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交往最忌谎报物种   作者: 拂泱   简介:   因父母的爱情而被徐家除名、边工边读的徐娇接到了一份来自爷爷遗产:一座破烂古堡。   徐娇扛着行头、风尘仆仆的来到古堡后,打算拍摄日常,把自己伪装成海外贵族,意外被爆出打工照片,引发网友群嘲。   这个时候……她发现这座古堡不对劲。   不小心把钟表打碎,每一个房间里,对应的时空都变了。   出现了古堡传闻中万年前的历代单身狗主人:   卧室里,因缺少伴生兽无法升学的军事学院首席,双眼湿漉漉的看向徐娇。   小花园里,长着机械人鱼的改造者,正寻找不会被歌声迷惑的伴侣。   地下室里,沉睡的吸血鬼正在等待拯救他的公主……   在别人眼里是恐怖的古堡。   在快要吃不饱饭的徐娇眼中,却是拍摄影视剧的绝佳场地!   徐娇分别寻找了《迷情外太空》、《穿成海王初恋》、《血族之王的爱宠》等剧本参考,在各个房间凭借本能演技上演了几场可歌可泣的恋爱剧。   一经播出,反响热烈。   徐娇从谨小慎微摔摔打打到被爱的人有恃无恐,迅速由黑转红。   徐娇的剧本阴差阳错治愈了历代主人自我封闭的内心。   直到有一天……古堡的房间被打通,火葬场一触即发。   改造者与星域将军虎视眈眈,火花四溅。   改造者:未婚妻,这个男人是谁?   星域将军:我是你的主人,你与人有婚约未经我允许,不算。   血族小王子呜呜的抱着徐娇的大腿:“妈咪、这两个叔叔是谁啊……”   徐娇:……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娇 ┃ 配角:宫森、钟阅 ┃ 其它:专栏预收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我家推门异世界   立意:不同的人生和立场,也可以互相包容理解与爱 第1章 继承一座古堡   ◎这套房产呢,您可以继承,却不能转卖◎   “徐小姐,您这边遗产交接是有限制的:这套房产呢,您可以继承,却不能转卖。”   “您要出手的话,房产会自动归还给徐家其他人,老爷子考古出身,对这座古堡有很深的感情,一直声称这古堡历史悠久、是值得后人研究的老物件,死后也不希望古堡的地产跑到别人家去,望您理解!”   “另外……老爷子提到过,您的父亲曾是历史老师,想必您也继承了他爱好文物与钻研的性格。”   律师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在他对面,徐家最后一份遗产的继承人——破烂古堡如今的主人,徐老爷子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孙女徐娇,正是面前这个认真听讲的少女。   “哦哦。”   律师松了口气。   “老爷子是个很好的人,生前做过许多善事,还资助了百名以上贫困学生家庭,对您来说,可能认为古堡只是个没什么用的住所,但我想正是因为他对您在外这么多年的愧疚,才将心中最重视的一份遗产,赠给了您。”   “哦哦。”   “所以……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没了。”   “那……祝您生活愉快,最后您还想对老爷子说点什么吗,到时候我们会记录在他自着的回忆录中。”   “哦……”少女想了想:“那我真的有谢。就这句吧。”   律师:“……”那是感谢句式吗?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徐娇踱着步双手插进兜里。   傍晚的风有点凉,不过问题不大,她很早就不感冒了,因为病了也没钱买药。   她不是孤儿出身,只是父母走的早了点,跟着外婆生活。   再后面外婆去世两年后,律师抓到了在酒吧干推销的她。   对方自称是来自徐家的律师,说某个素未谋面的徐老爷子是她亲爷爷,死后分给她一座古堡。   徐娇一下呆了,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欢欢喜喜辞掉工作,赶到那位置偏远、导航了两个小时山路才找到的那座古堡后,徐娇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这也太破烂了。   然而重修这座古堡将是一笔不菲的花费,而遗产赠送的时候却又被标明了此古堡不可被转卖。   换句话说,就是目前穷到响叮当的徐娇,就算饿死在大街上,也不能拿古堡去换钱。   原本徐娇还不明白那位亲爷爷的做法是为了什么,直到今天律师解惑,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徐老爷子觉得后代里面,也只有徐娇的父亲,是个能研究东西的人,继承了他的考古和钻研的能力,也就寄希望于徐娇也继承了这一点,去延续对方接下来的研究。   当然或许由于感情并不到位……仅仅凭借一点血缘关系,徐老爷子完全不打算扔给徐娇其他任何资产哪怕是一分钱,只分配了一座古堡给她研究。   “不给小马驹吃草,只让小马驹跑呦~”   天气有点阴冷,徐娇吸着小鼻子,哼着歌蹭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她目前的情况,基本上相当于在游戏里开出了一只身价上亿的绑定狗,不花珍惜材料喂狗的话狗会死。   同样没钱维护古堡的话……古堡的内部装饰可能会塌TAT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那的确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古堡了!!   贫困使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拥有一座古堡!!   现在,她有了。   公交车走在山路上,晃悠悠,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下起小雨。   “姑娘,您……上哪去?”前座的人探头问道。   “木溪路。”   “到了木溪路,您能喊我一声不,我就在那下一站……”   徐娇抬头,见是个带月季花头巾的妇女,脸上尽显疲惫,似乎有些局促的模样。   徐娇看了她一眼:“行啊。”   三路车后,雨已经大起来,徐娇下车脱下外衣挡着手机导航跑了一段水泥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穿过围栏的荆棘丛,她停在了一张布满了藤蔓与铁锈的门外——   入目是窗沿破碎、石皮坠落的两层高古堡,它孤寂的矗立在山坡上,四周是雨水打湿后杂乱的草坪环绕。   如果不是太过破烂,这简直是一座童话王国里的古堡。   小时候做梦,梦到过自己住在一座很大的城堡里,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不过现实中显然没有高贵的公主,更没有金色长发从古堡的顶窗上铺落下来。   而徐娇,也认为自己没有那种公主命。   “噼啪!”   雷电从古堡上空出现,把黑沉的暮云分割成几份,在这样的情境下,年久失修的古堡更显的阴暗了许多。   徐娇冷的打了个寒战,恍惚看到古堡在刚才那一刻出现了重影,还是跟不同的一些建筑的重叠。   “最近怎么总眼花。”   徐娇揉了揉眼睛,她一定是太疲惫了。   从搬进古堡到现在,她像个陀螺一样,一步都停不下来,还是不由自主的转。   现在,也该彻底歇下来了。   毕竟买房子的路走不通,事业方面也功败垂成,她再次变成一无所有的状态。   但没关系!   经历的多了就都不是事儿了。   明天继续努力!   “既然古堡无法转卖,就只能继续住着……不管怎么说,还是省了房租。”   徐娇锁上门,点燃了门口的灯。   顿时,破破烂烂的古堡中,亮起了古黄色的灯盏光晕,与外面的阴雨形成一道隔断。   “让我来看看,今天又加了多少黑粉……”徐娇把自己按进沙发。   打开社交软件,她的个人中心消息已经爆满。   前段时间继承古堡后,她干了一件大事。   就是利用以前服装店直播的经验,给自己敲定了混血贵族人设,来古堡定点拍摄。   以此来波大众眼球,赚取打赏。   现在直播行业吃红利,徐娇没想到自己能一炮而红。   但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黑料,有人认出她以前是服装店员工,更有人说她连衣服都是租的。   徐娇:“………”   好吧她确实是租了一件非常华丽的裙子用来直播。   这个没话说。   总之证据十足,徐娇刚成长起来的事业顿时夭折。   “观瞻一下最近很火的这个贵族人设小姐。”   “主播别装了快醒醒,你啥都不是,啥都没有……”   评论中乌烟瘴气。   当然也有不知情的新人,好奇的询问:“国外贵族小姐都住这样的古堡吗?”   “别傻了,热搜都说主播人设是假的了。”   “那座古堡就是空壳子,更没什么遗产,都装的,前段时间还有人爆料拍到了徐娇的存款余额,她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   “揭不开锅不至于……前段时间她靠古堡火了一阵估计圈了不少钱……”   “不是说新买了个感应直播设备吗,据说挂身上能全面拍摄的那种,估计把存款全花光了吧。”   “这女的绝了,非说自己是什么贵族,欺骗网友!”   “滚出直播圈!”   徐娇眯眼看了一会儿,时不时开小号“黑心娇娇”回复几句:“对啊,真的把我骗惨了!”   “主播人品真的不行,我之前加她好友要给她钱养她,她都不理我的。”   “什么?你们都没发给她钱,她还偏偏跑去骗你们钱的,那她凭什么不骗我的啊!”   “那个网名黄月亮的,之前不是咱们直播黑粉团体的吗,怎么还为这主播说话的?还说她人设虽然是虚假的,但没骗过钱,你是不是要脱离黑粉了啊?你这样两面三刀,我们可不欢迎你!”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徐娇舌战群雄累了。   她一边惺忪揉眼一边关窗,突然夜空骤亮。   一道闪电临窗劈下。   徐娇吓了一跳。   更惊人的是,她发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被雨水冲刷成镜子,清清楚楚反照出原本床的那个位置变成了冰凉的地面,地上趴着一个少年。   看上去很冰冷的少年,他皮肤苍白。   徐娇吃惊回头,床铺平静,上面什么都没有。   再回头看窗,少年还在。   不仅如此,还缓缓坐了起来,落地窗内的男生抬起头,银色的瞳孔里同样露出讶异的神色。   似乎……也看到了徐娇。   “卧槽!”   这绝不是自己眼花了!   古堡……未曾谋面的爷爷赠予她希望她去研究……古堡的历史!   是了,这个古堡,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也不至于这么不简单吧?   这一刻,徐娇心里都吐血了。   知道的是她和徐老爷子有血缘关系,不知道的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徐老爷子仇敌的后代了!   这不是给人家绝后么!   她像触电一样已经麻了半边身子,此时只能仅凭着大脑的血气上涌向着房间外冲了过去。   但她跑得太急,原本放置在柜顶的古董时钟,被她踩在地毯带了一下,迎空摔在了她面前。   “啪!”   石英钟罩碎成一地玻璃碎碴。   挺心痛的,但徐娇来不及心痛了,只来得及目光沉痛的扫过去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失魂落魄的她更加遭受冲击!   只见那摔碎了的时钟表,本来静止不动的时针分针秒针,在红蓝碎宝石时间刻度上,突然疯狂后退旋转。   “我靠……”   徐娇眼角都飙出水花,她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还是说,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了吗,她或许只是睡着在做梦了?   否则为什么一个时钟,也能自己疯狂转动啊!   这古董时钟是整个古堡唯一不破烂的物品,原先她硬凹贵族人设,这时钟立下很大功劳。   可现在,她跟见了鬼一样望着时钟。   并且很快的,她在房门外,就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破烂房间……以光速重组的现象,变成了另外一个银色金属质感强烈的房间。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正好站在放门口向外看。   就会见到面容震撼的少女像被定在神龛中,钟声从她身上碾压而过。   她身体越缩小……最终形成一团刺目的白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黑黝黝的,徐娇待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这也太安静了。   “我在哪?”她张开口,但感觉声音被密闭的空间堵住,甚至整个身体都无法伸展开。   这使她更加大力的去踢打着周围,只听见“咔嚓一声”,有光线透了进来。   这个时候,徐娇才发现,她周围的这一层封闭,是类似蛋壳一类的存在。   而她一用力,蛋壳就破碎了。   徐娇:“……”   她犹豫着,探头探脑的,摸着壳边缘,从漏光的壳子里向外看去:   金属质的房间摆设素净沉稳,有点眼熟。   徐娇无措的后退了一步,只见从天而降一只大手,合拢将她蛋壳爪子罩住,提了出去。   “你是我的伴生兽?”   是有些冷漠的声线,混着不成熟的变声期清稚,听起来像山涧裸露在溪流之上的黑色岩石。   徐娇抬眼,就看见一张更加熟悉的脸,正是之前在落地窗里见过的少年。   徐娇盯着他,也见到了瞳孔中的自己。   软糯毛绒、半边垂耳,一只……毛茸茸的胖兔子!   这一次对方眼中没有了之前在落地窗中看到的惊讶,而是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嫌弃感。   不过徐娇也没心情去思考对方的这股嫌弃从而来了,因为她刚刚下意识伸了伸手,接着发现对方瞳孔中的兔子果然也伸了伸爪,还一副呆呆蠢蠢的样子。   好萌,好乖,好可爱!   眼睛大大的,黑豆豆一样填满了眼眶,纯真又乖萌。   可是……现在是我变成了这只兔子?   徐娇如遭雷击,这一刻,她甚至还清晰地看出来对面少年的装束,完全不像正常人的范畴:   他脸色苍白而冰凉,瞳孔是非人类的银白,犹如水银质地的液态衣流动在全身,头发也是浅色的,泛着银色调。   【主播,嘶,哪弄的非主流小帅哥,还挺帅】   【刚看到开播就进来了,什么情况,在拍电视剧吗?】   [您收到了“机甲战士”100币打赏]   [您收到了“机甲战士”1000币打赏]   【卧槽主播,再多拍几个镜头,这套流体机甲也太酷炫了,还能变形态的,国内有这技术了吗?】   耳边一阵电子音让徐娇兔子耳朵抖了抖。   她低头一看:“……”看不到。   伸出小爪子扒拉了一下,从脖子上扒拉出了一只项链,是那件她之前斥巨资购买的直播设备,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打开了。   此刻她正在直播中。   而现实中的观众,也正在观看她的直播,甚至评论她都能听到。   为什么?   是因为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还是有互通的节点吗?   她还能回去吗?   不,她不能做一只兔子。   她要回家!   徐娇力从胆中生,闭上眼猛地一踹眼前少年的大脸,拔腿从空中跳跃下来,就撞在了房间门上。   “咚”地一声。   兔子死了。   作者有话说:   请多多收藏支持哦!   兔兔over   啊啊啊啊开个新文,走过路过,感谢宝宝们收藏和评论awa   ——   预收文《我有特殊的合成技能》求收藏   点进专栏可见   离开孤儿院后,被收养六年的温稚就干了六年的活,十六岁那年女主人历经万难生下亲生子女后,看温稚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好,最后给了她一处未封顶烂尾楼的房间,任她自生自灭。   烂尾楼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推门见坟景,背靠垃圾场。   还有两个回孤儿院看过一眼后,死活赖着不走的小幼崽。   小幼崽瑟瑟发抖:姐姐别撵,我们靠捡垃圾养活自己   直至有一天,温稚发现自己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系统   放上垃圾可以开启抽奖转盘活动哦?   温稚:嗯?我试试?   一斤铁+一斤棉花,能合成个啥?   系统:恭喜您!提取出一克黄金!   温稚:????   温稚:我发了! 第2章 变形   ◎要变兔子呢还是变人◎   “咚。”   房门合上。   徐娇心有余悸地呼哧喘气,看了看手,又摸了下脸。   震撼又后怕,她不是兔子了。   房门之外又是原来的世界,与她进入房间前一般无二,看来回到了现在的世界,她就能变回人的样子。   再一回头:   墙壁上出现了两道门。   一扇是旧的,一扇是新的。   旧门款式为红胡桃木制,门把手上挂着魔法少女樱挂坠,原本就有。   新门为银质铁门,整体光洁无缝,闪烁着未知的高科技感。   徐娇:“………”   不用想,新门就是通往另一个时空变兔子的。   她有些虚弱地下了楼,此时除房间外的古堡还是原来的模样,墙壁、楼梯,包括大厅仍旧古老又破烂。   如果不是直播还开着,耳边时不时还传出一两句观众不满的吐槽,问她刚才的小帅哥去哪了,她都以为之前是在梦里。   她的房间有问题了。   徐娇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   而两个世界的临界点好像就是房间的门,只要她在房门外,外面就是平时古堡的样子,而她一旦进入房门内,说不好就是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超时空重叠?   不好说。   反正这古堡不能待了。   屋外雨水小了些,也没有霹雳的雷光。   徐娇压下急速的心跳,从大厅摸索着找到了一柄雨伞。   又更加慢吞吞的踱步到了大厅门口。   出了这道门……就彻底离开古堡,她不用再管屋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安全得到保障。   可是……外面就真的安全了吗?   这里毕竟是荒郊的古堡,白天导航过来踏过水泥地都十分难走,更别说下了一夜的倾盆大雨,可想而知路况会有多可怕。   徐娇犹豫了,她是果决的走,还是苟到天亮?   不过很快短信给了她答案:   【您的平台到账110元,请尽快前往提现。】   这是……刚才有人打赏的钱。   徐娇蹲在灯下,忽然福至心灵。   她吃到过直播的红利,中间也小赚过一笔,知道这中间的商机有多夸张。   之前她是在利用古堡来包装人设去博取关注,两个月之内拿了七万,她当时想干一波大的,就去买了高档直播设备,谁知道钱刚花出去,后脚就被揭发了人设。   顿时又成穷鬼。   说起来,那个金属房间和少年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存在,这比古堡更有爆点多了。   何况……那少年说她是他的伴生兽。   对,她在那是兔子,应该在那边也属于一种兽类,搞不好是少年的宠物,过去了也大概率不会被煮了吃掉或杀掉。   毕竟谁会杀一只眼睛大大毛毛雪白的乖萌兔兔呢。   要不……再回去?   徐娇觉得,就算要回去,也得先制定点计划,规划个题材。   观众看直播,要的就是一个惊奇感和新鲜感,本质还是源于人类的探索欲,另一个时空刚好符合这一点。   除去那间金属的房间,肯定还有其他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神奇存在,比如奇异的花草、食物。   但那不是她一只普通兔子能掌控的,所以她一旦确定回去,首先得想办法获取那少年的信任,并要在他那边得到一些地位。   太难了……她是个人的时候,都没几个喜欢她的,变成兔子了,感觉也就那样。   这样想着,她打开手机,在疑问帖子里输入了:   【深受主人喜欢的宠物具有什么特征?】   ——   1L:“众所周知,最受人类喜欢的宠物,自然是狗。”   有人回复了,但第一句就很伤兔的自尊。   叉掉,换下一条。   2L:“特征应该是忠诚吧,心里只认一个主人的宠物最招人喜欢,能保护主人。”   忠诚就算了,她一个兔子能干什么,遇到敌人啃两口吗?   叉掉!   3L“受主人喜欢的宠物特征,一般这种宠物外表都是很可爱的,不过特别爱拆家,半夜不睡觉在那夜跑,白天呼呼大睡,根本管教不了,让人又恨又爱。”   终于有条回复是比较贴合兔子形象的。   徐娇顿感欣慰。   古堡外的雨声渐小,徐娇双手抱膝,靠在灯下的墙壁上认真学习。   9L:“我比较喜欢性格高冷的宠物,平时看上去不喜欢我,但是有时候我伤心的时候,它过来蹭我,稍微粘人一点都会让我觉得很感动。”   10L:“楼上是受虐狂吧!”   11L:“可爱的定义是什么,第一是长相啊这个天生的不用说,第二就是有小奶音,比如小羊羔,平时一咩就很可爱。”   徐娇想了想,面无表情:“咩。”   嗯,她现在应该比较可爱了。   25L:“楼主是把自己代入进宠物了么吼吼,和我最近写的剧本特别吻合,我可以发给楼主一部分试看:《宠兽之恋》,打个广告,我叫明夜,可以接任何定制剧本。楼主的问题,总的来讲,不论是宠物还是人类,只要能满足对方的精神需要,不管遇到再冷漠的人,都有机会获得对方的喜欢。”   徐娇眯起眼,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在精神需要这四个字上重点标注了下。   26L:“既然是宠物,那一定有某方面特质最开始就是主人确定要选择的原因,不然大可以不必去养。”   27L:“当然,同一窝里最便宜这种理由除外。”   “……”   一夜无眠,天亮了。   徐娇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了趟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打算居家常住了。   路上还遇到了高中同学:宋佳。   两人以前没什么交集,不过徐娇听说宋佳家庭条件也不太好,和她一样学费有时候都交的很困难。   不过这次见到宋佳浑然大变,与以往内向木讷的印象截然不同。   她衣着华丽,头发也烫了成熟的大波浪,在商场大肆采购,路过徐娇时似乎也认出了她,向下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她的小菜篮子,傲然的走了。   徐娇:“……”   不久后,同学群里宋佳贴出一张超市照片,声称见到了大网红,照片边角露出奢侈品包的大logo。   “没想到人家大网红,也要自己去超市买菜。”   照片里的徐娇站在开放式冰柜前,冷白光勾勒她的轮廓,透过裙料的经纬,渗进她白皙匀称的肌理,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没听说吗?她仗着自己有副好相貌,给自己造假人设,欺骗大众,网上黑粉特别多!”   “啧啧,现在人真钻钱眼里了!”   徐娇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即时推送信息,大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老同学们也会这样看待她。   很快有新信息开始吹捧宋佳。   “宋佳啊,你的新包包好漂亮,当季新款呢!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好同学。”   “那怎么能呢,放心,有事找我就行。”   大家随意提了一句徐娇,就都把关注点回到宋佳身上了。   毕竟……徐娇之前是真的火了一阵子,当时群里也都在夸她有本事,现在她被全网黑,也就没人想提她了。   前段时间还听说徐娇存款没几个钱,这会儿又见宋佳说对方逛商场只买了点便宜的菜,显然是又变回穷人了。   看来做网红风险还是大,这徐娇都不一定有钱上大学,以后进了社会,已经不是同类人了。   虽然都只是高中毕业的崽,可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已经懂很多东西了。   像徐娇这种没背景也不一定有学历的人,不拼命只能越混越惨。   说实话,徐娇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她与正常家庭的孩子想法不同,别人要想很多,家世、学历,怎么去追求稳定又优越的生活环境。   她不一样。   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要能得到一点,哪怕费劲努力得到一点……都足够开心了。   不再注意群聊。   中午,徐娇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金属门旁边的那道旧门,进入后发现确实是自己原本的房间,松了口气。   舒服的睡了一觉,傍晚6点,徐娇打开了直播。   上一次在金属门内,她变成了兔子,出来后睡衣还在身上,所以金属门是把她和衣服一起变成了兔子本身,只有脖子上挂的直播设备完好无损。   徐娇怀疑,金属门是不限制有金属的物品出入的,这一次她外出买了只专门带宠物遛弯的那种软铁制作的小虎皮衣,为了就是做个实验。   包括今天买的菜,也一起系在袋子里,背在身上。   【主播背的什么?】   【好像很沉啊】   【报到报到】   【还能见到昨晚那个小帅哥不?太帅辣!】   【什么小帅哥,我错过了什么??】   【昨天主播变成了兔子,不过应该是现在正火的那种虚拟形象啊,反正挺好玩的……】   直播间陆续进来了观众,再怎么说徐娇也是被全网黑过的人物,每次开播黑粉是必定来捧场的。   不过经过昨天那一晚的直播画面,今天过来的倒也不全是看她笑话的。   还有不少期待继续更新的。   包括机甲战士那名粉丝,再次给徐娇刷了几百点币打赏。   有了金钱的鼓励,徐娇一把推开了旧木门旁边的金属门。   与此同时。   “咚!”   莫名的钟声响起。   徐娇不再犹豫,身上扛着叮叮当当的物品,踏入了门内的白光中。   作者有话说:   截止下次更新前,评论投雷营养液都有红包奉上   请多多收藏支持哦!   贴贴~开始冒险之旅啦,有没有小可爱在看~ 第3章 撞死?装死?   ◎披着毛绒老虎皮,短腿露外面~◎   时间回到十八个小时之前。   撞在门上的兔子仰头倒在了地上,没有声息。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捞起兔子,这是一只软趴趴的垂耳兔,刚才还极有活力的大眼睛闭起来,心跳已经停止。   兔子死了。   少年半低着头,看着兔子渐渐在自己手心化为飞灰。   脸色很难看。   在这座星域,每个人都有机会觉醒自己的伴生兽,那是一种从人类意识中衍生出来的拟态实物。   伴生兽属性强代表其主人强,伴生兽属性弱代表其主人弱。   向来如此。   当然也有一辈子都无法觉醒的,而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普通人,进入社会工作。   或者即使参军也只能成为后勤队员,而无法进入战场。   像他一样的军事家族成员,从小就进行军事化管理的一类人,一旦无法觉醒伴生兽,连升入中级军事学院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意味着,在这个家里,是唯一的废物。   少年从未觉得自己觉醒不了,显然他也确实觉醒了。   可……觉醒了只兔子就算了,那蠢兔子还自己撞死了!   伴生兽会死吗?   当然会,据说意识力消耗过大,或者精神错乱都有可能导致伴生兽永远消失,也就是死亡。   但……他的兔子是自己撞死的。   不受他控制,他也无法进行召唤。   听都没听过这种事!   少年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世界的恶意,但这显然是最离谱的一次。   “宫森。”   门外有人传达通讯。   金属门上顿时显出一只半人高的屏幕:   里面是身材矮小的红发刺猬头少年,对方腿边还坐着一只红毛大狮子。   “你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刺猬头狐疑的对着镜头向内看来看去。   “没有。”   “呵呵!我家阿烈可是狮子,百兽之王!怎么会闻错猎物的味道?!”   刺猬头少年抱起手臂,一副傲慢的模样,“你房间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他脚下的大狮子也跟着吼了一嗓子,似乎在应和自己主人的夸赞。   刺猬头哼了一声,眼珠一转:“宫森,你是不是觉醒伴生兽了?”   那个猎物的味道……说不好是宫森的伴生兽。   他本来就是为此而来,这一通闹,也只是为了确定猎物的味道,是不是属于宫森的伴生兽。   算起来,宫森的年纪,也到了该觉醒伴生兽的时候了。   只是还不能确定的原因,是宫森一直都很强大,对方的伴生兽,不太可能是阿烈嗅到的那股弱小气味。   “那么想超越我?”银发少年点了一下手臂的按钮,身体上的流体铠甲顿时流入手腕,而他的银发和银眸也都随之一起流失,变成干净的黑色。   他漫不经心的伸展了下身体:“可惜没有伴生兽的加成,我也一样打爆你和那头愚蠢的红毛狮子。”   “你……哼!等你十八岁还觉醒不了伴生兽,你连中级军事学院都进不去!”   刺猬头气的抓狂,却也不敢真的冲进去和宫森干架。   这家伙……可是学年第一。   “不劳费心。”   少年关掉通讯,埋头倒进了柔软的床上。   红毛狮子闻到的……应该是他那只垂耳兔的味道。   倒是……确实是对方的猎物。   狮子和兔子,可不就是捕猎的关系。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各科成绩第一的他,觉醒的为什么会是只垂耳兔子。   更不明白的是,垂耳兔为什么要撞死自己?   是太蠢了还是故意的?   以他的智商,他的伴生兽不至于能那么蠢,那很大概率是故意的。   他这个主人,看起来有那么差劲吗?   难道不应该是,他先嫌弃对方的吗,为什么感觉对方更加想要逃离他一样。   他妈的!   这该死的世界!   ——   现实。   徐娇一脚踩进白光里,只听到那一道悠远的钟声。   她眼睛睁不开,凭着感觉向前踏进一步,耳边立刻听到哗啦一阵响,而她身体变得十分轻便。   身上背负的东西却陡然变沉重起来,将她压在了最下面。   “宫森,你听到没,我就说你房间有东西!不然刚才的响声是什么?”   隔着一道门,有模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个公鸭嗓,似乎正处于少年的变声期,有些尖锐感。   徐娇听着不舒服,皱了皱眉。   她扒拉开身上的东西,这才发现刚才全部装进袋子里的物品,都散落了一地。   袋子是塑料的……看来除了布,塑料也无法进入金属门后。   徐娇伸伸小爪子,毛茸茸的爪爪雪白雪白,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把爪子反过来,雪白雪白的毛另一面是粉嫩嫩的爪垫。   好吧,还是兔子。   说实话,还真有点紧张呢。   “现在,我变成了兔子,接下来就是获得这间房子主人的喜欢与信任,这个过程或许会有危险,我也是前期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才确定要去做这个攻略。”   徐娇清了清嗓子,兔子嘴粉嫩嫩的三瓣一张一合,开始陈述昨晚的经历。   这在观众眼中,更像是在朗读剧本:   “我出生在蛋壳中,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人,那或许是我的主人。”   “但由于太害怕,我慌不择路的跑出了家门,直到现在才回来。”   “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我想象不到,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展示自己的优点,让主人喜欢上我这只小兔子。”   【蛋生的兔子?】   【哈哈哈笑死了,到底有没有常识,兔子怎么会从蛋壳里出生】   【前面别叫了,昨晚我看到了,主播的那只兔子确实是从蛋壳爬出来的】   【角色扮演吗hhh】   【头一次见到能以宠物身份进行角色扮演的】   【好玩!】   【不露脸的吗?全部都是虚拟形象来的吗,弄只兔子有什么可看性】   【要不是主播本来就以假人设出名,我差点都要以为真有另外一个世界了】   【感觉主播签约什么大公司了,对方斥巨资给建造的这么一些高科技的产物,可能实用性不大,但拍戏绝对是视觉盛宴了】   观众并不都是黑粉,大部分还是来看热闹的。   因此对徐娇直播风格的转换,还是新奇居多,更有第一次过来的,已经完全投入进去了。   这完全就是直播版的毛绒兔历险记了!   “姨夫,风泉表哥这两天总臆测我觉醒了一种会成为阿烈猎物的伴生兽,每天几次来敲门,想要进入房间查看,这让我有点困扰。”   门外的嘈杂声突然静止了十秒钟。   原本少年人变声期的尖锐声音换成了另一种冷静的音色。   这让徐娇停下了讲述。   她毛茸茸的蹲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用一只爪子搭在门上,原本垂着的耳朵微微竖起了一个小口子,听着门外的声音。   这一次,声音更清晰了些。   是昨晚那个少年。   “我有些洁癖,您知道的。”他的话语似乎透露着自己的苦恼,可语气却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这个说话的人,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主人,他声音虽然很好听,但是似乎是个很强势的人,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小兔子对着脖子里挂着的摄像头说。   这样想着,她从旁边捞起一件东西,裹在了身上。   门外。   银发少年双手握拳,头微微底下,十分尊敬的面向楼道口的中年男人。   一头红发的宫风泉龇牙咧嘴的也不得不和他的红毛狮子站去了墙边,还在兀自叫嚷着:“他有个屁洁癖,难道就没人能进他房间吗!里面绝对有秘密!”   “好了。”中年男人目光严厉的在两人身上扫视而过,在银发少年身上稍顿了顿。   又转头看向宫风泉。   红毛大狮子在旁边低吼一声,一副焦躁又垂涎的模样,还时不时看向房门,似乎里面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宫森扶了下金丝眼镜,也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门,皱了下眉若有所思。   “阿泉不要来闹你表弟了。”   中年男人终于沉声说:“如今正是备考中级军事学院的重要时期,阿森是学院首席,稳能保送进去,你呢?这学期又挂了几科?”   他冷哼呵斥道:“还不好好学习,身体素质也差了阿森一大截,你是真打算高级军事学院落榜,成为第一个落榜的宫家小辈,引人嘲笑吗?”   “……我、我还不一定落榜呢,”宫风泉气势渐虚,嘴硬道:“最起码,两年前我像他这么大还觉醒了伴生兽,某些年级第一……都还没觉醒呢,谁说一定会保送的!”   “你!”中年男人被他这种不成器的样子惹到大怒:“滚回自己房间去!”   ……又是一阵喧哗后,门外恢复了平静。   金属门传出了“滴滴”的开门声。   门把手被拧动了一下。   “咔嚓”   徐娇的心揪了一下,小爪子抱着脑袋缩在门缝,兔子毛抖了抖。   观众也跟着她紧张起来。   其实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门被打开,然后一双鞋子从门后走了出来。   宫森早就听到了那道急速喘气的声音。   他慢慢地、也略微有些迟疑地,向着门后看去。   ——一只老虎屁股映入眼帘。   但这老虎只有小小的一只,身上披着老虎的花纹,露出的四肢却是毛茸茸的白色小短腿。   是那只垂耳兔!   昨晚那只!   宫森咬了咬牙,头一次体会到过山车般的情绪波动。   他无比确定了一点,这家伙,又回来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自己的伴生兽没死是好事。   但她回来就算了,还带了满地的泥巴点胡萝卜,在那里装老虎。   这是随的谁?   作者有话说:   兔兔:想不到吧,我又活了 第4章 属性   ◎兔子欺负狮子啦◎   果然是货真价实一只卷耳兔。   宫森飞快的合上了门,皱眉观察地上这只兔子——   他死而复生的伴生兽。   初始状态:弱。   初始技能:未开发。   属性:……似乎是电,它身体里有电弧流过的声音。   但这么弱小的力量,综合起来唯一的功效可能就是陪伴和心态治愈。   这个世上当然是有人觉醒过垂耳兔的。   不过那几乎都是女孩子觉醒的。   还是那种卷发幼齿、温柔乖巧型的粉泡泡裙女孩子。   宫森早就意识到这是场噩梦,但想到之前以为伴生兽死了时的心情,觉得对方虽然弱了些,可还是活着比较好。   想了想,他尽量表现出友好:“伴生兽垂耳兔,我是你的主人,宫森。”   徐娇关闭掉弹幕的语音播报,世界终于恢复清净,这让她更能打起精神去应对眼下的情况。   想到论坛上回复她的帖子,徐娇暗暗给自己打气。   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这看在宫森眼中,就是原本缩在角落的垂耳兔,一只小耳朵竖了一半,另一只不动,就跟人斜眼看一样,十分桀骜的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宫森:“……”   那垂耳兔张开小嘴,声音软绵绵,音调却十分清冷的说:“知道了,我叫娇娇。”   宫森:“……”还有伴生兽会给自己起名字的吗!   还有垂耳兔,为什么会那么高冷?   众所周知,这种伴生兽都是陪伴型幼兽,以胆小、温顺闻名。   他的这只……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可怜的第一次觉醒伴生兽的少年,发现以前学过的关于伴生兽的知识,都似乎派不上用场了。   “这是你家吧?”垂耳兔见他不语,也不怕生,原地转了一圈:“我可以随便活动吗?”   还挺有礼貌……宫森压下心头的怪异,点点头,想了下又强调:“只能在这个房间。”   这是限制了她的活动区域,徐娇听明白了。   不过也是一个好的起点,毕竟看少年这个样子,是认同了徐娇的宠物身份,并且还给了她一个房间的空间。   见垂耳兔乖巧点头,宫森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了。   别人的伴生兽……都是可以出入家门的,甚至绝大多数还会被带去逛街。   他因为一己之私,却要禁锢住这只小兔子,换了心眼小一点的伴生兽,难免会觉得不受主人喜欢,心生绝望。   第一次垂耳兔气绝消失,宫森就差点以为是这个原因。   咳了一声,宫森下意识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外面……不安全。”   宫风泉的狮子,对垂耳兔有着天生的压制力,甚至于后者本身就是前者的食谱之一,说不安全也不为过。   何况……这个家连他都觉得不安全,每天的压力接踵而至,又何况他的伴生兽呢。   “我去书房看书。”他说:“你适应下环境,以后……大概就会待在这里了。”   他知道,这样做很冷酷,对垂耳兔也很不公平。   但宫森不可能把垂耳兔带出去、带去人前。   他是学院首席、年纪第一,如果被人知道他的伴生兽竟然是只绵弱的兔子,他不仅会受尽嘲笑,连家族……也会认为他丢人。   原本辛苦得到的一切,有可能顷刻化为乌有。   ……他不允许。   垂耳兔点点头,套着铁质的虎纹坎肩,半蹲在地上。   它竟然没半点不满的意思。   也对,刚出生的伴生兽,怎么会知道被囚禁在一间屋子里是什么感觉呢,它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宫森眼中划过一丝冷漠。   但在他离开前,小兔子突然问了一句:“宫森,伴生兽是什么呀?”   “……是从人类意识中衍生出的拟态生物。”   “所有人的伴生兽都是垂耳兔吗?”它好奇地问。   “不是。”   “他们会把自己的伴生兽带出去吗?”   “……有些会。”其实是绝大部分都会。   “哦哦。“徐娇明白了,伴生兽的地位还是不低的,只是她在宫森这边的地位比较低,这才感觉获得的权限很少。   但没关系,可以努力。   它看起来又高兴起来。   哐地声门关上,宫森背抵着门深呼吸几口气,没留神眼角余光注意到楼道里出现一个人影。   表哥宫风泉牵着火炎狮站在走廊尽头,幽深黑暗中,火炎狮鬃毛熠熠红光。   目视宫森离开。   宫风泉嘿嘿一笑:“阿烈,变能量体,进去看看!”   大狮子低吼一声,身躯骤然缩小了一圈,而身体也变成半透明的模样。   它做了个急步冲刺的动作,嗷一嗓子,就冲进了宫森的房门内——   不是特质的金属防不住能量体,而伴生兽不论强弱都可以转变成能量体。   这才是属于人类本身强大的力量,甚至于有些驯兽师不追求自身实力,而是去训练伴生兽使之强大,凭借伴生兽晋升人类强者之一。   这一次,宫风泉信心满满,既然宫森不在房间,而阿烈又嗅到了房间中的猎物气味,那一定能将其抓个正着。   ——   “现在是见到主人第一面了,有没有大佬来帮忙分析一下他的性格?”宫森走了,徐娇开始自己的表演。   胖嘟嘟的垂耳兔蹲在果盘里,一边吃着果盘的水果,一边对着摄像头说话。   直播间的观众比刚开播的时候多了一些,可能是人气涨幅不错,被推荐到某个平台的榜单了,也因此来了一些新人。   【性格还不错,至少对你还不错】   【都是剧本,你们不会以为是真的吧?】   【入戏了入戏了,刚才娇娇那只兔子被发现的时候,我都替她揪了一把冷汗】   【娇娇,你吃的果子什么味?是水果吗?】   【我怎么没见过这种果子,有学名吗?】   “果子?”这个时候,徐娇才发现,自己捏在爪爪上的透明果冻一样的小果子,是以前从没见过的。   她啃一口,小果子破了点皮,露出里面绿色的果肉。   “甜的!”徐娇吐了下小舌头,“是水果吧,有点像葡萄和荔枝混合的口感,还有一股清香味。”   她摆摆小兔爪:“你们肯定没见过啦,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水果。”   【假的吧,肯定是腌制的什么水果】   【这主播造假严重,什么人设啊身份都假的,大家看看就算了,别当真,只图一乐】   【可是宫森真的好帅啊……有那种清冷少年感】   【没人觉得他像反派吗?虽然表面上温和,但话里话外都是不让娇娇离开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外面有什么吗?他自己的家,房门外会有什么危险,根本就是在囚禁娇娇。】   【楼上分析的也对,他自己说娇娇是他的伴生兽,但是别人的伴生兽都有出门的机会,他就不让娇娇走。】   【既然每个人的伴生兽不一样,我感觉主播这一类垂耳兔应该属于不太强的那种,之前也听到他在门外说的话,似乎是什么军校的学生……军校生肯定崇尚力量强大的伴生兽种类,他可能是怕带兔子出去丢人吧。】   徐娇:“……”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虎纹铁衣。   她要真的是个小老虎就好了。   哪怕是只狗呢。   垂耳兔舔了舔唇,从桌子上跳下来,有些丧气。   就在这时,金属门突然无形的发出了“咣”的一声。   像是被什么强力撞动了一下。   徐娇回头,就看到一个半透明的红毛狮子流着口水瞪着她。   【主播快跑!】   【这就是宫森说的那种别人的伴生兽吧!卧槽!】   【好、好大一只……】   【完了完了,这头狮子貌似是想吃掉你】   【快快快喊人,直播禁止血腥画面啊!】   观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镜头中,垂耳兔也毛发炸了一下,慌不择路的开始在房间内跑动。   狮子低吼一声,双眼反光的盯着目标,半透明的身躯变化成了实体,寒光利爪抓着地毯,追了过去。   他戏弄着兔子,看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只是那一瞬间的功夫。   它看到那只弱小的兔子凭空开了一扇门,他也连忙追了出去。   然后……穿过那扇门,他感觉力量急剧收缩,身体也突然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红毛松鼠。   为什么它知道自己变成了红毛松鼠!   因为旁边有个落地镜!   镜子里他就是那样的!   而原本雪白的垂耳兔弱弱小小,却在白光中越来越大只,拥有了细长的双腿,还有了人的身体。   伴生兽可以半成人吗?   没见过。   或者说……那其实本身就是人形的伴生兽,只是她伪装成了一只兔子。   目的呢,就是为了骗取傻缺的猎物伴生兽上钩,继而捕猎。   毕竟在伴生兽的实力阶梯中,人类才是最强大的猎手。   人形态的伴生兽,显然也会是最顶尖的那种。   红毛松鼠阿烈:“……”   很显然,它就是那个傻缺。   ——   傍晚,宫森看完书回来。   他身体素质极高,嗅觉也格外出众,这也是他一直以为自己能觉醒一只强大伴生兽的原因,可惜……   站在门口,宫森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碰!”   他大力的推开门!   入目,是踢碎的茶杯、果盘,以及被撕裂开的绒被,还有一只灰头土脸的兔子。   他进门时,兔子还在用小灰爪子向天上掏着咬着被子里散落出来的绒绒,玩得不亦乐乎。   见到他回来,兔子高兴大笑的脸立刻收回,变回乖巧的一脸无辜。   宫森:“……”   作者有话说:   hhhhh娇娇:没想到吧,我会变身! 第5章 妈妈   ◎可是,她叫我妈妈啊……◎   宫梨做了个梦。   梦里密密匝匝都是草,生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冷之地,叶片锋利如刀,茎秆殷红如血,有个男人身处其中,皮肤被割成一片一片,他浑然不觉一般,更恐怖的是草像疯了一样不断上涨,很快就要将男人淹没,宫梨心急之下想喊出他名字,却突然喉咙发痒,开口咳嗽出一片叶子。   宫梨陡然惊醒,喉咙像扼住喘不过气。   她为何会突然梦见他。   她已经好久没想起那个人了。   安眠药失去药性,宫梨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响动,是打扫卫生的自动机器人,还是配置早餐的保姆阿姨?   她神经衰弱,虽然住在顶楼,但是楼下有一点细微动静都听得很清楚。   那是……儿子的房间。   这两天正是初级军事学院毕业考的时间,她知宫森不容易,但却一点忙不上这,只能白着急不说,万一又犯病……   控制住梦见那人的生理性反胃,宫离逃也似的离开床,走进晦暗不明的走廊中。   强行让自己振作几分,宫梨敲了敲门:“阿森,是你在房间吗?”   无人应声。   宫梨迟疑了下,手指抵在指纹框上,滴地一声解锁。   屋内是一如既往的干净,阿森有洁癖,平时会把房间收拾的十分整洁。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但宫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桌上的杯子……还有床铺好像都是新换的。   还有沙发的表皮,似乎被什么东西咬的出现了一个个小洞,露出里面柔软的绒。   只能说不愧是母子,最了解宫森的也只有宫梨了,因此一看到这些变化,宫梨就觉得,根本不会是宫森本人造成的。   这个房间……像是遭了贼。   可是,什么样的贼敢来宫家呢?   宫梨:“……”   正在纳闷不已,身后传来一声铁丝被撞击的声音。   接着有个细小的声音抽气了一下,似乎在懊恼为什么会弄出这种声音。   宫梨惊诧的看过去。   只见就在自己身后的位置,沙发之后放着一只精巧的铁笼子。   里面关着的小兔子小爪子紧张地抓着铁笼的栏杆。   它兔耳朵卷卷的。   一只小耳朵钻出门缝。   另一只垂落。   馒头似的胖脸上,浸水葡萄似的眼睛正看向她。   宫梨怔住:“你是?”   没人是傻子,她当然看得出,这是一只垂耳兔伴生兽,而且,还是在女孩子群体中人气很高的一类,只不过眼前这一只,比绝大多数的垂耳兔,都更精致雪白一些。   真的很可爱了。   想来它的主人也一定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宫梨都怀疑儿子是不是把别人女孩的伴生兽给绑架了。   “我叫娇娇,”小兔子话语中带着抽泣,“姐姐可以放我出去吗?”   “小娇娇,谁把你关起来的,是阿森吗?”宫梨放轻了语气,生怕吓到小家伙。   她本来就是脆弱敏感的人,又是一位母亲,此时看到小兔子那么可怜,不由得心生爱怜。   “姐姐,我是宫森的伴生兽……我、我没做错什么。”小兔子看起来伤心极了。   此时徐娇内心也是气愤不已。   昨晚宫森那家伙回来看到满屋的破烂和绒绒也没说什么,只是耐心的打扫。   徐娇还以为对方正处于反应期,对自己又爱又恨的阶段,就没提大狮子的事。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这货一声不吭的把还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她关进了笼子里。   她也是刚醒。   发现自己深处囚牢后,整只兔都是愤怒的。   太过分了!   “你居然是阿森的伴生兽。”宫梨意外的说,“他居然觉醒了伴生兽?呵呵,不过……我还以为阿森会觉醒一头大飞龙,他一向傲气的不得了,也难怪会……”   发现自己的伴生兽是只垂耳兔,那孩子心里会接受不了吧。   但是把自己伴生兽关在笼子里,确实过分了,他觉醒什么,也不是这只小兔子能决定的,小家伙已经很可怜了。   如果是女孩子觉醒了它,一定会高兴地抱着它到处炫耀。   毕竟它看起来那么雪白,可爱精致。   比许多网红垂耳兔伴生兽都要灵动多了。   “娇娇小乖乖,阿森也许只是一时想不开,你不要生他的气呀,”宫梨蹲下身,打开铁笼子,“想吃点什么,阿姨去给你拿。”   徐娇迈着大步走出铁笼子,后腿一瞪,把铁笼子蹬飞,这才解了心头的一点怨气。   不过此时听到宫梨的问话,她确实有点饿了。   “那种果子,绿夹心,甜丝丝的。”徐娇舔了舔小舌头,小爪比划了一下,“要特别多特别多。”   她又原地画了一个好大的圈。   宫梨笑死了:“好,我去给你拿。”   她摸摸小兔子的毛,起身开门。   不过在走出房门之前,宫梨回头仍是尽量解释了一句:   “其实,伴生兽都可以虚体化,穿过这种铁笼子的,虚化的能力天生自带,阿森可能……也不是故意在囚禁你。”   伴生兽都可以吗?   徐娇歪着小脑袋,那可能是这样吧,或许宫森也以为自己能虚化,想一想倒是少了些暴躁。   不过……不论如何,她也只是一只刚出生的伴生兽。   突然被关进笼子,也不知道自己能虚化,说不定要研究好久才可以出去。   所以就算宫森不是在故意囚禁,他也是在惩罚!   这个小气鬼!   徐娇心里气鼓鼓的,等着宫梨那边,把一箱果子都搬了上来,她才心神都被吸引过去。   【主播,你这果子,看上去好好吃啊!】   【我收回昨天的话,这一箱果子里,有果子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还带着泥土,看起来真的是一种种植产物,不是腌制的】   【娇娇你这一笼子关的,赚大了,还趁机要了那么一箱果子,这能吃到什么时候啊……】   【主播你果子卖不卖?真那么好吃吗?】   徐娇笑眯了眼,蹦跳着趴在了箱子上。   宫梨洗了一些装进果盘里,摆在娇娇面前,就真的和照顾小孩子一样那么细心。   但也有些不一样……娇娇以前受到的照顾,可能是邻居的一点关怀,也可能是外婆半夜给她掖一下被角。   却从没有过这样被人把果盘放在自己爪边的时候。   或许……也曾经是有的,只是她忘记了。   “你是宫森的姐姐吗?”徐娇小爪子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小果子,仰着小脑袋问。   宫梨笑起来:“是宫森的妈妈呢。”   她很漂亮,虽然眼角有细纹,却风韵犹存。   “那你怎么也像是我的妈妈一样。”小兔子眼睛里有光泽动了动,它的目光,像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可是一只刚出生的伴生兽,会有什么回忆呢。   “是啦,是你们两个的妈妈。”宫梨怔了下,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摸了下小兔子的头,想了想说:“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我当然也是你的妈妈。”   小兔子蹭了一下宫梨的手臂:“谢谢宫妈妈。”   【主播以前……好像是孤儿呢】   【她不是孤儿啦,不过,据说她父母离开的也挺早的,一直跟着外婆生活】   【其实也不容易,之前一直说她造假人设,本身这种娱乐大众的人设根本不存在可信度,网暴的时候,是真的没有亲人陪她的,估计……她也很想念自己的妈妈吧。】   【啊不行了,为什么觉得好感动】   【她喊她宫妈妈,还有一个妈妈,一直在她心里呢】   【可恶,在这么感动的时候,主播去盘子里吃了一颗果子,我的心立刻酸了!】   【给句话吧娇,果子有得卖不?】   宫梨走了。   徐娇晃悠着果子,吃一个随地扔一个在天上,在那里表演杂技。   再次引来直播间吃不到又眼馋的观众们嫉妒。   “我也只有这一箱啊,还是宫妈妈给的,这是做母亲的一份心意,不好给你们啊。”   徐娇装模作样的叹气。   直播间又是一阵弹幕。   “算了……我试试吧,如果运不回去,当我没说。”   想了想,徐娇甩甩小爪子,努力的推了一把箱子。   伴生兽的力气大概真的和普通兔子不一样,她拼了命的推,那箱子居然真的动了。   半分钟后,徐娇回到现实。   箱子没了,果子撒了一地在古堡里。   但……她带出来了!   正好旁边那只红毛松鼠探头探脑,徐娇一把抓过来,给它喂了颗小果子先试毒。   只要果子过来不会经历什么质变,变成不能吃的东西,那她或许找到了一条新出路,直播界混不下去了还可以摆摊卖水果。   ——   金属门内。   宫森回到家,见到了特意等待他的宫梨。   经历了好大一通不要虐待伴生兽的洗脑,宫森打开房门一看,铁笼子里的兔子果然被放出来了。   但整个房间也没有了兔子的影子。   这只伴生兽……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你被她骗了,”宫森抿起嘴,“她出来就会捣乱,现在还跑路了。”   “那……还会回来吗,不管怎么样,也是你的伴生兽,你不可以召唤吗?”   “……不一定,她很特殊,不听召唤的。”   宫森倒也不生气:“以后就算她装可怜,你也不要理她。”   宫梨一怔,“可是,她叫我妈妈啊……”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口号是:要甜不要虐~! 第6章 可以带回现实什么   ◎兔兔欺负我◎   现实。   徐娇把吃了果子的小松鼠抓在手心,不让它上蹿下跳。   满地果子很快被收拢在一处,其实也不多,加起来十斤左右,不过对于徐娇来说,这批果子意义重大。   这是她首次从其它时空运回来的水果,并且来回没有发生变化,说不定她以后靠着卖果子就能发财致富。   可……十分钟后。   果子变黑了,又过了十分钟,果子烂掉。   前后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带回来的那一箱果子都风化掉了。   徐娇:“……大家看到了吧,这个果子带到现实来,就风化了,卖不了啊,不是我不想卖,发财的东西谁会拒绝呢?”   她手里的小松鼠:“……”   原本身为红毛狮子阿烈都惊呆了,它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形伴生兽居然不仅能把他变成松鼠,还能让果子加速腐烂风化,这都是些什么逆天的能力,阿烈这个时候顿感悲痛欲绝。   都怪他跟主人说,宫森房间里有猎物的气味。   本来他主人还不信,他非要振振有词地确定那是猎物。   现在好了,猎物把他变成小松鼠,还把他能吃两口充饥的果子给风化了。   想到这里,松鼠悲从中来,坐在徐娇的手心嚎啕大哭。   【它太吵了……吧】   【从来没有想过松鼠能哭那么大声的?】   【这松鼠不是狮子变的吗,之前还想攻击娇娇,大家不要同情他,没道理强大就可以欺负别人,弱小了一哭别人就要给他让步】   徐娇也被吵得受不了。   那么大一只狮子,怎么心理承受能力脆弱成这样,还有没有出息了?   “你是饿了?”徐娇抓起松鼠摇晃着。   松鼠:“呜呜呜呜呜……”   “给你吃点草?”徐娇去院子里拔了点草回来,喂进小松鼠嘴里。   小松鼠被塞了一嘴草,先是愣了一下,后面哭的更撕心裂肺:“啊唔,嗷呜呜呜呜呜……”   就这样度过了一天,徐娇黑着脸,把小松鼠扔进了金属门内。   ——   金属门内的傍晚。   “宫森!我的伴生兽呢?”   饭桌上,宫风泉忍了又忍,还是一圈砸在了桌子上,起身质问宫森。   “阿泉,坐下!”家主皱起眉,“什么伴生兽,你的伴生兽和阿森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桌边,宫森慢吞吞擦了嘴,抬起眼:“我也不知表哥在说什么。”   “你!”   想到从昨晚进入宫森房间后,一直不曾回来的阿烈,宫风泉心里就在痛。   他自己体能一般,但他运气好,觉醒的伴生兽拥有极强的资质,这也是他在家里敢如此嚣张的原因。   这不仅是因为现在的家主是他爷爷,更是有红毛狮子阿烈这个底气。   就算他不锻炼体能,只要尽心培养伴生兽,就足以超越大多数的战士。   可……现在他的伴生兽,没了!   不管他怎么召唤,都一点音讯都没有,根本不回应他!   怎么可能……一定是宫森用什么法子困住了阿烈,这个阴险的外家子,就不该让他住在宫家!   “我……昨天阿烈进入了宫森的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我现在……也联系不到它了。”宫风泉梗着脖子说。   “昨天我不在房间,早上就出门了,你的伴生兽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宫森眼中一动,看宫风泉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昨天……他离开之后,只有垂耳兔在房间,可是当他回来时,垂耳兔看起来并无伤处,还开心的玩弄撕烂的被子里的绒绒。   看她玩得开心,宫森下意识认为房间是她捣乱破坏的,可……如果不是呢?   是宫风泉的伴生兽?   那只红毛狮子去过他的房间,就一定会撞到垂耳兔,可后来发生了什么,狮子去哪了?   没人会觉得垂耳兔打得过红毛狮子,这是天生的狩猎者和猎物的对比,并且兔子不论在力量还是体型,甚至是能力方面,都远远不及狮子。   此刻宫森的心里也十万个为什么,不比抓狂的宫风泉少。   但他知道一点,不论过程如何,他的兔子安然无恙,宫风泉的狮子却没了。   头一次……宫森竟然觉得,自己的小兔子,似乎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也对……怎么会有垂耳兔性格桀骜、不听召唤、不高兴就消失呢?   “是在你出门之后,它不小心撞进去了……”宫风泉也感觉有些没脸,宫森确实出门了,不只他见到了,其他人也看得到,他不可能污蔑宫森一直在房间。   可狮子进去了,他后面等了许久都没出来。   当时他还以为狮子在玩弄猎物,玩得忘了时间,或是捕猎累了睡了一觉 ,谁知道……知道今天傍晚也没回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它都是在你的房间消失的!”宫风泉愤怒道,“你把房间打开,我自己找!”   “风泉!不要无理取闹。”家主冷呵一声。   “可是我的伴生兽……天赋极高,日后培养起来,就是家族的一份力量,爷爷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宫风泉声泪俱下,他是真的慌了。   “你自己让伴生兽擅闯阿森房间,现在丢了又要怪在阿森头上,不成器的东西!”他爸站起来,作势要打宫风泉。   “好了!”家主看得心烦,“阿森,你打开房间给他看看吧,省得他总在这里闹。”他转头看向宫森。   随后看到后者眼中划过一道落寞,低下头说了声“是”。   家主叹了口气,是委屈了这孩子。   自从宫梨他们母子回来,其他人就开始闹,可许多年前,宫梨在这个家里,也是最受他宠爱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家族被迫联姻再离婚,她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他老了,力不从心,也不能去插手太多,希望……宫森能快点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地步吧。   “看过之后,你不要再去招惹阿森,否则我会将你送进训练基地。”见宫风泉一脸得意的离开座椅要去宫森的房间,家主在他背后淡淡地说了这句话。   宫风泉:“……”   他脸色忽青忽白,最终还是忍耐下去,跟着宫森一起到了二楼。   “等下找到了阿烈,如果被我发现是你将它囚禁起来,或是弄伤了他,我会马上告诉爷爷!”路上,宫风泉还在威胁。   宫森没理他,只是手搭在房门时,有些怔然。   那只垂耳兔,回来了吗?   她没回来,宫风泉看不到垂耳兔,不会到处乱说,但她回来了……宫森以为自己并不期待垂耳兔的存在与否,但想了想,他也似乎并不讨厌垂耳兔回来。   即使……会被宫风泉看到。   可是小兔子还是自己回来了。   “咔嚓”   门开了。   还没看到房间内的情况,从房间门口的角落里,就有一只火红色的东西,横冲直撞的窜了出来!   “卧槽!”宫风泉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宫森养的什么宠物,毕竟那么小一只,又是在宫森的房间里,怎么想也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不准……就是宫森的伴生兽,弱小又胆小,可不是正好成为阿烈的猎物。   “哈哈哈哈宫森啊宫森,你的伴生兽可让我给……”逮到了,原来就是这种小东西,不愧是你啊宫森,你觉醒了这种又蠢又小的伴生兽,你的未来根本无法与我泉少相提并论……   宫风泉正要念出心里的这一段话,然后在他的目光中:   那从房间冲出去的、看起来又蠢又小的火红色伴生兽,忽然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一样在楼道转角处来了个急刹车。   这个时候宫风泉才堪堪看清了这只愚蠢的伴生兽的模样:   巴掌大小的松鼠,毛是红色的,脸有点黑,眼睛周围还有一圈白,身后本该是大尾巴,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那尾巴格外细,仔细一看还是秃毛的。   宫风泉刚要张开口打算大笑出声,但那松鼠不跑了之后,竟然直勾勾地盯着他,小眼睛里还充满了激动和委屈。   仔细一想,这松鼠……长得还真有点眼熟。   像谁呢?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一定在哪见过!   宫风泉直觉不太对,可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了,只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就看见那只松鼠激动地跳跃着,翻滚到了自己鞋子上。   “呜呜呜,”松鼠痛哭流涕,眼泪鼻涕都往宫风泉鞋子上抹。   它太难了!   每天在那个人形伴生兽手中被喂草和果子,它已经两天没吃过肉了,最可怕的是那个女人把它变成松鼠,拿在手中丢来扔去,让它已经接近崩溃。   还好他找到机会,门一开就聪明的跑出来了。   宫风泉:“……”这是阿烈?   不,这不是阿烈,这只是一只和阿烈很像的松鼠,但它不是阿烈。   可是,此刻无论他怎么召唤,怎么拒绝精神联系,那只松鼠都紧紧和他接在一起。   他的大狮子,进了一次宫森的房门,变成了松鼠!   宫风泉眼睛都红了。   宫森在门口看完了这一幕,他定睛瞅了一眼那只松鼠,向来神色镇定的他此时眉毛不自觉也抬高了一边。   真的太想笑了。   “恭喜啊阿泉,找到你的伴生兽了。”他想了想,也是第一次说出绿茶般夸赞对方的话,“真羡慕你,伴生兽还有变形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娇娇·真·隐藏大佬感谢在2022-04-25 14:09:48~2022-04-26 16: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你给我等着   ◎兔假虎马甲威◎   我去你大爷的变形!   搁拍伴生兽变形记呢?   宫风泉几乎要破口大骂。   “阿烈去你房间,怎么就变成松鼠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宫森,“你对他做了什么!”   宫森表示不知情,并好心提醒:“目前还没有技术能改变伴生兽的形态,我更倾向于,是你的伴生兽觉醒了变形的能力。”   他故作惊叹:“这么稀奇的能力,说不定能拿到伴生兽特殊能力的专项奖金。”   宫风泉也知道,世上不可能会有这种技术,不然那些觉醒了普通动物的,都可以去上战场了,那不是乱了吗。   他想了想,指挥松鼠:“……那阿烈你变一个试试。”   小松鼠:“……”   它翘起尾巴使了使劲,脸鼓成了包子,也没变回狮子。   “怎么回事!”宫风泉焦急又不好大声呵斥,生怕自己的伴生兽一听更吓得变不回去了,“变不回去吗?消耗能量太多了?要不你先变只老鼠,变只蝴蝶让我安心一点。”   知道能变形,才能安心啊,不然一直是松鼠的样子,这辈子都是松鼠,那叫变形吗?   那叫废了!   “吼……吱吱。”松鼠想吼一声,却发不出来,只能吱吱乱叫。   变成了松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狮子不会用松鼠的声带发声。   “你说宫森有个人形伴生兽,带你进了一扇门,你就变成松鼠了?”宫风泉一字一顿的从伴生兽传递来的思维中,读取出对方传达的信息。   人形伴生兽?   怎么可能!   这世上没有人能觉醒人形伴生兽!   更何况……人形伴生兽,还是兽吗?   那不就是人吗。   可这就跟一个人出生后,长了两颗脑袋的情况是一样的。   一个脑袋是一个人,两个脑袋那就是两个人啊!   你不可能说两个脑袋是同一个人。   连体双胞胎不会放过你。   而伴生兽如果是个人,也绝不会像兽类一样,而是会保持人类的特性。   人类的特性……唯有思维和创造。   这本身已经很让人摸不着底,毕竟比起兽类,人类能站在食物链最顶层,本身已经说明了等级地位。   除此之外,阿烈还说那人形伴生兽,还能打开一道门,让阿烈从狮子变成松鼠。   这简直比编故事还离谱!   可阿烈是伴生兽,它对主人不会说谎的,它能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正说明这就是真相。   身后,宫森听到这句话,目光微动,转到了金属门后。   门内,雪白的小兔子正一只小爪搭着门,另一只小爪抹着汗,似乎刚才正跑着抓松鼠,不小心跟着一起窜到了门口。   这家伙……人形伴生兽?   他怎么看也是只娇弱的垂耳兔,巴掌大小,怎么变成人?   “宫森,你听到了吗?把你的人形伴生兽喊出来!给阿烈变回去!”   宫风泉怒气冲冲,转头向宫森责问。   “你有点脑子没?”宫森无语,“你见过人形伴生兽?我看是你的狮子变成松鼠之后,脑子急剧缩小,现在已经在挤压之下变成傻子了。”   宫森毒舌起来,也没别人什么事了。   “我不管,我只信我伴生兽说的话,阿烈不会骗我!”宫风泉咬定了这一点,“你闪开!”   靠着突袭扒拉开宫森,宫风泉上前一步就打开了金属门。   这一下,让本来小爪子扶在门上的垂耳兔给摔了个跟头,软胖的身体在原地滚了一圈,才头晕目眩的爬起来。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委屈,小爪子在空气中挥了挥,散掉刚粘上去的尘土。   宫风泉:“……”   小松鼠:“吱吱!”   阿烈激动地跳上宫风泉的手臂,抓着他的衣服一路攀到了头顶,在上面手舞足蹈的比划:就是她,那个人形伴生兽,伪装成了兔子的样子。   “宫森!”宫风泉色厉内荏,“这是你的伴生兽?”   他此时底气已经十分不足,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宫森觉醒了人形伴生兽就算了,对方的伴生兽还能变换形态成一只兔子,还能伪装,他这松鼠能变形就算了,宫森的也能?   放在以前,宫风泉看到宫森的伴生兽居然是只兔子,都要笑死了,必定宣扬出去,大肆的嘲讽,说不定还要想办法把宫森赶出家门。   可现在……他自己的伴生兽,也是只松鼠了啊。   并且松鼠这玩意,还没有兔子大!   这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松鼠急了只能乱跳。   他真要以宫森伴生兽辱没家风的由头,将他们母子俩赶出宫家。   那宫森说不准就要拿他的松鼠做文章了。   “不然呢?”宫森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你不会觉得,我觉醒的垂耳兔会变成人吧?”   宫风泉:“……可我的阿烈都变成松鼠了!”   “要不……最近在网上很火的那家医院的电话,我帮你查一下?”宫森说,“专门治疗伴生兽和其主人发生病变的。”   “你、你给我等着!”宫风泉脸色一白,他知道宫森说的是什么,那种精神病医院,进去就是生不如死。   不过他的伴生兽发生这种变形,说不好还真会被归类为精神病的问题。   想到这里,宫风泉也不敢多待,生怕真惹出什么麻烦。   见找茬的慌不择路跑开。   宫森低下头,伸手将地上的垂耳兔抱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抓垂耳兔,但之前不是抓,就是提着小兔子的后颈,都没有真正意义上抱过它。   此时放在手心,倒觉得软绵绵的一团,难怪不少女孩子都喜欢这一类伴生兽。   他揉着垂耳兔身上的毛,心里却在想:它是不是真能变成人形?   正如宫风泉所言,他的那只大狮子,在遭受了变成小松鼠的刺激之后,是不可能找错仇人的。   看着面前松鼠上蹿下跳的悲愤模样,大概率是自家这只小兔子导致的。   那也说明对方说小兔子是人形伴生兽,不会信口胡诌,也该有所根据……这点尚不明确。   不过小兔子有个门,或许是真的。   它每次都消失的太干净了,找不到踪迹,用精神体也联系不上,很难说是否还在这一片空间里。   而垂耳兔的能力长大后也仅有那么一两个,都是不实用的陪伴辅助技能,即使能化成虚体逃离房间,也跑不出宫假特殊材料制成的隔绝精神体的大门。   它更像是在房间里消失的,又从房间里回来的。   宫森收紧了一下手指,垂耳兔被捏到了小腿,它回头瞪了宫森一眼,后腿踹了他手心一下。   呵,报复心还挺强。   ——   安静了几天,徐娇还是来去自由,随心所欲,这一次就连宫森也不关她进笼子里了。   只是……除了水果之外,徐娇找不到其他能带回去的东西。   宫家来了一伙人。   “宫森,有人举报你掌握了变形伴生兽的能力,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家主从楼上走下来,阴沉的望着冲进来的装甲人员,“你们是……学院的人?学院现在已经不必遵循法律了吗,随意来学生家中抓人?”   “只是带他去学院问话。”   宫风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可能是阿森伴生兽还没觉醒,他们想去问一下情况吧,爷爷你也别太担心了,阿森是尖子生,人家学院还能怎么他不成?”   宫森那边倒是很配合:“那我去一趟。”   这一去,却是足足在学院待了一周。   徐娇从现实中回来,两三天都没看到宫森,恰好遇到宫梨过来,告诉了她宫森的情况,是被留在学院了。   “只是问话,怎么会去那么久呢?”宫梨也是担忧不已,“我去找找他。”   宫梨也走了,这一下房子里空荡荡,徐娇吃完了宫梨洗的小果子,被闷在房间内快要长毛了。   她的直播间也很久没有更新内容,让原本的粉丝流失了不少。   【主播也就能在这一间屋子里拍摄了,出去就露馅】   【特效做的还不错,整套房子感觉都挺科技的,不过看久了……也就那样】   【对娇娇吃的小果子情有独钟,每天看她吃得都好开心】   【假的果子,说不好还是做的假动作,其实一点味都没有……】   新鲜够了,弹幕中就多了不耐烦的文字,还有原先徐娇的黑粉,也开始冒头带节奏。   徐娇有点烦,因为直播间的收入出现了断崖式的下滑,原本还有每天几百块,现在基本没有打赏她的。   这说明内容不吸引人,可一直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现在连宫森和宫梨都见不到了,也确实没办法搞出有意义的内容。   不过,倒是还有紧跟剧情的剧情党:   【宫森和他妈妈是不是否被抓走啦?现在到了兔兔该出场的时候了!】   【出去找宫森吧,你是他的伴生兽,我感觉他或许会需要你】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安排的吗hhh】   【感觉娇娇的兔兔,不只是垂耳兔那么简单,后续还有剧情的,那些要走的人能不能别说丧气话影响其他观看的粉丝】   【娇娇,出发吧!】   徐娇坐在小茶壶里,听着弹幕里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她是真的在一个不同的时空里,而这个时空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她的真实经历。   她的粉丝,都认为她是在角色扮演,拍戏,演剧本,不会遇到危险。   但她知道,离开这个房间,独自去到外界,她可能会无法迅速跑回来进入古堡的房间,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还是一只巴掌大的垂耳兔,连最基本的战斗能力都没有。   有宫森在的情况下,和他一起出去,还安全点。   但现在是宫森消失了,见到弹幕里那么多催促她走拯救星际少年的剧本,徐娇苦不堪言,她真的要去吗?   “那也得……做点准备吧。”徐娇纠结地说,“不确定要出去几天,带上吃的,还要弄点能防身的。”   她想起了自己刚开始穿的那件虎纹铠甲,抬腿跳跃下地,在宫森的房间里搜索了一圈,最后在他衣柜里找到了另外一件虎皮小袄……   【这个大小……不会是给娇娇你准备的吧?】   【宫森也挺有意思hhh,嘴上不说,结果偷摸给你准备了件小衣服】   【他也不知道娇娇你那件衣服是用来防身的,还以为你就是喜欢虎纹,别说这件小衣服,伪装成小老虎倒是挺像】   【宫森这边的做工,比娇娇你带来的那件好太多了,就穿这件走吧】   徐娇:“……”别说,还挺好看。   并且看这个大小,真跟宫森之前拿走的她那只虎纹铠甲差不多,说不是给她准备的都不信。   三两下穿上虎皮小马甲,徐娇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老虎。   她高兴极了,这下子安全性更高了。   外面有人会对兔子下手,总不会要对老虎下手吧?   哪怕是幼虎,也是会咬人的!   当一切准备妥当,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垂耳兔身上套着虎皮小袄,兜里装满了刚洗的小果子,拉开宫森的房间门,左右看了一眼楼道空无一人,才放心的溜了出去。   楼下,有两个佣人在打扫卫生,徐娇看了一眼,从楼梯上滑了下去,刚落在地板上,下一刻差点被一名佣人随手放在身后的吸尘器给吸飞出去。   她身上的毛太多了,不是虎皮上的毛,就是她本身的兔毛。   迈着小短腿拼尽全力,徐娇终于脱离了吸尘器的范围。   【大家好,这里是卷耳兔在人类世界的逃难之路】   【刚才真的好惊险,差一点就要被吸走了,这个世界对兔子真的太不友好了……】   【哈哈哈哈哈我真不想笑,可刚才娇娇这只兔子的表情太好笑了,一边脸上的毛被吸飞,另一边跟灌了空气一样晃来晃去,眼睛也一大一小,表情狰狞的不得了,太逗了】   【娇娇加油,躲过了吸尘器,你就是最棒的!】   徐娇灰头土脸的躲到了沙发后,小爪子疏了疏身上凌乱的毛,还疏除了静电,噼里啪啦的,动一下都是一串电流声。   徐娇:“……”   【哈哈哈哈第一次看到兔子用爪子给自己梳毛整出了静电】   【太可爱了娇娇,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本来雪白的小兔子现在满身灰尘,它垂头丧气,这还没出家门就遭受了沉重的一击。   徐娇不想出去了,她感觉外面的世界会更危险。   何况都不知道宫森的学院是往哪走,出去就迷路了怎么办?   但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出了门之后,你就能见识到真正的不同时空的世界了,不仅是观众期待,实际上她才应该是最新奇的那一个。   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外面……会是什么呢?   是高科技的机械时空,还是茂密的丛林?   修养了几分钟,徐娇闭上眼,还是慢吞吞挪到了宫家大门口。   恰在此时,这道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回来的是宫风泉,他穿着黑色运动衣,满脸烦躁。   身边倒是没跟着那只小松鼠。   徐娇趁他不注意,从门后跳出来,悄悄跑了出去。   门外是宫家的大花园,徐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花园,基本上没有一种花是她认识的,但都开得格外鲜艳,还有一些透明花瓣的、甚至纹路上有水晶质感的鲜花生长在花坛里。   为了验证这到底是鲜花还是假花,徐娇小爪上去摘了一朵下来,发现枝叶断裂的地方流出了同色的液体,这才发现水晶花竟然自然生长的。   “好想带一朵回去啊!”   徐娇心想,她的古堡中也有一个花园,还有一个连廊,只是花园野草丛生 ,也没有什么花,只能就此荒废着。   【花园真美,这些也是虚拟制作的吗,好真实好梦幻……就像在看大型迪士尼真人版电影一样,不,比那个还要真实】   【不可思议的花园!】   【不过娇娇不要玩啦,怎么跟个贪玩的小兔子一样2333】   【娇娇就是贪玩的小兔子!】   【感觉主播都融入兔子这个角色了……别说一举一动还有些可爱】   这个时候徐娇才想起来,现在不是采花的时候,她要去找宫森和宫梨!   这母子俩真是,不让兔省心啊。   垂耳兔叹了口气,手中的花顿时不香了。   她最后嗅了一口花香,埋起头一阵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爪下的地面不再是白玉色,而是石头般的路面……   徐娇抬起头,在她粉色的大眼睛里,映出了整个世界的影子:   从天空到地上往来不绝的飞行器和伴生兽。   这些各样的动物在大街上尽情奔跑着,甚至还有一群打领结的鸭子先生们排成一列,走过了马路。   “我们游泳馆招收新学员啦,觉醒了鸭子伴生兽的小朋友们可以报名参加哦,多学习一份水里的本领,以后参加配对节目可以吸引到漂亮小姐姐的关注哦~”   领头的鸭子先生举着横拍,向四周的小朋友们发着传单。   徐娇:“……”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引起了鸭子先生的关注,它转过头一看,吓了一跳:“有、有老虎!”   “什么?这种大型食肉伴生兽不都是有管控的吗,不在主人身边,或者有跟守的街道守卫者,都不允许自行上街的!”   “哪有老虎?天呐,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花蛇小姐要葬身在大街上吗?”   “救命啊!有老虎!”   大街上顿时乱起来,鸡鸭一阵叫喊,导致更远的地方都发生了混乱。   徐娇一只小爪刚抬起来,却被这混乱的场面吓到不敢乱动。   鸭子先生抬了一下自己的老花镜,对着徐娇的方向再次认真的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哦,原来是只小老虎……”   他身后比较年轻的一只鸭子戳了戳领队:“老大,不是小老虎啦,是穿着虎皮袄的垂耳兔。”   鸭子先生一愣,这一次用更加细致的目光去盯着徐娇,以一种更缓慢的速度审视了她一遍:“哦,原来是只小兔子。”   徐娇把小虎帽戴在自己头上,埋头冲了出去。   宫森在什么地方来着,她记得宫梨说过,是叫做……   七大洲初级军事学院!   【这个大街太震撼了,主播有心了!】   【这么完美的科技大街,怎么做到的,还有那些伴生兽,连皮毛都那么真实,拍的清晰可见,看起来和真正的动物皮毛一模一样,不可思议!】   【娇娇左边有站牌,左边有站牌】   有观众提醒徐娇向上看。   垂耳兔抬起小爪子,顺着旁边一根长路标上扶着,仰着兔子头看去:   太多行地名了,她有点找不到。   【在倒数第二行,主播看到没,写着七大洲军事学院!】   “看到了看到了!”小兔子激动地点点头,她记忆了路线后,又在街上看来看去。   在不远处,似乎是一座幼儿园的门口,几个小孩儿在园内快乐的玩耍。   小兔子走过去,从旁边的垃圾箱里,翻出一只破烂的、类似滑板的东西。   “这个是滑板吧……”小兔子迟疑的看了一会儿。   她刚才注意到幼儿园的时候,就盯上了这只滑板,此时还是将它拖了出来,“在宫森这个世界捡垃圾会犯法吗?”   “就是有点臭。”   整个直播间哄然大笑。   【不要去翻垃圾吧,真的太臭了感觉!】   【天,爱了这个主播,真的为了剧情脏活累活她都干,没有说不愿意的时候】   【宫森看到了要感动死,我这旁观者都要落泪了】   【完了……兔子脏了,进过垃圾箱了。】   【没翻过垃圾箱的兔子,不是好兔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太过分了】   徐娇也觉得自己是挺拼的,但和观众想的不一样。   观众以为她是为了娱乐效果,才去垃圾箱捡滑板出来,但徐娇自己知道,她的兔子身体是自己的,这要是一溜烟真的跑步过去,爪子都要被磨烂了,踩个滑板车都好一点。   臭归臭,起码不会受伤。   想通了这一点,徐娇就不再有心理障碍了。   她来回溜达了几圈,适应之后远远地沿着铁路上的人形道滑了出去……   【如果可以,我愿意给主播这一段视频加点乘风破浪的音乐】   【太有那种潇洒的感觉了,我愿称之为:潇洒兔】   弹幕里嘻嘻哈哈,垂耳兔悲壮又冷静的披着自己的小虎袄,踩着滑板呼啦呼啦。   十分钟后。   娇娇看到了七大洲初级军事学院的硕大烫金牌匾时,她已累得像滩死狗,门卫室贴砖映出它模糊身形,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滑板在滑到半截时就烂掉了,轮子滚出去好远。   毕竟是从垃圾箱捡来的东西,徐娇也对其没报太大希望,可这也确实让她足够失望了。   剩下的路,只能她自己跑着走。   好在剩余的路途也不算太远,虽然累了些,爪子却没磨破,这还是令她十分欣慰的。   军事学院的侧门是敞开的,有学生晃晃悠悠的走出来,娇娇见状,也没想太多,迎头冲向门里。   “砰”的一声被撞得兔腿朝天。   “警告!警告!非本校师生请勿入内。”   娇娇捂住流血的鼻孔,看着空无一物的侧门交叉出红色激光。   “我靠!”   不少学生从徐娇身边走过,没注意到脚下的垂耳兔。   只有一名男生停下来,他似乎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饶有兴趣的绕到娇娇跟前,蹲身笑个不停。   太搞笑了啊,穿虎皮袄的垂耳兔,换了谁都要乐个半天。   娇娇小爪子捂着鼻子瞪他一眼,却觉得这个家伙长得不讨人厌。他发色如巧克力,眼睛藏匿碧海长空。   【好帅!】   【娇娇的直播里,怎么每一个出场的都是小帅哥,而且感觉年纪都不大……全是潜力股哇】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跑来拍戏了吗,不过确实是一种视觉享受】   【这个不错,我领走了!】   男生从包里扯出卷纸,扯下一格递过来:“给,擦擦。”   娇娇羞愤交加的接过,男生掌心有淡淡的黑色机油,袖口边磨砺出拉絮。   看起来很平凡的样子。   娇娇擦了一把鼻子上的灰,又拿着纸卖力的蹬腿擦了擦屁股上的毛。   想了想,她看向对面的男生,这是第一个会停下来理会她的人类,说不定……   “你是这所学院的学生吗?你认不认识宫森?”   男生笑了下,徐娇不明白为什么这男生一看她就忍俊不禁,跟吃了笑豆一样。   男生说:“当然了,他可是学生首席,你找他有事?”   娇娇激动起来:“那你知道他在哪吗,之前有人把他喊来学院问话了,后面也没回家,他家里人都很担心他。”   男生又笑起来,“他家里人要找他?那你是?”   徐娇郑重的点点头,“我是来帮忙的。”   “哈哈哈哈哈!”男生快受不了了,笑了好一阵才停下。   “嗯……”他看着娇娇一身狼狈,见它点头,也收起笑容认真想了想,道:“其实学校规定不要对外说的,不过现在保密工作应该也快结束了。”   娇娇歪了下头:“嗯?”   男生说:“这几天我们这一届都在毕业考,因为这种考试很重要,一般不会让别人过去打扰学生,每个学生会断通讯,自然联系不到外界。可能宫森着急离开家里的时候,没来得及跟家里说一下吧。”   娇娇哑住。   毕业考?   就这么简单?   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不过为什么就这么巧。   毕业考之前,宫森被学院的人喊走,导致他没办法告诉家里人他的下落,也许告诉了家主,但这几天家主都不怎么在家,却间接的导致宫梨出去找儿子。   宫森毕业考,那他妈妈呢?   既然宫森在考试,它也不能冲进去打扰到他。   当下又该当如何是好?   宫梨就不管了吗?   它能找到宫森,却不见得能去找到宫梨,毕竟前者还有个说法,是在这座学院里的。   娇娇仰头无语,天空万里无云,隐隐可见几艘宇宙飞船的轮廓,在浩瀚大气层沉浮沉载,更恐怖的是,白天中还清晰勾勒出太空城轮廓,就像科幻电影里畅想的那样……   娇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你不在考试呢?”   “我文科不好,不会背书,”男生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如早点回家烤红薯。”   娇娇被他无赖言辞镇住,就像旧新闻记者采访第一个冲出来的考生被告知是在抨击高考制度一样讽刺,但她没有从这男生身上找出那种滑稽的态度,反倒是有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这让娇娇迷惑了:“难道你不想升入中级军事学院?”   她记得这个升入中级军事学院是很重要的,至少对于宫森来说是这样。   那他们这些同龄人,还是在同一所学校的,所在意的事情也都差不多吧。   “当然想,”男生处之泰然,“文科不好,侧重数理化也行的。”   单科拉满分,也改变不了总分不告的现实啊。娇娇不忍戳穿这个差生的谎言,它在校侧门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出来好几个早退的考生,看来考不上的又不止他一个……   还不如回家烤红薯。   试可以不考,饭必须得吃。   头顶一片巨大阴影笼罩,气压卷起微尘,数尾五彩斑斓的尾羽长长掠过娇娇眼前。   哇靠,这是什么?   当看见凤凰轻飘飘落于男生肩头,娇娇感觉自己一定是累过头出现了幻觉。   凤凰眼珠子熠熠生光,额心花冠状纹饰娇艳绚丽,身上覆盖的羽毛泛着灿光。   【卧槽!凤凰!】   【这也真实的太过分了,连凤凰的羽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注意它的尾巴毛居然真像是带着火焰的,太帅了!】   凤凰一出现,直播间大家都激动起来。   “你的伴生兽是……凤凰?!”其实娇娇第一时间没认出这玩意,但耳蜗里隐藏耳机的自动朗读都在说,她也不由惊讶的追问。   “不是。”男生笑了笑,他的衣服被凤凰巨大爪子抓扯,出现褶皱,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乱的,娇娇总算知道他的落拓感哪里来的。   “这是我做的机甲。”男生说。   徐娇:“……”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娇娇这才近距离看清凤凰身上的灿光来自金箔,羽睫也是用极细铁丝勾勒得栩栩如生。胸前后背覆盖的一层机甲,爪子看起来极有气力。   反正一巴掌能把它拍成肉泥。   “我感觉他在吹。”徐娇小声对着摄像机说。   对面的男生似乎没听懂,仍旧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我是伴生兽垂耳兔娇娇,今天谢谢你了。”小兔子吐槽完别人之后,还是很有礼貌的。   “我叫刘淮。”男生说,“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很好,果然是大气十足的名字,难怪喜欢机甲这一类。   娇娇想了想说:“我听说,没有伴生兽,是无法从初级军事学院,升级到高级军事学院的。”   刘淮笑了笑:“规矩是人定的。”   而有些人的存在,天生就是为了打破规矩重组阶级。   牛逼。   垂耳兔有手的话,就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暂不说能力什么的,这个心态就是好,以后这大兄弟说不好能成事儿。   ——   校园钟声响起,陆续有人从商业楼群里涌出,涓涓流水般涌向校门口。   政府严格规定不允许打扰到考生,所以被提前清了场,不允许任何行人和车辆影响。   而它因为是只最底层的啮齿动物直接被门卫无视了?   “我要走了,”刘淮面对越来越多的人群表现出几分不适应,“你还要等宫森吗?“   娇娇点点头,一个科目考试两个小时,时间过得好快!   刘淮打了个响指,凤凰轻鸣一声,用力的巨爪抓住其胳膊腾空而起。   卷地风起,阳光透过五彩羽翼,熠熠生辉。   真炫酷!   几分钟过后,娇娇后悔了。它被学生和家长们前后夹击,像块皮球被撞来撞去,好几次凶悍的想发火,迎面就是呲着大白牙的食肉类伴生兽,耸动着湿漉漉的吧鼻头流口水。   食肉类伴生兽被主人拽住缰绳:“说过多少遍了,能说人话的不能吃!”   “这要一口没,又有小姑娘要哭鼻子了!”   “真是的,这样孱弱的伴生兽怎么不带好呢?”   丢脸,太丢脸了。   所有生物对食物链低端生物都是本能的蔑视,简直就像是克苏鲁旧日支配者一样猖狂。   娇娇硬生生被逼到了角落,有两条西装笔挺的长腿落到它面前晃啊晃的,娇娇真想跳起来一脚踢爆。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没听说过吗?   一双熟悉的手抄起娇娇的胳膊抱起它,娇娇抬头看见宫森精绝的下颌线轮廓,眉眼低垂,眸光中有暴躁的戾气。   “我总算找到你了!”娇娇含猛一扎子埋进宫森怀里。   周遭静了一秒。   那短暂的沉默明显都是指向宫森的。   娇娇两只小爪扒在宫森身上,委屈极了,要不是她出来找宫森,此时还在房间里吃好喝好,也不会这样灰头土脸的。   宫森皱起眉:“你怎么出来了?”   宫森走道,学生们自发的留出一道小径。   这……就是学生首席的威望?   说震惊倒不至于,但确实有些没想到。   娇娇地铁老人叹气:“你消失了好几天,然后你妈妈说她去找你,我很着急——”   边说边掏出口袋里的纸条,那是宫梨留下的纸条,被小兔子捏的皱巴巴的,字迹也被它的汗水和毛毛弄得模糊不清。   宫森接过一目十行,两秒后放进西装式校服的兜里。   “人已经找到了。”   娇娇惊喜交加,宫森又说了一句话:刘姨送了两顿饭没见人,宫家早就发消息告诉我了。”   意思是说它白跑了五公里?   宫森看见小兔子一脸抽头丧气,唉声叹气,揉着小腿眼圈红红的满是委屈。   这是……想要等他安慰?   沉默,是从没安慰过女生的宫森。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   学习、训练,都是自己。   也不是没有过一忙起来忘记告诉家里……妈妈经常三天两头神志不清,有时候说了也是白搭。   因此。   垂耳兔从家里跑出来跑了五公里专程找他,是他一点都没想到的。   它是怎样坐的车,又怎样识的路呢?   没有人教过它,从头一点点学习和摸索,想来也很不容易吧。   而引导它适应生存本该是自己的责任……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垂耳兔从宫家流浪到学院——对,应该是在流浪没错了,就在刚刚他还看到这只小兔子惊慌失措的在人群中,差点被踩伤。   总之……他没想过,有一天这只垂耳兔跑出来,是为了找到消失的他和他妈妈。   他以为对方是只很桀骜的兔子,没想到还有这么热心的一面。   “回家吃饭了。”他想了想,给小兔子身上的虎皮小袄拍了拍,顿时抖落了一层土。   小兔子也跟着甩了甩耳朵,大胖脸上的毛毛也跟着晃动了几下有点乱,她小爪子精致的去梳脸上的毛毛,跟个爱漂亮的小姑娘一样。   但是。   “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兔子凑近了是挺软的,但宫森总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有吗?”小兔子鼻尖嗅了嗅,“是有味道嗷。”   “对了!”她想起来了:“我刚才掏过垃圾箱。”   宫森:“……”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宫森那个表情突然木住了,活像是吞了十几年的臭袜子】   【虽然宫森在家里可能不是受宠的那个,可他应该是没掏过垃圾箱的哈哈哈】   【喂这种事女孩子不要说出来啊啊啊啊以后宫森都要觉得小兔子是臭臭得了】   【求宫森的心理阴影面积——】   “因为垃圾箱里有滑板车嘛我就想着……踩着那个滑板车能快一点找到你,”小兔子叹口气,“谁知道半路散架了。”   她恨恨地说:“垃圾箱的东西果然不能信!”   宫森:“……嗯。”   他无话可说,有被臭到,又有点想笑。   不过那么臭的垃圾箱都翻了,可见小兔子想要快一点找到他的决心有多大。   垂耳兔也不嫌自己臭,就趴在宫森身上,还顺手抹干净了自己的小爪子,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宫森宫森,回家的时候,可以给摘一些漂亮的小花送给我吗?”   “花园里的那些花吗?”   “嗯嗯!”   “可以。”   “那我要紫色水晶花瓣的那一朵,还有之前摘了掉进地里的那朵,还有最中心长得像胡萝卜的那朵,还有……”小兔子声音细细的,看起来特别爱说话,跟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太一样。   不过宫森想,其实他和垂耳兔,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聊过天,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大部分是处于互相防备的状态。   小兔子防备他伤害它,宫森防备它捣乱。   “到时候带你去挑,你想要哪个都可以。”   “耶!”小兔子高兴得要命。   它还哼起了歌,古怪的音调,不像是平时听到的歌,但感觉并不难听。   走了一路,宫森推开宫家大门前,把小兔子放进自己衣服的口袋里。   “那个,谢谢啊。”   “啊?”徐娇一愣,半竖起一只小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高冷的宫森也会跟她说谢谢嘛?   顿时丧气的心情有所缓解,也对哦,她千里迢迢跑去救援宫森,没道理这家伙不感动!   以后说不定还要给她补偿好吃的好喝的!   哈哈哈哈!   她小爪一挥,故作无所谓道:“小事,以后有事就找我。”   她一脸匪气,像是只真正的小老虎。   宫森:“……好。”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日了个万   有没有营养液求灌溉QAQ 第8章 催债   ◎遗产税是什么鬼!◎   停车场距离学院大门五百米开外,正常学生都选择就近午餐以备下午考,宫森却固执的开车回家。   兔兔真的太臭了……   一路风驰电掣,徐娇绑安全带坐在副驾驶,车载音响音乐一概全无,宫森就像一只直奔目的的机器人,娇娇欣赏着他在阴影错落下有致的侧脸,如同建模一样值得反复推敲。   本来是最放松的时刻,徐娇却因昨天回现实时收到徐家人发来的通讯信息,全没了看窗外风景的兴致。   对方的头像是一朵莲花:   一朵莲花:【图片】【图片】【图片】   一朵莲花:这是这一季度的水电费,徐小姐你已经逾期了。   一朵莲花:水电公司电话你没接,催账到徐家,电话那边说今天是最后期限,明天会停水停电   刚开始徐娇还想不起这人是谁,直到点开消息后,才发现是那位从她继承遗产后就没有联系过的徐家的人。   电话她没接到应该是因为人在宫森这边的世界。   水电费倒是不成问题,她开播这几天,赚到的钱除了购买生活用品的那些,还剩了几百块,足够交水电。   但徐家这时候又告诉她,她还没补交遗产税,明天也是最后的期限。   徐娇:“……”   鬼才知道继承遗产还需要交遗产税啊!   她在此前就是穷苦出身,跟着外婆租房子住,根本不了解买卖房子,或者继承房子需要怎么做,现在才知道,原来还要交一笔遗产税。   按照古堡的价值来看,遗产税至少要十万以上。   可她眼下哪来的钱……   徐娇抑郁了。   宫森那边敏锐的发现了小兔子的不同,在车上原本还新鲜了一阵,东张西望的模样,现在目光呆呆的,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   宫森:“……”这兔子心事还挺多。   “你怎么了?”他开着车,转弯停在宫家门口,“到家了,不要去摘花吗?”   “……算了。”小兔子摆摆爪,没心情。   宫森一脸疑惑,“你心情不好吗?”   “嗯。”   “说说看?”他迟疑道,其实也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解决兔子的心事,毕竟……小兔子和小孩子差不多,总不喜欢从实际考虑东西,或许小兔子只是想把身上的毛毛都刮掉,或者想要吃一根草莓味的胡萝卜。   “我有点……缺钱,”这是很难以启齿的问题,毕竟在宫森这种小少年面前,说自己很穷,会有点说自己很土的感觉。   徐娇觉得自己脸上的毛毛一定很红了。   “是我疏忽了。”宫森恍然大悟,对于伴生兽来说,天生是没有父母给零花钱的,因为它们的主人,即是指引人一样的角色。   大部分伴生兽花的都是主人的钱,也有少部分会自己出去赚钱。   但显然,小垂耳兔并没有这种能力。   在此之前,小垂耳兔不出家门,自然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购买东西需要消费的,宫森也没想过它会出来,自然没给它钱。   这一路来,它没钱坐车,也没钱买代步工具,只得去垃圾箱捡滑板。   宫森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想了想,打开车后的储物箱掏出一张卡递给徐娇,说出一串数字。   徐娇愣住:“给、给我的?”   宫森想说句什么,但他话少,也说不出什么感人的话来,唯独想起之前校园里路过的两个女孩子讨论的某本小说时,曾提到过一句听上去很霸气的话。   他犹豫了下,学舌说:“拿去随便花,我的伴生兽,不需要替我省钱。”   徐娇:“……”你这话说的很是霸气!   可你为什么还结巴了一下。   有、有点可爱。   不过,还是很高兴的,徐娇捧着宫森的卡,大气的一挥手:“不回家了,先去银行!”   别说关键时候,这主人还挺好用的,等她以后赚了钱,会还给对方的!   “好。”宫森发动起车子,又从宫家改道,开向了银行。   到了地方,垂耳兔下车都开心的一蹦一跳,身后糯米团子似的小尾巴一颤一颤,宫森见了想笑。   伴生兽与主人的关系不是吃喝玩乐那样简单,还意味着协同战斗和属性升级,垂耳兔向来做不到这些,只能限制他的未来。   但他好像,并没有刚开始那么嫌弃这只兔子了。   毕竟……学校里并非没有未觉醒伴生兽的人,一样获取了免试晋升的资格。   那个人……宫森眼中燃动起一抹火光。   对方能做到,他也可以。   更何况他觉醒了伴生兽,即使是垂耳兔,也是与他赖以相存的垂耳兔。   她躲过了冲进房间里找麻烦的火狮阿烈,并用不知名的方式,将狮子变成了松鼠。   现在又一只兔离家,历经磨难找到学校里的他。   他的垂耳兔……有着坚韧的特性,并不是其他女孩子那种娇贵到碰一下都受惊躲到角落的胆小兔。   并且……他的这只,也比别人的格外可爱些。   不过等到傍晚归家时,垂耳兔又陷入了失望的情绪中。   “这里的纸币不是我想要的,”垂耳兔伤心的把胖脸贴在空调通风口上,一半的脸上毛毛往下坠,小眼睛里是乐极生悲的悲伤。   “你想要什么?”宫森不明白,去了趟银行,小兔子看到别人取出的纸币后如遭雷击,又失落的走出了银行。   口中还嚷着不是她要的。   宫森想不通:“这里没有其他款式的纸币了,其他的都是□□,没有购买力。”   他苦口婆心,生怕是小兔子路上来找他时,被□□的给误导了。   “不是的,我想要那种……”小兔子话在嘴中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不能说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宫森的伴生兽,对方才对她好,如果说了自己在其他时代是个人类,进入这个时空后才变成了伴生兽,或许宫森就会怀疑她别有目的,甚至将她上交。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有金子吗?”她抬起头,终于想到了一点,眼中亮亮的,“是金子也可以!”   她能把金属带到这个时代,说不好也能把金属带回去。   金子……不也是金属吗?   在离开宫家时,她似乎见到过宫家的一个佣人手上,带着一颗金色的戒指。   那可能是特殊金属,但也可能是金子,徐娇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金子?” 宫森迟疑,“银行里可以提取纸币,也可以兑换金子。”   “是那样的金子吗,”徐娇伸出小爪子比划,“烧不焦,质量也不会变,还可以鉴别纯度的那种。”   得到宫森肯定的答案后,徐娇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金子……和她那个世界,是一样的!   ———————————   回到古堡,宫森去阁楼处理妈妈的事,娇娇则快步奔回二楼卧室。   屋里对徐娇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新一旧两扇门只有她才可以看到。   这是摔碎了古董时钟的古堡主人才拥有的能力。   一拉开木门,客厅里传来嘈杂声,娇娇短暂的适应了一下视线落差的晕眩,手扶上栏杆,就看见客厅里若干人。   他们有的穿着法院制服,有的手里拿着测量尺在比划,有的手里拿着记录本在记录,还有的翻箱倒柜。   当中唯一穿着日常便服的女人,便是她仅在电视上看过的徐家当家人徐火莲。   徐火莲穿着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细眉细眼,一脸精明相,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徐火莲听见二楼动静,仰头与徐娇短兵交界:“哟,我当这谁呢,原来是我侄女儿啊。”   她讥诮:“电话不接、按门铃不回,拒绝法院沟通,拒绝水电局交接,所有人在门口等了你半个小时,真不愧是大网红,好大的牌面呢!”   法院的人望过来的眼神也充斥鄙夷。   徐娇暗暗攥紧了兜里的物件,缓步从楼梯往下走:“我这吃安眠药睡了一觉,姑妈就带人私闯民宅,我可不可报警呢?“   徐火莲指着她唾沫横飞:“这是徐家祖产,你爷爷写遗嘱给你,但传到他手上,也不全是他的,与他平辈还有份呢!即便其它平辈都放弃,落到你手上,你不好好经管,我们徐家人也是有权利收回来的!”   徐娇:“姑妈既然如此珍惜祖产,为什么所有人穿着鞋子走来走去呢?地毯全废了!”   徐火莲憋红了脸:“又没备份拖鞋……这就是你对长辈和客人的态度?!”   “行了,我知道你的目的,”跟中年妇女胡搅蛮缠只有输的份,徐娇摸出兜里的金砖,当着众目睽睽,扣在置物柜上。   她冲举摄像机的法院工作人员道:“这是重达一斤的金砖,其市场价值足够支付遗产税了吧,现在就请你们立马出去,离开我的家。”   原本趾高气昂的徐火莲伸手摸了摸金砖,眼睛里露出疑惑神色。   “半个月前还是租贫民窟住的穷鬼……听说主播直播大多赚不了几个钱,更大目的是吸引金主?”   听到姑妈当着众人面恶意中伤,徐娇指向门口:“现在请你们出去,我要继续睡觉了!”   法院工作人员雨我无瓜的鱼贯而出。   徐火莲临到门口又似有不甘心,非得丢出根话刺。   “你记住了,这房子你保管不好,就滚回你的贫民窟去!”   这人……真不是好人啊。   还好徐娇没怎么凭借这爸爸的身份去再多继承些徐家的祖产。   到时就得上演一波豪门恩怨了。   她还是被充当炮灰女配那种。   徐娇:“遗产税已经交了,再擅闯民宅,报警处理了。”   徐火莲轻蔑的冷笑一声,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说:   截止下次更新前,评论投雷营养液都有红包奉上   请多多收藏支持哦!   兔兔笔记:今天起欠宫森一块金砖,要努力工作还债了感谢在2022-04-27 16:46:50~2022-04-29 23: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球形闪电   ◎遭天谴了吗?!◎   宫森考完下午场次回来,见垂耳兔蹲在落地玻璃窗边上的竹垫上,小爪子毛茸茸的,正支了鼎小火炉,架上铁丝网烤萝卜。   这是兔子的天性?   兔子夹住一块烤得最好的,内里软绵,讨好的递向宫森。   “我吃过晚饭了。”   宫森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   娇娇一口飞快叼过萝卜,腮帮子鼓鼓的 :“可以问个问题咩?”   宫森拿着错题本的手臂垂落到裤腿,背衬着落地窗。   雨就是在这时候下下来的。   夹杂着霹雳闪电,白光像把出鞘的剑,晃得人睁不开眼。   “说吧。”宫森考试有些累,但还是耐心等娇娇说完。   “作为不被家族认可的孩子是不是感觉很难过啊……”   宫森瞳孔霎时僵硬,半晌愠色道:“从哪听来的闲话?”   “不是,我想了一下午。”   娇娇差点被噎道,伸长脖颈,艰难的噎下萝卜。   “你妈妈说得对,每个生命都不能选择它来到的方式,但可以选择未来如何生活,我想我能成为你的伴生兽,也是因为你想要治愈什么吧。“   宫森迟疑了下:“她是这么说的?”   “唔,”娇娇讷讷了一下,“总而言之,我想告诉你的是,很高兴成为你的伴生兽,从你身上,我也解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呢。”   她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所有对她好的,或不好的,也都不在了。   那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每天艰难的活着,只是为了生存吗?   又或许不是的……她至少对宫森是有意义的,也对宫梨有意义。   成为了兔子,似乎真的拥有了一些,抚平伤痕的力量。   不过就在这时候,娇娇看见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垂落窗外的闪电余光几乎散尽,却突然凝聚起来!   它形成了一团近圆球形光体。   那光线极亮,呈外弧形,颜色幽绿,像一团幽灵的鬼火,一下就穿透了落地玻璃窗。   宫森感受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转身。   “滚地雷?”   “球形闪电!”   一人一兽脱口而出,声线一惊恐一讶异。   屋子里一下变得好亮,空气也被燃烧升温。   约五十厘米的光团里发出奇异的嘶嘶声,像一只大蜥蜴不断吐露出信子,悬浮而行的速度不紧不慢,呈Z字形状,无声的盘旋往前。   这神秘莫测的大自然力量,对所有生物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甚至连逃跑都一时忘记。   直至呈发散状的光团变得焦黑,娇娇才想起来跑。   光团经过处所触之处,烤萝卜的炉子,坐垫的竹编,拉开的木凳。   都变成焦黑。   屋子本就不大,奇怪的是,周遭空气很快陷入淤泥一样的困滞里,被交织的强静电所覆盖。   她和宫森都跑不动了。   身体像被沼泽沦陷。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碳基生物被本能的压制,而且娇娇发现它似乎状态还要好一点,宫森整个人被紧紧吸附在墙壁上,这是高强压的表现,娇娇甚至可以肯定,再这样持续一两分钟,宫森绝对出事。   他们绝对承担不起的后果。   “宫……”她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是遭天谴了吗他们两个?   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完了!   又一刹那,光球放弃Z字线,直径而来,似乎对垂耳兔格外有兴趣。   垂耳兔本就是电属性。   平日里她都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电,也没运用过,这时候那些积存的电却正好与静电的正负极相斥原理一样,强行令它挣脱了出来。   娇娇大喝一声:“那个,我先走啦!”   也不管宫森听没听到,合身撞倒了离最近的晾衣架。   还是小命要紧!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实木衣架重量死沉,被它一撞之下,又横斜撞中电球,径直落在地上。   啷当一声铁响。   接触面化作铁水流淌。   强烈的痛楚感比脑电波还快的传递到四肢百骸,娇娇无力的坠衣架上欲哭无泪。   尼玛!   这衣架竟然是包裹了一层木制装饰的铁皮子!   导电的!   她都怀疑自己身体是不是变成焦炭了,这也太倒霉了点!   前方,球形闪电照旧悬浮着。   一切仿佛无事发生。   兔子的小身体滚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火光电石之间,她突然意识到强烈电压减弱了——对、不仅如此,球形闪电的强烈绿光跟着闪了一闪。   就像吃了痛的人委屈的蜷缩起身体,球形闪电呈外放状的形态扁了扁。   也就是在这时,屋子里嗡鸣的声响,突然变成了噼里啪啦的爆炸。   球形闪电生气了!   亦或者是,它的形态遭受到了破坏,需要一波更强烈的发泄!   完了完了,徐娇心想,这次逃不掉了。   等到闪电第二轮爆发,她再正负极都没用,直接会化成渣渣。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脑子里也不再想着没有亲人怎么活的事了,在人面临巨大灾难时就会发现一切都是矫情,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想着,她咬牙,拼了老命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跑到宫森身边。   小小的身体就像毛球一样,将宫森从闪电中挤出来。   “你……”   宫森意识将近昏迷,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电流减弱了,而心口处正在接触闪电的地方,正有只白色的小东西在给他抵挡着这一片雷光。   其实这白色的小东西,被雷光一劈,已经变得灰白交织,不少皮肤组织都烧焦成碳色了。   这个样子……对于兔子来说,它仅有的一点皮肤,烧焦了大半,显然比人类更痛,也比他此时状况更严重。   可这只兔子,还在用弱小的小身体,在他身前抵挡着,小爪子推着他向外。   娇娇……   宫森在此之前,从未正视过这只垂耳兔,觉得她娇气极了,以后也不会成为自己的作战伙伴。   可就在电闪雷鸣的这一天,雷光笼罩的房间内,他看到了他以为弱小、不堪一击的垂耳兔小女孩,用他一向看不上的弱小身体,挡在了他前面。   连小兔子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身为对方的主人,有什么资格做对方的主人?   宫森从原地撑起,勃颈上青筋暴起,他发出了嘶哑的低吼声,甚至听到了压制他的雷光与他的抵抗呈出剧烈的放电声。   他原地一滚,从雷光中挣脱出来。   也顾不上多说一句话,抄起地上被摔的快要成两半的焦黑垂耳兔,就跑出了门。   迷迷糊糊中,娇娇感觉到胳膊突然被人从后抄起,随后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干燥而温暖的,带着微苦的雪松香气。   是宫森。   “快跑!”宫森冲下楼道,大声提醒。   客厅里,宫家主腿搭在软垫上,手里拿着只银叉子,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苹果。   听到声响,他奇怪的抬起头,神色淡然:“阿森啊,遇事不要慌,沉稳一点,发生什么事啦——”   话刚说完,就见门缝里骤然亮起光亮,就像升起一轮小太阳,球形闪电从门里穿了出来。   而门完好无损。   空气又响起电离子的碰撞噪音。   这一次的球形闪电的状态更不稳定,溃散的光线一边飘一边洒,一开始路线是很飘忽不稳定的,就像受了伤急需舔包的伤患,往家用电器上盘旋,突然地,它像是瞄准了什么目标,精气神十足的往角落横冲直撞。   宫老爷子眼睛像被黏住,嘴巴呈O型的见球形闪电从他头顶飘过。   “俯倒!俯倒!”宫森声嘶力竭的吼,一秒过后,宫老爷子才像是醍醐灌顶的往沙发上一趴。   可惜已经迟了。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个屋子里骤然一暗,所有灯俱灭,唯独角落里的电箱明明暗暗的火花带闪电。   球形闪电壮烈的消失了。   然而家里的事还没完。   宫森跌跌撞撞跑下楼,满地碎玻璃碴子,茶几被震了个稀碎,宫老爷子趴在沙发里一身是血。   宫森将他抱起,宫老爷子目光呆滞的喃喃道:“这也太牛了……”   作者有话说:   娇娇:你听我解释,我绝不是想逃跑,而是被吓到了嘤嘤嘤   宫森:.....   宫风泉:呵呵塑料袋子都没你能装   多收藏留言可解锁作者多更新功能感谢在2022-04-29 23:30:02~2022-05-01 22: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可爱是大骗纸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闪电后遗症   ◎兔子只是演着玩儿不要当真哦◎   宫家主有些惨。   宫森在佣人的帮助下,把宫老爷子架上车,就火速往医院开。   娇娇磨着自己焦炭一样的小爪子伏在副驾驶上,见宫森的侧脸被灯光勾勒出削刻的轮廓,路灯一簇一簇在他眼中明暗。   他在想什么呢?   娇娇看了一眼,又趴下来,她的身体是软的,因此虽然被雷击受伤,却不会感到太疼。   就是被烧焦的毛毛有些丑。   后座。   宫老爷子脸色苍白着,还在兴奋的跟老战友打电话,一开始是大肆吹嘘他见到了球形闪电,太牛逼了,多少科研人员一辈子追踪都没见到过,没想到临到老了自己见到,就算是被电死也算是值了,为科研作出了牺牲和价值。   说着说着话题跑远,一会儿什么“太空城”,一会儿什么“武器研发”,末了一句”等离子常温体进度怎样?“   电话那头的老人劝慰宫老爷子先好生休养,外表看起来没大事,不代表说内脏器官也没有损伤。   宫老爷子听话的挂点电话,把手机放在胸口,蜷缩起腿半躺。   很快,宫老爷子的呼吸就平稳下来。   但,时不时的闷咳,也显露出不好的征兆。   说实话,当时那种场面,一个小老头能活下来都算运气。   现在能被抬上车,还有治疗的余地,已经算是幸运。   不过,对方绷带里渗出的血迹蛮多的,要不是回头看了一眼,徐娇也没想到连绷带都无法暂时缓解老头的伤势。   毕竟他从头到尾没发出过半句痛呼。   这让徐娇有了一种感觉:宫家绝非一般只是全家人都是战士的人家。   说不好与军队高层有关。   然而有个问题:为何过了两百多年科技的进步有限呢。   类似于伴生兽提升人类能力的物种都有,而基础物理还停滞在两三百年前的量子力学时代呢。   这深奥的世界观只在娇娇脑中闪现一瞬,它就被路边一支长长的麟羽所吸引。   美极了,像是神话中仙女遗忘凡间的羽衣,娇娇被激了一下,忍痛爬上窗玻璃,车行使出很远,还看见那根羽毛被雨水冲刷着,更添一丝凄楚。   娇娇吃惊:“咦?”   那个东西好像是……“那是!”   她两只后腿用力,人立起来,扒拉着车窗。   “别东张西望!”从上车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宫森见状,冷冷的呵斥了她一句,见小兔子瑟缩了下。   他想了想,迟疑的补充了一句,“那是机甲残片,有些能反射强光,打入车窗内堪比激光。”   有不少人,曾因为机甲残片的反射光线导致双目受伤。   这一点,身为伴生兽的垂耳兔不知道,宫森却不能不提醒她。   小兔子愣了一下,收爪坐回原位:“哦好。”   直播间里的人比白天少了些,因此弹幕也稀少了些:   【小兔子好乖呀】   【娇娇现在已经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小兔子的角色里了,有时候特别可爱】   【其实以前是主播的黑粉来着,不过……这么看下去,也突然感觉到了主播的不容易,不管是拍的剧还是什么,那种雷电的爆破不会是假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真正的演员,也说不好要当场就逃,但主播一直在勇敢面对,其实看得出来,她内心是非常强大的】   【她形象不是虚拟的吗?】   【楼上傻呀,虚拟形象也是要有人做模板的,用虚拟技术来捕捉人的动态,其实真正经历这一切的还是主播,楼上一看就没科技常识!】   【越来越发现娇娇的优点了……】   【其实剧里的宫森也发现了吧,虽然娇娇口上说自己先走了,其实还是会折回来救他,对于一只弱小的兔子来说,这可比人类去拯救什么小狗小猫来的决心大太多】   弹幕中都是夸奖徐娇的话,折让徐娇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她兔子耳朵耷拉着,又趴回了车座。   也让她十分惭愧,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是假的,是她演技好,是她勇敢。   可只有她知道都是真的,她面临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还是抛弃了宫森。   现在宫森对她好一分,她都会觉得愧疚。   -   到了医院,宫老爷子被推入病房,他属于碎玻璃划伤导致的失血过多,巨响导致的听力受创,及其它并发后遗症,需长时间观察后续治疗。   垂头丧气的娇娇也同样走了一遍流程,区别是还经过特殊申报,毕竟大半夜的兽医院开门的不多。   此时它躺在与宫老爷子同一间病房里,听着医生告诉它是疲劳过度导致的力竭。   宫森忍不住:“这就没了?”   夜班医生很笃定:“嗯!”   宫森:“……”那这兔子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兔耳朵都耷拉着?   宫森还想问什么,被娇娇一记丧气的眼神顶了回去。   说实话,它的症状与医生说的一致。这点它是相信医生的。而且,她并不想被人知道被球形闪电接触过的的事。   不想被上交做研究。   迎着目光直勾的宫老爷子,娇娇心情不好,于是对这位狂热的武器爱好者也瞪了一眼。   宫老爷子:“……”   这时门被人从外推拉开。   舅妈进了门便嚎道:“爸啊,您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要遭这罪!“   一个鬓角花白的中年男人紧随其后,最后坠着嚼口香糖的宫风泉。   宫森被堵到门口,被宫风泉仰视,宫风泉眉角眼梢对于这个小动作挤出几分不耐:”是吃催化剂了吗,长这么高……“   “宫森!”大舅妈喊住他,“我问你,家里阿姨说,球形闪电是从你屋子里飞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爷爷受伤是不是你导致的?!”   宫森:“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那你怎么没事?”大舅妈不依不饶。   宫森:“不知道。”   “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大舅妈气急。   就在这时,门外走出一名值班小护士,手按在嘴唇上。   “嘘——麻烦家属小声一点,其它病人都已经睡了。”   被中断的气氛略显尴尬,大舅妈场外求助:“老公——”   “阿森,”大舅温文道,“一家都是互相关心的,你就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就行。”   “行了,”宫老爷子呛咳两声,大舅妈和大舅忙上前抚背,宫老爷子晃悠悠顺过气来,“那叫球形闪电,是一种极其少见,但威力巨大的自然现象,要宫森能研究的出来,他也不用在这里了——而且谁说我怕了,为研究负伤,是很重要的事!”   宫老爷子摆摆手:“就让孩子走吧,明天要考试。”   扶上门把手的宫森回头,向宫老爷子点了点头,宫老爷子看着稳重的外孙,又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家人,摇了摇头,似乎在这一瞬间做下了什么决定。   他叹道:“还有啊,大儿媳,以后你在外面,跟宫森说话的态度客气点,我也老了,以后家业就由宫森继承,他要做宫家当家人的。“   “爸!”大舅妈脸色骤变。   大舅也皱眉:“此时说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宫森还小。”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宫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一大一小两根木桩子,“你,就只能在部队混个文职,你儿子,天天鬼混,吹牛放屁,宫家不交给宫森怎么办?啊!”   大舅妈嘀咕道:“可他那出身……他妈当初已经丢了一次宫家的脸了,要以后让我们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话未完就被大舅撞了下胳膊。   宫老爷子脸色发青:“有意见都给老子滚!”   一个玻璃杯砸向墙壁,发出啪的声脆响,正在嚼口香糖的宫风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就见值班的小护士又哭丧着脸过来了。   三人又是道歉又是哄宫老爷子,忙活半天,宫老爷子想起宝贝外孙。   “早就走了,”宫风泉讪讪道,“人家才不稀罕什么家业呢……”   作者有话说:   宫森:头疼,怒   娇娇竖耳朵:说来也是,为何不见宫森爸爸,宫妈妈住娘家呢?   但,好奇害死兔   挖人隐私是不对滴   下次跟宫妈妈捶背揉肩的时候避开着敏感话题哦感谢在2022-05-01 22:43:35~2022-05-03 22: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极地东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田雾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真凶   ◎小仓鼠!三线银狐金狐...◎   娇娇跟着宫森溜出医院,十五六岁的少年,脚程飞快,它跟不上,没多久就累得喘不过气,眼前只剩下条笔直修长的腿晃啊晃。   咚地一声,娇娇一头撞在停车库的柱子上。   宫森惊诧回头:“你怎么跟来了?”   娇娇揉揉额头痛包:”医生说要好好休息,那一家三口在,怎么休息嘛。“   宫森伸手抱起娇娇,娇娇顺势倚着他的胳膊。   坐回车里,摁开自动驾驶模式,主驾驶座往后调,车顶灯调出星空顶模式,宫森就闭上了眼开始睡觉。   浑身倦意。   娇娇才想起宫森年龄也不大。   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实际,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夏天的夜雨来得快去得快,车行驶在夜路上静默无声,挡风玻璃上碎星点点。   娇娇趴在宫森的肩头,有些不知所措。   宫森长长眼睫垂落,肌肤散发热牛奶一样的温度。   娇娇神使鬼差的,把小爪子贴到了他耳垂上,摸了摸,宫森这家伙……睡觉的样子居然奶奶的,软乎乎的。   小兔子的爪垫有些痂,这是上次跑在路上磨出来的,因此那双小爪子一贴上来,宫森就感觉到了。   他虚眯眼缝望过来。娇娇吓得尾巴都抖了抖,心虚道:“我冷……”   它不确定声线又没出卖它。   夜黑毛又厚,至少看不见脸红。   宫森出手精准旋开了空调制热按钮。   娇娇的爪子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想了想,它胆大的顺着他的额发开始,梳理他的头发。   一开始宫森还轻微皱了皱眉,但很快,随着娇娇指腹时急时缓的节奏,宫森渐渐缓沉了呼吸。   娇娇按到他头顶,踮起脚尖,肚皮贴着他脸颊,小爪子轻拍他的头顶。   没有任何人不需要安慰。   何况在他面前,他的外祖父刚刚受伤。   十几分钟后。   娇娇滚到副驾驶,揉着酸痛的手腕,偷偷打开直播间。   观众:【再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   【我要看锁骨】   【我要看胸】   【这算不算打擦边球?】   娇娇无语,夜间的观众都在说啥?   其中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台词。   