,康熙为了安抚当地百姓,派出了大臣前往祭天。可是队伍受阻,大臣也有死伤,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刘家人不忍百姓深受荼毒,终于站了出来。这个人名叫刘骥胜,正是刘一氓的七世祖。刘骥胜时年不过二十多岁,他虽然承担了锁龙的责任,但是却向康熙提出了一个条件。 第十五章 锁龙井   原来,刘家身为明朝的开过元勋,深念前朝旧恩。表示这一次是为百姓,而非迫于朝廷压力。锁龙后,刘骥胜依旧回归乡里,康熙不得再行阻挠。康熙虽有不甘,但是也没有办法,勉强同意了。   后来刘骥胜慑服了天池中的恶龙,大功告成。本来打算就此拜别,但是当晚,却受到了觉罗武默讷等人的相邀。刘骥胜到底是年轻了些,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便不省人事。刘一氓说道:“从那以后,骥胜公再也不见了踪影……家族中的老人都说,他是被朝廷害了。”   现在看来,我倒宁愿相信刘一氓的说法,自古帝王最无情。刘骥胜成功降服了恶龙,康熙必然感到了惊恐,同时忌恨这等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于是便授意觉罗武默讷等人设下了酒宴,名为款待,实为暗害。刘骥胜被关在了这里,外面石门被锁,又有大石阻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金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了些节哀顺变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刘一氓倒也没有多伤心,只是感慨说道:“当时始祖累公就曾经受到迫害……我们刘家也有祖训,说这锁龙诀原本就是招祸害的……”   这话听得我们心底都没底,我也劝道:“可这不是还传下来了嘛……”   刘一氓的眼睛望着门外,若有所思地说道:“锁龙诀的要旨在于慑服恶龙,造福百姓……这才没有失传……其实……”他欲言又止,“没事了。”刘一氓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我们只好跟在了他后面。   看刘一氓刚才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话又说,可是又没有说出来。“其实”后面应该是什么?我正想着,冷不防太乾突然拉了我一把:“小心!”我赶紧站住了脚步,低头一看,我们的脚下是一处悬崖,石屋门外东侧不远处,道路断绝。   “这……这没有路啊,老爷子啊,你不会指错路吧?”   刘一氓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了登山绳,固定好一端后说道:“不怕死的跟我走!”   我们几人相视苦笑,都到了这里了,不跟着走也不行了,别忘了来时的路已经被美人虫挡住了。想要活下去,似乎跟着刘一氓才是唯一的出路了。   这处悬崖不是很高,也就有十几米的样子,我们很快就到了下面。下面的情况是这样的:地面都铺着整齐的地砖,整个空间很大。说句话都能产生很大的回音。刘一氓神情郑重,对我们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都要听我的,把左手伸出来。”   我们茫然地伸出了左手,而隋东杰听力受损,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我把他的左手拽了出来。刘一氓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虽然我们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他先走到了我面前,抓住了我左手的中指,念动完毕后,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了我的中指上,只觉得指尖一凉,一颗血珠就从指尖的伤口涌了出来。   刘一氓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直接用手指沾着我指尖的血液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忙活了好一阵儿后,将符纸叠成了一个三角形,塞到我手里说道:“贴身放好,千万不能掉。”   接着他又对其他三人如法炮制。我本想打开符纸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但是刘一氓对我说,这东西不能看。我只好悻悻然放了回去。趁着刘一氓对太乾和隋东杰画符的时候,金锁悄悄将我拉到了一边,开口问我:“毛爷,这牛鼻子老道你从哪儿找的?还画符……是不是林正英的电影看多啦?”   我也怀疑,以往这些事情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谁曾想现实社会中自己会参与一把?我问金锁,当初遇到怨婴的经历,学过这东西的为什么也不相信这一行呢?金锁小声说道:“这不一样啊,我学的那是真材实料的。可你再看看这位,从始至终,都只听他一个人念叨什么锁龙诀了,咱谁都没有见过呀。”   我想告诉他当初我和太乾遇到过,但是一想,也不必较真了,于是说道:“好啦。就算这老爷子不正常,我们就当陪他玩好了。”   金锁拱拱手说道:“好,佩服!你说的也对。”   我们正聊着,另一边的刘一氓已经在招呼我们了。路上,我始终心里没底,问他给我们的这是什么符。刘一氓说道:“马上就能见到龙了,我不想你们这几个孩子成为他的大餐。”   “什么意思,龙还吃人吗?”   刘一氓看着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龙不吃人呢?”   我一愣,竟无言以对。龙这种生物谁都没有见过,吃不吃人也说不准,当初河神江里不也有牛马失踪吗?照这么看,龙也是食肉动物,那么吃人,也不奇怪了。   刘一氓接着说:“我给你们的符纸是保证你们安全的,不会害你们。”说完这句话,他停了好一会儿,又说道:“毕竟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   这句话我们可全都听到了(除了隋东杰外),所有人一凛。金锁紧跑几步拉住了他:“等会儿,老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刘一氓站住了脚步,转回身对我们说:“张一毛,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锁龙诀一分为八?”   我点了点头。   “锁龙诀既然能锁龙,必然是惊天动地。实话告诉你们,七世祖骥胜公之后,已经没有人能掌握全套的锁龙诀了!”   刘一氓的面色平和,语气平缓,但是我们却听得心惊肉跳。我以往每一次出猎都是万事俱备才出发的,可是如今面对一条龙却赤手空拳。原本指望着刘一氓有锁龙诀,可是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不是开玩笑嘛!   刘一氓似乎看出了我们的担忧,缓缓说道:“当时骥胜公还很年轻,膝下只有一子,还不到十岁,所以没有传授锁龙诀。”   “敢情您是假冒伪劣!”金锁就差破口骂大街了。   刘一氓也不气恼,气定神闲地说:“锁龙诀共有八部,我之前说过,我只掌握了六部,能不能成,我心里没底。不过比起回头去找美人虫,我宁可往前走,就算是临死前看看龙,也值了。”   我心里也恨得牙根儿痒痒,如果出发前我知道刘一氓没有掌握全套的锁龙诀,说什么也不会跟他来。我转身看看自己的同伴,他们跟我出生入死,但是这一次,我却坑害了他们。我深吸了一口气,问太乾:“你什么意思?”   太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走。”说完,就上前站在了刘一氓的身边。金锁有点儿着急了:“哎,不是……面瘫侠,你也太不仗义了吧?你这不是叛徒的行径吗?”   太乾是我们最重要的队友,没有他,我和金锁也冲不出去。不过既然是他的选择,我们当然会尊重。我点点头,也走了上去。金锁一看,连我也选择了继续往前,气得直跺脚。而隋东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怔怔地看着我们几个。   金锁捶了一下隋东杰的肩膀:“还看?赶紧走啊!”他跟了上来。   一路上,刘一氓还安慰我们:“放心吧,我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我和金锁的心里都没底,看太乾倒是一脸的轻松,不知道是不是他另有高招。   走了十多分钟后,我们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口深井,且巨大无比。这口井的直径足有十多米,周围全都是黄铜包裹的井沿儿,上面依旧都是符文。   “我们到了!”刘一氓的语气难掩欣喜之情。他快步走过去,双手扶住了井沿儿往下看。我们围拢上前,往下看的时候,只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席卷上来,吹得人骨头发寒。   刘一氓也不管其他人,纵身跃上了井沿儿,随后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子跳了下去。“卧槽,这老小子要自杀!”金锁大吼。没想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太乾也跟着跳下去了。这样一来,我们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我和金锁相继站在了井沿儿上,手电光打下去,所看到的,是纵横交错的粗大铁链,没根铁链上都有符文。   “能看到吗?他们去哪儿了?”金锁伸着脖子张望。   我说道:“咱们也下去,顺着铁链往下滑,注意安全。”   金锁苦笑:“我他妈算是上了贼船了,得,谁让您是老大呢,听你的。”我又给隋东杰比划了一通后,三人相继踩在了粗大的铁链上,顺着滑了下来。说是滑,其实都是挪动。