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换了夫君后》   作者:观樱   文案:   镇上的富商颜老爷为了给独女找个好夫婿,资助多位贫困书生。   颜如月一眼就看中了长的最俊俏的那个。   整个县城都知道,颜大小姐喜欢那书生多年,就等着和他成亲。为他描眉画鬓,为他洗手做羹汤。   然而成亲那日,却怎么也找不到新郎官,所有人都等着看颜家的笑话。   “小姐,怎么办啊,吉时马上就到了!”   颜如月掀开红盖头,和人群里面容冷淡的男人对上眼。   ---然后,男人顶了书生和她拜了堂。   新郎官家一贫如洗,颜如月这个娇小姐处处不适,和他说好,渡过此关后便分开,桥归桥路归路。   男人淡声说:好   ——————-   谢砚欠她的恩情,在看她咬着红唇泪眼朦胧的时候,他迈了一步还了她的情。   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谢砚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可还是不受控制的动了心。   最初答应分开的是他,后来想尽办法将人留下的也是他。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如月,谢砚┃配角:《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其它:《抓你当夫君》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我更幸福了……   立意:幸福自己去争取  ? 第1章   ◎遮住好颜色◎   五月末,天气正是渐热的时候。   不过今日一早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将燥热吹走几分,留下清爽宜人。   “小姐,”柳枝端了一碟子红彤彤的樱桃过来,笑着道:“庄子上刚送来的,还滴着水珠呢。”   即便是装樱桃的碟子也是上好的青花瓷描金边的,更别提屋里金贵的摆设,随便拿出去一件就够普通人家几年的嚼头。   身为颜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柳枝手上带着累银丝的镯子,衣料更是上好的锦缎,当她单独出门的时候,街上的百姓还只当她是哪位小姐。   丫鬟的衣着打扮都如此之好,更别提颜家二房颜老爷的独女颜如月了。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只露出精巧的侧脸。   柳枝将东西放置在桌子上,桃红看了一眼,手下的梳子依旧不紧不慢的梳着,笑道:   “马上就梳好头发了,小姐,您是先吃东西再补妆还是先补妆?”   铜镜里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她笑了笑,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山中清泉。   “吃几颗吧。”   桃红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梳好,簪上一根品相极佳的金海棠流苏步摇。轻轻一动,流苏便划过白皙精巧的耳朵,耳垂上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红痣,显露出女子的娇俏来。   “桃红,取那支白玉簪来,”颜如玉轻声道。   桃红不解,她家小姐长相明艳,最是适合这等珍品,更显娇贵。白玉簪固然好看,但是戴上难免让颜色少了几分。   桃红最是喜欢她家小姐了,长相貌美,脾气好,她愿意每天都给自家小姐装扮。见她没动,还是柳枝走过来,偷偷瞪了桃红一眼。   将桃红挤开,自己去帮忙换下。当白玉簪子戴上的时候,女子绝佳的容貌似被压住,瞧着清秀了不少,透出一股矜贵气质。   “小姐戴什么都好看,”柳枝不动声色的掐了桃红一下,桃红顿时反应过来。   今日是宁秀才约小姐去茶楼的日子!   天呐,她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   若说镇上有什么值得人反覆说道的大事,那一定是颜家颜如月的婚事。无他,只因着颜家有钱,颜如月貌美。   当然,这只是颜府人的想法。   外人还会议论颜老爷给女儿找女婿的方式————简单,粗暴。   因着是商户出身,所以颜老爷说什么也要给女儿找个学问好的。在多年前他就出资资助众位学子,打算从里面挑出一个当上门女婿。   挑来挑去,颜老爷没确定哪个好,倒是颜如月一眼就看中了宁泽。   ————如今的宁秀才,也是颜如月的未婚夫了。   自从定下婚事后,二人感情越发的好,颜如月这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大小姐,还曾亲自下厨为他做羹汤。   “桃红,去瞧瞧人参鸡汤好了吗?”   桃红正愁没有表现机会呢,高高的一声应下,喜滋滋的跑了。柳枝摇摇头,到底年岁小,还傻乎乎的。   颜如月起身,慵懒的靠在小榻旁,纤细如玉的手指捻起一颗樱桃送到嘴边,殷红的唇张开,瞧着竟然比熟透的樱桃还要饱满红润,娇嫩欲滴。   长眉微蹙,柳枝见状递过帕子,颜如月将果籽吐在上面,娇声道:“有些酸呢。”   颜如月素来喜甜,就算喝茶也是要加桂花蜜的,这等酸甜之物她吃的不多,只捻了两颗便净手不吃了。   “许是没太熟透,今年雨水多有些冷,樱桃熟的也比往年晚。”柳枝利落的收拾桌子,接着道:“小姐,您先尝个新鲜,等过几日庄子送熟透的来,肯定是甜的。”   颜如月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摩挲着茶盏,“爹爹那里送了吗?”   “自然是送了的,不过老爷说他不想吃,便全都送到在我们院子来了。”   颜如月闻言身子端正起来,“将那件烟霞百花裙拿过来。”   换好之后,桃红也回来了,告诉说鸡汤炖好了,只待装到食盒里。   颜如月嗯了一声:“取出一半,我拿着去看爹爹。”   带好东西,颜如月快步往外走,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又过了月牙拱门,这才到了颜德春的院子。   “小姐,您来了,”守门的仆从忙将人请了进去,通报过后直接入了屋内。   “爹爹,您怎么了?”颜如月记得她爹喜欢吃这等酸甜之物来着,她怕她爹身子不适。   “月儿,”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只见桌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瞧着身材壮硕,面色红润,着实看不出病态。   颜如月走近了上下打量他,微微松了口气。   “你今日不是要出府的吗?”颜德春将喝了一半的茶水放下,问她。   颜如月接过桃红手里的食盒,边打开边道:“一会出去,不急的。这几日阴雨连天,您身子还好吗?”   颜德春笑弯了眸子:“当然好!你爹我甚至能入山里一拳打死野猪。”   颜家是猎户出身,在颜如月出生之后才慢慢起来,做起自己的小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成了镇上有名的富户。   颜如月娘亲没的早,爹也没续弦,一个人将女儿拉扯长大,终于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颜德春看着女儿,欣慰的点点头,“眼看着你和宁泽的婚事就要办了,爹也松了一口气。”   “爹……”颜如月佯装生气,一双杏眸睁的圆圆的,“女儿莫不是负担?爹爹想早点甩开?”   “哎呦,我的好闺女,你看看库房里爹给你准备的嫁妆,颜家大半家底都堆在那了,你还说爹不疼你。”   颜如月的嫁妆早早就备好了,颜德春每年还会往里添置,东西自然是越添越多,也越来越值钱。颜德春敢说,整个镇子上,没有任何人比他嫁女儿更风光了!   颜如月杏眸弯了弯,端着鸡汤上前,“爹要是疼女儿的话,就将这鸡汤喝了吧。”   颜德春喜欢吃肉,最不喜欢这等汤汤水水之物。奈何大夫说了,他肠胃有虚,得进补才行。   “好啊,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鸡汤熬的久了,上头的油脂被撇去,碗里能看见人参须子和枸杞等滋补的药材。汤汁澄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要说女儿定亲后最大的变化,那便是一心扑到宁泽身上。还给宁泽做羹汤,做膳食。藉着宁泽的光,他时常能喝到补汤。   颜德春摇摇头,拿女儿没有一点办法,乖乖的将鸡汤喝下,颜如月才告退。   看着女儿巧笑盼兮的模样,颜德春也跟着笑,目送女儿离开。   这边颜如月回去又重新梳理一番,取出胭脂水粉,将朱唇盖住一些,原本殷红的唇瓣变的柔和粉嫩,她又让柳枝将眉毛画长。   “他最是喜欢我长眉入鬓了,”柳枝画完让出地方,颜如月照镜子满意的点头。   原本明艳动人的姑娘,硬是用胭脂水粉将颜色压了下去,原本的十分美貌如今也只剩下七分。   桃红看了看,觉得自家小姐还是不扫眉更好看,不过这话她不好说,因着颜如月满心满眼都是宁公子。   说起来,她也没觉得宁公子哪里好,无非就是皮相稍微好看一些。   颜如月自然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出门坐上马车,朝着茶楼去了。   马车缓缓行驶,车里,颜如月摸了摸耳朵,“忘记戴那对白玉坠子了。”   柳枝笑着安抚道:“小姐生的貌美,若是再打扮一番,怕是全茶楼的人都不用听书,都看您了!”   “油嘴滑舌,”颜如月娇嗔的点了点柳枝的额头,面上却是笑着的,想来很是享受对方的夸赞。她忽地想到,宁泽见到自己,会不会也夸赞一声呢?   二人已经差不多半月未见了,他忙着温书,她怕打扰他,因此也不主动去寻。不过宁泽性子温吞羞涩,想来也说不来这等好话。   颜如月低头笑了一下,脸颊攀上红晕,就连耳朵上的红痣也越发的醒目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俩个丫鬟先下去,引的百姓们驻足,心想是谁家的女眷出行,就连丫鬟都穿金戴银?   等到从车帘里探出一只纤纤玉手,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茶楼二楼处,窗子半开着,露出男人的半张脸。眉若远山,长眸璀璨,随意的一扫,就见到底下马车里出来个娇娇的小姑娘。   素色的裙摆上,用金线绣着暗纹,随着她的走动,似盛开的百花般灼人的眼。裙摆往上,便是掐手可握的腰肢,衬的她身材玲珑,如含.苞待放的花儿。   颜如月被丫鬟扶下车,街边的百姓看见那张脸都愣了愣,有那适龄的男子红着脸向身边的人打听,这是哪家的女儿?可有婚配?   有认识颜如月的人好心的道:“这是颜家独女,早就有婚约了,你来晚咯!若是来的早,说不定还能捞个上门女婿,继承颜家万贯家财呢!”   附近的人捂嘴低声笑起来。   从人群里走出一个青年,面色阴沉抿着唇,快步进了茶楼。   “哎哎,就是他,”又有人小声的道:“颜家的乘龙快婿,一眼就被颜大小姐看中了!”   “是吗?那可真是好命啊!”   议论声不绝入耳,即便是他们压低了声响,宁泽也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更加阴沉。他撩开袍子,朝着二楼去了。   待上了楼梯,见到那抹倩影后,脸上像是变脸般转晴,宁泽笑着唤她:“月儿。”   作者有话说:   《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专栏第一个求收藏!   琳琅是锦衣卫十四所千户之一,她女扮男装跟随锦衣卫指挥使多年,为他出生入死,护他步步高升。   原本以为凭借青梅竹马和生死过命的情分,他对自己也是有情的,却不想在一次任务中琳琅被他毫不留情推出去。   大理寺和锦衣卫向来不合,栽在琳琅手下的大理寺官员众多,如今琳琅一朝入狱,众人纷纷摩拳擦掌,等着报仇雪恨。正当众人拿着十八般刑具准备往里冲的时候,大理寺卿苏子烨轻轻挥了挥衣袖,先一步走了进去。   众人对视一眼,看来大人恨极了这个恶毒的人,忍不住先去折磨了!   苏子烨见到满身满脸都是血污的琳琅,旁边的侍从让他私下解决这个魔头为师父报仇,可苏子烨突然有了好主意。   让魔头成为他的手下,为他所用,供他驱使。   手下们纷纷表示钦佩,果然是大人英明!   可慢慢的,他们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苏大人给魔头上药?苏大人给魔头喂饭?   最后苏大人舍身取义,向魔头求亲?   众人:! 第2章   ◎他放下茶盏,嗤道:“我不喜欢笨蛋。”◎   这里离京城近,所以镇上的茶楼也是讲究的,分为一楼二楼。一楼是给那些普通百姓凑热闹使,二楼则是分为大厅和雅间。   相比一楼,这里更安静一些,方便谈事。   颜如月和宁泽总是约在这里见面,刚开始她还去雅间,后来发现宁泽抢着付钱后,她就将地点挪到大厅里来,左右人不多,也不算吵闹。   唯一让她不太舒坦的,便是有些人若有若无的目光。不过她并不在意,只笑笑回望过去,那些人便红着脸低下脑袋。   “你来了,”颜如月起身,面上的笑意像是一朵绽放的花儿般,让人移不开眼。   饶是俩人定了婚约,接触过这么久,宁泽也会被她的美貌晃的呆住。好在他回神快,笑着虚扶她坐下。   “抱歉,方才温书,来的迟了。”   颜如月屏退两个丫鬟,让她们四处逛逛,所以只能她亲自动手斟茶。倒好了两盏茶,颜如月轻声道:   “我也是刚来的,尝尝,刚泡好的茶水。”   宁泽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她的头饰满意的点头,但是等看见她身上的衣物时,宁泽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   四周不断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们都是在聊自己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宁泽就是觉得他们在议论他,都在嘲讽他。   低头看看自己的长衫,湖青色的细布衣裳,走在街上很是常见。可颜如月呢?她身上的料子他都没见过,更别提剪裁成贴身的样式,显露出身段。   宁泽皱眉,压低了声音道:“什么时候做的衣裳?”   颜如月还以为他觉得自己穿这料子好看,特意站起来转了一圈,趁着旁人没注意到自己时快步坐下。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道:   “好看吗?刚从京城里流出来的布料,镇上只有两匹都在我库房里堆着呢。”   颜如月本想给他做一身长衫的,正好俩人站在一起登对。但是考虑到宁泽的性子,她就将话咽了回去。   颜如月喜欢打扮,喜欢漂亮衣裙,这些宁泽早就知道,他觉得自己也没不让她打扮,但是她怎么就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呢?   她穿的这样好看这样奢华,岂不是让外人一看就觉得自己抱上颜家这棵大树?!   宁泽生气了,不过他面上不显,只随意的应付几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推了过去。   “送你的生辰礼。”   他伪装的太好,颜如月沉浸在二人相见的喜悦里,压根没发现。而且他送了自己礼物,想来对自己的生辰十分上心了。   五月初五,是颜如月的生日,但是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了。那时候颜如月派人请宁泽过府,正好一叙,但是宁泽说课业繁重,就没来。   当然,礼物一事也不了了之,为此颜如月还有些伤心。没想到宁泽是早就准备好了,等着见面了亲自送她。   “谢谢,”她珍重的双手捧起盒子,舍不得打开。扬起一张笑脸道:   “我很喜欢。”   靠窗的桌子旁,有人低声嗤笑,颜如月转头,就见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喝茶。   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男子,衣服洗的发白,但是盖不住他的好相貌,他抬起头和颜如月的目光对上。   少女的脸因着害羞还带着红晕,杏眸水润宛若含着一汪春水。   她愣了愣,而后迅速的垂下鸦羽似的睫毛,低声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哎,看什么呢?”坐在男人对面的友人叫他,然后也朝着颜如月的方向扫,最后转回目光,压低了声音道:   “看人家小姑娘?终于有女子能入你的眼了?”   不是他瞎说,谢砚此人十分挑剔,在村子里就有很多姑娘对他示好,可他统统不理。到了镇子上,附近有适龄姑娘的,也都暗自打探他,可惜,没有一个人成功。   “李乘风,你很无趣,”谢砚伸出劲松似的手指,将茶盏端起,低眉浅啜。   李乘风笑嘻嘻,声音更低了:“我不是寻思,你的年龄也到了,有合适的便成个家吧。”   谢砚无父无母,他从村里来到镇子上,找了处私塾当先生挣些束脩钱。他不止相貌好,且有才华,在多年前就已经是秀才了。   可惜啊可惜,正所谓天不遂人愿,他有个病秧子妹妹。   为了照顾妹妹,硬生生的耽误了考试,否则以谢砚的才华,早就是个举人老爷了。   谢砚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没看见,他们是一对吗?”   李乘风愣了愣,转过脑袋偷摸看了看,又扫了谢砚几眼,最后他用手捂着嘴,低声道:“可是,我觉得那姑娘和你好像更登对啊!”   相貌都是那种极为张扬的美,但是身上的气质硬是将其压下。总之,郎才女貌。   谢砚仰头啜了一口茶水,好看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放下茶盏,嗤道:“我不喜欢笨蛋。”   那匣子做工粗糙,是街边一个铜钱就能买到的。外盒都如此敷衍,里面的东西更是不用想。若是真心送人,即便没钱也会用心,不至于如此随意。   亏她还感动的要哭了。   笨蛋。   被叫做“笨蛋”的颜如月还在高兴着,双手牢牢的抓住盒子,一刻都舍不得放开。见她如此,宁泽心里的气散了一些。   “对了,这个是熬好的鸡汤,”颜如月将食盒推过去。   她时不时的会送他东西,但是宁泽不图财,从不接受。颜如月很欣赏他高风亮节的品格,被他打动,亲手熬制鸡汤,为此还烫出过水泡。   宁泽神色淡淡,嗯了一声,又说了几句话俩人起身离去。   宁泽送颜如月上了马车,待马车走远后,他将那上好的食盒与里面满满心意的鸡汤,随意的放在一个乞丐面前。   乞丐高兴的直磕头,拿过来就狼吞虎咽的喝汤吃肉。   澄亮的汤水洒了出来,像是姑娘家的泪水般,洇湿一片。   二楼,谢砚剑眉轻蹙,李乘风则是直接开口道:“这人未免狼心狗肺了些。”   .   马车里,颜如月将盒子拿出来,桃红心大嘴快,见状道:“小姐,这是什么?”   她家小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哪来的这么个破烂的的东西?   颜如月觑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挡不住:“宁泽送我的生辰礼物。”   桃红噎住,看了一眼柳枝,柳枝摇摇头示意别说话了。桃红不动声色的低下脑袋,不吭声了。   将匣子打开,就见里面是一个桃核做的篮子,瞧着小巧精致,上面还有红绳。   “这是什么?”颜如月问道。   柳枝看了看认出来这是普通百姓家会佩戴的,她思量片刻道:“有驱邪护体的功效,想来宁秀才是想让小姐平平安安的。”   只有家里穷的不行的,才会用这个。大多数都会选择去庙里求个护身符,压根花不了多少钱。   其实身为颜如月的丫鬟,合该适当提点一番,但是以前柳枝提过那宁秀才好似没那么真心,颜如月不听,后来更是执意定下婚事。   柳枝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宁泽曾救过颜如月的命。   幼年时在乡下的庄子里,她和桃红被事情绊住脚,颜如月自己在水塘边玩耍,不小心栽倒在里面。路过的宁泽将人救下,也结下了这段缘。   木已成舟,她只能说着点好话,让颜如月高兴一些。   果然,颜如月听完很是高兴,但是她脖子上带着母亲给的项链,不能摘下,所以她将红绳缠绕到手腕上。她皮肤白,被红色的绳子一显,更加凝润的像是羊脂玉。   “好看吗?”颜如月晃了晃皓腕。   桃红和柳枝齐齐称赞,纷纷夸好看。   .   回到颜府,就见下人们面色不好,厅堂里也传来吵闹声。   颜如月面色冷了下来,“大伯一家来了?”   颜老爷排行老二,还有个亲哥哥也在镇子上,不过他家过的没这般滋润,因此时不时的过来扣东西。   “二弟,松儿如今三岁,正是好年龄,也不记事儿,过继给你当儿子多好啊!”   说话的是个年纪三十多的妇人,是颜老大的续弦王氏。   颜老大有两个儿子,都比颜如月大,早已成家生子。而这位续弦在过门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女孩和颜如月同岁,男孩则是她身旁的三岁男娃。   他还啃着手指头,身上的衣物瞧着倒是整洁,但都是普通的料子,即便颜如月身边的丫鬟桃红和柳枝,都比他穿的好。   王氏推了那孩子一把,孩子不懂,当即哭了起来,这才导致声音吵闹。   “好松儿,别哭,娘在。”   这时候倒心疼起孩子了,她觑了一眼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的颜老大,又看看面色阴沉的颜德春,咬了咬牙,接着道:   “二弟,哪个人家不是‘养儿防老’?光有女儿有什么用?难不成能给你养老送终?还得有儿子傍身才行,否则等到你年岁大了那天,非得后悔不可。”   “不劳烦你费心,”颜德春顾及着她是嫂子,也没法说重话。他沉着脸将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会过继,我有孩子,月儿是我亲女儿,她还能扔下我不成?而且我也不会给月儿拖后腿。所以,不必劳烦大哥大嫂费心。”   这番话,他说过几次,可惜王氏是个村妇,根本不听,只会胡搅蛮缠。   “你这话不对,月儿快成亲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和儿子相提并论,二弟,你看看松儿,懂事哩!”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大伯母?”   清脆的声音响起,王氏她抬头看向门口,只见逆光中,有个身姿窈窕的姑娘走了进来,越走越近。   不是说颜如月不在家吗?!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谁是笨蛋   谢砚睨了她一眼:你 第3章   ◎原来她不是个蠢蛋。◎   王氏出自村野,在颜老大家可以横着走,没人敢和她顶嘴,当然,也是因为说不过她。   可到了镇子上,王氏见过颜如月后,就开始怵这小姑娘。比如此刻,王氏看着风姿神韵,面带笑容的颜如月,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月儿回来了。”   颜如月笑着打招呼:“大伯,大伯母,松儿也来啦。”   说着,她俯下身子想摸摸颜青松的脑袋,那小孩眼泪糊了一脸,大鼻涕泡都哭出来了。颜如月觉得有些脏,便虚虚的抚了一下。   王氏如坐针毡,尴尬的道:”月儿,快坐下说。”   她本意是对颜如月客气一点,毕竟这是颜家二房里的祖宗,可不想颜如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嗯,这是我家,大伯母不用招呼我。来人呐,上茶。”   桌子上有茶水,颜如月这么一喊,显得刚才王氏那句话自作多情,让她十分难堪。   颜德春作壁上观,也不解围,左右他是站在他姑娘这头的,所以优哉游哉的喝起茶水来。   王氏只能拉着颜青松,一时竟不敢吱声了。桃红和柳枝对视一眼,纷纷压住笑意。要说王氏为何这么怕颜如月,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颜青松出生后,王氏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觉得颜家二房那么多家产,却只有一个女儿。如果将颜青松过继给二房,那岂不是白得了万贯家财?顺带着,自己这个亲生母亲不就坐享其成了吗?   抱着这般想法,她时不时的带着儿子过来转悠,想培养感情,等待有利时机。后来知道颜如月定亲后,更是变本加厉,就差长在颜府门口了。   大伯母过来串门,颜如月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一个月前,王氏直接挑明了过继的事情。颜德春自然不同意,他若是没有子嗣也就罢了,他有月儿,将来还会有外孙外孙女,何必过继别人的孩子?   但是王氏胡搅蛮缠,直接让颜青松这个小家伙天天堵在门口,直接抱颜德春的大腿。这等事情一出,难免让附近的邻里议论纷纷。   颜如月便想了个办法。   她让人去买了两条不大不小的狗,直接拴在院里门口处,绳子的长度控制在狗能灵活的在大门附近活动。   王氏每次来都不通报,直接往里闯,这回往里闯的时候直接被汪汪叫的狗吓的嚎了一声。   消停了一个月,一次都没来。   颜如月嫌狗有味道,就叫人找个地方拴起来,想必正是因为如此,王氏一家才能顺利的进来。   似是想到被狗吓到的画面,王氏面色白了白,眼里似淬毒般看着颜如月。在颜如月看过来的时候,她又很快恢复如常。   “月儿真是越来越美了,”王氏谄媚的笑着道。她眼睛扫过颜如月身上的衣裳和饰品,不由得嫉妒的牙直痒痒。   怎么颜老二家就这么有钱,颜老大却只能做点小买卖?早知道,她就搭颜老二了,到时候自己就是颜如月的嫡母,料她也不敢有什么么蛾子。   王氏贪婪的目光让颜如月有些烦,不过这等人目的直白,心思也好猜测。若是碰上那等不动声色的人,才是难办呢。   “月儿,你手上带的红绳子挺好看的,“王氏瞧见了那个小东西,觉得实在是和颜如月格格不入,显得掉价。   颜如月笑了笑:“多谢大伯母,柳枝,去取些糕点来给松儿吃。”   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颜如月不会因此讨厌颜青松,顶多就是嫌弃这小孩脏而已。   王氏紧绷的身子松懈一些,揽住颜青松的肩头,“还不快谢谢姐姐?”   颜青松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颜如月,小声的说谢谢,颜如月点点头。大概是见颜如月面善,他好奇的盯着她手腕上的桃核篮子。   “王铁柱也有一个,”颜青松忽地伸手指了指。   颜德春皱眉,颜老大抬起头,桃红张大了嘴,王氏讪讪的笑了一下,找补道:   “松儿乖,那是避邪的好东西,等回去娘给你买一个。”   王氏知道颜如月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虽不明白为何她要戴这么个破玩意,但是夸赞总是没错的。却不想,这句话让颜如月笑容淡了淡。   “大伯母,镇子上有卖的吗?”   王氏:“有啊,就在东边有很多摆摊的,卖的都是小玩意,月儿若是感兴趣可以去逛逛。”   “嗯,”颜如月垂下眸子,指腹摩挲着桃核篮子,不说话了。   王氏见此,也知道没法再提过继的事情了,就和家人一起走了。   厅堂里顿时安静下来,颜德春看了看颜如月,关切的道:“月儿,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的事,就是出门有些乏了,”颜如月起身,“爹爹,我先回去歇着了。”   .   “呸!真当颜家是她当家?!”   出了颜府,王氏往地上啐了一下,恨恨的低声骂了一句。颜老大摇摇头,却也不敢管家里这个悍妇。   王氏推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的道:“眼看着颜如月就要成婚了,我都问了,据说嫁妆丰厚,怕是将半个家底都陪送进去了,你不着急?”   颜老大耷拉着眉,他自小就没有二弟厉害,长大成家后更是拉开差距。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也只是嫉妒罢了。   颜德春没少帮衬他,否则现在这个小店铺都开不起来。   “这是人家的事情,人家嫁女儿,怎么就不能陪送东西了?”   “我呸!那可都是颜家的!她若是嫁出去,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可不姓颜了!”   王氏的观点里,这都是颜家的,颜德春家没儿子,那将来就得自己儿子继承。若是让颜如月都带走了,自己儿子怎么办?   王氏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位青色衣袍,身材欣长的男子脚步慢了下来,转头朝着颜府看了一眼。   长眸清澈,似能映出间家万物。他微微摇摇头,快步离去了。   .   回到房间里的颜如月换上家常衣物,也都是上好的料子,且颜色艳丽,将她的美衬的一览无余。   桃红喜滋滋的给她倒茶,觉得自家姑娘长的好,就该穿这等鲜活颜色的衣裳。   “小姐,喝茶。”   颜如月垂眸嗯了一声,端茶盏的时候,手腕上的桃核小篮子晃晃悠悠。   “就在东边街上,有很多摆摊的……”   王氏的话像是一根刺般,扎的她心里不舒服。颜如月蹙眉,放下茶盏,起身道:   “更衣,去镇东。”   北山镇很大,分为镇东和镇西。西边都是有钱的富户住所,比如颜家。而且这里商铺林立,应有尽有。   但是镇东则是那些贫苦百姓的住地,一眼望过去,都是茅草屋。不过这里也会有些集市,小摊贩们卖的都是自己做的小东西,讨口饭吃。   谢砚刚和李乘风吃完茶,带着草药包往家走。路过小摊贩时他脚步换了下来,四处看了看。   有个老婆婆正在用刻刀刻一个桃核,她面前有个摊子,上面摆放的都是做好的小篮子,还有红绳放在一旁。   “这位公子,来一个吗?一文钱一个,戴上保平安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笑着道。   谢砚点点头,弯腰打算挑一个。   就在这时,街道上响起马蹄声,谢砚侧头看过去,就见一辆华盖马车缓缓而来。马车在无人的地方停下,走出三个女子。   最后钻出来的女子他见过,不过谢砚看着她身上鹅黄色的长裙挑了挑眉。   在茶楼里她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且温柔小意,面上也只是清秀罢了。但是此刻,也不知是抹了东西还是怎么回事,瞧着竟然艳丽的灼人眼。   如果说茶楼里的她像是一朵小白花,那么此刻的她则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好像她本该是这般华贵美艳。   “老婆婆,向您打听一些事,”颜如月走了过去,谢砚早在她过来的时候便退避到一旁了。   “您看,这是您这里出来的吗?”颜如月张开手,手心里躺着小篮子。   老婆婆笑眯眯的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是。”   柳枝面色一紧,桃红嘟嘴,颜如月则是将东西收好,面上还是那般笑着:   “我想给家里人买一些戴着玩,这些,我都要了。”   都是便宜玩意,怕是整条街上的东西都不如颜大小姐头上的簪子值钱。   老婆婆高兴的脸都红了,“多谢姑娘,那婆子给你算便宜些,喏,再赠送你两个盒子吧。”   说着,从底下挑出两个小匣子,与宁泽送她的,一模一样。   谢砚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   原来她不是个蠢蛋。   颜如月满门心思都是想知道真相,听见这声笑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个男人。她抬头,一眼就认出这是茶楼里,笑话她的那人。   有什么好笑的?   颜如月剜了他一眼,哼了哼。   她眸子生的极好看,就这么一瞥,那含着春水的眸子像是带着钩子般,直直的往谢砚身上砸。   谢砚不动声色的又退了一步,转回视线不再看她。   收拾货物的老婆婆哎哟一声:“差点忘了,这位公子哥也要一个的,这,这……”   方才桃红手快,已经给过钱了。   颜如月哦了一声,随意的挑出一个重重的放在案子上,似将案子当成人撒气一般。   说完,也不看谢砚表情如何,自顾自的离开。   这是在报复他笑?   谢砚看着马车远去,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他半点没觉得羞.耻,拿过东西,额外给了老婆婆钱,也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见谢兰芝坐在那绣帕子,“兰芝,不是叫你好生歇着吗?仔细眼睛。”   谢兰芝脸色有些白,生的也瘦弱,瞧着年岁和颜如月差不多。她温和的笑了笑:   “哥,我闲着也无事。哥,这是什么?”她指着那条红绳   作者有话说:   谢兰芝:谁赠的?   作者:你将来的嫂子 第4章   ◎右耳上那枚红痣也红彤彤的◎   宁泽家境不好,母亲早些年还总是生病。那时候他连笔墨纸砚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提学堂的费用了。   后来,颜家大发善心,给贫困学子们资助,宁泽也是其中受益的一员。不过他自觉是读书人,自有他的风节和傲骨,所以将用钱明细都记好,想着日后奉还。   直到母亲病重,宁泽无计可施,只得求上颜家。也就是那天,他第一次见到颜如月,被她看上了。   宁泽清晰的记得,她披着一件绯色大氅,领口处镶着一圈白狐毛,衬的她脸蛋精致小巧。她脸上带着明艳动人的笑容,随着她的走动,头上的流苏轻轻摇曳。   她是他见过的,最貌美的女子,浑身都矜贵,可望而不可及。   小姑娘见到他,当即眼眸发亮,而后颜德春立马拿出钱和补药,笑呵呵的让他回去给母亲治病。宁泽弯腰行了大礼,朝着颜如月微微一笑。   她红了脸。   再后来,她就时常来学堂,美曰其名给学子们送些东西。这是颜家一直在做的善事,只不过以前是下人来,现在是她来。   有那好奇的学子偷偷将窗子打开一个缝隙,几个少年人便挤在一起,朝着外面看过去。   月蓝色的锦绣长裙缓缓而动,裙摆划过漂亮的弧度。外面罩着一件蜜色的棉袍,明明是厚实的衣物,却被她穿出一股轻灵的感觉,宛若雪中仙子。   似是察觉到数道灼灼的目光,她顿住脚步转过身。   梅花树下,细雪纷飞。惊鸿一瞥,成为学子们心中永远忘不掉的唯美画面。   寒冬腊月,有人因为她而心头火热。   自那以后,学子们更加发奋读书,头悬梁锥刺股,所有的本事都拿出来,就是想在颜如月那留下好印象。   谁都知道,颜老爷善举是为了给女儿挑选好夫婿。学子们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和她定下。   当宁泽和颜如月订婚的消息出来时,宁泽在学堂里便受到了排挤,众人明里暗里的挤兑他,只因为他们觉得宁泽配不上天仙般的人物。   宁泽并不解释,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应下这门婚事需承担着什么!   “宁哥哥,”一道娇软的声音让宁泽回过神。   “婉妹妹,”宁泽快步走过去,对扶着门框站着的娇弱女子道:“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了你身子虚弱要静养的。”   李婉儿咬着唇,泪眼朦胧,让人心生保护欲。她小步向前,柔柔弱弱的道:“宁哥哥出去好久,婉儿担心。”   宁泽心里微动,伸手摸摸李婉儿的脑袋给予安慰。被人依靠的感觉极好,宁泽十分受用。   他觉得婉儿妹妹着实可怜可爱,他要对她更好一些才是。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宁泽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李婉儿惊喜的叫了一声,满眼都是宁泽,对那盒子爱不释手的模样。不过她懂事的将东西放回宁泽的掌心。   “怎么了?你打开看看,应该会喜欢的。”宁泽以为她不喜欢。   李婉儿摇摇头,声音娇娇糯糯的,“婉儿来到这里已经十分让宁哥哥费心了,哪能让宁哥哥再破费呢?快退回去吧,宁哥哥马上就要参加乡试,要用钱的。”   不像颜如月那般拿钱不珍重,花钱如流水。宁泽觉得李婉儿实在是太乖巧懂事了,他心里又软了几分,轻声哄着她道:   “放心,你在这里只需好好养着,将身子骨养好了才是。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宁泽不由分说,将盒子打开,露出一个银镯子,上头刻着花纹。他握住李婉儿的手,亲自为她戴上。   和颜如月订婚这么久,他还没和她有过肌肤接触。所以当握住李婉儿的手腕时,他浑身一颤。   女儿家的皮肤白皙光滑,比上好的玉石还要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李婉儿红了脸,娇娇的喊哥哥,眼尾处微微红着,眼睛里只有他。   宁泽喉结动了动,觉得心口处有些热。   光当————   是隔壁院子关门声。   宁泽立马放下手,李婉儿也低垂着脑袋。俩人默契的没说话,往屋里去了。宁泽在进屋前看了一眼隔壁,是那个新搬来的邻居——谢砚。   谢砚将院子门重重的关上,然后握住斧头去劈柴。身穿短打的他肩宽腿长,身材健硕,瞧着倒不像是个读书人。   宁泽瞥了一眼进屋了。   隔壁谢家,谢兰芝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她哥哥素来做事稳重,怎么突然这么大力气关门。谢兰芝将窗子打开,看向院里。   谢砚正在劈柴,并没有什么异样,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   颜府。   颜如月这几日都有些闷闷不乐,连带着绣嫁衣都没什么心思,手指头扎破了好几次。   桃红心疼,拿着药箱就要给她敷药粉。柳枝撩开珠帘进来,见状道:“小姐,还有时间,不急的,您慢慢来。”   当地的习俗便是需要自己绣嫁衣,颜如月虽然从小没了娘,但是颜德春将她教的很好,请了女先生来家里教她读书写字。   颜如月不仅写得一手好字,仪态大方,且女红也十分拿得出手,那些店铺里的绣娘都不一定有她绣的好。   桃红将药粉细细的敷上,再用棉布包好。   “小姐放心,不会留下痕迹的。”   她家小姐最是爱美了,就连洗澡都要洒上花瓣,是不能容忍手上有疤痕的。桃红在收拾药箱,见颜如月许久没说话,她偷偷看了柳枝一眼。   柳枝摇头。   自从那日回来后,颜如月就有些心不在焉。柳枝知道为何,是因为宁秀才送的生辰礼。从老婆婆那里将所有的桃核篮子都买回来,她一一比对,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是老婆婆做的,而不是宁泽亲手刻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所以颜如月心情有些不好。   “小姐,您有日子没去私塾了,那些小孩子们肯定想您了!”   宁泽为了挣钱在考中秀才后上任私塾夫子,挣些束脩钱。而颜家本就广济学子,自然这些小不点也是照顾到的,哪怕颜如月的婚事定下,颜德春也依然出钱供贫困学子读书。   “是啊,我差点忘了,”颜如月脸上露出笑容,假装没发现那是柳枝给的台阶。   “更衣,去看看孩子们。”   桃红打开柜子,就见里面素色的衣物占据一半,和旁边的艳丽衣裳形成鲜明对比。桃红挑了件浅杏色的长裙,配着镂空累金丝簪子。   打扮好后,柳枝拿着脂粉过来,每次见到宁秀才,自家小姐都要将张扬的美貌压一压,免得宁秀才不喜。   颜如月想说不用,但是到底没张嘴,任由柳枝给自己上妆。   外面已经开始热起来了,马车里更是闷热,只得将帘子打开,让微风吹进来。   颜如月盯着外面看,面上瞧不出什么神色,桃红捅了捅柳枝,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小姐想问宁秀才吗?   柳枝摇摇头,自家小姐素来聪慧,唯独在男女之情上不开窍,她也不知道小姐想做什么。   很快就到了,俩丫鬟加上马夫共同搬东西,刚迈进院子,那些孩子们便过来围着颜如月。   “姐姐,姐姐……”   孩子们都还小,眼里也只有善恶,对于颜家的善举很是感激,因此都打心眼里喜欢颜如月。   院门口有棵茂盛的树,她就站在树下,孩子们将她团团围住,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她被孩子们天真的笑容所感染,也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将她的杏眸也映的发亮。微风拂过,带着她鬓边的碎发,更显娇俏可爱。   “乖,”颜如月和孩子们说了会话,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们是休息吗?”   有个大一点的孩童脆生生的道:“夫子说了,让我们自己在外面玩一会,一刻钟后再上课。”   宁泽向来看孩子看的紧,从不会这般松散,颜如月心里升起疑惑,让柳枝用东西把孩子们引开,自己朝着夫子休息房间去了。   这处私塾有三间房,一间大的是供上课用,一间小的是厨房和杂物间,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则是供夫子休息用的。   有时候阴天下雨,宁泽还会在这里过夜。   颜如月常来,不过怕他休息不好,就一个月来一次趁着给孩子们送东西看看他。   窗子开着,不过颜如月没瞧见人,难道是不在吗?   她习惯性的敲三下门,喊了句:“是我。”   推门而入。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屋里衣襟松散的男子露出好看的锁骨,他诧异的抬起头,拧衣摆的动作也顿住。   “啊!”颜如月轰的红了脸,“抱歉抱歉。”   她猛的转身,跑了。   屋里,谢砚愣了愣,快速的将衣摆上的水拧干,将衣衫整理好,走了出去。   颜如月并没有走远,她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宁泽怎么不在?   “你——-”谢砚对着她背影开口道:“有事?”   颜如月脸上红的像是抹了胭脂,右耳上那枚红痣也红彤彤的。她微微侧身,又说了一声抱歉。   谢砚只道无事。   颜如月尴尬的舔了舔唇,并不抬头看他,“请问,宁泽怎么不在这里?”   谢砚看了看她的打扮,清秀之中带着股脆弱感的美,而不是像那日美的张扬,明艳动人。   他了然一笑,“他不在这里教书了,没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谢兰芝:大哥为何如此?   颜如月:在提醒那对男女,帮我出气   谢砚:……后悔了 第5章   ◎“是你的吧,”他淡声道。◎   入了六月,天气越发的燥热。尤其是晌午时分,日头大的吓人。   颜如月只觉得脑袋发热,她转过身,脸上带了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多谢夫子。”   他在这里,想来应当就是新来的夫子吧,颜如月朝着他道谢之后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等等,”对方突然叫住她。   颜如月不觉有些恼怒。   方才她已经道过歉了,而且向他问事情也道谢,他还要怎么样?且她只看见锁骨,对于男子来说,算不得毁了清白吧?   颜如月还记得,他笑话过她。她侧头,杏眼圆瞪。   就见身材修长的男人捡起地上的帕子,走几步递了过来。   “是你的吧,”他淡声道。   颜如月接过帕子,匆匆道谢,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   “小姐,东西发完了,”柳枝向她汇报,然后看颜如月有些发红的脸颊,心想这是和宁秀才和好了。   “走,去宁家。”   柳枝啊了一声,往后院看去,心想宁秀才不在,小姐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不过她没多嘴,叫上还在和小孩子玩作一团的桃红,主仆三人驾车离开。   宁家在镇东边,一片都是茅草屋连着的地方。   往日里她也曾来过,不过每次来她的马车都会引起议论,她便来的次数少了。今日她却忽地拜访,街上邻里对着华盖马车望过去。   “哟,这是宁家那个有钱的未婚妻吧?”   “可不是嘛,颜家可有钱了,丫鬟都穿金戴银的,宁小子可真好命啊。”   众人议论声小,颜如月下车也没听见,她让柳枝前去叩门。   这边的房子都是用细木棍捆成的院落,高度只到女子的下巴处,根本挡不住视线。说是叩门,其实就是站在院门口喊。   “宁秀才在家吗?”   过了会,屋里出来个人,手里还拿著书卷,他下意识的朝着另一间房看了一眼,才出来迎接。   “月儿怎么来了?”宁泽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似很是惊喜。   颜如月觑了他一眼,也笑着道:“家里新到了一些补品,正好拿来给伯母补补身子。”   宁泽的老母亲腿脚不好,一直在床上躺着,订婚后颜如月时常叫人送些补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宁泽并没怀疑,将人迎了进去。   宁家是三间房,他们娘俩各住一间,还有一间则是当了书房,方才宁泽就是从书房里出来。   进了堂屋,将东西放好。颜如月道:“伯母可醒着?我去探望一番。”   宁泽道:“她近来嗜睡,刚刚睡着,怕是不便。”   宁母很喜欢颜如月,颜如月没有母亲,对她也真的是尊敬。见此,也只能压下不提,坐在椅子上喝茶。   颜家的茶叶都是最好的,喝起来醇香回甘。而宁家的茶水则带着苦涩,颜如月只饮了一口便不肯喝了。   这模样落到宁泽眼里,让他心生不满。   未免太娇气了些。   不像婉儿妹妹,虽也娇贵,可从未见她嫌弃过他什么。想到李婉儿,宁泽下意识的朝着自己卧房的方向看,这自然引起颜如月的注意。   颜如月转头,轻描淡写的对着柳枝道:“车里还有个茶饼忘记拿下来了,你去取来。”   说着,她给柳枝打了个眼神,柳枝点头应下。   宁泽皱眉,脸上的笑容也勉强了,道:“不必,我喝粗茶喝惯了,吃不来那么珍贵的玩意儿。”   说着猛的灌了一口茶水,似在证明自己。   他说这话,明摆着是不高兴了。   若是以往,颜如月定会笑着和他打趣,逗他开心。但是今天颜如月也不高兴,她道:   “今日来本想是看望伯母,没想到你也在,私塾今日不上课?”   颜如月一手拎着帕子,稳稳当当的坐在那,让宁泽有种被压迫的感觉。她凭什么对自己问东问西?   “我不去了,在家温书。”宁泽随意的答话。   “也好,”颜如月垂了垂眸子,手中的帕子收紧。不过她还是那般温声道:“眼看着就要乡试,还是专心准备考试才是正理。”   说完,正好柳枝回来,捧着油纸包。   将茶饼留下,又嘱咐几句让他注意身子,便出门了。   走到院子里,透过矮墙,瞧见隔壁的院子坐着个姑娘。   那姑娘似是小兔子般,见到这么些人,呲溜一声红着脸回屋了。颜如月被她逗的笑了一下,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宁泽主动解释道:“这是新搬来的邻居,听闻她哥哥就是在私塾里接替我的教书活计。”   原来是他的妹妹,瞧着性子倒是天差地别。   颜如月嗯了一声,宁泽目送她远去。   住在这片的人家都不富裕,没有人能买的起马车。尤其是像颜德春疼女儿,特意在京城里定制的宽大华盖马车,光是车帘的用料都比普通人穿的料子好。   颜家的马车直到驶出去很远,众人的议论声还没有停下。   “看见那姑娘没?长的真好看啊!”   “是啊,就连丫鬟都长的好,更别提颜家小姐了,宁家那小子运道真好。”   这些议论声宁泽没听见,他快步的回到屋里,去看李婉儿去了。方才他一颗心提着,生怕李婉儿出来,被颜如月撞见。   “婉妹妹?”   李婉儿是近日来的,她是宁家在外地的远房亲戚,家里发生变故来投奔他。小时候曾见过几面,那时候大人还说让俩人定下娃娃亲。   到了之后,宁母觉得李婉儿住在这里不好,但是宁家也拿不出让她住客栈的钱,于是宁母让宁泽带着李婉儿去颜家,想着能不能住在颜家。   都是小姑娘,也和颜如月有个伴,且往后李婉儿是要管颜如月叫嫂子的。   但是宁泽没让,坚持让李婉儿住在他的卧室,他住在书房。虽说书房的屋顶会漏雨,但是近些日子都是小雨,不碍事的。   进了卧室,便能闻到女子的香气,很好闻,让宁泽烦躁的心安静下来。   不过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   “婉妹妹?”   “宁哥哥,我在这。”   卧室有前后两个窗子,此刻李婉儿就扶着后面的窗子,探出一个脑袋,眸子里含着泪,瞧着可怜兮兮的。   宁泽心疼,快步的过去,问道:“你怎么出去了,快进来。”   说着,将人半扶半抱的捞进屋里。李婉儿似是站立不稳,扑到宁泽怀里。   女儿家的身子软的像是棉花,宁泽当即紧绷绷,不敢乱动。李婉儿站直了身子,同时也落了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为何哭?”宁泽呼吸都有些急了,不过被她的眼泪将那点奇异的念头打散。   “我、我怕颜大小姐看见我不喜,所以就偷偷躲了起来,”李婉儿肩膀耸动,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道:   “后来,进屋里一个女子,好像是颜大小姐的丫鬟,她扫了一圈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   宁泽眼睛眯着,“你是说有人来了?”   李婉儿点头,扬起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娇弱的道:“宁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颜大小姐肯定是不高兴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去。”   说着,她便要去打包行礼。宁泽一把拉住她,眼眸也红了。   “婉儿,你别走,没事的,你就在这里。”   从婉妹妹到婉儿,宁泽没发现自己的变化,李婉儿却发现了。她红着脸,咬着唇还是默默的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她喜欢宁泽,可是宁泽有婚约了,她只能将喜欢藏在心里,不叫他看出来。   .   “小姐,并没有异常。”柳枝如实说道。   宁泽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两次,颜如月下意识的觉得有古怪,所以才让柳枝隔着窗户偷偷看一眼。   “嗯,”颜如月倚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瞧着像是乏了。   宁泽不再教书,想来他的银钱就断了来路,只能靠着手里的存银过活,而且他母亲要时不时的吃些汤药,用钱的地方不少。   这么一想,颜如月觉得,他大概是手里没钱了吧。那礼物就算再不值钱也是他送的,也罢,到底是一份心意。   .   黄昏时分,私塾里的小孩子收拾好东西后一哄而散。   谢砚慢条斯理的整理书籍,将明日要讲的东西准备好,才踏着夕阳回家。   “大哥,你回来了,”谢兰芝正在烧火做饭,谢砚蹙着眉头走过去,语气有些严厉:   “不是告诉过你,要等我回来做饭的?”   谢兰芝身子弱,所以谢砚从不让她干活,即便是这样,谢兰芝也常年体弱。每日早上,谢砚将早饭做好才走,等中午的时候,他便从私塾打饭回来,一人饭俩人吃。   晚饭自然是他做,生怕谢兰芝晕倒。   他面色严肃,谢兰芝也不怕,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   “我觉得近日好多了,真的没事,我可以在家将饭煮好,当你回来炒菜呀。”   少女面色发白,唇色也淡淡的,她见谢砚不应她,绞尽脑汁想话头。   “对了,今天有个貌美的姑娘去隔壁,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谢砚正在刷锅的手一顿,想到那人应当是她。   “哦,”他神色淡淡的。   “是隔壁宁秀才的未婚妻吧?我听人说过,”谢兰芝想到那名女子的长相,道:   “她长的真好看,和宁秀才还挺般配的。”   谢砚嗤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谢砚:你的工作,我的   你的未婚妻,哦,马上就是我的·_· 第6章   ◎能嫁给救命恩人,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情节◎   谢家的晚膳很简单,一道炒菜心,一道油炸小河鱼。   北山镇靠着一条河,平日里有渔夫去打捞,品相好的鱼便被送去大酒馆里,那些小一些,差一些的就便宜卖给百姓。   谢家的这几条小鱼是他学生送来的,一份心意,他便收下了,回赠一沓宣纸,比鱼儿的价值贵多了。   天气热,兄妹二人将窗子大开。谢砚也将长衫换下,身着干活方便的短打。即便是穿着如此粗布衣裳,他坐在那也自有其风姿。   谢兰芝边吃鱼,边看他,还时不时的偷笑。   “笑什么,”谢砚又给她夹了一条大点的炸鱼。   谢兰芝吃的满口留香,她抬起头笑着道:“我在想,等将来你会找个什么样的妻子,我会有什么样的嫂子?”   没等谢砚答话,她接着道:“如果能像颜小姐就好了,我觉得她长的美,气质好,和大哥十分般配,而且瞧着也心善。”   心善?   想到某人瞪圆眼睛的样子,他摇了摇头。   “你呀,还是见的人太少。”   谢兰芝不服,“不少了,我也去镇子上看过,可没见过任何一个女子比颜小姐好看。”   谢砚敲了她脑袋一下,“我说的是人心,你怎么知道旁人心善?不能只看长相。”   他语重心长,似在暗示什么。   谢兰芝猛的懂了,她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你说的是那谁吗?我听见他表妹哭哭啼啼来着,然后他哄她,俩人说了好一会的话。”   两家是邻居本就离的近,加之夏季炎热都开着窗户,因此将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谢砚顿了一下才想到她说的是谁。   “你确定?”谢砚认真的问道。   谢兰芝点头,“确定,好像还提了颜小姐,不过具体什么,我没太听清。”   谢砚当然知道宁泽和颜如月的婚约,也知道宁泽家来了个小表妹。具体亲缘关系他不知道,但是瞧着俩人举止亲密……   那日碰见,他有意提醒了一下,可宁泽若还不知收敛,那颜如月这个未婚妻又该如何?   刹那间,谢砚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但最后都消散。他不是她的谁,只能有机会提醒一句,算是感谢颜家对孩子们的资助。   本想让谢兰芝留意隔壁的动静,有什么事情告诉他。可一想,谢兰芝年岁小,怕是什么都不懂。而且他也不希望那些脏事污了妹妹的耳朵。   “吃饭吧。”他道。   .   颜家的晚膳也有鱼,只不过是十分珍惜的海鱼。   “月儿,你最爱吃的清蒸鱼!”颜德春指着中间的盘子道。   颜如月被颜德春娇养着惯了,小时候偶然吃过一次海鱼,之后便不吃河鱼,只说那些鱼都有腥味。   桌子上共有六菜一汤,都是颜如月喜欢的口味。   “爹爹,从哪弄来的鱼啊?”   颜德春没回答这个问题,却道:“只有两条,都留着给你吃。”   年初的时候,有过往的客商送来上佳的鹿皮,他本想着让人收拾一番,给女儿当地垫,不成想,竟然被颜如月送去宁家。   “宁伯母腿脚不便,这东西铺在床上,正好御寒。”   行吧,鹿皮而已,也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白狐狸皮他都能给女儿弄到,不差这张皮。只不过,他心里有些心酸。   觉得女儿未免对宁家人太好了。   颜德春后来一想,他女儿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也不是故意讨好宁家,她只是心善罢了。   颜如月回过味儿来,哭笑不得的道:“我没说送宁家去,两条鱼只够我们爷俩吃。多出来的东西送与人,那叫善良大方,但是自己都缺的舍不得用的,拿出去送别人,那就叫蠢。”   “爹爹,你女儿可不是蠢蛋。”   颜德春哈哈大笑,“好,月儿说的好,来,趁热吃最好吃了。”   女儿拎得清,他放心。   一顿饭吃完,颜如月比往常多用了半碗饭,足以可见她有多喜欢吃清蒸鱼。不过这等海鱼实在是太贵了,即便是在京城里,怕是一条也要百两,更别提他们的小镇子了。   若不是颜德春认识人,连买都买不到。   吃完饭,颜如月绕着自家花园走了几圈。   正是好时节,花园里盛开着许多花儿,万紫千红的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颜如月歪坐在美人靠上,旁边桃红打扇子,柳枝沏茶,日子十分安逸。   “小姐,要加新来的百花蜜吗?”   她喜欢甜食,喝茶也要甜一些的,“放一勺下去,尝尝味道。”   “是,”柳枝应下,将一杯茶放的凉一些才往里倒蜜,用木勺搅拌好后递了过去。   品质极佳的茶叶,汤水澄清,味道清香。加之有种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不错,甜度正好。”颜如月又喝了几口。   天边夕阳西下,有艳丽的彩霞似绸缎般挂在那,黄中带红的颜色晃人的眼。   颜如月莫名的想到一个人,他锁骨精致漂亮,也是这般灼人眼。想的入神,颜如月没注意手边。   “小姐!”   柳枝低呼一声,然而还是晚了,自家小姐也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入神,将剩下的半杯茶水碰倒,洒了一地。   颜如月的裙摆上沾了茶叶,狼狈极了。   她撇撇嘴,心想,每次碰见他好像都没什么好事,哪怕想起他也要遭殃。   正在院里劈柴的谢砚猛的打了个喷嚏。   “大哥?”   谢砚揉了揉鼻子,干活的动作没停,“无事。”   又劈了一会,天色擦黑时才停下。将木柴整齐的摆放好,谢砚拎着水桶去自己屋里洗去了。   谢兰芝在屋里绣帕子,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拖累大哥了,不能当一个没用的废人,所以她用绣好的帕子换些银子,贴补家用。   天色黑了后,她没点蜡烛,因此看东西有些吃力,眼睛都模糊了。   就在这时,听见院子前有人说话,“谢砚,在家吗?”   是李乘风,谢砚的好友。   谢家与李家原本是邻居,后来李家搬进镇子上,渐渐的来往便少了。不过谢家兄妹也来了镇上,李乘风便时常来找谢砚讨教课业。   “乘风哥吗?”谢兰芝起身,慢慢的往外走。   李乘风眼睛尖,他见院门没落锁,便推门而入,边走边急着道:“你别动了,别动了。”   谢兰芝身子虚弱,有时候甚至会晕倒,谢砚挣的钱除了吃喝就都给她补身子了,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   “我没事,”谢兰芝笑了笑,“我大哥在洗漱,乘风哥稍等片刻,我去泡茶。”   “哎哟,我的好妹子,可别动了,你若是不舒坦,你大哥非打死我不可,快快,坐下说话。”   李乘风可没瞎说,谢家两兄妹没爹娘,从小相依为命,谢砚在考中秀才后生活好了一些,他本该好好温书,去考举人的。   可是,谢兰芝又病了。   谢砚不眠不休的照顾她,最后谢兰芝挺了过来,谢砚却病倒了,也因此没能去考试。   他们曾经的先生还说,若是谢砚去,定能考中。李乘风也这样觉得,因为谢砚从小功课就好,人又聪明,一本书看完一遍就能背下来。   谢砚醒来后,沉默不语。   李乘风曾问他,有没有后悔过。谢砚摇头,淡声道:   “妹妹只有一个,考试却能考很多次。”   他不后悔,李乘风却是有些惋惜的。好在,谢砚今年又能下场了,若是考中,谢家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谢兰芝见李乘风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本就是害羞的性子,能和李乘风说这么多,是因着从小就认识,若是旁人来,她定然要躲到屋子里去的。   还好,谢砚听见动静,很快就出来了,谢兰芝便回了自己房间。   “妹妹身子可还好?”李乘风问。   谢砚:“嗯,挺好的,补药一直吃着。”   他挑眉看李乘风,“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李乘风干巴巴的笑了笑,“哪能呢,看看你,顺道给你送两本书。”   说着他将桌子上的书籍推过去。   “不会?”谢砚戳中了他的心思。   李晨风摸了摸鼻子,低声嗯了嗯。   谢砚起身:“外面天黑,进屋里点蜡烛说吧。”   “好咧,”李乘风立马精神起来,先一步去开门,谄媚的道:“谢秀才,请。”   .   日子像是往常那般,一天天的缓慢流逝。   颜如月的嫁衣做的差不多了,只差一个红盖头便全部绣完。她伸了伸胳膊,觉得肩膀有些酸痛。   “桃红,过来给我揉揉,肩膀痛。”   桃红放下手里的抹布,净手后立马过来,轻轻的揉着肩膀,道:“小姐,您不必着急,还有一个月才到日子呢。”   颜如月和宁泽的婚礼放在乡试之前,也是颜家摆出的诚意,意思是不管宁泽中不中举,都不会反悔。   “现在虽然才六月,但是日子过的快,转眼就到了,”颜如月闭着眼睛答,然后想到宁泽,又想到他们的婚事。   原本,她每次想到他,都会觉得心跳加快。   能嫁给救命恩人,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情节,所以她十分欢喜,也十分期待。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日来,她都没有那种激动的情绪了。   大概是因着近日未见面?算算日子,俩人已经快十天没见了。   轻风徐徐,少女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睛,红唇微启:   “走,去趟宁家。”   作者有话说:   谢砚:着急嫁人?   颜如月:不敢说话 第7章   ◎若是小姐的夫君定不会如此。◎   宁泽自从卸任夫子后便一直在家里温书,时间比往日更加宽裕,也能更好的照顾母亲。   宁母躺在床上,脸颊瘦的没有多少肉,她看着宁泽道:“近日月儿怎么没来?许久不见,有些想她了。”   旁边李婉儿正在给宁母倒茶,闻言委屈的咬唇,垂泪欲滴。   自从到了宁家,李婉儿自动担负起照顾宁母的责任。宁泽白日里在私塾教书,都是李婉儿做饭熬药侍候宁母。现在宁泽回来了,她才轻松一些。   可……宁母对她也只是像普通后辈那般,并不如对颜如月来的亲近。   宁泽看了李婉儿一眼,有些心疼。   李婉儿温柔小意,娇弱似花,总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而且总是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哪个男人不喜欢被人崇拜被人仰视?宁泽觉得李婉儿比颜如月好太多了太多了,若是和自己订婚的是……   “泽儿?”宁母见他走神,叫他名字。   宁泽的思路被打断,他因着脑子里的想法手心开始冒汗,潮乎乎的。   “娘,月儿管家,自然是忙的,而且天气这般热,她素来娇贵,出门一趟容易中了暑气。”   宁母点点头,她知道颜如月把持着颜家的管家权,“听说月儿已经开始帮忙料理生意了?是个好样的。”   宁母喜欢颜如月,小姑娘没了娘亲照料,还出落的这般开朗性情,而且聪慧能干,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   宁母笑了笑:“你们婚期临近,她应当挺忙的,还要绣嫁衣。对了,你有时间去探望她,问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宁泽嗯了一声,明显不愿意多谈。宁母没多想,只以为是因着快要乡试,他心里有负担。宁母又说了几句安慰他的话,最后说乏了,让俩人各自歇着去。   宁泽退了出来,往书房走去,身后李婉儿紧紧跟着。   “宁哥哥,”李婉儿眼眸微红,似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宁泽顿住脚步。   李婉儿上前,软糯糯的道:“宁哥哥就要成亲了,婉儿……婉儿过些日子就离开这里。”   宁泽一惊,心里没有来的开始发疼。见李婉儿已经哭了,他更是心疼的不行。   “婉儿莫哭,你别走,好不好?”   再说,她现在无家可归,又能往哪里走?   “婉儿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能在这里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宁哥哥的照料,恩情婉儿铭记在心,只愿宁哥哥心愿成真。”   她低垂着睫毛,眼泪一颗颗的犹如珍珠般往下滚落,我见犹怜。宁泽放在袖子里的手收紧,他张了张嘴,道:   “你别走,我想办法。”   “宁哥哥?”李婉儿抬起头,看宁泽的目光就像是看救世主。   宁泽浑身一震。   是啊,婉儿只有他了,他要是不帮她,像她这般可怜可爱的女子又该怎么活下去?   “听我的,我会想办法。”   他伸手为李婉儿拭去眼泪,温柔体贴,完全没注意到这样的亲密动作有多不合适。李婉儿破涕为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依靠宁泽了。   还好,宁泽没有抛弃她。   “宁哥哥,你真好。”   .   颜如月换好了衣裳,准备藉着探望宁母的名头去看看宁泽。   她想,自己没有心动的感觉,定然是因为见的次数太少了。只是,刚收拾好,就见有丫鬟来报,说是苏小姐来了。   “晴柔姐姐回来了?”颜如月面带喜色,“快快,将人请进来。”   “不,我亲自去接她。”   说着,颜如月提着裙摆,匆匆往外走,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便见有人过来。   “月儿!”   来人身着茜色衣裙,头上的宝石簪子闪闪发光。面若桃李,身形玲珑。见颜如月出来,她也提着裙摆快步走。   “姐姐!”   颜如月脸上的喜色挡都挡不住,直接扑上去将苏晴柔抱个满怀。   “姐姐,月儿好想你。”   姐妹俩相见,纷纷红了眼睛。往日里颜如月都是面上带笑,哪像现在这般拽住人家的手撒娇。   也不怪颜如月如此激动,颜家和苏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她和苏晴柔相识多年,感情犹如亲姐妹。不过在年初的时候,苏晴柔嫁去京城了。   女子一嫁人,回娘家的日子就少了,这还是苏晴柔成亲后,俩人第一次见面。   苏晴柔比颜如月大了一岁,温柔稳重,抱着颜如月拍她的后背安抚。颜如月快速的擦掉眼角泪痕,握住苏晴柔的手往院里走。   “姐姐,外面热,进屋里说话。”   一捏她的手,颜如月就察觉出苏晴柔瘦了不少,不过她没立即说话,而是进屋之后,细细的打量一番,见她面色有些憔悴,面颊不如往日的饱满。   “姐姐回来多久了?舟车劳顿,很是辛苦吧?”   苏晴柔笑着道:“昨晚刚到的,京城到这的路程差不多三天,还算可以。”   颜如月又去握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在京城,还好吗?”   方才着急拉着人进屋,此刻离得近了才发现,苏轻柔眼底都是青色,即便她涂了脂粉,也难掩她的疲惫和憔悴。   微风拂动,满室生香。   女儿家的问候清脆的犹如百灵鸟鸣叫,将人心底坚硬的厚冰打破裂痕。   在爹娘面前,在兄弟姐妹面前,苏晴柔都是咬着牙说过的好,可是见到颜如月,她终是忍不住了。   “月儿……”苏晴柔声音发颤,眼里渐渐蓄满泪水。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擦擦眼泪笑着道:   “我很好,京城里有很多镇子没有的东西,这不一回来就给你带了些。”   颜如月心疼的看着她,觉得苏晴柔肯定是在京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她不主动说,她是问不出来的。   苏晴柔的丫鬟叫宝瓶,上前将一个精致的大盒子放在桌子上。   “送你的,打开看看。”   颜如月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头面,瞧着端庄奢华,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要成亲了,这套正好成亲的时候带。”   “谢谢姐姐,”颜如月将东西小心的放好,然后笑着道:“宝瓶也辛苦了,柳枝,去带宝瓶歇着。”   柳枝应下,只留下桃红侍候,她将宝瓶带走了。   接下来,姐妹俩叙话,颜如月有意让苏晴柔多说话,不停的问她关于京城的事情。聊了许久,苏晴柔说的嗓子都有些哑了,这才提出回家。   颜如月亲自相送,看着苏家的马车离开。   转个身,颜如月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柳枝,宝瓶怎么说?”   柳枝边跟着往里走,边将在宝瓶那套的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原来,苏家曾和一户人家定了娃娃亲。那户人家在京城里也是做些生意,两家门当户对,算是美满姻缘。不过,那家的儿子学问好,如今已经捞了个小官。   虽说京城里遍地是官员,可对于他们商户来说,已经算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了。   士农工商,他们商户便是排在最底层。这也是颜德春为何要散家财,为颜如月挑选夫君的原因。   “苏小姐嫁到京城后,刚开始也算甜蜜,后来府里来了个表姑娘,姑爷和表姑娘走的极近。而且苏小姐嫁过去许久肚子没有动静,夫家存了抬表妹当妾室的意思。”   颜如月闻言面色铁青,咬着牙道:“简直是欺人太甚!如今他们成婚不过半年,没有孩子不是正常吗?哪个人家是刚成亲就有孩子的?”   她因着生气说话的声音难免大了些,柳枝赶紧拉拉她的衣袖,“小姐慎言。”   未出阁的大姑娘说这等话,若是被外人听见容易传出来瞎话。   颜如月冷静下来,她带着丫鬟朝花园走去,“接着说。”   “是。”   “宝瓶说,苏小姐为此哭了好几场,虽然姑爷也不想纳妾,可是父母命难违,怕是最后还是要纳了那位表姑娘。”   日头有些大,晒的人身上很热。可是颜如月却觉得心里冷的很。   父母命难违?晴柔姐姐是让他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才成亲不过半年,他就这样了,那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越想,颜如月越生气,她冷哼一声,“什么表姑娘,表哥表妹的,最是容易引人遐想。”   话本子她可没少看,里面很多都是表哥和表妹,什么天生一对。   走到凉亭里坐下,桃红上前打扇子,也跟着气愤的道:“小姐,还是苏家姑爷不行,若是小姐的夫君定不会如此。”   虽然她不太喜欢宁秀才,但是宁秀才为人不错,品行端正,断然不会如此。   颜如月点点头,赞同桃红的说法。   作者有话说:   桃红:……我就不该说话 第8章   ◎可谢砚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握住袖口◎   夏虫鸣叫,微风徐徐。   凉爽的风送到车里面,同时吹散暑气。   颜如月倚靠在车壁,笑着道:“这家茶楼干净整洁,我常去的。”   苏晴柔笑笑,眼里的郁气散了不少,她回家已经三天了,然而京城里没有来任何消息,没有一个人问问她路上是否顺利。   心里难过,还要装出来过的很好的样子,免得家里人担心。大概颜如月看出来了,她想方设法的带着她散心。   苏晴柔握住颜如月的手:“谢谢月儿。”   颜如月莞尔一笑:“是我谢谢姐姐才是,那么好看的头面,我都没见过呢。”   京城到底是国都,汇聚全国最好的东西,而且还有别国来的小物件。比如颜如月手上的这面镜子,照人十分清晰,分毫毕现。   除了镜子背面镶嵌着珍珠和宝石外,还有精致的手柄,供人方便举着。   “姐姐,你看,”颜如月将镜子举起来面向苏晴柔。   苏晴柔好奇的看过去,颜如月笑的调皮:“美人面!”   车里,桃红柳枝还有宝瓶,都被逗的闷头笑。苏晴柔直接笑出声,脸都红了。   “你呀,”苏晴柔心情愉悦了不少,道:“马上就是要成亲的姑娘了,还这般调皮。”   话音一转,她语重心长接着道:“姐姐希望你成亲后也可以继续快乐下去。”   颜家两房各有一个女儿,但是颜如月不喜欢颜如馨,倒是和苏晴柔处的像是亲姐妹。往日里颜大小姐管家做生意,处理的井井有条。外人只当她性格强势,就连宁泽也这么以为。   其实不是,那只是她保护自己伪装的罢了。苏晴柔知道她只有和亲近的人才会露出另一面,娇憨又可爱。   “傻妹妹。”   颜如月不以为意,低声逗她说话。心里闷结,多说说话便好了。   很快,茶楼就到了。   “你常来吗?”苏晴柔问她。   颜如月轻笑一声,带了点女儿家的娇羞:“和宁泽常约在这里见面。”   苏晴柔了然,宁泽她见过,相貌端庄,才华横溢。对于颜如月来说,也算是良配。不过,她有点担忧,若是宁泽考中举人,往后当了官……   苏晴柔晃晃脑袋,宁泽不是这种人,她不该胡思乱想的。   俩人直接上了二楼,颜如月自然是包下雅间,和苏晴柔一起靠在窗子边喝茶听故事。   “属实不错,热闹非凡。”   从二楼的窗子处能瞧见一楼大厅的景象,几乎坐满了人,还有很多书生模样的,似是在低声讨论着什么。颜如月搭眼看了过去,就见里面竟然有宁泽。   苏晴柔也看见了,下巴朝着那个方向点了点:“是不是宁秀才?”   颜如月唇角忍不住的笑意。   底下一共坐了四个人,其他三个好像都是宁泽的同窗。他们应当是来放松一下吧?本来她还想着去找他,后来光惦记着开导苏晴柔,便将此事耽搁了。   苏晴柔见她直直的往楼下看,道:“去吧,既然碰见了就打个招呼。”   颜如月脸颊绯红,低低的嗯了一声,拎着裙摆下楼了。   一楼。   “宁兄,听说你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有个身材圆润的书生道。   宁泽点头,然后端着茶盏,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只是那人没看懂这个暗示,接着问道:   “怎么将婚期定在这个时候,也不怕耽误你温书。”   都是走的比较近的人,而且这书生不会看眼色,想什么就说什么。旁边有知道内情的,悄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朝他挤眼睛。   胖书生挠挠头,没弄明白,却也知道不能再问了。   