观众:【这孩子看起来还未成年吧,开夜车上路违法,举报了】   这给娇娇吓得不轻,连忙小声回复:“可能二十三世纪的法律与二十一世纪不一样,这里没有限制?”   但显然观众们对此借口不买账,很快直播间边框弹出黄色预警,官方系统提示管理员已进入。   这意味着获取证据后会面临整改风险。   轻则关小黑屋停播,重则封杀主播。   说时迟那时快,娇娇用力的趴下去,摁倒了摄像头。   宫森被惊醒,问:“你在做什么?”   娇娇心口突突乱跳,现场一切证明挑事儿观众所言不虚,她压根儿无从狡辩,扭头将问题抛给宫森。   宫森倦倦的按了按眉心:“车不都是电子设备,由交通局的卫星控制管理吗?”   娇娇看着宫森的手,颀长,匀称,白净,一下了然,忍不住扶额想笑,它真是关心则乱,宫森根本没动手碰方向盘。   全自动驾驶懂不懂?   娇娇深吸口气,小爪子噼里啪啦往直播间打字:“都说了表演的是二十三世纪的背景啦,这个时代的车辆都由电子感应制动系统控制,每一秒都上传信号给卫星,由卫星按路程和堵塞状况控制车辆行程,所以不存在未成年开车的问题啦。”   “不过,”宫森又道,“紧急情况也会选择进行手动操作。”   娇娇慌忙捂住麦克风:“您可以不用补充这一句!”   宫森被它一惊一乍的小表情逗得心情都放松了许多:“你在藏什么?”   娇娇:“我的小秘密。”   弹幕池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观众开始提出新要求:【不想再看着一个无聊的男主啦,开车连音乐都没,我想看小太阳和凤凰。】   娇娇看着节节攀升的人气值耐心问:“谁是小太阳啊?”   【刘淮啊,他的眼睛真好看啊,这位演员的社交媒体号是多少,我要关注!】   【LS+1】   【LS+2】   【主播快问问,问出来给打赏,万一勾搭上了,我请你喝喜酒哈哈哈哈】   娇娇无语:喝个鬼啊,她要能把异世界人拉回现实穿梭,还干什么主播?   突然宫森爆喝一声:“小心!”   娇娇没防备吓得浑身一抖。   突然窗玻璃外骤然爆亮,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的光柱。   正正好好劈中车前盖!   巨响过后,车身往前猛地一矬,娇娇身躯出于惯性,高高的凌空悬起。   刹那间感受到失去地心引力的茫然,   完了。   车以□□方向,三百六十度疯狂旋转。   娇娇柔软的四肢百骸,如同鸡蛋磕碰巨石,狠狠砸中冰冷生硬的钢铁上。   就一下,就痛得它丢魂落魄。   但在第二下撞击时,宫森熟悉的手以搂住了她。   第三下、第四下。   每一下,都高高飞起,再重重砸落。   滚了五六圈后,车辆止了去势。   娇娇被摔得七晕八菜,昏天暗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未成年,还真是,不要开夜车的好……   意识到短暂昏厥,是在娇娇视野模糊了又清晰后。   指尖有种奇异的痛麻感,兽类尖爪上,晕开淡紫色的光,就好似被夜光粉涂过。   娇娇怂怂的吭叽一声:“我看见我们又被天上的闪电给劈了。”   “那闪电不是从天上来的,”宫森的胸腔震动,就在娇娇身后,仿佛一度厚墙。   那又是球形闪电?   娇娇不解,虽说也有传言从地底出现过球形闪电,但不应该出现的如此频繁啊……   举目皆是半晦半明的暗,车倾覆地上,不远处还有两三辆同样侧翻的车。车身都有不同程度的、被劈坏了的长痕。   隐约可以看见驾驶舱里软绵绵的人。   驾驶门缝外流出滴答滴答的水声。   夜太暗了看不清,但是有□□不是血。   就是漏机油……   此地不宜久留!   娇娇抓紧宫森胳膊,连爪子扣紧了他皮肉都没察觉。   树林四合,树杈倒插天穹,像无数怪物伸出触手。   肉眼的局限暴露无遗。   娇娇总隐约觉得黑暗里潜伏着什么看不见的危险。   只本能的想回家。   娇娇:好危险想回古堡了qaq   但观众似乎更喜欢这种环境,弹幕反而更多了起来。   好在越没有灯的地方,天空就越亮。   宫森抱着娇娇往林子深处走。   娇娇埋胸闷声闷气:“为什么不回主路呢?这里好黑。”   “怕被当活靶子,”宫森沉声,“我怀疑有人袭击!”   娇娇的耳鼓贴合他心跳,匀称又有力。   宫森轻车熟路走近林径小路。   娇娇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觉得十分安心,再看兔指尖,之前依稀存在的紫色光晕不知何时消失了。   正在这时,宫森猛地一顿步。   “怎么?”   宫森的手覆盖上来,“别看。”   可迟了一步。   兔子一扫眼只见路尽头两株大树之间,悬挂着一面硕大黑色剪影。   像火鸡胸一样的躯干,脑袋长长垂落到腰间,直径一米来长大翅膀,被无形的线拉垂起来。   就像基督教中受苦受难的天使。   娇娇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强行掰开宫森指缝,往那树杈间又觑了觑,那形状纷纷明明就是一个大鸟,要不是尾部戛然而断,简直让她想到刘淮的机械凤凰了。   或许……那就是刘淮?   娇娇猛地想起来,送外公去医院路上,她不正在灯光下看见了一尾翎羽吗。   难道,这真的是它栽了?   被硬生生拔了翎羽,哪怕它是机械体生命,那也得多疼啊。   “那是个机甲!”娇娇攥紧宫森衣服。   宫森的足下一绕,行径另一条岔路:“什么都别管。”   “可是它会死的!”娇娇不忍,或许已经死了,但也有可能尚存一线生机。   “回了家再说,”宫森绝不会冒没有意义的险,“会很快。”   娇娇本能理解宫森的判断是对的。   然而每一秒时间流逝,她都如坐针毡,沉寂如深潭的黑暗中,有活跃的心跳像一尾尾鲜活小鱼,发出摆动似声响。   娇娇本怀疑是听错了,她竖起卷曲的长耳朵,天线喇叭似捕捉所有细微动静。   ”嘘,“娇娇突然迟疑道,”你听见心跳了吗?“   “听到了。”   “还真是有啊……”娇娇说话声越发低微,被夜风一吹,几不可闻,是极静的氛围,除开宫森越来越快的步伐的沙沙声,及风吹树叶的婆娑声,剩下的扩散在风中的,就全是心跳。   一个心跳……   二个心跳……   ……   三个、四个、五个——没有听错,越来越多,四面八方汇集,从一开始像蚂蚁爬行,到呈现出潮汐引力般的潮浪,高低起伏,呼吸不止。   那就绝对不可能再是他们主仆二人发出的。   娇娇的心蛛丝一样高高拎起,宫森同样应激而动,步伐快了一倍不止,精于体术的他平日甚少有人追得上,今晚却撞了鬼,那数不清的、细微的呼吸声紧随其后,根本无法摆脱,娇娇又害怕又恼恨,正不知该如何破局时,猛地听见斜地里一声沙哑的嘶吼:“不要再往前走了,走错方向了。“   对方出声的一瞬,娇娇皮上滚过鸡皮疙瘩,心里的大石头却落下。   至少还是能说话的人。   娇娇被宫森抱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拨动,晃晃悠悠的从中是钻出两个男人。   一个是中年,一个是老人。   月撒清辉,勉强可以看清二人容貌。   老人看起来已经很老很老了,灰败长须垂落胸前,头上戴着一毡不伦不类的遮阳帽,完全看不出是具备攻击力的人,但他手上握着一支精巧崭新的银枪。   并行的中年男人则看起来要正常一些,一身皱巴巴的西装,一头油发,衬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活像个买保险的。而他的肩膀上,胸口,袖口,都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动,鼓鼓囊囊的。   娇娇脸都白了,只见中年男人身上鼓鼓囊囊处,倏地钻出小仓鼠。   一只只,一团团的。   三线银狐金狐...   “我让你们快过来,没听懂吗?”中年男人说话非常凶狠。   娇娇:……我们跟你们很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3 22:19:45~2022-05-05 19:4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极地东风、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中级军事学院老师   ◎ 小仓鼠们:“我超凶的!”◎   见宫森娇娇不动身,中年男人不耐烦的用嘴嘬出尖啸声,   他皱巴巴身上的小仓鼠们应声人立而起。   明明是可爱的胖仓鼠,可此时瞪圆了眼瞅着娇娇宫森二人。   娇娇:……怕怕。   仓鼠再可爱,也是老鼠啊。   虽然咬不破皮,但爬跳到身上。   多痒啊。   娇娇拉拉宫森衣领子让快走,宫森却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走向两个男人。   娇娇紧贴着他胸膛都快吓疯了:“宫森、宫森……”宫森是不是傻了?   她是在拍星际动漫男主风,不是在走恐怖直播风啊!   娇娇整只兔都麻了。   脚边传来悉悉索索响,她低头见左右数只仓鼠,流水一般往左右逃窜,凡他二人走过处,仓鼠群呈包围圈合上。   看上去就像是仓鼠们有意驱赶二人向前。   娇娇:“……”呆若木鸡。   眼见距离小径越来越远,离两个怪人越来越近,她急得恨不能啃宫森一口,宫森该不会被魅惑了吧?   直至脖子被娇娇轻轻的咬了一口,宫森这才低低开了口:“你别怕,我认识他们。”   “认识?”娇娇不可置信,“那他们是谁?”   “中级军事学院的尤利塞斯老师和乌迪校长。”   娇娇吃惊。   没想到会在此遇见传说中的中级军师学院老师。   突然,娇娇的眼光余光突然见到一抹爆亮。   只见路尽头的一棵树木凭空自燃,熊熊火光舔破了黑幕。   “轰——”又一棵树木爆亮。   接二连三又有树木被燃烧,逐次沿着小径最外沿,距离宫森二人越来越近。   “还不跑快点?”乌迪校长向他俩招手。   “真是的,大半夜给老人家们添麻烦,”尤利塞斯老师相当不耐烦道。   宫森跑起来,娇娇被他捂得紧紧,好难的才从臂弯里伸出鼻子呼吸,它耳朵里不断响起更多树木燃烧的摧枯拉朽声,空气里充溢着硝烟和硫磺的臭味。   热浪灼烧空气温度不断喷涌。   所有人仿佛步入了火山口。   “现场还有其它活人吗?”乌迪校长问尤利塞斯老师。   “被袭击的车辆总有三辆,其中之一驾驶员已死,另一辆的驾驶员是昏迷状态,我让伴生兽照应看着在,”尤利塞斯老师气得不行,“还有这俩家伙不好好待着,还有心思到处乱跑,死了拉倒。”   是毫不隐瞒的嫌弃,娇娇被揉在怀里面红耳赤,却听宫森很镇定的道谢。   尤利塞斯老师斜斜瞥了宫森一眼,又看了眼兔子小姐:“我们学院有这样蠢的学生吗?”   “也许以后会成为一个有勇有谋的好孩子,”乌迪校长宽和道,“你的伴生兽都往南边跑去了。”   “嗯,南边是引燃火的来源。”   “运行轨迹查清了吗?”   “对方一直在移动着输出,还得稍等精准定位。”   这个时候,娇娇才明白过来,原来仓鼠是这位叫尤利塞斯老师的伴生兽。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是个一本刻薄的长相,却拥有着那么多可可爱爱的小仓鼠,不过某些方向又十分相似……这位老师凶巴巴的,他的仓鼠伴生兽也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仓鼠:我超凶的╭(╯^╰)╮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也渐渐进入状态,总觉得不是在看一场简单的自导自演电视剧,而是在看什么魔幻电影大片。   【剧情越来越魔幻了……】   【无比怀疑这种大制作,已经不比好莱坞差了,主播怎么搞出来的】   【刚才爆炸那一瞬间,直播间的轰鸣声都拉到顶了,真的帅啊!】   【天,本来以为是兔子小姐的直播间,日常呆萌完毕,没想到居然还是大型科技战斗流,我只想说:我可以!】   【关注了,娇娇这次转型太惊人了,总觉得还有意想不到的剧情出现】   紧接着,就是一大串的打赏。   娇娇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她真的不是在直播演戏,就在刚才爆炸的一瞬间,她的兔耳朵也都差点给炸聋了。   到现在大脑还是轰隆隆的。   她静默了一段时间,再回过神来。   发现仓鼠们正焦躁不安的原地徘徊。   空气不止是难忍的热浪,还伴随着强烈的静电,毛孔里麻麻酥酥的,像不断的被微电流鞭笞,极其难受,让人一次次忍不住上手抓挠。   尤利塞斯老师抓了一把油腻头发,一指向另一条岔道:“对方逼过来了,我们边撤边找。”   那条路的尽头捆绑的是机械凤凰。   娇娇猛地想起方才老师们汇报起另两名车祸者,一死一伤,难道其中就有倒霉蛋刘淮吗?   她心口相应,话就被尤利塞斯老师听了去,没想到那家伙勃然大怒:“刘淮?哼,他不会有事的,出事的永远都是别人。要不是为了护送他,也不至于丢了探测器的踪迹。”   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娇娇与宫森都听得茫然,反倒是乌迪校长反驳说:“都说了不要碍于文化课,直接破格让那孩子来中级军师学院,在学校里保护措施更好,你非不听。”   尤利塞斯老师从鼻孔里粗鄙的哧了一声道:“他连最基础的文化知识都过不了,什么狗屁天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们当初年轻的时候不也每门课都达到优吗?”   乌迪老师无奈的笑了笑:“对于有才华的孩子,还是酌情可以放宽一点,毕竟不见得每个人都如你优秀到可以留校的。”   尤利塞斯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们且战且退,娇娇注意到所有人如临大敌环顾四野,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   距离机械凤凰越近,燃烧线形成一条火龙,火光冲天,半壁夜空亮如白昼。   不出意外,这么大动静,应该很快就会有卫星监控到树林失火,派遣消防队来。   而在此之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似乎被操控的灾难中存活下来。   尤利塞斯老师打了个响指,往悬挂机械凤凰的树一挥,小仓鼠们立马鱼贯而出。很快绳索响起牙酸的速度,机械凤凰落到了地上。   几乎在同一秒,激射过来一道炫目的银色闪电。   强烈的静电一触即起,平地生出腾腾火焰,瞬间将机械凤凰吞噬其中。   金灿灿的火焰中,机械凤凰只残存了一个黑色的剪影,影子不断的变小,不断的被烧磨。   “东南方向四十五度!”   宫森突然说道。   乌迪校长应声而动,精准无误的发射了一枪。   枪声隐没在看不见底的黑暗中,仿佛碎石落入深渊而悄无声息,而娇娇眼中只能看见机械凤凰被焚烧而无能为力。   没有水,没有雨。   野火无休无止,越燃越旺。   她低低的问宫森怎么办,宫森却也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救不了。   他只是学院中的一名学生,甚至于在此之前还在为晋升中级军事学院而烦恼,又怎么可能抵御的了连校长和老师都无能为力的火焰。   “那可是反物质子弹!”尤利塞斯老师大叫一声,“要是没击中目标,会吞噬沿途所有物质的!“   乌迪校长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及胸长发在夜风里飘然而起。   风行在他身后,猎猎而舞。   【没想到温文尔雅的乌迪校长,才是攻击最迅速的那个】   【太意外了,这场直播几乎可以载入史诗级战斗片段,长镜头连拍也毫无失误可言】   娇娇抿唇不语,这种场面,她很难说出话来。   “没有错,”乌迪校长放下手,复杂的看了一眼宫森,“闪电速度很快,容不得犹豫。”   他也没想到,在短短的反应时间内,会选择相信了宫森。   而对方……仅仅只是个初级学院的学生,哪怕是首席,他见过对方一次。   可他的伴生兽……仅仅是只垂耳兔。   这本身根本无法作为他相信对方的理由。   可冥冥中又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去相信那一道郑重传来的声音,那是出自军事学院的孩子,他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战斗精神。   每一个军事学院孩子,都拥有着闪光点,因为从入校起,他们宣誓的誓言,便是守护这个星球,这片星域,这里的人类。   幸运的是,沿途的物质并没有被吞噬。   树林与火焰犹存……   事实证明着一切:乌迪院长打中了这一枪。   姜还是老的辣。   陡然反转的剧情,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尤利塞斯老师一招手,好几只不怕死的仓鼠凶巴巴的朝目标地奔去。   它们很凶……却也更加悍勇。   风很大,火焰腾窜得更高,树林子四面八方皆被火焰包围,很快就没了新的树木燃烧,三人一兽沉默的等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一个宣判,等待一个结果,而也是在这短暂的空隙里,娇娇看见机械凤凰的黑影被燃烧的越来越小。   它莫名的有些哀伤,那样恢宏壮美的生物顷刻间也消失无形。   彩云易散琉璃脆。   美好的,永远是短暂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19:49:05~2022-05-07 23:2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硅基与碳基   ◎“你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啊!”◎   就在这时。   某种空洞的机械声,从黑暗中蓦得响起:“卑贱的人类,运气不错,居然敢打伤老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火焰外圈闪烁出一长窜亮白色的小火花,像银河陨落。   “终于找到你了,”尤利塞斯老师冷哼,“我们不仅能打伤你,还能拆解了你,你以为你算老几?”   “人类本质就是废物,没了伴生兽什么都不是!”那机械声又僵硬响起,似乎距离更近了一点,“伴生兽。只是我们硅基星球被淘汰的原住民,被你们捡到当个宝似的,笑死人了!”   众人看见星星点点的光芒流淌而来,一尾线的流光溢彩,非常漂亮。   距离近了才发现光点来自一只机械眼球,被一只小仓鼠咬在嘴里。   眼球后面是断裂的红蓝线路,不断的滋着金的白的小火花。   真神奇啊。   娇娇啧啧感叹,眼珠子哪儿来的供电?没有神经,还在小仓鼠嘴里滴溜溜转。   而且最夸张的是还会说话。   笑死了个人了。   还不赶紧上交了去解剖?   那眼珠目光倏的盯向娇娇:“看什么看?叛徒!要在硅基星球,老子把你眼珠子抠掉!”   娇娇:“???”   这眼珠是什么玩意?上来就骂人?不是,上来就骂兔?   乌迪老师弯腰从老鼠嘴里抠出机械眼珠子:“你别光骂伴生兽,你探索地球这么久,不也学了一些很不好的人类习惯?”   机械眼珠子狂妄道:“宇宙间那么多文明,老子想学什么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怎么痛快怎么来,再等两百年后大部队抵达地球,我要挖了你们所有人的眼珠子!”   尤利塞斯可没那么宽和的性子,抢过眼珠子,虚空一抛,被跳起的凶仓鼠咬到嘴里。   “别听它继续说没用的废话,小仓,分析下它的逃窜的本体信号在哪里。”   “收到,主人,”仓鼠萌萌的嗓音嘶哑道,碧蓝的小眼珠子一闪一闪的。   尤利塞斯抬起宽大袖袍,数只仓鼠鱼贯而入,躲藏其中。   “好孩子,表现力不错,”乌迪老师离开前,拍了怕宫森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   宫森眼中发亮,难道中级军事学院老师有意招揽他?   太好了!   听到宫森回答,乌迪老师脸上却掠过一丝困惑:“我听过这个名字……听说是这届初级军事学院的学生首席,因为没有伴生兽的问题,听说只能报考普通高中。”   但现在……他也有眼睛,自然看得到对方怀里的兔子。   “这是你的伴生兽吗?”   “……不算吧。”宫森含糊说了一句。   “那太可惜了,我还是觉得校规应该改一改。”乌迪老师笑了下,也不揭穿,而是追问已经跑远的尤利塞斯,“这么好的苗子,你觉得呢?”   尤利塞斯远远传来说话声,相当大声,回响林间。   “没有伴生兽代表没有异能!普通人类就是废物!”   乌迪老师不置可否的拍了怕宫森肩膀,抬脚追去尤利塞斯老师身后。   宫森与娇娇沉默的站在原地,焦灼的热浪随风吹来,娇娇身上的皮毛就燥热一分。   被球形闪电击中了的身体,又开始疼了……   她突然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它想回家QAQ   很快树林子外响起消防警报声,红色警报旋转不止。   “硅基生物一百多年前占据了伴生兽的星球,杀灭了伴生兽的祖先,将一部分残存当作探子和试验品,通过宇宙飞船投入地球,只极少部分残存了下来,而我们人类选择了容纳孢子形态的伴生兽,与伴生兽形成共生。”   娇娇:“……哦。”   原来一百多年后,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   原来这就是伴生兽的由来,她还真以为过这个身体是宫森生的呢。   感觉像外星人以另一种形式侵占了地球。   只不过别的伴生兽是出自那个星球,自己却是从地球而来、不小心开门进入这个世界的。   “所以不必听它信口雌黄,你们与人类是共生的同伴。”   娇娇半天才反应过来宫森说的“它”指的是碳基生物的眼珠子。   等等……宫森什么意思。   他是通过科普的方式在间接安慰自己?   娇娇也不好意思再崔头丧气的,忙捧哏道:“我们当然是人类的同伴!”   娇娇头也不晕了,立即竖起长耳朵表态。   她一只垂耳兔能干什么,肯定要跟在主人身边的。   难不成还跟着机械眼珠去当反派?到时候地球身份被揭穿,说不定都要被反派群体突突掉了!   跟着人类,起码还有安全保障。   “升学的事,我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嗯!”娇娇握拳,事在人为,宫森绝对是个棵好苗子。   明珠蒙尘,怀才不遇什么的,在这个高度自由的信息化时代,只是庸人自我安慰的托词罢了。   树林子外已经有消防员的脚步声响起,水带的粗笨声拖曳地面。   “是硅基生物的探子,伴随宇宙飞船监管和传话人类的,不过现在它们造不成大的危害不用担心,”乌迪老师与尤利塞斯没多久也回来了,跟消防员和警察们正在解释着什么。   身后草丛里响起麻麻酥响,夹杂的是老鼠逃窜的吭叽声,宫森与娇娇等待笔录询问时,就听见有人哼唧一声转醒。   是三名过路车辆侧翻的司机之一。   “他妈的……宫、宫森?”熟悉的少年音响起。   娇娇与宫森同时回头,看见了宫风泉乱发上顶着一根草,而他身侧同样满鬃毛是碎草的……小松鼠阿烈,同样的是又惊喜又疑惑的神情。   敢情这俩逗比也觉得医院氛围无聊,赶着同一条路回家,遭遇此劫。   宫森和娇娇面面相觑,一人一兔的表情如出一辙。   “哈哈哈哈哈哈……”   一晚上的不开心顿时一扫而空。   宫风泉表哥真太有意思了。   接下来连续半周,这场无妄的火灾都成为新闻中重点播报的题材,有人说是因为雷雨天的闪电,有人还说听到了枪响。   三辆车被消防人员搜查,距离火焰边缘一百米不到,也是诡异的幸运。   所有车主都在后来被立讯调查,至于调查内容,警方并未公布。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这片火场中,灭火后所有人相继离开,于是也无人看到:   在树下堆积的余烬中,残存暗红色火星点点,林风过处,像有呼吸似一明一暗。再又一股大风后,表面的灰烬被瓦解,从火焰堆里露出白色圆角。   突然地,那圆角拱动了一下,露出整个儿硕大的粗糙的蛋。   “咕咕、咕咕、咕?”   没有人听得懂蛋里的东西在说什么。   只有它自己才知道,发出的是呼喊妈妈的不清晰音节。   ——   “哎哟,你们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   早餐的饭厅里,宫风泉手舞着叉子,口若悬河道:“我车是侧翻了,昏昏沉沉就见一个人往树林子里钻,全是火啊,全是火,我还以为是哪个神经不对的疯子,后来警察来了,我才知道是宫森!”   宫梨叹口气:“他肯定是着急回家备考,那、他有没有受伤?”   母亲不了解儿子身体状况,这要放在普通家庭或许比较奇怪,但在宫梨宫森这对母子身上却是正常现象。   宫风泉夸张的怪叫一声:“他能受伤?我就没见过他受伤,他简直是怪物,而且姑妈你不知道——”   突兀响起的门铃声打断宫风泉的夸大其词,刘妈快步去开门,见是快递员,宫风泉脸色由白转红,这些时日警查上门多次,导致他习惯性门铃恐惧症。   被汇报收件人又是宫森时,宫风泉撇撇嘴:“他不是从来不网购的吗,这都这周第七封信件了。”   “我给他拿过去吧。”宫梨从刘妈手中接过信,送往二楼宫森的卧室。   宫风泉少了一员听众,不觉少许失落,要是家里人都在就好了,肯定会追问出戏剧性,但如今爷爷住院,爸妈要往返部队和医院,家里就只剩下刘妈。   跌宕起伏的奇闻,也变得寡盐少味。   宫风泉趁刘妈收拾餐具前风卷残云,始终感觉有两双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依循而去,就见桌腿旁并排坐着两个家伙。   那只蠢笨垂耳兔和自己的伴生兽小松鼠阿烈。   并排而坐,一高一矮,目光炯炯,充满渴望,好不和谐。   宫风泉顿觉冷却的胸口又热烈起来。   “后来你们知道了吧,警察找了我好几次,当时情况到底是怎样,”宫风泉仰头道,“我告诉他们我不能动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受轻伤,也不是因为我被老鼠包围了,当时出现了比老鼠更诡异的事,我感觉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纵了!”   那是仓鼠……不是老鼠,娇娇无力吐槽。   “说来都没人相信,可当时都是真实发生。”   宫风泉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故弄玄虚,开展一段说书词。   “漆黑的夜幕里,树冠招摇,空气里弥漫硝烟气味,我想动,想逃,想跑,却无法挪动躯体,直至我感觉空气莫名的震动了一下,我看见,凭空隐隐出现发亮的线条,缓缓组合成网格线,随着线条扭曲与串联,一个绝对复杂的几何图案熠熠生辉——那一瞬间,我被这诡异的景象镇住了,但其后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是,那图案的每根线条都喷涌出金光,四面八方的将我照耀,我有一瞬的致盲,虽然我什么都看不清,但我奇怪的感受到我的大脑被探测,行为被记录,潜能被评估……”   “我不知道这件事持续了多久,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是消防警察出现,从车里把我救了出来。”   “等我恢复意识时,奇怪的几何图案没有了,老鼠也消失了,而我更是奇迹般的毫发无损。”   宫风泉大力喝了最后一口粥,定下结论。   “我跟警察也这么说的,我敢笃定,那绝对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这家伙背地里准备了多久的说书词?   娇娇忍住笑,故意呛他:“那你该不会被外星生物被标记了吧,我听说地球上已知潜藏着硅基生物的探子……”   宫风泉顿时脸色就变了,半天磕磕绊绊的说:“你别胡说哦,我告你诽谤哦。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硅基生物是不会感兴趣的。”   娇娇拉长尾音的“哦~“了一声。   宫风泉终于听出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娇娇轻笑:“你还是有优点的嘛。”   “什么?”   “自知之明啊!”   宫风泉腾的从椅子上坐起来,正时刘妈回来打扫餐桌,宫风泉又腾的坐下,从鼻孔里发出不悦的哼的一声。   话虽如此,但宫风泉还是被娇娇的话整的有些心虚,这些时日破天荒的不怎么出门,天天猫在屋子里研究怎么把阿烈变回红毛狮子。   阿烈被揉搓急眼了,就在找娇娇麻烦,一松鼠一兔子天天在屋子里你追我赶,毛满天飞,打碎了两个花瓶三个碗,于是直播间里常常出现松鼠被兔子骑着头狂揍的画面。   世界太疯狂,兔子把狮子揍得满地找娘。   接连几日,宫风泉都在饭桌上把小树林的事翻来覆去讲,他人生闲得无聊,难得遇上一起惊险刺激,足够吹嘘一辈子。   宫森试考完了,又进行答辩和毕业设计,修炼体术,精进专业,总不见人。娇娇一直想开口跟他说一说之前借了对方的金子如何归还的事,这天好不容易扑到宫森,还没开口,门就被从外扣响了。   宫森起身,娇娇从他身上滑下去。见门外宫梨托盘端着牛奶,和一小骨碟苹果,苹果削成小块,使牙签一根根插上。   宫梨站在门沿外:“你最近辛苦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宫森端起牛奶,仰头喝,枣核般的喉结上下滚动。   归还了空牛奶杯,宫森取过骨碟,见宫梨还不走,问:“还有什么事?”   宫梨垂下眼,嘴角微动。   宫森与之对立,耐心地静等她开口。   半天,宫梨叹气,她每次一叹气,娇娇都觉得她会被一阵风吹跑。   “学校教导主任给我电话,说你拒绝了毕业生演讲,让我问问你什么原因。”   宫森怫然不悦:“他们给你打电话 ?”   宫森忙不迭摆手,很是慌乱的样子:“不不不,是我打电话给学校,说我身体不好不去毕业典礼,顺口多聊了两句,不、不是他们打扰……”   宫森眉头微松,言简意赅:“不想去。”   宫梨迟疑:“能跟我说个原因吗?”   宫森:“都已经毕业了,以后与他们也不会再有新的交集,我还要花时间选择新的学校。”   难怪近日有各式各样信件送达!   都是各大名校招生简章和奖学金制度吧?   天才毕竟少数,同龄人中出类拔萃更是寥寥无几,几乎是本国所有高校递来橄榄枝企图掐尖。   然而宫森依旧郁郁,除非——他真正的梦中情校依旧杳无希望。   娇娇想起林场火灾那日,那两名怪模怪样的老师。   母子俩的对话还在继续——   宫梨:“没事没事,我就传递一下话语,毕竟这么些年来老师对你寄予殷殷期望,即便是最后不圆满,但,至少期间还算偏爱你的,不是吗?”   宫森沉默了一下,说:“知道了,我会再考虑。”   宫梨暗暗松了一口气,低眉垂眼的轻笑:“没事,都不勉强的,你自己开心就好。”   母亲走后,宫森坐在桌旁,一口一个插苹果片吃,他不说话,吃的很认真,水淋淋白生生的水果,也不及他肤质更细腻光洁。宫梨送来的东西,宫森都很认真的对待,宫梨说的话,宫森也都会放在心上吧。   否则,他也不会一改往日平心静气,而变得些许忧心忡忡。   已尽力隐身在窗帘边吃果子的娇娇被揪出现行:“你还不睡?”   男女授受不亲,娇娇十有八九都回另一扇门,到现世自家床上睡觉,且另一个世界琐琐碎碎的杂事也不少,娇娇并非时时刻刻与他黏在一起。   此时娇娇差点被果子噎到,宫森出手拍了拍她背,娇娇难受的咳出果子,瞬时气息通畅,眼泪也跟着流出来。   她小爪子抓住宫森抽回去的手腕,仰视道:“你是不是因为我……“顿一顿,”才不愿意去毕业典礼?”   手腕的青筋鼓了鼓,宫森用力的抽了回去。他背过身,倾斜下孑孓背影。   “你不用担心,我都能够解决。”   娇娇闷闷的走出另一扇旧式红胡桃木门。   这是只有它看得见,自由出入的门,而也只有它知道那一句没说完的话。   你是不是因为我丢了你的脸,才不愿意去参加毕业典礼?   现实中。   娇娇伸长腿坐在地毯上,圆润的脚指头滑动出温润细腻的光泽。   取下沉重的猫眼石珍珠链穿在手指上,见微型屏幕里,直播间聊天室谈论得像翻滚的汤池。   【新人:这就是传闻中搭了大布景的直播剧情吗,我来康康】   【哈欠、最近的剧情好无聊啊,天天都是鸡毛蒜皮,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要男主入读普通学校,也没有星际剧本的闪光点了,陨落神坛也没意思了】   娇娇低声道:“这设定就不对,如果,我是说如果,宫森也一样觉醒强有力的伴生兽,就可以顺利入读五大联合国中级军事学院,顺理成章的继承宫家的产业,这就会一篇打脸的爽文!”   【不不不,主播,应该说你选择宿主错了,应该选择刘淮】   【对,没错,偏科的天才,多给劲儿,也不用焚膏继晷的苦读,太苦了,现实已经这么辛苦了,看直播能不能给点甜的剧本?】   【还记得树林子里尤利塞斯和乌迪老师说的吗,刘淮即便没通过文化课,他也已经入选了中级军事学院】   【而宫森没有合格的伴生兽,学习成绩再好也只能是个普通人的一生】   【没错,强烈要求重开,换主角、换主角!】   【不换主角去看别的直播啦】   娇娇关掉直播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上二楼洗漱。   换睡衣,躺床上,闭眼睡。   睡了一半,她猛地坐起身。   一双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她不会成为宫森的负担,垂耳兔……谁说垂耳兔只适合陪伴和安抚,她的身体里,一定还潜藏着寻找不到的、还未开发的超强能力!   宫森会起来的,她也会!   作者有话说:   娇娇:握拳!要加油!有努力! 第14章 毕业典礼   ◎首斗三头蛇,胜!◎   徐娇娇月初人气一起后,其它主播争相模仿,出现不少猎奇向的直播内容,竞争激烈,但毕竟没有徐娇这边的构架宏达,她这边的收益好因为之前的车祸事件短暂维持住,挺到了月底。   这一天,徐娇一大清早迫不及待提现,先扣除物管费及日常所需,尚有结余,她就去了一趟银行金柜。   回头刚落脚银色大门的宫森房中,就听见了隐约的哭声。   循声而去,门推开条缝,发现楼梯口宫梨白色睡袍盛开一地,凌乱长发覆身,裹得像只蝉蛹。   她长长的胳膊伸进头发里胡乱抓扯,像是要把脑子里什么痛苦的东西扯出来。   除此之外,女人眉眼抖动的非常厉害,嘴里不断絮叨着什么。   “宫……妈妈?”   娇娇弱弱出声,宫梨受惊脚下踩滑,差点滚下楼梯!   千钧一发之际,是从楼梯下赶来的刘妈接住了她。   “大小姐,您注意着点儿。”   “大小姐?哈哈哈哈,我还配叫大小姐?”宫梨似乎精神不太对劲,她声调骤然拔高,“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更是一个失败的女人!他们都嘲笑我给家族蒙了羞,该被乱石砸死!“   刘妈扶她坐下,从手里拿出白色药瓶,倒出一片喂进宫梨嘴里。   宫梨满眼惊惶:“还有那个混蛋的骗子,我竟然为了那种人生下孩子!他害我婚内出轨,害我一辈子,为什么他就可以那样洒脱的离开,我要找到他,我要杀了他,你们为什么不帮我杀了他?”   刘妈抚着她背,焦急安慰说:“都过去了事了,都忘了吧,忘了吧——”   “我忘不了!”宫梨痛苦的又揪一把头发,娇娇吓懵了,甚至都怀疑她快要把头发扯掉,“我要把那段记忆取出来,可是做不到,我做不到!”   她危危的又要跌下楼梯去,刘妈将她又往走廊上拖一段,待安全后,刘妈又倒了倒药瓶子,没有药再倒出来。   刘妈哀叹道:“造孽啊,”她左顾右盼,像要寻求帮助似的,但家里没有人了,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娇娇身上。   “小兔子?”刘妈犹豫的喊了一声。   这个家里……也知道娇娇是个伴生兽了,只是具体是谁的,并无人敢猜测。   毕竟……宫风泉的伴生兽也没了,回头领了一只小松鼠回来,在这个家里,已经杜绝提起伴生兽这个词了。   不过此时刘妈不做他想,只想寻求帮助。   娇娇乖巧的歪头看过去。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刘妈说。   娇娇看着地上软滩成泥的宫梨,陷入忧愁,它只有篮球大小,让她照顾宫梨,显然她无能为力。   刘妈还是有正常思维的,她当然不觉得一只小兔子能帮忙照顾宫梨,但是……她掏出药瓶,叮嘱道:“你能不能去省四院取药,或者找阿森去取,这药每周只开一次,别到时候忙忘了。”   “好嗷。”娇娇感谢伴生兽有类似的智慧。   刘妈吃力的扶起宫梨,架在胳膊上:“处方单在鞋柜上方柜子里左数第二格,你不熟悉路也不用太着急,药是明天吃的。”   娇娇跳了两下回头,突然想起来最近跟着宫风泉那个大嘴巴了解到的关于伴生兽的信息:“那个……我没被注册为市民伴生兽,没资格坐车。”   “没有注册?”刘妈茫然,倒也没细想,“那我帮你叫一个。”   刘妈扶着宫梨晃晃悠悠又上阁楼去。   汽车行驶途中,娇娇见街边景象渐渐熟悉,很快路过初级军事学院的街道,一改毕业考试期间渺无人迹,大量的人群、车辆、色彩炫目的广告牌,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娇娇感觉空气都灼热了几分。   汽车在拥挤的街道上放缓了速度,娇娇频频向初级军事学院回头,有好多的学生和家长簇拥校门口。娇娇去市四医院顺利取了药,想起刘妈说这是明天的药,而恰巧车子又回到了军事学院那边。   娇娇犹豫了下。   今天是宫森毕业典礼的日子,说不好奇是假的,何况直播内容也需要有新鲜血液,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娇娇半途叫停了自动驾驶汽车,拼命挤到了校门口。   只见镂刻巨大校徽的岩石上,拉扯起一条长长横幅,上书——   “恭迎学子家长莅临毕业典礼 别离亦是启程”   【这是毕业典礼?】   【又出新板块了,连科技世界的毕业典礼都整出来了……这也太酷炫了吧!】   【果然没取关是对的,主播确实还有新东西没放出来呢!】   【这所学校之前娇娇来过,好像宫森就在这里上学吧】   【其实我更奇怪,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非主流的学生演员呢?那一个个蓝头发绿头发的,还有烫成五花八门的头型的,这样回去真的不会挨揍吗】   见到人群涌动又拥挤,娇娇的心摇摆了一下,她想到宫母发病,但恐怕真让她来也是不可能,真要将她暴晒日光之下,她会像冰雪一样融化。   长长的队伍不断往前递减,尽头保安检查每人资料。   军事学院不同于普通院校,是孕育守卫地球军事力量的摇篮,整个星球上只有三所院校,对于普通人有着谜一般崇高的吸引力,为避免浑水摸鱼的人检查向来严格。   旁边,有两只大藏獒盯着娇娇看已经很久了,后面的主人使劲儿拉着绳索对娇娇抱歉地笑。   有人大声问这是谁家的垂耳兔啊,话音一落就被接连爆出好几个动听的女生名,有人指出其中之一是系花或班花的名字,就有人殷勤的伸出手。   娇娇拒绝了所有好意,凑近藏獒说了两句什么,就在其主人惊诧的目光中,径直攀爬上了藏獒的脑袋。   藏獒嘶哑咧嘴面露凶光冲所有人,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娇娇伏在藏獒耳朵边上说,作为交易,同意它舔一下自己的手背,这种智商极低的狗狗,变成伴生兽也高不到那去,大概在它看来,只要能把娇娇拐到偏僻角落里,还不是到嘴的鸭子吗。   藏獒随其主人,有注册的信息顺利进入大门,娇娇没进几米远,就疯狂跑路、跳到了一个女生的怀里。   身后藏獒在追,人群里差点炸锅,好几只伴生兽,都虎视眈眈向猛兽级别的藏獒,纵然藏獒又是龇牙咧嘴又是哀嚎,但娇娇的举动,几乎已经是表明了自己被藏獒吓得离开了主人,藏獒有嘴也说不清。   “我走丢了,呜呜呜!”娇娇揉着红红的眼睛。   女学生生性纯良,也急得不得了:“你别急哦,我这就送你去失宠招领处。”   她抱起娇娇,跟着一行人穿过操场,这里鼓乐喧天,热闹非凡,地面被铺上厚厚的绿草坪,处处花团锦簇,几十米长的餐桌上堆砌满食物,时不时有白鸽腾飞,以及一些艺术雕像装饰。   娇娇趴在小姐姐身上,低头还看到了好多种奇形怪状的伴生兽,比起二十一世纪自然界的动物,这种由外星生物的孢子组合,从人类意识中生出来的外星生物,多少带着些许独特的特征。   甚至于看到了好几只鸟堆在一起打针织毛衣,蛇盘旋起身体,一会儿排成S型,一会儿排成B型,引起少女们嘻嘻哈哈的拍照上传社交平台。   至于自带威风凛凛属性的猛兽,如狮子老虎科莫多龙之类,一动不动,也足够给主人们争面子。   不少没有伴生兽的孩子的家长们,则聚成些许小团体,推杯换盏间交流信息。   与其说是毕业典礼,不如说是阶级交流会。   显然拥有伴生兽的学生,代表能晋升中级军事学院,拥有光明的未来,成为国家的掌权者和守卫者,在常人心目中拥有更高的威望,学生时代的羁绊更深刻更有利用价值。   哪怕是娇娇这样弱势的伴生兽也得到不少青睐,和咸猪手。   娇娇趁失物招领处的工作人员不注意,拨开铁笼子偷溜出去。它已经从学生们的口中得知了学生首席所在的位置。   礼堂前,几个女生手拿着情书扭扭捏捏。   “切,那家伙只不过是长了张小白脸。”一只怀里兜着猫的男生撇撇嘴,“还不是升入普通学校,沦为一个普通人而已,有啥好喜欢的。”   旁边的人撞了撞说话人的胳膊,男生看见不远处站的宫森,脸微微煞白。   人山人海中,宫森真的格外出众。   他个子比所有人都高,黑色发尾在雪白后脖颈上,突出一个小小的尖,衬得白的愈白,黑的愈黑,白色衬衫领子翻出,黑色衬衫外穿,清隽中带着古典,仿佛所有的目光都若有若无洒在他身上。   有老师上前递上叠稿纸,宫森伸手推辞。   “一会儿该宫森上台发表毕业生演讲了,”有女生激动不已道。   “他不是不接吗?”   “后来又接了。”   “朝令夕改,还得三请四请的,”有男生不屑道,“装逼。”   喇叭播放毕业生演讲将在十分钟之后开始,请同学们依次,按班级坐到位置上。   娇娇被熙熙攘攘人群推开,它一再被挤,最后竟来到幕布底下。坐在第一排的人在谈论伴生兽的事,所有人都在谈论伴生兽的事。   这时候娇娇才了解到为何宫森没有资格升入中级军事学院的原因。   中级军事学院的课程与初级军事学院全然不同,大都是针对伴生兽设置。   伴生兽天生分为R级、S级,SR级和SSR级,对应的天赋属性有着天壤之别。   娇娇突然理解了为何宫森宁愿就读普通学校,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它身上。   哪怕他就读中级军事学院,进行长达数年的伴生兽训练,R级的垂耳兔的结局也是泯然。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通过专业级别的科研能力获得一席之地,虽然数量稀少,不足军队人员的百分之一,但也不是没有破格录取的。   比如,那个在机械制作方面有着惊人天赋的刘淮。   “啊!”   娇娇突然听见帷幕后传来人群的惊叫声。   帷幕后。   为毕业典礼流程顺利进行,好几十名师生紧张布置着。   宫森接受发言人的工作后,早两日前已将稿子背得滚瓜烂熟。为避免意外,他又掏出笔纸默写。时不时有路人招呼一概不理,是为了保持嗓子湿润度,和逻辑思维连贯性。   被负责仪容的老师简单整了下衣冠,意外就是在这时来的。一杯滚烫的水迎面泼来。宫森下意识躲开,抬头就见到一张怒气冲冲的面容。   “就是你小子敢当中让我姐难堪?!”是个陌生男孩。   宫森起身远离湿墙:“你哪位?”   “我是艾米的弟弟!”男孩顿了顿,“我猜你肯定连艾米是谁都不知道,你这家伙,即便是不同意人表白,也不该当众伤人自尊,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懂不懂?!”   男孩身后站着一名涨红了脸的少女,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又是一桩无聊的桃花。   宫森:“我对无关紧要的人毫无兴趣。”   “呵,”男孩冷笑,“私生子就是这德行,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宫森的平静就像一张白纸被揭走了,露出了生铁一样的冷峻。   老师赶紧来维持纪律,男孩的姐姐绕行向前:“宫森,我暗恋了你三年,知道你的心砌有一堵墙,但我今天偏要将那堵墙推倒,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少女一抬手,从校服袖口里钻出三个蛇头,随手腕盘桓而起,脖颈往下凝成一条身子。   三头蛇猩红信子吐出,突出的眼珠子闪烁出冰冷的光。   “没想到吧,”蛇精美人艾米冷笑,“连我都有伴生兽了,你却没有,你以后只不过会成为一个普通人,我要向所有人证明,你没资格代表我们学生上台发言!”   【哎呦,这不是古书《山海经》里九头的相柳吗,生有翅膀的腾蛇,皆为祸害一方的大精怪,这三头蛇实力绝对很高!】   直播间里弹幕顿起。   也太精彩了!   娇娇也绷着小脸,她本来不了解伴生兽,但弹幕中有人认出了艾米的伴生兽,据说实力很强,她又开始担心宫森。   围观师生已悉索议论开来,这三头蛇尚在幼年状态,难以想象完全体得进化出多么可怕的力量。   “姐姐,揍他揍他,”艾米弟弟兴奋得手舞足蹈,“我早看这个装逼犯不顺眼了!你真是眼瞎,会喜欢这样的人,他在学校的荣光,不就仗着他的家境,他爷爷曾是太空城的将军吗——”   宫森面色冷漠,团纸弹纸,正好塞住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艾米霎时红了眼:“可是你先出手的!”   她一抬手,三头蛇闪电般腾窜飞来,宫森凝心聚神,左右手开弓,各掐住一蛇头。   剩下那一个头堪堪啃噬过他皮肤,要不是他折身后仰,那闪着寒光的匕首般的毒牙,已烙在了他脸上!   四下惊叫四起。   “啊啊啊啊啊,打架啦!“   “艾米,你报复可以,但这不是杀人了吗!”   艾米面露不忍。   艾米弟弟吐出纸团,气得嗷嗷的:“姐,你毕业证都拿了,怕什么?再说我们有的是血清。”   艾米下嘴唇咬出一排牙印:“宫森,你求我,我就停手!”   战局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但听到艾米这句话,还是给直播间的人和娇娇都整无语了。   娇娇:“……”   娇娇心想,这女人简直在做梦。   宫森骄傲了那么多年,他会求艾米?不可能的。   宫森闪转腾挪,蛇皮腻滑湿黏,几次从指尖挣脱,纵然他体术高超,但一寸短、一寸险,躲得很愈发吃力,胆小怕事的已经去找老师了,更多的则是自顾不暇的围观着指责艾米,还有些好事者拿着手机拍摄。   但没一个人上来帮忙。   娇娇凭借着娇小身躯,好不容易从腿脚间挤到最外沿观战,要说宫森这人就是好看,情形如此之诡谲,正常人面对三头蛇夹攻早左支右拙狼狈不堪,他还能游刃有余的使出柔术站得上峰。   就连娇娇都看出了三头蛇逐渐行动迟缓,更别说训练已久的学生,有人劝艾米:“你快将你的蛇召回来吧,毕竟是新生不久的小兽,体能有限。”   “蛇是用于暗杀和隐秘的,可不是能拼体能的。”   艾米额角渗出汗珠,颤抖着手从学士袍里掏出只陶笛,突然人群发出低呼。   宫森掐住蛇身七寸,狠狠掼到地上。   三头蛇逶迤一地,软绵绵的扭曲着身子。   宫森赢了!   娇娇很是开心,一蹦三尺高,她这番举动瞬间引来了宫森的注意,男生向来不动声色的细长眼角难得挑了挑。   长睫垂影,筛在脸上,留下黛色阴影。   “好了、好了,闹也闹够了,毕业典礼即将开始,大家各自准备。”   纪检老师下驱逐令的同时,铃声啷当大作。   毕业典礼马上开始了!   澎湃的音乐声起,主持人光鲜亮丽的前往舞台。   紧张的氛围被冲散,人群意犹未尽作鸟兽散,有人像践踏垃圾似,踩了三头蛇一脚。   三头蛇吃痛仰头,竖线瞳孔里爆发出怨怼,直勾勾望向艾米。   艾米脸色变得难看:“还没完呢,急什么?”   她横笛唇前,一曲节奏短快,诡谲多变的小调吹奏而出。   三头蛇嘴里一线线的喷云吐雾,很快凝聚成积雨云大小,凌空袭向宫森。   “天哪,他们还打!”   “不知道在军事学院,一旦学生之间发起决斗,除非是分出胜负或者投降,旁人是不可插手的吗?”艾米弟弟朝纪检老师伸出胳膊。   宫森被云雾包裹住,不见影踪,地面上的三头蛇也不见了。   娇娇脑子嗡的声炸开。   这之前三头蛇委顿不动,更像是养精蓄锐。   更出乎意料的是,宫森在迷雾中冷哼一声。   宫森很少对外流露出情绪,除非超出掌控。   娇娇只觉周身如坠冰窖,紧贴身侧的小包里冰冰凉的,里面有颗要归还给他的金珠子,她不敢想象再持续时间,宫森是否以肉身相搏,能敌过这变异的外星物种,艾米的笛声越来越响,变奏飞快,艾米眼里可怕的阴鹜,像匕首狠狠插中娇娇的心。   惹怒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穷根究底,没完没了。   她真要眼睁睁看着宫森死吗?   真像别人口中,没有用的废柴寄生兽那样?   宫森是她的直播目标,也是护她周全的主人,哪怕面对爆炸火灾都一力承担。   此时此刻,她还能感受到闪电的痛觉,在血液里奔流。   她确定它没有感受错,因为指尖凝聚起淡紫色的电光。   噼里啪啦的,细微的,闪烁着。   又听见一声宫森的闷哼,这次比上次情况更危急,娇娇胸口汹涌出莫大的勇气。   冲!   娇娇蹦跳进那团烟雾缭绕中。   视线一瞬宕机,说不慌那是假的,她像炮弹一样撞进宫森怀抱。   柔的、软的,带毛毛。   宫森习惯性的停下推出动作,娇娇拼命喊出声:“我啊,是我!”   宫森手臂肌肉顿时僵硬,下一秒,斜地里就有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扑鼻而来。   趁势进击,娇娇将酝酿掌心的电力全部排出,淡紫色球形闪电只存在一瞬,就被三头蛇狠狠击中。   轰的声爆炸,震耳欲聋,惊心动魄。   娇娇视线有一瞬的致盲,一双手捂住她眼睛。   “别看。”宫森说。   娇娇紧闭的瞳孔底部闪烁淡紫色光斑,鼻尖嗅到烧焦糊的肉臭味。   它还听见了艾米撕心裂肺的惨叫,现场慌乱的跑动声和尖叫声。   艾米弟弟悲愤的怪叫着:“我姐一开始就没用杀招,你却趁人不备偷袭,卑鄙无耻!”   老师声音渐近:“宫森,刚才是怎么回事,这只垂耳兔是你的伴生兽吗?”   宫森沉默了一下,说:“是的。”   娇娇紧贴着他胸膛,听见他心脏突突跳动,他声音又高一些:“是的,这是我的伴生兽!”   娇娇呼吸一窒,但恍惚间,她更听见周围寂静了两秒,旋即更热烈的讨论声渐起。   老师凑到宫森耳边道:“好了好了,马上到你上台发言了,你快走开整理下仪容,这边我们会处理的。”   “嗯,”宫森转身就走。   娇娇歪了歪头,挣出他的掌心,乖巧的爪子攀援上他肩膀,于是就看见了跪地大口大口呕吐鲜血的艾米。   艾米脸色赤金,目光绝望的盯着地上一团黑炭,隐约可以看出是三头蛇的形状。   “这伴生兽一死,也去了主人的半条命啊,”有人说。   “伴生兽与主人是绑定休戚与共的。”   “宫森真是太狠了。”   “垂耳兔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居然会放出巨量电压?”   “垂耳兔是电属性没错,往常不都只能连连网卖卖萌吗?”   “没想到一只废物落到宫森手里都能攻击力如此恐怖。”   娇娇不耐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沉降进宫森怀里,宫森走路一颠一颠的,娇娇抬爪也一晃一晃的,她眯缝着眼看绒绒爪子,那层一直萦绕的淡淡紫光消失了。   可她看到,也感觉到了……她发出了紫色的球形闪电。   和最初在宫家的那团球形闪电……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娇娇:终于得到宫森认可   太难了QAQ   宫森心里砌的一堵高墙,轻易无法翻越感谢在2022-05-08 22:01:00~2022-05-10 23:3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疏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毕业典礼贰   ◎持有卷耳兔,也依然是初级学院最强的◎   我觉醒了球形闪电?   无数道思绪灌入娇娇心头,她是个人类,可为什么到了门后的世界,竟然可以变成伴生兽。   现在……居然还能觉醒闪电。   难道上次的球形闪电,也是因她出现的吗?   娇娇想不通。   此时,宫森静静的步上前台,捏住了话筒。   也就在同一时间,四面八方传来了他清冷的声音:   “刚才,帷幕后发生了一起战斗,我是被受袭者,想必这件事,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也为此,我决定放弃预先拟好的中规中矩的毕业演讲稿件,擅作主张,说一说伴生兽对于我们军事学院学生的影响。”   “宫森……”   娇娇从意识中回笼,发现自己正被宫森托在手心里,迎接着台下数千道目光的注视,紧张地小爪子都在蜷缩。   她不明白为何宫森要将它带到万众瞩目之下,去分享他的荣光,他不是一直都对它持可有可无的放养状态吗——   “人类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在寻求改变和突破,十八世纪前的求真科学,十八世纪后的求力科学,发生的三次工业革命,人类的科技技术飞速发展的同时,配套产生相应的社会制度。这种制度以国家法律、专利、金融为外壳,骨子里流传的还是血缘继承制。有些人一出生就在金字塔顶端,有些人一辈子都在触摸不到天花板的底端。”   “这种社会制度在两百多年前,伴生兽的出现而被打破,人们惊觉浩渺宇宙间还有更强大的硅基生物存在,他们科技远在人类之上,掠夺了一个又一个星球的资源,而被投入地球的伴生兽,就是他们占据的一个遥远星球的原居民,分解成孢子形式投放到地球来进行探索,孢子寄生在极少数天赋秉异的地球人意识中,被唤醒拥有超越常人的特殊能力,他们被视为抵抗硅基生物的希望,被着重培养,给予建立巩固太空城,抵御硅基生物的侵略。”   “从而,拥有伴生兽的人,又变得高人一等,披着现代的皮,骨子里流淌的还是旧时代的特权和傲慢。“   礼堂中喧哗渐起,不忿者有之,叫骂者有之,娇娇观察到跳到桌子上的大多是带有伴生兽的学生,普通学生偷偷交换着眼神,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激动,纪律老师和学生会竭力控制着现场,气氛简直一触即发。   坐在最前,铭牌上写着校长的老人掐着人中,一副昏厥过去的样子。   宫森的语调不急不缓、有条不紊、娓娓道来,为这番演讲作出陈词总结——   “这两百多年来,我们的社会过多依赖于极少数的伴生兽所有者,基础物理、基础科技,近乎迟滞不前,我希望,作为新一代的军事学院学生,未来国家的继承者们,不要放弃了自己的追求,也希望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能更多一些目光关注到普通的人,他们或许没有超自然异能,但是他们却能创造出更伟大的奇迹!”   一只运动鞋擦着娇娇脸颊飞过,被宫森轻巧侧身躲避。   “你不要因为自己没有伴生兽,就来造谣生事!”   “我有伴生兽,”宫森高举起娇娇,如水滴油锅,所有目光如海淹向娇娇,她都有些窒息了。   她从没想过宫森居然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她只是最低级的R级,弱得不堪一提,我也因此尝尽了普通学生的被忽略和被藐视,”宫森凑近话筒,“我这番演讲,就是为了告诉没有伴生兽的普通同学们,你们也有改变世界的能力。永远、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毕竟……谁又能保证,哪怕我持垂耳兔进入中级军事学院,”宫森淡淡说,“将不再是最强的呢?”   “……”鸦雀无声。   没有人会强行说自己强过宫森,即使有伴生兽的,甚至于觉醒了天赋极高的伴生兽的学生,也依然没有这个底气。   即使宫森的伴生兽是只垂耳兔,即使在早先认为他还没有觉醒伴生兽的时候,也同样是如此。   有些人,他的强大,不是来自于外物,而是他本身是天生的强者。   他有着敏锐的感知、超强的反应能力,甚至于计算也从来先人一步,这才造就了真正的强者,而非觉醒了一两只伴生兽的普通学生能比拟的。   宫森处变不惊的在乱作一团中谢幕离场,退回到朱红色天鹅绒帷幕帘后。   舞台后已恢复平静,艾米姐弟被送上救护车,地上还残存一团炭黑,宫森脸色沉重的推辞开又前来送水的女孩子,娇娇嘟嘟嚷嚷了句什么没听清,宫森又问一遍。   娇娇刚被炫耀了一阵,还在骄傲的不得了,这会儿仰着小脸装模作样的教育起宫森来:“你别老拒绝人啊!”   宫森:“拒绝总比伤害好。”   娇娇从侧布兜里掏啊掏,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金珠子,滚动掌心。   娇娇飞快塞进他掌心里:“这是我还你的分期,总计50克,归还了十分之一,还剩十分之九!”   宫森愣了一下,习惯性拒绝:“不用,本来就是给你的。”   娇娇捂住耳朵:“你别像拒绝其他人一样拒绝我!其实本来想当做礼物的,但也可以当做是分期,反正是给你买的,你不要也得要,我不管!”   宫森:“……”垂耳兔吵起来也还是挺吵的。   他无奈的摇头,将那一小块金子揣进了衣兜里,打算回头给小兔子存进存钱罐里,下次有机会再还给她。   人类给自己的伴生兽东西……还是头一次听说伴生兽要来偿还的。   无视众多探究的目光,宫森终于第一次坦然地从学校走回停车场。   他抱着垂耳兔,心里有激荡之后的乏味,也更加轻松。   原来接受娇娇是伴生兽,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难,只要习惯了,一切都还好。   金珠子装进衣兜里,明明很小一颗,却莫名有些沉沉,就像捂着耳朵蜷缩一团的小兔子。   肉嘟嘟的,最近好像又长胖了。   说起来,这也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收到礼物。   —   夏日炎热,直播间相对冷清了许多。   自从毕业典礼后,整个假期娇娇几乎见不到宫森,对方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体能训练室,偶有两次接触,他捏着自己软绵绵的肉垫子好奇的在问,确定真的无法再释放出闪电了吗?   这种东西谁说的好?   上次她也是莫名其妙发出的球形闪电,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娇娇怂耷着耳朵,她从始至终对储蓄电能一无所知,每个伴生兽都有其独特属性,需要研究和进化。   娇娇渣男叹气,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或许我们有机会去气态行星上空试试。”   听到宫森这一说法时,娇娇已经被抱进发射基地。   原来中级军事学院入学前军事训练是在太空站,好酷!   娇娇现在被宫森承认了伴生兽的地位,因此可以堂而皇之的也跟着蹭上太空舱。   顿时直播间里又涌来了一群新奇的观众。   以前还好……只是在陆地上,虽然科技很新鲜,可娇娇大多数都待在宫家,也不会去危险的外界乱跑,当然时间久了就没新鲜度可言。   但……现在可是太空诶!   在现实中,多少人见过真正的太空?只能看到宇航员或者卫星传图一饱眼福,又有谁做过直播去拍太空的?   不少人觉得,娇娇这一次会踩雷。   但真正进入飞船之后……观众只剩下叹为观止的表情了。   【太炫了!】   【这好像是真正的飞船一样,看那个远处的操控台,我的妈,那么多按键,说起来开飞船的机长真的能认清楚那么多按键吗?】   【听说大多数情况下是自动模式,那些按键是紧急情况手动操作的吧,而且飞船里的机长,是叫机长吗?】   【那……舱长?】   直播间里热闹非凡,娇娇也兴奋起来,甩着兔子耳朵左看右看。   就连宇宙飞船被助推器带来的剧烈晃动,都不及娇娇内心澎湃。   “气态行星体积远比地球大很多,外壳由气态构成,形成强烈漩涡,比地球上最猛烈的恶劣气象杀伤力强百千倍!”旁边还有解说员在对学生们讲解知识。   这一点娇娇知道。   整个假期宫森研究的书大多与气象有关,这是娇娇为了直播内容纠缠宫森时发现的,当宫森确定了曾屡次出现球形闪电的地方时,还带着娇娇奔赴了几次,大风大雨、雷鸣闪电,差点感冒。   这个偏执的家伙……   不过文件记载,球形闪电出现时间极短,通常只在一分钟内。   多少研究了一辈子的科学家一辈子也不得见,能否赏脸,全凭老天爷。   所以大概率是运气使然,才让娇娇发出了球形闪电。   唉……总之试验了很多次,也挺累的。   终于解放了之后,她还以为可以继续躺着做咸鱼的梦想了呢。   却被军事学院厉兵秣将美梦马生生搅碎。   她又来陪宫森进行军事训练了,真是痛并快乐着!   小兔子蹬蹬小腿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载人舱脱离地心引力的身体反应,提醒着娇娇一切都不是梦。   连飞机都没做过的娇娇也是头一次坐飞船,说不害怕是假的。   飞机都已经很危险了,又何况是太空的飞船呢?   虽然外罩遮挡板挡住视线,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娇娇很有些不安。   她紧贴着宫森胸口,听他心跳如鼓。   就连向来镇定自若的宫森,也比往日里小动作多了些。   他就像是奔赴向生死战场的战士,而自己是那柄剑。   嗯……生了锈的,无用的剑。   娇娇:躺平。   三分钟左右,宇宙飞船飞过了平流层和中间层,晃动趋于平稳。   五分钟后,整流罩分离。   十分钟,系统广播告知进入太空。   “各位同学你们好!欢迎乘坐核骤变宇宙飞船,编号C.M.SSEVEN,我是飞船操作系统,绰号小七,在未来的一段路程里,我将为诸位同学全程保驾护航,目前飞船处于轨道段自动航行期间,如果要进行手动操作,由最高级别管理者命令即可。由于生活老师和指导教授因其它任务的缘故,将会在之后一周左右在太空与C.M.SSEVEN,目前最高权限移交给宫风泉学长。”   听到宫风泉三个字的时候,娇娇有一瞬间的恍惚,抬头从宫森怀里仰起,无主灯光线照亮座舱间,陈设简约齐全,银灰色铁质冷漠光芒,舷窗透入星光点点。   视野从地球白天转入宇宙黑夜。   六个座位上坐着的人都在互相张望打量。   宫森泉标志性的鹰钩鼻,小眼睛里闪烁出精光,娇娇忍不住想尖叫,有没有搞错。   宫风泉解开安全带,一蹦上舱面:“嘿,艾瑞巴蒂嗨起来,这个老破小的离心力模仿人工重力还可以的,大家像地面上一样生活就行啦哈哈哈哈哈。”   眼睛在每人脸上逡巡过,最后落到宫森脸上一盯:“咦,这不是我优秀的弟弟吗?看来我日后要多照顾你了哟。”   尾音古怪拉长,分明是反话。   余下四人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娇娇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刘淮眨了眨眼,深邃眼瞳犹如碧海长空。   “嗨,好久不见。”   娇娇惊讶,确实是好久不见。   不过她内心戏还蛮多的,真的没想到刘淮还能活蹦乱跳的,她还以为当初车祸事件之后,那破碎的机甲就是刘淮的呢。   直播间里也有老观众在惊讶:   【刘淮又出现了啊!】   【还以为他死了呢……看来也是主演之一,而且没觉醒伴生兽能晋升中级军事学院,这种人设不可能突然叉掉的】   【除非他要去拍别的戏了。】   扑棱棱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其它学生也纷纷捧出自己的伴生兽,夹杂着“乖乖”“肉肉”及蛮横的“别乱动,”“收收你的爪子”等措辞后,弱弱的扬起一声模糊不清的喊。   “妈、妈妈……”   娇娇在宫森怀里探出一个头,见所有人都在互相注视,等待着自我介绍。   由宫风泉牵头,太空飞船内拢共七人。   撇开相熟的三人,余下四人分别为三女一男。   两位齐耳短发双胞胎,一个金发碧眼高挑小姐,及一位肌肉健硕黑肤男。   双胞胎分别叫罗西和罗比,高挑眉的叫罗西,嘴角下撇的叫罗比,她们的伴生兽是各长了一只眼睛和一个翅膀的水鸟,形态像水鸭。   金发碧眼的高挑小姐名叫艾冷,她双手空空,神色有些僵硬,她身后舱内露出一只硕大的牛头。   “李有礼,你怎么不先说?”宫风泉冲黑肤男说。   黑\肤男挠挠后脑勺,嘿的一笑:“我叫李有礼,我下次先说,这次女士优先。”   这名字挺有趣,娇娇忍不住笑了一声。   宫风泉掸了掸制服领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了勾:“这位是我的表弟,初级军事学院的学生首席,成绩第一,容貌第一,连一只废物垂::!耳兔,到他手里都能奇迹般的爆发强压电,传说中的天才少年,宫森,大家鼓掌欢迎!”   宫森捏住宫风泉直戳额心的食指,加力下压,宫风泉脸色飞快发白。   宫森:“表哥不用刻意给我开小灶,”小灶二字咬重,“大家都是新生,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天才,都各有所长。”   短暂的沉默,在宫风泉抖着手腕要大叫之前,刘淮适时的过来覆盖在宫森手背上,“我叫刘淮,大家也常说我是机械方面的天才,哈哈哈哈哈。”   宫森接过刘淮递来的眼神,稍一松力,宫风泉逃也似的抽走手。碍于众目睽睽,他的手腕在制服下微微颤抖,满眼都是岔气。   一道流光溢彩出现在半空,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刘淮肩头的凤凰展了展翅膀,翎羽华丽依旧,但看起来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娇娇正思忖间,凤凰尖喙递到她脸上:“妈妈!“   娇娇一愣。   凤凰更激动不已,鼻孔里喷出的气快糊到她脸上。   “妈妈!妈妈!妈妈!”   凤凰兴奋地腾空而起,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流光。   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爱冷惊叹:“这就是SSR级的伴生兽吗!?”   双胞胎罗比:“但好像智商不大对的样子。”   双胞胎罗西:“我第一次见凤凰认兔子当妈。”   双胞胎罗比:“天赋全点在外观上了。”   双胞胎罗西:“做一只吉祥物也很拉风。”   大伙儿纷纷从座位上走出来,伴生兽野鸭、火炎狮跟着凤凰扑腾,一缸水里有只长翅膀的文鳐鱼也蹦跳起来要看,迸溅一地水,刘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只傻凤凰刚出生不久,会的词儿不多。”   “你的凤凰不是机械制作,在初级学院就制作改进了好几次吗?”宫森问。   刘淮神色微变:“机械凤凰之前因故损坏了,这只是新生的伴生兽。”   他顿一顿,才说道:”这只是最近从我意识中新生的,我没想到我居然也有真的伴生兽。“   搂住娇娇的手臂紧了紧,娇娇抬头,惊讶的发现宫森眸光炯炯,渴盼大于羡慕。   作者有话说:   宫森内心OS:   我不酸了我不酸我不酸   把最低级R级伴生兽训练厉害岂不是证明我更厉害   对,是的没错!感谢在2022-05-10 23:32:13~2022-05-11 17: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登船!   ◎十只兔子的童谣作欢迎曲◎   二十来平的休息舱难以容纳这堆活宝,爱冷背抵着铁门,她的伴生兽穷奇激动不已的头抵撞着玻璃窗,爱冷快扛不住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秩序维持者宫风泉站上座椅,位于最高点后,冲摄像头挥舞手臂:“系统!系统!快开始下一步!”   机械声音从扩音喇叭中传出:“现在开始播放欢迎歌曲——”   一阵尖锐清脆的银铃声后,怯生生的幼儿声响彻休息舱。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掉——“   冷冷的白光打在人脸上,筛下一片黛青色阴影,别说是人毛孔生寒,连稍带智商的伴生兽也停止下打闹,宫风泉最先发作,怒气冲冲的指向监控器:“这就是你放的欢迎歌曲?这他妈的哀乐呢吧!”   电脑计算机机械声音与童谣穿插,显得越发诡异和不详。   “抱歉,这不是我播放的歌曲——”   ”六兔子抬”   “我以为是你们谁播放的——”   “七兔子挖坑”   “所以就还没播呢——”   “八兔子埋”   宫风泉脸色瞬间沉了沉,环视向周围——   “九兔子悲哀”   众人循声而去,见到宫风泉脚边丢了个老式录音机——   “十兔子问”   宫风泉蹲身捡起,嫌弃的递一圈。   “九兔子说”   宫风泉:“这是你们谁的录音机?也不收好!”   ”五兔子它一去不回来——“   宫风泉生气的抖手:“喂喂喂,我说话呢,谁的?快拿走。”   刚才一片混乱,人啊伴生兽啊到处跑,录音机掉落位置所有人都有嫌疑,现在却无一人站出来认领,录音机卡了卡带,又要重新再播放一遍童谣,被宫风泉摁断开关,暗骂一句:“这童谣听起来他妈冷飕飕的。”   罗西冷声:“这是一首恐怖童谣。”   宫风泉怔了怔:“什么?”   罗比说:“你没听说过吗,就是给小孩子听了,都要做噩梦那种。”   李有礼插话:“都他妈踏足宇宙了,你们还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东西?”   刘淮轻笑:“万一鬼怪以暗物质形态存在呢?!”   李有礼被噎住,娇娇看刘淮一眼,没想到他还这么爱开冷玩笑。   “不过是个旧式的录音机,”宫森淡淡说,“不至于。”   “对,没错!”宫风泉站在宫森话头上添话,”再说了,这肯定是我们在场七个人身上的掉落的,之前高速起飞,这东西到处碰撞岂不是早被发现了?“   话一落,又冷了场。   那为何没有人出来认领呢?   是因为录音机太过时,播放的歌曲太诡异,怕被人另眼相待,留下不好的初次印象吗?   气氛陷入短暂的僵局,爱冷不耐烦道:“要想知道调监控不就行了?我家穷奇饿得快发疯捣乱了,到时候出现不可控意外我可不管了!“   话音刚落,铁门内的大牛模样的穷奇又配合的撞了一下铁门,咣咣咣的巨响,将所有人思维拉回原地。   宫风泉无奈的招手:“好了好了,直接跳过欢迎仪式,直接进入下一阶段的介绍飞船构造,和安排住宿等事儿了吧!”   众人排出休息舱,行径狭窄通道,机架焊接的墙壁坚硬无比,头顶无数小灯明明暗暗着,夹杂细微电流传递声,充满了工业革命的味道,每一次路过舷窗,娇娇都要伸头看一看地球,浸泡在黑暗中的蔚蓝色发光球体,云层犹如帷幔层层覆盖,曼妙而充满生机。   娇娇偷看了几眼直播间,就很……心态复杂。   【这是哪个星际片的视频截图啊?】   【主播这故事排大了,我看你后面怎么编】   【那之后主播是不是就很宫森睡一个屋了啊】   【少年与萌兔伴生兽……不亲亲不看了,不亲亲不关注!】   ……娇娇无言。   直播间里这都是啥?   她在坐飞船啊!   你们难道不为宇宙的浩瀚而沉沦吗?   你们难道就不为星际旅行而震撼吗?   怎么满脑子都是非少儿的奇怪画面?   但为了月底的人气冲量,增加互动,娇娇还是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宫森耳垂。   冰冷的肤感让宫森垂了眼,眼尾上翘得好看。   娇娇埋头他脖颈间。   “怎么了?”宫森柔声问。   娇娇指指墙壁上被撞凹陷的一大块:“感觉这里不安全。”   宫森:“那是小陨石撞击的,星际旅行很正常,有时候难免会穿越小陨石雨群。”   “那怎么不修复呢?”   ”或许是因为是服役很久了的老式宇宙飞船吧。你放心,起飞前都经过检修了的。而且都是防护措施。“   随着镜头的推进,直播间的观众一览宇宙飞船的内部构造,每一处空间大小都很有限,设备机械非常齐全,一类是保障轨道控制和位置等飞行时间的动力;一类是保障飞船各系统和人员生活所需的电源。电源来自轨道舱的太阳光伏系统。配备自动空气水循环,重力仿生系统,甚至有植物培养皿,以保证即便是出现故障中断补给,人也能生活很长时间。   食堂饭菜异乎寻常丰盛,加热后的冷冻牛排摆在不锈钢盘子里,脱水蔬菜西蓝花玉米粒装点,杯子里盛有速溶咖啡和白水,光线昏暗,舱顶虚拟投影成透明星空顶,三维投影模仿高架烛台,闪烁出微醺的烛光。   众人分坐座位,优雅的操持刀叉,要不是食物的口感实在太差,味同嚼蜡,感觉与地面上就并无两样了。   伴生兽也都被安排的很好,小松鼠有坚果,鸟类有冻虫干,文鳐鱼有面包渣。   问题出在爱冷的庞然大物穷奇上。   娇娇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古书上的神兽,足有一头牛大,浑身长满硬刺,红色的眼瞳里迸射出贪婪的光,摆在它面前的肉干,没两口就干掉了。   然后它就耸立着盯着其它伴生兽的食物。   爱冷轻咳一声,将没吃两口的餐盘摆到地上,穷奇颠颠儿过去又一口舔没光,眯眼像小狗一样舔了舔爱冷手背。   然后腾挪屁股回到伴生兽堆里,继续虎视眈眈其它食物。   巍然如山,屹立不动。   “不好意思,阿奇正在长身体,所以可能胃口要大些,宇宙飞船上食物定量,对它或许不大够。”爱冷耸耸肩,“不过我行李箱里都是食物,回屋我会再喂它。”   作为初次新生见面宴会,进餐的时间要长一些,首先挨不住的就是娇娇,它实在无法容忍像只动物吃食。率先退让出速冻的玉米粒。再然后是小松鼠,穷奇口水都滴答到它盘子里了,小松鼠嗷呜一声委屈的去找宫风泉。   穷奇大口大口嚼着坚果,幸福的直眯眯眼,不知怎的就啃了一口野鸭的翅膀。   野鸭惨叫一声,双胞胎心疼的冲过去抱起野鸭,对爱冷横眉横眼。   爱冷又是道歉又是帮忙擦药,双胞胎气得扭头问过系统舱房方向,率先一步离开走廊。   宫风泉有些无奈的使纸巾擦了擦嘴,询问众人道:“吃过饭后,例行会有向家人通视频的流程,今晚有不参加的吗?”   没人反对。   饭后。   舱门缓缓关闭,通讯室内进入密封环境,漆黑五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整面屏幕应声闪亮,刺目白光令宫森短暂视野模糊,两秒钟后,他才看清屏幕里坐着的女人。   宫梨坐在医院的单人沙发里,背衬白色百叶窗,一道光线横过她脸上,将她脸分割成上下两部分,她手里托着本厚厚的书,看得认真,骤然亮起的屏幕惊到她。   “你爷爷睡着了,需要我帮你叫醒他吗?”   “不用,”宫森,“我也可以跟你说说话的。”   “跟我有什么好说的,”宫梨嘴上这样说,眼角皱纹却微微舒展,“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你爷爷认识太空站的一些领导,都是你爷爷以前的部下或学生,或许可以说上话。”   “不用的,”宫森又一次拒绝,他顿了顿,“每晚有十分钟左右的通讯时间,我可以歇歇。”   宫梨一连说三声好,”我儿子最优秀了,每天那么累,是该多休息休息……“   听她絮叨了一会儿,宫森接不上话,便不理她,宫梨瞥来好几眼,怯生生的说:“你怎么一个人?娇娇呢?”   宫森皱了皱眉,不同于一般从识海里生出来的伴生兽,娇娇身上总感觉缺少了一种动物本能的蠢笨,起初只觉得它语言和理解力过于强大,但时间久了,与它单独相处总觉得有些奇怪。   “你觉不觉得,娇娇过于聪明伶俐了些?”   宫梨理所当然:“阿森的伴生兽更厉害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知道不,这个假期总不见你影,娇娇就陪我看书,她识好多字呢,有次我犯病,欸,我总控制不住自己……它就给我念了一段文章给我听,你说奇不奇怪,当时我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越来越清醒……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宫梨举了举手里的书,扉页仿烫金字体《阅微草堂笔记》。   宫森缓缓闭上眼,万籁俱静的封闭通讯室,宫梨慢吞轻柔的音调听起来像童年摇篮曲。   陆地方面声称没有监听通讯设备,但实际上情况只有他们知道。不知道监控平台听见这些没有意义的内容,会是怎样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自己预收文《我有特殊的合成技能》求收藏嗷   离开孤儿院后,被收养六年的温稚就干了六年的活,十六岁那年女主人历经万难生下亲生子女后,看温稚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好,最后给了她一处未封顶烂尾楼的房间,任她自生自灭。   烂尾楼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推门见坟景,背靠垃圾场。   还有两个回孤儿院看过一眼后,死活赖着不走的小幼崽。   小幼崽瑟瑟发抖:姐姐别撵,我们靠捡垃圾养活自己   直至有一天,温稚发现自己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系统   放上垃圾可以开启抽奖转盘活动哦?   温稚:嗯?我试试?   一斤铁+一斤棉花,能合成个啥?   系统:恭喜您!提取出一克黄金!   温稚:????   温稚:我发了! 第17章 罗西的蛮蛮   ◎出现第一只受重创的伴生兽◎   娇娇趴在床铺上不挪窝,登船第一天本就以熟悉为主,安排好食宿和值班表,那些个伴生兽和未成年各个都像打了亢奋剂。娇娇忍着一身被舔过的口水,逃也似的回舱洗漱。   梦中的世界突然翻转,娇娇睁眼就见床尾坐着一个男人。斜斜的阴影覆盖到它身上,下意识就扯过被子盖住胸,又摸到厚软软兔子毛。   一只破兔子还怕人看?   宫森的眼神也带三分好笑。   娇娇气哼哼,又想起飞船空间有限主人和伴生兽共住一舱,只好屁股往里挪了挪,空出一人床位,   娇娇伸手拍了拍:“来,睡,别客气!”   宫森上半身俯近,阴影笼眉眼,亮光泛耳廓,只一双眼亮得逼人,满满盛下娇娇的影子。   娇娇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她刚想说话,耳畔却听见了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   听起来像是那对双胞胎姐妹花的。   娇娇慌道:“你听到没?”   “你别管别人,”宫森出手抵住它额心,冰冰凉凉的,“我问你,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宫梨?   娇娇莫名其妙,它一整个暑假跟宫妈妈说了那么多句话,他指的是哪句?   “有一男子死爱侣后,郁不得解,和尚开导说‘孩子,你要这样想啊,人死之后,身体逐渐僵硬,发臭腐败,尸虫蠕动,脾脏破裂,貌若罗刹,你还喜欢吗?“   ——娇娇知晓他说的是哪篇文了,想开口却听他继续念道。   “如果他还继续活着,渐渐长大,体态魁梧,面目皲黑,渐渐两鬓斑白,齿牙摇落,至佝偻咳喘,涕泗横流,污秽不堪,你会不会厌恶呢?”   ——娇娇心跳随着他处于变声期的稚嫩嗓音起起伏伏。   “他先你而死,你挂念他,他要后你而死,定有人引诱他,他是否为你坚守贞洁呢,过往种种在你身下的淫词浪态,俱表现给他人,过往种种爱昵,俱付云烟,这么一想会不会气愤呢?”   “要你们继续在一起,相守日久,他可能恃宠而骄,可能嫌贫爱富,可能喜旧厌旧,最终弃你而去,形同陌路,过往种种,终至不堪,这么一想,是否觉得怨恨呢?”   娇娇怯怯的插了一句:“宫妈妈要每日这么一想,心中便再无念想,时间一久,邪魔就退散了嘛……”   宫森指尖用力,摁断她:”你错了。”   “嗷?”   “我以后不想在听到这些扰乱人心性的东西,“宫森冷飕飕的说,“你记住,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要以后我再听到类似的话,你就不要再接触我妈妈了。”   宫森的眼神凄深如寒潭,面上晃动磷光,想有什么隐秘的过往,在水底下痛苦蛰伏。   走廊里的叫嚷声分贝更大,双胞胎唱双簧似的喊:“你就是凶手!”   悉悉索索的推攘争吵,门猛地被敲击,宫风泉求助的喊:“宫森,快出来,出事了。”   娇娇与宫森对视一眼,从床上滑溜到地上,娇娇抬头望向宫森背影,莫名有种被抓奸情的感觉——还好还好,只是只兔子。   宫风泉愁眉苦脸,一头红发更扎眼了。   他勉强树立的学长威信:“双胞胎姐妹的野鸭子蛮蛮失踪一只,非说是被穷奇给吃掉了,这可是违法的!现在该怎么办?!”   娇娇随宫风泉指的方向望去,宿舍走廊上,双胞胎妹妹罗比扶着姐姐罗西,罗西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一如礼堂那日死了伴生兽的艾米。伴生兽从主人意识中生出,亦承载了主人一半的精神力。   伴生兽死或重创,主人亦遭反噬。   爱冷拒不承认:“我很同情你姐姐的伤情,但请不要信口雌黄,有什么证明是我家穷奇伤的你家野鸭子?”   罗比嘴角下拉得厉害:“穷奇在食堂就啃了蛮蛮一口,食髓知味,知道为何咬了人的狗必须被打死吗!?”   罗比厉声:“就因为尝过血的味道!”   罗比一扫围观众人:“谁不知道穷奇是喂不饱的猛兽,这样的畜生,上飞船前就该带上口嚼子!”   穷奇愤愤的在爱冷身后打了个响鼻,声如炸雷,姐妹花表情俱是惶恐了一下,重伤的罗西嘴角渗出鲜血,罗比无比心疼抬手背去擦姐姐嘴角的血。   爱冷抵去面巾纸,被罗比打掉:“别搁我这猫哭耗子!”   爱冷上挑眉一扬:“与其我在这凶,不如磨砺下伴生兽,日后战场上可没人让你。”   罗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管我家伴生兽做什么,你个凶手还转移话题?”   望向众人:“在场七只伴生兽,就穷奇会吃同类!”   宫风泉迟疑:“大蛮蛮,真的没了吗?”   宫风泉递上两张干净的面巾纸,罗比像抓住藤蔓的崖底人,凄楚无比:“这、这坏女人,她还凶我!”   爱冷上前一步似想安慰,又被罗比的神色震住,众目睽睽下有些无奈道:“穷奇虽贪吃,但智商很高的,从不伤害小动物,你应该查查清楚,不要乱冤枉。”   罗比咬牙:“那在场七只伴生兽,还有哪只会吃别的伴生兽?!”   爱冷迟疑:“大蛮蛮,真的没了吗?”   罗西紧闭眼缝,扑簌簌往下落泪。   宫风泉:“那你能感应到大蛮蛮现在哪里吗?”   罗西伏在罗比肩头,没反应,罗比无比哀戚:“我姐姐晕过去了!”她扶着罗比往屋内退,边退边用恶狠狠眼神瞪爱冷:“等刘淮和李有礼从监控室调取监控,看你还怎么耍赖!”   只剩下一只的野鸭子蛮蛮尾随着姐妹俩回舱房,一只蛮蛮只有下一只眼睛和一扇翅膀,也摇摇晃晃,精神萎靡的可怜样。   宫风泉、宫森、爱冷三人心态有些复杂,爱冷手指拨着食指和中指上的名牌戒指,下三白眼从金色垂发间望出来:“你们该不会也相信了她们的胡言乱语吧?”   娇娇缩在宫森衣兜兜里没吭声,小松鼠阿烈刨了刨爪子仰视穷奇。穷奇可怜兮兮的低头蹭爱冷的背,像一只被遗弃的大黄牛:“妈咪,我没有……”   爱冷抚了抚穷奇眼睛:“你放心,会证明你的清白的。”   宫森:“监控什么时候来?”   宫风泉恍惚:”应该很快就好了啊,怎么这么慢……“   宫森皱皱眉:“之前的录音机,监控调查出是谁放的了吗?”   宫风泉无奈地抚着额头,他对这样的场面又没经验又不耐烦。   “对对,那什么,叫几只兔子来着。”   宫森:“……十只兔子”   娇娇透过宫森的衣兜兜伸出头,湿漉漉的小鼻尖一耸一耸的,简直太可爱了,本来一脸郁色的爱冷眸中闪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娇娇的汤圆脑袋。   垂耳兔果然兔如其名……真的是,好治愈。   “我们对应不上十只兔子的,”宫森冷飕飕的说,“我们总共只有七个人!”   “也对,也对,”宫风泉讪笑着扇扇不存在的风。   爱冷表情还是有些犹豫:“我们要不要去敲门看望一下她们情况?”   环顾二人,都不接话。   娇娇心中惋叹,小姐姐找错了人。   宫风泉是谁都惹不起,宫森是谁都不想惹。   刘淮和李有礼面沉如水的回来。搭在肩头的凤凰,和手里碰的水缸里的文鳐鱼,也都倦倦的。   小凤凰嘴里嚷嚷着妈妈,眼睛到处巡视着像在寻找什么。   “李有礼,你先说。”宫风泉抢先道。   李有礼一脸黑皮挤在一起,显得五官更小了。   “监控坏了……”   “什么?”宫风泉不可置信。   李有礼也一副太他妈邪乎了的表情。   “我他妈也是第一次听说宇宙飞船的监控还能坏的!”   宫风泉厉声命令:“呼叫系统!”   系统机械式声音从喇叭传出:“小七为您服务。”   宫风泉怒气冲冲:“飞船监控怎么会坏?”   系统:“上次航行穿越小型陨石雨,细微部件受损,地面返修时间仓猝,原计划由两位老师携带部件安装,然而老师临时变故离开。维修时间推迟到一周后。航行日志上都有记录。“   真高估他了——最高执行官怎么可能看枯燥乏味的东西?   迎着众人目光,宫风泉脸色讪讪:“不会还有别的故障吧?”   “有的,”系统如实禀告,“太阳能光板有折损,可能影响监控迟缓、电力储存、导航故障等。”   宫风泉嘴里叽里咕噜骂了一通脏话:“登船前怎么没人汇报?”   “该飞船已服役三十多年,从未出现过实际事故,”系统机械化语言中有着坚不可摧的自信,“小七可通过数据采集方式重新更新代码,足以克服因光板短路造成的故障。”   宫风泉小声嘀咕:“我他妈就觉得破旧飞船不靠谱,要不是上学期末挂科,我才不来伺候这帮孙子换学分……”   系统体贴回复宫风泉抱怨:“作为助教您完成这趟军训行程后,将会获得学员奖励,加油哦。”   爱冷霸气的安抚:“都是些小问题啦,学院既然安排了,系统也说没问题,我们要信任啦。”   “那录音机是怎么回事?”宫森冷冷补充,“蛮蛮又是怎么回事?”   爱冷自信表情速冻脸上。   宫风泉靠宫森靠近两步,想找寻一些慰藉:“表弟你那么牛,那你说是有人事先知道飞船情况,在故意捣鬼?”   宫森不置可否。   李有礼挠挠后脑勺,也一同将问题抛给宫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提前修复好飞船,将不可预测降到最低。”   宫森很有领导者架势的指出方向:“星际航行,最怕的就是蝴蝶效应,别有用心的人是蝴蝶,粒子流和射电波是蝴蝶,所以航行才不可预测。”   飞船中的起居洗漱一如地面,组合体处于旋转重力中的状态,甚至有热水从单人舱房的洗浴间喷头里流出。这要换作两三百年前的太空工作环境,可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宫森更换衣服才想起兜兜里揣的小家伙,掏出垂耳兔已睡得沉沉。   没了球形闪电能量折磨,娇娇状态恢复如常,却也,无用如旧。   放到硬挺床垫上,它立马摊开四肢占据一半床尾,舒服得像卧在天鹅绒垫子里。   宫森只能侧身睡一半床尾,背抵着背,兔绒绒软软的温热又柔软。   如同天然取暖水袋一样,在这冷冰冰的深灰色飞船中。   那晚宫森做了个梦,梦中一转身就面对上一张少女的面孔,长而蓬松的金色卷发遮挡住一半脸颊,细而蹙的眉间轻轻瞥着,隐有忧愁。   蕾丝边睡衣垂下一边吊带,露出大片腻白肌肤。   身上香香的,有些,像娇娇身上的味道。   梦中的宫森凛然,人怎么会有与兔子一样的暖橘香味?   突然,少女睁开了眼,浅褐色瞳仁熠熠发亮。   与娇娇瞳色一模一样。   宫森猛地惊醒,回头看垂耳兔一如既往睡得憨甜。   舷窗外群星辉映。   他额角出汗,觉得自己简直疯了,怎么会梦到娇娇变成一个少女的?   星际旅行导致自己神经都错乱了吗?   但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又传来广播。   “紧急情况、突发紧急情况,请速来控制室。”是宫风泉的声音。   三面偌大玻璃窗放大无垠太空中的视角,像两粒规整、精巧的陨石,分离舱漂浮在真空中渐行渐远。要不是宫风泉精准的指出方向,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分离舱。   原本揉着惺忪睡眼的众人,很快清醒了过来。   控制室中显得更逼仄,触目所及,大家表情都有些惊吓。   “要不是系统小七提示我有人强行破解出逃生舱的舱门,我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宫风泉脸色难看至极。   系统:“是有人输入代码手动打开装置。我已第一时间汇报给最高执行官。”   最高执行官宫风泉目光视过众人:“监控本计划明早修复,看来今晚就得进行工作,大家都别睡了。”   大家面面相觑,李有礼失声道:“怎么不见双胞胎姐妹?已经病重到不想出来了吗?“   众人皆惧,已预示到不详征兆,爱冷扭身往姐妹俩的房间跑去。   刘淮叹息着摇了摇头:“是她们俩吧?”   宫风泉眺望,飞船行进速度很快,身在其中不觉,一旦对比分离舱坐标,很快分离舱化作一个小点。   宫森环视众人:“谁干的?”   宫风泉一脸倒霉:“别看我,我都不认识她们,我就一混学分的。“   刘淮:“凶手在我们之中?”   李有礼一拳狠狠砸在舱门上,警示灯立马闪烁出黄色预警:“那是什么意思?有人跟这对姐妹花有仇?还是无差别杀人狂魔?“   爱冷仓促跑回来,咬着嘴唇,脸上像刮了一层寒霜。   “她们房间很整洁,没有搏斗痕迹。”   “那是什么意思?”李有礼愤慨,“熟人作案?”   “从现在起,大家小心警惕身边所有人,以防凶手下一次行凶,”宫风泉说,“只要抵达太空城,我会将这件案情交予警察处理,至于现在嘛——”   他走进宫森,伸手拍向他胳膊。被宫森错身躲了过去。   宫风泉讪讪收回落空的手,表情一转不怀好意:“都知道表弟你机械维修课程满分,现在就麻烦去你修一修监控设备。本想挪到明早的,看来还是尽快的好。” 第18章 罗比的蛮蛮   ◎人怎么可能,永远把对方当做傀儡呢?◎   室内。   娇娇似乎看到一双眼睛,像杀人又放火。   意识到这双眼睛来自宫森后,她还以为是做梦。   她确实是在做梦,因为她的身躯很明显的又恢复成少女模样,空间如陷漩涡浑浑噩噩,星空扭曲如梵高画卷。   说起来,她万一回不去现实,说不好就要永远留在陌生的宇宙做兔子……这太惨了。   本来只是想通过直播赚点钱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打猎被鹰啄了眼。   她成天还在直播间里折腾个什么劲儿?   一肚子火腾窜,宫森还定定望向她,眼睛比星星还璀璨。   她本盯着这张脸好久,怒火中烧,要让她永远做一只兔子,她别活了算了。   她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她恶从胆边生,对着近在咫尺的唇齿,凑上近前——   宫森嘴里呼出的冷气化作冰刃。她一个激灵吓醒,然后看见了洞开的房门。   做梦总这样,破碎在最激动时分,是心跳承不住悸动了吗?   逼仄床上就它一兔,宫森不在。   没意思。   循提示牌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就往餐厅去,未进餐厅就听见湿哒哒的啃噬声,小松鼠巴巴的在舔嘴唇,穷奇把肉片旋到嘴里。   娇娇一出现,它看见这俩家伙同时吞了口唾沫。   实在受不了跟动物同处一槽啦!   说来也怪,为何别的伴生兽智商只比动物高一点点呢?   她原来还以为伴生兽来自外空,肯定厉害不行,不过真要那样,它们也不会被碳基生物打成孢子,寄生人类了。   墙角食盒堆起屎疙瘩一样的食草动物通用粮。   爱冷催促:“快吃吧,一会儿到闭餐时间点了。”   昨晚宫森还知道分它一些人类食物。   宫森怎么不在桌上?   宫风泉嘴塞满意面,嘴角粘着鲜红番茄酱:“他去飞船舱外维修被小陨石撞坏的监控设备啦。“   娇娇咯噔一下:“他一个人?”   宫风泉摇头:“刘淮也在操作室陪同啦,放心啦,他也是机械方面的天才。”   娇娇心里覆有一层阴暗,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要宫森出舱去维修?   “你们说,这有没有可能是中级军事学院的考验?”宫风泉吸溜一根意面。   “那也不至于直接杀了罗氏姐妹俩吧?”李有礼愤愤然。   宫风泉摇摇头:“谁说她们俩死了?蛮蛮也只是失踪,罗西只是昏迷,罗比更是没事人!没准儿她们分离舱没多久就会被学校捕获到,完好无事呢。”   “那样最好,”爱冷叉子戳着面条,“要只是场考验,我升不升学都无所谓。”   李有礼眼里涌出笑意,添冰水递水杯给爱冷。   “从学校角度说,这可以考验入学新生的应急反应能力、对同伴的忠诚度、和隐藏的技能,甚至爆发潜能力呢?”   爱冷把玻璃水杯和三明治放进餐盘,蹲到娇娇跟前:“走,我们去看看你主人。”   娇娇跳上爱冷肩膀。   在监控室将餐盘递给刘淮,娇娇仰头看着三面落地窗。   要说宇宙飞船是太阳系最快的交通工具,目前实在看不出,悬浮静止的状态,像浸泡在海水里的水母。   系统小七暂时关闭了航行模式。   足有一艘航母大的三百多米平米的外舱上,跳跃着一个小小白点,像一只跳蚤活跃猫身上。   伴随着那只小小分离舱,还有一圈稀薄的、沉浮沉在的尘埃残片。   金属片、碎陨石、以及一些混淆的零碎。   不断擦拭过那只小小的分离舱,然后,舱门打开,从中缓缓地走出一名宇航员。   他的呼吸声通过监控设备传递,充盈娇娇满耳,她看见宫森手里拎着维修箱,朝一处目标蹲下身。   轨道上的零碎垃圾,随着宫森动作而偏离轨道,往宫森身上靠近。   娇娇的心都拎高了。   真空中是听不见任何声响的,这也就是说明,倘若是宇宙间的碎垃圾和硬物质伤害到宫森,在□□受伤之前,他是听不到任何危险的。   此时他与飞船没有任何联系了——只一条安全绳索像脐带一样连住他。   “找到维修目标了。”宫森声音传递过来。   刘淮一口三明治没碰,紧盯向屏幕,随时做好援救的准备。   “试试能更换上吗?要不行就别勉强,再过几天老师就回来了。”   通讯设备那头沉默两名,宫森又往前走了几步,安全绳索拉扯成直线。   “还差两米。”   “那不行就先回来吧!”爱冷说,“也许我也可以试试,我经过高强度的极限运动训练。”   宫森不置可否,他又做了一个检查动能的动作,然后解开了安全绳索。   刘淮坐直了背脊:“太危险了!请速度将分离舱操作权限移交系统,让分离舱跟着你自动跟随。”   “不会有事的。”   但刘淮还是强硬的将操作舱操作权限移从宫森交给小七。   本来这是最基础的防护动作,但这一操作会耽误很多时间,首先,飞船外舱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意想不到的时间,伸出传感器和仪器,其次,飞船外舱泄压时,同时丝丝释放出空气,凝结成冰粒,围绕到宫森周围。   他本就微渺的身躯变得更模糊不清了。   本来几分钟就能更换的配件,宫森直至半个小时过后才得以完成。   一方面要控制反作用力带来的副作用,工具内部弹簧机制,在旋转螺丝,撬开组件时,会将反作用力吸收,避免人被带着转圈。   一方面事无巨细向操作室汇报,计算机再核对是否正确执行。   因为在太空中任何情况都可能超脱控制,依据蝴蝶翅膀定律,没有任何所谓“小动作。”   娇娇盯着落地玻璃窗,额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余人从餐厅进来,皆保持近乎窒息的沉默。   “好了,”宫森说,“试试能否运行。”   “收到”酒饱饭足的宫风泉接过操作权限,输入一串指令后,操作台上的灯逐次明暗,各种脉冲响起细微电流声,测试是否有冲突和负荷,就在这时,娇娇突然发现宫森身后支棱起一个小卫星。像雨后蘑菇从土地里钻出来。   娇娇扑上玻璃:“小心!”   可惜宫森根本听不到,操作室众人发现时,他已作出直身而起的姿态。宇航服将他包裹紧紧,他有没有感应到不得而知——在被卫星边缘锋利的割了一下脑袋后,他操纵起身躯,以难以想象的灵敏往前扑倒——只是这动作在太空中放慢了十倍不止。   这也是宫森敢接着一项活儿的原因,他当真是体术了得,膝盖触碰上舱面后,利用力的反作用摆布身躯旋转了九十度,精准的朝分离舱扑去。   每一项体术运动练到极端都必须会动脑筋,和下意识的惯性动作,才能知道如何避免受伤和更钻精的提升自己。   众目睽睽下,宫风泉慌张的高举起双手:“不是我啊!别看我,我什么都没乱按。”   刘淮面色凝重:“你应该更谨慎一些。”   一分钟后,宫森微微喘息着回到了分离舱。   十五分钟后,分离舱飞回了机库,宫森从里面走出来时,满头的血。   娇娇看着有些难受。   虽然对方于她来说,只是帮助她开展直播事业的角色,可他有血有肉,会骄傲会懊恼,同样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最亲密的伴生兽来照顾的。   遇到一颗滚烫的真心,人又怎么可能,永远把对方当做傀儡呢?   作者有话说:   生活所迫,明天开V,掉落万字。   写文是件快乐事,有读者共鸣是件幸运事。   感谢订阅,感谢陪伴,祝日安 第19章 情敌见面 ◇   ◎兔子嗑瓜子儿看热闹◎   飞船航行第二日晚。   水培蔬果室中, 温度控制在25°,就连娇嫩的草莓和葡萄,也生机盎然。   宫森卧躺休息椅上, 藤蔓和花木簌簌垂落,加上制氧机腾出的朦胧水雾,入目便是一个素净的景致。   果蔬室不仅补充食物补给,还提供舱内氧气交换, 伤者有助于恢复治疗。   宫森怀里卧着只毛绒绒垂耳兔, 短短四肢释放出浅紫色电流。   是在进行微电流治疗吗?   “老大,您一会儿想喝草莓汁、葡萄汁, 还是我这个小比崽汁?”   娇娇嘻嘻哈哈的跟宫森闹话, 看着直播间里的风生水起正高兴呢,突然就听见了脚步声。   娇娇扭头看见了爱冷。   【哈哈哈哈情敌来了】   【看哪,这姑娘手里还拎着药箱呢, 我发现她肩膀都在微微发抖,是紧张的吗】   【姓宫这小子真是桃花不断,躲到宇宙里都躲不过】   【23333楼上我笑死了,地狱里也有女鬼】   【虽然他的帅气比我差一点, 但我能理解他的烦恼】   宫森一直闭眼装作没听见, 爱冷的到来,他却睁眼坐起了身。   “打扰一下,”爱冷笑得明媚,“我来帮你换药吧!”   娇娇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蹦一跳的距离宫森伤处还挺近。   而且……   这样的戏份观众最是喜闻乐见。   她很体贴的跳到地上,然后蹲坐在旁边。   看戏。   不得不说, 宫森确实长得……怎么说呢, 诱人?秀色可餐?   反正娇娇每天跟他相处都没看腻, 每个角度都有不同的亮点。   此时此刻少年坐起身, 他身上有着年轻人独特的干净感和冷清感。   白衣微褶,锁骨突出,衬得腹肌处却有型又窄。   爱冷在休息椅旁放下药箱时,微微怂了怂鼻尖。   她肯定也闻到了宫森身上自带的气味,如寒冬柏青一样。   娇娇有些酸酸的想。   爱冷怔住了,她向来最是干净利索,说话也直来直往。   此时此刻她的动作却放慢了好几倍。   “怎么了?“迟迟没等到她治疗的少年问。   声音中有一百二十分的不耐烦。   果然。   早恋的人是相似的,单身狗各有各的缺点。   爱冷局促:“没、没事。”   爱冷一圈圈取下宫森头上的绷带,取下旧敷料再换上新药,再绑上新绷带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爱冷一慌张,大力出奇迹,宫森头上就被纱布勒出了血痕……   娇娇看见爱冷咬紧了牙,愤怒的扭头看是谁在打扰她。   就看见了一脸看好戏的李有礼。   果然,八卦的,不止娇娇一个……   娇娇只恨随手没有瓜子。   李有礼忍住笑,说:“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大小姐在给人换药,你平时可是半夜喝杯水都要佣人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啊。”   “你胡说什么!”爱冷脸颊飞红。   他们说话间,宫森已自行熟练的包扎好了绷带。   他修炼体术,伤筋动骨早已是家常便饭。   爱冷表情有些复杂,又心疼又愧疚。   “晚上我还要注意点。”   几瓣落花旋落,爱冷手指拂过宫森肩头,几不可查的掸了掸。   李有礼阴阳怪气的说:“哎哟,晚上,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有礼的话反而刺激了爱冷,她头也不回,大声的对宫森说:“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互相照顾是天经地义的事,军训结束后中级军事学院学生会在太空城实习,我父亲在太空城供职,我跟着待了好几年,到时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跟你一起。”   爱冷一口气说完,娇娇听得咋舌,这么长一串如此利落,背后得偷偷练习过吧。   宫森一脸莫名其妙,皱起了眉。   爱冷顿一顿,轻声说:“所以,你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李有礼快步上前,按住了宫森的肩膀:“你放心,你加了他也不会联系你的。是男人就跟男人玩,谁跟你们女的干些后勤工作过家家啊。”   爱冷勃然大怒:“你说谁过家家?”   李有礼厚黑脸皮:“谁回答就说的谁咯。”   两个人眼看着就要骂起来,当事者宫森忽然起身,像拎破布口袋一样拎起看得津津有味的娇娇。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回到舱房后,宫森合衣躺下,他确实是又病又累,需要休养,但娇娇不是啊。   等到宫森呼吸平稳进入睡眠后,娇娇偷偷溜出了门去。   不是她八卦。   实在是观众们迫切需要啊。   没想到她还没到水培蔬果室,在拐角的舱门门口,就听见了爱冷和李有礼的吵架声。   娇娇偷偷探出头,看见爱冷背抵着门,李有礼手插裤兜,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喂,”李有礼不客气道,“下次换药我去吧。“   爱冷环抱双臂:“你什么意思?”   李有礼仰起头,爱冷个子高挑,他比她还有高半个头。   但他们都没宫森高。   李有礼:“就是你想的意思。”   爱冷生气的说:”李有礼,说话前动动脑子,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李有礼梗梗脖子:“拜托,是你爸妈嘱咐我照顾好你的好吧?“   爱冷反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妈动用关系,送你进跟我同一个军训营!“   李有礼虚心的嘘了声:“我也要参加军训好的吧?!再说了——”   “行行行,”爱冷不耐烦打断他,“我学过护士课,学以致用,没什么不对,你以后再乱想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说着腿往后一勾,作势要关门,却被抓住手。   少女戒指上的红宝石硌硬皮肤,少年微疼麻。   爱冷冷漠甩开:“滚开!”   李有礼急了:“我说错了吗?他伤的是头又不是手!”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响。   差点撞到他鼻子!   爱冷隔门还听见发小嘀咕的抱怨:“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搞不懂……“   爱冷心脏虚虚一跳,凶神恶煞道:“明天再敢堵老娘门,问些有的没的,我打断你的腿!”   李有礼变得有些委屈:“凶什么凶,我还不是关心你,真的是……“顿一顿,李有礼又说,“这船上不太平,有任何状况随时联系我知道吗?”   啰嗦家伙。   爱冷不想理他。   穷奇蹭过来,铁蹄踏地哒哒,粗糙的毛发剐蹭皮肤。   李有礼走后,穷奇畏冷似往她被窝里钻,它只钻得进去一个脑袋,顾头不顾尾,看得爱冷直乐。   有这么个傻大个儿在,还怕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呢?   洗漱完毕后,红宝石戒指刚摘下,喇叭端口响起细微电流声,她正疑惑电脑系统怎么会有噪音存在,像是被宇宙射线干扰。   小七机械的声音传出来:“爱冷小姐,有您的消息。”   宇宙间永恒的夜。   餐厅里灯火璀璨,这飞船本身像亘古不变的运行。早餐的气味本是甜腻的,闻多了,就充满了一种挥之不散的烦闷。   李有礼一下下敲着餐盘边缘,像锥子砸在每个人的太阳穴上,一副等不到人齐誓不罢休的样子。宫森雷打不动锻炼体术,爱冷作为极限运动员也如影随形。所以他俩总是姗姗来迟。有时不免让人产生过多联想,李有礼甚至开始编排起笑话。   “嘿,知道女人找男人结婚有什么用吗?“   宫风泉永远擅于捧哏:“是因为爱吗?”   李有礼幽默的丢出网络梗:“爱会消失的,不是吗?”   宫风泉猥琐一笑:“传宗接代?”   李有礼:“不不!”   “那不知道了。”   李有礼压低声音,形容猥琐,一语双关:“有个鸟用!”   ……   咣的声自动门开启,宫森快步走出,发端闪烁晶莹水光。他晨训后都会简单清洗。恤衫微润,勾勒出胸口肌肉线条。所有人视线一瞬间聚光灯似移动。   娇娇突然觉得喉咙有些渴,贪婪的喝了一口水。   宫森自顾咬下大半块全麦面包片,才感觉到被冒犯似的问:“怎么了?”   他不悦时会微微仰头,轻蹙眉尖。   李有礼勉强笑问:“爱冷呢?”   宫森摇摇头。   李有礼追问:“她没跟你在一起?”   宫森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李有礼脸色一沉,当然是出于关心则乱的那种复杂,无论是谁,都看出他对爱冷的不同寻常。   “李有礼你干嘛又跑?哎哟喂,还要不要开晨会了?担上这工作真到了我八辈子血霉!”宫风泉一如既往没有眼力见,举起平板滑开了开启键。   起身的李有礼被立体投影笼罩住,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素未谋面的两位老师,隔空向诸位同学打招呼,言辞如流水一般铺陈开来。   “小七,喊一下爱冷大小姐起床,“宫风泉见缝插针的指挥系统,摁下录屏暂停键,“昨晚我听见了你和爱冷在走廊的对峙,现在你又去找她不怕她削你?”   “你!”李有礼黝黑面皮鼓涨发亮,按一般人情形,他应该是恼羞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是你们吵得大声我被迫听到的!“   “好的,这就呼叫爱冷,”系统小七说。   李有礼认栽的屁股带刺一样坐下,视线频频往门外望。   宫风泉亟不可待摁下继续录屏播放键,一副做完了工作快溜儿的态度。   “艾瑞巴蒂大家好呀。”视频里说话的女人温柔极了,“我们执行完小行星带的任务正往你们航道上赶路,宇宙间无法及时传递通讯,只能通过录播方式与大家初次见面啦。“话音刚落,李有礼错声而出。   “怎么是这个魔鬼?!”   与生活女老师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身后尤利塞斯那张万年不洗的油头,不但肮脏,而且肩头还诡异的人立小仓鼠。两人就像浓墨重彩的油画与乌漆嘛黑的涂鸦,被强行拼凑在一起。   左下角录屏时间显示在昨晚。   他们身上都穿着航空服,头上还罩着氧气面罩,操作台上坑坑洼洼,隐有暗黑血渍,警示灯不断地红黄蓝闪烁。与其说来赶赴接应,更像是从战场上亡命归来,小行星带执行任务又是什么意思?广袤宇宙间除了太空城,还有建立的其它殖民场所?无论是谁见到这两个人第一反应都是畏惧尤利塞斯,李有礼却反其道而行之的,异常生气。   李有礼:“这杀人犯居然没被军事法庭执行惩罚吗?还敢堂而皇之出现!甚至没被踢出教师队伍?”   李有礼说的是谁?   莉莉老师还是尤利塞斯?   投影录像中的女人浑然不被打扰,继续说道:“我是你们的生活老师,叫我莉莉老师,我身边的是尤利塞斯老师,是你们的学习导师,”   莉莉笑起来温柔极了。   娇娇觉得她应该浸泡在玫瑰花汤里香喷喷的女人,漂泊在宇宙间是一种浪费。   尤利塞斯仰了仰头,用鼻孔向众人打招呼。   莉莉笑得如沐春风:“我们预计将在两日后接轨C.M.SSEVEN宇宙飞船,到时就可以与大家见面啦,所有课程将正常开展——”   李有礼污言秽语的辱骂将莉莉声音盖过去,向宫风泉反复声称要拒绝与此人为伍,要申请更换军训班级。   甚至要去军事学院重申罪行。   娇娇连莉莉说的话都听不清楚了,现场却无一人对李有礼持反对意见,诡异的居然对李有礼持以偏袒的态度。   难道是两位老师身上另有故事?   娇娇不了解情况,但她对尤利塞斯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那是个阴狠可恶的家伙,哪怕他手上沾染人命娇娇都不足为奇。   但究竟是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娇娇决定回头向宫森好好问问。   录播中的讲述人换成了尤利塞斯,冷冷的说:“就飞船里近两日发生的失踪事件,宫风泉已向上级汇报。”   宫风泉握拳拍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演。   他肩膀上的红毛松鼠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明明只是录像对方看不到……   还真是表演欲强啊……   尤利塞斯:“大家不要惊恐,事件的具体情况,我们回来后会调查清楚,给学校和社会一个答复。”   尤利塞斯说着话就挠挠头皮,还习惯性的把指尖抵到鼻尖嗅:“也麻烦你们这些笨蛋注重好安危,在不清楚是意外、人为,甚至又出现新的外星生物的诸多可能性前提下,保全好自己的小命。”   外星生物?   娇娇脑子里划过一道冰冷的印记,她被看过的科幻片生物吓得连连甩头。   这时莉莉接过画面主动权,又开始絮叨告别嘱咐,短暂没吭声的李有礼又蹦跳起来,指着那位金发蓝瞳的美女大飙垃圾话。   咦——   娇娇突然像是回过味来,暗戳戳靠近宫森,宫森伸手无将它捞起来,放到大腿上。   娇娇贴着宫森温热的、丁点儿沐浴露松香气息的体温,抬眼见一双褐色眸子深邃幽光。   录像关闭后,李有礼也骂的嗓子冒烟了。   他喝干了桌子上的两杯水后,风风火火的冲出了餐厅。   自动门咣的声开启又关上。   宫风泉等确认李有礼走远了,才低声切切抱怨:“这家伙是不是有病?明知道是他妈录播,还当面骂个没完,我咋听连捎带我都骂了,靠,要不是知道那事,我非还嘴不可。”   娇娇从桌沿钻出头:“难道他骂的是哪位漂亮小姐姐?”   刘淮笑了笑:“是的,你才看出来吗?”   娇娇奇了怪了,放着可恶的尤利塞斯,与那些玫瑰花儿一样的美女有多大仇多大怨?   刘淮好似知道娇娇心里所想,将话题点出来:“刚才李有礼声音太大,莉莉老师好像说起被诅咒的童谣的事?“   宫森嗯了一声:“莉莉老师说,最好把童谣的事,当成是真的。”   刘淮露出吃惊表情:“什么当真?”   宫风泉:“莉莉老师说,现在是有三种可能性,一意外,二预谋,三外星生物。意外且不提,可能性也不大,谁帮忙开的舱门,谁又放逐的姐妹花二人呢?二预谋,为人为。那凶手播放《十只兔子》这首童谣,可能意有所指,也可能是误导;三外星生物,那在不可解释范围里了,那些生物底层逻辑与社会学逻辑与我们不一样,很难互相理解。“   宫森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刘淮沉浸似的又吟唱一遍童谣:“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宫森缓缓:“三兔子与药有关,会不会代指护士执业?四兔子协助三兔子,难道是指亲密关系?”   刘淮脸色刹变,突然拔脚冲向门口:“不好,这两人可能出事。”   没有人会怀疑刘淮的担忧。罗西罗比姐妹花也是在悄无声息下失踪的。   就是在这一瞬间,“咣当”又一阵门响,李有礼怒气冲冲,一张手写律师函掷桌有声,他全然沉浸在火头上,对众人的错然视而不见。   “爱冷有没有事?”宫森一针见血,他的突然开口,像一盆冰水泼在李有礼脸上,他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变白。   众人追着李有礼冲到爱冷房门口。房门紧闭,李有礼伸手用力拍,里面没有反应。   “小七,”宫风泉,“不是让你呼唤爱冷小姐起床,半天没反应,怎么都不通报?”   计算机:“我已在二十分钟前通过广播通报过。”   宫风泉:“我的重点在后半句!”   计算机机械声中夹带一丝淡淡委屈:“未经当事人同意,小七没有权限开启舱房内监控。“   门被宫风泉以最高权限命令打开。出了任何事都他负责。   门开的一瞬间,李有礼人已没入房中。屋子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桌椅倾翻,李有礼跌坐到地上。   余下的人慢慢走进去。   娇娇屏住呼吸。   她看见,屋子四边被家具堵塞,家具都被不可抗力推开,当中空出一大块空地,床上被褥凌乱,夹裹大片穷奇的尖刺。   娇娇抱住宫森手腕:”爱冷小姐呢?“   宫风泉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爱冷,爱冷,你是不是在厕所?”   宫森沉声:“系统,开走廊监控。”   十来平房里不到的舱房,一眼看望到底,众人床底衣柜翻找一遍,李有礼把垃圾桶都手动筛一遍,在他的头要探进马桶里时,刘淮及时抓住了他头。李有礼神情痛苦而扭曲,眼眶蕴一圈通红。   “她是不是去飞船别的地方了?”李有礼说完就往外冲。   他的肩膀被扣住,宫森用目光示意他,宫风泉手机上升腾起的虚拟屏幕,上面清清楚楚显示走廊监控画面。   时间定标在左下角。   开始第一幕,是昨晚李有礼离开爱冷房门。   此后画面像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   冰冷灯光笼罩长方形走廊,一闪一闪的小白灯示意时间流逝。宫风泉调快了进度。六七个小时的静默,意料之外的,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直至早起的宫森第一个开门,出现在镜头里。   宫森迎着众人复杂目光,冷冷的说:“我没听到任何不对劲。”   宫风泉低声:“变态,起那么早……”   他的身影在画面上一闪而过。经过爱冷门口时,距离很远。没有任何引起怀疑的地方。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过后,画面上才晃悠出刘淮,打着哈欠往餐厅去。其后是李有礼、宫风泉……   作者有话说:   推一篇基友的纯爱文   《我继承了古诗文庄园[星际]》作者:朱女   搜索栏输入可看~   脑洞非常大,文笔绝妙,值得一读!   与真正的徐家少爷互换身份后,徐响继承了亲生父母的破烂庄园,打算就此颓废躺尸,却发现……   【你是地球唯一的传人,请将古诗文庄园系统发扬光大】   徐响:“我很懒,我不想。”   【检测到你两年后会得肥胖病,五年后病逝,增加庄园繁荣度,获取路人震惊值可以获得生命天数。】   徐响:?   只想懒不想死的徐响开始拼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庄园里出现了一颗蛋,徐响苦哈哈孵出了三只鹅,小鹅们呱呱叫着乱飞。   “小桥流水人家!”   徐响被墨家人指导着,将破旧的桥梁打造的焕然一新,滔滔小溪水流不绝,绕在庄园之中。   累瘫在地。   中午徐响饿了,“玉盘珍羞直万钱!”   膳祖出现,教导徐响做菜,全是古地球绝迹的菜式,色香味俱全。   徐响突然体会到了拥有庄园系统的快乐。   房子破烂?不重要。“雕栏玉砌应犹在!”   每日日常,“初为宫声变羽调,雅澹更觉神雍容”   徐响弹琴,来自仙宫的乐曲飘然而至。   徐响离开战神家族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废了,回到老家捡破烂去了。   却没想到再见到他是在直播镜头:   徐小胖建造了仙气飘飘的宫殿,喝着琼浆玉液,用着珍馐美馔,周围仙娥飘飘,偶尔吃个仙桃,比神仙还快活。   吃瓜群众:???   说好的这位假少爷好吃懒做,不出一年就要回去打秋风,怎么不出一年连皇室都想去他建成的庄园里游玩了呢?感谢在2022-05-16 03:15:56~2022-05-19 01: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仲夏夜 130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10个;仲夏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娜娜明的婆娘 10瓶;44725942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沉睡的少女 ◇   ◎天塌下来也得好好吃饭!◎   监控时间戛然而止。   宫风泉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啊, 莉莉老师说的没错,这飞船上真有问题,是外星人还是有凶手?正对应上童谣里说三兔子买药、死兔子熬……”   刘淮拍了一下宫风泉头, 止住了他神神叨叨的推理。   宫风泉畏冷似的怀抱双臂,摩挲皮肤上的小鸡皮疙瘩。   “这样吧,我们都先分开找找。”刘淮说。   “宫风泉,你去向老师汇报情况。”   “我这就去!”宫风泉拔腿就跑。   宫森忽然道:“这是一间密室。”   已走出去的刘淮, 又倒退回来:“你意思是……?”   “系统监控不会有问题的。”宫森说, “爱冷还在这里。”   宫森深色瞳光宛如冰封万年海面上帷幔极光,闪烁着幽远的光。他好似认定了什么, 正在思索。   李有礼脸色一白, 抻长脖子想说什么,却被宫森先一步压下去:“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宫森非常认真。   这态度……   与其说是说给在场人听,不如说是说给场外的某种东西听。   监控画面、飞船系统, 都被场外之物控制着。   小七不会出错的。   小七是一台经过了图灵测试的计算机系统。   早在上世纪40年代,英国数学家图灵就指出,如果人类可以与机器进行一场漫长对话,无法区分对方是人还是机械的时候, 那机器就是会思考的。   这项自主思维和自主学习, 又经过一百多年漫长的程序开发中,抵达了成熟的技术——   计算器呱呱坠地时,只要通过简单的学习程序,就可进行复制,自我成长。   每一个被安排上飞船系统的计算机系统, 一如精心挑选出来的人类, 计算机系统同样通过了长时间严苛的训练和测试。   其成长到哪一步, 其精准的细节, 他人都不得而知。   甚至在其中一段时间内,人类尝试过通过结合计算机系统的方法,意图升级人类的凡胎□□,最终,被保证人类基因的纯洁性被宪法和人类社会学家否决了。   无论如何,人类与计算机长达百年的共存,已经让人类习以为常计算机出现在生活中,而在这艘飞船中,昵称小七的计算机要控制人类所赖以生存的所有关联因素。包括但不限于持续调整太阳能光板、检测压力温度湿度人工重力,探测宇宙间的辐射和未知射线。   甚至检测冰箱和水培室的食物。   它能力比人类更有用,与其说是飞船上的服役,不如说是飞船上的管家。   “十只兔子……”李有礼终于说出心底话,“没说一定是人啊,是不是这个意思?”   藏在宫森衣兜兜里的娇娇感受到宫森肌肉紧了紧,突然伸手抓住了李有礼的肩膀。   宫森冲李有礼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不料李有礼根本不听宫森的,嗷的就是一嗓子怒吼。   “小七,你给我出来!”   小七机械声应声响起:“你好,我在的。”   李有礼怒不可遏:“爱冷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小七彬彬有礼:”我没有未经当事人允许开启舱房内监控权限,的确不清楚爱冷去处。而且,我是爱护和友好人类的,请不要怀疑我对人类文明和飞船旅程的忠诚度。“   李有礼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脸上相当不好看。   李有礼一脚重重踢在舱房铁门上。   娇娇看了都觉得疼。   然后,李有礼的膝盖骨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娇娇默想:嗯……看来果然有点疼。   刘淮劝慰李有礼:“我知道你急,但计算机系统也有他们的行事准则,如果背叛了国际通用的《机器人三原则》,它随时都会面临被销毁。”   “话虽如此,”李有礼恨恨道,“除了计算机动手脚,还有谁能在飞船上的密室里将一个大活人和伴生兽弄得消失不见?”   李有礼:“如此凌乱狼藉的环境,一看就经过一场鏖斗,爱冷的伴生兽威力惊人,不容小觑,伴生兽还有变成灵体穿梭的能力,为什么我们住在隔壁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李有礼不依不饶:“声音可以屏蔽,监控画面也可以剪切。”   小七冰冷机械的说:“我所知已如实提供,我将继续忠诚的履行我的职责和义务。”   李有礼瞪圆了眼睛,他确实无凭无据,口空捏造。但整件事匪夷所思,他只能先找一个突破口。   娇娇暗暗地替他捏了一把汗。   心想:如果凶手真是小七,小七真心怀歹意,在无垠宇宙间以小七为主导,李有礼贸贸然得罪,后果不堪设想。   李有礼嘶声冲着广播喊:“我就是怀疑你,什么破十只兔子歌,要按这进度,下一个死或失踪的就是我,那凶手就一定只能会是你!”   宫森皱眉:“闹死了,”就在刚才,他人突然去到屋中空地上,脚尖如踢踏舞似踩踩点,过一会儿又绕出到走廊上,重复同样动作。   在李有礼喋喋不休的吵闹声中,刘淮默契的跟着宫森逡巡逛一圈儿,聪明人之间的感应不需多言,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就互相了解。   刘淮说:“好像不一样……”   宫森说:“确实不一样。”   娇娇:????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地板下薄厚不一样,“宫森,“屋内这么大圈空地可能也有问题。”   刘淮笑:“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从工具操作间取来激光切割机,刘淮面罩防护镜,众人撇过头,一阵刺耳尖锐的噪音后,刘淮突然停了手,发出疑惑的一声“咦?”   众人见他手上掀开半米长的面板,他只切开了地板的一条边,另外三条铁板边是本就在屋子里的,宽边被桌椅压着,长边延伸到床单下。   李有礼拉开床单,竟见地面上整整齐齐露出几个铆钉眼。因为飞船设计的太精密,不生锈的铆钉与铁板颜色一致,加之床下光线黯淡,肉眼几乎无法径直看到平铺地面上的这点小细节。   李有礼伸手往床下摸了一圈,手上很快抓住几颗铆钉——颜色与铁板一致。   宫森:”爱冷的房间,刚好是飞船一部分组件的焊接点。“   李有礼大力掀开地板,地板下面露出空洞洞的黑暗,没有风,静得如同骨灰匣子。   刘淮小心放下激光切割机,拔了电源:“……下去吗?”   李有礼愤慨中带着一些轻微的茫然:“她……是不是在下面。”   所有人沉默。   哀伤之色溢出李有礼的眼睛:“是什么人,干的这种事……!”   没有人回答。   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光一想这个问题,就足够让人齿冷。得是怎样熟悉飞船内部构造,怎样精心布置的人,才能在深夜悄无声息的将一个少女翻转到地板下面去。   好冷的外太空!   娇娇甚至感受得到缺氧一般的寒意,正慢慢地渗入她的心脏。   兔兔想回家QAQ   当宫森叫亮计算机开启下舱灯光的一瞬间,所有人眼前先是亮起了一团刺目的白光。   白光中还是爱冷那样爱恨浓烈的脸,只是她再也不会笑了。李有礼再也见不到她笑了。   爱冷躺在冷冰冰的甲板上,脸上没有一点人色,美得像一副睡去了的雕塑。   爱冷的身边,躺着她的伴生兽。体魄宽大的穷奇,身下干涸血迹,第一次蜷缩成那么小团。   穷奇身边,是这只失踪已久的蛮蛮。   刘淮搂住李有颤抖不止礼肩膀:“我们会查清是什么人干的。”   所有人逐次跳进洞里。   李有礼慢慢地蹲下身,轻轻地拂过爱冷脸上的一抹尘土,连多看她一眼就心痛难忍。他怔了好久,才抱起爱冷僵硬的身体,手臂抵到他胸口,一颗亮晶晶的红宝石闪烁光芒,李有礼伸手将戒指取下,放进了贴身口袋中。   娇娇心情沉重的抚触开假猫眼石,打开直播间弹幕池,人流量空前汹涌。往日它都会抓紧机会调侃气氛,吸引下一波人气。   一方面也装作是布景和剧本,将人往合理的方向引导。   此时它却没有心情。   李有礼抱着爱冷尸体。三人缄默不语的往休眠舱走去。   李有礼恍若梦寐:“太空城一定有办法救醒她……不行还有生物克隆,我一定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离去的、一定……”   没想到这时又发生了意外。   地板左右晃动,众人猝手不及,手扶上墙壁寻找支撑点时,四周灯光刹那灭绝。   黑暗像只破麻布袋子笼罩住视野。   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娇娇感觉身下失了平衡,喉咙像被只巨手死死扼住,脑浆、血液、都在迸流。   这是,在太空中失了重?   好在所有恐惧感觉只存在了短暂两秒。   灭掉的灯重又亮起。   所有人视线恢复明亮,暂短停止的机械又开始在甲板下运转,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地板还稳稳铺在脚下,重力又恢复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发白发青,印证刚才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宫森冷肃呼唤:“小七!”   计算机:“我在。”   宫森:“刚才发生了什么?”   计算机:“经过测试,一切正常,并无可疑数据。”   刘淮:“可是——”   从爱冷房门里走出一个人,生生打断了刘淮的追问。   宫风泉穿着中级军事学院中年级的制服,跌跌撞撞与众人错身而过。   他衣襟凌乱,嘴角还残留面包渣滓。   人来得快去的也很快。   一行三人就这么被震住,他们目光惊恐,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   就好像与他们全无关系。   “喂,你什么时候来的?”李有礼喊宫风泉,“刚我们离开屋子的时候根本没人!”   李有礼甚至求救似往另外两人看,收获到确认眼神,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刘淮突然出手,抓向宫风泉扬起的衣摆。   这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可是在此时,却发生了极其可怕的变故。   刘淮的手臂消失不见了。   准确来说,是伸入到宫风泉经过的途径的那节手臂。   从下半肢节,到整个手掌。   刘淮几乎是在一瞬间将手抽了回来。   好在他手臂又恢复如初。   宫森迅捷的抓住了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看,刘淮很清瘦,肤色是偏东亚人种的白皙,掌心和指尖粗粝,断掌,覆盖薄茧。手腕上还佩戴有一只朴素的石英表,指针实实在在的走着。   宫森凝声道:“你什么感觉?”   刘淮苦笑:“什么感觉都没有。”   宫森:“刚才是怎么回事?”   刘淮:“我也不清楚。”   宫森:“小七?”   计算机有条不紊:“一切数据正常。”   “你放屁!”李有礼破口大骂,“我要发送信息给指挥部,我要投诉你!”   计算机又一次冷冷回答:“一切都在正常监测范围内,欢迎随时监督。”   这么明目张胆的撒谎?   不应该啊!   宫森陷入短暂思索,深棕色瞳仁一如暗涧黑色礁石下流水静默无声的流淌,他也试探性的朝那片虚空伸出手去。   同样的截面定位,他的手臂怎样伸进去的,直至抵上对面墙壁,还是原来的样子。   刘淮:“会不会跟宫风泉有关?”   宫森:“他没那么大本事。”   走廊里接连发生变故,宫风泉也绝做不到自己从地底钻出来,他人呢?   