一点点的往下搓。   论身手,我们和刘一氓、太乾都差太远了。俩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些铁链一个铁环就几乎如同一个人大小了,也幸亏如此,我们才得以借助它们往下走。从一根铁链跳到另一根铁链,如此反复,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落地。   一落地后,我迫不及待地喊太乾的名字。随后,金锁和隋东杰也下来了。金锁问道:“面瘫侠他们人呢?”   这口井呈喇叭形,越往下,空间越大,此时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很大了。我喊了数声,除了回音,无任何响应。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去,手电筒无法得窥全局。走了许久后,脚尖踢到了一个东西。   手电光照过去一看,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是一块人骨!人骨不可怕,但是在这种环境中所看到,预示着的是潜在的危险。我定了定神,蹲下身子来仔细查看这块人骨,上面有清晰的齿痕,明显是受到了撕咬。   尤其是上面的齿痕,从尺寸上来看,差不多有一指粗细。可见,这个人是死于了某种野兽的口中,而且这家伙的尺寸还小不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金锁还在我身后碎碎念,我赶紧让他噤声。这个地方……愈发觉得不简单了。   就在这时,我们对面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频率很慢,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第十六章 勇者斗恶龙   这阵脚步声来得蹊跷,我们都如临大敌一般。没想到,来人走到身前我们才发现,正是太乾!   “面瘫侠,你他娘的吓死爹了!”金锁吓得够呛,破口大骂。   太乾竖起食指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挥挥手,让我们跟上。我们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在了他身后。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太乾屏气凝神,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我和金锁从他身前望过去,只见在前方三五米的地方,是单手掐诀念咒的刘一氓。他左手掐诀,右手的烟袋锅子横撘在左臂上,双目微闭,面容祥和。这种情形之下,我们也不好瞎问,只好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可是过了好久的时间,刘一氓动都不动,金锁小声问我:“毛爷,这老家伙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悄悄摆了两下手,示意金锁不要说话。不料,我抬起的手臂还未放下,我们每个人的脚下忽然闪现出了绿色的光芒。初始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是美人虫杀上来了,不过仔细一瞧,每个人脚下的光芒都是一个圆圈,其中有类似符文的字体。   金锁哇哇大叫,想要跑出去。刘一氓目不斜视地说道:“不要乱动!”唬得我们全都站定了身子不敢动。少时,每个光圈都射出了一条线,连接在一起,我们四个人的站位,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而我位于三角形的正中。   “你们谁在正中?”刘一氓并没有睁开眼睛看。   我怯生生地说了句:“……我。”   “嗯……张一毛,你过来。”   我这才敢移动脚步走过去。   刘一氓说道:“你现在挺好,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说话。”   “可是……他们怎么办?”   刘一氓又冲三人喊道:“太乾,你带他们两人离开,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能出来!”   太乾没有说话,只是拉上了金锁和隋东杰离开这里。但他们没有走太远,听脚步声就站在了我们的附近。   “你站在我身前。”   当我站好位置后,刘一氓忽然大喝一声,跳到了我距离身后数米的地方,然后双手挥舞,口中念念有词。我心说,这尼玛是跳大神儿吗?可还没来得及等我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开始了阵阵的颤抖,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似的。我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   可是随着地面抖动加剧,我再也支撑不住了,跪倒在地上,两只手撑着地面。只觉得身体在剧烈的晃动之下要吃不消了。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久,要不是谨记刘一氓的话,我都要大声叫出来了!   这种局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忽然间,抖动停止了。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我却感觉到了有一股热流吹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刘一氓和大家都在我的后面,刚才我的前面没什么东西啊?   正在惊疑之际,又是一股热气袭来,还伴随着咕咚咕咚喉咙抽动的声音……骇然之下,我抬头一看,不由地整个人呆住了!   在我的面前,是一条龙,一条真正的龙!   一开始,我以为是一条鳄鱼,但是它扬起头的高度和修长的身体,都决不是鳄鱼能拥有的身材,再加上脖子处那迎风招展的鬣毛,就跟画上的一模一样!我甚至连它的每一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继河神江后,我第二次近距离接触这家伙了。我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好疼呀,不是在做梦!   其实,刘一氓是多虑了,还担心我会尖叫。见到了这东西,谁他妈还能叫出来???吓都吓傻了!这条龙个头没有想象得大,充其量差不多十米左右。它鼻孔抽动,嗅着我这个闯入者……我此时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刘一氓给我画好的符咒中。   除了这条龙的呼吸声,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这条龙似乎是对我没什么兴趣了,它扬颈高叫,发出了牛一般的叫声,不过声音大了数倍不止。面对面站着,我的耳朵差点儿被它吼聋了。   叫声甫歇,刘一氓忽然喝了一声,嘴唇翕动,念动了咒语。说来奇怪,这条龙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美妙的音乐,竟然缓缓移动步伐朝着我身后走去。它身上粗糙的鳞片滑着我的身体掠过,我大气都不敢出。这种龙鳞的材质,是我以往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质地坚硬,却十分粗糙。   这条龙完全走到我身后以后,我才敢动弹,回头看去。刘一氓正摇动着自己的烟袋锅子,一边念动咒语一边往后走,那条龙就像是他养的一条小狗,乖乖地跟着他。未及,一人一龙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啵”的一声吐出了憋在胸口中的一团气,颓然坐在地上茫然无措。我终于体会到了一个人被吓得手脚发软是什么感觉。我的大脑明明还有意识,可是手脚却没有了知觉,连站都站不起来。脑子里反复只有一个念头——龙!是真的龙!天池下真的有龙!   歇了好半天,我才恢复了些许的力气,爬起来想去看看刘一氓把龙带去了那里,自称有八成把握的他是否真能成功锁龙还是一个未知。我终究放心不下,想上前去看看。   没想到就在此时,前面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啊——!”凄厉无比!我赶紧加快脚步跑上前去。   到了跟前一看,不由大惊失色!金锁躺在地上,吓得屎尿横流;太乾和刘一氓合力,正在力斗恶龙;而隋东杰,却有一半的身子趴在地上……全是血。我赶紧扶起金锁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隋东杰听不清我们之前的安排,乍一看到了龙,吓得叫了一声。那龙反应过来后,一口咬碎了隋东杰。锁龙诀还没有完毕就被打断,龙也兽性大发,太乾和刘一氓这才出手决定硬碰硬。   看到隋东杰惨死,金锁浑如筛糠,而太乾和刘一氓苦战不下。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拔出了军刀冲了上去!这一次来,太多的意外情况超出预计了,既然来了,就不打算活着出去了,要死一起死吧!   恶龙扬首朝着太乾扑过去,太乾就地一滚躲了开去。可是恶龙紧接着用犄角一顶,便将太乾挑了起来。太乾半空之中以不急变招,多亏了刘一氓瞅准机会,举起烟袋锅子照着恶龙的脚跖骨砸了下去。只一下,力道十分霸道。   恶龙吃痛,转而攻击刘一氓。看这条龙的攻击招式,完全超出了我对于动物的认知。该怎么打?是像杀蟒蛇那样,还是像杀鳄鱼那样?惊慌之间,我也顾不得许多了,闭着眼睛照着恶龙的左后腿刺了下去。   但是还没等这一刀刺进去,恶龙突然后爪扬起,我不及防备,“嗤啦”一声,衣服被它的利爪豁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另一边,刘一氓也被撂倒在了地上。恶龙身子一卷,朝着我扑过来了。