宁泽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放下茶盏道:“成不成婚对我来说,都一样。”   如果不能娶自己喜欢的女子,那么对他来说,真的都一样。他只是为了履行承诺罢了。就算成婚了,他还是他,不会改变什么。   台上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说着故事,底下纷纷一片叫好声。闲聊声和掌声以及茶楼伙计吆喝声混在在一起,本该十分吵闹让人听不清才是。   可颜如月走到附近的时候恰好听见这句,她脸上的笑容定住。不过她转瞬就恢复如常,底下的脚步没停。   宁泽背对颜如月,胖书生最先看见她的。他是后来才到镇子上的,所以压根不认识颜如月,还想这是哪家的大小姐,生的这般貌美。而且瞧着样子,竟然是往他们这里来的。   在颜如月立在桌前后,胖书生当即红着脸猛的起身,将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   这么一弄,宁泽抬头,就看见颜如月了。   “月儿,”宁泽起身,有些心虚的看她的神色,生怕自己方才那句话被她听见。   不过颜如月言笑晏晏的样子,瞧着应当是没听见。   “这位是?”胖书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宁泽回过神来,给众人介绍道:“颜小姐,颜善人的女儿,”他顿了顿,颜如月看他一眼,他才接着道:   “我的未婚妻。”   “原来是宁兄的未婚妻,”众人都站起来和颜如月打招呼。   颜如月笑着点头,宁泽对同窗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俩人直接绕过人群站在无人的楼梯处,宁泽眉头蹙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颜如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怎么不能来?”   二人订婚之后,颜如月在宁泽面前展现的都是温柔的一片,而且总是笑盈盈的,很少见到这般模样。就像是一朵带刺的花儿,美丽又危险。   宁泽打量她的衣着,颜色鲜艳,将她的美貌衬的一览无余,十分灼人。   他眉头皱了皱,觉得她的衣着打扮太过了些,瞧着一点都不温顺。不如李婉儿,每日都穿着素净,像是荷花般清雅。   “你出门怎么不好好挑挑衣裳?抹口脂了?”   当心里不满意的时候,就会传递到表情上。此刻,宁泽皱着眉,原本俊秀的面容变得苦大仇深,说了几句话全是质问的语气。   颜如月定定的看着他,觉得此刻的他极为陌生。   在颜如月的印象里,宁泽一直是温润和蔼的性子,对她也很是包容尊重,因此她也愿意按着对方的喜好,在见他的时候打扮一番。   但是,如果对方不尊重她,那她为何要受对方的质问?   “我原本就长这样,”她一字一句的道:“还有,我不觉得自己的衣裳打扮有什么问题。”   她本就相貌稠丽,今天的打扮更是显的风姿绰约。   少女的黛色裙摆摇曳着,将她的玲珑有致完美呈现。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此刻竖起她的尖刺,让人想不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内里竟是这般坚韧刚强。   宁泽瞳孔微缩,面上带着震惊。   就像颜如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宁泽般,宁泽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颜如月。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了解对方。   “你,”宁泽胸膛起伏,显然是气极,他甩了甩袖子,扔下一句:“不可理喻。”   走了。   那些同窗们见状也都追了出去,只有颜如月,还站在楼梯旁没动。   日光照不到这里,她在昏暗的地方独自发愣。   蹬蹬——-   是有人从楼上下来,先是黑色的靴子,然后是洗的发白的青色长衫,最后露出那张风姿俊逸的面容。   谢砚长眸微挑,脚步缓了下来。   角落里的姑娘垂着眸子,面上一片平静,可谢砚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握住袖口。   光彩夺人的花儿,似蔫了不少。   听见声音颜如月忽地回过神,杏眸里又恢复了流光溢彩。然后,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每次碰见他,都没好事?   谢砚挑了挑眉,俩人错身而过。有女子的香气和男人身上的清冽味道混合在一起,又很快消散。   .   回到楼上,苏晴柔见她面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刚才她只看见宁泽和颜如月走到一旁,然后视线被遮挡住,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但是看宁泽愤愤离去,觉得应当是吵架了。   颜如月不说话。   苏晴柔拉着她的手坐下,知道她这是不高兴的表现。她每次心情不好都会紧紧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好啦,我们月儿最好,快和姐姐说说,怎么回事?”   苏晴柔温柔的说话,让颜如月反应过来她是要开导她的,怎么反过来了。   “没事,就是吵架了。”她随意的道。   吵架?还没成婚就开始吵架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了想,苏晴柔将来龙去脉问清楚,然后点了点头,道:   “可能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他的意思大概是就算成婚了,他也会用功读书。”   马上就要成亲了,小俩口别有什么隔阂。   颜如月内心毫不动摇,她能感觉到,宁泽好像变了。亦或者,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变了。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每次碰见你,都没好事   谢砚:呵,这不就是好事吗? 第9章   ◎找颜大小姐◎   宁泽告别同窗直接回家。   李婉儿正在煮茶,见他回来惊喜的道:“宁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泽面色不虞的嗯了一声,坐下不说话了。   李婉儿见状将茶壶拿过来,给他斟好茶放在手边,然后拿着扇子给他扇风,她面上带着恬淡的笑容,正是宁泽最喜欢的温柔小意。   李婉儿像是一朵解语花似的,轻轻柔柔的问道:“宁哥哥,外面很热吧?”   她这话说的巧妙,丝毫不问发生了何事,只从关心宁泽的角度出发。宁泽被她的体贴打动,脸色缓解不少。   “还好,婉儿莫要站着了,快坐。”他起身将人按在旁边的椅子上,接过扇子反过来给她扇风。   李婉儿娇笑,柔柔的道:“婉儿不热的。”   宁泽这才收了手,坐回椅子上。拿起茶盏直接灌了一口,觉得心里的郁气散了。想到颜如月的倔强,此刻宁泽怎么看都觉得李婉儿更好。   他脑子里的那个心思又开始摇晃了……   “宁哥哥,你手怎么了?”   李婉儿面带痛色的看着宁泽的手背,只见上头有一道红痕。宁泽想起来,这是他着急走,甩手磕到茶楼扶手上了。   见李婉儿过来捧着他的手,眼含泪水,似是要哭了般。宁泽当即心疼了,温声道:   “婉儿,我没事的,一会就好了,莫要担心。”   李婉儿舍不得放手,还张口轻轻吹气,似要缓解他的痛般。   宁泽心跳加快,只觉得婉儿太好了,世间难得有此女子。   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宁母忽地拄着拐杖,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宁泽!”   李婉儿吓了一跳,立马松手,宁泽也慌乱起来。   “娘,您怎么出来了?是身体哪里不适?”   宁母没回答他,而是在二人之间打量,“宁泽,跟我过来。”   宁泽随着宁母进了卧室,李婉儿面带尴尬的低垂着脑袋,无声流泪。她用帕子擦擦眼泪,心里痛苦极了。   她是真心喜欢宁泽的。   “你个混蛋东西!”   入屋之后,宁母直接用拐杖打到宁泽背上,发出沉闷一声响。   宁泽吃痛,紧闭双唇不开口。   宁母沉着脸,又连着打了三下,直接将清瘦的宁泽打的踉跄一下,足以可见之用力和气愤。   “颜家对我们宁家这般好,月儿又对你掏心掏肺,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你可对得起她!?”   宁泽后背火辣辣的疼,他咬着牙支撑自己,抬眸道:“孩儿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颜家的事情,娶了她,已经是我对颜家最大的让步了。”   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人,他履行承诺娶亲,算是还了颜家的恩情。   宁母恨铁不成钢,她捂住心口当即晕了过去。   “娘!”   .   谢砚回来的时候,就从谢兰芝那里知道了宁家的事情。   “你是说,将那位姑娘送走了?”   谢兰芝点头,接着绣帕子,“对呀,是宁秀才亲自拎着包裹,送那姑娘走的。不过那姑娘好像不愿意,一直哭哭啼啼的。”   谢砚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谢兰芝看了看,知道这是他想事情时无意识的动作。   可是,宁家的事情,和自己家有什么关系吗?   正当谢兰芝想问问的时候,她忽地大声咳嗽起来,捂着唇弯着腰,好不可怜。   谢砚赶紧倒了茶水,又取了干净帕子递过去,担心的看她。好半响,谢兰芝才不咳了,她起身擦擦眼角咳出来的泪水,轻声道:   “我没事的。”   谢砚抢过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快速的将帕子塞在怀里。   “吃饭吧。”   .   已经过去两天了,苏晴柔来的时候还是见颜如月不对劲,知道她是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月儿,定然是你多想了,宁秀才是懂礼数的读书人,他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他对同窗说这种话,想想就不可能。他肯定是说,成婚后也会专心备考,不会陷入甜蜜的婚后生活里。”   大概是苏晴柔劝说的次数多了,颜如月微微动摇,不过她还是心里不自在。   苏晴柔和她说了几句,借口回家,到了颜府外她吩咐宝瓶去宁家。   “你将东西送过去后,不经意的透露出月儿心情不好,暗示他过来安慰一番。懂了吗?”   宝瓶是去过京城的丫鬟,自然有脑子,之前被柳枝套出话,也是她故意说出来,想让颜如月帮忙宽慰自家小姐的。   “小姐放心,”宝瓶点头。   当天下午的时候,颜如月正准备出府,门人来报说宁秀才来了。   颜如月脸上露出点笑意,不过她很快就收了回去,轻哼一声道:“告诉她,本小姐在准备嫁衣,不便见他。”   门人离开,桃红不解的道:“小姐,您怎么不见见宁夫子呀。”   自家小姐这几日有些闷闷不乐,宁夫子来了不是正好吗?   柳枝摇头,道:“岂是他说见就见的?”   颜如月可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她有其自己的坚持。比如,这件事,她觉得宁泽不对,等着宁泽先低头道歉呢。   门人传达完意思后,宁泽将东西递给他:“将此物交给大小姐。”   往宁家走的时候,远远的见院门紧闭,再也没有那个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口等自己,笑盈盈的喊宁哥哥了。   宁泽心里发疼,他站定之后缓了许久才进屋里。   “娘,我去过宁府了。”   宁母让宁泽将李婉儿送走,然后叫他带着诚意去颜府道歉,不管怎么样,这事都是宁泽的错。   宁母嗯了一声,见他精神不振,本想训斥的话便咽了回去。“去温书吧。”   “是。”   宁泽被宁母耳提面命,让他作诗一首送给颜家。毕竟颜家家大业大,寻常东西也不入眼,不如真情实意来的讨巧。   所以,当颜如月看见那首诗的时候,脸上终于绽放一个笑容。   “小姐,宁公子真有才华。”柳枝夸赞一声。   桃红也跟着点头,“是啊小姐,这次乡试定然会拔得头筹的,到时候小姐就是举人娘子了!”   诗词里透着道歉的意思,心思诚恳,大概是宁泽这样的读书人喜欢用的方式吧。颜如月又看了几遍,吩咐道:   “去,找个卷轴,将其好好的保存起来。”   柳枝被她高兴的样子感染,也高兴的哎了一声。   这事,便算揭过了。   心情好的颜如月第二天叫上苏晴柔,去颜家庄子上了。美曰其名,和苏小姐一起散心。   苏晴柔自然是去的,她这次回来除了为祖父庆祝寿辰,还有就是要参加颜如月的婚礼。苏家嫡出的小姐就她一个,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她与剩下的弟弟妹妹们,不如和颜如月来的亲近。   和颜如月呆在一起十分自在,比如此刻,她靠在软垫子上,静静的听颜如月说话。   “今年天气微冷,庄子里的樱桃熟的晚,正好我们去体验一番采摘的乐趣,而且庄子里比城里凉快许多,我们住一晚再走。”   少女眼眸灵动,唇角带笑,光是坐在那便是一幅美人图。   苏晴柔笑了,“好。”   到了庄子上,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姐妹二人歇息一会用了些精致糕点,这才去摘樱桃。   樱桃水润饱满,指尖一捏,似要爆出汁水般。   颜如月用了不少,结果午膳的时候牙倒了,没吃几口东西。苏晴柔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告诉你莫要多吃,偏不听,这下好了。”说着给她倒了杯清水,“喝杯水漱漱口,睡一会,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便好了。”   颜如月照做。   许是坐马车时间久了,有些累,颜如月很快就睡着了。   .   “乘风,可否将你家的马匹借我一用?”   李乘风立马点头,不过他抬头望望天,道:“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你要哪里去?”   谢砚抿着唇,面上带着郑重的神色:   “我要去颜家庄子上,找颜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李乘风:!可别干违背道德的事啊!   谢砚:你在想什么? 第10章   ◎他欠颜家一份大恩情。◎   雨帘倾泻,天地茫茫。这么大的雨,各家各户都关紧门窗。   乡间小路上,一个身形瘦弱的男童跌跌撞撞的在雨里奔跑,他身上单薄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浇透了,浑身都是泥浆。   跌倒,他爬起来,又跌倒,他咬着牙再爬起来。   有红色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很快就混到地上,消失不见。   袖子撕开一个口子,能清晰的看见男童胳膊被石头划伤,血水犹如雨水般,争先恐后的往外涌。他疼的面色发白,但是咬着牙不肯停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   等跑到村里胡大夫的家里时,身上又添了不少伤势。   “胡大夫,胡大夫,救命啊!”男童大声的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敲门。   可是,雨势太大了,哗哗声将他的呼喊淹没。   屋里,胡大夫老眼昏花的往外看,对妻子说道:“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叫我?”   妻子哎哟一声,外面天色阴沉的像是墨,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她道:“这么大的雨,不可能有人来的。”   胡大夫嗯了一声,接着闭眼睛休息。不过,他总觉得好似有人叫他。他起身将房门打开,站在门口侧耳听着。   “胡大夫,救命啊!”   胡大夫一震,果然有人。   他取过旁边的蓑衣斗笠披上,赶紧去开门。刚一打开,就有个瘦弱的身影栽了进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雨势太大了,胡大夫瞪大了眼睛才看清这人是谁。   不到十岁的男童身子瘦弱的仿若只有骨头架子,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浆。胳膊呈现一种诡异的形状,一看就知道伤的不轻。   “谢家小子?”胡大夫伸手去抚他:“快,快进屋我给你看伤。”   小谢砚拽住他的手,“胡大夫,求您,救救我妹妹。”   “可是你……”他的伤很重啊。   “求您了,求您。”   小谢砚跪在地上,受伤的胳膊还在不断往外流血,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和疼痛,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快起来,这就去。”   胡大夫冒着大雨和小谢砚去了谢家。   谢家房顶漏雨,此刻屋里积了不少雨水。外面大雨,里面小雨。而屋里唯一的干爽地方便是一方桌子了,桌子上铺着厚实的被子,上面蜷缩着一个女童。   女童面色呈现不正常的红,眉头皱着,嘴里说着胡话。   胡大夫上前探手摸了摸额头,烫的惊人。好在小谢砚口齿伶俐,之前便将妹妹的症状一五一十的说了,胡大夫带了不少药,直接给她喂了几个药丸子。   “家里可有酒?给你妹妹擦身子降温。”   小谢砚愣了愣,摇着头说没有,“我去买。”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雨水里跑,胡大夫将人抓住,“没有也没事,去烧些热水。”   等小谢砚走了,胡大夫叹了口气。他差点忘了,谢家没大人,只有两个小孩子相依为命。环视一周,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谢家。   将妹妹照顾好后,胡大夫帮忙处理了小谢砚的胳膊,他蹙眉问道:“疼吗?”   小臂处划破一条深深的口子,且胳膊脱臼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忍了这么久。脱掉衣物的孩子身上瘦可见骨,后心处还有个青色的胎记。   小谢砚摇头说不疼,胡大夫又叹气一声。   两个小孩子没钱,就算有,胡大夫也不会收。毕竟活着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是艰难了,他愿意帮助他们。   只是过了几天,胡大夫发现自家门口总是出现野鸡兔子等野味。刚开始胡大夫还在思索,到底是谁做好事不留名。   等过了几天,终于在天色微亮时将人抓住。   原来是小谢砚。   “你这么小,怎么敢进山!”   胡大夫气的胡子都起来了,他这么小,若是碰上猛兽,连塞牙缝都不够。   小谢砚抿着唇不说话,倔强的犹如那个雨夜,让胡大夫先给妹妹看病一样。   此刻,谢砚薄唇微抿,骑着借来的马匹往城外跑。远处的云黑压压的涌来,瞧着将要下场大雨。这种天气出行,着实不是个好主意。   不过,谢砚等不了了。   谢兰芝开始咳血,他怀里的帕子上还沾着妹妹的血,他必须救妹妹。谢砚编了个由头,让谢兰芝相信,大夫只是来诊平安脉的。   谢砚送大夫出门,问大夫妹妹如何。那大夫摇着头道:   “她是娘胎里就病弱,小时候没调养好,长大了体虚多病。我只能开猛药,至于效果如何,那便要看天意了。”   体弱不算是病,只能说是身体虚弱,各种病邪容易入体。现在的谢兰芝便是如此,她病的比常人更快,更严重。   原本还能说话的,可现在躺在床榻上,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谢砚道:“大夫,劳烦您开最好的药。”   大夫道:“我手里倒是有个方子,效果卓越,不过需要的药材很是贵重。”   谢砚立马拿出银钱,塞到大夫手里,那大夫摇头道:“其他的还好,缺一味龙骨,而我手里并没有。”   谢砚皱眉,那大夫道:“整个县城的医馆怕是都没有,京城倒是肯定会有,但是路途不近,来不及。”   谢砚心底一沉。   大夫沉思片刻,忽地拍了一下手,“我想起来了,早些年颜老爷好像从京城里买过龙骨,龙骨入药只需要一小块,应当有剩余,你可以去颜家问问。”   颜家?谢砚长眸垂下。   当然,他去了颜家,被告知颜老爷去邻城谈生意,而颜大小姐则是去庄子避暑去了。   疾驰的马背上,青色的长衫飞扬,男人长眉入鬓,风姿俊逸。若不是他抿着唇,此刻的他堪当一句意气风发。   身后的灰尘扬起,和天边黑云形成呼应。   .   “柳枝姐姐,有人来拜访小姐”下人来报。   都在庄子上了,谁来拜访?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柳枝回头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颜如月,她转回头低声道:   “就说小姐不方便见客,打发了吧。”   “是。”   柳枝回到屋里,放轻了脚步。天阴沉的厉害,屋里也开始闷了起来,想来这场雨不小。她拿起扇子,打算给颜如月扇风。   “柳枝,”颜如月含糊的喊了一句,眼睛半睁着,道:“谁找我?”   刚睡醒的少女,头发散乱,紧紧贴在脸上,显得鹅蛋脸更加精致小巧。她翻了个身,丝滑的寝衣被带的往上,露出纤细的腰肢来。   “应该是庄子里的什么人吧,小姐还困吗?困就再睡一会,外面阴沉沉的,估计下午会下雨,您也出不去。”   颜如月打了个哈欠起身,“不睡了,怕晚上睡不着。”   “小姐,来了个姓谢的公子求见。”桃红端着水盆子进来,说道。   谢?颜如月仔细回想到底是谁,而后猛的想到,是他。   “什么事?”   桃红摇头,“不知道,不过瞧着好像挺急的。”   颜如月嗯了一声,“我去看看。”   颜如月还记得每次碰见他,好像都是自己最糗的时候,所以她觉得碰见他就没好事。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等入了厅堂,就见男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的像是翠竹。   “颜大小姐,”谢砚拱手行礼道:“谢某有一事相求。”   颜如月有些惊讶,竟然这般直接了当。   “何事?”   她拎着裙摆坐在主座上,因着着急出来,头发只随意的挽起,用碧玉簪子固定住。脸上未施粉黛,朱唇不点而红。   慵懒的,美艳的女子。   谢砚迅速收回目光,如实说道:“家妹急需一味名为龙骨的药材救命,听闻贵府上有,所以冒昧前来想请颜小姐割舍一二。”   他没坐下,一直站着和颜如月说话,态度放的很低,面容镇定,不似之前见过的那般恣意。   他的长眸里黑黝黝的压抑着什么,就像是外面的天色一般。   颜如月看着他,拿起茶盏的手放下,红唇微启:“柳枝。”   “去拿纸笔来。”   柳枝应声,很快就取来东西。   颜如月挥笔洒墨,边写边道:“你应当是骑马来的吧?我的人跟你回去怕是来不及,你拿着我的亲笔信去颜府,交给管家,他会带你去库房取东西。”   话音落,书信成。   他到底是个男子,颜如月不能将自己的东西给他,免得出什么岔子,所以写了信,想来管家九叔认出她的笔迹,知道怎么办事。   谢砚接过柳枝递来的信,他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好,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放在桌子上。   “颜府大恩,谢某铭记在心,这是一点小心意,还望颜小姐收下。”   若是普通的女子,肯定要推脱说不用,毕竟颜家这般有钱。但是颜如月不是普通人,她笑着让桃红将钱收了。   “快去吧,一会天要下雨了。”   谢砚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龙骨这味药极其名贵,他给的钱根本不够。这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了,他想,他欠颜家一份大恩情。   作者有话说:   谢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颜如月:? 第11章   ◎她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有事求他。◎   “等明早醒来,人就算挺过来了,”大夫诊完脉道。   谢砚连声道谢,将大夫送出去。邻居吴大娘给谢兰芝擦了擦脸,谢砚不在,请她帮忙照看了一会。   “吴大娘,麻烦您了。”   吴大娘觉得这对兄妹未免太可怜了些,摇了摇头说没事,谢砚送她出了院门。正好李乘风赶了过来,问道:   “妹妹如何?”   俩人并肩往屋里去,“还没醒,药已经灌下去了,明早能醒来。”   李乘风松了口气。   “是颜家给的药材?”   谢砚嗯了一声。   李乘风又道:“颜老爷向来心善,颜大小姐亦是如此。据说龙骨很是珍贵,若是旁人都不见得愿意给。这下,你可欠下人家大恩情了。”   李乘风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谢砚的脑海里,直到夜深人静,外面开始下雨时,他还在想这件事。   颜家乐善好施他是知道的,他给的那点钱着实算不上什么,怕是连颜大小姐头上戴的簪子都比其贵重。   劲松般的手指轻点,眼前闪过稠丽浓情的脸。他手指顿住,不自在的垂下眸子。   .   颜家庄子。   外面下雨,也不好出去,所以姐妹二人聚在一起说说话。   苏晴柔道:“你也不怕那人骗你?”   颜如月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轻描淡写的道:“他怎么会拿此事骗人?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   最重要的是,她记得那个兔子似的小姑娘,瞧着确实瘦弱体虚。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二话没说便给了。药材而已,哪有人命贵重。   “你做了好事,怎么还收人家银子?”   苏晴柔给她倒了杯热茶推过去。颜如月接过,吹了吹才浅啜一口,放下茶盏,她道:   “妹妹病重,他肯定急的不行,若是我不要钱,他大概心思难安吧。本小姐不差那么点银钱,收他的钱也算是做好事。”   苏晴柔捂嘴低笑:“你呀,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若是他察觉到你的心思,心里会觉得更加难安吧。”   颜如月耸耸肩,漫不经心的笑道:“这就不是我可以管的事情了。”   .   第二日天气放晴,颜如月和苏晴柔又逗留了片刻,亲自摘了一些果子,这才返回。   日头高照,昨日的大雨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唯有地面潮湿显示着雨曾经来过。   回到颜府,管家九叔赶忙问询昨日亲笔信的事情,颜如月下车后点头道:“是我写的,东西拿给他了吗?”   九叔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物:“东西给了,小姐这是那位公子留给您的,说是让老奴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颜如月脚步顿住,好奇的接过。打开后,就见上头只有一句话:   今谢砚欠下颜府恩情,来日定当回报。   笔墨横姿,遒劲有力。透过纸张似能看见对方修长的手,以及清澈的长眸。   颜如月不动声色的将纸张折好,交给柳枝保管。   她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有事求他。   .   雨后,很多房屋都漏了,宁家的房子也是。宁泽费力的爬上去修补一番,擦擦汗对着宁母说去找同窗。   宁母自然是让他去的,还给了银子让他吃茶,出门在外,不管有钱没钱,总是要应酬的。   宁泽揣着银钱先是去买了几样糕点,这才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小院子前。   “婉儿,”宁泽敲门低声道。   胡同口李乘风路过,好奇的望了一眼。   门很快就开了,宁泽闪身进去。李乘风啧啧两声,转身去谢家了。   屋里,李婉儿穿着浅色衣裙,一张小脸瞧着清瘦了不少。她泪眼朦胧,鼻尖发红,瞧着就让人怜爱。   “宁哥哥,你怎么才来,昨夜打雷下雨,婉儿怕极了。”   李婉儿扑向他怀里,宁泽没有推开,反而是抱住她,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婉儿,我来了,你不要害怕。”   李婉儿低低的哭,将宁泽的衣襟都浸湿了。她松开手,似是察觉到自己做的不妥般,后退几步,捂着唇,无声哭泣。   “婉儿?”   李婉儿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她低声道:“宁哥哥,再有十日,便是你成亲的日子了……”   宁泽一震,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李婉儿见状哭的更厉害了,眼眸通红,不能自已,似是随时都会晕倒过去。宁泽心疼的上前,一把将人抱住。   “婉儿,我、我定会想个好办法的。”   李婉儿呜呜哭,半响才道:“宁哥哥,婉儿只求颜大小姐能大发善心,让婉儿留在宁哥哥身边,为奴为婢也是好的。”   宁泽蹙眉,心疼的道:“婉儿,不允许你这般作践自己,你这么好的女子,怎么能当奴婢呢?”   宁泽忽地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让李婉儿也嫁给自己呢?他可以同时娶了二女,平妻相称。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李婉儿就道:“可是,婉儿家训,宁做寒门妻,不做贵门妾。婉儿不能给旁人当妾室的,若是被我死去的爹娘知晓,定会怪罪于我。”   平妻,也是妾,上族谱的时候只能有一位正妻。   宁泽歇了心思,“我会想办法的,你身子弱,莫要再哭了。”   李婉儿见他没说话,心里慌乱的厉害。   十日后便是宁泽和颜家大小姐的婚礼,若是她再不想办法,她就会永远失去宁泽了。   不行,她不能失去宁泽,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想到这,李婉儿抬起头,垫着脚去触碰宁泽的唇。女儿家的娇软和清香迷住宁泽,全身心的依赖让他无法抗拒。   .   李乘风去谢家探望谢兰芝,出了屋子后,他拉住谢砚,道:   “你隔壁的宁秀才,在外面好像有女人了。”   谢砚猛的抬头,“你说什么?”   李乘风吓了一跳,他怎么这么大反应?   不过李乘风没多想,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他敲一户院子,里面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宁秀才。   谢砚直接想到了从宁家离开的那位“表姑娘”。莫不是宁秀才将人安置在外面了?   他站起来,面带肃色的问道:“你在哪里看见的,地址告诉我。”   眼看着没几日便是成亲的日子了。   宁泽面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宁母以为他是因着婚事高兴。宁母低头将手上的喜字剪好,放在桌子上,那里已经堆放了不少红喜字了,就等着张贴上。   “泽儿,你明日请人过来,将家具重新摆放一番。”   为了准备婚事,添置了不少东西,还将本来的家具重新刷漆,屋里也好好的布置过,就等着过几日颜大小姐嫁过来。   宁泽笑容消失,他道:“娘,颜如月嫁过来也只是呆几个月罢了,最后还是要回到颜府住的。”   是的,颜德春对于彩礼没有要求,只一条,成亲三个月后必须回到颜家住,不算是入赘,生孩子还会随着爹姓。   话是这样说,可宁泽觉得自己是独子,怎么能去女方家住?他心里的那个念头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本小姐有钱又有颜,从不求人   谢砚微微一笑:过几日再看 第12章   ◎怎么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颜家这几日开始忙活起来,府里主子下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颜如月懒散的靠在榻上,桃红正在给她染指甲。柳枝进来,将榻旁的冰鉴挪动的更近一些,将上头摆放的瓜果取出来。   用刀切成小块,放在描金纹的碟子里,摆放好银叉子。   颜如月用另一只手取了一块入口,凉爽甜脆,她又吃了几块。   “小姐,今年庄子里的瓜很甜吧?”   颜如月点头,“我爹爹那里送了吗?”   柳枝回道:“自然是送了的,挑着老爷喜欢的熟透的瓜送过去了。对了,老爷说了,等下午将册子给您送过来,又给您分了几个店铺。”   颜家产业不少,有布庄,有粮店,甚至还有胭脂铺子。北山镇上大部分的产业颜家都有涉及,也交了不少在颜如月的手里。   其实早在颜如月十三岁的时候,颜德春就将一家胭脂铺子给她,让她练练手。这么多年过去了,自然是成了真正的掌权人。   颜德春笑呵呵的说,等颜如月成婚后早些要个孩子,到时候他就退下来,帮忙教养小孩,家里的事业全给颜如月。   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的,养成了颜如月娇贵的性子。只是她惯来面上不显,总是笑盈盈的。   “知道了,等明日去看看。”   柳枝站在一旁打扇,道:“小姐,还有三日就是婚礼了,您还是别出去了。”   按照习俗,他们这里的女子在定亲之后便不能出门了,比如苏晴柔,愣是半年没踏出过家门。像她家小姐这般随意的出门,已经不太好了。   眼看着就是婚礼,怕夫家说什么。   提到婚礼就想到宁泽,颜如月杏眸闪了闪,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很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又会发生什么呢?   “宁家可准备好了?”她问。   颜家派了些人帮忙收拾婚房,还带了不少颜如月惯用的东西。那些对于颜如月来说都是小物件,甚至没算在嫁妆里。   “准备好了,连喜字都贴好了呢,张灯结彩的,瞧着特别喜庆。”   颜如月笑了笑,柳枝又道:“小姐,需要将嫁妆再点一遍吗?”   颜如月想了想,还是有备无患的好,“你去一趟吧。”   “是。”   柳枝拿着单子和钥匙,直接去了库房。库房里摆放着一箱箱的东西,有的甚至盖不上盖子,露出里面光滑的绸缎料子。   柳枝细细的数了一遍,总共十六个箱子,等数到最后的箱子时,柳枝顿了顿。她走过去,将那箱子打开,只见都是老旧的首饰,还有过时的料子。   这是宁家给的彩礼。   柳枝摇摇头,心想,也不知小姐嫁过去到底值不值,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吗?转念一想,她家小姐还是喜欢宁秀才的吧,既然喜欢也是良缘,而且她家小姐聪慧,日子总是好过的。   柳枝下意识的在心里找补,她将盖子合上,想到若是宁泽中了举人,那就是举人老爷了,她家小姐说不定往后还能当个官夫人。   所有的事情准备妥当,颜如月第二天到底听了柳枝的话没出去,而是让人带回来一些需要的胭脂,在家等待成亲。   下午的时候,桃红从外面回来,带来一个卷轴。   “这是方才谢夫子送来的,说是私塾的孩子们为了您准备的贺礼。”   颜如月轻笑了一声,勾起一丝好奇。她打开卷轴,就见里面是一张画。   结满成熟果实的柿子树,寓意事事顺利。   每个柿子大小不一,瞧着应当是孩子们一起画的。不过树干树枝栩栩如生,大概是谢砚勾勒出来的。在最下边还有孩子们自己写的祝福语和签名,颜如月笑着一一看过去,惊讶的发现上面没有谢砚的名字。   想想也是,若是他的名字在上面才会奇怪呢。   这份心意尤为特殊,也很是珍贵,颜如月看了好一会,觉得心情极好。“柳枝,好好放起来,当嫁妆带走。”   这是孩子们的祝福,自然是要带的。   .   送完东西的谢砚往家走,远远的就瞧见隔壁宁家一片红色,许是日头太大,许是太过红艳,谢砚眯着眼睛,觉得有些刺眼。   推开院门的时候,和正准备出来的宁泽打了个照面。这几日谢砚也曾去过李婉儿的住处,不过没碰到过宁泽。   他朝着宁泽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宁泽笑了一下,匆匆离去。   “大哥,你回来了,”谢兰芝好了许多,不过谢砚不让她下床,让她静养。   谢砚:“嗯,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谢兰芝摇头,苍白的脸上挂着笑意,“颜小姐要嫁过来了吧?”   她这话说的有歧义,就好像颜如月要嫁到谢家似的。谢兰芝也很快反应过来,道:   “隔壁是不是都已经布置好了?”   谢砚嗯了一声,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拿起旁边的画作看了起来。谢兰芝不止女红好,作画也是一把好手,兄妹俩都是才华横溢之人。   谢兰芝见他有些情绪低迷,想着大概外面天气太热吧,于是贴心的拿起扇子给他扇风,笑着道:   “我觉得那位颜小姐挺好的,可惜只见过一次。她长的真美,除了娘亲,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谢母相貌昳丽,十里八村都出名,可惜天妒红颜,她嫁过来后生完谢兰芝,人就没了,后来他们爹也染病去了。   谢兰芝想到爹娘,心里有些难受,不过她撇开悲伤的情绪,接着道:“往后就是邻居了,我能时不时的看看这位颜小姐。”   “对了,大哥,成婚那天你也是要去的吧?”   城里大部分贫困书生都受过颜府的恩情,自然是要去恭贺一番。虽然谢砚是后来到镇子上没收过颜家的资助,但是他所在的私塾都是颜家拿钱,所以于情于理,他都是要过去一趟的。   “去的。”   他盯着面前的画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兰芝没在意,她高兴起来,试探性的问道:   “大哥,我能去观礼吗?还没见过旁人成婚什么样呢。”   谢砚将画放回桌子上,边整理桌子边嗯了一声。   谢兰芝奇怪,怎么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谢夫子因何不悦?   谢砚:你猜 第13章   ◎“是不是月儿被欺负了?我得赶紧过去。”◎   颜如月马上要成亲,镇上很多人都是高兴的,当然,也有不高兴的。   比如,李婉儿。   前些日子宁母大发脾气,让宁泽带她离开,另寻他处。宁泽不舍她受苦,重金租了这处院落,李婉儿便在此居住,宁泽时不时的来看她。   自那日后,俩人的关系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李婉儿心里高兴,觉得能攀上宁泽这棵大树了。宁泽学识好,虽然现在贫苦,可马上就是乡试,他定然会高中的。   李婉儿家境不好,爹娘相继去了,她在村里没什么盼头,而且村子里那人还总是纠缠她……想到村长儿子,李婉儿面色奇怪起来,不过随着房门被敲响,她立马换上笑脸去开门。   “宁哥哥,”关上院门后,李婉儿就扑到宁泽怀里。   软香满怀,宁泽本该十分高兴的回抱她,可他没动。李婉儿抬起头,就见宁泽面露难色。她当即慌乱起来,眼泪涌出。   “宁哥哥,莫不是你要后悔了?”   宁泽眼里闪过纠结,最后咬咬牙道:“不后悔。”   微热的风刮过,馨香满鼻。   怀里的姑娘踮起脚尖,软玉似的红唇触碰,让宁泽最后那点纠结和愧疚感也没了。   .   颜如月没有母亲帮衬着,苏晴柔便自告奋勇的过来陪着她度过这两天,送她出嫁。   “我娘说想来,我叫她好生歇息,等后天一早来给你梳头发。”   本来应该是娘亲来梳发的,但颜如月娘亲去了,她又不喜大伯母王氏,苏晴柔便提了让自己母亲来。苏母很喜欢颜如月,觉得她性子外柔内韧,是顶顶好的姑娘。   颜如月感激的笑笑,“多谢苏伯母了,也谢谢姐姐。”   苏晴柔正给她检查嫁衣和盖头,看看有没有哪里针脚不对的,好及时补救一番。闻言道:“你我姐妹,不必如此客气。”   马上就嫁人了,东西自然早都准备妥当,苏晴柔看了一圈见没有不妥,这才歇下。   “小姐,”珠帘掀开,柳枝走进来,道:“大房来人了。”   颜如月转头,“王氏?”   柳枝点头,然后面带尴尬的道:“还有几个面生的妇人,奴婢认不出,不过听着说话的口气,好像是族里来的人。”   颜家从村里走出来的,还有一些旁支亲戚留在村里。女儿大婚,颜德春早就安排好,让村里人都过来参加,人越多,他越高兴。   不过,这时候来是什么意思?苏晴柔看向颜如月。   颜如月轻哼了一声,“走吧,过去会会。”   换了一身衣裳,颜如月让桃红陪着苏晴柔和宝瓶,柳枝跟着自己去前厅了。   颜德春这几日很是繁忙,除了店铺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忙女儿的婚事。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是想办的风风光光。   比如接亲的队伍,本该是男方准备的,但是颜德春一手包办,将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只让宁泽等着就好。接亲的轿子都是颜德春早就定好的,这样坐在里面不会晃的厉害。   而且他规划了好几条路线,打算让队伍绕着繁华街道走一圈,让大家都知道他女儿成亲了。越想颜德春越高兴,不像其他人嫁女儿那般难过。   他其实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想到女儿就住在身边,而且三个月后就回颜府,他就又高兴起来。   管家林九过来,说是族里来人了,颜德春没多想,收拾一番就去见人。不过在看到王氏的时候,下意识的觉得不好。   在门口碰见颜如月,父女俩对视一眼,往屋里进。   “哟,如月长这么大了啊!”有个年纪略大的妇人惊讶的打量,见颜如月出落的亭亭玉立,不由得咂舌。   “果然在城里,就是不一样。”   颜如月没接她话茬,旁边的颜德春介绍一番,原来来的这两位妇人,她要叫祖母的,是辈分很大的亲戚。   颜如月乖巧的行礼,最后才看着王氏,叫了声:“大伯母。”   王氏看起来很是高兴和得意,她上来亲亲密密的拉颜如月的手,道:“月儿,伯母和几位长辈来,是准备为你的婚事操心的。”   颜如月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来,微微一笑,道:“都已经准备好了,不敢劳烦各位长辈费心。”   之前说话的那个妇人道:“这是哪里的话,你没娘,家里也没个长辈。你大伯母好心将我们叫来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出嫁。”   颜德春皱眉,这句“你没娘”让他十分不悦。   “各位坐下说话吧,来人,上茶!”他道。   这么一打断,颜如月本来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柳枝担忧的看了看,总觉得这群人不怀好意。颜如月镇定如山,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水,想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王氏还为颜如月抽回手而尴尬,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她笑呵呵的道:“这两天我们留在这,教教月儿。”   颜如月杏眸扫过去,唇角弯了弯,似是很喜欢王氏的安排般,道:“不知大伯母想要教我什么?”   “我爹给我请的女先生是宫里退出来的女官,从言行举止到衣食住行,先生都有好好教过,请问,大伯母还要教什么呢?”   少女笑容恬静,眸子清澈如泉水看着王氏,似是带着不解和虚心请教。   王氏面带尴尬,其他几个妇人也都臊的不行。   她们都是村里出来的,连字都不认识一个,自然比不上女官。是王氏找她们,说是能去颜家住两天,吃好喝好,捞好东西。   早就知道颜家富裕,颜德春也会在年节给村里族人送东西,但是人都是不满足的,若是能捞的更多,谁不想?   所以她们答应下来,   从村里来城镇花了一天的时间,坐牛车坐的骨头架子都要散开了。   上了年岁又总是在地里风吹日晒的女人,脸色黑黄都是褶皱,她笑了笑,道:   “你大伯母的意思是,你毕竟要成婚了,很多需要懂的东西没人告诉你,家里又没个女眷。我们来这也是为了你好,怎么你这小丫头好像不欢迎似的?”   说话的是其中年岁最大的,一句话就将颜如月扣上“不尊敬长辈的帽子”。颜德春皱着眉头要为女儿说话,将这些人送走,不过没等他说,颜如月先说了。   “自然是欢迎的,”她转过头对管家道:“九叔,我住处附近不是有个小院子空着吗?叫人收拾一番,让几位长辈住下。”   柳枝不赞同的看着颜如月,颜德春也一脸不解,这不是女儿的性格啊。倒是王氏,一脸高兴,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在颜府里呆着了。   颜如月不愿意和她们多费口舌,安排一番就带着柳枝走了。路上,柳枝不解的道:   “小姐,她们明显是有备而来,您为何还要将人安排在府里?”   不是柳枝多想,实在是因为王氏从没展现过好的一面,所以柳枝下意识的觉得来者不善。   颜如月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笑着道:“本小姐倒是想看看,她们到底要如何。”   若是不应下,王氏不知道会出什么么蛾子。而且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谅她也不敢越雷池。   安排的院子不大,正好够三人住下。王氏体现孝心,将两处好的房间让了出来,她挑了最小的那处。   之前说话的是林氏,她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屋里的陈设摸来摸去。光是地上的梨花木的桌子,便已经是她们家无法承受的贵重东西了,更别提床帐用的锦绣缎子,摸起来极其顺滑,她都没见过。   林氏感叹一声,心想,颜家人可真会享福啊。   过了会,房门被敲响,王氏进来,和林氏耳语一番。   .   苏晴柔陪着颜如月,自然是住在她的院子。   颜家很大,颜如月的院子是最好的地段,且装潢陈设用的全部是最好的料子,便是苏家也比不得。足以可见颜家的富裕,和颜德春对颜如月的疼爱。   眼看着天要黑了,苏晴柔从颜如月房里出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还未等进屋就听得院门口吵吵闹闹的,她转头就见三个妇人不顾守门婆子的阻拦往里闯。   闯进来后自然是看见苏晴柔了,王氏不认得她,但是见她衣着不凡,便知应该是颜如月的闺中密友。   王氏撇了撇嘴,心想颜如月果然是个白眼狼,自己女儿和她有血亲,她都不照顾一番,反倒是叫来这等无亲无故的人。   苏晴柔笑着朝着对方行礼之后便回了屋子,不过脸上的笑容没了,她道:“宝瓶,你站在门口听着些,若是有什么事情好有个照应。”   苏家比颜家人口更多,摩擦自然也更多。光是她的几个庶妹妹,每天都不得消停。苏晴柔觑着那几人,觉得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她怕颜如月自己无法应付,落下什么口舌。   颜如月年岁小,颜府人口也简单,虽说知道颜如月聪慧,可苏晴柔还是不放心。   宝瓶自然是应下。   过了会,就听得一阵喧哗声,苏晴柔站起来带着急色,见宝瓶进来她忙问问道:“是不是月儿被欺负了?我得赶紧过去。”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来者不善,月儿性子又是个不饶人的,对上长辈定然没有好果子吃。苏晴柔心急如焚,生怕颜如月被欺负。   她走的飞快,旁边宝瓶拉住她的袖子,笑着道:“小姐,您就放心吧,颜大小姐让她们吃了个闷亏!”   苏晴柔怔愣,什么?   作者有话说:   苏晴柔:热锅上的蚂蚁JPG哎呀,我妹子那般娇弱,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呀?   王氏:你看清楚再说话,哪里娇弱? 第14章   ◎“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   当地习俗,成亲的时候盖头上要坠着一圈小同心结,寓意新郎新娘永结同心。   颜如月拿着那方绣好的红盖头,道:“伯母,两位祖母,这红盖头我已经绣好了,可是同心结却一直没打好,我手笨,加之没有长辈帮我。”   说着,颜如月垂下眸子咬着唇,娇弱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她放低了声音道:   “我听人家说,同心结都是家里母亲给打好的,可惜我早早的就没了娘。原本还愁怎么办,这下好了,有三位长辈在,月儿就放心了。”   说完,她低头用帕子擦拭下眼角,让柳枝将托盘递过去。上头一捆捆的红线,正是打同心结用的东西。   王氏一噎,林氏也愣住。   这……   她们来这本来是想藉着教她规矩的由头,进房里挑些好东西的。林氏想的好,她是长辈,若是流露出喜欢的意思,颜如月也不好不给。   只是,刚一进屋,连杯热茶都没喝上就被派了个活计。   林氏嘴角抽了抽,张口想要说什么,就见颜如月低着头,肩膀耸动似是伤心至极。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可怜,林氏摇头,罢了,那便帮帮孩子吧。   王氏要说话却被林氏拉住,然后三人空手来,端着托盘离开。走到院子里,王氏恨铁不成钢,压低了声音道:   “姑母,您被骗了!”   林氏不解,“什么被骗了?”   王氏咬着牙道:“颜如月那丫头惯会演戏,她方才定然是假哭博得同情。要我说,我们转头回去,就说这同心结打不了,上她屋里逛一圈,挑完东西就走。”   林氏皱眉,脸上的褶皱更多了。王氏见她板着脸,知道这是被说动了。村里人就是没眼界,也没个城府。   “胡说!”林氏大声将王氏骂了。   王氏愣了愣,怎么回事?为何训她?   王氏这两天鞍前马后的跑,对林氏也极为尊重,让林氏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所以她拿出长辈的架势训斥道:   “孩子没了娘,什么都不懂,那你这个当大伯母的是怎么回事?人家哪个姑娘成婚,不是早早的将红盖头准备好?这眼看着就要办事情了,连红盖头都没整利索!”   说着,林氏端着托盘往外走,见王氏愣在那没动,她又提高了声音,道:“还不快走?今天晚上不睡觉也得弄好!”   屋里的窗子开了小半,颜如月看见王氏吃瘪,唇角勾了勾。她杏眸清亮,哪里有哭过的痕迹?   她在宁泽面前都会放软了声音,装的温柔可人,更别提对付长久没见过她的长辈了。   “小姐,您可真聪明。”   柳枝在一旁将红盖头收起来,这方红盖头是颜如月绣坏了的,已经打算丢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那同心结,她家小姐早就准备好了!   得了消息的苏晴柔噗嗤一声笑了,宝瓶扶着她往回走,“小姐,您就放心吧,颜小姐聪慧能干,定然不会吃亏的。”   倒是她家小姐,唉……   宝瓶的担忧苏晴柔不知道,她一想到颜如月马上就要成婚了,就高兴的像是自己要嫁亲妹妹似的。“对了,我让你拿的东西,可带着了?”   宝瓶想了想才知道自家小姐说的是什么,红着脸应下:“带着了。”   .   天黑了下来,李乘风拎着东西来到谢家,见谢砚正在看书。   “隔壁灯笼都挂起来了,真好看,红彤彤的喜庆!”   李乘风将手里的烧鸡打开,又将酒坛子打开。转头见谢砚神色淡淡的,似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李乘风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朝着谢兰芝的房间望过去。   “兰芝,身子不舒服?”   谢砚:“没有,最近都挺好的。”   李乘风松了口气,“吓我一跳,那你怎么这副神情,怎么了?和我说说。”   灯火摇曳,谢砚鸦羽似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薄唇轻启,淡声道:“无事。”   李乘风知道谢砚此人,他这样就是不想说,自己也没法问。他拿起酒坛子直接倒了两杯,溢出来的酒水顺着桌子流淌。   滴滴答答,洇湿一片。   谢砚抄起一杯仰头而尽,有酒液顺着他唇角蔓延,划过精致的锁骨,最后没入衣襟不见。   “哎哎,怎么直接喝了?这酒有劲,你慢点!”   谢砚抿了抿唇,“再来。”   李乘风讶了一下,他很少这般喝酒的,心情不好?莫不是喜欢哪个姑娘,然后人家拒绝他了?   李乘风摇了摇头,心想,他谢砚竟然也有今天。   罢了,陪着他吧。   有人宿醉,也有人睡个好觉。   颜如月伸了个懒腰,柳枝和桃红早就进来等着侍候了。   洗漱好后,让人去请苏晴柔过来用早膳。本该和颜德春一起的,但是怕苏晴柔不自在,便在房里用。正好苏晴柔洗漱完,姐妹二人坐在桌子旁吃东西。   快吃完的时候,有丫鬟来报,说王氏来了。颜如月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刚要说让人进来,便见有人闯了进来。   眼底乌青,神情憔悴。   而桌子旁的少女则是面色红润,唇角带笑,和王氏形成鲜明对比。   王氏当即生出一股火来,她就知道颜如月是在演戏!否则明日就是成亲的大日子,她怎么还能这般气定神闲?!   想到昨晚被林氏逼着弄了一晚上的同心结,王氏就更气了。面色涨红,眼里淬毒,恨不得扑上去将颜如月撕成碎块。   “大伯母,”颜如月笑着起身,当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道:“辛苦大伯母和两位祖母了,柳枝,还不快接过东西。”   王氏手里端着托盘,正是忙活了一晚上的同心结。夜里灯光暗,加之她手笨,半响也做不好一个,为此没少受林氏的训斥。   王氏越想越气,合着一点便宜没讨到,倒是受了罪!   王氏紧紧拽着托盘,眼睛都红了。柳枝只当没看见,笑着接过。王氏有心想说两句刺一刺颜如月,可想到颜如月的手段,和旁边看热闹的苏晴柔,只能将这口恶气咽下。   灰溜溜的走了。   苏晴柔无奈的笑了,“你呀,半点不肯吃亏,不过这样也好,到了外面免得让人欺负了去。”   颜如月拎着裙摆坐下,纤细的手指拿起汤匙,慢条斯理的喝着鸡丝粥,道:“谁敢欺负我呀。”   宁泽性子温润,宁母又好相处,她到了宁家也不会被欺负的。   苏晴柔闷笑,给她夹了块金丝卷。   .   颜家都吃上早膳了,谢家人才刚起来。谢兰芝出了房门,就见大哥卧室门开着。   谢砚躺在床上,李乘风缩在小榻上,满屋的酒气。   谢兰芝无奈的将东西收拾一番,去厨房煮汤去了。   床上,谢砚听见声音,眸子微动。半响,他才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瞧着有些迷濛,过了会才恢复如常。   头微微发疼,是因为醉酒的关系。   他起身,见李乘风睡的可怜,便推了推他,让他到床榻上睡去。可惜,李乘风嘟囔了一声翻个身,又沉沉的睡着了。   走出房门站在院里,天边的晨光透过隔壁的红色灯笼,将一片红色映在他的脸上。   白玉无瑕般的面庞便添了喜色,只是他眉眼带着疏离冷漠,硬是将喜色压了下去。   谢砚长眸转了一下,见隔壁房门紧闭,想来还未起来。也是,明日就是婚礼,宁秀才应该好生养着才是。   谢砚抿了抿唇,抬腿朝着厨房去,洗过手后接过谢兰芝手里的刀,轻声道:“我来吧。”   谢兰芝也不推脱,索性蹲下烧火。   看着自家大哥手法娴熟的切菜,谢兰芝笑了笑,道:“以后嫂子进门肯定省心,大哥什么都会,到时候嫂子等着吃就行了。”   不是谢兰芝看自家人好,而是旁人也觉得谢砚好。长相气度自是不用说,还是个才华横溢的秀才。性子温和做事细致,有担当有责任心。   任谁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搬来这里后有不少大娘和她打听谢砚呢。   身着青袍的男子动作没停,刀法行云流水,足以可见是做惯了的。   他勾了勾唇:“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打脸警告! 第15章   ◎“什么叫没见到新郎官?”◎   因为累了一晚上,林氏三人疲惫不堪,也没心思来找茬。颜如月叫人好吃好喝送过去,也算全了颜德春的面子。   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等到下午恢复过来的林氏拽着王氏过来,说是要给颜如月说说怎么侍候夫君。   外面正是黄昏,金色的眼光顺着半开的窗子偷偷溜进屋里,躺在女子烟罗紫的裙摆上,为她镀上一层灼眼的光。   颜如月笑着偏头,道:“我又不是他的仆人,谈什么侍候不侍候。”   这话,林氏不爱听了。她板着脸拿出长辈的架势,训斥道:“嫁过去便是要一心一意的侍奉,怎么?莫不是还让夫君反过来侍奉你?”   颜如月心想,他若是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想来没有柳枝桃红来的贴心。心里这样想,颜如月嘴上道: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   林氏皱着眉头,她没念过书,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琢磨了半响她才想明白,原来这丫头的意思是要相互尊重。林氏冷哼一声,道:   “不是祖母说你这个小丫头,嫁过去夫君便是天,便是你的一切,你是在夫君的庇护下生活,所以要仰视对方,明白吗?”   这话说的让颜如月极为不悦,“如果成亲是为了过去给人家当下人,那我这婚事不成也罢,祖母,您说是不是?”   王氏眼睛一亮,似是极为赞同颜如月不成婚般。她的喜色那样明显,颜如月当然注意到了,不过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向林氏。   林氏皱眉,颇有些生气。在村子里,哪个妇人不是好好的照顾丈夫孩子?不说别人,就是她也要在丈夫面前低三下四。   颜德春怎么教的孩子,竟然教出这样跳脱不知所谓的性子。   “你若是不成婚,族长就会挑选合适的人过继过来,你可知?”   “哎呀姑母,”王氏赶紧打岔,“您快教教月儿房中之事。”   颜如月扫了王氏一眼,不用再问她就知道事情到底是如何了。等到林氏二人走了,颜如月去了颜德春的院子。   “爹爹,女儿不成婚你就会过继孩子?”颜如月问道。   颜德春正在倒茶,闻言手抖了抖,放下茶壶后他无奈的道:“月儿,那只是族里的说法罢了,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孩子。”   颜如月有些恼:“爹,您怎么没和我说这件事?”   颜德春叹气一声,将倒好的茶盏推过去,“为父想着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何必徒增烦恼。而且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不作数了。”   颜如月:“我看未必。”   王氏就等着让小儿子继承颜家二房,在旁边虎视眈眈。其实过来的路上,颜如月已经将这事分析的差不多了,无非就是颜如月成婚有后,颜家有人继承,若是她不成婚,那便没有继承人。   颜如月冷笑:“便是女儿不成婚,我也会抱个好孩子当自己的抚养。”   不会从族里选。   颜德春大惊,“月儿莫要说这话,被旁人听见了不好。”   颜如月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颜德春笑了一下,声音洪亮的道:“你这性子,也就宁泽那种温吞的读书人能受得了。”   “爹,”颜如月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颜德春笑着笑着,眼睛就发红了。“明日月儿就成婚了,可惜你娘不在,若是你娘在的话定然很是高兴。”   颜如月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一是因着想起娘,二是因为要离开颜家离开父亲。她也是第一次成婚,对于未来的生活难免心生忐忑,尤其是之前还和宁泽起了冲突,她其实有点不安。   从颜德春那里出来的时候,天色擦黑,让人心生压抑。   “小姐,不回房吗?”   颜如月摇摇头,“去花园走走。”   桃红看看柳枝,无声的问:小姐怎么了?   柳枝摇头:不知道。   前头的颜如月自然是看不见两个丫鬟的小动作,她绕着花园走了一圈,最后坐到亭子里。   微风徐徐,裹挟着清新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天边最后一点光亮消失,颜府屋檐下的灯笼慢慢亮起,将黑暗驱逐。桃红跑去取了两个灯笼回来,点好后和柳枝一人提着一个,为颜如月照亮。   颜如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点迷茫。   少女靠在角落里,身形缩成一团,便是不看她的神情,也知她此刻的心境。   苏晴柔走过来,让丫鬟们退下去。   “月儿,”苏晴柔拉起她的手,轻声道:“看,天上出月亮了。”   颜如月抬起头,微风吹动她鬓边的碎发,她定定的看着那轮清冷的弯月,杏眸璀璨。   “不管你身在何方,月亮永远都高高的挂在天上,”苏晴柔笑着道:“在乎你的人也和你一样,可以看见月亮,所以不要怕。”   “成婚只是多了一个家,但是你永远都是颜府的大小姐。”   可能是苏晴柔的话起了作用,颜如月觉得内心安定了不少,她仰头看着那轮明月,笑了笑。   .   翌日天还没亮,颜如月就被拉起来洗漱上妆。   先是绞面,颜如月只觉得微微刺痛,再抬眼望向镜子里,就觉得皮肤好似光洁细腻了不少。苏晴柔在一旁笑着道:   “宛如剥了壳的鸡子呢!”   颜如月腾的红了脸。   接下来便是上妆,等上完妆后苏母来了,亲自给颜如月梳发,嘴里念叨着吉祥话。   最后穿上喜服的时候,颜如月都有些没力气了。苏晴柔招招手,让宝瓶将糕点取来。指甲盖大小的精致糕点,放入嘴里不会花口脂,且都是花瓣料子,闻着清香。   颜如月吃了几块,觉得有些口渴,苏晴柔只让她浅浅喝了一点水,又给她补了口脂道:“少喝水,免得不便。”   众人风风火火忙里忙外,整个颜府都陷入紧张之中。   颜如月红着脸,垂眸应下。抱着如意瓶的手收紧,莫名的也跟着紧张起来。   当红盖头盖在脑袋上,将视线全部遮住的时候,颜如月的视线便只能看见脚下。   苏晴柔怕她紧张,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轻松的话安慰,柳枝等人则是去了门口,看看接亲的队伍什么时候来。   晨光微熹,今日的街道比往日热闹的更早,只因为今日是颜老爷爱女成亲的日子。   有不少受过颜家恩惠的人早起,纷纷自发的往颜家门口去,想着添添喜气。街上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跑在前头,想捡颜家撒的喜糖和花生。   没等新郎官来,颜家门口就已经站满了人,等着看新娘子出嫁。   谢家,谢兰芝早早的起来收拾一番,等她出来的时候便见谢砚站在院子里,神色莫辨。   “大哥,走吧,乘风哥应该在等我们了。”   许多受过颜家资助的书生也都去了,李乘风说在巷子口等他们,就不往里走了。谢兰芝见谢砚没动,便顺着他的目光往隔壁看。   只见隔壁张灯结彩,火红一片,而本该热闹的院子却安安静静,没见新郎官。   “新郎都去接亲了?”谢兰芝说了一句,随后看见门口拴着一匹戴着红花的高头大马,道:   “应该还没去,奇怪,按理说应该快到时辰了吧。”   谢兰芝拉着谢砚的袖子,“大哥,我们得赶紧去了,一会去晚了看不见新娘子出嫁!”   谢砚被她拽着往前走,直到走出好远,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宁家依旧房门紧闭。   往颜府去的路上,碰见接亲的队伍去往宁家的方向,谢兰芝还好奇,这不都是男方准备的吗?不过她没多想,碰见李乘风和他妹妹后四人结伴而行。   途中遇见相熟的人,众人都是带着笑意,准备去给颜老爷送去祝贺。不少谢砚的学生们也都跑来了,活蹦乱跳的冲进人群里,嚷着要看新娘子。   颜老爷和相熟的夫子说话,然后那夫子朝着人群里的李乘风招招手。李乘风走了过去,回来后将几个认识的书生叫上:   “走,我们进府里帮着颜老爷‘为难’一下新郎官!”   众人哈哈大笑,都道宁泽接亲可不容易咯。   百姓们发出善意的嘈杂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柳枝脸上却越来越急。她抬头看看天,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   就在这时,有个颜府的下人急急的跑了过来,凑在柳枝耳边说了什么,柳枝面色一白身子摇晃。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你回去再和其他人找一找,我去告诉老爷小姐。”   急匆匆的往回走,碰见颜德春慈眉善目的和书生们交谈,柳枝没过去而是凑在管家九叔耳旁说了一句,然后便匆匆离开。   九叔也面色不好看,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走过去只说是有些细节需要确定一番。颜德春还在笑着,让夫子和众位书生们自便。   等走到一旁,九叔低声道:“老爷,来人说没见到新郎官。”   颜德春诧异,“什么叫没见到新郎官?”   他太过惊讶所以忘记压低声音,那边的谢砚快速的看了一眼,见主仆二人走的更远低声说着什么。   谢砚想到房门紧闭的宁家,他眉头蹙起,心下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说:   谢砚:担心,新郎官不见了,你怎么办?   颜如月目光落在他肩上,谢砚:肩膀突然觉得有点重怎么回事? 第16章   ◎新郎官来接亲了!◎   “你说什么?”   颜如月猛的将盖头掀起来,面露异色。她胸膛剧烈起伏,脑子有些空。   如意瓶摔在地上的清脆声,苏晴柔低呼声,桃红的惊叫声,混在在一起让室内变得混乱不堪。   颜如月全部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粗粗的喘息声。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宁泽悔婚了。   “月儿,月儿!”苏晴柔推了颜如月一把,将人叫回神。   “月儿别急,想来是有事情耽搁了,”苏晴柔劝着颜如月,让宝瓶也跟着出去找人。   “桃红,”颜如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恢复清明,她道:“这件事莫要声张,告诉九叔派人从后门走去宁家,看到底是宁泽自己逃走了,还是被人绑走了。”   指甲死死的扣着手心,将细嫩的手掌抠破,有刺痛感传来,让她勉强镇定。颜如月深深呼了口气,吩咐丫鬟将如意瓶碎片清扫,再去库房里取一个来。   苏晴柔红着眼睛看颜如月,心疼不已。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很快就反应过来,还能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月儿,你莫急,一会就能来的。”   成亲当天新郎官不见了,这岂止是丢了脸面,简直就是耻辱!   若是宁泽不来,那岂不是让众人以为颜如月是个没人要的女子?往后她该怎么办?越想,苏晴柔越怕。   这时候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急躁,只有颜如月镇定的坐在那,半响后,她猛的起身。   “月儿?”   新婚嫁娘头戴凤冠,上头镶嵌着硕大的宝石,在两侧还有一串串的小金珠子。随着她的动作,金珠子闪动,晃人的眼。   颜如月双手提着裙摆,道:“我亲自去看看。”   说着就往外走,低垂的眸子发红,掉下的泪水滴落在大红的裙摆上,消失不见。   “月儿,你不能出去。”苏晴柔将人拉住,急着道:“新娘子必须得等新郎官来接,方可出屋。”   颜如月抬起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姐姐,新郎官都不见了,我何必还恪守规矩?”   苏晴柔张了张嘴,想说宁泽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但是她看着颜如月微红的眸子,怎么也说不出这等自欺欺人的话了。   成亲,是人生中何等的大事,宁泽不可能不记得,也不可能有事耽误了。   苏晴柔松开手,颜如月拎着裙摆离去。   颜如月犹坠冰窟,身上都是冷的,冷的她发颤。即便外面艳阳高照,她也没觉得有一丝温暖。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心疼的看着她,面带同情。   同情吗?   颜如月又开始攥紧拳头,手心的疼痛让她强撑着自己镇定下来。等到走到院门口时,远远瞧着一群人在月牙拱门那站着。   颜如月没来得及细看,因为柳枝回来了。   “小姐,”柳枝白着脸,“宁夫子找不到,宁老夫人本来是睡着的,叫了许久才将人叫醒,她也不知道宁泽去哪里了。”   颜如月身形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   “小姐!”柳枝低呼一声将人扶住,只觉得颜如月将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她抬头看她,就见她眼眸红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滚落。   她家小姐很少哭。   碰见什么事情也只是慌乱一会,很快就镇定下来想办法。这是柳枝跟着颜如月这么多年,见过她为数不多哭泣的场面。   足以可见,颜如月有多伤心,多难受。   颜如月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是宁泽不满蹙眉的样子,一会是族里那些长辈们张牙舞爪,要过继儿子的画面。   她咬着唇,垂眸落泪,一身红衣格外的惹人注目。   李乘风捅了捅谢砚,低声道:“哎,你看,那是不是新娘子?”   谢砚转头,对上她的杏眸。   少女鼻尖都哭红了,眼眸更是含着泪光。贝齿咬着红唇,似在克制自己不要掉眼泪。   外柔内刚,坚韧如丝。   谢砚定定的看着她,眼前闪过她笑起来的样子,她生闷气的样子,和眼前这张我见犹怜的脸重合,重重的击在他心口。   见她张口和旁边的丫鬟说了句什么,那丫鬟便急急的跑了过来,将他叫到一旁。   众位书生们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不过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一抹红色的衣摆,消失在树后。   回屋的颜如月用帕子擦干眼泪,坐在梳妆镜前,等柳枝跑进来朝着她点点头的时候,颜如月立即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镇定自若的道:“补妆。”   苏晴柔虽不知怎么回事,但是立马上前帮忙,重新上了遍妆,抹了口脂。   丫鬟将如意瓶放在颜如月手里,她低着头坐在榻边,任由苏晴柔将红盖头盖在头上。苏晴柔心里暗想,还好宁泽回来了,否则此事很难收场。   苏晴柔缓缓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地吵闹起来。苏晴柔按住颜如月,她走了出去。就见院门口王氏正在大声叫喊着什么。   “大喜的日子,伯母这是做什么?”苏晴柔脸上堆了笑意上前问道。   门口的婆子松开王氏,王氏一步踏了进来,眼睛往屋里觑,“不是说那个宁泽跑了吗?月儿这婚事也不能成了,还在屋里做什么?”   苏晴柔笑意冷了下来,“伯母说的哪里话,马上就是吉时,还请伯母到前厅观礼。”   王氏不忿的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装什么。”   说完,她转身走了。   她倒是想看看,此等难堪的场面,她颜如月要如何收场!想到前厅里的安排,王氏眼眸闪过精光,心想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待到了前厅,只见已经有很多族人在了,老族长更是板着脸不怒自威。   “德春,”老族长叫颜德春,“新郎官怎么还不来?”   眼看着就到了吉时,莫不是真如王氏所说,那新郎不想娶亲,跑了?   若真是如此——-   老族长摸摸胡子摇着头,那还是早点过继个儿子,好好教养吧。   厅堂里坐着众位颜家长辈,他们也从王氏那里得知发生了何事,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合适人选。   颜家产业极大,眼看着颜如月婚事也吹了,而且丢了这么大的人,料定城里也无人会再娶她。所以过继来的孩子便是颜家唯一的继承人。   这可是块大肥肉,谁都想上前啃一口,因此都各怀心思。外面吵吵闹闹,厅堂里一片安静。   王氏捂嘴偷笑,颜老大皱眉看她一眼,王氏才收敛不少。她推了推小儿子颜青松,让他过去颜德春那里。   等过了今天,自己这个小儿子可就得管颜德春叫爹了!正好族里人都在,当场就能成礼做个见证!   颜德春急的额头冒汗,他掌管的生意甚至涉及到京城贵人,都没觉得有今日事情棘手。   眼看着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察觉出不对,喊着吉时到了,而屋里的族人又咄咄相逼……   他只觉得嘴巴发干说不出话。   就在此时,听见外面有敲锣打鼓声。   管家九叔满脸激动的边跑边大喊:“老爷,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接亲了!”   王氏猛的站了起来厉声道:“不可能!”   她明明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宁泽不见了,怎么可能又来接亲?