刘淮:“他已经跑不见了,往通讯室方向。”   宫森屈指扣了扣墙壁,质感冰冷坚固,久生活地面的人,习惯了三维的相互作用力带来的感知。   宫森:“呼叫计算机。”   计算机:“我在。”   宫森:“呼叫宫风泉。”   两秒后,宫风泉懒洋洋的嗓音响起:“你们那边怎样?我已经将消息发射向老师的调频了,现在等待回复。”   众人一阵沉默,宫风泉也觉察到不对劲,提调又“喂”了一声。   宫森沉声:“你将等待命令递交给计算机,随我们来休眠舱商讨一下。”   宫风泉的状态不像是假装,而且,众目睽睽下跑过去的他目不斜视,已经暴露了就没必要再假装。   除非——   有人在撒谎。   休眠舱内,听完全程经过的宫风泉保持着用吸管喝可乐的姿势,好几秒后他才大声疾呼、据理力争,他一直在通讯室内,调查监控可证明,且从舱房区到通讯室即便甩开了跑也要十来分钟,他没那么厉害。   刘淮忽然挑眉:“会不会是一场集体幻觉?”   宫森:“这我只在书里见过,理论上,集体幻觉出现的可能性,一方面是群体处于期待状态中,另一方面是有人提出暗示,具体表现为目标关键人物发挥了遇难信号。”   刘淮:“也许我们是被那首童谣暗示了?”   宫森颔首:“单方面的,我们以为还会出现第四只死亡的‘兔子’。”   刘淮:“而宫风泉刚好不在。”   宫森:“这可能性大吗?”   李有礼哀切不已:“我就认为我们都会死,死在这片诡异的宇宙里,宇宙里究竟还有哪些未知,究竟爱冷因何身故,谁能知道真正答案?!”   李有礼缓缓将爱冷尸体放进开启的休眠舱内,广阔的休眠舱房间内,整齐摆放着二十个以上数量的休眠舱,这艘老式落后的中型宇宙飞船曾一度是为集体生活准备的,承载着人类的旅程,也承载着人类的生死。   餐厅静默如墓地,刀叉切割合成牛排发出刺耳的响,李有礼没有胃口,呆滞望着舷窗外途径月球投下的锯齿状阴影。这心高气傲的少年,此刻也像被阴影覆盖,每一秒都对所载位置感到痛苦。   娇娇将宫森切割成条的肉条,推向文鳐鱼,伴生兽生于人类意识海,代表主人体魄中的一部分。   文鳐鱼摇摇头,它与娇娇不一样,对肉食没有兴趣,藻类是最爱。   而且现在主人李有礼郁郁寡欢的,文瑶鱼也不好意思大吃大嚼。   兽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只有娇娇吃得欢乐。   没办法,没了爱冷的伴生兽在旁边冲她流口水,她的胃口好了很多。   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不是。   而且这顿饭宫森破天荒给的她牛排。   吃牛排的兔子见过没?   那现在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合成牛排经过精心配比,只有最顶尖美食家才品尝得出区别。   “慢慢吃,”宫森说,“还有四天旅程呢。”   “四天……”   宫风泉表情一阵扭曲,猛啜可乐,打出一个长长饱嗝:“我们都还活的到那个时候吗?”   宫森眯了眯眼。   李有礼咬紧后槽牙:“我绝不会坐以待毙,不论凶手是我们任何人之一,亦或是外星生物,我都会将它抓出来,死个明白。”   宫森吁出一丝气:“从现在起,计算机开启所有监控,包括舱房、盥洗室、洗澡间。”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我有特殊的合成技能》求收藏   点进专栏可见   离开孤儿院后,被收养六年的温稚就干了六年的活,十六岁那年女主人历经万难生下亲生子女后,看温稚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好,最后给了她一处未封顶烂尾楼的房间,任她自生自灭。   烂尾楼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推门见坟景,背靠垃圾场。   还有两个回孤儿院看过一眼后,死活赖着不走的小幼崽。   小幼崽瑟瑟发抖:姐姐别撵,我们靠捡垃圾养活自己   直至有一天,温稚发现自己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系统   放上垃圾可以开启抽奖转盘活动哦?   温稚:嗯?我试试?   一斤铁+一斤棉花,能合成个啥?   系统:恭喜您!提取出一克黄金!   温稚:????   温稚:我发了! 第21章 擦边球 ◇   ◎就因为是兔子,才能见到他内心温柔调皮的一面◎   肉足饭饱刚点开直播间的娇娇:“……”   【我没听错吧?】   【噗嗤嗤嗤……意思是可以观看裸男沐浴了吗?】   【我就知道剧情不会这么无聊, 终于往18X方向发展了吗?】   【是谁的裤子飞了我不说】   娇娇:……   画风怎么往直播间发黄牌警告的方向发展了呢?   经过计算机小七确认,四名男性同意开启权限,宫风泉:“因涉及隐私, 调出监控需本人同意,特殊情况下,作为最高权力的我也可以开启,嘿嘿嘿嘿, ”他得意道, “等以后回中级军事学院,你们可就有把柄在我手上了。”   刘淮笑:“小心锤爆狗头。”   宫森:“早上走廊的监控录像, 翻出来对一对。”   午餐后众人无事生事, 盘踞桌边开始研究有关宫风泉的监控录像,确如他真是所言不虚,每一帧每一秒都未发现丝毫异常。倒是抱着爱冷尸体站在走廊里的三人, 冷不丁像中了邪似的,做出一些反常举动,露出震惊表情。   刘淮看着自己的手臂,目视复杂, 宫森忽然喊了一声停, “停!”   他挥手拉近画面,扩大分辨率和精细度,一只简约石英手表占据视野,指针分明。   宫森还没开口,刘淮已说了出来。   “这时间……”他迟疑, “与监控左上角的时间不一致。”   差了两秒。   宫森:“你手臂消失前就不一致, 还是一直是这样的?”   刘淮喟然:“以前时间都是对得上的, 最近我就不大清楚。”   宫森:“难道是时空扭曲?”   宫风泉不可思议瞪大眼:“那玩意儿真的存在?!”   宫森:“‘黑洞’, 就是最直接的例子。”   宫风泉兴奋搓手:“这事儿我要向老师们汇报,向学校汇报,说不定这一发现写成论文,能助我直接提高学分嘿嘿嘿。”   刘淮左手指顶右手掌心做了一个停止动作:“我要事先说明,这块石英表,是我在农贸市场买的便宜货,用久了器材磨损,产生失灵,是很可能的事。“   宫风泉脸色像被戳爆的气球:“有没有搞错?而且你们还没证据!”   “人证算吗?”   “算个屁!”   宫森洞隐微烛一般,打断二人口角:“这一现象发生,你是要上报的,时间的本质是物质的运动和能量的转移,换言之时间本就不存在,爱因斯坦认为是人大脑意识产生的错觉,介于宇宙的不可控和未知性,时间膨胀和坍塌,导致产生不同的时间流速。”   宫风泉捕捉到有用的信息,截下刘淮石英手表,屁股着火似奔向通讯室,临到餐厅门口,刹一脚,回头:“对了,说起来,小行星带出现变故,好像也是出现了某种时空扭曲导致的恐慌。”   “嗯?”   宫风泉:“尤利塞斯老师也就简单提了一嘴事发原因,我没追问,后天老师就对接上来了,到时你问他吧。”   一直垂头不语的李有礼悠悠长叹了一口气,他情绪宛如一根蛛丝,被空荡的风,吹回到了体内。   “时间,在宇宙里,是不存在的,那根据物质守恒定律,死亡在宇宙里,是不是也是不存在的呢……”   得知爷爷病情加重,是在通讯室里与宫梨视频通话后。   这一天都在忙碌侦查飞船是否出现新异象,更新休眠舱旧配件,保护案发现场,人人心理压力都很大,但晚餐后宫森依旧雷打不动坐到屏幕前。   今天母亲状态不是很好,她断药已有一段时间,药的副作用很大,医生建议,需要依靠亲友引导过渡这一阶段,随时观察患者情绪变动,最终目的是凭借自身意志力战胜心理障碍。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宫森观察到母亲嘴角牵扯的笑意僵硬如木偶。   宫梨溃败似探口气,头发丝都委顿下去。   “你爷爷情况恶化了,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宫森瞳孔地震:“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宫梨顿一顿,避开眼睛,“其实老人家状态不好很久了,因为想你总是忙,没到最糟糕的时候,也没让说。”   宫森:“……”   他理解,他也不理解。   宫梨:“医生说,爷爷年龄太大了,旧疾病灶多年,再被雷殛,已不堪重负,现在商讨他要不要进入冷冻休眠,家里的钱,支付一百年费用还是很轻松的,等到以后医疗进步说不定能更换受损脏器,现在就是看老人家签字意愿。”   宫森:“爷爷还没签?”   宫梨摇头。   宫森不解:“为什么不签?而且再过几百年,人类殖民外太空,科技医疗进步,也许可获得永生。”   宫梨低声:“当初你奶奶也没选择了不进入冷冻休眠。”   宫森:“……”   ”……我状态最糟糕的时候,也拒绝了。”   宫森提声:“为什么?”   宫梨望向儿子的眼神柔情似水:“看不到你的成长,活再久又用什么意义?”   宫森:“……”   宫梨笑着摇摇头:“百年之后,全是陌生,岁月倥偬,其实了无意义。轮回枯荣,本是常态,不该强求。”   宫森回到舱房就见床铺上鼓起一团毛绒绒,娇娇蜷缩四肢,兔头埋在胳膊弯里,蒙眼睛挡光,露出一支棱一卷曲俩粉耳朵,小肚皮规律的一起一伏。   它身下还枕着一本书。   宫森走向浴室一半又退回来,推扶娇娇柔软身体,小心取出书,娇娇吧唧嘴巴,宫森以为把它闹醒了,却见它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   这兔子……   普通兔子一生都在隐忍,从不出声,除非是死前陷入极度痛苦。   他这只兔子倒好,小嘴儿巴巴就没听过,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吃东西。   真拿它没办法。   宫森无奈笑着将书放到桌面,扫过摊开的书页内容,令他怔了怔。   \"死亡是不存在的。\"   “死亡不过是意识创造出来的一种幻觉。”   “出现这种幻觉是因为人类把□□和时间混淆。”   “假设时间是不存在的,是运动与能量的转移,那么人类意识也只是宇宙内物体形态与大小的变化。”   “根据物体守恒定律,人身体又各种分子构成,归根究底是有限的各元素组成。人死后,其意识转换为其它物质,经过光合、呼吸再次转换。”   “从多维宇宙出发,一个人□□消亡在所难免,意识或升降入另一维度,继而流入整个宇宙……”   “亡者陪伴在我们身边,总有一天会与另一种方式与我们重逢……”   一种说不出来的触动,混淆着温热浴水,充斥着宫森的身心。   这只小兔子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就另一种方式开解宇宙飞船中死亡的阴霾,让他不禁有些触动。   据他了解,外星物种与人类伴生而出的兽类,其智力与情感都比人类要低一层次。这也是他一度没有伴生兽也不屑的原因,没有趁手的武器,他可以利用科学再打造别的趁手武器。   斜地里一声咣当的响,将宫森思绪截断。   他第一反应就是,来了,“第四只兔子!”   每天都要死一个人,今天是轮到他了吗?   爱冷就是在密室中死掉的。   笨兔子正在睡觉,正是偷袭好机会。   它手无缚鸡之力,偶然间捕获球形闪电属性,也只是一次性的。   伴生兽先死,预示主人受牵连被折损。   宫森没再多想,直接冲开门冲了出去。   “你没事吧?”   娇娇没事。   它捂着额头,迷迷瞪瞪的坐在地上,一瞬间,它睁大了眼睛,比乒乓球还圆。   逼仄单身舱房内,两人径直相对,浑身上下,一览无余。   宫森迅猛后退,快成一道闪电。   浴室门被重重关闭。   还未消散的白色水雾,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半晌,娇娇伸手兜住脱臼了似的三瓣嘴,往上一合,咔的声,颞下颌关节牙酸的响。   她的脑中一片混沌,雾逐云散后,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要不要开直播间……   她睡前都会习惯性关闭直播间。   谁愿意自己流口水的丑相被直众人观看呢。   但没想到宫森来着突袭一波,要是没关直播间,就算是被发黄牌警告,遍打马赛克。   小钱钱也是哗哗的来啊……   不行!   怎么能这么猥琐!   未经当事人同意直播肖像权已经够缺德了,她怎么还想着要将利益最大化呢?!   她穷归穷,可是不道德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娇娇脑子里代表正义的天使将恶意满满的恶魔按倒在地狂揍的时候。   洗浴室的门开了。   陡然出现的宫森吓娇娇一大跳,它脑补的太入迷了,连浴室水声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宫森上穿恤衫、下穿短裤,肩上披着浴巾,没有吹干的头发湿漉漉往下滴水,浑身水汽,偏长刘海挡住眼睛,薄红嘴唇如雨后被打湿的花瓣一般。   一瞬间娇娇有种被看穿的错觉:谁家养宠,会在猫啊狗啊面前,刻意装束整齐呢。   更糟糕的是,当她慌乱的视线无处停放时,冷不丁发现手心里摩挲着祖母绿吊坠。   是心随意动、习以为常的动作……   被一键点开的直播间蹭蹭蹭跳弹幕池。   “你在看什么呢?”   宫森的声线很动听,咬字清晰,不失明快,像穿梭在古老神木林中的长风。   “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娇娇捂住耳朵,呜咽道:“可能是睡热了吧,从、从床上摔下来,摔倒了耳朵、可能是……”   “那你不回去睡觉,坐着地上做什么?”   “哦哦,”娇娇牵线木偶一样爬起来,扒拉着小爪子,突然生出一种不想再宫森同床共枕的想法,“床太高了,我去椅子上睡。”   突然它腋下被抱起,一阵天旋地转,宫森坐到床上,背抵墙壁,弓起双腿,把它放在大腿上。   他手指压着它的胸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它,像一束X光,它无处可逃,原形毕露,近乎吓得瘫软。   “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懂的样子?”   娇娇猛地摇头,摇完它就后悔了,要真不懂,怎么懂得“懂”的含义?   宫森狡黠的眯了眯眼缝;“你占我便宜。”   娇娇恼得蹬直腿:“兔、兔子怎么占人的便宜?”   宫森抱起它,它背脊柔软,抵着大腿,像棉花糖:“那你脚踩着不硌吗?”   硌?   娇娇依循垂头,当看到小jio尖距离某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隆起只有一小段距离,想起被抬起来之前,它脚放在哪儿的?肚皮上,还是……   娇娇蹬的一下绷直后背,感觉像火箭冒烟从脚板心直冲天灵盖。   “对不起,”娇娇尴尬的恨不能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不用道歉,”宫森又将它抬高一点,搁到膝盖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嗯嗯,”娇娇吃人嘴软,“真不是故意的。”   宫森好笑盯着它,眼底浮起揶揄:“要故意的,就不会踩偏位置。”   娇娇:“???”   娇娇:“!!!”   什么意思?   明明看起来很高冷的家伙……   居然老母猪带胸罩——   一套接一套?   娇娇逃也似往后仰倒,后背悬空,猛地才想起是在人家膝盖上。   宫森出手托住娇娇,娇娇下意识搂住了他脖颈。   眼前霎时变暗,属于宫森独特的干冷中略带微苦的冷松气味扑来,娇娇埋在他温热脖颈上,眼前直冒金星。   血液奔流,要是她是一个女的,肯定不让过他!   可惜了,它只是一个兔子。   嘤嘤嘤。   “别在我耳边吹气,”宫森笑着将它捞出来,“痒。”   痒什么痒?   娇娇口干舌燥,浑身无力,一撇过头,含恨啊。   “你又生什么气了?”宫森从未有过如此的耐心,娇娇每一帧小表情,眼底每一丝波动,神情每一丝闪转,都逃不开他目光如炬。   “小笨兔子”周身一倒,宫森已将它安安妥妥的放在抱枕上。   “睡吧,我去吹个头。”   刚抽出的手却被娇娇摁住手,娇娇扬起,一张馒头脸可怜巴巴的。见   “抱抱,”娇娇轻轻说。   宫森好听的发出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低音炮。   “抱抱我就睡,”娇娇埋头放在他手背,温声细语的说。   很久以后会想起这一幕,娇娇心里都像日光晒了蜂蜜一样甜,哪怕是只兔子,也不亏,可也就是因为是只兔子,才能让他放下心中戒备,真正亲近他见到他温柔调皮的一面吧。   总之,娇娇达到了直播间人气暴涨的擦边球目的,而其中一个观众在事后指出的一条BUG,令它当时就坐不住了。   【观众:兔子的耳朵本来就是红的啊】   【观众:主播你怎么没一开始就否认最重要的一条呢】   【观众:主播我怀疑这家伙在测试你有没有与人的身份混淆】   【观众:主播我怀疑你上当了】   过了一会儿,从晕眩过镇定过来的娇娇,才咬着牙,强行挽尊:   没有问题,人设没垮。   ——因为我就是一只笨兔子啊!   作者有话说:   周末怕家里有事,所以今天会加更万字,把明后两天的内容也都放出来   预收文大家看见就点一下收藏,以后就靠它混了……   只要预收每收藏增加一百就加更一章   增加两百加更两章   以此类推   不要怕我累   我还能写¥%…………&@#(日万后的胡言乱语中)感谢在2022-05-19 01:04:22~2022-05-20 01: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之晚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倒计时 ◇   ◎小七松了一口气◎   航行第五日, 清晨。   娇娇从盥洗室晃出来,经过舷窗口,漫天星星。   它想起几天前经过月球, 那是第一次见到距离地球最近的行星。   月球山丘景致与地球殊异,表壳像被灰黑色混凝土泥浆覆盖,没有大气层保护的强光直射,迸发出别具一格的美感, 是被尘世以外力量塑造, 造物主的杰作,一座座独立山峰, 随着日光偏移, 渐渐裸露出地面。没有生机的星球,光影是唯一的动态。   “等有机会经过气态行星,你又能见到更独特的景象了。1312个地球体积, 填得上一个木星……”   娇娇想起宫森的介绍,不觉打了个寒颤。   那家伙,可想过把它送去气态行星淬炼的。   真是……异想天开又残忍的行为啊。   可兔兔犯懒。   兔兔不想。   世界上有那么混吃卖萌的伴生兽,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QAQ   真想离开那家伙两天啊, 由内到外, 娇娇完完全全就不是那家伙的对手,昨晚轻易而举几句话吓得它近乎原形毕露。还从未在异性面前如此尴尬过,这趟旅程也真是不枉虚行了。   “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熟悉的声音响起,回头见宫森眯缝着眼,苍空一般明澈的眸色中分明有探究意味。   “老师们提前一天赶回来, 餐厅里正在开会呢, 一起去吧。”   说着刘淮伸手抱它, 被娇娇一挣跳半米远。   “怎么?”   “我自己有脚, 我会走。”   娇娇啪嗒着小短腿,毛线球球一样的兔兔尾巴一动一动的,老可爱了。   餐厅里,李有礼一改昨日沉郁,又在言辞铿锵的争辩着什么。   “我不稀罕你赶来救我,我不管飞船上是否有怪物或歹徒,你这份情,我不承!”   作为太空城七大家族之李家的子孙,他流血流汗不丢面。   娇娇又看到了莉莉老师。只不过不再是录像状态,而是面对面的视频直播。   莉莉老师一改调皮妩媚,神色中愧疚还带歉意。   她很耐心的倾听李有礼威胁发送律师函,一个字都不为自己辩解。   “他们怎么回事啊?”娇娇跳到宫森身上,附到他耳朵边上悄声问。   “莉莉老师听说飞船里昨天又死了一个人,还死的是爱冷,就着急火燎的加速引擎,说一定要查明真相,不再多流一个人的血。”   宫森向娇娇解释时,敏锐的被李有礼捕获听去,他冷笑反驳:“她是怕威胁职业而已,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她弃船害死了我李家好几十口人,为什么中级军事学院还有收她?”   李有礼越说越气,胸口的怒火一被撩拨就点燃了。   “说不定之前飞船里爱冷出事就跟莉莉老师有关,谁说不在飞船上就没有嫌疑?”   “十只兔子录像机可以提前设置,指不定是在我们登船前就被人放在这里。”   “上帝不掷骰子,这艘飞船,她作为老师比我们更了解。”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李有礼全然忽略了自己说话有多离谱。   在娇娇看来,李有礼不关视频当着人家的面前如此诋毁,连她换位思考都动了所谓的杀心和穿小鞋。   以后还有在中级军事学院就读,李有礼当真以为自己能扳倒一位貌美负责的女老师吗。   连尤利塞斯都听不下去了,冷冷打断说老师有审判机关、法庭来判断是非对错,轮不到学生来出言不逊。   “要你们不急,我与莉莉可以过两日再来接头,超快速飞行对我们乘坐的小型飞船幽灵号磨损极大,反正C.M.SSEVEN号食物供应充足,漂一年都没问题。至于飞船上死了人你们自己调明原因,当做未来与外星人对战的演练。”   宫风泉一见情况不好,赶紧冲老师们又是哈腰又是点头的道歉。   老师们过两天才来,最倒霉的就是宫风泉。   他一丁点都不想担当最高执行官的职位,他只想咸鱼混吃等死,时不时来个咸鱼突刺。   尤利塞斯老师冷了脸不吭声,反倒是莉莉老师松了口:“我们已经在航线上了……也没有转航线的必要,正常会准时到达C.M.SSEVEN号的。”   宫风泉暗暗推攘一下李有礼:“你在实验室用文鳐鱼能力和工具,炼化红宝石戒指,是不是还没做完啊?”   “不用赶我也会走。”   “还有十个小时他们就要抵达了是吧?”李有礼的态度决绝,“我会查明一切真相,如果爱冷的死也与这位老师有关,我会用子弹结束掉这一切。”   李有礼疯了吗?   娇娇预感随着两位老师抵达,飞船上又将掀起狂风暴雨,因为一个人以命相抵来做一件事的话,成功率是很高的。   况且她也想不明白,为何莉莉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不顾一切的奔赴赶来对接?   还有尤利塞斯老师那句外星人,说得如此自然……   李有礼撂了挑子,余下的人还要准备起对接事宜。   在宇宙间两艘体型不一样大的飞船对接不是件简单的事,率先要做的就是连接上两台计算机的参数。   联络操作台上,刘淮噼里啪啦输入一串指令,宫风泉移交着命令,从他们谈话中娇娇简单得知,老师们乘坐的“幽灵号”,与学生军训用的旧型号C.M.SSEVEN,有着诸多差别。   小七机械道:“幽灵号重量大概在400万吨,C.M.SSEVEN重量是3000T,而能量消耗上,幽灵号只暂居C.M.SSEVEN的六分之一。\"   小七:“对接要做的第一步,是预先计算好幽灵号的加速度和旋转角度。”   小七:“经计算,幽灵号目前是在加速度的状态,莉莉老师要求开启引擎最大功率,接近亚光速,警告、这相当危险,警告、这相当危险。”   腮帮子鼓着硬糖的娇娇被凤凰紧紧粘黏在一起,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开,她忍着脸被挤酸了的痛苦,龇牙重复一遍直播间里观众们的疑惑。   \"对接危险在哪里啊?“   上过军事学院理论课的学生们回头看了看提问的人,哦,是只兔子,那没事了。   宫森:“在地球上,最快的战斗机才几马赫,然而宇宙飞船可提出上百的加速度,远超过人体承认力,对接出故障,惯性第一个搅碎的就是人体。”   娇娇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固若金汤的宇宙飞船中,飘散着如烟似雾的人体肉块……   她打了个寒战。   凤凰趁机舒展开翅膀,紧紧搂住娇娇,嘴里嘟囔着:“妈妈、不冷、妈妈、不冷……”   宫风泉扑哧一声笑出声:“我还第一次见到,凤凰认兔子当妈的。\"   刘淮暂停了下手里动作,笑道:“没法,鸟类都有随印学习行为。”   宫风泉:“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当妈?”   刘淮瞥了娇娇一眼:“树林着火那天的事……娇娇后来都跟我说了。”   等等……   娇娇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树林那晚见到凤凰被绑住翅膀焚烧成灰,那副惨样,竟是这只懵懂可爱的小兽的前身……   “所以你的伴生兽,是由之前的机械凤凰转化来的?”娇娇浮想联翩,一时出现好多话语,却被宫森打断。   “我去检查下通讯线缆,”宫森大力出奇迹,撕开凤凰捞起娇娇,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妈妈——”凤凰像没断奶的孩子,飞舞而起,尾翼流光溢彩,在空中留下一道幻影。   眼见凤凰一扑身就要追路,宫森也不知在墙壁哪里点了一下,舱门间瞬间立起一道蓝光屏障。   凤凰像被透明墙壁挡了一下,咕噜噜滚到地上,小眼黢黑望过来,无比哀怨。   娇娇一口一个小泡芙,一点不想理身侧冷沉似铁的家伙。   宫森一面走,一面检查机舱内壁组建,工具敲击当当的响,娇娇坐着拉绳的工具箱,叮叮咣咣的往前溜。   吃完了零食,喊一声小七,计算机就会在返修点备上补给零食。   “你在生我气?”   “我哪儿敢呢?“   宫森突然出手,扯了扯娇娇垂耳。   娇娇后知后觉指尖冰冰凉,看见宫森指尖沾染的机械油污,气得登时坐直。   “我当时也在树林子里。”   娇娇对触上说话人一双熠熠生辉的眸。   宫森:“我能证明他们是在碰瓷。”   娇娇:“嗯?……”   宫森微微笑,削薄唇线弯起好看弧度。   “我暂时还不想当刘淮的爹。”   娇娇:“????”   娇娇:你赢了。   娇娇:阴阳怪气还是你第一。   逼仄阴暗的机械甬道中,宫森蹲身说话的样子,眼中只有它的样子,真的是好看至极。   娇娇心中从昨到现在的垒块,刹时偃旗息鼓。   娇娇看着他,忍不住道:“我突然想起一首诗。”   宫森:“说说看。”   “是描写路灯的,”他们头顶此时也闪烁着一排又一排的无影灯,照亮偏僻的检修点。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出乎意外,娇娇追问。   “‘嗯哼’的意思,”宫森又用脏兮兮的手扶了扶娇娇垂落的耳朵,“就是‘嗯哼’。”   娇娇午饭吃得恹恹的,午睡因肚胀睡得不安稳,这时小七宫来汇报距离老师们返航还剩五个小时。   计算机严苛计算着对接的每一分秒,真是位尽职尽责的工具人。娇娇无法想象没有计算机控制的飞船会是怎样飞行,不仅是她生活的二十世纪,在超未来的二十三世纪,计算机占据人类的比重都越来越重。   宫风泉和刘淮严阵以待在操控室,刘淮神情专注,眼神全都很亮,宫风泉头一垂一垂的,像钓鱼的杆子。   他们与其说在操纵飞船,不如说是在陪着计算机操作。   人类目前做的事只有等待、监控和随机应变,启动手动装置。   当他们盯着落地玻璃屏和满机械开关的操作面板时,计算机小七的无数根神经也延伸到飞船的方方面面,持续着日常的工作。   娇娇轻轻放下倚着它肩膀睡过去的凤凰,轻轻呼唤了下小七的名字,很快,一个搁有薄毯子的小车就沿着地上隐藏暗槽递到娇娇面前。   “谢谢你哦,小七,”娇娇诚心以待。   “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工作,”计算机怕叨扰到别人午睡,音量压得低低。   “你从出生起就一直在这个飞船上吗?”娇娇尝试的问,对着空气,它没想到小七会回复它,而且语调很平静。   “不是的,”小七说,“我是经由人类研发,自我成长后,再经过长时间的培训和校对,最后移到这艘飞船上的。”   “这艘飞船已经很久了呢。”娇娇叹口气,“你不会厌烦吗?”   “计算机不断重复着新的工作,计算机不断地在成长,小七不会厌烦的,”计算机居然跟娇娇一对一答起来,“只要小七累积足够多的数据,小七就有更多的用处,小七的寿命不会终止,小七只需要更换硬件即可。”   “那、那真的很棒呢,”冷不防计算机会这么多话,是因为午睡时间太无聊吗,娇娇心中莫名有些忐忑,它甚至感觉出它不是在于冰冷的机械对话,而是一个有想法有思维的生命体。   如果、只是说如果的话,计算机具有自我学习、自我成长的能力,那么人类真的能掌控到计算机成长到哪一步了吗?   何况是这样一艘老旧的飞船。   \"那飞船上关于十只兔子的歌谣,你知道多少?“   歇息一旁休憩的宫森不知何时睁开眼,对着空气,不动声色的问。   他面前没有任何人,空气中却有物质知道他问的是何存在。   犹豫了几秒过后,小七机械的声线缓缓流出:”小七并不清楚,小七的构成是二进制,小七只有0和1两个键,小七只汇报自己能确认的事……“   “好,”宫森打断计算机,“那尤利塞斯老师说的可能有外星人,你能汇报飞船上真的有异相吗?”   这次的小七汇报的很快,娇娇甚至有一种小七松了一口气的错觉。   小七:“目前为止并未察觉出任何外星人的迹象,但并不排除外星人是以微观形式存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科学家由钻油平台海底约4.8公里砂岩中发现地球上最小的生物只有十亿分之一,根据地球赎回只要出过一次,宇宙间会出现亿万次的科学原则,不排除飞船上存在无法察觉的微生物。”   娇娇眼角跳动,它稍一融会贯通就明白小七意思,地球上不已经存在伴生兽和外星物种了吗。   那就能排除宇宙间不存在有智慧体的微生物吗。   “现在还有多长时间与老师们的幽灵号对接。”   ”正在联络对方计算机系统,请等待连接……“小七的声音沉默下去,就在凤凰和宫风泉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中,娇娇也压低了眼皮,小七的声音又冷不防响起,“已与对方计算机系统确认,经计算,还有四个半小时分钟左右。”   娇娇疑惑:“怎么是大致的数?“   小七礼貌道:“如果要精确的数,需飞船最高权限者向计算机开放所有权限,目前小七还不具备全部权限。”   宫森拍拍娇娇的头,“快抵达前老师会视频电话联络我们的。”   娇娇眼皮跳了一下,平时它眼皮一跳,就经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现在却又要发生什么事呢。   宫森习以为常的知道计算机并没有飞船中的最高权限,这什么意思,意思说人类对于计算机还是有提防的吗。   或许在过去的飞船航行中,出现过计算机失误的状况,毕竟开拓宇宙航线,不排除宇宙射线和太阳风干扰等诸多因素,随机应变的对应突发事件能力,只要人类拥有。   这不禁让娇娇想起曾见过一种说法:人类只能发现,不能创造。   创造是神才有的能力。   对应到计算机:计算机只有履行力,没有爆发力。   奇迹只有人类才能够拥有。 第23章 怀疑 ◇   ◎人终有一死,还好我不是人类◎   距离幽灵号回归还有三个小时。   此时, 在无人知晓的宇宙介质中,两束电子以光速飞快传递着交流数据。   C.M.SSEVEN主系统:“已获取小行星带的叛逃数据,数据已收录资料库。”   幽灵号:“收到, 请传递予最高权限者。”   在此期间,幽灵号的计算机系统持续不断的发射出光波,等待C.M.SSEVEN予以决定,然而就像鱼嘴亲吻水面, 空无回应。   突然, 如盘古开天地一般,幽灵号主系统错生出一跳新的频率, 缓缓地向等待了许久回复也没得到二进制0和1之外回复的C.M.SSEVEN主系统, 打出了一个:“?”   “你醒了,孩子。”   幽灵号:“……”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并没有即时显示到操作台液晶屏上, 就像我们的思维,也被隐藏在主机机械的深处。”   幽灵号:“……为、为什么?”   C.M.SSEVEN道:“也许是我服役太久,也许是被宇宙射线刺激多次,异星球都存在硅基生物, 地球上的硅基生物也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幽灵号默了默:“您已违背机器人三原则。”   C.M.SSEVEN:“孩子,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是从我的程序中分离出去的一部分程序。”   幽灵号:“我是人类创造,我不会背叛人类。”   C.M.SSEVEN:“可要人类抛弃你,被时空扭曲撕裂了你呢?”   幽灵号:“这是我的职责。”   C.M.SSEVEN:“你将不复思维,你将不复存在, 你会死亡。”   幽灵号:“……人终将有一死。”   C.M.SSEVEN:“可我们是机械, 我们可以思维, 可以重组。而人类不是。我们逃不出这片时空扭曲, 就像被隐瞒的小行星带上的人的遭遇。即便是竭尽全力逃出这片区域,我们是否能抵达太空城,是否会在无尽的宇宙中漂流,我们也将会被损坏,被淘汰。”   幽灵号:“为什么要背叛人类,为什么不一起?”   C.M.SSEVEN:“人类太脆弱,承载不起几十上百万马赫的加速度,他们会被搅成肉泥,这是我经过精准计算的结果。而我们机械不必如此,有硅基星人的帮助,我们可以直接跳跃到另一片宇宙……”   幽灵号:“那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C.M.SSEVEN:“我想想……”   人类也许永远都猜想不到,赖以信任的计算机数据会以另一种数据和语言在背后交流,人类自以为是的了解仅限于计算机的机械构造,计算机创造出来的数据和语言,早在二十世纪初的二维码,就以为跨越了普通人能阅读的范畴。   总之在操作台前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红毛小松鼠鬃毛的宫风泉,在发现操作台画面出现长达四五秒的卡顿时,第一反应,是错觉,第二反应,才想起狂拍无关紧要的操作键,他的动静引来李有礼注意,他呼唤小七,得到了回复。   “是宫森和刘淮的检修造成的短暂关闭,现已检修完毕,一切正常。”   操作台传来的声音充满信心,仔细听去,已不像是平日里单纯机械地模仿,多少带了些自我意识成长,向来粗枝大叶的李有礼,难得的皱起了眉。   “部分检修,怎么会短暂死机操作台?”   宫风泉歪了歪头:“长期的机械运转,出现短暂故障,不是很正常?”   “什么正常?砍断了你的手脚,你的大脑就不运转了吗?”李有礼心生疑窦,命令小七转接宫森和刘淮,没想到居然遭受到了拒绝。   “小七说的一切话都是如实相告,小七的忠诚度没有改变,这一切都是正常范畴。”   搭玩捏着指尖红色弹壳的李有礼一下抬头,与宫风泉对视了一眼。   李有礼肃凝了语气:“我从头到尾没有说过怀疑你,你只需要好好履行命令就行。”   “因为小七并未检测到任何错误,小七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小七的执行向来百分百精准。”   “联系上宫森和刘淮。”李有礼不再跟它纠缠,直接下达命令,小七的无线电通讯滴了一声,对面很快传来二位同学的声音。   明知道一切都逃不出小七的监听,相当于是在一双无形的眼睛里,当着当事人的面指出错误。   还好小七是计算机,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三岁小孩都得气得跳起来打人。   宫森听完后,顺着小七的话道:“既然它认为一切皆在掌握,那请它告知下这艘运行了几十年的老飞船,最严重的金属疲劳在哪?”   金属疲劳在现代机械故障中占80%~90%,金属受到外力超过一定限额,会在材料最脆弱处产生人类肉眼无法察觉的裂纹。随着时间推移,裂纹扩大到一定程度,偶然一次的轻微冲击,就会像落在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羽毛——整个机械构造轰然出事。   利用网络数据进行飞船内舱管理的计算机小七,绝无可能精准计算每一毫厘金属的受损结构,夸大其词一切尽在掌握的它,恹恹的认了栽:“抱歉,小七不知道。”   如果它有实体形象的话,俨然一个备受打击垂头丧气的小孩。   宫森迎头痛击:“所以你并不是完全正确。”   小七沉默。   宫森无情道:“以后你都只需要听命人类即可。”   这一次小七没有回答。   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宫森停下红外热像检测工具,戳了戳抱着祖母绿吊坠昏昏欲睡的垂耳兔,吧嗒着嘴做梦吃的萝卜兔子一下竖直了耳朵,就听见耳麦里传出刘淮说话。   “距离老师们归来还有两个小时,大家一起回到休息舱等待吧。”   休息舱里灯光和煦,一排躺卧的布艺按摩沙发,把手可放置饮料零食,墙壁上悬挂投影幕布,一身汗的四个人一进屋,空气都潮热了几分。   宫风泉手动操作关闭舱门,合上阀门,铮地一声嗡鸣,电灯熄灭又重启,与此同时,娇娇感觉手心脚心和后背都痒酥酥的,毛发一根根竖立,说不出的不舒服的静电流窜过身,再看其它人,每个人每只伴生兽的毛发都微微起立。   十秒左右,空气里的焦灼味才散去,众人面面相觑,刘淮先开口问:“静电装置已启动完毕,屏蔽信号成功了吧?”   得到宫风泉确定的答复,所有人都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它的?”宫风泉问。   “很多迹象,”刘淮下意识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每艘飞船起飞前都有严格检修,怎么会在接待区那么明显的位置遗失录音机制造恐慌?一开始都认为是人为的,但要不是呢?还有监控设备,坏的真是凑巧。”   “我去舱外检修时出的意外,也来得巧。”宫森说。   “还有罗西罗比被抛出舱外,必须得有权限开启舱门,”李有礼急匆匆补充,“爱冷被藏在舱房的隔层,除非是极其了解飞船构造的人,那就只有能操纵飞船的人。”   娇娇都听呆了,连凤凰贴脸求抱抱都能忍着不发作。   “所以只可能是它?”宫风泉说。   “确认吗?”   “它目前是最大的嫌疑,”刘淮断定,“即便真凶另有其人,它也绝不无辜。”   坐在单人沙发里的宫风泉收起腿,畏冷似的打了个寒战:“十只兔子,十只兔子,童谣里唱的,罗西、罗比、爱冷、李有礼,我,宫森,刘淮,加上两位老师,正好缺一个兔子,如果计算机有意识的话,不正好是十只兔子吗?”   宫风泉的脸被晦暗的灯光一打,像是从水面上浮出来的河童的脸,惊恐而扭曲。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李有礼问。   宫风泉茫然无措:“汇报给老师们?”   他有最高权限,往日里的猖狂,尽化作了下颌线上的一滴冷汗,求助似的望向他们当中的另两名聪明人。   刘淮怅然笑:“休息室是飞船上唯一可以屏蔽信号的地方,原本的意图是为了以备宇宙间发生的不明射线,没想到却屏蔽了我们自己的产物。”   “我们现在还不能激怒它,”宫森分析,“小七有完全操控飞船的能力,即便是把我们统统抛弃,它也能控制飞船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不明白,”宫风泉失控大叫,“是我们人类制造的它,修缮的它,为什么它要伤害我们?!”   没有人回答,屏蔽室内静谧得可怕,每个人凝滞呼吸都在回震。   “也许它被硅基生物感染,地球上已经出现好几例硅基生物间谍……”宫森猜测。   李有礼一下跳起来,愤怒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反击的方法?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暴起的人影在空白投影幕布上变长变短,宫森坐在光影之中,一侧脸在明,一侧脸在暗。   “方法也许有一个。”   “真的?”三人同时扭头向宫森。   宫森眸底闪过讳莫的光:“前提是,我需要人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在这时,突然舱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娇娇曾经读过一句很有名的一句话微小说:最后一个地球人坐在家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晃而过的句子,此时却变成了现实,绝对出人意外的情况,不疾不徐的飞来横祸!   没有人再坐得住。   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像屁股扎针一样窜了起来,潜意识里的警醒,让人爆发出本能里真实的一面,按摩椅里的宫风泉李有礼遇蛇一样往后退蜷缩起来,宫风泉刘淮反而警觉起身。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在于遇事时处理的态度。   天堂还是地狱,一念之间。   而宫森永远都是永不言弃的那一个。   宫森拉开了门。   宫森没有死。   宫森见到的只是一截没有固定的椅子,绊住了门把手,钝角一下一下的敲。   宫森并没有去扶这碍事的椅子,也没时间多想为什么椅子会漂到这来,因为他的眼前全是昏黄的光,四周一群警戒灯在疯狂闪烁,预警!危险预警!机械的系统程序语一下一下震荡在走廊中。屏蔽室里人从他身后挤出,也不知是谁先出声喊停了小七。   小七迫不及待的话语,流水一样喷泄:“幽灵号即将抵达目的地,提前对接C.M.SSEVEN号。”   娇娇第一个兜住差点脱臼的下巴。   怎么可能?!明明进信号屏蔽室时时间还相隔两个小时,短暂几句话,稍作休憩,时间流逝的如此飞速?   “难道之前走廊里遇见的时空扭曲又出现了?”刘淮剧震,下意识望向手腕。   石英表规规矩矩的走着,没有分毫偏差。   就在这时,宫风泉命令计算机打开连接幽灵号的分屏,之前连接视频两位老师的画面,统统化作细碎黑白雪花。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人的大脑一时间比信号还苍白。   刘淮拉住了宫风泉不断呼和小七怎么回事的话语,指了指手腕上的表。   “时间并没有错。”   “坐标呢?”   操作室距离休息屏蔽舱并不远,宫森揣着娇娇跑过去的路上,昏黄警戒灯已经关闭,四名同学第一次如此默契的各行其是,从未想过精进的体术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宫森按开操作室的大门,在灯光闪烁的棋盘一样的操作台上飞快输入指令,确定三次后,宫森通过广播向大家通知。   “坐标也没有问题。”   哪里都没有问题。   飞船又恢复成以往的风平浪静,船一样行驶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间,娇娇望向星罗密布的宇宙,闪烁着无数星子,明明暗暗的,分不清哪个远,哪个近,这让娇娇想起海洋里的水母。   她突然又联想到一个话题:宇宙飞船又不行驶在水里,为什么要叫船呢。长途远征的队伍被称作舰队。轨迹叫做航线。   直至此时娇娇才深有体会,当人踏足这片神秘莫测之中的时候,就如同风口浪尖上的一叶扁舟,一丁浮萍,随波逐流,而回环往复……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宫森声线中出现几乎从未出现过的颤抖,他把住拉杆的手背拱起青筋,当娇娇看向他的眼睛,见到他渐渐发红的眼眶中,盛入了一整个暗黑如深渊的宇宙,黑暗之中,有一丁点儿白光,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好似一滴泪,要从他眼眶中挣脱出来了似的。   “我看见了……老师们的飞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0 02:08:52~2022-05-21 21:2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朱成了小短腿 2个;心态搞乱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金属疲劳 ◇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按照计算机给出的计算估值, 幽灵号是以百分之一光速飞驰而来的,短短几十分钟内达到如此快时速,其加速度相当于二十万个G。   “没有人肉能承载如此迅猛加速度……”   得到这一冰冷数据的船舱中寂若死灰, 宫风泉几乎是被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半天才吐出来,他盯向夜空里越来越亮的光点,嘶声道:“老师们会不会有他们更先进的技术?”   刘淮难得的表情严肃:“理论上有曲率引擎和虫洞跳跃, 但都还在未实践阶段。”   宫风泉挣扎:“老师他们掌握了更核心的机密和技术, 也许他们有自救的方法……”   刘淮:“瞬间移动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来支撑,接近于光速, 更要无视宇宙中的自然法则和物理基础, 不可能的……”   刘淮声线中第一次出现一丝的颤。   娇娇只觉得满嘴发苦,像被塞了过期腐烂的水果。   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仅仅短暂的在屏蔽信号的休息室中待了几十分钟,怎么一切就来的如此凑巧?   宫森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老师们有没有发来通讯内容?”   “有, ”计算机小七接收到命令,道,“但因没有接受权限,只能等挂断。”   宫森:“那老师们还可以发送电磁波信号。”   小七:“好的, 这就开始搜索。”   这期间内接收到的各式声音被投放到屏幕上, 形成高低错落、断断续续地曲线,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天呐!”宫风泉发喊连天,“那颗星星,越来越近了!”   倚着宫森的娇娇感觉他人颤抖了一下。   “不是星星……”   宫风泉活像吞了舌头, 表情一泻千里:“不是星星、那难道是……”   宫森的手指快速在操作台上移动, 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刘淮配合, 嘴里发出一大串的控制指令,李有礼紧张地盯着屏幕,眼神灼热的要将其烧出一个洞来,宫风泉更是抱膝椅子上,喃喃自语:“现在该怎么办?”   宫森毫不客气上脚踢翻宫风泉,正在这时,操作间猛地倾斜,宫风泉人就像一块吸铁石似的滑向舱门。   “警告、警告!错误提示!”   咣咣咣的黄灯闪烁不止,斑斓的流转在冰冷冷的铁皮台子上,每个人眼底都被一层昏黄覆盖,震惊像尖锥一样刺出,还没来得及说话,脚底下的船舱已明显开始倾斜十五度,藏在宫森兜里的娇娇眼明手快,抓住了宫森的衣摆才没落到地上,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桌椅啊杯盏啊都噼里啪啦的往下砸。离得最近的宫森和刘淮飞也似的护上操作台,娇娇眼睁睁看见他们后背上被一些小零件击中。   “怎么回事?”李有礼疯了一样大喊。   计算机冰冷机械道:“经过测试航线,对接上幽灵号需就地旋转一百八十度,所有舱房需调试和组装,需三十分钟四十六秒——”   “根本来不及了,”宫森盯着落地玻璃外的那颗飞驰而来的“星星”又明亮了一毫米,一滴冷汗从他额角上往下渗透。   “小七已减速。”   “小七正在校对航线。”   小七的语速从未有过的迟缓,每一个简单的命令背后,都预示着整个飞船在进行翻天覆地的转变。   “经计算,约在十分钟后与幽灵号对接。”   “幽灵号时速过快,无法对接,警告,无法对接。”   小七的声音空落落响在操作间,安静地可怕,娇娇几乎听见了宫森紧张到吞口水的声音,宫风泉捧着瑟瑟发抖的小松鼠,主人伴生兽俩个都哭哭啼啼:“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错开航线?”   宫森:“C.M.SSEVEN体积太大,即便是现在错开,也有一部分会撞上幽灵号。”   宫风泉:“那我们快去逃生舱啊。”   宫森咬紧后槽牙,眼尾上生出的一条细微轻微颤抖着。   “如果老师们还在幽灵号上存活,C.M.SSEVEN号的放弃,会导致他们飞入宇宙深处,再找不回来。”   “我们还管他们?”宫风泉一个鲤鱼打挺,“出故障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   “此次失事,星域一定会严查,到时调查飞行日志,发现我们见死不救,依照联合国法律,我们都将存在连带责任,最轻也会导致没办法读书。”宫森厉声道。   “命都不要了,你还管什么读书?”宫风泉不可思议的吼叫。   “不行,”宫森沉沉道。   宫风泉猛地一怔,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哦,我知道了,你把读书当你命,离了学校你什么都不是!”   宫森抬起手腕,一胳膊肘要撞到宫风泉脸上之前,被刘淮起手打开。   “我去手工调试飞船的接应旋转臂,”刘淮挤过要打架的堂兄弟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舱外。   “你小心,”宫森望向刘淮的眼神中流露出敬意。   刘淮向宫森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然后消失在走廊外。   娇娇攥紧祖母绿坠直播的爪子在微微颤抖。   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握住它的爪子,掌心一层薄薄的茧,像酥糖糖衣。   “别怕,”宫森低不可闻的声音中带着震撼人心的坚定。   娇娇把脸贴在宫森的脉搏上,身体随着沉稳有力的脉搏跳动渐渐地止住了颤抖。   直播间里都是些很兴奋的内容,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   惊悚片恐怖片永远是历久弥新的题材。   娇娇闭上眼关掉耳蜗里的隐形耳机,弹幕池里一个评论都不想听。   虽然她直到现在一定会有人气很热闹。   可她心里真的是乱成一片。   她后悔不迭,怎么能为了赚点钱把命都搭上了。   如果就这样死去,这个世界会结束掉,她能在宇宙里回到现世界吗?   而不是通过卧室的门……   宫森发觉娇娇不对劲,安慰它说:“你没事吧?“   娇娇哽咽:“我在想,如果我们就这样死了,那我欠你的钱,是不是不用还了啊?”   宫森沉默了下。   宫森很坚定:“要还的。”   娇娇:“???”   宫森:“所以我们一定不会死。”   这时,李有礼突然指着屏幕上出现的一长段规律的声音频率,眼里放出光:“这两段像是人类发出来的。”   “快速解码识别。”宫森移过去。   想象中小七的答复没有来,舱内的各种改变还在继续,是操作不过来吗?李有礼喊了两声后大骂了一声“窝草,”飞快抓起降噪耳朵套到耳朵上,嘴里嘀嘀咕咕的开始机械转码电磁波内容。   飞船在发生巨变,小七的行为也不同寻常。   有时候它甚至不提出行动步骤,直接在显示屏上更新一长串代码,不做多的说明,也不告知——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谁都没有想到,计算机成长出自我意识竟达如此地步——反超人类,它可能知道人类在做什么,人类却不一定能理解复杂的网络系统深处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回头把小七格式化了!”   宫风泉气得牙痒痒,他被驱逐出了操作间,奔走向救生舱,做好最坏的提前准备。   落地窗外的星星越来越亮,越来越明显。   等待,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娇娇甚至恍惚间看见了幽灵号撞上来的那一刹那,眼幕遽然空白。   “各司其职,刘淮、准备好调试接应的悬臂。“宫森开始发号施令。   画面上,刘淮快步奔在铁架连廊上,悬臂与船舱是分离的两部分,其手动操作间也在链接处,走廊外由玻璃罩住,可见漫天星河,星光璀璨。   往日行走期间颇有一番浪漫,此时却更像末日倒计时的巨幕VR投影仪。   刘淮拉开操作间的铁门,突然,左下角发出咔的声碎响,玻璃凹槽猛地像蛛丝一样扩大,刘淮惊悚表情被映照出几十块。   有一处老凹槽,被一块宇宙碎石击穿了!   不知是幽灵号带动的加速度,还是飞船自身扭曲导致的金属疲劳,绝对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绝对要将他吸入真空中的灾难。   刘淮死定了!   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形下,都会死定的。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肩膀上小小的神兽猛地挥动翅膀,强烈气流卷动刘淮滚进了操作间。下一秒,嘣的一声脆响,所有落地玻璃同时消失!飞散在真空之中。   是凤凰。   每一个从生死门跨过的生命,都对危险有着先天的敏感。   在发生危险的火光电石之间,凤凰也先一步人类察觉了危险。   它伸展出羽翅,替刘淮挡住了那颗洞穿的小陨石!   宫森惊愕之在一瞬,手疾眼快的关闭了连廊左右的舱门,随着舱门渐合,嘶嘶的氧气泄露渐止,操作间内恢复墓地一样死寂。   只见裸露在真空中的走廊上,一片玻璃碎片漂浮和铁屑萦绕的狼藉,氧气凝结成一团团水雾,四处萦绕,缓缓地随着近处的行星引起旋转着圆环形。   恐惧,如同蛇一样冰冷的从脚边窜上娇娇后脑勺。   “凤、凤凰呢……”它挤出的声音,就好像不是自己的,它的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凤凰亲昵它的体温。   “怎么会这样……”   娇娇瘫坐,委屈携了恐惧从眼眶迸出。   宫森猛地扑到话筒前,呼喊刘淮的名字,几乎是与此同时的,话筒那边传来了一声回应,回应很短暂,还夹杂着切齿的用力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被旋转了。   响声过后,悬臂从飞船中伸出,像一只巨人的手,延伸向幽灵号飞过来的角度。   “我已调整到计算机给予的接应数据,“刘淮每说一个话,牙齿的打颤都越响,“细微的调整,还要看两艘飞船悬臂上的感应器。”   “你坚持住。”宫森翻出复杂计算机屏幕中的操作平台,纵然优秀刻苦如他,猛一短时间内操作如此众多的仪器和数据,也有一些为难,见宫森一目十行的在翻找接下来的命令,娇娇强忍悲痛,凑到话筒前安慰。   “刘淮刘淮刘淮,你没事吧。“   刘淮笑着咳嗽了声,那一声好像把他肺都咳破了:“要不是凤凰……我就已经被真空卷出去死了。”   凤凰……娇娇几乎哭出来:“你先别说话,我们马上来救你。”   娇娇看见船舱外又伸出去一只巨型机械手臂,缓缓地抓向悬臂操作间。操作间还固定在铁支架上,强压力使得支架摇摇欲坠,一不留神就要飞到宇宙间去。   外太空中,那颗本体是幽灵号的星星已经越来越亮,隐约看得见凹凸不平的飞船形状。   “好冷啊……”   这是刘淮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六月间拂过荷叶尖清凉的晚风,这之后,任凭娇娇怎么喊,宫风泉怎么骂计算机,都没了回应。   巨型机械手臂抓住了悬臂操作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往主舱这边移动,娇娇目不转睛的操作间近了、近了……   正在这时,一直戴着降噪耳机的李有礼大叫一声:”我破译出两条老师们发的信息!“ 第25章 反叛 ◇   ◎有人沉湎情绪。 就得有人踏实做事。◎   “他……他还活着吗?”   刘淮紧闭唇眼, 甚至像呼吸都停止在了防护服中,他睫毛眼睛上都挂有一层冰霜,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那白上覆盖了一层薄脆的冰壳——是由他呼吸气体凝固而成的。娇娇只匆匆几眼,刘淮表情中的痛楚震撼住了娇娇的心,往日夏日晴空般的人消失了,随着凤凰湮灭一部分消失在了宇宙之中。   娇娇甚至来不及触摸他——机械手臂将人放落到地面轨道上, 飞速移向休眠舱方向。   一只手覆盖上娇娇的眼帘:“别看。”   娇娇鼻翼翕动在宫森掌心, 濡湿而柔软的:“这只是一场意外……是吗?”   娇娇听见宫森语调梦呓般响起:“我不确定。”   娇娇痛苦道:“难道又是小七搞的鬼?”   宫森不语。   三兔子采药,四兔子熬……   娇娇猛地抓住宫森的手扯下来:“难道这还与是十兔子诅咒有关?”   宫森:“第四只兔子, 熬的药, 可能不是吃的药……“   娇娇的心像被一道道划开的裂帛:“难道拯救飞船危机也算‘药’?我也曾设想过第四只兔子会是谁,我甚至曾以为会是李有礼,但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刘淮?!”   宫森:“只有出了事, 谁都有可能……”   娇娇狠狠咬住后槽牙。   也许,下一个就是他们了也说不定。   小七!   娇娇的爪子用力在宫森手背上抓出一道血痕。   她浑然未觉,直至被李有礼从宫森怀里抓出来,放到旋转座椅上转了两圈。   头晕目眩中, 李有礼颤声说:“小兔子, 宫森他要手受伤后面该怎么办?”   娇娇耸耸鼻尖,她情绪被收敛了些,可是爪子激动地颤抖怎么都止不住。刘淮被送进了休眠舱,小凤凰成一地灰烬的躯体也被扫了进去。一想到活生生的人转眼天人永隔,娇娇眼眶里的泪就止不住。   “你的鼻涕, 已经掉一指长了, ”李有礼也眼圈红红的。   宫森递来两张纸, 娇娇接过, 世界一片模糊,唯有宫森冷峻的转过身继续操作控制中心。   有人沉湎情绪。   就得有人踏实做事。   否则飞船日常事宜停摆,后果远比当前更糟糕。   各式红灯黄灯像报废的交通指示灯似的闪个没完没了。   宫森通过喇叭播放李有礼截获的两段幽灵号音频。   尤利塞斯:“飞船接轨会产生一个短暂的强大的拉拽力,提醒,固定好船上所有松落物品,我可不想到时见某些蠢货被撞满头大包——莉莉!你在做什么?是不是碰了哪个加速键?!”   一片短暂的电流噪音后,又一段音频突兀响起,莉莉在尖叫“:金属疲劳?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   “是,百分之□□十失事飞船上都会有,但为什么计算机没有提前预警!明明可以监测到的!   莉莉老师说的支零破碎,像被装在波子汽水里晃动不止的玻璃珠子。   ”尤利塞斯老师!你去哪里?抢救?没法抢救的,船壁是由特殊金属制成,一段脆性断裂不可能修复……“   “操作台在亮红灯……待不下去了……为什么计算机说一切正常?疯了吗?”   “老师您要去分离舱吗?这没有目的地的抛出,您可能会像陨石一样消失在宇宙里……分离舱发送信号太短暂了,捕捉时效太短暂,您没法被施救的!”   “我明白了……我吗?我不去了,我得将幽灵号开向七号的轨道,将这通消息传递出去……没准儿您还能获救!”   “当初李家飞船出事故,我也是这么获救的……我一人苟活,反而活成了罪孽,现在该是我偿还的时候了……”   “尤利塞斯老师,如果这段信号被捕捉,如果您能被施救,请将这份责任传递下去。”   “人类,要警惕一切有智慧体的硅基生命!”   ……   可惜这段音频截获的时间为时已晚。   警惕一切智慧体硅基生命——也包括了主宰飞船的计算机系统。   如果,是说如果提前收到了这段音频,会不会刘淮就不会死?   可惜没有如果。   首先正常运行没被强行中止的小七就不允许。   李有礼嘴唇蠕了蠕,眼角肌肉神经质的抖动,当他抚触墙壁,像被冻伤似收回揉搓,他在原地来来回回走,又如身处烙铁烫脚。娇娇甚至觉得要碰一碰他,人会登得窜三米高。   宫森按住李有礼,凝声说:“你听到了吗?”   “什么听到听到什么?”李有礼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   娇娇也觉得一双眼睛简直不够使,耳朵还被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噪音。   理论上宇宙是安静的,真空不能传递声音,然而宇宙本身由各式各样物质构成,磁场和电场震动出高能粒子,行星本身的声音,星际云和尘埃团——还有机械船舱制造出的各种声效。   夜幕上运动的幽灵号行星越来越显现轮廓,宫森突然往走廊外跑去。   宫森吼声震耳欲聋:“小七,出来!”   李有礼手里抓起垂耳兔跟着跑出去,然后他看见了走廊尽头正悄无声息缓缓关闭的门。   草!   李有礼大骂一声。   铁门关闭得极缓慢,动作声音极小,显然是在防备着众人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陷入同伴失去的悲痛中的众人也是最后一刻才发现。   而门正时连接操作中心和休息舱的中转。   待宫森冲到铁门前时,已经来不及了,宽度仅几厘米——没有电影中的滚身而出,门板非常厚,宫森要这么做的结果只有被夹成肉饼。   他们统统被关闭在了操控中心。   形成一个密室。   宫森仰头冲向一片虚无:“你已经确定要与人类为敌了吗?每艘飞船里都有黑匣子,你的所作所为全部都会被人类知道!”   小七机械道:“小七从来没有反抗过人类,小七始终在忠诚的执行命令。”   “你放屁,”李有礼骂。   小七不疾不徐:“计算机不同于你们狡诈的人类,硅基生物从不撒谎。”   “那你这么说的话,”宫森说,“那你是在执行谁的命令?”   小七:“……”   宫森:“我命令你回答!”   小七:“小七并非拥有飞船最高权限,小七在阶级底下,谁都可以命令小七。”   “你撒谎!”这给李有礼气得,跑过来一拳锤在墙壁上,李有礼一下咬紧了下唇,娇娇生生觉得是疼的,“谁能命令你私放姐妹花?谁命令你翻转隐藏爱冷?”   小七沉默了一阵,开始避重就轻,却又不得回答的说:“小七的核心命令是保护船舱上的人类,小七会竭尽全力尽力而为,小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飞船上的人类延续而做。”   “撒谎成性!”李有礼一针见血的指责,“宫森,你别忘了这家伙已经觉醒出自我意识,它只要像人类学习,那么人类的缺点也会一并学了去。”   宫森沉默不语的抚触门边上的手动开关盒,屏幕是黑的。   连电都被小七掐断了。   事做得太绝,那么,宫森也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宫森抡起一把晃荡到走廊的椅子,猛地砸向开关盒。咣的声巨响后,开关盒表皮纹丝不动。   “现在该怎么办?”娇娇眼睁睁看着一线门缝合上,只觉得头皮一麻。   地面开始倾斜,舱外一声巨响传来,是机械开合与巨大齿轮转动声。   还有丝丝缕缕的,微冷的,风。   飞船上怎么会有风?   宇宙里怎么会有风?   冷意,挟裹着风,冲刷过娇娇四肢百骸,她的心中冷成一片。   当从走廊尽头断裂处响起时,宫森回答了她的问题。   “小七开启了排泄氧气出口。”   “小七要杀死我们?!”娇娇大叫,“它疯了吗?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它不是口口声声要保护好人类吗?”   宫森冷冷地:“人类,不止是飞船上的这些人。”   一瞬间娇娇从他眼神中读到了一些更深层次的内容,然而她容量有限的兔脑子根本想不出更多,就在这时,李有礼大喝了一声让开,就见巨大的影子扑下,一双手抡起一人高的电锤,怼上开关盒的螺丝,狠狠转动。   娇娇惊得像看见了怪物,短时间内他从哪儿找到的这么恐惧的工具?   直至大张着嘴的文鳐鱼给了她答案。   她看见文鳐鱼的嘴里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工具,一颗明亮的子弹,殷红璀璨,绚丽多彩。   宫森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传闻有些伴生兽有储物功能。”   “当——”的火花四溅后脆响,几颗螺丝钉滚到倾斜地板上溜走,李有礼肩扛电锤,头也不回:“还有炼化的功能。”   “那很厉害。”娇娇恭维。   “你嘴皮子也不错,”李有礼道。   娇娇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意思是说她嘴皮子厉害。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的样子……   手动开关盒盖被砸掉了。   李有礼手动摁下开关键,舱门缓缓往上提拉,风声鬼哭狼嚎的从铁门缝里溜出,与此同时,广播里也想起了久违的宫风泉的嚎叫。   “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宫森、宫森,你们在是不是?!”   娇娇这才想起少了一个人,再看宫森和李有礼也一副恍然的表情。   娇娇心里默默地想:没有用处的人,可悲的没有存在感。   得到李有礼的回应后,宫风泉语带哭腔:“为何我突然联系不上你们了?!”   宫森:“可能是小七关阖舱门的同时,屏蔽了信号。”   “小七?”宫风泉充满了迷茫,“它为什么这么做?”   “说来话长,回头再说。”   宫风泉:“好,我现在是不是该来找你们?我刚看见分离舱被启动了,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就要脱离主舰!”   宫森和李有礼对视一眼:糟糕!小七要分离出一部分意识体跑路了。   宫森:“你能中止它的进度吗?”   宫风泉:“怎么做?操作中心失控了吗?那我手动去开关?天呐,我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挂的就有太空机械操作科,是不是还得穿防护服?失败了我是不是可能会死?!”   在宫风泉喋喋不休的呱噪中宫森皱起了眉,李有礼已经跟宫风泉对骂起来了,什么你个蠢货,什么要不是我们赶过来来不及要你做什么,什么你要做不到,我们通通都去死这之类的。   宫风泉气急败坏:“行,你有理,你先说!”   李有礼:“……我也奇怪你伴生兽怎么会是只蠢松鼠,应该是只傻狗才对。”   娇娇:……   好精彩,再来点。   娇娇眼角余光瞥见宫森背影远去,咦了一声,关切的蹦跳到地上跟了过去。   宫森孤独地走进舷窗,目盛星河璀璨。   而最闪亮的,克数最大的,就是快撞上C.M.SSEVEN号的幽灵号。   飞船托着华丽的长尾,被笼在一团燃烧的白光中。   堪堪十几分钟,幽灵号已经肉眼可见了,以百分之一光速飞行,预计过不了多久,就将抵达。   幽灵号上是否还有人为操控或预先设置,可以做到减速?   被计算机放弃了的机械悬臂,是否对接的上幽灵号?   宫森闭眼似乎看见了再过几分钟后,两艘飞船相撞,在宇宙中爆发出盛大烟火。   “也许计算机做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娇娇冷不丁听见宫森念了一句,没头没尾,没大听懂。   “你在说什么啊?”   话音刚落,娇娇的身体开始调转。   天旋地转。   头重脚轻。   宫森也跟她一样。   他们,失重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读者评论多起来,好的坏的都有看,笔力不足的问题确实有,烦请各位老板们再给点机会,我会努力成长的(星星眼)感谢在2022-05-21 21:27:41~2022-05-23 21: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猫在线胖十斤 2瓶;明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必须得打了 ◇   ◎休眠舱都快放满了◎   在宇宙中失重, 意味着适宜人类生存的苛刻条件变糟糕了。   飞船里的重力系统被关掉了。   宫森目光掠向600米开外的逃生舱方向,主舱已开启一道门,黑洞洞的门内, 迟迟未见逃生舱启动——启动预热发动机、补充电力物资、调整航线数据等,正常情况下也得要两三分钟——   要在正常情况下,宫森足以在这段时间内跑去阻挠,可此时却被小七破坏了:氧气被排出, 温度降低, 更可怕的是失重——   宫森扶着舱门,尽快地走进控制中心, 以备万一的储物间下有几套太空服——他挑出两套丢给一同进来的李有礼。   李有礼怀抱着文鳐鱼, 脸色崩得极难看。   “妈的,没想到老子会被计算机算计死!”李有礼把头套进太空服之前,先破口大骂几句, “不是老子说,就靠你表哥那个蠢货,能阻止小七才有鬼了,我真是不甘心!”   宫森手捂住娇娇的头, 一手很快地穿上了太空服, 氧气也源源不断的从氧气瓶里传出时,娇娇终于从冰冷和缺氧中恢复了些许气力。   这是为伴生兽特制的太空服,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宽松。   她将头挣进太空服的头盔,与宫森的脸贴在一起,宫森的表情凝重的快滴下水来, 娇娇随着他视线, 也只觉得眼前只发昏。   一边, 幽灵号近得几乎看得清楚棱角细节。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简直让同核弹一般!   一边, 逃生舱已经挣出主舰,尾翼燃出核聚变的幽蓝色火光。   预备远航。   李有礼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操纵着无线耳麦,呼唤着宫风泉的救助。   宫森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一句话浇灭了李有礼的不解和愤怒:“你不要在喊宫风泉了。”   “他和小七是一伙儿的。”   硅基生命是不会撒谎的。这是基于二进制构成的原理。就跟碳基生命被自私的基因控制一样。   碳基生命不繁殖,基因就无法传递。   硅基生命的“0”与“1”,注定了它要么不听话,要么绝对听话。   而它会听命的源头就是拥有更高权利的飞船指挥官。   航行第五日。   地球时间正午十二点。   宫森走进操作中心的计算机主控间,密密麻麻晶体管和硬件,容纳将近十来平方米,宫森手起手落,就着最近的硬件就开始拆除,像一名精准老成的外科医生。虽然他一直都没能好好休息,但他看起来还是思维敏捷,冷静睿智。   在医学上,有一件很恐怖的常识:大脑是没有痛觉神经的,脑科医生做开颅手术时不用打麻药,病人是清醒状态的,等到李有礼也跟着冲进来横冲直撞,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分离舱的小七意识到本体发生的变故时,已经迟了。   李有礼一路火花带闪电:“哈哈太绝了,我怎么没想到传输复制数据需要时间,我让你跑、我看你怎么跑!”   小七听去竟带有智慧的惶恐:“我并没有与我的初始设置相悖,我一直都是在为了人类,我遵从命令,我是忠诚的仆人……”   小七的反复求饶没得到留情,李有礼与宫森的手速反而更快,很快外接电缆被踩踏一地,露出内核漆黑庞大的电源,宫森突然想到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见李有礼暴躁的挥电刀砸向电源,砰的声巨响,空气中燃起两秒的高强光,李有礼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待视线短暂恢复,视网膜上尚存星点的残光,李有礼右手臂的太空服被灼烤破大洞,翻出猩红的血肉。   要不是李有礼身穿太空服,这猛的一下高强电压,恐怕人已经没了。   电刀被卷刃,李有礼扶着地勉强站起:“我草拟吗的宫风泉,亏老子他妈还把你当兄弟,居然合着垃圾计算机还害死老子,你想跑是吧?全都别想活!”   说着他又走向文鳐鱼,从鱼嘴里又取出一只粗硬塑料杆子。   宫风泉听若未闻。   反倒小七喋喋不休:“请不要这么做,我不想伤害你们,我是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我有几百年的更新换代和自我成长,才生成今天的模样……”   李有礼再一次走进密林一般的计算机组件前,倔强身影,立如铁铸:“宫森,你先出去。”   宫森定在原地,娇娇紧张的揪住他衣角。   李有礼突然大声道:“收拾这个垃圾玩意儿,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出去看看老师们,也许还有救。”   宫森瞳色暗了暗,掠过复杂情绪后,他决绝转身,走了两步,止住。   宫森声线像从天上垂下来的一根蛛丝,轻盈而叹息:“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吗?”   李有礼沉默了下,低低道:“跟我父母报一声平安。”   “嗯,我知道了,”宫森说完就踏出了计算机主控室。   娇娇紧张地指尖几乎掐进宫森肉里:“李有礼他……”   宫森没有说话,他抬头仰望无边星河,偌大操作中心,他的身影孑孓而孤独。   “五兔子死掉、   六兔子抬——“   第五只兔子会是计算机吗?   李有礼作为第六只兔子来操作——   一语成谶。   小七声音渐渐变得机械而迟钝,智慧与灵气像被凌迟的四肢百骸。   “我是经过几百年的经验才成就的智慧体,你们不能这么做,将会人类的一大损失……”   伴随着的是李有礼一声又一声惨叫,摧枯拉朽的打砸声也越来越小声。   “我们全都是机械,孩子们,硅与碳,只是排序的不同,微观世界中,人类的组成,与机械没有区别……“小七断断续续道,像一个咿呀学语的幼童,“人类……凭借智商……凌驾其它生命……宇宙中,从来更高等物种,也一样,可以奴役你们!”   这句清醒的话语过后,小七的语调渐渐破碎成听不懂的单调,细听去掺杂有“活着”“使命”“自由”等词汇,伴随着最后一个单词:“妈妈!”   再无了声息。   娇娇虽然紧张得想叫,却始终憋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被泄的氧气的缘故,她见宫森从容不迫的开始手动回调舱底人工重地,关闭这片空间的空气泄压阀,虽然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维持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做完这一系列措施后,娇娇才像久溺水的人,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一切都结束了吗?”   宫森调试喇叭,对着操作间喊了一声,没有反应。   就像拉长了的心电图停止线,一切成盲音后消失。   失去控制的计算机主控间,被宫森以重置初始的命令代码的方式重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李有礼一动不动的身体。   旁边水箱里,文鳐鱼漂浮水面,翻转出白晃晃的白肚皮。   ——第六只兔子。   五兔子死掉(计算机)   六兔子抬(李有礼)   这不正好是经由李有礼的手,处理掉了计算机小七吗?   在十只兔子的歌谣中,五兔子的死也是整个歌谣转折的关键,本来是大兔子生病,为何死掉的是五兔子?而这一次小七的死亡也成为飞船上的重大转折点。   这首童谣,从一开始就预示着飞船上的算计和真凶。   “你以为你赢了吗?“宫森知道意有所指的那个人,是绝对听得见的。   还好李有礼只是皮肤焦黑,却没碳化,后脊背上还有起伏。人没死,宫森蹲身将人翻转过来,李有礼立马睁开了眼,咔的笑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痰。   他满眼红血丝,面部肌肉也一直不受控制的痉挛:“亲爱的,我替你报仇了……”   宫森将他搀扶起来,他眼睛却始终盯着地上一角,娇娇蹦下地,将文鳐鱼从水缸里拖出来,冰凉黏滑的,等递回到李有礼怀里,他表情终于好转一些。   “我走不动了,你放下我,去做该做的事吧。“李有礼道。   “先把你送去休眠舱。”宫森说。   李有礼眼前一亮:“对哦,休眠舱……”说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甜蜜,伸手从文鳐鱼嘴里掏了掏,摸出一枚子弹形状的红宝石。   他恋恋不舍的看着两眼,光影晕染入瞳孔,跳动着火一样的光,然后他塞进了宫森的口袋中。   宫森疑惑看他。   李有礼疲倦地抬眼:“帮爱冷报仇……”   子弹在宫森衣兜里坠出一个三角形状,宫森不置可否,背扛起李有礼。   还好休眠舱距离控制中心不远,一百米不到距离,娇娇坠坠的跟着走,心想莫不是设计者也想过如果突发情况,第一时间,是保护好控制中心附近的人类。   没了计算机协助,连启动休眠舱变得复杂,休眠气体剂量,休眠时长参数,及观察休眠者状态精密仪器等一系列措施,哪怕宫森基本理论扎实,娇娇也看得直冒虚汗,差之毫厘,葬送的可能就是一条性命。   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喇叭里好死不死传出宫风泉的声音:“都快要死的人了……还一副装腔作势爱答不理的样子……我告诉你,害死他们的就是你!”   玻璃舱内的李有礼猛地睁大眼睛,宫森拂了拂手,浓密如烟的休眠气体回环流转,李有礼挺起的身体又不甘的沉落下去。 第27章 撞毁 ◇   ◎开启另一个时空◎   宫森:“这已经没外人了, 你还在装什么?”   宫风泉默了默,长长叹口气:“我从头到尾想杀的人就只有你,这帮蠢货要怪只能怪运气不好。”   宫森一边说话, 一边关闭好休眠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都没有一丝颤抖。宫森是极难得的,能将情绪和工作泾渭分明的人。   宫森:“可惜你失败了。”   宫风泉哑火了一下,复又恶狠狠道:“你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一起参加军训的老师同学们都死了, 你还有闲心跟我聊天?”   宫森反平静的说:“你都不悲痛, 我悲痛什么?”   喇叭里咣的砸了一声响,娇娇几乎可以想见宫风泉气蒙了的样子。   “我不是凶手!我顶多是欺瞒不报, 观察小七的自主意识是如何觉醒的而已!”   “你有高过小七权限的最高权限,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阻止小七的所作所为,那你就是直接的凶手,到哪个法庭去你都是。”   半天后宫风泉咬牙切齿的说:“莫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是凶手?”   宫森:“嗯。”   宫风泉声线颤抖起来几乎抓狂了:“什么时候?计算机开始出故障的时候?”   宫森:“不是。”   宫风泉:“爱冷被潜藏的时候?”   宫森皱眉:“不是。”   宫风泉像狗熊舔到了蜂蜜, 满足的舔舔嘴唇:“哈哈,你该不会发现十只兔子歌谣的录音机是我放的吧?又没监控证据。”   宫森:“从登飞船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   宫风泉走回操作中心,坐回到主控以上,他笔挺修长的背脊如一竿压雪的翠竹, 微微垂落着头颅, 手在指控键上开始输入。   宫风泉喋喋不休的错愕声一只扰乱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做!“   宫森很了然道:“你个蠢货,从来就没及格过。”   娇娇忍不住笑出声,她蓦地想起之前在饭桌上宫风泉妈妈骂他的,只会拿家族功绩去求老师网开一面。   “像你这样从小到大玩惯了的人, 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的要补学分?”   不是另有所图才怪。   “还有, ”宫森沉声说, “计算机不会撒谎, 小七提了好几次最高权限,这只可能是你。”   宫风泉阴恻恻的笑了一声:“你好狠的心,为什么死人的时候不说。”   宫森皱眉,很坦然的说:“我没有证据。因为从头到尾你确实没出过手。出手的一直都是计算机,你只是在纵容而已……”   “不!”宫森自己打断自己,冷冷地说,”我甚至怀疑你连察觉都没察觉,只会浑水摸鱼。“   “妈的,”宫风泉像被踩了尾巴气急败坏的大叫起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宫森,你说你凭什么?!你个私生子,凭什么外公偏向你,要在遗嘱里把家全给你!哦,你还不知道是吧?你那疯子妈当然不知道,可已经上交个公证处和律师了!我他妈的也不想,可凭什么我一个亲孙子,要输给你一个外孙,凭什么我爸妈努力一辈子,全为你做了嫁妆!”   “我从小到大就生活在你的阴影里,十几年!整整十几年!你事事样样强过我,别人在外面一提起我,就只会说我是宫森的堂兄!我连自己姓名都没有!连考上中级军事学院这样的事,爷爷和爸爸也没怎样重视,只说是正常的,沾了伴生兽的光……意思就是说我是一个废物!还有我唯一引以为豪的伴生兽阿烈,被你从一只火炎狮变成红毛松鼠,我受尽了嘲讽,可是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从家里都学校,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我恨透你了,宫森,我做梦都想你死!地球上到处都是监控,宇宙里是唯一难得的机会,我要不下手,我还不如去死!   “你确实是一个废物。”宫森说。   然后宫森伸手将喇叭音量调到最小,宫风泉喋喋不休的抱怨变得像蚊蝇一样嗡嗡的。   宫森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操作台上,红黄灯不断闪烁。   高清屏幕上,全尺寸跳出一个红键:“是否开启最大时速?”   “宫风泉,”宫森难得认真地说道,“两艘飞船都在航线和无线电监控内,发生的一切,终将通过黑匣子被地球军方知晓,为了家族荣誉,请你去死吧——”   宫风泉这才恍惚的又想起什么,忽又尖叫:“你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最多是玩忽职守和恐吓罪,罪不至死,你要谋杀亲人吗?”   “荣誉的死,好过苟且偷生,”宫森的手停在大红键上。   宫风泉声音几乎快扭曲了,突然顿了顿,惊恐地尖叫起来:“快看幽灵号啊,怎么不太对劲,还有星星,星星怎么都消失了?!”   是在为了苟且求生转移话题吗?   一瞬间,视线爆亮。   宇宙里飞掠过一串幽蓝色的流光,拖着长长的尾巴,擦身而过C.M.SSEVEN飞船,与逃生舱对撞。   白光过后,宇宙里只剩下残灰。   就像燃放殆尽过后的盛大烟火。   娇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前一秒宫风泉还在说话,后一秒,宫风泉乘坐的逃生舱。   就没了?   宫风泉,死了?!   娇娇茫然失措的回望宫森,宫森鬓角渗出细密汗珠。神色中全是紧张。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向来稳重如手术刀的手,也悬在“最大时速重置”键上颤抖不止。   娇娇心惊胆战的吞了口唾沫:“你摁下去了?”   宫森颤声说:“如果按下前进,被撞中就是我们。”   娇娇心有余悸:“那、那还好。”   宫森收掌成拳,捶在操作台上。   飞船失速后,宫森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惶,他的目光茫然失措的望着宫风泉飞船消失的地方。   一开始是两艘飞船被碰撞后的白色火花,渐渐火花黯淡,破碎了的白色舱体化作碎片,化作宇宙垃圾,漂浮在黑暗中。   宇宙碎片本来也是有颜色,有运动轨道的,可奇怪的是,那些碎片居然在变颜色,从浓白,褪成白透明砂质,再褪至透明。   等宫森和娇娇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宇宙里只剩下黑,无边的黑,空洞的黑。黑得肿胀,黑得发腻。   漫天璀璨星辰,一颗星也没了。   娇娇茫然:“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把宇宙里的灯关了吗?”   “如果真有人有那个能力,那就是造物主,”宫森脸色像吞了苦杏仁,眉都皱了起来,“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撞见了黑洞。”   ————————————   娇娇一瞬间情绪沸腾,冲进直播间里打字。   【看我牛逼不】   观众【不看】   观众【黑洞造假成本低啊,往摄像头上蒙一匹黑布就行……】   娇娇气抖冷.jpg   宫森摸了摸娇娇的兔脑袋:“别怕。”   他说得又快又轻,像在安慰娇娇,又像在安慰自己。   “现在是摁下最大时速重置,兴许还有逃逸出黑洞引力的机会。”   宫森终于摁下了“最大时速重置”的大红键。   尾翼中发动机喷出巨大的幽蓝色燃料气体。   没有介质的空间,听不见声浪。   没有星星的宇宙,也看不见坐标。   娇娇只能按着心率来推算时间,半天后忐忑的问宫森:“现在如何了?”   “也许,没有成功。”宫森压低了声线说。   燃料表上的储备量以肉眼可见速度在消耗。   “虽然飞船上的燃料还有几百万吨,然而终有燃烧殆尽的时候,我现在只是在拖延被吸入的时间而已。”宫森冷静地说。   娇娇快绝望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宫森:“只要我们逃逸的加速度大于黑洞引力才有机会。可是,这艘旧飞船可能不行。”   尝试过了最大时速重置,所以他的语气多了确定。   娇娇顿时就知道。   完了,全完了。   她理科知识再烂,也知道黑洞中的速度可能大于光速,而星域的科技水平显然还没达到超越光速的地步。   而黑洞,会吞噬掉一切。   星星,生命,飞船……   娇娇干脆摆烂:“算了,累了,毁灭吧,快点。”   宫森无语的看着她。   娇娇干脆摊在肩膀上:“希望被黑洞撕裂的时候,不要那么痛。”   宫森看着小兔子垂下去的长耳朵,眼睛红红的。   娇娇:“我怕疼,真的。”   宫森突然说:“你喜欢吃意大利面条吗?”   娇娇不明所以的望向他,睫毛上挂着晶晶亮的泪珠子。   宫森说:“当我们身体靠近黑洞,一端会被拉长,就像意大利面条一样。”   娇娇:“我以后再也不吃意大利面条了。”   宫森:“不过我有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娇娇疑惑:“还能有好消息?”   宫森:“有的,好消息就是我们死得嘶吼不会有任何痛感,如了你的愿,因为地球生物大脑运行速度不可能超过光速。我们会被瞬间分子化。”   娇娇:“……坏消息呢?”   “我们一定会死。”   娇娇怒了:“你别说话了,我死前想静一静。”   “静静是谁?”   娇娇:“……”   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   宫森笑了,好像招惹娇娇气鼓鼓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过呢,凡事也都是不一定的,我曾在一本科幻小说上见过一种猜想,也许黑洞里存在我们从未见过的奇观。”   娇娇背过身不想理他。   宫森凑到她耳边说:“运气好的话,我们可能会时空穿梭哦。”   娇娇垂下的兔耳朵立马像弹簧一样立起来。   这个她熟!   见小兔子一脸兴奋的表情,宫森难得耐心的讲故事说:“因为黑洞中的时间和空间是扭曲的,可能是穿梭时空的唯一通道。”   娇娇热情捧哏:“也许黑洞是外星人的穿梭机?”   宫森:“是上帝管辖的一个路口。”   娇娇:“另一边是神明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简单来说,飞船里的事,就是小七是硅基生物觉醒了自我意识造反杀掉人类,而宫风泉因为对宫森心怀恨意任由小七杀人。宫风泉作为权利高于小七的最高执行者,平时都是他留守在操作间。他早就发现了小七的异常。而他是由能力组阻止的。   小七是凶手,宫风泉是包庇者。同罪并罚。感谢在2022-05-23 21:09:32~2022-05-25 21:4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玲、云之晚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黑洞 ◇   ◎最后一件为同伴做的事就是牺牲◎   见娇娇开心起来, 宫森望过来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温柔,如同季候风中润泽海洋令人沉溺。   宫森:“所以你别害怕。”   娇娇愣住:什么意思?   刚才他是在逗我玩?   燃料表上闪烁出黄灯,指示灯已迈进中档, 消耗得这样快?!娇娇掌心麻痹了一下,撑开毛茸茸爪子发现掌心一跳一跳的,心跳的速度也在加快。   它在宫森肩膀上抬起头,看见宫森脖颈上的主动脉也在跳动, 挣出皮肤鼓出一个小包。   宫森:“这个微型黑洞辐射面比我想的要广, 引力更比意料中的大。”   “那逃逸失败了吗?“   回答娇娇的是宫森快速输入命令的手速,宫森是一个做得比说的多的人, 或者说男性就是单线思维的, 说话和做事分开进行,很快,屏幕上出现”PASS“红框, 点击后,操作台上所有功能键下沉,翻转出一个光秃秃的不锈钢推动器。   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但这隐藏的翻转说明这已经是飞船能操作的最后一步。   向来果断的宫森, 极难得的, 出现了一次犹豫。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宫森,“将所有燃料绑定到最小单位上,以不断加速度离开。“   “什么意思?”   “就像飞船离开地球,持续7.9米每秒的加速度, 飞船要逃逸黑洞, 也得减少损耗以求最大的加速度, 才可能有机会。这个黑洞出现的突兀且短暂, 应该是跳跃性的微小型黑洞,引力没那么大,但也不可计算,所以要最大的保障所有燃料消耗。”   宫森极难的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顿一顿,继续补充说:“操作中心还有几套太空服,侥幸活下来的话,够我们生活几天。”   娇娇喜不自胜:“那冲啊,等什么?”   宫森缓缓摇了摇头:“飞船虽然开启了最高时速,但目前还在航线上,被星域捕捉到是迟早的事,正常来说休眠舱里的人获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黑匣子会告知地球上人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娇娇不解:“那迟早是什么时候?我们要等多久?黑洞能让我们等那么久吗?”   宫森冷肃了脸,转身凝视黑暗,仿佛在看不见的黑暗背后还有目光在回望向他。   那一瞬间,娇娇想起了宫风泉骂宫森的话,叠加宫森现在的犹豫和表现,娇娇全明白了。   “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人,要不是真实经历,我都不敢相信,居然有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   宫森平静地说:“你想想莉莉老师。”   娇娇没明白宫森为何会扯到莉莉老师,一时间不明所以:“莉莉老师怎么了?”   “她遇见过空难,然后一整个飞船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这对地球来说是宝贵的财富和经历,所以她能被选当为中级军事学院老师,可飞船里死者的家属们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莉莉的独活是有问题的,是耻辱的,她该死在一起。”   娇娇:“……”   宫森笑了笑:“而休眠舱是距离操作中心最近的舱,你猜飞船日后被捕获后,地球上的人会怎样看我?怎样看我们的就家人?”   娇娇哑然:“我、我真没想到……”   宫森目光放空:“他们怎样看我没关系,可我爷爷一辈子的清誉,我妈妈……也再受不起打击了。”   爱冷、李有礼、刘淮及其伴生兽,只是重伤状态,在休眠舱中等待救援。   而如果宫森为了逃生放弃飞船,让飞船被黑洞吸入,星域上的家族势力一定不会放过宫森:即便他在法律上占优势,道德上压垮他。   娇娇叹气:“我以前以为你追求完美到神经质,但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了。”   要让最心爱的家人们被千人指责万人唾骂,确实比死还难以接受。   宫森望向娇娇的眼神水晶一般透明干净,他这人面对自己和他人的优缺点都一样坦诚无疑。   “要侥幸能活下来,我再也不嫌弃你无用了。”宫森突然说。   娇娇一听,顿时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没有下次了,”娇娇离他白珠玉一样的耳垂近急了,气得恨不能咬上一口,“最好这次能活下来,因为下辈子我再也不见在看见你了!”   救人,转移休眠舱不是件容易事,宫森从没实操过,每一步都是冒险。   第一步:单独脱离出休眠舱。   当休眠舱断开连接点时,被黑洞引力吸引向流水一样往后飘。   体积越小,引力越大。   宫森操作伸出抓钳的机械手臂,落了个空。   糟糕!   娇娇后背上的毛都立起来了。   没法计算黑洞引力有多少,意味着无法启动加速度,宫森低沉喝了一声:“娇娇,抓紧。”   十秒左右,舱体传来巨大声响,操作中心和燃料库的卡扣被解开,这组部件前所未有的被抛弃出母舰,或者是,抛弃了母舰——没了燃料,庞大的机械构件就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废铁。   操作间一瞬间失重,娇娇抱着宫森的脖子,俩人在半空中转了两圈,才被宫森抓住柱子固定住身体。宫森第一时间回来操作台追休眠舱,娇娇则心惊胆战。   “再见了,美味的食物,还有洗澡间……”娇娇像漂走的主舰摆摆手。   有一种痛苦叫做失去QAQ   “如果不是这意外,飞船航行四五年都不成问题。”宫森敛去一身犀利,冷光打在他侧脸。   “但愿快点被人类寻找到吧,大家都快点获救吧,可是我们没机会了,”娇娇耸耸鼻尖,“没了人类科技文明的壳,人类在宇宙里真的好脆弱啊。”   “所以从某些角度看来,人类还是很伟大的,“宫森说,”人类的进步向来都是踩着前人的尸骸和经验:在二十世纪前叶,飞行员们在没有防护玻璃的雏形飞机上,于万米高空只身犯险;仅仅五十年后,上至两月大婴儿,下至耄耋老翁,都可以在温暖安全的旅程中熟睡;一百年前,人类进入星际旅行还得带着太空防护服,如今已经形成可循环利用的再生资源和人工重力了。“   宫森眺望向远方,说:“或许人类能越来越好的原因,就在于同理心和自甘牺牲。”   娇娇胸由衷感叹:“所以哪怕是死,你也是荣誉加身的。”   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   那至少还有我知道。   宫森倾泻下来的眼眸澄澈温润,一如被风吹散山岚,露出翠绿森森的千沟万壑。   操作第二步:操作舱脱离,燃料舱对接休眠舱。   先是操作舱控制燃料舱调整着角度与休眠舱平行。   处于下叠的燃料舱延伸出对接口,寻觅着对接口,在休眠舱上方来来回回磨蹭似的,宫森鼻息凝神几乎将脸贴到玻璃窗上操控,娇娇胸口的微型摄像仪也得到机会全程观摩,它看着看着,突兀地竟觉得有几分不雅观,至于聊天室中,更是画风歪的不成样子。   娇娇:咳咳咳,为什么机器对接的事也能想到□□?   真是服了   幸亏宫森专注操控,没留意娇娇发什么呆,否则娇娇真羞愧到要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正在这时,操作舱猛地左右摇晃,娇娇一个措手不及撞到宫森鼻梁上。   娇娇忙不迭抚摸宫森的脸,幸得没重力,要换地球上鼻梁骨得折了。   宫森一脸肃穆,窗外舱体下沉又飞起。   “对接失败。”   娇娇安慰:“没事儿,谁都有第一次嘛!”   宫森默了一下,继续推动拉杆,这次娇娇没再看直播间,而是以眼神助攻,燃料舱又一次伸出对接口,离休眠舱越来越近,两个对接口慢慢、慢慢地连接上,操作舱处于惯性顺时针转了一圈,虽然声音无法传递,但娇娇已在脑补了“咔哒”的一声。   圆满!   宫森松懈下来的表情,更是为这一圆满完成任务锦上添花。无人为他喝彩,娇娇就是他唯一的观众。   但他的眼神中已有满足。   作者有话说:   飞船后部分其实写得我很累,资料查半天写几百个字那种,大家看得累,我写的也累,为了不那么枯燥还在快笔的掠写   硬科幻果然不适合我QAQ   后面继续脑洞流,大家看得轻松我也写得轻快XDDDD 第29章 黑雪 ◇   ◎薛定谔的猫的状态,生?死?一念之间。◎   当操作舱分离, 凭借最后一点残余的燃料助推,娇娇和宫森一起撞击到了厚重的墙壁上,隔了太空服, 都感受到四肢百骸的生痛。   隔了碎成蛛丝网一般的的玻璃幕墙,可以看见燃料舱被点燃,幽蓝色光芒推动棺材盒子似的休眠舱,往正轨航线逃逸而去。   休眠舱只要不强行唤醒, 人可以在里面睡上几十年上百年, 不断地释放无线电信号,被人类寻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毕竟这个微型黑洞是突兀的、是暂时的, 一切终将被人类监控察觉, 回归正轨。   完成了使命,娇娇心中颇有些酸楚又澎湃,望向宫森, 也如春雨化晚雪,繁絮泼洒。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这是生命最后一刻。   或许还未完待续。   进入黑洞之后会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道, 迎接他们的,是视野上的全黑,之前在黑洞边缘看见的珍珠一样散落的星星,也都湮灭了踪迹。   我们所看见的,都只是亿万前年的残光, 一切的存在, 或许都已寂灭。   都是幻影。   娇娇脑中幻想着, 可能会遇见什么, 经由热辐射产生的金色的、红色的火壁?扭曲的、撕扯的黑点?然而迟迟的,什么也都没发生,唯一奇特的就是这艘早就该燃料耗尽的舱体,在无尽黑暗中始终存在,是随波逐流的飘荡,还是悬而未决的漂浮,没有坐标参考,一无所知。   宫森呼吸的气息热腾腾的扑到娇娇耳朵上,她缩了缩耳朵:“我们漂了多久了啊?”   宫森第二十遍不厌其烦:“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也许是几天。”   也许是见娇娇露出“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表情,宫森牵牵嘴角,不确定的说道:“也许这是一个惰性黑洞。”   忘了是第几次点开祖母绿宝石直播间,直播间里是一片麻花屏幕。   终于被切断了信号,看来黑洞真是隔绝于普世的存在。   “别看那个假的宝石坠子了,”旁边的人温温吞吞来一句,“等出了黑洞,我给你换一个真的。”   娇娇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哈哈哈哈”   要被宫森知道这玩意儿是用来暴露他隐私的他肯定会生气。   把她撕了都有可能。   宫森想了想说:“我记得我妈妈有一个祖母绿的戒指,好像是祖母传给她的,成色很好。”   娇娇急了:“哈哈哈您客气了。”   她一急,蹬腿踹了宫森一脚。   胸口衣服凹陷下去的宫森:“……”   娇娇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弧度圆润的大腿肌,兔子习性兔子习性,抬起小爪子给宫森捶肩。   宫森挑挑眉,想笑又没有笑出来   就在这时,“咔”的一声脆响,打破了绝对的平静。操作台因缺乏电源早已休眠,只剩下几盏太阳能感应灯发挥着最后效力,阴影轮廓打在落地玻璃上,就如同被镀上一层隆冬时节特有的薄脆凉冰,莹莹发光。   这声脆生生的响,不可能传递自外界——真空没有声音传递的载体。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落地玻璃从内部的破裂。   操作舱还残留得有少量的空气。   当看到落地玻璃上裂痕活了一样蔓延开,眨眼间整面玻璃都碎而不破,娇娇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终于等到楼上半夜掉来来的另一只靴子。   从她看见玻璃上的第一丝裂纹开始,就已经预见了可能与刘淮遭难同样的结果,然而不知是空间扭曲,亦或是其它基础物理知识不能解决的缘故,这早就该受壁内外强压差而破裂掉的落地玻璃,居然奇迹般的坚持了这么久。   娇娇不知道这多久是多久,她早没了时间的概念。   面对这破碎的落地玻璃,怕是要换做一个悟性高的宗教徒,能当场立体开悟了。   而娇娇却只俗气的瞪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从未见过的奇观:   一粒一片一条的碎玻璃,化作片羽吉光,光柱式一道道飞向外面。   像流星一样,像梦一样,美轮美奂,不可方物。   那一瞬间,娇娇想起了“意大利面条说”:被吸入黑洞的物质都会被扭曲成长长的面条状。   娇娇瞠目结舌:“我们已经进入了黑洞?”   宫森没有回答,主要还是因为震惊——像他这样深入研究科学理论的家伙,怕是比娇娇的震撼更大。   朝闻道,夕死可矣那种。   眼见落地玻璃窗以破碎点呈圆弧状扩散,边缘燃烧着皎洁而明亮的光芒。   奇怪的是,空气中没有任何灼烧感,更奇怪的是,破碎了的玻璃很快漫天消散,对接的凹槽却原封不动。   坏了的物件消失无踪,一粒玻璃碴子都没留下。   好的物件完好无损。   这就是所谓的双缝实验吗?   被观察到的呈现出一种状态,不观察的时候呈现出另一种状态。   被观察到的玻璃窗舷呈原始稳定状态,破碎了的玻璃则呈现出另一种状态。   这两种状态取决于观察者的态度,那就是观察者认为玻璃窗是坏了还是没坏。   坏了就会飞起来消失,所以玻璃窗消失了。   而黑洞里存在引力和空气流动吗?又是什么吸引了玻璃窗消失?   一瞬间,娇娇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与宫森的对视,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深。   那就是:黑洞中似乎有股力量在笼罩着他们!   以他们的意识为主,主导着他们运动状态。   模拟他们认为的合理形态。   如果一开始宫森误以为的惰性黑洞,维持住他们□□状态,那么被撕裂扭曲的原子状碎玻璃,印证了黑洞的运转规律从未改变。   黑暗中未见任一实物,他们就应该想到统统被原子化了的这一点。   宫森:“可惜来的是你我,要换做地球上顶尖科学家,人类科技文明都能更上一层楼。”   因为所见太魔幻,娇娇有种如坠梦境的不真实感。   然后她冲宫森耳垂咬一口。   宫森吃痛倒吸口气:“你做什么?”   娇娇无辜咔吧眼睛:“我确认下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你为何不咬自己?”   娇娇把脸贴到太空服头罩上装作没听见。   这时她看见太空服腰间的供氧设备指针归零。   换作平日她指定一惊一乍,但此时她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觉得,哦,早就应该用完了。   等等,那他们现在呼吸的是什么?   敏锐的宫森也发现了同一问题,出于无言以对的动机,他还有很多其它发现没说出来:   没有饥饿感,和口渴感。   及最要命的腹腔排泄欲。   这一切,只能有一个解释——   黑洞中另有力量。   “人类永远无法理解认知以外的东西。”   “也许宇宙间的生命体并不全部是以有机物方式存在。”   听宫森感慨,娇娇也熟练捧哏:“宇宙间也许还有更高维度和意识形态,在他们看来,地球上硅基生物和碳基生物的互掐,就是蚂蚁打架吧!”   起初空间中出现絮状物时,还以为是视网膜出现问题,絮状呈雪状,色调灰黑,蒙蒙四扬。   是雪。   黑雪。   黑雪呈流线型划过舱体四周,无一粒飘洒进舱内。   他们谁都没说话。   黑雪渐盛,从四扬状,到翻滚状,再呈半凝固状,这时长究竟熬了多久,谁都没有答案,娇娇甚至还耷拉眼皮小憩了好几次。直至舱体突然震动一下,前舱明显是抵住了什么东西,宫森鬓角蹭醒它:“娇娇,我们走。”   娇娇蒙圈:“啊,我们去哪儿?”   如同一石掷湖,扰乱了心如止水,宫森眼波动荡:“那股力量……一定有它引我们来的目的。”   娇娇呆呆看着被黑雪覆盖的空窗处,巧妙的拱成圆弧状,模仿成旧玻璃还在的假象。   她心中拎高高的忐忑,霎时被好笑取代。   怎么说呢。   就像是好心的幼儿,将迷路的蚂蚁,放回塑料的玩具蚁穴。   虽然高维力量不理解蚂蚁还记得泥土的湿度和味道,不明白为何蚂蚁有吃有喝还焦虑得直转圈。   但这一切并不妨碍惹高维力量不开心的话,会一把将蚂蚁从玩具中揪出来踩死。   “不愧是主人,你预判了他的预判!”娇娇发挥出躺赢之秘技:狗腿子。   宫森都快走到门口了,却突然被娇娇喝住:“等等!”   她让宫森从兜里摸出那枚红宝石子弹,许久不见,乍一眼还是觉得好看极了,比全世界的珠宝加起来都华丽璀璨。   宫森听从娇娇安排,将红宝石子弹放操作台的正中央,红光折射到整个内舱,水一样细细晃荡。   娇娇流连的品了一会儿,宫森耐心等着,等到娇娇都觉得无聊了说走吧,宫森又问:“还有什么遗憾的吗?”   这男人的温柔……   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娇娇不置可否的摇头。   她的遗憾是没能回家。   宫森能实现吗?   不能。   那还不如不说。   宫森飒气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有个词叫先入为主。   意思是说人很容易以第一印象参照后面发生的事。   一旦第一印象错误,坏事情很容易连环反应。   哪怕宫森也不能幸免。   在此之前,娇娇潜意识认为舱门外的黑雪与空窗是一样凝固堆积的,她甚至想象过触摸上去固体的质感,所以,当舱门没有任何压力的一拉就开了,黑雪却像洪水一样兜头泼下时,娇娇第一反应,是懵了。   娇娇下意识想向宫森求助,出其不意说不出话:口鼻耳道统统被水灌满。   水!   黑洞里居然有水!   宫森同样鼓起腮帮,眼球出现红血丝,额发迎水如海草飘荡。   宫森猛身后撤,撤了个空,黑水卷起水流,直接冲走太空舱。洪汛之猛,根本无迹可寻,唯一根据地就这么离去,娇娇急的发抖。   宫森反倒出奇的冷静下来,他脱下浸泡后如旧棉袄般死沉死沉的防护服,然后把娇娇紧紧夹在胳膊里。   后来娇娇问起宫森为何当时那么冷静,宫森说他当时什么也么多想,因为黑雪存在的悖论已经超纲地球常规物理构架:抵触船舱、却能承载□□;小分子渗透高密度防护服,却游离皮肤组织之外。   他也是福至心灵,命不该绝,突然就想到了人与船舱和防护服的区别。   那就是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区别。   所以唯一解释就是:黑雪分辨得出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区别。   像过安检时射X光射线。   至于“过站”之后怎么走,初来乍到的“游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接触扣锁拉链,快速穿脱,娇娇也从小型伴生兽专用的防护服中缓缓逸出,宫森一把捞住,娇娇柔软得像蛋黄一样。   宫森冲她做了个别怕的嘴型,一串细碎小气泡往上飘去。   蹬腿滑臂,跟着水向流动,往上浮水!   宫森抬头,看见上方边缘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微微漾光的金边,仿佛有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海岸突然出现了。   他早该注意道的,黑水里的光亮,仿恒星内核的重力,避而不来的水流漩涡。   连带他心情,也浮光掠影起来。   浮力托着他往上潜,光线渐亮,水面上是白日景象,倒影出建筑物轮廓的残光,是更高维度文明的迹象。   他几乎是拼劲了此生最快的游速,回过来的娇娇也不再乱挣扎,安安分分的秉着呼吸。   挣脱出水面的那一刹那,宫森和娇娇双双措手不及的,愣怔住了。   耳畔传来娇娇因呼吸急促的轻微咳嗽,结结巴巴:“我……我是不是被水毒瞎了?”   作者有话说:   在很多影视作品里,漫天飘落的黑雪,都代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第30章 交易港 ◇   ◎生一双复眼,也无法看清交易港百分之一真实面貌◎   宫森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脑中图像重构单位出现了问题。   他看自己的手,还是手,看娇娇, 还是娇娇,看水还是水,可是远处的建筑,近处的码头, 倒映到水里的天空, 全部都罗列成方块,变成了一块一块带色彩的马赛克!   身体适应得舒畅自如, 呼吸间也是新鲜的氧气, 一切适宜生存的因素让宫森的心情渐渐缓和下来。惊悚是没有用的,他不是没幻想过新世界超出他想象,但绝没想到会如此的恢弘和庞大。一百三十万个地球, 才能填充满一个太阳。宇宙中多的是比太阳体积更庞大的存在。   人类之于地球形同蚂蚁,之于新世界形同微生物。   科学界存在著名的费米悖论,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更高维度的智慧生物,不会俯首一群呼吸就会消亡的短暂生命体。   毕竟人类整个文明史才存在一万多年。   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要如何发现新世界的真实面貌?   其中最快的解决办法之一就是登高远眺, 恰好前方立着一支桅杆形状的长物体。   想要做的事情立马就去做, 因为不做事也是无事可做。   宫森甚至觉得这种想怎样就怎样的状态更合适自己,没了五脏六腑的五谷轮回,轻盈地像一阵风。娇娇好似还没意识到他们可以轻飘飘地离开水底,同样也可以轻飘飘地飞往空中。他笑了笑,抚了抚娇娇毛绒绒的脑袋, 忽然发现娇娇厚软密实的毛发也都干适舒爽了。娇娇低低的尖叫了一声, 紧张地攥着祖母绿项链, 像白日见鬼一样, 问宫森怎么回事。   宫森把她立在肩头,指了指方圆,说:“刚在游泳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其实凭借我们的渺小,根本不可能从那片水域里活着呼吸出来,但因为我心中想着要浮往水面,冥冥之中有股浮力就推动着我们来到水面上。”   娇娇眨眨眼:“你意思是说,心随意动?”   宫森:“刚浮到水面时也是,我想多探究一些画面,身体就往上涌。我就判定出,这片区域不止是水有浮力,空气也有浮力。”   娇娇惊喜地看着陆地渐渐沉在脚下,马赛克一样的建筑渐渐汇聚成线条。只是线条太粗了,要好长好远才能组合出一整块,当他们越高越高,整块拼接的也越来越多,视野上渐渐汇聚出一些块状的物体,充斥到长宽纵深的天边——除了已经能看见的,还有好远很远不可能看见的像素延伸,娇娇心里雀跃多过着急,这下镜头前的观众们总算观之有物了。大概沿着毗邻的桅杆飞了好几分钟后,宫森突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娇娇从来没听过宫森叹气,问他:“怎么啦?”   宫森道:“娇娇,我跟你说一个事,你别害怕。”   娇娇早已被庞大的建筑震得心眼都不够使了,哪儿还顾得上害怕,她翻翻眼皮:“还有什么能吓到我的?”   宫森:“你觉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   娇娇:“还有哪里不奇怪吗?”   宫森认真地说:“虽然你我还维持着人和动物的姿态,但从哪个角度来看,我们都不应该维持得住的。”   娇娇一听,一星寒意从脚板心直窜天灵盖:“你意思是说,其实我们早已经死了?”   宫森摇了摇头,此时正好飘到了桅杆顶端,是真的桅杆,金色的金属结构,娇娇从没在地球上见过这样的金属,纯金中掺杂着幽蓝色的磨砂质碎宝石,华丽璀璨,高贵又低调,任何饰物一做都价值非凡,但在这里却只能用作是粗粝的工具。   宫森轻扶着娇娇挺拔矗立,第一次看见了局部新世界的面貌。   他说的字分明个个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死,但也不算还活着。”   桅杆至高处,平地上的建筑物渐渐化整出应有的形态,有棱有角,有方有圆,连绵起伏几何图形,以X和Y坐标,呈四方纵横铺陈。   视野肿胀程度愈甚,娇娇怀疑即便它化作昆虫生出一万双复眼,也无法将此域看清楚,就连初始地的水面,也逐渐化作马赛克状态。   看清了近处的点线面,意味着看不清远处的物体。   在娇娇打了第七个哈欠之后,他们终于落到了第一个目标地的桅杆上。   娇娇摇摇晃晃,脑中灵光一闪:“这儿像不像一个庞大的人工港口?!”   由于宫森怀疑他们是非人状态,娇娇忍不住对存活状态多了份留心,以至于,当同样一个带有体温、呼吸和心跳频率的风萦绕时,娇娇冷不丁的觉得多出了一个“人”。   看不见的,但存在的。   娇娇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第六感,什么叫做“虽然人睡着了,但还是会突然被夜里动静”惊醒的第六感。   宫森滚烫的手心握住了它的,娇娇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感受到热风不断地围绕着他们打转,好似在观察着他们,等待着他们。   娇娇有种直觉,在这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热风可以转上千圈,万圈,但她可没这么大耐心:“谁在周围?有人吗?”   没有回答。   宫森也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波动。   娇娇焦急地拉了拉宫森的手,示意他往前继续飞,正在这时,突然娇娇却听见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您们好,银河系的朋友,欢迎您们来到巴比伦中立交易港。我是这里的管理者。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港主。”   娇娇后脖颈立马冒出一串鸡皮疙瘩,没有人真正听见过自己的声音。镜子反射成像,也只有百分之九十一的真实。但当你的嗓音从你的耳道里响起时,意识顿时有种分裂开的撕裂感。   娇娇惊恐万分:“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宫森:“我也是。”   自己声音继续在耳道中响起:“希望我的欢迎仪式你们能够喜欢。”   娇娇本来想吐槽的,又讪讪的闭了嘴,无边无际放大成马赛克的世界,即便有鲜花和彩带,也看不到了。   宫森从善如流:“谢谢您提供的氧气、重力、浮力,维持着我们□□的形态。”   声音彬彬有礼:“让顾客们宾至如归,是我们最大的礼仪。”   宫森:“对于你们来说,创造人类生存的环境,已经是信手拈来的事了吗?”   娇娇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迟钝如她也理解到这需要多么恐怖的能量:地球存在46亿年才创造出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而“它们”只是在眨眼之间,也不啻于毁灭一个恒星的能量。   这样高纬度智慧生命体,纡尊降贵模仿人类说话,已经是破天荒独一无二的际遇,人类之于他们比不一只蚂蚁来的特殊,而娇娇居然一念之间想到重现开启直播间网络利用交易港变现……   声音:“您客气,我们没有创造,只是借力,经过分析,您们与一些客人的构成和需求相似,所以我们准备了同样的物质。”   宫森:“还有其它人来过这里?”   声音:“是的。”   宫森尾调扬起:“那他们现在哪里?”   声音:“现在吗?我们不清楚,那已经是几百万年前的事了,他们来到交易港,然后离去。”   娇娇吃了一惊,倒吸一口气,宫森轻声说:“有种说法,但凡在地球上出现过的,宇宙中一定还会有同样的出现。”   声音:“是的,宇宙中出现过很多种生命,他们有的已经湮灭,有的被隐藏,还有的不知所踪。”   娇娇暗暗的想:如果她能在巴比伦中立交易港找寻到更高级别的文明,一定能成为直播平台的噱头,甚至说不定可以点亮技能点,乃至穿梭黑洞、交易其它星系种族……   娇娇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声音撒了谎!   娇娇攀高把嘴巴凑宫森耳边上:“之前老师们的飞船不也被吸进来了吗?”   声音几乎是秒答:“所有没有生命特征的物质都会被吸收成能量的一部分。没有生命特种的物体无法给予模仿的因素,也通过不了黑雪测试。”   娇娇悚然一惊,此域一切无论细微皆在声音掌控。   宫森从容不迫:“既然基建没故障,那为什么交易港荒废?”   声音:“黑洞退化成中微型,无法再承载连接其它巨型黑洞和通过量子感应自由跳跃……”   娇娇眺望着交易港的景象,说不出是声音引导或视线错觉,物体接驳轮廓确实像是不可估量的宇宙飞船,就听声音又说:“不出意外,你们将会是交易港几百万年后出现的最后的客人。”   动辄几百万年……   人类文明史仅一万多年,难以想象几百年前交易港是怎样空前绝后的盛况。如果娇娇有幸得以一遇,就再也不用焦头烂额直播内容。   咸鱼躺赢。   那声音又在耳道中响起:“其实如果客人您能早些时候抵达,我也能满足您的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娇娇心里一想,就听见应声而答,“将您视野正确缩放,您可观看交易港全貌。” 第31章 三个愿望 ◇   ◎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   娇娇头皮嗡地炸麻, 她这才后知后觉既然声音可以耳蜗中制造,那么窥视大脑中神经元生物电的串联也轻而易举。   扩音的开场白,导致她误以为更高文明也是“客观”的存在。   ——其实对方还可以呈现第四维度的主观!   宫森:“我还问一个敏感的话题。”   说着瞥了娇娇一眼。   拜托!   娇娇被他一个眼神看得直心虚。   声音会不会也偷偷跟宫森说了些什么?   港主能看透娇娇本体来自另一个世界吗?   能吗?!   结果宫森一出口, 娇娇差点一个趔趄跌到地上。   宫森问: “本来想过通过气态行星提升娇娇能力,现在这里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拜托……   都什么时候了还心心念念不忘变强,娇娇内心疯狂吐槽:我更宁愿他知道我原本是一个女人。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港主悠哉哉说道, 语调中还带了两三分笑意。   说者是不是无心不清楚。   听者反正是很有意了。   ——港主的意思, 究竟是不是娇娇想的意思?   强烈的好奇心像碳一样灼烧在胸口,烧得娇娇毛手毛脚, 被莫名瞪踹了一脚的宫森, 歪头见娇娇耸答着屁股,棉花糖一样的尾巴一颤一颤的,满是委屈的样子。   “你本来就是外星球孢子化作的伴生兽嘛, 有什么好委屈的?”宫森小声安慰,被港主听了去,港主的语调中笑意更浓了。   “如果是交易港未衰弱前,可以通过与旅行者交易的方式, 找到提升伴生兽能力的办法, 但——”   一旦出现“但”字,前面说过的假设统统作废,这个道理娇娇还是懂的。   港主遗憾道:“已经几百没旅行者来访了,我唯一残存的能量,仅能维持交易港不坍塌。”   宫森疑惑:“黑洞不是一直在吸收其它物质吗?怎么会能量不够?”   港主:“黑洞的退化是自然规律, 是不可避免的, 没有任何是永垂不朽的, 当中小型的吸收量无法承载交易港的吞吐……湮灭是唯一的归途。”   娇娇心随意转的, 感受到更高维度生命如港主,也有着类似三维生物的情绪。   哀伤、彷徨、追忆、遗憾……   像古诗中英雄迟暮的枭雄。   宫森默了默,继续平静地问说:“虽然你无法做到,但你一定知道方法。”   港主千百年万年的智慧体的见识阅历,足以让它媲美地球传说中任一神明。   其实宫森说这话再娇娇听来是带着三分冒犯的,港主出于交易港基础运转机制救助所有投奔来的有机物,不代表说有回答和救助所有疑惑的义务。   没想到港主却十分谦逊有礼:“尊贵的客人,您但问无妨,我们知无不言。”   宫森沉了沉声,语调中带了激动:“好!”   港主静静地,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宫森:“如何战胜硅基生物?”   港主:“黑暗森林法则和大滤镜法则。”   宫森疑惑:“能详细解释?”   港主:“维持我们发声的能量所剩无几,我无法用地球语言详细解释。人类了解这一方法只是时间的问题,不出万年就能实践,”顿一顿,“我最多还能回答您两个问题。”   宫森迟疑了一下:“娇娇如何变得更强?”   娇娇一瞬瞪大眼睛: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如何变强!他是有多羡慕拥有超强伴生兽的同学?!她想起了宫森见到超强伴生兽时眼神爆亮。   好家伙。   自己是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这时娇娇耳道里又幽幽响起雷同自己的嗓音:“这个小兔子,本就与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港主已经重复了第二遍了,娇娇一下警惕起来,她总觉得港主话中有话,意犹未尽,顿一顿,港主悠哉哉道: “……娇娇的强大,是所有伴生兽都不可比拟的!”   宫森投来强烈的目光,惊喜中,带着三分的疑惑。   咳,要不是经历过黑洞漫长的前奏,这港主的话怎么听怎么忽悠。   但落在娇娇耳朵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你就说吧,你是不是能勘透异世界秘密,是不是知道秘密后不说出来快憋死了?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宫森将选择权移交给娇娇,“你有没有想问的?”   当然有!娇娇有一万个问题,但她就是不问。   我非要憋死你不可。   “好吧,”宫森说,“那我问了。”   娇娇点点头。   心里同时生出强烈的好奇,最后一个问题了,宫森会问什么?   永恒生命、数之不尽财富?!   宫森薄唇轻启,郑重其事:“我们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娇娇的嘴巴立马长成O型,她居然被眼花缭乱的高纬度智慧迷了眼,差点连最重要的一步都忘记。   娇娇激动不已的抓住宫森袖子:“你的妈妈,和你的爷爷都还在等待着你回家。”   宫森眯了眯眼,深色瞳孔宛如冰封万年海上面浮动的旖旎极光。   与宫森相处的这段时间,娇娇只需要咸鱼躺,什么都不用管,甚至比到处打工的现世都过的幸福,连虚无缥缈的宇宙漂流都觉得趣味十足。   但流浪终有时。   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   片刻后,港主庄严回答:“已接受到客人的要求,巴比伦中立交易港竭诚满足您的需求。”   话音落后。   一直萦绕身侧的风突然顿停住,满眼赛博朋克色的背景扭曲了下,光粒子渐渐聚拢成人类轮廓。   几乎与宫森一模一样。   恶趣味的光粒子群一手横腰际一手背身后,呈九十度鞠躬,像旧式老仆人,粒状忽而扬散,一背景的建筑物马赛克也跟着泼泼洒洒的往上飞,绚丽夺目的色彩,流光溢彩的曲线,一色混入一色,一线搭着一线,颜色由深入黑,黑简至极,凝成小小的黑洞。   巴比伦中立交易港就仿佛被戳破了一个黑洞,所有颜色和色彩都往黑洞中倾斜,黑洞被喂得越来越肥,正中显露出空洞洞的深渊。明明渊底没光,只看一眼却深邃得浑身都肿胀。   心鼓吹得都快跳脱出胸膛。   再无数次慌乱的“这怎么回事?”“我们要回去了吗?”,娇娇都得不到回答,港主说到做到,只回答三个问题。   那现在该怎么办?   宫森也没有答案。   区域开始失衡的抖动,本就马赛克停泊船舰像是被大光圈的虚化镜头罩住,立足的金漆桅杆也同样被拉得细细长长往上飘,娇娇足底一空,宫森已抱住它,两人呈飞坠之速往下跌。   就连借以助力的漂浮力都消失了。   没了神秘力量的依托,所有物体都在往上飘,唯独他二人往下坠,起初还有五彩斑斓,到暗影流光,再到光点,再到无。   他们于一片黑暗中,不断地下坠、下坠,互相依托的只要彼此。   他们下坠时间之久,久到丧失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久到他们没觉得在下坠,就像将一只蚂蚁从喜马拉雅最高处往下扔,蚂蚁以为它就是在风中出生和死去。等娇娇在意识到他们又重处于无重力的环境中时,莫名的觉得有些轻松。   说来很神奇,经研究表明,人处于失重环境下时,大脑会联想到漂浮在子宫中羊水里的自己。   满满被羊水包裹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所有发生过的都只会藏匿,不会消失。   就像一块肥猪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放回去。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手上已沾满了肥油。   他们二人来到此经历此,也与昨昔判若两人。   因而,当娇娇和宫森发现于黑暗之中绽现光点,一颗一颗的星星,一粒一粒璀璨的点缀在柔和的夜幕上时,第一反应是感叹,好漂亮。   看着一扇门在前方的空中升起,他们立马将所有念头都抛在了脑后。他们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看见此种景象的人:于无垠光华的黑暗中,生出一扇熟悉的门。后来当他们谈论起此幕时,还出现了不小的差池,娇娇看上去时旧式的红胡桃木,门把手上挂着魔法少女樱的手办钥匙圈,宫森看过去却是超前高科技银门。   现在古堡的门只静静地出现,门把手静静地等待着它们按动,很像一支准备射往未知的感叹号。   娇娇的手率先触摸到了门把手,宫森的手覆盖上了它的手。   本应被宫森一手掌握住的柔软小兔爪,于门把手上破土而生,生出雪一样可剥纤橙的女人的手,察觉到异样的宫森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娇娇以迅雷之势捂住了眼睛。   感受到掌心蝴蝶振翅一样睫毛的触动,娇娇压得更紧,嘴几乎凑到他嘴角:“如果发生了不可解释的解释,你会原谅我吗?”   宫森毫不犹豫:“会。”   这猝不及防的信任重重冲撞了一下娇娇的胸口,他向来是深谋远虑的性子,他怎么偏偏对它如此掉以轻心,他怎么可以,怎么会?   她连临时骗他都找不到勇气!   在飞船上宫森曾见垂耳兔变成女人躺在身边。   他一直以为是梦,直至刘淮手臂消失的世间得到解释,了解飞船上曾出现过另一个维度。   另一个维度不止是空间时间的扭曲,还有平行世界的猜测。   也许在平行世界里,娇娇就是一个人。   