我大惊之下,急忙从它腹部下的空当滚到了另一边。   龙虽然凶猛,却不及蛇类灵活,腹部下的空当成为了一个软肋。我完全是为了保命,没想到这样一来,它却很不灵活地调转身子。   “小心!”太乾落地后喊了一声。   我一愣神,这条龙突然四肢腾空,朝着我俯冲下来!我一个激灵,竟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娘的,原来龙真的会飞!眼看这条龙冲到了我面前,太乾却不知道从哪里搬起了一块大石头,卯足力气掷了过来。   恶龙正在全神贯注地攻击我,全然没有防备。这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不偏不倚砸在了它的下颚处,登时鲜血直流。恶龙目露凶光,扭头看着太乾。趁它分神之际,刘一氓冲我大喊:“别他妈愣着,快动手!”   我大脑中完全没有意识,只是本能性地照着它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却听“叮”的一声,我手里的军刀竟然折断了!这厮难道刀枪不入吗?   恶龙转而咬向了我。我飞快地转身,伸手抓住了它脖颈处的鬣毛,眼见它继续扭动脖子咬我。我干脆一个翻身,骑在了它的脖子上!这辈子骑过很多动物,甚至在非洲尝试骑斑马,但是骑龙,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一回了。   说起斑马就不得不插一句,人类历史上有过驯化斑马的成功案例。但是斑马野性仍在,极难驯服,其实很多被驯化的野生动物都不喜欢被人骑,包括熊虎豹,更何况龙这种生物呢?恶龙感觉到了羞辱,长啸一声,翻身飞入了半空中。速度极快,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金锁说的:“老爷子,快使出你的锁龙诀呀!”   这种情况,就算是锁龙诀估计也没什么用了。要能用,刘一氓早就用了,还等到现在?我骑在了龙的脖子上,两只手狠狠地抓着它的鬣毛。其实我本意不想把它弄死,只是不想让甘效乾发现它。   但是眼前的局势,却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我们俩估计是非死一个不可了。而且目前处于下风的是我,只要我不小心从巨龙的背上摔下来,面临的局面只有死路一条。   恶龙彻底被激怒了,它在半空之中怪吼,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山体撞上去,一时间地动山摇,巨石滚落。不少拳头大小的石块砸在了我的身上,嗓子一甜,我吐了一大口血,心道不会是自己的内脏伤了吧?   因为巨石纷纷滚落,掀起了漫天尘埃,加上四周光线昏暗,我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只好蜷缩着身子尽量贴在它脖颈处,希望借他厚重的鳞甲来保护自己。可是随着它的速度越来越快,以及石块雨点儿似的砸下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双手的力道也松了。   终于,坚持了七八分钟后,我再也没有了力气,双手一松,从半空之中摔了下来。而恶龙见自己计划得逞,也毫不客气着朝着我冲来,同时张开了骇人的大口! 第十七章 舍生取义   眼看自己就要成为这条恶龙的大餐,我甚至都能看清楚了这条龙嘴里有几颗牙齿了。不料就在此时,这条龙于半空之中,突然开始了扭动,随后变为了抽搐。巨大的身躯在半空之中扭曲成团,身上的鳞片摩擦在一处辄辄作响,再加上它的嘶吼,煞是振聋发聩。   可惜这样的景色我来不及多看,就狠狠地摔了下去。我掉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隋东杰半截儿的身体上,虽然减缓了几分疼痛,但也明显感觉到了骨头断了好几根,再加上浑身染上了鲜血,几欲作呕。   太乾赶紧跑过来把我掺了起来,我强忍疼痛定睛一看,刘一氓手持烟袋锅子正在地上写写画画,每一个字都有一人大小。也不知是何缘故,他每写完一字,便有一字发出耀眼的光芒,而随着字符的增加,半空之中的龙像是忍受着巨大痛苦似的,扭曲得更为厉害了。   刘一氓一连写了几十字,这些字符射出的橘黄色光芒如同四道墙壁,牢牢将天上的恶龙困住。做完这一切后,刘一氓后退数步,两只手掐诀,口中念咒。   我们不禁讶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锁龙诀?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啊!刘一氓见我们还怔在原地,喝道:“快闪开!”太乾机警地带着我和金锁往更远处跑去,就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停住脚步的时候,就听后面“轰隆”一声巨响,夹杂着恶龙的惨叫,大地猛地战栗了一下,我们三人全都摔倒在地。因为骨折,不知道是不是扎破了内脏,我只觉得一阵剧痛,“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朝后看去,漫天的尘埃四起,就像是刚刚爆了一枚炸弹似的。我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各个错愕不已。   这时候,刘一氓突然从尘埃之中冲了出来,连连挥手:“快走,这畜生我困不住多长时间!”   话音刚落,就见后面的尘埃渐止,一道身影在稀薄的尘埃中扭动飞舞。金锁骇然大叫:“我说老爷子,这等于没被困住啊,这么快已经追来了!”   刘一氓满头大汗,情知此时凶险无比,干脆就咬破了自己的中指,转过身去面对着恶龙的方向,同时口中对我们说道:“你们往高处去,快!”   这里是锁龙井的下方,空旷无比,一时间,从哪里去找一个制高点呢?多亏太乾,他只是抬头看了一下,便拉着我和金锁往东边跑去,可惜我身负重伤,不能跑快。一直过了十多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一块岩壁前。距离头顶七八米的地方有一个凸出的大石,可以作为一个栖身之地。   太乾利用金银双短剑攀援而上,然后树下绳索,金锁先上,而后我忍着剧痛缚好绳索,被二人拉了上去。我刚刚在上面站稳了脚跟,就见我们来时的地方发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一时间,这里照射得如同白昼。就见我们所处的位置上,刘一氓单手掐诀,口中呼喝,恶龙半空翻转。   金锁皱眉道:“这老头儿只有一半儿的锁龙诀,行不行啊?”   我和太乾没有说话,这个问题,谁都不好回答。就在此时,只见那个地方的地方射出来了一个方形的光墙,就跟我们之前遇到的一模一样,恶龙再次被困住了。然后就是轰然一声巨响,地面下陷,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或者说是深井,恶龙仿佛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身子猛然沉了下去。尽管它在绝望的嘶吼,但是却束手无策了。   看完了这一幕,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而做完了这一切的刘一氓虽然是累得筋疲力尽,却也不敢耽搁,朝我们这边跑来了。金锁兴奋地站了起来:“卧槽,拍电影呢!?毛爷,你看到没,居然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吗?看着刘一氓朝我们跑来,我深抱怀疑。刘一氓之前说自己只有八成的把握,尽管如此,但他并没有完全掌握锁龙诀,难道这一切就真的如此顺利?   念头甫毕,就听轰隆一声,巨石纷飞,刘一氓面前的地面突然断裂,恶龙从中飞出,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说道:“太乾,快去帮忙!”没等我这句话说完,太乾就一跃而下,冲了上去。   刘一氓虽然功夫了得,可毕竟年事已高,此时又是筋疲力尽,而且之前他与太乾联手对付恶龙都尚且处于下风……我担心二人应付不来,本想下去帮忙,可是现在只要一动,胸口就有一阵剧痛传来。   此时遍身的血迹,也不知道哪些是隋东杰的血,哪些是我自己的血。金锁见我要上前帮忙,赶紧劝阻:“毛爷,你都这样了就别再逞英雄了。”我忍着剧痛,嘴唇都被咬破了。再看太乾他们,因为刘一氓体力不支,此刻形成了太乾独力应付恶龙的局面。   我的脑子则是飞速转动,一直在想该如何收拾这条恶龙。从体型来看,它像是一条巨蟒,从攻击的姿态来看,更像是一条鳄鱼,关键是这货会飞,这无疑会给我们造成一个巨大的困扰。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心急如焚,却没有一个合适的法子。   “糟了!”金锁大叫一声,指着给我看:“它冲过来了!”   我抬头一瞧,只见恶龙飞速朝我们这边扑了过来!我身中重伤,何况这里距离地面将近三层楼高,我们没有太乾那样的身手,直接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眼看恶龙冲到了我们身前,却突然停了下来,左右观瞧,然后反复游来游去,像是在寻找目标似的。   我们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此时却不敢说话。这条龙来回往复,在距离我们身前数米的地方游来荡去的。它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我们无不看得清清楚楚。   心疑之际,我朝刘一氓看去,只见他掐着诀,口中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我忽然觉得左手中指的指尖奇痒无比,抬起手来一看,见指尖之上莹莹闪现着红光!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刘一氓之前要那么做,这是在保护我们呐!   刘一氓挥了挥手势,意思是要我们下去。在金锁的帮助下,我不得不从上面下来,刚一落地,我就躺在了地上,连呼吸都觉得剧痛无比。