屋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颜德春这回脸上露了喜色,他看了看王氏,冷声道:“今日是我女儿大喜的日子,还望慎言。”   颜老大觉得丢脸,一把将王氏拉过来,王氏差点摔倒狠狠瞪他,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颜德春可没工夫看他们夫妻吵架,他快步朝着后院走去,边走边和九叔道:“宁泽怎么回事?怎么才来?”   九叔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实话。   “新郎官不是宁秀才。”   颜德春停住脚步,“你说什么?什么不是宁秀才,不是他还能是谁?”   九叔低声将事情始末说了,颜德春大发雷霆,“月儿这不是胡闹吗?终生大事,岂可儿戏!”   说完颜德春甩开袖子,朝着颜如月的院子去了。只是过了会,颜德春就又出来,眼眸发红,吩咐九叔道:   “新郎官接亲得让他闯三关,走吧,麻烦郑夫子帮个忙了。”   颜府也是一片热闹,不过远远没有街上人声鼎沸。   众人看着迎亲队伍里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着一身喜袍。   他长眉入鬓,目若朗星,一双眸子犹如幽深潭水,晃动着让人心动的涟漪。   银冠束发,青丝垂肩,大红的喜袍衬的他气质超脱,风姿斐然,好一个面若冠玉的贵公子!   “这新郎官长的可真俊俏啊。”   “是啊,长的也太好看了,不过怎么不像是宁秀才啊。”   颜如月和宁泽的婚事人尽皆知,大家也都见过宁泽,虽说宁泽此人风度翩翩,但是比起眼前的这位可差了太多了。   “真的不是宁泽!”有人低呼一声。   众人议论开来,都弄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颜府里出来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笑盈盈的拦住大门,道:   “不知这位公子何所求?”   一身喜袍的男子如芝如玉,如画中璧人。他勾起唇角,满城的景色都黯淡下来。唯有他长眸璀璨,一字一句的道:   “谢砚,求娶颜府大小姐颜如月。”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专栏《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收藏呀! 第17章   ◎他薄唇轻启提醒呆愣住的新娘子道:“该编同心结了。”◎   颜家门口站立着十几位仆从,每个人手里拎着个篮子,里面满满的糖果子和花生瓜子。   桃红见新郎官进去了,她站立在府门口,笑盈盈的将糖撒向人群里。百姓们欢呼孩子们雀跃,嘻嘻哈哈的热闹声很快就将质疑声音压了下去。   新郎官信步往里去,还走出没多远便被一群书生拦住。而那群书生里,李乘风目瞪口呆的看着谢砚,直到他朗声念完催妆诗,李乘风还没回过神。   等见到他众星拱月般,站在一众人里,长指搭上弓,稳稳当当的射中红心,李乘风才在爆发的掌声中反应过来。   谢砚?   谢砚!   谢砚成亲了?和颜大小姐?!   不止李乘风震惊,郑夫子也是疑惑震惊,看了看谢砚,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颜德春,他捋了捋胡子,没说什么。   同来的书生里,有不少是宁泽的同窗,本想着来凑个热闹,却不想新郎官竟然不是宁泽,不过他们都会看眼色,便也没说出来。   倒是颜家族人走出来,族长领头拍掌叫好,夸赞新郎官一表人才。王氏凑在一旁低声道:“不对,这不对,新郎官不是他!”   来的族人没见过宁泽,纷纷面带异色,颜老大气的直接给了王氏一巴掌,将人带走了。剩下的颜家族人不明就里,便都没说话。   这不是挺好吗?长的俊俏会念诗还会射箭,堪当一句文武双全。   颜德春扫了一眼众人的方向,只笑了笑,然后看着眼前的红袍青年。   最后一关,谢砚撩开长袍,郑重跪地,颜老爷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往后月儿,就交给你了。”   谢砚长眸微动,拱手行礼,朗声道:“小婿定不负所托。”   他答的是那样的干脆利落,让人以为他和颜小姐认识了许久,相互倾慕了许久。   挤在颜府门口的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声,谢砚的学生们大声喊着吉祥话,场面热闹非凡,将王氏的喊叫声压了下去。   过了会,就见颜德春背着新娘子出来了。   颜如月蒙着盖头视野狭小,她牢牢的趴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看着父亲发白的发根忍不住落泪。   “爹……”   颜德春脚步一顿,红着眼睛含着泪意,轻声嘱咐道:“月儿,等到了那也别怕,你永远是颜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事情有爹给你撑腰。”   知道宁泽逃婚的时候颜如月掉了眼泪,可远远没有此刻来的伤心。父亲年龄见长,她该站起来为他遮风挡雨的。可今天……   颜如月咬着唇,压制自己的哭泣,低低的应了声好。   颜德春将颜如月放在轿子里,火红的帘子盖住,颜如月便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了,只能隐隐听见颜德春说了什么,而后便有个清冽的声音道:   “您放心,小婿定然会照顾好她。”   他的声音犹如山中清泉,又如竹林轻风,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颜如月从悲伤情绪中缓过来,随着轿子摇晃,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抱着如意瓶的手收紧。   她要嫁人了。   颜如月不是没想过这场婚礼如果没有新郎官会怎么样,等待她的是族里长辈的压迫,是所有人的鄙夷。   和她定下婚约,新郎都会跑,说明她着实不是个好女子,而且还要让父亲和她一起蒙羞。   想到这,曾经对宁泽的喜欢化为怨气,同时,她再一次对谢砚产生感激之情。   她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知道他答应的时候,颜如月想,他一定对妹妹极为呵护,愿意为了还欠下的人情做到如此地步。   颜如月扯出苦笑。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盲婚哑嫁不会发生到自己身上,可没想到,最后还是……   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声音从帘子往轿子里钻,颜如月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养精神。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   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身后是走的稳稳当当的小轿子,再往后,便是抬着嫁妆的队伍了。   有好奇的百姓望过去,发现前头拐了弯,后头抬嫁妆的队伍才走出颜府!   十里红妆,足见富有。   一路上,颜家的仆从们不停的撒着喜糖花生,将这份喜气分享给众人。众位百姓跟着队伍,直接去了东边谢家。   远远看过去,就见谢家红灯高挂,大门敞开,做足了准备。   谢兰芝搅着帕子,紧张的望着由远及近的队伍,旁边李乘风低声安慰:“没事,颜家都安排好了。”   自谢砚应下这门突如其来的婚事后,颜如月便安排府里的人迅速到谢家,将隔壁宁家装饰好的东西扯下来,直接挂到谢家。   刚开始宁母还不让,哭着喊着说宁泽定是被人绑走了。可柳枝直接拿出宁泽留下的亲笔书,展开后里面全是道歉的话语,大致意思就是他不喜欢颜如月,实在无法成亲。   柳枝还道:“您睡了这么久,不觉得奇怪吗?”   就算睡的晚,按理说院子里吵闹起来就该醒才是,可是柳枝叫醒宁母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想通了一些事情,宁母失魂落魄的让开,任由人将所有的喜庆物件拿下来,看着隔壁变成新房。   轿子里,颜如月察觉到缓慢落地,她的一颗心又忽地提了起来。心里翻来覆去的各种情绪混杂,最后剩下忐忑。   帘子似被掀动,从盖头底下能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拿着红色锦缎递过来。   “别怕,”他低低的安抚道。   可能是他声音悦耳,亦或者他的安抚起了作用,颜如月觉得没那么紧张了。伸手拽住红绸子的一端,随着他的脚步往院里走。   盖头上的同心结摇晃着,颜如月垂着眸子看前方一步远的黑色靴子。他步伐缓慢,似在刻意的迁就她。走了一会,便迈入堂屋里。   黑靴子站定,颜如月也停下脚步,随后胳膊被人轻轻扶住,她被扶到他身侧。   在一片热闹中,有人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颜如月看着他的脚步,随着他动作。拎着裙摆跪在地上,缓缓磕头。   “二拜高堂!”   颜如月还未起身,就被他有力的手掌扶住,转了个身接着跪下磕头。   “夫妻对拜!”   他松开手,颜如月看着那双黑靴再看看自己的绣花红鞋,俩人脚尖相对,弯腰行礼。   “礼成!”   随着一声嘹亮的喊声,颜如月被柳枝和桃红扶着进了卧室。吵闹声顿时小了很多,不过窗子开着,还是有很多人探头往里看。   其中就有谢砚的学生们,嘻嘻哈哈的喊着师娘。   “吴文觉,你说夫子怎么突然成亲了?”旁边一个小圆脸问道。   被叫吴文觉的孩子盯着屋里,随意的道:“大人的事,哪里是我们小孩子可以知道的。”   “那之前不是说宁夫子要成亲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谢夫子了?”   吴文觉有些不耐烦,觉的同窗好生聒噪,影响他看新娘子了。他挖挖耳朵,道:“我怎么知道,我知道今天有人大婚,我们可以吃好吃的!”   话音落下,果然有丫鬟模样的过来给小孩子们塞糖。众人欢呼,一片喜气洋洋。   坐在榻上的颜如月缓缓松了口气,努力忽略垫子底下硌人的感觉,看着那双黑色靴子走近。   “快挑盖头啦!”有人递过金秤杆。   谢砚接过,小心翼翼的顺着盖头边缘,将盖头掀开。而后他忽地屏住呼吸,定定的看着眼前人。   她上了淡妆,瞧着皮肤光洁细滑,殷红的嘴唇闪动光泽。浓密的睫毛颤颤的,像是翩飞的蝴蝶,落在人的心上。   满园景色,都被她的好颜色压了下去。   她缓缓抬起头,眼波流转,灿若春华。   二人的目光相对,也让颜如月看清他的样子。以往见到谢砚,他总是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瞧着文质彬彬。   而今天,大红的喜袍穿在他身上,意外的让人眼前一亮。他轮廓分明,本就容貌上佳,现在更是有仙人之姿,矜贵俊逸。   长眸璀璨,他薄唇轻启提醒呆愣住的新娘子道:“该编同心结了。”   颜如月回过神,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等事,她白玉似的面庞上染了绯色。接过精巧的金剪刀,将二人的头发剪下。纤细如葱的手指灵活的转动,很快两人的发丝混在一起。   旁边柳枝递上盒子,颜如月将头发放在里面,寓意二人永结同心。   接下来便是合卺酒,桃红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两半葫芦瓢。   谢砚转个身坐在颜如月身侧,二人各自拿着一个葫芦瓢手臂交互。他个子生的高大,即便坐下也是比她高的。因此谢砚微微弯腰,迁就她喝完酒。   这便算是礼成了。   谢砚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我先出去招待客人。”   颜如月垂眸了一声。   待人走后,柳枝赶忙将窗子关上,将众人的目光隔住。   “小姐,”柳枝递过来一方帕子,让她擦拭唇角的酒液。颜如月接过,擦拭完刚要吩咐柳枝卸妆,就见门口站着个瘦弱的姑娘。   眼神怯生生,像是小兔子一样。   是谢砚的妹妹,谢兰芝。   颜如月唇角漾出笑容来,朝着她招招手。   艳若桃李,琼姿花貌的女子坐在床榻上,如仙女般的容貌。   谢兰芝慢吞吞的往屋里去,缓声叫道:“嫂子。”   随即,她意识到叫嫂子好像不太好,赶忙又补了一句:“颜大小姐。”   颜如月没纠正她的称呼,左右她和谢砚也只是权宜之计。   待度过此关后,他们便没有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谢砚:同心结在手,天下我有,乖乖娇妻哪里逃   颜如月:你才是作者亲儿子吧,继承了土味   作者膝盖中箭…… 第18章   ◎谢砚侧头看着她,眉眼忽地舒展开,露出一个淡笑。◎   “你是谢砚的妹妹吧?”她笑着道。   这是谢兰芝第一次这么近看颜如月,只觉得对方雪肤花貌,柔情绰态,是她见过最美的姑娘。   “我是,”谢兰芝转头对拿来椅子的柳枝低声道谢。   颜如月打量谢兰芝,觉得他们兄妹俩相貌都是个好的。不过这姑娘瞧着也确实弱不禁风的模样,难怪谢砚如此呵护她。   “颜小姐,”谢兰芝怕颜如月初来乍到害怕,所以她鼓足了勇气想要安慰对方,“你别怕,我大哥人不错,很好相处的。”   颜如月点头,她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应下这门荒唐的亲事。   “你饿了吧?”谢兰芝很快起身,“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说着,谢兰芝就往外走,颜如月叫桃红跟上。   屋里,便只剩下颜如月和柳枝二人。“柳枝,拆发吧。”   柳枝上前,将凤冠拆下,又把繁重的喜袍脱下,换上一身绯红的家常便装。等到身上轻松后,颜如月才有心情打量屋子。   本以为谢家和宁家挨着,都是茅草屋,按理说内里应当差不多才是。不过与宁家简单陈设相比,谢家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墙壁,是满是书籍的架子。   虽然瞧着清贫但是透著书香气,让人心情很好。   因为着急装饰屋内,所以放在宁家的梳妆台等大物件还没来得及搬。所以屋里除了一张床榻外,便只剩下一张靠窗小榻,外加书架和一套桌椅了。   颜如月收回目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今天经历了目前为止人生最大的事情,虽有波折,但总算圆满结束了。因着着急紧张,身上带着潮意很不舒服,但是刚到人家,沐浴好像不太好。   “去打水净面,”颜如月深深呼了口气,吩咐道。   柳枝应了一声出去,颜如月心生焦灼感,她在屋内来回走动。来到书桌前,见上面还有未写完的诗句,扫了一眼,便见字迹遒劲,力透纸背。   想到之前他写给自己的纸条,颜如月露出一点笑容来。   还好,还好谢砚是个讲信誉的人。   不过,这下算是她欠他的了,只等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宣布二人不和,领了和离书便好。至于族里的事情……   颜如月眼里闪过冷光,想的是有不开眼的大可将手伸进颜家试上一试。   “小姐,水来了。”   柳枝进来,端着木盆,在边上还搭着干净棉巾。等洗干净脸后,柳枝才看见颜如月手心的伤势。   “小姐!”柳枝低呼一声。   只见颜如月手心里血迹都干涸了,足以可见是很早之前便留下的。颜如月低头,她光顾着紧张了,将这伤势忘了。   嫁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院子里,有珍惜古玩,有绫罗绸缎,就是没有药箱子。柳枝急的不行,当即就跑了出去,连颜如月喊她都没听见。   不过很块,柳枝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干净的白布和一个瓷瓶。   “我本来想叫人去买,不过刚出去就碰见姑爷回来了,他给了我这个。”柳枝笑着道。   颜如月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手有伤。“他说什么了?”   柳枝低着头处理伤口,道:“姑爷……谢公子没说什么,有人叫他喝酒,他就过去了。”   谢砚突然成亲,那些和他交好的书生们吃惊之余也纷纷贺喜,藉着大好机会打算将他灌醉。毕竟他素来沉稳自重,众人想看看他醉酒的样子。   颜如月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她想,他应当是在喝合卺酒的时候看见的吧。   忙活了一会,谢兰芝和桃红回来,带了不少吃食,一一摆放在桌子上。谢兰芝小兔子似的,和颜如月说了几句话就脸红,害羞的回自己房间了。   “小姐,这碗面是谢小姐给您煮的,”桃红将面条往前放了放。   桌子上的菜色不错,颜如月一搭眼就认出出自全味酒楼。颜德春对女儿宠爱,甚至将宴席的事情一同包揽,请了酒楼大厨来做。还好都是他准备的,否则今日宁泽逃婚,这些流程都走不下来。   在最边上放着一碗瞧着素净的面条,上面只洒了点葱花。颜如月自小就娇贵惯了,哪怕在颜府的时候也没吃过这么简单的面。起码要用猪骨汤做底,加上鲜脆的蔬菜。   不过从起床到现在都快过去大半天了,她只吃了几块袖珍糕点,着实是饿了。谢兰芝确实有心,饿的时候对那些大鱼大肉没有兴趣,这碗热乎乎的汤面正好对胃口。   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汤汁清淡鲜香,颜如月吃碗面将汤喝了大半。   桌子上的吃食不少,两个丫鬟也跟着吃,最后将东西撤走。   漱完口,柳枝进来,说谢砚回来了。   颜如月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色还亮着。寻常人家办婚事,一般都会持续到天黑,而谢家这么早就结束,想来是参加婚宴的人不多。   岂止是不多,可以说压根就没什么人,原本的宁家人没脸坐席,早早的就离去了。喝喜酒的除了与谢砚交好的几位书生,剩下的都是街坊四邻。   “你先出去吧。”颜如月吩咐柳枝道。   柳枝将泡好的茶水放在桌子上,垂眸出去。   谢砚大步走了进来。   他还穿着那身红色喜袍,面若冠玉的青年步伐稳健,不像是喝醉了。颜如月起身,朝着他笑了笑:   “多谢公子。”   谢砚眉眼带了疏离的神色,只点了点头。颜如月并不觉得恼,白日里的俩人只是假装“夫妻”罢了。如今屋里无其他人,便不需要带着面具说话。   何况,他们还算是陌生人吧。   想想几次几面,他好像都是如此神情,应当是个性子冷淡不爱笑的男人。   颜如月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谢砚顿了顿,才撩开长袍坐在桌旁。   颜如月也坐下,她挽起袖子刚要拿过茶壶倒水,结果被谢砚抢先一步,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边倒茶水边淡声道:   “烫。”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颜如月有些回不过神。   她想到了和宁泽相处的时候,若是柳枝和桃红不在,那就是自己斟茶倒水。颜如月抬头看他,就见袅袅热气之中,男人长睫垂下,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俩人隔着一个椅子而坐,颜如月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也不知道是喝的酒,还是洒在衣裳的酒气。   颜如月舔了舔唇,看着他推过来的茶盏,正色道:“今日这事我知你并不情愿,实乃无奈之举。这份人情我会记在心里,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提,我会竭尽所能。”   她说了一堆,不见他应声。   颜如月将目光从茶盏上移开,就见他坐的归整,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带着严肃的神色。   就像是……就像是私塾里听课的小学子一般。   谢砚长眸眨了眨,他点头嗯了一声。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屋里也发暗,加之满室的红绸子,映的他脸颊红润,像是喝醉了似的。颜如月认真的打量他,应该……没喝醉吧?   “谢砚?”   颜如月试探性的低声喊了一句。   谢砚侧头看着她,眉眼忽地舒展开,露出一个淡笑。   温文尔雅的玉面郎君,便是随意的瞥一眼,都会让姑娘红了脸,更别提此刻他眉眼带笑的模样。   “嗯。”他又应了一声。   看来是没醉,不过为什么感觉哪里怪怪的?颜如月也没细想,她正色接着道:   “我是这样计划的,在你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你平日里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除了要稍微顾忌着点我们名义上的夫妻名头。”   “但是你放心,我们很快就和离,如何?”   经历这场婚事让颜如月看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男人的喜爱都是假的,什么都约束不了他们,哪怕是婚约。更何况她和他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不想过多约束对方。   谢砚抿着唇不说话,长眸幽深的看着她,让颜如月觉得自己好像是欺负良家书生的坏人。   长眸清澈的能映出她影子的眼眸,带着点委屈的神色。颜如月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赶紧端起茶盏,掩盖紧张。   “烫,”他薄唇微启,说了一个字。   颜如月哦了一声,莫名的觉得心虚,不过她该说的都说完了,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她轻声道:   “今日辛苦了,明日我们再细细谈论?”   谢砚点头,十分乖巧,不过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颜如月蹙眉,觉得这人有点奇怪啊,他没听出自己话外音吗?   “谢公子,天黑了。”她又提醒了一句。   谢砚扭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打开一个柜子,取出里面的蜡烛点燃。等屋里亮起来后,他又坐在方才的凳子上,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眼神炯炯的看着她。   颜如月:……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门开后谢兰芝进来,“不好意思,我哥有点喝多了,我这就带他走。”   说着,谢兰芝拽谢砚,不过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哪能拽动身材修长的青年?还是颜如月起身,说了句:   “明早再谈,天黑了,休息吧。”   “好。”   谢砚答了一个字,不等谢兰芝拽他,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颜如月盯着他的脚步,没见有任何慌乱,若不是发现他说话只说一个字,她还真看不出他喝醉了。   作者有话说:   谢砚:求求大家收藏评论呀,乖巧端坐jpg 第19章   ◎月儿,也是他能叫的?◎   天光大亮,宁泽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头脑昏沉沉的。   他皱眉扶着额头,脑子发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缓了好一会,才记起来,他逃婚了。   宁泽面色变得难看,他心脏怦怦跳的厉害,嘴巴发干。月儿……想到颜如月,宁泽心里升起悔意。他不能这样,不能陷她于这种境地。   抬头看了眼天色,一定还来得及的。   这般想着,宁泽迅速的穿上衣物,下地的时候还踢倒几个空酒坛子。他低头闻闻身上,都是酒气。想起来昨晚他心里纠结难受,所以借酒消愁来着。   不行,今天是大婚的日子,他得收拾一番。宁泽走出房门,就见李婉儿正在清扫院子。   “宁哥哥,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李婉儿放下扫帚,很是关切的走了过来。   宁泽舔了舔唇,道:“婉儿,我想洗漱一番。”   李婉儿笑了笑:“宁哥哥进屋里等着便好,婉儿去给你端水。”   宁泽拉住她,只觉得有点对不住她,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婉儿,对不住。”   他低垂着眸子看向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和颜家到底是有婚约在身,若是我不去迎亲,不仅是丢了宁家的脸面,也会让颜家处于难堪的境地。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如此做。所以,婉儿,对不起,我该去迎亲了。”   说完,见李婉儿没有回声,他抬头,果然见李婉儿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眼里还带着不敢置信。   “我,我对不起你,”宁泽干巴巴的解释,“但是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不能不去接亲,就算他不喜欢颜如月,可是看在颜如月对他还不错的份上就成了这婚事吧,也算全了她这些年的念想。   他不是木头自然知道颜如月喜欢自己,这份喜欢怕是早已深入骨髓,无法自拔了。想到这,宁泽还笑了一下,觉得和颜家的婚事也能接受。   “可是,颜大小姐已经成亲了啊。”   宁泽愣住,只觉得当头一棒。   打的他眼冒金星,不知所措。他嘴唇嚅动,只觉得不可能!怎么就成亲了,和谁成亲。可他太过于震惊,根本说不出话。   似是知道他的意思,李婉儿擦擦眼泪,耐心的解释道:“昨天吉时,颜大小姐和谢夫子拜了堂,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现在该称呼颜大小姐为谢夫人。”   光当一声————   是宁泽站立不住,将旁边的花盆打碎的声音。   他面色发白,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失了光彩,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就是喝了一点酒水而已,怎么会直接睡了一天一夜?而且颜如月怎么会嫁给别人?!   “不可能!”   宁泽摇晃着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爱他入骨的颜如月竟然嫁给别人了。顾不上洗漱,宁泽晃晃悠悠的往大门走去。   “宁哥哥!”李婉儿从后头抱住他的腰,哭着道:“宁哥哥,你还有我啊,宁哥哥你别走。”   李婉儿的手指一个一个被掰开,宁泽像是失了魂魄的人,强撑着道:“我要去看看,她怎么能嫁给别人?”   明明是他和她有婚约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嫁给别人?   “宁哥哥,你别走!”   李婉儿扶着大门,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是宁泽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一路踉跄的回到那条熟悉的巷子,离的很远便能看见火红的灯笼,挂在隔壁谢家的屋檐下。宁泽心口一疼,只觉得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离去了。   心里掀起滔天的悔意,往日里相处的美好画面似是会扎人,刺的他心疼不已。   他快步的往回走,直接去敲谢家的大门。   出来的人他认识,正是颜如月的贴身侍女柳枝。柳枝见到他一脸气愤,直接厉声道:   “你还有脸来?”   宁泽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让我见见你家小姐,我有话和她说。”   柳枝呸了一声,“我家小姐和你可没话说,你赶紧走吧,别碍眼!”   其实柳枝对于宁泽好感不多,因为她总觉得宁泽端着,而且自家小姐为了让宁泽喜欢,还按照对方的喜好打扮,甚至给对方做汤。   对于柳枝来说,只觉得自家小姐付出太多,却换了个新郎临阵悔婚的下场。   “呸!还读书人呢,书都念到狗肚子去了?”   柳枝越想越气,口不择言起来。若是往日,宁泽定会觉得受辱,冷脸甩袖子离去,可现在他只想见到颜如月,便将这份不耐的情绪压了下去。   宁泽见柳枝不动,他直接推谢家的大门,作势就要往里走,这时候谢砚出来了。谢砚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裳,却难掩他的风姿绰约。   而宁泽宿醉了一天一夜,来不及收拾便过来了,他衣衫都是褶皱,浑身酒气面色憔悴。   柳枝扫了一眼窗户,见颜如月正坐在窗边的小榻上,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颜如月面色发冷,她真的不想见到宁泽。   往日的那点喜欢全部化为怨,让她看见宁泽就觉得恶心,更别提此刻谢砚和他对立,形成鲜明对比。   谢砚平日里面容冷峻,此刻好似变得更加冷漠疏离,淡声道:“不知宁秀才所来何事?”   他身材修长,浑身散发着矜贵的气质,若不是知道他家境贫寒,还以为他是那个皇家国戚。压迫感让宁泽咽了咽口水,他道:   “我想见见月儿。”   谢砚嗤笑:“颜家大小姐已经嫁我为妻,还请宁秀才慎言。若是宁秀才是来贺喜的,这份心意谢某收下了。若不是,那请好走不走。”   月儿,也是他能叫的?   听见谢砚怼宁泽,颜如月只觉得舒坦,看着那道欣长的背影都觉得亲切了不少。   宁泽似乎刚刚意识到不妥,不过他管不了许多。他不相信往日里对他满眼爱慕的女子,会转头嫁给别人。他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得见到颜如月亲口问问她才是。   宁泽不理会谢砚,站在院门口大喊:“月儿,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月……”   还没等他喊完,谢砚便几步走到他身前,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让宁泽如掐住喉咙的鸡一般,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隔壁宁家的门也开了,宁母红着眼睛拄着拐棍出来,大呵宁泽,让他滚回来别丢脸。   宁泽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窗子,也只能看见一闪而过的皓腕。   没过一会,宁家就传来宁母大声训斥的声音。柳枝哼了一声,才往屋里走去。   “小姐,他走了。”   颜如月嗯了一声,在院里那人转身之前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话本子,只是半响也没见她翻页。   .   谢家不大,谢兰芝住一间房,颜如月让桃红回了颜府,她带着柳枝住一间房,还有一间许久不住人的房间,便成了谢砚的归处。   “小姐饿了吗?奴婢去取早膳。”   柳枝起的早,去做饭的时候碰见谢兰芝,俩人齐心合力做了点东西。不过对于颜府来说差的甚远,毕竟颜府有专门的厨子做膳食。   颜如月颔首,柳枝便出去了,正好碰见过来的谢砚。房门还没关上,谢砚敲了几下门,听得一声清脆的进后,他才抬眸入内。   “正好,你不来找我,我还得找你,”颜如月从榻上下来,坐到桌子旁。   谢砚也坐了过去,很巧,还是昨晚俩人坐的位置。不过今日他坐姿如常的看着颜如月,就见她面上露了疲色。   想想也是,颜家是富户,她是颜家唯一的大小姐,自然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自己的那张床虽然铺了不少被子,睡起来也定然没有颜家的床舒适。   而且,她还刚刚经历这样一场难堪的婚事。   颜如月确实没睡好,铺床的时候没注意到底下藏着花生桂圆等物,她只以为谢家的床榻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夜起身叫来柳枝,主仆二人将床铺重新收拾了一通。   不过还是睡不好,往日里睡前都会点安神香,昨天忘记拿了。而且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榻,让她心生不安。   好在床铺都是干净的,带着淡淡的陌生清香。   就像眼前坐着的男人,他身上散着同样的气味,萦绕在她鼻尖。   有一点好闻。   “感谢你仗义相救,我欠你一个人情。”她笑了笑,面上不见被悔婚的悲伤之色,想到他昨晚喝醉了,应当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所以她重复了一遍道:   “等到过些日子,我们便和离,桥归桥,路归路,如何?”   昨夜灯光昏暗,颜如月只将他看个大概,如今面对面坐着,便将人看的清清楚楚。   他五官深邃英挺,尤其是一双长眸生的极为漂亮,垂眼看人时会让人觉得他璀璨的眸子里含着情。颜如月承认,谢砚是她见过生的最好看的男子。   青丝垂肩,衬的他面若冠玉。   谢砚放在桌子下的手收紧,他薄唇抿着,看着她弯弯的笑眼,半响才回了一句:   “好。”   作者有话说:   宁泽:月儿……   谢砚:给你一个大嘴巴 第20章   ◎“月儿,要喝茶吗?”◎   宁泽被宁母打的浑身都疼,可都不及心里疼。   “娘,她怎么能嫁给别人?明明是和我有婚约啊!”   宁泽瘫在地上,粗粗的喘着气,失魂落魄的看着手里的一块玉佩,正是颜如月送他的定情信物。玉石入手微凉,让他想起往日里她弯眸浅笑的模样。   宁母拄着拐棍急急的喘,宁泽此刻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润谦逊和意气风发的模样?她掉了眼泪,恨铁不成钢的道:   “还不是怪你,你要是不喝酒,藉着醉酒写下那封道歉信,而是老老实实的去颜府接亲,那今日月儿该给我奉茶了!”   这么好的儿媳妇,说没就没了,宁母心里气结,却也知晓事已至此,没什么办法了。她跌坐在凳子上,捂脸痛哭。   地上的宁泽回过神来,爬着到宁母的脚下。“娘,您别哭,儿子想办法,肯定有办法的。”   宁母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气急败坏的道:“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你身为秀才,怎能不顾廉耻?”   若是颜如月没成亲,一切都好说,他们宁家还是有机会的。可是现在,颜如月已经嫁给隔壁了。这事是宁家对不起她,可万万不能有再抢回来的道理。   宁家还要脸!   宁泽垂着脑袋不说话,只将手里的玉佩攥的紧紧的。   “有人在吗?”忽听得院里有人说话,宁泽眼前一亮。   “是柳枝。”   一定是颜如月想明白了吧,她嫁给谢砚一定是在气自己,她还是喜欢自己的。这般想着,宁泽猛的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去开门。   果然,见院门口站着柳枝,宁泽的笑意还没扩散开,就见柳枝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颜府仆从。   柳枝冷着脸看他,道:“我家小姐的嫁妆还在宁家,今日来就是取东西的,还有,我家小姐那块玉佩,还望宁公子奉还。”   宁泽一身污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加之脸上一个大大的红手印子,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好样貌?他呆呆的看着那些人进来,看着他们将卧房里属于颜如月的梳妆台搬走。   他没有什么理由将东西留下,更加不敢相信颜如月会做到如此地步。   柳枝过来伸出手,指着宁泽手里的玉佩道:“玉佩,拿来。”   宁泽把心一横,他将手背在身后,面带坚持的道:“这玉佩必须当面给月儿才行。”   柳枝气极:“你,好不知羞!”   柳枝真想破口大骂,不过旁边就是谢家,总归是不好的。她只能压低了声音道:   “想见我家小姐?就你?你配吗?”   宁泽此人最是注重脸面,往日里便是颜如月打扮的稍不如他意,他都会变脸色。可是柳枝这般羞辱,他也只是涨红了脸,坚持要见人。   柳枝上前就要去抢,可惜她到底是女子,没有对方力气大,根本抢不到。   正当柳枝想该怎么办的时候,隔壁房门响动,颜如月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叫人:   “柳枝,你先回来。”   柳枝恨恨的瞪了宁泽一眼,小跑着回到谢家,站在颜如月身后。   宁泽见到颜如月则是大喜过望,隔着矮矮的土墙,他紧盯着颜如月,眼睛发红声音发颤的喊道:   “月儿,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喝醉了,等我起来的时候……”   “够了!”   颜如月打断他的话,声音冷淡至极:“宁公子如何,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宁公子手里那块玉佩却是我的,还望还给我。”   手里的玉佩似烫手一般,可宁泽依旧死死的抓住,他看着颜如月,眼睛通红心口发疼。原本他们是有婚约的,那时候他觉得没什么。   可现在,当他知道她嫁给别人的时候,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搅碎了。   “月儿,你听我说好吗?我说完就将东西给你。”   颜如月没说话,只一双杏眸毫无感情的看着他,让宁泽心里更加难受。以前她总是笑盈盈的,眼睛里有他,可是现在……   宁泽有些站立不稳,他扶住墙撑住自己的身体,轻声道:“月儿,此事是我不对,我喝醉了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都怪我,是我不好。但是月儿,婚姻乃人生大事,不可儿戏啊!”   谢家最角落里的房间,窗子开了缝隙,闪过劲松般的手指。   宁泽面露痛色,道:“月儿,你回来好不好,我愿意重新八抬大轿将你抬进来,发誓此生此世只对你一个人好,月儿,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颜如月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光当一声。   一块掩窗子的木块掉落。   而窗子的主人从屋里走出来,将木块捡起来之后,似才发现他们一般,转了一圈视线后看向颜如月,道:   “月儿,要喝茶吗?”   谢砚一身青色衣衫,却也难掩他的风姿神韵。长眸璀璨的看着颜如月,似带着期待。   他叫月儿叫的这样顺口,让颜如月稍微有点不好意思。而一墙之隔的宁泽则是愤恨不已,原本他才是月儿的夫君才是!   柳枝咳了咳,颜如月回过神。不过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给她增添了一抹艳色。本就出色的容貌瞧着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宁泽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温柔小意,清秀的姑娘。可是此刻颜如月粉腮红润,芳菲妩媚,宁泽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   原来,是只有失去才知道珍贵吗?   “柳枝,去将玉佩取来。”   颜如月没动,懒得和宁泽有过多的接触。且她已经成了婚,不管这内里如何,她都是谢砚的妻子,合该与外男保持距离才是。   柳枝走过去要东西,宁泽捏着玉佩还想说什么,就见谢砚走了几步站在颜如月的身侧。男才女貌,着实是登对。   宁泽低着头,柳枝咬着牙将东西抢过来。   颜如月甚至都不想碰,叫柳枝洗干净后再用帕子擦干。谢砚侧过头,又问她:“要喝茶吗?”   颜如月点头,夫妻二人便进了屋里。   只留下宁泽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所措。   屋里,颜如月展露笑颜,“多谢了。”   她当然知道方才他是在给她撑腰,虽说即便没有他自己也会处理好,但是这份心意,她领下了。   谢砚淡淡的嗯了一声,低眉敛目去倒茶,颜如月的目光便落在他的手上。   骨节分明,颜色若玉,这双手和他的主人一样,都让人赏心悦目。   谢砚倒好茶推过去的时候,柳枝也清理好玉佩送了进来。   谢砚的目光便在玉佩上扫了一圈,能看出是料子极好的东西,颜色通透流光溢彩。   颜如月接过后低头看了看,脑子里闪过当时她送他玉佩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才刚刚订下婚事,姑娘家满心欢喜,脸上带了羞涩将东西给他。宁泽也没说什么,将东西接下后也没见他佩戴过。   当然,他没送她定情信物。   原来颜如月还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省事了。   “去放起来吧。”   从宁家将梳妆台和柜子等物搬到了谢家,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内变得有些拥挤。柳枝将东西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匣子里,放好后落了锁。   有什么东西也一同被锁起来尘封住。   颜如月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眉眼带笑的称赞:“好茶。”   二人随意的闲聊几句,他才起身说要去温书。颜如月想起来,今年的乡试,谢砚好像也是要下场的。   本来他是私塾的夫子,每天要去教书。不过因着成亲,特意给孩子们放了三天假。他这几日便呆在家里,顺便多看看书。   等谢砚走后,颜如月起身靠在小榻上,拿起未看完的话本子接着看起来,这次一目三行看的飞快。   窗外有草虫鸣叫,轻风徐徐吹散暑意。她懒散的靠在那,只觉得心情无比的放松。   除了小榻过于窄小,背靠有些硌人。   在谢家的生活和在颜府的很不一样。   谢砚到底只是个贫困书生,吃穿用度和颜家人没法比。第一天颜如月还觉得新鲜,于吃食上没有过多的挑剔,至于床榻,她让柳枝多铺了被子,也还算过得去。   不过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颜如月没吃东西,只道自己不舒服没有食欲。心道还好谢家没有长辈,否则她装都不好装。   柳枝担忧的看着她,道:“小姐,不若我回府取膳食过来吧,您不吃东西不行的。”   颜如月有点蔫蔫的,摇着头道:“不用了,不想吃。”   手里的话本子快看完了,颜如月只用了几块谢兰芝送来的糕点。好在糕点是在店铺里买的,滋味还算不错,也能果腹。   让柳枝出去烧茶水,颜如月自己坐在那,呆呆的望着窗外。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是我,”有清冽的声音道。   颜如月喊了声进,就见身材欣长的谢砚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瓷碗。“凉拌面,尝尝?”   颜如月不想吃,不过杏眸扫了一眼。就见碗里洒了葱花,卖相不错闻着也挺香的。颜如月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   “别动,就在这吃吧,凉快一点,”谢砚制止了她要下小榻的动作,将碗放到小榻旁的桌子上,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他一走,那种不好意思的紧张感便散了。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被这场婚事绑在一起的陌生人罢了,对于对方没什么了解。   曾经颜如月甚至觉得每次碰见他都会倒霉,其实说起来也不怪他,只是每次碰见的时候,都是她落魄难堪的时候。   颜如月拿过筷子,先是低头闻了闻,好像点了麻油和香醋,很是勾人食欲。   夹了一筷子放入嘴里,颜如月惊讶的挑眉。酸甜口带着微微的鲜甜,劲道的面条应当是过了凉水,很是凉爽。   颜如月低头吃了起来,等到柳枝回来的时候,颜如月已经吃完了一碗面,甚至连里面的瓜条都吃干净了,只剩下一点点汤底。   “小姐,这是谢小姐给您送的吗?”   颜如月擦了擦嘴,还有些意犹未尽,道:“不是,不过应该是她做的,辛苦她了。”   “对了,你去盒子里找到那支缠枝簪子,用锦帕包好,我去她那一趟。”   按理说,成婚第二日需要见男方长辈,不过谢家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倒是省事不少。她和谢砚只是约定的夫妻关系,但到底占了谢家大嫂的名头,而且对方还这么照顾她,她合该送点东西表示感谢。   出了房门便是堂屋,再往前走才是谢兰芝的房间。颜如月轻轻敲门,立马就有人将门打开。小兔子似的姑娘脸颊微红,眼眸发亮。   “颜小姐,快请。”谢兰芝有些受宠若惊。   “快坐。”谢兰芝展现出热情的一面,不过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赶忙要倒茶,被颜如月拉住。   “快别忙活了,坐下说会话。”颜如月笑着道。   谢兰芝脸更红了,她身子病弱,小时候在村子里就没什么朋友,更别提到了镇子上了。她唯一的说话对像便是她哥谢砚,但是哪有和姑娘家一起呆着来的自在。   颜如月将手里的匣子推到她面前,笑着道:“这是见面礼。”   谢兰芝脸色更红了,她刚要推脱,就听颜如月又道:“既然我和你兄长成婚了,那我便是你嫂子,嫂子送妹妹东西,也合情合理。”   颜如月笑笑,将匣子打开,直接伸手将簪子戴在她头上,然后端详片刻满意的道:“很配你,好看。”   谢兰芝不好意思的捏着袖子,有点不敢抬头看颜如月,只低低的道谢,说了句:“你真好。”   小兔子似的姑娘,让颜如月觉得有趣。她笑着道:   “我还没谢谢你呢,多谢你那碗凉拌面,很好吃。”   谢兰芝闻言抬起头,面带不解的道:“什么凉拌面?”   中午不是吃的炒菜心和炖肉吗?   作者有话说:   宁泽:我也可以为你洗手做羹汤   谢·孔雀开屏·砚:不好意思,吃了我的面,就是我的人   颜如月:? 第21章   ◎好吧,她是有一点点娇气。◎   颜如月也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谢砚做的?他会做饭?   “你兄长,他擅厨艺?”   谢兰芝也反应过来了,“会的,家里都是他做饭。是大哥给你煮面了吗?他做饭很好吃的,若是颜小姐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告诉他,我大哥都会的。”   提起谢砚,谢兰芝夸赞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颜如月听了一会,从谢兰芝嘴里了解到谢砚的另一面。   对妹妹照顾,会打猎,顾家,细心。   颜如月觉得,他好像是一本书,她只是看见前几页,若是想翻看下面,就要去了解他。   回到屋里的颜如月坐在小榻旁,看着院里的柳树发呆,过了会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们只是假装夫妻罢了,不用了解。   .   宁泽时常站在院子里盯着谢家看,一脸失魂落魄。   不过颜如月基本不出屋,所以也没看见,只是柳枝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唾一声,道晦气。   眼看着到了回门的日子,颜如月难得的有些纠结。   谢砚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她也不好意思去要求他陪着她回门。不过若是回门日新女婿不上门,会不会让旁人多想?   但是她又不好意思去要求他做什么。   等柳枝给她梳完发,她还在愣神。说到底,是觉得自己已经欠他人情了。   “嫂子,”门口谢兰芝小猫似的叫了一声。   是颜如月让她叫嫂子的,总不能她成亲了,小姑子还要叫自己颜小姐,传出去不好。   柳枝将房门打开,谢兰芝笑着道:“马车来了。”   颜如月还以为是颜家的马车来了,心想,回门日夫婿不回去也就算了,连马车都是娘家的。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定然会议论一番。   说不定被族里人知道,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颜如月抿了抿唇提着裙摆起身,让柳枝带上东西,走出房门。   谢家前面的路不宽,马车进不来,因此只能步行走到停车的地方。颜如月远远的望过去,就见一身湖蓝色衣衫的青年从马车旁走了过来。   清秀俊逸,品貌非凡的男人一步一步,面色坚定的朝着颜如月走近。他长眸璀璨,似眼里只有她一般。   “月儿,”谢砚走近后轻声叫她。   他声音清冽似山间泉水,浇的她心口处泛起痒意。颜如月压下心底的异样,想着他还挺会演。   而他们身后,宁泽一脸失魂落魄,他心有不甘,眼里红了一片。   “月儿,月儿……”   不止宁泽难受,近日,李婉儿也愁的不行。只因为宁泽已经好几天没来过了,自从那日他走后,李婉儿就再也没见过他。   李婉儿心里着急,还去打听了一番,知道颜如月在谢家过的好好的,她才放下心。不过她没瞧见宁泽,不知道他在家里做什么。   李婉儿低头默默的哭着,只觉得自己命苦。   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哭的眼睛发肿才停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她面上带了坚毅的神色。不行,她不能就这样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现在宁哥哥已经恢复自由身了,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宁泽,李婉儿就觉得心里难受,她那么喜欢他,也能看出他是喜欢她的,可为何一觉醒来,他就要去找颜如月?   李婉儿转身去卧室里,将一样东西拿出来后就朝着宁家去了。   到了宁家门口,她下意识的看向隔壁谢家。只见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一片喜意洋洋。而反观宁家,房门紧闭,略显萧瑟。   李婉儿收回目光,正当她要敲门的时候,宁泽正好出来。   “婉儿,你怎么来了?”   李婉儿咬着唇,立马低声哭泣,道:“我、我好久没见到宁哥哥了……”   少女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生保护欲。不过那是曾经的宁泽,现在的他对李婉儿没那么大兴趣了,他只想重新得到颜如月的心。   若是让颜如月知道他的想法,怕是要骂一句:贱男人。   如果他不起那么多么蛾子,现在宁泽和颜如月已经成婚了,还会一起回门。大概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宁泽对颜如月生出不一样的感情。   所以导致他现在看李婉儿,再也没有之前的怜爱了。   “婉儿,”宁泽走了几步,转头看向宁母的房间,见窗户关着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有什么事情你等我过去再说,如何?”   宁母不喜欢李婉儿,而且因为他逃婚的事情气坏了,这两日有些身子不好。宁泽怕宁母见到李婉儿更加生气。   李婉儿咬着嘴唇,心里慌乱。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轻声道:“宁哥哥,你,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宁泽蹙眉,觉得她这话说的不太对。李婉儿见他不说话,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让宁泽看。   只见是一块染了血的白色帕子。   .   回门是个大日子,颜德春一早就让下人们收拾好,静静的等待。   不过他心里担心颜如月,怕她在谢家受了委屈。虽说每日都有仆从过去看,但是颜德春还是不放心,焦急的来回踱步,想着等女儿回来了一定好生问上一问。   管家九叔在一旁无奈的道:“老爷,您歇歇吧,一会小姐和姑爷就来了。”   颜德春咂咂嘴,“你说,月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时他不同意让颜如月出嫁,哪怕族里人威逼哪怕所有人嘲笑他,他也认了,总比耽误女儿的婚姻大事来的好。但是颜如月不同意,坚持嫁人。   颜德春其实后悔,后悔自己将颜如月惯坏了,这才让她不听话,执意嫁人。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九叔是颜家的老人,是看着颜如月长大的。婚礼当天的事情,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他叹气一声,劝解道:   “老爷,大小姐自小就有主意,做事也有分寸,而且聪慧至极,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老爷您莫急,等大小姐回来后再商议。”   颜德春:“对对,不能着急。”   颜德春坐下喝了一盏茶水,才觉得放松了许多。正好仆从来报,说是颜如月回来了。   颜府门口,谢砚先从马车上下来,而后拿过马凳放在地上,柳枝下来后本想扶住颜如月的,不过见谢砚伸了手。   刚从车厢里出来的颜如月没想到他会这样,谢砚眼睛往巷子口扫了扫,颜如月会意看了过去,就见好像王氏闪了过去。   颜如月脸上挂上笑容,搭手在他的掌心。   无论谁来看,都只道是一对神仙眷侣。远处窥探的王氏气的牙痒痒,跺跺脚跑了。   等进了颜府里,谢砚立马松开手,低声道:“抱歉。”   颜如月和谢砚达成了默契,只要出了谢家有外人在,他们便会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她摇头,道:   “没事的,我还要谢谢你呢,礼物的事情,费心了。”   谢砚不止准备了马车,还准备了满满当当的回门礼,对比旁人家只多不少。想到谢家清贫的样子,颜如月想,这些东西大概要花了他大半家底。   罢了,有机会弥补一番吧。   等走过抄手游廊,绕过月牙拱门,直接来到主院。入内之后,谢砚朝着颜德春行礼,尽显一个孝顺女婿的样子。   任谁来都会夸赞一番,颜家这女婿是个知礼数的。   颜德春点点头,“坐吧。”   趁着仆从上茶的间隙,颜德春仔细打量颜如月,见她神色如常,不像是被人欺负了,他才微微放下心。   随意的闲聊一番,谢砚借口去净室,留给颜家父女叙话的空间。   颜德春赶紧站起来走到颜如月身侧,细细的打量道:“月儿,你怎么好像瘦了?”   颜如月哭笑不得,“爹爹,我刚经历被悔婚,心情自然不好,所以吃的东西也少,瘦了正常。”   她说的是实话,即便脸上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还是会觉得伤心和难受的。不过这种感觉越发的淡了,想来她很快就能将宁泽忘的一干二净。   颜德春坐在颜如月身侧,点头道:“今日厨子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到时候多吃点。”   他们这里,回门日可以在娘家住一晚的。   颜如月自然应下,又问了几句关于生意上的事情。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满满一大桌子食物,足以见颜家的财大气粗。   其实平日里不是这样的,颜德春穷苦出身,自然知道粮食的宝贵。但是今日一是心疼女儿,想让她多吃一点,二是“女婿”上门,他总是要做做样子。   席间,颜如月偷偷的看了谢砚好几眼,生怕他不适应。只见他脊背挺的笔直,姿势优雅,加之他出色的容貌,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颜德春边吃边说着什么,比如“月儿喜欢吃带点甜口的菜”“月儿吃鱼只爱吃海鱼”“月儿吃肉要吃剔过骨的”……   颜如月被说的脸越来越热,好像她有多娇气似的。好吧,她是有一点点娇气。   到底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爹爹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呢?他已经做的够好了,没必要再要求他什么。   这般想着,颜如月有心解释一番。   刚抬起头,迎面就伸过来一双筷子,夹着剃了骨的肉放在她碗中。   筷子的主人垂着眸子,神色自若的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做。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我娇气吗?   谢·正给老婆剔骨·工具人·砚:不啊,老婆吃肉 第22章   ◎那光似能照在人心上似的,谢砚觉得心跳被晃的快了几分。◎   用完午膳,颜如月回了自己熟悉的房间,肩膀下沉,缓缓的松了口气。   想到席间他默不作声的给她夹菜,照顾她的喜好,颜如月不自觉的笑了笑,心想他还挺入戏。旁边柳枝笑着道:   “小姐,要我说谢夫子这人着实不错,奴婢看他将老爷的话都记在心上了呢。”   谢砚长的好,为人正直,柳枝觉得比宁泽好多了。   桃红这两日没在谢家,所以不太了解谢砚,她皱眉道:“可是看他话不多的样子。”   宁泽性格温润爱笑,对比之下,显得谢砚面容冷峻不好相处。   柳枝剜了她一眼,不由自主的替谢砚说话:“谢夫子只是不善言辞罢了,但是人很好,没看对小姐这般上心吗?”   桃红回忆席间的事情,点了点头,应和道:“确实十分上心,柳枝姐姐,你说,谢夫子是不是喜欢咱家小姐啊?”   噗……   颜如月嘴里的茶水尽数喷了出去,面色涨红的道:“瞎说什么?”   桃红吐吐舌头,递过去帕子。柳枝则是沉思片刻,偷摸朝着桃红点头,意思是:对对,这回你说的对。   颜如月没将两个丫鬟说的话放在心里,她觉得只是因为谢砚负责罢了。短短的几日,她竟然能感觉到谢砚是什么样的人。   今日为了回门,特意起的早了些,颜如月躺下歇息,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小姐,”桃红端着水盆子进来,禀告道:“谢夫子回家了,让我转告给您。”   颜如月点点头,听谢兰芝的意思,一日三餐都是谢砚做的。也不知道中午谢兰芝吃了什么,谢砚肯定是担心了吧。   左右他们也是假夫妻,颜如月并不在意,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让桃红给她梳发。   柳枝从外面回来,端着托盘,里面是精致的糕点,全部都是颜如月爱吃的。柳枝还泡了一壶桂花茶,倒了一杯放在旁边。   “回家就是好啊。”颜如月捻过一块放入嘴里,边吃边感慨道。   颜家到底富裕,寻常人家比不得。虽说谢家也收拾的十分整洁,可吃穿用度都没有那般讲究。瞧着谢砚长的那样精致,可他向来不计较吃穿。   他那件洗的发白的青色衫子,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过今日这件倒是没见过,他穿上还挺俊俏的。   吃着吃着,颜如月忽地想到谢兰芝。   “叫厨房多做些糕点,我明天回去的时候带给兰芝。”   柳枝笑着应下,道:“谢小姐肯定很是高兴,奴婢看她很喜欢小姐呢。”   这是真的,因为柳枝发现谢兰芝很喜欢和颜如月呆着,每次看颜如月的时候眼眸都亮晶晶的。显然颜如月也想到了,她轻笑一声。   “小姐,”柳枝边打扇子边闲聊似的道:“感觉谢小姐和谢夫子长的不是那般相像。”   谢砚是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处微微上挑,不说话的时候带着疏离矜贵的感觉。而谢兰芝则是桃花眼,相貌也是上佳的,只不过不像旁的兄妹那般相像。   颜如月喝了口茶水,云淡风轻的道:“大概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吧。”   呆在家里颜如月觉得十分惬意,换了家常的衣物去花园里闲逛。有仆从送来庄子上新采摘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果汁甜津津的。   颜如月喜欢吃软桃子,庄子上的人也都知晓,特意摘了熟透的桃子过来,然后又用棉被捂了几天。熟透的桃子散发浓郁的香气。   吃完一个觉得意犹未尽,又拿起一个。   这个软桃子格外的成熟,她只轻轻啃了啃,便爆出汁水来,洒的她衣襟上都是。   “柳枝,帕子。”   主子和仆从忙活一片,谁也没看见从月牙拱门那走过来一道欣长的人影。   谢砚忙活完家里的事情便立马赶了过来,他是新女婿,自然要多陪着妻子。   出来的时候谢兰芝还嘱咐着,说让他安心。谢砚不太放心,请了李乘风的妹妹过去,让她陪着谢兰芝。   匆忙赶了回来,就见到自己的小娇妻正懒散的歪坐在亭子里,神情惬意带着放松。他放慢脚步,长眸定定的看着她。   少女吃完后舔了舔唇,红唇变得水润润,似是散发着桃香。她皓腕转了一下,又拿起一个,不过这桃子大概太熟了,溅出汁水,洒在她衣襟上。   她低着头扯衣襟,想要将汁水擦掉,殊不知领子被她扯的松散,露出白玉雕刻般的锁骨,晃人的眼睛。   几乎在碰触到此画面的瞬间,谢砚错开目光。   直到亭子里的人发现他,叫他过去,他才抬起头恢复如常,唯独耳根子后红了一片。   “正好刚来的桃子,”颜如月没问他怎么回来了,反倒是招待他。   颜如月十分好奇,像谢砚这等有仙人之姿的男子,该如何优雅的吃软桃子?   她杏眸圆睁,看着谢砚将桃子咬开一个小口,将要流出来的汁水吸走后才几口解决一个。动作行云流水,风雅至极。   颜如月嘴角噙着笑,心想吃个桃子还能吃的这么好看的男子,着实是少见。   净过手后,谢砚不着痕迹的看了颜如月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茶壶上,他轻声道:   “一会,你有什么安排吗?”   这话问的很有水平,颜如月回娘家一趟,目前为止一直是吃吃喝喝的状态,没干什么正经事儿。   “没有安排,怎么了?”   谢砚还是盯着茶壶,就好像是在和茶壶对话似的。他的喉结微微滑动,道:   “等一会有灯会。”   “什么灯会?”颜如月被他勾起一丝好奇。   还是旁边的柳枝哎呀一声道:“差点忘了,今日是乞巧节呀!”   颜如月恍然大悟,他的意思是想邀请自己看灯会?想想也是,他们毕竟刚成亲,按理说是感情最浓的时候。颜如月存了和谢砚扮演恩爱夫妻的想法,而且她也确实想出来逛逛,所以点头同意。   “那我去换身衣物。”   谢砚颔首。   .   到底是节日,街上繁华好不热闹。   谢砚和她并排走着,时不时的不着痕迹将人群和她隔开,免得她受到冲撞。他侧头觑了一眼,就见颜如月笑弯了眼睛。   谢砚眉眼变得十分柔和,看的路上的姑娘们纷纷红了脸,不过也都见到颜如月,知晓他们才是一对。   “看,当真是郎才女貌啊。”   “那个是不是颜大小姐啊?我在胭脂铺子好像见过她。”   “瞧着她身上穿的缎子,好像是刚来的料子,能这般奢华的肯定是颜家小姐了,真羡慕。”   “她夫君生的真好,二人十分登对呢。”   众人低声议论着,不过被议论的两位主角并不知晓。颜如月看着路边的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一些她认不出的吃食。   在一个摊子前,颜如月脚步慢了下来。她有心想买,又怕被谢砚看扁,觉得她小孩子心性。   眼看着就要过那个摊子里,颜如月咬了咬唇,顿住脚步。   就在她要说话的时候,旁边的谢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去了。付钱后,他薄唇轻启,淡声道:   “要甜口的。”   直到颜如月拿着甜口桂花味的饼子后,她还有些愣神。   谢砚见她迟迟不吃,轻声询问道:“不喜欢?”   颜如月下意识的抬起头。   因着行人过多,人挤人将谢砚挤到她身旁。他微微低着头,和她的目光对上。颜如月只觉得路边灯笼的光不如他长眸璀璨。   不知他身上是熏了香还是什么,有种淡淡的清爽香气萦绕在她鼻尖,让她忽视掉方才还十分想吃的东西,只呆呆的看着他。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他一字一句的道。   颜如月忽地缓过神来,赶忙垂下眸子,回答道:“没有,喜欢吃的。”   谢砚破天荒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颜如月尴尬的发现自己还没吃就说喜欢,他是在笑话自己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被悔婚抛下时的惨状他都见过,这些不算什么的。这般想着,颜如月毫无负担的吃起东西来。   身后的桃红捂嘴偷笑,捅了捅吃东西的柳枝道:“哎,你看小姐和谢夫子,是不是极为般配?”   男子身材高大宛若山间翠竹,女子身形纤细似被护住的娇花。   般配,十二分的般配!   俩小丫头笑嘻嘻的讨论着,让身后的一个人气红了眼睛。   宁泽面色不善的盯着颜如月,只见她时不时的侧头,朝着谢砚娇娇的笑,那笑容在宁泽看来刺眼极了。宁泽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足以可见他有多生气。   就好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被谢砚夺走一般。   忽地,他的袖子被轻轻拽了拽,李婉儿面带泪意,只默默的看着他并不言语。   宁泽想到那个匣子,他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如果他不曾喝醉,就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不会和李婉儿发生那一夜,更不会错过和颜如月的婚事。越想越痛恨自己,宁泽扯出被李婉儿拉住的袖子,朝前走去。   身后,李婉儿手里空了。她擦了擦眼泪,只觉得心痛。   虽说宁母让她进了宁家的门,可明显对她是不喜的。李婉儿一直都知道宁母喜欢颜如月,但是她不明白,她比颜如月差到哪里呢?   还有宁泽,之前明明很讨厌被挟恩图报的婚事,为何见颜如月成婚后又难受不已?   她低着头随意的抹了一下,小跑着去追宁泽了。这才发现,他竟然一直跟在谢砚和颜如月的身后。   “宁哥哥,今天是乞巧节呢。”李婉儿低声提醒了一句。   宁泽眼睛直直的盯着颜如月,嘴上敷衍的嗯了一声。等看到谢砚买了路边的簪子,给颜如月戴在头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红着眼睛穿过人群,被他推开的百姓叫骂一声,但是宁泽都顾不上了,他快步走上前,恶狠狠的看着谢砚。   “你在干什么?!”   颜如月吓了一跳,谢砚倒是没受到影响,簪好后还端详片刻,道了句好看,而后转过身,慢条斯理的道:   “宁夫子,你有事?”   宁泽一噎,见颜如月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他深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月儿,好巧。”   曾经对于宁泽的温柔,颜如月是喜欢的。但,那也只是曾经罢了。   现在她看着他深情款款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泛呕。做成这样,给谁看呢?   谢砚高大的身躯往前迈了一步,颜如月被他挡的严严实实。清冽的香气萦绕,她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   颜如月看不见景象,但是能听见他们说话。就听见宁泽咬牙切齿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砚似是笑了,他不紧不慢的回答:“她是我的夫人,自然是和我有关系的,宁夫子,望自重。”   说完,谢砚转过身,大掌虚虚的扶着她的小臂,“我们去前面看看。”   颜如月低低的嗯了一声。   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谢砚和颜如月走后,附近的百姓们悄声称赞,却被宁泽听个正着。他手指攥拳,只觉得恨极了。   等走出一段距离,谢砚松开手,道了声:“冒犯了。”   颜如月笑笑,“没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谢砚抿着唇没说话。   又转了一会这才回去,本以为谢砚会回去陪着谢兰芝,没想到他道了句:“兰芝那里已经安排好了,没事的。”   他这话说的巧妙,将颜如月点醒。是啊,王氏和族人虎视眈眈,她装也得装作恩爱的样子,更何况他们只是扮演这几个月而已。   颜如月站在门口,笑着道:“要不要喝杯茶?”   少女一身牡丹色华锦长裙,即便在暗色中也能看出她容貌昳丽。她唇角含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带了几分狡黠的可爱。   乌黑的发鬓上簪着他给买的柿柿如意簪,随着她动,闪动着淡淡的光。   那光似能照在人心上似的,谢砚觉得心跳被晃的快了几分。   她邀请他,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想说。   谢砚颔首,入内后长眸只看着桌上的茶盏,并不乱看。颜如月见状忽地想到他醉酒那日,也是这样规矩又乖巧。   噗嗤——颜如月没忍住笑了出来,谢砚抬头看她,颜如月立马收敛了一些,不过眼里还存了笑意,衬的她的杏眸流光溢彩,掩映生姿。   颜如月咳了咳,喝了口茶水将笑意压下去,正色道:“是这样的,我们家只有我一个独女你是知道的。本来和宁泽定下婚事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婚后三个月要回到颜府住。”   颜如月边说边觑着他的神色,心想成婚后才说这些着实是无理要求,但是谢家太过清贫了,她有些受不住。   “所以……”   谢砚明了,点了点头道:“是想早点回来住吗?”   她身娇体贵,自小就享受最好的东西,能默不作声在谢家住且没说什么,谢砚已经觉得她很是坚强了。   颜如月笑了笑,道:“倒也不急,等过一个月再说吧。不用等到三个月,毕竟三个月后我们大概就和离了。”   这是颜如月的打算,之前也和他说过,度过此关后就桥归桥,路归路。   从颜如月的房里出来,谢砚站在院里,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拉长他的影子,孤独又寂静。   第二日清晨回了谢家,马车在巷子外停下,谢砚要去私塾,所以只颜如月和柳枝主仆二人往回走。   走着走着,颜如月发现隔壁宁家竟然挂起了红灯笼,粘贴了红喜字。柳枝也看见了,诧异道:“怎么回事?谁要成亲?”   作者有话说:   《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专栏第一个求收藏呀,啾啾!   琳琅是锦衣卫十四所千户之一,她女扮男装跟随锦衣卫指挥使多年,为他出生入死,护他步步高升。   原本以为凭借青梅竹马和生死过命的情分,他对自己也是有情的,却不想在一次任务中琳琅被他毫不留情推出去。   大理寺和锦衣卫向来不合,栽在琳琅手下的大理寺官员众多,如今琳琅一朝入狱,众人纷纷摩拳擦掌,等着报仇雪恨。正当众人拿着十八般刑具准备往里冲的时候,大理寺卿苏子烨轻轻挥了挥衣袖,先一步走了进去。   众人对视一眼,看来大人恨极了这个恶毒的人,忍不住先去折磨了!   苏子烨见到满身满脸都是血污的琳琅,旁边的侍从让他私下解决这个魔头为师父报仇,可苏子烨突然有了好主意。   让魔头成为他的手下,为他所用,供他驱使。   手下们纷纷表示钦佩,果然是大人英明!   可慢慢的,他们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苏大人给魔头上药?苏大人给魔头喂饭?   最后苏大人舍身取义,向魔头求亲?   众人:! 第23章   ◎男人凑近了些,声音低沉带着灼气。◎   似是在回答柳枝的话,宁泽一身红色喜袍从屋里出来,看见颜如月他下意识的想转身遮住衣裳,不过被身后的李婉儿推了出来。   李婉儿没看见颜如月,她柔声道:“要去院子里拜天地的。”   说完这话,李婉儿才看见远处的颜如月主仆。对方着绫罗绸缎,一看就不是凡品,而自己身上的喜袍则是最便宜的红布裁出来的,甚至连绣娘都没请,是她自己缝了一晚上才弄好的。   说没有落差是假的,可谁让人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呢?李婉儿咬着唇似要哭泣,随后想到大喜的日子哭不好,她赶忙抹了一把脸。   没关系的,苦难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一阵子宁泽参加考试,成为举人老爷,一切就都会变好的,李婉儿这样安慰自己。   宁泽面红耳赤,不敢看越走越近的颜如月,他有心解释一番,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以往颜如月那般喜欢自己,看见自己娶了别人定会难受伤心吧。   殊不知颜如月压根就没看他,直接进了谢家,将门关上了。   宁泽一脸怔然。   谢兰芝听见房门响动,就知道是颜如月回来了,笑盈盈的走了出来,身后还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谢兰芝给二人介绍一番。   李姝性子比谢兰芝活泼不少,笑着喊嫂子,透着乖巧。颜如月点点头叫了声妹妹,让柳枝将两个红色荷包给二人。   李姝是李乘风的亲妹妹,他们家做点小生意,生活算是富裕的。她接过颜如月给的荷包,捏了捏,好像是小银鱼。   李姝心想,颜家果然是镇子上的富户,荷包里的东西起码有三两,说给就给。   “谢谢嫂子!”   李姝笑呵呵的道谢,谢兰芝也道谢,不过她想的是,等一会找机会将东西还回去。