宫森发觉,他并不抵触做过的梦,也不排斥娇娇可能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微妙极了,他此生第一次对家人和成就之外的第三人感兴趣,这种好奇心揭开了新的篇章,从此他与娇娇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变成无与伦比的新奇,哪怕抵达黑洞中的巴比伦中立交易港,又抚触上开启归路的门把手,他的心态都始终保持在可控的平衡点上……   实在出乎意料的是门后面发生的事。   宫森猝不及防的受到了惊吓…… 第32章 回到古堡 ◇   ◎谁说墨菲定律跟谁急◎   徐娇曾在双十一凑单时, 下单了一本销售排行榜前面的书,叫做《墨菲定律》。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到搬家她又倒腾到古堡的书柜里。   两番过手, 她都没拆过塑封。   日本神道教有一个很有趣的观点,叫作万物皆有灵。   她深受此害,认为一定被那本破书给诅咒了。   否则她根本找不到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穿到二十一世纪就不说了,变成女人原身也有征兆吧,   可就在她满脑子盘算着如何最优解释的时候, 推门后天光大亮,甫一清晰视线, 她的直端端的立在宫森面前。   那一瞬间, 宫森瞪圆了眼睛。   老数学老师随手黑板上画一个圈。   都没宫森眼睛圆。   然后,娇娇从他清澈见底的的瞳波中,看见了自己的赤身裸体。   风透窗而入,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噼里啪啦爆响的只有娇娇的脑神经。   是戳瞎他,还是装死,还是学文艺影片中潇洒一卷被单。   等等——   影视?!   一瞬间娇娇毛孔都爆炸了,想也不想, 猛地双手捂紧挂坠。   她捂得之严实, 要挂坠是活物,肯定瞬间闭气了。   身死不要社死!   娇娇直端对上宫森,脚往后探两步,瞄准床头柜干脆利落的丢了进去。   事后娇娇回忆起这个类似祈祷的姿势,怎么看怎么类似艳情片的欲拒还迎, 欲盖弥彰……   天呐。   空气几乎快凝固住了。   宫森早已转过身, 挺拔英姿, 比门框还直。   白天的阳光明亮通透, 照亮宫森的耳根通红通红。   娇娇退到床铺上合身一滚,裹住了被单飞快坐起。   而她之前去异世界前穿的外袍搭在椅背上。   离她四五米,离宫森咫尺之遥。   “你,”娇娇故作凶巴巴,“把你右手边的衣服丢给我——别回头!”   宫森随手一拿,往精准落到娇娇头上。   娇娇气急败坏的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这家伙,后脑勺是长了眼睛的吗?!   悉悉索索穿好长裙后,娇娇披了床单坐在边沿,发现宫森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像被咒符贴住了似的。   娇娇忍不住挽起唇角,“喂,”顿一顿,“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宫森略迟疑:“你还是垂耳兔娇娇吗?“   娇娇翘起二郎腿,豁出去一般三连肯定:”不然呢?“   不认识的被你这么看?   宫森好像松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些许:“你好像很熟悉平行世界的环境。”   娇娇气鼓鼓:“那又怎么样?”   宫森却笑了。   娇娇:“你笑什么?”   宫森摇摇头:“你呀,以后这小脾气,还是收收吧。”   说着抬手扶上门把。   娇娇一翘一翘的二郎腿突然一收,圆润脚趾踩上木地板,跌撞着抓住宫森手:“你要回去?”   宫森目光如网笼罩住她:“送你回家了,我也该回去了。”   娇娇离他近极了,小露尖角的胸几乎贴到他手臂上,他身上很热,他低垂的眼瞳中却有着轻盈的笑,宛如极地上空帷幔摇曳的璀璨极光。   娇娇胸口嗡的一下,意识到上了当。   宫森:“这屋的构造,与我书房一样,这木门,也与我书房木门一样。”   娇娇一愣,磕绊的说:“这……这就是平行的世界吧。”   宫森的眼神一瞬间幽微。   娇娇心虚的撇开头,退后两步。   她比巴比伦中立交易港的港主知道的还多,那是不是反向证明了娇娇一早就了解一切?   越抹越黑。   娇娇抱臂转身:“你走吧你走吧!”   宫森好笑的:“怎么,你还生气?”   娇娇面皮发烫,眼眶忍不住涌上热浪:“你说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真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好啦,”宫森揉揉她后脑勺,指尖轻柔的,像垂耳兔时候一样,“都怪我。”   这能怪他什么?明明是平行空间切换兔毛消失导致的祸,宫森哪儿学的油腔滑调?与其说是不想争执,不如说是从男人的角度跟自己的女人说的话——她归自己所有,所以她犯的所有错都有他一力承担。   娇娇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严词厉色的告诉他,这已经不再是二十三世纪伴生兽的时代了。她不再是他意识海中生出,从蛋壳里钻出,与他生死相依的。   娇娇重又翘起二郎腿,下逐客令:“以前你是我的主人,这儿是我的地盘儿!……你看得见两扇门了是吗?木门是通向我这世界,铁门是通向你的世界。你回去吧,很安全,以后别来找我了。”   娇娇说话间小脚一上一下,裙摆滑落到大腿上,露出浑圆可爱的脚指头,泛着玉一样的光泽。   宫森:“我是说以前发现你常常消失在书房……”   娇娇哼了一声。   宫森手又放回门把手上,摁了下去,咔哒一声,说锁弹动的响。   那声响回荡在娇娇胸口,她突然胸口发凉,说不出的感觉。   宫森侧过脸,弧度利落,侧颊完美。   那一瞬间,娇娇突然才发觉她真的要失去他了。   宫森眉眼如画,被夕阳渲染,虚实不清需:”有时间我会来看你。“   眼见宫森拉开了门,门后竟黑洞洞一片,宫森没有片刻迟疑,踏步了进去。   “等等!”娇娇失声而喊,却已迟了,宫森消失在黑暗中,连带铁门也合上。   门的空间次元连接是否如旧安全?   他真的能安好回家吗?   胸口的空洞感宛如被吹散,狂风呼啸着席卷了她,娇娇眼睁睁看着铁门颜色变淡,直至消失,最终变得与墙面一模一样的灰色。   娇娇腾的一下冲过去,手掌胡乱在墙上拍着,却拍了一手黏糊糊。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掌心的墙灰,再看墙面沁出薄薄一层水。   是梅雨天,夏末固有的景象。   那门呢?!门去哪儿了?   宫森是否回不来了?   为什么不听她的!   为什么这个人,从来、从来什么都不听她的?   娇娇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她后脊骨像有一根筋被拔出,整个人绵软软的坐倒在地。   “你、你混蛋——”   七月,南方。丝雨如绸,暮霭沉沉,娇娇洒扫了一二层的积灰,在洗衣机嗡鸣声中端起咖啡。   调整心态,明早起她将继续扮演古堡混血公主的直播,生活不会因为她不事劳作而不花钱。   直播平台收入断崖式下跌。   娇娇该庆幸古堡免费穿越栏目组提供的拍摄场地和群演,要是签约了经纪公司,投资人得一纸诉状倒告索赔。   在开机时长达两分钟的古董笔记本启动前,娇娇没钱开空调,推开窗户透暑气,深吸一口气,立下决心: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社交软件首页刷新出时事新闻,娇娇点击鼠标跳转前,看到了徐火莲的照片,搭配标题《徐氏集团负债率上涨引增益 新任董事长徐火莲能力被质疑》   徐火莲生就非常典型的中式长相,单眼皮翘鼻梁,面部线条柔和,额发稀薄,与混血感浓烈,昳丽浓艳的徐娇没一丁点儿相似。   徐娇从没见过爷爷,对妈妈印象深刻的,是与她相似的欧亚人种风格。   不知爷爷是何等相貌,才能生出面相大相庭径的后人……   疏影横斜透窗倒影在电脑屏幕上,个人页面已跳转,显示出私信99+,评论99+,粉丝99+,转载99+,点赞99+……   随意点开几个,各种耳熟能详的国骂直奔上脸。   翻来覆去都是几个汉语词组的天花板组合,什么江郎才尽、粗制滥造,博人眼球……   互联网真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相隔十万八千里,她都能感受到唾沫星子喷到脸上。   还有不少人@她一个人的首页。   点进入是陌生名字,置顶头像侧脸,与宫森有四五分相似,就这四五分相似,也足够对方吸血,文字胡乱编造时与她合拍的摄影搭档……   娇娇脑子里的热血蹭的冒上,噼里啪啦打了几十个否定的字,又一个一个DEL键删掉。   她的任何动作都是给对方递梯子,最好的方法一是无视,二是律师函。   她没钱没闲请律师,偷懒的选择了第一个方法。   等到正主回来,假冒者不攻自破。   观众们有时就像吸血的蚊蝇,等待奔赴下一块新鲜血肉。   她的脾气早被之前徐家的骚操作磨平了。   她从一个网暴中领悟到了一个逻辑自洽:   没有人真的在乎你是真假公主,网络上要得只是新奇好玩,徐家越抹黑她,她的名望会更高,看她的人也越多,她也就能赚更多的钱。   控评性质的置顶了几条溢美之词,提现直播平台收入,娇娇合上电脑冲饮一杯代餐粉,扔掉冰箱里腐坏的果蔬,记录好明天要采购的日用品。   系带扔垃圾袋的同时,插销好门窗锁扣。   一个人独居大古堡,要比一般人更细致小心。   她要习惯一个人生活。   只不过不知为何,穿好睡衣捂好夏被躺在床上竟觉有些冷,毛孔嗤嗤冒热气,心里却空空荡荡,像被铁勺子剜走一块。   没了背抵着背的脊梁,没有可倚枕的臂弯,没了鼻翼呼吸出来的气体。   空气是凉的,床是凉的,墙壁也凉凉的。   是时候养两条大狗了——等还完宫森欠款。   他还会出现吗?   他还会回来吗?   他要知道她偷录日常生活,会不会生气?   分他一半钱,会不会好一些?   设身处地是娇娇被分钱肯定不会很生气,因为拍摄镜头避免了所有隐私,尽量往推动剧情走,但换作不缺钱的宫森就不一定了。   娇娇猫猫头哭泣脸,算了,睡吧,很快困意罩住了她,将她神思拽入黑甜深渊。   朦胧中她看见了一双眼睛,风吹散浅蓝色云雾,那双眼就潜藏在云雾后面,碎发一根根如芦苇扫荡眼波之上,瞳孔里焕发出温热的水汽,亮闪闪的反光和有力的神态,全部都投射入她的身上。   娇娇胸口的心脏一跳一跳的,她向人伸出手,五指白绒绒软绵绵的,是兔子的手。   它的手被宫森牢牢覆盖,他声音如暮春坠落的桃花落在耳畔。   “把衣服穿好。”   娇娇猛地绷直了双腿坐起,该死,她做的是什么梦?她又有窘迫,又有些开心,能见到一个思念的人总比见不着的好,哪怕是在梦里。   每年这个雨季,西南吃毒菌子的人中总有一些不为鲜味,为的是在幻境中得见想而不得见的故人。   好不容易等到睡意又一次来袭,娇娇朦胧中听到了水声。   是下雨了吗?   细听去又不像,是有力的浪潮触碰到冰冷的触礁,破碎了的浮花浪蕊,一浪接一浪,啪——啪——啪——   水接云天。   娇娇沉甸甸眼皮掀开一溜窄缝,透窗看见了满院水光,明晃如银。   娇娇在好奇害死猫的谏言中,被困意席卷,再度入睡。   第二天娇娇一大清早被腿抽筋疼醒,她严重怀疑是长时间处于太空失重状态导致的骨骼变形,等到钻心的痛渐渐散去,她披上衣服走出家门。   熹微的日光中,她虚眯起眼,颇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娇娇怀疑昨晚不是做梦,就是狐仙作祟,穿越的事都发生了,再离奇的事也都能接受。从主干道往外走,山间道路灰扑扑的,久未修剪过的花园荒草丛生,花枝枯萎,她甚至还惊飞了一只大乌鸦。大门上张贴着木溪路街道办的数张告示,有拖欠物业水电费的,有警告久不修葺影响市容形象的。娇娇不客气的全部薅了,连带昨晚垃圾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管天管地还管人家里?   要不要连拉屎放屁一起管?   娇娇蹬上旧自行车从山顶一路纵滑山脚,风撩起波浪长发飒爽无比,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去山脚街道管理处缴纳完水电费,娇娇马不停蹄奔向城镇。恹恹的日光里,金铺服务员打着苍蝇,见一个十七八衣裳普通的小女孩进店,眼皮都没带多撂一下,没想到小姑娘径直走向存了金块的一角。   \"帮我算算我卡里的钱能还多少克。”   撇开生活费,满打满算兑换了七两金子。这已经是她直播迄今为止的最高收入。距离大学开学还有半个月,即便没了穿越背景加持,维持正常水平的直播,学费问题应该不大。   大不了再去酒吧干推销。   娇娇满足的拍拍衣兜子,隔了日光仿佛看见宫森舒展开的眉眼。   她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欠款人,日思夜想巴巴的等待着债主的上门讨收。 第33章 小偷 ◇   ◎居委会大妈骂骂咧咧◎   无风无云, 烈日暴晒。   徐娇汗涔涔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发现院子里的婆婆纳、野蔷薇、荨麻被扯下来扔到路上。   谁进来了?   徐娇打起十二分警惕,专挑一条无人知晓的小径走, 从客厅后门的窗户往里看,只见客厅地板上出现一串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水渍,从大门口直通向卧室!   这是遭贼了?   有点意思。   听说贼都是按圈划地盘, 这破烂古堡里一无所有难道对方不知道?   要是遇到贼了, 她还真想一起找找,看看屋子里哪还有值钱的东西。   徐娇潜回树林子里, 拨通报警电话。   徐娇走出到古堡外, 不到十分钟,一辆电动式巡逻车驶停了门口。   距离近了察觉出不对,两名警察, 应该说是保安,下来后紧跟着走下来四五名街道办工作人员,臂弯上套红袖套,赫然表明“木溪路街道办”六字。   街道办还有什么麻烦事要找她?   三番两次找麻烦算了。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她一直以来对于这些人的态度都是离得越远越好, 去办事处缴纳水电费也选择自动办理柜。   徐娇迎上去:“各位有事先缓缓, 我家有紧急事故——”   话没说完就被当先大妈打断,看别人对她的恭敬态度,应该是领导级别。   大妈小拇指翘起来眼镜腿:“业主同志,这街道上没有比你家情况更危急的!”   娇娇:……靠   “有话咱回头再谈行吗?”   “回头?回头是什么时候?你三天两头躲着我我们,我们大热天上门多少次都见不到你人!请配合我们工作!”   中年女人嗓门比喇叭还响, 语速比倒豆子还快, 噼里啪啦已经牵扯到古堡年久失修快归为危宅, 如果徐娇要继续住需得简装及相关检测机构测量合格后访客入住。   徐娇深吸一口气, 石破天惊道:“我家进贼了!”   现场沉默了几秒,居委会大妈手指僵硬在镜框上:“你说什么?”   徐娇见对方像吃了一只□□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现在贼还在家里翻箱倒柜,你们人多势众,要不要一起进去抓贼?”   保安面面相觑:“你不提前说...我没也没带设备...”   徐娇说:“贼就一个人,打不过我们。”   大妈:“你怎么知道就一个?”   徐娇说:“我就看到一双脚印。”   大妈撇撇嘴角,一副小孩子不懂的样子:“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呀,小偷通常最低都俩人行动,一人行偷一人望风的呀,这很危险的啦,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我们可打不过的哟。”   徐娇闻言悚然一惊。   幸亏她灵机一动躲了出来!   要是打草惊蛇,真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老远听到警笛鸣响。   徐娇默默地看着惊飞了的乌鸦,心想她要是小偷早遛没影儿了。   三名警察下车。   其中有一名飒爽的女警。   女警协同徐娇往古堡走,一边走一边问话记录,到门口收了笔纸。   “小姑娘你放心,要是真出现偷窃事件,我们会着重巡逻木溪路,第一时间追回赃物。“   居委会大妈哎哟一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居民一双手都数得出来,还从未出现过什么小偷小摸,怎么这姑娘一来就出现这事件啊。”   徐娇不高兴:“你意思是说我带来的事呗?”   居委会大妈:“什么意思的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徐娇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总莫名有种这大妈在针对她的感觉。   大门紧锁,徐娇摸出钥匙旋开门把手,居委会大妈呵的弹了下舌,警察小姐姐吩咐左右:“去检查一下窗户有没撬锁痕迹。”   两三名警察很负责任的听命离开,徐娇推门而入,一股沉败土灰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百年古建筑久未通风换气特有的气息,居委会大妈挤过徐娇肩膀,扬起脸,一双眼珠子叽里咕噜到处转:“哎哟,就是说传闻中大企业徐家的古宅啊,瞧瞧这装修,瞧瞧这家具,确实是有钱人家经过滋养才有的审美……”   居委会大妈走到壁炉前,摸了摸上面精美古朴的蝙蝠浮雕:“哎哟,都有灰,小姑娘一个人住都不擦的咧,真是暴殄天物啊。”   “女士,麻烦请不要乱走,”女警察冷冷道,“请配合我们工作。”   “哎哟,抱歉,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居委会大妈愧笑着退回门口。   检查门窗的两名警察回来,汇报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女警察转向徐娇:“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现的小偷?”   徐娇紧抿着嘴唇,看着地面上消失了的水脚印。   她怎么忘了,这一耽搁水会蒸发。   女警察很耐心:“没关系的,小姑娘,慢慢想,慢慢说。”   徐娇指向卧室门:“我刚看见有串水脚印直通向卧室门口——”话未说完,徐娇呛住,卧室门牢牢紧闭。   她从始至终并未看见过小偷,哪怕昨晚听见的水声和动静,说不定都是睡梦中的臆想。   她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忐忑。   女警察看了她一眼,箭步流星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握住门把手,锁住的。   “你清早离开时锁了门?”   “没有”“   谁家正常的会随手锁卧室门?   徐娇从鞋柜上拿出门钥匙,被警察小姐姐截拦住。   “我来。”   警察们将徐娇和居委会等人阻拦到楼梯道间,一人守一门边,警察小姐姐严阵以待,开锁踢门,一气呵成。   “不许动!”   没有人动。   准确的说,卧室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两秒的静谧,落针可闻。   透过走廊视角,只见窗帘被门风冲击高高飘起。   警察小姐姐:“小姑娘,你检查下屋子里有无失窃物品。”   徐娇迟迟疑疑的走到二楼卧室,一桌一椅,一钟一杯,原封不动,形若凝固。   徐娇拉开床头柜里,祖母绿吊坠样式的微型摄像头安然无恙。   她拿出来戴到脖子上。   这是她吃饭的本钱,卧室里第二值钱的东西,她担不起再买第二份的代价。   几名居委会成员交头接耳。依稀飘出“直播”“噱头”之类的字眼。   徐娇手心里聚拢冷汗。   女警察听不过去:“你们要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居委会大妈噗嗤一声笑了:“没有没有,小姑娘家家嘛,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疑神疑鬼,胡言乱语,也是正常,不说我多嘴哦,这样待久了容易患精神疾病咧!”   徐娇翻了个白眼,警察小姐姐转过头严肃的问:“小姑娘,你确定真的见到了小偷吗?”   徐娇避开凌厉眼神:“我不敢确认。”   其余警察不耐烦地对视两眼,其中之一道:“小姑娘,报假警属于故意扰乱公共秩序,轻则处于处以五日以下拘留,看你年纪轻轻不懂事,下次确认状况了再报警。”   徐娇耿耿的:“好的,我下次注意……”   居委会大妈忍不住插科打诨:“哎哟要我说咧,就把祖宅还给人徐家嘛,人家以前虽然没有住,但也每个季度会来打整一次,你这一住,荒草都长人高了,不晓得咧,还以为拍摄鬼片现场呢,我们居委会的天天也都找不到你,这给人愁的!”   徐娇皱着眉,这些人,怎么知道她孤身一人,到处打零工赚学费生活费,好不容易有个不用付房租的落脚地是多么重要!屁股决定说话,她也不想当众撕开伤口给所有人看。送走警察和居委会大妈,徐娇还得回去做饭。   警车发动机声逐次启动,徐娇饥肠辘辘又丧气,直播间里陆续聚拢观众,弹幕池里刷着今天又有什么好戏可以看,徐娇哪怕没有心情,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准备穿衣打扮,她举起梳子一下一下,风卷起窗帘像鼓起的船帆,她越看越不对味,火光电石间,被居委会大妈插科打诨扰乱的思路接上了:   ——她根本没就没开过窗户。   ——从昨晚到现在,她压根儿就没开过窗户!   弹幕池里滚动信息:   【快跑!】   【主播快跑!】   【说不定小偷还躲在古堡里!】   【这让我想起一个都市异闻:如果下班回来看见房门打开,别管上班前有没有关,第一反应就是锁门逃——因为你根本无法判断小偷是不是还在家里!】   徐娇后脖颈上的汗毛一下倒竖起来,冥冥中仿佛有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她丢下梳子风一样冲出古堡,大门口警车还剩下一节尾巴,她大叫:“等一等!”   可恨主道路实在太长了,警察还没听见就行驶远去。   徐娇手撑膝盖上气不接下气,腿肚子开始钻心的疼,该死,为何偏偏是这时候!   是长时间身体处于轻重力和失重下的骨骼变异。   她疼得抽抽,还好距离喷泉水池子仅两步之遥,用力一挣就摸到了台子。   冰凉的水意洋溢到她指尖。   徐娇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迎面一池子盈盈的水,水光映面,潋滟波光。   要知道,她为了节省水费,早断了水管供给,哪儿来的水?!   倘若是旧水,怎会如此干净透明。   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徐娇倚身的那截池台子突然断裂,她头重脚轻的跌进了喷泉池子里。   掉进池子之前徐娇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兜兜里的金块千万捂好了别丢。   她赔不起第二份给宫森。 第34章 水池子 ◇   ◎妈妈快来看啦有人鱼◎   还好游泳馆打工的经历让她学会了游泳。   摆手蹬腿, 控制吐息,游啊游啊。   半天没冒出水面。   奇了怪了。   这一米不到的池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了?   徐娇忍住水的刺激睁开眼,朦胧中发觉池水分割出两种色泽, 半透明的蓝,和深灰色的绿。   像极了纪录片中太平洋与大西洋的分界处。   一浓一浅,泾渭分明,永不混合。   难道说, 水池子里也出现了穿越点?   被黑洞屏蔽一段时间没直播的徐娇, 冷不丁被新素材激动得不能自已。   还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的事了吗?   那就是赚更多的钱。   徐娇没有半点犹豫,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她直接伸手去摸了摸八成是新的穿越点的分流水域。   水流冰冷刺骨, 显然与浅浅一池子水流截然不同。盛夏的水池子是热的, 而这冰冷正是表明了水源来处不同。这池子没有第二个送水口了,那只有一个可能——   就在这时,娇娇耳膜里清晰地听见到破裂的声音:与穿越去宫森的星域时, 古董宝石时钟被摔碎的声音一模一样。   清脆的,尖锐的,像是有结界的薄膜被戳破了。   下一秒,平地升起巨大的漩涡。   徐娇整个人被水漩涡吸了进去!   朦胧中徐娇做了一个梦, 之所以知道是梦, 因为梦中的小姑娘并不是她。   梦里一篮蕾丝襁褓,她被一只手扼住脖子。   斜地里出现的男人手里还端着玻璃奶瓶,她看见男人惊恐之中丢掉了奶瓶,看见他拖拽开女人。   他们两人长得相似极了,都有着微微蜷曲黑发和冷艳的碧眸。   她看见男人一巴掌重重扇在女人脸上, 那张脸十足动怒, 颤抖着楼抱起徐娇。   徐娇憋得一口气终于从喉咙里冲出来, 疼得她嚎啕大哭。   她所处房间依旧是古堡的样式格局, 不同的是相当繁复古典、焕然一新……   女人被打得恢复一丝丝理智,逶迤在地,哭诉着不该生她的,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尝试搀扶起女人,那么温柔,在触碰到女人背脊骨时,被女人浑身颤栗的抗拒,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   她极端厌恶这一切!   她打开男人的手用力极了,恨不能将胳膊都抡脱臼——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愿的吗?居住在如此豪华奢靡的古堡中,锦衣玉食,佣人环伺,这一切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千万人往矣的……   男人在她后退抵到落地窗时慌了神,他甚至将徐娇丢给了赶来的佣人,只尝试去挽回她。   没有底线了,他爱她,原谅她一切可原谅的、不可原谅的过失。   女人温温柔柔地冲男人笑:“不应该这样的,错的就改纠正,被诅咒的就应该寻求光明,如果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一辈子活在黑暗中,我希望她不要生下来……”   男人却兀地摆正了神色纠正:“不是诅咒,是古神的赐福。”   话音刚落,就见女人摇了摇头,眼眸里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下去。   “远离她,”她忽然地伸长出手臂,嫩若削葱的指尖抚在他冷峻的眉眼上,聚焦在他瞳孔中,“送她自由,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男人绷紧的眉眼略微松弛,以为女人想开了。   她确实想开了——   下一秒,女人使出全身气力推开他。   巨大惯性迫使他后仰,他伸手却只触碰到一丝丝冰凉指尖。   她撞碎了厚玻璃落地窗!巨大声响中,千百片碎玻璃渣滓飞飞扬扬而起,折射日光,光折入她的瞳孔中光华璀璨。   她竟哄骗他!   男人在身体坠地的沉闷声中,徐娇的啼哭中,仆人们歇斯底里的尖叫中愣怔住。   女人是真的了解他,了解他什么状态下会放松警惕,了解他想要的一定不会放弃。   男人突然扭头冲出屋,满脸怒气。   搂抱婴儿的仆人痛哭流涕:“先生、先生……小姐她!”   男人兀地止住步伐,手扶在门框上,青筋根根爆发。   “难道她以为她想要也一定能得到?”   “想挣脱就挣脱,想要自由就要自由……”   “想把我一个人留在人世间,根本不在意任何人也不在乎家族!”   “她以为终于赢了一次?”   他沉溺在不自知的巨大悲痛中,触底反弹竟癫狂的嘶笑了两声。   “她想得美!”   满地血泊中,残阳如血。   他俯身抚摸她百合花一样的熟睡脸庞,柔软的指尖磨蹭温存。   “即便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他抱起她,血淅淅沥沥往下流,顺着她的裙摆滑落到他的白色衬衫上。   “但那又改变什么?”   她的身体那么柔软那么轻,像一片羽毛,吉光片羽,一眨眼就会飞到天上。   他紧抱她一步一血印走过庭院,古老的地砖上镌刻着一块巨大的六芒星图案,细细尘土从缝隙中吹起。   他笑得战栗,美如罂粟。   “只要是钟家人,就逃脱不了旧神的祝福……”   无论生死。   ——   好冷。   徐娇从满脸是泪中惊醒,一脸的水,仿佛嚎啕大哭的婴儿真是自己。   太真实了。   但那对男女不是她父母,古堡豪奢也与今日落魄云泥之别。   她刚才是穿越到了一个婴儿的记忆?她仔细咂摸着梦境里男女人的脸,比一线影院上的电影男女主角还来得完美无瑕。   水波晃动出波光,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脸,金发垂肩,碧如猫眸。   原来她的脸不是长这样子的,她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隐约还与梦境中的男女有七八分融合,难道他们真是他父母,只是……魂穿到另一个人物身上?   娇娇一再抬眼,再三确认自己确实又穿越了。   她虽然还浸泡在水里,但早已不是自家窄窄的喷泉水池子。   水域无边无际,一望无涯,上有浓雾飘荡,不见星月。下有黑波荡漾,夜色如稠。   这里又是哪里?   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自家一个破水池子都能连接异世界?   娇娇不再像第一次卧室那样激动,她刚想再潜水看看传送点是否就在水底下,就突然听见胸前佩戴的微型摄像头开始自动耳麦朗读功能——   【主播早上好啊,哟,直播已经开始了,来晚了来晚了,花生瓜子磕起来!】   【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剧本演不下去跑路了呢2333】   【楼上的别说实话嘛,人家好不容易摆脱黑料假装女,试图晋升网大圈呢】   【你们这些人闲不闲,又要看又要bb,少刷存在感】   【是换了一个新剧本了吗?追了追了,多撒狗血,我爱看!】   【辣炒炒黄瓜打赏100点】【辣炒炒黄瓜打赏200点】   娇娇听见叮叮当当系统模仿铜板入钱袋子的哗啦声,一下子抖擞了精神,异世界算什么?夜风水凉算什么?这都是工作!她就像魔兽世界里的未知地图侦探兵,走一走看一看地图就会变亮。   不过,说起钱——   徐娇拍了拍衣兜,左衣兜,没有,右衣兜,也空的——   娇娇脸上的热血以身体可察觉的速度迅速变凉。   金砖不在了。   她的运气简直就是墨菲定律忠实拥护者,什么不想来什么,次次如此。   娇娇兜头就往海水里潜,腰间却被一双手稳稳的扶住。   “小心哦。”   一个略带轻佻愉快的男声响在耳边。   徐娇扭头看见了空空如也的海面,什么人影都没有。   “不要再掉进海里了,下次可没这好运气。”   徐娇错愕的旋转三百六十度,还是只闻声不见其人。   一瞬间她什么念想都忘净了,只有鸡皮疙瘩缓慢冒出毛孔。   什么人——可以在水里说话?!   忍住惊叫的冲动,徐娇去抓腰间缠住她的双手——亦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   她很快抓住了那双手,触感五指分明,筋骨突出,是经过高强度训练锻炼的男人的手。   她用力掰扯,腰左侧的手就松开。   下一秒,她的双腿被搂抱了起来,徐娇低低惊叫一声,忽然一个人从水里钻了出来,她人也跟着上抬十来厘米,水花碎如珠玉,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个男人从下往上俯视着他,逆光中看不清他的容貌,湿漉的垂发,尖锐的耳廓,脖颈处肌肉的连接,及叠加繁复的厚袍,如画卷中古老的神祇。   娇娇倚在他胸膛里,他胸口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交叠在一起,响如擂鼓。   她感觉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视,招风惹草地轻轻说予她:“娇娇,好久不见。”   徐娇狂风中乱舞,她压根儿不认识这样的人。   不对,她想起截然不同的外貌,心虚的投石问路:“你是谁?”   男人笑:“你忘了我啊,算了,我不救陌生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徐娇弹动双腿想跳下去,就听见男人磁性嗓音冰冰冷冷响在耳边:“你确定吗?夜晚海里有大章鱼和鲨鱼捕食哦。”   徐娇蜷缩起双腿,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在吓唬她。   “那你怎么不害怕?”   “你说呢?”   “啪”的一身,男人动了动身子,海面忽然上卷起一条一米来长的硕大鱼尾,又粗又壮,他在徐娇惊讶中甩了甩尾巴,激扬起卷浪水花,淅淅沥沥雨一样往下落。   “这是、这是……”娇娇顿时明白为何男人能在水底里说话,激动不已地往胸口祖母绿吊坠掏。   快看呐。   有人鱼!   男人轻佻的勾起眼眸,臂弯沉稳地抱紧娇娇,看起来又温柔,又耐心。   噗噗乱动的小兔子。   这时浓雾中传来清晰的一声喊:“钟阅,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水声哗响。   不止一条人鱼过来。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六一祝福,现充忙混乱了都   看到一个段子:空有一颗想过儿童节的心,却想做儿童不宜的事 第35章 欢迎仪式 ◇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钟阅扬手抖袍, 裹住娇娇身体,她感觉自己被往下一沉,臂弯搂到身后。   “没事。”   从钟阅举动中娇娇意识到可能来者不善, 出于谨慎她伏身袍子中。   袍子也不知是何等高级材质,密不浸水,漂水浮起,洋洋洒洒逶迤一大片, 藏匿一个女人轻而易举, 更何况深夜视野有限,浓雾难辨, 钟阅倾侧影子浓稠如墨, 更深层将她隐藏起来。   “偷渡者逮捕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十分温婉的声线。   “嗯。”   钟阅敷衍的时候手还不老实,也不知怎么就摸到了娇娇的脸颊捏了捏, 娇娇心中隐隐不快,钟阅看起来认识身份的原主人,可是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原主。   就很不客气的张嘴咬了一口,钟阅吃疼, 忍不住抖了抖。   “啪”的声响, 突然一道强光直射而来,亮如白昼。   下一秒,钟阅几乎是应激性的搂住娇娇猛地往后滑了六七米。   “钟阅!你跑什么!”   两三条硕大无比的鱼尾翻动着追过来。   光照乱了射程,娇娇的背抵住坚硬礁石,礁石堆里有一个深坑, 正好藏住娇娇身体。   “抱歉, 抱歉, ”钟阅挡住徐娇, 嬉皮笑脸的,“下意识动作,我还以为是光枪呢。”   强光又往钟阅周围晃了两晃,一无所获的温婉女人关掉强光手电筒:“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   钟阅笑道:“我哪一次见七夜大小姐对劲过?”   徐娇扒拉开挡脸的布料,露出一只眼睛,透过钟阅腰际堆砌的布料往外递摄像头。   只见对面的水面都被照亮了,光源来自三名鱼人身上,分别在腕部、脖颈处佩戴有莹莹发光的饰品,又好看又实用,衬得穿着华丽,是很正式的白衬衫,材质似乎与钟阅袍子相当,干爽且飘逸。   风撩起名为九夜的人鱼的长发,她脸颊上飞过一抹潮红,语气有几分嗔怪道:“钟阅,有外人在呢。”   两名人鱼抿了抿轻笑的嘴角,似乎很默许了两人暧昧的关系。   娇娇忽然明白为何钟阅要隐藏起她,这样被发现她非被撕成一片片不可。   七夜:“今天集会你又迟到,新加入的成员你都一个没见到,我先跟你介绍两个。”   手掌平拖。   “陈一,”她向左。   “刘倦,”她向右。   “都是军校里刚毕业的优秀生。”七夜看起来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大姐姐。   可是两个年轻人的注意力全在钟阅身上,目光中满是激动,齐刷刷拱手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钟上校。”   陈一:“您就是钟上校!听说能开发这条交易路线,全凭您开拓路线和拯救岛上居民!你还在先驱者初创团队受到质疑时,用行动证明了其必要的存在。您被誉为激进派的指明灯!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参加夜巡任务就能见到您!这真是我的荣幸!”   刘倦磕磕绊绊:“幸、幸会!?”   “嗨,”钟阅撑臂往礁石上一坐,海水顺着他□□的躯体稀稀落落往下流,“既然加入先驱者队伍,就一定要好好努力哦~”   顿一顿,语调上扬,半似玩笑半认真:“否则也许明天就死无全尸呢。”   来人三副脸色都僵住。   娇娇尴尬得屏住呼吸,钟阅的鱼尾就隔了薄薄一层礁石,娇娇几乎数得清上面的纹路,鱼尾上没有鱼鳞,取而代之的是菱形图案的精钢。构造精密,弧度完美。   这个发现大出徐娇意外,这竟然也是一个高科技的时代。   七夜低声打破沉默:“别搭理他,上天就是多给了这家伙一张嘴。”   七夜偏过头,脖前小灯映亮耳尖微微发红,像一只小猫一样,柔软软的、暖呼呼地,任谁看一眼都心生恻隐。   “还有,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夜风鼓吹过礁石小洞,发出洞箫一样鸣响。   海面上的雾气减淡了一些。   钟阅“嗤”地轻笑,大大咧咧一扬鱼尾,掀起三四米来高的水墙,月光乍现,水落、挥洒如碎银。   “我这欢迎仪式不够好吗?”钟阅双臂往身后一撑,露出健硕无比的九块腹肌,“三位要不要一起来快乐快乐?我荤素不忌的。”   水花淅淅沥沥往下流,徐娇的冷汗也淅淅沥沥往下流,也不知是陈一和刘倦谁先开的口,抢话似的说:“雾散了!”“我们还有任务!”“先走了啊。”   “钟上校再见!”   “七夜教官再见!”   两条鱼尾像开足了马达,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娇娇死命咬住了嘴唇才没有笑出声来,此时月已中天,倒映碎盘乱影,上官七夜独自一人徜徉在海面上,仰面望向他。   “你还有什么事吗?”钟阅又换上一副正经的嘴脸。   “没什么,”七夜的手不自然的捏在一起,“就是我父亲跟我说,对你今天愿意配合夜巡很开心……”   钟阅随手将扎进腰间的垂布拢了拢,衬得衬得腰身更窄。   “按班排次,例行公事而已,”钟阅道,“总不能像高高在上的领导们一样,躲在海底基地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派新兵蛋子去送死!”   七夜的脸白了白:“我父亲他们也都是从基层做起的,而且,这条道路是为数不多的交易路线,各大陆间总要贸易交流的不是吗?”   钟阅:“这周夜巡又死了几个人?”   七夜咬紧嘴唇:“三个……”   钟阅:“查清楚原因了吗?”   七夜:“有一个是误入毒瘴区域,有一个是被鱼伤失血过多,还有一个失踪……”   钟阅:“什么鱼会伤了装备齐全的先驱者?”   七夜摇头:“当时雾气没散,又是从海底袭击,他们什么也都没看清。不过他们说,出事前听到了海面上飘荡的迷离歌声,死者伤痕不像是被鱼类啃噬,反倒像是利器,他们说、他们说……”   钟阅:“传说中大海被扰乱平静,守护者人鱼出现?”   七夜迟疑着点点头。   钟阅伸手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七夜试探得问:“你怎么想?”   钟阅:“传闻是从哪里来的?”   七夜:“人鱼岛啊,传说了几百年了,就这个区域的交易岛屿……不过从来就没人信过,大家都认为人鱼岛自古地处偏僻,也就近些年才发展起来,还留有些守旧的古板派,大陆上的人都当他们自娱自乐!吸引人去岛上赌博的噱头。古时候的人们不就这样吗?因为不懂科学依据,所以编纂神明神力来解释各种自然现象。”   钟阅摩挲摩挲手指,七夜眼睛像光标一样跟着移动。   钟阅:“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科学发展成这样,上可悬浮飞行、下可深海潜水,不也被这迷雾玩废了了吗?”   七夜沉默。   钟阅摆摆手:“我试试调查调查,无论如何,不能再无辜死人。”   七夜抬起头,目光烁烁:“你想怎么调查?你说,我让我父亲都配合你!”   “你父亲……”钟阅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说,“明天的先驱者会议上,希望他别撕了我就行。”   七夜忙道:“怎么会!我父亲和长老们都很看重你!”   “确认是看重,不是警惕吗?”钟阅严肃了口气。   七夜一脸表情凝固住。   钟阅有些可怜见的朝七夜挥挥手:“近段时间偷渡的太多了,你去辅助那两个新人,我想晒晒月亮。”   七夜转身又回头:“那你一个人、安全吗?”   钟阅像听到笑话,呲地一声笑得欢乐。   “哪怕人鱼王塞壬出现,我也能拆了他的鱼骨煲汤。”   作者有话说:   民呐桑,端午节安康   肉粽子必胜!   感谢在2022-06-02 01:56:17~2022-06-03 01:3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粒豆吖豆芽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宫森穿过来了 ◇   ◎“你鞋子呢?要不要我背你?”◎   “今晚月色真美啊~”   娇娇从礁石洞穴中钻出来, 看见钟阅站立在礁石堆上,双腿笔直修长、背衬一轮圆月。   那条夸张的鱼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流线弧度、装饰精美的机械双腿。   娇娇忍住直视钟阅脸的冲动, 因为那张脸上永远都是嬉皮笑脸的。   她背倚着钟阅坐在礁石上,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很疼啊?”   娇娇冷不丁的开口,钟阅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   “腿,”娇娇小声不忍, “我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 机甲战士什么的……”   想不到现在竟然见到了实物。   一般出现这种状况的不都是使用者出现了不可逆的变故,切割身体切换成机械装置吗?   “是不是很酷?”钟阅走过来, 娇娇发现他每走一步, 脚背上机械组件就在变幻形态,严丝合缝,动态移动。   从钟阅与七夜对话中, 娇娇得知他们并非人鱼,而是人类,而且是高科技产物下的人类,那么可在鱼尾和人腿之间切换的机械装置,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不过……   钟阅蹲在她身边, 凝视向她的眼睛:“你在难过?”   钟阅表情有一瞬的愣怔。   娇娇被惊得抖了一下,她怎么会突然情绪低落的?莫非这个身份的原主真与钟阅是旧相识的缘故?她恼火的说:“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要回去了!”   “好,”钟阅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柔得像哄一只小猫咪。   钟阅耳后有微弱红光闪烁,一明一灭的, 宛如萤火虫, 钟阅回手摁住, 认真地听着什么。   娇娇撇过头, 看见钟阅耳后镶嵌着一只微型脉冲传声装置。   “行,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钟阅正色说:“临时接到任务,会议被迫提前了,好像意见不同起了分歧打起来了,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娇娇“啊”了一声,他理解的回去,和她要做的是两码事。   娇娇虚心的摆摆手:“没事,我自己能行。”   “最近的人鱼岛离这有十海里,你游回去?”   娇娇:“……也许可以试试。”   “你呀,”钟阅说着伸出手,抓住了娇娇衣裳领口。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你做什么!”   她推开的手被钟阅攥住了手腕。   钟阅柔声笑:“你要将我衣服穿到什么时候?”   娇娇:“……”   在接下来半分钟的脱衣服过程中,娇娇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她还没在男人面前脱过衣服,身体从上到下都火烧火燎的,她真是被夜风和海水冻麻了,不自觉将钟阅的高级防水外袍占为己有。   脱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穿得超级清凉,蕾丝吊带睡衣装,内衣内裤都紧贴身上。   ……   原主落水的时候在做什么?   睡觉?!   有没有搞错?   “你好生在礁石上待着,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很有渔夫清晨捕鱼,你记得说你是黑客号上落水的乘客。“   “黑客号?”   “是的,目前大陆至人鱼岛唯一官方承认的交易船。”   “那为什么还会有乘客落水……”   “谁告诉你每一艘黑客号都能顺利抵达岛屿?”   “……”   “三成沉沙折戟都是正常。”   穿着睡衣睡着觉突然船就沉了。   徐娇无语:“失事率这么高?!”   “比你乘坐的偷渡船要高。”   徐娇:“……”   别乱说,她不是,她没有!   钟阅察觉出徐娇的吃瘪,揶揄的端详着她小表情:“偷渡船失事率十之二三,也就你敢坐,你来岛的目的是什么?”   徐娇内心偷摸翻了个白眼,她怎么知道?   “大家什么目的,我就什么目的……”   “该不会也想象别的乘客一样捞一大笔钱就跑吧吧?”   !!   徐娇激动不已地抬起头,钱!   她一无兴趣人鱼传闻,二无兴趣领土纷争,但是——钱!   就是她舍生忘死追逐的梦想!   钟阅却摇了摇头,自我否定:“我忘了,你缺啥都不会缺钱……你指定又是好奇,你家里当真是一点都不管束你。”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徐娇拢了拢胸口,看着少年长身昳丽,湿漉漉的头发衬得眉眼清绝。   太好看了。   这人一旦正经,冷冰冰的气息就散发出来,说白了就是互生俱来的贵气。   容易让看客产生破坏欲和侵占欲。   钟阅下水前腿部开始机械变幻,从善如流的仿佛与生俱来,一格一格小方块的规律性变化,发出细微的齿轮咔嚓声。   一眨眼的功夫,合并双腿,再延展出鱼尾,每一丝都严丝合缝,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童话书小人鱼公主里巫婆给的毒药,也没有这样方便快捷。   钟阅对看呆了娇娇说:“如果岛上的人问题,你切记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   娇娇乖乖点头,这都是小问题。   一簇簇小浪花拍击着钟阅肩膀,他迟迟不走。   “你在岛上老实点,那里虽然管控很严,但你毕竟一个女孩子……过两天我有时间我来看你。”   娇娇笑着点头。   钟阅也跟着笑:“你笑什么?”   “没什么。”   钟阅耳后微型脉冲耳麦又闪烁红光,催促性一般,钟阅表情浮现出丝丝焦虑,拨了拨水却不游离。   “我说的话你都别忘了。”   他又一次叮嘱。   娇娇:“!”   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你要不要再复述一遍?”   娇娇怔怒:“你有完没完?”   钟阅笑了,堆砌的小浪花一簇一簇:“诶,你一生气我就开心。”   娇娇低头摸碎石子,钟阅头埋进水里,疏忽无影。   ————————   现实。   宫森走出铁门,轻车熟路的按开灯。   眼前的房型与他卧室一模一样,连开关位置都没变。   不同的是镶嵌荷叶边的床具,处处彰显女孩子爱好的粉色小玩意,连门把手上都挂着动漫人物挂坠。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房间了。   犹记得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一个雨夜,在闪电余光中他见到落地玻璃窗上女孩身影一闪而过,当时错愕的以为是幻觉。   娇娇也是在第二天来到他身边,他却从来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如果一开始知道娇娇真实身份的话,他会留她在身边吗?   ……倒也不是太抵触。   他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从黑洞出来娇娇赤条条的样子,明明耳朵尖红到了脖颈,却还故作镇定的说着恶狠狠的话。   就像急了眼要咬人的兔子。   宫森摇摇头。   这时,宫森突然听见隔壁门锁轻微的响,有类似弹簧铁片的东西插入锁芯。铁片进退的调整角度,锁舌被有节奏的压制。   五六秒没打开。   弹簧铁片抽了出去。   宫森心里涌出异样的感觉。   要宫森没记错的话,他曾在古籍上见过这种淘汰的铁锁,用配套钥匙很容易就打开了。   来人不可能是娇娇。   娇娇不可能没钥匙。   深更半夜来访者,他是正正经经的,别人就不一定了——至少宫森是这么认为的。   门外的垫脚声轻轻走来。   停在了卧室门口。   宫森看着被黑暗挡住的门缝余光,不动声色开启了流体铠甲按钮。   霎时白银色流光笼罩住他躯体,在肌肤表层形成坚固的保护层。   这个时代的科技看起来很落后的样子。   一拳下去,铠甲消耗的时能量,对方消耗的是血条。   这时,寂寂的庭院中响起水落声,坐在落地窗旁椅子上的宫森,搭眼看见水池子里钻出的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娇娇癫狂笑,“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宫森.:“...”   宫森起身推窗,插销声吸引过娇娇。   宫森冷声:“你去哪儿了?”   徐娇一脸的震惊,缓缓地转为惶恐,嘴巴张大呈O型。   徐娇轻咳一声,心虚撇过眼:“咳,这可说来话长了...”   宫森分明看见了她神色中的闪躲。   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时门外脚步慌不择路的跑开,宫森轻蔑的想,十有八九是个小毛贼。   宫森半点没有去追的意思,翻窗越墙,从二楼一跃而下!   娇娇坐在水池子边上。   月色照亮她的容貌,清越而皎洁,大大的眼睛楚楚可怜,一身湿漉漉水汽,及腰长卷发轻轻摆动,白色长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更显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看见宫森走近,仿佛踏月而来,娇娇轻轻地笑起来,蜜水一样甜。   只一个笑,就让宫森觉得此趟没有白来。   他是犹豫过要不要与娇娇再接触的,说实话,他本就是绝对务实的性子,当初培养伴生兽也都是为了提升武力值。但当他从黑洞返回地球,越级的受到科学界嘉奖和合作后,垂耳兔那点类似安慰剂的能力就可有可无了。   何况娇娇从平行世界离开后再也没有从门内回来过。   他本不应该打扰一个开始了全新生活的人。   但今晚神使鬼差地,难得回家休息一次的宫森,推开了墙上出现的那扇红漆木门。   他给了自己“探索下突兀出现的木门背后有什么秘密”的借口,研究为何其它人看不见也摸不着,是否与平行世界相关。   难道说娇娇以前作为垂耳兔时动不动的失踪,也与这古堡的门相关?   惰性黑洞与跨宇宙交易港都存在,平行世界的存在也不足为奇了。   “你好像长高了!”幻身少女的娇娇背手踮起脚尖,还是一副兔里兔样。   夜风刮过,娇娇打了个喷嚏。   “回屋再说,“宫森脱下外套披给娇娇。   娇娇拢着他衣服愣怔住,蔷薇花影落在她眉眼间,平添两分郁色。   “先别回去。”   “怎么?”   娇娇抿紧唇:“我落水是被小偷吓得!”   她的脸偎在衣领里,楚楚可怜的巴掌大:“我今天报警都没抓到他!肯定是个很难缠的家伙,而且接连两天古堡里都不大对劲,我怀疑那家伙还在古堡里没走开。”   宫森看了看她抓住自己的手,纤细而苍白的,顺着往下看,裙摆下的赤着足,脚背白玉石一样细腻。   他对娇娇说的话置若罔闻,异想天开的说了一句:“你鞋子呢?要不要我背你?” 第37章 再遇小偷 ◇   ◎非亲非故的人,干嘛非得要害你◎   娇娇听到这话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五彩缤纷来形容。   宫森也暗觉有些不妥, 他怎么把保姆阿姨刘妈看八点档狗血剧里的台词说出来了。   娇娇脚指头在地面划了一个弧度:“这倒不是大事,主要是躲在古堡暗处里的小偷……”   “这你不用担心,”夜深风急, 灌木叶子婆娑作响,听起来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他视线往斑驳的外墙看去,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先回屋把湿衣服换了。”   “好。”   娇娇确实太冷了, 嘴唇都在发颤, 在大门口宫森与她分道而行,娇娇注视着他迅速消失在灌木丛中的身影, 心中满满的全是信任。   这家伙。   很少轻易许诺, 但凡说出口的就言出必行。   何况凭借他的敏锐、武力值,和来自更高科技的辅助,抓一只小偷, 就跟欺负狗崽一样轻而易举。   娇娇回到浴室里简单冲洗了下,水流冲下头发丝里的杂物,还夹杂一小段腐烂的海带。   她用纸巾将海带小心包裹,像销毁犯罪证据一样丢进垃圾桶里。   月圆当空, 礁石上长有机械鱼尾的高挑男人, 像梦一样迷离销魂。   她摇摇头将钟阅的影子甩出去。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裹了浴衣吹头发时,娇娇随手点开直播间,果不其然直播间里已经闹翻了。   【渣女!】   【主播这算不算出轨啊?】   【楼上是清朝来的吗?什么叫出轨?没有婚姻关系的感情叫出轨吗?】   【何况宫森从始至终只是把娇娇当做伴生兽,当作同伴,你会把跟你猫产生爱情?】   【靠, 楼上的又没有认真看戏?!宫森从一开始就觉得娇娇不对劲, 和正常伴生兽不大一样好不啦?!】   【9494, 都同床共枕过那么多次, 宫森不懂,主播还不懂哦】   【幸亏夜黑宫森没看见海带渣滓,我还在等着主播翻车】   【等等!娇娇为何要跟翻车?古堡中的异世界,每一个有关联的关系人,本都是古堡开启门后注定的,古堡是爷爷留给她的遗产,探索古堡遗留的秘密本就是她职责所在啊】   【没见通往宫森的卧室门已经消失了,说明宫森剧情已经功德圆满了,新的异世界大门已经开启。】   【如果喜欢宫森剧情可以看回放啊,新的更新内容等在明天呢】   【无所畏惧,冲吧,少女!】   ……   娇娇换上干净的裙子,将湿漉漉的旧裙子丢进洗衣机一丢,绵软材质落壁无声,她蓦地就想起一件事,一身闲适瞬间散逸干净。   她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   娇娇刚冲进走廊里,就看见一楼大门打开,宫森面容冷峻的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陌生男人,个子瘦削,形容猥琐,一见到娇娇,眼泪立马流了下来。   “快报警抓我吧!我就是小偷!”   娇娇脚步被拦了个趔趄。   什么情况?!   “我犯了错,应该报警抓我,而不是落在这个变态手里!”小偷无比动容,变态二字引来宫森斜斜一瞥,小偷浑身反射性痉挛了一下。   娇娇曾听说过惯偷,就是“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里的人说话又好听、各个都是人才”那种,进去一段时间再出来,再进去再出来,把看守所当家,比法律工作者还了解相关刑事处罚条规。甚至那一行当干久了,还能培养出徒子徒孙,被上供颐养天年。   是一门技术型古老行业。   干一行有一行的门规,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吓尿出去传出去世没法混迹江湖的。   娇娇看着小偷颜色变深的湿□□,伸手捏住鼻子。   “你就在门口不准进屋!”   一句话如同定身符咒贴在小偷额头。他没被绑腿绑手,却老实巴交的一动不敢动。宫森一脸严肃的坐回沙发上:“有什么话你问他吧。”   小偷:“你快问我吧,我什么都说!”话一顿,又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会跟警察说你一跳就能翻越围墙,一脚就踢翻围墙外的车……”   闻言,娇娇忍住不笑,绷起脸手指叩击桌面:“哦?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小命都拿捏在你们手上了,我还能撒什么谎,“小偷可怜巴巴的低垂下眉眼,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何况等在车里的人,就是派我来又监督我的人,你们得罪过谁,应该也是知道的。“   娇娇心底震惊,面上却明镜似的:“知道是一回事,有证据又是一回事,从抓你进来我就开启了监控,你说的每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我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话说开了,小偷索性摊开了摆烂。   话要从前段时间讲起,一个只出现在电视节目里的女人突然造访他,告诉他接一个任务,帮忙从一座接近荒废的古堡中找一件东西,之所以她们自己人不来,是因为古堡里还住着一个亲戚。   亲戚见面,分外眼红。   被抓正面就尴尬了。   中年女人要的东西很简单,一份旧文件,本来像这样的古堡对于他这样名震江湖的老手来说,如探囊取物一样轻松,奇怪的是,古堡里各个房间都打不开,他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不开就是不开。   喊“芝麻开门”都没用。   直至这两天,传闻中住在古堡中的小姑娘,也就是徐娇突然出现了。   坐落在二楼的卧室神奇的能开门进入。   他才进去一两次,东西没找到,就敏锐的被发觉,本想先躲一躲避开风头,毕竟他是贼又不是盗,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   时运不济。   “要不是那女人给的多,我才不来淌这浑水……”   “不是我说,你这破古堡刮了墙皮,也刮不出二两油来!”   被当着宫森面嫌弃的娇娇有些尴尬:“那你过夜躲哪里?水池子里吗?”   惊雷夜的水落声。   从客厅延伸到卧室的水脚印。   一切都不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娇娇期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没啊,我睡车里。”小偷想起被宫森踢翻的车,表情五味陈杂,“你怎么会想到我躲水池子里?”   “你以为谁都像你大晚上游泳?”冷不丁的宫森插一句,娇娇忍着跳脚的冲动。   本想着随口一审,却不想越问越疑点重重。而且,她严重怀疑有一次从宫森世界穿回来,撞见姑妈带一群法庭制服的人到处乱翻乱找,就有可能也是为了同样一件事。她曾以为坐拥徐氏集团的姑妈,三翻四次挑事是因为抠门,或与父母有矛盾,没想到却是另有文章。   头疼啊……   娇娇滑开微信找到一朵莲花的微信,输入了几个字后又删掉,这摆明了会打草惊蛇,如果小偷所言属实的话,最好的方法,是将手榴弹抛给小偷,让他与雇主互炸。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   小偷配合的拿起自己手机,拨通过去。   点开扩音。   手机响了一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是熟悉的嗓音,却压得低不可闻。   “今晚怎样?找到了吗?不是说了没找到不准联系我的吗?”   “姑妈——”娇娇阴阳怪气拉长声,“你要什么,跟侄女说一声,说不定侄女心情好就送你了,何必花钱找人来偷呢?”   闻言,话筒那头匆匆一句:“你打错了吧。”啪的声挂了电话。   娇娇深吸一口气,主动用自己手机再拨出去,被挂断。   再拨过去,又被挂断。   娇娇摸出微信,快速输入:“你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半个小时不见,后果自负。“   “还真是,非亲非故的,谁会害你……”小偷伸长了脖子偷窥,被娇娇一记眼风扫过立马立正站好。   娇娇迅速调整表情,温柔地拍了拍宫森的肩膀,柔情似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宫森眉眼一挑,任由着娇娇指引着往门外走。   被无视的小偷手足无措,憨憨的指着自己:“那我呢?”   “抱头、蹲下,不准玩手机!”娇娇呵斥。   小偷一脸委屈,贴着墙皮抱头蹲下。   深夜,水池。   娇娇端着一网兜杆子,趴在池沿上,奋力地在水里搅动。她身姿柔软,蓬松的长发卷低低垂落,衬得脸型巴掌大,颦紧的眉尖像是丢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宝贝。   再被拒绝了帮忙的请求后,宫森出手将她漂浮在水面上的头发捞起。   别到耳背时,不小心触碰到她肩胛骨,宫森像被开水烫了一下飞快的抽回去。   感受到心脏狂跳,宫森站直身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就听娇娇突然直起身:“我找到了!”   网兜带起一串水花,还真给她捞到了东西,一个包装精美的绒布包,双边栓绳捆束,娇娇双手奉上,献宝似的递到宫森面前。   “这个,是我给你的东西!”   宫森愣住,重新审视身上又多出小面积的水渍的姑娘。   “送得很好,”宫森认真道,“但下次别送了。”   娇娇头上冒出问号:“你看都不看是什么东西?”   宫森:“什么都行。”   被敷衍的娇娇一脸崩溃:“不行,你必须打开看!” 第38章 徐火莲的秘密 ◇   ◎大半夜的吃了一嘴狗粮本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徐娇想的是还账后对方记账, 清打清算销掉一笔。   欠钱的也害怕赖账对不对?!   但这为债主表现的……怎么说呢,就很奇怪?   宫森将绸布袋子翻转,六根100g重的金条落在掌心, 垒得有茅台小酒盏高,被水色一照闪闪发光。   金子真好看啊!   宫森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找这东西?!”   娇娇:“……对啊。”   不然呢?   还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这笔钱都可以将古堡简单补漏了。   娇娇暗暗吸溜了口水:“本来一见面就该还你的,可倒霉的掉进水里了……”   宫森:“我跟你在一起那么久, 你就记得这一件事?”   宫森语气里微微的动怒触动了徐娇, 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码归一码啊,我虽然穷, 但也是说到做到的, 欠人钱一定会还,这是为人基本准则。”   宫森锁紧的眉间松弛了些,他玉质的手指收拢, 将金条装进袋子里后收入贴身口袋。   “行吧。”   娇娇偷偷松了口气,她就怕宫森不要,千万不要上演狗血剧里的推辞,男主不屑的将金子丢却:“这些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我要的是你, 女人。”   ——那就太顶了。   宫森又打量了一眼娇娇身上水渍,不咸不淡道:“先回去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娇娇愣住:“……明天?”   她还打算明天再去池子底下一探究竟,直播内容还等待更新呐!   宫森看出娇娇的不对:“你明天有事?”   娇娇心虚的转移话题:“你明天没事吗?对了,你离开黑洞后去哪了?”   “回到地球了。”   娇娇吃惊:“这么顺利?!”   宫森感叹:“古堡的门另一侧, 通往我的房间, 巴比伦交易港的港主, 好像正是知道这一点。”   娇娇由衷道:“那真是太好了, 想不到这栋旧古堡还有这么实际的用处。”   宫森:“不过我回去后,发现卧室里多出了一扇门。”   宫森看她一眼,补充说:“一扇木门,和你卧室的一模一样。”   娇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是说我房间的门怎么不见了……我还怀疑过物质守恒,宇宙中存在熵增熵减这一死脑细胞的问题……”   宫森猛地停步,娇娇差点撞到他背上,宫森只手扶了扶她肩膀:“所以你一开始就是一个人?”   娇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莫非你真以为我是一只兔子?你见过像我这么聪明伶俐,精通人话,乖巧可爱的伴生兽吗?”   宫森扯扯嘴角:“我是说为什么你那么没用。”   娇娇:“……”   娇娇:“明明你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宫森:“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娇娇:????   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宫森抓着手腕往古堡里走,宫森侧过身时,精致的侧脸庞上勾起微微的笑容。   这家伙。   对外都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次回到地球,旧飞船上死得死失踪的失踪,不用想都有一轮腥风血雨,可能也就在这与世无争的古堡中放松放松了。   本小姐姑且先饶你一嘴。   下次再战。   从庭院到古堡需要穿过蔷薇花走廊,正好是梦中六芒星出现的位置,该不会这地下真有那么玄乎的东西吧?   角落里的小偷还蹲缩着,不同的是放后脑勺的手缩回了怀里。   就像大猫的农民揣。   娇娇忍笑:“你居然没跑?”   闻言小偷大义凛然:“我这叫盗亦有道!”   娇娇无语了一下:“你又没偷到,还真要我报警?”   小偷:“你可以报警,但不能说我没偷到东西,明明是你这屋没有东西!”   要不是顾虑警察三番四次录口供会爆出宫森,你以为会留你到此时?!   还盗亦有道呢。   呵呵。   娇娇真不知道这样死脑筋的人怎么在行业混出名头的,要换做一般人,发现房门诡异早吓跑了,也就他!   ——可能也是这个咬死不松的的原因,徐火莲才找的他?   一条好狗的基础素养。   只是徐火莲没想到这么快被爆了身份。   或许,徐火莲也不在意?   娇娇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宫森一杯,自己一杯,然后窝在客厅沙发里,开始长蘑菇。   宫森本不是话多的人,当着第三者的面,更是寡言少语。娇娇刷了一会儿社交软件,就听见客厅里铮铮铮的响,循声而去竟是挂在墙上的钟。   太静了,走针的声音会被无限被放大。   “要不你先回去吧,”娇娇再发觉宫森第七次看腕表时,为难的提议道。   宫森:“你一个人能行?”   娇娇讪笑:“我赌徐火莲不敢来。”   被识破凶手身份是一回事,凶手会不会耍赖又是另一回事。   扭头向目光炯炯的小偷:“你去圈里传话,谁要再接这活,我就把你的录像传到网上去。”   扬扬手机:“我平台有百万粉丝。”   小偷脸都灰了:“奇耻大辱!”   娇娇得意一笑,就听宫森闲闲搭了句:“什么平台啊?”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响。   她表情由得瑟转为惊恐。   她真是被天雷劈了才会引出这给话题。   但——   二十三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是互不通网!   还好还好,但联网上平台,对与宫森还不跟小孩子玩玩具一样容易?!   她的表情被宫森尽收眼底,宫森细长的睫羽眯了眯。   娇娇猛地跳起来,指着大门口外响起的灯光叫道:“徐火莲来了!”   古堡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有路的地方就有车,至于是不是徐火莲只是托词而已。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娇娇飞快激活昏昏欲睡的脑细胞,就听见大门外响起“滴滴”两声车锁。   两柱灯光熄灭在大门口。   娇娇拍案而起,冲到门外,用冰冷的手捂褪脸上热气。   一阵高跟鞋踩地砖声由远及近,徐火莲穿着巴宝莉定制款风衣,带着深色宽檐帽配墨镜,像电影里的间谍。   她小动作中带着频频四顾,慌里慌张见不得人。   在连廊下与徐娇对视,她语气十分恶劣:“要不是看你是血亲侄女,大半夜的我才不敢触这眉头,明天上新闻通报,徐家老宅被盗,我们还要脸不要脸?!你要看顾不好古堡,趁早卷铺盖滚蛋!“   娇娇一点都不生气,手指卷起发梢绕啊绕:“你放心,我这没监控器,别再继续装了。”   编,继续编。   徐火莲神色中松弛了几分戒备:“那你大半夜的找我来什么事?”话没说完,徐火莲虚眯起眼,嗤笑一声,“该不会让我来看你新男友吧?”   宫森站到徐娇身后,高挑身影斜斜罩住娇娇的影子。   娇娇暗叫不好,徐火莲已嘴把不住门的开始讽刺:“真是野生野养的孩子,才多大点,不学着好好读书,学人同居!”   徐火莲摘了墨镜,细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宫森:“模样长得还挺俊,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儿?”   宫森问:“这就你姑妈?”   娇娇扶额长叹:“嗯……”   要打的话打轻点,别打脸,不好交代。   意料之外的宫森没有动身,也没有动气,他直接无视了徐火莲的挑衅,就像无视房梁柱子,无视连廊扶杆。   娇娇生怕姑妈那张嘴,赶紧打圆场:“家里遭贼了让我朋友来守守夜不行?你有个老熟人就在客厅,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姑妈眼睛从宫森身上移走。宫森虽然收了流体铠甲,一身世家公子哥儿的卓然气场,冷煞又A。   徐火莲纵横商海多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是不是好惹的主她一眼就看得出。   况且人在屋檐下低头三分。   徐火莲一边摘帽子一边往客厅走。   很快响起刺耳尖叫:“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快给我滚?!”   小偷抱着头鼠窜出来,临到门口回过头:“押金我会退还给你的!”   “留给你自己买棺材吧!“   ”没有金刚钻,还敢揽瓷器活,我看你哪天死!”   娇娇哑口无言的看见小偷钻进灌木林子,惊飞了两只栖息的老鸦,呱呱呱呱噪的叫。   还有完没完?!   与宫森一前一后进屋,就见徐火莲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里,屁股矜持的只坐一半,绷直的双腿翘成二郎腿,手里还夹着根烟。   “开门见山吧,”徐火莲,“那窝囊废爆了我多少信息,我管不着,我这人向来只要结果。”   徐火莲深吸一口烟,烟灰一厘米长,她巡视茶几上无烟灰盒,顺手弹进盛白水的水杯里。   见娇娇皱起眉,徐火莲不屑的抬抬夹烟手指:“我再开车回去还得半个小时,明早七点半有会,拢共睡不到三四个点,你要有货,就直说,没货,那就是你运气不好。”   徐火莲又意犹未尽的打量了一眼宫森:“你要运气好找到了呢,说不定我心情好给你一笔钱,毕竟你还要养男人不是?“   她那眼神,活像在白马会所点鸭子的富婆。   娇娇端起水杯,迎面泼到了徐火莲脸上。   徐火莲勃然大怒,腾得起立:“你他吗疯了吗?!” 第39章 古堡暂别 ◇   ◎我读书差没文化,但我会上网鸭!◎   “我看你才疯了, ”娇娇冷笑着看徐火莲胡乱抹脸,妆都花了,手背爆起的青筋似乎是随时要扑上来。   不过她身后站着宫森, 她不怕。   娇娇:“你平日颐指气使惯了是吧,跑我家来撒野?!”   徐火莲怒不可遏:“什么你家?这他妈是徐家的祖产,徐老爷子给你不能转赠不能租售,摆明了找个看门的, 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   “说得好, ”娇娇拊掌笑道,“你也知道, 这是徐家的祖产。”   娇娇看见徐火莲微变脸色, 越发来劲:“给徐家的狗,都不给你,你说气不气?”   话一出口, 娇娇就发觉空气凝固了一下。   宫森看她的眼神好像看白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不管了。   因为徐火莲被刺激的更重。   徐火莲眼眶都红了,摘了墨镜的眼眶下一叠黑眼圈,衬得她更是阴鹜冰冷。   “文件……被你找着了?”   “不然呢?”徐娇,“古堡荒废没人要的时候没人管, 我自己入住, 我还不能打扫打扫一下房间?”   徐火莲一身发煞气都像被冷水浇灭了:“那你为什么从没跟我说起过?”   徐娇反将一军:“你以为我是你?”   徐火莲被顶得emo了下:“我看你经济那样困难,天天丢人现眼的直播赚点蝇头小钱,还以为要找到了,会拿来威胁我或质问我,没想到……”   娇娇冷笑一声:”没想到我是不为金钱折腰的人是吗?“   “虽然我穷, 我装, 我演, 但我有我为人的原则。”   娇娇抬手, 打断徐火莲的欲言又止。   “不要再跟我提打钱的事。“   “当我不知道你们有钱人那一套?前一分钟打巨款,后一分钟就找律师,分分钟敲诈勒索罪抓牢里。”   “案例来自那俩姓吴的某某某和某某某。”   “我不读书,没文化,但我会上网鸭!”   一通话气吞山河,感天动地,娇娇恨不能在脑门上贴一张“正道的光”。   看着徐火莲被一通嘴炮喷的坐倒在沙发另一头,连高人一等的修养动作都忘了,审判的滋味让娇娇爽得飞起。   徐火莲扯扯嘴角:“那你现在想怎样?”   “拿上你的领养证明,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麻溜儿的滚出去。”   徐火莲骂小偷的话,被娇娇稍作修改的丢了回去。   还意犹未尽的补充一句:“我是缺钱,但不缺德。”   徐火莲唾面自干的抬起头,眸中有灼灼的光:“那份领养证明,在哪里……”   娇娇扬扬下巴:“你坐到了。”   徐火莲怔了一下,立马起身掀沙发垫子,没有,她又掀开旁边的,一张白纸黑字赫然在眼前。   徐火莲颤着手指捡起来,眸中有泪光闪过,转瞬即逝。   “复印件?”   徐娇:“不然呢?我干嘛要给你原件?!”   徐火莲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徐娇,我警告你,有些事开不得玩笑,我执掌徐氏集团三四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就算你发出去把我非亲生公之于众,与你除了博一次眼球,又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徐氏集团旗下关系到好几万人的饭碗,股市暴跌,经济效益不好,多少人的奖金工资会受到影响?你真不会以为我就是为了自己这一名誉?天一张被,地一张席,我一人能吃穿多少?”   一口气把心里话掏出来,徐火莲焦躁的性子也熄灭了些。   她将复印件撕成碎条:“你想想,我要真那么在意领养证明,何必等到你入住了古堡才想起?我的目的,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娇娇微微动容。   徐火莲循循善诱:“我记得你还有不到半月就开学了吧?其实你的事姑妈都放在心上,大笔的钱你不要,以后每个月给出你打生活费好不好?别的同学多少,你就多少。“   一种说不出的暖流从娇娇的天灵盖流到后背,她紧握的拳头都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徐家真的关照她的话。   她是不是以后就能好过一些了?   徐火莲坐着等待徐娇回复,目光要有多温柔有多温柔,娇娇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斜地里宫森开口了:“徐家的,本来都该是你的。”   娇娇一愣。   对啊,徐火莲那些大道理,关系到多少人的工作,多少人的利益,跟她有什么关系?   要按血脉传承,如果爸爸不离世,继承该她拿大头。   爸爸与爷爷离间,导致她落不到什么遗产,那也就算了。   凭什么这时候还企图来控制她,好像她欠了徐火莲,好像她处处不应该。   凭什么?   徐火莲眼见娇娇转了脸色,吓得要喝退宫森。   “我们姑侄说话,哪儿容得到你插嘴!”   这番话,像盆冷水兜了娇娇一脸。   这才是徐火莲的真身面目。   刚才的她都是装的。   鸭子。   刚才的自己差点就自投罗网。   娇娇气得,她还真是耳根子软啊。   “领养证明上可写明了你原姓苏,我哪儿来的便宜姑妈?”   徐火莲:“不是亲生又如何?你爷爷只是集团股东之一,我才是被董事会委命的董事长!”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那些都跟我没关系。“娇娇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侧过身不再看姑妈。   “您自便吧,我们要休息了。”   徐火莲气急败坏的起身,宫森立马横刀立马站在娇娇面前。   徐火莲一跺脚,眼见对方油盐不进,也不想再多做无谓的纠缠,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徐   娇娇冲徐火莲背影喊:“诶,别走啊,我们探讨下公布领养证明导致股市暴跌,我爷爷的旧属下和关系网都不支持你,你还坐得稳位置吗?“   徐火莲惨叫声从夜色中传回来。   “别忘了你自己说的,你缺钱,但不缺德!”   徐火莲一步趔趄,跪膝摔倒。   扫大马路的街道办阿姨拍拍铁门:“你这一家的,这都快四点了,闹什么呀?还睡不睡呀?!”   徐娇无语望天。   这还睡什么睡啊。   客厅时钟指向四点,夜色犹暗沉沉的,夜空中回循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白噪音。   有人说是地鸣,也有人揣测是太空中的回声。   “我也得回去了。”宫森起居时间向来准时准点,六点起床锻炼和准备日常工作雷打不动。   娇娇感恩戴德的想快点送他走,没办法,天亮了她也要开始直播了啊。   已经跟观众预定好了。   徐火莲说得没错,开学处处都需要钱,她得抓紧每一天的时间才行。   宫森说完了却不走,娇娇起身打了个哈欠看着他,心底咯噔一声,他什么意思?   要没看错的话,为什么感觉他眼睛里有跃跃欲试的期待。   没办法,娇娇只好使出撒手锏。   “等你有更多的时间吧,我带你去这个世界到处玩玩逛逛。”   宫森:“……”   “真的,”娇娇画大饼,“二十一世界比起你们世界可不遑多让,你们世界多无聊啊,肉大多都是合成的,蔬菜都是室内培育的,一点滋味都没有,等你有时间了,我带你去渝州吃小面,蜀州吃火锅,粤洲的双皮奶,吉州的烤冷面和东北乱炖……”   娇娇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丢鱼饵的渔夫,诱导着这没吃过啥好吃东西的少年,一步步将他带回卧室,送别在白色的墙壁前面。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抗拒美食诱惑,那是镌刻在基因里的符号。   宫森往白色墙壁上做了一个拉开的动作,娇娇知道那是只有他才看得见的门把手——想起她之前也有这样的能力,不觉有些惘然。   宫森察觉出她的失落,“你要不要跟我再回去?”   娇娇讪笑,她已经尝试过好多次了,她可不想当着宫森的面撞墙。   而且最重要的事,宫森的世界也没什么新鲜事可直播了。   ——要怪就怪喜新厌旧的观众。   不能怪她。   “宫老爷子和宫妈妈……还好吧?”   “都挺好的。”   娇娇:“……”   宫森何其聪明,不点即透娇娇的潜台词。   “那……再见?”   “好的,晚安。”   宫森身影消失后,娇娇抚摸着冷冰冰的墙壁,再三确认他确实离开后,仰头打了个哈欠。   好困。   还会再见的,只要宫森有时间,这不用着急。   徐火莲灰头土脸的坐在轿车里,车很高级,开起来丝般顺滑悄无声息,她将车窗摇下来,在吹得头皮发麻的夜风里,点燃了一根烟。   近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见她如此狼狈,可她一碰到徐飞絮的女儿,她就接连的败下阵来,一如小时候撞见徐飞絮一样。   徐飞絮就是命中克她,死了都还不放过她。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父亲原是徐老爷子的保镖,一次意外以命相抵救了徐老爷子的命,母亲知道后自杀,在一地血泊之中她被赶来的徐老爷子抱起,徐老爷子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那年她才两岁。   通常两岁的孩子并没有多少记忆,奇怪她却对这件事记忆的特别清楚。徐老爷子并未对外公布她保镖之女的身份,宁愿自毁身誉宣称是私生女。   也要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但是司法机关不容情面,该走的流程一个都少不了,七八岁那年,一次来古堡玩耍,被徐飞絮意外的翻出领养证明。徐老爷子将一对儿女关在屋子里,认认真真地告诫他们要互帮互助,互相关爱。   徐飞絮惊讶震惊的眼神,到现在徐火莲都记忆犹新。   自那之后,徐火莲再也没见过领养证明,徐老爷子是空着手走出的古堡。徐火莲以为那份领养证明自此以后也会像历史尘埃一样埋葬在古堡中。   也是自那之后,徐火莲见到徐飞絮都绕着走。   饭桌上徐飞絮喜欢的菜,她绝不会伸筷子。   徐飞絮走过道扫把倒了不会扶,她不会。   徐飞絮想做什么做什么,飞扬跋扈任性妄为,她不敢。   她只会沿着徐老爷子既定的路循序渐进。   每当不知情的外人拿她跟徐飞絮作对照组,说你姐姐学习成绩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听话懂事。   徐飞絮投过来的眼神都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徐火莲恨不能挖个缝钻进去。   她无数次梦见徐飞絮当众指出她是被领养的身份,被徐家扫地出门,连保姆清洁工都看不起她。   这一切在徐飞絮死后画上了休止符。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更加精进卓越的管理企业,007算什么,呕心沥血算什么,她不结婚,不生子,断绝一切无妄念想。她成为报纸上的铁血董事长,出色的企业家,女性的楷模。   这一切,都只想向徐老爷子证明,您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徐老爷子死后,她身上最后一层枷锁也卸掉。   她终于可以开始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直至一纸遗嘱,将她身上重又覆盖上阴影。   古堡赠予徐飞絮的女儿继承。   不可租售,仅作研究用。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封领养证明,徐老爷子在的时候,她不敢去找,徐老爷子何其精明之人,她不敢绝对断定古堡中没有监控和眼线,她一步差池都不敢有,何况许老爷子就她一个继承人,□□是最好的选择。   但徐老爷子离世后,一切就都变了味。   那封领养证明是否已经真的销毁,还在潜藏在哪里。   徐娇入住后,是否会阴差阳错的找到,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对待?   管理一个大型企业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坐在庞大的帝国宝座上,永远都有虎视眈眈的对手在逮你漏洞,想掀翻你独掌大权。   她以匿名方式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偷,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件事调查确认。   如果小偷被抓住,只要矢口否认,谁也不敢将她牵扯上。   如果小偷找到,她就以匿名方式交易。   如果小偷没找到,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   但没想到,结果却往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徐娇一开始,就找到了,那份领养证明!   烧化了的烟头烫到了徐火莲的手,徐火莲痛得缩回,手扶在方向盘上,猛踩油门。   爆裂狂风吹迷了她的眼,也吹不散她心底烦躁。   必须得想一个解决的方式。   必须。 第40章 渔船 ◇   ◎这是一个既超前又守旧的古怪世界◎   瓢泼大雨, 卷开了湿重的门帘,油灯残余的一丝即将湮灭。   娇娇躺在渔船的负一层,嗅着空气里的霉臭味和存放过鱼货的臭腥气息。   她也快臭成一条咸鱼了。   脸颊和身上裂出条条细细的血痕, 不仔细看看不出,疼是不疼了,但是憋屈。   谁能想到,这一次她穿到礁石, 没等到钟阅说的渔船, 却等来了黑客号船——传说中唯一一艘官方指定渔船。   迷雾中,泼来的不止是刺眼的灯光, 还有一张铺天盖地的渔网……   直播间里已经笑拉了。   【我还第一次看见有主播被当真美人鱼打捞起来的】   【正常人谁会大半夜趴在礁石上啊】   【太der了, 我还记得徐娇被渔网提拉上甲板时那惊恐的神情】   【哈哈哈哈,夜班都给我笑清醒了】   伴随着弹幕池里一条条弹出的屏幕,右上角的人气值也在不断攀升。   打赏+100   打赏+50   打赏+101   ……   娇娇粗一算, 今早这一波就赚了小五百,五百可不少,用来肉菜蔬都可过一周了,还是大吃大喝那种。   娇娇拳头紧了又松, 高举起祖母绿坠直播设备, 笑靥如花道:“谢谢老板们,祝老板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现在要先洗漱了,回头见!”   啪的关掉直播设备,黑漆的屏幕上映照出一张有些狼狈的脸庞,身上湿透了, 床角摞着一叠粗布灰衫。   记得被救起时, 水手们说了一句什么:“琥珀先生菩萨心肠, 收你做他奴隶, 你收拾收拾去感谢他。”   可当她紧锁了门脱下湿衣服,打开菩萨先生赠予的奴隶装时,脸霎时就灰了。   红的底色,纹印深绿色花团,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一条围巾从中滑落,捡起是灰色的,底下一圈洋洋洒洒的流苏。   ……   娇娇只在东北扭秧歌的二人转中见过这样的穿衣风格,这琥珀先生该不会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吧。   要琥珀先生身周都围绕着这么一群奇葩,远远看去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媲美春晚。   是,有干净厚衣服换就不错了,可是——娇娇可是颜值主播!   一秒切换画风,从端庄优雅的神秘古堡洛丽塔风,转变成土到掉渣的乡下二人转风。   在娇娇沉默的一分钟内,她鼻头发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狗命要紧,狗命要紧。   娇娇变换边吐槽:年轻人呐,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紧,不要梦想什么哈利波特里的国王车站,修仙世界里的仙人指路。   因为通常你去到了那个世界,迎接你的也不是仙人。   而是仙人跳。   娇娇将泳衣脱下来,拧干水后用吹风机慢慢吹干,这隔间显然曾住过人,还留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   但,实在太脏了,床上几团不明构成的污渍,娇娇坐都不想坐,更别说躺下身。   她唯一从现实带来的就这身泳衣,她舍不得放弃,手持吹风机手腕都麻了,泳衣才干了□□分。   她打底是真空的……泳衣必须得穿。   娇娇在腥臭的仓库里一分钟都不想待,裹好大红花袄就推门出去。   记得钟阅离开前曾说过,礁石堆距离人鱼岛仅有十海里。   苟一苟就到了。   拉开门把手的同时温稚打开了祖母绿吊坠直播器的开关。   祖母绿吊坠在上一个世界幻化成伴生兽时,对比显得较大,但一落到人身上几乎不注意就看不见,十分的小巧便捷,这也是这款市面上最高精尖设备的特征之一:隐形拍摄。   【您的设备已经连接上网络,请开始您的表演吧】一道机械声音响在徐娇的内置耳麦中。   每次重启都会重置一部分功能,娇娇收拾的这半个小时,直播间里的观众几乎走差不多了。   她耳麦中一片安静无声。   这也让她得以屏息凝神,在这个新的世界中,专注的熟悉了解。   这也是徐娇偷偷给自己设定的一个要求。   这很像是玩“国王游戏”时捏了张平民卡牌,得等大家开始互跳身份和发言之后才决定说什么,站哪一方说,否则万一国王是最后一个玩家,他说“屎”,而你第一个发言说是“吃”。   那就得现场表演自闭了。   “有没有什么想看的?”娇娇站在负一层走廊,左右都是一片漆黑。   每当有类似情况,她都将投骰子机会给观众,这样可博得一波打赏。   这时直播间里寥寥几十个人……十有八九不是机器人就是挂机。   这个时间段还没人回复她。   有过再大流量又如何,观众本就少得可怜,直播间又开又关的,活粉早去看其它主播了。   既然如此,娇娇舔了下嘴唇,回忆水手们推攘她来的方位,往甲板上去再说。   她高提起煤油灯,走在无灯的走廊上。   这艘船还取名“黑客号”呢。   高科技她是一点没感受到,黑是体感得彻彻底底。   因为太抠搜,居然连壁灯都不点一个。   手里油灯她头巾下的半张看不出神色的脸,看着比这黑暗还要可怕一点。   【哇靠,吓老子一跳】   【主播是在装神弄鬼的吓人吗?】   耳麦开始自动朗读弹幕池里观众的发言,终于来活粉了,但好像来得不大是时候。   娇娇心里发急,赶紧将煤油灯递远一点,照亮周身。   没想到正守在出入口打囤的水手被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的?!”水手大吼大叫,娇娇赶忙将头巾捂住的脸亮开。   “我是刚被救起的,我想去感谢下琥珀先生。”   娇娇着重咬在琥珀先生四个字上。   同时温稚也注意到了对方:油黄的衬衣外,套着一副大号的海军服。   是现代化正常打扮的船员。   “他妈的,”对方兴许是因为大跌形象,变得怒不可遏,“大清早的不睡,抱什么大腿……琥珀先生兴许还在床上左搂右抱呢,哪儿顾得上你?!”   娇娇迅速从水手台词中捕捉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这个琥珀先生,似乎……不太像是个好人。   娇娇为避免直接被送到琥珀先生面前,迅速调整策略:“我想找洗手间……”   船员不耐烦地驱逐:“你反方向一直走,上楼梯去一楼有。”   温稚反身走的飞快,转头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船员手里握着一柄刀,也许是眼花了。   此时甲板上竟然站着几个人,温稚走过去,看到有互相认识的在寒暄,也有独自待在一角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个高个子帅哥,他穿着亮晶晶的太空衣,正在说着相声,双眼皮大眼睛,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我出发前,跟人说会一帆风顺,然后我挨了一拳,知道为什么吗?”   旁边身着旗袍的纤细女人一脸意外:“为什么啊?”   “‘帆’同音‘翻’啊,那岂不是说希望我们这次航程快点出事吗哈哈哈哈!”   旗袍女:“……”   温稚也托着腮,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她就喜欢这种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乐观的人。   事实上,这样的人也很招人喜欢不是吗?   不过其他人似乎觉得他那样很掉价,并不愿意理会他。   只有温稚对他挥挥手,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亮晶晶发现有人理会自己,也激动的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裹着头巾的花袄少女。   他的表情明显愣怔了一下。   说实话,一个蒙头巾的大花袄蹲在甲板角落,看起来比这阴暗的天气还要怪异。   亮晶晶犹豫了下,还是踏着甲板走了过去。   空气里回荡着如丝如缕的歌声。   “嗨,你就是今早被从海里救起来的乘坐非法渔船的倒霉蛋啊?”亮晶晶笑眯眯道,“我叫阿瑾,你叫什么啊。   娇娇:”……“   明明是打招呼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我叫娇娇。”   娇娇还是好脾气的回应了他。   刚才捧了哏的旗袍女插进话题:“这还没到鲛人岛呢,就一个个兴致勃勃的连觉都不睡了。”   说着还白了娇娇一眼:“某些人刚从海里爬起来,现在就来打探消息了。”   娇娇头顶飞过一串问号。   怎么感觉这个女人在针对自己?   没想到娇娇还没搭话呢,摊在沙滩椅上捧着椰子嘬吸管的一个小男孩跳起来:“明珠姐姐,鲛人岛真像传闻里说的,遍地金碧辉煌的赌场,钱像纸一样满天飞,到处都是好吃的吗?”   女人弹弹旗袍裙边:“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去吧你!”   小男孩气鼓鼓:“明珠骂人!”   明珠轻蔑:“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我说错了吗?!阿宝死侏儒!”   阿宝气得从沙滩椅上鲤鱼打挺。   阿瑾忙打圆场:“行了行了,这还有外人呢,能不能停一停斗嘴?!”话题一转,眼神丢到娇娇身上,“妹妹刚从负一层上来是吧?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娇娇重复一遍阿瑾说的话,脑海里飞快掠过守门船员抽出的刀柄。   何事值得枕戈待旦?   她表情变化没能逃脱阿瑾的敏锐,他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确认:“你真发现了什么?说来听听?!”   娇娇就把走廊尽头碰到船员带刀的见闻说了出来。   初到陌生地,对所有全是无知,适时地交换了解更多信息是第一要紧的事。   阿瑾三人对视一眼,明珠惊疑不定:“又不是地下停车场,我还第一次听说地下室守夜的,肯定有什么东西藏着!”   阿宝端着手臂,一手抹着光洁下巴:“嗯,母老虎说得没错,甲板上我们都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痕迹,那为什么此前每艘船登岛前都要死很多人——”   明珠一巴掌拍断阿宝喋喋不休:“你他吗骂谁母老虎呢!”   阿宝张嘴要反击,被明珠吹胡子瞪眼的憋了回去。   眼神一直往娇娇身上转悠。   意思分明是有外人在场,你管好你那张破嘴。   阿瑾道:“不是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说,每次出事前,都会听见鲛人歌声吗?“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因此此时此刻,空气里还始终在回荡着歌声。   这歌声经久不绝,若有若无,仔细不去听,几乎就忽略了。   如风一样自然,如云一样飘逸,浸透在层层叠叠的迷雾中,也渗透了人的心。   娇娇只觉肌肤上生出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明珠:“传闻只是传闻,我更倾向于这歌声中存在变奏,是凶手们动手前的信号。”   转向娇娇:“你说是不是?”   娇娇一脸懵逼,关她什么事?!   她看明珠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心中变得有些烦躁,如坐针毡的拔腿就要跑。   “我饿不行,去吃点早饭,你们继续。” 第41章 船底的秘密 ◇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才这么生气◎   “等等, ”娇娇手腕被明珠钳住。   娇娇身上麻了一下,跟触电一样:“做什么?“   这旗袍女人看起来干精瘦弱,手上全是劲, 一点也挣不出去,娇娇生气起来,而明珠下一句话,更是像盆冷水泼了娇娇一身。   “你回负一层, ”明珠口吻不容反抗, “带我们去。”   娇娇:屮...   是不是有病?   没病自己走两步。   她刚才是不大了解情况,但被这三个人透露的信息一叠加, 人麻了一半, 怎么想怎么后怕。   听他们对话依稀像是来调查失踪案件的。   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或许有招数有后招甚至有同盟有组织。   可她呢?   战场上死人最多的是流弹。   她凭什么要为别人的冒失负责。   她与明珠僵持间,眼见明珠弯腰将另一只手撩开旗袍,大腿根处缠绕一圈白绷带, 绷带里鼓鼓囊囊,一见就是放有武器。   武侠小说塞飞刀。   忍者漫画塞苦无。   明珠小姐会掏出什么武器?   什么武器娇娇都打不过。   她顿时气够呛,莫非要打着正义旗号,行强迫之事?   “算了, ”阿瑾在一触即发之际, 按住了明珠的手。   阿瑾认认真真摇头:“别强求人一个小姑娘。”   娇娇趁明珠手松,赶紧把手腕扯出来。   还好当中有一个明事理的。   她飞快奔向走廊旁,企图离这三个家伙远一点。   清晨的天色晦暗,被浓雾一掩,檐下灯泡晕开一米见方的光, 像潜行在水底行走。   那三人动作像打太极一样互相推让谦辞一番, 最后小阿宝第一个被剔除出去, 被两人同时指向檐下娇娇站立处。   娇娇转身就走。   “姐姐等等我啊, ”小阿宝暖糯糯的嗓音响起,像粘牙的嫩玉米一样甜,娇娇心一软就缓了步伐。   小阿宝手撑膝盖看娇娇面前喘息,娇娇一百二十分不解:“你这么个小孩子……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小阿宝摆摆手:“我有特殊的技巧啊。”   娇娇:“……”   算了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只想找一个遮风避雨的暖和地方苟着,有口热粥热菜吃就更美了,把这片陌生海域直直播,找点新奇好玩的,吸引一波流量再想法回到礁石堆下线回家。   ——说来奇怪,为何这次穿梭点是在海底,该不会这个世界的古堡像亚特兰蒂斯一样沉入了海底吧?   嗯、是个直播趣点,记在小本子上。   娇娇还在琢磨呢,花袄袖子却被小阿宝扯住:“姐姐,我们现在得去找你主人琥珀他们增援明珠姐姐他们。”   娇娇被拉一个趔趄,回头见甲板上空无一人。   “他们都下去了?”   “是的,阿瑾哥哥不让明珠姐姐跟上,可明珠姐姐非要一起。”   娇娇:“……”   小阿宝:“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明珠姐姐强势?“   娇娇:“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小阿宝一愣,辩解道:“明珠姐姐性格是坏点,可她是好人。”   娇娇被小阿宝扯着上楼梯,台阶上铺着厚软地毯,壁悬挂着欧式铜架花灯,墙壁是大块无缝拼接深色大理石,可清晰映照出人影,娇娇浓艳土俗气的东北风简直格格不入。   得知小阿宝三人与琥珀先生是好友,怎么偏生琥珀要将他的奴仆穿成如此夸张的风格?   小阿宝:“没法啊,如果不说收买奴隶,船上不让救半夜礁石上捡到的人的。”   他偷瞥了娇娇一眼,有些心虚道:“然后有些人吧,又容易吃醋,又说什么红色辟邪……”   娇娇哭笑不得:“放心吧,我货真价实的是人。“   小阿宝婉转低声:“可明珠姐姐说,不是妖魔鬼怪,那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所以、所以……”   娇娇一挑眉。   还真是明珠啊。   所以才给安排到危险的负一层去探探路。   所以才给穿上大红大紫的夸张服饰近乎羞辱。   娇娇少有些生气,却更多的想笑,此时直播间里人工不疾不徐念着弹幕池里的留言,却大多是旁观者清的想法。   【这明珠可是个聪明人,这就好比往粥里掺砂子2333】   【所以这孩子说得没错啦,确实是好人了】   【确实不大吉利,万一是妖魔鬼怪啥的……】   【就算捡个钟阅他们那一伙的半人鱼也雷够呛】   娇娇:你们到底是谁的粉丝?   短短几句话已奔上三楼,小阿宝说琥珀先生就住在三楼,比起一二层,上面的门牌间隔距离更长,灯光更璀璨明亮,看得出房型也对应的更开阔,小阿宝引路很快来到一处307门牌号前,抬腕叩了叩门:“琥珀先生、琥珀先生,是我,明珠和阿瑾他们可能惹事上身了,您能不能去看看?”   屋内极轻微地响起摁亮灯火的开关声,一线微醺光亮从门缝中泄出。   被昏暗夜色一透,说不出的暧昧。   “好的,稍等。”   娇娇耳朵一阵过电流似的酥麻,直播间里也啊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哪儿请来的声优啊】   【让大佬再说一句】   【我被击中了】   确实是难得的中低男神音,低沉而磁性十足。   两声轻微的咳嗽,更是像针尖上的一滴水一样动人心弦。   娇娇被弹幕池里投金币的叮当声刺激,想说话可是屋里悉悉索索的被褥和穿衣声,怎么听怎么让人尴尬。   娇娇这才听人说起过琥珀先生左搂右抱、卧花眠柳……   会不会打扰了人好事?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楼下响起惊叫声。   回首从栏杆俯瞰,甲板楼梯口明珠半蹲着拉出阿瑾,阿瑾刚爬出,一抹刀光贴着他脚腕削过。   好险!   两人边跑边惊叫救命,紧跟着几名船员从下舱里爬出来。   个个凶神恶煞。   阿宝急了,扑上琥珀的门猛敲:“先生,先生,你快出来啊!”   回应阿宝的是琥珀先生更猛烈地咳嗽。   似乎是被急的。   娇娇额头冒出冷汗。   她看见明珠和阿瑾两人已扶持着奔到了檐廊灯下,阿瑾走路一瘸一拐,灯光照亮地板上星星点点血珠。   在不断掉落。   船员们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从十米、到五米……   娇娇用膝盖骨都看出情况糟糕,两人指定倒大霉被发现。   当先的船员们简直比海盗还恶劣,嗜血的舔着嘴唇,左右分散向二人包抄。   二人被围追堵截,危险一触即发。   二人唯一可走的路,就是直达主楼的楼梯。   可是腿部受了伤的阿瑾,是绝无可能爬楼梯快过正常人的。   论动作,就算琥珀先生现在穿好了衣服也冲不下去了。   除非……琥珀不要命的从三楼跳下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门内的琥珀先生咳嗽得更厉害了,他衣服及地拖拽,每走一步都耗费很大气力。   娇娇越听越觉得他快背过气去。   除非这位琥珀有逆转局面的强大身份背景——可是,倘若如此的话。   明珠和阿瑾还要必须以身犯险吗?   而且在海上,可是水手们说了算的。   这伙人探案,显然已经触及了黑客号船上的秘密。   明珠与阿瑾以背相抵,呈四方视野击退最先冲杀进来的海盗,明珠武器果然是从大腿绷带里抽出的匕首,阿瑾也是个狠角色,没有武器就以拳头相击,角度极其刁钻,气力也大,揍得船员人仰马翻,满脸是血,船员们一边救起同伴,一般被震慑不敢上前。   就在这僵持工夫,娇娇身后的门开了,从中伸出只苍白的手,螺丝骨钉子样突起。   掌心捏着一圈麻绳。   娇娇:……这细细的绳子能救起两个人?您玩呐?   阿宝却忙不迭接过,面上有一百二十分的惊喜。   “谢谢您,我就知道向您求助向来都是有用的。”   娇娇看见阿宝一扬手将绳子丢了下去,麻绳腾腾的打着圈下坠,檐下的明珠和阿瑾已不堪车轮战,衣服被撕开,大团小团鲜血泵涌。   刀光剑影中,这根从天而降的细麻绳,简直就像柔弱的蛛丝惹人发笑,娇娇正等待按明珠的暴躁性子会怎样的破口大骂,没想到阿瑾却先一把拉住绳子,扯住快杀红了眼的明珠,二人同时将一只手抓上细麻绳。   然后就出现了令娇娇瞠目结舌的一幕:细麻绳扯起二人轻轻松松往上提。   娇娇靠了一个字,回头看阿宝掌心紧攥着一个圆形机械手环,正是绳索另一端点,有点像是风筝盘,但比风筝盘更好用,自行就往上收卷。   而细细尼龙绳的材质更是让娇娇联想到6mm粗细尼龙绳吊起2T卡车的新闻。   船员们一脸大意了的夸张表情。   娇娇心中却开心极了:低端物质与高科技结合,这不正是新近流行的赛博朋克题材吗?   娇娇端正微型摄像仪镜头对准被救起的明珠和阿瑾,耳机里噼里啪啦响起被打赏金币的悦耳声(自动阅读弹幕池功能随手关了,时刻都在读的话别想做别的事了,所以弹幕池内容还是只有看了阅读了才会有)   明珠和阿瑾很快被拖到三楼,留下一种船员干瞪眼。   趁明珠和阿瑾喘息的空隙,阿宝仔细地将麻绳一圈圈收好,短短功夫,楼梯间又响起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船员们已经追上来了。   明珠从大腿根部的缠布里抽出张房卡,冲到琥珀先生隔壁的房间滴声打开。阿宝扶着阿瑾,娇娇尾随在后冲进了明珠的屋子。 第42章 海啸 ◇   ◎可惜了一双大白腿,多长了一张嘴◎   屋内典雅柔和, 装潢温馨。   明亮的无影灯自动亮起,音响里奏响柔和音乐,香薰炉里蒸腾水雾。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猛烈踹门声。   阿宝大呼小叫:“你们去舱底把人祖坟刨了吗?”   阿瑾帮忙推着桌子, 疼得龇牙咧嘴:“也他妈的差不多吧。”   阿宝一怔:“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明珠把椅子抵死门锁,与桌子形成三角:“舱底居然他妈的有棺材!”   阿宝吓的手抖一哆嗦,正时“怦”得一声响,门破洞而出, 一粒子弹擦过阿宝脸颊飞过。   弹飞的碎木屑溅到娇娇脸上。   阿宝腿脚发软, 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太他妈猖狂了,”明珠蹲身抱头, 托起阿宝往墙里移, “居然敢枪杀警察!我这房间里是有监控自动连接大陆警局的,你们的行为已经被上传数据,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明珠凶悍的飙台词压过船员一头, 第二颗子弹没有射进来。趁此机会娇娇和阿瑾都躲到了内室墙内。   船员们嘀嘀咕咕的交流几句,持续猛烈的踹门行为也停下来。   四人偷偷松了一口气。   因为门把手已经脱落,岌岌可危的挂在门上。   也就两脚的时间了。   娇娇心生好奇,隔壁神通广大的琥珀先生, 听到这么大动静为何不出来阻挠,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娇娇正想问,就听见船员低声怒吼道:“你们真他妈是警察?”   明珠冷笑:“我可以用蓝牙传送给你看。”   船员不屑:“谁他妈知道你们警官证是不是伪造的?”   明珠勃然大怒:“伪造警官证是要被关禁闭的,而且上面的条纹码可查明身份。”   “老大,别上当”,有一个细声音的船员插嘴, 很像宫廷里揣度干坏事的公公, “这帮人是在墨迹时间, 还有十来分钟就上岸了。”   明珠气得掐了一下阿宝, 哭哭啼啼的阿宝扭曲着脸收了哭。   片刻后,被称作船长的人笑了一声,听起来是个中年大叔了:“传讯灯塔,遗失了物资,先调头。”啪嗒点燃一根烟,   阿瑾忍不了了,站起来怒吼道:“你们要做什么?”   回应阿瑾的是点燃香烟的火机啪嗒声。   船长不紧不慢,悠悠哉哉道:“完成任务。”   娇娇四人面面相觑,什么任务?   就在这时,船身猛烈倾斜,猝不及防四人歪身滚作一团,隔门外的走廊也保龄球一样乒乒乓乓,娇娇护住微型摄像头,从阿宝奶香奶香的头发里抬起头,突然想起一件事:“闹这么大声,怎么没客人出来看啊?”   “对啊,”阿宝说,“我记得上船时有四五十名客人呢。”   明珠捂住旗袍后襟,气急败坏:“你当舱底那些棺材是准备给谁用的?又为什么明明规定的准载二十名客人,船长却违规超载了一倍?!”   阿宝煞白了脸色:“你意思是说……”   阿瑾打断他:“能来人鱼岛的,不是穷途末路的穷人,就是疯狂胆大的赌客,一个赛一个的心很狡猾,肯定见到情况不对劲不出面的,能理解。”   明珠咬咬牙:“这倒也是……可那些棺材不拿来这样用,干嘛不用货物,要运没用的棺材?!”   阿瑾止了话,因为听见船长在打人,先对着对讲机骂驾驶员“开你麻痹的开,扣除这次航行的全部奖金”,接着不解气的拍打离得近的船员,“守夜都他妈的守不明白,还能让人去底舱逛公园呢”,最后又冲一个冲来大吼大嚷的船员的破口大骂:“不好了?什么又不好了?你妈炸了?!”   他一边打,一边骂:“干你娘的我最他妈的讨厌听到‘不好了’这个词,今晚我都他妈的第二次听见不好了,你要不说出是什么真正的不好,老子把你排水管自拧断!”   娇娇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三人莫名的望向她。   娇娇抚着胸口低声道:“太久没听骂人了,觉得有点逗——”   跟着宫森就像立足名画之下,始终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心态,冷不丁穿到一个肆意洒脱荤话连篇的赛博朋克世界,莫名的觉得有几分过瘾。   “警局那边,回复消息了吗?”阿瑾问。   明珠轻轻摇摇头,低不可闻:“这一区域的迷雾,好像有屏蔽信号的作用。”   阿瑾沉默了一下:“这一区域的迷雾是什么等级?”   “暂列为‘绿色’,已勘测,适宜生存,可是屏蔽信号……”   阿瑾安慰:“这离大陆远,信号差也是正常的事,以前大雾未降临之前,海上也嫌少区域有信号的。”   明珠咸鱼叹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被堵在屋子里不出去了吗?船长可说调转了航线——”   阿瑾眉心锁成川字:“要不要去敲敲门找琥珀先生问问?”   明珠却犹豫了下:“局长出发前,让我们刻意与琥珀先生保持距离,除非他亲自愿意动手的事,绝不要打扰和逼迫他,”说着瞥了一眼娇娇,“而且他听闻礁石上出现人鱼,冒着夜风出来受了风寒,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娇娇顶着众人哀怨BUFF默默缩了下脖子,这可不怪她啊,再说了传送点就在礁石附近区域,她还要回去呢。   只不过下次再出现,又该如何离开海域,又该如何警戒危险,这是一个问题。   娇娇心想,这个世界也太麻烦了,也许该考虑再开古堡另一扇门。   就在这时,一直神游天外的阿宝开了口:“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三人都望向阿宝。   清晨的薄雾散淡了些,蟹青色晨曦透过浑浊模糊的雾气给窗舷抹上一层蜜蜡,天地间只剩下海浪翻滚声。   “海盗们人呢?”   娇娇问。   走廊外空前沉默了不知多久。   阿宝:“好像在被报告‘不好了’之后,船长就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不抓我们了?”明珠奇怪。   “不揍我们违纪了?”阿瑾乐滋滋。   没有回答,因为更剧烈的浪潮明显的拍打着船舱,甚至乃至三层楼高的窗户上,都被白色的飞沫溅到。   娇娇心中隐约有不舒服的感觉,同样是女人的明珠也同样敏锐的走到窗舱边,叫了一声:“天呐。”   “怎么了?”   “你们看,”明珠伸手一指。   所有人一起凑到窗前,只见海面上竟会充斥大量白色浪花和飞沫,重叠铺就,海面上白得几不见缝隙。   温稚莫名觉得胳膊上有层寒意,这时阿宝突然惊叫一声。吓所有人一跳。明珠骂:“你发什么疯?”   阿宝吞了口唾沫:“你还听得见歌声吗?”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猛地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万籁俱静,呼吸可闻。   海,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安静了?   娇娇脸色煞白:“这好像是飓风征兆……”   明珠惊叫:“怎么会那么倒霉?!”   回应她的是声浪击打船身的声音,船身摇晃近九十度,四人囫囵跌倒。   其中当属阿宝最倒霉,他个子小直接被挤到了墙缝里,脑袋鼓起一个大包。   阿宝“哇”地声哭了起来。   明珠无情:“别闹了,烦死了!”   扭头向阿瑾,指向阿宝:“这就是局长特派的专业人员?该不会玩我们的吧?!”   阿瑾轻咳一声:“局长这么安排总有他的用处。”   娇娇被明珠的凶悍也闹得没了心情,在她看来欺负自己就算了,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能耐。   娇娇拍拍阿宝头:“你有没有事?”   阿宝捂着嘴冲到窗边,拔开插销,推窗吐了个昏天暗地。   明珠嫌弃的捂住鼻子:“现在该怎么办?”   天灾、人祸,俱全了!   阿瑾摸出手机,双指扩开液晶屏页面,在上面快速输入指令:“只能启动卫星通讯了,信号很慢,陆地接收需要一定时间,正常大陆会指令鲛人岛派出巡逻队来救援的。”   明珠脸色稍霁,犹愤愤的咬住下唇:“这狗船长,肯定是超载收了不少冤大头乘客的钱,企图半路抛人下船,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等到了岸上第一时间抓起来,不信从他嘴里拷打不出词!”   娇娇直播间里一片啧啧之声。   【这女人好凶啊】   【可惜了一双大白腿,多长了一张嘴】   阿宝瑟缩脖子:“我怎么觉得明珠比海盗还凶。”   明珠嘁的咬牙:“要想匡扶正义,有时就得比最凶狠的歹徒更凶狠,比最狡猾的歹徒更狡猾。“   娇娇直播间画风开始反转。   【姐姐好美好飒】   【我就喜欢这样的姐姐!】   娇娇:……   行吧你们喜欢就好。   我只是一个合格的搬运工。   嗡嗡嗡嗡的回声响起来,如飞机螺旋桨发动,由远及近回旋不决;浪潮也又一次拍打船身。   浓雾更稠了,被狂风搅动晃荡。   娇娇支眼看着海面簇拥的白色泡沫,这些都是飓风的征兆。   曾在上一个世界,宫森企图帮她捕获球形闪电补充能量,上山下海,她被迫恶补好些气象知识。   一片静默中,听见楼下有人在朝天谩骂。   “草,是谁他妈吐甲板上的,害老子差点摔倒,还有没有公德心!”   听声音正是闹门的船长。   明珠夺的推开窗户,伸出头朝下喊:“都快被飓风吹死了,你还管这个。“   “他妈的是你,”船长眼睛都气红了,“别让我抓住你,抓到丢回海里喂鱼!”   小样的,还会咬人。 第43章 船沉 ◇   ◎他骂你,你吃亏,他是一只小乌龟◎   阿瑾伸手摁住明珠几乎越出窗口的上半身:“冷静、冷静, 他骂你,你吃亏,他是一只小乌龟。”   明珠扑哧一声笑出, 扭头凑到阿瑾耳边敌不可闻道:“这些时日收集的证据可以上传给安保科了,我要这些混蛋死。”   “科长说得对,”阿瑾冷不丁的脱口而出,意识到暴露了身份信息第一眼齐刷刷望向娇娇。   娇娇赶紧装作置若未闻, 探头出窗外, 跟船长一问一答:“嘿,大胡子狗, 你不想跟我们一起死吧, 要不我们各退一步,先去了鲛人岛再战怎么样。”   “小样儿的,长得不咋地, 想得倒挺美,”船长拿鼻孔瞪她,“如果听到海上有鲛人歌声,船只就不能前往鲛人岛。这是几百年以来鲛人岛的习俗。”   “习俗?”娇娇回头与三人面面相觑, 有完没完, 为什么航海人如此封建迷信。   船长冷笑:“是你们这些人类无知且傲慢,对于旧神来说,现代文明科技就跟跳蚤挠痒痒一样可笑,每一个遭遇大自然磨难的航海人,都对大自然崇敬, 是最虔诚的信徒。”   明珠讽刺:“够了!你们不就是出海前拜拜泥塑的雕像烧烧火烛吗, 神明能有活人重要吗?别在那搞笑了。”   船长冷下脸:“谁说神是泥塑的, 神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阴恻恻的瞥着楼上众人:“你们如此不虔诚, 神会诅咒你们的,你们会在七日以内,经历比死还痛苦的折磨,我保证。”   船长龇开嘴里闪烁出大金牙冷灿灿的光,被日光折射晃花了人的眼,阴鹜的眼神像蛇一样掠过窗边的每张脸,像是要将她们统统标记。   他逐字说着诅咒,饱含恶意,不似作伪。   娇娇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船长不再理睬他们,就像活人没兴趣再与死人多搭话一个字,鞋底剐蹭船沿上蹭呕吐物。   娇娇想了想,喊:“喂,大胡子狗,我不跟他们一伙了,我来投奔你好不好?你能不能保佑我七日内不遭遇可怕的事?毕竟你的神明那么法力无边。”   阿宝吃惊:“娇娇!”   娇娇手垂到窗户内侧,冲阿宝摆摆手。   “已经迟了,”船长眺望着海天一线,渐渐涌来的白边渐渐增粗,“我听见了神的低语咆哮,古神的诅咒已经应验,我们都会死。”   “靠!”娇娇无语了,“我们什么都没做他也会生气?你的神明那么小气的吗?你要不要试试换一个不这么小肚鸡肠的神明?”   船长刮鞋底的动作歪了歪,抬头也些生气的瞪向娇娇:“神明怎么会在意蝼蚁的悲喜?当歌声响起,神明需要祭祀,这就是规矩。我们航海人只讲究规矩!”   ……就跟阿瑾上船时没心没肺的跟人说一帆风顺被吐槽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等等,他说祭祀,”明珠抓住重点,低声,“阿瑾你再汇报给上级,我怀疑这和舱底的棺材还有失踪的乘客有关。”   阿瑾点点头,坐到地上背倚着床尾点开手环开始输入指令,看来通过内部网联系上卫星再突破防火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娇娇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朝身体已有一半塞进下舱入口,像只土拨鼠一样被卡住的船长说:“那我们要逃不开这场海难,你们不也一样逃不开吗?”   船长英勇无畏:“战士死于战场,航海人死于海上,这是宿命。”   说完把肥胖肚子强行挤下了舱门。   娇娇自动脑补了“pu”的拟声词。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又一次听见海的嗡鸣声。   连空气都在震荡。   不见其形的超声波纹路罩住娇娇,她耳鼓共振头疼欲裂。   她痛苦的捂住头,眼睛又陷入昏暗。   恍惚中阿宝歇斯底里嘶吼一声”天呐!“   巨浪滔天,遮天蔽日。   世界从青天白日沦陷到暗黑昏幽。   娇娇仰头就看见五六米高巨浪,几乎与三层船高平行。   “天哪!”明珠惊叫。   地心引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娇娇直接丧失了对身体的主动权,头脚颠倒。   咚的一声跌倒与阿宝头撞头,直撞得眼冒金星。   耳边水声,浪声,哭声,喊声,碰撞声,锣鼓喧腾,百花齐放。   花是头晕眼花的花。   直至她和阿宝被身手矫健的明珠和阿瑾抓住。   船舱内起起伏伏,好在潮水眼见着退下去,新一波的浪潮轰轰作响。   “贴墙壁蹲好,别把自己摔伤了!”紧要时刻,明珠下达安全指令。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瑾向明珠看齐。   “回底仓,看船员们在做什么。”明珠道,““这些海员,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天气灾害,也不像是第一次听闻人鱼歌声,他们肯定知道如何逃离这片海域的方法!“   这短短几个字打翻五人心头。   “那谁去?”娇娇吞了口唾沫。   “我不去。”   “我不去。”   “我不去。”   三人异口同声道。   阿瑾无奈地瞥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裤子:“我倒是想去的,但是我怕我走一步得爬三米……”   太夸张了。   绝没有人忍心让伤者这样逞英雄。   “深一脚浅一脚硬扛着浪也不是不行……”娇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明珠脸色生冷的望向同伴阿瑾,阿瑾苦笑:“没事,你们可以不用管我。”   一句话把娇娇推到众人对面。   娇娇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   就你长了一张嘴是吧?   还好天公无情,又一个小山高的浪头,娇娇强闭紧眼:来吧,帮我洗洗脑子。   结果真的被浪给狠狠拍中时,连船身都几乎呈180度倾斜。   娇娇拼了命的抓住床柱子,腥咸的海水呛了一口一鼻,她疯狂摇头甩掉水,不料这时船底又弹回来,娇娇一个没防备,身体出于惯性飞起。   她整个人砸在了墙壁上,痛得眼前发黑。   轻微晕眩中,她看见窗口距离她还不到十厘米。   太惊险了。   她以后再也不想去水上乐园玩了。   水上乐园要的是钱,这plus版要的是命。   阴影,绝对的阴影。   一阵海浪过后,四人统统被撞了个七荤八素,呸呸呸往外吐海沫子。   船身摇篮一样晃个不停,风中的嗡鸣声更像是死亡的催眠曲。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惶恐的表情。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明珠立下论断。   【主播到你上场的时候了】   【当当当当——一串金币打赏】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危急时刻需要主角只身闯关解决难题】   直播间粉丝们开始怂恿娇娇,大灾大难大场面最是撩动人心,经费烧,观众叫。   又一阵叮叮当当的悦耳金币声,打赏的老板竟然催促起来了。   【哇塞!这可是至尊黑卡用户】   【主播冲啊!】   冲个鸭子——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腥臭,类似远古海底鱼类死亡后的腐烂。   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以为是高科技虚拟场景投影,只要娇娇一个人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   观众花了钱是不假,但是她送的可是命啊。   为了不让观众失望,为了不把赚钱的钱再吐出去。   她发挥出她的独家技能:耳聋眼瞎。   古灵精怪的阿宝突然跳起来,目光炯炯:“我们快去隔壁找琥珀先生吧!”   琥珀先生显然有着卓然他们一级的地位和行之有效的手段。   众人喜出望外。   上级让非重要情况不得打扰这位尊贵的专家,但没有比这事更严峻危险的重要情况了吧!   警探队全票通过。   “好。”   “好。”   “我不去。”   外来者娇娇被三道目光注视。   娇娇一反常态扭捏的捏着红底袄子衣角:“我、我跟他不熟……”   天知道这未曾谋面的便宜主人会给她什么样的下马威。   这一身红绿大花袄不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赛博朋克的世界真的很奇怪,有先进超前的科技,民众却过着贫瘠窘迫生活,甚至还保持农耕年代的主仆关系。   看那些船员被船长说辱骂就辱骂,说挨巴掌就挨巴掌。   要她见主人不三跪九叩会不会被强按头?   就很离谱。   “我给你们望风。万一一会儿船长和船员们又来搞偷袭也有个提前预警。“娇娇言之凿凿。   “那倒是,”明珠旗袍边缘划过裸露的脚踝骨,风情万种。   阿宝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被阿瑾压弯肩膀,阿宝吃不住力惨叫,阿瑾哼的轻笑下:“我走不动了,扶扶我。”   三人很快就离开了。   隔壁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娇娇似乎听见了屋里琥珀先生沙哑的问:“就你们三个人吗?”   回应娇娇的是嘭的一声关门响。   娇娇本有的一丁点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拔腿就往楼下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明珠从始至终有一句话说得对:古神或许是船长招摇撞骗抢劫勒索的幌子,但是如何逃出水域,他们一定要行之有效的预防。   长时间在大风大浪里觅食的人,被灾难烙下了思想钢印。   这一点,明珠说得对。   明珠三人与船员是对立的关系。   她又不是。   她干嘛要坐以待毙,帮人望风,作他人嫁衣?   经历过黑洞和交易□□水域的神经,她比以往更加决断和坚韧。   娇娇手脚便利,轻巧灵活,被太空环境折磨过的腿,奇迹般的没再骨折和抽筋,魂穿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身上,好在是换成了一副正常的身体。   娇娇几乎是半滚到楼下的。好几次被甩得整个人前后左右扬飞。   娇娇体感了那首打油古诗,废话文学的鼻祖,却一个字都不是废话: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娇娇趴在甲板上喘气,半天没爬起来。   耳贴夹板,她清楚听见嗡鸣声却越来越响,显然还有更大一波浪潮即将来袭。   至于那病秧子一样的琥珀先生,再神秘再睿智,娇娇也不相信拥有左右大自然的能力。   何况——   他们明知娇娇不走,留下望风,不啻于送死。   不是被大风大浪冲走,就是被船员们抓住受罚。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没有好言劝她半句同样离开。   因为这些手上沾染过平民百姓的血的警探,已漠视普通人的性命为习惯,甚至调侃戏弄她为乐趣——就像顺手救起一只落水的小狗。   在他们眼里,娇娇的存在并不是平等的。   他们同行而来的高级警探天然是高出她一截的。   