太乾跑过来帮忙,谁料想,他直接背起了我,然后朝着远处跑去。   我见刘一氓原地不动,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不禁咬牙问道:“刘师傅怎么办?”太乾说道:“他坚持留下来。”   我听罢,不禁大为感动,也带有几分的伤感。虽然和他相交不深,但是从他适才的表现来看,明显是决意要收伏这条恶龙的。多亏有他,否则我们几个包括太乾在内都会死在这里。而这时,他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坚持要留下来,就是我们三人的逃脱争取时间。   金锁也惋惜地说道:“刘老爷子真是高风亮节,快,我们别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我趴在太乾的背上,不由地扭头望去。刘一氓神情凛然,眼神中充满了坚毅果敢。忽然,他注意到了我正在看着他,他冲我露出了一个惨然的微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的潇洒与无奈,还有一份凄凉。   我冲他点了点头,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太乾背着我一路向东,最后终于给我们找到了一条小路。说是路,其实就是山体碎裂出现的一道缝隙,宽度差不多仅能容两人并排走。金锁在头前带路,我们刚进入这条窄路没多久,就听恶龙咆哮,刘一氓的惨叫……听上去甚为凄厉。金锁不敢耽搁了:“二位,别看了吗,赶紧走!”   太乾也加快了脚步。差不多花费了四十多分钟,我们终于见到了照射进这里的阳光。从小路出来的时候,正是在一座山麓的半山腰,出口原本被积雪覆盖,不过这里常年被阳光直晒,导致积雪层不是很厚。   当我们从里面冲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了力气,倒在了雪地上。我们的衣服基本都脱掉了,一阵寒意袭来,我们却都没有了力气再爬起来。躺在厚厚的雪原上,忍受着刮骨钢刀一般的凛冽寒风,还有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我的意志也渐渐到了模糊的边缘。眼前的景色有点儿模糊,最后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人竟然是叶欣欣!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办不到。一是全身没有了一点儿力气,二是觉得胸口奇疼,就连呼吸也努力控制着。   见我醒来,叶欣欣微笑着说道:“你的命真硬,甘总也这么说。”然后她走过来摇起了床头,边说道:“胸口的肋骨断了四根,差点儿插穿你的肺叶。”她伸出了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极窄小的缝隙:“真的就差一点点。”   我知道了,此时我又回到了甘效乾的那个实验基地。我闭上眼睛回忆了好久,似乎我的记忆就停止在了我倒下之前。我看了看她,问道:“他们俩呢?”   “放心吧,都很平安。太乾是体质最好的,已经痊愈了;至于金锁……”她笑了一下,“还在呼呼大睡。”说完,她倒了一杯水给我。   我接过来一口气喝完,然后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计划失败了,人全死了。”   叶欣欣坐下来,忽然换了一种极温柔的口吻说道:“我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能怪你。你们也都尽力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远处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整间病房都跟着微微颤动起来。我不禁骇然,以为有什么变故发生,问道:“什么声音?哪里爆炸了?”   叶欣欣莞尔一笑:“别担心,那是他们在炸隧道。” 第十八章 囚禁   随后,叶欣欣告诉我说,自从我们走后,甘效乾开始扩大基地的规模。其实这个计划在他的心中酝酿多时了,所以这么多天以来,他们一直在施工,时不时响起爆炸的动静也都很正常。   我听罢后,低头喝了一口水,说道:“太乾呢,我想见见他。”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太乾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此时的脑袋沉沉的。乍一见到太乾的时候,我怔了片刻。面前的太乾戴着一副眼镜,斯文了许多,不像往日所见的那个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笔挺,倍显英姿。   叶欣欣见我们俩相互漠然,干脆起身离开,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们先聊吧。”   待她离去后,我才开口说道:“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太乾坐在了病床边,许久都没有开口,他只是皱着眉头,眼神中似乎蕴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带着些许的忧愁。良久,他才开口说道:“我……加入了他们。”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太乾口中的“他们”是谁。没有想象中的悲愤与嫉恨,我的反应甚至超出了我本人的预料,我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平静。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是我伤心到了极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一直以来,太乾都是我最得力的搭档和伙伴。我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他救过我,我也曾救过他……包括金锁,长久以来我们三个人的默契早已形成。在过去我所做的营生里,我有过无数的搭档,但是还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三个人只要站在一起,似乎就没有我们解决不了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面对分道扬镳的结局。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为甘效乾效力。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太乾颇为罕见地主动问我。   我摇了摇头,只是说了句:“人各有志。”   太乾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颗烟,点燃后轻轻地吸了一口,说道:“只有甘效乾,可以帮我恢复记忆……”   太乾的功夫没得说,但是头脑似乎是差了一些,我苦笑道:“拜托,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个?甘效乾是我们以前看错了他,他骗了我们多少次了?”   “我没得选择……”   我默然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为最好的哥们儿,不想看着太乾如此痛苦,可是……我又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太乾所利用。既然是他选择的,那我也就承认吧……我内心产生了放弃的想法。许久过后,我轻轻问道:“还是干老本行吗?”   “嗯……”   我苦笑道:“那就好自为之吧。我累了,不送。”最后这句话是带着怨气说的。我发现自从我们从天池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这太乾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我一度怀疑过,是不是甘效乾对太乾的脑子做了什么手脚。   太乾很知趣,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最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按在了圆形把手上,他忽然站定身子说道:“张一毛,不管我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这段时间里,都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棒的……”太乾不善言辞表达,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也经历过失忆,只是我想象不到太乾所承担的痛苦是何等巨大,难道以前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我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一片空白。太乾的脱团给了我很大的打击,原以为我们三个人抱成团,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拆散。   不得不承认,我太小看甘效乾了,这是一个我无法读透的人。太乾的主动离去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此后直到我养好伤,在基地里却始终没有见过他。我曾经就这个问题询问过叶欣欣。叶欣欣只说太乾是去执行任务了,这一点,从基地源源不断引进的各种动物中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现在你不也是我们的一员吗,干嘛整天提他?”