别人不知道内情,她是知道大哥大嫂只是假夫妻罢了。   她不好要人家的东西的。   谢砚房里虽不算宽敞,但用一张屏风隔开也像回事,分成内外室,柳枝就住在外室的小榻上。颜如月心疼她,还想让她回颜家住,但是柳枝不肯,说什么也要留在颜如月身侧。   进来之后,柳枝便将床榻重新铺好,保证暄软的像是颜家的床。颜如月上床之后,打了个哈欠。   “困了。”   因为今日是谢砚要去私塾的日子,所以她起的很早,就怕耽误他。这也导致还未到晌午,她就得补一觉。   柳枝:“小姐,困了就睡一会吧。”   .   谢家岁月静好,隔壁的宁家则是一片沉重。   宁母坐在主座上,面对李婉儿端来的茶水,迟迟不肯接下。她真的不喜欢李婉儿,早早就让宁泽将人送走,可是哪成想宁泽阴奉阳违,将人养在外头了!   还在醉酒的时候和人家住到一起!   宁母沉着脸,看底下跪着的宁泽,越看越来气。如果不是他这般作闹,颜如月早就成了自家儿媳妇了,那么好的姑娘,他都不要,倒是要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   “娘……喝茶。”李婉儿端的手都酸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宁母叹气一声,也只能接过,给了红封算是承认她进宁家门。   “泽儿要参加乡试,这些日子要苦读,你身为妻子要当好一个贤内助,知道吗?”   李婉儿垂眸应下,“儿媳知道的。”   见她还算乖巧,宁母总算露出点笑意,让俩人去歇着了。   这场没有任何热闹的婚礼,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往房间走的时候,李婉儿偷偷抹了抹眼泪,在宁泽转身的时候,挤出一个笑脸。   “我去看书,”宁泽道。   李婉儿愣了愣,他们才刚刚拜过天地,按理说新郎官该和新娘子说说话,喝合卺酒的。不过李婉儿很快反应过来,柔柔的道:   “去吧,学业重要。”   李婉儿向来懂事,宁泽点点头,走了。   偌大的婚房里,半点不见喜庆的样子,唯一的红色便是窗子上歪歪扭扭的红色喜字。那是昨晚她连夜剪出来的。   红色喜字,明明是喜庆的象征,宁泽看着它,却只觉得心里一片荒芜。   “月儿……”他喃喃的道,脸上闪过痛苦之色。   想到谢砚和颜如月亲密的画面,他就心里十分难受。半点书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他该怎么办,怎么能赢回颜如月的芳心。   在宁泽的想法里,颜如月是喜欢他的,嫁给谢砚也只是权宜之计,他坚信,只要他想到办法,颜如月就一定会回来。   他不嫌弃她嫁过人。   .   “柳枝,”颜如月皱眉叫人,柳枝立马过来递上温水,见颜如月蹙眉,她关切道:“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颜如月喝完水才觉得舒服一点,嗯了一声。   确实做噩梦了,梦见宁泽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些年不说旁的,光是钱财就没少给他花。要不是顾忌到宁母身子,她早就去宁家要钱去了。   她的未婚夫才能花她的钱,既然他宁泽不是,肯定是要还的。颜如月冷笑一声,想到曾经自己还被宁泽的高尚品质所蒙骗,想着他不是那等贪财之人。   是,给钱他不要,可是吃穿用度花费的也不少。   想到给宁家花的钱,颜如月就不高兴,还不如给狗花,狗还坚贞不渝,摇着尾巴讨好她呢。   “小姐,谢小姐过来了,”柳枝低声提醒道。   颜如月从内室出来,许是刚睡醒,乌黑的头发披散着,映衬的那张小脸更加白腻如上好的瓷器。   双瞳剪水,芳姿娇媚,嫣红的嘴唇不点而红,饱满的像是樱桃。谢兰芝一个女子此刻都看呆了,觉得心跳快了许多。   她吐了吐气,心想自己大哥可真是个木头,否则这么美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都不心动?   谢兰芝找颜如月是归还那个荷包的,她之前已经收了颜如月送的簪子,不好意思再收下小银鱼。   她像是小兔子一般,轻声道:“多谢嫂子的心意,不过我实在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颜如月唇角高高翘起,她还就喜欢谢兰芝这个性子。表里如一,实属难得的品质。对比自己惯会在外人面前演戏,颜如月觉得谢砚真的将谢兰芝照顾的很好。   颜如月将东西推了回去,笑着道:“你既叫我一声嫂嫂,我自然是要照顾你的。”   颜如月没有亲姐妹,只有手帕交苏晴柔,而且她比苏晴柔小,更多的时候是苏晴柔照顾着她。难得有个谢兰芝这么可爱的小妹妹,颜如月很是高兴,尤其是见她羞涩的笑的时候,觉得这姑娘未免太像小兔子了。   谢兰芝抬起头,见对面的女子懒散的坐在那,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白玉似的皓腕。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皆像一幅美人图。   “对了,我带了这个给你,”谢兰芝见颜如月坚持,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只见是一条白净的帕子,在边角处绣着一朵开的极为艳丽的牡丹花,华贵至极。   颜如月目光落在上面便移不开了,她好像没在哪家铺子见过绣工这么好的帕子,“这是哪家铺子卖的?”   谢兰芝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自己绣的,若是嫂子不嫌弃的话,便用来擦手吧。”   “这么好的帕子,我都舍不得用,”颜如月笑意加深,脑子里有了个想法。她夸赞道:   “兰芝,我看看你的手,怎么这般灵巧。”   说着她去抓谢兰芝的手,少女被夸的脸上笑成一朵花。   谢砚回来的时候,便透过半开的窗子,见到自己的妹妹和“妻子”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因为男女有别,再加上他埋头挣钱,和谢兰芝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这还是谢砚第一次看见谢兰芝笑的这么开心,瞧着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谢砚眉眼染了笑意,视线一转看向颜如月。   微风吹过女子鬓边的碎发,她伸出纤细的手拢到耳后,露出精致的侧脸。谢砚脚步顿住,想起李乘风和他说的话。   “你呀,可真是大福气,颜大小姐有仙人之姿!”   女子长长的睫毛垂下,似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笑了起来。即便是侧脸,也让人移不开眼。   肤若凝脂,花颜月貌。   右耳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让人升起想用指腹捻过的念头。   谢砚垂在身侧的手指虚虚的捻了捻。   “谢夫子回来了,”柳枝眼尖,看见院子里的人。谢砚这才抬起脚步,进屋去了。   中午照例是谢砚掌勺,谢砚的厨艺确实不错,连挑剔的颜如月都忍不住称赞一声。   “辛苦了,”她道。   谢兰芝偷偷看看谢砚,再看看颜如月,也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笑起来。   未加过多的调味,将青菜的鲜甜展现的淋漓尽致。颜如月吃东西很挑剔的,意外的发现桌子上的菜都很合乎她的胃口。   因着午休时间过短,所以颜如月没说自己的打算,想等晚上谢砚回来后再找他细细的说上一番。   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颜如月正靠在小榻旁看书。靠垫加了两个才不觉得硌人,舒服不少。   蹬蹬——   有脚步声传来,颜如月转头就见谢砚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他抱著书籍,步伐稳健,没直接进到房里,而是站在窗户旁,弯下腰和颜如月对视。   “你回来了,”虽觉得他行为有些奇怪,但颜如月还是笑着客套一番。   俩人离的近,微风吹过的时候裹挟着淡淡的皂香和酒气。   颜如月身子前倾,仔细的看他的长眸,只见清澈如泉水,一点都不像是喝过酒的。   “你,喝酒了?”   谢砚醉酒完全让人看不出,颜如月有些不确定。   谢砚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他眉眼本就生的极好,笑起来的时候更是风姿夺人。   他抬起手,温热的指腹飞快的捻了一下她的耳垂。   颜如月愣住。   男人凑近了些,声音低沉带着灼气。   “痣。”他说。   作者有话说:   谢砚:要追妻了,有点紧张,能发点评论鼓励我吗?   颜如月:?   凌晨会发三更,大家评论支持呀,会有抽奖活动滴,耐你们! 第24章   ◎发现他耳根子有点红了◎   耳垂处传来怪异的酥麻感,即便他只是轻轻触碰过,温热的感觉仿若还留存在上面。   颜如月杏眸眨了眨,知晓他是喝酒了。   上次婚礼时谢砚被灌了酒,酒后的他和平常判若两人。平日里他不笑的时候眉眼带着疏离感,就好像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似的,加之他长的好气度好,更显矜贵。   而醉酒后的谢砚呢?自然就是如婚礼那日,完全看不出他喝醉了,但是动作乖巧,透着几分可爱。   对了,也如现在这般,说话只说一个字。   颜如月看着他,忽地来了逗他的心思,她使坏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中午菜品丰盛,想来晚上也不能太差。而且她方才已经着柳枝去买菜了,就等着谢大厨回来。她唇角带笑看着谢砚,甚至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看他怎么用一个字来说。   谢砚长眸清亮,他依旧弯着腰,视线和她平齐,定定的看着她。过了会,才薄唇轻启的道:“饭。”   颜如月一噎,她上下打量他,没想到他说话噎人的本事还挺强。就在颜如月准备再问什么的时候,柳枝和一同前去的谢兰芝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了?正好,买了一块猪肉,晚上我们吃肉臊子面吧。”   谢兰芝笑盈盈的走过来,她一说话,隔壁的宁家大门打开,宁泽探出脑袋看了过来。从他的角度看,正好能看见谢砚弯腰,颜如月笑着和他对视的场面。   好一个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宁泽难受的眼睛都红了。   柳枝扫了一眼隔壁,根本不理会,只笑着上前展示她们的菜篮子,里面不少好东西,都是颜如月喜欢吃的。   谢兰芝见谢砚不说话,走了过去,就见颜如月朝着她挤了挤眼睛。   谢兰芝刚开始还迷惑,等闻到酒气后就明白了,抓过还在看颜如月的谢砚,无奈的道:“哥,你去洗把脸吧。”   谢砚直起身子,不过脚步未动。   颜如月试探性的道:“你去洗洗脸?”   谢砚弯了弯唇,眸若星辰,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   “好。”他说了一个字。   然后乖巧的进屋放书籍洗脸去了。   谢兰芝松了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哥其实很少喝酒的,他一年也不喝一次,真的,今年我就见过他喝两次,哦,算上这次就是三次了。”   谢兰芝有心为她大哥找补,怕颜如月不喜。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夫妻,总是要相互看着顺眼一些。她大哥是个锯嘴葫芦,也不会说什么好话,而颜小姐又是姑娘家,定然害羞。   这俩人怕是压根没说过几句话。   谢兰芝又找补道:“而且他喝醉了也不吓人的,就是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不过大多数问他话他是不说的,嫂子,我去看看他。”   颜如月笑着道:“去吧。”   见谢兰芝进屋去了,颜如月让柳枝将菜送到厨房去。柳枝安置好菜后,担忧的道:   “谢夫子醉了,还能煮东西吗?”   谢家也没个厨子,她和谢兰芝的手艺也只能是将面条煮熟。至于她家小姐,那更不用说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下过几次厨房,还将手烫出泡。   看来看去,也只能让谢砚下厨做饭,否则他们一家可吃不上饭了。   颜如月摇了几下扇子,道:“不急,实在不行去酒楼买。”   左右她有钱,不差这点东西。就算天天去酒楼吃,她都吃得起。她向来锦衣玉食,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柳枝干巴巴的笑了笑:“还是奴婢手艺太差了,否则小姐哪用得着为吃食上担心。”   她和谢兰芝合作倒也能做出来东西,但是颜如月向来挑剔,怕是压根就不会吃。   颜如月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笑道:“谁说的?我看你是极好的,还有桃红,笨是笨了点,但是性子好又忠心,你们俩都是我的心腹。”   颜如月手里有几家铺子,她自然是看管不过来的,存了让柳枝帮忙掌管的意思。柳枝被她夸的脸红,慇勤的拿过扇子扇起风来。   主仆俩说话的功夫就见谢砚从屋里出来,朝着厨房去了。谢兰芝跟在身后似是去帮忙。柳枝摇着扇子,担忧的道:   “谢夫子醉酒了还能炒菜?”   颜如月盯着消失在厨房门口的青色衣袍,道:“不知道,你去看看,帮忙打下手。”   柳枝:“是。”   颜如月一直注意厨房的动静,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毕竟他醉了,再怎么表现的乖顺,也是个喝醉的人。   谁成想,她白担心了。   桌子上摆放着好几样她爱吃的菜品,细细品味,和中午那顿竟然差不多,都很合她的胃口。不过辛苦做饭的大厨却没在,谢兰芝说他睡觉去了。   颜如月笑了笑,心想这个人醉了后还蛮有意思的。   翌日一早,颜如月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谢砚也早早就出发去私塾了。   谢兰芝正在绣帕子,颜如月洗漱好后坐在屋里用早膳,谢兰芝便在一旁作陪。   “嫂子,”谢兰芝有些害羞,举起帕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的东西,真的能在嫂子的铺子卖吗?”   以往谢兰芝也会做一些帕子拿给店里卖,不过因为谢砚担忧她的身体,总是拘着她,所以她一个月也绣不了几条,自然是卖不到好价钱。   颜如月见到她的帕子后,说是可以拿到她的铺子卖,给的钱竟然比外面的多了整整一倍!   为此,谢兰芝高兴了许久,晚上自己还高兴的偷偷哭过,觉得终于能为这个家减轻点负担了。本来应当是昨晚,一家人坐下好好说说的,但是谢砚睡觉去了,此事便作罢。   颜如月打算今天和谢砚说,毕竟谢兰芝是他妹妹,他有权知道。   “当然,你绣的多好啊,比我那些绣娘绣的还好看呢。”   这可不是瞎说,颜如月发现谢兰芝绣的花样栩栩如生,定然会卖上好价格。不过她身子瘦弱,做东西自然是慢的,谢兰芝还担忧供不上货不好办,但是颜如月和谢兰芝说她自有办法。   不知怎么回事,见到颜如月那双清澈的杏眸,谢兰芝就全身心的信任她。她说有办法,那定然是有的。   颜如月将碗里最后一口肉粥喝完,满意的漱口擦嘴。   谢砚人俊俏,厨艺也漂亮,她都开始嫌弃颜府的厨子了。   “放心,我说让你挣钱自然是真的,”颜如月转头,就见谢兰芝眼眶微红,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谢兰芝几步上前,抱住颜如月的手臂贴了上去,“嫂子,你真好。”   谢兰芝比颜如月小,且性子也软和和的,颜如月觉得自己和她十分投缘。摸了摸谢兰芝的头发,颜如月露出笑容。   等到中午的时候,谢砚回来了。他动作迅速,煮了面条做了肉臊子,鲜香味浓,面条劲道凉爽,正好炎热的夏季吃。   颜如月吃了一碗,旁边谢砚不自在的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的盛了一碗梅子汤递过去。   梅子汤在井水里冰过,喝起来很是凉爽,带着酸甜味。颜如月被人服侍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甚至喝完了还将碗往谢砚的方向推了推。   等谢砚再给她盛的时候,颜如月才反应过来。她偷偷觑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俩人,都埋头吃饭,想来是没发现异样。   那就好,颜如月安慰自己。   吃完饭,颜如月回房间休息。外面日头太大了,屋里也开始闷热起来。谢家没存冰,所以晌午的时候有些难捱。   谢砚敲门的时候,就见颜如月正在用湿帕子擦脸。   她脸上未着粉黛,刚擦拭过的面庞莹莹如玉,一双杏眸似水洗过般清澈见底。樱花般的唇饱满红润,她微微张开,喊了声进。   谢砚进来后将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颜如月诧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谢砚抿了抿唇,轻声道:“这是本月的束脩,平日里家里的花销便都从这出吧。”   正常男女成婚后,自然是男子养家糊口,女子把持中馈。不过颜如月和谢砚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她从没想过要把持着谢家。   “不了,”颜如月笑了笑道:“以前你们兄妹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   总不能因为她一个假嫂子,全家都听她的,那样不好。   谢砚长眸微动,他只看着桌子上的茶盏,道:“这两日买菜吃饭用的都是你的银子,我身为家里的男子自然要做出贡献,收着吧,留着买菜用。”   往日里一个月的束脩够谢家兄妹吃两个月,不过颜如月是娇贵出身,谢砚怕她吃的不好,便将钱都拿出来了,说起来,这已经是他全部的银钱了。   见他如此,颜如月笑了笑,想着谢砚人还不错。   “对了,”谢砚似是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昨晚是村里的人来了,知道我成亲后便喝了几杯。”   谢兰芝曾和颜如月简单的提过他们家,说是在村子里有些亲戚,不过往日里并不来往,而且谢砚成亲较为突然,想来那些人也是才收到信。   这都是正常的应酬,颜如月觉得没什么,她看着他,发现他耳根子有点红了。   “我回去私塾,”谢砚猛的站起来。   颜如月点点头,嗯了一声。等到谢砚走出谢家大门,颜如月还透过窗子看着他的背影。   柳枝进来倒水,捂嘴偷笑。她觉得谢夫子人不错,比宁泽好多了。不过柳枝还是有些担忧,听说宁泽念书念的极好,很多人说考中举人没问题,那谢夫子呢?   “小姐,您说谢夫子今年下场能行吗?他平日里要教孩子们念书,还要早中晚一天三顿的做饭,看书的时间比旁的书生少了不少。”   柳枝担忧,她想万一宁泽考中了,而谢砚没中……这可怎么办啊?本来宁泽逃婚,镇上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还好小姐嫁的谢砚各方面都碾压宁泽,这才没人多说什么,但是一旦宁泽高中……   那等来的便是所有人的嘲笑。   颜如月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道:“这是他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   柳枝跺跺脚,着急的道:“可是小姐,若是那人考中了,而谢夫子没中,这……”   柳枝的意思,颜如月自然知道,但是她说的也是实话。谢砚已经帮了她大忙了,她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他用功读书。   “哪有那么容易考中,你看我们北山镇这么多年考上几个?寥寥无几。”   颜如月说完便喝茶,柳枝一想也是,便没那么着急了。   下午的时候,桃红送来不少精致的糕点,颜如月让给谢兰芝送去一半,自己留下一半。桃红一并带来的还有账本,见颜如月低头查账,桃红凑上去慇勤的扇风。   “小姐,”桃红笑嘻嘻的开口道:“柳枝姐姐今日辛苦,不若让她回去歇着,奴婢来此伺候您,可好?”   之前本来是常来送吃食的,后来颜如月觉得谢砚做饭好吃,便不用桃红送了,因此桃红闲了下来,整日无所事事,只觉得空虚的难受。   还是在颜如月身边好,起码能和颜如月说说话,桃红觉得她家小姐很是聪明,她得多在身边学学。   颜如月扫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很多人躲着偷懒不干活,你倒是好,主动要求干活。”   桃红笑嘻嘻,谄媚的端茶倒水,“小姐,这不是太想您了嘛。”   颜如月点了点她的眉心:“几日不见,还会说话了。”   桃红没瞎说,她真想颜如月了,这么多年都是陪在颜如月身侧,分开她还有些不适应,连觉都睡不好。   “行,一会我问问柳枝。”   桃红喜不自胜,哎了一声。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有人在叫颜如月的名字。   颜如月蹙眉看过去,见是王氏。不过不止是她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秀丽的姑娘,正是王氏的女儿颜如馨。   成婚那日颜如月蒙着盖头看不清人,但是也知道颜如馨应当是没来的,因为没听见她说话。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是此刻有些好奇,她们母女来这里做什么。   王氏站在门口,看着清贫的谢家,不由得咂咂嘴。她语重心长的吩咐颜如馨道:“女儿,娘告诉你,嫁给穷书生可没什么用,不如嫁给殷实人家来的实在。”   “你看看你堂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颜如馨闻言点头,母女俩眼里都闪过不屑。   这些年颜如馨没少嫉妒颜如月,觉得同样是颜家的姑娘,凭什么她颜如月就能绫罗绸缎?   所以,颜如月成亲那日她假借生病没去,但是王氏回去告诉她婚礼上的事情,颜如馨当即就后悔了,早知道有这么大的热闹看,她说什么也得去啊!   柳枝从屋里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将人请进屋里。   王氏手里拎着吃食,美曰其名来探望侄女,生怕侄女受了委屈。在王氏的想法里,谢砚是长的好看,瞧着就比宁泽强了一大截,可是那有什么用?俊俏能当饭吃?   没钱说什么都白搭。   王氏想了,就算颜如月受了什么难堪的事情,她也不会说的。而且成婚当日,谢砚可是突然顶了宁泽当新郎官,说不定是有什么把柄攥在颜如月手里,这才答应。   总之,王氏觉得,颜如月婚后定然过的不好,她不好过,王氏可就高兴了。   王氏笑着往屋里走,想着颜如月定然和那些嫁到贫困人家的女子一样,一脸菜色,形容憔悴。   却不想一进门,就瞧见她面若桃李,唇角带笑。一身藕荷色的水雾长裙,衬的她肤若凝脂,哪里见半点憔悴的模样?   王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挂不住了。 第25章   ◎万一以后成真的了呢,那颜如月可不就是自己嫂子。◎   颜老大家是几年前才来到镇子上的,颜如馨和颜如月年龄相当,加之王氏总在旁边念叨,养成了颜如馨事事都要和颜如月比比的习惯。   比如,颜如月新戴了一个玉镯子,颜如馨就会磨颜老大,让他给买好看的镯子。比如颜如月去了哪家酒楼吃饭,颜如馨便会吵着要去。   王氏总是在颜如馨的耳边说,“女儿,你可比颜如月强,你长的好看,性子好,将来肯定能比颜如月嫁的好!”   就在这样歪曲的洗脑中,颜如馨生出一种,她就是比颜如月强的自信。   可是,当她看见陋室之中,颜如月如仙女一般风姿神韵的坐在那,颜如馨不由得有些恍惚。她真的比颜如月强吗?她真的比颜如月长的好看吗?   还是王氏最先回过神来,将东西交给柳枝,笑着道:“来看看月儿,这儿还挺不好找的,连个马车都进不来。”   这话说的,明显意思是谢家住的地方偏僻,而且穷,门前都走不了马车。   不过颜如月不甚在意,笑着起身,让二人坐下。   “不好找大伯母不也找过来了吗?可见大伯母真是记挂我。”   王氏尴尬的笑了笑,拉着颜如馨坐下。   颜如馨打量屋里的陈设,发现东西虽然少,但都是好料子,甚至比自己房里的东西还要好。她抿了抿唇,觉得不高兴了。   王氏年长,自然心思也多。她看了看桌上描金边的茶盏,笑着道:“月儿从娘家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啊,谢家小子也是个有福的,白捡这么大便宜。”   正好谢兰芝站在门口,本来是想着长辈来了打个招呼,听见这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还是颜如月看见她,叫她进来。   打过招呼后,颜如月笑着道:“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东西自然都是我的,既然有钱为何不用?又不是拿不出好东西来,你说是不是啊?大伯母?”   王氏听出来这是在计较刚才她说的话,她道:“你看你这孩子,我的意思是谢家可是有大福了,找了你这么个女财神。”   王氏说话的时候完全没顾及到旁边坐着的谢兰芝,谢兰芝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将脑袋缩了起来。   颜如月看了一眼低头不吭声的谢兰芝,再看看盛气凌人的王氏,她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的道:   “我夫君自然是极好的,大伯母也不看看,全城能找出几个像他这般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且相貌出众的男子。依我看,我们二人也算是天作之合了,您说是不是啊?大伯母?”   王氏见过谢砚,自然知道他是相貌好的,但是颜如馨没见过,只当颜如月死鸭子嘴硬。颜如馨见过宁泽觉得已经是天人之姿了,且前途无可限量。可惜啊可惜,宁泽不要她颜如月了。   想到这,颜如馨生出一股优越感来,觉得颜如月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随意找个破落户嫁了。她微微一笑,低头掩面假装擦眼泪,道:   “堂姐,你也别硬撑着,事情如何我们自家人都知道,想来你也是受害者,是个可怜人。在自家人面前就别硬撑着了。”   她表现出好意的样子,却让谢兰芝更加难堪,眼眶都红了。   颜如月眉头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道:“哟,出门喝酒了?”   颜如馨愣了愣,下意识的回答:“没有啊。”   颜如月微微一笑:“那怎么净说胡话?”   颜如馨说不过她,便自己生气闷气来。颜如月拍了拍谢兰芝,道:“你不是说手里的活计还没完成吗?去吧。”   谢兰芝垂着脑袋站起来,和王氏母女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王氏看着颜如月对谢兰芝亲近的态度,不由得撇嘴。   颜如月总是这样,和外人极为亲近,却和自家人生分。王氏眼珠子一转,想起来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她脸上挂着十二分的笑意,道:   “月儿,如今你嫁人了,怕是不好管铺子了吧。”   颜如月扬了扬眉毛,笑的肆意:“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多管几个,哪怕我爹想休息全部交给我都成。”   王氏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   她只知道有几个铺子是让颜如月全权管理的,但是具体是哪个就不得而知了。听颜如月的意思,怕是她掐在手里的店铺不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对于过继的事情,颜家父女俩都很强硬,都表现出不愿意,但是事在人为啊,如果颜如月手底下的铺子出事了呢?颜德春还会信任颜如月吗?   说到底,没个儿子傍身是不行的。   王氏自我开解了一会,便觉得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但是旁边的颜如馨却没来时那么高兴了,她本以为会见到凤凰变山鸡,哪能想到,凤凰竟还是凤凰!   就在这时,听见院里房门响动,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锦袍,脸上笑眯眯的,瞧着就好相处。另外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袍,面容俊朗,气质非凡。他眉骨高,显得五官格外的深邃,眉眼带着疏离和冷漠感。   颜如馨看着穿锦袍那人,便知这是颜如月的丈夫了,她就说嘛,宁泽都不要她了,她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这不,到了人家后还拿好布料给人家扯袍子。   颜如馨笑容诚恳了些:“堂姐,我知道你日子不好过,不过瞧着姐夫是个福气长相,肯定脾气好,对你也言听计从。所以啊,你也别灰心,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她颜如月不是眼高过顶吗?到头来却找到这么个夫婿,可真是报应。   颜如月别有深意的一笑:“对我确实不错。”   颜如馨想,你就嘴硬吧。不过她不理会她,而是看着青衣书生,心想城里何时有长相这般俊朗的人了?她现在没有婚约,也存了找个书生的念头,瞧着这人还算不错,她有些意动。   眼看着俩人越走越近,似也发现屋里的人,那青衣书生朝着她们点点头。   他仪态极好,脊背挺直犹如翠竹。薄唇噙着笑意,一双长眸灿若星辰。洗的发白的青衣也盖不住他身上的矜贵气质,随着他走动衣摆翩跹,颇有仙人之姿。   颜如馨红了脸,小声的问道:“在姐夫旁边那位书生,是他的同窗吗?”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叫什么,只能循序渐进。颜如月笑着点了点头,颜如馨心里有数了,觉得对方定然能喜欢她。   毕竟她长的美,家里也富裕。而且谢砚都娶了颜如月了,他朋友瞧着就是个贫困书生,没道理不喜欢自己才是。   这般想着,颜如馨在俩人进屋之前,快速的低头捋捋头发,确保仪容得体。   颜如月扫了她一眼,只勾了勾唇角。   谢砚和李乘风进屋后,颜如月直接走过去,状似亲密的拉着谢砚的胳膊,笑着介绍道:   “这位是大伯母,这位是大伯家的堂妹。”   颜如月身材欣长,在女子之中个子不算矮了,但是站在谢砚身侧,却只到他胸口处。肩宽腿长的男人面容冷峻,却在颜如月揽住他胳膊的时候,眉宇间染了松散的笑意。   谢砚和李乘风纷纷开口打招呼,王氏点头,颜如馨则是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青衣男子才是颜如月的丈夫?不可能?他长的比宁泽还好,怎么可能看上颜如月?   颜如馨面若菜色,偏偏颜如月不放过她,笑着问她:“堂妹,这是你姐夫的同窗,李乘风。”   颜如月没提她方才问过的事情,算是给她留了点脸面。   不过颜如馨没领这个情,她只觉得颜如月太过可恶,定然是故意让她误会的!   王氏和颜如馨没呆多久就匆匆离开,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李乘风还不知颜家的事情,只道:   “是不是因为我来,伯母她们不好意思才走的?”   颜如月笑道:“自然不是,家里忙,得回去看看。”   李乘风点头,放下心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桃红默默的给三人上茶,然后闪到一侧。   谢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发现汤汁细滑,带着淡淡的花香。“今日书院孩子们考试,结束的早就回来了。”   李乘风拱拱手,“嫂子,说起来还没好好祝贺你和谢砚,祝和和美美,万事如意!”   谢砚冷眼看他,颜如月则是笑笑:“多谢了。”   李乘风被谢砚看的后背发毛,赶紧低头饮了一口茶水。他说的没错啊,成婚了可不是得好好祝贺一番,哪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再说了,万一以后成真的了呢,那颜如月可不就是自己嫂子。   又说了一会话,李乘风跟着谢砚去了他的房间,二人在房里讨论着什么。颜如月则是让人将谢兰芝叫过来。   谢兰芝坐下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若不是看着她眼圈还有点红,还真看不出什么。   “兰芝,你别往心里去,她们说话一直如此,没看对我也是这样的。所以,你别多想。”颜如月温声开导她。   谢兰芝笑了笑,心里觉得暖暖的,之前的那点不适瞬间就散了。“我知道的嫂子,放心吧,我好着呢。”   颜如月适时引开话题,问道:“绣帕子的事情不急,你一个月绣出五条就成。”   谢兰芝有些吃惊,“五条,未免太少了吧。”   谢兰芝着急挣钱,她想的是,若是哥哥顺利中举的话明年还要去京城参加会试,这都得用银子。这些年谢砚为了她的身子,没少操心也没少花钱,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所以,谢兰芝想多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但是她又不会做什么,只能做点绣活。   颜如月给她递了杯茶水,朝着她眨眼睛,道:“自然是有我的办法。”   等到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颜如月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看兰芝绣工好,城里都找不出这么好看的帕子,所以我想让她每个月只做五条,放到我的店铺里当招牌卖,限量每人只能一条,先到先得。”   谢兰芝一喜,不由自主的夸赞道:“嫂子,你好厉害!”   谢砚点头道:“是个好办法。”   本来东西就是精品,而且搞了限量的噱头,那些城里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自然人人渴望。而且这点银子对于她们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颜如月转头看向谢兰芝道:“兰芝身子再养一养,到时候可以做别的,像是成衣类,能挣的更多。”   谢兰芝当然应下,不过谢砚开口,淡淡的道:“她身子不好,成衣太费心神,不若只做帕子吧。”   颜如月有些讪讪的,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她就是觉得谢兰芝手艺不错,想帮帮她,顺带自己店里生意更好些。   谢兰芝悄悄拉了拉谢砚的衣摆,谢砚抬头,见谢兰芝挤眉弄眼。   谢砚朝着颜如月看去,就见少女低垂着眸子,纤细若葱的手指摩挲茶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砚手指点了点膝盖,斟酌片刻后开口道:“此事多谢你了,家里的事情没少让你操心,谢谢。”   他说的真情实意,声音低沉,似在讨好。颜如月嘴角翘了翘,不过很快就压下去,心想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下一瞬,谢砚就起身,给她斟茶,还温声嘱咐:“小心烫。”   颜如月没忍住笑意,谢兰芝见她笑了才松了口气,暗想谢砚这么多年都护着自己,早就下意识的成了习惯,规避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他不是故意说那话的,他就是怕自己身子弱再生病。   颜如月当然知道他们兄妹的情况,自然也不和他计较,而且他也温声说了好多逗趣的事情,颜如月便恢复如常。   .   谢家一片热闹,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隔壁的宁家却是一片安静。   李婉儿进书房给宁泽添了茶水,看着宁泽站在窗口听隔壁的声音,她不由得觉得委屈。他们已经各自成婚了,他这样又是何必呢?   “茶水倒好了,”李婉儿温声提醒。   宁泽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因着用力,手心处被窗框磨破了。李婉儿低呼一声,上前捧住他的手,辟里啪啦的掉眼泪。   曾经宁泽最是喜欢她这幅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模样,娇弱的让人心生怜爱,但是此刻他却觉得无比不耐烦,抽回手,冷声道:   “没事,你别和我娘说,我要看书了,你去歇着吧。”   李婉儿咬着唇快速的擦擦眼泪,默不作声的走了。   正好宁母叫她,李婉儿赶紧将眼泪擦干,做出一副笑脸去宁母房间。   “晚上煮面条吧,给泽儿煮两个鸡蛋,补一补。”宁母吩咐道。   李婉儿身子僵了僵,却也不敢反驳,只低声应下。她走出房门去到厨房里,低头看着自己便是伤痕的手,默默流泪。   原来没成婚的时候,宁泽还会心疼她,只要他在就不用她做活。但是成婚后,宁母让宁泽专心读书,所有的活计都落在她肩上。   她倒是会生火做饭,可是眼见着隔壁颜如月被夫君疼爱,什么也不用做,她难免会心生嫉妒。   为什么啊?为什么颜如月这么好命?   李婉儿蹲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   柳枝出来倒水的时候,便听见有女子的哭声,她细细的留意,才看见宁家厨房门口蹲着的那个娇小人影。   对于宁泽这么快成亲,颜如月也曾察觉出不对,但是一直没工夫搭理这头,所以也没去细究。柳枝看着那个哭着的女人,隐隐觉得怪异。   李婉儿哭够了,起身的时候抬眼见柳枝在看她,赶忙将厨房门关上了。   等到晚上,颜如月让柳枝回颜家,桃红在这侍候着。柳枝没忍住将见到的事情说了,颜如月扇扇子的手停住,白净如瓷器的小脸上现出凝重。   “你回去后找到九叔,让人暗地里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枝应下。   颜家有钱有人,查什么东西自然也是快的,没过几日就将李婉儿的身世调查明白了。   当柳枝站在颜如月面前,将所有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颜如月的眼神冷的像是刀子。   “小姐,”桃红在一旁气愤不已。   “他竟然敢婚前就这般,太不拿颜府当回事了!”   颜如月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冷声道:“自然不会这么算了。” 第26章   ◎所谓月下仙人,不过如此◎   颜如馨从颜如月那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王氏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急的王氏嘴上起了一圈水泡。最后实在拗不过王氏,颜如馨才红着脸低头道:   “娘,颜如月找的那个夫君还挺好的,听说还是个秀才。”   她年龄不小了,也该定下亲事了。也有不少人上门打探过,但是王氏都没相中,她就想给女儿找个家底厚实的。但是颜如馨却秉持不一样的想法,她也想找个书生。   书生多好啊,文质彬彬温润如玉,若是再考中举人,那她就能当上举人娘子了。不过王氏不是这样想,王氏一直觉得还是钱来的实在,颜家大房比不得二房,家底没那么厚实不说,孩子也多。   王氏想的是,若是找个有钱的人家,颜如馨嫁过去就被人侍候着,总比嫁穷书生强。   娘俩有了分歧,所以当听颜如馨这般说的时候,王氏皱眉道:“书生有什么用?你没听过这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还是富贵人家好,穷书生真不行。   颜如馨不高兴,她道:“凭什么颜如月能找个俊俏书生,我就不行?我就要找个书生,最好是念书比那个谢砚还厉害的人!”   她不管,她就是要将颜如月压下去。   王氏有些犯难,“不是娘不给你找,哪有那么多秀才啊!听娘的,找个富贵人家嫁了当少奶奶,锦衣玉食的,多好啊。”   颜如馨不依,为此还绝食。   王氏又急又气,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应下,颜如馨这才高兴起来。   这日王氏照例出来去颜家的铺子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颜如月办事不行的证据,却不想看见她下了马车走进一家茶楼,随后宁泽跟着进去了。   王氏定定的看着俩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脑子里想到,颜如月喜欢宁泽这么多年,不可能说断就断,看吧,旧情复燃了吧!   她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茶楼里,颜如月坐下后让柳枝将雅间的门开着并站在门口。   宁泽进来后面色带着激动,他低声道:“月儿,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太激动了,以至于没看清颜如月脸上的冷笑。   “宁秀才,麻烦你叫我颜大小姐,亦或者谢夫人。”   宁泽嘴巴发干,觉得有些呼吸不顺。难道颜如月不是想原谅自己吗?   “长话短说,”颜如月根本不在乎宁泽坐着还是站着,她快速的道:“你和李婉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还拿到了当时你为李婉儿租赁房子的证据,我想问问你怎么说?”   宁泽脸色一白,脑子都是空的。   颜如月看着他这幅窝囊样,不由得暗恨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看上宁泽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   “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办,那我来说。自从你我二人订婚后,我颜家给你的所有东西,都如数奉还。”   “当然了,订婚之前的就算了,毕竟所有书生都有。”   她笑了笑,红唇翘起却没有一丝温度,看向宁泽,“听懂了吗?”   宁泽下意识的想解释:“月儿,你听我说,这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颜如月打断,颜如月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看在你母亲生病的份上,我才没在你家将事情挑开,已经算是照顾你的面子了。”   宁泽还想解释,上前就要拉她的手,颜如月蹙眉躲过,一把拿起茶盏浇在他脸上,看着落汤鸡似的宁泽,她冷声道:   “你最好给我放尊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颜如月沉浸在怒浇渣男的痛快中,没注意到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了。等柳枝出声提醒,她才看见门口谢砚和她父亲颜德春都在。   王氏像是小人得志般,阴阳怪气的道:“哎哟,月儿啊,你刚成亲,怎么做出这等事情啊!糊涂啊!”   附近雅间的人被王氏的大嗓门子叫出来,纷纷过来看热闹。颜如月因为前一阵婚礼的事情,闹的众人皆知。而如今看她和曾经的未婚夫单独在雅间,难免生出别样的念头。   颜如月抿着唇。   今天出门颜如月是解决自己的事情,所以没告诉谢砚。她下意识的看着谢砚,就见男人站在暗处面色不辨。   颜德春则是皱眉,示意九叔将附近的看客赶一赶,免得看了笑话。   颜如月收回目光,满不在乎的道:“我解决我们自己的恩怨,怎么,不行?而且门窗皆开着,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王氏一噎。   王氏从原来的只想让儿子过继给二房,变态到想搞垮颜如月。在她的心里,觉得有颜如月在,颜德春就不会同意过继。   但是如果颜如月各方面都不行,让颜德春丢脸呢?那他肯定是要过继留一条后路的吧?   这般想着,王氏咬了咬牙,故意大声嚷嚷,“那谁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还是我在路上碰见谢女婿,将他叫过来,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脑袋上戴了帽子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委实难听,颜德春皱眉厉声呵斥王氏:“够了!”   颜德春很少发脾气,而且顾忌着王氏是嫂子,更是没冲她发过火,这么严厉的说话还是第一次。   王氏被吓了一跳,一时也不敢开口了。   颜如月心想,今天必须当着众人面将事情说明白了,否则她和谢砚都要蒙羞。刚要开口,就听谢砚道:   “是我和夫人一起来的,我方才去一楼付账,才没在房间里。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就不扰各位雅兴了。”   谢砚在私塾教书,不少人认识他,见他说话自然是信的。有几个拱拱手回了雅间关上门,但是也有爱看热闹的站在那不动。   王氏瞪圆了眼睛,这谢砚瞎说什么?明明是她想去谢家找他,半路碰见他便将人叫来,而颜德春则是正好在对面的酒楼会客,出门碰见了,人才来的这般快。   王氏刚要嚷嚷,就听得楼梯上蹬蹬的脚步声,是茶楼伙计上来,站在谢砚面前将钱递给他,笑着说让他多照顾生意。   这下,看热闹的也明白了,看向王氏的眼神不对。有认识王氏的还低声道:   “她不是颜家大房的人吗?怎么处处找茬,好像就见不得人家颜家二房好似的。”   “嗐,这你还不明白吗?红眼病呗。”   众人不看热闹了,纷纷回雅间。等到王氏反应过来想为自己辩解的时候,那茶楼伙计早就下楼了,而看热闹的百姓也不理她了。   气的王氏眼睛都红了。   颜德春眯了眯眼,低声道:“今日之事,我会向大哥禀告,你好自为之吧。”   王氏吓的赶忙走了。   众人散去,柳枝见颜德春几人进雅间,她便将房门关上,然后守在门口。   屋里,宁泽头发和脸上都是茶水,他面带尴尬的朝着颜德春行礼,不过颜德春压根不理他,而是看向颜如月。   “他没欺负你吧?”   颜如月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让他将东西都归还,本想着宁母身子不好顾忌着些,没想到还出了这么档子事,倒不如直接在宁家说了。”   说完,她悄悄的觑了一眼谢砚,见他站在后面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的意思。   屋里氛围有些奇怪,宁泽臊的满脸通红,拱手和颜德春行礼之后提出告辞,颜德春只冷哼一声回答他。   等到宁泽出去的时候,他的狼狈样子自然是被人看见,众人都知道颜家对宁泽的栽培,有脑子的略一思索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因此也没人说颜如月的闲话。   颜德春坐下后喝了一盏茶水才劫后余生似的道:“月儿,你今日行事不够妥当,此事你莫要插手了,交给爹便好。”   颜如月点点头,嗯了一声。   小两口送走颜德春后,二人坐上马车一同往家走。车里,柳枝莫名的觉得气氛很怪异。   自家小姐和谢公子,往日里虽然不甚亲近,但是很少这般冷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柳枝觑了觑谢砚,就见他薄唇抿着,鸦羽似的睫毛垂下,遮盖住眼底的神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柳枝又悄悄的看自家小姐,见她闭目休息,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这是,闹别扭了?不过,为什么啊?谢夫子不是主动为小姐解围了吗?   等到了地方,柳枝先一步下去,摆放好矮凳。谢砚先出来后站在一旁,颜如月最后一个掀开帘子,提着裙摆就要往下跳。   柳枝赶忙上前一步要接人,谁成想她慢了一步。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稳稳当当的扶住颜如月的小臂,在她站稳之后,他又快速的收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颜如月觉得心里怪怪的,她有心和谢砚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等到走回院里,想要说话的时候,谢砚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罢了,就让他好好温书吧。   .   事情已经落下帷幕,但是王氏的行为还是被颜德春告诉了颜老大。   颜德春难得的和他兄长生气,道:“你若是再管不好她,让她做出伤害月儿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念亲情!”   说完,颜德春甩袖子离开,颜老大一脸愧色。   王氏的日子当然不好过,颜老大为人软弱,但是强硬起来的时候王氏还是怕他的。颜老大直接说让她在家里呆着不许出去!   这是禁足啊!   王氏不干,坐地哭闹起来。颜老大铁了心要治她,任凭儿子女儿求情也不肯松口,还道若是她敢偷偷出门,他就以谋害亲眷的罪名休了她!   王氏本来张嘴大嚎的,闻言声音立马小了下去。   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本以为像往日那般糊弄过去就算了,却不想颜老大这回真生气了。她可不能被休,若是被休掉那可什么都没了。   .   经历这一场,颜如月有些疲惫,泡了热水澡后就靠在小榻旁,闭眼休息。不过她并没睡着,而是想到茶楼里,谢砚当时的表情。   当时围观的人很多,但是谢砚身高长相出众,所以她第一眼就看见他了。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神?旁边看热闹的人眼里有热切,而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宛若一潭死水。   而颜如月当时心里是忐忑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谢砚看见她当时的样子。   大概是在他面前丢脸的次数太多了吧。   颜如月扯开嘴角笑了笑,她想,她和谢砚不过是演戏而已,她也没必要和他报备行程不是吗?而且这算是颜家和宁家的事情,她也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颜如月这般想完,本以为心里会放松一些,谁成想还是那般沉重,好似心口处压了块石头似的。   而同一个院子里,谢砚坐在书桌前,长眸盯著书籍,却半响也没见翻页。   当时王氏碰见他,说颜如月正和宁泽私会,他只觉得心里一咯登。他当然相信她,但是又怕她出了什么事情,就随着王氏去茶楼。   发现那家茶楼便是颜如月和宁泽总见面的地方。   王氏着急上去,谢砚则是在一楼掌柜的那里问清情况后留了钱,才长腿一迈上了二楼。这也是后来伙计上来找钱,众人确信他和颜如月一起来的证据。   其实王氏当时是懵了,若是她反应快一些,抓住伙计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就露馅了。不过他自然是有应对的法子就是了,总不会让颜如月受了委屈。   想到颜如月,便想到在茶楼里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宁泽。现在,她当真都忘了吗?   谢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天都黑了,他将蜡烛点燃,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没有立场去干涉她的事情。拿过狼毫笔,谢砚本想写字。   可提笔后却一个字都不想写,滴下的墨汁将纸张洇湿一片。   月儿高挂,清冷的月光洒向小院。   忽地,谢家的房门开了,谢砚从里面走出来。   他负手而立仰头望月。身上的青色衣袍沾染了清冷的月光,男人姣好的容貌在月色下更显俊逸,所谓月下仙人,不过如此。   颜如月出来的时候便见他似乎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容没有温度,瞧着像是无奈的笑。   “咳咳,”颜如月状似嗓子不好咳嗽两声,然后似是才发现他一般,“没睡呢?”   谢砚点点头,见她披散着头发,便知她已经沐浴过了,不过按理说应该睡了才是。   “睡不着?”他问。   颜如月走近了一些,手指搅着肩头的发尾,不自在的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偷偷在屋里将窗子打开缝隙的柳枝无奈的摇头,她们小姐怎么不承认呀,明明是听见谢夫子的房门响了,她立马下地穿鞋出去的。   颜如月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想找他说说话,她道:“月色不错。”   一轮圆月于空中挂着,四周散落着一闪一闪的星星,画面美极了。   有夏虫鸣叫,有微风拂过,鼻尖还萦绕着女子淡淡的馨香。谢砚心口处那点郁结竟神奇的消散,他看着她的侧脸,点头应和:   “嗯,很美。”   月色如水,洒下的月光将人间镀上一层银色。   地上,二人的影子并肩而立,不过瞧着那高大的身影似是往旁边凑近了一些。   不着痕迹,小心翼翼。   作者有话说:   谢·疑惑·砚:请问怎么能让老婆彻底忘记前男友? 第27章   ◎女子柔软艳丽的裙摆和男子长衫下摆触碰交叠,亲密无间。◎   自从那晚之后,颜如月和谢砚就恢复了往日的相处样子,看的柳枝暗暗惊奇。她记得,小姐和谢夫子也没说什么啊,就说了几句月色不错的话。   这也行吗?   柳枝摇头,不明白男女之间亦或者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晴柔姐姐总算是身子好了,”颜如月坐在梳妆镜前,边打扮边笑着道。   自从颜如月成婚后,苏晴柔就一直没露面。颜如月差人去问候,她只说身子不适,也不让颜如月去探望,加之颜如月这些日子也忙,便没去上苏家。   正好,苏家老爷子过寿,她收到了苏晴柔的信,早早过去姐妹叙话。   苏家是富户,也资助了不少贫困书生。当然不似颜家这般为了找个女婿,而是为了搭上一条路。若是哪位书生走上青云路,那么他们苏家也能借借光。   所以此次苏老爷子过寿,不少书生也是要去的,其中自然包括宁泽。   宁泽出来的时候正好颜如月也出来,明显见到颜如月时宁泽眼眸亮了一下,不过颜如月压根不理他,直接带着柳枝走了。   “小姐,谢夫子也去吗?”柳枝见到宁泽去,她想若是谢夫子在就好了,这样他们一对璧人站在那,气死宁泽。   颜如月摇头:“他不去,对了以后叫他姑爷。”   柳枝一喜,以为是自家小姐对谢砚有意思。说起来,她和桃红还暗地里讨论过,觉得谢砚此人不错,配她家小姐也配得上。左右颜家有钱,不怕找个穷书生。   就是不知道谢夫子念书怎么样,能不能比宁泽强。   柳枝刚要试探的问问,就听颜如月接着道:“做戏就做到底,人前人后一个样子,这样也不怕穿帮。”   颜如月都将自己的后路想好了,等稳定好之后她便寻一个合眼缘的孩子抚养,左右她也没什么心思再成婚了,那就养养孩子,花花钱,过过普通的小日子吧。   她们主仆是乘坐马车,宁泽是双腿走路,不一会就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那日在茶楼里颜如月狠心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可宁泽觉得她定然是因为李婉儿的事情同他置气。   宁泽心里难受,他是和李婉儿成亲了,但是婚后从未和她有过夫妻之实,他想的是,有朝一日颜如月还能回来。   这些颜如月都不知道,她正拉着苏晴柔的手,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好。   “真的,天呐,我都看不出来!”   苏晴柔一脸慈爱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道:“现在月份小,自然看不出的。”   本来苏晴柔因为成亲没孩子的事情暗自难过,谁成想忙活完颜如月的婚礼她觉得有些晕,一诊脉,竟然是有了!   但是月份太浅不确定,因此也没声张。而且苏晴柔怕这孩子随着她操劳发生什么闪失,便一直卧床静养,直到今日大夫说胎像稳了,她才告诉颜如月的。   颜如月握住她的手,高兴的都要哭了。“太好了,这事告诉姐夫了吗?”   本来苏晴柔脸上是笑着的,但是忽地落寞起来。她垂眸低声道:“告诉了,不过还未收到回信。”   颜如月知道苏晴柔在难受什么,她劝解道:“路途远,一时半会自然是收不到的,再等等,不急的。对了,今日有什么好吃的,我可是要吃好的才行。”   这么一打岔,苏晴柔抬头笑了笑,“有你爱吃的水晶肘,一会走的时候再给你做一份拿回家去。”   苏府自然也有自己的厨子,而且听说是和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学过厨艺,一道水晶肘做的极为好吃,一想到这道菜,颜如月就觉得流口水了。   姐妹俩说说笑笑,苏家前院贵客迎门。   苏晴柔的爹苏长贵正站在门口迎接往来的贵客,这是府里苏老爷子大寿,是好事,请了不少相熟的人过来热闹。   从街头有人策马而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苏长贵还好奇,心想这是来参加寿宴的?等走近了他才抚掌大笑。   “父亲,小婿来迟了。”   两匹高头大马,打头的是个模样俊秀的男子,正是苏晴柔的夫婿靳峥。   “你这孩子,从京城那么老远过来辛苦了吧?对了,不会耽误你的差事吧?”   靳峥科举之后在京城当了个小官,虽在京城这等地方不起眼,可到了北山镇,那可就是大佛了。何况士农工商,苏家觉得能找到当官的女婿着实是好的很,就这么一会苏长贵觉得腰板子都硬起来了。   靳峥笑笑:“正好休沐便回来给祖父过寿,顺道和晴柔一起回京。”   苏长贵连说三个好,慈眉善目的看着靳峥,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还将他介绍给相熟的友人,胸膛挺起与有荣焉。   友人听说靳峥是当官的后也纷纷巴结起来,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苏长贵本想让靳峥去歇着,但是靳峥看出他的小算盘,便顺着他说道:“小婿陪着父亲在这里迎客,正好认认亲人。”   苏长贵高兴极了,也没推脱,便让靳峥站在他身侧,随同靳峥来的仆从自然也是要站在一旁的,他偷偷看苏长贵高兴的见牙不见眼,不由有些瞧不起苏家。   他家少爷现在可是吃皇粮的,哪能做这等迎来送往的活计?仆从撇撇嘴,却也不敢说话。   渐渐的,日头大了起来,靳峥本就加急赶路,风尘仆仆路上没有怎么歇着,此刻又站了许久,因此有些头脑发晕。   靳峥只是个普通书生,能骑马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他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低头擦了擦。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靳峥便赶紧抬头摆出一副笑脸,听苏长贵介绍说是友人颜老爷和他的女婿。颜家他是知道的,苏晴柔总是念叨着颜如月,比亲妹妹还亲。   不过听说他们家为了找女婿资助很多书生,养鱼似的挑人。为此,靳峥还觉得极为不耻,就算找个女婿怕是也不是什么好样的。   一抬头,靳峥看见了颜老爷,笑呵呵的有些面善,身后站着个身材欣长的青年,青年面若冠玉,气质出尘,看的靳峥发愣。   苏长贵:“峥儿,这是你颜伯父和他的女婿。”   靳峥回过神,打了招呼,颜德春自然是夸赞的话一箩筐,暗自羡慕苏长贵能找个这么好的女婿。不过这都是命,他觉得谢砚也不错。   说几句话后颜德春和谢砚随着仆从的指引往府里去。   靳峥看着那青年的背影,心想,怎么看他有些面熟呢?但是不应该啊,想了想,大概是自己赶路太累了,而且碰见这等气质非凡的人下意识的就以为对方非富即贵。   在京城里若是碰见这等人,定然要客客气气的。谁知道会是哪家公子少爷微服出游?   靳峥打了个哈欠,苏长贵便让他洗漱歇息一会,靳峥行礼之后说是想先去看看苏晴柔。   到了之后还没来得及歇息就陪着在门口站了许久,又提出想先去探望妻子,这样的好女婿着实是让苏长贵长脸。   “好好,快去吧。”苏长贵笑眯眯的看着靳峥走远了,想着女儿身子有孕了,女婿又这般优秀,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来到苏晴柔的院子,还未进屋便听见女子的说笑声。靳峥让守门的丫鬟进去通报一声,等得了允许后让仆从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屋去。   撩开珠帘便见外室的桌子旁,站着两道倩影。一个自然是妻子苏晴柔,另一个瞧着面生,粉面桃腮,瞧着比京城里的贵女还要貌美。   颜如月自然看见靳峥眼里的惊叹,她笑了笑,提醒似的说了句:“这位是姐夫吧,姐夫好。”   靳峥回过神来笑着应下,苏晴柔上前为二人介绍一番。颜如月打趣似的和她道:   “我正好去看看我爹,你们夫妻许久未见,快叙叙旧。”   苏晴柔红了脸,能看出来她见到靳峥是十分高兴的,靳峥也能看出喜色,忙问她孩子的事情。   颜如月退出房门,叫上柳枝去往前厅了。   苏家老爷子大寿,来的人自然不少。前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颜如月见到不少生意往来的叔伯们,还有一些少爷小姐,一一打过招呼。   最后在一处人少的地方,见到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凑在一起,正说着什么。   即便离得远,颜如月也第一眼就瞧见了谢砚。不止因为他身高腿长外貌出众,更是因为他周身的气质与众不同。他给她的感觉像是松间雪那般,清冷,疏离。   与谢砚相处的这些日子,她也大致了解他的品性是个好的。不过他不笑的时候眉眼就透着冷漠和清冽,瞧着没那么好相处。   颜如月歪了歪头,发鬓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晃过右耳上的红痣。她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似是有所察觉,谢砚回过头,目光穿越过吵闹的人群和她对视。   眉目如画的青年勾唇笑了一下,刹那间冰雪消融,水流潺潺,万物回春。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直接了,颜如月觉得有些不适应,只觉得脸有点热,她胡乱的点点头,然后拎着裙摆去往别处了。   谢砚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   虽说大显民风开放,男女可同席,但是苏老爷子还是让人取了大屏风隔开,男女宾各坐一侧,这样也方便一些。   颜如月被安排在除了苏家直系外最重要的一桌,在座的都是苏家多年的合作伙伴家眷,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颜如月正低头喝茶,这茶不是她喜欢的甜口,不过苦涩之后略有回甘,也算不错。   “颜小姐,”身边有个衣着华贵的圆脸姑娘开口道:“说起来大婚后就甚少见到你出来,莫不是夫君不让?”   圆脸姑娘名叫李妙妙,叠翠堆红,身上都是奢华的饰品。她脸上带着傲气,细长的眼睛瞥了眼颜如月身上穿的,不由得更加高兴。   只见颜如月穿着水蓝色的长裙,瞧着清爽宜人,头戴步摇,腕上挂串,也是一副精心打扮的样子。但是和李妙妙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妙妙家里做的生意和颜府的差不多,难免有竞争。但是李家世代经商,而颜家却是暴发户啊!因此李妙妙一直看不上颜如月,连带着她的那些闺中密友,手帕之交也都和颜如月关系不近。   “颜小姐,今天你怎么穿的这般素净?莫不是夫家太穷了,将钱都贴补人家了?”   李妙妙捂嘴偷笑,身边几个和她交好的也都捧场低低的笑,惹的其他人停止交谈,看了过来。   颜如月镇定自若的将茶盏放下,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带着粉色的光泽。她手指弹了弹桌面,露出皓腕。   上头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手链,瞧着似玉非玉,流光溢彩。   有个姑娘好奇的看了看,没认出是什么材质,便问了一嘴。颜如月状似不在意的晃了晃手腕,道:   “京城里来的货,就得了这么一串,也不贵,一颗珠子十两金罢了。我们颜家又不是戴不起,你说是不是啊,李小姐?”   颜如月露出甜甜的笑,可在李妙妙看来,她就是在炫耀!可恶,怪她方才没仔细看,以为她带的就是普通的玩意,这下可给了她显摆的机会了。   李妙妙咬着银牙,看着那串在阳光下剔透发亮的手链,竟然有些羡慕起来。可是颜如月说只有一串,想来是颜老爷托了朋友带的。   在场的人见俩人剑拔弩张,也纷纷不敢说话。李家和颜家都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可不是他们这种小家小业能比的,因此都避嫌的低下脑袋,不肯吭声了。   “哦,对了,李小姐方才问我夫君是吗?说出来惭愧,我夫君年十二考中秀才,平平无奇罢了。不知李小姐的夫婿现在如何?说起来已经弱冠,想来应当是考中举人老爷了吧?”   平平无奇?十二岁就是秀才了还平平无奇?   颜如月说真的还是假的?   在场的人满打满算加一起也没有这么小就考中的啊!有人质疑颜如月说的是假话,不过有个女子知道谢砚,低声替颜如月作证。   众人面上瞧着平静,可心里都掀起滔天巨浪,看向颜如月的眼神渐渐变得艳羡起来。   原本众人都知道颜家婚礼上的事情,想着颜如月定然过的不如意。谁成想她面若桃李,瞧着气色好极了。   北山镇的秀才就这么些,大家基本都认识,而李妙妙的夫君则是常考常落榜,二十岁了连个秀才都不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有人心里暗道,颜家小姐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这是在报复李妙妙之前的口无遮拦呢!   李妙妙气的脸都绿了,四周摆放的盆植都没她脸绿!她不过就是想刺颜如月几下,高兴高兴。却不想颜如月将她的老底都揭了!   一时之间,李妙妙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她咬牙切齿的道:“多谢颜小姐关心。”   颜如月笑了笑,道:“不必客气,若是你夫君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我家问,我家谢砚向来乐意助人。”   这话说的,直接将李妙妙弄的哑口无言,只能暗自生气。一顿饭没吃完,李妙妙就借口不舒服,先行走了。   等饭局结束,苏晴柔找到颜如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我看李小姐都要气冒烟了,你呀,嘴上着实是不留情。”   颜如月耸耸肩:“这可不怪我,是她先来招惹我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晴柔劝解道:“到底都在一个地方,你往后还是留点情面,免得闹僵了不好看。”   颜如月浑不在意,“姐姐,你也不想想,我肯留情面,那对方呢?上来就问那么贬低人的问题,我若是不反击岂不是让旁人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将来都想捏我怎么办?而且也会让李妙妙以为我怕了她,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苏晴柔略一思索,觉得颜如月说的对,她叹了口气,心想到底是从小就接手家里的生意,心思比自己通透多了。不过苏晴柔还是嘱咐了一番,才让她离开。   颜如月往门口走去,本以为宴会结束谢砚早就走了,却不想在门口碰见他了。   “在等我?”颜如月笑着道。   日落西山,彩霞漫天。   有微风吹过她的裙摆,滚雪细纱的料子瞧着像是层层水花,迎面带来清新之感。而她宛若水中仙子,鬓上的步摇轻晃,似晃在人的心上。   谢砚长眸微动,看着那张笑颜,不由自主嗯了一声。   本来应当是坐马车回去的,不过颜如月觉得吃的有些多,便想步行回去,正好天气凉爽,温度宜人。   谢砚自然是同意的,二人并肩而行,女子柔软艳丽的裙摆和男子长衫下摆触碰交叠,亲密无间。落日余晖,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透着岁月静好的味道。   谢砚侧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十二岁考中秀才?”   说完,他面上神色如常,长袖下的手却忽地收紧,似有些紧张。   颜如月闻言和他对视,杏眸清澈见底,映出他的影子。   “是兰芝说的。”   想了想,颜如月又补充了一句,“你好厉害!”   少女杏眼明仁,素齿朱唇,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夸赞道:“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书生。”   谢砚看她弯弯的眸子,只觉得似被泡在蜜罐里,甜意直达心底。 第28章   ◎“自然不会,我只觉得你要的不够。”◎   苏家的寿宴结束后,仆从们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靳峥小心翼翼的护着苏晴柔,夫妻二人往房里去。   “胎像很好,不必如此小心,”苏晴柔笑着道。   靳峥也跟着笑,“那可不行,这是靳家的长子长孙,地位非凡,可要小心着些。”   本来听见这话苏晴柔该高兴的才是,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想到了自己从京城回来,靳府无人问她一路是否安顺。她想到了自己确定有孕后,立马给靳峥传信,而他连夜骑马赶来。   是该高兴的吧,他如此在乎自己。可他真的是因为自己吗?还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   苏晴柔眼里闪过落寞,但是靳峥完全没注意到,只沉浸在当父亲的喜悦里。   进了房间之后,宝瓶上前来斟茶,靳峥接过茶壶,打开盖子见里面还有茶叶,他蹙眉道:“既然有了身子,便要多注意饮食了,往后茶水莫要再喝了。”   苏晴柔愣了愣,靳峥让宝瓶去取温水回来。吩咐完转头见到苏晴柔怔愣的神色,他温声解释道: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小心为好,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免得你受罪。”   苏晴柔心里软了几分,点了点头。靳峥捏着她的手指,低声和她叙话,宝瓶进来的时候便见到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她将水壶放好后笑着退下。   她家小姐总算是熬出头了,看姑爷对小姐上心,宝瓶打心眼里高兴。   苏晴柔也高兴,自从成婚后,她还是第一次觉得靳峥如此温柔。不过她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家里可一切都好?”   靳峥的手顿了顿,苏晴柔有所察觉,靳峥笑着道:“都挺好的,老太太还念叨你,说想你了。”   老太太就是靳峥的祖母,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听她的。而那个和靳峥关系亲近的表妹,便是老太太同意留在府里的,且也是她主张纳给靳峥。   “表妹怎么样?”苏晴柔小声的问。   靳峥似是低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手指,放软了声音道:“她挺好的,还时常说你不在府里没人和她说话了,无趣的很。”   在府里的时候那个表妹也很少和苏晴柔聊天,她大多是陪着老太太。苏晴柔知道靳峥是在睁眼说瞎话,但是她不明白为何他要替表妹讲话。   这个疑惑在靳峥接下来的话里得到解答,他转身去喝茶,没看苏晴柔,只看着手中的茶盏,道:“等着你回去,她再向你敬茶。”   敬茶?   为什么要敬茶?   苏晴柔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眼泪先流了出来。   靳峥见此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在她偏头躲开的时候叹气一声,道:“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祖母和爹娘都压着我,让我纳了她,我又能怎么办?”   苏晴柔流着眼泪,不吭声。   靳峥给她擦擦脸,放柔了声音,道:“莫哭了,你放心,你永远是我的正妻,这点谁也改变不了。”   .   “他当真这么说?!”   颜如月一脸震惊和气恼,胸膛剧烈起伏,足以可见她有多激动。   苏晴柔红着眼睛默默擦掉眼泪,苦笑道:“月儿,我想明白了,靠他是靠不住的,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的孩子身上,希望他是个孝顺孩子。”   在靳家,苏晴柔一直兢兢业业做好一个孝顺媳妇,可到头来却换回这样的事情,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是她没什么办法,她甚至不敢和家里说,怕父母担忧。   