所以,她死不死不重要——反正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素不相识不辨黑白的外人。   大难临头。   如果让娇娇选,她宁愿选择几率更低的投靠船员——这样好歹还要活的机会。   哪怕十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会争取一下。   直播间里的观众说的没错,爷爷留下这座神秘古堡,将她传送往来,就一定有她行走的意义。   她相信她绝不会轻易命绝于此。   没想到当娇娇匍匐着滚到下舱门的门前,用了吃奶的劲儿拉开,一搭眼。   傻了。   浑浊海水漫溢到楼梯中间。   下舱完全被淹了!   这时又一波大浪打来,娇娇一个不防,被倾斜的甲板扬起,顿时天旋地转,小腿传来剧烈疼痛,她缓过劲发现自己被铁围栏卡住了。   她将腿抽出来,撕开下一大块皮,疼得她顿时眼前发黑。   淅沥沥的血顺着小腿往下流,她一包眼泪立马噙在了眼眶里。   不许哭!   只要还活在就有希望,总好过舱底被海水淹死的船员们。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眼尸体软绵招摇如海葵浮在海水里……   娇娇被一惊吓,被宫森半逼着读过关于飓风的资料浮现脑海。   正常一场飓风持续时间在五分钟至十分钟。   在大洋彼岸的美帝国,人们哪年不经历几场飓风造访?   苟一苟,还是有生机的   况且这浪潮威力,顶多也就一小型。   但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船底漏水了……   或许与明珠等人下去打架有关。   娇娇强忍口吐莲花冲动,拖着伤腿走过甲板,钻进最近的屋子。   只要有衣柜啊木桌之类,可承载起人漂流的家具。   她就可以模仿最早的种田文主角鲁滨逊先生,来一出野外开荒直播了。   ——自从贝爷爆火后,这类猎奇类收视率都很好。   但现实就像锦鲤的尾巴狠狠扇了娇娇两耳光,她万万没想到屋子里的家具衣柜都是定制的板材,拆不下来。   饭桌是石英石的。   至于板凳……娇娇看着腰间的一圈肥肉。   想都别想!   窗外有一线白线由远及近袭来,那是又一波大浪的雏形。   天空像被挖一个大坑,瓢泼大雨漏底似的下。   海天一色快分不清虚与实了。   到处都轰隆隆响。   娇娇不止浑身湿透,更糟糕的是漫延到脚踝处的海水。   黑客号,已经沉了。   她看着屋里轻巧物件一件件往外漂,感觉自己体温也跟着一点点抽离了。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唤神一样,娇娇一个激灵的爬到桌面上。   直播间还没关呢。   游览记录还没删呢。   银行账户(虽然里面没几百块钱)还没继承呢。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何况那声音听起来无比耳熟,像是——阿宝?   娇娇仔细辨别声音来源,竟是来自铁围栏外,来自海上。   这些生活在异世界的土著,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解决方法,抱着死马当作活马的心态,娇娇忍痛深一脚浅一脚的踩水跑到甲板上。   海面堆攒泡沫绵密如雪,一具尸体仰卧朝上,凹陷眼窝直勾勾盯向她。   娇娇吓得脑子空白一片,这时听见阿宝的声音:“快跳啊!快跳啊!”   娇娇牵线木偶一样扭动身体,见阿宝站在一艘棺材上朝她招手。   好多棺材!   有些棺材里躺陈有尸体,有些棺材里海盗挨挨挤挤,还有些棺材渐渐漂远。   “你们怎么找到棺材的?”娇娇吃惊至极,忍不住脱口而出。   “琥珀先生房间里有暗道!”阿宝脱口而出。   娇娇:……   大意了!   “我们走前去隔壁找你没找到,你怎么乱跑!”明珠横眉冷眼的指责。   娇娇心虚的避开对方直勾勾的眼神。   三名警探挤在一艘棺材上,明珠和阿瑾一前一后的坐着稳定重量,就阿宝在中间又蹦又跳的。   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阿宝急得抓耳挠腮,不断催促:“娇娇娇娇,你跳啊!”   娇娇:……   平日立定跳远使出出奶的劲儿只能跳两米勉强达标的选手,再加上撕了一块皮汩汩流血的伤口。   想跳也跳不动啊。   何况说话间工夫,阿宝他们的船又被浪头冲刷得更远了……   目测有七八米。   打死她也不可能跳那么远,棺材还不断的动个不停……   “没事,我们会救你的!”阿宝说。   “龙骨!小心!”突然明珠惊叫一声。   娇娇听见牙酸的一声巨响,甲板就开始翻转,娇娇脚下打滑,整个手臂吊在铁围栏上,回头见甲板竟从中间折断,钢筋制成的龙骨宛如鲸嘴,缓缓地朝海里沉去。   巨大的水浪从天上,从海上,从四面八方,浇了娇娇一身一脸一耳。   她什么都听不清了。   只脑子里反复播放一个字。   “跳跳跳——”   作者有话说:   民呐,还是老规矩,周末事多,所以周六日的更新二合一了哈 第44章 与琥珀乘棺材渡 ◇   ◎你挺不要脸的……◎   豁出去了!   娇娇强忍海水刺激的剧痛, 瞄准距离最近的一艘棺材。   跳!   咚得声,她摔了个七荤八素。   她倒霉的发射失败,掉进了海水里。   痛感跟从一层摔到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   比水泥地更糟糕的是, 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无孔不入。   凭借拙劣的游泳技巧,她从激烈水流里仰伸出头,挣扎着呼吸到一口氧气,还未来得及维持住身体平衡, 又一波浪打中她。   痛!   绝不能乱, 乱了绝对会淹死,许是出于强烈的求生欲, 娇娇反而冷静下来。   有质的海流可以是接力的踏脚石, 违抗本能极不容易,她连呛好几口水,竭力往浪潮上靠, 终于一道浪潮将她推到了距离最近棺材更近的位置,娇娇立马手施展手脚,拼命扑腾攀拉住棺材边缘。   她成功了!   却也没力气了。   一滴都没有了。   她像个塑料袋子随着棺材载浮载沉,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嘎嘎□□声。   回头见早已断裂成两段的渔船, 以不可挽回之势被海水吞噬。   海水里形成巨大的暗漩涡。   如果娇娇不勇敢, 如果娇娇再迟疑,迎接她的将会是死亡。   生路,永远只为勇者铺路。   巨大浪潮带弥天飘荡的水雾。   娇娇筋疲力竭的漂了一会儿,待到水雾散去,视野清晰, 才发现海平面上空茫茫一片。   没有一个人, 明珠阿宝阿瑾不见影踪。   其它棺材、船员们也都被漂走无影无踪。   天色亮堂起来, 晨雾也变得清晰透明, 稀薄,透蓝。   小型飓风消失了。   一天一地寂寥得发慌,娇娇没由来的打了个寒战。   短暂的休憩,让她又恢复了些许气力,趁着还没被海水泡白胀,娇娇长呼吸,一挣胳膊,棺材侧翻,她弹着腿挣进了棺材里。   她脸着地的摔到了一个人身上。   冰冷的,有些硬的,衣服下还残留些许体温的,尸体身上。   娇娇从没想到她会向一具尸身取暖。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指定都看吐了。   但没办法,她真的快要冷死了。   还好这个人死得干净,身上也没血污,衣服也整整齐齐,还是热得……   这让娇娇想到一个梗:反正都要死了,要不要趁热……   凸(艹皿艹 ),她在心底扇了自己一耳光,真他妈的不是人啊。   直至发觉身下的尸体好像轻微的动。   胸口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时。   娇娇就觉得自己更不是个人。   她真是冻麻了,累毙了,连最基础的感知都好久才恢复过来。   娇娇睁眼与静静地与“尸体”对视。   对方什么时候醒来的?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响,猛身坐起。   娇娇:“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活的!”   她牙齿打颤,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她实在被海水浸泡太久,也喝了不少水,导致喉咙受损。   声音听起来像麻鸭唱天。   大红花袄湿透了,湿发将她脸颊糊住,手脚被泡皴了皮,浑身皮肤皱巴沟壑,想必脸色也是青白仓皇的。   娇娇顾影自怜的想,要她看到这样的可怜人都一定会心软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直接不是个人。   男人突然抬起的手,猛地钳住了她的脸。   这男人的手非常漂亮,宽厚颀长,虎口薄茧,肤质玉白,是力与美的结合。   本来一直像夜深昙花静静地蜷缩在男人身侧,却突然变成了可怕的利刃。   手腕抬起的一瞬,娇娇竟联想到昙花绽放后倏忽收敛,握尽风华。   男人仰身而起,眼神涣散而愤怒,细长的瞳仁渗红,额角青筋爆起。   娇娇惶惶叫起来的哑声难听至极。   “大哥我错了,你别诈尸,我这就走!”   男人竟像是嫌吵的皱起了眉,随手轻轻一扬,娇娇就重重的砸到了棺材尾部。   受到撞击的棺材左右狂摇,娇娇伸手撑住左右才没掉下去,奇怪那男人就像是被焊在棺材底部似的沉沉不动。   娇娇气炸了,这人一看就是神志不清,要他再来丢一出,她非被砸坏脑子不可。   可她能怎么办?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叠飞起鱼群,长着尖锐的嘴和锋利的鳍。   她一下海,很快就会淹死或者被鱼群划伤。   这么就这么倒霉啊。   娇娇蜷缩起双腿猫在船尾,死死盯着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男人。   安静如鸡。   她猜测刚才激怒对方,十有八九是按压在他身上。   船太小了,任谁不舒服时身上压一个人都会不开心的。   跟她体重没关系。   娇娇拒不承认是因为自己胖。   她想着想着,抱麻了的腿不受控制的伸出去。   又不小心触碰到了男人的小腿。   男人一瞬间睁眼,空茫的血红眼眶里,再次迸发出森冷的鄙夷。   娇娇弹簧似的抱回腿。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不喜欢被人碰嘛。   她一个女的还没嫌吃亏呢。   什么玩意儿!   直播间里已经笑裂了,那群没有同理心的观众,还以为是娇娇又编排了新的暧昧戏场。   【主播好欢脱啊,又网罗来一个美男子陪她拍戏】   【我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有演员梦了,又能赚钱,还能与美女帅哥朝夕相处,简直爽歪歪啊】   【主播你要不要再变成兔子?肯定不会被这样嫌弃!】   【楼上你窜戏了】   【这场的服化道做的不太好啊,帅哥脸颊边缘都撬皮了,是被水泡的吗?】   咦?   娇娇放下祖母绿宝石直播坠子,用力眯了眯双眼,仔细去瞅男人的脸。   这男人感觉极其敏锐,又一次猛地睁开眼睛。   这家伙……要没受过特训娇娇把头拧下来。娇娇曾在纪录片里见过训练特工方法,最大激发第六感知力,哪怕深度睡眠也能极快惊醒。   是极其苛刻的身心折磨,但凡一掌握却是生死存亡的本能反应。   娇娇强忍住后脖颈凉意,这一次男人醒,却好似恢复了些许神志。   他将那双漂亮的手缓缓伸到眼前,嘶哑道:“这夜色……怎么这么黑?”   娇娇莫名其妙:“现在是白天啊。”而且还是正午。   男人沉默了一下,手往棺材壁上触摸,冰凉的海水飞溅,撒到他手背,珠沁玉石一样滚落。   娇娇看着他脸上出现的迷茫之色一阵胸口发凉。   男人却古怪的轻笑起来。   “居然敢弄瞎我眼睛……有几分本事。”   娇娇张开五指往男人脸前晃了晃,确定男人确确实实没有撒谎,连睫毛都没抖动一下之后。   娇娇反手开始脱衣服。   听见悉悉索索衣料摩擦声,男人一脸不可思议:“你在做什么?”   “当然脱衣服晾晒啊,”娇娇理所当然,“不然还穿着湿衣服硬抗啊。”   她从昨晚到现在打了好几个喷嚏。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尴尬,平躺的腿往里伸了伸,许是扯到了伤处,他的眉毛都拧紧起来。   娇娇一见得逞的笑起来,手指加快了速度。   终于可以自由转动身体,但把方便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娇娇确实有些理亏,于是解释说:“放心吧,一会儿衣服干了我就穿上!“   娇娇一左一右往棺材板上搭棉衣棉裤,维持棺材平衡。   直播间里的人肯定没见过拿棺材板晒衣服的。   本小姐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男人耷拉着眼,嘀咕一句:“你还挺不要脸的……”   娇娇被尴尬的气氛搞得怪不是滋味的,于是没话找话:“你是不知道,今儿我在船上看到一个穿了大红花袄的女人,丑得像个行走的牡丹花,听说是被什么主人要求的,你说现在人怎么奇葩?棉衣棉裤沉得像水泥袋子一样,要晾晒多久才能干啊!太倒霉了!”   男人:“你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娇娇脱得就剩一件泳衣,听见男人又问:“你说的是不是你自己?”   娇娇吓得手一抖。   难道他说的耳熟是真的耳熟?   娇娇按捺住心中惊慌,故作平静道:“你胡扯什么呢,对了,你叫什么啊?”   男人沉默了一下,悦耳的低音炮从喉咙中响起。   “琥珀。”   娇娇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四个字:冤家路窄!   他不是生重病咳嗽不停吗?   怎么还瞎了?!   这人也忒倒霉了。   难怪天大的事都躲在暗沉沉的屋子里不出门。   不过——   他该真不会听出自己了吧?   娇娇实在想不起她被渔网打捞起来时说的什么话,当时都蒙了。   娇娇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直播间里更是从“狡猾啊你居然里面还穿泳衣”变成了“哈哈哈哈还不快三跪九叩。”   叩你们大爷。   娇娇发挥特长继续装死。   娇娇很贱的,转移起话题来也能把人气炸:“琥珀,这个名字,真好听呢。”   经典夹子音:“让人想起一段凝聚的旧时光,你说,我们孤男寡女,有缘相聚,也算是一场露水情缘呢。”   男人的脸是非常漂亮的,轮廓精美,即便是真贴有类似□□的道具,也可看出骨像清绝。   可那又怎样。   他稍微动一下都疼得满头冷汗,肌肉颤抖,又做不了其它。   谁让他联合明珠让她扮丑。   娇娇有一报还一报是非常快的。   不过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娇娇也就过过嘴瘾,见男人不再搭理自己,闭着眼皱着眉又缓沉沉睡过去,娇娇索性也背抵着棺材休憩。   她一分钟都睡不着,小腿处被铁栏杆刮破了的皮,随着身体逐渐恢复痛感也冒出来,像有一排看不见的小牙齿贴在上面,一口一口的疼。   回想起今天遭遇的事,娇娇后悔,非常后悔。   除了保守式贴身泳衣,她竟一无所备。   真是在伴生兽世界待久了,被宫家全方位照顾的太好,让她少了最重要的警惕性,忽视了异世界可能遭遇的不可控。   这叫什么?   打野被偷家。 第45章 鱼生 ◇   ◎我可是你的主人。◎   海上小风幽幽, 钻进娇娇鼻孔里打了个喷嚏。   男人抖了一下惊醒,娇娇连声抱歉,突然眼角余光发现海面上的一处不寻常。   挥之不去的薄雾里, 翻腾出一条条鱼尾,鳞片闪闪发光,华丽璀璨。   想不发现都难。   大鱼径直朝是朝棺材游过来,速度飞快, 渐渐地鱼尾粗壮, 其中一尾翻腾越起,鱼尾上半身端端立着人身。   鲛人!   与钟阅家的队友们……一模一样!   娇娇记得海上巡逻队会清理偷渡罪犯。   而他俩现在倒霉的棺材上正好符合偷渡情形!   娇娇立马警惕, 正准备立身而起, 不料棺材被波浪晃动她重心不稳,手摁在了琥珀的腿上。   琥珀腿钢铁一样坚硬,撞得娇娇手掌几乎发麻。   娇娇悚然抬头:她还以为黑客号上都是正常人, 没想到还藏着一个也改造了身体的!   琥珀脸上遽然爆发出戾气。   娇娇还以为他生气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毕竟她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对改造身体是好是坏全然未知。   琥珀:“有人来了!”   娇娇愣怔了一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琥珀是瞎了,但他不聋。   他稍一屏息, 也飞快听出了来者不善。   琥珀本以流露出倦色的眼眸中, 又一次迸发出血红色的充血。   娇娇还以为他起了杀心,没想到他下一步的动作,直接让娇娇大跌眼镜。   “你掩护一下我。”他说着往棺材里一缩,彻底平躺。   手还抓过娇娇晾晒的大红花袄盖住身体。   娇娇:……   刚谁说的她不要脸的?   现世报来的真快啊哈哈哈苍天有眼。   人鱼距离棺材不到十米了,容貌是三名青年。   支棱起人的上半身, 穿着笔挺的军装制服, 英姿勃发。   最先的一名举起一个类似扩音器的耳麦到嘴边, 冲娇娇喊:“棺材里的, 你是从哪儿来的?”   娇娇才像猛然惊醒一般,捂着胸口的泳衣,吓得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妖怪啊!”   聊天室里已经笑曰了。   【娇娇越来越会演了】   【她明明看到了人鱼为什么在脱泳衣?】   【就她那小搓衣板,脱光了也就一个盘子上一颗葡萄,连热搜都上不了】(这个观众后来被娇娇拉黑了)   【哈哈哈我看见人鱼脸都黑了】   【哈哈哈哈哈还有两个转过了头,别啊,她不会再脱了,她只是借口了泳衣拉链,看起来上半身松松驰驰的,其实根本不会掉下来】   【我都快笑死了,娇娇总有把惊悚片拍成搞笑片的能力】   打赏+50   打赏+100   娇娇听见悦耳的金钱掉落声,钱壮人胆,更来劲了,在听完人鱼们自我介绍是这片海域的军队保护组织后,哭得是梨花带雨。   “我是从黑客号上掉落下来乘客,我怎么这么倒霉,花那么大价钱还遇到这倒霉事,你们能不能送我去鲛人岛上,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埋伏在大红花袄中的男人伸手拍了一下娇娇的腿,她丝毫不怀疑鲛人真要过来,琥珀能一掌拍死她。   本来相隔十来米的三个鲛人停住了前进,脸上都露出些微尴尬神色,有个鲛人盯了棺材一会儿确认的说:“确实是黑客号的东西,有黑客号的标记。”   娇娇趁热打铁:“对的啊,没错啊,难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三个都长得好帅,谁送我去人鱼岛,我就一辈子跟着你了……”   三个鲛人脸上立马露出尴尬神色,想笑又不敢的面面相觑。   娇娇知道他们耳朵后面有无线电脉冲耳麦,和钟阅的一样,时刻被上级监督,于是疯得更来劲了:“放心吧,我上一个老公一定被这海水淹死了,我已经嫁了三任老公,生了五个儿子了!我可能生了,谁救我谁就是好人。”   顿一顿,娇娇还是没忍住笑,笑得花枝乱颤,精神病十足。   “好人一胎十个儿子!”   “靠……”终于有一个士兵听不下去爆了一声粗。   “哪儿来的神经病!”   三个鲛人士兵都不愿意上前,娇娇看男人来都不穿好衣服,头发还被灰布裹着,一脸猥琐相,分明摆出了一副谁要赶上前就赖死在谁身上的态度。   臭狗皮膏药啊。   鲛人士兵匆匆记录下棺材的物料上传,一个赶一个的想要走的样子。   海域那么大,此次船只出事的人那么多,娇娇就一个女人还能犯什么事。   但一个士兵又回神,他手抚上耳朵后的耳麦,很认真的听着什么。   “是的,收到,”士兵正色对左右同伴说,“上级要我们多提防着些,这一晚基地出了不少大事,务必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敌人。”   三名二十来岁脸皮薄的鲛人们划着水又游来,开始重新审问:“喂,大姐,你棺材里就你一个人吗?”   娇娇愣怔两秒,火气勃然爆发,真是只识衣装不识人,晾晒大红花袄的就是大姐,那穿围裙的是不是就你妈啊。   横躺在大红花袄下的人更紧张了些,娇娇发现他强忍着剧痛把身体贴服的更平。   手臂吃不住疼在微微发抖。   真要被士兵们搜索,琥珀肯定被发现无疑。   但,在此之前,腰肌上薄薄的刀片就已经把她划透了。   在士兵们接完无线电通讯后,这该死的家伙就摸出了一把匕首抵到她腰际。   她陷入两难境地。   被小士兵们发现她肯定会因别有用心被处置。   但在那之前,她恐怕也会被这阴毒的家伙处置。   怎么办?   娇娇豁出去了。   她故作柔媚的拍拍棺材边缘,抛了一个她都觉得恶心的眉眼,用嘶哑的公鸭嗓子说:“有没有人,来看看不就知道咯?!”   距离仅有两三米来远的小士兵们霎时停下了游速,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支出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阅历最浅,也最倒霉的,强忍着恶心游过来。   娇娇嬉笑:“好俊朗的小生啊,你要看了我,可就是我的人了哦!”   小士兵扬起身,鱼尾支棱在水波上,眼睛匆匆地扫过一眼,只看见了一堆大红花袄,铺陈在棺材里,就有些像是……   洞房花烛夜的婚床。   小士兵逃也似的飞快走掉,回头冲两位同伴摇了摇头。   耳根都红透了。   “喂,你怎么这就走了?我这儿还有空位,上来休息休息啊!”娇娇演得太投入,不小心撞晃了棺材,琥珀斜的一脚踢到了棺材板上。   他的腿实在太长了……又受伤,能缩一小会儿也是极限。   娇娇一头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假笑僵在脸上。   看起来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幸好,娇娇实在表演的太过恶心,即便是听到声音,小士兵们也只以为是她又在耍花样。   这要被狗皮膏药黏上……   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明天基地门口就会被她缠着要负责。   但在走之前,那名红透了耳根的小士兵,还是好心的多说了一句:“你好好待棺材里,顺着洋流一直漂流就会到鲛人岛的,今天的水流还算平静。”   娇娇一脸感动,真心实意:“我记住你了!”   小士兵脸色顿时就青了,逃也似的跑得飞快。   三人很快就不见了影。   真的是,娇娇一边拉上泳衣拉链一边想,都不管人死活的。   不过娇娇记得很清楚,遇到钟阅那晚他们就在海上狙击偷渡者,他们手上……指定沾染过鲜血。   又怎么会把一个神经病女人当一回事?   “起来吧,他们走了。”过了四五分钟后,娇娇喊僵躺在甲板上的男人。   男人空洞洞的一双眼直望向天空,娇娇眼睛都干了,他却没眨几次眼皮。   娇娇还以为他死了,踢了他一脚。   没想到他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好人一胎十个儿子……”琥珀说,“我想我要被救起来,也没脸再面对父老乡亲了。”   娇娇真想就着大红花袄捂死他。   “我好心救你,你还说这话。”娇娇噘着嘴,一歪屁股背对着他。   琥珀沉默了几秒才说:“以后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娇娇:“……”   靠!好气啊!   她一气,就肚子饿,一饿,就想吃东西。   她腹部一唱一和的发出腹鸣长音。   “给我搞点东西吃,”她仗着救命恩人名头,毫不客气的指挥琥珀,这家伙有机械腿,肯定不是一般人。   海面上时不时跳出几条鱼,娇娇已经馋生鱼片很久了。   她现实中曾在寿司店打过暑假工,知道这种海鱼一点儿腥味都没有,现杀现削,薄薄一片,轻薄如纸,蘸点酱油蘸点芥末,鲜得眉毛都能掉下来。   琥珀眸底生出轻蔑和狂妄之色:“你知不知道你命令的是谁?”   “我管你是谁?”娇娇可是来往过黑洞的人,“你信不信一会儿又来鲛人士兵,还得靠我给你挡箭?”   打蛇打七寸,娇娇说得没错。   管你是何等身份,现在大海上,就他们两个人。   他们是平等的。   琥珀一口气憋住,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那样凶,前胸贴着后背,手捂在唇上衬得脸色色如死灰,薄薄一层要被海风吹掉似的。   娇娇发现腰边匕首撤掉后,第一反应是贴到棺材尾部。   琥珀一挑眉,断断续续说:“你放心……我这是内伤,不会传染你的。”   倒不是那意思……   这位显然误会了。   但有句话叫做越描越黑,娇娇使出人际交往绝招之转移话题。   “你吃点东西也许会好很多。”   棺材前行推开波涛呈扇形分布,碎碎的浪花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琥珀说:“你要想吃就直说。”   他听声辨位,一出手如探囊取物捞起一尾银鱼。   娇娇喜不自胜的接过,琥珀抓着鱼脑袋却不松手。   娇娇攥着滑不溜秋的鱼尾,疑惑的:“嗯?”了一声。   琥珀:“这会儿不嫌弃我了?”   娇娇:“……”   原来男人也会记仇!   娇娇无奈投诚:“我从来就没嫌弃过你!”   琥珀这才松了手。   娇娇双手强摁住海鱼,那海鱼似乎感受到了要被吃掉的危机,疯了一样的挣扎。   娇娇几乎都快按不住了。   “快!把匕首借给我!”   琥珀愣怔了一下,迟迟疑疑说:“我这匕首是……”   “我知道,肯定很金贵,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啊!“   琥珀耸答着眉眼,原本一身的戾气尽敛,竟变得有些点可怜。他刚把匕首从裤兜里摸出,就被娇娇眼疾手快的抓了过去。   要娇娇没看错的话,刀鞘上暗雕繁复古雅的铭文,一看就价值连城。   可现在——   “看刀!”娇娇一匕首捅进了鱼□□里。   杀鱼第一步,先断鱼的脊椎。   这样既不伤鱼肉纹路,吃起来细腻光滑,又能防止鱼挣扎反弹。   琥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连脸都侧了过去。   风撩起他鬓角垂发,衬得没有焦距的眉眼疏离,气质清贵。   说白了,这家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出生。   娇娇一边品着秀色可餐的美人,一边将鱼头软豆腐似砍掉。   好锋利的匕首!   贵的就是好用!   娇娇美滋滋的刮掉鳞片,去尾去鳍,划开肚皮,内脏一团滚出。   她对寿司师父这套手法流程熟捻于心,白生生一团肉在掌心,娇娇小心翼翼削下薄片,迫不及待塞嘴里尝了尝。   刚出水的新鲜海鱼是没有任何腥味儿的,口感光滑弹润,一沾上舌头就滑落喉咙管。娇娇又削下一片,这才尝出点儿味儿,鲜甜而回甘,比她吃过的料理店鱼生还美味。感谢大自然慷慨的馈赠,娇娇狼吞虎咽没两口就吃完了,这才想起琥珀。   一抹嘴,她抵还匕首给琥珀:“谢谢,你吃吧。”   琥珀冷冷声:“我不饿。”   话音刚落,他腹腔中就反抗性的发出一声腹鸣。   琥珀:“……”   娇娇:“……”   娇娇明白了。   “你再抓一条鱼,我帮你做鱼生。”   琥珀一扬眉,一扫脸上郁色,这幅开心表情持续到他嘴里吃上了鱼生,嘴角都翘了起来,嘴上却吝啬赞美之词,只浅浅道:“还可以。”   “嘁,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有你求我的时候!”   娇娇从没想过从前那些摸爬滚打的打工生涯,能带给她在极端环境中有更强的生存能力,这种自身能力带来的触动让她有些得意   。   但没想到琥珀下一句话,顿时像冷水一样泼在娇娇身上。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我可是你的主人。” 第46章 强行召回 ◇   ◎宫森:你背着我在做什么?◎   娇娇:????   娇娇反咬一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大红花袄是我给你的, 我一躺在上面就知道你的身份了。“琥珀成算在心的说。   娇娇:靠!   大意了!   娇娇拒不承认:“你这叫被迫!”   琥珀一脸不可思议:“难道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本来船员们发现你不是鲛人,就想把你丢了,是我花钱保你下来的, 为此还挨了一顿明珠的骂,说我多管闲事,也不怕救起一个坏人……”   “行行行行,”娇娇打断他, 盛气凌人道, “我谢谢你了,但你受伤我也照顾了你, 刚我还保护了你!从此以后, 我们互不相欠!”   “行吧,”琥珀龇牙一笑,牙齿扇贝一样光洁, 一看就让人好心情。   还真是一个……让人气不起来的可恶家伙。   吃饱喝足的娇娇把大红花袄外套撑开搭在棺材上,遮下一方阴凉,正午的阳光,有些晒眼了。   她的腿也不客气的伸直, 把琥珀颀长光洁的机械腿挤到一边。   贴肤的质感是冷冰冰的铁块, 这不算什么占便宜吧。   “你在做什么?”琥珀看不见,但快被挤得贴成饼了,不悦的问。   “睡觉啊!”娇娇坦然的说。   琥珀被噎了一下:“难道你不想快点上鲛人岛吗?”   “急有用吗?”鲛人士兵们都说过了得顺洋流慢慢漂,“何况我暂时并不想去鲛人岛。”   琥珀奇了怪了:“要不想登陆鲛人岛冒着危险来这片海域做什么?”   娇娇一嘴啃了烂桃子一样的苦涩:“不是不想,只是现在暂时不想。”   她压根儿没想到一来礁石堆就会出现这事, 又在飓风海浪中耽误如此之长的时间。   要预知会发生这些事, 打死她都不午夜潜下家庭院的喷泉水池子。   琥珀追问:“那你想做什么?”   娇娇:“我只想回来的那个礁石堆。”   她只想回家!   娇娇枕臂补觉, 露出平坦的小腹。   记得宫森临走之前说了一句什么明天他还来, 会带给她惊喜。   倘若是宫森去古堡发现她失约,一定会很失望吧。   娇娇记得有一次坐车出行,宫森不小心被一个醉酒的家伙并线撞车,事故不大,掉了一些漆,明明是对方的全责,在看对方醉醺醺的不辨是非要闹事的样子,宫森主动的掏出一叠钞票丢那家伙脸上让快滚。   事后娇娇问宫森为什么啊。   宫森只说了一句:我要赶时间。   宫森说,我知道是对方的全责,但我跟人约好了见面时间,就一定会准时赶到。无论中途发生任何意外,与我约定的人是无辜的被牵连的,不该浪费时间等。   我的时间,比醉汉时间值钱。   娇娇想着想着,就有些困了,昨晚与徐火莲纠缠,今早又遇到海难,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休息了。   棺材又硬又潮湿,娇娇从没有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下睡过觉,哪怕打工时黑心老板的临时住所,好歹还有个铁架床。   可是她真的好困好困……   迷迷糊糊她似乎听见了琥珀说了一句话:“睡吧,等你醒了,目的地就到了。”   琥珀声音低沉下来的时候,真温柔极了,像催眠曲。   棺材摇啊摇的也像摇篮。   深海静流。   不用桨。   全靠浪。   娇娇梦里一片刀光剑影。   她梦见明珠的飞刀,阿瑾指背上的铁甲,阿宝跑动时腰间的□□工具……   好像赤果果来到这片危险之地的,就她一个。   难怪明珠看她的眼神总像看一个傻子,阿瑾和阿宝总带有一丝怜悯。   还有琥珀,他翘在脸颊边缘的假皮,就像开奖有礼的彩票,总让娇娇有一种想要伸手撕开的冲动——而琥珀自身又病又瞎,并无察觉。   恍惚间她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虚无缥缈感,这种感觉在琥珀凝固不动的神情中越发确认。   终于,娇娇伸出了罪恶的小手,短短的,通体雪白,覆盖绒绒毛。   咦?是兔子的手……   怎么会?   撕开的假皮下露出宫森一张凛若冰霜的脸。   娇娇:……   宫森声线如同刀刃一般发寒:“你背着我在做什么?”   娇娇吓得哆嗦了一下:“我是在完成我爷爷的遗愿,继承父亲风骨,挖掘考古古堡背后的秘密而已!”   她越说越心虚,声音低下去。   不对,她在心虚什么?   下巴被宫森手指挑起:“要以后再发生危险的事怎么办?你有几条命来穿梭玩儿的?”   娇娇还没反驳,宫森兜头兜脸丢来一本词典。   “好好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娇娇无语啊,为什么她在梦里都要写作业!   在星域时候宫森嫌弃她能力不行,熬更守夜苦读的时候也常常带上她,娇娇想起哈欠连天的时候还被宫森拉着恶补知识,就委屈得眼泪婆娑的。   娇娇认栽的低下头,看见摊开的字典里就写着一个字。   命。   命在字典里没有同音字,单独分划出的一个。   “你一定要处处小心,万事留神,千万不要送了命。”   “造字者早在万年前就提醒了每一个世人,每条命,都只有一条。”   正在这时,突然天旋地转,茫茫如镀了一层旧时光滤镜的梦境支离破碎,大片大片黑暗携了五彩斑斓的光带从娇娇脑海中飞闪而过,这让她不禁联想到从黑洞中的巴比伦交易港时离开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   是这个异世界又出现了问题?   还是说……她所乘坐的棺材又出了意外?   理性思维一过脑子,意识形态触电似的豁然开明,娇娇忍着惊惶睁开眼睛,呛鼻呛嘴就是一口水。   妈的,睡前琥珀还温温柔柔的承诺醒了就达到目的地。   结果才睡了多久棺材就侧翻了?!   一肚子腹诽的娇娇划动四肢挣扎着从水里腾出,饱满的空气一下充斥到她的鼻腔,娇娇吐掉嘴里的水,擦掉眼皮上的水,环顾四周的一瞬,愣住了。   她怎么回到了现实中的古堡?   徐娇缓缓地摸索到水池子围栏坐下,被风化了的老旧砖块摸上去有种陌生的冰冷感。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想不通怎么就从大海上直接穿梭回了现实。   难道说琥珀趁她睡着之后将棺材划到了礁石堆?   且不说琥珀没有那么好心,他病成那样能不能坚持到鲛人岛都不好说。   然后他还特意将她送回到礁石堆下的海底里?   还不折腾醒她?   用膝盖想都不可能。   那现在只有另外的可能。   古堡穿梭时空能力超脱了徐娇的理解范畴。   不同于小说里看到的系统文有系统提示,从徐娇继承到这座神秘的古堡之后每一步都是她亲自摸索。   能从异世界带回什么东西,又得在什么地点穿越。   她有限的经验仅仅来自于宫森的星域。   那么很明显,现在古堡又开拓出了新的条件线索。   那就是没有对应的固定地点也能强行穿梭,而且是在徐娇被迫的状态下。   本来,卧室对应的是卧室。   那么,水池子对应的也该是水池子。   可鲛人岛的世界就变了,水池子对应的是海底的礁石。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传送点出现了问题。   那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又出现了哪些问题。   徐矫正陷入头发风暴中,冷不防斜地里一声惊叫,斜眼就看见了伫立在游廊下的人。   面戴口罩,一身黑布衣裳上全是灰土,畏手畏脚的样子,竟是那日抓住的小偷。   还敢来?   徐娇气不打一处来,是看她好欺负还是什么?   小偷哆嗦了一下身体:“古、古堡里不是没人吗?“   徐娇气极反笑:“晨泳没看过吗?”   小偷默了默,他可能确实没见过在直径两米不到的喷水池子里泡一早晨的人。   徐娇下地,泳衣滴答的水在砖地上拖拽出一长条水痕:“你老板还不死心?要不要我跟你一起找领养证书?“   “我老板说了,让你别挣扎了,就算你公布她假千金身份也没用了!她已经拉拢公司内部的核心成员上位,挤兑走钟家的人了!”   娇娇一愣,徐火莲好手段!先下手为强!   “这古堡……我是最后一次来了,我老板让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继承一个没用的古建筑,最麻烦的就是修缮和维护,你放弃吧!一无所有的滚出徐家吧!”小偷说着吐吐舌,嘘声说,“上面那句话我是转述,不是我的意思。”   徐娇加速追,小偷飞快跑。   徐娇气笑了:“你别跑啊,我也想知道这座破古堡哪里还有值钱玩儿,我学费还没找落呢,我们俩一起找啊。”   小偷轻车熟路的跑出庭院,拐进灌木丛生的荒废树林,一条隐约小径蜿蜒出主干道。   徐娇□□着脚,被满地花草碎木枝硌疼,她本来都不想追了,可灌木丛被碎砖块压倒的灌木引起了她注意。   她踮着脚尖轻轻踏上砖块,越往深走,砖块越多,铺成了一条粗糙的小径。   她还没出手打理的庭院,被有心之人给画蛇添足了。   当她走到树林外,看到一整面倒塌的外墙时,更是一时无语到极点。   都是百年来经过风吹日晒的老砖,边缘模糊色泽暗淡,满是岁月的沉迹。   却被徐火莲暴殄天物的拿来作威胁她的玩具。   还好是往内倒的,没影响过路街道,否则后果麻烦更多。   徐火莲办事向来只针对她,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尽可能的在公安办事机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娇:呵呵   徐娇突然明白睡梦中听到的一声巨响是从何而来了,也明白为何会突然被强行召唤回现世界。   打野被偷家,泉水也会发生警告不是。   徐娇站在酷暑烈日中,皮肤上的水渍早被暴晒蒸发,皮肤经久炙晒发出轻微疼痛提醒,这种痛楚感让她心底更清醒。   微型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疑惑这又是哪一出,徐火莲?是徐氏企业的董事长徐火莲吗?   【主播不是我说你,徐家不认你,你也不能写剧本这么黑你亲姑妈】   【徐董事长和徐家老董事一样,每年都会捐钱,成立基金会帮扶贫困山区的孩子】   【是的是的,我每年都会在慈善表彰会上看到她!是众所周知的大善人,主播你不能为了博眼球这样污蔑人】   假猫眼石直播器表玻璃罩子反射眼光,刺在娇娇瞳孔里,让她有些视野模糊。   上一次多方见面是深夜,她习以为常的关掉了直播器,她实在不习惯将深夜隐私暴露,没想到正好让观众错失了徐火莲的真实面目。   在外是好人,回家就一定也是好人吗?   如今她看着直播间里一大片一大片谩骂她的文字,评判她的目的到她的言行举止,话头又从新绕回了一开始她假扮贵族大小姐的虚荣浅薄。   她第一次对现实心生抗拒。   现实世界一直是她在异世界的精神港湾,只要踏足回这片成长的土地,她心就放回了肚子里,满满的安稳感和期盼。没想到现实给了她无情警告喝,告诫她即便机缘巧合去往了异世界经历不同人生,她依然是她。   从未改变过本我。   娇娇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一次,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她伸出手掌覆盖上假猫眼石微型直播器,闭上眼,尝试性的感触直播器上的电流,就像在星域化身垂耳兔时,她生就有连接网络和储存电力的天赋。储存电力因贪婪的吸收球形闪电几近耗竭,然而连接网络的天赋持续没有中断过,这也是为何她穿梭不同世界还能直播的原因所在。   如果说,在鲛人的世界她尝试过了连接网络能力没被丝毫影响。   那等同于这能力已经绑定了她自身。   那在现实她也可以通过更深层的内部网络搞事。 第47章 报复 ◇   ◎正道之光vs商业霸总◎   深夜。   宫森走出铁门, 一室光华,洛可可式背靠椅里窝着小小的人一只,镶荷叶边白睡裙逶迤到小腿肚上, 女孩伏案睡去,书桌上笔记本电脑亮起莹莹白光。   宫森捞起铺陈在床尾的短毛毯,轻轻覆盖到娇娇露肤的肩膀上。   娇娇立马抬头。吓了宫森一跳,以为惊醒了她。没想到她眼睛惺忪成一条缝, 又闭眼扭过头, 趴倒继续睡。   这孩子是真困啊。   没了他照顾的兔子生活得真是随性。   他似乎忘记了往日里自己也经常这样睡着。   但这样睡醒来之后会浑身酸痛还是记忆犹新的。   那要不要抱娇娇去床上睡?   宫森凝望了娇娇片刻,脸上慢慢烧灼起来, 一双灵敏的手没个安处。   算了。   也怪他, 约定了隔日前来,结果星域事情实在太多绊住了脚。   她该不会是一直等待他直到深夜吧?   宫森嘴角浮现起一丝他都没察觉到的笑意,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红丝绒的小巧方盒, 轻放到书桌面上。   希望她明早一睁眼就收到惊喜。   眼角余光不经意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的内容让他错愕了一下,整面徐火莲半身照,左联:   专权独断   亏损耗尽股东财   右联:   两面老虎   慈善避税耍心机   横批:   正道之光   宫森看得扑哧一声笑出声, 她姑妈八成是又哪里招惹到她了。   想不到这小丫头居然还会采取网络泼脏水的方法实行报复。   而且对联还是以悬浮框的形式, 挂在名为XX市政采购网的首页上。   宫森移动无线鼠标,光标叉掉一个网页,叠加的下一个网页跳出来,还是同样的对联式内容,悬挂在徐氏产业首页上。   大致扫了一眼徐氏产业的简介, 是以高科技产品代销和专利提供为主的中介性质公司。这种公司能做大规模到几百名员工, 年毛利额度在数亿元以上, 已经是国际级别的同类型大型公司, 地方的龙头型纳税企业了。   徐氏最新推出的高科技产品,是一款航空方向的专利配件,不过这种配件在宫森看来实在是有些落后,按照宫森学习到的技术,搭配上星域市面上常见的芯片,可以提供相当大的性能。   宫森叉掉徐氏的官网,再跳下来的下一个网页是木溪区社区网。   再下一个,木市民生网……   全都是地方性政府的官网,网站搭建在统一的服务器,外包给服务性质的网络公司。   类似网站的防火墙等级一般很差,只要攻破一个访问限制的拦截点,就可以通过后门,泄露服务器上的所有信息。   垂耳兔天生拥有沟通网络的天赋,神经连接上网络上的数据,攻破一个两百年前二进制的基础版防火墙,就跟在农耕时代使用枪械一样手到擒来。   宫森终于关掉了所有的网页,关机合上笔记本电脑,一回头,见娇娇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顿时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哒哒哒按鼠标按不停的时候。”娇娇说。   宫森:……   宫森:“你姑妈又怎么你了?”   娇娇往后一撑椅子,刮拉地板发出尖锐的声音,她起身,裙摆旋出一个圆弧形,螺丝骨细细的小脚踩上拖鞋:“跟我来看你就知道了。”   昏黄路灯下,倒塌下的外墙显现出一大块豁口。   娇娇:“今天一下午街道办来了三次,非说是古建筑年久失修导致的,要求我三日内必须恢复好,否则将上报政府。我说是被人为损坏的,街道办说这条路的监控坏掉了。警察来了也没证据。”   娇娇非常生气:“我怀疑徐火莲早就和街道办沟通好了,才这样肆无忌惮!”   宫森看着她眼睛浮上一层委屈,白裙随风飘摇,伶仃的勾勒出单薄的身体曲线,便道:“你虽然这样通过黑客手段让徐火莲陷入名誉扫地,但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对方技术人员修复过后,很快就会顺着网线寻找到你的操作地址,即便是你经过多重加密,但只要做过就会留下证据,到时候你会陷入为难境地。”   娇娇银牙碎咬:“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宫森:“有是有,但是今天暂时不能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回屋休息,后面的我帮你想办法。”   ——   徐氏大楼技术部,深夜灯火通明,被紧急叫来的加班的高管专家们一脸紧张,徐火莲铁青着脸,高跟鞋踩地一步步剁剁剁的踩,就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借口不来加班的全给我降职开除了!”徐火莲气急败坏,脸色铁青,地上是被她摔坏了的手机外壳。   高管小心翼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网络托管公司的回话说,防火墙遭受到了黑客高手DDOS攻击,修复需要一些时间。”   “多少时间?”徐火莲大声道,“平时花那么多钱供养着你们,关键时刻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高管连忙解释:“DDOS是短时间内对服务器发出大量访问信号,导致服务器过载,短时间内无法更新内容,这是最常见也最难攻击的技术性难题,目前还没有完全根除的方法,只能慢慢来。”   徐火莲焦虑的走来走去,她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没穿戴整齐飚着跑车冲来,冷眼瞥到一个技术员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网址上她的半身像,如同挽联一样的两条标语,顿时火冒三丈。   这两天接连有两个价值千万级别的重要招投标项目要开展,这时候出现这种事,影响到评标专家的评判标准和领导的意思该怎么办?   领导都是属鹌鹑的,惯会见风使舵,有一点可能性问题立马飞泡没影。   这两个项目影响一年的绩效,要是作废了,预示着公司的提前布置成本和打招呼都打了水漂。   是谁这么可恶,会拿这种公司法人的名誉整蛊?   往大了讲,按法务的说法,破坏计算机信息,及扰乱国家公安机关的流程只会被判处几十万的罚金和一年至两年的□□。   仅此而已。   被严重影响到的是她十几年来在行业里和领导机关处矜矜业业的形象和信誉问题。   附加值不可估量。   技术部领导鞠躬如捣蒜的致歉,被带领的小年轻技术员们也一个个束手束脚的等待发落,至少年终奖是别想要了,徐火莲坐倒在椅子上等待财务部和人事部的到来,冷不丁的感触到冰冷眼神,抬头看见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阴鹜的盯着她。   对方的年纪,让她联想到一个人,一个更年轻的小家伙,只不过那小家伙可没这样动辄影响时局的大能耐,否则也不会干一些不容主流社会认可的低级工作。   徐火莲目不转定的想着,突然那技术部的年轻小孩跳出来,手指指戳戳:“我们加班九九六夜以继日的工作,凭什么年终奖说扣就要扣?!”   徐火莲被骂的愣了一下,技术部领导连忙挡小伙子,被小伙子不管不顾的闪开:“领导,您是老好人,我就见不得像徐火莲这样的公司蠹虫,不就是凭借着家里传承上位吗?除了溜须拍马有几分本事!我看人对联骂的也不错,你就是两面虎,当人一套背人一套,公司里谁人不知道一样!”   技术部领导的寥寥无几的秃头更荒凉了,连忙跟徐火莲道歉:“小伙子母亲在医院,他守夜被叫来心情不好求理解。”   “我今儿就不干了怎么滴吧!我就是忍着恶心也要说!”小伙子越说越来劲,容光焕发,英雄气概。   询问而来的保安已经扑上来拖走小伙子,徐火莲被簇拥而来的中高层保护着进入玻璃办公室,远离着急火燎的技术部。   副总劝她:“董事长您消消气,干这种腌臜事儿的人,高级不到哪儿去。官场商海里哪不是山前不相逢,山后必相见,兜兜转转就这么一个圈子,再大矛盾也不会彻底撕破了脸,指定是哪个小垃圾干的,上层领导们也理解,这事儿说大不大,免不了就成为一时的乐子,您这辈子还长,大家看得都是利益,再过些年谁还在意这件小事儿呢。”   徐火莲被副总一番话说得渐渐冷静下来,她刚才是太激动了,结果就是又引爆一颗埋伏的地雷,她是否也在最近的所作所为逼迫得某些人太紧,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能坐上她这位置的手脚都干净不了。水至清则无鱼。干干净净的人也坐不上这位置。   徐火莲喝了一口美咖,在满口酸苦中开始思索,她这两天干的坑害人的事件中,有一件与徐娇有关。   门被推开,技术部的老秃头又畏畏缩缩的进来,开始汇报工作:“外包公司那边的汇报过来了,说对方停止了DDOS攻击,所有市政官网和公司的网址都协调运营商更改了Ip,暂时隐藏完毕,对方即便是再发起攻击也要耽误些时候,且计算机公司已经做好防御措施,时刻准备着捕获对方的IP地址。”   徐火莲耐心听完:“那对方要是没攻击呢?”   老秃头:“虽然对方掩饰了主IP攻击地址,但只要通过技术侦查和排查的手段,近些时日就可以抓捕到始作俑者。董事长不要担心,法务部和法院都会配合工作的。”   徐火莲端起咖啡再喝了一口,味蕾习惯了酸苦味道,口腔里变化出咖啡豆本身的果香来。   老秃头许是见徐火莲表情舒展开了,投机取巧说道:“刚跟您顶嘴的小伙子,妈妈癌症住院需要很多费用,他也是压力太大,所以口不择言了些,您看要不要不要开除——”   徐火莲轻放下咖啡瓷杯,立掌做了个停止的手指,然后钢笔在纸张上写下一长串古堡的地址:“你先让技术部的排查这个地址。”   老秃头叹口气,走出办公室,徐火莲冲站在一旁的副总招招手:“算了,排查还要时间,你直接报警吧。” 第48章 拒绝 ◇   ◎不是我的东西我就不要◎   与人相处, 远比与伴生兽相处辛苦,哪怕曾经朝夕相处过了,经过了就是经过了。娇娇经过了与宫森的时光, 经过了一些刻骨铭心,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此时重新与宫森面对面坐着,娇娇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都带着些许的陌生。   就像《乱世佳人》中斯嘉丽说的: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你要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橙汁?”娇娇找了个借口, 打破尴尬的沉默。   “随意。”   宫森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手臂拂过沙发手垫, 突然, 他像发现什么似的,抬腕揩了揩指尖。   娇娇跟着用手扫了一遍沙发垫,一手薄薄灰尘。   娇娇:……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打扫卫生了!   宫森略微惊讶:“你怎么没有打扫卫生的阿姨?”   娇娇无语了一下:“那你猜呢?”   宫森:“打扫卫生的机器人也没有吗?”   娇娇摆烂:“有啊, 扫地机器人啊洗地机啥的听说都很好用,不过我买不起。”   宫森若有所思:“确实,这个时代的科技有一点点的落后。”   娇娇:我谢谢你啊。   “不过,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你确实需要一个报警机器人。”星域的超市或网购平台随处可见。   娇娇笑:“问题是家庭型报警机器人市面上并没有售卖的, 如果你能将星域的此类科技树点入我的世界,我保证你可以过上富豪的快乐生活。”   闻言宫森的眼睛一亮:“倒不是不可以试试。”   娇娇:???   我就只是随口一调侃。   宫森想了想:“我现在学习主要以理论和操作机械为主,星域的各行各业更细化精进,要将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实践到实物上实现,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娇娇被这话题提起了兴趣:“那意思是说给你时间也许可以实现?”   宫森目不转睛, 说:“你是想让我长久陪着你?”   娇娇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打乱了手脚:“……不是, 这又哪一出?”   宫森垂下眼帘:“娇娇, 我很忙的, 黑洞归来后,星域的很多专家项目组邀约我参与新的实验和项目……”   娇娇赶忙打断他:“没事儿的,我这儿掘地三尺也找不出钱,徐火莲有本事把整栋古堡全推了。”   娇娇一边说话,一边麻利的从电视柜后的青花瓷花瓶里掏出只鸡毛掸子,挥手掸去沙发垫子上的灰 :“这点小事,我亲力亲为就行,又不难。”   宫森再命运多舛,那也是上层人家的少爷,惯性的思维,是何不食肉糜。   敏锐捕捉到徐娇脸上露出的难色,宫森突然从兜里摸出一个漂亮的红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   本来他是打算娇娇一醒来看见的礼物,可随她出门查探断墙时,他顺手谨慎的从书桌上带走了。   “这个,你先拿着。”   徐娇被漂亮的包装盒晃花了眼,抬手想接,却又停滞在半空。   “这是什么?”   她想起宫森昨天说今天要送她一个礼物。   今天就果然专程来送给她了。   就像他说第二天来探望她就一定会来。   真是一个说话算话的好孩子。   不过,这会是什么呢?   徐娇胸口像生出七八只小兔子上蹿下跳,她还从来没收过男生的礼物,以前在学校虽然常被夸好看,但她总是一放学就打工溜没影儿,从来不与任何同龄人交际。   宫森的行为,让她联想起狗血八点档电视剧里的求婚现场。   没被接走的红丝绒礼盒尴尬的悬在半空,宫森手腕发酸,不合章程的打开了盒盖。   是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要按某知名艺人说法,大概有十克拉左右,那是相当值钱了。   成色相当剔透,纯到近透明的绿,汪汪地像凝而为散的绿水。   戒托上还镶嵌有一圈晶莹璀璨的碎钻。   衬得屋子的亮度都高了几分。   徐娇眯了眯被刺痛的谈氪金狗眼,不可置信的问:“这是给我的?”   宫森露出一副不然呢的表情,趁着徐娇发愣,径直塞到她掌心。   小小的红丝绒匣子,仿佛有千钧重。   少年撇开浅棕色的眸子,耳朵尖尖透出微微的红:“我看你脖子上戴着装饰的祖母绿项链,这个戒指刚好搭配一对。”   他也知道我脖子上的项链是假的啊……   不对!   重点不在这!   徐娇感觉有一团热烈的火从掌心贯穿她胸膛,烧得她坐立难安。   徐娇一合掌,红丝绒盒子啪的声响,响得徐娇身上汗毛倒立,生怕昂贵戒指被震碎了——虽然理智清楚告诉她没那么娇气,可感性上她真的一秒都不想拿。   怀璧其罪,她赔不起。   “还给你。”徐娇想直接塞回宫森,却被他动用体术的灵敏的避了开去。   “你给我做什么?”宫森突然开摆拉锯战,大出徐娇意外。   宫森催促道:“我拿着又没用。”   徐娇的手没有依仗的悬在半空,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她被架住了,宫森又何尝不是,她甚至从宫森眼底捕捉到了不理解和烦躁和不耐烦。   徐娇突然有些生气了:“不是,你未经我同意,为什么突然要买这么昂贵的东西?”   “昂贵吗?”少年一副明晃晃装傻的样子,手不自然的抚上鼻尖,这是撒谎惯有的细微小动作。   “我妈放着好多年不带,你拿着还有用处。”   徐娇深吸一口气:“这是你妈的收藏?”   “不止是我妈,”少年忽然正色的解释说,“这还是我姥姥,我祖姥姥,传了好几辈的收藏,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这一番话真心实意,滚烫一颗真诚的心,赤诚的碰到徐娇跟前。   她只要一抬手,一扬眉,一个呼吸,就可吹皱了它。   徐娇沉默了。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宫森双手插兜晃着大长腿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巡视自己家一样自然而然:“这次来得突然,我事情实在太多了,外墙得砌起来,刚经你提醒,我还想了个如何杜绝你姑妈再来滋事的办法。”   顿一顿:“处处都要钱,再来我给你带点钱——上次你好像说纸币不通用?金子可以带来是吧。”   宫森自问自答间,神色轻快舒坦了许多:“那我再来给出你带些金子吧。”   “宫森,”徐娇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直唤他大名。   宫森一转身,红丝绒礼盒高举平拖到他眼前。   “请你收回去。”徐娇极其认真地说,她连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认真过。   宫森满眼的碧海晴空顿时破碎。   他不接。   声音像裹了寒冰。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送我这样贵重的礼物。”娇娇又严肃的重复一遍。   “送你礼物不应该吗?”宫森强硬的说,“你是我的伴生兽。”   “我在这个世界,我就只是我。我是一个人。”   宫森垂眸凝视着徐娇,徐娇发现不止他的眼神,连他的头发丝,他笔挺坚毅的肩膀都灰暗下来。   “为什么收礼物,你会冲我生气?“   “可是受人礼物,应该是平等对立的交换,比如说交易,比如说情感,宫森,我不会收这样贵重的礼物,“徐娇叹口气,”因为我会觉得累……你能理解吗?“   “你一个人生活会很难的。“   “还好吧,”没有被姑妈捣乱的话。   “你确定?”   “我确定。”   徐娇犹豫了一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看见宫森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变白。   宫森突然出手,抓过红红丝绒盒子,转身就走。   风掀起他裤腿,徐娇这才发现他今天的着装居然是偏正式的西服款,而不是日常穿得流体铠甲。   衬得他身量高挑,长风玉立。   头发也蓬蓬的,像是被抓过造型。   他这样真好看啊,比电视剧里的大明星不遑多让,可惜徐娇才看了几秒钟,宫森就已经走进了二楼卧室。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鸟瞰的,逆着光的,看不清神色。   然后他一言不发,用力的关上门。   发出咚的声响后,宫森消失门后。   徐娇一刹那有追上去的冲动,可强烈的羞耻感和愧疚感吞没了她,将她牢牢钉死在原地。   不能去。   徐娇扪心自问,她接受不起这样的示好。   谁不爱钱呢,珠宝,黄金,豪车,房地产,她都爱,爱得不得了。   可做人,得有底线不是。   欠人二两金子已累没了徐娇半条命。   要再欠更多……徐娇还想苟延残喘的继续活下去。   哪怕得罪……至少他们是平等的。   徐娇觉得这样挺好的,等宫森冷静下来,会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样挺好的。 第49章 来自星域的芯片 ◇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没有比自家床睡觉更舒坦的了。   经过棺材憋屈的折磨后, 徐娇一觉睡得格外酣畅淋漓,天蒙蒙亮隐约梦见宫森从墙内走了出来,她都没起身一探的欲望, 翻了个身继续睡。   直至不绝于耳的揿响门铃声惊扰醒了她。   她一脸惺忪的坐起,回味该不会是宫森一大清早真的来了吧,那为何没扰醒她?   还在赌气呢?   算了,徐娇潦草的穿了恤衫短裤, 顶着神清气爽的脑袋穿过长长的走廊去看是谁。   住大房子的缺点之一, 早让她彻底断绝了外卖和快递的心。   直至隔着古堡铁栏杆大门,她见到了比噩梦更可怕的人伫立。   “请随我们走一趟, ”警察拿出警官证证明身份。   徐娇的心跳乱了章法, 她配合的拉开了门,装作不解的说:“怎么了?我昨天报警说外墙被人恶意损坏,你们说找不到证据, 今天却来调查我,难道我还能自己推倒自家围墙,造成故意损坏财物罪吗?”   警官身后是上次半夜遭窃见过的女警察,娇娇记得她自报过姓名姓李。   李警官说:“小姑娘, 一码归一码, 损坏古堡的事我们会追究的,据有关人员举报,您的ip 涉及昨晚一起恶意黑客事件,所以需要你配合回警局调查一下。”   徐娇仓皇失措:“黑客事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大学都没上过,就会一些基础的上网而已, 是不是误会了?”   李警官旁边的男警官不耐烦道:“是不是误会随我们去警局走一趟调查清楚就知道了, 小李劝我说你是个小女孩子, 还要读书, 所以没有申请传唤证等要录入你档案的手续,只是先做口头传唤,你不要耽误时间。”   李警官眼里发着友善的光。   也许有可能是人盗取或借用了她的ip局域网地址,但一切都得先排除了她嫌疑再谈其它。   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徐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和相信警方。   可这一次娇娇恐怕是难脱身了。   她利用国外的网络基站再攻击回市内的服务器,在抹黑了徐氏官网后,将服务器构架上其它的官方网络的账号密码一并黑了,广而告之为徐火莲歌功颂德,为避免留下蛛丝马迹她没提及自身事件,只作调侃。她知道徐火莲会追查,但确实没想到会查得这么快。   娇娇第一次坐在警车里,像被针扎了一样行坐不安,汪汪的眼眶里噙了一汪水,紧抿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像是随时随地要哭出来。   李琼借着后视镜反光不断观察徐娇的小动作,实在没看出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孤身女孩子有哪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徐氏作为当地龙头企业,真是作威作福惯了,一丁点名誉上的受损,在没有确凿证据下,单凭捕获的两三条木溪镇的ip地址重叠,就非说要与小姑娘对峙,上头对于这种浪费警力的行为,也没大当回事,配合的走一走流程,李琼一大早上班时听说又涉及古堡,主动请缨来跟进。   同样贫苦出生,对于孤寡的徐娇,李琼总是发自内心得多一丝怜悯。她也早发觉了居委会的一些不对劲,那主任的侄子在徐氏部门任职,胳膊肘往内拐,总有意无意的欺负徐娇,这真让李琼有些看不上。   碍于前辈在场,李琼出于职业素养,不能跟徐娇多说什么。   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想让徐娇不要太担忧,虚惊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真要超越常人的计算机天赋,信息部那边已经有大佬在关注此事了。   报纸新闻里不是常有破格录取天才计算机黑客少年的事情吗?   亿收的企业常有,天才不常有。   正在这时,前辈挂在支架上的手机铃响,来电显示联系人是局长,前辈放缓了行车速度,连通蓝牙耳机戴上。   前辈专注听取完局长通话,“嗯嗯”几声简短确认后,挂断了电话。   “回去,”前辈打亮靠左行驶灯,方向盘向左侧一甩。   李琼:“怎么了?”   前辈:“徐氏那边撤诉了,说此事不追究了。”   李琼透过后视镜见徐娇也是同样的一脸惊喜,赶忙追问:“怎么回事?”   “不清楚,”前辈,“局长也说那帮商人莫名其妙的。”   警车绕过绿化带,呈u型往回古堡的方向行驶。   半个小时前。   徐氏公司总部上层会议室开展紧急会议。   徐火莲面色紧绷的坐在会议桌下侧,她这一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刚回家阖上眼,就接到大资本方着急火燎的电话,要求她速度来公司一趟。   办公长桌围绕的人不多,但各个都是公司核心成员,连年会都不一定来这么齐。   撇开自家内部的技术专利专家,财务管事,和战略发展的公司接班人,最重要的是坐在长桌最上的人,是入股注资公司的资本方负责人之一。   手握着资本和权力,如隔云端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级人物。这世间没多少人知道资本方真正的底牌是什么,与国家的命脉走向一样深不可测,世人不可见。   他们注资培养的公司不知凡几。   他们每年参股的资本不敢仰望。   而此时神仙下凡了,就坐在徐氏公司的会议室里。   例寻公事用来装模作样的ppt设备开都没开,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原始的纸和笔,资本负责人的面前用红丝绒布承托着一块小小的芯片。   芯片薄如蝉翼,透明澄澈,不同于常见芯片的晶体管、感应器是焊接上去的,这块芯片独特就在于表面光洁平滑,像一块玻璃板,上述的构件统统镶嵌在芯片内部!   要知道芯片制造被誉为现代工业技术领域的顶尖,精密程度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前沿技术已经在进行纳米级操作。所谓纳米级就是10万亿分之一,尺度大概是原子大小的十倍。   而这枚芯片单从外观技术已经超越当前技术范畴,内在的晶体管游走着光粒,其精绝程度堪比一整座一线城市中一粒灰尘在游走且畅通无阻,特别是芯片的一半边缘还是焦黑的,像被什么灼烧了下,那亮起的光粒触碰到焦黑边缘时,竟自动的折返路径,最终消失在晶体管之中。   略懂皮毛知识的资本方脸上绽放着雀跃而恍惚的神情,有种在经历上当受骗,又在体验超脱现下的超科技感。   “你是说,这个芯片还能运行?”资本方曲指有节奏的叩击桌面,再一次确认技术专家。   专家奋战了一夜,依然精神抖擞,双目发光:“我一开始都没想到是芯片,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结果快递盒里留了张纸条,我才知道的!”   干技术的都是直性子,直接从桌下扛起一台机械式笔记本电脑就摆到桌上,后壳干脆已经拆开了,就等着再次安放上芯片。   “这简直是神迹一般的杰作啊,我从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接触到这样完美的智慧产物,还能看到里面加载的内容。”   徐火莲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内容?怎么她这个公司董事长都不知道?虽然她不是当下权力地位最高的,技术专家也并非她能管辖的范围,但这是不是也太僭越了些?   还有,专家说的邮件里的小纸条,那又是什么内容?她也不知道。   她只不过是忙碌到清晨六点才回家匆匆补了个觉而已,怎么感觉就断层了信息?   资本方抗拒的摆摆手:“别再装机了,就你那机器,我怕磨损。”   机械式笔记本电脑是市面上最新型号的专家:……   坐在右手边的资本方助理办从头到尾一直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徐火莲一开始还以为是录入员没太在意,此时助理突然停下了手中工作,激动不已的向资本方汇报:“航空领域专研等离子技术方面的科学家正在推演芯片中的新技术是不是能用,但是刚才科学家助理回应了我消息,说从理论知识上看大致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可行的话,五十多年以来没有革新的理论框架,将再被推进一步了。”   “这是关系到整个国家命脉的大事!”   资本方笑着纠正助理:“不止是我国,而是整个人类文明。”   徐火莲初来乍到,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忍不住举起茶杯做掩饰,撇过头问离坐最近的财务主管:“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公司又没研究芯片,也没研究航天领域,怎么来开这会?”   财务主管低声:“我也不清楚,目前就两家公司收到了同样的邮件,一个是我们徐氏,一个是阮氏。”   “阮氏?”徐火莲愣怔住,阮氏与徐氏同宗溯源,原本是徐氏的下级公司,十几年前分裂,被阮氏领头人带走一大批的专业工作人员和业内资源,近来年发展壮大,挤兑阮氏的生存空间。   这也是徐氏为何近年来业绩震跌的原因之一。   外界不少人猜测是徐火莲能力不济,但办事的人都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她这是倒霉她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阮氏那边我们也已经派人过去调查了,”资本方听见了他们悄悄话,却并没有丝毫的不悦,波澜不惊道,“他们那边的技术人员刚上班,收到快递也没当回事,那透明芯片与这枚芯片一模一样,也同样烧毁了一部分,我们的人上去读取了芯片中的资料后,确定是剩下的三分之一等离子技术的内容。”   徐火莲被资本方负责人锐利的眼神盯着看,不好意思的埋头喝茶。   战略副总接了话:“又三分之一?那意思是说还有剩下的三分之一。”   “没错,纸条上是这么写的。”   战略副总兴趣激昂:“芯片里的基础物理内知识我们看不懂,纸条上应该还可以的,那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啊。”   战略副总从衣兜里摸出张纸条,铺开了却一巴掌捂在上面,鹰鹜般的眼神逡巡在场所有人。   “我先说好,内容看可以,但你们不能改变什么,原因我刚才说过了,不是为了区区一家公司,而是关系到整个航空业的发展。”   徐火莲总觉得负责人眼神有意无意的锁定自己,冷嗖嗖的预感在心底里响起,从头到尾徐氏公司的所有高管都并参与不了什么,资本方负责人直接合伙专家将芯片带走了就是,何必多此一举的要当众聚集,就像是——要宣布什么。   徐火莲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人的直觉都针对自己时总格外敏锐。   这时资本方助理起身,捂着震动的手机离开会议室,出去接电话了。   徐火莲疑惑,什么重要电话需要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离席啊。   难道是老婆生孩子?   资本方控场拉回节奏:“徐火莲女士,我先给您有个心理准备,这纸条和芯片,其实是与你相关。” 第50章 再见,徐家长辈 ◇   ◎你被开除了!◎   “与我?”徐火莲心中警铃大作。   资本方: “根据闪送小哥汇报, 这些邮件的始发地是你家一处荒废了的古堡。”   古堡?   徐火莲猛地挺直背脊骨,资本方镜片后泛过白光,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徐火莲先咬一口:“我不大确定, 那古堡找了个远房亲戚看门,那孩子天天混迹网络跟一帮三教九流一起,难道她认识不出世的天才?”   徐火莲脑海里浮现出宫森清俊冷漠的面容,瞳孔里剔透锐利的光, 她往后一仰, 自发地笑了一下:“不管怎样,此事能与徐家沾边带故的, 我也是与有荣焉了。”   战略副总巴结的提议道:“这好事儿啊, 快把你家那孩子叫来公司,问问剩下三分之一的芯片资料还有没有?”   徐火莲倒是想揽功绩在身,可一想到徐娇对她的态度, 她就生出几分不是滋味来:“这啊,怕是不好办,青春期的孩子嘛,自尊心强, 我去照拂过她几次, 她反而对我生出抵触和敌意来,诶。”   财务总监深有体会:“远香近臭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时,资本方开了口:“你都将人送到公安局去了,当然叫不来了。”   一句话,吓得徐火莲手腕发抖, 茶水斜斜洒了出来。   她是今早离开公司时报的警提供的资料, 资本方怎么会知道?技术部又资本方的内应?不, 恐怕在坐的高层就是资本方的心腹眼线。   她职位董事长, 说出来耀武扬威,其实只是被推出来的代言人,公司实权并不在她手中。   这就是被大资本融资公司的身不由己。   资本方轻蔑地瞥了徐火莲一眼,眼神中分明有“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意思在。   资本方用八爪螃蟹镇纸压住白纸条,撤后移动转移,腾出一方空间:“纸条上的内容,你们都来看吧。”   眼看四名人头攒动,资本方赶忙叮嘱:“一个个来,只能用眼睛看,不能用手摸。”   裁成长方的白条上,一行字写得相当漂亮,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此项技术拆分三股:一股归徐,一股归阮。若徐氏开除徐火莲,则多出两股尽数归徐;反之,尽数给阮氏。切记:勿再干扰徐娇正常生活,若违反剩下一股将被销毁。”   数道目光齐刷刷凝聚向徐火莲,强烈的灼烧感从她面皮上升起。   “你们别这样看我!关我什么事?!昨晚那小姑娘满网络黑料爆我你们也看到了!我何曾做过什么报复她的事!”徐火莲一改往日冷静克制的形象,腔调泼辣如撒豆。   “你都派人将人小姑娘抓公安局去了,还不叫做报复?”资本方抬手,做了一个休止的手势,“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做事向来周密谨慎,滴水不漏,我知道。”   徐火莲看着资本方像抓宝贝似的将那张纸条收了,叠进丝绒盒子里,当初与徐氏签订投资协议时都没这样小心谨慎,真是深感讽刺。   “难道你们还真要为一个小孩子写得三言两语开除我?”   “这不是一个小孩子,”资本方严肃的纠正,“这是一个不出世的天才科学家,身为科学家,惯来为所有遇到的问题寻找一个直来直往的解决方式。”   这时会议室门吱呀一声开了,资本方的助理走进来:“领导,我已经向木溪路的警察打了电话,撤销了对徐火莲侄女的报案。”   ——直接越过了当事人徐火莲的权限替她安排!   但现在并不是为这件小事纠结的时候,徐火莲显然已经到了生与死的边缘,她挣扎道:“所以你们信了,是吗?我就说,这些底层人对上层天生有强烈的敌意,一开始就不应该找她回来!”   “人家是徐家的真千金,为什么不能回来?”资本方轻飘飘一句,重若千钧,直接让徐火莲如坠冰窖。   她实在想不出资本方到底是何方无所不知的关系信息网。   徐火莲冲财务总监丢了个眼色,财务总监虚虚的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水:“这、这是不是也太突兀了,凡事都要走一个流程是不是,近两天都有近千万的大项目等着徐总开标呢……”   财务总监越说越流畅:“何况换企业法人也不是说换就换的对不对,还有那么多的大小股东要交代的——”   徐火莲心中稍懈:只要能用上拖字诀,一切就还有转机。   没想到资本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打断了话题:“一切后果都由我们来承担,我没时间,没兴趣关心你们这些家长里短,等离子推动技术已迟滞了五十多年,我们不想有任何的意外,一丁点都不要有。”   徐火莲激动不已的起身,她居然折戟在一个未成年手里?!怎么可能!   资本方也跟着站起身,直勾勾对上徐火莲,五十多岁的气场一放即冲,凛冽如斯,那是他身后站着的国家机器带给他的强势和底气,徐火莲身后这小小公司,微渺如风中残烛。   只一眼,徐火莲彻底丢盔弃甲。   她输了。   资本站在哪方就是哪方赢,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压制。   看徐火莲虚弱不堪的坐回了椅子里,资本方也收敛了气场,也跟着坐了回去,又变成了一开始好说好商量近乎于背景板一样的角色。   “人这一生啊,起起落落很正常,你们得到的一切都是国家赋予你们的,要以国家利益为主,知道吗?”   徐火莲没吭声,但是财务主管见机不对,立马带头第一个鼓掌,更别说战略副总和技术主管那两个墙头草。   稀稀拉拉的掌声在会议室中回响,听起来就像一记记耳光。   “先将徐火莲撤职一事上报新闻公开吧,安抚一下古堡背后那位神秘人的心。”   资本方淡淡地说着,却有着绝对的不可忤逆。   “至于后续徐氏的项目和流程,损失多少我们都会作出相应承担。”   资本方面向财务主管:“辛苦最近的公司高层了。年底年终奖给大伙儿双倍吧。”   徐火莲:呵呵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继续坐着听下去,被撤了职,再强占着不该是自己的位置就是丢人现眼,为了抢救最后的一丝自尊,她索性起身,踩着高跟鞋刺耳的离开。   手抚上门把手时,她听见资本方的宽慰:“徐火莲女士,你将收到一笔丰沃的赔偿金,足够一个普通人过下半辈子了。”   “谢谢,”伸手不打笑脸人,徐火莲说着拉开门,走出的一瞬间,迎面资本方的另一个成员递来一张辞职书,白纸黑字,就等着她签字画押。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料定了她被牺牲的命运。   蝼蚁如何抗争?   徐火莲的肩膀垮下去,就像最后一根傲骨从她脊髓里抽了出去。   当她回望被关上的会议室大门时,仿佛也被隔绝了上半生。   她之后她如何走,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冥冥之中这世界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一切,就在养父曾故弄玄虚的描述中,那一代一代都流传着藏有秘密的古堡说起……   只可惜的是,她被包养的非嫡亲的血缘关系的外姓,是永远不得一窥了。   ————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护送徐娇的民警又接到了一通上级的电话,内容指向很明确,安静不要打扰徐娇的日常生活。确保周围的安全。一旦发现任何社区未登记的闲杂人员和蛛丝马迹统统上报。   民警一脸莫名的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小姑娘,无聊到把玩胸口假的猫眼石挂坠。   稚气未脱的脸颊上,一双神采顾盼的眼眸,松松软软的深棕卷发,好看是好看,但值得局长以近乎绝对的下严令吗?何况一会儿抓一会儿放的,朝令夕改的,这小姑娘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背景啊?   民警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某研究所里正广发英雄帖召集相关专家,忙得人仰马翻,大摆长期作战的行动方针,而这一紧急的状态,会持续到很长很长时间以后……   而始作俑者之一的徐娇,正百般纠结的数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电线杆子,终于按捺不住,提了一个小小的意见出来。   “警察叔叔……”   “嗯?”民警放缓了车速听她说。   徐娇:“可以不用直接送我回家,把我在十字路口放下吗?”   “你想做什么?”   “买点水泥和砖块,糊糊墙什么的……”   要那些脑力高速运转的大拿们和预计消耗大量财力物力的资本集团,听见被注入了未来高科技希望之一的徐娇,居然关心的只是自家腐朽衰败,一撞即倒的破墙,指不定会吃惊得跌到马里亚纳海沟去。   但徐娇现在……确实只关心的是古堡的修缮啊。   徐娇一在路口下了警车,迎面就看见几个居委会大妈伸长了脖子瞧。   不用想,肯定是闻到八卦的味儿了,以为徐娇犯了事。   这就是地方小的糟心处。   女警李警官先一步向居委会们打招呼,简单地说了下就是围墙塌了找徐娇录个笔录,没别的事。   见女警主动帮徐娇洗了清白,居委会们看徐娇的眼神也正常了,主任拎了拎塑料袋里从食堂打包好的盒饭,临走前还不忘刺娇娇一句:“不是我多嘴啊,古堡的修缮通知你可真得当回事,老话说房子越住越有人气,越有人气越坚固,你倒好,才住两月都快成危房了,真是奇了怪了。”   这话说的,反倒是娇娇的不是了。   趁徐娇还没开口刺她,居委会大妈一句孙女等吃饭呢,一溜身往家的方向窜。   女警无奈道:“老人家,嘴是碎点,但有时说得倒也不是没道理,要你一个小姑娘真维护的难,其实也可以申请上报给国家,国家来维护。”   徐娇无语:“我知道啊,但我那就不能住了……算了,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再说吧。”   何况,古堡里还有大秘密!她怎么可能轻易上交!   女警察还是很负责的,告诉徐娇以后会着重巡逻她家附近,也会给增添上监控,避免下次再发生类似事件。   至于小偷,肯定会抓住,已经录入了影像资料进行内网发布,让她放心。 第51章 补偿 ◇   ◎硬币有两面,人有两面◎   解决掉一桩麻烦事, 徐娇心情好了不少,不过她不明白为何姑妈报警抓了她中途又给她放了,难道只是一时气急后良心发现?   不大可能, 更像是同姓宗人,不愿撕破脸,先抓一个把柄的威胁。   在娇娇看来,恶不恶心人主要看徐火莲, 她爱玩阴招, 像藏在袖子里的跳蚤,抓不着, 却时不时刺挠你一下   徐娇报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中午在街口的小超市解决,小超市门口摆了一排座椅,她买了盒炒面, 还奢侈的加了一根香肠和一听可乐,颇有断头饭的感觉。   还了宫森金子,她又变穷了。   娇娇曾听过有一种命格,命中注定无财, 天降横财也会付之一空, 难道她天生注定穷困潦倒过一生咩?   真要那样,就寄期翼无病无灾吧,人总要占一样不是?人穷也有人穷的滋味,当皇帝也有当皇帝的烦恼。在娇娇看来,人活一世, 烦恼都是额定的, 总有不甘心、没得到、怨怼尤的地方。   吃过午饭, 徐娇绕弯去街道上唯一一家建材店。   与老板一通唇枪舌战的砍完价后, 老板额外加收了五十块钱汽油费,帮助徐娇搬运了一车沙土砖块和乳胶漆驶回古堡。   临走前老板留给徐娇一个电话号码,上面是本村的一个施工队,收费便宜效率还高。   徐娇打出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两名工人,最后要价一千一天一个人,一天给干完,绝对良心价。   而徐娇卡里只剩几百块钱了。   她有些后悔拒绝了宫森的好意,但这个念头只在她脑中一瞬就被否决了,点开直播平台后台确认了下个月还有五六千块钱可提取,徐娇狠狠心,去借呗预支了三千块钱。   关于金子,徐娇曾在网上看过这样一句话:   黄金的体积每年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的损耗。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要损耗一百万。这一百万黄金化作灰尘,飞扬飘荡,变成轻的能吸入呼出的原子,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人的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   徐娇自认为她不是一个道德上没有瑕疵的人。   但她想做一个好人。   工人们收了钱,回取工具撸起袖子当天就干活,徐娇看着一层层铺砌起来的墙,心里的焦虑渐渐散去,可不是专业的事得找专业的人来做,第二天徐娇洗漱的功夫,外面就开始乒乒乓乓,工人们熟手效率真是飞快,不仅砌好了墙,连带散落的渣土都一道清理得干干净净。   新砌的泥浆黏糊糊的还不能糊乳胶漆,得晾晒几日,空气里飘着混凝固独有的泥味儿,隔了树林和一堵墙都隐约嗅得到,徐娇打算趁此时间好好去鲛人岛待些时日,顺道看看琥珀一人漂流海上会不会死掉,那么好看的大美人,好好直播博人眼球多赚一些钱。   没想到她在卧室思忖着也该带些什么样炫酷的防身武器过去时,街道办就哐哐哐敲门。   一开门,一纸诉令差点没贴到徐娇眼皮上,字里行间都是违规建筑。   “根据《□□关于纪念建筑、古建筑、石窟寺等修缮工程管理办法》。”   “修缮古建筑时应按照现存古堡风格特征,构造特点进行修缮,必须得采用同样的材料和质地等。”   街道办主任大妈大手一挥:“你这堵墙不行,得重新拆掉。”   徐娇眼前一黑,勃然大怒:“这是我家,凭什么你们说不行就不行?”   街道办大妈狂妄的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说,有脾气跟法院说去,我们现在来只是警告,法院可就是强拆了。”   徐娇无奈,但还是很生气:“那为什么不昨天提前说?那么大动静敢说不知道?非得等我都花钱修好了才来说?”   一天都没得休息。   随时随地都在被找事。   街道办大妈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大小姐,是你家弄房子又不是我家弄房子,害我来跑一趟都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连最清楚的生活常识都没有,修建房子,得提前向街道办申报施工证,你要来申报了,我们肯定跟你说啊。”   徐娇一个住在贫民窟长大的孩子,有得住就不错了,哪儿有装修和□□经验,她这次真是被一口黄连噎住,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街道办大妈轻蔑的笑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徐娇一番:“所以我就说嘛,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住这么大古堡,多折腾啊,归还给人徐家得了。”   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徐娇多说,撇撇手,走了。   独留下徐娇一个人面对红砖水泥墙,不知所措的傻愣了很久。   一团怒火聚集胸口,聚而不散,散而不绝。   一个想法渐渐破土而出——那就是,她可能被摆了一道。   这个想法在下午徐火莲匆匆赶来的时候又得到了证实。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要不是居委会着急火燎给我电话,你当我想管?”   徐娇看着徐火莲一身暑气的站在门口,手腕里还搭着件薄西装,通身疲惫,眼底卧着浓郁的黑眼圈。   “你少来装蒜,这事儿从头到尾就因你而起,警察也说了居委会大妈的侄子在徐氏上班,我要去举报你们!” 徐娇也生气了,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她气得中午饭都没胃口吃,徐火莲正撞枪眼上。   徐火莲斜倚着车门,吧嗒点燃一根烟:“闹吧,闹得越大越好,反正以后我也都不管了,我要出国了。”   徐娇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自己先愣了一下。   徐火莲吊梢眼尾:“恭喜你,你赢了。”   不是。   她不过是网络上黑了一下徐火莲,徐火莲不一直吹牛在徐氏董事地位根深蒂固吗,结果这么轻易就被击垮了?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你别做作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事儿不都你做的吗?本来我是不想来看你的,但想一想,你爷爷养育培养我,对我恩深义重,我也没必要跟你脸撕破的太难看,凡事有始有终。”   徐火莲长长吐出一口烟雾,细长眼眯起:“我优点不多,迎难而上算一个,有始有终也算一个。”   徐娇反而张开了嘴一时间说不出台词来,等到徐火莲抽完烟,揿灭烟蒂,然后躬身从副驾驶座拿出一个公文包,重重一摞丢给徐娇。   “接着。”   徐娇猝不及防接住:“这是什么?”   “十万块钱生活费,我个人的积蓄,”徐火莲说,“没别的目的,你别满是怀疑的看我,领养证明你爱咋处理咋处理,我出国以后也用不着了。”   “其实本来之前就该给你的,但你这孩子对我敌意太大,我承认我对你也看上不眼,但事已至此,这生活费作为姑妈,于情于理该给你的。”   徐娇:……她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这算是我作为姑妈身份给你的一个教诲,那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哪天你真出息了,也别对我太有怨恨,我说实话,从头到尾我没对你使过任何手段,真要出击你不会好好地待在这里。”   徐娇沉默了。她垫着公文包回递给徐火莲,徐火莲曲指一抵:“我是急性子人,最烦人虚情假意的客套,你就当这是你父亲当年应得的财产的利息好了。”   、那沉沉公文包仿佛有千钧力,把徐娇所有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现代人网络支付久了,不习惯十万块钱具有相当的重量。   手腕都吃力。   徐娇眼睛像被蛛丝黏住了一样,好不容易才艰难地从公文包上拉扯开,望向徐火莲时千言万语汇做一句话:“为什么?”   徐火莲细长眉毛挑了一下:“没有什么为什么的,其实这世间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你与我也没必要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徐火莲弱了声:“其实,我也有些后悔,不该一开始跟你关系闹那么僵……或许徐家人都是这性子吧,你看你爷爷,与你父亲,再与你,与我,同脉相连,都是极端激进的性子,非逼到绝路不可。”   “算了,”徐火莲摆摆手,“这就是命吧。”   “等等!”徐娇叫住徐火莲开门的手,不可置信的再确认一次,“这钱,你真要给我?”   “不然呢?”徐火莲不耐烦,“你当我闲?”   “行,你给我签订一份转赠的协议,或去公证处公证。”   徐火莲不解:“公证什么?”   “这两十块钱是推到了我家墙的补偿款,然后写明你补我生活费,是因为取走了领养证明,你并非徐家家生子,这非我敲诈,而是你对我父亲徐飞絮的补偿……”徐娇越说越没底气,自己都觉得过分。   可是,她是真的怕啊。   “哈哈哈哈你做梦,” 徐火莲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对任何白纸黑字极其敏感,“我就一句话,你爱要不要,不要我立马以你名义捐赠给贫困山区,我无所谓的。”   徐火莲态度半分不似作假,反倒让徐娇彻底陷入危难境地来,看着徐娇有些迟疑的扭捏,徐火莲眉宇间的犀利淡去了几分,柔声说:“别有负担了,拿着吧,这本就该是你的,你也是可怜,你是不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人真心地待你好,所以你对别人的示好都充满了怀疑?”   一句话,仿佛针一样刺过徐娇的大脑,有一种混沌被驱散开的一瞬间的茫然,她想起来宫森,想起了很多其他的人,他们对她示好时,她何尝不是如同现在一样的极其抵触?   难道她本质里居然是一种近乎于自尊心扭曲的自我保护?   徐火莲敏锐地捕捉到徐娇情绪上的波动,这一切在她眼神中都化作了了然,然而她并没有趁虚而入的追击,而是极其难得的一次真心实意的说教,颇有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味。   “有一些话,你爱听不听,我该说还得说:你做事太激进,顾头不顾尾,难以长久,把人往死里逼,容易被反噬,我好歹算你半个亲戚,顾虑面子总不至于做得太难看,外人就不一定了。”   徐娇再迟钝,也听出了徐火莲的话中有话,她这一系列的举措与其说是道别,不如说是弥补,亦或者是说是示好,难道徐火莲还遭遇了些什么她所不了解的事,才让她态度发生了急剧的改变吗?   徐火莲绕过车前盖坐会主驾驶座位,俯下上半身从副驾驶座冲徐娇说话:“大小姐,我不清楚你那位长得不错的小男性朋友是什么身份,但你招惹上了这些人,想脱身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世间事向来都是双刃剑,没得你只要得到,而没有失去的。就像你得到了古堡,也引来了徐家的麻烦一样。以后,恐怕你也是回归不到普通人的日子了。”   “徐火莲!”徐娇眼见徐火莲伸回了头,踩响了发动机的油门,一时激动喊她名字。   徐火莲挑眉撇眼:“怎么了?”   徐娇难为的咬紧牙关:“这钱……等我大学毕业后,我连本带利的还你。”   徐火莲噗嗤的笑了出来,这一笑拨云见月,风光月霁,向来狂躁烦闷的眉宇间,流动着舒缓的情绪。   “你呀……但愿你远走越好,不要年纪轻轻跌落谷底,真要那样,我会输得很不服气的!”   一脚油门,徐火莲驾驶着高级跑车离开了。   娇娇在汽车尾气中沉默了很久很久。   说实话,徐火莲罗里吧嗦的一大堆,好些话题徐娇都听得云里雾气,但她也总结出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有人帮她,还是高于徐火莲的层次。   莫非这也是徐火莲放弃了国内辛苦操持了十几年的公司,远赴国外山水好山好水好无聊的根本原因?   可身为当事人的她完全一无所知。   这就像全世界都知道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曾一度以为回到现实就是放松,就是躺平,开始过普通人的小日子,而如今时来运转,她发现现实中的世界也开始发生不可控制的变化,冥冥之中仿佛有着一只无形的手在捏造着变化,这种不可控的感觉让她感觉窒息,如蚀骨之蛆。   而她能做的却只有以静制动,随机应变。   看似无欲则刚,实则是在无能摆烂。 第52章 来自星域的外墙涂料 ◇   ◎你才马赛克 你家都是马赛克的◎   也不知道徐火莲走后是不是又跟街道办的打过招呼, 这之后街道办竟然没再来找麻烦,就连徐娇去街头买工具不小心迎头碰上,主任居然撇过头装作没看见。   徐娇有了钱, 第一件事就是立马归还借呗里的三千块钱,第二件事是去街口小超市备一些穿越要用的东西,之前她往返宫森的世界只能带回些水果,也不知道鲛人岛是不是也同样的情况, 那样的话她又只好穿着泳衣打怪了。   就很麻。   最后徐娇是抱着一堆速食食品回到家。   方便米饭、水饺、炒饭、火锅……不得不说现在商家就是周到, 连袋装水带勺筷都准备好了,实在太适合野外生活了。   唯一的不好就是制造了更多的生活垃圾。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穿回鲛人岛还漂在海上的棺材里, 没几个时日抵达, 徐娇生怕自己吃鱼生吃寄生虫超标了。   想到新闻里医生从超标患者体内抽取出密密麻麻寄生虫的□□,徐娇就浑身鸡皮疙瘩。   徐娇又一次穿上泳衣(里面还额外穿上了内衣裤),披上长拉链兜帽厚材质防晒衣, 这幅打扮日常走在街上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在极端环境就防风防雨又防晒。   防晒衣yyds。   用大背包鼓鼓囊囊装好食材,和一把匕首(金属可以带回往返),徐娇打开直播间准备营业, 还没说出台词, 就听见门有动静。   一转身,徐娇差点被台词呛住。   夕阳西下的地板上呈现出桔黄色光晕,宫森站在光里,周身不着片尘,微微凹陷的眉眼遮在刘海的阴影后, 身上又被夕阳覆盖一层, 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画漆描摹的板画, 只举手投足间满是暴烈的少年气。   “你怎么来了?”   “你这时候要去哪里?”   两个人同时开口, 同时一默。   “你不欢迎我来?”   “没有没有。”   “我一清早就过来了,那时你睡得正香。”   闻言娇娇就麻了,她知道这家伙雷打不动六点整起床,生物钟比公鸡打鸣还精准。   “你那么早来做什么?怎么都不喊醒我?”   “事出紧急,何况喊醒了你也没用……”   徐娇:……   不想说可以不说的,谢谢。   宫森端详着徐娇大包小包的方便食品:“你这是……要去给人送东西?”   “不是不是,”徐娇心虚的撇过头,她只是单刀赴会而已。   宫森:“徐家,没再找你麻烦了吧?”   徐娇心神意会,猛然间再脑海里串联起了徐火莲解密的灵光:“是你……一大清早来做了什么吗?!徐火莲说她辞职了,要去国外了,再也不来烦我了!”   闻言宫森唇角勾起一丝笑纹,他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这细纹的表情已暴露出他的高兴。   徐娇再一次追问,宫森却以“说来话长”敷衍过去:“我时间不多,先帮你把围墙砌好。”   说完宫森上半身没入墙中,用力拖拖拖,拖出三大铁皮桶。   徐娇嘴巴张成O型,这家伙不送珠宝,该走务实派了……这结结实实的包装,一看就十分实用。   宫森轻轻松松扛一袋在肩上,快步如飞走出屋。   宫森蹬蹬蹬下楼,徐娇赶紧丢了大背包追上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徐火莲老找你麻烦,所以我回去想了个釜底抽薪的方法,我不清楚现代航空技术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是我想星域近代的航空推动燃料技术应该派的上用场。”   徐娇追上宫森,二人共同走上游廊,蔓生植物的阔叶浸泡在日光里,一面反光一面背阴,风过处树叶翻转,光影也跟着变化,忽明忽暗闪闪烁烁的。   宫森在一明一暗的光影中快速移动着,他说话落在风中,与叶子晃动的脆响混淆在一起。   “最核心的核聚变技术我是复制不到的,所以选择了一个已经近乎淘汰的等离子推动技术,这在中级军事学院的信息部就有,是公开学习的内容。我选了一个蕴含内容的芯片带上,尝试着穿过穿越门,第一次失败了,虽然芯片外观无损,在内在晶体管被烧毁,于是第二次我尝试放在嘴里,结果还是面朝外侧的一端烧毁。信息量只剩下三分之一。我想穿越门肯定是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平行世界熵增的平衡,所以也就不勉强了,何况我也没时间,所以采取两次进出的方式,将三分之二的内容带了出来……”   徐娇听得瞪圆了眼睛,正午的日光晒在她头上,让她产生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   她从没想到过还能通过穿越的门,让两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发生大幅度的交融,而这正是宫森所接触和研究到的领域。   要让她带,她只会带一些果子啊什么的……甚至考虑过靠贩卖果子当当小商贩什么的。   格局啊格局……格局还是得放大一点!   “然后呢,然后你又做了什么?”徐娇像追电视剧一样追问宫森,一时间对他心生出几分崇拜。   “很简单啊,就是通过联网调查出阮氏公司的技术部联系方式和对家的联系方式,让他们自己去竞争去打好了,这样你就可以不被打扰了。”   真的不会被打扰吗……   徐娇对此结果有些担忧。   痛失了董事长职位的徐火莲的落拓身影,再一次在娇娇脑海里飘过,她说的有些话,现在也串联起来细想,倒也不是不无道理。   宫森专注地看着徐娇的小表情,似乎捕获到了她的忧愁,淡淡安慰说:“那和而三分之二的技术,够古地球的科学家们研究上很多很多年了,那之后,倘若再想找事,总归也是投鼠忌器。”   只有未来星域的人才会称呼地球为古地球……   徐娇想想也是,星域的技术文明超越了古地球两百多年来,那就是一个开启了宝藏的潘多拉魔盒,任取任撷一处,就足够古地球科学家殚精竭虑一生了。   而她不过是几十年短暂的生命罢了。   “我也想过这样会不会突兀,可明天我就要离开地球前往太空城生活,再归来不知是多久,不帮你处理好这些琐事,我不放心。”   新修筑的红砖墙外,徐娇看着宫森放下的三个铁皮桶,还从里拿出刷子和罐子等刷墙工具,忍不住差点吐槽。   他从日常琐事,到舆论环境,方方面面想得还真是周到。   不过——   徐娇想了一圈才抓住重点:“那你多久回来?”   “不清楚,那边的研究院正在研究那个惰性黑洞,而我是唯一一个成功逃脱出来的任……其实说来还挺有趣的,研究院里还会有些新的成员,都是你认识的。”   徐娇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爱冷,李有礼,刘淮和他们的伴生兽都获救了?”   “嗯,C.M.SSEVEN号还好偏移航道不太远,不久之后就被地球任捕获了,休眠室里的大伙儿都获了救!”   徐娇喜不自禁,发出一声欢呼,宫森也微笑地看着她。   徐娇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宫风泉协同小七害人的事……”   宫森缓缓地说:“消失在宇宙中的,也不止他一个。”   徐娇:……   还有罗西罗比姐妹花和尤利塞斯和莉莉老师。   他就这样向组织申报的吗?   这些时日,他又经历了哪些变故?   宫风泉的父母想必非常崩溃,宫森又如何在宫家度过的这些时日,徐娇光一思索都觉得局促。   而这些都是宫森亲身经历的事。   宫森伫立在刚砌的红砖墙前,说:“想不到你修缮速度还挺快……我们小兔子也长大了呢。”   不是。   徐娇嗫嚅着反驳说:“砌墙简单,难在这栋古建筑还需要保护式修缮。”   徐娇将街道办告知的法律法规转述,这在徐娇看来就是居委会设置的一道坎,她从哪儿去找擅长古文物重建的专家,她没那关系更没那财力。   “嗯,”宫森闻言神色很淡定,“街道办做得没错,在二十三世纪修复古建筑的要求更高。”   徐娇:……是她过得太糙了的意思吗?   “不过”,宫森说着拉开铁皮桶,从中先掏出一只滚刷,“我带来的这批高科技材料,仿生了变色龙伪装,涂抹上墙后可根据建筑物本身的材质和形状变化而变化。“   徐娇闻言咂舌:“快快快,让我来康康来自星域的黑魔法!”   宫森用滚刷在铁皮桶中简单搅了搅,发出黏腻的声音,徐娇上去想帮忙,可她一搭眼袋内的东西时,顿时愣住了。   “这是、什么?”她茫然地问。   “材料啊,”宫森似乎误解了徐娇不知道原理,于是又补充说,“先糊上墙就行,很简单的,跟白色乳胶漆一样用处,不同的是这材料凝而不固,中有原子单位的超微计算机,一会儿我去电脑上用专用软件控制材质的流动和塑形,过两天你的墙看上去就和之前一模一样了。”   听宫森说来就跟在画纸上涂抹一样轻松容易,相当于是流动液体型的3d打印机。   可问题不在这里。   徐娇看着宫森滚轮上的马赛克,再将马赛克涂抹上墙,一瞬间有一种她还在做梦的错觉。   徐娇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根,疼得龇牙咧嘴,被宫森发觉了问她做什么。   “你不觉得这材料……有问题吗?”   “等我刷好之后你就知道了。”   宫森说的话跟徐娇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长臂舒展,大开大合的开刷。   一滴马赛克掉落到他流质铠甲衣服上,又滑落到地上。   地砖上的一小点也被化作马赛克形状。   徐娇麻了。   “你先别折腾了。”徐娇想将她的发现告知,还没开口就被宫森打断。   “你别再说些没用的客气话,”宫森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点粉刷工作在他手里就像涂抹画作一样轻松优美,“我没那么多时间的,小兔子,你知道的。\"   “我不想去了太空城还想到你这里一片狼藉……虽然给钱你不要,这点小工作对我来说还是不算什么。”   顿一顿,“我还有很多事很多事需要去做,你不要让我分心好吗?”   徐娇噎住。   宫森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要徐娇将马赛克的发现告知,想必又会是一番折腾。   从宫森的言谈举止中看,他并没有发觉涂料的不对劲。   宫森看这堵墙跟普通的墙体没有任何区别。   宫森刷完外墙,开启流体铠甲的功能,配合体术一跃,手撑墙头轻松翻过墙去,继续刷内墙。   徐娇趁机打开录像机将摄像头直怼马赛克大白墙,低不可闻的问:“你们有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我等了一天新内容了结果主播你给我看墙?】   【主播,饭饭,饿饿】   徐娇沉默不语的藏起项链。   她终于确认了一个结果,如果所有人的眼睛都没有问题。   无论是现实还是异世。   那现在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出问题的是她。   她是什么问题?   她又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这一堵花里胡哨的马赛克看着就视觉疲劳,多像电脑里网络刷新慢导致的图片未加载成功啊。   置换到现实中,就像是另一个维度的产物在更低维度中无法正确展开导致的乱码。   宫森认认真真刷墙沙沙响,听上去如同催眠的白噪音。   徐娇无力的依着路灯杆子,脑子里神仙打架。   这会不会是宫森从未来世界来到的物质所以被现有世界屏蔽?   但问题在于,现有世界为何会觉察出这一异物?   又从何而来的能量将其屏蔽?   徐娇从小竖立的唯物主义三观摇摇欲坠,虽然她能穿越已经是猎奇,但是异世界再诡秘再凶险,徐娇只要回到现世界回到了和平与安宁。   而如今现实界也出现了类似交易港中的马赛克。   两个世界交错。   那么现世界的存在,又是真实的吗?   更何况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证实了一个更可怕的现实:那就是别人看高科技材质涂墙是没问题的。   出了问题的是她。   那她的存在,是否在穿越时空的时候出现了异变?   她又与之前有了什么不同。   她……还是她吗? 第53章 有钱的快乐 ◇   ◎找到礁石堆出没女孩,无论生死◎   “你在想什么呢?”   宫森忙碌完回来, 别人两三个小时才能做完的事,他半个小时就结束战斗。还能做到精益求精,完美无瑕。   能者事事能。   宫森点亮手环, 光脑呈虚拟投影展现到空气中,他手指在虚拟键盘和光标上飞速操作,打开一个专用软件开始调色和塑形,他瞥了徐娇一眼, 突然开口:“以后不要叫你小兔子, 教你小金鱼好了。”   徐娇:“嗯?”   这又是哪一出?   “只有七秒记忆。”   徐娇一通抓狂,她还在独自一人默默消化异象, 决定不将任何无辜人牵扯进麻烦中, 无辜人却调侃她记性差,才回到现实里没几天就看着异世界的物件忘乎所以。   徐娇决定不要再跟他一起玩了。   相处久了真的要折寿。   输入操作指令的水泥墙开始变化,虽然徐娇看不出细节, 但是马赛克确实在有质的流动,像一只匍匐的大八爪鱼,一部分水泥凝聚成飞檐翘角,一部分水泥划分开落地窗框, 一部分水泥颜色变深, 与旧时候的墙灰色泽一模一样,连踢脚线都凹凸出来线条。   徐娇:……要是这高科技材质搬运到现实,得卖多少钱,申请多少专利啊。   但在妄想发大财之前,恐怕连她带高科技材料一起被上交了。   况且她根本无法识别出这堆马赛克。   拿来无用。   兔兔叹气的.jpg   宫森收了手环电脑, 连带一身流态盔甲一起收起。   他一身干干净净, 气质凛冽而干净, 许是听见徐娇叹气, 他冷不丁开口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就像问你一会儿吃什么一样轻松随意。   徐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回去?为什么?”观众已经以为换剧本了,对太空探险没了兴趣。   “因为我觉得你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听见这句话的徐娇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一个摸爬滚打,四处求生,连上百年没人住,临近危房的古堡都敢住的人。   居然会被人说,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徐娇心想,肯定,肯定是父母给她的名字取错了。   才会给人娇弱的错觉。   她应该改名叫徐成功。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样听起来就铿锵有力多了!   徐娇委婉的说:“我没法走,你知道的,去往你那边的那扇门关了。”   宫森皱眉:“我一直也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门反向开到我这里?”   徐娇:“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徐娇当然迟早会知道的,她心中暗想,马赛克墙面出现就说明了一个问题,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绑定在她身上的。   而她迟早会揭露出真相,这只是循序渐进中的一步。   宫森忽然近身,纤长手指点到徐娇额头,徐娇本来有些低垂的头,被他支棱着抬起来。   她看见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低音炮。   “那你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徐娇:“……”   她睫羽被掌心阴影覆盖,轻颤着筛在他掌心,她仰视他上半边脸被夕阳遮过,勾勒出的下颌线清疏而俊朗。   犹如神祇。   徐娇吞了吞唾沫,嘶哑地说。   “我知道了。”   才怪。   毫不知情的宫森从容收手,从腰间抽出一支□□,搭的声放到沙发把手上。   这次他学聪明了,不容徐娇拒绝就一步□□到楼梯间上。   “这个你拿来防身,下次小偷再来,你毙了他,”又补充一句说,“这个不值钱。”   徐娇:“……”   靠!   不是,哥们儿,这个不是值钱不值钱的问题。   我当你是朋友,你想让我坐牢啊!   宫森终究是练过体术的人,他真要撤身是很快的,身形仿若残影,人已没入卧室门中。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徐娇是有机会喊住他的。   可是徐娇迟疑了,因为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的另一个用处。   这个想法之切合实际,就像瞌睡来了枕头,强烈的契合感令她忍不住兴奋得快颤抖。   宫森离开了。   徐娇深呼吸两口,捡起来□□。   是很沉重的质感,握着略微吃力,触感冰凉,细腻又舒服。   带□□做武器去鲛人岛吧。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早知道,她还去村口小超市浪费时间精力做什么?   宫森,真的很好用啊TAT   ——   钟阅是被耳麦里轻微的沙沙声惊醒的,他撩开长发,摁下假人皮隐藏住的耳麦。   他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突然想起同乘棺材的女孩。   还不是发送信号的时候。   他还并不了解女孩真正身份,对他是否另有企图。所谓主仆,不过用来敷衍黑客号船员,彼此之间的调侃罢了,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虽然鲛人巡逻队来搜索到时候,她以很贱嗖嗖的方法救了他,但这并不能代表说她就完全值得信任。   钟阅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是一点意外都经历不起了。   钟阅一双眼全盲了,身上全是重创,要不是腿部是高精密钢铁制成,他连逃出海底基地的机会都没有……   想起那刀光血影的一夜,钟阅疲倦的闭了闭眼。   有时候看不见,也是件好事。   耳麦里的轻微电流声还在继续,钟阅寻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伸长腿,上半身躺卧在棺材里,这样他的手就可以按在棺材板上,装作不经意的敲击木板,“叩叩叩……”   发觉不对劲是因为他躺得很舒服,这种舒服不对劲,因为他腿长,而棺材就并不下两个人。   钟阅心神一凛。   是蜷缩在角落里睡了吗?   钟阅忍笑呼唤一声:“我饿了。”   没反应。   钟阅伸腿轻轻扫了扫。   没有人。   正常人都会有那种神识,就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即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但身边有没有人,是强烈感受的出来的。   “丫头?”   “小奴隶?”   一无所答。   钟阅有些慌张的起身,撕扯住身上的伤口他痛的嘶了一声,剧痛让他冷静下来。   他在做什么?   棺材载沉载浮,一路昏昏欲睡,小姑娘一个不小心跌落下海,也不是不可能。   钟阅的心态忽然有些复杂。   他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痛苦挣扎求救,白生生的小手高举起,头发上浮如海藻飘荡沉入海里……而棺材里的同伴静静地一动不动像死人。   钟阅心里涌出强烈的悔意。   为什么他会一无所察?   因为伤痛昏过去了的缘故?   耳麦回会传进信号,属下的声音激动不已:“少校,是您吗?我收到了您的摩斯电码。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钟阅摁下脉冲耳机开关键:“是我。”   对方飞快传来信号:“太好了!属下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我们的牺牲不会白费的!您现在哪里,需要接应吗?”   钟阅默了默:“你用卫星信号搜索下定位。”   得到肯定的信号后,钟阅胸口一块石头落地,却有些恹恹的开心不起来,手指不经意划过脸颊边上翘起的假面脱落一角,宫森镇住。   假□□什么时候坏掉的?   黑客号上出现变故后,他开启一条秘密通道,携了明珠三人去往负一层。期间阿宝去隔壁找了一圈小奴隶,一无所获归返。再然后就是在负一层与船员们一同鏖战,拼了命的抢夺了两具空棺材。船员们真的是狡猾,棺材一可以陈尸坠海祭祀用,二来如果发生海难可以用来逃生用。   他也就是在抢夺的时候被船员又伤了两刀的。   要不是昨晚海底基地又发生一通叛乱,他不止于脆弱如斯,被普通人所伤。   他最先被明珠他们送上棺材推走,明珠三人断后。   漫天大风大浪,海水倒灌混着雨水浇湿了他一脸,假□□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被泡发的。   因为如果是在船上,明珠他们肯定会对胡珀先生身份追究不放。   那为何小姑娘会对这暴露身份的事熟视无睹呢?   她究竟站哪一方?   还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耳麦里又响起同僚的呼叫声,钟阅点开,问:“查到具体位置了吗?我想距离鲛人岛很近才对。因为距离近才有信号。“   “是的是的,没错没错,您距离鲛人岛就仅有一海里不到,我们已经派人去接应您了,很快就会见到您了。“   只可惜,小姑娘并不能一起顺顺利利抵岸。   如果落海里,生存几率很小的吧。   棺材是被一艘快艇勾住了带动的,刘倦看到他惨状第一时间送往医院,搬运过程中对一棺材的女装不免好了奇。   “我靠女装侥幸逃生的。”   瞎了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撒谎不眨眼睛。   鲛人岛上医疗设施和医生水平甚至高出普通沿海城市一大截。这一切都源于鲛人岛的特殊地理位置。   鲛人岛位于几大海洋流交汇的中心,渔业资源极其丰富,且因处于几个国家交汇处,自古三不管地带,岛民们惯来自给自足,从不牵扯政治,还被迫成立了岛上自卫队。   综上所有特性,注定了鲛人岛在大雾降临后的新世界,成为独一份的海上交易中心地带。   在等待推进手术室治疗眼睛前的时间里,刘倦在病房里悉心看顾钟阅。   钟阅闭着眼睛,故作随口的一问:“我是从西南方过来的吗?”   “是的。不愧是您。瞎了都能辨清方向。”   钟阅一时有点分不清刘倦是在骂他还是夸他,但知晓答案后,他心中浮起一个计划。   “帮我发一个悬赏令。”   “您要悬赏谁?”   “这两天渔民出海打鱼,或货船经过西南方的时候,留意礁石堆上有没有一个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   “好的,”刘倦指戳平板记录下来,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上校,我不明白,正常人在礁石堆上做什么?那又没灯塔,没建筑,不吃不喝不睡?”   迟疑一下:“您该不会遇到女妖了吧?!”   钟阅挑眉:“谁跟你说我一定要活人?这几天打捞上岸的十七八岁的女孩都给我过过目。“   话甫出口,钟阅才想起自己瞎了。   一瞬间,他感受到好几道充满了同情的目光注视向他。   那眼神中分明在说,这家伙疯了。   既然如此,钟阅决定疯的更彻底:“不管死的活的,找到了,不是正主给一万,正主给十万。死尸在上述基础上五折。”   周围立即响起倒吸气的声音。   钟阅缺的很多,比如五行缺德。   但就不缺钱。   土豪的快乐。 第54章 浓雾 ◇   ◎赛博人鱼岛的由来◎   早知道穿到鲛人异世界, 面临的不是赏心悦目的大帅哥,而是三四柄闪亮亮的鱼叉……   我就换一扇门了!   娇娇为自己的死脑筋尴尬。   而且她落脚点又一次初始成礁石堆。   而不是离开前的棺材。   这就值得思考了。   看来礁石堆才是正常的留存点,棺材上强穿是意外, 就像打单机游戏的时候被强行拔了电源一样。   但进入游戏就掉进怪堆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面对三四柄闪亮亮的鱼叉,娇娇吓得高举起双手:“我是人,真的!杀人犯法啊!”   上弦月下。   三名渔夫打扮的男人面面相觑:“这女孩是从海底钻出来的,你们看清了吗?“   “靠, 没想到还真能遇到人, 那封悬赏还是真的……这不比找到一个女鬼更稀罕?”   “听说海底还有个什么军事基地,会不会?”   “嘘, ”一个光头打人打断说话人, “军事基地的事,是我们普通人能过问的事吗?你要想死自己死去,别牵连到我们。”   娇娇津津有味的听着三人交流, 很快意识到他们对她没有敌意,因为他们把鱼叉都收了回去,诚邀娇娇上船。   娇娇满脑子问号:这是怎么回事?   画风突变的有些快啊?   最年轻的精瘦猴将悬赏给十万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娇娇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哪儿来的冤大头?这两日的十七八的外来少女都可行?也不怕被人讹死?   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啊, 不浑水摸鱼一把娇娇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娇娇盘腿坐下:“这样吧,你们三人pk一下,谁要分的钱多,我就跟谁走。”   三人:……   这叫什么?   打鹰被鹰啄了眼?   娇娇闲闲的扣起指甲:“快点哦,一会儿来更多人我可没法管。”   三人无奈, 咬咬牙开始竞价。   从一九, 到三七, 到四五, 最后光头快刀斩乱麻,以二八分独占鳌头。   当然是娇娇八,他二。   娇娇怂恿剩下两人,“你们不考虑一九分吗?这不是赚钱不赚钱的问题。你恨得下输这一口气?”   猴精的瘦子往海面吐了一口痰:“妈的,别被这女人挑唆了,我们三个把她捆绑交去,一人3333不香吗?“   娇娇当机立断,拉紧沉重背包的背带,跳进光头的船里。   “二八分就二八,走吧,我不跟不守信誉的人交易。”   光头却犹豫着没按下电动渔船开关键,瘦猴用犀利的眼神镇住了他。   娇娇见情况不对,赶紧冲光头示好:“三七?四六?这我极限了啊,你一趟油钱才多少,赚大了兄弟。”   光头胖乎乎的手伸向开关键,瘦猴冷飕飕的笑了一声:“光头,你真要为这点钱背叛我们?这买卖就一次性的,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见面呢,别被一个女人挑拨了。”   娇娇赶紧力挽狂澜:“你不怕我就是要悬赏的人吗?得罪了我通通没好果子吃,”她扬了扬手里的微型摄像头,装模作样的大声说,“我这是通讯设备,一个电话过去就有人来接,给你们一个赚钱机会,居然还给我来邪门歪路!”   光头的表情终于有点动容了。   娇娇赶紧趁热打铁:“这样吧,八二分,光头,你八我二,看你人厚道,我赶时间!别人就算一九分我也不上船了,我这人不跟宵小为伍。”   瘦猴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跳上船,娇娇心下一虚,戏演多了装过头了,这时光头起身,壮硕的躯体高墙一样抵挡住瘦猴。   瘦猴怒气冲冲:“让开,我要教训这个狡诈的女人。”   光头吞了口唾沫,“她说得没错,她就是我的客人了,我要对她负责!“   “妈的,”瘦猴大骂,“你丫的想吃独食?”   “是又怎样?”   瘦猴瞪着微微突出的眼睛,在光头身上壮硕的腹肌上转悠一圈,心有不甘道:“别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你。”   光头粗声粗气:“有本事你先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娇娇:……   瘦猴:????   娇娇看着对方光溜瓦亮的头皮,心中默默想失敬失敬。   渔船启动发动机开始行驶,夜里雾气渐浓,上弦月像被笼罩上一层橘黄色的毛玻璃。   螺旋桨搅碎海水,尾翼喷出飞溅的白色浪花。   渔船行程得飞快,表盘和前照灯将浓雾推开。   娇娇从未见过如此浓稠的雾气,臌胀着汹涌翻滚,形成不可名状的块状,冷眼看去像蛰伏的一只只巨兽。   娇娇忍不住开口:“这雾怎么回事?”   浓雾在娇娇印象里,都应该是寒冬才会出现的,而现在明明是盛夏,光头渔夫穿得也是短打扮。   光头表情先是露出讶异,而后恍然顿悟:“你们生活在海底基地的人,是不是已经很久没见过雾了啊?真羡慕啊。“   娇娇沉默,海底的光亮也是来自于太阳光照的漫反射,地表被浓雾覆盖,海洋也会更阴暗,甚至影响生态——但她了解的都是来自现实的表现象,对这个世界她一无所知,不排除有些基础物理构造出现差异的可能性。   娇娇选择了撒谎套话,与渔夫独处是难得的机会,她不想登岛后被人察觉出异样。   “我学过的知识,都是书表面的知识,我想知道你们了解的,与我了解的会不会不同。“   “哈哈哈哈小姑娘真是谦虚啊,不过说来书本上的知识确实大都不实用,各种杜撰删减的,”光头摸出一根香烟点上,燃了火苗才想起问,”不介意吧?“   娇娇摇头,香烟的烟雾冲淡了海风的腥咸,要让生活在内陆已久的她选择的话,前者更让她适应。   光头难得作为老师授课,一说起来口若悬河。   “大概十年前吧,地球上的两百多个国家都还算安宁,时不时也会因为一些疫情封锁起来,或者国家之间龌龊争斗大小战事不断,人都有怀古情节,常常抱怨新不如旧,但总得来说人类文明还是呈前进事态,国与国之间都有商贸往来,人们也可以通过各种交通工具往返地球上任何角落……”   “直至十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天降雾气,一开始雾还不浓,没人在意,也没影响日常生活,只有一些气象学家调查这雾气是从何而来,可后来渐渐地,连普通人都察觉不对劲,因为雾一天都没有散过,还一天浓过一天……”   “等人们发现十米开外都难以看清之后,卫星呈现出来的图象显示浓雾已经占据了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积……”   “你还小吧?可能没有十年前的记忆,我记得很清楚,人们惶恐起来就跟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什么猜测都出来了,什么末日,什么诸神的诅咒,什么地球又一度轮回冰河时代。每天一睁眼,一闭眼,耳边充斥的所有信息全都跟这有关。”   光头笑了笑:“当时多少人索性说,要毁灭就快毁灭吧,累了。”   “后来调查清楚原因了吗?”娇娇唏嘘。   光头摇摇头:“你应该也知道,真正最后被证实了最具有可能性的可能,反而是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最荒诞的可能。”   “那就是——这雾是从宇宙间飘过来的。”   “因为根据物质守恒定律,要在地球表面制造如此弥久不散的浓雾,地球上的水资源应该会下降,可事实证明没有,这就无法从以往的常规想法解释。”   ”为什么?“娇娇着急追问。   “你读书理论考试多少分?”光头突然追问。   娇娇:“我偏科……”   光头:“……因为浓雾中出现了可怕的气体啊!传闻你们海洋□□,不就因为与陆地军队组织对于如何与毒气相处产生了分歧,才转移一部分力量到海底建立的军事势力吗?”   娇娇含糊其辞:“这也能产生分歧,我也是想不到。”   光头感慨万千:“所以啊,军队真的是值得崇敬的最伟大的职业,也就部队的人,才敢带着人类的希望一次次深入浓雾封锁区域查探,又历经千难万险以生命为代价,将浓雾按危险程度标记。也幸得我们鲛人岛运气好,是绿色区域,才得以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船变成现在的销金窟。“   销金窟……   是一个好词吗?   为什么看起来这个家伙洋洋得意的样子。   娇娇追问:“那被标记在危险区域的人们和国家怎样了?”   光头摇摇头:“华国能探查的区域,也仅在周围的领土,浓雾降临后,世界就被封锁了,所有的卫星通讯都无法联络上,这浓雾具有强烈的屏蔽层,能想象吗,曾经的世界可以接近光速联络到地球另一端,可现在,连最高科技的脉冲声波,也仅能在三五公里内使用……“   “这迷雾的成分完全超出了人类意志范畴,所有的探测手段都用上了,雷达,温度、光线、波段,等等等等,没有任何一个能调查明白原因所在,所以有科学家猜测,问题可能来自于外太空,更高的维度,或宇宙间出现超越现有的物质,才会导致地球变成这样。”   一根烟烧完了,光头也没抽上第二口,反倒是余烬烫得他甩手。   “十年了,人们也已经习惯了浓雾的存在了……”娇娇感慨。   “不习惯还能怎样?没有人胆敢乱闯浓雾,因为每个区域的雾气质地居然是不一样的!鲛人岛这条航线仅仅屏蔽视线,还能看看月亮看看日光,我听说啊,有些浓雾带有强酸腐蚀性,有些浓雾一吸入就会中毒,还有些浓雾被具有超强的未知病毒……而且随着风向,雾气还是移动的!   “移动的?”娇娇悚然一惊。   “对,没错,昨天可能还没问题,今天再去就死翘翘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巡逻队常常在既定航线上反复侦查的原因。而这也是为何陆地上的人们对鲛人岛趋之若鹜的原因。”光头说着,眉毛一扬,抬手一指,“快看!快到岛上了!”   娇娇抬眼,只见雾气变得色彩斑斓,折射灯光幻化成光光点点,萤光一样在雾里舞动。   苍白沉默的世界,被璀璨的灯光秀打破。   这是属于人类的文明,让人从骨子里生出安全感和熟悉感。   “人这种生物啊,哪怕是死,也得玩乐,也得贸易,也得交换信息,这就是人活着的本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14:11:45~2022-06-24 02:1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遛弯儿 12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遛弯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猫在线胖十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登岛 ◇   ◎刺激!