叶欣欣忽然笑道,“要不是以前跟你交往过,我真怀疑你们俩是不是同性恋了。”   我唯有苦笑了。   半个月之后,金锁也从昏迷中醒来。他又将养了十多天,才算是好得差不多了。我如实告诉了他太乾的选择。金锁沉默了片刻,问我:“毛爷,甘效乾财大势大,我们这次是斗不过了。你看看我们现在,连他妈动都动不了……你说说我们还能怎么办?”说完,他左右看看,感慨说道:“这他妈要是一处古墓多好啊,绝对困不住我!”   这话我绝对相信。不过眼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甘效乾对我们俩看护得很紧,每一次在基地中走动,身边都有专门的人看守,在这里的日子,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阳光了。   太乾负责外出捕猎,我依旧是帮助叶欣欣记载一些实验数据,金锁则帮忙打打下手,这就是我们三个在这里的工作。唯独有一点很意外,自从我回到这里后,从来没有见过甘效乾呢。想起来当初罗演要杀我,说是甘效乾的授意……   现在我却对这种说法抱有深深的怀疑态度。眼下我已经回到了基地,甘效乾要想杀我,随时都可以。但是我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的事情。我有些不解。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再也按捺不住这种情绪,主动找到了叶欣欣。   叶欣欣正在笔录一些资料,见我主动找上来,有些惊讶。因为我们俩平日里想法和见解都不同,我几乎没有因为什么事情找过她。   “我要见甘效乾。”一见面,我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欣欣愣了片刻,然后继续低头写东西,口中说道:“这个爱莫能助。”   我每天都担心甘效乾暗施黑手,所以无时不是提高警惕防备着。紧绷的神经早已接近极限,多日压抑在内心的情绪喷薄而出。我毫不客气地上前抢过了她案上的资料,愤怒地摔在地上,而后,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一字一句狠狠说道:“我要去见甘效乾!”   叶欣欣的动作停滞,她看着空荡荡地桌面,却没有看我,只是黯然神伤地说:“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叶欣欣缓缓站了起来,两只手扶住桌子,保持这个姿势差不多有一分多钟左右,才慢慢地说道:“我这是为了保护你……”   我脑袋“嗡”的一声,诧然道:“他真的要杀我?!”   叶欣欣点了点头:“我答应会加快实验的进度,太乾也加入……甘总这才勉强答应,要不然你和金锁都活不了。”   我身子晃了晃,眼前的景色突然黑了下来,勉强支撑才没让自己倒下去。许久过后,我呢喃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真的误会了太乾。他还是以前的他,一点儿都没有变……   “虽然……你们安全了,但是作为三个交换条件之一,你们俩不可能离开这里。这也是甘总的意思。”   我粲然一笑:“太乾在外执行任务,我和金锁……就是人质,对吗?”   叶欣欣轻轻点头。   我必须承认,甘效乾是一个很善于权谋的人,这样的人,十分可怕。似乎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对于我的了解,远远超过我对于他的了解。   叶欣欣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主动安慰我说道:“一毛,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太乾也是这个意思……但是看你……看你……我真的是不忍心。”   从叶欣欣的办公室出来后,我仿佛丢了魂儿似的,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轻浮,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走到了楼道口,看到了正在守候在那里的金锁,我再也支撑不住了,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金锁见状,慌忙上来架住我:“怎么了这是?进个办公室就虚成这样了,你们不会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吧?”   我抓住了他胳膊:“金锁,咱们是不是兄弟?”   “卧槽,这不是多余嘛!咱不是兄弟谁是?说吧,看上哪个妹子了?我这就去给你揪来。老实说,在这鬼地方憋了一个月了,谁都受不了,相信古嫣梦那边也能理解,我也保证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我没有理会他胡说八道,只是讲太乾为了救我们,屈身甘效乾的事情说了出来。金锁听完后,愣在了原地三五分钟。直到我连叫了他数声,他才清醒过来,接着就大声叫道:“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警惕地私下查看。这里毕竟是甘效乾的地盘。幸亏这里是办公区,没有专门监视我们的人。   金锁也恍然醒过闷儿来:“毛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随后,金锁我们俩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我们自己的宿舍。这是一个专门设立的两人宿舍,平时只有我们两个人,门外也不会有人监视。   金锁一下子慌了:“毛爷,你说咋办吧!”   我先让他冷静下来,然后说道:“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太乾在外面,没办法取得联系。我刚才要见甘效乾,也被挡了驾。找这么看来,甘效乾对我们防备得很厉害。”   “那……那怎么办啊?”金锁这个人没有大主意。   我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们想办法,得从这里逃出去。”这是肯定的,问题是怎样逃。   这个深处山体内部的基地极其隐蔽,周围全都是甘效乾的人,而且防备森严,不亚于监狱。从这里逃出去,难度十分大。   “能行吗?动物都逃不出去,咱们怎么逃?”   我也犯了难,这个想法还是第一次从我的脑海里跳出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几天留心观察,咱们俩每天晚上商量,千万别让人发现。” 第十九章 越狱计划   有关于越狱题材的电影小说看了不少,但是真正等到我们自己来实施逃亡计划的时候,却一筹莫展。我和金锁连续商议了几个晚上,都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个实验基地是甘效乾心血的结晶,他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在这里,动物都逃不出去,我们更是难于登天。   不过,我也发现了,唯一可以动手的地方似乎就是办公区域。因为我们每次到达一楼实验室区域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人盯着我们,难以动手。唯独到了办公区域,没有人进行盯梢,因为办公区域距离外面,还隔着一个实验室区域。换句话说,我们要想逃出去,只能是在办公区域动手,穿过实验室区域。   但面对铜墙铁壁似的防守,我们该怎么办呢?   金锁一向没什么主意,只是自暴自弃似的说道:“毛爷,我看哪,除非咱们有钥匙,要不然别想出去了!”   他所提到的钥匙是打开通往前面一区的铁闸门的,这枚钥匙,连叶欣欣都没有资格随便动,更遑论我们了。金锁说者无心,我也没有在意。   只是经过了我这几天来的观察,我逐渐发现了我们所处位置的规律:实验基地一共分为前后两部分,我们习惯称前面的区域叫一区;我们所在的区域是二区。一区二区的结构都差不多,同样都有办公区和试验区。而现在炸山开凿的,据说是第三区。   一区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是单从二区来看:每天早上七点到七点半左右,闸门会打开一次,送来的是一天的饮食;晚上十点钟左右,还会打开一次,是每晚的点卯。基本一天就只有这两次,至于实验相关品的运输,有需要的话,会在早上一起运进来。   而且每次闸门开启的时候,左右都会有一个十几人的队伍看护,这些人据说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不逊于常队长。总而言之,这个地方就形如监狱,想要逃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一连观察了几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心灰气沮,我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刚抬起头来,身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站起来提着裤子,嘴里咬着一本色情杂志。见到我,“嗨”了一声,这才回过头去冲干净了厕所。   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可能是常年守着化学试剂,脑袋上仅留下了地中海的发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像是玻璃瓶底似的一样厚。他叫蒋弘毅,是一位年轻的科学家,还是其中一个项目的负责人。虽然学识渊博,但是平日里却不修边幅,就连身上这身白大褂,都显得比别人的脏。   他也不洗手,而是直接用水沾湿了手,得意地理了理脑袋上仅剩的几根头发,然后问我道:“张老师啊,上次我提交上去的那片报告,叶老师那边是怎么说的?”   