尤其是苏长贵,对于靳峥十分喜爱,觉得家里有个当官的女婿面上有光。就算她和苏长贵说了怕也是无计可施,毕竟苏家她的庶弟庶妹们可不少。   苏母大概会替她难受一阵子,然后就会告诉她只能忍着,忍忍就过去了。   数来数去,能袒露心声的只有颜如月这么一个了。   颜如月甚少生气,她竖起眉毛,猛的灌了一口茶水才觉得好受一些。主母不在家,直接将小妾抬进房里,这也是正常人家能做出来的事情?   “晴柔姐姐,这事你不能这么算了,”颜如月道。   苏晴柔擦了擦眼泪,“可是,又能怎么样?”   颜如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你这次忍了,那下次呢?他要是再抬回一房小妾你怎么办?他要是说不让你管家了,你怎么办?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该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颜家和苏家不同,颜德春没再续娶,身边也没个女人,所以颜如月对待婚姻的态度一直都很明朗,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看多了有钱有权人家三妻四妾的做派,但是颜如月觉得自己无法忍受,连带着她也替苏晴柔不值,而且颜如月觉得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颜如月又和她说了许多,意思是让她为了孩子也要态度强硬起来。苏晴柔擦了擦眼泪,点头应下。   从苏府回来,颜如月只觉得身心俱疲,成婚果然是件麻烦事情,不如在府里当姑娘来的痛快。   “小姐,这是隔壁宁家送来的,”柳枝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是砚台等物,是曾经颜如月送给宁泽的。   颜如月本来就心里烦躁的很,见此冷笑一声,“这可不够,告诉他,将所有欠我的都还回来。”   “我是不差钱,可是也不给狗花。”   谢砚站在门口的时候,便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颜如月说完这句话才见到他,登时面色怪异起来。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那种泼妇?颜如月不自在的喊了声进,随后安慰自己,左右俩人以后也是要分开的,所以这些都无所谓。   想是这么想,颜如月趁着谢砚撩袍子低头坐下的功夫,快速的拢了拢头发。   “今天回来的挺早,”颜如月干巴巴的说道。   见谢砚神色如常,颜如月暗地松了口气,心想,他许是没听见自己的“豪言”吧。   谢砚:“眼看着就月底了,近日给学生们放假,我专心备考,待月初就要去赶考。”   颜如月点头,“确实,学业重要。”   谢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想来都是钱。颜如月有些诧异,他这个月的束脩不是早就上交了吗,哪来的钱?   这般想着,颜如月问出口:“你,从哪挣的钱?”   谢砚垂着眸子,清冽的声音道:“做了些杂事而已。”   颜如月没问他这个杂事是什么,等到第二天她知道了。   桌子上是烤兔肉,瞧着金黄酥脆,香气浓郁。谢砚给颜如月和谢兰芝各夹一个兔腿,肉质细嫩,烤的吱吱冒油。   颜如月咬了一口,好吃的眼睛都亮了。   “你是进山里打猎了?什么时候去的?”   谢砚擦擦手,道:“半夜进,清晨出。”   颜如月手里的兔腿顿时不香了,小脸皱成一团:“那岂不是很危险?听说晚上会有狼出没的。”   谢兰芝咽下嘴里的东西,接话道:“嫂子放心,我大哥从小就进山,熟悉的很。”   谢家贫困,他们兄妹二人只有一块薄田,但是谢兰芝需要吃药,谢砚想要念书,这些都需要钱。所以从十岁起,谢砚就能进山打猎了,他很小心,刚开始只在外缘,不往里进,等到越来越熟悉,才往深处走。   而且他也不贪心,每次打够几只兔子和野鸡就离开,换钱换米。   如今家里花销不少,谢砚除了帮人代笔挣些银子外,还重操旧业,去打猎,也挣了不少。他每次都是悄悄的来回,颜如月一直都没发现。   颜如月垂着眸子没说话,等吃完饭后,她叫来谢砚。   “我知道你是想维持家里的生计,但是也要注意安全啊,眼看着就要考试了,你若是有什么差池怎么办?”   颜如月真的担心了,她从没见过哪个书生劈柴打猎样样精通的。在她的印象里,书生都是宁泽那般文绉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毕竟,那是拿笔的手。   谢砚面上没什么表情,颜如月却在他眼睛里竟然看出点愉悦。   他愉悦什么?爱打猎?   每个人都有爱好,难道谢砚的爱好就是打猎?颜如月看不明白他,不过她接着道:   “家里大部分花销都是因为我们主仆二人,你和兰芝花的少,这样,你将这钱拿回去,也别进山了,安心读书才是正事。”   颜如月娇贵惯了,吃穿住行都要好的,因此谢家大部分的银钱其实都是花在她身上。颜如月也不想这样,她觉得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谢砚不肯,坚持让柳枝用他的银子买菜,搞的颜如月都不敢点什么贵的菜式,好在谢砚厨艺好,即便是炒青菜也格外的好吃。   谢砚和谢兰芝兄妹花钱也是真的少,就拿谢砚来说,身上总是那套洗得发白的青色袍子,颜如月记得他有一件材质上佳的长衫来着,但没见过他穿几回,想来是珍惜着。谢兰芝就更不用提了,家门都不出,成日绣帕子想挣钱。   谢家过的这样紧巴巴,让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会让柳枝偷偷将钱“注水”,就是排骨和大米以及砂锅等物明明花了二百八十文,她就让柳枝记成二百文,不敢多注水,怕被谢砚发现。   颜如月这意思很明显了,左右她有钱,不差他们兄妹俩的饭钱,一个月根本用不了多少。反倒是他,眼看着就考试,到时候来回盘缠也不知道够不够。   颜家这么多年资助了不少书生,也不差他这一个。   颜如月看着他,就见谢砚还是那般神色,不过感觉好像冷了一些,都:“无事,我自有办法。”   颜如月还想说什么,谢砚问她:“喜欢吃烤肉?”   席间她吃了两个兔腿,还吃了不少谢砚做的凉拌菜,都吃撑了。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吃的多?确实吃的多,谢兰芝只吃了一个腿就饱了,两相对比下,显得她格外能吃了。   颜如月脸上晕了淡淡的红,好在不明显,她假装喝茶水压了下去,状似随意的道:“还成。”   谢砚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颜如月舔了舔唇,实话实说道:“喜欢。”   曾经在宁泽面前,颜如月装作温柔体贴,她一直以为男女之间相处之道就是如此,在对方面前掩盖住自己所有的缺点,展露出所有美好的一面。   但是和谢砚成亲后,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更加真实。   她不必伪装成什么样,展现出真实的自我就好,这种感觉很舒适,让人有种归属感。   颜如月又喝了一口茶水,眼见着茶盏空了,谢砚极为自然的提过旁边的茶壶,给她斟茶。   “小心,可能有些热。”他温声提醒道。   “好,”颜如月摩挲着茶盏,低眉应下。   .   眼看着要到七月末,天气越发的热了,颜如月在屋里都不出去,旁边是颜府送来的冰鉴,她靠在小榻上,地上椅子坐着谢兰芝。   “嫂子,好凉快!”谢兰芝每隔一会就会伸手在冰块上面摸一摸,惊喜的眼睛发亮。   颜如月笑着道:“凉快就好,我让柳枝去叫你哥了,他怎么还不来?”   虽说颜家是富户,但是冰块这东西也是有限的,得省着用。所以颜如月只在最难捱的午后用上一些,将谢兰芝一同叫过来,还想叫谢砚。   毕竟他们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柳枝从房里出来,隔着窗子对着颜如月摇摇头,等进屋后她道:“姑爷说他不热,让小姐和兰芝小姐用就好。”   颜如月摇了几下扇子,心想肯定如此。   谢砚此人,骨子里冷漠疏离,自尊心很强。就拿家用来说,若是普通人直接就接受她的好意了,可是谢砚没有,他坚持用自己的银子养着她。   颜如月发现,随着和他的相处,觉得越来越看不透此人。   “罢了,你将冰镇好的瓜送送过去。”   刚冰镇好的瓜,冰冰凉凉消散暑热。谢砚吃了一块,甜津津的汁液顺着喉咙一路清凉到心口。   他擦了擦手,接着低头看书去了。   翌日一早,颜如月起床收拾一番,让柳枝将准备好的东西拎着,她要去趟苏家。今日是苏晴柔返程回京的日子,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她得去送送。   只是她准备的东西过多,柳枝一人竟然拎不动。   “小姐,您在此等着,我让车夫过来拎。”   颜如月点头。   站在院里,颜如月低头整理腰间的饰品,就见隔壁院里,宁母拄着拐杖出来,颤巍巍的喊了声:“月儿啊。”   宁母对颜如月不错,同时是长辈,颜如月对她很是尊敬。   “伯母,”颜如月笑笑。   这还是颜如月嫁过来之后,宁母第一次见颜如月。往日里颜如月也是美丽可人的,可宁母觉得,此刻的颜如月更加貌美,带着点女子的娇俏来。   看着颜如月身上昂贵的布料,和闪动着光泽的珍珠坠子,宁母叹了口气,走上前,隔着矮墙和她诉苦道:   “月儿,你也知道宁家没什么收入,只能靠村里的那点薄产过活,以往宁泽还有私塾的束脩,不过这些日子没有了,也断了来源……”   说着说着,宁母声音小了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对面的颜如月噙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她。   颜如月道:“伯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宁泽是逃婚了吧?”   宁母一噎,却也点头承认。   颜如月又道:“那您说,我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对吗?”   宁母嘴唇嚅动,想说出个不字却没有任何立场。宁泽与颜如月定下婚事后,没少孝敬她东西,不说旁的,光是那些补药就送了不少,她也是感激颜家的。   但是,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宁家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来还了,曾经送的东西用的用,卖的卖,只能划拉出一点送回去,但是远远不够。   宁母脸色有点不好看,她拿出长辈的姿态来,手中的拐杖点了点地面,道:   “月儿啊,这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往回要的道理。之前宁泽已经将没用过的还与你了,我看,此事就作罢吧。”   宁母挥了挥手,便将此事定了。   颜如月哦了一声,尾音上挑,似带着疑惑。只见她笑容变大,往前走了几步,道: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要的道理,那请问伯母,定下的婚约,就能悔婚了?”   她一字一句,眉眼逐渐凌厉起来,话语也渐渐没了温度。   “我颜家是有钱,可我颜如月不是散财童子,伯母,还是尽快凑齐吧,免得闹的脸面不保。”   说完,颜如月懒得看她,弯腰打算提东西,只是她本就力气小,连柳枝都提不动的她又如何能提动?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打开,谢砚几步从里面走出来,一只手将东西提起,一只手去扶着颜如月的小臂。   那么沉的东西,他拎起来像是轻若无物般。   “走吧,快到时辰了。”   走出谢家的院子,谢砚松开手,颜如月看着他,低声问道:“你都听见了?”   谢砚颔首。   颜如月咬了咬唇,有些不自在。“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锱铢必较,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   俊俏的男人眉眼柔和,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微微发沉带着哑,“自然不会,我只觉得你要的不够。”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他愉悦什么?爱打猎?啊,男人奇怪的爱好   谢砚: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是因为…… 第29章   ◎莫不是谢砚喜欢上颜小姐,然后才对她曾经的未婚夫抱有敌意的?◎   男人身材高大,女人娇小可人,俩人站在一起,别提多登对了。   宁母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得一阵惆怅。哪能想到颜如月现在不是自己儿媳妇了?哪能想到那么好一个姑娘,竟然钻进钱眼里了?   “娘,该吃药了,”李婉儿从厨房出来,本来圆润的脸颊瘦了不少,脸上堆着笑意,不过瞧着没有几分真心。   “嗯,知道了,”宁母拄着拐棍,慢吞吞的往屋里走,李婉儿赶紧过去扶住她,宁母满意的点点头。   总算是有点儿媳妇的样子。   将宁母扶到房里,李婉儿侍候她吃完药才端着药碗出来,笑容也在关门的时候瞬间消失。她觉得十分疲惫,脚步发沉,只想坐下好好歇息片刻。   可惜,宁母显然不给她这个时间,她在房里喊道:“泡壶茶给泽儿送去。”   李婉儿皱眉,却也而不敢说什么,只能应下一声,“知道了,娘。”   与李婉儿的疲态相比,颜如月就显得面色格外红润了。她莞尔一笑,问谢砚:   “你说什么?”   谢砚认真的道:“我是说,这些本该就是你的东西,自然要归还的,而且他背叛你在先,你就算多要些补偿也是合理的。”   颜如月知道,他将她和宁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想来宁泽和李婉儿的事情谢砚不清楚,就连她都是调查一番才知道的。   俩人说着话,柳枝带着车夫迎面走来,颜如月让车夫拎着东西,然后说了一句:“我去送晴柔姐姐。”   谢砚颔首,温声问道:“需要我陪着你吗?”   颜如月当然要说不用,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但是旁边的柳枝赶忙应下,“姑爷,您也一起吧,总在房里看书也需要透风不是?”   颜如月想到他最近着实有些辛苦,天不亮就起来劈柴挑水,看书写字,等到晚上她都睡觉了,谢砚那屋灯还是亮着的。   也确实该歇歇,散散心。   颜如月也跟着劝道:“耽误的时间少,我们送完他们便回来,如何?”   谢砚便颔首跟着一起上车。   马车缓缓行驶,很快就到了城门口,下车后,见苏晴柔正在和苏府的人道别。   苏长贵:“你也是快要当娘的人了,做事切记不可莽撞。”   苏晴柔红着眼睛,点头应下。苏母上前细细的嘱咐,让她饮食多注意,切记别累到。苏晴柔擦擦眼睛,嗯了一声。   苏长贵走到靳峥面前,靳峥立马笑着拱手:“父亲放心,我定然会将柔儿照顾好。”   苏长贵自然是相信他,“她被我宠坏了,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一番。”   靳峥:“父亲说笑,柔儿向来知礼懂事。”   颜如月上前的时候,靳峥还在夸苏晴柔,听起来像是极为满意他的妻子,而且感觉夫妻情分深厚。   颜如月低低的哼了一声,在场的人都没注意到。   只有谢砚,侧头看了她一眼。   颜如月抱着苏晴柔,在她耳边说了很多。不过,千里送君,终须一别,众人目送靳家的马车离开,直至看不见。   马车上,靳峥皱眉似在思考,苏晴柔用帕子擦擦眼角,宝瓶给她倒了杯水。   “颜小姐的夫婿,叫什么?”靳峥问道。   苏晴柔将水杯放在小桌子上,柔声道:“叫谢砚,怎么了?”   靳峥摇头,“没什么。”   一个贫困书生罢了,兴许是他感觉错了吧。   .   颜如月和谢砚没直接回谢家,而是回了一趟颜府。颜德春立马吩咐厨房多做些好吃的,让二人在府里用膳。   颜如月推脱道:“等一会他还要回去温书,怕不太方便,这样吧爹爹,让下人送到谢家。”   原本对于谢砚,颜德春没什么感觉,也不算拿他当女婿。但是见女儿在谢家过的还挺高兴,颜德春便也慢慢开始接受谢砚,甚至觉得谢砚和颜如月二人登对,真当夫妻也是好的。   尤其是在得知谢砚小小年纪就当上秀才,今年又下场参加乡试之后,颜德春对谢砚的喜爱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对对,别耽误他读书,那行,你们先回去,等做好了便让人送去。”   颜如月露出调皮的笑容,谢砚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她既然已经决定好,他也不好再说话了。他知道,她是不想他辛苦下厨,才回来一趟的。   “小姐,您怎么不和姑爷说啊,说是夏季炎热,厨房更是热的不行,心疼他才让府里送饭过来的。”   晚上,柳枝边铺床边道。   颜如月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小点声。”   柳枝立马将嘴巴紧紧闭上。   颜如月对着镜子抹细肤膏,就连脖子,手,也都涂了一层。小小一盒就价值五两银子,而颜如月完全不心疼。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也吃了,你也吃了,难道葱油鸡不好吃?豆子糕不好吃?”   柳枝走了过来给她梳头发,也压低了声音:“当然好吃,要我说,就是小姐心肠好,当然,姑爷也值得小姐这般上心。”   镜子里,女子皓若凝脂,绛唇映日,尤其是披散开乌发后,更显她瑰姿艳逸,顾盼生辉。   颜如月娇嗔,“我哪里对他上心了?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过的也好一些罢了。”   柳枝噗嗤一笑,在颜如月杏眸圆瞪的时候立马改口,“好好好,我们小姐最是娇贵了,奴婢明白。”   颜如月:“这还差不多。”   颜如月收拾好上榻,柳枝将轻纱帐合上,又将蜡烛吹灭,只留自己手上的一个小烛台。   夜深人静,百姓们都进入睡梦中,但是还有人没歇着。   谢砚将手里的笔放下,捏了捏鼻梁。闭眼缓了一会起身来到床边。他在床下找到一个箱子,打开锁后拿出其中的一个匣子。   长指轻轻摩挲过,眸子里带着眷念。   .   眼看着谢砚明日就要出发了,颜如月让人准备了不少东西,堆放在院子里整整两箱子。   宁泽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便见到颜如月笑着跟谢砚说什么,面若桃李,芳姿妩媚。   宁泽眼里闪过不甘,他觉得颜如月该对他好才是。   是,她和谢砚成亲了,可是谁不知道谢砚是临时拉来凑数的?就算夜里他们都是分两个房间睡。这些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宁泽觉得,颜如月是在和他赌气罢了,她气他没去接亲,这才做出这等恩爱的模样让他吃醋。   宁泽站在院里,望着颜如月。被注视的久了,颜如月自然是发现了。她见宁泽眼里满是深情,只觉得恶心不已。   都各自成婚了,他现在装深情给谁看呢?   旁边的谢砚不着痕迹的动了一步,将宁泽的目光隔开。颜如月抬起头,朝着他露出感谢的笑容。谢砚身量高,将颜如月挡的严严实实。他道:   “用不了这些东西。”   颜如月不赞同,“要好几日呢?听说很辛苦,有人从考场出来直接累虚脱了。”   谢砚眉毛动了动,“我身体还算强壮。”   颜如月认真的看着他,还是觉得不妥。   “都准备好了,还是我爹亲自办置的,就是要给他女婿用,难道你要浪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吗?”   明明是假装夫妻,谢砚也心知肚明二人会分开,可当她脸颊鼓鼓,说出这样可爱话语的时候,谢砚只觉得心里发烫。   从小便和谢兰芝相依为命,他扛起家里的担子,照顾家里照顾妹妹。谢砚已经习惯了照顾旁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旁人对他的用心呵护。   颜如月也好,颜德春也好,对谢家,对兰芝和他,都是真心对待。   宽大的袖子里,谢砚的手指紧紧攥着,压抑着某种情感。他面上不动声色,颔首说好。“不过这么多带着有些不便,不若挑出一些放入一个包裹里,如何?”   颜如月也觉得不方便,“行,我帮你挑,我看看啊,这个薄被带着,这个也带着,还有这个……”   谢砚在一旁陪着她,她挑出来的,他全都应下。   郎才女貌,莫名的扎眼。   宁泽呼吸急了些,眼睛都气红了,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李婉儿从屋里出来,她扫了一眼谢家的院子,然后柔柔的对宁泽道:   “东西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去准备。”   李婉儿成婚之后也是温柔体贴,但是宁泽一直和她分房睡,甚至和她说的话都有限。李婉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果然,宁泽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进屋了。李婉儿苦笑一声,本想随着宁泽进房,夫妻俩说说体己话,却不想宁母在房间里喊李婉儿倒茶。   李婉儿应了一声,只能去侍候婆母了。   翌日天还没亮,北山镇的书生们就齐聚在一起,坐上马车出发了。马车缓缓行驶,车里的书生们低声说话来缓解紧张感。   李乘风捅了捅谢砚,谢砚正在靠着车壁休息,睁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李乘风摸了摸鼻子,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李乘风是想偷摸和谢砚说,宁泽也在这辆马车上,不过见谢砚的表情,想来他应当是知道的吧。   不过,谢砚为何对宁泽这般不待见?按理说他们这批学子将来很有可能还会同时入朝为官,最好打好关系才是。李乘风沉思片刻,便知道应当是因为颜家小姐。   谢砚成婚后,他私下里问过他,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的清楚。李乘风以为,谢砚只是帮助颜小姐罢了,虽然在他看来,并不值得,不过这是谢砚自己做决定的事情。   那现在,谢砚对宁泽不待见……李乘风眼珠子一转,莫不是谢砚喜欢上颜小姐,然后才对她曾经的未婚夫抱有敌意的?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李乘风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茶楼见到颜小姐,还逗趣似的说她和谢砚相配!   谢砚并不知李乘风已经在想他和颜如月若是有个孩子会长什么样,若是知道的话定然会敲敲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谢砚靠着车壁假寐,盘算着她应当是看见自己留下的东西了吧。   “小姐,您看!”柳枝指着桌子上的荷包喊了一声。   颜如月走过去,打开荷包后就见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和铜板,掂量了一下至少有二十两。这是谢砚留下的?   “小姐,这有封信。”   打开信件,颜如月一目十行的看过,最后笑了笑。这钱确实是谢砚留下的,字里行间透着不放心的意思。   让她照顾好自己和兰芝。   颜如月撇了撇嘴,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会照顾好自己和家里。不过随后她又弯唇浅笑,看的柳枝十分好奇。   姑爷写了什么?难道是情诗吗?为何小姐笑的这般高兴?   “把钱收好了,这些日子的采买就从这里出吧,记得将账本记好。”   柳枝应下。   颜如月坐在小榻上,将铺子里送来的东西一一翻看,看了会,她眉头皱了皱,喃喃道:“怎么近几日生意这么不好。”   颜家进的货都是从京城里来的,货好价格便宜,而且有很多新奇的玩意,生意一直不错。自打将谢兰芝绣好的帕子放在店里卖,也带动不少其他货物出售,按理说该翻倍才是,但是最近的利润不多,甚至还不如之前。   颜如月垂着眸子,叫柳枝拿过算盘,她纤指快速的拨过珠子,眉头皱在一起。   “小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柳枝将茶饮放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颜如月又翻看了胭脂铺子的账本,发现和往常一样。她又看了几个别的铺子,最后得出只有布庄的生意不好。   “走,去布庄瞧瞧。”   “嫂子,”谢兰芝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刚绣好的帕子。颜如月叫她收拾一番,一同出去瞧瞧。谢兰芝因为身子不好,甚少出门,闻言高兴的应了一声,去换衣裳了。   等马车行驶到颜家布庄的时候,谢兰芝抬头看着高大的牌匾,心里感叹颜家真是富贵人家。对于颜府的有钱程度,谢兰芝一直没有明确的观念,但是她看着二层楼的铺子,心想她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大的店。   颜如月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布行伙计见老板来了,赶紧点头哈腰将人往里迎接。颜如月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铺,她蹙眉问道:   “近日来买东西的顾客很少吗?”   伙计苦着脸,“是啊,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怎么回事,客人不多。”   颜如月转身站在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谢兰芝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她走了几步来到卖帕子的区域,发现自己做好的手帕都没卖出去。   谢兰芝有些心慌,是不是她手艺太不好了?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想自己肯定是给颜如月拖后腿了。等颜如月低声吩咐完事情后,谢兰芝才走上前去,喏诺的道:   “嫂子,对不起。”   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双手搅在一起,瞧着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   颜如月好笑的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说对不起?”   谢兰芝实话实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女红功夫不到家,这才卖不出的,而且还影响铺子的生意了。”   颜如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和你没关系,我已经派人出去查明了,想来一会便有答案。”   谢兰芝没听明白,查什么?   几人坐在店里,过了一会,出去的仆从回来,低声在颜如月耳边说了什么,颜如月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   “就知道是这样。” 第30章   ◎回家◎   李婉儿将熬好的药喂宁母喝下,又贴心的倒了水给她漱口。   宁母挥了挥手,有些疲惫的道:“歇着去吧。”   李婉儿低眉温声道:“娘,我想出去买匹布,给您做件新衣裳。”   宁母皱眉,脸上的褶皱瞧着更多了,堆在一起让她面相看起来更加凌厉。   “我都这个岁数的人了,平日也不出屋,穿什么新衣裳?再说泽儿明年又要进京参加考试,处处都用钱,有钱要花在刀刃上!”   明明是想尽尽孝心,李婉儿没料到会招来宁母的训斥,她觉得有点委屈,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宁母见此模样,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便放轻了声音接着道:   “还有那颜家,要求将送来的东西都还回去。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都快入不敷出了,怎么还?所以啊,处处都用钱,还是省着点花为好。”   李婉儿垂着眸子,点头回应:“知道了娘,我去药铺给您抓药。”   宁母:“去吧,快去快回。”   李婉儿将头发重新梳理一番,又换了件还算体面的衣裙,往繁华的街道上走去。她其实是想藉着买布的由头给自己也扯一块做衣裙。自从成亲后,她什么东西也没添置,甚至连像样的彩礼都没有。   颜如月倒是退回一箱子之前宁家给的彩礼,她草草看了一眼,是颜色花纹老旧的布料,还有一些瞧着就不值钱的首饰。就这些东西,宁母还紧张兮兮的锁起来,钥匙都不交到她手上。   家里的花销更不必说了,钱都在宁母手里,只有她用的时候才会给,比如这几天要抓药,宁母就只给了她抓药的钱。   捏着那几个铜板,李婉儿十分嫌弃,却又不想用自己的小金库来填。她叹口气,只希望宁泽这次能高中,让她当上举人娘子了。   抓完药,李婉儿有心在街上逛逛。之前宁泽在家的时候,她既要侍候腿脚不便的宁母,又要照顾一心读书的宁泽,可谓是一人分作两人用,疲惫不堪。   宁泽去考试,宁母又喝完药想来应当睡下了,她正好得了机会放松心情。   走着走着,就见一户商铺客人盈门,好不热闹。抬眼看了看牌匾,是布庄。李婉儿一直想扯布,但是又心疼钱。她手里的钱用一分少一分,她实在舍不得。   “快点快点,掌柜的说多买多赠!”   有两个满面红光的姑娘急匆匆往人群里挤,李婉儿上前询问:“这位小姐,你刚才说的多买多赠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如实答道:“买一匹布料,赠送一双鞋!买成衣赠布料!若是买的东西多,赠的东西更多!”   说完那姑娘赶紧往里挤,吵着要买东西。   百姓们熙熙攘攘,吵着买,勾的李婉儿也动了心思,她想,若是自己给宁母买一匹布料做身好看的衣裳,宁母会不会将掌家的权利交给她?而且也能在宁泽那里落得个孝顺的好名声。   盘算了一番,李婉儿提着裙摆也往里挤。但是人太多了,她好不容易抢到前面刚要说话,就被身后的人挤开,李婉儿身子瘦弱,直接被那人挤的老远。   她气愤不已,却又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的再往前上,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最前面,刚要开口说买什么,就听得伙计笑着道:   “抱歉姑娘,我们店里赠送的活动是限量的,今天的赠送已经结束了。”   李婉儿咬了咬唇,不说话了。其他没买到的百姓们不干了,吵着要说法。   那伙计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接着道:“活动每日都有,不过只限量前二十名进店里的客人,若是众位客人想享受这份福利,那便请明日早早就来,亦或者可以看看我们店里不参加赠送的布料,都是从京城里进的上佳料子,今日给大家打个折!”   原本众人还不乐意,一听能便宜又都高兴起来,往店里涌去。李婉儿也进去了,她想看看有什么便宜的适合自己买的。   看了几匹布料都不错,价格也合理,而且都不在赠送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如果她来排队也买不到她看中的。   想了想,李婉儿决定掏钱买。   “将这匹给我捆好,”李婉儿叫店铺伙计。   不过大概是生意太好了,掌柜的和伙计两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李婉儿又小声的喊了一句,就见从柜台后的帘子走出来一人,看见李婉儿那人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回过神,利落的将东西包好。   出来的正是柳枝,柳枝知道李婉儿和宁泽的事情,心里对她极为厌烦,但是厌烦归厌烦,钱还是要挣的。柳枝把东西往那一放,伸出手示意掏钱。   李婉儿哪能想到,这竟然是颜家的铺子!她有心不买,但是柳枝已经打包好了,她面上有些挂不住,只能认栽掏了钱,灰溜溜的抱着东西走了。   柳枝哼了一声,将钱交给掌柜,掀开帘子去到内室,笑着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颜如月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   讨厌归讨厌,但是钱要挣的,从讨厌的人身上薅羊毛,不是更爽吗?   谢兰芝刚开始还没懂主仆二人的意思,后来她一想有些明白了,颜如月定然是知道宁泽和那个表妹的事情了吧。   不过她以为颜如月不会卖给她东西,颜如月的心思还挺不好猜的。   比如这次招揽客人的计划,就是颜如月在得到一些消息后快速想出来的,看外面客人满门,想来计划还挺成功的。   “小姐,您想的办法真好,来了不少客人呢!”   颜如月喝了一口桂花蜜饮,微微一笑。   她看街上的百姓并不少,但是进门买东西的却不多,所以派了几个人去其他的布庄探查一番,发现蔡记布庄的生意格外的好。   回来的人说,蔡记也弄了限量帕子的法子,不过她卖的更便宜。颜如月让人去买了一条帕子,发现女红一般,胜在花样更新罢了。   先一步就是将客人的目光移回来,颜如月才想出这么个方法。那些赠送的也是库房里积压许久的旧样式,不值几个钱。不过效果甚好,因为大概没人会拒绝“赠送”两个字吧。   “小姐,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柳枝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可太喜欢这种赢了别人的感觉了。   颜如月扫了一眼茶盏,柳枝赶紧斟茶。茶味袅袅中,女子勾唇浅笑,眉眼如画。   “下一步就看兰芝了。”   被颜如月突然叫了名字,谢兰芝大吃一惊,“我吗?”   可是自己什么都不会啊。   .   李妙妙查这几日的账本,发现店铺的生意没那么好了,她皱眉沉思,这时候她的夫君蔡子秋进屋里,晃晃悠悠的打了个酒嗝。   李妙妙忽地想起前些日子,颜如月的话来。人家颜如月的夫君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了,而且今年下场考试,可反观自己夫君,成日读书也不知道怎么读的。   一身酒气的蔡子秋往李妙妙的身边走,他半睁着眼睛,见李妙妙心情好似不好,口齿不清的问道:“夫人,你怎、怎么了?”   李家比蔡家生意做的大,自嫁过来的第二年,蔡家就将布庄的生意交给李妙妙,想着让她帮衬着也能多挣些钱。   李妙妙不负所托,也确实让蔡记布行生意蒸蒸日上,同时她在蔡家的地位也高了不少。   前些日子,颜如月搞了个什么限量买帕子的么蛾子,勾走她不少熟客,她也效仿,且价格更低效果拔群。但是这两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收入变得低迷。   李妙妙不想将这等事情和蔡子秋说,她蹙眉捂着鼻子:“你怎么又喝酒了?不是说好好看书的吗?”   蔡子秋嘿嘿一笑,“看完书才喝的,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整句,直接倒了下去。李妙妙让人将他扶起来扔到床上去,只觉得心累。   凭什么啊,同样是商户女,怎么颜如月能嫁给秀才,自己只能嫁个草包?而且还是个只会花天酒地,念书念不通的草包。   越想,李妙妙觉得越气,加上蔡子秋醉酒后打呼噜,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又迎来坏消息,说客人进门后绕了一圈去颜家铺子了!   李妙妙气的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   颜如月懒散的坐在小榻上,手里是刚到的话本子,听说是京城里最新的故事,她爹托人给带了不少。   柳枝将冰鉴上的瓜果切成小块,放一碟在颜如月旁边的小桌子上,另外一碟则是放在正全神贯注作画的谢兰芝手边。   柳枝看看谢兰芝画的花样,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意。她家小姐说了,不让兰芝小姐绣帕子,既费眼睛又费时间,改成画花样,直接送到铺子里让绣娘绣,而且成本能压到更低。   谢兰芝画画是一把好手,而且不费力,一天能画不少。颜如月让她想一些讨喜又新奇的花样,到时候将成衣样式也交给她。   谢兰芝受宠若惊,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么大的重任,颜如月笑着让她放松,拿出平日里作画的水平就成。几天之后见到成果,铺子的生意越发好了。   这不,颜如月让她随意的画,一会她们一起想接下来要推出的衣裙样式。他们这座小城池虽然占地小,但是人口不少,加之靠近京城,百姓们比偏僻之地更富裕,对于着装的要求也更高一些。   颜如月用银叉子吃了一块凉爽的瓜片,见谢兰芝揉了揉手腕,她赶忙道:“兰芝,歇歇吧。”   谢兰芝身子不好,补药一直喝着,谢砚不在家她可不能让他妹妹病了或者累到。   谢兰芝腼腆的笑了笑,她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有用过,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废物,是谢砚的累赘,这具破败的身子让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呆在家里等死。   但是颜如月来了。   她告诉自己,凭藉着自己的手也可以挣钱,可以做喜欢做的事情。   刹那间,谢兰芝只觉得醍醐灌顶。有什么东西流淌在心间,让她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嫂子,我不累,还有最后一笔就画完了。”   颜如月见她坚持也没劝,谢兰芝很快完成画作,颜如月下地给她揉手,温声道:“辛苦你了。”   谢兰芝脸颊发红,“嫂子,我真不累,我觉得很开心。”   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她觉得十分愉悦,而且每天进账颜如月都会直接给她现钱分成,让她看见自己努力得到回报,干活更有动力。   谢兰芝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坐在家里随便画画就能挣钱。   “嫂子,你看我这次画的,”谢兰芝指着桌子道:“受到你送我的衣裙启发,觉得如果在裙摆处也用轻薄垂顺的料子,走起路来是不是就会像仙女一样?”   之前颜如月得了两套衣裙,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颜如月虽瞧着苗条,但是身材玲珑有致,这两套衣裙有些小了,她便送给谢兰芝。   袖口处比正常衣裙更加宽松更加飘逸,穿上后多了几分仙气。   颜如月看向桌子上的画,发现画上的女子衣袂飘飘,仙姿绝伦,而女子的脸正是自己。   “兰芝,你画的太好了,”颜如月忍不住夸赞道。   谢兰芝心里高兴,她认识的人少,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谢砚,但是谢砚很少夸自己。颜如月真心实意的夸赞让谢兰芝愉悦不已,疲惫一扫而空。   “嫂子,你看,若是制成这样,会好看吗?”   颜如月认真的看了看,点头道:“我觉得应该不错,柳枝,你去叫铺子里的绣娘过来。”   柳枝笑着应下。   等绣娘来后,众人围在一起将各自的想法说了一通,最后敲定。颜如月道:“先做两套拿来我看看。”   绣娘点头。   .   李婉儿上次买了布料回去,宁母生了好大的气,后来知道是用她自己的钱后,宁母气消了一些,不过也数落她,让她省着花。   李婉儿说给她做衣裳,宁母说不用,让她给宁泽做一身,剩下的布料随便她自己处置。话虽这样说,但是做完男子成衣,剩下的料子也不够她做衣裙了。   李婉儿心里有些不快,但是想到是给宁泽做的,便没那么难受了。她看着剩下的布料,觉得有些可惜,便给自己做了一件外衫,等天气冷了后套在长裙外正好。   这天,她照例出门去给宁母抓药,过去一辆华盖马车。马车在颜家布庄前停下,走下来一位面容秀丽的丫鬟,然后从帘子里探出一只纤纤玉手,从车厢里走出两位仙女似的人物。   李婉儿站住脚,看着颜如月和谢兰芝下车。   众位百姓也都纷纷驻足,面带惊叹。只因为二人仙气飘飘,瞧着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天呐,那是颜大小姐吗?”   “肯定是她,这辆马车我认识,不过身侧那位姑娘倒是不曾见过。她们身上的衣裳真好看啊!”   藕荷色的暗花细丝褶缎长裙,走起路来裙摆飘飘似是有大片的云朵堆在脚下。袖口宽大,将女儿家的手衬的更加纤细可人。   加之两位姑娘容颜昳丽,真如仙子下凡一般。   当即就有人问起,这是不是颜家新出的衣裳款式,众人一窝蜂的朝着布庄去了。   李婉儿站在原地,心里嫉妒羡慕涌在一起,让她呼吸不稳。她刚为自己得了一件外衫而高兴,但是人家颜如月轻轻松松就能有让众人惊艳的新裙子,且是自己买不起的。   谁能不难受?谁能不嫉妒?   李婉儿跺跺脚,跑了。   颜如月和谢兰芝站在柜台前,假意收拾桌面,实则是将这条新裙子全面的向客人展示。显然,效果是极好的,有姑娘家已经开始幻想,穿上后和颜如月一样美了。   这天,颜如月又挣的盆满钵满,气的李妙妙将茶盏摔了一地!   颜如月这边风生水起,她的好姐妹却过的不太好。   京城里,苏晴柔成日在屋里呆着安胎,那个表妹柔柔弱弱的过来说给她送补汤,苏晴柔让她放在那等会喝,等到人走了,苏晴柔叫宝瓶将东西偷着扔掉。   苏晴柔对肚子里的孩子极为珍重,生怕出什么岔子。   连着几日,都倒了不少补汤。这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宝瓶倒的时候,恰好被靳峥看见了。靳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踏进主屋。   苏晴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起身温声道:“回来了。”   靳峥沉着脸不说话,苏晴柔还十分疑惑,等到宝瓶进来偷着给她一个眼神,苏晴柔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自从纳了小妾,再加上自己怀孕,靳峥留在她房里的时间越发的少。   苏晴柔也觉得不舒服,但是想到颜如月的话,她又镇定下来。给靳峥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苏晴柔刚要说什么,忽地皱眉捂住嘴,,面上带了痛苦之色。   宝瓶大惊:“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靳峥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苏晴柔拽住他的袖子,干呕了几声。因着难受,她眼角处都泛起泪花,喝了一口宝瓶递过来的茶水才好了许多。   她白着一张脸道:“近日身子都觉得不适,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有时候闻到汤汤水水的味道还会呕吐。”   靳峥一听,便知道她不是故意倒掉表妹做的补汤了,是因为她闻着恶心喝不下,又不忍推了表妹的一番心意。原本表妹哭哭啼啼的时候,他还觉得苏晴柔不懂事,现在看,一切皆有缘由。   而且苏晴柔怀着孩子,在府里的地位自然是高的。   “我去给你叫大夫,你坐下别动。”靳峥温声道。   等靳峥走了,苏晴柔眼神里闪过落寞,耳边又响起颜如月的话: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   苏晴柔摸摸肚子,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大夫来了后看诊,说只是体弱而已,多吃些东西就会好,靳峥松了口气,晚上难得的留在这里陪着苏晴柔。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颜小姐的夫婿了。”靳峥随口提了一句。   苏晴柔算算日子,笑了一下:“他们考试结束了,应该是准备回家吧。”   北山镇离京城近,所以这些学子们是去京城参加的乡试,靳峥在回来的路上碰见谢砚的,打了一声招呼,寒暄了几句。   谢砚当时正在街上给人代写书信。   天色渐晚,谢砚写完最后一封信准备收摊了。他们明日才会返乡,今日他找了不少活计,但是挣的不多,唯有代写书信挣的多一些。   按理说刚刚考完试街上的书生该很多才是,谢砚竞争会很大。但是考试要了人的半条命,也就谢砚这般身体好的能扛得住。   揣着银子,谢砚慢慢走在街上。他脸颊上的肉瘦了不少,但一双长眸星光熠熠。路过一处卖首饰的铺子,谢砚想了想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盒子,心满意足的放在袖子里揣好。只是他低头整理袖子的时候,有个行人撞到他的肩膀。   “怎么看路的?”那行人生的高大威猛,衣着劲装腰上配剑,瞧着就不好惹,且气势汹汹。   是他撞上谢砚,结果他还怪谢砚?   有路上愤愤不平本想替书生说话,但认出那汉子的衣着出自侯府,蔫了下去,只盼着这位书生识趣一些赶紧认错,这事就算了了。   京城里处处是贵人,这个道理谢砚懂得。长眸清冷,他看了那汉子一眼,转身离去。   而看清他样貌的劲装汉子愣在原地,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怎么长的这般面善?”汉子嘀咕道。   谢砚回了住处,李乘风正好起来。与谢砚不同,李乘风脚步虚浮,面容消瘦,像他这般的书生不在少数,足以可见这次考试果真要人半条命。   李乘风竖起一个大拇指,沙哑的声音道:“还是你厉害。”   谢砚勾了勾唇,将买好的东西放在包裹里,明天就要回家了。   “家”,谢砚长眸微微发亮,心里升起别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专栏《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收藏呀,么么么!   周二的更新是在晚上十一点四十,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小可爱们多多评论呀,有红包哟,啾啾! 第31章   ◎“谢砚,你不会不敢吧?”◎   从京城里往回赶,要三天的路程,众人一早就收拾妥当,登上马车。说来也巧,谢砚和李乘风上车后,发现最后上来的是宁泽。   宁泽瘦了不少,原本就十分消瘦此刻更是脸颊凹陷。谢砚很快移开目光,李乘风则是饶有兴趣的扫了扫二人,觉得有些意思。   可惜,并没有李乘风预想中二人会起什么冲突,众人都累了,上车后各自抱胸睡觉。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守城的官员照例检查,见没有异常后放马车离开。   谢砚睁开眼睛,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就见迎面从城外驶来一辆华盖马车,守城的官员立马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有围观的百姓认出这是当朝永安侯的车,都暗自唾了一声。谢砚虽不是京城人士,但是永安侯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   据说这位侯爷整日里无所事事,花天酒地,光是妾室就抬了十几房,更别提那些通房丫鬟了。谢砚面容冷淡的扫了一眼,放下帘子隔开目光。   所以他没看见,昨日撞上他的那个汉子,正坐在车辕上赶车。   马车缓缓行驶,带着众位学子们归家的心情。   坐在家里等待的颜如月喝了一口茶水,好笑的看着走来走去的颜德春。   “爹,您别急,怎么着也得下午才能回来。”   颜德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坐下后灌了一口茶水,道:“我叫人在城门口等着了,回来直接到这,给他摆接风宴。”   颜如月身侧谢兰芝低头浅笑,她觉得颜家父女人都很好,颜德春一早就让她们过来,说是在颜家等谢砚,众人坐在一起聚一聚。   谢家在镇上没有亲戚,颜府算是他们相熟的人家了。谢兰芝当然没拒绝,跟着一同过来。其实她也有点忐忑,不知道兄长考的怎样。   但是颜如月也好,颜德春也好,谁都没提考试的事情,反倒是担心谢砚身子,听说有那身子弱的学子,是被人抬着从考场里出来的。   谢兰芝更加放松,也真心实意喜欢颜家人。   颜如月笑笑道:“不急,爹,您去歇着吧,等有消息了我派人请您。”   颜德春点点头,走了。颜如月则是带着谢兰芝回了自己院子,姐妹俩坐在屋里吃糕点水果,翻看话本子,别提多轻松惬意了。   中午,颜如月还安排谢兰芝睡了一觉,她则是在自己房里翻话本子,有心想睡却睡不着。   “小姐,您休息一会吧,想来下午姑爷就回来了,”柳枝看出她正忐忑着,劝慰道。   颜如月翻书的手顿住,嘟囔了一句:“我是因为不困。”   可不是因着别的。   柳枝笑笑也不拆穿,在一旁给她摇扇。入了八月,天气没那么燥热了,颜如月靠在小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颜如月是被柳枝叫醒的,“小姐,姑爷回来啦!”   颜如月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脸上也现了笑意,“到哪里了?”   柳枝道:“已经进府了。”   颜如月蹙眉,“怎么没早点叫我?桃红,拿那身水绿色如意云纹长裙来,柳枝,你过来给我梳发。”   “是。”   “是。”   两个丫鬟应下,便忙活开了。等谢兰芝过来的时候,颜如月正好收拾完,姐妹俩相伴朝着前厅去了。   谢砚正和颜德春叙话,颜德春没问他考试的事情,只关心他的身体,见他只是稍显疲惫才放下心,翁婿相谈甚欢。   听见脚步声,谢砚转头。   只见门口处走来一位身材玲珑的少女,女子明眸皓齿,眉眼含笑,鬓间的步摇轻轻晃动,闪动着耀眼的光泽。但是都没有她的眸子来的灿烂,没有她的笑容来的灼人。   谢砚在京城见过不少女子,可他觉得没有哪个能和颜如月相比。他翘起唇角,站了起来。   颜如月也在打量他。有些日子没见,他属实瘦了不少,不过一双长眸璀璨,亮的惊人。见他状态还算不错,颜如月垂下眼帘,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谢兰芝没注意到俩人的眼神涌动,她激动的上前和谢砚说话。   一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气氛十分融洽。   照理说,这些书生们走了半月有余,回家后家人们该热泪盈眶,欢聚一堂才是,李乘风家便是如此,都上来关心他。   但是宁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宁泽沉着脸,原本他还算是俊俏书生,风度翩翩,气质出众。可他瘦了不少,脸颊上的肉掉了后颧骨高高突起,瞧着和宁母有九分像。   加之他面色沉沉,瞧着刻薄不少。   李婉儿看着那张脸,莫名的觉得有些不适。她想,大概是整日和宁母呆着的缘故,她努力告诉自己镇定下来。低垂着头,听宁母和宁泽叙话。   “行了,你也累了,婉儿去厨房做饭,让泽儿吃完东西歇息。”   李婉儿低声应下,走出房间后才觉得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散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泽回来后就面色不好看,他还看了一眼隔壁,之后就面色铁青。   宁母还以为他是担心考试,劝解了一会他才恢复如常。不过李婉儿却是觉得,好像不是因为这个。   确实不是担心考试,宁泽是气恼颜家。   刚到城门,颜府的管家九叔将马车拦住,他看见九叔的时候还笑着的,拱手行礼,不过九叔只敷衍的点点头,压根没和他说话,反倒转头就笑呵呵的请谢砚下车,上了颜府的马车。   眼见着颜府那辆更宽大更舒适的马车驶离,宁泽就开始面如菜色了,更别提车里其他书生们低声议论,说颜家对谢砚真好,想来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很是不错。   宁泽袖子里的手收紧,心想,不错什么?他们俩只是表面夫妻罢了!越想,宁泽越气,也因此让宁家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李婉儿快速的做了些饭菜,宁泽只随便吃了吃便睡觉去了,桌子上的四道菜剩下不少。   同样是接风,颜府的膳食明显更胜一筹。颜德春眉开眼笑的让人拿来桂花酿,颜如月这等不喜喝酒之人也用了半杯。这东西不醉人,且闻起来香甜入口绵柔。   大概谢兰芝没喝过酒,喝了一杯就晕了,柳枝和桃红将人送回房里去。颜如月坐在桌子旁,陪着颜德春和谢砚,许是今日心情好,颜德春喝了不少。酒水再不醉人也架不住喝的多,九叔搀扶着颜德春下去了。   “女婿,你好生歇着,爹明天再找你喝酒,”颜德春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谢砚站起来,颔首应是。   等人都走了,厅堂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颜如月好奇的探出脑袋,想看看谢砚是不是醉了。他刚才只说了一个字,是醉了吗?   正好谢砚转头,二人目光相碰。   男人长眸清亮,宛若清澈的溪水,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颜如月舔了舔唇,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你还好吗?”颜如月垂下眸子问。   少女喝了酒,身上都是淡淡的桂花酒味,她浓密的睫毛垂下,让人看不见那双漂亮的眸子。不过从谢砚的角度看,可以看见她略微发红的鼻尖,以及攀上红晕的脸颊。   像是一朵含羞待放的花儿。   额头的碎发毛茸茸的,透出几分娇憨。往日里,她都是一副娇贵大小姐的模样,可是此刻,个头只到他胸口的姑娘,莫名的让人觉得——-可爱。   “嗯。”谢砚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带着淡淡的哑,声音撩人而不自知。   不过颜如月很快在他悦耳的声音中回神,一个字?到底醉没醉?颜如月有些不确定,想了想,她道:   “月色正好,一同赏月,如何?”   谢砚依旧只是嗯了一声,随着她往花园走去。正好柳枝和桃红回来,颜如月吩咐去厨房取醒酒汤给颜德春送去一份,给谢兰芝送一份,再往花园送两份。   明月爬上树梢,坐在凉亭里微风轻吹,送来女子的清香。谢砚抬头看她,颜如月也抬起头,弯了弯唇角,轻声问道:   “你还好吗?”   颜如月觉得他是醉了的,但是他眼睛里一片清明。她身子前倾凑近了些,微风徐徐,裹挟着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酒香,萦绕在谢砚的鼻尖。   离的这般近,让他能看清她凝脂般的脸蛋,莹润无瑕。   她的杏眸水润润的,似含着一汪清泉,鸦羽似的睫毛眨了眨,让他怀疑下一瞬就会滴下眼泪。小巧的鼻头沾了红色,微张的嘴唇殷红的仿若抹了口脂。   咚咚——   谢砚心跳加快,觉得周遭都变得热了起来。   “你,”谢砚薄唇轻启说出一个字,突起的喉结微微滑动,喝过酒让他声音发哑,低低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的悦耳。   颜如月忽地觉得有点脸热,他应当是醉了吧。她退回去坐好,没注意到男人俊俏的脸上闪过懊恼的神色。   很快,柳枝和桃红来了,将醒酒汤给二人放在桌子上,又泡了一壶上好的茶水。颜如月喝茶喜欢放花蜜,但是她怕谢砚不喜,便没让柳枝放,而是直接喝。   方才的醒酒汤还带着点余味,等茶水入口后,就显得格外的苦涩。其实颜家的茶叶都是顶尖的好,按理说丝滑醇香,不过颜如月喝惯了带甜味的,冷不丁有些不适罢了。   她好看的弯眉蹙了蹙,很快恢复如常。   身旁的谢砚放下醒酒汤,抿了一口茶水后很快就放下茶盏。颜如月见此试探性的问道:   “茶水里加上花蜜会好喝很多,你要不要试试?”   谢砚看着她亮亮的眸子,点头。   柳枝便上前加了桂花蜜,这是颜如月最喜欢的花蜜。等再喝的时候,颜如月眉眼舒展开,觉得十分满足。她舔了舔红唇,像是只贪吃的小猫儿。   右耳上的红痣精致可爱,泛着淡淡的红晕,让人想伸手捻一捻。   谢砚眸色深了一些,不着痕迹的垂下眼帘,握着茶盏的手指收紧。片刻后他轻啜一口带了甜香的茶饮,意外的觉得合口味。   亦或者,她喜欢的,自己也喜欢。   .   谢兰芝醉了,颜如月便提议他们今夜在颜府住,谢砚自然是应下。   晚上颜如月沐浴之后,照常抹细肤膏,收拾好之后上榻准备休息。不过不知是喝酒的缘由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困意。   她想到在凉亭里的时候,谢砚给她斟茶,她去接茶盏,二人手指相碰。只那么一瞬,她感觉到他指腹灼热,似是能顺着手指一路蔓延一般。   就像现在,有热意顺着手心往上,染红了她的脸颊,右耳上的红痣艳丽不少,带着点妩媚的味道。   颜如月觉得嘴巴有些干,想来是喝酒的缘故。她舔了舔唇,才觉得好受许多。   明月高挂,银白的月光洒向大地。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谢砚,他长眸盯着帐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弯唇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捻过又握成拳头。   .   乡试之后,众位书生都松了口气。有身子不好的便在家静养,比如李乘风。李乘风摊在床上,眼神奇怪的看着谢砚。   “怎么了?”谢砚喝了口茶水,问道。   李乘风啧啧两声,“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身体真好。”   谢砚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明日便回私塾教书?不多歇歇?   谢砚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淡声道:“孩子们已经放假太久,怕心野了,早些回去早点约束他们。”   李乘风哦了一声,知道谢砚一方面是负责,另外一方面是想多挣些束脩钱。“对了,你买的东西送出去了吗?”   在京城里他可看见谢砚拿着好像首饰盒子,应当是给颜如月买的吧。   谢砚叩桌子的手顿住,抿了抿唇。   李乘风惊讶的支起身子,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不会吧,你还没送?”   “谢砚,你不会不敢吧?”   李乘风鄙夷的眼光看向谢砚,谢砚冷眼看他,就是不张嘴说话。李乘风明白了,得了,这还是个会害羞的主儿。   “你若是没想好缘由便说是感谢她在家里照顾兰芝,多好的借口啊!”   谢砚探望完李乘风往家走,面上带着沉思。他远远的见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应当是颜府的车。果然,颜如月和柳枝急色匆匆的往马车这边走。   谢砚见她面色不对,快步走去,二人相会。   “怎么了?”他柔声问。   颜如月吐了一口气,不过皱起的眉头显露出她心情不虞。“没什么大事,铺子里出了点小问题。”   谢砚:“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颜如月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谢砚便和她一同上车,去了颜家的铺子。   车上,谢砚注意到她鬓间簪着的钗子,快速扫了一眼垂下眸子。柳枝在一旁担心的道:   “小姐,您别担心,肯定有解决的办法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胭脂铺子的伙计焦急的跑了过来,说是有客人用了颜家的胭脂水粉,脸上长了不少疙瘩,而且不止一个,好几个客人堵在店铺门口要个说法。   本来,掌柜的说将胭脂水粉的钱退给她们,再请来大夫看看是否与自家的货物有关系,但是客人不依不饶,非要五十两的赔偿。   掌柜的没了主意,让人来请颜如月。   颜如月柳眉轻蹙,她记得只有刚开店的时候会有人来作闹,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消停,现在是怎么回事?   等到了地方,果然见铺子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有几个妇人哭天抹泪,痛斥颜家的东西以次充好。颜如月看了看,果然见几人脸上都是红色的小包,瞧着甚是吓人。   而且情真意切的骂人,不似作假。 第32章   ◎“举手之劳。”◎   门口被人这样吵闹,自然是做不了生意的,颜如月低声吩咐了一句,柳枝上前扶人,店铺的伙计去里面取货。   货取来了,人还没扶起来,只因为这几个人似是下定决心,不拿到钱不走了。   “哎呀,没天理啊!我在颜家铺子买的胭脂,结果用完脸就烂啦!没天理啊!”   “我刚用了一次,就脸上都是红疹子,这是要毁容了啊!”   围观的众人自然是看见颜如月了,纷纷低声议论,看向颜如月的眼神里带着不屑。   “商户挣钱,不顾百姓的死活。”   “是啊是啊,心真黑啊。”   也有常在颜家铺子买东西的,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事情如何还未知晓,莫要泼脏水。”   不过那姑娘形单影只,也说不过旁人,很快她帮忙说好话的声音被其他的呵斥声音压了下去。人心就是这样,嫉妒会让人面目全非,原本很多保持中立的百姓,在看见颜如月身穿华贵之后,也不由得低声附和:   “不心黑怎么挣钱?没看颜大小姐穿的绫罗绸缎吗?这些都是从我们身上来的!”   旁边同行的人看了他一眼,“你一个男子,买胭脂?”   那人梗着脖子道:“我不用,但是我妻子母亲用,不行吗?”   如此的声音,不绝入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大有不可收拾之感。颜如月让柳枝回来,她捏着一小盒胭脂,走向人群中央。   “你们买的,是这个吗?”   那几个妇人正撒泼打滚,忽地听见女子清脆的声音,比山间鸟鸣还要悦耳,抬起头,就见到一张精致的脸,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哭闹的声音一滞,其中一个妇人下意识的回答:“是。”   颜如月弯了弯唇角,“地上凉,对身子不好,还是起来说话吧。”   铺子里的伙计识趣的搬出凳子,那几个妇人想了想便起来了,坐在店铺门口。围观的人群还未散去,众人都想知道颜如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一人五十两银子,那这四个人就是二百两。有人说反正颜家不差钱,给了就是。还有人说若是这次给了,那下次再有人来闹怎么办?   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们冷眼看热闹。   颜如月见几人坐下后情绪稳定不少,也不哭闹了,便松了一口气。她打开那盒胭脂,露出里面粉色的膏体。   “诸位请看。”   颜如月拿着胭脂走了一圈,有没买过的不由得惊叹一声,好清香的味道。   颜如月微微一笑:“这款名为芍药膏,取的便是芍药花蜜秘制而成,涂抹之后有细化皮肤的功效。”   之前说话的那妇人抹了把脸,插话道:“颜大小姐,现在是讨论赔偿事宜,不是展示你家货物的时候。早点给钱我们好去治病,否则脸烂了,一辈子就毁了!”   这话说的严重,此话一出,往后谁还敢来颜家买东西?   颜如月快速的扫了她一眼,不过面上依然那般笑着,不紧不慢接着道:“莫急,大夫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还是说这件商品,诸位请看。”   她说着,用指腹剜出一块,在掌心融化后直接涂抹在脸上。   围观的众人齐声吸气,“天哪,她脸烂了怎么办?”   “这么好看的姑娘,可惜了。”   人群里,谢砚一直看着她,见她此举也是担心的,但是他相信她。从初见开始,到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他知道她是目的明确的姑娘,外柔内韧。   颜如月没理会众人的议论,她将整张脸都涂上,瞧着皮肤越发的水嫩。“请大家做个见证。”   有人细细的观察,低声道:“不对啊,颜大小姐涂怎么没事?”   “时间短,过一会肯定就起红疙瘩了。”   颜如月把盖子合上,道:“我们家的东西我自己也是用的,从来没出过问题,相信买过的姑娘夫人都知道,我们家的货是独家秘方,效果拔群,且卖的便宜,这么多年很受众人喜爱。”   人群里有人犹豫了,“是啊,我一直用,好像真的没出现过什么问题。”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这批就出问题了。”   闹事的妇人一听不乐意了,她站起来大声喊道:“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那我们的脸是怎么回事?怎么,你抹了没反应,就算没事了?我们脸可是实打实的烂了!”   她一开头,剩下的三个妇人也跟着闹了起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瞧着十分凄惨。   众人也跟着附和,觉得颜如月有点没良心了,人家客人都这样了,她还在狡辩。“瞧着颜大小姐长的像是仙女似的,没想到心这么黑,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有人开头,众位百姓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开始指指点点。   他们说话虽然声音低,但是架不住大家都张口骂,柳枝听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低头擦了擦,觉得她家小姐着实不容易。   颜如月没觉得不容易,她面上甚至依然噙着笑意,手心向上一翻,露出掌心里的一盒胭脂。众人不明白,她方才不是往自己脸上抹完了吗?还拿出来做什么?   “这是客人带来的,说是有问题的胭脂。”   “她不会是想把这个往脸上抹吧,这……”众人实在是摸不透颜如月想干什么,一时间议论声音停了下来,都看着她,想知道她想做什么。   颜如月打开盒子,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剜膏体的时候,就见她又拿出之前用过的那盒,将两盒胭脂放在一起,往人群里走去,边展示边道:   “请诸位看看,这两盒有什么不同?”   围观的百姓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两盒膏体瞧着都是一样的,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之前为颜如月说话的那个姑娘小声的说了一句:   “好像颜色有点不一样。”   她一说完,众人便留意了一下,果然见不同。一个是通亮的粉色,一个是带点灰的粉,若是冷不丁看过去是一样的,但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确实不同。   “确实不一样,而且好像味道也有点不一样。”   颜如月站定脚步,任由百姓们靠近嗅气味。   “真的不一样,好像一盒更好闻。”   人群里,有人面色低沉起来。不过围观的人太多了,颜如月压根就没注意到,她微微一笑,将东西展示了一圈后在站定,大声道:   “也就是说,其实这几位客人买的都是假货,总之,不是从我颜家铺子出来的货。”   她这么一说,之前闹事的就不干了,扑过来就要夺颜如月手里的东西,“你个小丫头片子瞎说,明明是你们店里卖的东西!”   “哎哟!”   抢东西的人扑了个空,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她抬头,就见颜如月身前立着个高大的身影,将颜如月挡的严严实实,而且眸子低沉的看着她。   男人的目光冷的人头皮发麻,妇人一个哆嗦,却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无理取闹起来。   “没天理啊,欺负人啊,不给赔偿也就算了,竟然还打人啊,没天理啊!”   看热闹的百姓嘴角抽了抽,他们又不瞎,自然是看明白怎么回事了,明摆着这几个人是来讹人的。   就在这时候,大夫来了,大夫给剩下的三人看了脸,只哭闹的那个妇人不肯看。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皱眉道:“这是过敏反应,过几日便好了。”   “您能看出来具体是对什么过敏吗?”   老大夫道:“正值入秋,各种花粉都会引起,不过看她们几个面上一样的反应,想来是接触了同样的东西。”   颜如月一听,将手里的两盒胭脂递了过去,老大夫嗅了嗅,又挖出一块仔细观察片刻,道:“就是这个,这里面添加了未处理干净的芍药花粉,这东西容易烂脸,不过不严重,清水洗面过几日便好。”   颜如月指了指另一盒道:“那这盒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夫也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没问题。”   众人哗然,颜如月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麻烦您帮我看看,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夫是城里出了名的,自然公正,众人也相信他。他仔细看看颜如月,甚至还给她诊了脉,然后道:“没有问题,身体不错,不过注意近日要多歇息。”   颜如月脸上的笑容变大,围观的百姓也不骂她了,风口一转而是数落那几个闹事的妇人。   人群里有人不依,觉得还是颜家的问题,不过没人理会他就是了。   颜如月其实能私下里解决,不过她觉得这件事应当就是针对颜家,所以她得在众人面前澄清,免得落了什么口实。   大夫一说,百姓们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颜如月挨个问妇人,“你们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方才颜如月给众人展示过不同,胭脂自然不是出自颜家。事已至此,再辩解也没有意义。有个一直不太吭声的妇人喏诺的说了句:   “是别人送我的。”   颜如月又问其他的人,她们都说是旁人送的。至于是谁送的,只道不知道姓名,不过是个女子,说是颜家铺子免费送,不用白不用。   颜如月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让大夫帮忙给几个妇人看诊,开了药,这些钱算在颜如月的头上,赢得了一阵叫好声。   “今日让大家看热闹了,不过在场的每个人都见证,我们颜家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请不要相信旁人给的,也不要相信别处卖说是和我们一样的货,我们的胭脂水粉都是独家秘方,旁人没有,而且价格也不贵。”   “为了给诸位压惊,这样,今天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打折,欢迎大家选购!”   话音落地,众人欢呼起来,觉得颜如月性子好,他们家的东西也不错,颜大小姐都用呢!而且瞧着颜如月面若桃李,定然是胭脂水粉的功效,他们也要买!   此事,便算圆满结束。   颜如月带着几个妇人站在无人的角落里,细细的盘问她们,可惜,她们只是占小便宜昏了头,也没注意对方的长相。   “你们留意一下,若是再碰见那人就来告诉我,自然有酬谢。”   一听有钱拿,方才还闹事的人顿时乖顺起来,点头应下然后走了。颜如月呼出一口气,背靠在墙壁上,肩膀缓缓松懈下来。   柳枝道:“小姐,你还好吗?”   颜如月摇头,“无事。”她抬头,发现谢砚不知道去哪里了,柳枝见状道:   “我看见姑爷走了,好像有事吧,走的挺急的。”   可能是同窗找他吧,颜如月没在意,歇了一会去到铺子里,打算静坐一会便回去。   没等喝完一盏茶,谢砚回来了,还带回一个贼头贼脑的少年。   “这是……”颜如月没明白。   谢砚温声解释道:“在人群里带头起哄,还想偷偷溜走,被我抓到了。”   这是一场专门针对颜家的局。   谢砚一直观察着众人,他觉得定然是有人操控着一切。每次风向偏向颜家的时候,这少年就会大声嚷嚷,带动众人的情绪,让他们指责颜家。   后来老大夫来了,眼看着就结束,这少年又想带动情绪,不过没什么效果,他转身悄声离去,而谢砚直接跟上,将人带了回来。   “你自己说,还是我们将你送进官府里,打几板子再说?”谢砚看着少年,声音冷淡,完全不复刚才和颜如月说话时温柔的模样。   他本就生的高大,加之周身的冷漠气质,让少年十分害怕,他哆哆嗦嗦的,将事情全部说了。   听完后,谢砚沉默不语,这不是他能干涉的事情。柳枝气愤的想骂人,而颜如月,则是端着茶盏,无奈的摇摇头。   教训完少年便让他走了,颜如月低声吩咐柳枝几句,然后笑着对谢砚说道:“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抓住他,我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呢。”   那几个妇人到是也提供了信息,不过没什么大用处。这少年就不一样了,颜如月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谢砚轻笑,“举手之劳。”   .   