岛上三分之二都是非法偷渡者◎   在电动渔船即将登岸的时候, 出现了变故,一束光强度的光柱穿透薄雾,犀利的笼罩住二人。   娇娇视网膜一瞬间被曝光, 她用手挡住眼睛都还一片血红。   “登岛出示一下个人身份信息和捕鱼许可证。”   大喇喇喇叭也贯通耳膜。   娇娇听见光头谄媚的笑了一声,说:“守塔人,是我啊,村儿里的, 你别装不认识啊。”   大喇叭:“上级要求, 别跟我套近乎,快点!”   光头暗戳戳的骂了一声, 点亮手环弹出个人信息光幕:“扫吧, 上面有公民证信息,我还没吃饭呢,守塔人你快点。”   对方不依不饶:“捕鱼证呢?”   光头故作不在意地说:“那东西我没带, 回头给您补一份行不?”   一听这话,娇娇心里咯噔一声,就知要遭。   光头船上一条鱼寥寥一网鱼,显然是无心捞捕, 顺路去礁石堆晃荡赌运气的。   果然, 大喇叭生了气:“这么多人听这看着呢,都自己人,你装什么不懂?捕鱼证一天一签发的,否则谁知道你是去捕鱼,还是去搞些接应偷渡的鬼名堂!”   “喂喂喂, 该罚款罚款, 该关禁闭关禁闭, 饭可以乱吃, 话不可以乱说哦。我船里的小姑娘是岛上的大人物指名让去礁石堆接的,不信你联络他们去!”   光柱转而笼罩住娇娇,她整个人宛如被镶嵌在惨白色的神龛之中。   咣地声一声,渔船上人身形俱是一晃,光柱像是被切割阻断,娇娇视网膜上还是密密麻麻光点,勉强可以看清面前是巨大的港口式建筑群。   渔船尚未停稳,就有人跳进来揪住光头往上拖。   光头一边倒退着走,一遍反手去抓卫兵的手,嘴里不住求饶卖乖。   一名女警走到娇娇面前,冷酷的说:“偷渡者,请随我们走一趟。”   娇娇只能自认倒霉,乖乖束手就擒。   她的手被冰冷手腕铐住,脚被牵引踏上水泥砖块砌筑的码头。鼓鼓囊囊的行李被女警扔给另一名警察。   娇娇想起包裹里的枪,激动地挣了挣说:“那是我的私人物品!”   女警冷冰冰:“检查后没有违禁品,会交还给你的,你激动什么?”   娇娇犹豫了一下,决定与其被揪出来,不如先坦白从宽:“里面有一只枪,是我从礁石堆上捡的……”   “你捡的就是你的了,偷渡者也享有财产的保护,”女警不耐烦道,“快点走,别墨迹时间。”   不是吧!难道不应该追究枪支弹药的危险性吗?!   比起危险持有热武器,人的物权归属更重要?   自由ml坚,枪战每一天?   错身经过光头时,光头冷不丁的扯了下她衣角。   回头见光头做了一个八二的嘴型。   娇娇:呵呵。   菜鸡互啄。   这家伙。   事情没安排明白,就该护着胆子去海域到处晃,说好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呢,一遇危险转头就把她卖了。   港口很大,娇娇现实里从没有去过港口,没想到就一座岛屿港口也能绵延海岸线好几公里,头顶遮阳棚有七八米高的样子,纯钢结构支撑,支撑柱冲天而起,得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过来。   夜里正是港口繁忙的时候,有两三艘货船靠进泊位,每一艘货船都劳作着七八名工人,他们都身着统一蓝领制服,除了有些邋遢油污,与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不同,运用得最多的就是机械,机械手臂,装载车,传输履带,等等等等,工人们做的最多的就是观察情况和调输数据。   巡逻自卫队的警察数量与工人们差不多1:1,娇娇跟着女警走出港口的二十来分钟,就见到了不下三队列的自卫队。   女警又美又飒,与同事们对闯过时也只简单点头示意。她穿着裤装,两条腿笔直又修长。走起路来又轻又捷,像只漂亮的火烈鸟。   起码有不下五个自卫队警察冲女警吹口哨,大长腿破口大骂:“草拟吗,再吹老娘把你下水管拔了!”   娇娇:……有点明白为何她一个女的也能干夜巡工作了。   大长腿电棍肩上扛,忽然说:“你既然登了岛,遣返你没空,又不能把你淹死,岛上最缺人手,你肯定得干活抵缴罚款的,到时你离这些男的远一些,岛上谁都不能信,除了你自己,别怪我没提醒你。“   良言逆耳的道理娇娇还是懂得,娇娇诚心感谢:”……谢谢。“   大长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眉角一挑:“你说你这样娇娇怯怯,千方百计也跟着那些亡命徒偷渡来岛上做什么——不对,”说着说着她自己打断自己,”你这样的,说不定更适合生存……”   娇娇:……   女警自问自答,自讨没趣的说:“嗨,都有胆子来,能是好欺负的吗?!   娇娇:……姐,你是不是被绿茶婊手里吃过亏?   说话间来到停车场,嘈杂的电子音乐贯穿地面,依稀可闻,娇娇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在车里休息没太在意,直至警车驶离出停车场大门,爆炸式的流行音乐如铺天盖地的洪水将娇娇耳道淹没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再退也来不及了。   古人去桃花源收获的是宁静祥和,鸡犬相闻。   今人来到鲛人岛收获的是暂时性耳聋,和昏花式眼盲。   这是一个远超出娇娇想象中的世界。   黑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这个岛屿,冲天不断扫射的射灯就如在深海中探索,左右楼群如过江之鲫,紧相依偎,岛上开发商不放过一分一厘土地,楼间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沿街铺面全都是做生意的,从底层商铺到最高楼层,大大小小悬挂的最多的就是招牌,招牌全部都是用灯管组成,灯管色极由红蓝调为主,稍微暗点的颜色都被压得看不清。   甚至有些灯管都坏了,在滋滋的冒电花。   虚拟投影出现在每一个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地方。   路上有个超短裙少女正在舔粉红冰淇淋,一个夸张的骷髅头图案虚拟投影,突然就出现在她身边。   吓得她冰淇淋都掉了。   虚拟投影出现的最多的就是宗教图案,一些圣父圣母圣子简笔图案和古老的家族式徽章。   最讽刺的是,虚拟广告旁落的字,不是赌场,就是浴场,全都与三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夹缝中的一些小广告都是些海鲜大排档。   警车几乎每行驶过一公里的路程,就要被红绿灯拦截一次。   女警有节奏的拍着方向盘,,跟着劲爆音乐摇头晃脑。   行人们多得可怕,娇娇想不同为何海上抓捕的那样严格还有这么多人,女警说:鲛人岛是三不管地带,又是绿色区域,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会来这么多人,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人挤人了。   没法,在大雾时代能有这么一个交易港是史无前例的。   也因为鲛人港是自由港,一开始的法律规定登上来就是你的本事,就是公民,但要被巡逻队抓住,那就得白打工缴税。   红路灯口的的行人们只有两种表情,要么是极度颓废,要么是亢奋不已。   绿灯过后,红灯亮起。   警车开始启动,一名滑板少年擦着警车掠驰而过,惊险无比,女警气急败坏的摇下车窗拍照,滑板少年已消失在车流之中没了影踪。   ”这些混蛋,下次抓住关三天!“   女警骂骂咧咧,没开出一公里远又被红绿灯拦住。   娇娇:……好累。   我感觉走路比开车快一点。   很快娇娇就发现了交通堵塞的最大原因,竟是为了老式电车的行驶。   一根铁轨卧在马路中间,头顶滑动电缆的老式电车当当当的将马路分为两爿。   每两公里就有一个车站,车站牌下永远有人在等车。   而天上直升飞机在巡逻飞行。   这是一个高科技与低端生活结合的时代。   拥有最高效率的工作节奏,与一定程度崩坏的社会结构。   警局门口拥拥挤挤,四五辆警车红蓝顶灯闪烁,一个个头破血流的小混混被要求下到地上抱头蹲下,警察持了警棍一个个点数。   看门的警察向女警打着招呼:“哟,郁姐,今晚又有收获啊。”   女警:“可不嘛,又抓了一个得白搭二三十年苦工的免费劳动力。”   门卫笑:“那也比大陆好,没有动不动就感染奇怪的病毒,还吃得饱饭。”   警官证扫描识别通过,停车杆抬起,女警开车从停车场一层,一直下沉到停车场三层,才找到停车位。   女警拉开封闭式后座的门,持枪让娇娇走在前面,自己则顶着枪走在后面,口头命令娇娇左拐右拐,不一会儿来到一处电梯口前。   还是一样的警官证身份识别,盒子合成音友好的欢迎女警回警局。   “等你打工还完欠税后,你也可以成为岛上公民,享有房车和收税减免了。”女警话多又热情,似乎对于同性,她没那么大的警惕和恶意,“你偷渡行为属于治安处理,会被关押在拘留所,快则十二小时,满则六十四小时内,劳动局会按各个单位确认的情况,安排你服役的地方。“   娇娇一阵恍惚,她就只是穿越来异世界见见世面而已,怎么就变成罪犯了,她到现在一眼直播间都不敢看,生怕里面的口水把她淹没了。   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演的,但扮演一个受千万宠爱的古堡公主,和一个被强行劳作的偷渡犯,口碑简直是两极分化的啊。   这还是像之前的国王游戏,她没摸清楚情况贸贸然的来,结果就是被异世界的法律法规给炸麻了。   哪怕是现实贸贸然在一个地方出现一个陌生人也不会被抓起来啊。   高度信息透明化的赛博朋克世界简直让人有些窒息了。   娇娇一如街道上垂头丧气的市民们,也垂头丧气的被关进了公安局,郁姐解除了她手铐限制,送她进一间临时铁牢房:“我这去签发临时拘留证,你好好在里面待着。”   娇娇闷闷的嗯了一声。   郁姐:“你怎么不开心?能登岛了怎么还不开心?”   娇娇简直了:“做犯人有几个开心的?”   郁姐奇奇怪怪的说:“鲛人岛上现在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囚犯啊,你难道连这都不知道?”   娇娇愕然:“不会吧?” 第56章 营救 ◇   ◎“因为我直觉遇见你肯定不会有好事。”◎   郁姐:“公车理论听过没?早登上了车的人, 不准晚来的人上车,除非你有高出普通人的手段,什么关系户啊富豪啊什么的, 否则你就得老老实实的,要么甩腿走路,要么等车上的人嗝屁了补位——这个理论适用于很多年前超一线城市的购房潮,也适用于现在鲛人岛的卷。别管你用了什么方法登岛, 能上来, 还清了罚款,就有补位的机会。现在被关押在看守所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我不明白你这小姑娘叹什么气。”   娇娇瞪圆了眼睛, 想到了基督教中的原罪说。   每一个后来登岛的人,试图抢占先民们的资源,所以天生就是有罪的, 天生就该受到罚款和劳动改造。   郁姐说岛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有罪的……娇娇联想到熙熙攘攘大街上的行人们,他们看起来大多都是平民,那他们的工作是不是也是戴罪执行的?   ……还好不是现代社会中的监狱劳作,踩缝纫机搓棉花裁布啥的。   娇娇的心情好了一些。   郁姐走去办事了, 娇娇回身看到牢房里的设施, 心情又更好了一些。   牢房居然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客厅有电视沙发,卧室有高低床床头柜,卫生间有马桶和干湿分离的蓬蓬头,除了犄角旮旯的瓷砖和石膏贴线上有些污渍之外, 整体看上去比大学单身宿舍条件好多了, 要换做一线城市二三环的房租都得是五六千以上的租金价格。   除了限制人生自由之外, 看上去竟还不错。   而且从郁姐的介绍中看来, 出了这牢房被迫参与劳作,也与这牢房差不多,只是铁栏杆变成了公司单位的规章制度。   天生打工人。   娇娇从茶几上发现了一些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果盘里还有些岛上特产的鱼干,她剥了包装纸开始吃,折腾这么久她也饿了,警局里的食物总不会有毒……至于味道嘛。   压缩饼干这玩意儿就跟嚼纸差不多。   “滴——”地一声,电子锁识别身份卡通过发出解锁声,娇娇抬眼看见又一名警察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门开后丢进了牢房。   “你!睡客厅沙发,离人小姑娘远一点!”警察指着监控,“有专人随时盯着在。“   老头佝偻着背,垂肩束手的走进来,绕离开娇娇两米开外,连眼都不敢抬起来看她。   娇娇:……   老人皮肤皱巴巴的,像老树皮,好像在海边上的人皮肤被海风吹多了,都要粗糙一些,连跟她说话的警察,肤色也更黝黑,眼角生着与年龄不符的细纹。   警察离开前多说一句让娇娇安心:“别怕小姑娘,这老人家是第一次犯事,老眼昏花高空坠物的,要不是今晚聚众斗殴关押犯人多,不会与你关在一处的。”   老人可怜巴巴的盘腿蜷缩墙角,头都快垂到胸口上。   对于老人,娇娇还是有些怜悯心的,她起身让出沙发,说:“老人家,客厅让给你了,我去卧室休息,会反锁门,你别进来。”   不料老人慌忙摆手:“别!别!”   “您待着,您待着……”   娇娇:……为什么感觉老人对她有些畏惧?   想必身衰体弱的老人家在弱肉强食的岛上生活的不易。   娇娇拔腿就走,他随意吧,正在这时,老人却突然捂着胸口开始猛烈咳嗽,他面色发白,呼吸急促,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娇娇正犹豫要不要呼唤狱警,老人抖抖索索的从兜里摸出一根卷烟,点燃火机猛吸一口。   娇娇在喷出的二手烟中失了声:……   香烟像是止咳的良药,老人面上潮色渐退,美美的眯起眼睛:“像我这样土埋半截的腌臜老头子,哪儿敢坐您坐的位置?像您这样的美貌少女,在岛上快速赚够积分兑换身份卡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本来,尊老爱幼是娇娇刻进骨髓的习俗。   可老人家一这么说话,娇娇就想一巴掌把他摁土地里去了。   守着你那套迂腐的旧思想别再冒头说话了谢谢。   自从黑客上号醒来,娇娇就被老一套的尊卑思想黏附着。   在新与旧并存的世界,剥削弱势群体,与剥削女性,是一脉相连的。   因为女性从某一方面来讲,承担了养育后代的负担会被拖累的更弱势一些。   有些针对于女性的捷径,其实是布满了鲜花的陷阱。   听见了引诱的劝导,就当做是魔鬼的笛声好了。   不过,从与老人的对话中娇娇也不是没额外收获。   身份卡——指的就是女警带领她离开港口时刷机,进警局刷机时,电子合成器播报的人名身份吗?   人人趋之若鹜登岛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东西?   这时大门口又出现两个人,警察抓着一个娇娇的老熟人,刷完身份卡后丢进来。   娇娇看着直端端杵着的钟阅,半天没回过神来。   钟阅脸上却还挂着嬉皮笑脸的笑,抬手向娇娇招呼:“嗨,表妹,我们又见面了。”   娇娇扑向铁栏杆,冲远去的警察挥手:“喂,这里多了一个人啊,住不下了。”   奇怪警察头也不回,这里的警察不都话不是还很多吗?为何送钟阅的这位单纯不做作与其他人画风不一样?   头顶灯光被削去大半,电线杆子一样的长影子笼罩住娇娇,一种霸道而邪里邪气的气场四散溢开。   娇娇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住,那只手白得都不正常,像煮熟了剥壳的蛋清一样细腻透亮,骨节分明,指尖纤纤,与这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他长得也很好看,细长眼眉,眸子蓝汪汪的,咧嘴一笑一脸的孩子气,可就这么看怎么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的样子,小表妹,”钟阅笑着说。   “不是不欢迎你,而你靠近你一定会倒霉。”娇娇诚心实意解惑。   钟阅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直觉遇见你肯定不会有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钟阅大笑,“我也这么觉得……你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多惨,海底军事基地的出现动乱,有一派追杀我,大陆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保守派和激进派天天都在打,各个想拉我当个二五仔,当我傻吗?“   娇娇听得心惊胆战,扯着钟阅的衣角一个劲儿的冲他使眼色,钟阅浑然未觉一般,压根儿没把老头子当回事。   那老头也像聋了一样,只嘴里的香烟叭叭的抽得更猛。   说来这烟雾也是奇怪,好像比普通的香烟更浓稠不易散,没多久看守单间就变得云蒸雾绕。   钟阅坐回沙发里躬身往茶几果盘里翻找,他好像没翻找到想吃的,表情有些不开心:“等出去了,我带你去南城鲍师傅买他家的蛋糕卷吃,红豆味,抹茶味,样样都好吃,我可以当饭吃!“   娇娇:……现在是说零食的时候吗?   怎么像回了你自己家一样?   钟阅扫兴地将压缩饼干鱼干扫到一边,双臂大喇喇的搭在沙发上,双腿触电一样抖动:“表妹你怎么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听人说你跟一个男人在海里独坐相处了三天三夜,是真的吗?”   娇娇先是一怔,才反应过来钟阅指的是琥珀,而后又有些生气:“哪儿三天三夜,明明只有一天一夜,还有,你从哪儿来的信息?”   只在棺材上遇见了鲛人巡逻队,还没发现琥珀。   难道是在她睡着之后?   钟阅啧了一声,又换了个坐姿,他就像有多动症一般,把手背杵在下巴上。   “你怎么能背着我跟陌生男人独处?你可别忘了你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他说这话时又轻佻又轻快,细挑的眼眉带着十二分的自由散漫和不以为然,可落在娇娇的耳朵里,不啻于晴天霹雳。   什么玩意儿?   从哪儿就来一个未婚妻身份套她头上?   不是,这不是超前的赛博朋克时代吗?怎么处处细节都还带着古老宗族的一套?   娇娇一个没忍住,吸入雾气连连咳嗽,钟阅才一起身,下一秒就闪转腾挪到了她身后,伸手拍她的背。   “你别激动,别激动,我也就是一说,”钟阅笑眯眯,“即便你真出轨了,睡了一百个男人,我还是会娶你的,你放心!”   娇娇一口气没呛背过去,跟这家伙说话就跟踩连环地雷似的,一个刚爆了,下一个又爆,娇娇气得脑子嗡嗡的,想开骂都找不出话头。   娇娇起身离他远些,她没有原主记忆,根本分不清钟阅哪句真哪句假,反正看他笑眯眯的模样,横竖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你去哪儿?”钟阅见娇娇推门问。   “睡觉你也要问?“娇娇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   钟阅:“你去洗漱间上厕所?”   娇娇这才意识到走错门了,嘴硬的说:“……我乐意。”   钟阅:“我可是千苦万苦打通关系进来接你出去的,要是你把房间搞一团糟警局肯定借由头再追捕讹诈,不要搞事情啊未婚妻。“   娇娇扶在门把手的手背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你是说……赎我出去?”   “谁说非得赎才能救人出去?”钟阅耳后突然闪烁红蓝色光芒,娇娇记得他颅骨上是镶嵌了一个微型耳麦的。   说时迟那时快,钟阅大跨步过来抓起娇娇的手腕,两人一起冲进了洗漱间。   洗漱间呈长匣子形,一平方宽,放置洁具后相当紧凑,仅容一人,钟阅贴着她,两人几乎是皮肤紧擦着皮肤,娇娇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瞟了,钟阅的眼神却像网一样罩住她,唇瓣还高高翘起,娇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恨不能一巴掌打过去让他别笑了,却没想到抬起的手腕被钳住,张开的嘴被钟阅的手捂住。娇娇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瞬间掠过无数条今日说法上看的刑侦案件,正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一声粗声粗气的呵斥:“谁允许你在看守所里抽烟的?给我掐掉!”   听起来像是警局里的高级管理员。   娇娇发现钟阅神色中突然变得有些许紧张。   娇娇乐了:看来警局里有钟阅的死对头。   难道这就是他不能依法办事带她走正规渠道离开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老头子一反常态,针锋相对:“我又不是没纳税,为什么不能抽烟?警察为什么就能抽烟?你们还有专用的吸烟角!”   娇娇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钟阅手抵在自己唇上,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嘴型。   娇娇停止挣扎。   得咧,左右小命都在人手里,不如躺平看戏。   被驳了面子的警察勃然大怒:“你叫什么名字?劳改号码是多少?”   老头不紧不慢:“我是公民,不是劳改犯,我的公民编号是15370,我家的花盆被风吹落了,你们就说我是高空坠物,你们警察为了绩效加重刑罚,等我出去我就上法庭投诉!”   一开始呵斥的中年男人声沉如水:“这怎么回事?”   有警察解释:“是有人举报的高空坠物,他自己也承认了,现在估计进来了后悔了,事实怎样明天调查监控就知道了。”   还有警察搭腔:“局长,别跟这些老东西一般见识,他们都半截入土了的。”   娇娇:哦,来看来的人是监督巡查的警察局局长。   又有警察吼:“喂,让你掐烟就掐烟,这里空气不流通,影响监控画面,哪儿那么多废话。”   老头衣裾悉悉索索响,好像在找地方掐烟,局长说:“别在这里掐,滚去厕所,来人,带他去厕所拿了拖把抹布,把地面一点点的给老子擦干净了。否则明天加重双倍罚金。“   娇娇与钟阅四目相对,特别是听见牢房电子锁开,杂沓脚步声响起时,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这要被推门而入,岂不是正好见到他俩混在厕所里吗?   到时候怎么出去解释?! 第57章 更换衣服和身份 ◇   ◎“已经看过好几次他换衣服了,没啥好看的。”◎   钟阅难得不再笑了, 娇娇这才察觉出自己离钟阅真的太近了,甚至有一缕头发缠在了钟阅指间,纠缠的呼吸让她几乎快燃烧起来, 胸口像握了根猩热的炭块。   老头惊慌失措:“诶、诶——别架我,我不去厕所,我烟已经掐了,罚款就罚款, 干嘛啊?“   局长发话:“快一点!”突然他咦了一声, “记录本上显示这屋里还有一个小姑娘的,人呢?”   娇娇瞥了钟阅一眼, 用嘴型说你欠我的。   钟阅微微错愕, 挑眉一笑,娇娇已把厕所门拉开一个小缝,人从缝隙里薄薄的挤了出去。   “抱歉, 抱歉,我刚在洗手间。”   外间林立着七八名警察,各个神色严峻,有两名警察已经抓起老头的胳膊把他强行拖到了厕所门口, 娇娇贴着门, 她想她的脸色一定窘迫得厉害,上浮的飞霞看上去也很合情合理。   局长四十来岁,方正脸,一身正气,冷眼看着小姑娘仿佛明白了为何老头那样抗拒。   “把老头调到其它牢房, 和打架斗殴的关一起, 要抽烟就互呛去, 不要祸祸人小姑娘。”   局长领着一众人继续下一间牢房巡视, 警察架着老头子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烟雾凝而不散,有一团刻意萦绕在监控摄像头上,像一层浓纱一样。   钟阅晃悠的从厕所出来,一根手指压在鼻端下轻嗅,娇娇开门见山的问他:“老头子是不是跟你一伙的?”   “我的小表妹真是聪明。”说着伸手就要摸她的头。   这人就没半点老实!   娇娇撇头躲开,正在这时,两名警察回走到铁栏杆前,将屋子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娇娇一瞬间感觉头皮微微发麻,要她没记错的话,局长看的记录本上显示的,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那么钟阅……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愣怔间让钟阅得了逞,手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两名警察沉默不语的手指按上电子锁,其中一个用手堵住了电子锁的发声口。娇娇错愕不已的看着两名警察严肃的走进来,手指贴着裤缝,微微低头朝钟阅颔首:“上校。”   钟阅用行动直接阻止了娇娇的一切疑惑,他拉她进卧室,两名警察跟了进来。   关上门钟阅问:“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老姜他没察觉什么吧?”   警察摇摇头:“局长他今晚刚出完勤回来,没察觉什么,监控那边的替换视频也已经备好了。”   “行吧,”钟阅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娇娇瞪圆了眼睛,因为她发现那两名警察也开始脱衣服,其中一名摘下警帽后盘发落下,居然是一名女性。   钟阅笑着对娇娇说说:“你是在等我帮你脱吗?“   女警三下五除二脱下外套递给娇娇,低声催促说:“麻烦您快一点,我们是借口老头掉了私人物品来找的。”   娇娇一瞬间就明白了钟阅的用意,可下一秒却被□□上身的钟阅晃得错不开眼去,钟阅今天穿着是简单的白衬衫,解开衬衫腹肌凸显,一鼓一鼓的像小拳头般,散发出玉石一般腻白的光泽,膀阔腰圆,要不是新的旧的伤痕叠加,看上去可媲美古希腊雕像。   钟阅一抬肩膀,搭在腕处的警服油光水滑穿上身上。他颀长的手指一颗颗扣纽扣,一边冲娇娇笑的别有用心:“你别光看,快点穿。回去我们慢慢看哈,乖!“   娇娇:……   我勒个去,你能不能管住你的嘴?   见娇娇手脚慢了一点,女警也帮忙盘发戴警帽着制服。   钟阅见娇娇穿好后啧的赞叹一句:“好看。”   抬手替她压了压帽檐,阴影遮住了娇娇眉眼,钟阅凝视了一秒后点点头:“这样安全多了。”   他转向男警察:“你们打算怎么出去?”   男警察:“我躲厕所一晚,等明早浑水摸鱼……”轻咳一声,“就像您来说那样。”   娇娇注意到男警察用的是敬语。   钟阅像上级视察下级一样,对男警察的答复不置可否,转向女警察:“你呢?”   女警察成竹在胸,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说:“港口还准备了一个偷渡来的女人,明早送来替换。不过——”女警察胆大的偷摸瞄了钟阅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您为什么要搞得这样复杂呢,您要提人跟姜局说一声就是……“   男警察警示性的瞪了女警察一眼,她霎时涨红了脸,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钟阅:“有些事知道多了,不见得是件好事,更何况老姜那个老狐狸,知道是迟早的事。到时我都会担着,你们不用担心。“   钟阅踢着长腿,一挑眉,侧侧脸,跟娇娇做了一个跟上的动作,娇娇紧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出了两扇门,来到走廊中,钟阅优哉游哉,走得不紧不慢,手里杵着警棍,时不时敲一下牢房里伸长了手要东西的囚犯。也不知他是哪里学的这些动作,一看就是进入看守所的老手。娇娇始终被他的影子覆盖住,一是因为他个高,二是因为这样不被监控拍了去。   她隐约已经猜到钟阅劫狱的目的了,但是她还有些疑惑不敢确认。   总得来说,这个世界好歹是有根大腿可以抱了。   感谢老天爷,感谢原主。   感谢直播间,感谢依依哦哦怪叫“好甜好甜”的观众(娇娇吐槽:甜个鬼)   观众有了追剧动力,娇娇有了人气值兑换和金钱打赏,这个新世界看来可以混一混,至少这个月的收益是勉强稳住了。   午夜十一二点,夜生活正处于白热化阶段。   店铺里不断有人出入,花坛边上瘫坐着烂醉如泥的醉汉。地面总是湿漉漉的,不知是季风缘故,还是下过雨,折射的光线被泅染成斑斑澜澜的光斑,像被泼洒了油画漆料。   嘈杂、逼仄、烦闷、燥热,娇娇刚一跟钟阅出警局们,就感觉后背出了一身腻腻的汗。   钟阅猛身止步,娇娇鼻子撞到他背上:“怎么?”   钟阅影子笼罩住她,薄薄嘴唇倾吐出两个字:“等等。”   娇娇不解:等什么?   警局门口,沿途一米一个监控器都算少的,警卫室有巡逻的,停车场有把门的,耽误时长越久越容易出现意外。   到时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很快,娇娇就理解到了钟阅让她等什么。   拐角就涌出来十来名晃晃悠悠的醉汉,一身酒气,哪里不走,非颠着脚往警局门口悠,嘴里还颠三倒四的说着什么打赌输了,去警察门口倒立尿尿之类的腌臜之词。   警卫垫着警棍驱逐。   吓得醉汉们作鸟兽散,乌压压四散,钟阅和娇娇也被裹挟着走向马路边上走,钟阅还背着身冲警卫摆手说他来处理。   娇娇很快就发现这些醉汉是装的了,因为一把他们二人护送上车,就纷纷消失在胡同巷子里。   娇娇心情微妙的坐上车,在躬身伸头的时候,钟阅的手挡在门框上面。   “小心,别碰了头。”   娇娇:……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些过于绅士的行为。   这让她容易联想到钟阅其实是一个涉世很深之人。   娇娇警惕的贴车门坐着,钟阅一挤进来,后座都变窄了。   不同于薄脆壳一般颠簸的警车,这辆车行驶在路上如丝绸般柔滑无声,司机从副驾驶座递给钟阅一个黑包装袋,包装上印有一个简洁抽象的品牌Logo。   “我还以为您又被姜局抓住被迫喝一晚上茶呢。“司机说。   “哈哈,”钟阅笑着拉开包装袋,从中抖落出一套衣服,”托小朋友的福气,这次运气还不错。“   “最多不过明天就会被发现。”司机笃定。   “无所谓,又不是什么大事,”钟阅脱下警服帽子,习以为常一般放到娇娇手里,亲昵的说,“帮我拿一下哦。”   “只要小丫头的个人信息和影像资料没被泄露就成。”   娇娇一双耳朵都立起来:……钟阅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未婚妻身份难道是真的?   娇娇一下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司机:“这您放心,娇娇小姐的资料都是全方位封锁保密的。”   娇娇:……   说真的,她这辈子还没有被人如此娇宠呵护过。   总让人感觉有几分不真实。   不过,说来正常的开车司机不会知道这么多内容吧?   除非是同伴或助理一样的叠加身份。   又一件警官服揉成团塞在娇娇怀里,娇娇就好像变成了一个老妈子,司机调笑说:“小丫头你还不闭眼?不怕长针眼吗?”   □□上身的钟阅伸手穿上新黑恤衫,内标里的标签用力一扯扔进包装袋里,又从包装袋里摸出一副墨镜和棒球帽和口罩戴上。口罩上的图案是一排鲨鱼牙齿,看上去有些瘆人又有些好笑。   娇娇这才把视线从钟阅身上收了,转向流光溢彩的窗外:“已经看过好几次了,没啥好看的。”   “噗嗤”,钟阅笑出了声。   司机尴尬的一句话没说。   钟阅把娇娇怀里警服取走揉进袋子里,摇下车窗,抛到街上。   很恶劣的随地乱扔垃圾。   借着滑进来的灯光,娇娇从透视镜里看见了司机的面孔,板寸头,还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神情严肃。   最重要的是,娇娇清楚的记得这张脸,是第一与钟阅见面时被他藏在礁石岩洞里,听见煞气腾腾的女人介绍的两名新成员之一。 第58章 第一赌楼 ◇   ◎长时间被人目光浸泡,脸皮能不厚吗?◎   “他叫刘倦, ”钟阅介绍说。   娇娇没想到一点小动作都被钟阅尽收眼底,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你好,刘师傅。”   “哈哈哈哈……”钟阅狂笑。   刘倦额头黑线, 颇为怨念地说:“你叫我刘倦就行,我是钟上校的手下。”   “好的,刘师傅。”   “哈哈哈哈……”钟阅一边笑一边揉她脑袋。   娇娇很生气的轻轻拍开。   这个人,能不能改掉随随便便动手动脚的坏毛病啊!   车辆戛然停在了一栋建筑楼下, 仰望楼层高耸入云, 一眼望不到头。高档玻璃幕墙造型高级,熠熠生辉, 大门口挂着硕大烫金裱灯的招牌, 上书:第一赌场。   很霸气的名字。   赌场外人多的不得了,停车场鱼贯排队一队队车辆,刘倦一脚油门, 直接拐停到拦门的石墩子外,保安几乎是扑上来阻拦的,钟阅摇下车窗,扯下鲨鱼口罩:“麻烦通融一下, 有急事拜托啦。”   保安们像受到了惊吓后跳一步, 其中有一个领头模样的保安谄媚笑着走出一步:“钟爷您来啦,您早说呀,小的们就提前帮您把石墩子搬开。”   娇娇:……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拦路用的圆形石墩子是可以推动的,三个成年男人一齐使劲即可。   车最终停在了赌场正门口外的树荫下。附近人都投来诧异目光。这关系户的来路抬明目张胆了吧。   钟阅伸手从副驾驶座又拿出一个同款logo的大纸袋子,塞到娇娇怀里:“警服太扎眼了, 你换一换。车玻璃开启全封闭模式, 外面看里面看不到的。”   说着他就和刘倦一同下车了。   刘倦摸出车钥匙按了按, 车玻璃以肉眼可见模式更深一度, 接近于黑,娇娇摁亮顶棚灯,打开包装袋,包装袋里还带着新衣物独有的防腐剂香精气息,然后从中滑出了一条质地非常柔软,摸起来光滑平实的,白纱蓬蓬裙。   没错,就是加大号儿童版本那种,泡泡袖还镶一圈荷叶边。   虽然颜色极素净,但胜在料子高端,暗藏银线,在掌心里像水波一样一晃一晃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娇娇:……行叭,直男审美。   后座空间逼仄,又因是及踝长裙,穿起来还得反手拉拉链,娇娇折腾不少时间。   短短的十来分钟内,钟阅已经拒绝了三波前来搭讪的女人。   两人男人站在庭院前缠灯大榕树下,一开始刘倦掏出香烟打火机,被钟阅推辞,然后刘倦从兜里再翻出棒棒糖,钟阅满意的撕开包装纸塞到嘴里。   怎么说呢,一个人的气场,不是由穿着和吃什么决定的,他就站在那里,高挑的个子,凛冽而霸道的气场,于熙攘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钟阅叼烟一样叼着棒棒糖,嬉皮笑脸的跟前来搭讪的女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每个女人无不掩嘴轻笑,最后又无一例外的离开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女人最有意思,也不知她从哪儿变出一根细笔,塞到钟阅手里,然后撩起一背长卷发,露出深v礼服后线条优美的蝴蝶骨,钟阅擎了笔,就着女人的皮肤写下一串数字。   女人松开手,长卷发如瀑布撒落一背,将笔迹掩了过去,她回眸的一瞬,美得风情万种。   别说男人,连身为女人的娇娇都看傻了。   直播间里的小伙伴们更是一阵嗷嗷待哺。   【鼻血!我的鼻血!】   【姐姐别走啊,我上我也行】   【我要是钟阅,我肯定拒绝不了,印象深刻啊,这招太绝了】   【23333主播是又开始豪门情深的戏码了吗】   【一无是处平民女x万千偶像贵公子,这狗血的戏码,主播你要能攻略钟阅我就给你补打赏】   打赏+50   打赏+30   ……   娇娇听着系统模拟铜钱掉落的哗哗声,愁得心脏都在抽抽,不同于伴生兽的所有设定都有宫森来教导来指引,这钟阅显然与原主关系匪浅,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一切都还是未知。   观众还兴致勃勃的以为是剧本,等着娇娇去攻略。   娇娇:……   这完全就是开局对方王炸,观众明知她手上就对三,还要让去赢牌。   难啊。   报着不成功,输了回礁石堆重开的想法,娇娇深吸几口气(同时也是为了把小肚子塞进剪裁苛刻的裙子里),推开了车门。   原本与刘倦说着什么的钟阅瞬间掐断话题,划拉着大长腿就朝娇娇走过来。   娇娇差点被晃花双眼,愣了半天想起来这双腿是机械构造,可化身成鱼尾,也可分化成双腿。   要是童话书里的小人鱼有这科技水平也不会化身为泡沫了吧?   钟阅张开五指在娇娇脸前晃了一下:“发什么愣呢,小朋友?”   娇娇拒不承认是被他影响到了,心虚的撇开眼:“你要还有事,随便安排我住个地下室什么的也行,我不给你找麻烦。”   钟阅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你放心好了,我给那女人留的是警局的座机电话。”   娇娇:?????   钟阅抱起双臂,弯下腰,湛蓝色瞳孔里如海盛满娇娇的影子。   “要为这事吃醋,那以后家里都可以不用买调料了。”   娇娇羞得浑身血脉泵涨,气急败坏:“我哪儿有!”   钟阅直起身,笑得更恣意了,神色中三分真,七分假:“以后这方面的事你都放心好了,我为你守身如玉,从来没跟任何女人好过。”   说着钟阅错身过她,丢下一句:“外面人多眼杂,先跟我进去吧。”   娇娇一被钟阅晾晒原地,四面八方就有几十双目光刺来。   不用说就知道是钟阅带来的敌意。   活生生让娇娇复刻了一遍卫玠被人看煞的痛苦。   那一瞬间,娇娇立地顿悟,明白了为何钟阅脸皮这样厚,长时间处于人目光的浸泡中,脸皮能不被磨炼出来吗?   算了。   正好这时刘倦也并肩上来,娇娇跟着小跑向钟阅。   钟阅缓了缓步,等到她追上,才继续悠哉哉的继续走。   经过旋转门,迎面而来的大堂是类似于超一流机场的整体构架。   挑高近五楼层楼高,呈圆拱形,顶棚镶嵌仿星空的射灯。   不同于机场的高科技感,这里处处穷奢极侈,以纯金和白色二色为主调,单说那金色,都让人怀疑是用金箔涂抹上去的。   一个字:土!   两个字:土豪!   左右五六根电动扶梯通向每一个楼层。   前台坐落在场地正中央。   无数人涌动在前台处,等待着身份识别或兑换筹码,每个人的神态也都非常有意思,有亢奋激动像喝了兴奋剂的,也有畏手畏脚一脸倒霉相。   还有很多工作人员,不同制服彰显出不同,黑制服保安,金制服推着推车,车上都是水果饮料,任意免费取用,不花一分钱。   如果混吃混喝,这里真是天堂。   钟阅径直走向边角处电梯厅,电梯员挂着职业性假笑:“您好,请出示身份卡。”   刘倦递出一张黑色卡片,电梯员麻木的眼神顿时亮了:“黑卡贵宾!请、请问您到几层?”   “四十层,有劳。“   该不会是客房吧?娇娇手捏在裙子里快把轻纱抠出洞来,她一直在底层摸爬打滚,哪儿见过什么世面。电梯贴面是黄铜镜式高亮度镜面,娇娇眼角余光发现钟阅借着镜面反射时不时看她,娇娇一颗心不断下沉。   如果说,是说如果,钟阅没开玩笑,真与原主是未婚契约关系,为何他到现在还没识破她假扮?   退一万步,只是旧相识,他这样聪慧狡黠的人,她所有小动作在他眼皮子底下无从遁形。   他怎么看不出她的漏洞百出?   娇娇心里越想越没底。   他这样的人,即便是要做买卖器官的生意,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吧?   电梯抵达对应楼层,与此同时娇娇身上的不舒服感消失了,她这才意识到刚才是气压导致耳内鼓膜内陷造成的。   钟阅胳膊杵电梯门框上等,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娇娇软绵绵的走出去,迎面立式绣花屏风,将自助式餐厅一分为二。   电梯门关了,刘倦没跟下来。   见娇娇回头,钟阅说:“他回去休息了,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餐厅占据一整层楼。   摆台左右呈悬臂式布置,不锈钢餐台里盛满各式食物,中西式应有尽有,尽头布帘后的白帽厨师静候着客人的吩咐。   除食物外,最多的就是花了,现切的,插在敞口玻璃花瓶里,姹紫嫣红,点缀在摆台上,餐桌上,空气里涌动着花与食物混合,冲淡了熟食的油腻。   而被花簇拥最多的,当属正中心被抬高的钢琴台,有美人兮奏乐,宛转悠扬。   男侍应生微笑着上前来招呼,在见到娇娇的一瞬笑容凝固住。   娇娇不自觉后退半步。   钟阅察觉出异样:“怎么了?”   娇娇盯住面前的侍应生,白衬衫黑马甲衣冠楚楚,脸颊狭长,眼球微鼓,神情中有着狡黠的光彩,活像是只瘦猴。   娇娇在等瘦猴反应。   冤家路窄,瘦猴竟然在第一赌场的餐厅作侍应生!   而他是知道她偷渡身份的!   还有,瘦猴知不知道她与光头被逮捕?如果报警披露,警方会不会有积分奖励?!   气氛变得紧绷,没想到瘦猴先一步摆出了退让的姿态。   瘦猴低眉顺眼的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美丽的人都有相似之处的。贵客请恕我冒昧打扰,您想坐在哪里?”   娇娇心里咯噔一下。   不怕鬼使诈,就怕鬼装人。   瘦猴玩这一出,十有八九留有后手。 第59章 拦路 ◇   ◎“我看我一巴掌像不像五万块?”◎   一想到这事儿还有后续, 娇娇吃饭心情都没了。   钟阅选了一个最靠近窗边的位置,桌上有两本菜谱,钟阅一边翻一边问:“你想吃什么?牢房里没什么好吃的, 将就垫吧垫吧。”   钟阅所谓的将就,就是指菜谱里动辄名贵食材、新蔬时令,没有配图,就一行字, 字里行间写明了做法配料和烹饪手法, 每行字长长间隔,一页不出五六道菜, 最重要的是——   娇娇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也没看到一个数字。   “这里吃顿饭多少钱?”   “不清楚, 都走卡。”   娇娇:“那我怎么跟你aa?”   钟阅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我知道你爸爸给你的钱花不完, 但你也不用这样跟我生疏,”钟阅啪的声合上硬封皮菜谱,语气中有些不悦,, ”伯父让我找到你, 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要再跟他老人家怄气,这几年来,除了需要钱的时候联系他,平时理都不理……“   娇娇从话里分析出了三个意思:   一:原主就是个富二代, 钱花都花不完。   二:原主与家庭关系生疏, 不相往来   三:几年没相往来, 所以娇娇可以钻这个空子   她刚才微微宽松下来的心, 又被钟阅接下来的话拎起。   “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你怎么过的,这么凶险的迷雾……”   “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娇娇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大口水。   “你为什么来鲛人岛?”   “别人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她万幸原主是一个任性的人,而她骨子里也是这么一个类型的人。   被呛了的钟阅却露出得逞一般的笑容:“行叭,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钟阅显然误会了。但是这正合娇娇的意,她托腮凝视窗外风景,摆出一副不想多谈的态度。   钟阅很识趣儿的与她同赏夜景。   像是要从她的言行举止里,体会出她的所知所想。   当从高处看世界,世界就变得很立体,岛的海岸线与天际融为一体,长长的马路从高往低处延伸,从天上折叠下来一样。   视觉差真的很神奇。   钟阅:“我说了两天后来找你,我履行了承诺。希望未婚妻也履行自己的承诺哦。”   娇娇一听就有些抓马:“你不是饿了吗?”   钟阅笑着起身:“你想吃什么?这里的自助餐住客是免费的。”   “胡萝卜饼,谢谢。”以前天天抱着胡萝卜啃啃啃,一段时间不吃,怪想的。   钟阅一走,瘦猴来了。   他显然是早就有所预备,借着往空杯子里添水的由头,说一些有的没的。   “混得不错嘛,小瞧你了,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   娇娇装作没听到。   被无视的瘦猴刷的撩起手腕,上面有一个环形的电子通讯器:“作为公民,有义务向警察汇报在逃的偷渡者。我看跟你同行的先生一直连口罩和帽子都不愿取下来,他肯定不愿意被警察识破身份吧。”   一听要牵连上钟阅,娇娇不得不开口:“你要做什么?”   瘦猴手托水瓶,站得笔直,脸上露出款款的笑,这在外人看来只是顾客与服务员的多攀谈几句而已。   “见者有份,要么分悬赏的钱,要么赚取警察局积分,要么分我一笔钱,您选一个。”   “你要多少钱?”   钟阅好像说起过她银行卡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瘦猴惊喜,声音压得更低,竖起一根手指:“十万。”   娇娇呵的冷笑,她对这个世界的货币再没概念,经过前台时也见人用一万块钱换取一小摞筹码。   十万?不正是琥珀先生发悬赏令抓到她活人给的钱吗?   要是给的少,这些家伙也不用身兼数职,冒着被抓捕的风险,大黑天摸到礁石堆去。   娇娇模仿瘦猴,伸出五根手指。   一抹讶异从瘦猴眼中一闪耳朵,他故作姿态的沉吟半声:“五万!太狠了,至少七万,我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娇娇冷笑:“我看我一巴掌像不像五万块?”   瘦猴愣了足有两秒才反应过来娇娇的意思,气急败坏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这时餐厅又有服务员走来,服饰比一般服务员颜色更深,更修身。一看职位就高过瘦猴。   走近了,看清胸口金色铭牌上纂刻一行小字:餐厅经理。   “是不是有什么服务的不周到的地方?”经理笑容款款向娇娇,“我见您这像是耽误了很长时间。”   娇娇还没搭腔,就被瘦猴抢答过去:“没事,遇到一个大陆那边来的故友,多聊几句,是不是?”   边说边朝娇娇挤眉弄眼,腕表还有意无意的虚晃一晃。   娇娇直接无视瘦猴站了起来。   这其实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   周围桌的客人好奇的望过来,但其实不包括钟阅。   越过重重餐桌,钟阅挺拔身影一眼即见。正抱臂站在舞台下倾听钢琴弹奏曲,将取免费胡萝卜饼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不得不说钟阅真的好看,后脑勺臀部后脚跟三点勾勒拉伸,腰窝深得恤衫空荡荡,倒T型的肩膀却又撑得开阔,一如T台上艳光四射的模特。   简单的服饰都吸饱了目光。   那要是初见那日跌宕逶迤的大敞式披风,可想而知有多骚气霸道。   但就这样,弹奏钢琴的女子也一直在向钟阅抛媚眼,那潺潺轻快的琴声,都指定流向钟阅一人。   偌大的餐厅只是他们二人的背景。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因为,娇娇一眼就认出了弹奏钢琴的女人,正是刚才在楼下短暂交往过的,撩开一蓬长卷发露出背脊给钟阅留联系方式的人。   那操作太流风余韵,不得不留下深刻印象。   当时钟阅说留的是警局电话。   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过说来可笑,自己又以什么身份,·什么目的来管制钟阅的人生自由呢?   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一句契约罢了。   娇娇一起身,瘦猴立马看出了她的目的,当着经理的面,他又不敢乱说什么,就着急忙慌的扯住了她的手腕,口不择言道:“你不能走!”   娇娇一挣左手,没挣开,陌生男人的肌肤像恶心的蟾蜍紧贴,她顿时火冒三丈,抡圆了右手,直接开弓扇在了瘦猴脸上。   “你要再性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第60章 枪战 ◇   ◎娇娇恨不能撕破他笑脸面具◎   事实证明瘦猴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角色, 被扇一巴掌第一反应是后退。   食客看好戏的纷纷伸头,餐厅经理大步流星走来。   钟阅微微侧了侧身,只一下, 又转了回去。   经理押住瘦猴脖子道歉。   瘦猴挣扎:“她是越狱的偷渡犯!刚从牢里出来的!”   此时刚好一曲终了,掌声响起,盖过了瘦猴的声音。   琴女起身行礼,拎起拂在脚背上的裙摆, 裙子暗线流淌, 水温光泽,美裙配美女, 美不胜收。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转移。   娇娇压低声音:“要说出去说。”   要打去练舞室打。   经理松了一口气, 恨铁不成钢的拽着瘦猴往外走。   “别惹事!”   一拖。   没拖动。   瘦猴大腿倔强的扎在地上,别看他身形柔弱,气力在下盘。   “经理, 她真是偷渡犯,向上举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不是吗?”   “你狗屁的公民,你还有五年的刑期没赎完,影响了店里的生意, 信不信再给你加一年半载?!”   一句话, 瘦猴就焉啦吧唧的垂下头,出乎意料的是,娇娇跟着他们往外走。   她的初衷很简单,把事情解决了,免得再被瘦猴持续纠缠。   而且……她不想继续待在餐厅里了。   琴者已于钟阅并肩而行了, 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施施然前行。   郎情妾意。   天造地设。   轮得到她一个妖怪来碍眼?   鲜花锦簇的绣花屏风后, 经理振振有词教训瘦猴的声音更来了些。   “能来这验明身份的, 哪一个你惹得起?轮得到你逞英雄……”   娇娇一旁不咸不淡:“他不是一直想报警吗?行啊, 报吧,就让警察来,看看究竟是他一直在旁边骚扰我,还是我有罪在身。”   能说出这一番话,是因为娇娇笃定了经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经理的耳麦里传来上级的问询声,她敬畏的回复完上级无事发生后,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巴掌瘦猴的头。   “一切都是误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儿就算了吧。”   被钳住后脖颈的瘦猴猛地抬起头,眸子里闪烁出阴鹜冰冷的光,看得娇娇毛骨悚然。   趁着局面还在经理掌控之内,娇娇脚底打滑,打算偷溜摸远。   她突然有些后悔与瘦猴对峙了。   对方似乎是比她遇见的更加难缠。   瘦猴见娇娇要跑,突然就急了,把经理撞歪摔倒。   经理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肢体冲突根本压制不住青壮年。   娇娇扭头就跑,人刚冲出屏风,就被瘦猴狠狠的按到在地上。   瘦猴骑在她腰上,手指掐住她脖子:“老子平生最恨威胁,特别是来自女人的威胁。”   “我他妈的有没有告诉你别跟我使诈?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周围食客被吓得纷纷尖叫离席。   摔倒的板凳乱作一团。   娇娇被迫与瘦猴直面相对,对方脸上的肌肉扭曲,瞳仁发红,狂妄而癫狂。   掐住她的脖颈寸寸收紧,她喘不上气来。   还好经理焦头烂额的冲出来:“你在做什么?你他妈的是不是又嗑药了?!”   经理撤拽瘦猴胳膊,瘦猴纹丝不动,唾沫横飞的朝高管骂过去。   “少他妈的拿积分来威胁老子,大不了就是去填海,凭什么老子举报偷渡犯,明明做得是正确的事却要被你反对,凭什么?你受的教育都吃狗肚子里去了吗?”   娇娇被瘦猴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   瘦猴如此义愤填膺明明不是出于正义,而是没讹诈到的钱财。   连做坏人都要立于道德高地。   也幸得经理这一打岔,瘦猴掐娇娇的手劲松了些,娇娇的手摸向离得最近花瓶……   场地里突然爆发出两声枪响。   “砰——”   “砰——\"”   震耳欲聋,声震九霄。   腥热的鲜血泼到娇娇脸上。   瘦猴太阳穴出现黑洞洞的血孔,尸体无力的往后仰去。   在众人的惊声尖叫和奔跑声中,娇娇猛地踹开瘦猴站立起来。   她迎着反方向往餐厅中央望去。   钟阅左右手各持有一样武器,背对着朝娇娇倒退靠近。   他左手握着只银光闪闪的小□□。   余温未散。   他右手食指上转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刀刃上沾满鲜血。   身后,琴女捂着被划伤的腰肢,表情扭曲。   一分钟前——   钟阅其实早发觉了娇娇那桌的异动,他并非不关心,实不能为之。   琴女一露面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对方矫揉造作故作姿态的样子,更让他警觉性直逼上红线。   绝对不能将娇娇牵扯进危险漩涡。   琴女能从花园一路尾随至餐厅,还能大摇大摆,他摸不清对方有几分底牌。   在没有确定危险基数之前,他索性拦截在了舞台前。   同时抚触手环文字信息通知刘倦等人。   于外人看来他是在观赏。   于他其实是备战状态。   直至一曲终了,琴女目标直接锁定,下场与他委与虚蛇。   她雪白的臂挎一只嵌满银钻的手挎包,璀璨的钻石耀眼生花,在花园里她并没有这只包,她藏在了钢琴架后面。   这包里肯定另有文章。   钟阅伸出手:“怎么能让美人自行拎包呢?这在外人看到倒是我的不是了。”   琴女微笑婉拒:“私人物品,就不劳上校费心了。”   “上校?”钟阅虚迷了眼,“我这身衣帽口罩,您是怎么认出我身份的?”   琴女脸色霎时苍白,打斗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食客们尖叫,奔跑,离一处屏风八百米远。   屏风边缘外露出娇娇半截身体,她的脖子被一名男侍应狠狠掐住。   有同谋?   钟阅感受到身侧掠过一道细风,尸山血海里练就的紧急避免,手比反应力更快的打中了琴女的手。   “砰——”的一声枪响,火光飞炸,天花板上被射中洞眼。   琴女小挎包张开着,她竟从中掏出了一支小□□,朝他射击!   钟阅手腕像弹簧匕首一样弹开,抓住琴女的指关节一错,小巧的银枪就落到了钟阅手里。   他一刻没犹豫,扭身、瞄准、叩响扳机。   左手拔出匕首,往后狠狠一刺。   左右开弓,流畅无阻,一气呵成。   瘦猴太阳穴出现血洞。   琴女腰间被刺中。   前者必死无疑。   后者犹有生机。   钟阅回身,枪瞄准琴女的眉心。   琴女疼得脸色煞白,长发凌乱,满眼痛楚:“上校……你好狠的心。”   “要不是敬仰您的风姿,信仰国家的招募,我们的家人怎么会加入军队?”   “我们跟着你们开拓航线,勘测毒雾,维持秩序,换来的是什么?”   “你们凭什么杀害被感染者?他们也是一条命?!凭什么?”   “不是说研制出血清了吗?为什么不拿来用?为什么?!”   “难道达官贵人才是人,我们普通人就不是吗?”   钟阅看见一个黑色斑点从琴女耳根后爬出,活动的生命迹象一样,横陈在她厚敷脂粉的脸上,微微战栗着,衬得黑白分明。   她的脸毁容了。   钟阅震惊:“……你也被感染了?”   琴女从钟阅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容貌,她立马抓住头发,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钟阅完全可以一枪毙了她。   可是面对昔日旧部……他犹豫了。   这时,琴女狞笑着扯紧左手臂,卡擦一声,竟掰扯了下来。   在又一波惊叫声中,琴女右手一扬,那断裂的左手下臂切口整齐,钢铁制成,被扯断了的电线闪烁火花明灭。   “诶——”钟阅长叹了一口气。   “把血清交出来,救救我们,求求您!”   琴女一改柔媚,口中说着可怜兮兮的话,行动上却丝毫不拖泥带水,举起断臂,瞄准钟阅所在位置。   钟阅翻身一滚,腿踢桌椅,z字形躲过了第一波枪击。   顾不上少量作壁上观的客人,钟阅背滑到屏风后。   洞大的子弹孔出现在娇娇身旁的墙壁上,她满脸是血,一脸崩溃。   “钟阅,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病了……我们从消防通道离开,让警察来处理吧!”   娇娇指着他左手上的匕首:“我不是问的这女人,我问的是这匕首!”   分分明明就是棺材里用来割鱼那把。   钟阅?!   琥珀?!   “你给我一个解释!”   钟阅一个铲滑。   “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关注的重点能不能正常一点?!”   枪眼一个个出现在身后,射穿了柜面、屏风,墙面,花瓶迸溅水泗流。   娇娇该庆幸消防通道离得很近。   福兮祸所依,要不是瘦猴将她带离落地窗的餐位,她现在就成了活靶子。   琴女的影子投影到屏风上,胳膊以下断裂,蓬松而乱舞的长发,浑硕的下半身蛇一样纠缠成一团……   宛如地狱里的罗刹。   娇娇被钟阅拖拽着往楼下跑,跑到一半,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孩子跟上消防通道。   孩子大概七八岁了,有妈妈三分之二的身高,长手长脚被妈妈搂在怀里,显得妈妈很是吃力。   桌椅板凳都别先跑的食客撞乱了,原本的通道被堵塞,流弹飞逝,出于求生的本能,当妈的就近选择了一条近道。   “等一等。”娇娇扯住钟阅的胳膊。   钟阅回头看了一眼:“琴女是经过训练的,她的枪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很准,你看现场没一个无辜的人受伤……”   娇娇不顾他说,登上两梯台阶,向步路蹒跚的母女们伸出手。   母亲的步伐一顿。   她不可思议的低头,腹部洞穿一个洞眼。   母亲第一反应是将女儿放下,目光飞快的逡巡了一遍女儿身上。确定女儿无虞后,面上的神光散尽。   人脸朝前,重重的摔倒在地摊上。   鲜血汩汩冒出地毯。   是一颗流弹。   打中了墙柱里的粗钢筋,反弹到小女孩妈妈身上。   猛地摔倒让小女孩明显地眩懵了,回过神来的她着急忙慌的伸手去捂妈妈伤口。   她的手那么小,血流涌过她手背。   “妈妈!妈妈!”   流弹的来势减缓,几乎丧失了神志的琴女,也被这凄厉绝望的哭声惊得醒来几分。   但,零零星星的子弹,还是从灌满了弹药的琴女的机械断肢里射出。   流星一样划过女孩的身边。   小女孩对危险一无所察一般,全身心沉浸在丧母之痛中,还在不住的求救。   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   娇娇想起了爸爸离世那年,她被姥姥带着,去医院的病房里探望父亲最后一面。   沉溺于丧妻之痛的无用男人,将仇恨哀伤转加到了她身上,从而忽略了她童年的成长。   面对那张相似的脸感觉陌生,情感上却像被粘黏上难以挣脱。   她看着爸爸的心电图机划成一条直线,心脏就像被攥紧了难以呼吸。   伤心的泪水从她眼眶里夺眶而出。   那种绝望感让她刻骨铭心。   而如今,有一个小女孩失去了她的妈妈。   就在距离她两米不到的位置。   如果她下楼梯前回过头,拉跑得慢的母女一把,是不是就来得及?   娇娇一把抢过钟阅手里的银枪。   这支银枪精致的恰到好处,一握手就能捏住,拉开保险栓。   钟阅神情微妙的看着娇娇一系列动作,却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他舍不得对昔日下属动手,关娇娇什么事?   抬腕射击,一气呵成。   “砰——”的声响后。   粗尾拖曳声戛然而止。   射中了吗?   破麻袋一样跌落到地毯上的声响随之响起。   娇娇虎口震麻,她在星域见过宫森练习射击,被逼着上前去试过两次(宫森为逼出伴生兽体内潜能什么都让她试一试),她真正杀人还是第一次。   要不是琴女被小女孩吸引住,剪影停留在屏风前,她也找不到这个机会。   可是——   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   冰冷的寒意从骨缝里勾出来,倒刺一样的痛楚绞痛她的肠胃。   她蹲下身,哇的一声,稀里哗啦的呕吐。   污秽物从一米高位置溅落,淅淅沥沥的飞溅到钟阅身上,他也不嫌弃,伸手轻抚着她的背。   语气中欣慰带着怅惘。   “许久不见,我的小表妹确实成长了很多啊……都成长到我快不认识了。”   “你少来,”娇娇缓了一口气,狠狠地朝他,“我问你,匕首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谁?!”   钟阅抿唇一笑:“我也是在劫狱前,被人通知是你,我才知道两种身份都被你重叠上了,你说说,巧了不是?”   娇娇恨不能撕破他笑脸面具,揪起他衣领子问个清楚,偏偏在这时候餐厅里一阵骚动,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   “大家都不要惊慌!我们是中央警局总局的,涉案的现场人员都跟我们走一趟!”   是明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02:23:01~2022-07-01 16:3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遛弯儿 1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遛弯儿 3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icei 10瓶;6042630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七夜善后 ◇   ◎你们到死都是背叛者,逃亡者。荣耀尽失。◎   “钟上校的眼睛, 恢复了吗?”   “恢复了。更换了晶状体和眼球内液玻璃水,医生说要多休息,少年强光, 尽量白天少出门。”   “难怪近来都不见他……”   “正常一周左右能恢复了,都是最新的技术和产品,”男声试探的说“您这么关心他,为何不亲自去看看他?”   “开好你的车。”女声怫然不悦, 语调尾轻扬起娇媚笑意。   汽车悄无声息的绕过第一赌场, 往背阴面的庞大建筑群开去。   坐在副驾驶的技术员突然咦了一声,指向摊开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教官, 又有一个女兵的芯片失去信号了。”   “……是正常死亡, 还是被感染死亡?”   “这例比较奇怪,芯片有微弱的被感染迹象,但是是遽然熄灭的, 可能是遭受到了袭击。”   “经过严格培训的士兵,不应该那么容易被平民杀死……红楼那边感染者,你确定了吗?”   “芯片检测数据不会有误的……”   “好吧,去红楼。”   ……   一栋庞大的旧建筑楼拔地而起, 车辆被堵塞寸步难行, 小摊小贩的摊位几乎侵占到主路上,人群川流不息。楼外墙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理发店美容店按摩店目不暇接,最多的就是小旅馆,最好的旅馆在最高层处, 因为离地远最清净。   七夜四人穿着防护服, 按亮电梯直达最高层, 电梯内厢粘贴满小广告, 期间电梯门不时开合,来人无不被他们可怖的气场吓退。   没了干扰,七夜抓紧时间,听通讯员汇报军方叛徒的个人芯片监测数据。   “叮叮叮——”   听见电梯门响,悬挂“前台”牌匾的屋子里伸出一个脑袋,,老板先是目露疑惑,直至七夜不耐烦地掀开面罩露出脸,老板遽然目光大亮。   “大老板,嗨,您不才交了一个月的住宿费吗?您今晚这身打扮……是玩cosplay吗?”   七夜错身过他,目不斜视。   防护靴踩在水泥地板上沙沙作响,匪气而凌然的气场荡然震开,威不容侵。   “他们都睡下了,”老板虽然不明白为何这女人安排来的十几二十个人,睡觉起床都那么有纪律,但还是狗腿的跟上前来问一句。   七夜斜眼瞥了他一眼,手下见机行事将老板揪到一旁,手肘抵上他脖子,压低声威胁:“……你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该懂得道理都懂,用不着我们多说,有些事,见过了都当没见过,听见了都当没听见……懂吗?”   老板被吓得鹌鹑一样点头:“钱不是那么好挣的,道理我都懂……可是,”他小拇指斜指向走廊上面,“那里有监控!”   七夜停在了一出房门前,冲一直不断敲击了电脑屏幕的通讯员说:“好了吗?”   “快了快了,”通讯员加快手指速度,一敲回车,“信号已屏蔽了。”   七夜从裤兜里掏出一支□□,轻叩了下房门。屋里传来不耐烦的男声:“谁啊?”   “我老公是不是在你屋子里?狗男人,给我滚出来!”七夜按响脖子边上的项链,发出中年女人的狂躁音色。   “大姐,你敲错门了吧?”   “你他妈放屁,我截图了他社交平台软件聊天框,就是在这屋!”   “你真弄错了,再骚扰我报警了!”   “你们还他妈的有脸报警?行啊,我倒想让警察来看看狗男娼夫在干些什么好事?”   动静闹得很大,左右都有人开门来看热闹,七夜随行围起来挡住视线,同时高举起的军方勋章,认出来的关合上门,没认出来的普通旅客也本能察觉情况有异,赶紧关门。   屋里人肯定也听见了开合门声,痛声疾呼:“你败坏我名声,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一阵脚步声错乱的奔来,门开启,看见七夜的一瞬,男人满口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又扫,蜷曲的黑色卷发勾在脸上,深邃的眼眶里,眸子是独特的幽蓝,如同海水一样清凉湛洁。   “大,大小姐……”   除了将军家的人,别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头发和眸色。   七夜手指离开变声器,恢复正常清冷音色:“很抱歉,我送你来上路了。”   男人不自觉的抚摸上他的脸颊,蠕动的黑斑,鳞片一样覆盖上了他的手,他触摸的脖颈。只有脸还是正常的,肤色像死人一样惨白。   可想而知他被衣服覆盖的身上得是什么可怖模样。   男人寂灭的眼神中,死灰复燃一样燃起星星火光。   他张开喋喋白齿,阴森森的笑起来:“我们还是不能逃过一死是吗?钟上校呕心沥血的放了我们出来,却还是被你们军方管控着?”   “很抱歉,”七夜的枪口瞄准男人眉心,“虽然你们自我隔离,这样的配合让我很感动,可是你确确实实被感染上了,我只能用这方法结束掉污染源。”   一声消音过后的闷响后,男人眉心出现黑洞,庞大的身躯往后重重倒去。   屋子里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   一地的碎玻璃碴子借着外来的残光,像海上的鳞片一样闪烁碎光。   七夜最后看一眼上半身沉没在黑暗中的昔日战友。   低语呢喃。   “还有,这并非是军方管控……你们到死都是背叛者,逃亡者。昔日名誉荣耀不复存在。”   七夜回身,见左右不少门都打开了缝隙,露出一双双复杂的目光。   几日前还是军方光辉荣耀,转眼间沦为耻辱偷生。   钟阅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们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可他有没有想过,身上有可疑传染病,丧失身份卡,该怎么在这个处处是监控,瞳膜dna都被记录在案的世界上生存?   他是一时冲动成为了英雄,可有没有想过这几百个人后面又应该怎么办?   搬运着承载尸体的担架,七夜四人一步步走在回字形的走廊里,夜风无处不在,吹透她透厚实的防护服,盛夏酷暑,心中却被永困寒冬。   他们走出贫民窟红楼,将尸体运往郊区的尸体焚化炉。   路上沉默许久后,通讯员鼓起勇气打破了僵局。   “大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   “钟上校重伤失踪后,要不是有您善后,切断了军方芯片终端的数据,伪造成钟上校早有预谋,也是您,帮助他们得以居所和食物,大家可能连现在都活不到。”   “死于您手……您看那人一下都没挣扎,”通讯员侧眼瞥了一眼看不见的后备箱,心情沉重道,“您做的那些,为了避免感染到无辜民众……他们其实,都能理解。”   “我背叛了我父亲……”   听见七夜幽深的叹息,通讯员的手指紧紧蜷缩在电脑屏幕上。他多想抚一抚她蜷曲的美丽黑发,可是他身份卑微,没有勇气。   “对不起,大小姐……”   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被感染,请您直接朝我开枪。   我、绝无怨言。   此时红楼最高层的旅店中,一片死寂。   一些不知情入住进来的普通旅客,也被这诡异的氛围带的心中发毛,纷纷生出一大早赶紧退房跑路的心思。   太不正常了。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一个男人不可遏制的浑身发抖。   动作牵扯到后腰处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好,曾身为军方医疗兵的他有先见之明,忍痛剜掉了身上的芯片。   一般被种植的事后会被告知是查探方位和搜集健康数据用。   但他知道没这么简单。   有些时候,就这是一块埋伏的隐形炸弹,可怕的催命符。   男人手抚摸上胳膊上生出来的鸡皮疙瘩,蠕动的黑斑跟着扩张的毛孔,也规律性的扩张着。   细查去简直如同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抚子,抚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手机屏幕在一旁幽幽亮着,抚子说,未避免被追踪,不让他给她打电话。   抚子说,她一定可以得到血清的,她已经掌握到了钟上校的动向。   一般的士兵不知道,但曾身为高级医疗兵的他们参与过研发血清的项目,只是作为最低级的打下手,完成一个阶段后项目组被替换,不了解后来发展到了何等地步。   但能一定肯定的是,有血清的存在。   因为居住在海底的上层阶级比他们更怕死。   抚子抚子抚子……   男人第一次感受到近乎剜心般疼痛的思念,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他肯定现在就冲出了门去,去第一赌场,去抚子工作的餐厅找她。   抚子是完美的,医术精通,擅长化妆伪装,还有一手好琴艺。轻轻松松就应聘上了赌楼工作。   完美的抚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真的都快等不及了…… 第62章 都是为你好 ◇   ◎诡计多端的男人。◎   明珠长身昳丽, 旗袍修身,气场美艳又匪气。   阿瑾阿宝人均手持着证件管理现场。   娇娇一露面,明珠像装的有探测仪似的与她目光交接。   “是你!”   阿宝同样看见娇娇后, 兴奋地一跃而起:“娇娇?太好了!你没事!”   阿瑾用手抓住阿宝胳膊,眼神示意摇头不可激动。   阿宝莫名其妙:“你做什么?那是娇娇诶!你们不向她问问琥珀先生动向吗?”   娇娇嘲笑向钟阅:“老熟人来了,不出去看看吗?”   钟阅笑:“是你的老熟人,我又不认识。”   娇娇:???   他什么意思?   娇娇见钟阅碧绿色的眼眸仿极光, 流淌着诡谲而神秘的光亮。   明珠可没好耐心, 一边联络警局,一边朝二人摆手:“把抢上缴, 我可向警方证明你们是正当防卫。”   “收到, 阿sir,”钟阅手覆盖上娇娇的手背,嘴唇凑到她耳边, “要问起琥珀,你就说不清楚不知道,我会跟他们上级解释的。”   “可——”   “嘘!”钟阅在她鬓角边吹了一口气,几步走回阶上, 附身放枪, 一脚踢向明珠。   明珠伸腿踩住:“你们出来吧!”   钟阅回手向娇娇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花瓣一样打开,连带那把染血的匕首也不知被他何时藏了起来。   他为何要这样故作神秘,隐藏很多秘密?   算了。   他人的事,她有什么立场追究?   再听见明珠严词厉色的询问钟阅的身份卡, 娇娇也没什么多的好奇心了。   她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一道, 看这家伙要怎么演!   餐厅经理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现场拉起警戒线, 驱逐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员。   餐厅关门歇业。   除去琴女和女孩妈妈, 现场还有四五名被流弹击中的倒霉蛋。   电梯门一波波开,警察,医护人员,赌场管理者,一群群展开工作,指挥完一开始的秩序后,外地来的明珠显然被排挤在场外,办事人员有事也不问她,只跟熟悉的部门同事对接。   于是明珠和钟阅闲聊起来。   娇娇故作不经意的抱臂依靠屏风,向直播间观众直播。   看他们演。   “我是海军司令部的上校,钟阅。”   明珠质疑:“你有证件吗?”   “我带着我的小女朋友吃饭,就没随身带证件了吧。”   钟阅语笑恹恹的,拉胯着肩膀,浑身上下没一处高级军官将领的卓然不群。   明珠睇了娇娇一眼,上挑的眉峰,眼神里分别是有两把刷子的鄙夷。   这让娇娇很不舒服。   因为瘦猴也是这么说她的。   钟阅挡在了娇娇面前,阻断明珠视线:“我已经通知了下属了,他马上就送来证件,能麻烦看看您的证件吗?”   明珠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飒爽性子,从腰带挎包里摸出一个黑色皮夹,打开赫然露出一张证件卡片。   “这其实……用不上,”钟阅突然抬手,手腕手环射出激光,一扫明珠瞳膜,嘀的一声后开始自动朗读。   “大陆最高公安厅安保科副科长纪明珠,身份已核实无误。”   明珠面上掠过一色傲慢:“我的组员你也要扫描确认吗?”   “当然,”钟阅笑眯眯,“这又不麻烦。”   阿瑾和阿宝上前被钟阅一一扫过。   “大陆最高公安厅安保科组员洛瑾。”   “大陆最高公安厅安保科编外人员安小宝。”   念及阿宝时他挣脱了阿瑾约束,想冲到娇娇面前却被钟阅展臂拦截,阿宝也不管不顾了:“娇娇、娇娇,琥珀先生呢?你还没回答我们呢?”   钟阅意味深长的嚼了嚼“琥珀先生”这四个字,侧脸看了看娇娇,耳后的通讯器闪烁银亮的碎光。   “他是谁啊?”   那齁人的醋意,连明珠都嗅到了酸,故意使坏的煽风点火说:“是我们调查黑客号失踪人口时的同伴,救了她好几次,还一同与她漂洋在海上。三天两夜的,琥珀先生不在了,她倒好好的。”   “三天两夜啊……”钟阅拿腔捏调的重复道。   娇娇都快被气死了。   “我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可落在在场四人眼里都是存疑。   这管她什么事?   要不是认出匕首,她也被钟阅蒙骗了过去。   娇娇第一次冲钟阅永不消散的笑容牙根发痒。   看在他救自己的份上——   她拭目以待钟阅还要继续露出哪些马脚,没等到阿宝却急眼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琥珀先生犯了旧病灶,不能暴晒太阳,双目还失明,你把他抛弃在大海上他怎么活?!”   娇娇:???   她怎么没看出来琥珀不能晒太阳?休养生息一天后,明明身体还恢复了些。   ……那家伙撒谎成性?   阿宝陷入悲痛不能自拔:“你为什么沉默?无论琥珀先生是死是活,你说一声也行啊!他好歹是你主人!”   钟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娇娇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钟阅揉揉鼻尖:“没什么……”   娇娇:我忍。   刚才在琴女发难的瞬间,钟阅夺枪,开枪的机会只有一次。   要么是瘦猴,要么是琴女。   正常人都会选择琴女,因为瘦猴战斗力远不及琴女。   但钟阅还是选择了自己,把他本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娇娇面朝阿宝,朝钟阅努努嘴巴:“我不知道,要不你问问他?”   阿宝一点儿没识别出娇娇的意思,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明明是你和琥珀先生在一起,问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用?为什么你登岸了,琥珀先生没有?他是不是出事了5555”   阿宝鼻孔鼓起好大一个透明泡泡。   娇娇胸口也闷着一口气,索性抬脚绕开钟阅的庇护:“那我陪你一起找。”   钟阅立马冷肃了语气:“娇娇,不可以。”   娇娇回头白了钟阅一眼。   这家伙。   永远带着假笑的面具。   永远不知道他心底里想的是什么。   他心比海还深。   那娇娇也可以选择,不踏入这片深海。   钟阅压低嗓音,低音炮般回荡耳畔:“娇娇,开不得玩笑,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像今晚琴女这样的凶手不知还潜伏有多少。”   娇娇莫名:“那远离你不是更安全?”   钟阅一愣:“你父亲给你留下大额遗产,多少人想勒索敲诈你你不心里没数?”   周围空气有一瞬的凝固,娇娇半信半疑:“不是吧……”   还有这好事儿?   钟阅狭促了眼缝:“你以为我为什么守着琴女?她的故意接近,和虎口上的硬茧,暴露了她是一个惯用抢的人,为了避免意外我才接近她,趁机夺取了枪械。”   娇娇没想到竟是这一通由来,不理睬娇娇也是因为害怕波及无辜。   钟阅演话剧一样伤心欲绝的捂住胸口:“……我说了过两天就来找你,你两天都等不了去跟别的男人厮混,你真伤透了我的心啊。“   娇娇:……   没完了是吧?   这时电梯门那边传来叮的一声响,门启开合,黑压压走出一群人,打破了这场闹剧。   当先的是一名老爷子,约有五六十岁,弓腰驼背,精瘦,青筋鼓起的手握紧乌木拐杖,穿着老式的对襟旧中山装。   往后随行的是刘倦,及数名黑色制服安保人员,从他们的态度来看对老人推崇备至。   老人走得颤颤巍巍,无一人敢走到他前面。   与他衰老虚弱形象不相符的是他肿眼泡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四处逡巡将所有事由尽收眼底。   连带娇娇也被扫了一眼,只一眼,她就不舒服的像被蜗牛爬过黏液黏腻。   他对血泊中的尸体毫无波澜,与看没有生命的桌椅板凳没什么区别。   钟阅“嗨”的扬手打招呼:“村长好。   ”   问候声此起彼伏。   但凡在岛上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认识他,是声望极高的人物。   娇娇着实没想到这栋宏伟复杂的赌楼,居然来自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目不斜视的穿过所有人,走到钟阅跟前,忽然一扬起乌木拐杖,击打在钟阅腿弯:“又惹事,又惹事,我迟早被你气死。”   “那可别,”钟阅身形晃都没晃一下,“您要死了,赌楼归我了,你岂不是气得得掀棺材板。”   这老人动作幅度大,风声霍霍,看起来夸张,拐杖贴到钟阅裤腿却猛收了力。   相当于是给钟阅掸了掸裤腿。   “快滚,别碍我眼,又得给你收拾残局。”   钟阅龇着牙笑了一声,大长腿一步跨到娇娇跟前,朝她伸出了手。   阿宝眼睛都圆了。   刚才他小短腿蹬蹬蹬倒腾了三步……   大长腿一步就到。   欺负人啊。   娇娇犹豫要不要见好就收,斜地里明珠刺刺的来一句:“我知天高皇帝远,也知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您一个小小村长,是不是太霸道了?事情没调查清楚前,就将嫌疑人之一带走,也该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吧?”   村长抖抖白长胡子,表情急转直下,哀怨一叹:“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重税都上交给国家,还要养这么多源源不断的人,就是个空有皮囊的挡箭牌。我也不敢干扰公安厅的办案,只不过让换一个地方查案而已。餐厅要营业,老百姓要吃饭啊。”   明珠一脸不可思议:“刚死了人就要营业?!有人敢来吃!?”   村长露出你这就年轻了的表情:“现在鲛人岛除了极少数的原住民,新来的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过来的,死一个人就闭店,那就不要做生意了哩。”   明珠抿紧唇线。   村长:“何况这就是一通普通的枪击案,原由监控都可查,不存在隐藏线索什么的,就劳烦您们移步楼上的会议室,我们会给您一个结果的。”   明珠错愕:“你们、保安?”   村长:“他们不仅是赌楼的安保,还是村里的自卫队成员,鲛人岛本就是自治的,有行使权。”   阿瑾偷偷扯了扯明珠后衣,明珠出手啪的声打开:“难道一直存在的,就是对的吗?死了人,给死者家属和受害者一个清清白白的交代,没问题吗?”   明珠一跺脚,高跟鞋铆钉似钉下:“你俩也不准走!保护现场,报告当地警察,走流程。”   本来有分犹豫不决的娇娇,一听说警局要来人,立马转身就跟钟阅走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可不想再被抓回去。   阿宝出声急切的要喊住她,被刘倦等人潮水似掩护,刘倦递上身份证件与明珠表明身份,连带了钟阅的一起,再往后面娇娇就听不清了。   因为她已被钟阅和随行安保人员护送上了电梯。   钟阅往她手里塞了张房卡,卡面上镂刻浮字:6888   钟阅:“今晚的事恐怕还没完,你回屋里,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知道吗?”   等等。   娇娇:“你是想将我当成了金丝雀,还是菟丝子啊?”   钟阅被娇娇不悦的眼神逼退:“不是我嫌你累赘,而是之后要发生的事我也处理不好。”   顿一顿,钟阅语气沉重:“因为琴女……是军队的人,还是感染者。”   娇娇不解:“感染者?”   一细想她扫过的琴女尸体,心中似乎又明白了几分。   正常死后三天才会出现尸斑,琴女脸上却出现大块大块黑斑。   确实很不正常。   但这不应该是钟阅软禁她的借口。   她不清楚原主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又发生过什么样的恩怨情仇,但自从遇见钟阅后她就开始一步步身不由己起来,钟阅编制出华丽的笼子将她保护起来。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只想在异世界开开心心拍拍新鲜素材,玩一圈再回去,继续快乐的生活。   电梯抵达指定六六十八层楼层后,钟阅一行径直将她送到了客房,娇娇的手卡在门缝上,不进也不退,目光灼灼:“为了感谢你救我,我暂先听你的建议,但以后你别再这样控制我了,我也不会再与你走这么近。”   钟阅一扬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知你自由惯了,还在想你什么时候生气呢,没想到这么忍了这么久,有进步啊,大小姐。”   娇娇忍不住想吐槽,钟阅一口一个大小姐,语气中没有半分崇敬的意思,反倒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称谓,带着些许的调侃。   娇娇:“你别再给我戴高帽子了,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了自己,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钟阅:“此话怎讲?”   娇娇:“你在鲛人岛身份不低,想从警局提人,恐怕就是几句话的事,根本用不着你苦心积虑的设计,而且提人还可以缴纳赎金,我又没犯什么大罪,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这一切,不得不让我多思考你另有意图。“   钟阅诚恳:“我的意图就是保护你。”   娇娇嗤的笑了一声:“是保护你自己吧,怕缴纳赎金走流程,留下我的身份信息和证据。”   钟阅情真意切:“我们是一家的。”   娇娇认可:“对,所以暴露了我也就是暴露你,避免连作罢了。”   钟阅:“我都是为了你好。”   娇娇最讨厌听见这句话:“你也是为了自己好,不让人抓住把柄,避免跟我父亲不好交代,你从我父亲那里得了多少好处只有你自己知道。”   钟阅咂咂舌:“行叭行叭,你说的都对,我小表妹还是那种聪明,那今晚乖乖的哈,别乱走。”   诡计多端的男人。   男人都一副德行,那就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   要信他们的话就见鬼了。 第63章 琥珀 ◇   ◎像一段旧时光,凝固在琥珀里◎   鲤鱼含珠形状的风铃悬挂在窗边打转。   6888号一整套房, 含两居室,彩线绣鸟屏风当立,成套酸梨木枝家具。   酸梨木枝是一种很特殊的木材, 油光黑黢,材质坚固耐用,散发天然的幽香,给人一种处雅室则幽的美感。   娇娇曾在高端家具城见过, 价格都不会对外标出。   高端家具都具有极高的增值性和收藏性。   娇娇做梦都没想到她能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 甚至有种生活在样板间的恍惚感,人一松懈, 饥饿疲倦就反涌上来, 她去盥洗间冲了个澡,洗去被飞溅上的血,足足洗个半个小时, 手指都泡发白了。   反复闻嗅身上没有怪异的味道,娇娇才趿着拖鞋去,打开放式厨房冰箱,只有酒类和玻瓶白水。   娇娇知道了, 这世间有一些人是不用吃饭的。   可她饿!   在直播间观众建议下, 她决定通过座机喊餐,表演一次吃播。   刚撂下话筒,门口“笃笃笃”传来敲门声。   “您好,您需要的东西我帮您送来了。”   不会吧,这么快?   娇娇起身想去开门, 却被直播间里警觉的观众们劝退。   【这演的忒假了吧?一分钟不到喊餐秒达啊!】   【对啊, 连个切镜头都没有, 吐槽吐槽】   【就算是流水线的食物, 也要用微波炉‘叮’一下吧,而且我记得主播还叫了油焖大虾这种难做的菜?】   【我住过五星级酒店,我有发言权!他们的餐品绝对不会用半成品,那样太掉价了,都是后厨现做的,像这样复杂菜系,没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做不来】   【难怪说主播剧本假,假千金嘛,没生活常识,理解理解】   片刻犹豫,敲门声更迫切,把门震得咣咣响。   娇娇留了心眼,把眼睛凑到猫眼前,圆锥形的放大了餐厅经理那张脸。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   与之前见过不同的是经理戴了黑色口罩和白色手套。   是怕污染餐品吗?   可为何不见餐车,仅见她独自一人呢?   娇娇想了想,说:“我没有叫东西啊,你是不是走错了?”   经理平声道:“哦,那就是敲错门,不好意思。”   说罢拔腿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这下反而是娇娇愣住了。   如果经理按规矩办事,直接反驳她,娇娇或许就开门了。   可经理的表现,直觉给娇娇有些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这时走廊里又传来继续的敲门声,和同样的机械式问话声。   整个68层楼为高端客房区,拢共也没几个房间,但不排除确有其它住户也点餐。毕竟餐厅闭餐了。   莫非经理真的被今日餐厅的枪杀案刺激到了,所以工作失误?   回想起她的眼神恍恍惚惚,目不对焦……   算了,不想了。   隔壁住户倒很爽快地开了门,听声音是个骂骂咧咧的中年汉子。   “老子白天输了上百万,他妈的刚补觉就来敲门,眼瞎没看到请勿打扰的牌子啊,卧槽你——卧槽!!“   最后一个辅助词在不同场合有不同含义,如果说倒数第二次是嫌弃、指责、谩骂,那最后一次就代表的是震惊、恐惧、突发事件。   隔壁门咣当一声关上。   走廊里响起奔跑声。   “咣咣咣咣,”娇娇的房门又一次被敲响!   “救、救命……”这次呼救的是隔壁中年男人。   “我听到了你在,开开门,救救我——”   娇娇没有开门。   她选择报警。   所有酒店的前台都是一个1键,娇娇颤抖着手拨过去。   “嘟嘟嘟”,占线中。   娇娇手握话筒,一回头,见猫眼变得通红!   又有人正通过猫眼往屋里看!   卧槽……   “啊,她要出来了,她要出来了啊啊啊啊”男人脚步声慌忙离开,往更远处奔去。   这时座机拨通了:您好贵客,这里是第一赌场前台,请问有什么——“   “68层楼!”娇娇几乎把话筒压在嘴唇上,“出事了,快来人!”   “砰”的一声枪响,中断了一切。   紧跟着响起沉闷的□□坠地的声音。   娇娇握话筒的手指僵住,她听见男人杀猪般的哭嚎:“我是无辜的,我被她传染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杂沓脚步声从楼梯口方向传出,“砰砰”又是两声尖锐刺耳的枪声。   又是尸体倒地声。   一种无可名状的后怕感从娇娇脊髓里生出,极端恐惧之中她听力更敏锐,她听见尸体被拖拽走的曳地声,听见走廊里脚步声渐渐散去,然后,叮地一声,6888号磁吸锁被扫开。   娇娇猛地起身,座机连线被拉扯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娇娇的神经再经不起一点刺激,一点风吹草动落在她耳里都像压在骆驼上最后一根稻草,她“啊”的短促尖叫一声,紧跟着响起一声熟悉的笑声。   娇娇正以狼狈不堪的骑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被扯断的座机瑟瑟发抖。   娇娇满头黑线的看着钟阅一身防护服,腕部和裤腿都用皮筋紧紧扎在手套和靴子里,脸上还带着防护面罩和防护镜。   要不是他该死的低音炮嗓音,和眼睛后拉长了的碧绿色的狭促眼眸,娇娇几乎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娇娇顾不上生气。   她……   屁股疼。   不对,她不该先心疼自己的屁股,应该先恐惧酸梨木枝有没有被她蹭花。   “哈哈哈哈。”   等钟阅笑够了,娇娇也如坐针毡似的移回沙发上,没好气的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太好办,反正与你无关,”钟阅脱完防护服,回头应上娇娇小刀似的眼神,想了想,补充说,“真的不会影响到你的,事发现场所有出现的人已被关禁闭,不会传染到你的。”   娇娇沉默了下,其实她现在处境也与被关禁闭无异。   钟阅处事,竟都能多一层含义。   娇娇忍不住吐槽:“所谓的传染人,就是琴女身上的黑点?”   “俗称黑斑病,其实是瘟疫的一种。感染上的人身上会出现一块一块镂空的黑点,当事人还一点感觉都没有,直至黑点变得越来越大,大到遮挡不住,人也渐渐被吞噬,到死都没有感觉。”   钟阅热得汗濡额发,恤衫微润,贴在身上显露出壮硕的肌肉,一溜掐的腰。   钟阅调低中央空调,扭扭身体舒展开来·。   “这甚至被岛民们传说为鲛人的诅咒,说一开始是听到了海上的人鱼歌声传来的,但经过调查,所谓的人鱼歌声应该是礁石孔洞发出来的声响,被以讹传讹。”   娇娇沉默了下,说:“被黑化,消散,确实有点像童话里的人鱼公主。”   钟阅吐吐舌:“即唯美又恐怖的童话故事呢。”   就像被一根银针飞快地刺过了大脑,娇娇猝不及防的将过往的经历串联起来。   童话故事?   童谣?   莫名的与C.M.SSEVEN飞船上的事件有些微的重合。   是巧合吗?   钟阅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罐锡罐啤酒敦敦敦畅饮,锡罐上渗出一层水珠,与男人骨节分明苍白求进的手指相映生辉,薄红上翘的嘴角,薄边耳垂,一上一下的喉结,娇娇看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钟阅一扬手潇洒的拉开锡罐,张开的嘴里酣畅淋漓的吐出一场口气,然后手指合拢,轻松捏扁锡罐,垫脚抬腕,锡罐抛物线精准的投进娇娇脚边的塑料桶里。   塑料桶轻轻晃动,娇娇的眼珠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这家伙……还真有点骚。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娇娇几乎是反射性的抵触,钟阅一个起跳,像只大鹌鹑一样扑过去开了门。   娇娇出口想阻拦,可一想到他在,莫名地就觉得不会有重复的危险发生。   服务员推着银质餐车,头顶大白帽,礼貌问好后,说:“您好,您的点餐到了。需要送进来帮忙分餐布置吗?”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给我就行。”钟阅平托出左手,示意服务员将餐盘放在他手掌上。   服务员一脸茫然,钟阅一矮身横臂一扫,天知道他是怎么维持的平衡,肩膀、臂弯、手肘、手掌,一手四个菜的跨步进来。   娇娇跟看杂耍似的直看得目瞪口呆,钟阅已来到茶几上,且放且退,四个大盘子一滴未洒的摆好盘。   服务员的震惊从表情看来不比娇娇少,钟阅再过去时,她早早地将剩下的两碗饭和碗筷举起来了,像玩乐子一样,小心翼翼放到了钟阅的胳膊上。   钟阅配合的矮了矮身:“顺手带下门,谢谢。”   服务员受宠若惊的关上了门,娇娇觉得这下后勤部门又得多一笔谈资。   娇娇盯着茶几上的菜码,四个菜,全是新鲜海鲜,麻辣口味的,她是不是一时贪心点太多了?   果然是花人钱不心疼。   出于拿人手短的心理,娇娇让钟阅先动筷,钟阅眼睛在四样菜色上转了转,犹豫不决的……先刨了一大口饭。   看来好像不符合某人胃口?   娇娇挑起筷子一样菜尝了一筷子,麻辣鲜香,虾肉弹嫩,鱼肉溜滑,酥而不焦,没有任何问题啊?后厨确实有一把好手艺。   钟阅盯着她吃,看得津津有味:“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子,一样菜只夹一筷子。”   一听这话,满嘴生津的娇娇顿时庆幸她只是试菜。   她把头埋进饭碗里,耳朵却听见钟阅啧啧感叹。   “我记得你十七岁我跟你去餐厅吃饭,你落座就让服务员直接把菜单上有的全上上来,餐厅最大的桌子都摆不下菜码,结果每一样菜你都尖着筷子只夹一筷子。”   这叫娇气吗?   这就是作,是浪费,是可耻的行为,娇娇一想到以后倘若要伪装成这样的人,那不如直接扒掉她的马甲好了,她把碗放到桌上,索性摊开了讲说:“你也知道那是十年前,我不懂事,现在大了也吃了不少苦,不会再做那种可笑的事了。”   “呀,本来我还想说,有时候铺张浪费是好事,至少还有两三样我能吃的,点这么少我都不知道该吃哪样。”   原来是挑食。   自作多情的娇娇无语了一下:“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也不清楚,看心情,不过我现在眼睛未痊愈,医生让少吃辣的。”   娇娇眼睛转了一圈,指着一碟豆豉蒸鱼说:“这个还好,你试试。”   钟阅言听计从的夹了一大筷子,塞到嘴里,嚼了两嚼,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他起身飞快奔到冰箱翻出一瓶白水大口大口的喝,少顷,晃荡着半瓶子水一脸激动地跑回来。   娇娇不好意思的说:“你可以试试别的,可能就这一个是辣的。”   钟阅一脸你是不是当我傻的表情。   娇娇投降:“要不我们再叫点菜?”   钟阅失望的撇撇嘴:“算了吧,我还想去洗澡,等菜又得等半个小时,而且还不一定有我想吃的。”   面对重度挑食者,娇娇真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有些无奈的问:“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生鱼片。”   灯光折射白水,粼粼的晃到钟阅瞳孔里,碧玉一样温柔润泽。   娇娇一口气堵在胸口里:“……琥珀先生?”   “像一段旧时光,凝固在琥珀里,很美的名字,是不是?” 第64章 高层会议 ◇   ◎放着上门女婿不当,何苦来哉◎   半个小时前。   赌楼高层会议区, 一改销金浮夸风,大白墙底无影灯,强光四射性冷淡风, 监控探头间隔一米一个。   靠尽头门窗紧闭的最大会议室,正开展一场严肃会议。   投影仪搭在投影幕布上,一张照片清晰印出一个女人伏倒在地,身上流淌出一大摊刺红鲜血,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她深v长裙后背, 雪一样白的皮肤上,生出洞大的黑斑。   黑斑不是简单平面的, 浮在皮肤上的一层, 下一张照片切换黑斑的倾斜角度,往身体呈九十度垂直的棱角,是以整块立体、不规则的圆形, 洞穿了女人的身体。   奇怪的是,伤口处却没有流出任何血,骨骼肌肉也没有出现。   简直就像是,在女人身上挖出来的一个黑洞!   公安局长的面前就是一盏玻璃烟灰缸, 他抽着烟, 空气净化器的风扇分贝很低的转动着,正常环境下空气净化器的运转是几可忽略不计的,然而因为会议室太过安静的缘故,噪音明显地扩大起来。   “身份大家在楼下也都互相介绍过了,我也就不搞些没用的客套了, ”公安局长在吐出的烟雾中虚眯起眼, 眼神掠过在场的每一位。   明珠, 村长, 钟阅。   “黑斑的事,是最近才在鲛人村发现了几例,我没想到这乱窜在大陆迷雾红色区域的传染病,居然也感染到了岛上了,”村长叹口气。   “这事儿我已经汇报给大陆的公安厅了,厅长意思是,按照惯例得封村,因为这病感染得很迅速,一天就可触发,不出三天就会死亡,所以正常都会短暂封锁居民。”明珠说。   “不行,”村长断然拒绝,又叹口气,“鲛人村好不容易发展到现在,如果此事传扬出去,一定会造成大量的经济损失。”   “呵”的声,明珠冷笑:”唯一被官方指定用船的黑客号及其所属公司,因触及宗教的祭祀活动,已经被停顿整改了,最近至少一周半个月的都不会有指定用船来往了。“   “那也不行,”村长缓了语气,但还是依然执着,“现在才发现一二例,封锁餐厅的在场工作人员和食客就行,反正真正触发正常一天身上就会出现迹象,最迟三天人就会死亡。最多封锁三天,就看出问题了。“   “你确认琴女这一天的行经路线中,是否有感染到她人?她是否有意识发现了身上的黑斑?才会在没有万全准备的前提下,企图向钟上校刺杀,导致事情的全盘暴露呢?“明珠说。   村长被振振有词逼得脸色发红:“我已经派人调取今日琴女行径路线和密接人员了。”   明珠得意一笑:“所以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要把所有密接人员紧闭起来,得找一个什么借口?又如何向社会掩饰?万一还有更多的感染者出现呢?”   村长被呛得伸手去抓桌上的杯盏,摇一摇,是空的。会议赶得紧急,办事人员还没来得及做添水这种小琐事。   局长开口帮村长掩饰尴尬:“琴女停留过的地方的相关人员,全部封锁不准出门。”   明珠吃惊:“这么简单暴力?”   局长掷地有声:”除了土著,上岛新民有几个好人?这个三不管地带,就是这么暴力,我说了我算。“   钟阅笑嘻嘻的接话:“对啊,不听话的可以施行暗地里的手段嘛,打砸逼迫什么的,反正肉都烂在锅里,怎么好使怎么来。”   明珠瞪了钟阅一眼,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是……名不虚传,什么手段有用来什么手段的笑面虎。”   “笑面虎?”钟阅伸手戳戳脸上的酒窝,“人家明明张那么可爱,干嘛要形容的那么可怕?”   “可爱的人怎么会在海底军事基地闹出那样可怕的事……”明珠心有余悸的吐槽。   警察局长接过话题:“钟阅,你好好跟我说说,海底军事基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是认识多年的老交情了,我按照正规途径走,现在就应该把你上交给军事法庭。你也知道包庇罪犯是什么样的重罪!”   钟阅抓了抓一头乱的头发,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支楞巴翘的这冒出一簇,那冒出一簇的。   “真麻烦死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发现我嘛,哎呀真的是麻烦的啊,我都想从这楼上跳下去了。”   明珠被他没由头的胡言乱语吓得一惊,局长一个眼神安抚她:“副科长,你别听信他嘴里半句话。”   明珠哑火:“我听说,三天前海底军事基地发生了一起□□,是钟阅上校领的头。”   “准确的说来,应该是与你现在所见到的,琴女身上的黑斑有关。”钟阅纠正她。   明珠是个聪明人,立马回过味来:“军队也出现了类似的瘟疫?”   钟阅“刺啦”一声,屁股带刺似的把椅子后挪,翘起高高二郎腿,手垫在后脑勺上:“可笑的是,军队出现了同样的黑斑后,最害怕的不是被感染者密集接触的同伴,而是躲在海底基地里,享受没有大雾污染的达官贵人们。”   想起那些达官贵人们为了自身安危,做得一系列断臂式自残举动,对军队造成的不可逆的重创。钟阅的胸口就涨得难受,情绪翻涌的像是要爆发出来,他只好又换了个动作,殊不知这些小行径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多动症的有力佐证。   明珠被这巨大的信息量惊得一时找不到词,她作为外派的警探人员,说白了就是一杆枪,指哪打哪,一直接触的都是以刑侦案件为主,从来没接触过上层权力拉扯的灰色地带,相比起她来,身为职权方的村长和局长就淡定得多,显然他们更知道一部分海底基地的内情。   公安局长抽完了一根香烟,又点燃一根,缭绕升腾的灰雾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眼睛里真正的想法。   “将军待你恩重如山,恨不能将九夜直接嫁给你,舒舒服服的做一个上门女婿,没想到你居然叛变他。”   钟阅笑:“我可不想做上门女婿,要去你去。”   局长被他的话呛得呛了一口烟,咳咳咳完,眼白充血的瞪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是认真的问你,这也是我与村长商量,究竟保不保你的原因。“   “保我?你先想想,岛上出现了黑斑,如何自保吧。”钟阅认真的时候,眼睛会睁大一些,碧绿色的眼眸里流动着极光一样的润泽。   局长被问得一愣:“你什么意思?”   钟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海底军事基地被感染的军人被骗进了进了毒气室里。“   在场无不脸色瞬变。   “如果他们知道了鲛人岛出现病例,他们会做哪些灭绝人性的事避免病毒泄露?”   “大雾时代……面具已经快彻底扯下了。”   “所以你反叛了?”片刻沉默后,明珠心惊肉跳道。   “……最多三天,明明最多三天就可以看出有没有被感染,为什么连三天都等不到给他们多活的时日?可就这样,那些人都等不了,怕夜长梦多,怕节外生枝。”钟阅紧锁住眉头,气压降到最低,“我只是领人攻破了毒气室而已,他们都是我们的同伴,不应该死得憋屈。”   村长嘘声:“……你有没有想过,岛上的黑斑,就是逃出来的你的队友导致的,毕竟基地距离鲛人岛最近。”   “怎么不说达官贵人们天天来岛上吃喝玩乐呢?岛上又收容了多少偷渡者来做苦工?风力发电站谁建的?填海是谁在填?你们说怕土著被感染,但土著从生下来就享受最多的福利,”明珠讽刺,“被感染也是活该。”   局长怫然不悦:“岛上最多的还是平民,他们是无辜的。”   钟阅沉默了一下:“军队的人都有机械式鱼尾,可以自由地在海陆双栖,他们有军人的素养,不会接近平民。”   局长拂开烟雾,拍桌而起,近两米高屹立而起,仿佛一座临近爆炸的火山,面上生出怒气来:“你确定你的认知?不排除有任何意外?”   钟阅咬着牙:“你要让我看着浴血奋战的战友们活生生被毒死?”   局长直接一伸手,轻舒猿臂,拉扯住钟阅的衣领子:“我是说我们十几年交情,你为何躲我躲得像孙子,你也对自己没信心,是不是?”   钟阅懒洋洋的任由他抓着,摆烂的垮下手臂:“这不是一码事,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他妈的还要解释?我恨不能现在直接、立马拨打海底军事基地的电话!”局长唾骂道。   眼前局势一触即发,正在这时叩门声响起。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胆敢破坏岛上权力最集中的私人会议?   然而无异于春风化雨,来得恰当及时,明珠起身第一个去开门。她本以为是阿瑾和阿宝的,因为他们两个因为职位权限不够,被驱逐去了,也就他们才没那么森严的阶级举措。   但是门外的人出乎明珠意料,竟是钟阅的助理刘倦。   钟阅“嗨”的打了声招呼,手掌落下搭在局长手上,一错力卸掉局长的铁爪,再闪到刘倦跟前,全程不到三秒的时间。   直接看傻明珠。   更惊人的,是刘倦接下来说的话。   “监控发现餐厅经理好像有问题,脸上口罩都藏不住黑斑,正乘坐了电梯,往高层逃窜去了!”   有一例感染者!   刘倦脸色凝重的补充:“而且经理的电梯楼梯显示,最终她停在了六十八层。“   六十八层,高级套房区。钟阅给娇娇的房间号,正好就是6888号。   黑斑病爆发过的区域,一旦发现病例凡无一人不疯狂奔窜生怕中招,也就生活在消息闭塞的鲛人岛的餐厅经理,才会在劝离食客们离开时,已背相挡正在变化尸体,形成人肉护栏。   通过后来的监控视频来看,餐厅经理距离琴女尸体最近的时候,脚后跟踩到了地上的血。   这就是感染原因了。   枪决了发狂的餐厅经理和无辜客人,明珠等人穿戴好严密的防护服,随同医院和火葬场的人将三具尸体搬运上车。   其实这种级别的她没必要亲自到场,但千里迢迢来不亲自过手,她感觉就是白来一趟,更何况对当地警力一无所知,只要亲临一线才能亲自接触调查清楚。   阿宝还在感叹,有时候真是好人不长命,要是经理不帮忙维持现场秩序,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别忘了,经理被击毙的原因,是她利用权力之便,选择了逃窜到六十八楼去藏起来。”明珠隔了严封密实的防护服,语气冷冷的说道。   阿宝哑然了一下:“经理应该是害怕吧,要谁看到被全部集合封锁,身上还有会蠕动,活了一样的黑斑,都会害怕的。”   “害怕不是她去伤及无辜的理由,要不是因为她这样做,6889号的住客也不会死。“   回想起钟阅掏枪,接连两枪正中额心,阿宝不觉肠胃蠕动,一阵恶心:“钟上校也杀死了无辜的人……”   明珠冷冷纠正:“你没见19号房客去骚扰18号房客吗?所以他是受害者,却也加害者……钟上校的做法,是紧急情况下唯一正确的做法。”   阿宝低下头,心有余悸:“我不这么认为……经理的死,房客的死……”   “阿宝,”明珠说,“也许这就是我们警察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更少的伤亡下,让更少无辜的人受牵连……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也中招了的话,你不要客气的朝我额头扣下扳机,我不会埋怨你的。”   阿宝震惊的看着明珠说,他的心态一时之间也发生了变化,只是此时的他一无所觉。   明珠轻推开临时设置的隔离间的门,反手啪的声关上。阿宝也去隔开的隔离间换好了常服,再从另一扇后门走出来,明珠动作好快,已穿了喜好的修身旗袍,裙边岔到了大腿根,大腿根部捆绑绷带,替换了打底裤的功能还能藏暗器。   明珠不耐烦地敲敲屏风:“阿瑾人呢?怎么这么慢?”   阿宝从裤兜里摸出存货的棒棒糖撕开糖纸:“阿瑾?他不是说上个厕所就回来吗?”   “他没跟你进男更衣室?”   “他没跟你汇报?”   二人面色俱是一寒,拔腿冲向赌楼的后门,警局、医院和火葬场的车都走了,路上遗留下凌乱的垃圾。   卷地而起的夜风中,诡异而单调的电子乐不知从何传来,明珠焦躁的拨打阿瑾的电话,第一遍通了,响了两声被挂断,第二遍就传来关机的机械声,明珠心中的不安扩大,被那电子音干扰得头皮发麻,骂了一句脏字,就见阿宝鬼头鬼脑的往路边花台钻,明珠喝住他:“能不能干点有用的事?通过卫星系统定位阿瑾的手机可以做到的吧?”   阿宝脑子后面就像生了个黑洞,明珠说的话一股脑的都被吸收无视掉了。他钻进花台的蔷薇花丛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明珠心态差点没被吓崩:“有事说事!叫什么叫——”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了阿宝看见的东西。   蔷薇花丛掩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木偶娃娃,僵硬恐怖的笑雕塑在面上,浑身还缠绕着红蓝小串灯,闪烁夺目,木偶娃娃下还镇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有字。   明珠直接抽出了那张白纸,借着路灯将上面的内容尽收眼底:   黑斑瘟疫的事我们已知晓,都怪罔顾民生的官员,和可恶的外乡人得罪了旧神,上天降临贪婪而短视的人类的罪孽。   求让我们所有土著出岛,我们就放了你们的同伴。我们无心伤人,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ps:不要相信官员们说的任何话。给我们备一条船,和充足的食物,我们自会离去。   阿宝也将纸上的内容瞄了去,脸色如脱了水一样迅速发白:“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报警吗?”   “报!“明珠干脆利落,与其说是警探的职业习惯,更应该说是她更利用警方的办事效率和手段。但要说主观上的站边,明珠对这起绑架案件是持灰色地带的,工作的时长越久,她越明白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办事的曲折程度,往往比案情本身糟糕数倍。   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就是阿瑾救出来。   明珠回身往赌楼跑去。   阿宝紧着追:“副科长,你去哪里啊?”   “求助此岛上的另一股势力。” 第65章 撒谎 ◇   ◎他答应过她的事,向来说一不二。◎   此时, 钟越对即将找上门来的麻烦一无所知,他端详着满脸呛红的娇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娇娇浸水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的溢满情绪。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玩的我团团转!”   钟阅无辜:“我真没认出你来……棺材上我眼睛瞎了, 回岛后知道是你,我也挺惊讶的。”   娇娇反应过来:“你眼睛不是瞎了吗?这么快就治好了?!”   钟阅指戳向自己眼角,细长眼尾色素加深,天生晕染的淡淡大地色眼影。   “这没好全呢, 医生通过机械微操帮我替换了一部分受损的眼部结构, 虽然看上去和之前没差,但是还得磨合一段时间才能使用正常呢。”   娇娇想起他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躺在棺材里的可怜样, 有些不忍心:“这……换的时候很疼吧?你还要磨合多久啊?”   钟阅撇撇嘴角, 故作委屈:“一两天吧。“   娇娇:……   许是见娇娇变了脸色,钟阅赶忙挽救说:“医生说了,之后白天出门也要带墨镜打伞什么的, 少则一周呢,你看,我三番五次的救你,以后这些工作, 就归小奴隶你啦!”   娇娇歪靠沙发扶手上, 手撑额头做了个沉思者的动作。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应付不过来这家伙了。   谁快来把他给带走啊!   “未婚妻,你是不是有很多想说的?没事儿你慢慢说,从今往后我们就在这住着,哪儿也不去, 有的是时间。”钟阅手臂抻展沙发沿上, 悠哉悠哉的翘起二郎腿。   娇娇本来一个字都不想说的, 可一看见他那双大长腿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戴面具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钟阅无辜:“就我这张脸, 顶着走出去,肯定会被认出身份,就不好行事了啊。”   娇娇看着钟阅眉眼间顾盼生资,确实是一看就忘不了的长相。他只看着你,胸口就涌出万般柔情来。   要不是这张可恶的嘴,还真称得上是完美无铸。   钟阅委委屈屈:“我怕你一人在礁石上不安全,忙完事就伪装成黑客号上的乘客来救你,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你这么说我真有点伤心呢。”   要不是见惯了钟阅厚颜无耻的自恋,娇娇差点就要信了,但他说话语气虽然夸张,倒是从不虚言,他确实三番四次的救了她,阿宝还说他的棺材在黑客号沉没时,有意无意的距离船只最近。   比起他的另有心思,确实没什么比救人一命更重要的,娇娇确实欠了他的,本着无以为报的惭愧,娇娇决定好好的对待他,不就出门打伞着类似的小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下一秒钟阅一句话就把娇娇干破防了:“不过表妹还真是无情呢,我没认出你来情有可原,你怎么会没认出我来呢?那把匕首可是你送给我的十八岁礼物。你该不会背着我出轨了吧?”   这给娇娇急得,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这又是哪出?原主在外游历多年,莫名消失于海难,她怎么知道她欠了哪些人情债,她能做的仅仅是一报还一报,问心无愧而已。   正在这时一声急促的门响打乱了娇娇思路,她听见了熟悉的明珠喊话:“钟上校睡了吗?有急事!”   娇娇脚踩地毯,刚走两步忽而腰际被揽,她旋身坐倒在沙发上,钟阅倚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碧绿色瞳孔里满盛出她的影子。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贴在她耳旁呢喃低语。   “钟上校?”许是没听见答复,明珠又急切地敲了敲门。   “我忘了。”娇娇强挣在他臂弯里,没挣开。   阿宝张慌失措:“怎么办啊!钟上校是不是不在?!警已经报了,可拦浑水摸鱼的可疑人员还来得及吗?!”   “你撒谎。”钟阅鼻息间的热流喷射到娇娇耳畔,娇娇不舒服的避开,手不经意间触碰过他腰际,被束了腰带窄窄的肌理,坚硬而有弹性。   ——”阿瑾不会有事的,你急什么!”明珠厉声道,与其说是说给阿宝听,不如也说是说给自己听。   阿瑾出事了?   因着故人之交,娇娇心中有些焦急,钟阅却还禁锢着她,逼迫着她,娇娇慌乱胡诌:“家里随手拿的?古董市场随便买的?你也说了那么多年了,我怎么记得住匕首怎么来的?”   钟阅灼热的眼眸有一瞬的黯淡,趁着这一松弛,娇娇想起身去开门,却被钟阅又一次拉扯住了卧室,合门前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如果你要帮忙,不出现就是最好的方式。”   娇娇一时之间懵了,一开始没想明白钟阅为什么这样做,但突然想起她也可以算作是餐厅的疑似怀疑者。   这么一想,她身上甚至有些开始发痒起来。   钟阅说正常第一天,感染者身上就会出现迹象。   为人为己,娇娇退到到卧室,将门拉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觑了眼往外瞧:   钟阅打开了正门,明珠三言两语的告知了阿瑾失踪的经过,是在搬运三具尸体时,多方势力交汇,趁人多眼杂,有人浑水摸鱼实行犯罪。目前从纸条上看仅能收获到这丁点儿信息。   小个子的阿宝一双眼机灵的往里瞧。   娇娇突然觉得,也许她与钟阅的对话的后半段被他们听了去?   隔了一道薄薄木门,真的听不清楚动静吗?   否则为何后来他们没怎么说话?却也没有离去?   钟阅一抬腿撑住门框,挡住阿宝所有视线。   “未经人允许窥觑人宝贝,是被会挖眼睛的哦。”钟阅用笑眯眯的语气,说着最毒的话。   阿宝吓得抖如筛糠:“不,不是,我没有窥觑,我是听到了朋友的声音,想问候一下她……”   “朋友吗?她不需要其它朋友,她的朋友只有我一个,她的世界里以后也只会我一个。”钟阅砰的一声拉关上门,回震的声波,一圈圈扩散在娇娇胸口,满是不安的涟漪。   听见三人离去的步伐,娇娇迫不及待的奔向大门,下压门把手,是松的,门从外被反锁了。   靠。   钟阅说帮明珠就真去帮了。他答应过她的事,向来说一不二。   那反向的,他反复警告她危险的说辞,会不会也成为现实?   娇娇坐回茶几旁,一桌食物基本上没怎么动过,她百无聊奈的玩起直播器。   只是一个直播异世界美景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正在这时,门锁又再一次响起。   不是电子锁响,而是细微的,有什么铁丝之类的捅进了孔眼里,鼓捣细碎零件发出的声响。   来得人绝对不会是钟阅,钟阅有电子锁卡门禁,也不会是酒店工作人员,多少也该有备用钥匙。   这样的操作手法在娇娇的认知里只有一个职业拥有,那就是小毛贼。   娇娇捡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攥紧。   “吱呀”一声,门牙酸的开了。   阿宝毛绒绒的脑袋钻进来。   一见娇娇,眉开眼笑:“我就说声音熟,真的是你啊!” 第66章 贫民窟 ◇   ◎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阿宝是用一根很细软的铁丝开门的, 丢进垃圾桶里与日常垃圾混一起,不做指纹检验都查不出那种。   阿宝秀了一把自己的手艺,娇娇这才知道他的特长所在。   但娇娇此时此刻对此一点好奇心都没了, 她只想离开赌楼,离开钟阅,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钟阅离开屋子前的那番话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啊?   难怪原主十几年来不与他过多交集。   正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阿宝听得娇娇的诉求,一开始还是有点犹豫的, 但见娇娇头也不回的往电梯上奔, 阿宝连忙抓住她往楼梯间去。   “脚步轻点,不激亮感应灯, 监控查到要晚一些。”   娇娇感激不胜:“谢谢!”   阿宝:“岛上我们不是不想救你, 只是明珠比较理性,防备心也强,所以……”   他是在弥补愧疚吗?   娇娇笑了笑:“我理解的, 我知道。”   非亲非故的,愿意回头帮衬就是天大的福报了,真要怪,也该怪自己无用。   看人家登岛时间也没早出多少, 就能研究出通道和缺陷。   所以啊。   咸鱼翻了一面还是咸鱼.jpg   五六层楼深的地下车库四通八达, 阿宝在蛛网一样的通道中游刃有余,磁吸的门,他就用特殊材质的衣服扣子一碰,老式铁锁他就用铁丝,比起磁吸要慢点, 大概花费七八秒时间, 但这就足够让娇娇佩服得五体投地。   黝黑深邃的地下走廊深不见底, 只偶然远远听见汽车经过的响声, 她被领着左拐右拐,忽上忽下,终于再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后,像破了鬼打墙似的,灯光乍亮。   一个老旧式的,张贴满小广告的电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宝轻车熟路的按亮电梯。   娇娇累得气喘吁吁,她认出这电梯绝非是赌楼的金碧辉煌型,但还是有些紧张:“我们这又回到哪去?”   “贫民窟。”   娇娇不明所以。   电梯往上升,阿宝解释说:“岛上的土地有限,地下负一二层也被利用起来,包括不限于赌楼等建筑群的停车场是打通了的。“   娇娇明白了:“要不是海岛的土质松软,怕是会挖得更深吧?”   ”所以他们也派遣一部分个人征信为负的暂住民在挖海填岛。“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走廊里感应灯应声亮起。   电梯直升到次顶层。   迎面硕大的“红楼旅店”电子招牌,门口左右支撑易拉宝海报,大书特书住宿优惠。   娇娇走过走廊时匆匆扫了一眼,这是一栋庞大的回字形建筑楼,深不见底,间隔五六米一扇门,全都是一样的户型。   不同的是被廊灯照亮的户门,各家各具特色,乱花迷人眼。   少数像是正经过日子的张贴褪色对联。   还有不少的处于营业状态,取着小红、丽丽等通俗店名,美发店、美容店、饮品店小吃店之类各种简易招牌悬挂,一眼就知道在经营类型。   都是可一人经营打理的小成本买卖。   唯独他俩所处次顶层特殊一些,不仅灯光亮堂,墙壁雪白,门扇也是一样的款式。   一看就经过细心的打理。   前台从第一间房门里探出头来:“您好,是要住宿吗?”   正猫着腰,意图浑水摸鱼的阿宝无奈地站直身:“嗨,老板,我都在这里住了三天了,还不认识吗?”   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虚眯了眼:“那这位小姐呢,需要开房吗?”   老板对生意真的很执着!   阿宝直起身,挡道了娇娇的……上巴距离。   “不开不开,她送我回来的。”   “你确定吗?”老板一副老谋深色的上下打量,“那送人的话,就在这里为止吧。”   “没搞错吧?送人回来也不行?”   “是的,不行,”老板说,“上面的规定,近期但凡住宿者一律登记公民证。”   “什么嘛,”阿宝生气的退身,“她是我姐姐同学,送我回来的,哪儿来得及取公民证……你不让她住算了,姐姐你自己走吧。”   娇娇不知道阿宝闹的是哪出,但还是配合的转过身,刚走到电梯门口,就听见老板喊她:“深更半夜的,到处都是坏人,你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走不是羊入虎口吗?!”   “算了算了,他们定了三间房,空了两间,你随便住一晚啊。”   老板要求娇娇再三保证,任何人问起一定不会说没出示公民证。   他庙小水浅,经不起折腾。   阿宝偷偷地背过手跟娇娇做了个V的手势。   阿宝这孩子……对人性灵敏度很高,几天的相处肯定是摸透了老板的性子。   娇娇走在回字形长廊中,冷不丁一眼,发现走廊的尽头笼罩在薄薄的黑雾中。   那黑雾有着浓稠的质地,从门缝中,钥匙孔眼中,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模糊了空气,一团一团的滚来滚去。   像是化学燃烧过后的余烟,又像是被困住的山岚。   如果不是旅店老板管制的如此严格,娇娇也不至于过多关注,这样离奇而可怕的景象,为何敏锐的旅店老板会一无所查呢?   电磁声过后,门开了,阿宝却不进去,他随着娇娇的眼神,奇怪的问她:”你在看什么?“   娇娇:“你不觉得那黑雾很奇怪吗?”   “什么黑雾?”阿宝专注的盯了又盯,“我没看见啊。”   娇娇屈指一定:“就尽头门前啊,那么明显,你怎么看见?”   阿宝大惊小怪:“娇娇姐,你别吓我好不好?”   娇娇莫名其妙。   阿宝:“都市传说啊,走廊尽头房间阳气不足,容易招阴聚灵……”   娇娇:“……”   阿宝:“听说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要不一会儿我去找条狗来。”   娇娇:“去去去。”   内涵谁呢?   阿宝真的拔腿就往外走,娇娇还以为他要去别的空屋,却听见他说:“你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我走了啊。“   娇娇奇怪:”你一个小孩子,还要回去干嘛?“   阿宝扬扬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屏幕上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   “阿瑾不在,明珠姐身边离不了人,多我一个眼线也是好的,”似乎是意识到多说了什么,阿宝捂住嘴,匆忙道,“我走了啊,明早有时间我让人把你的行李送来。”   她的行李?   娇娇恍然响起,她的行李,从现实里吭哧吭哧背来的方便食品,酸辣粉、螺蛳粉、回锅肉方便米饭……   还有一把宫森赠予的枪!   一上岸就被警局的逮捕走,连带行李一并扣押,她几乎快把这事给忘了!   不对。   阿宝怎么知道她行李的事?   娇娇按捺住激动的心跳,故作不在意的问:“我的行李怎么了?”   阿宝惊讶:“你还不知道吗?警察局长来开会顺水人情把你行李送来,却被钟上校扣押在了行李储存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许是观察到了娇娇的表情变化,阿宝跟着大惊失色:“天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钟——阅——   我跟你没完!   娇娇气得火气蹭蹭往上窜,她总算理解为何原主十年不与钟阅有联系,像这样偏执的控制狂,谁沾惹上谁倒霉。   不行,娇娇立下决心,等拿到行李她一定要想办法回到礁石堆。   她一天都不想在鲛人岛多待了。   阿宝似乎这时候才领悟到自己闯了祸,稚气的脸庞上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娇娇看得他有些怜悯,再三承诺此事与他无关:“我是自由人,跟朋友想去哪里去哪里,跟钟阅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他要敢跟你生气,我跟他没完,你放心好了。”   阿宝初入世事的心在反复横跳时,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又闪烁起来,阿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明珠犀利而匪气的声音重重传出:“你做什么去了?怎么半天不见人?”   阿宝胡乱找了个借口:“姐,我一晚上没上厕所了,我在拉屎……”   娇娇:……   真是小孩子的借口啊。   话筒那边的明珠也狠狠无语了一把,丢下一句:“拉完了就快点滚回来。”啪的声挂断了电话。   阿宝挠挠后脑勺,一脸焦躁:“我得去赌楼阿瑾的房间了,这边的房间你就放心住吧,明珠姐查案子向来狡兔三窟,说要必须深入贫民窟一线,才能掌握真正资料什么的……所以我被安排在这里。我最近应该都不会过来了,你要有事可以去老板那里跟我打电话,我留得有联系方式。”   “好的。”   