这几天我的心思全在于勘察路线上了,叶欣欣那边我也很少去了。反正她不会杀我,这种递交报告的事情找谁都是一样的。于是我尴尬地一笑,说道:“这几天我正巧也有点儿事,还真不知道,要不您得空了自己去找叶老师问一下。”   蒋弘毅也不以为意,爽快地说道:“好嘞。”两只潮乎乎的手在白大褂上随意一抹,吹着口哨就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耳边传来了流水声,低头一看,刚才蒋弘毅使用过的水龙头竟然坏掉了。虽然我们目前是在一个山体中,但是这里的设施还是不错的。所有洗手间的水龙头都是感应式的,刚才蒋弘毅也没有做什么,这水龙头怎么就坏了呢?   我尝试关闭了水龙头旁边的开关,没想到还是水流不断。我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淡水资源是很重要的,于是我赶紧跑出来。门外站着一个人正在无聊地看报纸,我知道这是甘效乾派来监视我的,毕竟我现在在位于试验区。   我也懒得理这个人,跑出去找人来修理。很快,就来了两个工程人员。因为大部分的人员都在参与实验,要么是忙其他的事情,只有我闲人一个,所以就站在了洗手间里看着两位师傅修水龙头。负责监视的人在外面百无聊赖,翻着报纸。   两位师傅关闭了总闸,拆掉了水龙头,开始换新的。说起来也是倒霉,那个年轻的师傅刚把手指探到水口中,忽然叫了一声:“啊!”我们恍然大惊,急忙问怎么了。他哭丧着脸说道:“戒……戒指掉下去了……”一听这话,年老的师傅就气急败坏了:“你说说你这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干活儿的时候别戴那么多的零碎儿你偏不听,你看看你,才结婚不久就把戒指丢掉了。”   说完,这位老师傅站了起来,钻到了洗手台的下面,在临近下水管道的地方掀起了一块地砖往下瞧。我一看这块区域,忽然眼前一亮!   在这块地砖的下面,是一张钢筋铸造的钢筋网,下面是一条排水通道。我跟着凑上前去,老师傅打着手电往下瞅。透过了钢筋网,我看到下面尽是污泥。老师傅的手电筒一一扫过这些地方。   忽然,小师傅叫道:“哎哎哎,在那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我们看到了污泥中有一枚闪亮的戒指。他的眼神也真够好的。老师傅叹了口气:“净给我找麻烦。”他转回身来,从工具箱里找出了一根铁丝,折了一个圆形的钩子,然后从钢筋网的缝隙里伸下去,将戒指勾了上来。   结婚戒指失而复得,小师傅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我的目光则锁定在了这个钢筋网上。所有的钢筋都是手指粗细,四个边角各钉入了一枚拇指大小的螺丝钉。还没来得及细心观察,老师傅冲我招呼说道:“来,这位老师,请你帮个忙。”我只好上前跟他一起将地砖改好。   完事后才发现,这块地砖盖上去之后天衣无缝。我刚才仔细地想过,钢筋网的大小差不多是一米见方,足够一个人钻下去。既然是排水管道,肯定是与外界相连的。一瞬间,我心中燃起了期望,同时也将自己的逃生路线定在了下水道。   当天晚上,我特意去办公区域观察了一下洗手间的排水管道。搬开地砖后,我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构造与白天在试验区域所见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钢筋网除了被钉入了四枚螺丝钉以外,还加上了一枚锁。   这很令我惊讶。原本以为拧开螺丝我们就能逃生了,但是现在看来,最大的障碍在于这把锁……我心想:钥匙才是关键,会在谁手里呢?   回到了宿舍,我把这一天的收获与金锁说了起来。金锁一拍大腿:“毛爷,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这不是你的风格呀!”   我茫然地看着金锁,不知所措。   他嘬了一下牙根儿说道:“啧,下水道这活儿肯定是工程那帮人管的嘛,当然找他们了!”   我恍然大悟,但是又有一道难题摆在了面前。实验归实验,工程归工程,平日里这两帮人就很少打交道。再加上我是个小角色,根本无足轻重,工程那帮人更是从不认识。金锁却说道:“这好说,我帮你打听打听,回头儿咱们请管钥匙的人喝点儿酒。在中国,就没有酒桌上谈不了的事!”   这话不无道理。金锁这个人八面玲珑,善于跟人谈生意,找他办这件事情也准没错。   果然,不过两天之后,金锁就带来了一个消息——所有办公区下水道的钥匙,都被工程部的一个小师傅掌管,名字叫做杨卫东。而且金锁已经很他混得很熟了,今天晚上就约他来宿舍喝酒。   等到晚上的时候,杨师傅来到。打开门后我才发现,这杨卫东竟然就是之前丢钥匙的那位。杨卫东看到我,也很激动,抓着我的手晃个不停:“哎呀,原来是老师您呐,真是想不到,上次多亏有您,要不然就麻烦了。我一直想谢谢您呢,没想到李老师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你们认识啊?”金锁也没想到我当初提到的就是他。   杨卫东很激动:“我也没想到啊。这样,今儿这顿酒算是我的。”说完,他就从衣兜里拿出来了两瓶酒和一些花生米还有泡椒凤爪之类的下酒菜。   在这种地方,酒类不是说没有,只是控制极严,毕竟学术研究需要高度的精密性。可是工程部相对宽松,杨卫东有路子搞到酒并不奇怪。金锁酒量还算是不错,我们只好陪着杨卫东喝了起来,期间,我一直在偷瞄杨卫东进门后挂在墙上的包。同时,心里在判断该怎么把钥匙诓到手,以及如何辨别对应的钥匙。   在办公区中,洗手间一共有十二处,男女全部都算上就是二十四个。这二十四个下水道,男洗手间的钢筋网全都是被锁住的。可是我们一旦计划展开,不可能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去试。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风险,只能是尽快结束战斗,早一刻钻进下水道,就早一刻脱险。   思前想后,我突然有了计较。接着酒后脸红的劲头儿站了起来,故意摇摇晃晃,大着舌头说道:“那……那个……我……我去洗手间。”说完,七倒八歪地朝着门外走。   杨卫东还很担心,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张老师,我扶您去。”   金锁会意,站了起来拉住他:“就在门口你操什么心,来来来,咱们接着喝。”杨卫东这才坐下来,继续与金锁推杯换盏。   进了洗手间后,我确认四下无人,在里面歇了会儿,然后才洗了把脸,返回了宿舍。一回到宿舍,我就愁眉苦脸,装出了一副十分愁苦的模样。   杨卫东见我如此,主动问我:“张老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副样子?” 第二十章 基地危机   我苦笑着说:“刚才洗脸的时候一不留神,我的项链掉进了排水管道。”然后我又作出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算了,不管那些,我们来喝酒。”我脖子里的那枚项链是很久以前,与甘效乾猎狼的时候,用三颗狼牙做的。自从识破了甘效乾的卑鄙手段后,这条项链也被我丢掉了。   杨卫东哪里知道这些?他当即安慰我说:“张老师,你早说啊,这点儿小事,兄弟给你办喽。”说完,他趁着酒劲儿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墙边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把钥匙。这是一枚铜圈,沿着铜圈的外围,有一圈的小孔,小孔里都挂着钥匙,全部算下来,林林总总地不下一百余枚,这东西拿在手里都沉。   杨卫东打了一个饱嗝,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所有的……呃……钥匙……都在……都在我这里……”   金锁比较冲动,看到这串钥匙,眼睛里都放着光。他本能地想上前夺下。刚迈了一步,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赶紧伸出胳膊挡住了他,随后对杨卫东说道:“那就麻烦兄弟了。”   杨卫东一招手,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们跟在他后面,见这小子走起路来都是七扭八歪的。金锁小声对我说道:“没想到,这小子的酒量还不如你,这下咱们终于成啦!”   我心中也是阵阵窃喜。没想到这计划施展得如此顺利。我们三个人来到了洗手间后,头昏脑涨的杨卫东跪在了那里,开始对着钥匙孔插钥匙。他这时意识模糊,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其实即便是能顺利打开锁头,还需要拧开边角的四枚螺丝才行。   杨卫东的确是喝多了,他跪在那里对了得有三五分钟,才找到了正确的钥匙,“叭”的一声响,锁被打开了。而这时候的杨卫东也坚持不住了,头一歪,倒在了一旁呼呼大睡,再也不管其他的了。   金锁欣喜之下,从杨卫东的包里翻出了一枚改锥,迈步上前。我急忙拦住:“慢着。”   “毛爷,千载难逢啊,你拦我干什么?”   “咱们不能就这么走?”我的态度很坚决。   “你的意思是……咱们还要顺点儿东西?成啊,毛爷,你看看啥东西值钱咱们就拿啥。”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杨这兄弟不错,咱们如果现在走了,甘效乾一定会迁怒于他……”   “这……”金锁犹豫了。逃出去的最佳时机就在眼前,谁都不想错过。眼睁睁地这么放弃了,任谁都会心有不甘。金锁犹豫半晌,最后跺了一下脚,颇为惋惜地说道:“罢罢罢,毛爷,认识你我算是倒霉到家了。我认了。但是有一点,这钥匙怎么办?”   金锁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枚不起眼的要是系着我们逃出去的希望。如果我们偷偷拿走,酒醒后的小杨必然会发现。搞不好,这件事情传到了甘效乾的耳朵里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提前暴露我们逃跑的意图。   