自从在茶楼里闹了一通,被颜老大禁足后,王氏老实不少,颜老大见她悔改后也让她出门了。不过让她不许再动什么歪心思。   颜老大想的明白,不管颜如月和谁成亲,现在总之是有家,将来也会有孩子,颜家二房自然是不用过继,王氏再怎么蹦跶,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是王氏不是这么想,她有自己的小算盘。   谁不知道,谢砚是颜如月临时抓来的夫婿,说不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握着,他们的恩爱也只是给外人看罢了。   而且王氏一直觉得,没儿子不行站不住脚。   自家儿子颜青松多好啊,人小还可爱,过继正好。不过颜德春总是拒绝,这样王氏十分气恼,村里那些长辈们不知道怎么和颜德春聊的,最后还是没提此事。   所以王氏想另辟蹊径,颜德春就颜如月一个孩子,若是颜如月管不好家,事事不行的话,颜德春还会向着颜如月吗?肯定会厌烦了吧。   之前的几个妇人便是她给的东西,王氏想了想,忍不住上街想去欣赏颜如月的凄惨。想必此时颜家铺子已经关门了,出了这件事,谁还敢上他们家买东西?   只是走到店铺前,竟然见客人盈门,比往日里更加热闹,伙计收钱收到手软,这是怎么回事?   王氏想不明白,她忐忑的拦住一个路人问情况,在得知来龙去脉后,王氏都要气死了。   颜如月怎么回事,这都难不住她?这么说她又是花钱又是费力弄这么一出,倒是给颜如月做了嫁衣!   王氏气的晚上都没吃饭,颜老大也不管她,倒是颜如馨劝解了半天,才让她吃了一口饭。   颜如馨最近在说亲,她想挑个品行过人的书生。   不过,王氏给她挑选的都是富贵人家,倒也读书,可是都没有谢砚厉害。颜如馨有些不满意,吵着说让王氏给她找比谢砚厉害的。   王氏被她磨的头疼,连着几日都觉得不舒服。   这日下午,颜如馨又来磨人,王氏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刚要劝解她还是有钱更好,就听得颜如馨高声惊叫。   “娘!你的脸!”   王氏不明所以,只觉得脸上有点痒,直到颜如馨拿来铜镜,镜子里王氏一脸红疹,又痒又疼的,和那几个妇人的症状如出一辙!   正所谓因果有报,王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此遭,哎呦哎呦的就要去找颜如月算账,只是,她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还被颜老大数落一通。   王氏气死了,脸上难受,心里更难受!   作者有话说:   谢砚:举手之劳   颜如月点头:知道知道,不足挂齿   谢砚张嘴又闭上:……   本文在参加征文活动,如果小可爱有要过期的那啥,欢迎浇水呀,爱你们!   一会凌晨还有两章,谢谢大家支持!欢迎小可爱们留评论呀 第33章   ◎殊不知谢砚为了让她赢,费尽心思。◎   书生们从京城返回后便已经错过中秋节,但是颜德春想着再办个赏月宴,让女儿女婿都回来。正好下午的时候颜如月去了趟铺子里,出来后直奔颜府。   桃红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柳枝侍候着,柳枝注意到她的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傻丫头。柳枝悄悄招手,桃红便过来了。   “柳枝姐姐,”桃红这些日子只在谢家侍候过两回,就被颜如月赶回府里了。没了颜如月这个大小姐,她也觉得没意思,整日里不是吃东西就是睡觉,亦或者收拾收拾屋子。   太无聊了,桃红想。   “你去给小姐泡茶,记得,这回加百花蜜。”   得了活计的桃红乐颠颠,总觉得有了主心骨似的,跑着出去了。柳枝也转身离开,给颜家父女留下叙话的空间。   “月儿,眼看着你成婚已经月余了,”颜德春感慨的道。   当时颜如月坚持不掉了颜家的脸,坚持嫁给谢砚,颜德春知道她存了赌气的想法。一是因为族里人的虎视眈眈,二是宁泽的临时背叛。   谢家贫寒,颜德春本以为从小娇惯着长大的颜如月会不适应,没想到她呆的还挺自在,还和谢兰芝合作,将布庄的生意越做越好。   谢砚为人也不错,颜德春觉得他长的俊俏,人品也比宁泽好,再加上刚考完乡试,若是他中举,那颜如月可就是举人娘子了。   越想,颜德春越觉得谢砚好,存了让俩人长久相处下去的意思。   颜如月又如何听不出她爹的暗示?她打了个哈哈便将此事揭过了。   晚上众人吃饭,颜德春拉着谢砚,一口一个好女婿,听得颜如月脑皮发麻,谢兰芝在旁边低头偷笑,还时不时的看着二人。   颜如月:……   这次宴席,不出意外的,颜老爷子又喝多了,九叔扶着他下去的时候,颜德春还抓住谢砚的手,含糊不清的道:“女婿,女婿你、你好好对月儿,爹的家产都给你……”   颜如月一个头两个大,还好谢砚没喝多,要不然这俩人凑一起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儿。   谢砚站起来,一身青色长衫瞧着很是破旧,可他身上的矜贵气质总是容易让人忽略这些。他薄唇轻勾,笑了笑。   他素日里不怎么笑,但是面对长辈时总是要做足样子的。颜如月很感激他,也不想让他演的太辛苦,赶紧道:   “九叔,快送我爹回房里歇着吧,一会赏月也别出来了。”   再出来说会话,谁知道她爹会不会语出惊人?太尴尬了,颜如月心想。   桃红端来醒酒汤,几个人用了一些觉得清爽不少,此时正是天黑赏月的好时候,颜如月提议去花园看月亮。   谢兰芝想说不去,给小两口创造培养感情的机会,但又怕颜如月多想,就跟着去了。   到了凉亭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糕点和热茶,三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谢兰芝很是高兴,她吃了口糕点,双手抱着茶盏笑盈盈的看着大哥和嫂子叙话。这么多年,大小节日都是他们兄妹二人凑合着过,甚至有的时候忘了是什么日子,也便罢了。   还记得有一年也是过中秋,他们兄妹二人没钱买月团,她当时年岁小看见别人吃馋的不行,偷偷缩在角落里抹眼泪。   小谢砚看见了后沉默片刻,洗净手开始做。   自从爹娘去了后,他也没吃过月团,早就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只能用面团子揉出个圆状,往里塞了些调好料的菜团子。   小兰芝抹了把眼泪,小花猫似的站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甚至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月团出锅的时候,小兰芝破涕为笑。不过吃了一口后她小脸皱成一团,问道:“哥哥,为什么和你做的菜饼子一个味道?”   小小的兰芝瘦弱不堪,小谢砚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不一样,兰芝再尝尝,里面是甜的。”   小谢砚也很瘦,他个子倒是高不过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家里有好吃的,他都会给谢兰芝吃,还说自己吃过了。   小兰芝不信,小谢砚就会让她看自己的嘴唇上,发现有食物残渣后兰芝便信了。   此刻也是,小兰芝相信大哥说甜的,那肯定就是甜的。她细细的品味了一下,果然吃出点甜滋滋的感觉。谢兰芝眸子发亮,小手将月团举的高高的,乖巧道:   “真的甜!哥哥也吃。”   小谢砚点头,上前咬了一口,兄妹二人吃了一个月团,这节日便算过了。   吃完后,小兰芝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问道:   “哥哥,还能再做一个吗?”   小谢砚想到家里那口瘪下去的粮食袋子,他倒了碗水给谢兰芝,哄骗道:“吃多了你就觉得不好吃了,等明年给你做两个,好不好?”   小兰芝重重点头,乖巧的喝水饱腹。   想到曾经的苦难日子,谢兰芝眼里隐隐泛起泪花,她低头快速擦拭了一下,好在没人发现。   现在不一样了,自从颜如月嫁给她大哥,整个谢家都焕然一新,每天都有朝气在。   而且颜如月性子好,对她也很好,带着她挣钱。现在她自己的小金库已经好几两了!   日子越来越好,谢兰芝觉得无比满足。   谢兰芝真的很喜欢颜如月,她也看出自家大哥对人家有心思,否则他大哥这般“糙人”,又怎么会在每日的膳食上多下功夫?   以往可是煮熟了便好,现在他追求色香味俱全。   只是自家大哥像根木头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美人芳心。   想到这,谢兰芝借口累了就去客房休息,柳枝带着她去,只剩下桃红在亭子里侍候。桃红给二人倒茶水,颜如月忽地来了兴致,让她去取棋盘。   谢砚轻声道:“喜欢下棋?”   颜如月眼睛眨了眨,“略懂一些。”   桌子上放着灯笼,映出一片昏黄温馨的光。少女面庞如玉,杏眸璀璨,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一轮弯月。   每一天,她都会给他不一样的感觉,每一天,都会了解她多一点。   少女莹润的耳垂上红痣格外的显眼,谢砚放在宽大袖中的手指捏合,轻轻捻了捻。   男人脖颈修长,端坐在凳子上脊背挺直,加之亭中晚风徐徐,给人以清新之感。漂亮的长眸垂下,他抿了抿唇,从袖口排出一个精致的匣子。   劲松似的长指轻轻动了动,将匣子推了过去。   颜如月看了看匣子,又看了看他。   谢砚莫名的觉得耳热,垂眸道:“这些日子,辛苦你操持家里了。”   谢砚不在家的日子,其实颜如月和谢兰芝过的十分惬意。每日颜如月都会让人送来吃食,再假装是柳枝做的。谢兰芝心思单纯,全然相信,还道柳枝手艺好。   其实到谢家,除了条件艰苦点,其他都还不错,还有谢兰芝和她作伴,日子也算得趣,尤其是和谢兰芝一起研究衣裙样式,既有趣又得利。   辛苦吗?一点都不辛苦!赚钱辛苦什么?   不过颜如月十分好奇匣子里是什么,她忽然想起来颜府的人来送东西,说在当铺看见谢砚了。颜如月猜测他去京城时留下的银子便是当了东西所得,然后他从京城回来后又将东西赎了回来。   谢砚条件不好,她一直都知道。   而且他是个要强的人,一直承担着家里的开销,即便是她有意让柳枝“注水”,花费也不少。   谢砚挣钱真的挺不容易的,若是他送她贵重的东西,她万万不能收。   颜如月看了看匣子,也不能直接拒绝。她忽地抬头笑了一下:“是什么?”   谢砚似有些紧张,喉结微微滑动,低声道:“你打开看看。”   颜如月脑子里想不要收他东西,谢家兄妹不容易,可手上却不由自主的打开了。   月光如水,洒在匣子里。   累银丝的簪子制作精良,在顶端镶嵌着一颗像是红豆般的珠子。月光一照,呈现出华美的光泽。   颜如月从没见过这种似玉非玉的东西,觉得十分新奇,拿起来认认真真的端详。   她看簪子,谢砚看她。   男人宽大的袖子中手指攥紧,似是十分紧张,在听见颜如月惊喜的说簪子上有小字的时候,这种紧张感达到了极致。   “这是你自己做的?”   颜如月指腹摩挲着“月儿”两字,带着微凉的触感,宛若男人的手。   谢砚不自在的嗯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鸦羽似的睫毛垂下,遮盖住他眼底有些慌乱的神色,不过耳根子的红晕出卖了他。   好在颜如月在专心看簪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你手真巧,”颜如月真心的夸赞道。   这根簪子应当是谢砚自己买的料子,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光滑无痕的簪体能看出他的认真。   少女弯起唇角,似含着春水的眸子看向谢砚,樱花般的唇微微张开。   “我很喜欢,谢谢。”   颜如月真的很喜欢,爱不释手。   谢砚莫名的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被她的喜悦感染,他很快就将此事忘了。   正好棋盘拿过来,颜如月让桃红将凉亭下的所有灯笼都点上,顿时光亮起来。   晚间的温度正好,吹的人很是凉爽,颜如月收到礼物心情格外的好,大概是心情好运势也好,她在第一盘竟然赢了谢砚。   颜如月挑衅的朝着他笑笑,谢砚便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娇憨的可爱的姑娘,让人怦然心动的姑娘,狡黠的笑意让她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谢砚长眸里映出她的影子,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顿住。   颜如月不知道谢砚为什么突然愣神,她趁机攻城略地,占据自己的优势。颜如月赢了后就飘起来觉得自己十分厉害,扬了扬眉道:   “你可别手下留情,拿出真正的实力来。”   谢砚手指点了点膝盖,神色开始变得认真,棋盘上的局势顿时发生巨大的变化。   虽然柳枝和桃红不会下棋,但是看着自家小姐慢慢凝固的笑容,便知道小姐大概要输了。   果然,过了会颜如月嘴角向下,不甘愿的说了声:“你赢了。”   她嘟着嘴,红唇水润可爱,像是席间吃的乳酪。   谢砚舔了舔唇,莫名的觉得口渴。   “不玩了,”颜如月不高兴的道。   柳枝侍候多年,自然知道她这是耍小性子了。   她看了一眼谢砚,心想自家小姐和姑爷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近了?小姐能也毫无负担的使性子。   颜如月低垂着脑袋,伸手去捡棋盘上的棋子。忽地,一只大掌握住她的腕子。   粗粝的指腹捻过细嫩的皮肤,灼热的感觉顺着手腕蔓延。   颜如月抬起头,和谢砚对视。   他的眸子生的漂亮,眼尾处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有种疏离的感觉,可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再陪我下一局。”他低声道。   他的手已经松开了,可热度依然存留。颜如月心里划过异样,觉得血液都变得热了一些。   “嗯。”   接下来,俩人谁都没说话,这局是颜如月险胜,她面上转晴,一直在笑。   回了房间里,柳枝边给她拆发,边道:“小姐,您好厉害,将姑爷都赢了呢!”   在柳枝看来,谢砚是秀才,想来应该十分聪慧,在下棋这方面自然也厉害。桃红也是这般想的,赶紧上来吹捧道:   “是啊是啊,小姐最厉害了!”   颜如月被两个丫鬟捧的高高的,心情像是在云端般飘逸。她也觉得自己蛮厉害的,因为谢砚是个强大的对手。   殊不知谢砚为了让她赢,费尽心思。   “小姐,这个是什么?”桃红问桌子上的匣子。   颜如月打开,露出里面的簪子,柳枝低呼一声:“真好看。”   桃红这回终于开窍了,“这么好看,肯定是姑爷送小姐的,只有小姐这般芳姿才能将簪子戴的更美。”   颜如月好笑的睨了她一眼:“今天嘴巴抹蜜了?”   桃红笑嘻嘻,说自己想过去谢家,让柳枝休息。颜如月今天心情好,便同意了。   不过第二天,她就后悔这个决定。   “小姐,是宁泽母亲塞在我手里的,说是两清了……”   桃红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吭声了。   桌子上放着一小块碎银子,正是方才桃红出去倒水时候,宁母趁机塞给她的。最近一直都是柳枝陪着颜如月,自然不太清楚宁家到底还欠了多少,她当时也有心说一句等小姐发话,但是宁母拄着拐杖赶紧进屋了。   “没事,这件事不怪你。”颜如月嫌弃的将银子推的远一些,道:“你去将它洗干净再给我。”   桃红见她没有不高兴,放下心来。桃红还记得颜如月对宁泽的喜欢,以为现在对宁家因爱生恨,连带着自己也会遭殃呢。   靠在小榻上,颜如月闭了闭眼,心想宁家打了一手好算盘,这点钱就将她打发了?   做梦。   .   宁母将钱给了桃红后松了口气,觉得压在后背上的重量忽地放松了。旁边李婉儿乖顺的给她倒茶,宁母拿起喝了一口,烫的直皱眉。   “这么烫,你怎么不说?”宁母责怪道。   自从宁泽考试回来之后,对她越发的不待见,连带着宁母对自己也越发的不喜。这不,最近一点点小事都会被她拿做由头,狠狠的训斥自己。   李婉儿只觉得委屈,红着眼眶道:“我提醒您了,是您在想事情没注意。”   宁母瞪她一眼,手中的拐杖重重垂地。“你还有理了?”   本来宁母对李婉儿的出身就有怨言,见她懂事才收敛不喜的心思。但宁泽不去当夫子,少了来钱路,日子越发的艰难起来。   可是隔壁谢家却是过的极好,总是能闻到肉香。   差距拉的这么多,全是因为她家的儿媳妇是李婉儿而不是颜如月。   以往颜如月常常带着好东西来看她,吃食用品应有尽有,甚至还会有补身子的人参鸡汤喝。宁母也过了一段好日子,甚至产生了一种没有颜家也会过的好的错觉。   这种错觉在李婉儿嫁进来后被打破,饭桌上别说人参鸡汤了,连根鸡羽毛都没有,每天不是菜叶子就是菜叶子,她脸都吃绿了。   这时候宁母就在想,如果嫁进来的是颜如月,那是不是她就会每天吃香喝辣了?   刚开始宁母还控制着自己,事已成定局,且是宁家对不住颜如月。但是随着时间的淡化,宁母将自家的过失忘了。   有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宁母开是怨愤起来,也将颜如月也一起怨起来。至于李婉儿更不用提,怎么看都不顺眼。   李婉儿不敢顶撞长辈,只能将责罚接着,小心的侍候宁母喝药。宁泽出去找活了,他在私塾的活计被谢砚接手后也不好再回去,但是找了几天也没什么结果。   日子艰难让婆媳关系更为紧张。   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屋里顿时苦涩味道更重。   李婉儿听见好似有人在院门口说话,她走了出来,发现竟然是颜如月。   她来做什么?   颜如月随意的弯了弯唇,皮笑肉不笑的道:“自然是来要账的。”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我赢了!   谢砚点头微笑:厉害 第34章   ◎“这瓜吃不得,馊了。”◎   宁母在屋里听见颜如月说话,她不满的皱眉,心想曾经那么可爱懂事的姑娘,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觉得颜家有钱,也不差这点东西,何苦揪着他们不放?   而且她不是已经还了不少了吗,怎么还来要?   当颜如月进屋的时候,自然是见到宁母拉着脸。   这些年颜如月每次来的时候,宁母都是笑呵呵的欢迎,对她的喜爱不似作假。可是多么可笑啊,一旦涉及到钱财,便露出真正的面目来。   既然她没有好脸色,颜如月自然也是如此。她随意的扯了扯嘴角,道:   “伯母给的钱收到了,剩下的何时补?总不能再拖下去了吧?”   宁母眼里闪过恼色,“之前的一些东西也退了不少,那些用过的便折了银钱补偿,已经够了。”   颜如月冷冷的笑了,“天地良心,自从订婚后,颜家送来多少东西,就算您不知道,宁泽也是知道的,若是您不记得,不如让他来?”   宁母最是护短,一提她儿子就像是要她的命。当即回答道:“你和我说就成。”   颜如月哦了一声,“若是您还是不记得,那便问问这附近的邻居们,哪次来想必他们都看见了,也算有个见证。”   这番话说出来,让宁母吓了一跳,可不能这样啊,宁泽刚刚乡试结束,若是真的中了举人老爷,被人捅出来有这般行为,怕是不好。   宁母掂量了一番,脸上挤出点笑意:“月儿,你也知道宁家的处境,若是拿出大钱,那是不可能的。不若这样,你且等等,等到宁泽中了举人再还你,如何?”   颜如月捏了捏耳朵,慢条斯理的揉了揉手指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总是要有个期限,若是您拖个三年五年,那也没意思了。”   颜如月没说若是宁泽不中,岂不是要等到三年后?三年后再不中,那可就得等六年后了。本以为自己留了情面,没说的这般直白,但还是被宁母所不喜了。   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宁泽不好,说宁泽考不中。   宁母一下来了脾气,往日的情面也不顾,直接撕破脸皮道:“往日里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那些东西没人逼着你送来吧?那都是你自己送来的,可不是我们要的。”   而后她语气一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男女之事向来说不清的,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传出去对你也不好,而且你如今成家了,若是被谢家知道了肯定会多想,你说是不是?”   李婉儿扫了一眼宁母,心想她原来不止是对自己刻薄,对旁人也是如此。宁母眼里只有宁泽,对宁泽好的事情和人,她才会给个好脸。   李婉儿在宁母手底下讨活,但是颜如月可不是。她微微一笑,甚至点了点头,承认宁母说的对。就在宁母以为自己将人劝住的时候,颜如月开口了:   “是,是我让人送的,但那是基于婚约的关系,这事到哪里都有理。若是普通人能享受那么多好东西?怕是连颜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哦,您忘了吧,让我来提醒您,宁泽与人有了沾染在先,悔婚在后,不知这些外人知不知道呢?”   她说的云淡风轻,宁母和李婉儿却齐齐变了脸色。   李婉儿是臊的,觉得自己婚前就和宁泽有了关系,着实为人不耻,但是她也没办法啊。而宁母则是吓的,颜如月怎么知道宁泽和李婉儿婚前就认识的?明明藏的很好啊?   宁母有心想要抵赖,颜如月站起来轻飘飘的扔下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总是会留下痕迹的,伯母,您说是不是?”   宁母手都颤了,等颜如月离开她还没缓过来。   李婉儿将门关上,急着问道:“娘,怎么办啊?”   她怕颜如月将她和宁泽婚前有染的事情说出去,那她的名声可就完了!她将来还怎么当举人娘子?   宁母深深呼吸,这才觉得镇定下来。她以为李婉儿是担心宁泽,心下好受不少。“没办法了,赶紧凑钱吧。”   李婉儿嘴唇嚅动,想说哪有钱啊,自家的钱都拿去给宁泽考试路上当盘缠了,压根就没有剩余。不过她不吱声,想看看宁母怎么处理。   宁母也确实想到了好办法,她放轻了声音,问李婉儿:“你手里若是有银钱的话,就先拿出来应应急,算是娘借你的,等宁泽高中后自然有赏银,到时候还你。”   若是宁母直接开口要,李婉儿还能说没有拒绝,但是她搬出来宁泽,还提了宁泽高中举人。是啊,自己拿出来钱是小,在宁泽那里留下好印象是大。   若是她能和宁泽和和美美,这点钱算什么?李婉儿立马点头,应下了。   .   当天下午的时候便收到隔壁送来的银子,颜如月扫了一眼,差不多有二十两。   二十两在颜如月这,压根就不算什么,她随意的拨弄了几下,唇角露出笑意:“还算他们家识相。”   虽然抵不上曾经颜家送过去的东西,但是这些也够了,颜如月不想再费心神在无关人士的身上,有时间还不如看会话本子。   桃红点头,附和道:“还是小姐厉害,到宁家轻飘飘的说几句,这事就算了了。”   颜如月无奈的摇头,靠在小榻旁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道:“你以为他们是怕我吗?他们是怕自己做过的脏事被旁人知道罢了。”   桃红闻言愤恨的朝着宁家的方向挥了挥拳头:“一家子都是坏人!还好小姐没嫁到宁家,否则摊上这么个婆母,肯定会受气。”   还是谢家好,没有长辈不说,小姑子谢兰芝还好相处。桃红越发觉得柳枝说的对,小姐和谢夫子,太般配了。   颜家有钱自然不在乎对方有没有,而且颜老爷一直属意让自己独女找个会读书的,商贾之家有个书生女婿算是往上走了一层。   谢砚就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念书好不说长的也俊俏。颜德春十分满意,存了让他真当自己女婿的念头。   桃红也觉得行,不过她看自家小姐的模样,好像对谢砚没那方面的意思。再看谢砚,整日面上没什么情绪,着实难猜。   外人都道好没用,还得看两位当事人。想到这,桃红拿过扇子凑过去给颜如月扇风,状似无意的提了句:   “小姐,您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颜如月手中的话本子翻了一页,头都没抬,“不错。”   现在卧室里添置了不少东西,都是颜如月用惯了的,光看屋里和在颜府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外头看起来寒酸而已。而且在这吃的好睡的好,还有谢兰芝相伴,日子比在颜府更有趣一些。   “怎么突然这么问?”颜如月抬头看桃红。   桃红笑嘻嘻,慇勤的将扇子扇的更用力,道:“就是觉得小姐的笑容更多了,感觉好像每天都很开心。”   在颜府的时候,府里只有两位主子,颜德春整日不在家,府里就剩下颜如月自己。虽说柳枝和桃红陪着她,也能说说话,可就是莫名的觉得寂寥。   到谢家后,人多了事情多了,日子充实让人心中踏实,笑容自然也越发的灿烂。   颜如月娇嗔的轻拍桃红一下,“油嘴滑舌。”   桃红倒了杯茶水给她,笑呵呵的道:“真的。”   “兰芝小姐人美心善,谢夫子更不用提,对小姐尽心尽力……”   桃红夸了一通,颜如月没细听,她将注意力从话本子上移出来,心想,谢砚对自己尽心尽力吗?想想确实是这样。   不过那只是他为了履行承诺罢了。   颜如月觉得他是个重信用重情义的人,他对妹妹自不用说,对自己照顾有加完全是因为二人的婚约关系。   他们是夫妻,所以谢砚觉得要对自己好一点。   如果此刻坐在小榻上的是别的女子,谢砚也会对她很好。   颜如月眸子垂下,红唇抿了抿。她向来拎得清,明明知道这是事实,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看了好一会话本子,颜如月越发的觉得无趣起来,她抿着唇看了一眼窗外。日头西下,外面没那么热了。   “这两日是不是该往私塾送东西了?”颜如月问道。   桃红虽然没有柳枝聪明,但是记东西还是行的,她想了想又掰手指头算了算,点头道:“是的小姐,应该明天就送了。”   虽然颜如月已经成婚了,但是颜德春依旧给学子们资助,尤其是年虽小家境又贫寒的孩子们。颜如月捏了捏耳朵上的坠子,只嗯了一声。   若是柳枝在,定然会发现颜如月不对劲,但是桃红没那么多心思,她还以为自家小姐像往常一样,要亲自送东西去。   这都是常见的事,没什么特别。   她家小姐人美心善,对孩子们也好,桃红总是为自己能跟着这样一位主子感到高兴。   .   黄昏的时候,谢砚从私塾往回走,路上恰巧碰见了宁泽。谢砚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当没看见。宁泽想了想,叫住谢砚。   “谢夫子留步。”   因着是在百姓众多的街上,因此宁泽一出声,附近的人们就看过来,认出宁泽后不由得好奇。一个是颜府的前女婿,一个是颜府的现任女婿,这俩人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这等“喜闻乐见”的事情,众人十分的感兴趣,买东西的也不买了,卖东西的也不卖了,着急回家吃饭的捂着肚子,想要去茅房的勒紧腰带。   全部都瞪着眼睛竖着耳朵。   宁泽没发现他已经变成众人关注的中央,他见谢砚脚步停了下来,便笑了一下,道:“有些事情想和你说清楚。”   谢砚回头,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众人,人群瞬间就恢复了原样。   卖东西的张嘴吆喝,买东西的拿起货物查看,饿肚子的赶紧往家跑。   谢砚收回目光,打量了宁泽一眼,漂亮的长眸没有温度,“我和你有什么事值得说?”   本来二人都是书生,又是邻居,而且同时参加了科举考试,按理来说该关系亲近一些,说不定以后要相互帮衬。   但是有颜如月横在二人中间,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宁泽没想到谢砚说话这般不留情面,当即面如菜色,他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低声提醒道:“关于月儿。”   谢砚眸子眯了眯,唇角抿着,若是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他不高兴了。   谢砚转身快步走去,他生的高大,甚至比宁泽还高了一头。长腿往前迈步,后头的宁泽只能小跑着跟上。   等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里,宁泽都有些喘了。宁泽深深呼吸一口气,“谢夫子。”   谢砚背靠着墙壁,双手抱胸,自上而下的看着他,让宁泽有种被审视的感觉。宁泽晃了晃脑袋,还是说正事要紧,他道:   “你和月儿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当天是我不对,我喝了酒做出错事,让你承受不该承受的。这些日子有你照顾她,我很是感谢,我……”   话未说完,谢砚冷冷的道:“等会。”   宁泽嘴巴还张着,看向谢砚。就见男人长眸带着冷意,说出来的话更是宛若带了冰霜:“你说什么?”   被谢砚这样看着,宁泽总觉得有种压迫感,就像是在京城里碰见那些贵人带来的感觉似的。但是谢砚只是村子里出来的罢了,怎么可能呢。   宁泽边想边给自己打气,挺了挺胸膛道:“我说感谢你照顾月儿。”   谢砚:“上一句。”   宁泽回想了一下,“当时是我不对,喝酒做错事,让你承受这些不该承受的东西。”   谢砚眉头蹙了一下,明显不耐烦了,“再上一句。”   宁泽不明所以:“你和月儿的事,我都知道,我……”   “你知道个屁。”   谢砚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让宁泽震惊到脑子空白。   他、他怎么这般粗鲁?等到谢砚走远了,宁泽才回过神。   谢砚竟然是这种粗鄙不堪的人!?斯文有礼,风清朗月的秀才竟然说如此不敢入耳的话语?!   宁泽眼睛瞪的大大的,看向谢砚的背影,过了会,他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般,脸色涨红跃跃欲试。   “月儿知道你是这种人吗?她肯定是不知道的吧。”   和颜如月认识的久了,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颜如月欣赏温润如玉的书生,而不是像谢砚这种表面斯文,实际村野莽夫做派的。   越想,宁泽越高兴,觉得离抢回颜如月又近了一步。之前一直忙着考试温习,再加上刚和李婉儿成亲,很多事情他都压在心里不去细想。   现在考试结束了,他也有时间来研究怎么和颜如月破镜重圆。这不,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宁泽面带笑容,脚步轻快的往家走。   离的老远就能看见谢砚换了身短打在院里劈柴,而颜如月坐在院子里,似是和谢兰芝一起说着什么。   谢兰芝吃了一口瓜,道:“嫂子,你看我哥,虽然是书生吧,但是他身子骨一直都不错。小时候就能自己独自进山,重活累活没少干,吃苦耐劳的好男人。”   谢兰芝存了撮合俩人的心思,所以一逮住机会就会夸谢砚几句。颜如月因为白天的念头,变得兴致索然,连手里的瓜都不甜了。   她其实压根没听清谢兰芝说什么。   院里正在劈柴的男人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挥舞着斧头,快速利落的将木柴劈成两半。动作行云流水,有种别样的力量感。   很多书生因为常年在屋里看书的关系,变得身子羸弱,比如宁泽。像谢砚这般身高腿长,孔武有力的书生,确实少见。   因着已经劈了不少,他后背处被汗水洇湿,额头上也沁着薄汗。随意的用手擦擦,谢砚忽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呆在阴凉处的颜如月垂下眸子咬了一口瓜,装作一直在吃瓜的样子。甜津津的汁液散在嘴里,颜如月笑了笑,突然觉得瓜还不错。   宁泽走近的时候恰好看见颜如月露出笑意。   茅草屋下,女子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素齿朱唇,袅袅娜娜。纤细若葱的手捏着一块瓜片,嫣红的瓜肉没有她唇色饱满,垂眸轻笑宛若画中璧人。   宁泽眼神炽烈,颜如月很快就察觉到了,她抬眸看了一眼。宁泽被她看的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快走几步站在谢家院子前。   颜如月一定是还喜欢自己的吧,看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都移不开了。   颜如月其实是在想,宁泽身上的衣服料子有点眼熟,啊想起来了,柳枝卖给李婉儿一匹布料来着,看来李婉儿给宁泽扯衣裳了。   宁泽可不管颜如月在看什么,他就是觉得颜如月在给自己释放信号,让自己把她从谢砚这个粗鄙之人手里救出来。   “月儿,”宁泽不敢推门进去,只将手搭在木门上,深情款款的喊了一声。   颜如月放下瓜:“这瓜吃不得,馊了。”   一旁劈柴的谢砚则是猛的直起身子,他眉眼英挺,鼻尖沁汗,有一滴汗水顺着漂亮的下颌滴落,手中的斧子忽地握紧。   作者有话说:   谢兰芝:吃瓜JPG 第35章   ◎“哦,那我的月儿也和你没有关系,懂了吗?”◎   谢砚冷着脸不说话,加之手上有冒着寒光的斧头,宁泽顿时蔫了。不过想到他是为了和颜如月的未来,他要勇敢一些。   就谢砚这般粗鲁还喜动武的男子,绝非是颜如月的良配。   宁泽梗着脖子,不敢看谢砚,只盯着颜如月道:“我有话和你说。”   颜如月只觉得十分好笑,她直接笑出了声,惹的院里的人都看她。   谢砚眸子暗了暗,捏着斧头的手青筋暴起。他抿着唇,压抑着急促的呼吸,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颜如月捂唇笑了会,都笑出眼泪了。   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她才正色看宁泽:“你当着我夫君的面,说要和他妻子聊聊?宁泽,书上就是这么教你的?礼义廉耻不懂?”   此话一出,谢兰芝悄悄松了口气,谢砚则是看着她精巧的侧脸出神。   微风轻轻吹着,她鬓边的碎发轻轻晃动,乌黑的头发映衬得她皮肤若凝玉,也显得那颗红色的痣更加灼目。   谢砚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他捏着她的耳垂,用粗粝的指腹捻过那颗红痣。   谢砚蹙眉,着实是想不起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院门外的宁泽被颜如月说的心痛。   她这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了,宁泽心里涌上委屈,什么夫君啊,谁不知道谢砚是他的替代品?不过他又想到,这大概是因爱生恨吧,她还是爱着自己,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气他。   “你别逞强了,我知道你是想气我,可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不如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可好?”   桃红气鼓鼓,谢兰芝正襟危坐,谢砚神色莫辨,只有颜如月一人,脸上出现嫌恶。   “不知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   是,曾经他们二人有过婚约,她也着实是因为救命之恩喜欢过他。可是那都过去了,人都向前看。而且她没觉得自己是逞强,她说的是心里话。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和谢砚是拜过堂,上过婚书的夫妻,他就是我的夫君,我是他妻子。若是你再出言不逊,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谢砚心里忽地灼热起来,喉结微微滑动,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颜如月,而后大踏步走到她身前,将宁泽的视线隔开。   方才他没动的原因是,想知道颜如月对宁泽的态度到底是如何。现在看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他。   “宁秀才,”谢砚忽地开口,似笑非笑的掂着斧头道:“太阳从哪边升起?”   颜如月被他高大的身躯遮住视线,看不见景象,只能听见他清冽的声音。   他方才劈柴,身上出了不少汗,但是意外的没有难闻的汗味,反而是她总能闻到的那股清香萦绕在鼻尖。   大概是离的近了些,男人身上炙.热的温度烤的她脸上升起热度,心跳也快了不少。   颜如月垂下眸子,忍不住弯唇浅笑。   谢砚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可以依靠的男人,他臂膀宽厚,可以支撑起一切,比如此刻将她护在身后的模样。   同样一个人,可以给人不同的感觉,颜如月觉得谢砚暖心可靠,宁泽却觉得他可怕至极。   健硕的手臂上能看见青筋,谢砚轻而易举的将斧头如玩物似的掂起来,深邃的五官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宁泽感受到阵阵冷意。   宁泽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嘴唇有些发抖。   他就知道谢砚的风光霁月是装的!他本质上就是个乡野粗人!这种人怎么能配得上颜如月?   宁泽攥紧拳头,似是在给自己打气,“太阳从东边升起还是西边升起,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砚嗤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哦,那我的月儿也和你没有关系,懂了吗?”   说着,他修长有力的长腿向前一步,吓的宁泽飞快后退,脸色苍白的道:“你干什么,谢砚,你、你别过来。”   直到宁泽害怕的跑回屋里,谢砚还没转过身。所以,他也就没看见颜如月通红的脸。   他的月儿……   几个字在颜如月的舌尖转了一圈,她觉得心口处发烫。   桃红以为自家小姐是恼羞成怒才脸红的,忙安慰道:“小姐别怕,姑爷将苍蝇赶走了。”   谢兰芝也凑过来低声和颜如月说话。   这么一打岔,方才那点奇异的感觉迅速的溜走,谢砚转身看过来的时候,颜如月已经恢复如常了。谢砚见她无事微微松了口气,放下斧子净手,然后问道: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提到吃的,院里的氛围登时就轻松起来,谢家兄妹穷苦出身,向来不挑食,谢兰芝这等娇弱的姑娘家竟然什么都吃。   但是颜如月不一样了,她不止娇贵,还挑剔。其实每次做饭的时候谢砚看似轻松,实际上他觉得比读书亦或者进山打猎都难。   不过,他甘之如饴。   颜如月想了想,道:“昨日有个小学子送来一筐刚摘的脆嫩小菜,不如和豆腐一起煮如何?再放些腊味,想来应当滋味不错。”   还是桃红去厨房溜跶一圈,回来的时候告诉颜如月说厨房有腊肉和腊肠的。这东西颜如月吃的少,她觉得挺好吃,因此便提了一嘴。   殊不知,这是谢家最好的储备食物了,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吃。不过谢砚什么都没说,只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去厨房准备。   谢兰芝也不说,她觉得她大哥定是和她一样的想法,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颜如月。几块腊肉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晚上,如愿以偿的吃了豆腐腊肉煲,谢砚还手巧的拌了几样小菜,桌上瞧着丰盛不少。   颜如月吃的鼻尖都是汗,她难得的多用了半碗饭。   “你好厉害!”   颜如月忍不住夸赞谢砚。在颜如月这里,谢砚可谓是无所不能。   谢砚闻言只是唇角弯了弯,但是谢兰芝看的分明,他耳根子红了。   说起来,不止是谢兰芝甚少得到夸赞,谢砚也是。   他们兄妹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村里的人也会接济他们,但是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哪能一直给东西。   瘦弱的小谢砚扛起这个家,他自己种田,自己进山,捡人家不要的粮食。小谢兰芝什么都不会,又从小就病弱,只能在家等他。   每天眼巴巴的坐在门口,看见哥哥回来就飞奔着过去,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将人抱住。   她太小了,自己在家害怕。   自那后,小谢砚便将谢兰芝带在身边,他做活,小兰芝乖巧的坐在一旁等着,若是在地里挖到红薯,兄妹二人就会起火饱餐一顿。   有一次,小谢砚刚挖到两个胖乎乎的红薯,小兰芝高兴的直拍手嚷着要吃。小谢砚直接在路边点了火,打算烤熟了吃完就回家。   就在这时,走过来几个半大孩子。小兰芝害怕,缩在小谢砚的身后。   “哥哥,他们几个欺负过我。”   白日里小谢砚不在家,这几个村里混不吝路过的时候用石子打过小兰芝。小谢砚五官平静,不动声色的在地上捡起一把石头。   结果当然是打了起来。   小谢砚瞧着瘦瘦弱弱,打起架来不要命,尤其是在看见有人要过去打小兰芝的时候,更是红着眼睛抄起石头往对方脑袋上招呼。   那几个半大孩子见了血,哭着喊着跑回村里叫大人去了。   等大人来后自然是将谢家兄妹训斥一顿,有护孩子的见自家孩子脑袋上一个大包,更是口不择言的道:   “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小谢砚一人对上好几个比他高壮的孩子,身上脸上都挂了彩,但是他一声不吭,似是不知道疼一般。   在众人训斥他的时候也一言不发,唯独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有了波动。   小兰芝人小,却也知道这句话不好听,红着眼睛从哥哥的后方钻出来,弱弱的道:“是他们先来抢我们的红薯的。”   要不然她哥哥不会打人,是对方先挑衅,还要打她,哥哥才生气的。   不过,没有爹娘的孩子,谁会在乎?   几个孩子的家长轮番数落一通,还有一个夸赞自家孩子做的好,好像动手欺负人是什么值得光荣的事情。   等人走后,小兰芝睁着大眼睛,问哥哥:“为什么要夸他?兰芝也要夸夸。”   到底是小孩子,就记住这么点事情。   寒风里,衣着破烂单薄的小谢砚挺起脊梁骨,脸上手上都是血渍。   他将血胡乱的往自己衣服上抹了抹,用干净的手将妹妹包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   “兰芝最好了,兰芝最乖。”   谢兰芝有谢砚夸,可是他却得不到其他人的夸赞。   他挺直了脊梁骨,默默的扛起这个家。   想到儿时的事情,谢兰芝眼里隐隐有了泪意。她低着头,没让旁人看出她的异样。   现在的生活真好啊,大哥有出息,大嫂人又好还会夸哥哥,真好啊。   .   谢家其乐融融,宁家却是愁云惨淡。   饭桌上,李婉儿边吃边掉眼泪,宁母嫌弃的扫了一眼:“怎么?要吃眼泪泡饭?”   方才宁泽在谢家门口说的话,李婉儿自然是全听见了,她有心出去劝解一番,但想到宁泽的脾气所以脚步未动。   宁母还数落她,说她劝不住宁泽,才让宁泽在颜如月面前丢脸的。   李婉儿哭着将饭菜做好,摆上桌子,给宁泽盛饭的时候还要面对他的冷脸。   说不委屈是假的,明明婚前他还是温柔会哄她的宁哥哥,怎么婚后就变了?还有宁母,李婉儿不是没见过她对颜如月的态度,她一直以为宁母是开朗的母亲,却没想到也是假的。   这一家子,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想到这,李婉儿就觉得自己命苦,所以没忍住低头哭了出来,被宁母训斥了。她眼泪止不住,惹的本就心烦气躁的宁泽直皱眉,索性放下碗筷不吃了。   “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   宁母见儿子不吃饭,更加生气了,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李婉儿还是聪明的,知道若是继续哭怕惹得宁母不快,日子更不好过。   她赶紧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意来,“我错了娘,您吃饭。”   说着她夹菜给宁母,不过宁母没吃,目光扫向她的肚子,语气也缓了下来。   “眼看着泽儿考完试了,你们小夫妻也该早早要孩子,让我这个当娘的逗逗孙子颐养天年。”   李婉儿垂头不语。   她和宁泽一直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宁母明知道这种情况,为何还要这么说?   宁母语重心长,似在指点:“这男人啊,有了妻子和孩子家才是完整的,才会收心。”   李婉儿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   当天夜里,李婉儿换了身轻薄的衣物,端着烛台往书房去。书房一直是宁泽住着,虽然狭小不舒坦,但宁泽坚持不和李婉儿同房,好像这样就显得自己对颜如月忠贞一样。   李婉儿想到宁泽喝醉酒那一夜,明明她没有主动,可宁泽还是扑过来了……李婉儿扯了扯嘴角,心想男人就是这样,嘴上是一回事,身体又是一回事。   八月的天气夜里有些凉了,李婉儿环抱住自己,敲响宁泽的房门。   宁泽喊了声进,李婉儿推门而入,将烛台放在一旁,笑着道: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你回主屋住吧,总住在书房也不是回事。”   宁泽正在作画,头都没抬。李婉儿顺着他的手腕看过去,面色怔然。   画上的女子巧笑倩兮,杏眸璀璨,一身玉骨冰肌,容颜绝艳。   是颜如月。   宁泽画的是颜如月。   李婉儿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发作。她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想着可能自己看错了,对方画的会不会是自己?   “这是……”李婉儿到底问了。   宁泽手顿住,慢条斯理的将狼毫笔放下,痴迷的看着画中女子,完全不理会李婉儿。李婉儿上前几步,放柔了声音,又问:   “画的是谁呀?”   宁泽这才转头看她:“看不出吗?画的是月儿。”   李婉儿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画中女子,边说边掉眼泪:“你已经和我成亲了,却还在画其他的女人?”   这是一个轮回。   在宁泽和颜如月有婚约的时候,宁泽和李婉儿暧.昧不清,而现在李婉儿开始自食恶果了。   她脑子里空白一片,没想到宁泽竟然直接承认了。宁泽点头,看向李婉儿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情谊。   “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她,原本以为颜家挟恩图报,我是无奈之举才和她在一起,但是后来我知道了,我喜欢她。”   李婉儿踉跄了一下,她扶住旁边的椅子才勉强站定,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宁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现在我才是你的妻子!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在宁家婚后的生活,并不是李婉儿想像中的郎情妾意,红袖添香。等待她的永远是干不完的活,受不尽的数落,还有宁泽无止境的冷落。   而隔壁的颜如月则是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颜如月可以睡到自然醒,谢家上下没人去打扰,谢砚甚至早早起来为她煮爱吃的肉粥。谢兰芝更是在院里烧果木为颜如月煮茶。   一家子对待颜如月就像是呵护珍宝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嫁给书生,差别这么大?   不甘心和压抑让李婉儿情绪失控,她大喊大叫的质问宁泽,惹的隔壁谢家也听见了动静。   谢砚推开窗子,下意识的朝着颜如月的房间看过去,就见她的窗子早就开了一条缝隙,她正趴在窗台处,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   因着被窗户挡住视线,谢砚只能看见她光洁的下巴和嫣红的嘴唇。   隔壁宁家还在争吵,有女人的惊叫声和男人的呵斥声。不过这些都和谢砚无关了,长眸幽深的看着她,忽地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是在茶楼里,他坐在窗边,看见一辆华盖马车下来一位少女。   他甚至清楚的记得她裙子的花样,像是百花盛开一般,而她就是花中仙子。   当时她应当是在唇上抹了东西,因为唇色没有这般鲜嫩欲滴,反而是呈现一种小家碧玉似的粉嫩,也很好看只不过没有现在鲜活罢了。   当时是怎么发现她抹了东西?   是因为她喝了一口茶水,在他笑的时候她转头看过来,他一眼就发现她唇上的东西被水冲散了些,露出原本樱桃般的红。   想到这,谢砚眸子暗了暗。   她一定很喜欢宁泽吧,喜欢到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扶住窗子的手收紧,谢砚蹙眉重重的吐了口气。   许是这边闹出点小动静,颜如月歪了歪脑袋就看见谢砚了。她弯唇笑了一下,心想谢砚看着冷冰冰木头似的,原来也爱看热闹啊。   恰好谢砚视线转过来,颜如月便红唇张开,无声说了几个字。   谢砚盯着她的唇,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忽地红了脸。   “小姐,您说什么呢?”桃红好奇的问了一嘴。   热闹结束了,颜如月伸手将窗子关上,道:“我问谢砚,你也喜欢看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   谢砚:害羞JPG   作者君:女婿!你清醒一点!她说的是你也喜欢看热闹,不是说喜欢你! 第36章   ◎师娘这般貌美,夫子怎么还舍得和她吵架呀?◎   天色太黑,谢砚压根就没看清颜如月说什么,不过他好像见她唇形有两个字是“喜欢”。   什么喜欢?喜欢什么?   这两个问题萦绕在谢砚的脑海里,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第二日顶了发青的眸子起来,将昨夜泡好的几样米清洗干净,又取了枣子放锅里煮。   他做活的时候喜欢穿着短打,方便不说还不怕弄坏衣裳,那件青色的长衫是他外出才穿的。   谢砚坐在灶膛前,明明是在烧火,可他周身气质矜贵,瞧着倒像是干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李婉儿起来的时候,就见谢砚在干活。   从谢家厨房里飘出来阵阵的甜枣香气,勾的人馋虫都动了。李婉儿眼眸红肿,眼神里闪过不甘。昨夜她和宁泽因为颜如月大吵一架,可是颜如月却能睡懒觉,还有夫君亲自给煮东西吃。   反观自己,早早的起来侍候婆母,还要做饭洗衣裳,杂活不断。   李婉儿心里难受,翻滚着怨气。她原来只是嫉妒羡慕颜如月,可现在变成了恨。她恨颜如月能得到宁泽和谢砚两个人的喜欢,恨颜如月什么都不做就能享受一切。   凭什么?   大概是李婉儿怨毒的目光太过浓烈,谢砚觉得后背处不适,他侧身看了过来,就见李婉儿低头匆匆进了宁家厨房。   谢兰芝醒来的时候,谢砚已经将一锅八宝粥熬的香浓软烂了。谢兰芝洗漱一番要过来帮忙,谢砚不肯,怕她烫到。   谢兰芝:“那我去煮茶,嫂子喜欢喝山泉水煮的桂花茶,最好烧水的柴火是果木。对了大哥,你劈柴的时候劈果木了吗?”   谢砚正在切菜,闻言头都没抬,道:“劈了。”   谢兰芝凑过来嘿嘿笑,小声的道:“大哥就不怕我煮茶的时候烫到了?”   柳枝在的时候起来的早,煮茶就交给她。不过这回侍候的是桃红,所以早起的谢兰芝便将这个活计揽了过来,左右她也没什么事情。   面对谢兰芝逗趣似的话,谢砚神色不变,道:“怕,所以我来吧。”   谢兰芝难得的调皮一回,她像是怕被抢活似的,赶紧退后几步作势要去干活,边走边道:   “那可不行,嫂子喜欢喝我煮的茶,我恨不得天天给她煮。”   说到这,谢兰芝又迈步回来了,将声音压得更低:“大哥,你和嫂子成婚时间不短了,你……准备怎么做?”   粥被放在盆子里,用盖子盖住,等吃的时候温度正好。谢砚拿过布巾擦了擦手,垂眸道:“准备什么?”   谢兰芝有些气,哎呀一声,后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赶忙捂嘴。小声的道:   “还能是什么?怎么留下嫂子啊,反正我不管,我就喜欢颜小姐,就想让她给我当嫂子,别人我都不认。”   谢兰芝从小就懂事,甚少流露出这般执拗的一面,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真的很喜欢颜如月,也看出来自家大哥也是喜欢的,就是他像是根木头,一点都不知道开窍。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他总是要表现一番才行呀。   “大哥,你听没听见啊?”谢兰芝拽拽他的袖子。   “嗯。”   谢砚面上瞧着云淡风轻,只是眸子幽深一片。他抿了抿唇,又道:“快去煮山泉水吧,一会就吃饭了。”   他这是应下了?   谢兰芝高兴的哎了一声,脚步轻快的干活去了。若是被旁人看见,肯定疑惑会有人干活也这么高兴。   早上谢家的膳食简单,香甜浓稠的八宝粥,配上现切的小菜,用麻油拌过,鲜咸的滋味配粥吃正好。若是以往谢家兄妹吃这些,那就是过节了,但是颜如月来了后,日日都是如此丰盛。   他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想全部都给她。   除了小菜外,还额外切了咸鸭蛋,白到透明的蛋清,油亮油亮的蛋黄,瞧着就好吃。   颜如月拿过半个,用筷子挖了一块咸蛋黄放进嘴里,杏眸登时亮了起来。   口感沙沙的,香浓咸口,比颜府厨子做的都好。   “在哪里买的?真好吃,我想给我爹爹买些送回去,正好他下酒吃。”   谢兰芝笑了,眼睛往谢砚身上瞟,颜如月会意,有些不可置信,“你做的?”   书生自有清流气,很多人是不屑做杂活的,更别提腌制咸鸭蛋了。而且能将咸鸭蛋腌制的这般好吃,想来得下不少功夫。   颜如月这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然想不到,曾经的谢家兄妹,甚至过年的时候桌子上只摆放着一盘切好的咸鸭蛋。   那时候他不会养家禽,只能保证家禽活着,下的蛋也都给小兰芝补身子吃了。好不容易攒了几个蛋,他试着腌制,等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已经咸的舔一口吃一个馍馍了。   兄妹俩苦哈哈的吃,即使咸也舍不得扔掉,最后晚上俩人灌了不少水,跑了一晚上的厕所。   谢砚什么都会做,也是因为他自小就做惯了的。而且自打给颜如月做饭,他更加上心,还会注意摆盘精致,追求食物好吃,看着也要漂亮。   润物细无声。   谢砚的表达方式便是从这等细小的事情体现出来。   “你好厉害,”颜如月又抿了一口蛋黄,夸赞谢砚。   谢砚嗯了一声,轻描淡写的道:“坛子里有不少,你随意安排。”   颜如月点点头,继续吃东西,所以也没看见谢砚不着痕迹的将碟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耳根子微微发红。   颜如月将蛋黄吃掉后,对于没那么浓香的蛋清则是不喜。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不想吃了。   这也是常事,她自小就不缺东西,若是碰见不喜欢的肯定不吃。   谢砚抬眸扫了一眼,见她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喝了,漱口净手应当是用好了。他长臂伸展,越过半个桌面将她吃剩下的拿了过来,在颜如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下吃完。   谢砚生的俊俏,吃东西也斯斯文文,优雅有礼。修长的手指握住筷子,漂亮的眸子垂下。   颜如月看着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她脸有点热。   她将在颜府的习惯带过来了,忘了谢家兄妹自小贫苦,定然是舍不得浪费东西的。颜如月脸颊攀上红晕,一方面是被自己燥的,一方面是……   他方才吃的,是她剩下的。   不知为什么,颜如月忽地想到一个词:唇齿交缠。   轰的一声,颜如月脸红的像是滴血,她慌乱的想喝口水压一压,却因为脸红不敢抬头而没看清位置,不小心将杯子打翻。   哗啦——是杯子碎裂的声音。   谢兰芝和桃红赶忙站了起来,而谢砚早就长腿一迈,跨步到颜如月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有没有伤到?”   颜如月摇摇头。   谢砚松了口气,“碎碎平安。”   本来颜如月还因为打碎东西觉得自己失礼,听见他这么说压力小了不少。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过失,她蹲下来想要将碎片捡起。   “别——”谢砚出声阻止,不过已经晚了。   颜如月细皮嫩肉,根本没做过活,她告诉自己小心一些,不过手却没那么灵巧,刚碰到碎片就被划出一个口子。   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刺的谢砚眼睛发疼。   他也蹲下,没顾上男女有别,大掌捏着她的小手,拿过自己的帕子裹住她流血的拇指。   谢兰芝和桃红也反应过来了,赶忙用抹布掂着手捡碎片。桃红本想来看颜如月的,被谢兰芝一把拉住。   桃红虽然心眼没柳枝多,但是也不傻,当即明白了。   这边谢砚一直留意颜如月的表情,见她弯眉轻蹙,贝齿轻咬,可见是吃痛了。   十指连心,定然是痛的。   谢砚语气之中难免带了担心:“我那有药,涂抹上好的快一些。”   他总往山里跑,即便是熟悉地形情况,也难免有受伤的时候,因此家里会常备一些外伤的药粉。若是谢砚自己,只是划破点皮,他大概连理都不理,但是到了颜如月受伤,他就变得紧张兮兮。   眉眼里的紧张像是颜如月受了什么大伤。   颜如月站了起来,谢砚小心的握着她的手,也跟着起身,俩人朝着外面去了。   桃红犹豫要不要跟上,谢兰芝道:“我们将这里先处理好吧,免得脚踩上受伤。”   桃红便没出去,低头接着干活了。她想的是,自家小姐对姑爷,好像有点不一样,就是和对宁泽的时候不一样。   颜如月和宁泽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笑着的,但总给人一种不是真情实意的感觉。可是和谢砚一起的时候,桃红觉得自家小姐更加真实,更加高兴。   她希望小姐和谢秀才在一起。   颜如月还不知贴身丫鬟的想法,她坐在谢砚的床榻上,边捂着手指头,边打量屋里。   说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来到谢砚的房间。明显这间房子更小,他身量高大,瞧着只堪堪转开身。屋里都是书籍,被整齐的摆放在一起。   除了满满登登的书架外,就只剩下一方桌子和一张床榻了。   干净整洁是第一印象,屋里没有任何异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和谢砚身上的味道一样。   谢砚走过来,坐在她身侧,低头将帕子拿开,就见那处伤口似乎都要愈合了。若是一般人定然说一声矫情,不过谢砚还是一脸认真,细致的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伤口确实有点疼,颜如月本该看手指上的伤口的,但是她的视线一直在谢砚的身上。   他还是穿着那身短打,肩宽腿长,稳稳的坐在那像是让人安心背靠的大山。   浓密的睫毛垂下,顺着往下就是高挺的鼻梁,以及形状好看的薄唇。因着他正低头上药,所以有带着他温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指上。   很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   颜如月看着他的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的转开眸子。   谢砚又取了干净的棉巾包好,温声叮嘱道:“这两日莫要碰水。”   颜如月嗯了一声。   谢砚抬头的时候便见她侧着脑袋在看着自己的书桌,圆润可爱的右耳垂上小痣红彤彤的。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并没有什么东西。   “疼吗?”他问。   颜如月面色恢复如常,她本想说不疼的,但是手上确实有阵阵的疼痛。想了想,她也没有必要骗他,便实话实说道:   “有点疼。”   谢砚微微弯腰又凑近了一些,轻轻的往棉布上吹了吹,道:“一会就不疼了。”   男人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颜如月愣住,谢砚也身子僵硬,有些不自在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书桌前,低头整理书籍。   以前小兰芝受伤的时候,小谢砚就会哄着她,低头给她吹吹气,说:“吹走了就不疼啦。”   就在刚才,谢砚下意识的拿颜如月当小孩子,想哄着她。谢砚身子还是僵住的,不过因着面上没什么表情,瞧着倒镇定自若。   颜如月被他吹的,只觉得像是湖面吹来晚风,泛起阵阵涟漪。   颜如月垂了垂眸子,心想谢砚看着冷淡,私下里却截然不同——-有一点反差的可爱。   .   直到谢砚到了私塾,他还是觉得肩膀都是僵的。谢砚有些心不在焉,连学子和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夫子今日是怎么了?感觉有点奇怪。”有个圆脸学子问道。   个子高的吴文觉是孩子头,他学着大人故作深沉的摸摸下巴不存在的胡须,老气横秋的道:   “我觉得夫子大概是……”   其他的学子们伸长了脑袋,全都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眼巴巴的等着吴文觉说。   吴文觉对众人捧着的感觉极为受用,压低了声音道:   “他大概是被夫人训斥了。”   因为他爹被他娘骂,就会是这样,行尸走肉似的。   私塾里的学子们都十分喜欢谢砚,不止是因为他学识渊博,而且他讲课生动有趣,引经据典,深的学生们的钦佩。   之前宁泽也是私塾的夫子,虽然他总是面带笑意,瞧着温润好相处,但是从传授解惑这方面来讲,学子们觉得还是谢砚更厉害。   一听谢夫子可能是吵架了,学子们着急的道:“夫子不是刚成婚吗?按理说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啊,若是小夫妻现在就吵架,那往后的几十年怎么过哇。”   明明都是几岁的小孩子,却操起大人的心,个个愁眉苦脸,似是为夫子担忧不已。   还是吴文觉有想法,他招招手让众人凑过来:“那我们帮帮夫子吧。”   “怎么帮,你说。”   孩子头头吴文觉转眼就有了主意,低声吩咐了一番。   这日正好是给私塾送东西的日子,颜如月本想回家见见老爹,但是她手上有伤,怕颜德春担心,便只派了桃红捧着腌蛋回去。   颜如月去了私塾。   下马车的时候学子们还在上课,颜如月便指挥仆从先将东西摆放好,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私塾院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有石桌和石椅子,颜如月坐在上头,眼睛朝着屋里看去。   谢砚正在专心致志的讲课,即便看见颜家马车来了,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又恢复如常继续提问学子们。   但是小学子们都心生好奇,忍不住往树下看。   日光透过繁茂的树枝,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石桌旁女子着莲青色团锦绣花对襟长裙,在腰部处收紧,显露出女子婀娜的身段。她身姿慵懒,裙摆层层叠叠,脚上的乳烟色嵌珍珠鞋子便露了出来。   似是觉得有些热了,女子将圆扇掐在手里,慢悠悠的扇风。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她唇角带笑,粉面桃腮。   坠月鬓上簪着一支累银丝嵌红珠的簪子,与她明艳的长相相得益彰。   有不少学子见过颜如月,但是大家都觉得,现在的颜如月比往日里更美,光是坐在那里就美的像是一幅画。   颜如月杏眸微微抬了抬,便有偷看的小学子红了脸,暗道师娘这般貌美,夫子怎么还舍得和她吵架呀?   谢砚看着心不在焉的孩子们,微微叹了口气,“今日上午的课便先到这里。”   学子们齐声欢呼,鱼贯而出。   颜如月站了起来,让涌过来的孩子们排好队,“不急,每个人都有的。”   颜府家大业大,每日送来的东西光是文房四宝就要不少钱。不过这点钱对于颜府来说不算什么,能积德行善便是好的。   领了东西的孩子们退到一旁,吴文觉给了众人一个眼神,孩子们点了点头。   这边的大人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谢砚坐在屋里没出去,他正在收拾书籍,将下午需要用的先准备好。想到早上的事情,他抿了抿唇,眉宇间染了几分紧张。   外面站着的美人,他自然是看见了,不过他没敢朝着那个方向看,只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夫子,王小六说肚子疼。”吴文觉突然闯进来气喘吁吁的道。   谢砚起身,“他在哪?”   吴文觉指了指后面的房间,“我让他去屋里躺一会,不过他好像挺难受的,都哭了。”   小孩子最容易生病了,谢砚放下东西立马跨步出去,想着带孩子去看大夫。出来的时候往人群处看了一眼,颜如月不在。   也是,她是大小姐,这等小事应当无须她自己动手,想来是回马车里了吧。   谢砚收回心神,往夫子休息的房间去了。   推开门,本以为会在床上看见疼的打滚的王小六,却没想到朱唇素齿,明眸善睐的姑娘转过头,似是惊讶了一下。   谢砚也顿住,“你……”   刚说了一个字,身后的门忽地被关上。   作者有话说:   偷看的小学子红了脸,暗道师娘这般貌美,夫子怎么还舍得和她吵架呀?   谢砚:你们还小,不懂   颜如月:你懂?   从明天起更新时间为中午的12点和下午3点,评论可以多一点,嘿嘿,我爱评论的你们,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所以多多评论呀,爱你们! 第37章   ◎方才的旖.旎似是一场梦◎   狭小的屋里摆放了许多新鲜艳丽的花朵,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少女手中持着一束开的正盛的芍药花儿,明艳灼灼,将她如玉般的面庞也染了层淡淡的绯红。   花儿似人,人比花娇。   颜如月还没反应过来,“不是说有个孩子不舒服吗?”   方才一个学子叫她,说有个孩子肚子疼,她就过来了,不过没瞧见小孩,倒是见屋里布置了一番,到处都是花儿。   她心情愉悦,拿过一支欣赏起来,恰逢谢砚进来。   窗户是关上的,房门也被关上,能听见小孩子低低的笑声。   谢砚心念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淡声解释道:“应该是小孩子淘气,别急,我这就让他们开门。”   他推了一下房门,不过外面好像用什么东西抵住了,谢砚靠近门口,朗声道:“吴文觉,开门。”   吴文觉当然不会开了,他不是不怕谢砚责罚,他学了一个词叫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做的,谢夫子总不能将人都罚一遍吧。   所以吴文觉胆子大了些,回答道:“夫子,您好好和师娘呆一会,等你们和好了,我再开门。”   说完,吴文觉招呼着众人赶紧走了,给年轻的夫妻时间来解决自己的事情。   屋里被他们布置过,想来谈情说爱正好,孩子们嘻嘻哈哈打闹着离开。   谢砚听见孩子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他用力的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又走到窗户边,发现窗户也是被从外面堵上了。   屋里本就小,加之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他鼻尖很快就沁了汗珠。   颜如月这时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砚转头,低声道歉。“孩子们小,不懂事,请你见谅。”   屋里确实有些热,颜如月用手扇风,杏眸弯了弯,道:“没事,顽皮了一些罢了。不过他们为何会觉得你我不合?”   屋内有些暗,男人半边脸隐在暗色里,瞧不清他眸子的神色。宽大的袖子中他手指动了动,而后镇定自若的道:   “小孩子天真罢了。”   他声音清冽悦耳,似能带来阵阵的凉爽。颜如月哦了一声,便也没当回事。不过屋里热是真的,她将花儿放下,用两只手扇风。   谢砚自然看见了,他的视线落在颜如月受伤的右手上,谢砚想到早上的事情,抿了抿唇。   “还疼吗?”他问。   伤口本来就浅,又上了药,自然就不疼了。不过颜如月眼珠子转了转,道:“有一点疼。”   闻言谢砚蹙眉,大踏步过来,“我看看。”   颜如月乖乖的举起手,谢砚轻轻的拆开棉布,露出里面的伤。被药粉包裹住,自然瞧不见,不过伤口附近微微发红。   颜如月只到谢砚的胸口处,谢砚低下头仔细的看,颜如月则是微微仰头。   有日光从窗棂洒进来,给二人身上渡了层金色。谢砚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好看,圆圆的像是杏子,笑起来的时候便弯弯如月牙。黑黝黝的眸子带着孩童的天真和娇憨,小巧的鼻子下是殷红的唇。   二人四目相对,颜如月也在看他。   男人气质清冷,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气,加之屋里花儿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直直的往她鼻子里钻。很好闻,说不出的让人愉悦的气味。   他长眸黑白分明,宛若山间泉水清澈见底。明明看起来是带着冷意的,可他掌心的温度却热的吓人。   粗粝的,带有磨砂感的指腹握住她的手,有热意顺着二人交握的地方往上涌,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热起来,粘稠的仿若蜜糖,让人深陷其中。   咚咚——-   不知是二人谁的心跳声,又快又急。   颜如月觉得空气发闷,有些口干舌燥。谢砚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甚至觉得心跳声似是鼓声,咚咚的响在他耳边,让他呼吸也变得急起来。   少女贝齿咬着红唇,将原本殷红的嘴唇咬的发白。谢砚的视线便落在她的朱唇上,下意识的低声说了一句:   “别咬。”   她皮肤娇嫩,他觉得很容易就会破。   俩人离得近,气息便交缠在一起,周遭的空气越发的热了,气氛开始变得暧.昧。   谢砚眸色深了一些,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微滑动,看着颜如月贝齿松开,唇上的颜色更深了一些。   饱满的,殷红的唇。   像是待人采撷的成熟果实。   颜如月看着他慢慢凑近了一些,她心跳的越来越快,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忽地,手上似被人吹了吹,而后男人的气息远去。   “过两天就好了,晚上我再给你重新涂抹药粉。”谢砚转过身垂下眸子,手攥成拳似在用力。   颜如月也缓过来,她哦了一声。   屋里二人谁都没说话,方才的旖.旎似是一场梦。   没等谢砚闯出去,柳枝和桃红来了,将二人解救出去。谢砚沉着脸去教训孩子们,颜如月则是一言不发的回了马车里。   见颜如月面上带红晕,桃红以为是热到了,赶紧扇风递水,埋怨道:“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天气多热啊。”   门窗全部都关上,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时间久了怕是会闷出病来。   颜如月喝了口水,垂着眸子思忱。   她想的是,谢砚对她很好很细致。曾经的那个想法又冒了出来,如果谢砚娶的不是自己,他也会对旁的女人好吧。   他就是这样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   颜如月猛的灌了一杯茶水,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垂眸低声道:“走吧。”   柳枝敏锐的发觉颜如月好像不高兴了,但是具体为何不得而知。柳枝掀开帘子,告诉马夫:“走吧。”   马车缓缓离开,正在将孩子们排成一排训斥的谢砚转过头,也只能看见远远离去的背影。   .   颜如月心情不好,便没直接回谢家,而是往镇上的茶楼去了。   茶楼里不止能喝茶吃点心,还有说书人讲故事。   颜如月来了后直接包了雅间,带着俩丫鬟上楼去了。推开雅间的窗子,便能看见一楼的景象。   柳枝将茶楼伙计送来的糕点摆放在颜如月的手边,低声道:“小姐,这道乳酪酥瞧着不错,您尝尝。”   颜如月喜甜,喝茶都喜欢喝加了花蜜的,像是这等糕点自然也是喜欢的,随手捻起一个吃了一口,甜腻的感觉散开,让她心情变得愉悦不少。   说书人正在讲民间传闻,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不过老者妙语连珠,听着倒有几分乐趣。   