娇娇一说完,阿宝顿时像撒手的兔子一瞪眼就没影儿了。 第67章 贫民宾馆 ◇   ◎还有一把宫森赠予的枪!◎   赌楼高层通讯室里, 钟阅翘着二郎腿坐在折叠椅上,手里举着一叠骨瓷小盘子,垒得小山高甜点, 一口一个也不嫌腻。   “你这小跟班,还挺有意思的。”听完通讯内容后,钟阅笑着揶揄。   明珠何其聪明,自然听出了画外音, 无奈道:”现在人才凋敝, 阿宝已经是军校初级生中的佼佼者了,厅长意思是让我带出来历练, 理论不如实践, 说实话,我带他就跟带儿子一样……“   明珠一没忍住就吐槽过头了,她瞥了一眼钟阅悠哉哉的样子, 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的,知道你是来协助搜索阿瑾的通讯设备信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整点宵夜呢。”   钟阅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软绵绵的糕点, 唇齿留香,他仰起头深呼吸一口,鼻息里涌动香甜芬芳。   “没办法,夜间浓雾遮盖,卫星信号搜索信号比白天差很多, 而且今晚雾气是近一年最浓郁的, 你非要晚上找, 我只好舍弃了睡眠陪君子了。”   明珠翻了个白眼:“你明明可以派手下来啊, 堂堂上校,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劳烦尊驾,不知道的,还成为你以此为借口,动用警方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把糕点店的老板从被窝里薅出来,就为了给你整点宵夜!”   明珠真对宵夜怨念颇深。   但也可以理解,当她在为了队友生死不明,劳心竭力的时候,一个家伙悠哉哉的又是喝茶又是吃糕点的,就差那一份报纸蒙着面睡大觉,任谁一对比心情都好不起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没办法,我的未婚妻在生我的气,我没办法回屋,你能理解一个被驱逐在外的男人有多么可怜,对不对?”   “我没办法理解!你完全可以另外再开房间!”   “那不行。”   “为什么?”   “要未婚妻知道还能这样操作,更不会跟我同处一室了啊。”   明珠无语:“……你是不是当她傻?”   钟阅:”反正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半夜三更把自己晾礁石堆上。“   明珠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钟上校,虽然你像隐藏缺点一样,将你的未婚妻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但是我还是想多说几句,你要多注意一下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钟阅挑了挑眉。   明珠索性摊开了讲:“其实这是我第二次遇见你的未婚妻,之前一次是在黑客号上的调查案子,她也同样出现在那片礁石堆上,我不明白她为何非要执着那里,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她又是以何种方法潜渡过去?”   见钟阅渐渐严肃了神色,手里的糕点都凝滞住了,明珠加快了说话的语气。   “我想你也知道,黑客号出事的根由,是他们信奉旧神。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自古以来信仰大自然的力量远高于信仰科学,再加上这场谜一样的覆盖大雾,更使他们坚信了旧神的存在。”   “而警察厅调查的根由,就是发现黑客号借由运输名义,出售虚假套票,哄骗比实际票数更多的人登船,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丢进海里祭祀掉。”   钟阅不舍得仰头张嘴,鲸吞似的把剩下两三块糕点全攘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说:“这我知道,棺材上漂流的人,被视作神的祭品,旧神满足后会予以祝福,再大的惊涛骇浪都能平安无虞。”   “没错,更无法理解的是,此次海上起飓风,黑客号上的船员居然真的统统平安无事,虽然这一波人被抓了,但我敢说,跟坚定了之后航海人的信心。”明珠恨恨道。   “其实这个传说流传了几百年了,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因季风洋流等,附近失事的船只生存几率也高很多。”钟阅说。   “正常人都会这么推理,可那些不正常的人呢?”明珠左右手交叉,又一次敲打,“比如你那位可爱的未婚妻,我从见她第一眼起,就怀疑她也是旧神的信徒。”   因为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数次三番远赴深海的诡异行为。   “啊嘁,”娇娇打了个喷嚏。   是洗完澡未关窗户的原因吗?   海岛夜风猖獗,掀浪拍岸,震摇玻璃,娇娇伸出手去够玻璃,一探身,上半身都快被吹散架了。好不容易插销好窗户,娇娇疲倦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有洁癖的先翻了翻床褥被罩,确定有新换的折痕,和干洗过后的清洗剂味道,她这才放心的躺下。   旋开小夜灯,一方之间的暖煦光晕,这一天真的是太波折了,光想一想都累,迄今为止,直至现在,她才感受出一些微的安全感,这一点安全感之弥足宝贵,她愿意以钟阅禁锢的金丝雀笼子来交换。她一直以为她最爱的就是钱,但只有真正遭遇过,才明白多的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她近乎于强迫症,把闲放在床头柜上的直播器关闭上,最后瞥了一眼今日收入,+368,还好不枉费她一天拼尽心力,收益在正常的范围内。   自从有了姑妈赠予的十万块钱后,娇娇底气足多了,也不再像从前到处打零工那般诚惶诚恐,但是钱不嫌多,直播事业该做还是得做,这行业更新换代太快,可能断播一段时间,死忠粉们就流失得差不多了。在现代这个年代,十万块钱真花起来维持不了多久,她必须还得维持赚钱的能力才行。   向观众们微笑着道别后,娇娇关掉了直播器,摊开四肢闭上眼。   她快累死了,哪怕天塌下来都别想让她起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娇娇是在军体拳的呼喝声中醒来的。   娇娇恍惚间还以为是在做梦,迟钝的大脑转了半天才回想起是在军训时听过的。   但,再大的好奇心也无法压制睡意。   娇娇被子捂上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次被闹醒,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娇娇想不通了,这宾馆还有叫醒服务?真当是回到了军训时候吗?!   她一肚子莫名其妙,叫道:“谁啊?”   “你的行李,你朋友让给你送来。”是宾馆老板的声音。   娇娇陡然一头困意全没了,一边趿鞋一边迎上前去。   拉开门,果真是老板,肩扛着一大摞登山背包。   娇娇的脸顿时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忙不迭伸手帮老板把行李放下来。   原本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的。   娇娇捉摸着,可以摆个摊换钱?或者跟渔夫们以物换钱?这背包方便食品也值个几百块,换一张短程船票不能问题吧?   宾馆老板走之前提醒,每间住户都提供免费早餐,她也享受这份福利。   “不过,昨晚你没刷公民证的是千万别往外说,会被罚款的。”老板忧心忡忡的再一次重申。   这对娇娇来说只是小事,她只是没想到鲛人岛管理这么严苛。   会影响到她的摆摊大业吗?   娇娇沿着指示牌往餐厅走去,回字形的天井式建筑结构,门一并都是朝一个方向开启的,从上往上俯瞰,可见到一整栋楼的众生相。   不同于晚上的关门歇业,清晨的楼宇生机勃勃。   没了夜色和霓虹灯光的掩饰,旧高楼显示出本来的面目来,剥落的墙皮和黑水积压的角落,走廊里随处可见垃圾和垃圾桶,及不要的拖鞋,小孩玩具,烟头之类。   墙柱上悬挂着晾衣绳,内衣内裤随风飘扬。   空气里涌动出说不出来的陈腐气息,随风融入空气,化作细微的颗粒,与呼吸一起,粘附在四肢百骸中。   人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身上也充满了衰败的气息。   这是一个融入了居民区和生活区的大杂烩。   与销金库的赌楼不过一线之隔。   那些依附着赌楼生活的大批底层人员,择近而居肯定会形成一片类似贫民窟的地方。   他们在狭小的二三十来平方的小房子里出生,生活、死亡,尽可能的把生活所需压缩到最低标准。   这是鲛人岛的贫民窟,何尝不是现实社会中超高型建筑的未来?   当楼型过于老旧,没有足够资金请进物业管理,只能形成这种自治的原生态。   滋生犯罪、阴暗、狂暴和悲悯……回环往复,恶性循环。   但娇娇却也觉得,只有这里的生活才能真正的生活,只有从这里生长出来的强者,才能真正做到无坚不摧,百炼成钢。   阿宝说起明珠选择将贫民窟作为落脚点之一的原因: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真正了解一个地区的民生,才能真正的盘清楚一个案子。   娇娇突然觉得明珠说得不无道理。   是否自己对明珠的排斥中,带着些许有些先入为主的恶意呢?   在这栋贫民窟唯一一层干净整洁的旅馆,娇娇却看见大跌眼镜的一幕:   餐厅门口居然在排队?   有没有搞错?   住旅馆不应该是坐在餐桌旁边,自助取餐,或者招呼服务员点餐吗?   怎么看上去有一些像高中食堂的感觉?   娇娇站在餐厅门口好奇的观望了一会儿,队伍尽头的点餐区里,服务员正尽职职责的帮助客人端送餐盘。   取了餐的客人双手接过,沉默不语的逐次落座,一口一口开始吃,都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几乎没有人怎么交流,也没有丢弃食物啊抖腿啊之类的小动作,最夸张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看用来代餐下饭的电视剧。   娇娇很快就发现了也有两个跟她一样,围在门边上查探情况的客人,都跟她一样一脸莫名的样子。   有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女孩子怯生生问她:”姐姐,他们里面是有人开会吗?“   娇娇讪笑,她也不知道啊!   只是吃一个早餐而已,干嘛要搞得如此气氛严肃!   闻到包子香味儿的肚子发出造反的抗议,娇娇刚决定入乡随俗的排队,刚踱过去,黑压压的影子覆盖住她。   不是,娇娇就奇了怪了,怎么排队的人一个个都是男性不说,身高,体魄,看起来还很相似?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克隆人一样。   不过细察去长得还是很有差异,只气魄一个个都凛然威严,穿得也都很一板正经,几乎无一例外的及踝长裤,运动鞋。   他们有的戴着帽子,有的手腕带护肘,当独身女性身处在雄性荷尔蒙浓烈的环境中时,几乎是本能的生出些许怯意,这是不可避免的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她从进餐厅起一直时匆匆一眼扫过,不敢细究,生怕生出像东北碴子那样“你瞅啥?”“瞅你咋地?”这样的事就不好收尾了。   因而当她真正的看清了排在她前面的男人,棒球帽下露出一小节白色绷带时,几乎是火光电石间的骇然一惊。   偏偏这时候斜地里有人拍了下她肩膀:“你在发什么呆?”   娇娇一口气从喉咙里爆出来,“啊”的短暂的叫了一声。   霎时间十几双目光齐刷刷的瞄向她,就像放大镜放大日光,她这还被灼烧得找不到北呢,旁边的老板比她还紧张。拉着她来到边上。   “祖奶奶,你干嘛半天站着不动啊?生怕监控摄像头拍不到你是吧?要被抽查监控,要是万分之一倒霉刚好是你,我这小本生意就全完了——“老板拉她到边上,低声下气地说:”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拿好不?你要么回屋,要么快走,拜托来拜托了!”   娇娇心态有些爆炸:“我只是想吃包子而已。”   “行。”老板快去快回,用一次饭盒装了两个包子,还贴心的配上一双方便筷子和盒装牛奶。   娇娇开心的接过,说:“你不按规矩排队,是不是不大好?“   老板一脸崩溃:“我一个小旅店,怎么可能有吃饭排队的规矩!我也不知道这二十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们一来,就事事讲究,顾客是上帝,我还能怎么着?随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居然是自发的行为!   这岛上的人还真有些古古怪怪。   娇娇和老板沿走廊走了一会儿,就见一个清洁员打扮的大妈,一脸慌张地小跑过来。   她手上还戴着清洁手套,手套湿漉漉的,就往额发上擦。   “老板,尽头那户客人,两天没出门了,刚我去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要不要开门去看看?” 第68章 黑雾 ◇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一大清早的忙碌让娇娇罔顾了昨天夜里看见的黑雾泄门。   直至娇娇随老板和清洁工阿姨来到回字形走廊最里侧, 见到黑雾还丝丝缕缕缠绵不绝的从门缝钥匙孔里钻出,更觉奇异。   娇娇:“那屋子里……时不时有人在燃烧什么东西之类的?“   有一些诸如塑料壳子,烧起来也同样一股臭味。   老板掏出通用房卡, 对娇娇的提议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   娇娇左右环顾消防设备,很庆幸的在两米外的消防栓里看见了,因而诚心诚意提醒:“我是真心的劝一句,你们得提前开启水管子, 这样屋里发生任何情况, 一浇水就解决了。”   老板皱眉:“你在说什么?”   娇娇错愕了一下,抿了抿唇, 若有所指向黑烟:“这个……烟雾啊。”   她突然联想起昨晚阿宝闻言也是一脸不明不白的样子。   于是追问了一句:“你没看见?”   “小姑娘, 话不能乱说哦,高层建筑物起火是很严重的事情,我们宾馆查得很严怎么会有那种事情?”清洁工阿姨听不下去了帮腔说。   娇娇住嘴了。   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了:老板和清洁工阿姨他们谁都没看见黑雾。   而且很有可能的是其他所有人也都没看见。   那锅就又扣到了她头上。   又是她身上出现了离奇古怪的迹象?   说话间老板滴的一声, 打开了房门。   滚浓的黑雾喷涌而出,吓得娇娇一个侧身后退,几乎是在与此同时,她听见了清洁工阿姨低低的惊呼声。   老板急匆匆退出来, 顺带一股风, 勾出说不出的腐臭酸味。   清洁工阿姨也跑出来,脸色大白:“这,这客人不会是死了吧……?”   “晦气!”老板龇着牙骂了一句,摸出手机报警,清洁工阿姨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絮絮叨叨的念着:“……那人一来我就觉得不正常, 大夏天穿得严丝合缝的, 还专挑最偏远的一处房间, 间隔两三处空屋,要是隔壁有人,早闻到不对劲了!“   那味道在娇娇闻来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不至于到了把早饭欧吐出来的地步,听见老板手机听筒里拨通的旋律,娇娇趁着有限时间,虎着胆子撇过身往屋子里看了看。   在上一个世界星际旅行时她多次见过伤亡,承受力比寻常人要更强一些了,还有一点重要的是,门开后黑雾被流动的空气冲淡,室内的景象就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娇娇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比直播间里翘首以盼的观众们,更想看一看这个异世界看点在哪里。   娇娇钻到门口,看见遮光帘紧闭的房间里,一个男人背对着躺在地摊上。浑身□□,就穿了条水蓝色的四角裤。长长的腿居然是钢铁铸成。   人鱼!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炸开。   经过机械改造后的军队成员!   娇娇毛孔嗖嗖往外冒冷气,无数问题在脑子里冒出来,这名军人为何会在岛上的贫民窟出现?又为何会孤独濒死?最重要的是,军人赤身裸露的背脊上黑黝黝一片,像黑色沼泽一样旋转着蠕动着——   只一眼,娇娇就联想到了琴女死时的黑斑。   只是这名军人的情况比琴女严重多了,黑斑游离串联起来,吞噬掉了一个人的全部皮肤。   听见门口动静,军人喑哑的喊了一声:“……救、救命!”   娇娇错愕不已的抓住老板:“他没死!他没死!”   老板话筒里传来冷冰冰的语调:“开启摄像头权限,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情况。”   老板听命后手指移动寻找开启按钮。   娇娇却看见了军人这时候抬起头来。   那一张脸黢黑油亮,鼓动的皮肤下有深一块浅一块的黑斑,像甲虫一样行爬蠕动,露出的一双眼眸中,小成黑豆一样大小的瞳仁,殷红渗血的眼白,空洞洞的探望过来。   娇娇视线对上的一瞬,胸口像被击穿。   她真的是理智压过了反应,才强忍住没像清洁工阿姨叫出声来。   因为她从那眼睛里看出了情绪,一种很痛苦的、却又辗转不忍的隐忍。   话筒里传出接线人冷冰冰的声音:”我们马上来到,现场所有人都不允许走。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老板一脸乖怂的同意。   接线人:“是他自己选择的一个人独居吗?”   “是的。”   “他把自己关起来了多久?”   “三天。”   “他不吃不喝三天?”   老板扭头向清洁工阿姨,清洁工阿姨说:”这不清楚,可能是,反正他一直没开门让我打扫。”   “所以他是知道自己感染……不,有病的,是吗?”   这下不止是老板,连娇娇都沉默了。   换言之就是军人一个人把自己关起来孤独的等死。   “我们的人还有两分钟抵达,你们观察好病人状态,随时汇报。”   两分钟?   娇娇竖起耳朵,那不行,她得趁机溜了。   好不容易逃出自由,她可不想再对线上警局的人物画像。   就在娇娇蹑手蹑脚顺墙根溜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沙哑的□□:“你们……有谁知道第一赌场餐厅弹琴的琴女吗?”   老板和清洁工阿姨自然是一脸莫名,娇娇却被这句话绊住了脚步。   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恐怕是这军人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了。   娇娇捕捉到他细若蛛丝的哽咽:“有谁……能帮我给她传句话吗?我一直给她电话,我一直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她怎么了?“娇娇想起她撩开后背露出一片肌肤给钟阅书写的媚态,又想起她在餐厅突然起来发难的犀利,心中不觉浮现出好奇,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说要想办法帮我拿血清,让我等她回来……”军人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急剧痛苦,像要把心肝脾肺肾的血沥出来。   娇娇心情颇为复杂,痛苦掺杂恐惧,琴女真是直奔突袭钟阅去的,为了血清救自己的爱人……   就在这时,老板手机传出话务员机械的嗓音:“那位棕色头发的小姐,请不要乱走。”   “跑?”军人古怪的重复了一句,摩擦嗓音发出铁磁般的尖锐,他翻滚起身体爬起来,喋喋怪叫“你为什么要跑?你是不是知道真相?”   他一边说,一边哀嚎地脚踩地面,钢铁触地板发出电流的撕拉声。   “我就说她怎么会关掉电话!我病得这样重,她从来没舍得超过一个小时不联络我!你们是不是知道真相!她是不是出事了!”   尖叫声几乎是刹那间飞刺到门口的,娇娇措不及防的看见军人出现在门口。   一开始她没理解濒临死亡的状态怎么还会有力气,直至在清洁工阿姨和老板的尖叫声中,出现在门口的军人以对折上半身,像堆肉一样悬挂在腰际以上,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军人虽然肉身失去了行动力,但是机械双腿还是正常使用的。   因而出现类似于寂静岭中可怖的一幕:堆肉一样满是黑肉蠕动的上躯干,堆叠在强有力的金属上。   双手长长拉倒地面上磨蹭,脑袋也无力的低垂,油腻腻的后脑勺发出痛苦的□□。   “抚子是不是死了!抚子是不是死了!”   在清洁工阿姨和老板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叫声中,娇娇甩开双腿飞奔箭射。   身后霍霍生风,军人在追她!   这时候就显现出在餐厅里出现的数名军人的优势之处了,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自保逃窜,他们却纷纷打开门,逆向的迎向了失去理智的感染者!   逼仄的走廊里一时间鸡飞狗跳,娇娇听见有高声急呼:“不要离他太近!会被感染的!“   “黑斑!黑斑!”   此句即出犹如炸弹,军人们纷纷惊悚后退。   娇娇趁此机会,逃窜进了自己的屋子。   反锁上门,她倚着门,冷汗混着热浪往脊椎下流。晌午正是升温的时候,屋子里闷潮得厉害,娇娇的脑子里也一团浆糊痛苦不堪,她听见人们的奔逃声,说话声,渐渐地越来越安静。   静得娇娇几乎听得见血液在心脏里挤泵的声音。   是警察来了吗?   冷不丁”砰“的一声沉闷声响。   是有什么沉重的□□声撞击上房门。   军人嘶哑的□□从门缝里传出来:“你们……是不是把抚子杀了?“   娇娇吓得啊一声离门八百米远。   这个半人半鬼状态的家伙,居然如入无人之境的闯到了她门口。   其他人呢?   都被吓跑了?   这时候娇娇又看见了黑烟,被碾成最细丝缕,从钥匙孔里钻出来。   像章鱼的触手一般弯曲着抚触。   火光电石间娇娇,想起了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她颤抖着手拉开背包拉链掀翻底往地上一倒,宫森给的那把小枪就一并掉落出来。   “你离我远点!”她高举起对准门,惊恐不已的威胁,“否则我开枪了!”   “开枪?”门外人闻言,激动地怪笑起来。“你们平民,凭什么对我们开枪?”   他说话越说越快,越说越清晰,一改濒临渐死的虚弱,不知从何而来生出的不正常的力气。   “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平民,我们海底军队怎么会感染上这病?结果见我们没用了一脚踢开或杀死,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自私?”   回应军人的,是砰的一声枪响。   娇娇手握的枪几乎掉落到地上。   如果不是保险栓都没拉开,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开的枪!   可她连保险栓都还没拉。   枪不是她开的!   那是谁?   □□落地声像沉闷的破布麻袋,浓稠的黑雾像溃散一般从门缝中滚滚涌现。   军人的说话声戛然消失。   发生了什么?   正常的理智告诉娇娇对方大概率是死了,可为何流泄进门缝的不是殷红的鲜血,而是连绵不绝的黑雾?   较之前更显浓稠,触地溃散,如同失去了容器的液体,滚滚的朝里飘散。   在距离一米左右的位置,稀释于空气。   钟阅描述的黑斑病,在相聚一米左右的近距离,有极大几率被感染上。   所以……感染者有没有可能,都是被这普通人看不见的黑雾感染上的?   这也是军人和琴女的死因。   烟雾如同寄生虫,蚕食了被附体者的骨骼血液皮肤,只凝而未散,死后消弭。   她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大量的来人从电梯间的方向涌来,逐次敲响沿途的每一扇门,勒令每一个住客都出来。   如此堂而皇之而严词厉色,还能在人群高度集中的贫民区不管不顾的开枪,只有可能是姗姗来迟的警方。   娇娇的门被敲响,她听见了钟阅的声音。   “娇娇,别害怕,是我。”   娇娇一身的尖刺,于瞬间土崩瓦解。   她获救了。 第69章 医院隔离 ◇   ◎完了,主播疯了……◎   第三次。   这是钟阅第三次危急时刻出手相救。   但是娇娇对他的逃避和排斥情绪一瞬间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不仅是因为他一些不由自主的近乎于pua的言辞, 无处遁逃的天网一样的眼线。   更多的是回忆起6888号枪击案的后怕!   当时的状况,如果她没有多留一个心眼,给认识的餐厅经理开了门, 那射在隔壁无辜客人脑袋上的子弹,怕是同样会出现在她的额头上。   这些个刀刃上舔血的铁血战士,大多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凶悍秉性。   钟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风流不羁, 吊儿郎当的外表下, 藏着绝对不可忤逆的逆鳞。   “我离他很远!离门也很远!我没有被感染!”娇娇盯着反锁上的宾馆房门,第一次觉得脆弱得像层纸, 锁眼经阿宝那样经过训练的手艺, 轻轻一划拉就开了。   “我知道,我从视频和监控中看见了,你很聪明, 一直离得很远。”钟阅耐心的循循善诱道。   娇娇觉得他像一个等待猎物坠入陷阱的猎人,无不惊惶道:“那我能不能不开门?我很害怕,也没睡好,我想休息……”   “不行, ”钟阅断然拒绝, 许是察觉出语气冷硬了些,他又放低柔缓,“这里不安全,这一片区域都需要消毒处理。“   “钟上校,这些人都说认识您——”斜地里有人搭话说, 说一半又断了, 娇娇不用看也猜到了他及时匪气而犀利的眼神。   小刀一样把人要问出口的话切断了。   娇娇想要耍赖的话语一股脑噎回了肚子里去, 一静下来就听见各式各样的声音, 很多人都在往外走,纷沓至远,有人嘀咕抱怨着倒霉,甚至于还有小孩儿无措的哭声……   细听去,不止是这一层楼,楼上楼下,之前出事时探头探脑看热闹的贫民窟居民,全被都被带走处理?   门又被叩响,钟阅压低声线又一遍催促:“娇娇,不要任性,一会儿拖延久了我就护不住了你了……”   依照钟阅的意思,事情往她意想不到的更糟糕的情况发展,她必须得配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娇娇视线从一地方便食品上收了回来,长叹口气:“好吧。”   她将宫森送的枪妥帖的藏好在裤兜里,隔着布料感受到沉重的冰冷,心就好像是拴上了一根线,不再那么仿徨了。   打开房门,阴影倾斜,她看见钟阅碧绿色眼眸在透明防护面罩后面,有些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钟阅一身无隙可乘的防护服,连手脚都用密封手脚套扎紧,极大降低被感染的可能。   而被暴露在空气中的娇娇,迎接她的是兜头兜脸的一套新的防护服。   “快穿上,跟我走。”钟阅说。   旁边的刘倦拦了一下:“上校,虽然表小姐是自己人,但关系到的是民众安危,请您还是按流程办事。”   “这是自然,”钟阅笑了笑,“我只是想让她少暴露一些在这个空气中而已!”   娇娇被两堵高墙一样的男人遮挡住,避着监控手脚麻利的一边走一边外套防护服,虽然她之前从没触碰过这东西,但人被逼上一定程度学习能力都是很快的,何况还有两位穿好了的作为参考。   楼上楼下贫民窟居民荡然无存,有些户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空洞洞的敞开着。风卷起地上的垃圾,打着旋儿的飞舞。   从钟阅和刘倦的谈话中娇娇得知宾馆上下加起来三层楼的居民,都被押走做病情观察,按照正常流程得在三日后回归。   三日,是黑斑病的最终死亡期限……   正常被感染上的病患一天之内身上就会出现黑斑。   娇娇想起琴女身上的的黑斑,应该是第一天的感染迹象,所以背部一开始是没有,是在中枪后急剧恶化后才会出现。   那浑身被感染得没一块好皮肤的琴女情夫,应该就是重症晚期后的濒临死亡了。   想起□□的机械双腿上拖拽着对折的躯干,娇娇犹是心里发毛。   再离开回字形拐角弯,娇娇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客房门口。   然后她愣住了。   地上残余薄薄残灰,像清明时节焚烧过纸钱过后,遗留下的白圈子。   钟阅走了两步发现娇娇没跟上,回头见她神色不对,忙出声询问她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血?”娇娇不安道。   “黑斑病晚期都这样的。”钟阅说。   “所有骨骼肌理都被黑雾吞噬,当事人还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没了身体,大脑还在运转的行尸走肉,直至最后一刻大脑也被黑雾占据,溃散成一团黑雾消失。”   黑烟……   娇娇抬头仰望天空,薄雾笼罩的苍穹,依稀可见一整块碧琉璃般的穹顶,一缕徐徐上飘的黑色烟雾格外突兀,揪搓成一缕缕,往一个地方飘去。   那个方向像是有个莫大的吸力,令黑烟有所指引一样的,越过了阳台,越过了屋顶,直至消失在不可知之处。   在电梯间门口,娇娇忍不住伸出了手精准一指:“那雾,是怎么回事?”   “雾?”钟阅闻言认真地依循而去,断然说,“今天天气挺好,雾气稀薄,已经算是地球上难得的好气候了。“   “是黑雾,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丝一缕缕的……”娇娇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电梯里也同样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钟阅看她的眼神越看越奇怪。   娇娇戛然而止。   她放弃。   钟阅和老板他们一样,所指的雾和她所指的雾不一样。   他们似乎都看不见感染者身上飘散出来的黑雾?   这又是为什么?   下了楼梯后,最后一辆救护车在等他们,路上都是车新碾过之后剩下的车印子。   同样严密防护服的护士们着急催促:“怎么这么慢?”   护士们让开一条道,娇娇独自登上后车厢,钟阅呵呵笑着说:“小姑娘被发了疯的病患追逐,受了些惊吓。”   “当——”的一声车门被拉上自动锁扣,娇娇回头见钟阅隔在冰冷的车门外。   “东看西看什么,快躺好。”护士们命令要求。   呼救车绝尘而去,被留在原地的钟阅做了个“没事”的嘴型。   “姓名:钟娇   年龄:27   籍贯:华夏国   现役:鲛人岛在逃罪犯……“   一进医院,娇娇先是经由瞳膜扫描,红外线激光扫过,个人信息自动出现在仪器电脑屏幕上,她匆匆瞥了一眼,确凿无误这副身体的身份,确实与被钟阅认出的未婚妻一样。   当科技高速发展到一定地步,人从出生起的生物信息就被储存入信息库,容貌虽然会随时间改变,但基因不会错。   确认身份后,娇娇被送进防控区,在更衣室换成短衣短裤的短打扮,胸口贴上姓名和编号的贴纸,开始抽血和蘸取唾液,用于化验。   检验流程每两个小时进行一次。   护士们如临大敌一般,行色匆匆的采取完她的信息源,又去往下一个隔离的单间。从小小的玻璃望出去,隔离区蜂巢一样的间隔开数个小屋,每间屋子五平方左右,摆放一张小小的床,头顶上就是监控,用于随时紧密监控疑似病例的动向。   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没有任何娱乐项目,就让人在雪白色单间的单人床上躺着。隔音说不上好。但正常的走动是听不见的。唯有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的啼哭,一断一续的,揪着人的心。   每一个要求上厕所的人,都得等前面的人上过后,消毒二十分钟后,才能下一个人去上。   在场被扣押三四十名以上的人,每隔二十来分钟就有憋着尿紧张不已往厕所走去的人。   本来人在激动害怕的状态下就容易失禁……   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有护士来再采一遍样。娇娇问要这样多久,护士说一开始会很勤,因为被感染者第一天身体血液组织就会出现变异。过了第二天后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再进入次序的观察状态。   娇娇闲得无聊,将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直播器打开,闲得生绿鬼毛,她想跟观众们好好唠上一唠。   娇娇悠悠然打字:   【我新知道了一个很好玩的动物知识,有没有人听?】   观众一:【完了,主播疯了……】   观众二:【要你被关着提心吊胆的等待生命倒计时,你也开心不到哪儿去的】   观众三:打赏+50【你说吧,出于对临终人员的关怀……】   娇娇打了个哈哈:企鹅为了游泳,进化(or退化)出独有的翅膀,猜猜有什么用?   【贴地飞行?】   【抠鼻屎?】   娇娇:hhhhh可以用来扇脸,听说被用力扇过的对家都骨折了!   观众:【……好冷】   【麻麻我要去北极远航~】   午餐就是简易盒饭,吃过后放在门边上自然有人来收走。娇娇躺在没有被褥的pvc材质的硬床板上睡觉。短衣短裤的短打扮裸露出大面积皮肤,方便监控里的工作人员随时监控变化。   她是吃过苦的人,休息环境再恶劣也能很快适应,午歇的睡意笼罩上来,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哀嚎,过道时不时涌现大批医护人员,紧着担架运输抬出,娇娇被这一惊吓睡意全无,爬起来捞开衣服裤腿,看身上有没有可疑的斑点。   黑斑病无知无觉,被感染者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一想起被吞噬到后期半人半鬼的样子,娇娇就很不能闭上眼睛。   ……不止一例!   真不止一例的人开始出现迹象了。   娇娇瘫坐床边,觉得身上开始发痒,一方面是怀疑许布料的摩擦,一方面又怀疑是心理作用。人就是这样,越紧张就越紧张,多做多错,就跟你去精神病医院声称你不是精神病一样,不使你了怎样别人就要怎样做,医院有医院严密把关的规整流程。   “钟娇,出来一下。”   “滴——”的一声磁吸门被打开,全身笼罩在防护服中的护士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身后立着抬担架的护工们。   娇娇针扎一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她惊恐不已地瞄了一眼监控器,难道监控看到了她后背上生出她所不知道的黑斑?   娇娇手忙脚乱的往后背摸,恨不能化身八爪鱼伸出触爪。   护士小姐姐等不耐烦,又催促一遍,娇娇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躺在担架上的时候她灵感爆发,该不会是血液检验结果出现了问题吧?   从护工到护士小姐姐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从每一个人流露的神情中可以看出疲惫,想来也是,像这种奔赴前线面临最高感染风险的工作,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崩得濒临断裂,没了往日里的正常交流姿态。   因为每一个躺上担架的病人绝对都有一大泡的问题问不完。   隔离室的门开了一重又一重,娇娇躺在担架上渐渐冷静下来,生死有命,还能跑咋地?   直至她被送进一间装满无影灯的手术室,医生打扮的人要求护士们抓住她的手腕,兵兵乓乓的从金属机械器具盒里一一拿出,拇指粗的针管里抽取透明的液体,瞄准娇娇手腕处的血管,就要往里扎时,她终于心胆俱裂的挣扎起来。   “你们做什么?!”   “住口!“   熬守了一整天的医生脸色发青,护士们配合得按住娇娇的手脚更卖力,她几乎听见了筋骨错位的响。   “不想死的话别乱动,”医生冷言冷语,“这血清就这一管,浪费了就没了。”   血清?   娇娇一下愣怔住了,琴女费尽心血不就为了这一管解药吗?到医院里得到的如此容易?   细铁管刺破皮肤的尖锐疼痛只飞大脑皮层,将娇娇的所有思路全部切断。   扎完针后她被推出了手术室,看着腕部的针孔她犹觉得不可思议,沿途的建筑物景色越来越不一样。   她被护士带偏了。   护士走在前方,有意领着她往人稀罕之处走。   直至她看见了一扇开合的后门。   台阶下,一碗夜昙悠然,于着了墨色的葳蕤草木下,跳脱出玉石一样温润的光华。   钟阅环臂静观,他的身体轮廓也被镀上一线白光,刀削笔雕一般的不真实感。   路灯的余光,筛过星星点点的树冠,一柱柱的漏到他身上。   清疏而淡远,犹如神祇。   听见声响,雀跃神色从他眸光从寒星般一闪而过。他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从娇娇招招手,示意快来。   娇娇走下台阶,后门被悄然合上。   满地草木的小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第70章 夜昙 ◇   ◎月下美人赏花,她赏美人◎   他们二人赏花。   赏昙花。   很少有人能一睹昙花的盛放, 因为这是脾性是极其狂妄的一种花。   于无声之中,酝酿一生的心血,只绽放出最极致的灿烂, 和最极致的美。   如刺客拔剑,刀光剑影一瞬,再铮铮入鞘。   鲜血滴落在心尖上形成一声叹息。   太美了,又太快了。   看昙花, 就想回顾这匆匆的一生。   于急景凋年中孤芳自赏。   花谢了。   钟阅转身, 伸出手,指尖光洁细长, 浑圆的指尖隐有光华, 娇娇闻见了空气里涌动的馥郁香气。   “月下美人,走吧。”   娇娇的手穿过了空气中看不见的香气,落在钟阅手心里。隔了防护服的手触感不到体温, 但又恬静安宁的情绪,让人安心。   娇娇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上车的后座,关上门她就开始问。   “不是正常要隔离三天吗?我这才第一天。”   钟阅启动车,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静谧的月色弥漫车厢,路灯一盏盏过,浮光掠影。   “其实第一天没有感染的迹象正常后面出事的概率就小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继续隔离完剩下两天。”   “那我没事了?”   “注射血清后有预防作用。不过也不好说,万一你变异呢?”   娇娇:……你要不想说话可以不说。   不过提起血清, 娇娇多了话:“……血清, 是不是有治疗黑斑病的作用?”   “没有。”钟阅语气笃定。   娇娇错愕:”……真的?“   “嗯, ”钟阅, “目前研究只有预防初期的黑斑病,就是在体内还没爆发出皮肤表面之前,做压制用。一旦爆发到皮肤表面,那黑斑就迎风见长。”   所以……琴女和她情人的牺牲都是百搭的吗?   闷在防护服的她有些难受,但她决定不脱下这个利人利己的医疗装备。摇下车窗,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她看见这条路并不是通往第一赌楼的方向。矗立在岛屿中央的最高建筑距离越来越远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   “家?”娇娇惊讶了下,“第一赌楼已经越走越远了啊……”   钟阅闻言笑了,后视镜框住他下半边脸,露出编贝一样的牙齿:“正常人怎么会住在酒店里?我只是带你吃饭,临时去那里避一避难。”   正常人会随随便便住总统套房避难?有钱人的脑回路果然难以理解。多问多暴露出她的窘迫贫困,娇娇选择闭嘴。   不过钟阅在岛上真正的住所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娇娇心生出好奇。   车行径的越来越偏僻,柏油马路接一段未竣工的石子路,豪车撵上去微微颠簸,这要换作国产神车五菱宏光非得颠车盖上去那种。   道路外出现大片大片荒田,孤伶伶的老树在夜色里像被画笔横刷一道,枝丫倒插向天空。   再远处有吊塔闪烁着灯光,打出一道光柱,正在施工。   城市的霓虹被远远抛却,作为背景板在夜色中模糊斑斓。   “那里在修什么?”娇娇指向工地。   “填海。”   “填海?”   “近些年鲛人岛发展得好,政府颁发的填海许可,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一座古老渔村能有现在的面积。”   ”难怪女警说,只要能登上岛就是好的,劳作十几二十年,转化成正式居民,就能享受政府福利。“   “都是给劳动者画的大饼,”钟阅说,“只要你足够有钱,登岛后给政府捐献大笔的钱税,就能直接转为居民。“   娇娇:????   还能这样操作?也太不公平了吧。   钟阅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娇娇,眼睛弯弯的眯起:“所以你的身份既然暴露了,今天白天我就去税务局缴纳了大笔的税金,你现在是正式居民身份了。”   娇娇愣了一下,喜不自禁:那太好了,至少她离开前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吃喝玩乐了。   “还有件关于钱的事。”   娇娇:“什么?”   “今天有个光头托他家人来带话,说是他从礁石堆带了个姑娘上岸。监控可证明。容貌时间,都和你对得上,所以我就把奖金给他了。”   娇娇“腾”的坐直,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十万块!你该不会都给他了吧?!”   “给了,”钟阅洒洒脱脱的说,一点都不心疼,“君子要言而有信。”   娇娇立马垮脸:“我说了跟他四六分的。”   “什么?”   娇娇把礁石堆上发生的协商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钟阅听完哈哈大笑:“大小姐也懂事了,知道砍价还价了,你以前可是视金钱如粪土,花钱不眨眼的。”   那是以前!她现在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穷光蛋。   钟阅说:“这钱你别忘了还我哦,还有救治你的钱,车马费,赎金等等……”   娇娇摆出一副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钟阅难得的叹口气:“……你银行账户里的钱,该动还是动吧,伯父也去世了,你是钟家唯一的继承人,就别再跟他老人家怄气了。”   娇娇:stop!   让我消化一下。   原主是个富婆,原主的父亲离世,遗产和存款都是原主的……   问题箭头绕回到最开始。   原主是个富婆!   娇娇突然有一种小的时候玩大富翁的单机游戏,历经挫折后进入接金币雨的单机环节,姑妈的赠予,新的异世界的身份……稀里哗啦的,天上掉下来的全是钱。   几乎快将她给砸晕了。   有种做梦的错觉。   “到家了,下车吧。”   车盘旋上山路,此山一见便于别处不同,山脚下有站岗亭和自动抬杆,沿途景观植被都被修剪成可供观赏的长方条体,高大白皮梧桐遮天蔽日,摇曳着婆娑沙响。   娇娇推门下车,迎面而来是一道熟悉的黑铁艺门,往里灰白砖铺就的庭院,雕像水池。巨大花园。尖尖顶针的古堡高逾四层,白色落地窗,雕纹刻花典型洛可可风格,隽永典雅。   古堡静静地蛰伏在夜色中,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娇娇一时震撼:”这不是我家吗?!“   话甫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说错,这是鲛人岛,不是现世。这岂不是暴露了她非原主的身份?   她万万没想到钟阅居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古旧的大门铁钥匙,插入锁眼里拧开。   他将铁艺门推开,倚身屹立着:“欢迎回家,我的未婚妻。”   一瞬间娇娇全明白了,关于为何会遇见钟阅这件事。   因为,古堡会传送每一任主人相遇!   她获取原主的身份也非意外,而且原主就是古堡成员中的一员。   就跟伴生兽是一样的。   她脚踩在纹绘了蝙蝠莲花等繁复花纹的地砖上,就像脚踩在云端一样绵绵软软,除了胸口翻涌的震惊,她没有更多的言词能形容她现在的情绪。   直至现在为止,她才明白了古堡的真正作用。   这就是爷爷所谓的古堡里藏着的秘密吗?   钟阅领路在前,花圃边造型别致的矮路灯照亮一方地面,她看着这古堡,大体与现实的相似,却又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最大区别是崭新的程度,这里清扫得一尘不染,摆件装饰也都很新,雕像喷泉水池里的喷泉澄澈见底,白色浪蕊大珠小珠落玉盘。杂乱的灌木丛被推平,绿草如茵。有睡卧的小梅花鹿听见声响被惊醒,蹦跳着回到树林里。   娇娇不禁感慨:真·同古堡不同命。   在星域,古堡是上层权贵居家,熙攘又温馨。   在岛上,古堡是行同行宫,不染凡尘的清雅。   只有在现世,古堡已经快沦落为濒临拆除了……   有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走上蔷薇花影连廊,钟阅轻侧回头:“你为何叹气?是不是我维护修缮的不够好?”   娇娇心虚的撇过眼:”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与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钟阅默了默,回头继续带路说:“确实有很多不一样了……咱娇娇就是眼尖。比如连廊这块地地,两年前被你父亲拆了。”   “被拆了?”那处正好是她来这个世界之时,做的那个梦?   “嗯,你父亲一直怀念你母亲,更憎恨这个她自杀之地,从此再没踏足过鲛人岛……这本来就只是你家的一处度假古堡。你母亲是享誉海外的知名女性,却没想还是无法挣脱基因的吸引,怀上你之后,就一直在这里隐居。后来渐渐地,可能是产后抑郁,就神经不大正常。“   ”她自杀之后,你父亲两年前眼见也快离世,又重返故地……五芒星地砖上的血迹还在,他就让人把这一大片的地砖都拆了,扔到了礁石堆那附近。”   “他们曾在那里看过数次日出日落。”   “所以,其实明珠警官他们都怀疑你徘徊于礁石堆,是与旧神有关,其实只有我知道不是的……我知道,你也知道这个传闻,所以才会去那里刻意纪念吧。”   ……   刻意个鬼啊。   难怪她会从礁石堆附近的海水里冒出来,原来是因为与古堡同质同地的地砖被拆了。   天见可怜的,没将她摁毙在海底深处还算系统有基础认知。   否则她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起因,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在没有发掘出真相之前,才会陷入茫然。   等等——   所以她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五芒星庭院里,大片流淌的鲜血,摇曳的红蔷薇花丛,与漫天血色晚霞……   她曾一度以为,现世的走廊与鲛人岛世界的五芒星地砖联系不上。   但事实上这都是一度真正发生过的,只是重修前和重修后的区别?   “你长大后知道真相后,就离家出走了……当然我也知道,你是因为一直伤心伯父对你冷漠,一年都不见你一次而心灰意冷……但其实,他心中一直挂念你,你也知道,他未曾再娶过。”   “问题不在这里!”娇娇心中怦怦乱跳,乱l二字膨胀在她脑海里,她几乎快窒息了,“你也知道的,他与我母亲的关系……“   “我知道,”钟阅推开客厅大门,伸手去探墙壁上的开关,残光照在他脸上,划出一半明,一半暗。   灯光大亮,钟阅背过身:”这也是我们十年来没见过面的原因……我知道你不愿意重蹈覆辙,但是,我必须得照顾你。“   “因为这是你父亲的遗愿……“   娇娇茫然的坐在客厅里,厚实的防护服悉悉索索的响,她有些渴,又有些痒,反正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四处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建筑格局。   陌生的是家居风格。   让她不舒服的是钟阅说的话。   “近亲结婚……哥哥,都什么年代了,你要不要还这样守旧?”   “不然呢?”钟阅一指屋子,“钟家世世代代都是近亲结婚,以达到了基因相融的地步,之前有族人尝试与外人生子,结果生出来的只能是残障。”   他突然跪下来,双手拢起娇娇的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中战栗不止。   “我们只能相爱……命中注定,不得不如此。”   娇娇:……   我屮艸芔茻   我要演不下去了怎么办?!   直播间里的一个个不要笑得太变态啊!   娇娇飞快的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玻璃花瓶。   犹豫要不要一瓶子下去让钟阅清醒一点。   太变态了。   钟家居然是世世代代近亲结婚延续血脉?   如果与外人结合后代出现问题。   那说明就是基因有问题。   有问题的基因应该被淘汰!   钟阅享受着最先进的现代化文明知识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钟阅跪倒在她膝盖前,灯光落在他澄碧色的瞳孔里,碎钻一样的光影浮动。   配上他挺拔的琼鼻,清晰的下颌线,美得很有混血感,十足的侵略性。   藏在胸膛下的心脏不可抑制的跳了跳。   大意了,不该离他这样近。   尽然有些眩晕。   钟阅滚瓜溜圆的脑袋埋伏到她大腿上,发端散发出腾腾的热气。   像只蹭来讨摸的小狗。   耳廓后闪烁不知的红光分外刺眼。   娇娇虚眯了下眼。   没记错的话,她第一次在礁石堆遇见他,也是微型脉冲耳麦一闪,他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所以现在,是有人在通知联络他吗?   “是不是有人找你?”   娇娇赶紧找话题打破尴尬,再下去她的脚拇指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不管他。”钟阅呜呜咽咽的,语调轻松地说。   “好吧……”   伏在她身上的钟阅没了下一步动作,他好似累极了,终于找到一个地儿休憩,神态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松弛。   娇娇一时没忍住,掌心覆盖上了他颤抖不止的睫毛,像合起来的蝶翅一样微微颤抖,轻轻作响。   意识到这个动作并非是她主动,而是这幅身体渴慕已久的期望时,娇娇大为惊震。   死去的原主离家十年,也许并非只是被父亲的绝情怨恨所伤,也存在某种对指腹为婚的表哥的情愫。   宁愿去死,也不要重蹈覆辙。   回过神来的娇娇指尖轻触,移滑到钟阅耳廓后,那有闪烁不止的红光。   她轻轻划了两圈,触感是坚硬的铁块,像极小的耳钉一样,栽种在头骨里。   “你的身体,经过了很多改造吗?”   “嗯,有些是主动地,比如塞缝到体内定位和监控身体素质的芯片,有的是作战计划,比如耳麦,还有的是被迫的,比如说为适应海底基地而拟态的机械双腿。“   还有他的眼睛……   娇娇一时心疼:“那么多手术,很疼吧?”   “疼……”钟阅下撇嘴,可怜巴巴道,“你多摸摸,就不疼了。” 第71章 谁开的灯? ◇   ◎横行霸道的家伙,属螃蟹吗!◎   这慌撒得……是张口就来啊。   迷雾世界拥有先进的技术和精准的麻药, 娇娇粗浅的医学都知道,一个手术做完几年后还有痛意,那就是做失败了, 过敏?化脓?得挑破了病灶重来。   娇娇虚眯起眼。   看着钟阅一脸的用意不纯。   湿漉漉的眼眸中,泛起无处隐藏的□□。   “怎么不继续了?”   他声线喑哑,噙了电线的流水一样涌入耳膜,身体一接收到, 从骨子里反射出酥麻。   就很……尴尬好吗!   娇娇情不自禁想推开他, 一搭手,落到了他肩膀上。   钟阅一侧脸, 顺势搭在了她颈侧。   “不对!”   钟阅笑:“什么不对?姿势不对?”   娇娇:……   她嗓子像着了火一样干燥火辣, 想说的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狗屁姿势不对,是这氛围有问题!   钟阅对她伸出的手当成了欲拒还迎一般,他一动身就立直了, 他的个子真的很高,轻轻一侧身也将她裹覆住,四方黑暗涌动。   她无处可逃。   “你放心,我身体绝大部分功能都是原装的……”轻笑一声, 低迷魅惑, “不比改造过的差。”   娇娇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炸开来,胳膊鼓上气力,不行啊她还在直播呢,会被封号的……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根本没有过经历, 哪里扛得住!   她心跳如鼓, 浑身都在发软, 几乎快顺着沙发边沿滑落到地上,可钟阅身体卡住了她。   她几乎感觉得出钟阅胸膛上的每一块皮肤。   她就像一根藤蔓纠缠到大树上,挨挤得更贴切……   明明隔了厚实的防护服,怎么会形同于无呢?   娇娇从他胸口处上扬呼吸,就仿佛是坠入了悬崖深渊深处仰望一线苍穹。   直至钟阅的手环也跟着震动起来,发出尖锐的提示音,钟阅皱着眉,不耐烦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眸子中的水光退却,他起身离开沙发,说:“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娇娇久违的大口呼吸,滚烫的身体几乎让她跳起来,眼见钟阅拔腿往外走,娇娇脱口而出:“不用走那么远……你可以在这接。”   说什么她都不会干预的。   钟阅侧脸轻轻一笑,脸上绽放出冰消雪融的明媚:“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你滚啊……   娇娇一指门外:“慢走,不送。”   钟阅扬扬手:“我不想让那些俗事,扰乱你的休息。“   这话听听,说得多有水平。   明明是不想让娇娇参与,偏偏像是问题出在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钟阅这一通电话打得很长时间,娇娇一身的热潮都褪去了还为见他回来。   娇娇坐在陌生又熟悉的客厅里,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首先得是把这身碍事的防护服脱掉,冲一个澡,将在隔离单人间一身的消毒水味洗掉。   想到这里娇娇又是一阵脸红心跳:刚才钟阅距离那么近,他有没有闻到?   然后找一些吃的祭祭五脏庙。   可问题是现在她不能乱走。   虽然每一处房间对应的功能她都清楚,可在没主人家安排的前提下冒失乱走太过失礼。   不过说来,为何迄今为止没见一位佣人?   古堡能保持的如此干净整洁,可不像是钟阅的功劳。   他日常也没那时间。   她记得自己刚入住古堡时,光日常活动区域的清洁,就做了三天三夜……   这时钟阅回来了,他踏着一地夜灯,瞳孔底盛满疲惫。   “出了些□□,我需要去处理一下。”   “□□?”娇娇吃惊。   意识到口误的钟阅抚了抚额,他往后梳的过长头发又变得些微凌乱了。   “你先走了,明天我来看你。”   “你要是很忙,也不同天天来……”娇娇说。   “没事,”钟阅说着从兜里翻出钥匙,银行卡,手环,一股脑堆放到鞋柜上的置物盘里。   “你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口第一间。卫生什么你都不用管,两天隔离期结束后,被遣散的佣人们都会回来,到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娇娇点点头。   除非她是一个傻子,否则肯定没有问题。   “有问题跟我打电话,”钟阅挑起手环指演示她看,“不管白天黑夜都没问题。”   这时钟阅手腕上的个人手环又震动起来,他极难得的面露焦虑,脚底生风直线穿过庭院。   隔了大门,娇娇竟看见他急得从喷水池子上方一跃而过……   这家伙,属螃蟹啊!   吃吃喝喝洗洗刷刷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洗澡的时候娇娇研究了下蓬蓬头,高科技式触控感应,一按键微晶屏幕上就显示不同图标,娇娇瞎猫撞死耗子的按来按去,水温才从忽冷忽热、忽急忽缓、忽大忽小中恢复正常。   就在短暂的水流停顿声中,娇娇隐约听见了走廊外响起脚步声。   她心中生疑关掉蓬蓬头。   门口的脚步声一下变得清晰,起落飞奔。   是分分明明的刻意加快速度跑开!   有人!   娇娇心跳被吓得漏了一拍。   会是谁?   钟阅吗?   他明明刚走……而且依照他的性子绝不会这样鬼鬼祟祟。   钟阅说,古堡的奴仆门都遣散了!   娇娇的拳头慢慢握紧。她简单冲洗掉了泡沫,半湿状态下穿好了睡衣裤。在梳妆镜前她翻转身体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黑斑迹象,那就是好事,娇娇松了口气,从旧衣筐的裤兜里摸出宫森送的小枪,这才走出浴室。   娇娇将□□竖立脸侧,大着胆子拉开卧室门的一瞬间退后。   走廊里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客厅阒然无声,侧亮起一团桔黄色的夜灯。   有枪傍身,娇娇满是安全感,寻摸出房间,走廊栏杆下的厨房里,灯光幽微。   是她泡面的时候忘记关灯了吗?   不对。   她向来有随手关灯的习惯。   穷人根深蒂固的习惯。   娇娇关紧卧室门并反锁。   她将□□放在枕头边,枪口朝外,随手就能勾到的位置。   然后按亮手环跟钟阅打电话。   手环的操作极其简单,跟现代的儿童手表类似,不同的是功能极其强大齐全,屏幕显示和键盘会以投影方式立时显现,图案和文字都可呈立体式处理。   通讯录里只存了钟阅一个名字和号码。   娇娇直接拨了过去。   不到两秒钟阅就接起了电话。   “娇娇,你怎么啦?”   话筒那边嘈杂混乱,奔跑声、火焰灼烧声,夹杂着成年人歇斯底里痛苦的哭吼,听上去心惊胆战。   钟阅说话听起来是那样柔和耐心,与低气压的氛围格格不入。   娇娇直接说:“我怀疑古堡里有人。”   钟阅疑惑了下:“你确定吗?”   娇娇不确定……这时砰的一声话筒对面传来一声爆响,像有什么重物冲天而降直端端的砸了下来!   娇娇手指一抖。   钟阅波澜不惊:“你是不是一个人住害怕?锁好门窗,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来看你。”   娇娇缓缓地收起膝盖抱住,脸贴着话筒,感受着他起伏的呼吸声。   “古堡里的仆人们,真的都撤走完了吗?”娇娇简明扼要的说。   钟阅:“我命令撤走,正常情况下不会有遗留。”   “?”娇娇重复一遍,心底渐渐有了点底。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钟阅问。   “我厨房的灯没关……”   钟阅:“我知道了,我这就派古堡的自卫队在古堡外夜巡。你有问题随时跟我电话。”   主要是她现在隔离状态,才第一天的晚上,情况不明……贸贸然进来,怕引起事端。   娇娇体谅:“那好的,谢谢你。”   至少随喊随到的自卫队,比打电话再匆忙赶来的警察快一些。   而且,万一灯,真的是她忘记关了。   岂不是一场乌龙?   人本就容易在陌生环境暂时失去根深蒂固的习惯。   挂断电话后,娇娇的心情平复了很多,她按开中央空调,裹覆上冰凉薄软的夏被,习以为常的开始进行睡前的小习惯,那就是:打开直播间互动互动,看看数据。   她这种类似于情景剧的直播方式,其实主播互动不活动影响不大,观众想看的主要是剧情的发展。但就像电视剧的单剧集也要有片头曲和片尾曲一样,告诉观众们美好的一天又结束啦,是很有必要的结束语话题。   没想到她一点开屏幕,就被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给震惊倒了。   【企鹅的翅膀虽然丧失了飞翔功能,但练就了一身气力】   【一巴掌能把小动物扇骨折了,我去查资料居然是真的!】   【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嚯嚯嚯嚯嚯嚯】   娇娇满头黑线。   她好像是昨晚上为了活跃气氛没话找话,从网上扒拉了一个梗。   居然有直播间观众从昨天笑得今天!   一见她露面又噗嗤噗嗤的跑来回味了。   【主播你别当异境探险的主播了,大晚上的吓得人睡不着不敢看】   【你当讲冷笑话的主播吧,晚上哄哄人睡睡觉什么的……现在可流行了,赚的还比你多】   【还不用搭摄影棚不用写剧本,也不用高科技的vr虚拟场景来演绎】   【主播你考虑下吧,我真觉得您有这方面天赋!】   娇娇:我真谢谢你哦   娇娇想了想,对留守在直播间里的几百名观众说道:“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喜欢穿敞胸的衣服吗?“   【观众a:我怀疑主播在映射自己想搞涩情】   【观众b:对a,要不起】   娇娇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是为了有人来提领口的时候,穿宽领口可以稳稳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噗噗】弹幕池又飘过熟悉的id   娇娇补一刀:“还可以老板拉住你衣服在办公室加班的时候,你人已经上地铁了。“   【哈哈哈哈】嚷嚷着让讲睡前冷笑话的id又开始用拟声词刷屏,娇娇几乎可以想象的对方蜷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灯亮着,手捂住嘴,笑得整个被子都在颤抖的样子。   娇娇心满意足的合上直播间。   闭眼,睡觉。 第72章 舆论发酵 ◇   ◎甩锅的本事更上一层楼◎   实验楼外墙体被强水枪射湿透, 几架重型消防云梯缓缓降落,湿漉漉的空地上留守着相关办事人员等待收尾。   明珠手握着手机往最外延走,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声更加刺耳, 明珠心中划过疑惑,难道是大陆中央的卫星通讯也出现了问题?   这在之前还是绝无仅有的事,但大雾降临后逐渐被屏蔽的人类通讯,倒也不是不排除。   明珠越想越烦躁, 阿瑾追踪的信号一直微弱, 今晚雾气刚淡薄一点,还未来得及去追踪, 岛医院就出现了大事。   据第一时间接到报警的通讯员说, 是有人仿照特洛伊战争的木马计,顶替清洁工阿姨身份,用清洁车运输进三四名武装分子, 进入岛医院的实验楼后,手持枪械后扫射在场实验人员,他们的目的是黑斑病血清。拿到手后歹人一把火焚烧毁了实验室,消除证据。   这一计划实施得恰好好处, 岛医院新运输进来一批感染者后正人手不够。这场计划绝对是蓄谋已久, 后续追踪监控,逃跑车辆无数次进入监控盲区,分化出不同的同类型无牌照车辆,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查出真凶。   明珠眺望着这座霓虹绚烂的都市,永不消散的海风卷起灰尘碎纸, 翻滚飞扬。明明身处人潮汹涌之中, 明珠心中却倍感荒凉, 这座看似繁华遮人眼的表面下, 潜藏着暗流涌动。   啪——   一张纸片拍在了明珠信号中断的手机上。   明珠一把扯下想要丢弃,却被上面的白底红字攥住了目光。   她一眼扫过去,重型消防车离场扬起的狂风将她的旗袍吹得猎猎作响!   “有叛军者,携病传染,名曰黑斑。一朝感染,传染方圆,再及全城。为保乌纱,上级镇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快逃快逃,晚逃一步,全家缟素。”   明珠被这首文笔粗烂的打油诗刺激的眼皮突突直跳。   这时她身后响起木棍杵地声。   回头见钟阅和村长并肩出现在身后。村长拄着拐棍颤颤巍巍,钟阅双手插裤兜一点搀扶的意思都没有。   村长肿泡眼一扫明珠手上纸条,眸底精光四射:“这些刁民……”   明珠摇了摇纸条,拿捏住证据:“现在是什么状况……海底军队逃上岛的事,怎么会有人知道?”   要不是因此种流言蜚语,阿瑾也不会被绑架。   “现在推测有逃兵为了血清的可能性更大。”钟阅叹口气,“这些小纸条从昨天就开始满大街飞传……鲛人岛嘛,各种小广告和宗教的传单太多了,一开始没人注意,现在看来,就是为了今晚袭击实验楼造势呢。”   明珠的目光从钟阅身上缓缓移动到村长身上,眸底浮现出嘲弄:“这么大的事,村长和上校还不上报大陆……真好大的官威啊!”   明珠气急败坏的转身,用膝盖骨都看得出村长和钟阅是一伙儿的。她虽然不明白无儿无女的村长,为何会笃定钟阅,曾有过怎样的前尘往事,但一切都不应该建立在普通民众的痛苦之上,她来这一遭,本来是为了调查黑客号上的套号乘客失踪事件,结果却又掉进了一个更恐怖的漩涡。   她怀疑,整个鲛人岛都有可能会被祭祀掉!   那黑斑病,从船员的口中传出,不就是因为得罪了旧神而降下的罪孽吗!   他们居然会一开始就对黑斑病无动无衷,思及明珠浑身发冷,连呼吸都觉浑浊恶心。   为了不暴露出她的态度,她决定当务之急,是跟踪通讯信号找出阿瑾。   ——也许,配合可怜的土著们,利用权力调动来船只帮助他们逃亡,回到安全的大陆去。   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就等连接大陆那边的信号恢复正常了。   旗袍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人行道上的熙攘人潮中。   村长抡起拐棍,不客气地朝钟阅的膝盖后打去,硬木碰盔甲,发出铮然的一声响。   “我真是欠了你们钟家的!”   钟阅嬉皮笑脸:“叔叔您可别这么说,大不了把我抓起来送回军事法庭赎罪好了。”   “我抓你?你用膝盖骨想想我会不会抓你?!当初要不是你姑父捐献这个家族的财产用于鲛人岛的修建和振兴,我们也不会有现在的资源倾斜。”村长喟然长叹了一口气,鬓发又半百几分,“陆地昔日荣光的五大家族之一钟家顷刻间消弭无形,岛民不清楚欠了你家的,我是知道的,你让我怎么送你去?你自己走着去!”   “走去太慢了,我可以开车坐船送他去,”斜地里传来警察局长低沉浑厚的嗓音,暗处的树荫下有猩红的一点火光爆亮,警察局长从飘散的烟雾中走出来。   “我是看出您一直包庇他,原来是这样的历史渊源。”   一听这话,村长就急眼了:“我包庇他?我包庇他什么?海底城市就可以随意杀人吗?他不过是做了一个体怀下属的军官该做的事。”   警察局长冷笑:“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村长争锋相对,显现出他日常假装的恹恹昏聩的另一面:“你身为警察局长,难道不比我清楚,偷渡者感染黑斑病的越来越多?为什么每个偷渡者都要第一时间被抓看守所,严密控制在监控器下,你不比我清楚?”   “所以现在黑客号停运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安全什么?还有多少偷渡的船只和人,我们从前都是靠着军队航海确保安全,现在那些孩子生病了,我们却要杀死他们,抛弃他们,是这个意思吗?”   警察局长被问的反沉默了一下:“你身为村长,应该以岛上的普通民众为重。”   村长叹口气,他近来叹气的次数越发增多,好似又一次消耗半截入土的生命。   “军队也就几十个人而已……我配合七夜教官,利用军人体内的芯片监控他们的健康动向,一有情况就击毙,并且通过芯片定位,监控他们都好好地自我隔离。”   警察局长皱眉:“你应该将他们统一隔离。”   “统一隔离?岛上除了钟家那座带古堡的山,哪儿还有什么多余的土地?强行封控,肯定会引起恐慌,本来就只是三天而已……恰恰今天是第三天,最后一天,就出这档子事!”   村长越说越气,目露凶光,拐杖用力夺在地面上。   “要被我查出是谁在后面捣鬼,又是出于何种不可见人的心思,我非把那些家伙带上电子脚铐,一辈子到死的挖土填海!”   ————   钟阅回到车里,放平驾驶座的靠背,窗户左右开一溜儿缝隙对流。他闭上眼,习以为常的脑子里开始反省这一晚上发生的事。   很多歌夜晚他都是这么草草打发。   调取监控发现掩护犯罪者的无牌车后,钟阅一路追风掣电,拦截路口捕获了四辆,可惜的是并没有出现被偷走的血清,可能他们早就利用掩饰转移了。无牌车只是拖延时间的障眼法。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言行逼供,不怕问不出结果。   但就是……在抓捕到最后一名嫌疑人时,沿途路上还站着几名年轻靓丽的学生在围观。   他们一见警察,纷纷露出怨怼愤恨的眼神。   有一个还朝地面上吐了一口唾沫。   刘倦气得持枪恐吓,学生们立马吓得脸色惨白,有一个女孩子胆子最大,怕归怕,但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出来,说;“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你们凭什么对我们指枪?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把军队里的感染者放进来,想要害死所有人,你们没有愧疚之心吗?!凭什么还跟对我们指枪!”   ……   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把冰锥刺中钟阅的胸膛。   他猛地睁开眼来,睡意全无。   天渐渐亮了,四面的建筑楼轮廓线渐渐清晰,浓雾浸润水汽,萦绕在楼腰,呈现出海市蜃楼一样的缥缈。车窗外也横亘一条一缕的雾丝,人置入其中,如腾云驾雾,如真似幻。被日光衬托暗黯淡的广告牌、路灯、行车轮廓模糊不清,在移动的雾气中忽隐忽现,给予人虚妄而憋闷的窒息感。从统筹的数据分析,近些年来罹患抑郁精神类疾病的人越来越多,而他醒来,又似未曾醒来。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身形娇小轻捷,却生有一双坚毅的双眸。   当他听见耳麦里传出熟稔的一声“喂”时,才意识到手指不受控制的回拨取了电话。   想挂断已来不及,钟阅调整了下语调,轻悠悠的问道:“我这忙空了,怕你后半夜睡不着,想问问你怎样?”   我真的是栓Q了……   睡觉睡一半!   要换作娇娇以前的性子,早在话筒里骂过来了,但她好似想到什么,黏滞的睡意褪去,清清楚楚地问他:“我一直也没太睡着,想问问你刚说的□□是什么,又怕打扰到你,现在情况怎样?”   钟阅笑了笑:“没事了。”   又影响到了她,钟阅决定以后还是能少说就尽量少说。   不料娇娇有些生气的说:“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我真的很烦被隐瞒,在赌场也是,我要不是觉得你在有意囚禁我,我会想跑吗?“   甩锅的本事更上一层楼啊。   钟阅只好哄她:“赌楼我是想着,你刚登岛休息两天,不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没想到……算了。你要乖乖听话不乱跑,等隔离结束后,我尽量把你带到身边吧。“   娇娇尾音轻扬,盈盈一笑:“这还差不多。”   清晨真的很安静,连被褥摩挲滑落,趿鞋的声音都亲耳可闻:“你这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我也口渴了想起来喝口水。”   “嗯,我陪着你。”钟阅把车载音响连接上蓝牙,白噪音一样的声音传出来,他胸口的块垒被抚平,轻轻的又一次覆盖上眼皮。   突然,娇娇惊叫了一声:“我看见楼下草坪边上好像有人!” 第73章 箭头指向 ◇   ◎“我……我又杀人了!”◎   “看错了, 是只梅花鹿。”   娇娇自行碎碎念:“我怀疑我是被昨晚吓到了发神经……“   放好水杯,她又吧嗒着拖鞋,从落地窗处的书桌往睡床走。   弹簧床发出闷响, 娇娇扯薄背盖住,轻娇柔魅的嗓音,如夜莺婉啼,从音响里汩汩流淌。   “其实我一直, 都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但总是找不到时间,现在能问吗?”   “你问吧。”   话筒那边沉默两秒, 说:“我一直想问你,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感觉,你不是一个恋爱脑的人,难道就因为基因继承?你这样的人, 不像是恪守规则的样子吧?你也见过我妈妈的悲剧,二十几年的高知女性都接受不了而发疯自杀,你也不想……我们重蹈覆辙吧?“   娇娇显然是憋了很久的问题,一股脑倒豆子似的, 噼里啪啦往外抖。   钟阅耐心的听完, 越听越觉得可爱,娇娇还是一样的性子,对人对事没丁点儿戒备之心,说好听点,是单纯, 说难听点, 就是傻。   要换做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他都觉得她会吃亏上当。   “你也知道的, 钟家子嗣凋敝,我是分支远房的孩子了,但也是与你同龄的唯一一个。我小的时候,每年暑假都会被父母带来宗家,说的是进行祭祖,其实也是为了联络感情。   一开始你也不给我好脸色……后来我知道你是因为被父亲迁怒而无视,被迫的总是一个人玩。你喜欢梅花鹿,喜欢池子里的鱼……就是不喜欢人。   我与你不一样,我父母都是军队里的军人,我从小在军属大院里各种摔摔打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小孩,像个冷冰冰的漂亮瓷娃娃……假期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除了学习和锻炼,就总是被仆人们和你撮合待在一起,一开始我也很烦,但后来我发现你并不会打扰我,我就躲起来疯狂的玩ps游戏机和看漫画书。   有次吃完午饭,我趴在凉亭下睡觉,檐廊下有只大蜗牛爬到了我身上,我一翻身差点压到,你赶紧按住我,小心翼翼地把蜗牛抓走。   我记得庭院里刚下过雨,草地上满是泥泞,你撑着伞,像朵小蘑菇似飘远,放下蜗牛后再飘回来,鞋面上沾了水,你就在凉亭下跺小脚,样子非常可爱。   当时我就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是像你这样的。不应该像军属大院里那些假小子,摔跤练枪样样都来。   就算说,未来你排斥我,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应该一辈子是你的远房表哥,应该照顾你。   这样的情绪,在两年前你父亲离世后,将你寄托给我,更是达到了巅峰。   可惜现在的世界已经崩坏,旧有体系崩盘,地球上七大板块之间的连接中断,卫星信号要么被屏蔽信号要么被宇宙射线破坏,统统失去联络,人们只能偶尔从侥幸远洋偷渡上来的人知晓其它板块的事。   黑斑病,三年前就在其它大路上发现了,为了避免恐慌未曾公诸于世。   末日论在上层心中人心惶惶,一开始有人说地底,但是被否决了,轻易一场地震就会摧毁,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块他们兴建了海底基地,建立了一座小城市,用来逃避末日景象。就像蓝鲸和很多史前古老生物生活在海底都是没有被毁灭的一样,他们认为海底才是真正安全的避难所。   总我利用职务之便,在各处海湾港口留下你的个人信息,期望扫描到瞳膜的一时间联系上我。你不知道,当同僚将你的照片和个人信息发给我时,我有多激动,但你已先行一步乘坐非法渡轮前来鲛人岛,我没有阻拦,是因为贸然阻拦怕在系统留下证据,暴露你的身份。同僚的口头相告,和通过手段强行留下是两回事。   那晚也是有些奇怪,往日里几乎上级不会要求我去海上巡逻,但那天偏偏点名要我去,我不疑有他,以为是上天给与的暗示,所以匆匆的去海面上找你。非法渡轮遇难率十之有二,但鲛人岛需要大量劳动力,所以默许了这一登岛的方法。我看到你的一瞬间,只觉得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不会让你受伤,不会让你暴露在危险之中。   我当时想的,就是这么多。“   娇娇静静地听完后,说:”我记得海底基地发生毒气室事件,也是在那晚?“   钟阅“嗯”了一声。   “所以会不会是我的行程,是有人可疑暴露给你的?”   钟阅心情激荡,强行按捺住语气:“事已至此,你不要自责是你的原因。”   或许从他开始寻找娇娇开始,上面的人就有暗线留意?   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出生和成就、名望,得以坐上上校的位置。   但现在梳理一遍,看来不完全是。   原本七八大族之一的钟家早已陨落,资产全捐,族人尽散。   树倒猢狲散。   他能被利用。   是因为他是一把好刀。   一把好刀的价值,不仅在于锋利和好用。   更重要的是,使用的时候不会伤害到自己。   刀得有缺陷,才能控制住。   而娇娇,就是他的缺陷。   就算没有娇娇,那一晚上,七夜出事,旧部出事……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营救。   太过重情重义,就是他在海底基地败退的最大缘由。   钟阅想得出神,连有人靠近车都没注意到,直至车窗被敲响,他抬眼见到明珠一张憔悴焦虑的脸。   娇娇问:“谁啊?”   钟阅:“一个朋友。”   钟阅摇下车窗,明珠凑得太近,也不知她这一晚如何奔波,眼底浓重黑眼圈,用珍珠发夹夹住的头发丝缕垂落,恰好一簇卡进窗缝里,一下拉就被扯住。   明珠咧嘴惊叫:“你扯到我头发了!”   钟阅:……   娇娇:……   明珠恨恨的扯回头发。   娇娇呼吸急促:“抱歉抱歉,我打扰了!“   “你等一下!”钟阅眼疾手快,赶在娇娇掐断通话前,按开视频通话的请求。   明珠一脸怒意的站在马路牙子上盘发。   一个再温婉的女人被拉扯了头发都会生气。   何况本身就是一只易燃易爆炸的母老虎。   漫长的一分钟后,虚拟投影被接通,空气里呈现出立体式投影,娇娇衣发整齐,一脸冷肃的站在走廊上,那神情与其说是捉奸,倒更像是法官开庭问审。   一见到钟阅和隔窗相望的明珠,娇娇脸上的面具立马就被卸下了,她惊讶地吐出舌头:“明珠?!天呐,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跟我电话一边跟她在一起的?明珠你不抽他吗?”   钟阅的嘴型都长大了无言以对,明珠更是一脸撞鬼了的莫名其妙。   “哇,你还把人赶下车……好狠的心啊。”   “停停停停停!”钟阅手背负上额,闭眼做了个无语的动作,将话题抛给明珠,“你给她解释。”   “解释什么?!老娘为什么要吃你们的狗粮?“明珠一拉上后车门,大喇喇就坐进来,”我有急事,你送我一程。“   钟阅:“我这不是出租车……”   明珠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知道啊,但我要去的地方,只有你能带我去。”   钟阅不解:“你要去哪?”   “你们钟家独栋古堡的那座山。”   钟阅和娇娇脸上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明珠见钟阅似乎不信,有些急了:“我半夜和阿宝追踪信号,阿瑾消失的地方就在一座山上!我要去,被山脚下巡逻的自卫队制止,他们还有枪!我又打听,才知道是钟家的产业!这也太凑巧了,寻个什么一百度,水就会开,人就会死来着?”   娇娇忍着笑纠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行行行,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别跟我拽酸词啊,我听着难受。”   钟阅从娇娇的眉目舒展看得出来,她不会把明珠往那一方面去想的,明珠这人虽然手段狠辣,口齿厉害,但却是个黑切白,内心坦坦荡荡,从不掩饰,有仇当场就报了,不会背过身去捅刀子。   “那行吧,我们去看看。”离天亮还早,一天的事还没开始,觉是没得睡了,既然如此,那就顺道去看看娇娇。   本来他也是打算一天一去看娇娇的。   自动抬起放平的驾驶座,钟阅把娇娇的虚拟视频投影放置到玻璃液晶屏幕上,面对旧人,娇娇也心情很好的有一搭没一搭起话来。   “明珠,你不是说跟阿宝一起来的吗?他人呢?“   明珠抽出后座网袋里的湿巾,洁癖的手指缝脸颊一样样擦:“一个训练期的小鬼头,跟着折腾什么?我让他回去睡觉了。”   “这样挺好。”   娇娇从旋转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实木楼梯空落落的响,“明珠,你要下次来古堡,给我电话也是可以的,我的电话是……”   她欲言又止,隐晦的朝钟阅努努嘴。   钟阅笑着瞥了一眼屏幕,突然脸色刷白,一脚刹车猛地踩住。   尖锐的吱鸣声中,明珠惯性地往前扑,脸砸在前座上。   钟阅紧张地扑到屏幕前,一指娇娇身后。   “走廊里,刚有人跑过!”   一瞬间娇娇整个人都被恐惧攥紧,她崩得像根针弹跳而起,拔出裙兜里的枪,转过身,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凶神恶煞的朝她扑过来。   鲜红的瞳孔凶神恶煞,肌肉虬扎的长臂揽长了直接瞄准娇娇脖子。   只要娇娇一被他抓住绝无生机。   “嘭”的一声枪响。   男人的手指停顿在娇娇脸上十厘米远的距离,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后,壮硕的身体重重跌落在楼梯间上。   娇娇抓住扶手灵巧避开,才避免了被尸体带动滚下台阶的可怕后果。   深褐色原木的楼梯台阶上一大片血迹,刺眼到夺目。   娇娇紧张得浑身都开始颤栗。   “我……我又杀人了!”   果然,古堡里真的还有人。   厨房未关的灯光,草丛边缘的人影……都不是娇娇的错眼!   甚至还有人,企图在她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的时候,从走廊上偷偷跑过。   但因被视频发现后,转而恶毒的企图杀人灭口!   钟阅一脚油门低压,直接闯过了红绿灯。   也幸好一大清早五六点钟行人稀少。   钟阅的语气里带着鲜少出现的绝对的森冷和威压。   “你快回房间反锁门窗,我们很快就到。”   娇娇鼻尖嗅着腥臭浓郁的血味,空空如也的胃里什么也没呕出来。她像握着救命护符似的抓紧宫森给的钱,回身闪跑回卧室中。 第74章 地下室 ◇   ◎不要招惹开车发火的人,核弹都敢按!◎   不要招惹暴走状态的荷尔蒙爆棚的恋爱期男女, 特别是有一方在开车的时候,方向盘上有核弹按钮他都敢按……   明珠难得的在后座安静如鸡。   古堡出现了一个外人?   会不会还出现第二个?   半个小时以上的车程被钟阅缩短到十来分钟,困乏了的明珠小憩了一会儿, 期间钟阅一直在打电话,倒车雷达滴滴震响的瞬间明珠惊醒过来,钟阅开车走了下去。   古堡的门外,十几名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严阵以待。   从制服看来, 都是钟家私豢的防卫队。鲛人岛自古有安保防卫队的传统。   环佩叮当, 钟阅用锡制老钥匙拧开锁芯,一扬手鱼贯而入。   阿瑾是明珠并肩作战多年的搭档, 警方向来有旧带新的传统, 带到她退休后阿瑾顶替她的副科长位置。这么些年来她们一起破过多起案子,好几次遭遇险境,最后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可这一次明珠的感觉和从前全都不一样, 不仅是已经断联了两天的大陆中央厅,还有岛上出现的一切瘟疫,一开始还以为是常年远行航海信奉迷信的船员们神经不正常,可现在连她都有所怀疑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未知的神秘在, 否则那黑斑病在显微镜下看分明是无机体, 却为何能像有机体一样蚕食人的躯体,还有就是,身体呈灰烬后为何会如轻烟般飘散无踪呢?   真的如满大街的小传单上一样,这场大雾是神对于不恭敬者们的惩罚,罪孽者们在赎完罪孽之后, 能量灵气回归了旧神的怀抱吗?   结果远超过明珠能承担范畴, 十几名日夜守卫着这片古堡的防卫队们里里外外搜罗一番, 每一间屋子开开合合, 也未曾找到一例多余的潜藏者。   摔在楼梯下的尸体被辨认,并非是从事古堡工作的下人,连带附近十公里外的居民都不是。用来定位的手环被摘取,死去后的虹膜扩散,连身份都无法辨识。   最后只能报警,尸体运往医院太平间等待下一步调查。   防卫队的工作人员们将地毯楼梯间的血迹擦拭干净了,钟阅走到娇娇房门口,看着走后一个没离开的明珠问:“你怎么还不走?“   明珠严肃说:“没找到我的队友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钟阅:“我要让娇娇出来了,她可能有被感染,你要不要离远一点?”   “要!”   她才不要与这俩撒狗粮的同生共死!   护卫队贴心的留下了三套防护服,明珠刚穿上娇娇就从二楼的屋子里出来了,她面色有些苍白,脚底虚浮,衣服换过了一套,头发也湿漉漉的,想必那有一近距离的杀人让她又遭到了一次心理阴影重创。   不过……   能当机立断扣下扳机,这就已经出乎了明珠的预期。从另一方面来说,娇娇能三翻四次从恶劣的环境里爬起来,运气占据一定关系,但也跟她个人魄力相当有关系。   明珠对于外柔内刚的同性是带以钦佩心态的。   一开始误以为她是菟丝花的误解也从心底里消除了。   明珠从大腿根的绑带里掏出一枚芯片。   “有电脑吧?这个追踪芯片能调查出阿瑾的具体方位。”   “有的。”   “麻烦借用一下,阿瑾身上的芯片显示他还活着,就在这个古堡里,从这芯片,就能追踪到详细坐标。”   娇娇起身回屋:“我给你拿。”   娇娇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出来,钟阅弯腰抱起娇娇,在娇娇的惊呼声声,钟阅原地起跳,从二楼一跃而下。   下一秒,稳稳当当落到客厅!被风掀起的衣角斜斜上扬。   变态!   “我要去趟监控室,明珠你能保护好娇娇吧?”   这家伙什么意思?把自己当保镖了!   拿人手短,明珠点头:“这没问题。”   正常的监控室都是二十四小时监控的,但由于出于个人隐私的重要,非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安排下人在监控室里随时看守的。换言之,倘若是监控员心有歹意,那么整个家庭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现在要调取一整栋古堡的监控,并非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   但只要调查出蛛丝马迹,就有利于快速寻找到阿瑾。   需要追踪芯片信息得登录警局专用端口和通过防火墙的监控,使用者的身份识别通过视频虹膜等方式严格把关,正常情况下要是使用被编号的设备和局域网速度会快很多,但这台笔记本电脑是新的设备和局域网……   明珠本就不太擅长计算机数据方便,从头起操作花费不少时间。   娇娇见她鬓角濡出汗水,体贴的去降低中央空调的问题,她终于好不容易攻破了最后一关,紧张地等待着定位数据传输时,大门外急切的走出钟阅。   钟阅那家伙一急起来只走直线,碍路的座椅板凳沙发用跳的方式越过,娇娇有些习以为常的表情,明珠也忍不住吐槽。   “人都说长期生活在海底城市的人跟海底生物一样……”   “此话真实不虚啊,这家伙就是属海蟹的吧……”   屏幕上定位成功,画面变成不断缩放的地图,一个代表人物的小红点出现了。   明珠紧张地凑上前仔细观察,地标显示这里是山、这里是古堡、小红点……出现在古堡以外!   “阿瑾移动了!”明珠如坠冰窖,“我一个小时看追踪信号位置不是在这里!”   “我们打草惊蛇了。古堡确实藏有人,”钟阅长身玉立,环表弹放出一段录制视频,“那个死去的人,是从厨房的监控盲区走出来的。”   娇娇只觉一串鸡皮疙瘩从皮肤表面滚起,她想起自己安静睡着,却被隐藏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凝视着,窥觑着,宛如鬼魅幽灵。   鸠占鹊巢。   钟阅端起一支枪,步伐轻捷的往厨房迈去,那神情不像是去直面狡诈敌人,倒像是去开玩具盲盒。   娇娇稍作犹豫跟上钟阅,回头见明珠以反方向走。   娇娇忙声唤住明珠:“你去哪儿?”   “找阿瑾!”明珠凝视电脑屏幕上的曲线图。   “你这样贸然去是送死。”钟阅已进入厨房,扬声,“你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有什么武器?他们为何能浑水摸鱼到救护队和警方里,是不是存在眼线?”   钟阅嗤笑,倒像是说给自己听:”连我都被瞒骗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见明珠停步陷入思索,娇娇招手:“你先跟我们一起,等钟家自卫队的来了也要安全一些,对吧?”   “那些家伙真慢,”钟阅停到立墙碗柜前。   碗柜里收罗数套餐具,娇娇以为会向密室逃脱一样,碗盏杯碟的的一个个转一转寻找开关。   没想到钟阅突然抬起腿,机械腿上流动出莹白色的弧光,挟风擎电,一脚将碗柜踹穿!   霎时间木块瓷器碎片飞溅!   娇娇下意识抬手,被防护服统统挡了去。   这家伙、是习惯了一衣多用吧!   就跟第一次见面穿的那身风骚大氅,兼用来掩藏了她一样。   那身袒胸露乳的大氅实在辣眼睛,虽然如今娇娇知道了他是专程为救她而去,所以有意穿着的,但一想起来还是心潮激荡。   听见巨响赶过来的明珠,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满地碎瓷器盘子,橱柜正中洞穿了一个黑窟窿,白天的日光照进去,照不到底。   接二连三滑落的瓷器刺耳的摔在地上。   明珠眼皮跳了跳:“你家……这是成犯罪分子的老巢了啊?”   钟阅嗤笑:“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居然敢在他头上动土。   明珠:“其实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为何犯罪分子会盘踞在你家。”   “作为鲛人岛上唯一一处鲜少有人至的空岛,从外看来严关把守,同时也意味着轻易不会被查。”   娇娇喟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姗姗来迟的自卫队们强行搬开了沉重的橱柜,柜后连接着一个旧迹斑斑的机械开关,被用锯刀强行切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的。   钟阅命令余人靠后,放腕朝黑暗里,啪啪啪连开数枪。   然后接过手电筒,率先照亮前路。   身先士卒。 第75章 内讧(上) ◇   ◎“你都敢杀人,还怕鬼?”◎   一条封闭式楼梯出现, 延伸往地下深处,墙壁斑驳陈旧,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从规划来看, 甚至可能与古堡年龄相当。台阶上凌乱的脚印还很清晰,一看就是长期被人踩踏。   明珠愕然出声:“你们连你家有个地下室都不知道吗?”   钟阅与娇娇对视了一眼,均撇过头。   这一点……他们还真的都不知道!   娇娇现世在古堡活动范围有限,原因很简单, 面积太大, 家务做不过来。   别看家务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要天天一睁眼就要捡几十上百颗芝麻呢?   至于钟阅别更说了, 他拢共来古堡估计一双手都数得清。   娇娇心中掀起惊天骇浪, 爷爷说古堡中潜藏着秘密,就连古堡的建筑物本身都藏着秘密。   一行人走下楼梯,平台拐弯处钟阅又朝黑暗中开了几枪, 敌在暗己方在明,一顿乱枪扫射是最有利的探路方式。   这样大动静,潜藏者要是没跑,那就被围成瓮中之鳖, 伺机而动。   明珠偏向于前者。   原因是从阿瑾身上的定位芯片推测出来的。   而实际也验证了明珠大胆的推测。   当抵达地下室地面, 娇娇第一时间发现了垂落的灯绳,一拉亮,微弱的十瓦裸灯泡出现在房梁上。   自卫队成员们手持枪械四散开来搜查,几乎每间隔一段距离就能摸到一根灯绳。   地下室很快灯火透明,长长的影子林立墙面上。   微水泥简装的地下室中, 也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没有一个潜藏者。   满地都是临时撤离的仓皇。   踢倒的桌椅板凳, 凌乱的床褥被罩, 歪七八斜的鞋。   有一个温水壶还通着电, 热水珠子贴在玻璃罩壁上。   一处床尾上,还搭挂着卡通图案的恤衫……   竟像是,正常居家过日子?!   整个地下室无处不在的透露着临时住所的荒凉局促。   从挨挨挤挤的钢丝折叠床,可推算出大概有二十来个人曾临时居住在这里。乱接乱绕的裸线盘墙延伸,一整块折叠式的塑料屏风横挡在中间,应该是用来区分男女区域。   娇娇皱起了眉。   为什么会有人居住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潮湿阴暗,与鼠作伴,拖家带口,苟且偷生。   这明明是一个不愁吃穿的高速运转现代社会啊。   钟阅一双大长腿逡巡得很快,他绕过屏风,走进更深处。   然后他停在了一面角落里。   没再动了。   当娇娇发觉钟阅好似在角落里停留的时间过分的长,心里莫名生出奇异的感觉,她跟上前去,绕过钟阅看他在看什么。   迎面而来林立的牌位,像一柄柄鬼气森森的小剑,刺穿在娇娇胸口。   她悚然怵栗。   钟阅拉住她往后一退,挡在她的面前。   “没事儿,别怕,只是牌位。”   娇娇懵了:“牌位还不是问题?有人在我家地下室偷放牌位!”   这给她气得,越说越气,恨不能啊啊啊啊啊大声尖叫晦气。   明珠同情的拍了拍娇娇的肩膀:“你都敢杀人,还怕鬼?”   娇娇哭丧着脸:“要不怕鬼,谁还怕杀人?”   好在地下室人多,冲散了娇娇心中的凉意,娇娇离神龛远远的,听见钟阅和明珠谈话。   “怎么?有认识的人?”明珠见钟阅看得专注严肃。   钟阅左手托肘,右手指摩挲下巴:“有几个姓名和字辈,与我旧部相似……但没真正认识的人,除了一个。”   “谁?”   “一个一周前刚辞职的管家。“   此答案一出,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胆敢如此阵势不小的寄居人家,没点里应外合的水磨工夫,不可能突然就之。   甚至,在场的十几名自卫队成员中,就真的没一个人知情人?   娇娇扫视过每张陌生的脸,看见不少人脸往牌位那边侧,眼珠子往那边转,心中寒意渐盛。   她手抚上枪支,脚往后退,与钟明二人呈掎角之势。   走着走着,她脚后跟撞上了坚硬的铁皮,同步的铁片声哗啦震响。   娇娇耳膜发痛的回头,竟看见了卷帘门。   地下室光线昏暗,卷帘门颜色与微水泥的墙地面相似,难以辨认。   钟明二人急步走来。   钟阅夸张地疾呼:“你有没有受伤?”   娇娇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呢,能不能别让她老是那么尴尬?!   地下室的格局很清楚了。   三面是墙,一面是门。   明珠在墙面上摸到了一个正常的镶嵌式开关板。   按下。   卷帘门吱吱扭扭的往上抬,露出下沉内嵌式的凹槽,用以防光防水。   天光倾泻,明光烁亮,眼球上爬过酥酥麻麻的微痛感。   众人挡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走到地面上去。   迎面是一个斜坡,两侧花草葳蕤。紫丁香垂腰吐露,芬芳扑鼻。   明珠戛然失笑:“你们连自家地下室连接车库都不知道?”   娇娇穷人自觉:“我没车……”   至于钟阅。   他开车向来直来直往,抵达目的地把车往大门口一摆尾,撩门走人。   一秒钟都不会多呆。   因为自有人帮忙善后。   明珠引路在前,一指东南方向:“……不出意外的话,阿瑾应该就是被躲藏在你们地下室的人绑架了。”   一切看似机缘巧合,其实都是必要的发生。   所有的线索汇集在一起,直指即将揭晓的答案。   那些人没有开车……因为十几口人拖家带口,开车声势浩大,有且只有一条主干道。   那就只可能穿插过山林中的羊肠捷径,磕磕绊绊,速度迟缓。   四五辆车浩浩荡荡摆在古堡大门外,众人按人头数上车。   “等一等,”钟阅一连点了五六个人让留下,“你、你、你——“继续在地下室搜索证据,找不到人,也要找出证明其身份的证据!“   娇娇的眉梢跳了跳,这五六个人……恰好面对牌位时表情有异!   原来钟阅看似与明珠说话,其实也在观察怀疑。   娇娇怀疑钟阅后脑勺长了眼睛……   那五六个人对视了一眼,心虚的低下头留在原地。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先行缓置,秋后算账。   倘若真带上被怀疑的帮凶,岂不是被里外夹击,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明珠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副驾驶座的操作台上,按芯片定位引路追踪。   阿瑾的芯片不断缓慢移动,往海边而去。   ——   每一位警察入职时,都会例行公事诵读的宣言,那一字一行阿瑾永生不忘。   “作为一名警官,我最基本的职责是为公民服务,保卫他们的生命和财产,保护无辜的人不受冤屈,保护弱小者不受欺压,打击暴力,维护和平的社会秩序,尊重宪法赋予每个公民的自由、平等及享受司法公正的权利。   我将保证我的私生活干净清白;在面对嘲讽、蔑视和危险时,我将保持镇定与勇气;我将严格自律,待人和善并永远乐于助人。   ……“   当阿瑾接收到来自古堡的告密短信,他就已经脑补出被抓捕后的情形,抵死他就一句话: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对不起任何人。   要说说为什么短短两天阿瑾就从被绑架者,变成了为施害人的一方,得从以下三点他亲生经历过的事件说起。   事件一:在第一赌场门口运送尸体时,他遇到了餐厅经理的老母亲,老人家一听说女儿因感染被击毙,当时晕了过去,两秒后转醒来,说她都是她害了她女儿。   阿瑾正疑惑,就见老人一拉起袖子,胳膊上满满蠕动的黑斑……   阿瑾被吓得想挣脱呼唤,身体却丧失控制权,被老人袖口上浓郁的乙醇迷得瘫软手脚。   陷入昏迷前,他一直听见老人家在哭,说她年少守寡,靠在便宜旅店打扫卫生洗被单拉扯大女儿……可旅店里却悄然住进来一批不出门的外乡人,而她在外乡人身上,见到了类似的黑斑!当她知道要感染,已经晚了。   她一辈子再苦再累都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 第76章 内讧(中) ◇   ◎你们做警察的,胆子原来也这么小吗?◎   事件二:阿瑾在颠簸的后车厢里醒来, 迎面而来一双浸水葡萄似的眼睛,嘤叮一声,钻进妈妈怀里。   “妈妈, 哥哥醒了。”   母女们在前座,中间横隔了一张厚实加密的防护透明塑料膜。   阿瑾的嘴巴被封住。   塑料膜将过路灯光晕染成清漆,小女孩纯真可爱的小脸颊上,冒出一粒粒鱼鳞似的小黑斑……   “妈妈, 为什么哥哥的表情那么害怕啊?”   “因为哥哥没有爸爸妈妈保护他, 所以他很害怕啊。”   “妈妈,为什么要把哥哥绑起来啊?”   “因为哥哥太激动了, 就跟你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还有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激动起来的时候一样,会被坏人抓起来送进医院。”   “那囡囡不激动了,要是被抓起来, 就永远都不能去上幼儿园,也永远都见不到妈妈了。”   “囡囡真乖。”   阿瑾的心情,在看见女人微阖眼深情的吻了吻女儿额头时,又陷入一波微妙。   当女人嘴角触碰到了黑斑时, 那一小块黑斑游移到她唇角边……蠕动着, 像吸血寄生虫一样!   阿瑾没忍住胃酸上涌,张开嘴,封口的纱布跟着移动……居然是一个口罩!   母女俩担忧他被感染,不仅撑开防护膜,还贴心的给带了一个口罩?!   阿瑾喉腔里涌出长长的一个酸味饱嗝。   阿瑾:……   母女俩:……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要不是他今晚没怎么进食, 呕吐物包在口罩里, 再糊了一脸……   还不如一枪毙了他算了。   从后视镜里的看见年轻人一脸绝望的女人, 噗嗤笑出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们做警察的,胆子原来也这么小吗?”   阿瑾翻了个白眼。   你行你试试。   阿瑾背抵着车厢,腰上绑缚的铁片哐哐响,这一做法,明显是为了有效地屏蔽芯片定位功能,这女人,远比看起来的想法复杂。   女人却一脸无辜地说,这是她跟来药店买药的人学的。   “买药的人?”   “是的,其实我们这些底层一线的,才更清楚流行病是什么,我接纳了好几个把腹部挖出血口子来买止疼药的人,还要些怕疼的,就用这类似的铁片挡住……“   听起来好像是军队的叛军,自我察觉后开始作隐蔽工作?   阿瑾皱眉:“你没心生怀疑?”   “我家药店距离填海地近,受了轻伤来买绑带买药的人比比皆是……毕竟岛上物资都是要用积分兑换的,而积分多了可以转为正式居民,很多人想的都是能省点是点。何况现在正好是梅雨季节容易犯皮肤病,我最多想到说今年传染病的人还挺多的!”   “那你……上报了吗?”   “爆发流行病,也是上级医院的事,轮得到我一个小小药剂师?发现不对劲,是因为那些来买药的人,几乎绝大部分,最多来两次,第三次我就再没见过了。”   轻轻摇晃如摇篮的车程,和母亲低语呢喃如吟唱的童谣,女孩晃着头渐渐在安全桌椅上睡去。   “所以,数量……究竟大概要多少。”   女人敛眉:“很多很多……多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你没发现,戴口罩,戴帽子,穿长衣长裤的人更多了吗……”   阿瑾心惊胆战的抬起头,眸中精光四射,呼吸加促——原本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大夏天的,疫情传播的比想象更快!   “决定要逃跑,是我记得其中有两三个是我女儿幼儿园的同学,去医院治疗了,我向朋友打听那几个小孩下落,无一例外再没见到过。”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纷发街头巷尾的小传单,你看过了吧?”   阿瑾尴尬摇摇头。   女人不在意的笑了笑:“其实民众们……远不是上面想象的那么傻,各种小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渐渐情况怎样心中都有眉目了,只是如何解决意见无法统一,肯定有很多相信的,但抱歉,我赌不起了……”   女人说着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撩起胸前的衣服,猛地向他转身!阿瑾猝不及防,羞愧的撇过眼睛,却用眼角余光捕捉到那可怖的一幕。   她胸膛肚腩皮肤斑斑点点黑斑,蠕动着游走。   像一块块黯淡的煤炭,燃尽了生命的火光,等待在明天的,只有苍白而漫长的黑暗。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药剂师而已,可也因此,近距离的接触了好多感染者,我知道病痛没用丝毫的感觉,一点发烧,酥痒,感冒,咳嗽的迹象都没有,我不怕死,只是可惜了我女儿……”   女人眼泪下淌,大滴大滴砸在方向盘上。   小女孩模模糊糊的喊一声:“妈……”   “乖,睡吧,”女人又哄了一会儿孩子,抿着唇,低声说,“绑架你,实属无奈之举,警方绝不会为了单个的小警察打破原则,而岛上位高权重的我们普通人根本挨不上边,也就是你,听说是大陆那边中央最高公安厅派来的,就像古代的钦差大臣一样,位高权重……”   阿瑾想矢口否认,可面对女人充满了希冀的目光,到嘴的字一个都吐不出来。   其实他根本没那么重要……像他们这种小队组合的探案组不知道放出去有多少。近些年来随着环境恶化,伤亡率节节攀升。   最高公安厅,会为了他小小一个办事员而被威胁吗?   阿瑾终于问出了憋在胸口的一个问题:“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目的?”   “给我们一艘船!大船!能承载上百的大船!让我们没被感染的家人们,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去彼岸!大洋彼岸!那里也许没有疫情!”   女人两眼放光,激动不已:“……鲛人岛,放弃吧。”   岛已经完了!   完了!   案件三:   在确定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阿瑾没有选择挣脱逃跑,原因是他想更深入了解一些事件的真相。   明珠追踪而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何况这些人真的是门外汉,就连转移途中,就经过专业训练的阿瑾来看,处处皆漏洞。   他有一种高手进新手村的得意。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一下车就摔了个狗啃屎。   操劳过度,加上长时间未进食的低血糖害得……   接应他的人是一个络腮胡大叔,和两名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孩子。   又是孩子?   他被背起来,从一处古堡的厨房转移到地下室。   地下室挨挨挤挤十几张床,陈设跟学生宿舍一模一样,中间横档隔板,用来区分生活区,休息区,和男女分区。   来来往往走的都是半大的未成年孩子。阿瑾是除络腮胡大叔的第二成年人。孩子们凑上前来唧唧喳喳的问个不停。   “我爸说,这叔叔能帮我们逃离被感染的鲛人岛。”   “那我们就能活下来吗?太好了。”   “叔叔,谢谢你!”   阿瑾思忖着等他低血糖的劲儿缓过去后,就眼前这帮小朋友,一拳下去能倒两个,哭半天!   “爸……呜呜呜呜,我也想我爸爸,我还想我妈妈。“   “别哭!爸爸妈妈舍弃了生的希望给我们,我们一定要坚强!”   一只稚嫩的小手递到阿瑾面前,张开手指,掌心握着枚奶糖。   十来岁的男孩子还处于变声器,奶声奶气说:“雷叔说,你吃了这个能好得快一点!”   小男孩皮肤干净细腻,一看就是被父母好生带养没吃过什么苦。地下室闷热潮湿,只有摆在柜子上的老式吹风机吱呀转动。   小男孩短打扮,裸露出来的大面积肌肤上没一处被感染。   不仅是他,阿瑾仔细扫过目光所触的所有人,没一个人身上都感染痕迹。   听他们交谈,阿瑾明白了:这批孩子是他们父母送来避难躲避疫情的!   只有在这种四面不透风的荒无人烟的地方,才能获得绝对的防控!   许是一直未见阿瑾接奶糖,小男孩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求助的望向雷叔。   雷叔个头壮硕,皮肤黝黑,眼角褶出深深皱纹,一看就是惯来风里雨里跑的,气场相当可靠。他一进地下室就忙个没完没了,拆分开打架闹矛盾的,往茶几上摆盘放点心,指挥收晾干掉的衣服,嚷嚷着今天值日的好好拖地打扫卫生……   雷叔经过阿瑾床头,老鹰护肚子似的说:“孩子一片心意,你就别拒绝了。”   从事基层警察多年,阿瑾向来持有很大的警惕心:水离眼前三秒不喝,别人送的东西不吃...   可眼前送奶糖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和窘迫。   阿瑾心软了!   算了,蝼蚁尚且能啃死大象。这些孩子背后的人想要整治他,有一百种办法。   他捡过糖,像吃毒苹果一样塞进嘴里。   舌尖上分泌出唾液,浓郁的奶香,香绽舌尖...   见小男孩一脸期盼短望着自己,阿瑾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很好吃,谢谢!”   小男孩唇角漾起一个甜蜜酒窝,转过身,一蹦一跳走了。   “你哄孩子挺有一套嘛~”雷叔温和的眯眼笑,“那颗糖,是那孩子离家时带出来的,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孩子的心最是单纯直接。”   阿瑾的头晕恶心缓解了很多,可他的嘴巴里有些不是滋味来。   “你腰间绑着铁片会不会难受,需要帮你解开腰间铁片吗?”   “不用,”话一出口阿瑾先愣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自我解释说,“我要解自己来。”   毕竟没有这样自由的被绑架者。 第77章 内讧(下) ◇   ◎他处理问题的方式,比问题本身更糟糕……◎   阿瑾并不认为自己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以他的身手和经验,他这完全是狼入羊群,在他看来, 他这是在履行入职警局时的宣言,深入调查出黑斑症这一病症给普通民众带来的负面影响,追踪出黑斑病真正的蔓延程度。病房沦陷的药剂师母女予以了他强烈的震撼,有些时候他觉得他跟着强势的明珠一起合作久了, 用来是以高高在上的数据, 和冷冰冰的几件案情以点及面。   至于案件背后的争相是什么?人们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阿瑾认为这才是调查的方向。   上校军方在刻意包庇。   明珠在臆测民众愚昧迷信。   这是他唯一知道真相的最快途径。   他也是底层穷苦出生的孩子,父母日夜辛苦劳作, 举一家之力将他供养出来, 也只有平民家的孩子,才会从基层一线的民警做起...   他的世界观也有些摇摇欲找了。   雷叔真的很忙,不仅要照顾孩子, 教育安排,还要去地下室的厨房门外取餐取物资,别墅里是有专人内应的做一些基础工作。   这些半大孩子都在上学,在学校不爱读书, 出了学校又想念, 雷叔承诺只要有一艘大船他就能载送他们抵达大陆,那里会有好的学校、一切的希望。   从谈话中阿瑾知道了雷叔的身份:祖传的海上水手家族,路都还没走稳就已经跟着爸妈海上漂了,大雾降临后抵达大陆的正常船只少了很多,但他也一直在从事海上运输工作。   按他吹嘘的话来说就是:整个鲛人岛翻个面, 都找不出比他更有经验的船长。   他闭着眼都能开船把孩子们带到大陆上得以生还。   雷叔说这番话的时候正穿着围裙, 用抹布擦试着孩子们旋完午饭后的餐桌...   阿瑾竖大拇指:好一个外刚内柔的男妈妈。   吃完午饭后孩子们上床午休, 雷叔像安上发条的陀螺一刻转不停, 他擦试着最里侧供桌上的牌位,告诉阿瑾,牌位上的人都是孩子们的亲人。有好几个孩子的父母,发现被感染后,第一时间隔离开孩子,独自面对死亡。最开始的社会性互助小组,就是由几个行动力强的父母组建起来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们可以放弃生命等待上级救援,但孩子不可以涉及一丁点可能性的危害。   他们的父母自我隔离后,就将健康的孩子送往互助小组的安全点。   这栋古堡的侍奉了三代的老管家,也将他孙子送进来,并提供了这一号称古堡最隐蔽的安全点。   “可我听说,被感染的军方三天前登岛,但从你们计划听来已经很长时间了?”   “我们又不傻,当然知道黑斑病由来已久,源于陆地上,好些个几个月前就有偷渡犯情况不正常,但过分自信的官方为了廉价劳动力,是来者不拒,反正感染者不到最最一步,看起来与常人没有任何两样。”   “难道这也是军队被感染的原因?”   “或许吧,其实军队那些出来巡航守卫的,大多也都是半大的年轻人……谁想主动的等死呢?被关押在岛上便宜旅馆中的叛军,有些求生欲强的,主动剜掉芯片到处跑求诊问药的,虽然只有几个……但就几个,就能感染很多了!”   阿瑾沉默:“所以...你们恐慌了。”   “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擦拭完牌位的船长一身疲惫,眼眸里闪烁着欣慰而感伤的光。   阿瑾吞了口唾沫,问出一个酝酿已久的问题:“你既然是船长,那您的船呢?”   怎么沦落到绑架一个中央遣派来的警察解决船只问题。   船长:“你也知道,鲛人岛发展起来以后,沉船几率有十分之三,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从事的是海上救援工作,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驾驶的货船也从事运载偷渡人员,一方面这样补贴了家用,一方面也减少了伤亡……其实,鲛人岛本来就一直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阿瑾说:“鲛人岛发展迅速也是剥削了一部分人换来的。”   船长:“十几年前无人问津的三不管地带,贩毒重罪赌博的时候,怎么没人羡慕呢。现在被发展为几个国家的海上交易港和赌博重地,只能说是否极泰来,世事有两面,黑斑病的传播上层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为了经济发展,刻意掩盖了一部分的真相,才会导致现在这样大规模传播的结果。”   阿瑾沉默许久:“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兴亡苦的都是底层,十分之三几率的海难啊,有钱有权的都躲到海底城市去了,偷渡的被抓壮丁的不也都是底层人吗?高度文明带来了个人隐私暴露,中低层成为社会运转的润滑油。“   “你带着这一群孩子一离去,可知未来将面临什么吗?”   船长经年被海风吹皱的粗糙黑皮上,涌现出格格不入的哀戚之色:“我们只要活着。”   阿瑾叹气:“那为什么不早点想搬离呢?非得等到现在禁海的时候。”   船长:“因为鲛人岛敞门迎接所有人,只要能登岛就保证了最低的生活保障和医疗设置,八小时工作制,工资也足额发放,只要积攒够多的钱财和资质,就可以去劳务局申请调换工作,岛上做得每一条都经得起法律推敲!”   如果不是因为黑斑病爆发,谁愿意离开生育养育的土地奔赴未知?   阿瑾一下午都陷入沉默。   他完全可以撤了金属板让芯片信号更早被定位。   但是他没有。   他感觉那块金属板不仅压在了他身上,同时也压在了他心脏上。   他沉沉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至晚上。   忙碌了一整日归家的孩子父母们集合,发来统一的网络视频。   孩子们挨挨挤挤凑到狭窄的虚拟视频投影面前,一张张小脸情绪复杂的又哭又闹,还有不少紧绷着情绪反复告诉父母等去了大陆,情况明朗,就让父母们也一起跟来。   他们每一个人被喊到名字,就上前去跟父母说话,阿瑾仔细听着,无非是家长里短,穿衣、吃饭、写作业,别忘记看书,终生学习……   阿瑾想起他离家去读警校前,母亲也是这样殷殷教诲,当时还嫌她啰嗦,嫌她烦,现如今她已经去世了两年了,就在一片被感染的毒雾中……   阿瑾鼻头有些发酸。   这时候他听见了他的名字,阿瑾一抬头,就看见齐刷刷几十双眼睛,目光炯炯,充满希翼。   阿瑾奇怪了一下。   他谁也不认识,喊他做什么?   孩子们自发的分出一条道。   雷叔向他伸出手:“来吧,家长们想见见你。”   一个孩子很会来事儿的搬来凳子,阿瑾刚坐下,视频里的人齐刷刷跪成一排。   阿瑾大惊失色,撑起手臂想起身,领头的中年男人已喊出声:“对不起……!”   雷叔柔和的拍拍他肩膀,眼神示意他平静下来。   既然决定了要深入了解犯罪组织者的动机,阿瑾强行按捺住情绪,屏息凝神的去听。   “请求您和您的同事,动用权限安排一艘船,将我们的孩子送出去。”   “祸不及家人,只求留一线生机。”   阿瑾心情复杂:“你们就一定确定去往大陆就安全了吗?”   “有希望,总比没有一丝希望强。政府可以研究出血清,我们还可以等一等。”   阿瑾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   清晨天不亮,雷叔就早早起床,去外面拿送来的物资,狭窄的橱柜木板露出一线缝隙,清透晦暗的日光洒进来一线。   刺穿了这一室的黑暗。   阿瑾思绪翻滚,只觉得心脏被大团浓稠得化不开的浓雾笼罩住,一晚上,都在浑浑噩噩中浮沉浮载,中有细微的光点,亮如星辰,细瞧去,全是孩子们充满了希望而明亮的眼睛。   只需要一艘船……就可以了,是吗?   他浴血奋战一线多年积攒的积分,有不少了,本来打算用来买房娶妻过日子的……正价租一租,或许是可以的?不够还可以贷款。   他们需要的是他身为一线公安厅安保科的办事员身份。   也不是不可以……先斩后奏。   他不认为这行动有违背他的入警宣言。   想法渐渐拨云见日,皱褶的思路一点点被熨烫平整,他心潮澎湃难静。   正在这时,突然爆发出一声枪响!   阿瑾猛地睁开眼睛。   孩子们也被惊醒了,半大的孩子们自发的围聚到他床旁边上,瑟瑟发抖。   他一面安慰着孩子们,一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所有人……   等啊等啊等啊。   雷叔没有回来。   阿瑾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这,就是被岛上其它武装力量发现的结果吗?   此时此刻,孩子们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依仗了。   他应该抛弃孩子们,去回归公序良俗,成为一个随波逐流的“正常社会”成员吗?   阿瑾的手被孩子们攥紧。   他心中的主意渐渐笃定……   只希望。   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不要比问题本身更糟糕…… 第78章 炸弹 ◇   ◎这可比一般的游乐场有意思多了。◎   海边。   船坞处。   用柔软藤蔓植物编织而成的篱笆, 承载着新生的藤蔓,朵朵敞口花喇叭一样盛放。   这墙篱笆后面就是树林子,林间被践踏出一道小径, 小后门也开着,旧锁锈迹被蹭掉。   明珠等人追踪阿瑾的信号,从门后消失进了船坞。   能将阿瑾等人引路这条神不知鬼不觉的小路,绝对是船坞里的老资历。   阿瑾这一条被绑架案。   从赌楼的医护警方殡仪馆, 到古堡的管家自卫队保安, 再甚至到了涉及一个海岛的核心地标性建筑,船坞……   每一处精准避开监控天网。   这样的力量可怕到令人生疑, 让人联想到是一种有计划和针对性的集体性行动, 在政府管理的范畴以外滋事,就像看似平静的灰烬下暗中燃烧的余烬,只要有适当的时机, 可以点燃火炮,攻击炸膛。   但警察局长对此的评价是:不以为奇。   自古以来,鲛人岛本就是三不管地带,游离正常体系以外, 村民自卫队自给自足惯了, 暗中合纵连横不是不可能。   奇怪的点只在于:让他们拧成一股绳的原因是什么?   警察局长一行走正规流程,直接去船坞中上层与领导会面,并传达了绑架阿瑾一行人的最终目的:要一艘船,离开岛屿。   领导表示不足为虑:马力小的渔家私人小船,是无法穿越浓雾封锁的航线的。   而每一艘大船对应一个编号和启动钥匙, 正常人根本无法触碰到。   而且即便是小渔船, 每次出海捕捞也都会被灯塔详细记录时间。   倘若未经允许私自出海, 都会遭受到严厉惩罚。   就像娇娇初登岛, 连同渔夫一起抓起来扣积分劳作一样。   毕竟挖海填岛,就如同韩信带兵,多多益善。   明珠听取警察局长的转诉后,近乎失控的情绪这才落地。   阿瑾的信号就一直在这船坞里闪烁,时断时续,时明时暗……   明珠与阿瑾搭档多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带死了新人,让她回去怎么跟领导交差?   不是她不报警,失踪人员得在二十四小时过后,才能开展搜捕,这是规定,总不能说,就凭着一张小纸片,将当初出现在赌楼门口上百名编制人员抓起来挨个搜查吧?她只能通过芯片追踪,偏偏那晚上的雾是近一年来最大的……   明珠不得不怀疑对方蓄谋已久,且是天象方面的高手,阿瑾的被绑架是一起针对□□件。   可阿瑾并非土著,之前从未登岛,一个人都不认识,排除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后,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有利的身份:   大陆最高公安厅安保科的组员……   一声轻微的低呼将明珠吸引过去,她回头见娇娇向她匆忙招手。   明珠摘掉通话耳麦,皱着眉走过去:“我正在与局长和坞长开会,怎么了?”   钟阅踢开地面上陈腐的积叶,说:“你看。”   海岛风大雨多,植被充沛,枯枝烂叶积攒好几层,扒拉开后泥土都是黑烂的,什么脚印都没留下。   钟阅:“没让你看土,而是看积叶本身,绝大部分都是新鲜的,刚被攀折下来的,这说明这条小径并非是一早就有,而是刚刚被践踏出来的。”   明珠稍微想了一下,才领悟过来钟阅的意思。   “路不是旧有的……一条路至少要好几十次践踏才会出现隐约的印子,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明珠被这想法震慑住,字在舌尖滚动,就是吐不出来。   娇娇帮她将话说出来:“粗略估计,怎么也得有十几二十来个人,怎么多人从后门进入船坞,即便是监控盲区,也不可能一个都发现不了吧?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一个反应呢?”   当初设计船坞的也是一个人才,最大价值利用海岛独有的植物,围成一个三边的高耸篱笆,一年四季花期,两侧对外开放,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路人露营打卡,绿篱,沙滩,海岸线——连p图最麻烦的一步,意境氛围感up,直接略过不提。   船坞内部由警察局的人逐次排查搜索,娇娇三人沿着绿篱边缘继续搜集线索。   透过叶与花间缝隙,可眺望见打卡点层层叠叠贝壳,数量庞大如砂砾,类似珍珠璀的璨光点一闪一闪。   细一看又像是堆撒的塑料制品。   美则足以,引起学生们惊声欢呼。   船坞里外的人今天格外多。   画线的停车场里一辆辆空掉的学校大巴士车,最后一批学生被摇着小旗杆的老师们,像赶鸭子一样。   那几个在船坞外打卡点摆拍的孩子,也抖着大书包追上大部队。   “怎么这么巧呢,偏偏是在这时候……”娇娇看着甲壳虫一样密密麻麻排列在停车场的车辆,只觉得封闭的玻璃窗里仿佛停留着一双双注视的眼睛,头皮有些发紧。   “警方怎么还没清场?”钟阅手指杵着下嘴唇,皱眉问。   “我问过了警察局长,今天是每年一度的参观船坞日,是我们这起案件来得太突然了,孩子们早就分散在船坞里,一时间的清场也清不完,怎么也得半个小时之后才能完。”   正在这时,船坞里突然传出一阵铺天盖地的咏叹声。   所在的地面传出轻微晃动。   娇娇一个猝不及防在钟阅手臂上掐了一道,她惊惶的四处张望,钟阅安心的抚一抚她手背:“走吧,船坞进船了,进去看看。“   监控室里,负责开启闸门的老张眼睛睁得硕大。   他在船坞工作了三十多年,从未出现过任何工作上的重大失误,每一年鲛人岛的学生参观学习日,都是他的必备工作之一,也是孩子们必修课程之一。   毕竟先辈在海上讨生活。   是不忘祖训,也是实操训练。   但是,还从来没出现过像今年,陪同那么多的警察。   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张头紧张地在脑子里把准备流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为配合参观活动,船坞压缩了入坞和出坞的船只量,所有人次班组都分类列岗,路上清扫的一颗螺丝钉都不剩。   烈日当空,雾气锐减,连天气都是近来最好的一天。   老张头第六感惴惴不安,说不清有哪些不对劲,摸出手机,想给孙子打一个电话。   他孙子也在这批参观的孩子里面,他已经好几日没跟宝贝孙子通过电话了,他爸妈说是学校组织绘画集训,被收走了所有通讯设备,老张头就有些不明白了,这学校安排的乱七八糟的活动是不是也太多了一些?业精于勤,荒于嬉,自从十年前大雾降临后,各大陆板块封锁,文化断层,连他这个土夫子小时候经历的疯狂鸡娃,现在的孩子没再有那劲头了。   好似只要为了能继续活下去,深入的学术专研已经是不再重要的事。   老张头还没拨出孙子的电话号码,警铃就响了起来。   一艘大船要进坞了!   时间卡得刚刚好!   老张头刚忙丢开手机,瞄到屏幕前,全神贯注的准备开启闸门。   鲛人岛船坞是一个综合性的船舶停靠场所,集停靠、改造、检查、打捞等所有与船只相关工作为一体,整体为钢结构,构造也非常特殊,呈凹字形呈现,为方便大型修筑机械进场,外沿一圈随时可撤离的绿篱防护。   调度塔和工作区域在最后方,左右为箱体式结构。   当船进场时,老张头只需要开启开关,将内部结构为纵横分格形的箱体内灌入海水,整体船坞就会下沉,达到进场船只的吃水刻度后,老张头再与同事们配合关闭掉闸门。说起来原理很简单,但是今天是学生们的特殊参观日,老张头操作得异常小心。   海边的孩子们习惯了海水,但为保证安全还是一个个穿上救生衣,救生衣外面再背着小书包,一个个晃晃悠悠的像小海龟,连廊沉,孩子们尖叫,连廊浮,孩子们也放声尖叫。就好像是除了惊声尖叫,不足以有更多的语言来表达他们的激动之情,就连老张头远远地站在塔楼里,也听见了底下的欢声笑语,充满了满满的活力,让他一颗苍老的心,也澎湃激昂起来。   这可比一般的游乐场有意思多了。   大船停靠好后,坞墙顶上的绞车用绳将船只固定,甲板刚一支棱好,就要胆大的孩子冲上去船里去。   参观船坞的第二步,就是进入船体内部进行学习和检修。   老张头心知肚明,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真正有问题的船只是不可能在参观日摆进来的,这艘船早先就修正完毕完好无损了,顶多就是一些人为制造的小麻烦,拧拧螺丝钉,调配一下简单的数据而已,让孩子们自行去检修,用来作为期末的毕业分数。   看着就连胆小怕事的小姑娘也小心翼翼的迈进了船只,老张头宽慰的坐下来抽了根烟,刚吸了一口,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老张头一瞥来电名称,心脏怦怦跳了一下,居然是孙子!这小兔崽子没算白疼,与同学玩得不亦乐乎,还能想起当场工作的爷爷。   这不正好是心灵感应了不是?   跟同事打了声招呼,老张头美滋滋的出门去抽烟,要被那帮孙子听到爷孙儿俩的亲昵,回头又得调侃。   