但是留下来的话……又等于浇灭了我们心中逃生的火种……思来想去,我有了一个主意。我从洗手台上拿过了一块香皂,然后将钥匙的纹路清晰地印在了上面。做完这一切后,检查无误,再三确认,我才长舒了一口气:“行啦!”   金锁看到这个,有点儿不相信:“这能行吗?难道我们要在基地里找一个会配钥匙的师傅吗?”   “不用找,我就是。”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你?”   “好了,别废话,赶紧把这串钥匙放好,扶小杨回去。”   我们回到宿舍后,把印有钥匙纹路的香皂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就各自睡下了。第二天,杨卫东醒来的时候,直叫头疼,问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金锁将事情告诉了他,杨卫东还颇为关心地问我项链是不是找到了,我便说是。他松了一口气,不疑有他。   从而天晚上开始,金锁我们便在宿舍开始了制作钥匙的过程。首先,我托他去工程部小杨那边找来了一块软薄铁皮。我在宿舍里翻出了一根蜡烛,点燃蜡烛后,将蜡油滴在了香皂上。随着蜡油凝固,一个完整的钥匙形状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需要将蜡油钥匙的毛边去掉,这一步非常关键,要小心翼翼。做完这一切后,就是蜡油平滑的一面放在软薄铁皮上,对着画出形状,然后再将铁皮剪开。这样,一个钥匙的雏形诞生了。   金锁说道:“行啊,毛爷,没想到你还是个溜门撬锁的行家。”   我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说道:“这不算什么。不过现在这个铁皮又薄又软,还不能用。我们得找个机会,用正儿八经的铁或铜,做一个钥匙出来。”   “啊?这个难度太大了。甘效乾现在防着我们跟防贼似的,我们哪里有机会啊?”   这一点我也犯了难。起初,我打算利用金锁与工程部熟稔的机会,让他接近那帮人,找机会做一把钥匙。可是这项工作耗时时间长,而且需要借助专业的工具。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就在我们左右危难之际,一个转机出现了。   一天,叶欣欣忽然找到了我,要求我做一个专业的铁笼子。原来,甘效乾吸取了上次老虎作乱的经验教训,一直想改良困兽的笼子。在这个基地里,除了甘效乾和外出的太乾,只有我最在行了。甘效乾有很多事情牵扯精力,所以这件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的肩头。   在了解了这一点后,我欣然应允。因为这是我接触切割铁器的最佳时机。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画好的图纸,对工程部的人讲明了铁笼运作的原理,接着就投入生产制作了。   当然,期间我也会以人手不够,加入到其中帮忙。在众人嘈杂的工作环境中,我花费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制作完成了一把钥匙!一枚承载着生的希望的钥匙!   见到放在我掌心里的钥匙,金锁都要哭出来了:“毛爷,你说吧,什么时候?”   我也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决定今晚就行动。   晚上,我和金锁收拾好了一路所需的棉衣和补给,然后就悄悄离开了宿舍。一路上,我们都小心谨慎,避开了监控区,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上次那个洗手间。   金锁反锁了洗手间的门,我们将钥匙插入了锁孔,起初很顺利,钥匙插进去后严丝合缝。我们喜出望外,接着就是转动钥匙了。但是很奇怪,这枚钥匙就像是牢牢卡死在了里面,无论我们向左向右怎么转动,它都纹丝不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神经也跟着紧张起来,手心里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金锁也上前帮忙,但是都没有效果。他担忧地问我:“不会搞错了吧?毛爷,是不是少了个锯齿什么的?”   我很确定,因为这枚钥匙直接关系到我们的生死,我怎么敢疏忽呢?而且在这之前,我也检查过不止一次,要不然,今晚也不会贸然行动。   我不甘心,从金锁手里接过钥匙接着扭动。不料这时候,基地里突然传出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响起了许多人呼喝的声音。我神经一下子接近了崩溃的边缘:难道被发现了?   我使了一个眼神,金锁跑到了门后,掀起门板上玻璃后的布帘仔细观瞧后,说道:“好像不是冲咱们来的,他们都向着第三区的方向跑过去了。”   这句话像是一粒定心丸,既然不是冲我们来的,我就在内心安慰自己:稳着来,一定能成的,稳着来……   “糟了,毛爷,他们冲咱们过来了!”金锁忽然大叫。   我也不敢怠慢了,手上加劲,恨不得把钥匙掰断了。金锁急忙放下了布帘,蹲低身子紧靠着门。很快,门外就响起了转动锁把的声音,“咔咔”响动,像是一颗颗的子弹,击打着我的心脏。   门外有人说道:“奇怪,门怎么锁上了?”另一人说道:“会不会里面有人啊?”接着,我就隔着布帘看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惶恐至极,“咔啦”一声清响,锁开了!我激动得呼吸加速,却仍然不敢轻动,更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动。金锁见状,大为惊喜,匍匐着爬了过来。   我们俩一时间都不敢进行下一步,而是仔细倾听门外的动静。开始那人拍了两下门,说道:“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见没有动静,另一人喊道:“三区失火了,赶紧开门!”   我和金锁面面相觑。这种密封的基地里,最怕的便是起火。难怪那群人都往三区的方向跑,看样子是去救火了。不过我们又一想,这个甘效乾诡计多端,难保这不是他的阴谋诡计,想诱我们出去。所以我和金锁没有轻举妄动。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天的巨响传来,在我们这里,都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火光。然后就是整个洗手间剧烈的晃动。我第一感觉就是——爆炸!   我忽然想起来,第三区存放着不少炸山的火药,火灾已经引起了爆炸!门外的俩人见状也是惊慌失措:“老王,别管了,赶紧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另一人跺脚喊道:“你小子他妈死里面吧!”说完,就是两人离去的脚步声。   “毛爷……”金锁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卸螺丝!”我们俩手忙脚乱地拿出了剪刀,拧动螺丝。第三区存放了多少炸药我不知道,但是从刚才爆炸的威力来看,着实不少。恐怕分量足以夷平白峡!   这些钢筋网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了,螺丝都锈得死死的。我的手指都磨出了血,才勉强转动了一颗螺丝。与此同时,第二声爆炸声传来。外面,传来了人们惊恐的喊声。   经过了十多分钟的努力,我终于拧下了两颗螺丝。金锁不知道什么情况,一颗螺丝都没有拧动。我担心时间来不及,对他说道:“你在门后盯着情况,随时示警,这个我来!”说完,我抢过了他手里的活儿。 第二十一章 终结   别说,还真不是金锁没有力气,最后剩下的这两枚螺丝锈得非常紧。手指都磨出了血,它们俩却没有移动分毫。与此同时,又有两声爆炸声响起。金锁神情焦虑地望着外面:“完了完了,看这情况是控制不住了,这些人都在逃命呢!”   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性命攸关,还顾得了旁人?再者说,像这种地方炸掉了也无所谓。我大喝一声,“滋啦啦”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其中的一枚螺丝终于被我拧下来了。就剩最后一个啦!   “毛爷,看样子,爆炸是离咱们越来越近了……”金锁忧心忡忡。   我心里也很着急,可是越着急,手里就越感到慌乱,几次都没有卡进螺丝的一字凹槽。好不容易对准了,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响动,惊天动地,比刚才的动静都要大得多。我心下骇然:听着声音,已然引发了二区的爆炸!   果然,金锁忙不迭地跑过来:“毛爷,大事不好,二区开始爆炸啦!”   我手上加了一把劲儿,却不觉自己的手指已经被磨破了一层皮,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在了剪刀上,然后顺着剪刀又低落进了下水道里。而我,丝毫没有决出疼痛。   终于,最后一枚螺丝被我拧开了。我们俩合力搬开了钢筋网,我招呼金锁:“带上东西,撤!”   金锁又回到门边去拿行李包。这时候,爆炸声再次传来,将洗手间门板上的玻璃都震碎了。待爆炸声过后好一会儿,他才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几次差点儿摔倒。我急忙上前扶住他,俩人朝着下水道跑去,我还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却招致出来了祸事——我透过破碎的窗户,看到叶欣欣正在火海中翻动着什么,神情焦急,梨花带雨的。这个女人生下来似乎就是克我的,我几乎没有任何地犹豫,站定了脚步,将金锁塞了进去。   金锁落地后,仰头看着我:“毛爷,快下来啊!”   “你先走,在外面等我。”说完,我转身返回。   剩下金锁在下水道里跳着脚大喊:“毛爷,毛爷!”   