正听得起劲的时候,有两个人从茶楼门口进来,女子衣着鲜亮,很招人的目光。   颜如月余光瞥了一眼。   就见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好堂妹,颜如馨。而身侧男子是个面容清秀的书生模样,俩人瞧着略有拘谨,似是刚相识不久。   眼看着俩人朝着楼上来了,颜如月收回目光,继续吃点心。   她和颜如馨并不亲近,所以并不想去打招呼。   恰好,俩人就在颜如月的隔壁,颜如馨坐下后朝着那书生笑笑,书生识趣的亲自斟茶。   见书生貌若潘安,风流倜傥,颜如馨十分满意,而且学识也不错,今年的乡试也参加了,听他的意思考个举人没什么问题。   自从见过谢砚后,颜如馨就疯了一般想找个书生,她一定要找比谢砚长的好,比谢砚厉害的书生才行。   王氏当然不同意,不过架不住颜如馨软磨硬泡。   最后还是松了口。   不过媒人介绍的总是不合意,颜如馨便整日往外跑,在书肆认识了这位柳新立。   颜如馨喝了一口茶水,状似随意的问道:“不知你可认识谢砚?”   柳新立当然认识谢砚了,因为他是宁泽的同窗,和宁泽关系一直要好。而且当时颜府书生堵门,就有他一个。   最后,新郎官从宁泽变成谢砚,着实让他印象深刻。   “认识的,”柳新立微微一笑,“他不是颜大小姐的夫婿吗?说起来,好像还是你的姐夫。”   颜如馨面色怪怪的,她问的当然不是亲戚这方面,她想知道谢砚的水平到底是怎么样,能不能落榜……是,她关心的不是他考中而是落榜。   颜家两房,只有颜如月和颜如馨两个女儿,且颜如馨被王氏教的,从小事事都要和颜如月攀比。这不,颜如月成亲了,就连婚事上颜如馨也要攀比一番。   本来颜家二房就比颜家大房有钱,颜如月的衣裳首饰皆是珍品。颜如馨一直觉得颜如月样貌好看,是因为衣装打扮,若是自家也像二房那般富有,她肯定能比颜如月强!   至于婚事,谢砚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考不上的话还是个破秀才,只能在私塾里呆着。   柳新立见颜如馨似在神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像很愉悦的样子。柳新立咳嗽了一声,颜如馨回过神来。   “啊,对,是有亲戚在。”颜如馨干巴巴的笑了笑,“他读书怎么样?和你比如何?”   这话问的就有些冒犯了。   谢砚是近几个月才到镇子上的,柳新立并不知晓对方的才学,但是能教私塾想来是不错的。书生都对自己的品学自信,将他们放在一起对比就是在看不起人。   颜如馨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妥,赶忙找补道:“定然是不如柳秀才的,他日日去私塾,压根也没时间温书,我看这次考试啊,悬。”   柳新立不置可否。   俩人又说了会旁的话,然后便听说书人讲故事,期间柳新立给颜如馨讲了不少京城的趣闻,逗的颜如馨哈哈笑,气氛十分融洽。   他们越聊越投机,声音不由自主的放大,因此颜如月也听得一清二楚。   就听得那位书生道:“这位侯爷可是大名鼎鼎啊。”   颜如馨好奇的问道:“他很厉害吗?”   书生道:“自然是厉害的,不过是因为旁的事情。据说他府里的小妾就有二十几房,而且每年都会添人,更别提那些通房侍女了。”   隔壁颜如月忽地来了兴趣,站起来凑近一些,将耳朵贴在墙上。   “天呐,那岂不是家宅不宁?”   “这你可就说错了,宅子里安定的很,只因为侯夫人不是个好惹的。听说侯夫人出自武将世家,侯爷向来惧她,而且侯府虽然女眷众多,但是子嗣却单薄。”   大显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那些皇家国戚,权利贵族最是喜欢子嗣丰盈。听说当今圣上光是皇子就有十几个,另外还有八个公主。   按理说这个永安侯都已经是侯爷了,而且这么多小妾,一人生一个的话也该很多才是,但是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   颜如月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全神贯注的听隔壁说话。   柳新立也只是在京城的时候道听途说罢了,但是对付颜如馨这等连家门都没出过的绰绰有余。   “听说永安侯相貌俊美,不过他的妻子则是资质平平,两家是娃娃亲也没法拒绝,而永安侯抬那么多小妾就是因为想看貌美的脸。”   说到这,柳新立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听说永安侯府的几位少爷,都没继承永安侯的好相貌。最重要的是,全都是从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了,侯夫人手段狠辣,这么些年那二十几房小妾硬是没留下一个种,足以可见侯府后院的腥风血雨。   听到这,颜如月挑了挑眉,暗道豪门世家,果然复杂啊。   不像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不过要是自己母亲还在的话,她应该会有几个弟弟和妹妹吧。   或许是柳新立觉得自己像长舌妇般说这种话题不好,他顿住后扯了另外一些有趣的事情,和颜如馨接着说了。   颜如月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坐了回去。   柳枝过来给她续茶,颜如月喝了一口接着听说书去了。   听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了,颜如月带着俩丫鬟走出雅间。世事就是这般凑巧,颜如馨也从隔壁的雅间出来,碰上了。   颜如月朝着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提着裙摆便离开。身后柳新立认识颜如月,好奇她们姐妹俩怎么没多说会话。   颜如馨挤出一点笑容,道:“我姐姐性格孤僻,柳公子见笑了。”   柳新立不了解颜如月,自然是颜如馨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而且方才见颜如月神情微冷,一看就不太好相处。   当天晚上的时候,正好宁泽来寻柳新立。   柳新立便将今日的事情随口提了提:“还好你没娶那位颜大小姐,看着孤冷高傲,着实不是宁兄你的良配啊!”   宁泽脸色登时不好看,他皱着眉道:“胡说!”   在宁泽看来,颜如月各方面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唯一的缺点便是夫君不是自己。本就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朱砂痣,自然不肯让外人污蔑。   两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因此不欢而散,宁泽拎着酒坛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   他面颊微醺,胸中气闷。   宁泽不明白,为何颜如月宁可住在谢家,用谢砚气自己,也不肯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呢?越想不明白的事情,宁泽就越发的用力想,陷入牛角尖里。   酒坛子空了大半,他醉醺醺的还在仰头喝酒。   天色擦黑,担心他的李婉儿站在巷子口,离的老远就见到晃晃悠悠的宁泽。   李婉儿上前将人扶住,不由得有些埋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宁家压根就没有多少存银,往日里的用度不少都是颜家送来的,后来颜家断了供给,宁家只能自己掏钱。   光是宁母喝的汤药每个月就不少钱,还抓的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   宁泽考试盘缠花费了不少,差不多将家底花个底朝空。上回颜如月来要东西,还是李婉儿将自己的小金库奉献出来。不过宁家也彻底穷了,连肉都吃不起了。   见宁泽喝酒,李婉儿一是心疼宁泽,二是可惜钱,有钱存起来等开春做进京赶考的盘缠多好啊。   宁泽方才一直再想颜如月,不爱听李婉儿念叨,便甩开袖子,晃悠着往前走,嘴里嘟囔着:“不用你管。”   被甩开的李婉儿难受委屈,正要说什么,就听得身后有马车的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是颜家的马车。   柳枝先下来,随后便是谢砚扶着颜如月和谢兰芝下来,一家子郎才女貌瞧着极为养眼,而且明明谢家兄妹穿着普通的衣料,但是为何他们面带笑容,很是开心的样子?   李婉儿不明白,颜如月衣着华美,丈夫和小姑子却是普通细布衣裳,她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吗?而且谢家人不会要东西吗?   就像是宁母要她的私房钱那样。   李婉儿眼见着对方越走越近,她看清颜如月肤若凝脂,粉面桃腮,一双柔夷纤细若葱。   直到他们一行人走远了,李婉儿才缓过神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本来细腻的手指现在粗糙不已,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了年纪妇人的手。   曾经,这也是一双像颜如月那般细腻若玉的手啊,为什么,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婉儿忽地捂脸落泪。   作者有话说:   谢·直男·砚:为何闭上眼?   颜如月:翻白眼JPG   下一章三点,谢谢宝贝们的支持哦!宝贝们多多评论呀,爱你们! 第38章   ◎“婚事是假的,你何必认真。”◎   颜如月和谢砚一行人走在路上,自然是引起前头宁泽的注意。   宁泽顿住脚步,回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响,才看清走来的人是谁。他脸上露出点喜色,似是瞬间酒醒了大半,将酒坛子扔在一旁,期期艾艾的喊人。   “月————-”话没说完,谢砚冷如刀子的目光扫了过来,宁泽下意识的换了称呼:   “颜小姐。”   虽然这个称呼谢砚也不满意,但他抿着唇没说什么。   颜如月随意的看了宁泽两眼,显然是不打算和他搭话。二人没什么好说的,没有任何干系。她直直的朝前走去,压根就不理宁泽。   过去是她眼瞎,看宁泽的时候总觉得对方救过自己,是话本子里那种英雄救美的故事。宁泽是英雄,自己是美人。   但她早已经醒悟了,在他悔婚让颜家丢了面子的时候,颜如月就将所有的情感割离。   也曾有过难受夜不能寐的时候,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生活美满,她要向前看。   不回头。   直到谢家的大门关上,屋里点了灯,宁泽还站在路旁呆呆的看着。李婉儿走了过来,低声道:   “回家吧,娘一直在等你。”   抬了宁母出来还是有用的,宁泽垂头丧气的跟着李婉儿回去了。当天夜里,宁母发话,让宁泽回到房里睡觉,宁泽不敢不应,只能抱着行李回去。   李婉儿将床铺好,端了洗脚水回来。宁泽洗完上榻,一声不吭的闭上眼睛。   本来李婉儿以为宁泽是想和她好好当夫妻的,见他生不如死的模样,便知他只是为了应付宁母罢了。李婉儿小心的上榻,侧过身子默默流泪。   越想,她越觉得不甘心,也越发的恨颜如月。   她一切苦难都是因为颜如月,李婉儿擦擦眼泪,眼睛里闪过不甘和嫉妒。   而隔壁的颜如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恨上了,她正在屋里沐浴。   浴桶里洒了花瓣,袅袅的雾气里美人红腮,弯眉浅笑,看的柳枝都感叹一声,自家小姐真美。   柳枝上前给她擦背,边擦边和她叙话:“小姐,今天的事情想来就是孩子们瞎闹,您别多心。”   晚上是去颜府用的饭,回来的马车上颜如月和谢砚没怎么说话,柳枝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以为颜如月是因为白日困在屋里的事情怪罪谢砚。   在柳枝看来,这件事不怪谢砚,柳枝是真心觉得谢砚和自家小姐天生一对,因此不由自主的想撮合俩人。而且眼看着嫁过来一个多月了,但颜如月一直没提和离的事情。   这不就代表她对谢砚感觉还不错吗?   其实,柳枝想岔了。   颜如月没提和离,是因为还未到时候,她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已经成婚了,就要将隐患都解决好,再和离,免得有什么麻烦。   柳枝给颜如月擦胳膊,颜如月闭着眼睛靠在木桶边上,蒸腾的热气熏的她脸颊红彤彤的,添了几分俏皮和可爱,有一滴水珠溅到她的唇上,又缓慢的顺着精巧的下巴落到水里。   “嗯,我知道的。”   她没怪他,孩子们也只是好心罢了。她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是,觉得谢砚对她好,对她百般照顾,只是因为“妻子”这个头衔。   也不是说他不好,他这样靠得住有担当自然是好的,但是颜如月就是觉得心口处闷的慌。   她垂了垂眸子,不吭声了。   柳枝见她心情不虞,赶紧换了个话题,道:“说起来,苏小姐的该显肚子了吧?”   前两日苏晴柔还给颜如月写信来着,看完信件颜如月笑了一会。   果然,提到此事,颜如月弯了弯唇角,道:“嗯,已经将近四个月了,显怀了。”   生命真是神奇啊,往日里对她照顾有加的姐姐马上就要当母亲了。   在信里,苏晴柔说她态度强硬起来,日子过的挺好的,让她莫要担心。颜如月其实还是担心的,但相隔甚远,她没法为苏晴柔做什么。   忽地,颜如月睁开眼睛,她问道:“这里离京城,坐马车的话只需要三天对不对?”   柳枝没去过京城,但知道路程,不明所以的点头。   颜如月微微一笑:“你说,将颜家的生意做到京城去,怎么样?”   不等柳枝回答,她又蹙眉道:“唔,好像有些困难,京城寸土寸金,店铺应当租金很贵,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不熟悉地方。”   不止这些,做生意要打通人际关系,这些都是要耗费人脉和钱财的事情。颜如月想了一下就暂时歇了心思,打算慢慢筹谋。   而方才被颜如月提到的苏晴柔,此时正在喝甜汤。   宝瓶侍候她漱口准备歇下,苏晴柔小腹微隆,她将手搭在腹部,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宝瓶道:   “小姐,您现在别多想,只需要将肚子里的小少爷照顾好就成。”   苏晴柔点了点头,眼眸微肿明显是哭过了。至于让她伤心的原因,自然是府里的那房小妾。   小妾怀孕了。   靳峥在得了消息的时候很是高兴,靳家上下都很期待两个孩子的到来。尤其是靳老夫人,她甚至放出话来,说若是小妾生了儿子,就抬为平妻。   苏晴柔得了消息的时候气的发抖,还是宝瓶提了句孩子,她才冷静下来。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苏晴柔镇定下来想,若是颜如月会怎么做。   颜如月说让她坚强,不能让别人以为她是软柿子。   所以苏晴柔闹了起来,直接让老太太松了口,保证不会有平妻,此事才算作罢。不过也让靳峥不喜,觉得她变得泼辣。   想到这,苏晴柔嘴角扯了扯,泼辣也好,泼妇也好,她总是要为自己孩子争一争。   .   隔日,颜如月回了颜府,和颜德春提了一嘴去京城开店的事情。   “为父也曾想过,倒是能找到人打点,不过派去看店铺的人选不太好找。”   必须是忠心淳厚之人方可,否则账务方面容易出大问题。而且还要有手段,能解决各种问题。尤其是在天子脚下,更是要八面玲珑。   数来数去,这个人选也就颜家父女能担任了。   所以颜德春便将这想法压了下去,他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富足安乐,若是颜如月能和谢砚好好的,再生个大胖小子就更好了。   颜德春也到了抱孙子的年纪了,看着颜老大子孙满堂,说不羡慕是假的。   想到这,颜德春屏退下人,而后低声道:“你近日和谢砚怎么样?”   昨日经历过被困在一起的事情后,俩人几乎没怎么说话。颜如月不知道谢砚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不说,她也不说。   “还行。”   颜如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了个话题道:“新进的那匹锦缎花纹不错,我想先做几套成衣挂在店里,招揽客人用。”   话题转的如此快如此生硬,颜德春自然是看出她不想提。他轻叹一口气,也不好再问了。   罢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着,她高兴就行了。   “一会我让你九叔给你取几匹,你随意用。”颜德春道,“今天在家里用膳吧。”   若是往日,颜如月肯定说不用了,回谢家也是一样的。毕竟谢砚会特意从私塾回来净手做饭,而且他手艺不错,都是颜如月喜欢吃的。   但是今天,颜如月破天荒的同意了,道:“柳枝,你回家告诉兰芝一声,说我晌午不回去,不必带我那份。”   柳枝应下,出门去了。   谢兰芝正在家里想成衣样式,这些日子她分了不少钱,小金库日渐充盈。柳枝回来告诉一声,谢兰芝点头笑着说知道了。   谢家没有长辈,谢兰芝又是好相处的性子,其实颜如月甚至可以再肆无忌惮一些。   不过这番谈话落到隔壁李婉儿的耳朵里,就觉得有些刺的慌了。   按理说嫁人了,就该在夫家呆着才是。就像她一样,侍候婆母和夫君,而不是像颜如月这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李婉儿将手里的菜重重的扔在地上,觉得嫉妒极了,却又无可奈何。等到中午做饭的时候,李婉儿瞅着谢家的大门,见谢砚回来,她赶忙假装去院里干活,偷偷支起耳朵。   李婉儿想,不管怎么说谢砚也是秀才出身,读书人自有股傲气,就像是宁泽似的。当谢砚听见颜如月这般肆意,他会不会生气?   想到谢砚生气,李婉儿就觉得高兴。她笑眯眯的听着,不过越听越不对。   谢兰芝:“大哥,嫂子中午不回来吃了,在娘家吃饭。”   谢砚颔首,手里拎着的一条猪肉放下,“那肉就先不做了,等晚上再炖,成吗?”   谢兰芝笑笑:“好,晚上做甜一些的红烧肉,嫂子喜欢吃甜口的。”   谢砚嗯了一声,“中午随意吃些面条吧。”   “好。”   三言两语便将午饭定了,听得李婉儿发蒙。颜如月不回来吃,他们就不吃肉了?为什么?   本来以为能听到谢砚震怒或者不舒服的话,却没想到谢砚竟然这般宠溺颜如月。颜如月到底哪里好?一个两个都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婉儿,饭做好了吗?”宁母在屋里喊人。   李婉儿赶紧退后几步,回了句:“马上。”   宁家现在没钱,连肉都吃不起,只能每日吃些后院种的青菜。李婉儿心情复杂的转身,进了厨房。   晌午,百姓们都在家里用饭。   谢家兄妹随意的吃了些面条,谢兰芝漱漱口,道:“大哥,你和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争执啊?”   谢砚长眉蹙了蹙,薄唇轻启道:“并没有。”   他怎么会和她吵架?当然不会。   谢兰芝边帮忙收拾桌子边随意的道:“啊,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颜如月不在,谢砚懒得做那些花活,只盛了两碗热汤面,上面随意的撒了点葱花。吃完饭,也只需要收拾两个碗筷就行了。   谢兰芝端着碗去了厨房,刚要挽起袖子刷碗,就见谢砚跟来了。   “我来就行,”谢砚道。   往日里这些活计也都是谢砚做,谢兰芝看他一脸疲色,道:“我来吧,很快就收拾好,大哥你回屋歇歇,感觉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谢砚脚步没动,谢兰芝以为自家大哥心疼自己,忙快速的将碗扔进水盆里,边洗边道:“真的没事,我能做的,大哥放心。”   谢砚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问了一句:“你,方才说的什么感觉错了?”   谢砚眨巴了几下眼睛:“啊?”   过了会,谢兰芝被人从厨房里推了出来,她去院里净手之后便回房了。坐在椅子上,谢兰芝忽地噗嗤笑了一下。   自家大哥木头似的,终于开窍了?   .   黄昏时分,私塾里的小学子们摇头晃脑念书,李乘风来的时候就见谢砚朝着他点了点头,李乘风笑着坐在外面的石凳子上。   待放学后学子们欢呼着往外跑,李乘风起身往屋里去,对着收拾东西的谢砚道:“走吧,请你吃茶。”   谢砚此人面冷心热,很多人被他的冷面劝退,因此朋友并不多。最要好的便是李乘风了,俩人时常一起吃茶聊天。   好些日子没找谢砚了,李乘风得了空便赶紧来,还想顺道问问他和“妻子”相处的怎么样。   “不了,”谢砚头都没抬直接拒绝,“我要回家做饭。”   李乘风呵呵一笑:“我一猜你就是回家看书,我——-”   “等等!”   李乘风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说什么?回家做饭?谢砚,你一个秀才,还要赶时辰回家做饭?”   谢兰芝身子不好,谢砚便将家里的大活小活全部揽下来,这些李乘风知道。不过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妻子多少也要做一些的吧。   李乘风想不到的是,颜如月什么也不做,全都是谢砚在干。   谢砚没理他,抬头看看天色,低声说了句:“现在回去时辰正好。”   得用砂锅将肉炖上,多炖一会更加好吃,还要放些糖才行,她喜欢吃甜一些的菜。谢砚想的入神,李乘风受不了了,捅了捅他的胳膊。   “哎,我说谢砚,你明天开始不是休沐吗?四天的时间都要做饭?不会吧?”   私塾里每月都会给孩子们休息时间,这个月放在一起总共是四天。为了能让孩子们好好享受假期,谢砚连抄书的作业都没留。   除了吴文觉他们。   李乘风上前,苦着脸:“你真不去茶楼?”   谢砚颔首:“改日再聚吧。”   听兰芝的意思是,她心情不好,他想早点回去。   李乘风:“婚事是假的,你何必认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砚长眸微动,拿著书籍的手收紧,过了半响才道:“上过婚书,做不得假。”   李乘风瞪大眼睛,低低的吸了口气:“不会吧谢砚,你认真的?可是,颜大小姐只是拿你当挡箭牌丈夫啊?你们早晚要分开的!”   早晚都要分开,何必动了情。   谢砚没理会他,只道明日再找他,便回家去了。   不过谢砚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李乘风的话,他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下颌紧绷,眸子里带着某种奇异的神色。   回到家的时候,颜如月还没回来,而且谢兰芝也不在家。想了想,应当是俩人一起出去了。   谢砚换了身衣裳,劈柴做饭,动作娴熟行云流水,看的李婉儿目瞪口呆。   李婉儿想到自家的夫君,这两天他总是烂醉如泥,也没找到什么挣钱的活计。而对比之下,谢砚不止在私塾挣钱,听说还会帮人代写书信,偶尔还进山打猎,就是为了贴补家用。   李婉儿不得不承认,光是吃苦耐劳这一项宁泽就输的彻底,更别提外貌气质了,谢砚甩宁泽两条街。   唯一能让李婉儿自我安慰的便是学业上了。   李婉儿相信宁泽肯定会考中,至于谢砚嘛,那就不一定了。   谢砚并不知道旁人所想,他正在院里支起架子,将砂锅放上去,慢慢的熬煮。只有将肉煮的软烂,她才喜欢吃。   饭快好的时候,姑嫂二人也回来了,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谢砚的目光快速扫过颜如月,见她是笑着的,微微松了口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颜如月被好吃的红烧肉征服,多用了半碗饭,最后一家子将肉都吃光了,颜如月还有些意犹未尽。   “苏姐姐家里有个老厨子,做水晶肘特别好吃,我看这道红烧肉,比水晶肘还好吃。”   汤汁红润,肥而不腻,满口鲜香。   颜如月本意是夸赞谢砚,不过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将他和厨子放在一起比较不好,她抬头想找补两句,就见谢砚眉眼平和,甚至勾了勾唇。   “喜欢吃明天还可以做。”   然后他起身收拾桌子,谢兰芝拉颜如月进屋里讨论成衣样式,颜如月便将话咽了回去。不过晚上的时候,颜如月沐浴之后还是有些不自在。   读书人自有其傲骨,比如宁泽。以前她说什么都要斟酌两句,生怕惹了宁泽不快。到了谢家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变得放松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想了想,她将手里的膏体融化敷面,将脖子也细细的擦拭好,来到小榻旁。   柳枝正在铺床,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等回头的时候见颜如月偷偷摸摸的往外看。   “小姐,怎么了?”   柳枝这么一喊,站在院里赏月的谢砚回过头,便见一截皓腕闪过,窗子砰的合上了。   颜如月转头,面上带了羞涩的红晕。柳枝明白怎么回事了,赶紧给她找台阶下。   “小姐,奴婢看月色正好,府里送来一包极品绿芽,正好今日烹茶赏月,奴婢去取。”   说完,也不管颜如月的表情,自去取了东西放在院子里。   屋里的颜如月咳嗽两声,伸手拢了拢头发,又低头将袖子处的褶皱抻了抻,抬起头神色如常的迈步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李乘风,我的怨种好兄弟 第39章   ◎一颗心被挤的怦怦乱跳◎   月光如水,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色。   寂静的夜里,果木燃烧发出的辟啪声便格外的醒耳。   跳跃的火苗摇曳着,像是女子不知该往何处放的目光似的。   颜如月抓了抓衣袖,垂眸低声说了句:“晚饭的时候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做饭很好吃。”   谢砚正在添柴,闻言似是轻笑了一下,颜如月抬眸望过去,果然见他嘴角噙着笑意。   往日里他不笑的时候面容冷峻,瞧着有种拒人千里之人外的疏离感。   但是他笑的时候便如春日里千万桃花开,灿烂夺目,吸人目光。   漂亮的长眸形状温柔,抬眼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莫名的有种,他在深情看着你的错觉。   不知是火烤的脸热,还是被他看的脸热,颜如月不自在的舔了舔唇,逞强道:“笑什么?”   水开了,颜如月没动,谢砚也不会让她动手,他边泡茶边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喜欢吃便好。”   这话说的,好像他做的这顿饭似是专门为她做的一般,容易让人误解。   颜如月觉得,谢砚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嗯,”颜如月见他没计较,放下心。   月色正好,五官深邃的青年神情专注,他手指修长,即便是泡茶的动作也格外的赏心悦目。颜如月本不想看他的,但是总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看着看着,就见他忽地说了一句:“城外的清心观香火鼎盛,听说甚是灵验,你想去吗?”   说完谢砚偷偷的看她,面上带了期待。   颜如月没注意道,她直接开口答道:“真是不巧,这几日我有事,等过些日子再去吧。”   回了颜家一趟,和父亲颜德春商议之后觉得可以先看看平城。平城离京城为近了,他们父女觉得先将京城附近的地方开起来,再往京城去。   这样风险小,投的钱也少。   本来应当是颜德春去的,但是颜如月说左右她也没事,所以去探查的活计就落在她的头上。   其实颜德春不肯的,他不放心,但是耐不住颜如月坚持,所以松口让九叔陪着去。   颜如月想的明白,虽说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末尾。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自己每天锦衣玉食,不是挺好的嘛。   北山镇的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挣的不少,但是谁会嫌钱多。所以,颜如月存了心思,想将颜家的生意做大做强,最好是一路做到京城去,往后他们父女在京城落脚,也很不错。   她想的认真,一手托着脸颊,刚沐浴过的头发披在肩头,露出精致的侧脸。   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灵动可爱的如同蝴蝶,直直的往人心口处飞。   谢砚目不转睛的看她,直到她似要转头的时候才收回目光。   “对了,我明天天不亮就走,大概要三日后才能回来。”颜如月要去的是附近城池,快些走的话差不多一日就到。   大体的事情已经敲定了,她过去就是看看路段和客人的喜好,若是合适的话就赶紧开起来,年末之前争取回本。   一想到挣钱,颜如月就觉得心热,暗搓搓的激动起来。   谢砚也注意到她面带喜色,整个人都散发着无法让人忽视的光芒。   坚强的,可爱的,明艳的,娇憨的姑娘。   她的很多面他都见过,就像是明艳动人的牡丹花似的,每一个花瓣都是不一样的,令人着迷的想要探寻。   “喝茶,”谢砚给她斟了一杯。   颜如月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茶香袅袅,带着点淡淡的桂花香气。颜如月挑了挑眉,轻啜一口,发现茶汤带了微微的甜,放了桂花蜜。   “正好在寻找合适游学的地方,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带我一程,如何?”   颜如月侧头看他:“私塾休沐了?”   谢砚颔首,低头将木柴熄灭,道:“四天的假期。”   那这么说他能陪着她走一趟了。   颜如月笑了笑:“好啊,那便一起吧。”   谢砚将未点燃的木头放在一旁,明明没有热度,他却觉得从手心到心口都是炙热的。   “好。”他轻声说。   翌日天还没亮,颜如月就起来收拾,“梳个简单的发鬓吧。”   柳枝照做,颜如月挑了件窄袖樱红团锦长裙,收拾妥当后往外走。刚出了堂屋,就见谢砚已经在了,旁边是披着外袍的谢兰芝。   谢砚嘱咐道:“李姝下午过来陪你,莫怕。”   谢兰芝哭笑不得:“大哥,你就放心的陪着嫂子吧,我自己在家没问题的,何况姝儿也来,放心吧。”   今日一早谢砚就去了李家,让李乘风帮忙照看妹妹,李乘风满口答应,还让李姝过来陪谢兰芝。有李乘风在,谢砚是放心的。   颜如月见兄妹俩感情好,心里还挺羡慕,要是自己有个亲妹妹或者亲弟弟就好了,肯定比谢家兄妹感情还好。   不过她也真是拿谢兰芝当自己妹妹,上前道:“兰芝莫怕,我让桃红过来了,你们三个人有个伴。”   谢兰芝笑弯了眼睛:“好嫂子,放心吧,等你回来说不定我都已经做好衣裳了。”   新拿来的几匹布料都在谢家,颜如月有意让谢兰芝锻炼一番,便全权交给她,还道若是做出满意的衣裳,多给她提成。   小丫头跟着颜如月挣了不少钱,而且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干活更有动力。   谢兰芝走到巷子口送一行人,看着马车远去。   还不等天光大亮,李家兄妹便来了。李乘风摇着扇子,晃脑袋道:   “你大哥怎么回事?他明明说今日要找我喝茶的,怎么和颜大小姐跑了?”   谢兰芝耸耸肩:“不知道,不过听他说好像是要找能带学子们游学的地方。”   李乘风摇扇子的手顿住,片刻后笑了出来,凑到谢兰芝身侧道:“妹妹,我问你,你大哥是不是喜欢你嫂子?”   整个镇子上都知道谢砚是强拉的女婿,至于小夫妻的感情嘛,众人觉得应该不好。甚至有人觉得是颜家握了谢砚的什么把柄,逼迫他就范的。   不少心里阴暗的想看热闹,看谢砚抛了颜如月。   当然,也有不少知道内情的,比如李乘风,他总觉得谢砚对待颜如月的态度不对劲。   不像是被挟恩图报的,倒像是————拐着弯往上凑的。   李乘风虽没有谢砚的风流倜傥,但也是翩翩公子,家世不错性子也好。他忽地靠近,传来淡淡的香。   谢兰芝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躲,拉开俩人的距离,低垂着脑袋道:“我、我不知道。”   谢兰芝胆小害羞,李乘风一直都知道,他还想认识这么久了小丫头还这般不拿他当自己人。   “一想你就不知道,也是,你还是个孩子呢。”李乘风说完摇着扇子往外走,“你们俩将院门关好,我一会来给你们送吃的。”   李姝透过窗子喊:“哥,我想吃烤鸭。”   李乘风回过头,“知道了,兰芝呢?”   谢兰芝不说话,李乘风将扇子折起来,道:“想起来了,兰芝爱吃馄饨,等着哥哥来送菜。”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泽起来的时候就听见谢家有人说话,他细细的听了会,发现颜如月竟然和谢砚出去游玩去了,还一去三天!   宁泽又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不过他想的是,颜如月定然只是玩玩,她不会看上谢砚的,她终有一天会回头,发现守在原地的是他宁泽。   .   “玩玩嘛,”颜如月笑着道。   谢砚看着她悔了三次的棋盘,非但没恼,还垂眸掩盖住眼底的笑意。   路途无聊,二人下棋解闷。   颜如月记得上次和谢砚下棋的情形,他棋艺不错,自己要用尽全力才能赢,所以为了能赢,她开始耍赖,要求能悔棋。   谢砚答应了。   少女星眸娇嗔,每次悔棋的时候都不自觉的撒娇,带着点调皮可爱,让人心情舒畅。   “你赢了,”谢砚看了看棋盘,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长眸清澈的映出她的影子。   颜如月看了看棋盘,再想想自己的无耻行为,她露出一个笑意,道:   “这把不算,这样,我不悔棋了,我们正正经经的下棋,赢了有彩头,如何?”   柳枝靠在车壁睡着了,谢砚拿过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水,还点了些桂花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赏心悦目。   “好,”他点头应下。   这么些年,颜如月大多时候都是由俩丫鬟陪着,虽说不无聊,但总归乐趣少了些。现在对面坐着谢砚,颜如月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   他的眼睫浓密纤长,像小刷子似的刷的她心有点痒,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至于彩头,她还真没想好。   “彩头是什么呢?”颜如月收回目光,双手捧着茶盏轻轻摩挲,嘴里念叨了一句。   谢砚长指敲着膝盖,神态自若的道:“要不然,赢的一方可以让输的一方做一件事?”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提议,颜如月补充道:“好,但是不可以强人所难。”   谢砚微微勾唇,只当没听见这句。   接下来二人都沉浸在下棋的输赢中,尤其是颜如月,想赢想的脸都在使劲。   谢砚微微抬起眼帘,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最后的赢家是颜如月。   谢砚喝了一口茶水,甜意在嘴里弥散开,他神情如常完全不像是输掉的人,道:   “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这可难倒颜如月了,她还没想好。   “这样,你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谢砚颔首。   玩了一会,颜如月也困了,歪在那很快就睡着了。马车缓缓行驶,有微风吹进车内,沉睡的少女似是不太舒坦,微微蹙眉动了动脑袋,很快又恢复如常。   谢砚将茶盏放下,拿过薄被轻轻展开,慢慢的盖在她身上。   少女嘟囔了什么,谢砚没听清,他的目光放在她的发鬓上。   万千青丝挽起,上面簪着他送的那支簪子,与她今日的着装十分相配。   明艳灼灼,芳姿妩媚。   谢砚眉眼染了轻松,抱胸靠墙,注视着她,而后微微一笑。   .   赶路总是不好受的,而且颜如月打算早点到达,所以马车一路都没停歇,终于在天黑关城门前到了。   下车后,颜如月觉得腿都要不是自己的了,柳枝扶着她进了客栈。进屋之后,颜如月摊在床上,没了力气。   柳枝将包裹放好,道:“小姐您等着,我去热水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柳枝开门见是店里的伙计。伙计笑呵呵的将热水放在地上,柳枝也笑了,“干活还挺麻利。”   客栈伙计瞧着年岁不大,挠了挠头,道:“是和您一起来的公子叫的,让我快点送热水过来,还让厨房赶紧做了热乎的饭菜,说您二位梳洗之后吃口热乎的。”   柳枝明了,同行的除了马夫和九叔之外,便只剩下个谢砚堪当一句公子了。柳枝笑了笑,想姑爷真是心细。   侍候颜如月洗漱一番,饭菜也来了,一天没好好吃东西,自然是饿了的,上来的菜品都是当地特色,吃了几口发现偏甜口。   京城人士可不好甜口,而且平城更靠近京城,按理说膳食不该是甜的才是。   柳枝道:“肯定是姑爷特意吩咐的,知道小姐您喜欢吃甜味。”   颜如月佯装嗔怒:“快吃吧,一会凉了。”   柳枝捂嘴偷笑。   待用完饭,外面天色已然黑了下来,颜如月推开窗子,见夜晚的街上行人不少,且各家商铺都在开门揽客,果然热闹非凡。   这里比北山镇富裕也更大,颜如月想,那京城呢?是不是更好更繁华?   颜如月用棉巾擦头发,擦的差不多叫柳枝给她梳发,换了身轻便的衣裙推门出去了。   柳枝:“小姐,要不要告诉九叔和姑爷一声。”   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天也晚了,两个姑娘出去怕是不安全。颜如月挥挥手,毫不在意的道:   “无事,我看街上有不少姑娘夫人自己出来,安全的很。”   她来了自然是要到处看看的,尤其是这般有趣的夜市,在北山镇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的。   刚推开门,就见楼梯口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听见声音他转过身。   大概是墙壁上的烛台太过明亮,晃的颜如月觉得谢砚好似笑了一下,定睛一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出去吗?”他问。   颜如月点头:“你也要出去?好巧。”   谢砚颔首:“一起吧。”   柳枝松了口气,有谢砚在她放心。   等三人走后,店里的小伙计挠了挠头,心想那位俊俏公子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了,原来是为了等这位姑娘啊,那他为什么不上前敲门?   .   此处地名为平城,人口众多,离京城更近一些,出了平城再走两天便是大显国都了。   因此,平城百姓富裕,街上更为热闹。   路两边有小贩卖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有香气扑鼻的小吃,商铺林立,百姓众多,好不热闹。   颜如月出来后就各处看看,心想真是来对地方了。光是吃食她就有很多的没见过,还有一些女子用的小饰品,甚至是一些胭脂水粉都比北山镇的特别。   捡起一盒胭脂,颜如月打开盖子闻了闻,发现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清新的犹如一盏茶,沁人心脾。   不过膏体有些粗糙,一搭眼就能看出颗粒感。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京城里最时兴的货,很多官家小姐都用呢,您要是喜欢的话算您便宜一些。”   卖东西的小货郎是个会说话的,若是普通人一听京城贵人都用,而且这般便宜,肯定就买了。不过颜如月不是普通姑娘,她看出来货虽好,价格却是虚高。   再说,京城贵人都有权有势,怎么会买地摊货擦脸。   小货郎见颜如月没有意动,他转向谢砚,热情的介绍道:“这位公子,给您的夫人买上一盒吧,涂抹上不止味道清香,还有美颜润肤的功效,来一盒吧。”   颜家有胭脂铺子,里面不少好东西,自然不会用这等粗制滥造的地摊货,她方才停住完全是被盒子和气味所吸引。   颜如月当然不要了,放下东西刚要开口,斜着伸过来一只大掌,掌心里是钱,直接朝着小货郎递了过去。   “好勒,夫人,您的胭脂拿好。”   小货郎卖出去一盒东西,高兴的夸了好几句二人天作之合,男才女貌的话。   颜如月赶紧拉着柳枝往前冲,头也不抬。   小货郎笑嘻嘻:“您二位是刚成婚吧,瞧着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谢砚顿住脚步,又挑了一盒。   等颜如月和柳枝找了处小摊吃面的时候,谢砚才慢悠悠的走过来,将一小盒口脂放在桌子上。   颜如月看看口脂,再看看谢砚。   男人的大手还搭在桌子上,骨节分明修长若松。而那小盒口脂瞧着袖珍精致,甚至不如他的拇指长。   想到方才他手心里放着口脂的模样,颜如月就觉得有些可爱。   唇角弯了弯,颜如月拿过口脂,上头还残留他的温度,莫名的有些烫手。   “给我的?”颜如月明知故问。   少女双瞳剪水,面若桃李,右耳上的小痣红红的,让人想上手捻一捻。   她笑弯了眼睛,身子微微前倾,尾音上挑,嗯了一声。   “嗯?”   有熟悉的女子馨香萦绕在谢砚的鼻尖,宛若藤蔓似的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住。   一颗心被挤的怦怦乱跳,震的他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看,眼里只剩下稠丽含笑的脸。   青年长眸幽深,喉结微微滑动,朝着她伸出手。 第40章   ◎大概是谢砚长的过于俊逸,从二楼往下看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他。◎   烛火昏暗,映衬着男人的脸更加深邃,长眸幽深一片,带着颜如月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若劲松,直直的朝着她伸了过来,让颜如月呆愣在原地。   随着越靠越近,颜如月心口处有些发热,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就见男人快速的在她头顶掠过,手掌一翻,露出一片树叶。   “头上落了片叶子,”他轻声道。   “哦哦,”颜如月忽地垂下眸子,“谢谢。”   三人点了小摊上的吃食,各自用了一些,便起身接着逛。即便已经晚上了,路上的行人也不少,谢砚走在颜如月身侧,将人流和她隔开。   颜如月没注意,她眼睛一直在看两旁的商户,发现开吃食的铺子和酒楼在晚上更受欢迎,其次就是茶馆,再然后才是多女子进出的成衣铺子和脂粉铺子。   颜如月一路走一路看,心里有了谱。   天色越发的晚了,也累了一天该回去休息了,谢砚将她送到房门口看着她进去。   直到昏暗的烛光透过窗户映在男人的脸上,他才面带柔色的离开。   夜里,颜如月有些睡不着。   因着担心安全,柳枝也在房里睡了,按理说有人陪着而且赶路疲惫该很快就睡着才是,但是颜如月翻了个身,脑子里都是在小摊时候的画面。   颜如月面朝上,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帐顶,贝齿紧紧咬着红唇。   不得不承认,谢砚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对人关心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回想了一会男人俊俏的脸,颜如月脸颊有点热了。   用手扇了会风,待热度退下来,她才闭眼睛缓缓睡着。   翌日,颜如月难得的起晚了。   客栈到底不是自家,一早就吵吵闹闹的,颜如月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柳枝将水盆放好,小声的叫人。   “小姐,该起了。”   刚睡醒的少女头发散乱,杏眸里还带着迷濛,瞧着水润润的可爱娇憨。她嘟着唇,不满的道:“柳枝,这里好吵。”   柳枝笑了笑,“小姐,要不我们找一处院子住?”   他们今天逛一天,晚上再住一宿,第二日一早便往家赶了。若是租个院子只租一天,有不少麻烦事,而且租金怕是很贵。   不过,颜如月不差钱,她只想休息好。   “一会你告诉九叔一声,让他去办,租个大些的院子,再将客栈里的行礼搬过去。”   出门在外,颜如月怕不适应,带了不少行礼,用的都是自己的被褥,觉得干净放心。   柳枝应下,侍候颜如月洗漱。   今日为了出行方便,颜如月换了身低调的藕荷色长裙,衣裙样式普通,颜色普通,上头没什么花纹,只在裙摆处隐隐有暗线刺绣闪过。   不过衣裙低调,人却是显眼的。   当颜如月从楼梯口往下走的时候,不少男子顿住吃饭的手,看了过来。   少女丰盈窈窕,柳眉如烟,扶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衣袂飘飘,宛若仙子。   本来谢砚是坐在桌子旁的,见众人都齐齐的看向颜如月,他站起身大步走,朝着下楼的颜如月伸出手。薄唇勾了勾,他道:   “月儿,小心台阶。”   身材欣长,面若冠玉的男子站在下方,而少女站在楼梯上,二人视线恰好平齐。   她看了他一眼,聪慧如她自然是知道客栈里有些人的目光,所以并不忌讳将手搭在谢砚的手心。   柔软细腻的手微凉,碰触手心带有薄茧的大掌,二人俱是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转瞬便神色如常的坐在桌子旁。   早膳用了一些粥水和包子,收拾一番便准备出门了。   颜如月本想问谢砚要不要一起,还未来得及开口,谢砚便道:“九叔去看院子了,我陪着你吧。”   有人陪着自然是好的,颜如月点头。   出了客栈便直奔城里最繁华的地段,颜如月见商铺个顶个的生意都不错,脸上露出笑意。果然这里百姓更富裕,生意也更好一些。   逛到快晌午的时候,日头大了起来,烤的颜如月鼻尖上都沁了层薄汗。   “前面有处茶楼,歇歇脚吧,”谢砚忽地开口提议道。   颜如月正好觉得疲惫自然是应下,到了茶楼,点了一壶清茶配了几碟子点心,柳枝在一旁用扇子扇风,颜如月才觉得好了一些。   这里的茶楼比北山镇的大,统共三层,一楼坐的都是普通百姓,聚精会神的听说书人讲故事。   颜如月他们也是在一楼大厅处,窗户和门大开着,更加凉爽一些。最主要的是,她想看看近距离的接触平城百姓们。   客人不少,茶楼里的伙计有三四个,俱是手脚麻利,嘴甜爱笑的年轻男子。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伙计过来续茶水,看见颜如月后忽地涨红了脸。颜如月轻笑,没觉得有什么,这还是个少年呢。   “我来,”谢砚忽地伸出手,亲自斟茶。   那伙计也看出来他们是一起的,便低垂着通红的脸蛋赶紧走了。   走的远了才敢回头看一眼,心想那姑娘真好看。   “哎,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啊!”   小伙计光顾着回头了,没看见前面来了一群人,训斥他的是个侍从模样的人。   来人鼻孔朝上,小伙计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说不定是从京城来的。   赶忙弯腰行礼,连连道歉。   “行了,下去吧,”其中的锦衣公子挥了挥手。   小伙计如释重负,小跑着离开了。掌柜的见状亲自迎接,将人带上二楼的雅间里。   “公子,这是我们茶楼最好的茶水,您尝尝。”   坐在主座上的公子一身湖蓝色锦袍,上头还有金线暗纹,头上戴着价值不菲的玉冠,光是这身行头就不似普通人家。   平城离京城近,掌柜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见此人衣着华美,身边侍卫环绕,觉得定然是豪门世家的公子。   只是可惜了,此人面容平凡,穿着过于奢华越发显得他容貌普通。   下楼的时候掌柜的扫了一眼,见客人里有个俊俏男子坐在那,不过身上是洗的发白的青色衫子。掌柜摇摇头,心想若是这位客人穿上那等华服,定然比天上的仙人还要俊美。   掌柜的所说之人正是谢砚。   只见他身姿挺拔,即便是穿着细布衣裳也难掩出尘的气质。   眉骨略高,显得五官深邃,一双长眸在眼尾处微微上挑,若是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冷漠疏离。   不过此刻,他坐在颜如月的身侧,眉宇间染了松散,薄唇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更显面若冠玉,目若郎星,好一个翩翩公子。   大概是谢砚长的过于俊逸,从二楼往下看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他。   方才那锦袍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先是看了几眼貌美的颜如月,接着视线一转,看向谢砚。   越看他摇扇子的手收的越紧,不过片刻,一把好好的折扇被他弄断了。   “世子,您的手……”   旁边的侍从感觉到主子的暴戾气息,抬头觑了一眼,就见世子爷眼睛都红了。   得了,今天又要有人倒霉了。   他们世子爷本就脾气不好,尤其是碰见长的俊美的男子,更是容易暴怒。侍从蔫蔫的低下脑袋,心想在京城的时候世子还压着,毕竟只是侯府世子,怕得罪来头更大的达官贵族。   但是出了京城,那永安侯府世子的名头可就如天大了,普通百姓这辈子都不一定见过这么高贵的人。   侍从叫冯一,打小就在永安侯府世子身边侍候着,自然是知道主子的心思。他弓着腰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永安侯府世子视线一直看着谢砚,冷笑了一声点点头。   一个平民百姓罢了,不死就行。   .   听了一会说书人讲故事,颜如月也歇过来了,打算再看看就回客栈,想来九叔已经找好歇息的院子了。   这条街是平城最为繁华的街道,颜如月看了看发现还真有小铺子租赁,她上前询问一番,不过没着急定下,而是继续往前走。   从街头走到巷尾,着实路途远,颜如月都觉得脚心疼。   “回去吧,累了,”颜如月有气无力的道。   谢砚颔首,不过他轻声道:“我方才看有家医馆,想去给兰芝抓一副补药,你和柳枝先回客栈,若是九叔找好地方便先过去,将地址交给掌柜的就好,我自会去找你们。”   颜如月知道谢兰芝一直在吃补药,想着谢砚应该是觉得平城的药材更好吧。她点点头,道:   “我们等着你,一起过去吧。”   谢砚立马回道:“还有一些旁的事情需要处理,大概回去的有些晚,你先过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   颜如月其实有点好奇谢砚有什么事情,但是她也不好问,而且她真的疲惫了,便点头应下。她抬起头笑了一下:   “那你早点回来。”   少女笑起来的杏眸弯弯,平添了几分娇憨。谢砚喉结微动,嗯了一声。   待见她们主仆走远后,谢砚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而在小摊贩旁,摊主哆哆嗦嗦的不敢吱声。身后的货架后头藏着好几个大男人。有个侍从问冯一,“冯哥,怎么办?”   他们只是为了欺负那个相貌俊朗的书生罢了,自然不用管女子的去向。冯一挥挥手,“跟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一顿。”   冯一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流畅,显然是做惯了的。   平城百姓不知道京城里贵人的做派,若是京城人士定然听过永安侯府世子的事迹,他讨厌长的俊俏的男子。   只因为他长的普通,就不许旁人长的好。每每见到长相俊逸的男子,永安侯府世子都会生气,有一次不小心打了皇贵妃的远方亲戚,被永安侯好一顿家法侍候。   但是这里是平城,哪有那么多贵人啊。   况且见这书生模样的穿着普通,想来只是个平头百姓罢了。冯一看着前头那道欣长的身影,暗道别怪我们下手狠,实在是因为你长相碍了眼。   眼见着那位青衣书生在路边好像买了什么还和一个小孩说了句话,然后走了一会往一处小巷子拐了。   冯一正愁找不到机会,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带着人赶紧往小巷子冲,到了之后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   “冯哥,这人哪去了?”有个人问道。   冯一也纳闷,“找找,肯定就在附近,抓到人不必多说,打一顿就走。”   这是他们做惯了的事情,至于打成什么样子,那就看这位书生的命了,总归不会死就是。   众人分散开寻找,冯一站在十字交叉的巷子口左右看了看,心想定然是那书生腿长走的快,他们找一找将人揪出来。   “冯哥,没人,”东边和西边的人回来,摇着脑袋道。   冯一皱眉,老五他们呢?   他们分散开找的,老五带着两个人直接沿着巷子往前去了,这么久没回来,难道是找到人已经打起来了?   “走,”冯一打了个手势,众人气势汹汹的往前跑。   “哎,看,那是不是老五的衣摆?”就在刚才一晃而过一个身影,瞧着像是老五。   “是,肯定是他,快去帮忙!”   冯一带着一众侍从们拐了过去。   .   这边颜如月回了客栈,果然九叔已经找到地方了,花了点银子将院子布置好,直接过去住就成。   颜如月下楼的时候嘱咐掌柜的几句便离开了。   九叔找的那处院子果然不出,虽然不大,但是处处精致,而且内里干净整洁,寂静安全比客栈舒服多了。   柳枝边将包裹拆开收拾,边道:   “小姐,姑爷怎么还没回来啊?”   颜如月正坐在小榻上,手里捏着话本子,不过柳枝刚才偷偷看了一眼,小姐一页都没翻,而且频频看向窗外,想来是在着急姑爷。   听见柳枝问,颜如月状似无所谓的道:“他有事,不是说了晚一些回来的吗,对了,你一会去酒楼定饭菜,我们就不出去吃了。”   “好勒,”柳枝应下,赶忙将手里的活计做好,出门去酒楼了。   九叔在后院喂马,柳枝这一走,屋里便只剩下颜如月了。   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适应,颜如月本想看会话本子,却发现怎么也沉不下心,怎么都看不进去。   她随手将话本子扔在一旁,双手撑着面颊,呆呆的看向院里那棵柳树。   大树似是生了好些年,枝繁叶茂的。微风一吹,便轻轻摇曳,似在打招呼。   颜如月歪了歪脑袋,想到若是按照谢砚的脚程,怎么也该回来了吧。他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平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碰见地痞流氓怎么办?   应该不会,谢砚此人极有分寸,自然不会出岔子,应当事情没办完吧。   她想的入神,所以门开的时候,她竟然没发现。   谢砚照着颜如月留下的口信,走到梨花巷,见门口挂着一个海棠花灯笼,便知是这里了。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声,而且院门没关,他便推门而入。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一段距离,谢砚一眼就看见趴在窗子旁的少女。   她今日梳了斜鬓,头上簪着他送的那支簪子。小脸趴在胳膊上,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入神。   杏眸湿漉漉的干净如泉水,不点而红的朱唇轻咬着,好似还叹了口气。   谢砚轻笑一声。   男人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清冽,悦耳的犹如竹林轻风。   颜如月抬起头,在见到他的时候眼眸亮了一下。   “你回来了。”   “嗯,”谢砚没往她的房间走,而是远远的将手里的药包举起晃了晃,轻声道:“我去将药放好。”   颜如月点头,谢砚便抬脚去了另外的房间。   颜如月在谢砚走后,就赶忙伸手理了理发鬓,将碎发拢到耳后。还没等谢砚出来,柳枝回来了。   “小姐,”柳枝回身关好院门,小跑着进了屋。   颜如月道:“急什么?有人追你不成?”   柳枝跑的都有些喘了,她深深呼了几口气,脸颊上还带着红晕,显然情绪很是激动。   “小姐,饭菜订好了,一会做好后便有人送来。”   颜如月外头撑着额角看她,柳枝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了下去,才平静了不少,不过眼睛亮亮的,道:   “我方才回来的路上看见衙门的官爷了!”   不怪柳枝激动,北山镇居住这么多年,她也没见过几次衙役。   “好像有孩子被拐走了,他们正在找人贩子呢。”   颜如月身子坐直,正色道:“平城离京城这般近,竟然不太平,还有拐孩子的?柳枝,明天离开之前我们都暂时别出去,免得有什么差池。”   柳枝乖顺的点头。   过了一会,酒楼送菜的人来了,柳枝将人迎了进来。   边摆盘边和那个小伙计闲聊,“哎,那个拐孩子的人贩子捉到了吗?”   小伙计皱眉摇头:“您有所不知,压根就不是什么拐孩子。”   柳枝疑惑道:“那是怎么回事?”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颜如月来了兴趣,放下话本子瞧了过来。   那小伙计比划着道:“是有人去了衙门,说看见拐孩子的,然后官爷们抄着家伙赶过去,您猜怎么着?”   这小伙计绘声绘色,将屋里颜如月和柳枝的胃口吊了起来,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所以没注意到谢砚过来了,站在门口处没进来。   “嗐,到了一看,哪有孩子啊,躺了一地的大人,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问是怎么回事,那些人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第41章   ◎“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冯一他们花了点银子才将官差送走,一瘸一拐的往回赶。   到了客栈后,冯一低着头将前因后果说了,惹的永安侯府世子直接摔了茶盏。   “废物!”   一地的碎片,冯一噗通跪上去,不顾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赶忙解释道:“世子,奴才也没想到那人瞧着是个书生,却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藉着老五的衣裳将我们引开,逐个击破啊!”   当冯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躺在地上了,晕的晕,嚎的嚎。   而那青衣书生不见狼狈,甚至站立在他身侧,从上至下的打量他,面容冷峻,声音都带着冷意。   “你们是谁?为何要袭击我?”   冯一胳膊被这书生拽的脱臼了,浑身都没力气。这么多年藉着永安侯府的名头,没少为非作歹,这还是第一次吃了亏。   他龇牙咧嘴道:“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任由对方怎么问,冯一都不说,毕竟被人打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世子爷出行是带了任务的,若是传到京城里怕是不好。   这也是他们偷偷跟随过来,打算找个没人地方动手的原因。   冯一紧紧盯着青衣男子,想要将他的容貌记下来,到时候好报复回去。却见那男子撩开袍子蹲下,竟然往他怀里掏去。   “你干什么!”   冯一大惊,奈何身上没力气无法阻止。   青衣男人很快就找到一块牌子,正是出入京城用的腰牌,上头还有永安侯府几个字。   若是普通百姓见到这几个字,怕不是要吓破胆,当即跪地求饶起来。但是青衣男子神色如常,将东西塞了回去。   冯一躺在地上,只能见到青衣男子面容冷峻,长眸低垂的时候莫名的带着冷意。冯一瞧着那双眸子,总觉得有些面熟。   “哎,你有胆子别走!”冯一朝着对方的背影喊道。   不过青衣男子并没停住脚步,拐个弯就不见身影。前脚他刚离开,后脚官差就到了。   冯一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到底是谁报官?!   他不可能拿出永安侯府名头来,那不仅会坏了永安侯府的名声,还会让少爷摊上事儿。所以冯一被扶起来之后,只能咬着牙给官爷塞了银子。   那官爷还寻思着,这么多人被人揍成这样,对方定然人更多,怕是来头也不小。既然被打的都没什么说法,他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冯一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琢磨,总感觉细看之下那位青衣男子眼熟。这么一想就愣了神,又被世子爷踹了一脚,翻倒在地。   “哎哟,世子爷,”冯一臀部被破碎的瓷片扎了,疼的他龇牙咧嘴,抬起脑袋就要求饶,手都拱起来了,却忽地愣住。   谢均皱眉看他,又一脚踹在了他心窝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冯一缓过神,他哆嗦了几下,从心里否定这个荒谬的想法。怎么可能?一定是他看错了。   .   听完酒楼小伙计绘声绘色的讲事情经过,颜如月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小伙计不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您的菜齐了,请慢用。”将两个大食盒收好,小伙计被柳枝送出去。   谢砚敲了敲门,颜如月喊了声进,他迈步进来。   男人换了身褐色长衫,大晚上还换衣裳。   不过明明是不出挑的颜色,却被他穿的像是锦衣玉袍似的,无端的华贵起来。   谁都喜欢颜色好的,即便身为女子的颜如月,也喜欢长相俊俏的男子。当年要不是因着宁泽长的好看,她也不会看中他。   事后柳枝曾提过一嘴,觉得大概是因为宁泽救过她,所以她下意识的记住宁泽的长相,觉得他长的好。其实当时有气度更佳的书生,只不过颜如月没看见罢了。   “坐,一会柳枝回来叫上九叔,我们就开饭。”   颜如月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自己才从小榻上下来,弯腰将鞋子穿好。   “你回来的路上听见这事了吗?有歹徒行凶,听说将一群人都给打了,鼻青脸肿的甚是吓人。”   颜如月弯着腰,将鞋子穿好后去净手,边洗手边道:   “没想到平城离京城这般近,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看啊,我们晚上都别出去了,好好的休息一下,明日天不亮就往家赶。”   等她擦完手,柳枝也回来了,所以颜如月也没注意到谢砚垂眸未说话。   一共就五人,正好一桌吃饭,可是九叔说什么都不肯,拉着柳枝盛了几样菜去另外的房间吃了。柳枝刚开始还不明白,九叔低声道:   “老爷说了,让小姐和姑爷多相处相处。”   这么一说,柳枝就明白了,捂嘴偷笑。   也是,在谢家的时候谢兰芝和柳枝都会上桌一起吃饭,颜如月和谢砚单独相处的机会着实不多。   这也导致了,饭桌上二人谁也没说话。   酒楼做的饭菜不错,不过柳枝好像忘了告诉他们口味,辛辣味道有些重。颜如月也喜吃辣,不过她只能吃一点点,过了会就忍不住猛喝茶水。   谢砚放下筷子,起身去取小榻旁桌子上的茶壶,又额外的放了些蜜在茶水里,这才递给颜如月。   “谢谢,”接过后喝了一口,果然嗓子舒服很多,嘴唇也没那么难受了。   谢砚拿过干净的筷子,开始给颜如月夹菜,边夹边低声道:“这道菜不辣。”   颜如月吃了一口,点点头。   谢砚接着给她夹,将肉的骨头剃去,才放在她碗里。修长的手指拿过汤碗,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她手边。   他垂着眸子做事,熟练体贴的程度不比柳枝差。   颜如月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她下意识的将碗推了过去,谢砚默不作声的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小心的递过来,她才发现,她拿谢砚当仆从用了!   颜如月动作僵了一瞬又恢复如常,她胡言乱语道:“这汤水喝着寡淡了些。”   完全忘了方才她已经喝了一碗了。   谢砚点点头道了声:“确实。”   他起身打开一旁的坛子,低头嗅了嗅,闻着像是被井水冰过的桂花饮子。   他给颜如月倒了一杯。   桂花饮子呈现一种澄亮的褐色,瞧着像是酒水,但闻起来香甜,应当是柳枝特意定的。   本意是不想让他忙,没想到倒让他停不下来了。颜如月不自在的低下头,拿过杯子喝了好几口。   有微微的苦涩感萦绕在舌尖,不过回味甘甜,将口腔里浓重的辛辣味冲散了不少。   “好一些吗?”他问。   颜如月如实的点头,谢砚便又给她倒上一盏。   接下里便是安静的吃饭了,俩人谁都不说话,谢砚默默的照顾着她的喜好。颜如月垂着眸子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桂花饮子,感觉越喝越甜。   等吃完饭,柳枝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小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谢砚刚要走,闻言猛的转身几步回来,就见歪在小榻旁的少女面颊绯红,一双杏眸似水洗过般湿漉漉的。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   “嗯?”   颜如月红唇微张,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凝若玉石的手衬的脸颊更加红,宛若熟透的果子。   “有吗?我觉得还好啊。”颜如月懒懒散散的歪在榻旁,见谢砚迈步回来,她还抬头朝着他笑了笑。   “是你呀,我认识你,”说着,少女歪了歪头,小脸皱了一下似在回忆什么。   谢砚拉过凳子坐在一侧,吩咐柳枝去取温水来。   柳枝急了:“这是喝酒了?我们家小姐从来不喝酒的,是不是醉了啊?”   谢砚转过头,下巴朝着那坛子指了指,“那坛子是什么?”   柳枝愣了一下,走过去打开,闻了闻道:“不像是酒水,但是我只要了鸡汤啊,难道是酒楼送的?”   说着柳枝将坛子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   一坛子都没了。   吃饭的时候,谢砚记得自己给她倒了两杯,按理说该剩下大半才是。难道是自己方才出去的时候,她偷偷喝了?   谢砚还没想明白,就觉得手上一凉。   他转过头垂下眸子,发现少女温润细腻的手指攀上他的腕子,还调皮的蹭了蹭。   柳枝自然也是看见了,她刚要阻拦颜如月,就想起九叔的吩咐。柳枝眼珠子一转,道:   “姑爷,我去取水,麻烦您照顾一下小姐。”   见谢砚面上毫无波澜,柳枝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坚定起来,她咬咬牙,走了。   所以她没注意到,谢砚并不是看上去那样轻松,他身子紧绷,小臂处的肌肉甚至硬的像是石头。   某人的手指还在作祟,谢砚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手腕转了一下,想逃离她的触碰。   清醒的颜大小姐理智通透,可喝醉后的她完全相反,变得无理取闹起来。她轻哼了一声,娇嗔的喊了句:   “你别动。”   尾音拉长带着撒娇的味道,让谢砚怔住。   谢砚立即停止挣脱,薄薄的眼皮抬了抬,顺着抓住他手腕的手往上移目光。   喝过酒的唇饱满殷红,闪动着微微的光泽,精巧可爱的鼻子上,是一双似带着水汽的眸子。   她的弯眉蹙了蹙,在发现他乖巧听话后才放松下来,然后手上猛的用力,将谢砚往她的身前拉。   谢砚一个没注意,便被拉个趔趄,好在长腿支住他的身躯,才没让他直接扑在她身上。   颜如月脑袋靠在小榻的枕头上,整个人松散的躺在那。   而谢砚被她拽的直接双臂撑在她身侧。   二人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   她身上的香气和散发的桂花香混杂在一起,形成扰人心弦的刷子,透过他的四肢百骸在心口处撩拨。   谢砚屏住呼吸转过头,低低的说了句:“你醉了。”   醉酒的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要强的颜大小姐更是如此。   她不满的撇撇嘴,娇声道:“我没醉,我、我认识你的。”   合着她拽住自己是因为没认出来是谁?   方才心里那点小旖.旎散去,谢砚哭笑不得,转过头来哄着她道:“我知道,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颜如月不肯,甚至伸出另一只手去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渐渐热了起来,烤的人心里都是烫的。   谢砚生怕自己用力伤到她,便低头慢慢的解开她的手指。   只是,她似是得了乐趣般,攥的更紧了些。   “我认得你,”她猛的起身凑过来,谢砚只能半跪在榻旁直起身子,避开和她离的过近。   她半坐着,谢砚则是一条腿跪在榻上,看着只到自己胸口处的醉酒姑娘。   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她微微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似是极为诚心的夸赞了一句:“你的眼睛生的好看。”   不等谢砚答话,少女腾出一只手,慢慢的往他脸上挪动。   谢砚没躲开,他也没想躲。   所以她柔软的指腹便落在他的鼻梁上,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上,最后轻轻的描绘出他眼睛的形状。   形状温柔的漂亮长眸,在少女的手下变得格外深邃,当她的指腹离开时,眸子里犹如染了墨的池水,变得幽深。   颜如月歪了歪头,面上带了丝苦恼:“我见过你的,但是我想不起来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我让我爹给我们订婚。”   说完,她难得的出现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唇角却是翘起来的,整个人透着股可爱。   她接着道:“我家里还算富裕,若是你和我成亲了定然是不愁吃穿的。”   少女面上的红晕似是深了些,杏眸里带了期待,就那么仰着头,定定的看着他。   屋里点着蜡烛,烛火发出辟里一声轻响。   谢砚眸子里的墨色翻滚了一下,他轻笑出声,问道:“你就是因为这张脸好看,便想成亲?”   醉酒的少女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你长的好看呐,而且我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你,我们一定是见过的对不对?”   谢砚有心说什么,薄唇张了张,却没吐出一个字。   因为少女陷入思考当中,她松开一只手拍了拍脑门,像是只要拍几下就能想起来似的。   “啊,我记起来了,我小时候见过你,你救过我,对不对?”   “水边,你拉过我对不对?”少女拽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像是稚童才会做的事情。   谢砚眸子一怔,记忆里一张哭成小花猫的脸和眼前貌美姑娘重合。   “原来是你啊。”   他忽地感叹了一声。   那还是在小时候,他有一次进山打猎,在路过一处庄子的时候见到个小胖丫头在玩水。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衣裙,头上两个小发包也用红色绸子系住,看起来喜庆又可爱。   小兰芝也是差不多这么大的年纪,所以小谢砚便多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见到小胖丫头不知怎么滑倒在水里,小谢砚眼疾手快飞奔了过去,跳了进去将人一把拉出来。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当即嚎啕大哭,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小脑袋上的发鬓都散了,将她的一张小脸遮盖住。   小谢砚便像安慰妹妹似的拍了她后背几下,将人带到树下,老远见有人过来,他看了看天色嘱咐了几句便赶紧走了。   “小丫头,长大了。”   他看着她,低声说了一句。   颜如月没听清,她就是莫名的觉得他眼熟,想着左右也是要成亲,不如和他成亲好了。刚要说话,柳枝进来将水盆放在一边,还带了壶泡好的茶水。   放好后赶紧低头走了,不敢朝着二人的方向看。   等出了屋,九叔过来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柳枝想到方才的画面:女子伸手揽住男人的窄腰,男人低头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总之就是,瞧着就让人脸红。   “哎呀九叔,您别问我了,等明天您问问小姐吧。”   原本柳枝还担心颜如月醉酒会吃亏,但是方才见好像是姑爷更被动一些,小姐的手都要伸人家衣裳里了!   屋里的人自然不知道外面的猜测,谢砚试图让她松手,“我去取帕子给你擦擦脸。”   颜如月不肯,甚至两只手环住他的窄腰,将脑袋靠在他怀里,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嘴里嘟囔着:“不行,本小姐看中你了,你就要给我当夫君。”   