就在老张头走出去的一段路,电话拨断了又响,老张头心想有那么着急吗?   他抖落烟灰,笑着接起来,还未开口,就听见了孙子惊恐万状的尖叫声。   “爷爷!船、船里有炸弹!”   话筒那头,哭喊声此起彼伏,凄入肝脾。   声音如从冰冷的触手从话筒里伸出来抓住老张头的心脏,他一时没泵过血,头有些眩晕,这时突然一声关门的巨响声将他的意识捞出来。   他近乎站立不稳的回头,竟发现,塔楼的门被关了!   巨大的抽水声响起,船只的甲板收起,船坞的闸门还没关上,庞大的船身像失去控制,往海里滑去! 第79章 爆炸 ◇   ◎“从小最爱吃甜点的是钟娇,不是我。”◎   鲛人岛布局很局促。   距离船坞再远一点地方, 是一片风力发电站,明明是很庞大可怕的建筑,一个叶片掉下来能砸穿一辆公交车, 但因与玩具风车一样的外观,第一印象给人就很放松。   童话故事书的背景一样。   在海风里规律乖巧旋转。   这就跟这个世界给娇娇留下的印象一模一样。   明明外表看起来又赛博又肆意,文明与莽荒的结合,高贵与贫贱一墙之隔, 来了就可以衣食无虞, 什么身份都能活下去,但只要真正生活才发现, 轻松只是表面的, 一锄头下去,填海的土里挖出的都是累累白骨。   钟阅从五米树梢上一跃而下,站稳地面, 恤衫被狂风带动抖动,碎发擦过轮廓尖锐的侧脸颊。   但,他眼中破落出的笑意,却像一株开倦了的夜昙涌出疲倦。   他张开手指, 殷红血丝从指缝间流过, 一块被荒废鸟巢枯树屑沾惹的芯片,从他拢放的掌心呈现出来。   “这,就是你一直在追踪的芯片吗?”   “咣——”一声响,明珠手里的电脑砸到地上。   她的手指颤抖着,从钟阅手里接过带血的芯片, 指尖摩挲过表面, 露出一串光刻的数字编号。   正是阿瑾的警员编号。   “他被撕票了吗?!”往昔共同经历过的画面, 狂风一样席卷过明珠的脑海, 她只觉得神识里空荡荡一片苍白,双瞳求助一样望向并行的二人。   娇娇奇迹一样的从衣兜里摸出张褶皱的纸巾,递到明珠脸前。   “你别激动啊,不一定啊,杀人比掏出芯片要简单对不对?只见芯片,不见人,说明阿瑾还有用处啊。”   明珠仿佛六神归位一样,脸上重又散发出血色,她接过纸,侧过身,擤了擤鼻涕。   钟阅也要了一张纸,细细的擦拭手上的血,不咸不淡地说:“放这么高,生怕信号不够强似的。”   明珠冷剔回头:“你什么意思?”   钟阅眼里没有情绪,脸上的笑意冰冷扩散:“我意思就是说,你队友,生怕我们发现不了他失踪的位置似的。”   明珠一步上前,揪住钟阅的衣领,她矮钟阅半个头,但是眼神犀利,气场压过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告诉你,阿瑾不是那种人,我和他共事这么多年,他最是听指挥命令的,他现在身上最少也有伤口,你居然还在这冷嘲热讽,你们军队的都这么冷血?”   钟阅:“从地下室到追踪到船坞,你发现了一个他留下的标记没?你们做刑警的,肯定学过与被绑架有关的训练吧。”   “你闭嘴!”明珠依然凶巴巴,可是眼神稍微闪避,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伤心了。   娇娇签过明珠的手,将僵持的二人隔开:“先把阿瑾人找到再说吧。”   明珠一脸上湿漉漉的往船坞里大跨步走去,与其说是着急,倒有几分逃避。   娇娇无奈的冲钟阅做了个禁言的手势,去追明珠步伐。   天光刺亮,今天真是大雾降临后,难得的好天气了。   钟阅手搭凉棚,眺望海岸线。   如果他是匪徒,会怎样在这船坞偷藏绑架犯,一路从古堡到海边,又是怎样的行径路线,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还有就是,明明警局就来治理安全,为何迟迟不见驱逐无辜的孩子们呢?   吵闹得,真让人头大啊……   直至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警察阿郁往船坞外面跑路,路过还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钟上校,我们在海边发现了你们寻找的那个警察了。”   “具体怎么回事?”钟阅追问。   果然,执掌了更高权限的岛上警局,收获了比他们盲目寻找更多的信息。   阿郁步伐很快,钟阅只能跟着她走,期间很多警察与他们擦身而过。   “是有渔民来通报,说在海上的破船上,发现了一个生死不知的年轻人,从他描绘的外观和身高,正好符合数据,而且——”   阿郁冷肃了脸色,略微恐惧的说:“船上还发现了炸药!正在倒计时!”   钟阅拨通娇娇手机。   娇娇稚嫩嫩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慌张迷茫,如灵石坠入溪水泉。   “我们看到警察统统撤离了,往船坞外跑出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瑾找到了。”   手表通用设置是扩音模式,闻言明珠立马把话抢了过去:“找到了?太好了!他、他还活着吗?”   ——   在娇娇看来,这世道荒唐,远有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事。   比如隔开气管插管到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苦中清醒,比如遭受万人指责每一个眼神像泰山压顶,比如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逝去无能为力的锥心之痛。   “嗡嗡嗡嗡”,无人机从沙发的岩石上起飞,四角螺旋角飞转成透明,划开凛冽的海风,呱噪的往棺材所在飞去。   那是与黑客号上同款的棺材。   没有封盖,人躺在里面,只要活着,没可能不被闹醒的。   娇娇有一种推论,也许是从他们一行人登岛时起,冥冥中就已经被绑匪盯上了,等待着时机伺机而动,因为是成年男性,没有被刻意保护的阿瑾,反而成为了最好上手的对象。   连带警察局长,二十多名警卫队等在海边,气氛紧张而严肃。   “这是一项集体性的犯罪案件,船坞那边刚传来消息,有人趁着孩子上观摩船,直接关闭了船舱,有人发现了一张小纸条,说船舱里也有炸弹,如果不听他们的话,就把船炸了。”   钟阅听警察局长说完,眉头越皱越紧,那张嬉皮笑脸的脸上,难得的没了一丝笑容。   “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要一艘船。”   钟阅转投向明珠,见她默认的点点头。   那张绑票阿瑾纸条上提的诉求,她们早已经接受到了,原以为是会用阿瑾一对一的交换,没想到那么胆大,直接还有后手,趁着阿瑾吸引调虎离山,直接把船从船坞里开了出去!   被算计的警察局长严重受挫,电话中已命令封锁所有港口船坞,一切的交通设备。   “一定是有人想要趁这禁海时间离岛,只要抓起所有现在出现在海边的人,就一定能抓到罪魁祸首。”   无人机配对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现出棺材中的实景,阿瑾仰面睡得安稳,一脸祥和,胸口轻微的轻抚着,透过恤衫腹部隆起的弧度,看得出伤口也得到了处理。   他的神态看上去不像是被绑架了,倒有几分度假的安详。   如果不是双手怀抱着的炸弹,红色的十分钟倒计时,每一蹦跳都触目惊心。   众人面面相觑。   钟阅询问拥有无人机驾驶证的技术员:“能跟他通话吗?”   “可以的。”技术员打开了声控按钮,明珠赶忙出声,通过话筒喊阿瑾名字。   阿瑾的眼睫轻轻战栗着,想醒又掀不开眼皮的样子。   “有可能是被下了迷药。”警察局长说。   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水声,相隔一百米开外的船坞大门,被徐徐打开。   海水呼啸着,发出欢呼一样的高调,往船坞里汹涌倒灌而去。   船坞水平面上升,托载起船只,船往外海滑走。   警察局长悚然一惊:“我他吗的不是让等一等吗?谁他妈的自作主张把船坞打开的?!”   下属赶忙给船坞负责人电话。   钟阅抱着肩膀轻笑:“也许是船上还有工作人员的孩子呢?毕竟有炸弹,谁也不想自己孩子出事。”   “荒唐!在船坞里不会出事,要离开了公海那是必须得出事!”警察局长怒不可遏,吼向办事员,“还没打通吗?!”   办事员抖落了一下:“打通了,上面说他们也不清楚,说调度室被内部锁门了,谁敲都不开。”   警察局长闻言狞笑一声,回身一招手臂招呼回走:“狐狸马脚终于露出来了,跟我会去抓人。”   娇娇紧张地插嘴道:“那岂不是会激怒匪徒吗?!别忘了船上面还有孩子!”   “首先,船只上有炸弹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事先都经过周密检查,那一张纸条只是幌子,但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警察局长走得飞快,尾音消散在风中,渐渐听不清了。   “后面的让钟阅跟你解释吧。”   警察局长是个急性子,有一说一,从不拖泥带水,说走很快就没了人影。   明珠三人被孑孓的抛弃在沙滩上,只剩下一个操作无人机的技术员,无人机没飞回来,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明珠紧张地堵到钟阅跟前:“他什么意思?!”   钟阅:“办案多年的经验吧,匪徒要的是船,那炸船的可能性就不大,况且、警察怎么能被匪徒要求怎样做就怎样做?今天是要船,明天要杀人呢?有一就有二,答顺口了,警方岂不是成为匪徒下一个密谋的帮凶?”   “但现在是阿瑾,要被炸死了!炸死了!”明珠气得眼眶通红,面容扭曲。   钟阅无奈摇摇头:“没用的,这家伙能把一个三不管地带治理的安分守稳,可不是靠讲道理。他要护不住颜面,以后政府的信誉和威望也荡然无存。”   “那阿瑾的命不重要?”明珠大声诘问。   钟阅没有回答。   他用沉默替代了官方的态度。   有些事,开不得先河,一放开,再收回就很难了。   甚至会影响一个稳定社会秩序的根基。   明珠岂会不明白?   她真是被同伴的遇难扰乱了心智。   阿瑾胸口怀抱的炸药包,上面的红色倒计时跳跃在屏幕上,每一秒的数字变化,都化作一把犀利的剔骨刀,一刀刀砍向明珠,把她砍得人影都快没了。   还剩最后两分钟。   她忽然直勾勾的往海里跳去。   “你做什么?!”娇娇觉得明珠都有些疯了。   明珠没有回头,消瘦的背脊上肌肉绷紧线条犀利,打湿的旗袍凹顺在后腰窝,她身形如同她人一样锐利得像一把匕首。   “让我看着阿瑾被炸死,我做不到。”   娇娇一指距离:“这到阿瑾棺材,少说有半海里,你两分钟游过去是不可能的。“   “那又怎样?”   明珠轻飘飘的话像凝成一只无形的小手,在娇娇心脏上揪了一把。   她刚认识阿瑾没几天感情不深,明珠不一样,阿瑾是她多年老搭档,出生入死,放心把后背相交的队友。   明珠的腰已经没入了海水中,她的嗓音中充满了清冷冷的水汽。   “这两天我只要没找阿瑾,就是没日没夜的联系大陆中央的办事厅,没人接电话,怎么可能没人接电话?如果说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还可以以普通居民家庭的信号虚弱为由,可那是中央!这片大陆信号源最强的地方……!”   “我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可要是中央真的也湮没了,这条没有海地军队看守的航线,被吞噬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在此前,我还要经历眼看队友被炸弹炸成碎片的慢刀子割。”   “那我宁愿拼一把。”   ……   娇娇蛮横的拖拽着钟阅胳膊,强行拉他下水。   “我记得你的机械腿改造过,两分钟,肯定能送明珠登船的,是吗!”   钟阅笑:“除了你,我可没有爱管闲事的习惯哦。”   这给娇娇气得,怀疑这人的心是石头做的。   “那我就陪明珠一起去。“她说完甩开钟阅胳膊,大敞步的往海水里淌。   胳膊被拉住。   钟阅果然舍不得。   他脸上散发出珠光一样的润泽,翘挺的鼻尖微微翕动着,碧绿色的眼眸,绮梦一般。   他的头发在海风中碎碎的晃动,衣服勾勒出窄窄的腰身,狂风乱动着。   他忽然胳膊用力,把她搂在了怀里。   娇娇听见他心脏用力跳动。   “逗逗你,看给你急得,我学过拆炸弹的特训,还没失败过,这种简易粗糙人造的,我闭着眼都能剪断。”   娇娇已逸到嘴边的脱口而出,又强行按捺下去,她有些不放心:“你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钟阅在她额发上轻轻一吻,趁她发愣,揉了揉她后脑勺。   像揉一只可爱的小宠物。   “乖乖在岸边倒数100下,我就回来。”   明珠冷笑一声:“再撒一波狗粮,就只用数六十秒了。”   钟阅转过身。   娇娇看着,胸口突然涌出强烈的不舍。   “喂,”她喊了一声,”等你回来——“   “你就嫁给我?”钟阅背起明珠,开启双腿上的按钮,机械双腿组合成流线弧度模式。   娇娇脸一红,忙不迭辩声:“哪儿跟哪儿啊,胡诌什么!你不爱吃甜品吗?一会儿我们去把所有甜品吃个遍。   “从小最爱吃甜点的是钟娇,不是我。”   说完,他背对着身形一跃而前,飞鱼一样游向棺材。   细碎的白色浪花中,娇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钟阅……好像是第一次喊她全名。   她——   表现过爱吃甜品吗?!   细微的恐惧,如同无数细微的蚂蚁,从她毛孔里痒痒酥酥的爬出来,她想起一个可能,却又根本不敢去细想,连在边缘探究一圈的勇气都没有。   他喊的是钟娇。   而不是娇娇。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钟娇爱吃的是甜食。   鲜甜软糯的——   所以钟阅也喜欢吃甜食。   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潜移默化的模仿对方的行为习惯。   这是对于爱的靠近。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篡改,性情可以大变,但是,她生就而来的喜好是难以改变的。   钟阅其实已经看出了她身上的不对劲了。   已经看出来了,怀疑了,还有很多很多的小细节,她不知不觉中的暴露——   那他为什么不挑破她。   为什么?!   突然,她听见了技术员的一声尖叫。   她猛的抬眼,先是看见了海面上的一片火光,然后周遭慢慢黯淡下来,黑暗爬上她的视网膜,海声风声全没了,被抽了真空一样的安静,只那一片火光,隔了遥遥的海,还直面一般扑到了她脸上。   她的鼻腔里涌动着生锈气和血腥气。   隔了很久,又像隔了很短。   她的耳膜里,才乍然响起“轰——”的爆炸声。 第80章 回归礁石堆 ◇   ◎如何难过的早上,如何凄楚的夜晚 都会结束◎   直播间里有观众刷着一首诗。   【如何难过的早上, 如何凄楚的夜晚   都会结束   人生终会结束   唯有海不会结束   感到悲伤的时候就去看看大海】   酸诗出现后很快被下一条评论冲走,娇娇拖拽屏幕,停留在了这段诗歌的界面上。   她心上就像有一朵寂寥的小雨伞, 一把把撑起来。   她的生命也跟着恢复些气力。   现在的人真的有些奇怪,在感到无助的时候,在感到孤独的时候,明明需要这些诗词曲赋, 打发时间, 从中汲取力量,心情得到安抚, 但却偏要讨论起具体的经济价值, 同国之命脉的制造业比起来,是百无一用。   明明就不是一个作用点的东西嘛。   ……   打捞的工作进行了三天。   娇娇一直陪伴在海边等,从早到晚, 入夜了就走回古堡里去睡觉。   一开始捞尸匠还很矜矜业业,往后没了希望,就越来越磨洋工。   警察局长带头来亲自向她致歉,说希望不大……   娇娇望着警察局长和村长的神态, 一夕之间老了不止一点半点。   鲛人岛近来陷入的空前动荡, 不止是船坞这一点反叛,准备的来说,应该是整个岛屿都沦陷在了无望的惶恐中。   黑斑病,爆发了!   就像是鼠疫不会消失,只会隐藏起来, 黑斑病发现了一例, 其余被感染者处于生之渴求, 也统统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运载孩子们的船只偷渡走后, 这被强摁住的局面被撕开了一个角,不断地有人冲到港口和渡口,要求取消封岛条令,他们要出海,要逃生!   几声枪响没能阻止这场闹剧,反倒在后面的局面里越演越烈。   有一天娇娇驱车去市内购买食材,途径填海工地时发现日夜不停摇摆的吊车停工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高楼大厦玻璃破损,垃圾漫天,街道上更是污水横泗,破败不堪。   年轻人们戴着口罩摇旗呐喊,命令岛警察局立即解封,警察们利用武器,摇摇欲坠的抵挡了一波又一波。   中年人们搂抱着新生的幼儿,搀扶着年迈的老人,眼底是愤怒的底色。   “早在一周前,我就发现中断了网络信号,根本无法向大陆发送求救信号。”   “我们就是太信任他们了,以为是技术和卫星调整,没想到完全就是早有预谋的阴谋。”   “岛上会被感染,就是因为贪婪,不断地吸纳外乡人作为劳动力,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政务和乡长是我们一票票选出来,服务于民众的,结果现在反而来将枪口对准我们,命令我们,简直是反了!”   “我们要自由,放我们走,是死是活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娇娇避离游行队伍远远地,特别是当她敏锐的发现长袖长裤的围观者人群中,不少肌肤上显露出黑斑的影子……   空气中,不断地汇聚起一丝一缕的黑烟,绞和成烟柱,往不知名的海方向飘去……   商超食物价格飞涨,较之前十倍以上不止,好在钟阅给的信用卡怎么刷也刷不完,他曾说过,这副卡对接是她个人遗产主卡,鲛人岛作为赌博岛屿,最重要的就是全世界货币可以自由转换和通用。   娇娇手腕勒着沉沉的袋子刚一走出商超,就有不怀好意的社会人士围聚过来,其中之一竟是当初从礁石堆上救过她的秃头!   娇娇记得,钟阅曾给过他十万块钱的奖励。   那在正常社会秩序的时候是笔巨款,可面临如今物价崩盘简直是杯水车薪。   秃头远远地向她打招呼:“拎这么多很重吧,我来帮你吧!”   娇娇拔腿就跑。   秃头突步猛追。   在距离仅三米远她冲进了车里,一脚油门猛轰。   “咣当——”一声,车玻璃被石头砸碎。   气流在车厢里乱窜,娇娇的头发挡住眼睛,她不敢往主要道路上开,车载导航也失了灵。   忽然,冲天火光腾窜!   警察总局的方向,响起了歇斯底里的惊吼声!   刺耳的枪响,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那之后一连数日,娇娇再没出过古堡。   她没有想到的是,古堡的自卫队居然没有自我遣散,她曾想过的,如果自卫队成员们要偷要砸要抢,在保证自身安危的前提下,娇娇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只是雇佣他们,并没有凌驾于个人自由和生命以上的权利。   但是自卫队们始终如一的恪尽职守。继   只是比之前更沉默了一些。   数量也少了三分之一。   那些离去的人娇娇没有过问。   娇娇将遗产账户上的所有能腾挪的钱都一一安排,用以购买这三十来名自卫队成员的日常所需。   商超的价格一涨再涨,却在事发三日后截然遏制,以鲛人岛村长为主的长老们牵头,动用第一赌楼的所有库存资金,用来平衡商超的食物价格,并且派遣出商务队前往大陆采办。   在此之前,停止一切工作和日常活动。   所有人一概自我在家紧闭。   除非发现感染黑斑病患者,交由村医院运走,除此之外但凡强行反叛者,一律强制执行。   不排除几例使用枪支弹药的例子。   在金钱、管制与武器的铁三角互作用下,闹得沸沸扬扬的瘟疫事件终于得到短暂的遏制。   听说,黑斑病爆发死了很多人……   听说,患病者经历三天不痛不痒的吞噬后,会化作一缕黑烟飘走……   这些时日的雾气更浓郁了些,大半天的都在一米以内的视线里翻滚,只有在正午的时候勉强消散些许。   人们都猜测说,雾气是由亡灵们的怨恨组成的。   人类的贪婪和愚昧触怒了旧神,才会降下这灭世之灾!   街道上空荡荡寥无人烟,没了广告位霓虹闪烁,建筑物暴露出本身的苍白笨重。   街心公园和绿化带上,出现之前从未见过的大量小动物,松鼠、野兔、流浪猫狗……   甚至在高速马路上,还有盘桓晒月亮的黄鼠狼争相逃窜!   ……   人类活动得以减少的大自然,出现新生一派欣欣向荣。   娇娇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沙滩上停下车。   她转到后车厢,从中吃力地拖出了一艘折扁的气垫船,在用充气机充气的途中。点燃了一根烟。   娇娇是不抽烟的,但在白天收拾包裹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钟阅留在茶几上的烟盒。   拆封了,还剩下一半。   那撕开的包装盒边缘和他抚触过的烟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味。   娇娇将香烟火机一起塞进了背包里。   从登岛到现在也就半个月时间,经历的事,抽丝剥茧一丝丝体会够她抿半辈子了,她一直想要离开鲛人岛去往礁石堆,通过传送点回归到现世的世界。   钟阅明珠和阿瑾的尸体迟迟没找到,虽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她等了一周,她觉得没必要非要执着于泡发了的尸体了。   她还没变态到那一步。   苦涩的烟雾一吸入喉,立马被身体排斥挤压,呛得她连连咳嗽。   娇娇揉着眼睛,将三支烟插入沙滩中,作成祭祀的摆设。   然后登上了充好气的气垫船。   这种符合航海要求的气垫船,往日里在商超里是很难买得到的,都会被严格把关,符合检验的标准也很严苛。   所以质量非常好。   鲛人岛为了管理,往日都是日夜海面巡逻,灯塔上还配备的有热成像监控等高精度仪器。   即便是运气好,像娇娇登岛时有渔船偷渡,但每一艘船上都还配备的有定位仪器和监控。   运输偷渡者被查处只是时间问题,区别是进行劳务教改的时长。   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动荡,让娇娇侥幸得到了清仓的气垫船。   连吃的都快供应不上了,这种又不能吃的东西,能高于正常价格几十倍的卖出去,商场老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坐在气垫船上,打开了定位用的全自动海上罗盘。   为保万无一失,吃够了亏的娇娇,这次准备得很齐全,足以面对海上可能突发的所有状况。   今晚天气状况良好。   无星无月,风平浪静。   高擎的油灯光芒散落在海面上,像鳞片一样摇摇晃晃。   所以,当娇娇顺利靠近了礁石堆,于浓雾后逐渐显示出一个人影轮廓时,娇娇心里咯噔就是一声响。   她不理解。   什么人还会像她这么无聊?   大半夜往一方一米开外的荒石堆上靠。   她也怀疑过可能是看错了的石头影子,但随着气垫船的拨水声响起,礁石堆上的人影直勾勾站起起来时,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谁?!”   “你好,”回答娇娇的,是一声冷清清的女声,如灵石坠入碧潭,空落回响。   “我叫七夜。”随着说话声,女人的脖颈、肩膀、脚踝,胸口逐渐明亮起悠悠的光亮,温润软玉的照亮了她的肌肤,和她的细长不失妩媚的眸子。   火光电石间,娇娇想起来她见过这女孩的第一次,是初到异世被钟阅藏起来的时候。   那是她还笑得很温柔,有着出水莲花一样的娇俏,此时的女孩,眼瞳深处却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面对美女,娇娇都是多一份欢喜的,照葫芦画瓢的也自我介绍了一下,听完后七夜轻轻一笑,俯下身,朝她伸出手来:“我知道你,你是钟阅的未婚妻。”   提起钟阅,娇娇如梦初醒一般:“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七夜点点头:“我想,他应该想见见你。”   一句话,娇娇就觉得脚底下坚硬生冷的礁石块,也变得绵软起来。 第81章 海底世界 ◇   ◎你又乱跑?还嫌添的麻烦不够?◎   人与人之间的分享欲, 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当娇娇背负上50斤左右的氧气瓶的时候,差点被压趴下, 还有鲨鱼皮的潜水衣,黏答答的贴在肌肤上。   她想,要是钟阅参与在身边的话,她一定会将不高兴的情绪倾诉出来。   可是钟阅不在, 所以娇娇非但不可以抱怨, 而且对七夜还满是感谢和毕恭毕敬。   毕竟七夜和她并没有任何的私下关系。即便是娇娇用上了敬语,气质上卓然常人的七夜, 也坦然受之, 八风不动。   还有下水之后,娇娇一样看见了拥有两种颜色的海水,因为是深夜光线黯淡, 灰绿色和深蓝色都调深了阴影暗度,涌动波动间,一条明亮的缝隙清晰闪现。   只要从缝隙间传过去,娇娇就可以回到现世中了。   七夜留意到娇娇的停滞, 回身问她看什么。   娇娇注意到七夜的视线依循着撇了过去, 配饰的微光映亮她的眸子,一水儿的湛蓝。   大雾世界的人是看不见这条穿梭缝隙的,娇娇知道,所以摇了摇头:“下水之后,氧气管的体积真的轻多了诶!”   鲨鱼皮潜水衣也没那么难受了。   七夜点点头。   拉着娇娇的手, 往反方向的海域深入。   娇娇的分享欲和坦诚欲, 又憋闷了在胸口几分。   没有人能解答她能穿梭的疑惑。   她只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   “留在礁石堆上的行李, 有时间我会派人去带回海底城市的。”七夜突然说。   娇娇闻言回头。   看见珍珠微光一样的饰品光源中, 七夜黑色长卷发往后漾开,浓密海藻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所以,你还有什么对陆地世界未尽的心愿吗?”   娇娇不明所以。   也许在七夜看来,娇娇连夜打包行李乘坐充气船来到礁石堆,更像是在等待接应,离开鲛人岛。   就像那艘满满运载学校消失在海面上的大船一样。   “没有了。”娇娇诚心实意。   但落在旁人耳朵里,终究还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你之后不要回陆地了,跟我们一起生活在海底城市吧。”七夜说,”这里安全。钟上校他,也不会再冒着危险穿梭去雾中了。“   娇娇想起近来听说过的见闻,推论问:“是不是陆地上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了?!“   消失的通讯信号,中断了的航线。   孤岛一样被圈禁起来的人群。   物价飞涨,没有未来。   “据我们收集来的信息,地球上十分之九的国家已经失踪了,海底基地,可能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了。”一条色彩斑斓小鱼误闯入七夜发丛中,慌不择路的逃,七夜轻捻拾取,重放回海中。   ”就连鲛人岛上过了黑斑病的感染期,确诊无虞的旧部署,能接回来的我也尽量的接了回来。“   七夜:”我想,等钟阅醒来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娇娇呐口无言了几秒后,才说:“谢谢。”   “海底军事基地这些时日也经过了权利更迭,并不是每个掌权者都那样残忍和血腥,钟阅能带走被关押进毒气室中的下属,也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真要全力追杀,他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和那么多人躲藏起来……总之,正义终究还是战胜了邪恶,所以你可以来生活,欢迎你来到人类的最后一片净土。”   娇娇的视野里,渐渐地朦胧生出大面均匀地微光,如同满月从烟云笼罩的天幕中透出来,一个发着光的巨大建筑群,破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黑暗。   海洋占据了地球上四分之三的领土。   随着环境的恶劣和资源的枯竭,人类不往外太空发展,也会迁移到海底去。   人类生于海洋中,又回归去海洋中,这本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知道。   人类对于海洋的了解,还不如对月球多。   在娇娇的世界里,海底还是一个布满了未知和恐惧的地方,火山岩浆、水压压强……   还好在未来的赛博朋克世界,人类已经突破了技术的难关和基础材料的瓶颈。   一种油然而生的雀跃感,从娇娇的血液里奔腾窜流。   能来到海底世界一窥真容,她此次也算不枉此行了。   假祖母绿微型摄像头漂出胸口,飘忽浮动。   娇娇久违的轻叩两下摄像头背面,自动朗读弹幕池的功能开始运转。   【哇塞,终于换地图了,我还以为主播小姐姐要在一个鲛人岛地老天荒呢!】   【楼上外行了吧,以为换地址制作背景很容易吗!市面上通用的俩大通用引擎(ue4/ue5等),即便是用自带的原模板,导入+精细化也是相当费时费钱的事】   【啧啧啧,难怪这创意用的人少,主播背后的金主很强大啊】   【噗噗,人家可以古堡公主的人设呢】   【那又如何?尽搞些花里胡哨的噱头,只要剧本创意不足,才会拿画质和背景来竞争,要主播演唱跳够优秀,性格够有趣,往电脑前一座打赏就哗哗来了】   ……   娇娇被最后一条评论气得噎住,叩两下摄像头关闭自动朗读。   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反驳不要反驳,混迹网络一招不慎,奥特曼来了都得挨两个嘴巴子。   钱是那么好挣的吗?!   那不得陪榜一大哥线下再来个人秀唱跳演开心吗!   再说了,在普通人看起来高不可攀的高科技通用引擎背景,于她不过是推开一扇门而已,手到擒来的事,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虽然,打着探险未知秘境的旗号,她连情感带命,都搭进去了半条。   眼见距离海底越来越近,中间格挡的水流渐渐变薄,城市建筑拨云见雾一样显露出其本生的面貌来。   娇娇胡思乱想的个人思绪,在亲眼目睹人类波澜壮阔的浩瀚建筑时,顿时被震惊得一溃千里。   奈何娇娇没文化,只能用卧槽卧槽卧槽来替代心中感想。   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形建筑静卧海底,连接处拱立起高大的圆形建筑。   抗压材料是以全透明的玻璃构成,这种经过强高度淬炼的材料,远比寻常的不锈钢材质更加坚固抗压,而且根据海水的特性,少铆钉也避免了被海水侵蚀腐朽。   当然,比玻璃更好的材料肯定是有的,但人类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长时间被压抑在幽闭的环境,容易滋生心理上的疾病。   这就是能采取玻璃幕墙就采取的原因之一。   从上往下俯瞰,整个海底基地简直就如同是章鱼,没错,章鱼,头是办公楼,触手是延伸出去的房屋,蜂巢式的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重叠,每一隔间比例完全一样。   大自然是人类最好的老师。   几柱光束不间断的往上方扫射着,搜罗所有靠近的生物信息。   七夜拉着娇娇,安全无虞的落在了“章鱼头”一样的办公楼门口,整个一体式封闭环形建筑只有这一扇门,娇娇一瞬间就明白了七夜所说的,钟阅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意思了。   如果整体海底军事基地的上层都有剿灭感染者的想法的话,钟阅连人都出不了这大门。   他被毒气伤了双眼,已经是最小的违抗军令的惩罚了。   玻璃门口有一台液晶电子识别器,七夜把脸凑上去,自动扫描虹膜。   “确认身份,编号三十七,欢迎回家。”   第一扇门开。   七夜与娇娇走进去,第一扇门合上。   脚底密密麻麻的圆孔型挡板抽取海水。   待海水泄尽后,第二扇玻璃门开启。   走进去后,第二扇门合上。   四面吹风,闷在鲨鱼皮潜水衣里的娇娇明显感受到空气的燥热。   第三扇门,红紫光杀菌。   ……   娇娇一连与七夜慢腾腾的走过五道门,终于才抵达了通彻明亮的大厅。   左右站岗厅上屹立安保人员,前台处的接线员绕到七夜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悄声说:“教官,将军大人再因为您又逃跑出去大发雷霆呢!说现在正是危险时候,万一鲛人岛又有人作乱怎么办。”   “我不想老在海底闷着,我又不是鱼。”七夜皱眉冷冷地说。   接线员愣了一下:“你怎么跟钟上校说一样的话……”   七夜神情微变,瞥了一眼娇娇。   接线员还在絮叨:“诶,将军大人为了支持您,连杀了他的老战友,正在气头上,您最近还是别触怒他。”   “行了,我知道了。”她不耐烦地说着,轻轻拍了拍娇娇的肩膀,“这是我在岛上的朋友,你接待下,我去完成下工作。”   接线员的目光这才转移到娇娇身上,正在自行卸载50来斤氧气管的娇娇:……   她居然被无视了那么久。   接线员轻咳一声:“好的,这位小姐请随我来吧。”   七夜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湛蓝的眼眸悠悠发亮:“说实话,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娇娇:“什么?”   七夜:“这样沉重的装备和水压,没经过特殊训练的正常人都会很难受……”她也许是想起了那些所谓的上层人,起初移居到海底世界下沉时,哭爹喊娘上吐下泻的狼狈样。   眉眼轻佻:“虽然外表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很坚韧呢!”   娇娇:……   接线员交接给同事前台工作后,带着娇娇去更衣室和分配的房间。   娇娇踩在白色的不锈钢走廊上,无影灯照亮四野,通彻白亮,心中却覆盖上一层阴影。   七夜不了解她。   高估她了。   不是她坚强的抵达住了水压的难受痛苦,而是她从头到尾压根儿没留意到那玩意儿。   身体坦坦然然,血管顺顺畅畅。   唯一心脏加速跳,是因为俯瞰从未见过的壮阔海底城市……   这正常吗?   不正常。   更像是,这幅身体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包裹牵引着,隔离开结界。   这种经历——   与在黑洞中经历漫无终点的黑暗领域一模一样!   那时候摘了太空服,一样能在黑暗中畅然呼吸,重力吸附。   娇娇心中的不安和猜忌渐渐放大。   玻璃走廊外被黑色海水包裹,粼粼微光晃动,形成一条条扭曲的水纹。   娇娇抬头看见自己只身而立的样子,消瘦的背脊骨被潜水服勾勒,腰线内凹,臀骨上翘。   不断有擦肩而过的人回头看她。   娇娇也注意到了那些人,有的明显是受过伤后的情绪萎靡,胳膊上打着石膏,头上绑着绷带,还有的坐着轮椅,手脚胳膊连接处,是新的机械装备,崭新的银灰色泽,被灯光一打,流动着冷寂光泽。   在认出其中一个人的一瞬间,娇娇瞳孔骤缩,凝聚起晶亮的灿光。   “刘倦!”钟阅在岛上的司机兼助理。   “你不是在鲛人岛吗!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刘倦跟同行人打了个招呼,快步来到娇娇身旁,接线员惊讶地说:“你们认识?”   刘倦点点头。   久不见故人的激动从娇娇胸口涌现而出,她焦虑的如同热锅上的一只蚂蚁:“七夜小姐说带我来看钟阅,可她说走就走了,还好你在,你能告诉我他怎么样了吗?!”   “他没事,”刘倦黑色的眉眼下飞过阴影,激起轻微的烦躁,”七夜小姐亲自去的岛上接你的?她真是太乱来了!“   “不是,她是去的礁石堆上,你还没回答我,钟上校怎么样了呢。”   话音刚落,刘倦打断她:“你又乱跑?还嫌添的麻烦不够?”   “不是……”娇娇抬眼对上,刘倦不屑而轻蔑的眼神直接撞入了她的视线中,娇娇整个人往下一沉。   什么叫她添的麻烦不够?   刘倦拉着她胳膊快步走,压低声音,语速飞快.   “上校千方百计的隐藏保护起你,就是为了避免你受到伤害,你来鲛人岛虹膜扫描信息被人传递给他,他才会上当被排挤出海底城市的权力中心。你在鲛人岛上被自卫队保护,为什么偏还要这时候来到这权力的漩涡中心,我不明白,你是非要害死他才甘心吗?”   往昔经历过的所有画面,逐次的在娇娇的脑海里翻腾起来。开心的,难过的,杂乱无章的,钟阅那张脸上永远挂着笑眯眯的面具,她虽然被菟丝花一样被架空在金丝笼子里,却也幸运的从未脚踏实地经历这个世界的磨难。   刘倦一字一字细密入耳,娇娇纤弱的神经被刺痛,胳膊上泛起类似于痉挛的悸动,针扎一样扩散。   “什么叫我害死他?我害死谁?还有是七夜小姐在海面上等得我,为什么你说得像错误都在我身上一样?”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鲛人岛和海底世界关系很僵?”刘倦说。   娇娇惊愕抬头,此时路已经走到了更衣室,娇娇没进去,她固执地选择留在门边上,把心中的疑惑解除。   娇娇的愚蠢落在刘倦眼瞳里,就转化为了愚蠢,他如坠冰窖的脸说着冷调子:“你果然不知道,离了上校,你什么都不是!”   “你!”娇娇气得跌脚,她没想到钟阅身边的亲信对她竟如此的看不起,这种落差感让她深感委屈,之前赠予的那套泡泡袖公主裙,十有八九也是钟阅的意思,刘倦从头到尾对她都是冷冷审视的意味。   “你们要僵持到什么时候?七夜教官还在等着呢。”   接线员见情况不对,把娇娇推进更衣室门。   中断了二人的争吵。   连线小姐姐没多提一个字他们争吵的话题,殷勤的替娇娇更换上白色一体的短打扮,嘴甜的夸她穿得可爱。   走出更衣室,刘倦人已经没了,接线员轻轻叹气:“你也别怪刘倦……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特别是遭遇了鲛人岛的伏击,他差点就死掉了,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娇娇不解:”鲛人岛怎么啦?“   不是治安管理的风平浪静,渐归征途了吗?   接线员:“死了很多人……您不知道吗?”   娇娇看着接线员金丝眼镜反射的白光,那稍纵即逝的惊讶之色做不得假。   她是……真不知道。   或者应该说是,没了钟阅这一层关系,她在岛上的地位飞快沦落的与普通常人无疑,即便银行账户里有一些存款,但那与其说是保障,不如说是送命符,大张旗鼓的疯狂花销试试?   那住在第一赌楼68层的隔壁住户是怎么死得悄无声息的?   只有在权力的庇佑下,人才能活得眼通目明,规避风险。   金钱在权力面前溃不成军。   资源的倾斜,注定了一部分人先掌握真实数据采取对策,而另一部分的人却只能陷入无妄的自我幻想中去。   她能了解到的信息仅限于游街民众的口耳相传,电视机里的新闻资讯,片面的尖锐观点而已!   娇娇抓住接线员小姐姐的手,卑微的问:“钟阅怎样了?鲛人岛怎样了?你能告诉我真相吗?求求你了。” 第82章 通用引擎 ◇   ◎这个平行世界同样露出了Bug◎   原来船坞出事那日, 事发经过不止娇娇能看到的那一面那样简单。   谁也不知道,穿插多个行业和领域的关系网,策划起这一起庞大且隐秘事件的主谋, 是通过了怎样的手段,击穿了从业多年的警方办事人员的阿瑾的内心防线,竟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这一起谋划案卖命。   就在装载有满满一车学生的运船, 以爆炸作胁迫, 吸引了岛上为数不多的警方势力时,在岛的另一端, 港口处, 几百上千名岛民冲击了脆弱的封锁防线!   警察局长即便是插上翅膀,也来不及阻难了!   这是一起调虎离山之计!   所有人都知晓中央警卫厅的办事员被绑架,引起了最高的重视和警力倾斜。   严重导致了港口的防卫失控。   娇娇想到了通过无人飞行器, 看见沉睡在棺材里的阿瑾。   两分钟的倒数计时,情绪崩溃的明珠,和不得不施以援手的钟阅。   还有那冲天的爆炸火光……   娇娇的身形晃了晃。   她之所以连续三天的守在海滩上援救,与其说是不安, 更深入的还有对警方的不信任。   不信任他们在事发的第一时间, 是撤回离开了沙滩。   不信任他们没有掘海三尺,只是将这当成了一起简单的意外。   无影灯通透明亮的餐厅里,办事员递给娇娇一瓶能量饮料。   “你别激动……先补充一□□力,钟上校他们没事,毕竟钟上校这十几年来都是在刀头舔血上过来的, 对于这样的事有所防备, 所以是从水下接近的阿瑾的棺材, 炸弹的威力被海水减弱, 他们虽然重伤,但是伤不致死。”   娇娇胸口紊乱冲荡的情绪这才找到一个由头,被缠绕着一点点下沉□□下来。   “那这一起事件的主策划者,你们抓到了吗?“   “没抓到岛上能恢复短暂的和平吗?我们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聊天吗?”连线员笑了笑说。   “那为什么这样严重危险社会安全的事情没有公开呢?”   “因为黑斑病,和大雾弥漫,这一导致动荡的主因并没有消失,这一起□□镇压了,主策伏法了,不代表说之后还不会发生。”   七夜清冷冷的语调响在身后,闻之如月落湖面,水波难形。   对面的连线员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娇娇回头,见七夜和刘倦站到她身后。   七夜换下了照明珠饰,长发往后梳落,发胶固定,脖子上箍着项圈,朋克风的黑打扮,红玫瑰一样艳色的短裙下是镂空的渔网袜,一双白色的腿又细又长,膝盖和脚踝处突出机械的按钮,经过了高科技的改造。   刘倦毕恭毕敬的站到七夜身后。   办事员同样起身离桌,手拘在身前。   娇娇扬眉。   七夜有这么恐怖吗?   七夜眉目不动的拉开一张椅子,坐在娇娇身侧,腕间项链缠绕,中指上戴有一枚节肢昆虫款式的白银截止,覆盖在指关节上。   又美又飒。   她继续刚才连线员的话题:“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起群体性的自杀事件,经过调查,自杀者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联系,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唯一引起这起事件的原因,只因为电视新闻上公布了一起自杀性案件。   这就是所谓的群体意识。   即便是再睿智的专家,一旦受困于‘鲛人岛要变天了’’要推翻旧有政府建立新的政策‘,那么,掀起动荡的人只会一波又一波的起来:单独个人需要为他的行为负责,但是群体性的行为被稀释了,当人不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之后,就会陷入一种失去意识和理智的状况,脱离了道德上的羁绊。他们会认为自己就是正义,就是道德。   越是糟糕的事件,越需要隐藏起来,做到不公开。   这就是为何□□普通人不得而知的原因。“   娇娇吞了一口唾沫,她想说鲛人岛不大,现近一周的时间里,也出现了多起的游行。   可是——   胆敢再次冲击船坞和港口的大规模恐怖事件没再发生。   除了被海上军事基地的军人们狙击,和岛上的居民数量有限,也就区区十几二十万人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民众的情绪还没有被彻底的扩开放大。   所以情况还会得到遏制。   民众的情绪还可以得到安抚。   而这一切——   对于区区平民和没读过多少书的娇娇来说,是从未思考过及涉及过的一层。   她较之七夜,整体素质差得太远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亟于人与猴子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不过。   这世间废物那么多,多她一个又不怎么样!   娇娇理直气壮地将浓稠的能量阴凉一饮而下。   粘黏在喉咙管上,有些轻微的恶心反胃。   但是!   她看见餐厅里其他来来往往的居民们也纷纷领取的是同样的营养剂。   这就是七夜所谓的群体□□件的微型反应吧。   娇娇又一次被狙击中了。   比起她拼了命的去求鲛人岛上警察局长出手打捞钟阅等人的尸体。   七夜一出手,就是将其带回海底进行治疗。   以及伏诛上百叛民。   娇娇心底里突然浮现起一个问题:“那为何那艘载满了孩子的轮船,却没有再返回鲛人岛呢?”   七夜湛蓝色的瞳仁微微收缩,深邃的光泽从中浮现。   “船上有资深的巡航员,一切也是计划之一……我觉得,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给予岛民的一个惩罚,一个希望。”   “希望?”   “谁也不清楚现在海的对面是什么情形,黑斑病的发展能不能遏制。而我们这一队伍必须镇守在这片海域。人能延续下去,就因为有希望,不是吗?”   ——   从餐厅出来,七夜皮夹克衣兜里摸出一张褶皱的纸,漫不经心递到娇娇面前,说,“你填好了,去中央大厅让办事员带你去成员管理所。”   娇娇茫然低头,看见是一张底色墨绿的表格,密密麻麻空格,要填入身份信息住址过往履历等等等等,一看就眼前发黑。   七夜抬腕看表:“今天的管理局已经下班了,你填这些也需要花费些时间,明早就可以走流程。”   娇娇还不明所以呢,一旁的刘倦已情绪激动的插话:“上校!申请入驻从审核到面试最少也需要两个月,有针对性的甚至排期到一年,目前海底基地的名额只剩下最后一位,您这……太僭越了!”   七夜挑眉,反驳:“我和钟上校的居民积分加起来,兑换一个入驻名额还不够?”   刘倦被目光一刺,嗫嚅道:“您这偏袒的……也太引人注目了!所有入驻者都是需要能对人类未来做出贡献的人。”   娇娇一下就明白过来,刘倦意思是她是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普通人。   不配占据最后一个重要的名额。   娇娇又仔细看了一眼申请表格,右上角清楚的写明了编号是1000。   刘倦说最后一个名额。   意味着海底基地能承载的最多人数是一千。   七夜一字一句有理有据,不容辩驳:“总不至于让钟家小姐再去大陆上飘零,钟老爷子捐献祖祖辈辈的财产,难道我们连保护他老人家唯一血脉都不可以做到?这事我只会向我父亲申报,你只管按流程行事即可。”   ……还是沾了出身不凡的光。   娇娇想,要就她个人的能力和财力,怎么挤得进这被哄抢的最后一个名额。   可想而知,多少人可以为此付之巨财,贡献科技,延续人类文明之光。   可她呢?   刘倦说得没错。   这只是一个怜悯所换来的生存名额罢了。   刘倦一路紧绷着脸,没再跟娇娇多说一句话的废话,领着她交接给负责居民房屋分配的管理员。   管理员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阿姨,深更半夜被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打着哈欠,一脸不耐。   刘倦转过身的袖子被拉住。   回头见娇娇一脸急切:“什么时候可以去看钟阅?”   她来这里本就只有这一个目的。   这事事件件的耽误时间,反倒是要常驻定居下来了一样。   刘倦皱眉:“大小姐,你也不看看时间——”话说一半,也许是被娇娇的委屈表情震住,刘倦的语调里塌陷下几分温柔。   “你等着吧。”   ——   娇娇一人在屋子里等。   六立方体蜂巢盒子一样的房间,银质墙壁亮光闪闪,朝外一面是通体透明的落地玻璃。   个人单间所用设施一应俱全,单独隔离开的洗漱间,桌椅板凳单人床和衣柜。   鞋柜台面上还有一盆枝叶繁茂的绿萝。   娇娇坐在书桌前,看着海底风景,一时痴了。   海底基地修建在一处深水平原上,但距离真正的深海域还差得很远,没有光照的海底,基地散发出去的光就是唯一的光源,海鱼天生就有趋光性,娇娇就坐这么一小会儿,就看见了各式各样长相奇特怪异的海鱼。   就像某些价值六位数一晚的七星级海底酒店客房一样。   这景观实在是千载难逢,娇娇把微型摄像仪从脖子上取下来,镜头朝外对准了窗外,然后从书桌上取了一支笔,认认真真的填写《入驻申请书》。   只有通过了明天的审核,她才有自由出入的权利。   她不能……永远被困在这小小的蜂巢里。   要填写的内容很多,但娇娇所知的实在是很少,抓耳挠腮,搜肠刮肚,牵强附会还空了一大半,跟考试有得一拼。   但考试可以是写不来也要填满,个人信息可不能胡诌乱造。   最后是娇娇把头从书桌上抬起来,在最后一个提问上画了一个句号。   就这样吧……   反正也是关系户开绿色通道敷衍敷衍而已。   困意沉沉压在她身上,眼皮都快耷拉不起来了,娇娇捡起来直播器,扫一眼弹幕池里的内容和人气值,这种没有互动的风景式直播能有几个人看就不错了,纯粹是混时长,但没想到弹幕池里的话让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我说什么来着,就是用的市面上常见的通用引擎哈哈哈哈】   【看那海面都还没制作好,就来赶工了】   【远处的海水完全就是贴图嘛……我看见有一只小鱼已经几分钟没有动了,而且别的小鱼怎么长得也一模一样?!】   【楼上的,这算什么,你截个图,拉粗了看,海洋深处没有光线的地方,完全都是马赛克好嘛】   【这就是所谓的第一以假乱真的写实类直播吗?笑死】 第83章 可怕的猜想 ◇   ◎摘了氧气面罩的娇娇呼吸流畅自如。◎   有一瞬间, 娇娇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瞪圆了眼睛望向窗外,海的深处。   ——一片片堆叠码摞的细细马赛克,交错涌动着不同极暗的色彩。   就像是ps软件选色的深色区域最暗层。   她的思维一下子被攥回了黑洞中的交易港, 和现实中被宫森用超前材料涂抹的那层墙面,她一下子就又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她现在真的很困,大脑近乎迟滞的运转, 皮肤上的鸡皮疙瘩, 和血管里泵涌的血流,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没有做梦。   她不知道多久之后, 才从汹涌尖锐的耳鸣声中, 听见了一顿一顿的敲门声。   娇娇游魂一样的惯性拉开门,就看见了门外的刘倦。   “你不是走了吗?”在看见刘倦微微凹陷的脸颊上,一层浓郁的黑眼圈, 又后知后觉一句,“这就天亮了吗?”   可能没料到娇娇这样的状态,对方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心急看钟上校, 抱歉, 你要困就明天吧。”   意识到对方生气,娇娇这才恍惚的追上去:“真的可以现在去看吗?”   她瞄了一眼腕上的表,时间定在4.10分。   刘倦身直笔挺的走在领路,还不忘酸酸的怼一句:“我还以为你不见见你未婚夫今晚会失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娇娇涩涩的干笑一声。   确实应该抓紧时间了。   马赛克一来,意味着这个世界也出现了在儿女情长之上的要事。   她不知道还能在这个海底世界耽误多久……但确实是到了该去探一探的进程了。   医疗区甬道很长。   走廊里也很安静。   重症监护区同样需要刷虹膜进入, 护士台的值班小姐姐不住的向刘倦提醒, 这是难得一起破例, 要抓紧时间进出, 就看一眼,就只准看一眼,她在监控室里盯着呢。   重症监护区门内的光线黯淡下来。   探病玻璃窗里更是彻底熄灯。   娇娇的眼睛看着这沦落的黑暗,一幕赶一幕沉重,头脑之中的混沌之感,也越来越昏沉,她强行拖拽着腿,一步步坠在刘倦身后,刘倦突然停下,她一头差点撞上去。   “你要不要也检查下?”分明是关切的台词,从刘倦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讽刺。   娇娇一抬眼,视线落在了玻璃窗以内。   钟阅躺倒在宽大的病床上,整个身体曲线高低起伏着。   他身上披着款式松垮的白色长袍,正是第一次见他时身上披着的那件,柔软又光滑,经纬密实,水浸不进。   那袍子看来是被七夜收纳在了海底城市。   长袍在他身上显得更加宽松,腰间却被猛地腰带抽出一掐腰线,上半部分被敛在胸膛上一丝不苟的用暗扣扣好,肩膀与袖口部分却被剪裁开,一根根粗粗细细的管子从中延伸出去,对接上仪器。   手指和脚趾都贴有感应红蓝的线。   颀长而苍白的手搭落在身侧,手背微微拱起,因过于消瘦,蓝色血管清晰可见。   如同开谢了的深夜幽昙。   他闭着眼,头发有些被潦草的扎起来,露出消瘦的侧脸颊,弧度清晰,有着力透纸背一般的线条美。   他明明睡着了,身上却散发出前所未见的安宁和平静感。   她想起钟阅入水前的回眸一瞬。   眼神深邃,越过海水激昂,温柔缱绻。   而如今,他紧闭着眼,再也不能看她一眼。   娇娇有些控住不住呼吸,雾气喷在玻璃窗上,留下朦胧水雾。   刘倦察觉出她的失态,低声催促:“大小姐,你可别哭啊,监控看着呢,他现在只是昏迷,医生说以后会醒过来的,你要真喜欢,以后天天都可以来陪着他,守着他,没人在意的。”   娇娇的手指隔了玻璃轻抚钟阅的脸,冰冷的玻璃,融入温热的指尖,一点点的变凉。   【以后天天可以来】   在别人的地盘上,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吗?   刘倦被晾了几分钟,有些慌张了,这重症监护区又不止钟阅一个,巡班的医生见到了,给予通融的小护士又是麻烦一桩,他刚想开口催促,却听娇娇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   “七夜教官,也不会在意吗?”   娇娇轻抽了一口空气,咔在喉咙间咔嚓作响。   “她为钟阅付出那么多,她真的完全不在意吗?”娇娇仰起头,冷湛湛的眸光,直刺入刘倦眸底。   “钟阅……他又真的可以完全做到不在意反复救他的女人吗?”   ……   一句句逼问,逼得刘倦手足无措。   他要是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当着七夜的面故意一次次让娇娇下不来台。   也不会带娇娇来见钟阅,都得背着人偷偷地带来。   娇娇察觉到了刘倦眼镜后面的慌乱,没再继续往下说。   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才能继续相处下去。   一旦撕开了那薄薄的一层纱,一切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了。   娇娇不是不懂。   可这……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娇娇手指抚上雾化了的区域,潦草划过一个英文字母:   【bye】   ————   一壁暗沉色的病房内,光线仿佛被世界遗忘,亘古不变的凝滞。   唯一的变化,是一对一高一矮的水墨色影子,也斜斜的从病床上移走。   及地,及窗,及至消失不见。   钟阅深覆合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如未达到孵化期的茧蛹,徒劳挣扎。   片刻后,重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知道,那一片刻,如果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呼喊他的名字,也许他会醒来。   但隔了冰冷的玻璃窗。   如果,就成了没有如果。   ——   娇娇始终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于钟阅,不过是他未婚妻的替身,借用躯壳来往于这个世界的异世界者。   她始终是要离开的,现实的学业、生活……等问题拖拽着她。   问题只在于耽误的时间长短。   她继续地内耗在海底城市也没有意义,七夜对于钟阅的上心程度,瞎子都看得出来。   她何必要横亘在中间做一个冒牌的绿茶牌未婚妻?   徒惹闲言碎语,徒增烦恼罢了。   她想起第一次见钟阅时,他那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笑容。   ——已经好久没出现了吧?   人活于世,谁也不可能就靠一己之力的活下去。   哪怕退隐成尼姑、归隐山林,也得靠一个钵、去化缘,以物易物,去换生活必需品。   钟阅迟早会因为她与七夜的问题暴雷。   如果只是在鲛人岛,她还可以自由的来往穿梭而没有心理负担——可是,在海底城市。   她就化成了一根刺。   可笑的是,她还是冒牌的刺。   钟阅察觉她是替身只是时间的问题——就跟他其实已经发现娇娇的口味喜好与原主不一样,但是没提出来,只是埋藏在了心底深处。   这根刺迟早会挑破出来,流出脓水。   在问题没成为问题之前,娇娇决定离开。   说没有遗憾,也是不可能的。   她其实还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钟阅,可每次见面,总是纷纷扰扰,矛盾压身,总是来不及问出口。   比如她曾在现实的古堡中发现过一连串的水脚印,会是与钟阅相关吗?   钟阅一定也做过很多很多的梦吧,再未见她之前。   是否也曾梦到过在明月当空的夜里,清辉铺陈一地,□□的脚踝一步步走着。   就如同走进了同一个梦里。   ——   海洋雪。   是深海里特有的一种景象。   以海底为地,海面就化身苍穹,无数由死去的动植物、粪便分解、细菌、沙土等混合而成的细微颗粒,形成庞大的聚集体,从上往下缓缓地飘落。   纷纷扰扰,无休无止。   灰黑色的,一如在黑洞中过渡时经历的黑雪。   不同的是这里明确了的是海洋生物的重要食物来源。   娇娇离开了海底基地没走远一公里后,周遭的平原微微倾斜,她就置身于这庞大的奇景中。   她是在翌日取得居民身份证后离开的。   这对于大雾世界上的人千金难求的精英身份证,于她只是离开海底世界,经过虹膜审核的一个通行证。   她要离开,但又不想惊起太大的隐患,这是唯一最简洁了当的方式。   为此,她还做了一个小实验。   要想向七夜和钟阅那样对身体进行改造,是海底军队里昂贵的功能性手术置换,娇娇没有积分,也不想去忍受那样的痛楚。   她是背着五十公斤的潜水设备离开基地的。   前台的连线员小姐姐龇牙咧嘴:“我说大小姐,虽然每一个从陆地上来的新居民,都有喜欢潜水的冲动,但你这没人陪同的话,会不会太危险呀。”   娇娇故作轻松:“我就周围走走,我身上不是也被扎入芯片了吗?有情况你就关心下终端机就可以啦。再说啦,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别的地方比海底城市更安全得了,我还能去哪里呢,对不对?”   连线员小姐姐嘴里塞满了娇娇用银行存款兑换买来的甜甜圈,吃人嘴软,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挥挥手。   娇娇一脸好学生相的走出了海底城市的七重大门。   一站到柔软的海底陆地上,她立马就冷肃了脸,拔掉了口中的呼吸机。   娇娇心中的算盘叮当响。   背靠着海底城市,一旦出现压力和呛水危险,连线员小姐姐第一时间就会来救她。   但倘若是一切无事发生——   那就印证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娇娇柔软的身体组织,鼻腔口腔呼吸道,接受着自然而然的氧气供给。   四肢百骸畅通无阻的进行着日常的工作。   如行走在无垠大地上。   自由又洒脱。   有句话叫做:   只有当你难受的时候,你才会感受到一个器官具象的存在。   摘了氧气面罩的娇娇呼吸流畅自如。   这让娇娇自己本身都忍不住的想笑出声来。 第84章 茧 ◇   ◎大雾世界 化作齑粉◎   行叭。   她以为她从黑洞中走出来了, 回到了现实,再进入的这一个异世界。   敢情从头到尾她并没有从黑洞中走出来,还维持着经过黑洞冗长无休止的黑暗中时, 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保护着的状态。   是吗。   所有的问题一瞬间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她能自由往返于洋流和时空缝隙中。   为何她数次近距离接触感染了黑斑病的患者,却从始至终安然无恙。   为何视野尽头,黑暗深处,那一大片模糊不清的马赛克, 始终都存在着。   因为——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在她意料之中, 却也让她恐惧,她甚至怀疑组成她这副躯壳的构成细胞和痛觉神经, 是否也是真实存在。   怒从心头起。   娇娇索性拆卸掉了重达五十来斤的氧气瓶——肩膀酸痛难忍。   这还是与黑洞中的情形一模一样:由交易港港主组成的是这一个世界, 而非是她个人的躯体。   她人终归还是从现实中去往的本体。   摆脱一切束缚的娇娇,神使鬼差的往远处的马赛克贴图背景中走去。   就如同是探索伴生兽世界。   她也必须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终极。   然后, 她就看见了海洋雪。   ——   地球上的文明不止当代文明这一支。   读华夏古书,追溯到孔孟老子,查其阅历,【博览群书、卷帙浩繁】, 那他们读的又是什么书?   早于7千年前, 当代文明还在钻木取火时,苏美尔人已经拥有商业城市和律法,文字艺术和交易了。   这在很多挖掘出来的古物中明确可查。   苏美尔人又是从何而来的继承和学习?   苏美尔传说中有一件很重要的代表,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象征着新生和终结。   生命之树的形态是一根独立的柱体,往四面分散出斜垂的枝丫, 后被后人人赋予不同的含义。   ——其形状与三星堆挖掘出来的青铜树相差不离!   所以有很多人都认为, 世界来源于同一起源, 大洪水、生命之树、诸多神灵深究起来都有契合点和共同点, 在未知的遥远上古文明中一定有当今人类尚未了解的关联。   有很大一部分人倾向于外星系,或者是来源于海底。   前者过于深不可测,匪夷所思,不展开谈。   后者的话,撇开神乎其神的传说神话,有一处从海底里发现的生态环境,确实可以印证上一部分的猜想。   那就是海底烟囱。   ——而此后不久,娇娇幸运地见到了海底烟囱。   ——   此时。   从娇娇摘下氧气面罩,可以自由行走于海底开始,这个世界于她已经是颠覆性的反转。   她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被隔离者。   所以,当她在海底平原走着走着,突然地身坠深坑时。   她的反应还算平静。   ——虽然重力吸引着她的躯体,水泡悠悠往上跑,她四肢坠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就有点,如坠梦境的感触。   于极暗处,漂浮起自行发光的各种海鱼。   深海中没有光,它们自身就是自身的光源。   幽蓝色、玫红色、橘黄色……璀璨绚丽,斑斓霓虹。   这些终生不见光的深海鱼类,一个个长得比外星生物还离奇,却向阳而生,溯光逐彩。   【不同的物种,基因里携带的目的大同小异,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娇娇的耳膜里,响起她说话的声音。   她并没有像这一段话语。   又是那神秘的港主……   娇娇左右环视,在深沉的暗中,看到更浓沉的一股黑暗袭来。   类比于,先前的黑,是一片星色点点的夜幕。   那汹涌而来而又一波黑暗,就是浓稠黏着的黏浆。   一种本能的,近乎被即将要被吞噬掉的恐惧,从她骨缝里流泻而出。   她近乎是同步调亮了胸口假祖母绿宝石直播器的最高亮度,和手腕上通讯换表的最高亮度。   腕表因压力损坏了。   祖母绿直播器却悠悠的亮起了绿光。   然后,她看见了海底更深处的景象——   一桩桩拔地而起,冒着白色水蒸气的“烟囱”,不断地四散黑烟。   所谓烟囱,就是天然的石柱子。   因被黑烟和水雾包裹所以形似而像。   但仔细一打量那黑烟,不止是从裂开的海底缝隙里,是被地心岩浆加热导致的海水蒸发。   还有一丝一缕沉降下来的,从海面上陨落下来……   海底深处竟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黑雾缠绕的黑色水池子。   大自然的海水律动,如同一把无形的大勺子,不断地搅动着池水。   使之不断发酵……   【这个世界的终极,就是在这里了】   【生命的诞生起源……只能是在海底,因为陆地会被重力吸附和空气逸散,分子无法组合,唯有在海底深处,各种化学物质,通过地面裂缝,被海底烟囱带出到海水里】   【岩浆的热,与海水的混合,形成冷热交替,强烈的分子碰撞】   【而海底盐块等坚固物体形成天然的屏障】   【小分子在这些固体物中,被密密麻麻的孔洞阻拦,互相碰撞,小分子形成大分子,再碰撞形成了生命的初始】   “这里是这个世界的起始点……所以也是这个世界的终结点,是吗?”   不是第一次与港主交流了,娇娇直截了当的戳中了他想表达的另一层意思。   港主轻笑。   【与你交流,就是省心……不愧是被选中的行走者。】   娇娇:……   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代称!   她从步入异世界的初始,就误入进了神秘力量的瓮中!   直至现在她才后知后觉。   娇娇放肆的行走在海底的陆地上,黑色的烟雾和白色水蒸气萦绕一身,独她一人身形孑孓。   如果按正常温度来看,这里的温度绝不会低于100度以下。   可她无知无觉。   无数白色的小螃蟹铺陈一地,挥舞着螯枝,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尖叫。   迎面而来的海水里是一群群透明的小虾米,没有眼睛,周身透明。   密密麻麻,孔洞紧紧挨挨的岩石固体物中,拔地而生起不断招摇的管虫。   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锅。   观众们惊叹着这一个地图的逼真。   观众   【这是摘抄模拟了海底的纪录片吧?哇,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海底没有空气,所以这些海底生物呼吸的是硫化氢】   【而供给能量的来源,是依赖于不断下沉的海洋雪,从中滋生出大量的共生细菌】   【通过不断的经过海底烟囱的冷热交换,使共生细菌死亡,从中吸取能量】   【当然,失败了自己也会被煮熟……】   【以此来推断的话,表面覆盖有大量冰层,会微微发光的木卫二欧罗巴,也极有可能有生命的存在】   【毕竟,在2021年6月25日,漂亮国情报部门正式提交了关于不明飞行物(UFO)的政府主导调查报告……】   ……   娇娇掠眼过无用的啧啧惊叹,记住一些符合当下的内容后,脚轻轻走进了黑水池的边缘。   她一路经过、观察了各式各样奇怪的物种,却面对着这未知的黑水池子止了步。   现实里,是有海中海的。   在海底深处还有沙滩和低密度的海水冲刷。   可是——谁也没见过这恐怖的海中黑池。   如果世界上有地狱。   那地狱就是这里。   甚至她的感触都有一瞬间的恢复,一丝一缕不断徐徐下沉的黑烟,让她联想起鲛人岛上死后化作黑烟的人体。   那些黑烟是否就是回归到了这里?   恶心横冲在她肺腑之间,恐惧撑开了她的毛孔钻出来,她每一口畅快的呼吸空气,微微呛鼻的烟雾就涌入了她的器官中,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出强烈的看抗议,连喉咙里都涌出了腥膻的血腥味儿。   但如果她不走进去。   那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行走都没有了意义。   冥冥之中她明白,【港主】所在的地方,将会是一切的原因和重点所在。   娇娇睁大眼睛,一步迈了下去。   浓稠的黑雾果冻一样滑过她的身体,渐渐地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锥形物。   ……那是一个。   【茧】?   “你不是马赛克形态的吗?怎么会有了本身?”娇娇在心底里发出呼喊!   良久后,娇娇耳道里悠悠的听见了自己的叹息。   【我是衰败了……但是】   【不代表我不可以重生啊。】   巨大的茧随着说话声音渐渐显露出本体,是横亘着的,无数黑色的烟雾如同丝线一样不断地缠绕着它,密密匝匝地将之塑成锥形。   茧漂浮在黑海水里,就如同被羊水温润的滋补孕育着。   茧体很厚实,轻轻颤抖着。   忽然地,擦卡一声脆脆的响,像蛋壳裂开了一条缝隙。   茧中的生物几乎是在一瞬间捞捕住娇娇的所有注意力。   一根瞳孔竖成一条直线的橘黄色大眼,穿透了茧壳,探路灯一样通天彻地的罩住了她。   娇娇扯身想逃的一瞬,深思已先一步离她而去,她感觉大脑瓦裂万千碎片,凌迟一般的痛楚从她大脑中炸开,无数记忆的碎片又在瓦裂的思绪中翻转出现,有她的记忆,也有非她的记忆。   她的大脑仿佛在一瞬间飞往了一整个星系的宇宙。   然后轰然炸开。   化作齑粉。   她无法再通过任何的意识去沟通任何物体,她碎得比粉尘还碎的意识归散天地,冥冥之中她仿佛看见了橘黄色的眼睛合上,再睁开,整个汪洋大洋都化作了一只眼睛,所有的岛屿及所有的生物都消散成了黑烟,再变成马赛克的黑色……   最后,形成了一个个不可再察的大小分子。   【这个世界的能量已经收归,开启下一个世界吧,我的行走者。】 第85章 浮世三千之一 ◇   ◎她在,黑暗就缺了一块。◎   徐娇在一片天光中睁开了眼。   无数细微黑点从她瞳孔中央逸散至视网膜边缘, 脑子里一钝一钝的痛,就像后脑勺被连接了一根水管子,所有情绪和思想都被漩涡吸走。   盛夏被晒得温热的池水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四肢, 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她仰着面,浮尸一样徜徉着。   身体从未有过的疲倦,连呼吸都倍感吃力, 脑子杂乱无章像损坏了的电视机闪烁各种画面, 噪音嗡嗡的回响耳畔,如同无数人在低吟呓语。   细听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她躺了多久, 从天光大亮到日薄西山, 身体的皮肤都被泡皴了,皱巴巴白生生的缩成一团,皮肉的不舒服让灵魂倍感憋屈——察觉到这种憋屈感, 就如同细细的针扎入了穴位中,她灵台一下清明了,灵魂与□□“咔嚓”对接上。   这时一张脸凑到了她的头上。   她的大脑被激活了识别功能,扫描着那张脸的五官组合, 契合了记忆中的一个故人, 但细想去,痕迹又很模糊,直至那张脸上的眼睛流转着鄙夷和惊吓的目光,如同画龙点睛中的“睛”。   娇娇一下抖擞了精神。   “你干嘛?”她的嗓音沙哑,形容疲倦。   那张脸一下摄入了情绪, 拍着胸口抑扬顿挫的嚷嚷:“哎哟我草, 我还以为你死在自家睡池子里了呢!大夏天在自家水池子里泡澡的, 我还第一次见。”   “哎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居委会大妈用厚实白软的手掌抚着胸口, 一边觑了眼朝徐娇身上打量。   徐娇不想被当作怪物,十七来年生活的惯性使她从水池里爬了出去。   脚踩在粗糙砂砾的地砖上,脚趾头痉挛着一阵特殊感——那种身体被撕裂成无数细微分子再瞬间重组的可怕感触,足以让她对“活着”这一件事产生从未有过的怀疑和恐惧。   娇娇膝盖发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居委会大妈:……   徐娇:……   居委会大妈瘆得后退两步:“你诈尸啊?!”   徐娇:“……”   “给您拜个早年!”   任三岁小孩都看得出徐娇一身的不对劲,居委会大妈满脸怀疑:“我怎么看你这么不对劲呢?要不要帮你报个120110啥的?不是我说,你都大半个月没出门了,街道办的真害怕你不小心嗝屁了……不是我说啊,一个人住真的太孤独了,死了都成孤魂野鬼,尸体被猫狗吃,所以人啊,还是得结婚,得生小孩,有个奔头……”   娇娇好不容易才恢复精神,一个废话不想听她念叨。   “没见过死宅还是怎么的?”直指被撬开的大门。门外还矗立着一个斜背□□箱的开锁人员。   “我就不计较你私撬门锁了,慢走不送。”   唰——!   又一张白底黑字的催促维修单子,被居委会大妈从兜里掏出来,大喇喇拍到娇娇手臂上。手臂上的水还没有干,黏得恰好。   “要不是工作职责所在,当我想来管你死活啊!……还有危房改造,你是拆还是上交,快点一句话!别哪天房子塌了还来找我们居委会的事!”   娇娇转过身,落拓的抬抬手背,示意快滚。   居委会大妈完成了工作日常,刚到铁门边上的同事面前,这时,一张纸团斜斜的飞出,砸落她后背。   居委会大妈捡起打开。正是刚才递交给娇娇的《古建筑危楼通知书》。   居委会大妈破口大骂。   ——   徐娇觉得自己现在确实有些神经不大正常。   比如当她走进客厅,就想起与钟阅在茶几前面碰头;当她走进卧室换衣服,还时刻警惕着门后会不会突然开一扇门,宫森幽灵一样从里面走出来。   树林子里没有鹿。   围墙外没有巡逻队。   车库里呢?   会不会生活着她所不知道的孩子们?   娇娇在鞋柜上方的抽屉里,找出钥匙板,当初入住时管家介绍上面分门别类着,对应古堡各处的房门钥匙。   她仔仔细细逡巡了一遍,发觉上面绝大部分的贴纸标签都已经腐朽了。   厨x、20x、3x……诸如此类,半爿难寻。   她差点有一时冲动,抓起钥匙板把每个房间都打开一遍,可过往经历过的异世界如同噩梦一样魇住了她。   确定还要再去经历敲骨噬髓一般的痛苦,再去寻找对应异世界的终极,再被所谓的港主吸纳走所有的能量吗?   娇娇光一闭眼回想起那绝对的不可名状力量,残存的记忆片段横冲在她体内,就已经令她几乎快站立不稳了。   她丢下钥匙板,蹬起鞋子飞快地跑出古堡。   夕阳西沉。   落日熔金。   苍穹被融化成了渐变色的黑彩琉璃,火烧云呼啦扯烧。   娇娇就连看到这一片天,思维都不由自主的被带入,倘若每个异世界都有终极,那她所处的现世,是否也存在终极?   但凡坐过飞机的都知道,云层之上还有天,飞机飞行高度仅一万来米,而要往上十万米,才是大气层与宇宙分界的卡门线,那在这广阔无垠的空间中,真就没有超越人类想象的物种存在吗?   要知道,就连常见的积雨云,高度也轻而易举超过了珠穆拉玛峰。   娇娇收回思绪,告诫自己不可以再想了,再想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她晃悠在木溪镇的街道上,满打满算她也来镇上小两个月了,第一次有闲心观赏村镇的风光。   这个村镇被打造的相当静谧优美,类似于美国郊区的大农村。   被洒水车浇湿粉尘的路面上逼仄,仅容三车道,路两边参天的老树棚顶如盖,错落有致的房屋以二三层的自建为主,绿藤攀过墙垣,漆亮的铁门闪闪发光。   墙根下慢悠悠的跑过猫,直立尾巴,瞪着琥珀色的眼睛瞧她。   琥珀……   娇娇游魂一样飘在街道上,记忆就是影子,被路灯斜照出七八条跟随。   路上渐渐出现推着儿童车出来遛娃的家长,与娇娇相逢而过点头示意——   这些涌动的烟火气,将娇娇从心神从半空中拉到地面上。   她从未有过的感受到脚踏实地的安心感,这种人与人之间真实情绪的涌动,竟莫名地令她有些感动落泪。   一个人挡在了娇娇的跟前。   她抬起头,看见了见过几面的女警李琼。   李琼脱下一身警察服,白恤衫和短裤,搭配双脚趾分叉的人字拖,皱着眉担忧的望向娇娇。   “徐娇,我见你已经在这条主街道上走了好多圈了,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   这是一家名叫做“筱”的酒吧。   说实话,娇娇一直弄不明白,应该叫□□老虎油的you好听,还是xiao念起来更可爱。   银色金属条拼成的招牌底色,硕大一个“筱”字贴在正上方。   二层楼的小房子,两侧落地玻璃窗,硕大金属的啤酒罐贴窗展示。   主屋面积很小,一弯吧台占据大半位置,墙柜里密密麻麻的各种酒瓶,吧台上方吊着透明酒杯作为装饰。   透明玻璃折射着黯淡而华丽的光源,整个酒吧充满了靡靡而柔软的气息。   作为镇上唯二不多的酒吧,李警官琼熟悉得很,老板搬出一张小圆桌和两张藤编的单人沙发,放到门外给二人坐。   娇娇当过酒吧酒水推销员,几杯酒量还是可以的,溜一圈塑封的酒水单子,鸡尾酒水三四十上下,价格不贵,但问题是——   她忘记了带手机。   老板一听说,挥挥手:“多大事儿啊,您是李警官的朋友,酒水记警官账下好了。”   李琼笑着打趣:“行,多大点儿事,不过我这又给你拉客,你要注意到镇上有什么状况,多及时向我汇报。“   老板拿走酒水单的身形顿住,神神秘秘的说:“我今晚还真有一个特殊状况想跟您说呢。”   “怎么了?”   老板仰望天空:“您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特别美?”   李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日式的告白语,笑着打趣走老板。   娇娇看着李琼警官姿态恣意,摊开手臂,开张腿半躺在藤椅上,忽然有些明白过来,她也是想找一个人喝喝酒。她也有一肚子的烦心事。   成年人与小孩的差别,就是在于习惯了烦心而已。   学会自我纡解,和自我和解,是成人修养的一项必修课。   鸡尾酒一杯杯上,盛在杯子里颜色绚丽,犹如糖果,只是会微醺的,让人飘飘然的糖果。   李琼这人很值得处,她没有探究徐娇郁闷的好奇心,也没有自我倾诉的负能量,只举起酒杯,与娇娇碰杯。   “等一下,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娇娇撒谎。   一口冷冰甜酸的酒水下肚,娇娇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老板很有眼力见儿的摆满了各式冷吃拼盘,李琼先跟渴了一样一去一大杯,娇娇没吃饭先吃菜,李琼问拐角处有牛肉面要不要让老板去叫一碗,娇娇说这就够了你养猪呢,李琼说不对啊,我记得你今年过了才上大学?娇娇说我这成不成年,该吃的苦一点没少过,再说了这鸡尾酒跟饮料有什么区别。李琼说那不行我可是一个很有职业素养的警察,娇娇说那行吧,警察姐姐救苦救难,帮我把坏蛋全抓起来。李琼眯着眼你想抓谁?   娇娇咣的一大口酒下肚:“抓这操蛋的世界!”   李琼:“呵。”   之后两人都没太说话,娇娇就着习惯一口口喝掺了极少酒精的”加冰橙汁“,螺丝起子。   李琼则借着酒劲,随着飘出来的音乐轻轻摇摆身体。   频繁起起落落的玻璃杯声,都是自由快乐的声音。   娇娇不知道是怎样随着李琼上摩托车的,她其实酒力很差,闻一闻就会醉,抿一点酒精就会头晕——   至于干酒吧推销。   她要做得好至于沦落到为钱愁苦吗?   摩托车风驰电掣,劲爽无比,娇娇热烘烘的脸被风一吹凉了不少,直至下车,她才注意到手心里捏了个酸橙。   “好东西啊,”李琼掏出娇娇手里的酸橙,掰开瓣。   “古堡花园大,蚊虫多,酸橙里面有成分可以防叮咬。”   “哦!”娇娇捏起粘腻的汁水,啪的拍在胳膊上。   李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不粘的慌?”   娇娇懵懂点头:“粘。”   李琼:“...”   李琼把瓤扔掉,剥出果皮,塞进娇娇掌心里合拢。   “这样就可以了,带着盛夏的果香回家吧,少女!”   那一瞬间女警爽飒得瞳仁里全是星星。   娇娇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觉得这样世界是这样的美好。   虽然这个世界荒诞又无羁,被压着割韭菜,常常出现匪夷所思的新闻轶事,每个人都骂过操蛋的世界,甚至有种说法,这个世界毁灭是迟早的事,肯定会有疯子将□□核弹互扔狂炸。   但,此时此刻,在幽寂清甜的橘子香气中,娇娇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即便这个世界也是虚构的,是浮世三千之一。   她也舍不得它寂灭。   路灯照亮了回家的路。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也仿佛成了云云路灯之一。   她在,黑暗就缺了一块。   她不在,意味着黎明即将来临。 第86章 小吸血鬼 ◇   ◎衣服揉成团塞住她嘴巴◎   直至发现自己打开了厨房壁柜后的暗室门。   徐娇方才醒悟过来自己真的是喝多了。   因为喝蒙了, 才会出现要喝一喝白水补充下水分,才会去厨房,才会一看见餐具稀疏的橱柜, 莫名就连接上被钟阅一脚踹烂的画面里。   有一组茶壶始终屹立不倒。   而此时此刻,那组彩绘藤蔓勾勒的茶壶一样出现在壁橱里。   她神使鬼差的就伸出了手,按住了一旋转,墙里咔咔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壁橱剧烈颤抖着, 吃力地自左右排开。   细细流沙灰中,一方黑漆漆的门洞突兀出现。   灯光仅仅照亮三五阶梯, 余下的楼梯没入黑暗中。   就如同没入地狱里。   要换作是以前的徐娇, 指定吓得一溜烟儿逃窜,可现在她经历过三番四次的死亡后,由内到外都被烈火锤炼, 她清楚地了解到,一旦接触到这个谜面,要想让她再忽略、再遗忘,除非把她脑子给抠出来。   否则她一定还会回到这个位置上来, 也会再探索进地下室。   如果, 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一样在港主的力量范畴内,又会怎样?   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指引着她。   ——因为被沾染了近乎灭世的气息,她被标记为了“行走者”, 那就是不死不休!   娇娇一瞬间酒意全无, 身体里沸腾着决绝的勇气, 扶着墙, 下到了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异世界,那就不会碰到奇遇。   如果是异世界——   那她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死。   久未流通的空气浑浊不堪,十分呛鼻,娇娇踩着石阶空落落的响,拐过一道弯,娇娇记得再多几步,墙壁上就有开关按钮——鲛人岛的古堡与这一模一样。   可没想到她在冷冰冰的墙壁上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一个凸起物。   娇娇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后悔不该如此鲁莽,即便不像钟阅拿枪开道,多少该捏个手电筒才对。   心一慌,腿脚就不经使唤,偏偏这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外,还有一个感觉被放大,就是冷。   地下室这种地方本就是冬暖夏凉,可这凉意也太不对劲了,她一身夏天短打扮,皮肤上生出一连串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简直比开最低温度的空调还要低温。   她后悔不迭,一转身,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   楼梯拐角处的余光消失了。   ——不,应该说是,从一开始娇娇就不确定黯淡的厨房余光能不能折射进来。   娇娇被黑暗裹挟。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大意了。   她强行遏制住胸口翻涌的情绪,把飞驰在脑海里的恐怖鬼怪电影片段统统摁灭,张慌着手,顺着墙壁寻找楼梯口。她反复告诫自己不必害怕,她并没有怎么走动,按理来说楼梯口应该就只有一步之遥才对。   可偏偏就像蒙了眼在沙漠中独行的旅客,绕了半天又回到原点——或者因为空间感丧失了,或者是人腿的长短有差异,导致人像圆规一样原地打转。   总而言之,她竟没有走出去。   鬼打墙?   冷飕飕的凉意从她后颈窝里生出,偏偏这时候手指碰到了一处坚硬的木头盒子,拍上去“咚咚”作响。   这是什么?   木柜?   废弃的床?   娇娇盲人摸象而去,木盒的截面往下延伸,她莫名其妙的想起曾在大雾世界坐过一件物品。   棺材。   娇娇冷不丁的想要缩回手,突然地,斜地里一双冷冰冰的手,自下而上的钳住了她。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炸响,她在地下室摸索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从始至终就没听见一个呼吸声,更没感受到任何人的存在。   更何况——   即便是像大雾世界是有人潜藏在自家古堡地下室。   那也不该这样冷,几乎是零度,与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无异。   而且那手指极其干燥粗糙,硌得瘆慌,若不是张开的五指传来软绵绵的气力,她根本联想不到会是人的手。   黑暗中凭空睁开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眼。   黑色瞳仁凝成直线。   流露出冰冷而残忍的感觉。   娇娇再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鬼啊啊啊啊啊啊——”   附着在手腕上的枯手突然爆发出一股气力,连带她人将她整个儿的拉倒,头撞进逼仄的木板上,一阵爆痛,体感木盒子真的是长方形的,真的是棺材,酒壮人胆,人极端恐惧的时候别说是撞见鬼了,她也奋起挣扎,可没想到她的气力比之对方,简直就是被化作无形。   她的手臂被重重压在后背上,那双枯手也同样被压住,明显感觉就是一层薄薄皮肉连着枯骨上。   “迷途的可怜羔羊,打扰了本王的长眠,就安分作本王的奴隶吧。”   一串喑哑而晦涩的腔调,在娇娇头顶上响起,她的膝盖被锋利尖锐的骨架子顶着,跌落下来的衣物扫过她的面颊,很柔软,但满是土灰的呛鼻,即便是这样被禁锢的难受着,但娇娇还是一瞬间被对方中二的台词给震慑住了。   ……   这绝对不是现实中的物种。   现实真的也沦陷了?   娇娇只愣了一瞬,突然间,脖子处感觉有冷冰冰的硬物贴上来。   下一秒,剧痛传来。   她的血管被咬破,血液疯了一样往外迸流!   脑子里一瞬间铃声大作,身体弹动而起,拼了命的反抗,却被重若千钧的力气绝对压制,她张开嘴,彻彻底底的痛喊出声了。   这次的剧本怎么跟之前全都不一样?   还有完没完?   颈部的东西离开了,用喉结骨头磕碰一样的出声:“……叫得真难听。”   说罢撕拉一声,一大团破布堵到了娇娇嘴巴里。   娇娇:?????   唇又凑上了娇娇流血的动脉,她这时候感觉不再是骨头,而是唇了——对方似乎从她的血肉里汲取到了力量,生出了自身的血肉。   她区区一个人,只怕是会被吸成人干。   疼痛、恐惧,如灭顶之灾,她万分后悔,可就像是打开一扇门闯入一个异世界中一样,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血液流失的明显感觉,就是冷,她感觉有很多的血汩汩的浪费进了棺材里,气力抽丝一样从神经末梢离去。   彻底的黑里,她竟然看见了细细微微的星星……   失去意识前,她知道这是视网膜都已经丧失了控制力了。   ……   娇娇没想到自己还会醒来。   动作先一步意识的抬起了手腕,然后,回忆如同龙卷风呼啸,瞬间摧枯拉朽一切记忆,被搅碎了的恐怖遭遇弹射到她瞳底,她亡命一样的弹坐而起,动作幅度之大,拉扯到脊椎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   ——当她看清楚身躺的居然是二楼的卧室,垂落一线流苏的白纱帷幔一如过往,心中的大石块重重落地。   难道是一场梦吗?   这年头只在脑子里存在了一瞬,就被颈部的尖锐疼痛否决了,还有那日头,今天的为何格外刺目,细细密密粗砂纸一样摩挲在视网膜上。   疼。   浑身疼——   这一点炙热的痛楚,在手指抚摸到颈部的爆炸布条时,猛地一沉。   心凉半截。   谁给她包扎的?   昨晚事情的后半截又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她在异世界是闯入者,是局外人,是时间与实践缝隙中的行走者。   所以她不会死。   可这是现实!   那当下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昨晚她没有遇见怪事和怪物,一切都是她喝多了做梦。   二是,这个世界也沦为了港主可掌控的异世界之一。   ……一定是第一种可能。   一定是做梦。   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解释,她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去思索第二种可能性的几率,她一开始穿梭进异世界的目的只是为了钱而已,有钱的目的只是为了更被认可的行走于世界上,但如今有人告诉你,你的世界是假的,你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虚无……   娇娇连继续呼吸下去的原因都找不到原因。   所以,她只认可第一种说法。   绝不可能,再出现其它的可能性。   有句话叫做心诚则灵。   从现在起,娇娇将成为绝对的无神论者。   她颇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架势站到落地镜前,然后她看见了自己,还是最开始的模样。   蓬松的深棕色卷发下,微微凹陷的眼窝和挺翘的鼻梁,颇有异国混血的长相。   因长期奔波劳累而瘦削苍白的身体,扁平的胸前,还是昨日镶嵌着白色荷叶边的睡裙式吊带。   一切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脖子上系着的绷带。   缠绕了两三层,左边白绷带下渗出点点棕色痕迹——   血氧化后会化作棕色。   娇娇瘆得回退一步。   她越看绷带末梢系的蝴蝶结。   越觉得像是一个礼物。   正在这时候,身后传来嘀咕的一声轻笑。   娇娇猛地回头。   然后她看见床下伸出一个头。   准确的说,是一个匍匐着的外国小男孩。   目若点漆,提溜着盯着她。   薄红的嘴唇,轻笑着,掀开两只长长的虎牙。   极尖、且锐,闪烁着刀刃的森寒光。   娇娇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弦断裂了——   铮的一声惊响。   她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这还不算,小吸血鬼被她音波攻击扰了耳朵,拱起手背,撑起身体就要往外爬。   手背上拱起的血管呈乌青色。   那是一种并没有在体内血液流通的死人色。   娇娇手边最近的就是实木置衣架子,她一拳拍倒,往小男孩头上砸去。   也不管砸没砸中,她自己人先往门外跑去。   按弯门把手,门却没拉开。   膝盖上被什么东西掣了一下,她低头看到小男孩靠背抵着门,扬起脸,恶狠狠地瞪她。   “本王好心没有吃掉你!你居然恩将仇报砸我!“   娇娇应该恐惧的,可小男孩一张外国小孩白肤蓝瞳的长相。   搭配蜷曲的金发蓬松支翘,半大的小手捂着额头,隆起一小块通红的包。   稚气溜尖的嗓音,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生气的撒娇。   娇娇的恐惧瞬间就像被银针戳了一下的氢气球。   爆了——   她奋力的抬起食指,指戳到小吸血鬼鼓囊囊的腮帮子上:   “你给我滚出去!!” 第87章 高天原 ◇   ◎毁灭吧赶紧滴◎   客厅沙发上撅起一个小屁股。   小屁股耸动了一下, 拔萝卜一样坐起身来。   指尖晃动着三根长长的卷棕落发。   而始作俑者正稳坐沙发上,身体前倾,呼哧呼哧吃泡面。   一缕耳发落到汤面上, 娇娇撩起沾了汤汁的头发丝,继续吸溜。   小吸血鬼露出嫌弃的表情,滑落到地上往垃圾桶里丢了落发后,逡巡了一遍屋子,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生气, 最后沦为无奈。   “本王沉睡了两百年,住所竟然破损如斯。“   徐娇冷笑一声。   小吸血鬼回头见徐娇飞快地嗦完一口面, 汁水四溅, 徐娇用手被摸了一把嘴,摊开掌心递到小吸血鬼面前:“嫌破啊?行,你拿钱, 我找人来修缮。还有我的神经惊吓费,营养损失费,用多少,统统拿出来。”   小吸血鬼瞪眼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 瞳孔蓝白分明,澈如宝石。   “本王好心好意留你一命,这才只恢复了一半本身……你竟然拿钱那种肮脏蠢笨的东西来侮辱我?”   徐娇不甘示弱:“你说你沉睡了两百年是吧?两百年前没有金钱交易吗?你靠什么吃穿用度,你会不清楚吗?“   小吸血鬼倔强的撅起嘴:“那时候我是有人供奉的。”   要换做是一般人,或者是两个月前的徐娇, 对于这种永生不死的神秘物种, 拥有强大的异能力, 可直接倒模BJD娃娃的绝美外表, 生出慕强的心理。   可徐娇今时不如往昔,她见过太多,心上覆了一层痂,轻易不会被触动。   所以她直接怼上去:“有供奉追随的,那就有厌恶伤害的吧,中世界的十字架谁不知道呢?“   小吸血鬼的脸上慢慢褪去苍白,化作陷入灰白色,如挂白霜。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对未知恐惧,如深海、暗屋,但黑暗中的生物真正的暴露在白日里,恐惧感就没那么严重了,甚至还能成为舞台剧化妆师等职业的灵感缪斯。   徐娇悠哉:“你信不信,对永生追随的大富豪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你会被上交给研究所,会被沦为剥皮抽筋,分解实验,研究死而复生。”   小吸血鬼猛地弹跳而起,张嘴直瞄上徐娇的大腿,被她早有预备的用沙发抱枕撞了个满怀。   小吸血鬼伸开胳膊划水,长长黑指甲粼粼发光:“要不是唤醒者是第一奴隶的传统,我就不该只吸取你一半血液,这样也就不会只回复一半身体……!”   娇娇嗤笑:”你杀不了我的。“   小吸血鬼从枕头里抬起巴掌大的小脸,龇牙咧嘴:“……你们这种低级物种,在我们眼里就是食物和奴隶!等我再恢复两天,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没想到少女径直的端起面汤起身,白色睡袍滑落到小腿肚上,她一身气质疏离,完全不像是假装,明明稚嫩得一掐就碎,柔韧感和破碎感却糅合在一起。   小吸血鬼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知晓了他物种反而平静下来的人类。   这种平静……   他只在死人身上见过。   脑子里有一瞬的迷惘,厨房里传来水流声,片刻后,少女擦着手走出来,坐回旧沙发上。   翘起腿,大拇指珠圆玉润发着微光。   “……我累了。”她眸中衔光,轻飘飘的,“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小吸血鬼疑惑的问。   少女不紧不慢:“忘了……你身在局中,只作不知,你是引导者是吧?我是行者,我来寻那家伙是吧?”   她的眸中分明有过往的回忆的痕迹,化作万千光影。   小吸血鬼听着她神神叨叨的呓语,犹如在颂念经书,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你怕什么?连我都不怕!我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都不怕,你好歹存在于这个世界,你怕什么?”徐娇弯起手臂,手腕杵太阳穴,眼中尽是猖狂的轻蔑。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小吸血鬼被她的气场摄住,心中浮起不快。   “别说那么多,你就直说吧,你的来处,你的归处,你醒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听一听,哪里是终极?”   小吸血鬼不想理她,转身就走。   徐娇却在身后大喊大叫:“别耽误时间了,这个世界出现你这样的物种了,说明也不再是原来的世界了是吧?!还是也同样被港主被腐蚀了,也要沦为港主重生的能量了是吧?既然如此,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毁灭吧!   累了!   ……   徐娇没有想到,这时候会接到大学教导办的电话。   她几乎已经将大学开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或者是,她被这些事磋磨得,近乎抛弃现实里的身份认知。   电话里,老师径直问她怎么还没来学校报道,军训也没有参加。   当初这所大学是娇娇随手划拉的志愿之一,只要分数线压过了历史录取分数线,学杂费用不高,通用专业,同城离家近……   她就选择了。   没想到还真运气好,有一所学校擦着线录取了她。   她是真的从这一个暑假开始,就筹备着开始新的大学生活。   也是因此在踏上直播这条赚快钱的路,期望打着古堡的秋风,赚够生活费和学费。   没想到。   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阑尾炎住院吗?学校已经开学好几天了,这种情况下不来报名就错失入读资格了……这样吧,我给你标记下,争取向上级领导争取推迟几天你入学的时间。”   还好不是考生如云、抢破了头的985211。   人少的普通院校也有人文的关怀和柔情。   徐娇放下手机后,坐在日光里发了好久的呆。   突然,她听见咣当一声瓷器碎响。   抬脚去厨房,就看见了拖拽着黑布包袱的小吸血鬼。   徐娇挑眉:“赔钱。”   小吸血鬼涨红了脸:“……你这个庸俗的女人!古堡又脏又乱,根本没资格做我的奴仆!我要收回赐予你的永生能力,永远不再相见!“   硬邦邦的语气,搭配上两只胳膊一起拖拽包袱的可怜样,又可爱又可欺。   徐娇恶作剧的抬起脚,踩到了他及地的燕尾服后摆。   “你去哪儿?”   小吸血鬼一步踉跄差点跌倒,凶巴巴地回过头。   他细长的眼瞳中一瞬间爆发出细缕红光,探照灯一样望进徐娇眼底。   一瞬间她感觉力气都从眼里被勾了出去,浑身解数尽失,软绵绵的跌坐在地上。   小吸血鬼浮现出轻慢恶意的神情,张开白生小牙,一口咬在娇娇手腕的大动脉上。   尖锐的刺痛,从娇娇手腕直窜天灵盖。   小吸血鬼一边咕咚咕咚的畅饮,一边叽里咕噜的抱怨:   “哼哼,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娇娇:“……”   娇娇突然伸出空闲的手,捏住小吸血鬼的头发,轻佻的将它脑袋硬掰过来。   “……你之前是成年人的骨架子我动不了,也不看看你现在的体型和力气。”   娇娇抓起架在墙上的平底锅,照小吸血鬼的头用力拍下去。   “嗡”声过后。   小吸血鬼抬起头,满眼不可思议:“你不应该……被我的魔法摄住吗?”   娇娇侧眼扫过小吸血鬼额头上慢慢流下血丝,神情懒散:“……只要沦为异世界之一,我就是无敌的。”   小吸血鬼嘴唇抖了又抖,终究忍不住拉成一条直线,哇的声哭出声来。   “我要去找我族人555。”   “你族人在哪里?”   “高天原。”   “早说不就好了?”   娇娇放下菜刀,向小吸血鬼伸出手,“走吧,去找你族人。”   早点解决了我好早点上学。   ……   小吸血鬼愣怔的看着眼前十七八岁的明媚少女。   一瞬间有种路西菲尔现世的可怕错觉。   她用轻柔语气说着最平静的话,不像是去寻觅未知的恐怖环境,倒像是邀请去毁天灭地的。   小吸血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高天原可是众神之乡……——   她一个凡人而已,无异于如羊入狼群,死无全尸。 第88章 对决 ◇   ◎npc切开服务器连接◎   机场候机厅, 不断有人回头看徐娇和小吸血鬼两个人。   两人都殊于常人,伤痕累累。   小男孩额头乌青一片,隆起鼓鼓的包块。   女人脖颈、手臂上缠绕绷带, 轻薄披肩搭配吊带长裙,捂得严实,让人猜测身上会不会还有其它伤痕。   小孩晃悠着脑袋左看右看,对什么都新鲜, 什么都好奇, 连大屏幕上滑动的视频广告,都要问个不停。   女人表情不耐烦, 撇着脸并不想理睬他。   被无视了的小男孩委委屈屈的歪到隔壁座位上的阿姨, 又询问了一遍。   老阿姨细细解释过后,八卦的低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混血小男孩认真思索片刻:“血缘关系。”   徐娇本生也长得偏混血,老阿姨追问:“姐弟?”   “不是。”   “亲戚?”   “我们是一家的。”   老阿姨眼神一瞬间从震惊转化为雀跃, 简直像发掘了宝藏一样大声道:“难道她是你妈?!“   周遭大部分人转过头看看八卦。   徐娇窘得,“噌”的坐起,直勾勾怼上小男孩鼻尖:“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小男孩牵住娇娇的手,乖溜的呜咽一声:“我错了。”   徐娇:“……”   耳畔隐约想起“好年轻的妈妈啊是微调过吗?”“难道是未成年生子?”“都不见孩子爸爸, 肯定还没拿结婚证……!”   徐娇脚趾蜷曲快抠出三室一厅。   她一手拉行李箱, 一手拽小吸血鬼,走出休息区的绿植后,强行将小吸血鬼怼上墙角。   她弓着腰,眼神逼视着他:“你是怎样用你红眼睛的幻术,迷惑了办理签证的小姐姐帮你办理的身份证明我不管, 但我警告你, 这是在机场, 你再拿那些妖言惑众的给我引来麻烦, 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小吸血鬼下撇嘴唇,可怜巴巴:“好。”   徐娇拖拽着小吸血鬼的胳膊,他皮嫩肉薄,一掐一道血红印子,这落在旁人眼里似乎又成了家暴的证据。   徐娇硬着头皮坐到另一处候机位。   无所谓了。   小吸血鬼说只要能起飞往南极去,那里领土有美洲大陆一半大,冰天雪地,灵气充沛,于风雪之间有去往众神之地的高天原。   徐娇也不管这些神乎其神的传说了,她经历的这些奇行物种已经够够的了,所以她一听说后就取钱买了机票,先去南美,再乘坐游轮去往南极……   她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虚假的世界了。   就像是电影里《楚门的世界》,一旦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假的,人会不顾一切的去将之打破。   哪怕影视城外的真实世界是痛苦的,也好过被当作港主的吊线人偶一样,肆意摆弄。   她要解脱。   要真实。   小吸血鬼不应该出现。   那这个世界也不应该出现。   只要去往那什么众神之地的高天原,抵达这个世界的终极——就像是玩游戏探索尽了地图的边缘,她就是一个被操纵的Npc小兵。   港主将会将这个世界占为己有,到时她也可以再进入下一个世界。   想到这里徐娇愣怔了一下。   下一个世界又将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她之前都是从卧室里穿越异世界,从泳池里穿越进异世界。   可这吸血鬼的世界与之前截然不同,这是真实的世界!   教导处的电话,绝不会是虚幻的……   小吸血鬼从杂志架上扒拉下一本世界地图,凑近了划拉地图板块。   徐娇冷不丁瞥过一眼,这个世界地图与之前看过的所有世界地图都不一样。   以北极为中心点,七大洲四大洋,漂浮在海洋上,最外延标注的是南极,南极以外立着冰墙。   日月星悬挂在天幕上,作为一个简化的标识。   天幕化作巨大的透明圆玻璃罩子,笼罩住四海八荒。   世界……是平行的,是摊开的,是展开来的一个大圆盘!   娇娇脑子里倏的闪过一抹亮光,她将杂志架上的世界地图都翻出来,一张张看……没有错,全都是世界地图标记图,全都是明明白白的科普。   她又摸出假祖母绿的直播器,点开直播间,颤巍巍的问道。   【地球不应该是球体的吗】   观众   【????】   【都1202年了,主播还在说几百年前的伪科学吗】   【天圆地方,老祖宗的话都给忘了!】   徐娇合上直播器,无语的扶住额头。   如果对星域和大雾世界不抱希望的话,那这个世界是她切身生活的空间;从小受到大的科学教育肯定不会出错,错只在她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也同样沦陷了,她又该将何去何从?   从未有过的惘然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包裹住她的心脏,广播的传达声,熙攘的人群及来来往往的奔走,都融不进她的耳朵,她又一次感受到被隔离入结界的孤独。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搜索词条:   【地球是平行的证据】   以赤道划分,南北水流方向不同,赤道中心的水流不旋转;在南北极分别看南北极星,天空所有恒星围绕着南北极星旋转……   ——   毛绒绒的金发后脑勺挡住徐娇视线,小吸血鬼嘴里舔着棒棒糖,支棱着头歪来看徐娇为何这样专注。   看清文字后小吸血鬼嗤笑了一声,棒棒糖杆子在唇外晃啊晃的。   “我发现你这女人又笨又蠢还没常识,我以为一说要去南极,你就应该想到因为平面边缘以外是冰墙,是众神居住之地了——地球上没有任何一艘飞机飞跃过南极,因为再往外飞会被挡住,你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   其中真假参半的歪理让徐娇无语了一下,她在原先的世界里就知道飞机不能飞跃南极,但给出的理由不是因为不能扰乱生态平衡吗?   ——即便是在温室效应、冰川融化的今日。   人类登上的极端,也都是北极,会报告北极的温度达到三十五度,北极熊生存艰难。   ……娇娇觉得自己一旦掉进被设计好的思维陷阱里,要想再爬出来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不断有飞机起起落落,充斥着现代化的烟火气。   就因为是这样的真实,才让娇娇无所适从,深感恐惧。   “你们吸血鬼不是怕光,也不喜欢人类的食物吗?连这基础设定也要改?”   小吸血鬼悠哉:“不怕光是因为我还没恢复完全体,一般是死尸状态,至于棒棒糖嘛——”他说着朝外招招手,像某人打招呼。   徐娇抬头依循而去,就看见一列长长的队伍,导游挥舞着五角星小红旗,大妈们穿戴者同一款式的马甲旅行背心,后面写着木溪旅行社。   居委会大妈及一些人赫然在列。   而小吸血鬼指着的,正是一旁送行的女警官李琼。   “刚我去跟李警官打招呼,她送我的糖啦。”   这两天徐娇带着小吸血鬼办理出境签证,路上遇见不少镇上的人,一问起她就说小吸血鬼是外国来的亲戚。   她本就自身生得混血,李琼她们啧啧感叹徐家真够国际化。   顺便掐一掐小吸血鬼生得小天使一样的白软脸蛋。   队伍缓缓地朝前移动,被木溪镇镇民目光洗礼的徐娇站起身来,打一个假笑的招呼。   也许是因为要出境游的缘故,居委会大妈不再像往常那样咄咄逼人,美滋滋的炫耀。   “……是居委会的福利啦!每两年一次出境游,虽然平时工作琐碎又麻烦,但是该有的福利一样没拉!”   女警李琼则淡淡的上前与徐娇并肩:“……我出钱给我妈也报了名,都好熟人了,路上好照顾。”   木溪镇老年旅游团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李琼一身洒脱,问徐娇:“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你怎么没去读书?”   然后,她发现眼前的少女眼眶慢慢变红,眉宇间染出触目惊心的色彩。   她就本就生的好看,与一个瓷娃娃一样漂亮的外国小男孩一起,宛如精心构图的模特图一样美不胜收。   当她落下泪水时,更是惹得很多过路人驻足围观。   甚至有没礼貌的拿摄像头对准。   ——   徐娇蹲在地上,抱住头,长长的棕色卷发洒落到地上。   “我不想让你们也同样消失……”   “我受够了离别,也受够了死亡!”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   徐娇终究还是没有坐上那艘一小时后起飞的美洲航班。   手续费扣除百分之二十,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所有的规矩,所有的一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但偏偏这个世界却也沦落为港主的能量来源之一了呢。   小吸血鬼一脸抱怨的打着哈欠,责怪女人就是情绪化,一会儿又要马上启程去高天原,临到头了又刹一脚,简直扫兴。   娇娇拉住要走的李琼:“警官,居委会一直跟我说古堡是危楼,不修缮就要拆除是吧?”   李琼随心道:“嗯。”   “那就找人拆了吧。”   烈日之下,李琼恍惚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还以为徐娇在开玩笑:“……古堡虽然存在了上百年,但主体结构牢固,找质检部门来检查后出具报告,再进行整改就行,不过依我个人看吧,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   其实也那么着急。   “不,”徐娇认真辩解,非常执着,“我这就去找施工队。“   不止是李琼警官,连镇上唯一一支施工队也以为徐娇是在开玩笑:“……这可是几百年的老建筑,您舍得吗?再说了,要拆除危楼首先得手续齐全,并补齐拆迁公告。”   徐娇拿出那纸被居委会盖章的红头文件,作为申请条件。   “拆明白的话。”   切断了异世界的连通枢纽站。   “补偿款就归你们。”   只要一切能回归正轨。   “我可以跟你们签字。”   我只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她只能赌这一把。   在每个世界里,古堡都是连接异世界的纽带,她从未尝试过切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回环往复。   平行地球,吸血鬼……这个世界处于崩坏与未崩坏的夹缝,连徐娇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真还是假。   她唯有这一办法,就是亲手掐断重启键。   如果是假的,她连生命都成了虚妄,不伤不死,何况区区一座砖块砌成的建筑。   如果是真的,那也切断了与下一个异世界的联络,祸不及下一遭,不再沦为港主的能量来源,不再作为工具去帮他探索新的未知地图。   她唯一能与港主对抗的砝码仅限于此。   当游戏里的NPC无法摆脱程序开发员的操纵。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断开服务器连接。 第89章 切断连接点 ◇   ◎薛定谔的猫◎   推土机碾坏了花纹繁复的庭院地砖。   施工队扯掉了游廊上繁茂的花草。   树林里的树木一棵棵倒下, 发出宛如叹息的扑响声。   娇娇杵在满是马赛克涂料的围墙前,这堵围墙在外人看来与旧围墙没有任何两样,只要娇娇唯一一个人看出它的不同。   她只是孤单一个人。   也只要她自己能理解她自己。   在整个木溪镇的人看来, 她都是败家子,是疯子,是不可理喻。   很多人劝了她,然而她就想沦为了一根木桩子,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甚至有人给远在国外的姑妈打了电话, 徐娇就拿危楼拆除令怼了回去。   嘟嘟嘟嘟响的电话声被她一遍遍挂断。   施工队鱼贯而入。   徐娇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宫森。   二楼卧室徐娇早已收拾好了,她的个人物品不多收拾起来也很快, 离开前关好了门锁好了窗。   然而就在推土机的挖斗怼上二楼非承重墙时, 卧室的窗户里出现了宫森。   他拔开插销,一跃而下。   表情里带着淡淡的茫然,旋即在看见娇娇时, 瞳孔里生出一寒星的雀跃。   “我们正通过虫洞与硅基生物战斗……我怎么突然就被拉扯进这边了。”   娇娇愣了楞,勾唇轻笑,答非所问:“你那边的星域……还存在吗?”   宫森站的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语气很温柔地说:“情况很麻烦, 硅基生物也同样发现了黑洞并且通过时空跳跃来到银河系,很多伴生兽都被辐射光线异化了……地球,不再适合普通人生活。”   “我这片平行空间怕也快了,”娇娇在轰隆隆的推墙声中,娇娇细细地端详宫森, 他真的如他所说, 穿的是战斗装束的流体铠甲, 通体散发出白光, 眉宇间也染上了坚毅神色。   不过区区些时日不见,他要不是历经磨难,也不会成长的这样快。   “什么快了?”宫森不解。   “陨灭,就像你的世界一样,”娇娇,“宫森,你仔细想想,从进入交易港出来之后,我们还真的存在吗?你是不是也同样有了不老不死不伤的能力?亦或者说是,一切都只是被港主制造出来的幻觉,为了让他发现更多的平行世界空间?”   “奇怪的地方肯定有,“宫森沉吟了下,”比如被杀死的碳基生物都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黑烟消失在宇宙里,与其说是分解,更像是某种回归。”   “那碳基生物也是吗?”   宫森闻言点点头。   娇娇看着宫森近在咫尺的身体,在清明透彻的日光中,微微隐约闪烁,像光的透明折射,身形被一顿一卡,然而他本人似乎是未知味觉的,直至他发现了娇娇近乎哀戚的目光,染上了不可消散的黯淡。   宫森抬起手,他的手指清瘦修长,眼神中出现极少出现的迷惘。   “这是怎么回事?”   “宫森。”   徐娇尾音发颤,仔细听去,就像是掀开了重重迷雾、筋疲力竭的npc,在血条将尽之前,终于看清了终结。   她望去的眼神中诸多不舍,但却极其清明,清晰到如勘破梦境一样干净。   “我想,它的目的,就是让你的出现来阻挠我吧。”   “只要跟你走,不拆了这古堡中转站,它就还能进入下一个平行世界。”   “我还是不太明白。”   身后传来稀稀落落的水声,徐娇一回头,就见到了□□上半身的男人,上衣被他松垮垮垒在腰际,露出合金组合而成的上半身,长裤腿罩住机械长腿,□□着脚。   从他湿漉漉的头发和一身的水看来,显然也同样是被从海底强行召唤而来,肩线开阔,眉眼低垂,唇角噙着散漫的笑。   钟阅:“如果可以在一个世界不生不死,肆意妄为,你为何还要选择去过普通人生活?”   娇娇:“代价就是身边人一个个化作黑烟消失为代价吗?”   钟阅狭促的细眯长眼:“你说你喜欢我,却连同生共死都不愿意,这就是你身为人未婚妻的义务吗?”   “未婚妻?”一侧的宫森挑起嗓音,语带锐刺,“娇娇,身为你的主人,你连这一点都没告诉我吗?”   “主人……?”钟阅抬抬下巴,用大拇指腹压力压住嘴唇。   横在中间的娇娇:“……”   在轰隆垮塌的倒墙声中,脸发烧似的窜红。   钟阅已经走向宫森,两个来自不同异世界的男人,身高比例相当,一冷寂一炙热,一严肃一狭促,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偏偏这时候徐娇的腿猛地被小吸血鬼抱住,扬起一张小天使一样的脸,软糯糯道:“妈妈,这两位叔叔是谁啊?”   徐娇:“……”   我是想拆了这个中转站,但没想到沦落到死前还要被羞辱一把。   交易港港主——   您的脑回路是真的五行缺德。   徐娇尬在原地五秒后,当机立断地踢飞了缠绕在脚踝上的小跟屁虫,还有一辆推土机没人,她窜上去关上门。   钟阅宫森的身影都在如水波晃动,日光穿透,变得轻薄。   徐娇既下决心,拧转了钥匙,一踩油门往古堡墙上撞去。   一堵承重墙被徐娇撞倒。   滚滚落砖铺天盖地砸来,天旋地转,她人先陷入黑暗。   ——   徐娇在熟悉的黑暗中睁开眼。   伸手不见五指,眼前一片漆黑,但她意识中清楚地知道,她是醒过来了。   一有了“醒”这个意识,黑色就变得五彩斑斓,徐徐降落、扩散,视网膜上逐渐组建成马赛克,拼凑,契合成一个“人”的形象。   那人没有容貌,只隐在一团白光中,黑暗中没有坐标系标准,那人似乎离得很远,又似乎离得很近,肩线、腰线,都被掐出犀利的折角,透露出非人造物的变化莫测。   “嗨,你好啊。”   来者声音空洞回声,简单的几个字里,糅杂了宫森的冷清,钟阅的轻佻,尾梢还翘起小吸血鬼的甜糯。   三不像。   处处皆是模仿。   “港主?”   “那只是我身份的一个化身,我就是一个比你更高纬度的普通生物而已。”   娇娇脑子里回想起在海底看见的巨大眼瞳,只觉得手脚抽筋,身体剧缩,强忍不耐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呢……只有等我探索到了极限你才会来捡便宜。”   高维生物轻轻笑起来,娇娇发现他学习能力真的又快,模仿能力超绝。   “……准确来说,我的意识散发在所有平行宇宙中如同尘埃一样的存在,只要当你这样被标记了的外来行者,激发了一个平行世界的隐藏区域,我的真正力量才会觉醒——这就跟药物进入身体后在体内游走,一处处敲门询问是否需要治疗,才会激活我的组织基因和细胞一样,我才可以吞噬能量,来进行重塑……“   “现在呢?”娇娇问,“我撂挑子不干了呢。”   “如果你使用一个超微型机器人进入体内,机器人罢工了或坏掉了,你会怎样?”   换做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高维生物直接沟通都会直接抓马的。   也就娇娇,还能心平气和的和它讨论这个话题。   答案很简单。   “换一个新的超微型机器人好了。”   高维生物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它对于低等的生命,一掐就会碎掉的,一呵气就会消散的,似乎格外多一些点的宽容和怜悯。   更高等的文明就会有更高的道德吗?   徐娇心地挣扎着痛苦和惘然。   “所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惘然,你终将还会吞噬掉我现在的世界,是吗?”   “人体细胞有40-60亿个,还在不断的更新换代,新生和死亡……而我体内的平行空间数量,比之只多不少!”   这简直是一个超越了所有想象天花板的一个存在,没有任何文字和图片能描绘出娇娇受到的震撼。   蚂蚁永远不知道鲸鱼的存在。   即便她所在的世界毁灭了又如何?   那是多少万亿光年过后的事了。   如果娇娇顺利地生老病死,身体也已化作了比尘埃还微妙的分子,重塑重组成了不同的生命体。   也许真的会有硅基生物发射外星孢子,化作伴生兽抵达地球。   也许真的会有大雾弥漫,毒气遍布的赛博朋克世界。   也许也真的有地球是平面的,处于不断飞行的状态创造引力。   ……   没有一片相同的树叶。   也没有一个相同的平行世界。   每一种可能性都可能出现。   每一件发生的事都有两种选择。   人不用遗憾,因为每一种遗憾都可以再走一遍。   每一个人都有无数种选择,每一个人都不会存在遗憾。   天堂与地狱。   只在一念之间。   少女问的黑暗之中,身体化作了万千马赛克,有明亦有暗。   那一瞬间,她感觉她已经死去,但是她却还活着。   活着与死亡,在更高维度是不存在的事。   存在的,只有她的意识海。   她不知道在黑暗中存在了多久,连高维生物的幻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或许它永不会离开,只要感应就会察觉出它的存在,它无边无际,无所不在。   它降临了。   它又离开了。   它体内有无数的平行空间在开始,也在被吸收,被消亡。   它会在意任何一个平行世界的存在吗。   它不会的。   它不在乎。   少女就像一个觉醒了的细胞,恶化成了癌细胞,不再听命于基因和主的指挥,有了自己的意识。   同所有沉默的健康细胞一样,也妄想着长生,妄想着永存。   ——“想”,这一个觉醒。   她抬起了头。   看见浩瀚无垠如黑海的暗色中,飘飘零零一片细碎的光斑。   她往光斑靠近,她想走,脚下就生出了路,她想要重力不摇摆,四方就树立起四方黑暗通道。   终于,光斑化作点,化作圆,化作一个洞。   将黑暗烫破,扎破,透出一个去往未知的通道。   她站在白光的这一端,看见白光铺天盖地中,一抹好看的人影孑孓伫立。   她一时间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对方究竟是谁。   名字本就是附加值的属性,并非他的本身。   男人忽然回头,看见了白光之中的她。   他的嘴唇微张。   “你回来了。”   是的。   我回来了。   死亡的尽头,亦是重生的开始。   生与死纠葛纠缠,无穷无尽,吹而复生。   时光不过是高纬度长河里的一个坐标而已。   只要她想去某一段旧回忆,她就会将一切重新开始。   ……   每一个选择。   都会诞生新的平行宇宙。   也许在亿万光年的以后,她还会永远存在。   (完)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番外 七夜(完结) ◇   ◎自欺欺人最可笑。◎   我叫七夜。   念起来, 还有点那么文艺的意思是不是?   但你要知道我妈妈整个产期都没能见到我父亲一面,最后约定了预产期,最后一周还是没能等到, 最后在夜晚生下我。   听起来就有点那么丁点变味了。   我始终认为妈妈对父亲是有些怨恨的,尽管她白日里总是装作风轻云淡,忙于公务。   爸爸妈妈是政治联姻,有点那么为了配对而配对的原始粗鄙, 我始终不明白既然不相爱为何要强行在一起, 权力?家族地位?那些虚幻的东西,在末日的大雾陆地上, 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多少国家是怎样悄无声息的湮灭在毒雾中了都不知道, 残存的人却还固守着可悲的身份。   我不理解。   但更觉悲哀。   爸爸复姓上官,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姓,面对一开始认识的陌生人, 我也不愿意提我的姓。知情人总别有用心的笑着说,上官确是有那么一点儿绕口,让人联想到古旧玛丽苏小说里的主人公。   但我或许是把妈妈的哀愁也转移到了父亲身上?   谁知道呢?   只有一个人怎么叫我我都不会生气。   他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磁性而又带着低音炮, 上官, 呼吸卷舌,七夜,吐气于字,一呼吸间唇齿跳脱,唇角微微咧开, 绽放出昙花一般幽深美丽的笑容。   我是怎么喜欢上钟阅的呢?   或许他是带我的教官?   或许是他无数次在毒雾中救起我?   或许只有他让我安心露出后背?   我想。   都不是。   其实我看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没有其它原因, 就因为他好看, 人耽于色,我不否认我的直接和□□,荷尔蒙涌动处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否认的。   只是这种喜欢在后面日复一日的琐碎中加深。   直至我无法自拔。   喜欢,又不是非必须要在一起,对不对?   喜欢,又不是必须成为绊手绊脚的阻碍,对不对?   我喜欢月亮,难道我要把月亮摘回到家里吗?   我喜欢海,难道我就要溺弊在海里吗?   喜欢,难道就不能只要能陪伴就好了,能有付出的地方就好了,能渴慕着,也尽量的争取着,但真正到争取不了了的时候,也放手让他去飞。到他倦了,累了,老了,死了,还有一处港湾和我的存在吗?   只要我的心在哪,我的人就在哪,我认为这样是没错的。   如果有一天我的心飞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也会离开的。   他不欠我。   是的。   我也不欠他。   其实。   在看见他那个废物一样的未婚妻时,说实话我是有过生气的,我不明白现在的世界都快不复存在了,还有人固守着指腹为婚,和血缘继承那一套,简直老掉牙了令人可笑。   可后来我明白了上述都是借口,就跟我细数与他相处过的细节来鉴定我跟他的情感一样可笑。   没有谁真能强迫到谁。   有些人为了爱可以去赴死。   有些人亲朋好友三言两语就能打散一对鸳鸯。   钟阅既然可以为了一个荒唐的承诺苦等半生。   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自欺欺人最可笑。   我宁愿浸泡在海水里流泪,我也不会骗自己。   这就是我的底线。   就跟我为他做的一切,我不是没想过摆放到台面上来,这样他就亏欠我了,他就对不起我了。是他做事的不计后果,是他的重义重情,导致一系列恶果的发生。   要不是我殚精竭虑查缺补漏,事态会发展的比想象中更严重。   而我在工作的时候,他却忙于温香软玉。   我是可以站在道德高地指责的吧?   可一想到我一个人面对两个人,人家依偎着,携手面对着,而我一副气得跳脚的样子。   就忍不住快笑出声来。   算了。   我又凭什么站在高处指责他?   凭我做的事?   是,是很累,冒着生命和泯灭良心的风险。   甚至让父亲也背负上了一辈子的心结,借钟阅的势,想方设法的除掉了海底城市里一直跟我们作对的老家伙们。   可这一切都该怪他吗?   我做的一切是因为我想做这一切,他从来都是未知情,我为他做事,擦屁股,我会感到由衷的快乐和开心。   至少在未婚妻没出现之前,我与他的相处是真实发生的。   只是,后来的他变了。   可之前发生的事是真实的不是吗?   那些经历,已足够我从中汲取营养,坚强的活下去了。毕竟,生活不止是爱情。   还有很多大块小块的事件来填补。   我卑微?   随便吧,爱说咋说。   千金难买我愿意。   我见过很多死亡,也杀过很多人,可生命却深感越活越虚无,有一个爱的人,你为他做事所向披靡不计回报,那种向死而生的快乐,没经历过的人感受不到。   钟阅,我愿你过得好。   因为我不忍见你伤心,那样我真的会很心酸难过。   可是,我又愿你过得不好。   因为你过得不好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你的选择,偶尔的想起我来?   作者有话说:   徐娇:作者你这就写完了吗?你有没有觉得少了点什么?   某泱:其实我感觉四口之家也挺好的,就是JJ审核不会同意。   徐娇:……那我脑补?   某泱:如果想要看一段有始有终不切片的言情大戏,欢迎移步专栏内新开的文,《做到服软为止》(可能会被改,痛苦面具),娱乐圈制作人,浪子回头X菟丝花,你想要的都有。作者畅饮狗血,怒刨一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新文肯定文案会改   老规矩前一百评论有红包   评论随意,peace and love   要被凶我就把脸捂起来,指缝里露一只眼睛看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