我拉开了洗手间的门,一股滚烫的热浪迎面袭来,像是蒸桑拿,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我在眼前热得变了形的景象中搜寻着叶欣欣的身影。终于,在一间已经被炸毁塌陷的档案室里发现了她。   她此刻,顾不得地板的热度,跪在地上,疯狂地在废墟里刨着,整个人似乎是疯了,脸上挂着泪痕,银牙狠咬,眼神空洞,仿佛是疯了一样。我绕过了已经燃烧起来的地方,好不容易跑到了她身后,一把拽起她的手:“跟我走!”   叶欣欣似乎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的意识,就连回头看我搏斗没有,只是像提线木偶一般被我揪了起来。   我连忙晃动她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喊道:“喂,叶欣欣,你醒醒啊!”   在我剧烈的摇晃下,叶欣欣空洞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焦虑,一下子从呆滞的状态中醒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实验数据……全都没有了……”哭了不过两三声,她忽然转过身去,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实验数据,不能丢……不能丢……”又开始了疯狂的搬动落石。   铁皮的档案柜因为高温,早已变形。叶欣欣的手摸上去,嗤嗤冒着白烟,她却丝毫不觉得。我不明白,这个实验在她的心里真的这么重要吗?真的可以造福人类的吗?造福人类的实验,先使人疯掉了,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我想再次上前拉住叶欣欣,没想到后背突然挨了一记闷棍,火辣辣地疼。我一个趔趄往前迈去,差一点儿栽进火坑里。回头一看,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站在了我的身后,模样十分恐怖。   不过我很快从他残存的半张相貌中看出来,这个人,正是我命中的宿敌——甘效乾!   此时的甘效乾被烈火烧伤,脸上有一半已经变了形,这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剧痛,我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态能够支撑他站起来!这副样子,仿佛我在福建遇到的那个假的甘效乾……   “张一毛,我杀了你!”甘效乾的语音沙哑,早已含糊不清。抡起了手中的铁棍砸了下来。我急忙往旁边一躲。可是甘效乾没等招式用老,半空中直接横扫过来。我不及躲避,挨上了这一下。   铁棍被高温灼烧过,滚烫无比。只这一下,我的臂膀上出现了一条红中透黑的伤痕,疼痛剧烈,我甚至惨叫一声。论身手,我和他差远了。这时候虽然他受伤严重,但是欲置我于死地。   我也怒从心中起,飞身扑了上去。甘效乾横过铁棍,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我两只手抓在了铁棍上,只觉得一阵钻心剧痛从掌心传来,慌忙松了手。他随后飞起一脚,踹在了我的小腹。我马上跪在了地上,无力反抗了。   这一记窝心脚力道十足,我一时间竟然喘不上气来。甘效乾缓缓踱步到我跟前,面目狰狞地说道:“你毁了我一切!”一棍子劈了下来。   我伸手随地乱抓。竟然握住了一张燃烧的椅子,随手便抡了出去。甘效乾不得不挡架。我当即揉身而起,抱住了他的双腿,使劲一提。甘效乾躺在地上,我骑上去,挥拳照着他的脸打下去!   甘效乾本就受伤,经过我一番重击,哀嚎连连。可这时候,爆炸再次传来,巨大的气浪将我们二人全都掀翻了。我整个人腾空飞起,摔在了两三米远的地方。甘效乾吐了一口血,但还是撑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铁棍也不曾脱手。“你去死吧!”他怒吼一声,劈风砸下来!   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反抗了,想不到,最终我会死在这个地方。就在我心灰意懒之际,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跃出,飞身将甘效乾扑倒在地。我定睛一瞧,竟然是金锁!这小子向来贪生怕死,这一次居然主动回来了!   金锁分量十足,甘效乾也全然没有防备,两个人扭打在一处,在地上滚来滚去。我好半天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正要上前助战。不料这时,从我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建筑坍塌的声音。回头看去,刚才那间档案室,已经被巨石掩埋,叶欣欣不见了身影。   一时间,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酸楚……我和叶欣欣势同水火,不止一次闹意见有分歧。但是我们毕竟交往过,她也救过我。如今,为了这个该死的计划。她被巨石掩埋。她虽然可以“死而复生”,但前提是尸体没有遭受过毁坏……这么多的巨石砸下来,估计……她再也不会复活了……   我心中的哀伤突然转化成了愤怒,为了这个实验,死了那么多的人,眼前的这个甘效乾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金锁闪开!”我心底涌起了一股力量,举起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砸向了甘效乾。金锁早已跳到一边。甘效乾见巨石飞来,急忙往旁边一蹦。但我马上跟上,一拳砸在了他受伤的半张脸上。甘效乾倒在地上,我一拳一拳地打上去,口中不停地呼喝:“为了你自己,害死了这么多的人!你不是想扬名立万吗?你不是想长生不老吗?”   一拳又一拳,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只知道不停地打下去,再打下去……机械式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任凭周围被烈火包围,任凭耳边爆炸声不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锁上前拉我:“毛爷,可以了,时间要来不及了!”我这才从野兽般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甘效乾躺在地上,口鼻中流出了鲜血,眼神涣散。我茫然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   金锁拉上我:“走啊!”我像是个没有意识的人,被他拽着往前走。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甘效乾,他仿佛是笑了一下,然后就闭上眼睛,躺在了那里,神情似乎很安详……   我们进入了下水道后,只觉得这里的污泥都很热。要不是金锁及时发现情况不对,恐怕我们都要死在基地里了。就这样,我们顺着下水道逃了出来,出口是白峡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   安顿好了一切,我担心太乾的事情。他还在外面,可能不知道基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金锁开导我,说面瘫侠那么大的本事,你还担心他?咱们会云南后,他要想找咱们,肯定也会去云南的。   我点了点头。   两天后,我们前往长春,坐上了前往昆明的班机。   终于回到了景洪,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我便张罗着卖掉了店铺。金锁很是惊讶:“毛爷,卖掉了店铺,你以后靠什么活呀?”   我笑了一下:“活下去不难,只不过……我不想让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金锁觉得这里面这么多的好东西可惜了,他虽没有明说,我却主动让他挑了几件。想起当初我把这些东西视若生命,而现在却弃之如彼……不得不感慨人生无常。而随后,老赖也听说了我们的遭遇,也只能是深表同情。   从以前的生活中走出来,我用卖店铺的钱,在韩笑的酒吧里入了股,生活有了着落,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此后,金锁不断地告诉我,其他人的事情:闫美去了美国,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回来;程天侯继承了秦天爵的产业,不过这小子吃喝嫖赌,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儿,现在秦家的产业已经被败得差不多了;文衍笙仍旧捡破烂,不过现在人家是破烂王了,靠着捡破烂发了家。……唯一没有音讯的,便是古氏祖孙,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自从回来之后,我也联系不上古嫣梦了,几次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没有回。时间一长,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状态该算作单身还是恋爱。   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一个人去了河边垂钓,躺在草坪上晒着温暖的阳光,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最惬意的。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我坐起来回头望去,不觉哑然失笑:“你总算来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