清醒的时候是聪慧理智的颜大小姐,醉酒的时候却是个会使小性子的可爱姑娘。   谢砚心里忽地软成一片。   就像是春日里放盛开花儿的草地,像是夏日里划过指尖的微风。   “好,我给你当,不过你先松手,好吗?”   颜如月晃了晃脑袋,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谢砚无奈,正要说话的时候,少女抬起脑袋,眼眸似是都亮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和宁泽订婚了,你是宁泽吗?”   她眼睛里带了点疑惑,感觉这人好像不是。   谢砚忽地抿了抿唇,外放的情感全部收回,整个人都变得锋利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紧紧的攥成拳。   少女的眼眸亮的像是星星,她还在抬着脑袋,笑着看他。   谢砚沉默的和她对视。   半响之后,他抬起手,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保证她在和他直视。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他压抑着某种情绪,低沉的声音道:   “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第42章   ◎既然他主动说了,颜如月顺着话头应下◎   翌日,颜如月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柳枝上前来关切的问道:“小姐,您还好吗?”   颜如月捏了捏额角,闭眼问道:“我昨天喝酒了?”   柳枝点头,“不止喝酒了,还喝醉了。”   颜如月睁眼看她,“那我醉酒后做什么了?”   话音落下,见柳枝一脸难色,颜如月心想不好,她不会酒后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柳枝则是在犹豫要怎么说。   昨晚谢砚喊人,她进来的时候颜如月已经躺在小榻上睡着了。本来以为给小夫妻机会增进感情,但是瞧着谢砚面色沉沉,不像是相谈甚欢的样子,而且手上有一排咬痕,一看就是颜如月咬的。   柳枝思忱片刻,才道:“小姐,您昨晚咬了姑爷。”   本来颜如月还有些困的,闻言立马清醒,脸上带着不敢置信,“我咬人了?不会吧。”   咬哪了?不会咬嘴唇了吧?   虽然颜如月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喜欢漂亮脸蛋的,但是就这样占了他便宜,好像不太好。   柳枝为难的点头,颜如月深深呼了口气。   “咬了姑爷手。”   她甚少喝酒,没想到自己醉酒后竟然还伤人。她微微松了口气又带了点遗憾的道:“先洗漱吧。”   一行人用了早膳后收拾一番,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里,颜如月偷偷觑了谢砚一眼,见他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颜如月视线往下挪了挪,果然见他虎口处有一排淡淡的痕迹。   做出这等稚儿之事,颜如月自觉面子挂不住,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路上俩人谁都没说话,路过一处小村庄的时候,马车停下休息片刻再上路。柳枝下去方便,车上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颜如月不自在的舔了舔唇,到底低声说了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谢砚正在闭眼靠着车壁休息,闻言眼睛没睁开,淡声嗯了一下,道:“无碍。”   听见他这么说,颜如月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她又为什么咬人。问柳枝,柳枝也说不出个始末。   “你,要不要喝水?”她问。   谢砚这回睁开眼睛了,他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盏茶,递给颜如月。   看着眼前的茶盏,颜如月只得接过。她本意是想藉着给他倒水,来问问昨晚的事情,谁知道谢砚竟然以为是她口渴了。   低头喝了一口,颜如月放下茶盏舔了舔嘴唇,道:“昨天……我有些醉了,抱歉。”   对面的男人还是穿着那身普通的褐色长衫,他大掌搭在膝盖处,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点了几下。   “没事。”他轻声道。   颜如月肩膀松懈了一些,缓缓靠在车壁上,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有点问不出口的感觉。想了想,她盯着男人的虎口处,问道:   “疼吗?”   谢砚也低下头,看了一眼。   指腹处仿若还残留着少女细腻肌肤的触感,谢砚眸子闪了闪,在看到咬痕时又很快的收回心神。   昨天她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后指责似的说:“你不是宁泽!”   醉酒的少女眼尾微红,脸颊上染了红晕,明艳动人的像是一朵绽放的牡丹花。然而,这朵花儿却不属于自己。   谢砚眼神黯淡下来,他轻挲虎口处,淡声道:“不疼。”   那句话像是锋利的剑,狠狠的刺穿他的心口,这点被咬的伤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谢砚低着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颜如月也紧闭双唇不说话了。所以柳枝回来的时候,发现气氛比之前更加奇怪,她看看俩人,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一路上顺畅无阻,颜如月说要回家告诉父亲一声,所以谢砚自行回了谢家。   往颜府走的时候,柳枝欲言又止。   颜如月瞥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柳枝有些为难,但是想想自家小姐对姑爷的特别,她应当是喜欢姑爷的吧。咬咬牙,柳枝道:“感觉自从昨晚,姑爷就不太高兴。”   颜如月道:“谁被咬了一口,都不会高兴吧。”   柳枝道:“可是姑爷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啊,应当是有别的事情吧。”   说完,她小心的觑着颜如月的神色,见她似在沉思,柳枝又接着道:   “小姐,您仔细想想,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颜如月也想知道啊,但是她实在想不起来。而且今日脑子格外的糊涂,要不是柳枝提醒,她还以为谢砚是为那排咬痕不高兴。   是啊,他是豁达之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生她的气?可是,又到底是为何?   颜如月想了一会,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罢了,等回去问问便知。   素色的裙摆在阳光下闪出花朵的样子,乳烟色的绣花鞋迈过月牙拱门。   往府里走的时候,颜如月发现有些不对劲,下人们都垂着脑袋,低声叫人,不复往日的精气神。   “这是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颜如月堵住一个洒扫的婆子,问了一句。   颜家的主子只有两个,而且都是好说话脾气好的主子,所以下人们活计轻松,每天脸上都是带着笑意。   就拿这位婆子来说,她在颜府多年,活计轻松月银还多,每次见到颜如月都笑眯眯的叫声大小姐。   “大小姐,”婆子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人。   颜如月醉酒之后脑子便反应慢了一些,不过此刻也察觉出不对了,她立马道:“是不是我爹怎么了?”   说完见那婆子肩膀僵硬了一瞬,颜如月心里沉了沉,拎着裙摆直接朝着颜德春的院子飞奔而去。   “小姐,您等等我啊。”柳枝在后头边喊边追。   颜如月脑子有些空,等她跑到颜德春的院子,侍候的小厮还讶了一瞬,赶忙行礼叫大小姐。颜如月微微喘:“我爹呢?”   小厮低着头,顿了顿才道:“老爷在屋里。”   没等小厮通报,颜如月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还没迈出腿,便有苦涩的药味往鼻子里钻。   颜如月一颗心沉到谷底。   “爹爹,我回来了。”颜如月喊了一声,往里走去。   “月儿啊,”屏风后,颜德春虚弱的声音传来。颜如月拎着裙摆赶忙转了过去,就见床榻上,颜德春一脸憔悴的躺在那,小腿上缠着厚厚的棉布。   本来颜德春正值壮年,而且日子舒心女儿乖巧,面上看不出老态。但是三日没见,他格外的憔悴沧桑,眼尾处的褶皱都多添了几条。   虽然颜德春努力的挤出笑容,想表示自己很好,但是颜如月还是红了眼睛,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滴。   “爹爹,您这是,这是怎么了?”颜如月颤颤的伸出手,想触碰又不敢,心疼的问道。   颜德春露出一个笑来,“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爹年龄大了,骨头软咯。”说着,颜德春拍了拍颜如月的肩膀,“好孩子,莫哭,爹没事的。”   颜如月擦了擦眼泪,仔细检查一番,“大夫怎么说?”   颜德春笑道:“没事的,大夫说将养一个月就成了,爹这是老了,若是年轻的时候,喝几天汤药就能下地。”   “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也得养上三个月才行,”柳枝进来后给颜如月递了帕子,颜如月擦擦眼泪,冷静下来,问道:   “是在哪里摔的?让人将那块处理一下。”   颜德春眼神微微闪了闪,支支吾吾的道:“没事,都处理好了。”   颜如月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不对,不过她没问,而是随意的道:“这几天家里的生意怎么样?”   “一切如常,”颜德春喝了口茶水,提到了正事将话题岔开:“这次去平城收获如何,可有合适做的?”   屋里九叔也来了,新泡了一壶茶水端上来,柳枝给颜如月额外加了花蜜。颜德春不喜甜的,所以只在颜如月的茶盏里放了。   颜如月下车之后往院子里跑,确实跑的嘴巴发干,喝了一口觉得嗓子润了不少。她道:“看了一番,不过此时还要从长计议。”   “离京城更近,意味着平城的百姓见过更多的新奇东西,我们若是开店铺的话就要争取新颖,在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颜如月十三岁起就接手家里的生意了,大概是遗传了颜德春的好头脑,做生意向来有条理。她不急不慢的说道:   “所以我觉得,可以先开个小店铺卖胭脂水粉,试上一试,等稳定了再开拓大店面。”   颜德春赞赏的点头:“月儿说的对,而且当地的关系定然是盘综错杂,我们贸然开大店铺容易招人眼红。”   颜如月就是这个意思,总是要先试试,站稳了再说。   父女俩聊了一会,颜德春没忍住问了一句:“谢砚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他直接回谢家了?”   回来的路上氛围太过奇怪,谢砚走了之后颜如月觉得放松了一些,倒是将这茬忘了。若早知道父亲受伤,谢砚定然会过来看看的。   他一向有孝心。   颜如月抿了抿唇,道:“家里有事,回去看看,等明日一早就过来了。”   颜德春对谢砚的喜爱,颜如月自然是看见了,她其实心里有点犹豫,不过谢砚的态度不明,她也不想先表态。   话音刚落,外头的柳枝就喜滋滋的进来,道:“老爷,小姐,姑爷来了!”   颜如月愣了愣,颜德春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谢砚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东西,见颜德春伤了关切一番,别看他面容冷峻不爱说话,总是能将颜德春哄的哈哈笑,怎么看这个姑爷都觉得满意。   他们从平城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黄昏了,呆了一会天色黑了下来,所以晚上就在颜府用的饭。颜如月叫桃红去请兰芝过来,谢砚道不用,说兰芝在家和李姝一起,改日再来。   因着颜德春腿受伤了,因此晚膳便摆在他的卧室里。   颜府家大业大,颜德春的房间自然不小。光是外室就比谢家的卧房大了两倍不止,放下一桌子人吃饭,绰绰有余。   席间颜德春笑呵呵一直和谢砚叙话,颜如月觉得自己倒像是儿媳妇了。而且颜如月发现自家老爹好像对谢砚越发的关切,比之前更加上心。   颜如月垂下眸子。   因着颜德春身上有伤还喝着汤药,晚膳便没喝酒。等用完饭,谢砚主动和颜如月说道:“岳父身子不适,你定然是担心的,若是想留在家里便留下。”   颜如月本来也是要开口的,既然他主动说了,颜如月顺着话头应下。“好,那你回去吧,替我告诉兰芝一声,别担心。”   谢砚嘴唇微微动了动,好似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谢砚回到家里,谢兰芝奇怪的走出来,“大哥,你不是说陪着嫂子在娘家呆一晚吗?怎么回来了?”   谢砚回来见家里安好,便和谢兰芝说一会去颜家,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还让李姝再陪谢兰芝呆一晚。谢兰芝都铺好被子了,没想到谢砚竟然回来了。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颜如月没回来,谢砚自己回来的。谢兰芝莫名的觉得,小两口好像是闹别扭了。   谢砚只道颜老爷摔倒了,谢兰芝吓了一跳,提出明天去探望,谢砚应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早些休息。”   谢兰芝和李姝齐齐称是。   天黑了,谢砚出了堂屋往自己房间走,路过颜如月房间的时候站住脚步,长眸看向紧闭的窗子。   往日若是颜如月在的话,这个时辰是她洗漱沐浴的阶段,房间里会点上昏黄的蜡烛。在洗漱好后,窗子半开着,有水汽裹挟着女子的馨香散出来。   他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半响后才抬起步子回房里。   另一头的颜府里,颜如月确实是在沐浴。   回了颜府,就连浴桶都宽敞不少,里头是桃红洒的花瓣,还滴了些铺子里新上的花露。袅袅热气带着花香,乌发散开的姑娘枕着玉臂,靠着木桶边缘愣神。   桃红取过棉巾,轻轻的给颜如月擦拭,低声安慰道:“小姐,您别多想,老爷很快就会好的。”   柳枝陪着颜如月去平城,桃红在家里等着,府里的大事小情自然知道。颜如月直觉父亲的伤不是那么简单,在吃完饭后她问桃红,发现果然有内情。   桃红说,是颜德春回去村子里祭祖,等再回来的时候腿上就伤了。   颜如月将柳枝派出去,问当时陪着颜德春回村里的车夫,探探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其实从颜德春不想告诉她实情,颜如月就能大致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因为颜家二房没有儿子继承,族里人又有了旁的心思罢了。   颜如月侧过身,方便桃红给她擦背。桃红是个爱说话的,边侍候边低声道:   “小姐,您不在这两日,大老爷家的少爷们还来了一趟,说是看望老爷。”   大老爷就是颜老大,颜如月的大伯。而桃红嘴里的少爷便是颜老大的两个儿子,王氏是继室,那两个儿子不是她生的。   两个堂哥年岁都不小了,早就成亲生子,和颜家二房来往的并不多。颜如月杏眸眯了眯,慵懒的声调道:   “可知在府里呆了多久?”   桃红是侍候颜如月的,她不在家桃红没什么事情,整日里在府里乱晃悠,还真知道这事。   “记得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吧,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不知道聊了什么。”   颜如月点头,嗯了一声便垂下眸子,似是陷入沉思。   “水有些凉了,”桃红拿起旁边的热水桶,用水瓢慢慢的往里加,手试探着温度。颜如月叹了口气,道:   “不必再加了,洗完发就出来。”   桃红放下水瓢,“小姐,怎么感觉您不太高兴?”   回来的时候,桃红就察觉出颜如月好像有心事,这么一会更是将心事摆在脸上,连笑容都少了。   颜如月闭着眼睛没说话,桃红上前给她搓头发,虽然她心眼没有柳枝多,但是也知道不该问了,默默的做事。   等颜如月洗漱好,从浴桶里出来擦拭完身上,柳枝也回来了。   “问出什么了?”   “小姐,马夫说当时老爷回去祭祖,然后回了祖屋去看望族长,在那里好像说了什么,等出来的时候,腿上就有伤了。”   颜如月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住,透过铜镜,柳枝看见她眉头轻蹙。   “小姐,当时没人陪着老爷进屋,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是马夫说老爷好像不是自己摔倒了,是被人推的。”   颜如月猛的回过头来,面色都冷了几分,“你说什么?”   颜如月脾气很好,总是笑着的对仆从也和善。   在她接手家里的生意后就甚少动怒,连悲伤的神色也少见。当日大婚宁泽逃了,颜如月也气恼,不过很快就整理好情绪。   可是现在,颜如月面若冰霜,冷的吓人。   柳枝捏了捏手指,莫名的觉得此时的小姐和姑爷有些像。   “就是马夫说,好像起了什么争执后情绪激动,推搡之时倒下了,不止老爷,还有其他几个族人也伤到了。”   作者有话说:   谢砚:有点伤心   颜如月:我喝醉了,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   谢·立马开心·砚:是什么?   颜如月:过来,偷偷告诉你   宝子们,作者专栏求个收藏呀,么么! 第43章   ◎如果姑爷在就好了◎   知道颜家老爷伤了,作为小辈自然是要探望一番的。天刚擦亮,谢兰芝就起来收拾了。李姝也起床打着哈欠洗漱。   外头,谢砚正在劈柴,将劈好的柴整齐的摆放在一旁,擦汗的时候听见隔壁的房门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   谢砚抬头,见是宁泽。   几日不见,宁泽憔悴不少,往日温润的书生现在有点颓靡的意思。谢砚很快收回视线,这和他没关系。   “谢夫子。”   宁泽主动走了过来,隔着矮墙和谢砚搭话。他瞅了一眼颜如月的房间,见窗子没开着,想来昨晚没回来。   秋日的早晨,已经有些微凉了,宁泽忽觉得身上汗毛竖起,一转头,就见谢砚神色不明的盯着他,眼神冰冷。   宁泽想起来谢砚身强体壮,同为考生,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虚弱的走不动路了,但是谢砚能自己走,甚至能去路边摆摊。   再有,谢家的粗活都是谢砚做,若不是知道他是书生,定然会已经对方是个样貌昳丽的乡下汉子。   “谢夫子,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宁泽有些怵谢砚,但是想到这是在争取月儿和自己的幸福,他就没那么怕了。   见谢砚没有搭话的意思,宁泽凑的更近一些,轻声道:“你和月儿成婚的时间不短了,想来你也知道,月儿嫁给你完全是因为想气我。”   这些日子宁泽在家酗酒,宁母都看不过去说了他好几次,宁泽在被骂了多次后幡然醒悟。他不该这么消沉的,悔婚一事是他做的不对,他应该主动去弥补错误。   不过他见颜如月一直没在谢家露面,问了一嘴才知道和谢砚一同出城去了。本以为昨晚她会回来,没想到只有谢砚自己,颜如月定然是回颜府了。   为什么回颜府?   显而易见,她受够了在谢家的日子,也不是真心喜欢谢砚。   这一切给了宁泽勇气,即便此刻面对手拿斧头的谢砚,宁泽也多了几分底气。   “她虽聪慧,可于男女之事上到底不通,她只是在气恼我成婚那日没去接她罢了,这么多年的喜欢,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宁泽嘴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不过谢砚没听进去。他想起来那日她眼眸闪烁,问他是不是叫宁泽。   她喝醉酒抱着他,却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手指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谢砚面色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长眸里似压抑着墨色,看的宁泽头皮发麻,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想想这些日子,她是不是对你相敬如宾?你们是上了婚书,可是那做不得数,早晚都是要分开,不如早些结束。”   宁泽觉得颜如月喜欢他那么多年,不可能突然就喜欢谢砚了,而且姑娘家闹闹脾气,现在也该闹够了才是。   不知道颜如月什么时候会提和离的事情,亦或者她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提,那么,就由他来吧。   宁泽定了定神,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若是谢夫子想要什么赔偿的话,尽管提。”   其实按理说该是女子吃亏才是,但是大显民风开放,即便是和离过的女子也可再成婚。而且宁泽知道,他们夜里都是分开睡的,什么都没发生。   谢砚作为自己的“替身”,给他些补偿也是正常的。   说完,宁泽看着谢砚,见他一动不动宛若石像。   这是,接受不了?   宁泽想,不怪颜如月一直不提,想来她也不好意思吧,或者怕伤害谢砚。   宁泽刚要说话,就听谢砚张口,声音冰冷:“你,是什么身份?”   他眼帘抬起,露出如墨的长眸。   一字一句的道:“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莫要再说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若是再被我听见,”沉重的斧头被他轻轻掂起来,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那别怪我不客气。”   宁泽大惊,连着退了几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谢砚的温润都是装出来的!他在颜如月面前是翩翩公子,在自己面前就是粗鄙莽夫!   “你,”宁泽胸膛剧烈起伏,却不敢说什么,李婉儿生怕他出事,冲了出来将人拉走,宁泽只来得及说一句:   “不可理喻!”   随着宁泽进屋里,宁家的房门关上。谢家的院里也安静下来,静到谢砚脱手,斧头落地发出“砰”的一声。   屋里,谢兰芝将窗子小心的合上。旁边李姝无声的张嘴,谢兰芝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就让她大哥自己静静吧,谁说什么都没用。   谢兰芝虽然年纪不大,但明年也要及笄了,对于情感之事略懂一二。她能看出来自家大哥是喜欢颜小姐的,若是不喜欢,他会答应这荒唐的婚事?若是不喜欢,他会在宁泽说那种话的时候气愤?   归根结底,谢砚喜欢颜如月。   不过这等情愫被他埋在心里,就像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的嫩芽,只能倔强的缓慢的,独自成长。   谢兰芝也知道谢砚在犹豫什么。   颜府家产颇丰,而自家一贫如洗。   谢砚将自己最好的拿出来给颜如月,而在颜如月那里也就是稀松平常罢了。而且,宁泽说的话不无道理。   当时他们二人成亲的时候,颜如月就清醒的告诉谢砚,度过此关后,桥归桥,路归路。说明颜如月已经想了后路,是想要离开谢家,和谢砚分开的。   谢砚从没有主动纠缠的意思,应当是怕在颜如月那里落了下乘吧。他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内敛轻柔的去让颜如月过的高兴。   谢兰芝甚至想,她大哥会不会没有想那么多,会不会就是想让颜如月高兴。   哪怕颜如月说,要离开谢家离开他,只要她高兴,他就愿意?   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谢兰芝的脑子里,直到去了颜府,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被颜如月发现。   “兰芝,”颜如月过来握住她的手,见温度如常这才放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兰芝身子骨弱,比常人更爱生病,且病势来的更快更汹涌,颜如月是知道的。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日下雨,谢砚去庄子里为谢兰芝求龙骨。   谢砚十分在意这个妹妹,颜如月当然也是在意的。   谢兰芝不好意思的笑笑,没说自己走神,岔开话题道:“颜伯父好好养着,很快就能恢复如常的。”   刚从颜德春那里出来,谢兰芝作为晚辈尽了心意,颜德春便让颜如月带着谢兰芝在府里逛逛,将谢砚留下在身边叙话。   颜德春对谢砚很是满意,这些颜如月都看在眼里,不过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暂时不想那么多。   “兰芝,让桃红陪着你可好?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谢兰芝知道颜如月手里铺子不少,以为她是要忙活生意,赶忙道:“嫂子自去忙,不用管我,若是有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颜如月笑笑,转头吩咐桃红道:“去带兰芝小姐去我房里,将话本子茶水糕点都摆上。兰芝,你在这里呆着便好,等你哥哥出来再同他一起回家。”   谢兰芝乖顺的点头。   颜如月收拾一番便带着柳枝走了。   正好谢砚在,还能转移颜德春的注意力。   她今日本想早早就去的,但是想到谢兰芝乖巧懂事,得到消息肯定要来探望,她这才耽误了一会。   不过此时也不算晚,一来一回,等到晌午的时候便能赶回来。   马车里,颜如月闭了闭眼睛,旁边柳枝轻轻给她打扇子,一声不吭。   乡间的路有些不好走,路上难免颠簸了些。颜如月被硌得慌,柳枝见状将软垫又放了一层颜如月才好受许多。   到了地方,柳枝先下车,再扶着颜如月下车。   当年颜家就是在小村庄里出来的,颜德春是猎户,一身本事加上胆子大,经历了很多事情才在镇上立住脚,也将生意越做越大。   颜德春心肠好,自己富裕后也没忘了族人,时常会给族里人送东西,对于族里念不起书的人,他也会竭尽所能的帮助。这不,村里的私塾便是颜德春一手操办起来的,所有的东西都是颜德春出,孩子们上学不花钱。   所以颜如月下车的时候,便有几个认识她的孩子们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喊姐姐。   “姐姐,你怎么来了啊?”有个圆脸的小男孩问道。   颜如月笑笑,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不过小不点就是招人喜欢,她捏了捏对方的小圆脸,问道:   “姐姐回来看看,对了,前几日我爹回来的时候,你在吗?”   柳枝看了颜如月一眼,知道她是想先问清楚再上门。柳枝跟在颜如月身边久了,也头脑聪明。她掏出一兜子糖果,给小孩子们分发起来。   有糖吃,更多的小孩围了过来,举着手积极回答问题,生怕比别人嘴快抢了风头。   “姐姐,我知道,我知道!”有个瘦弱的站在后面的小孩跳起来举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颜如月看着瘦弱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忽地想到了谢砚。她招招手,让那孩子过来,又给他塞了一把糖,问道:   “好孩子,将你知道的,都告诉姐姐。”   颜如月生的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温婉明艳,村里可没有这样的美人,因此都着急在漂亮姐姐面前邀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颜如月被他们吵的头都晕了,指了几个方才一直在说话的,让柳枝带着其他人去旁边玩。   人少后没那么吵了,颜如月弯下腰,看着瘦弱的男孩。男孩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眸子,这才缓缓的说道:   “那日我和铁柱一起往躲猫猫,”说着他下巴抬了抬,颜如月顺着看过去,就见是个长脸小孩,小孩对着她笑,想来就是那个叫铁柱的孩子。   “我跑了很远,躲进族里堂屋,本来想着这里平日没人敢来,铁柱应当也想不到我在这。可是屋里太静了,静的我过一会就睡着了。”   小孩子条理清晰,颜如月没着急,让他慢慢说。   “睡了不知道多久,我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我以为是铁柱他们来了,就藏在桌子底下,用桌布将自己挡住。不过后来发现,不是铁柱,是族长和爷爷们。”   “我看见颜二伯也来了,他们开始说着什么,后来越说越急,直接摔杯子了。我有点害怕,悄悄的透过桌布缝隙看过去,就见有个年轻的哥哥推了颜二伯一把,颜二伯当时就哎呦一声倒下了。”   颜二伯就是颜德春,小孩虽然没说明白他们当日在谈论什么,但是至少知道颜德春是被一个哥哥推倒的。   颜如月放柔了声音,怕孩子们紧张。她道:“你还记得这位哥哥是谁吗?或者他长什么样子?”   瘦弱小孩眼睛眨了眨,似是在认真的思考。   于此同时,颜如月也在思考。小孩不认识那人,说明不是常来的。但是能跟着到堂屋里,定然也是亲戚。   小孩叫那人哥哥,说明年岁不大。颜如月在脑子里有了几个人选,但还不确定。   “姐姐,我不认识,但是我看见他下巴上有个黑痦子。”   当时乱糟糟的,好几个人都倒下了,小孩有点害怕,他将桌布放下,在最后要隔绝他的视线前,他看见那个哥哥的脸,倒是俊秀,只是戾气很重,而且下巴上有个大黑痦子,十分显眼。   他说完,颜如月的面容就冷了下去。   她知道是谁了。   “乖,你能想起来,当时他们在谈论什么吗?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已经给姐姐很大的帮助了。”   被颜如月一夸赞,小孩脸都红了,赶忙闭眼睛思考,过了会还真让他想起点什么。   “我记得他们好像说什么,‘孩子’‘继承’。”   颜如月嘴边的笑容淡了些,她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伸手拍了拍小孩,给几个小孩一兜子糖,让他们给其他人一起分。   孩子们得了糖都欢呼着跑开了,柳枝走了过来,担心的问道:“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颜如月深深吸了口气,道:“和颜青云有关。”   “大少爷?”   颜老大家有四个孩子,前面两个男子早都成家立业了,是颜老大和过世的前妻生的。其中大的那个叫颜青云,老二叫颜青山。   颜家人长的都不错,颜家兄弟自然也像模像样。不过,颜青云下巴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痦子,瞧着便添了市侩气息。   实际上,颜青云也是做小生意的,为人精明,娶了个媳妇十分能干,日子比在本家的时候还要好。   联想到小孩子说的几个词,颜如月很快就想明白了。王氏不出来蹦跶,颜家两个小的竟然坐不住了,想要将手伸进二房。   颜如月眼神越发的冷了,她道:“不必叫他们少爷,他们算哪门子的少爷。”   颜府的仆从会称呼颜老大为大老爷,也尊称他的孩子为少爷小姐。柳枝便也随着叫,既然自家小姐不喜欢,她自然不这么说了,不过一时找不到代称,嘀咕了一句:   “小姐,这事和那位有关,我们该怎么办啊?”   柳枝在颜家的时间长,知道颜如月很少回村里。一是因着路远颜如月娇贵不爱动,二则是村子里重男轻女,都觉得颜如月一个姑娘家继承家产,不是回事。   上次回来还是婚前三个月的时候,颜如月回来给母亲上香,被族里的长辈们按着数落一通,无非是觉得颜德春还年轻,让他早早续弦,还能再生几个孩子。   族里人觉得颜德春不添人,是因为颜如月的原因,殊不知,是颜德春深爱着亡妻,不想再娶。   长辈们说话,颜如月再不喜也只能听着,不高兴的时候说两句让对方哑火,却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怕父亲难做。   柳枝有些担忧,就她们主仆二人来,能行吗?   如果姑爷在就好了,谢砚是读书人脑子转动的快,而且身强力壮能保护自家小姐。   柳枝从没有此刻盼望见到谢砚,盼望的甚至出现了幻觉,觉得由远及近的那匹马上坐着谢砚。   柳枝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而后欣喜的拉颜如月,“小姐小姐,您看啊,是姑爷来了!” 第44章   ◎“带你去见我娘。”◎   颜德春只有颜如月一个孩子,颜如月在享受宠爱和奢华生活的同时,也会觉得孤独。   很多事情,她会和柳枝桃红讲,但是俩个小丫鬟又能做什么呢?所以,她都是咬着牙自己扛着。   颜如月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在这些历练中成长,在这些困扰中变得坚强。   这次来村子里,她谁也没说,带着柳枝直接来了。   她想要将事情弄清楚,她想给父亲撑起一片天。哪怕她只是个姑娘,族里人都不看好她,她也要去做。   在柳枝说看见谢砚的时候,颜如月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眼睛里只剩下马背上的青年。   他长眉入鬓,灿若星辰的眸子带着坚定。身上的衣衫被风吹起,像是举着旗帜朝她而来。   马蹄声哒哒哒,颜如月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面若冠玉的青年由远及近,深邃的长眸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越来越近,在快到颜如月面前时,谢砚利落的翻身下马,整理衣摆,然后在她面前站定。   “我来了,”他说。   刚翻身下马的青年,呼吸均匀不见疲态。他身材欣长,颜如月微微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黑黝黝的眸子里似是翻滚着墨色一般,颜如月定定的看了一会。   “你,”她红唇微张,本想说你怎么来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她点点头,笑了一下:“你来的正好。”   身后的柳枝见俩人说话含蓄,她不由得替两位主子着急起来。之前从平城回来后,她就发现自家小姐和姑爷之间好像有什么问题,感觉变得比之前更加————客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老爷还特意嘱咐她,让她多给小夫妻机会相处。想到这,柳枝赶忙道:“姑爷您来了,太好了,能给小姐撑腰!”   这话递出去,聪慧如谢砚自然明了其中的含义,到了自家族里,还要用“撑腰”二字。   他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将马匹系在树下,谢砚站在颜如月身侧,宛若是护卫一般。   长眸微动,他轻声道:“走吧,我陪着你。”   不知道是心里得到安慰还是什么原因,谢砚来了之后,颜如月觉得自己没那么慌了。她一颗心安定下来,甚至朝着他露出笑容。   “好,我们走。”   .   早在颜府的华盖马车驶入村口的时候,颜家老族长等人就收到了消息。族长皱眉,脸上的褶皱纠结在一起,瞧着更显老态。   “族长,颜家的那小丫头这是什么意思?兴师问罪?”   旁边有个颜家的长辈不满的道:“可是,这可与我们无关啊。”   “是啊,德春的事情可不是我们干的,而且我胳膊都伤到了。”   有个年岁大的族人举起胳膊,上头缠着厚实的棉布。   族长挥了挥手示意安静下来,他沉稳有力的声音道:“兵来将挡,我倒是要看看这小丫头要做什么。”   怕颜如月到不至于,但是都知道颜如月是个厉害的,怕被落了脸面。   他们现在要脸了,之前趁着颜如月不在,逼颜德春过继的时候,怎么不想起要脸了?   说起来,颜如月和谢砚来还是吃亏的,毕竟他们是小辈,总不好说的太过。   这不,刚一进屋,就得给族里的长辈们行礼,先低了一头。   “族长好,各位长辈们好。”   颜如月面上带笑,落落大方,没有想像中的愤怒,让方才背后说她话的那位长辈觉得诧异,不过他撇撇嘴没说话。   族长挥了挥手,“坐吧。”   村里不少房子都是颜德春出钱重建的,就比如待客的堂屋,除了陈设不够名贵,其他的地方和颜府的差不多。   宽敞明亮,两排椅子整齐的摆放在两侧。   族长坐在主座上,见颜如月和谢砚挑了最后面的次座坐下,他满意的点头。同时又升起一股遗憾,如果乖巧懂事的颜如月是个带把的就好了。   哪还有这么多事儿啊。   “月儿啊,这回来是看望你母亲?”族长问道。   颜如月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回答:“是,之前一直忙,没来得及带我夫君扫墓,这回他休沐正好和我一起,让他去探望我娘。”   谢砚眼神落在她的侧脸上。   少女面容精致,即便是鬓边的碎发挡住了大半的容颜,也能看出她侧脸流畅,是个美人胚子。   谢砚的长眸垂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敲了敲。   颜如月娘亲早早就去了,他知道。二人婚事办的匆忙,也没提前祭拜她的母亲。   谢砚抿了抿唇,明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为了应付族长。   可是,心跳难免会加快。   就像是正常的夫妻一般,她要向她的母亲介绍他,他是她颜如月的夫君。   “也是,你成亲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族长接着颜如月的话说了下去,笑呵呵的看着谢砚:   “听说你十二岁就是秀才了?”   颜如月:……他怎么知道?   随后一想,颜德春这么喜爱谢砚,觉得谢砚十分长脸,他定然是回来的时候和族里人吹嘘过了。颜如月甚至能想像出自家老爹的表情。   定然是一副想笑又憋住,缓缓的道:“谢砚此子,必成大器啊!”   果然,族长下一句话就是:“你岳丈都和我们说了,没想到你这般有才华啊!”   谢砚微微一笑,做好一个后辈该有的姿态,谦虚的道:“族长过奖了。”   “哎,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族里人也有念书的,但是念书好的却没有几个,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族里的小辈上,期望能有人踏上青云路。   “现在是在私塾当夫子?”族长连着问了谢砚不少问题,谢砚从容应对。   颜如月在一旁没说话,她当然看出来这些人是在故意的岔开话题。颜如月垂了垂眸子,纤细的手指搭在桌边。   族长还在和谢砚说着什么,想让他有空回来指导小辈们的课业,还要说话的时候就听“辟里啪啦“一声脆响。   “哎呀,抱歉,我没注意。”   颜如月站了起来,面带歉意的看着被她打碎的茶盏。   当然,族长的问话也被打断了。   族长有点不高兴,冷眼看着颜如月,心想到底是个姑娘家,心胸不如男子宽广。旁边的族人们都在看着地上的碎片,脸上出现肉疼的神色。   那可是颜德春带回来的瓷器,听说京城里的贵人才用得起呢!   颜如月像是不知道他们所想一般,垂着眸子静静的站在那。她心里有些烦躁,却又无处发泄。   忽地,袖子被人拽了一下,颜如月抬起眸子,就见谢砚脸上带了关切。   “手,”他轻声道。   颜如月下意识的伸出手,搭在谢砚的大掌上。他的手掌很热,指腹上都是薄茧。读书人手上都是茧子,着实是少见。   颜如月皮肤娇嫩,明明该觉得他掌心粗粝才是,可是她乖顺的一动没动。谢砚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见没有被伤到,这才松开手。   有人从外面进来将残局收拾一通,堂屋里又恢复了一片平和。   颜如月端起新的茶盏轻啜一口,苦涩的茶水糊了一嘴,她下意识的蹙眉,放下茶盏不肯喝了。   “族长,各位长辈,我爹爹前几日回来族里,回去的时候小腿就骨折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屋里其他众人一怔。   原本以为颜如月会婉转一些,没想到竟然直接问了出来。众人面上带了难色,谁都没说话。   颜如月便将目光放在族长身上,族长脸上的褶皱又深了些。不过他脑子转的快,心想定然是颜德春没说出实情,否则颜如月不会来这里兴师问罪。   族长心里有点埋怨颜德春,怎么连个姑娘都糊弄不住?   “族长?”颜如月微笑着叫人。   族长咳了咳,这才镇定自若的道:“你爹应当是和你说了吧,就是他说的那样,不小心摔倒了。”   颜德春临走之前特意嘱咐了,别让这事传出去丢人,只说自己摔倒了就得了。所以族长也拿出这套说辞来对付颜如月,多一个字便不肯再说了。   颜如月哦了一声,尾音拉长上挑,带着疑惑的意思。族长皱眉,觉得颜如月是在质疑他,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我说月儿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屋里其他人本来就对颜如月印象不好,若不是谢砚这个秀才坐在这,怕早就将人赶出去了。其他人看着颜如月,目光了带着鄙夷。   这么多人都是这样的神色,仿若颜如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谢砚敲打膝盖的手顿住,他看向颜如月。   “族长,我来一趟不容易,便不同您兜圈子了,”   颜如月还是那般镇定,她笑了笑道:“我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此次来就是想问问,以下犯上,同长辈动手,颜青云不用受到惩罚吗?”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族长瞪大了眼睛,心想颜德春这个老小子,说好了统一口供,结果他自己全都招了!   既然颜德春都不隐瞒了,那他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替颜青云捂着。   对于族里来说,颜德春是更为重要的族人。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事是青云不对,可是传出去怕是对他名声不好,所以才瞒了下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肯定没有下次。”   颜如月侧着头,面上带着笑容,仿佛还在等族长往下说。旁边的谢砚沉稳的像是一座塔,带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族长本来想说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临到嘴边改成:“他也向你爹认过错了,你爹也原谅他了,你还想怎么样?”   颜如月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她竭力控制自己,半响后收敛笑容,道:   “没听说过将人伤成这样,一个道歉就行了的。如果都这么轻松,我也去伤人,再给他道个歉,也不吃亏。”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胡搅蛮缠?”族长面上带了不满。   颜如月站起来,就像是不满族里的压迫要站起抗争一般。   这么多年,她一直如此,此刻她目光坚定的道:   “族长,若是此事没有个决断,怎么让族里的后人看?纸包不住火,若是被小辈们都知道了,人人效仿,都对长辈不恭敬,事后一句抱歉就能解决。   这样的场面是您期望看见的吗?”   一番话说的极为扎心,族里的小辈们都在努力的念书,想着通过念书闯出一条路。而族里的长辈们则是等着他们有出息,再来孝敬他们的。   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等族长答话,便有个年岁大的长辈赶紧表态,“族长,不能这样啊,月儿说的对,若是开了这个头,那往后怎么让小辈们服从管教?”   “是啊,大伯说的对,确实不能这样算了。德春是青云的嫡亲长辈,不想罚他。但是我们身为族里的人,自然是要做个公道的。”   颜如月说完一番话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屋里的众人讨论。   说了一会,族长明显是被说动了。他家里也有不少子辈们,自然是希望品行兼优,温良孝顺。当然,族里也有性子乖张的孩子,正好藉着此机会敲打一番。   “月儿啊,”族长看向颜如月,“此事你不便插手,就在家等消息吧。”   这事就算是成了。   颜如月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眸子弯弯的道:“多谢族长,多谢各位长辈们。”   小夫妻行礼之后便要离去,族长拉着谢砚,表露出对他的喜爱,让他们夫妻留下用饭。   谢砚身为晚辈自然不好拒绝的,颜如月走了过来,称家里还有受伤的父亲需要照料,族长这才讪讪的让人离开。   不过千叮咛万嘱咐,让谢砚时常回来看看,指导孩子们读书。   谢砚应下,扶着颜如月上了马车。   他来时骑的那匹马栓在马车后跟着一起走,乡间土路,坐马车反倒是颠簸的让人难受。   颜如月今日起来的早了些,此刻便觉得疲惫不已,想闭眼休息,却不得安生。   谢砚长眸看了她一眼,将自己这边的垫子全部取下,慢慢的垫在她身后。   颜如月被他惊醒,睁开眼睛,还没等说话,谢砚默不作声的将垫子放在她腰后,然后又一声不吭的退了回去,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柳枝在一旁低着脑袋偷笑,颜如月不自在的舔了舔唇,想到谢砚总是这样,看着冷淡实际温柔的很,对她的关心犹如春风细雨般细腻。   莫名的,心口处有些发热。   颜如月弯唇,“谢谢。”   谢砚淡淡的嗯了一声,车里便又变得寂静下来。   过了一会,马车缓缓停下。谢砚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么快就到镇上了吗?   入眼一片青黄色的树木,在远处还有大大小小的石碑。   “走吧。”   颜如月起身,声音轻柔的像是一阵风。   “带你去见我娘。”   作者有话说:   谢砚:见家长,有点紧张 第45章   ◎右耳上的那粒小痣似乎醉了般变得红彤彤的可爱。◎   在面对颜家族人的时候,颜如月用的借口便是带着夫君来看望母亲。   谢砚也以为这是借口,直到他站在颜如月母亲的坟前。   这里和别处不一样,格外的干净平整,靠在一棵茂盛的树下,微风轻吹,树枝摆动,像是女人温柔的在打招呼。   颜如月蹲在地上将纸钱放好,边引火边回忆似的轻声道:“我不太记得我娘的样子了,不过我爹说我像她。”   颜如月笑了一下:“我觉得不像,因为我爹说我娘很温婉,但是我的性子着实和温柔挂不上。”   她边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不过怎么也引不起火来。旁边投下一片阴影,是身材高大的谢砚蹲下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几下便将纸钱点燃了。   火光跳跃,他俊俏的脸上也映出一片红色,瞧着面颊红润,似是气色极好。   刚八月下旬的天气,晌午时分是最热的时候,点燃的火烤的人脸上冒汗。颜如月见谢砚的额上沁出汗珠,想来是被烤的难受,不过谢砚什么都没说,认认真真的烧纸钱。   “据说,只有将纸钱烧透,他们才能收到,”谢砚垂眸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拿起旁边的一个棍子,烧纸钱的动作十分熟练,比颜如月这个亲生女儿来的还要心诚。颜如月想到谢砚的家事,他父母早早就去了,想来他每年都要烧很多纸钱的吧。   “嗯,”颜如月也捡了个棍子,和谢砚一起将纸钱来回翻动,保证每一张都烧成灰。   她身形纤细,蹲下的时候小小一团。而旁边的谢砚即便是蹲在那也能看出身材高大,将颜如月完全罩住。   远处的柳枝看着俩人的身影,笑的见牙不见眼。   小姐都带姑爷来看夫人了,那肯定是喜欢姑爷吧?   其实颜如月没想那么多,她也要来看母亲的,正好他在便带着他来了。   烧完纸,颜如月撩开衣摆跪在地上,谢砚立马随着一起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娘,月儿成亲了,”颜如月看着那石碑,仿佛在看着她的母亲,“他叫谢砚,是个很好的人。”   说着说着,颜如月就想到了在婚礼上的事情,想到了外面对颜家的虎视眈眈,想到颜德春头发白了还要操心她,甚至受了伤。   杏眸里涌上水光,颜如月垂了垂眸子有些哽咽。   “娘,我……我做的不好,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颜德春受伤和她多少有关联。如果她不是性格这么强势,可能族里就过继一个孩子了,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风儿都停了,四周静悄悄的,让颜如月忘了身侧还有一个人。   她眼睛眨了眨,便有眼泪如珍珠似的滚了下来。   谢砚侧头,就见她天青色的裙摆上落下个小点,慢慢的洇湿成一片。   少女浓密的睫毛垂下,泪水便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一滴两滴三滴,明明落在了裙子上,却烫的他心口发疼。   颜如月这两日一直绷紧,到了这里后似是找到一处世外桃源,能让她将心事歇下,让她放松。颜如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盯着视线里母亲的名字愣神。   谢砚看着她,任由她哭出来,没去打扰。   见过她的很多面,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的,明艳动人的像是一朵花儿。可是此刻,谢砚觉得她可怜可爱的想让人将她拥入怀里,告诉她,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谢砚抿着唇到底是没有动作,只在颜如月缓过来时默不作声的递上帕子。   “谢谢。”   颜如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转过身赶紧擦了擦脸。   “刚才烧纸的时候熏到眼睛了,”她辩解道。   谢砚嗯了一声,极为认真的附和说道:“确实烟有些大了。”   他向来面容冷峻,从不会像李乘风那样说什么逗趣的事情,可是这句话就是让颜如月觉得十分可爱,她当即破涕为笑。   “头也磕了,起来吧。”颜如月又压了压眼角,将那条帕子塞进自己袖子里。   方才擦拭的时候发现脸上有灰,将帕子染脏了,得洗洗才能给他。   谢砚十分自然和熟稔的过来扶住她的胳膊,让她慢慢起身。裙摆上沾了枯草和灰尘,压的都是褶皱。   谢砚想都没想直接蹲了下去,仔仔细细的将她的裙摆收拾干净,还将褶皱抻平。   颜如月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的发顶,头发梳的整洁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干净,让人心生好感。   他动作很轻很柔,脸上神色平静,半点都没有觉得为女子做这等事的屈辱。颜如月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风儿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吹的她脑子都乱了。   直到上了马车,颜如月还是低着头。她觉得自己脸有点热,怕被他看出端倪。   柳枝见俩人不说话,便引了个话题,好奇的问谢砚:“姑爷,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小姐回村里的?”   记得他们出颜府的时候,谢砚还被留在颜德春那里叙话。   谢砚漂亮的眉眼掀了掀,淡声道:“出来给父亲端药的时候碰见桃红,问了一声便知道了。”   本来颜如月出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谁成想桃红这个大嘴巴竟然将此事到处说。   这可真是冤枉桃红了,她可没主动说,是谢砚问的。   当时桃红去厨房给谢兰芝取糕点,回去的时候碰见谢砚,便问了声好。谢砚看了看碟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小姐不在的,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   待回了城里,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今儿个是谢砚的最后一天休沐,颜德春不让他们几个回家,说什么也要在颜府用饭。本来颜如月就因着颜德春得在家守着,谢砚这些日子怕是见不到她,因此立马应了下来。   晚膳自然是在颜德春的房里用的,颜德春见一桌子人,心里高兴,难免就想喝几杯。颜如月压着不让,道:   “爹爹,大夫说了让您好好喝汤药和补汤,暂时不可饮酒。”   颜德春咂咂嘴,表示遗憾。   他扫了一眼桌子旁,有颜如月,有谢砚,还有谢兰芝。   今天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颜府已经很少这么热闹过了,不喝酒庆祝一番真的是难受啊。   颜如月自然是猜出他的心思,无奈的吩咐柳枝。   “去,将库房里的补酒拿来。”   颜德春眼眸发亮,“对对,快去。还有库房里的果酒一并取来,今天菜好,大家都喝一盅。”   长辈欢喜,小辈的自然得作陪,就连谢兰芝都喝了一盏果酒。颜如月怕她醉,让柳枝给她倒了桂花饮子。   陪着颜德春喝酒的主力自然是谢砚,眼见着谢砚一杯杯下肚,颜如月不免咬着唇担忧。   他不会喝醉了吧?   还好,颜德春也知道自己不宜喝太多,翁婿二人尽欢后都用了些菜。颜德春面上有点红,谢砚瞧着神色如常。   颜如月扫了一眼后缓缓松了口气,她也用了一些不过不多。   席间,谢砚看了颜如月几次,见她手里的酒盏一直盛着果酒,不免有些担忧。等到用完饭,颜德春累了去休息,谢兰芝说李姝找她,颜如月派马车送她去李家。   只剩下夫妻二人站在门口。   谢砚侧头看她,就见她面颊上染了红晕,黄昏时分的光洒在她脸上,让她的侧影晕了层金黄。浓密的睫毛颤动,似是一把小刷子般扰人的心。   女子身上淡淡的香气和果酒的香甜混合在一起,萦绕在鼻尖,莫名的让人有心醉之感。   右耳上的那粒小痣似乎醉了般变得红彤彤的可爱。   谢砚垂在袖子里的手捻了捻,在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谢砚垂下眸子。   “明日就要回私塾教书了?”颜如月明知故问道。   谢砚嗯了一声,本来用完晚膳他该回家的,可是脚步似是被粘住般就是挪不动。   “我这两日要在家里陪着我爹,所以……”   “无事,你呆着便好,”谢砚接过话头,怕她心里不自在,他道:“有你在,老爷子心情好,身体恢复也更快。”   颜如月想还好谢家没有长辈,否则她总是回娘家定然是被不喜的。   .   颜如月这头日子过的舒心,她的邻居宁家则是鸡飞狗跳。   李婉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向宁母哭诉,说宁泽还是喜欢颜如月,甚至想让颜如月回来。   宁母原本被她哭的烦躁,刚要挥挥手让她走,就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宁母眉心一跳,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颜如月的好。   记得刚订婚的时候,颜如月便时常来看望她,陪着她说会话,还送不少补品。颜如月出自商贾之家,自然是嘴甜,声音清脆的像是百灵鸟,让宁母十分喜爱。   其实刚开始她也不太愿意的,觉得自己儿子好歹是个读书人,往后要是找媳妇也要找个书香门第。但是在见过颜如月后,宁母喜欢这个小姑娘,便也赞同了。   后来,李婉儿来了,一切就都变了。   懂事孝顺的儿子忤逆,即便她这个当母亲的让他把李婉儿送走,他却将人养在外头。后来,本该是成亲的日子,李婉儿和宁泽混在一起,没去接亲,让颜如月嫁到了谢家。   而李婉儿则是找上门,入了宁家的门成了宁家妇。   再后来,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她时常能喝上鸡汤,便是那酒楼里昂贵的糕点,也偶尔尝尝。可是在李婉儿来了之后,每天膳食不是菜叶子就是菜叶子。   宁母偏爱儿子宁泽,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错,都是李婉儿勾搭宁泽,都是李婉儿的错。   李婉儿还在低头哭着,半响没听见宁母说话,她抬起头,就对上宁母带着怨毒的眼神。   “娘,”李婉儿张了张嘴,眼泪辟里啪啦的往下掉,“我已经嫁给宁泽了,就是宁家的媳妇,不管怎么样,宁泽不能这样对我。”   说完,见宁母面上没有松动,李婉儿咬咬牙低声道:“眼看着过一阵子就放榜了,若是传出来什么丑事,对宁家对宁泽都不好。”   宁母幡然醒悟。   是啊,她再不满意李婉儿,也只能压着此事。等到放榜之后,一切再从长计议。   见宁母神色恢复如常,李婉儿帕子下的眼睛转了转。她从宁母房里出来时,只觉得脚下都是软塌榻的,让人艰难行走。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心里也是凉成一片。   她本以为宁母呵护宁泽,也算识大体,她找宁母哭诉一番,到时候宁母再训斥宁泽,而她扮演温柔的妻子安慰一番,想必二人的感情会有所进步。   谁成想,她在宁母的眼睛里看见了懊悔。   懊悔什么?难道她也像宁泽一样,想让颜如月当儿媳妇?   那个颜如月除了长的漂亮,有钱,还有哪点好?   李婉儿站在院子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对宁泽这么好,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家,难道都捂不化他的心吗?   而且之前明明是他自己说过的,他不喜欢颜如月,现在追着颜如月后头跑,这又算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后的房门开了,是宁泽走了出来。之前去京城参加乡试,宁泽瘦了不少,即便养了这些日子,他脸上还是没长出多少肉,颧骨略高,显得有些刻薄。   李婉儿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怎么了?是要喝茶吗?我去烧水。”   这是李婉儿做惯了的事情,她脚步一转朝着厨房迈过去。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宁泽声音凉薄的道:   “李婉儿,我有话和你说。”   他叫自己李婉儿?   李婉儿的手紧张的蜷缩在一起,联想到宁泽和谢砚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宁泽要和自己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僵硬的转过身,天色擦黑,渐渐的只能看见宁泽的大致轮廓。他站在那,明明很近的距离,李婉儿却觉得远极了。   “等过些日子,我挣够了钱,便和离吧。”   李婉儿脑子嗡的一下,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你说什么?”   刚开始宁泽还对李婉儿有些愧疚,但是时间久了那点愧疚也没了。而且他满心都是颜如月,看着颜如月和谢砚出入成对,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拆散他们,让颜如月回来。   起初宁泽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总觉得颜如月就是在气他,就是想让他吃味。可是在他和李婉儿成亲后,颜如月也没表现出什么,他就知道不对了。   事态朝着让他慌张的方向发展,他不想这样,他想重新回到原来的样子,颜如月满心满眼都是他。   那第一步,就是要李婉儿离开。   “这件事正在筹划,等我攒够了钱,将之前你为宁家付出的钱堵上,再给你一些盘缠,你就离开这里吧。”   宁泽说完,也不管李婉儿脸色如何,自去进屋歇着了。   独留李婉儿站在院子里,泣不成声。同时,也让她更加的痛恨颜如月。   如果不是颜如月,她就不会在宁家受这样的委屈。积攒的痛苦和失望全被李婉儿加在了颜如月的身上,仿若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谢兰芝和谢砚回来的时候便听见黑夜之中,有女子呜咽的哭声。   冷不丁还挺吓人的,谢兰芝心想,还好大哥去李家接她,否则她自己万万不敢走夜路的。   兄妹俩的脚步声惊动了李婉儿,李婉儿抹了把脸狼狈的跑回屋里。   谢兰芝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不解的问道:   “大哥,那个女子之前不是和宁秀才感情挺好吗?为何成婚了总是哭哭啼啼的?”   她都碰见好几次了。   谢砚长眸幽深的扫了一眼宁泽的房间,抿了抿唇没说话。   宁泽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里,久久的徘徊。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想说。   然而没过几天,谢兰芝就明白了。   因为宁泽去颜家找颜如月了。 第46章   ◎“来人呐,快来人!小姐晕倒了!”◎   李婉儿夜里以泪洗面,原本柔弱的像是一朵娇花的姑娘,在嫁给宁泽后,身心俱疲,憔悴的不成样子。   宁母非但不心疼她,还总是拿她当仆从用,家里的所有活计都是她在做。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也全都是细小的伤口,骨节变粗变大,指腹越发的粗粝。   这日一早,李婉儿在厨房将东西都收拾好,擦了擦手走出来。   透过半开的窗子,李婉儿看着宁泽换了身得体的衣袍,头发梳理整齐,又恢复了往日那个俊俏秀才的模样。   她有些好奇,上前几步问道:“是去见同窗吗?”   屋里的宁泽正在低头整理衣袖,闻言头都没抬,含糊的嗯了一声。   李婉儿点点头,觉得这是应该的。此次北山镇不少秀才参加科举考试,若是有人考中了,那往后在朝里也能互相帮衬着。   屋里宁泽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李婉儿扫了一眼,好像是补品还有酒楼的招牌糕点。拿糕点她明白,应当是和同窗喝茶的时候吃。   但是,为何会有补品?   “你,”李婉儿鼓足了勇气,拦住要开院门离开的宁泽,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去找柳新立吗?”   柳新立和宁泽关系极好,宁泽每次出去都是去找他。宁泽点点头,没去看李婉儿的眼睛。   “我下午再回来,晌午饭不用做我那份了。”   说完,绕开李婉儿推门离开。他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李婉儿失望的眼神。   宁泽边走边在心里想,一会见到颜如月,他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颜德春腿伤了,他也是才知道,否则第二天就来了。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颜如月回了娘家,他过去也好说话,要不然旁边总是杵着一个面色冷峻的谢砚,说不怕是假的。   谢砚虽说是书生,可是他挑水劈柴的粗活样样行,挽起的衣袖下是喷薄的肌肉。再加上宁泽觉得谢砚粗鲁,难免心里怵他。   一路想着事情,到了颜家门口。宁泽清了清嗓子,“我来探望颜老爷。”   他没说找颜如月,怕被旁人听见不好。等过些日子,李婉儿离开,颜如月和谢砚和离,一切就都回到正轨,那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往颜府走,找颜如月。   门人还是之前那个,自然是认识宁泽的。他面上带了不屑,却也不好替主子决定,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让宁泽稍后片刻。   宁泽拎着篮子站在府门口,看着朱红的大门,不由得感慨万千。   以前,他每次要来的时候,颜如月都会早早的在府门口等着,就站在这道朱红大门后头。等他快来的时候,探出白玉似的小脸,朝着他笑。   那时候他是不爱来颜府的,总觉得面上挂不住。现在想想,少年心气罢了,怕旁人觉得自己家贫寒,抱上颜府这条有钱的大腿。   不过现在宁泽不会了,他已经成长了很多,相信月儿跟着他会更加高兴。   宁泽想的入神,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在发颤。   李婉儿眼睛死死的盯着宁泽的背影,看着宁泽拎着东西进了颜府。   他不是说去和同窗相会吗?她就知道!同窗相会为何要带补品?!她就知道宁泽是来颜府,藉着看望颜老爷的名义和颜如月私会!   越想,李婉儿越气,眼睛里的嫉妒宛若化成实质,烧的她脑袋都不清醒了。所以,在眼前走过一张熟悉的脸时,李婉儿还在愣神。   “婉儿?”那男人退了回来,面带惊喜的看着她。   李婉儿回过神,只见她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细布衣裳的男子。男子生的高大壮实,面容普通,耳边有一道细小的伤疤。   看见那条疤痕,李婉儿震了一下,随后猛的后退,脸上带着害怕的神色:“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高壮的男人拉住她的手腕,一声不吭的将人拖到无人的巷子里,李婉儿要尖叫,被男人用手捂住。   “别喊!我又不会伤害你!”男人恶狠狠的低声道。   李婉儿眼泪滚滚,他不会伤害她吗?可是他脸上的疤痕就是她亲手划的,他是来报仇的吧。   男人松开手,李婉儿果然不喊了,她害怕的抖动身体,小声的道:“对不起,高瀚义,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迟来的道歉,高瀚义其实十分不屑,但是瞧着她比之前瘦了不少,想来是逃离高家后日子不好过。   原本的气恼也就全都消散了。   “你现在住哪?收拾东西,跟我回高家。”   高瀚义是村长的儿子,李婉儿家里出了变故后她得到高家的照顾,一来二去的,高瀚义就喜欢上李婉了。   但是李婉儿心比天高,她不甘心自己缩在这里,只能嫁给一个粗鲁的汉子。   想起自家有个远房的亲戚,听说念书是极好的,都是秀才了,李婉儿升起心思,在一个黄昏离开了。   当时她已经快要和高瀚义定亲了,仗着高瀚义势力村里人没人敢欺负她,但是她不满足,她的生活不该是这样一眼望到头,她要嫁给书生,往后要当官夫人。   逃离之路并不顺畅,李婉儿被高瀚义堵住,她拿着匕首伤了高瀚义,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跑了。她跑不远,只能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人走后再跑。   就这样一路到了宁家,如愿以偿的成为秀才娘子。   可是现在的生活,真的像她想像中那么美好吗?李婉儿痛哭。   高瀚义也是真心喜爱李婉儿的,原本他还想着教训她一顿免得再跑,不过见她哭也就心软了。   “行了别哭了,还好我来这里办事,否则也遇不见你,收拾东西,回家。”   李婉儿擦了擦眼泪,嘴唇嚅动着,“我……”   .   隔了几条街的颜府里,宁泽正在会客的厅室等待着。   他面上带了欣喜,心想,谢砚不在这,果然月儿是想见他的。往日在谢家,每次他想和月儿说话,那个谢砚就会找各种机会和理由横叉一杠,他都没和月儿说几句话。   现在好了,他能正大光明的和她聊一聊,将计划的事情说清楚,为以后做准备。宁泽一直觉得颜如月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想着借此机会好好谈谈。   等了一会,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宁泽忽然想到以前,他不爱来颜府,便约着颜如月在茶楼见面。那时候每次都是颜如月先到,他姗姗来迟。   每次颜如月都是面上带笑,说自己也是刚到。   现在情况转了个个,他在这里等,颜如月则是后进来的人。   宁泽心下一动,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改变了。不待他细想,颜如月已经拎着裙摆,跨过门槛入内。   宁泽起身看过去,以往每次她见他,都会穿着素净,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可是今天,她着一身鹅蛋黄流彩锦绣长裙,将她的玲珑身段显露出来。   她眉目如画,朱唇红艳,即便面上不带笑容也是明艳动人,美的像是盛放的牡丹花,灼艳芳菲。   时隔多日,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宁泽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觉得此刻的颜如月更加美丽,是她最真实的美。   “月儿……”宁泽嘴唇颤动,深情款款的喊了一句。   颜如月心里膈应,面上更是没有好脸色。她冷着脸道:“宁泽,我让你进颜府,是想最后和你说一次。”   宁泽面露期待,她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她不喜欢谢砚,准备和离了?   颜如月眸子里不带任何情绪,看着宁泽的眼神宛若看着房梁,“我,已经成婚了,你不要再纠缠,今日是最后的了断,若是再纠缠那就官府见。”   她嘴角冷笑,宁泽发现她此刻的神情和谢砚一模一样。   “官府见的话,你的青云路怕是就要断了。”   颜如月甚至都没坐下,也没有叫人上茶,摆明了是想快点和他说清楚,就此了断。   宁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她话语里再也不复往日的情义。宁泽有点懵,他一直觉得颜如月是为了气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懊悔,这才嫁给谢砚的。   要不然她为何到了谢家,还和谢砚分房睡?   这般想着,宁泽也是这般说的:“月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向你道歉,且保证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颜如月鄙夷的看他一眼,就像是在路边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刺的宁泽身上一疼。   “宁泽,你身为秀才怎么听不懂人话?我说了,现在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再纠缠,否则我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客气。”   本想着在自家说清楚总是比在谢家要方便的,没想到宁泽是个耳朵聋的。不,也有可能是他心聋了。   颜如月懒得给他眼神,转身离去,红唇微微张着,说出毫不留情的话语:“来人,送客。”   颜如月走了,有颜府的仆从过来赶人。但是宁泽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眼眸发红,不敢相信方才的一切是真的。   她,怎么会这般绝情?不,不会的。   宁泽拔腿就跑,颜府仆从没反应过来,等追上去要抓住他的时候,宁泽已经将颜如月拦住了。   宁泽身子瘦弱,跑这么几步就有些喘。   “月儿,你、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绝情的人!”   颜如月听的好笑。   她真笑了,眼眸弯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宁泽愣愣的看着她,就见颜如月笑的都出眼泪了。她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随后勾唇说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一直在原地吧?是,我承认我们有婚约的时候,我是曾心仪过你,不过那是过去。没有人会一直活在过去。”   “宁泽,当年我选你定亲,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救过我,当时我从水里出来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第一眼看的就是你。”   “后来再次相遇,我认出你,觉得你是个心肠好的书生,这才有了婚约。”   宁泽眸子闪动,颜如月接着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些年颜家对你的帮助,就当还你的救命之恩了,还有,细细算起来是你欠我的,不过本小姐什么都不缺,自然是不在意的。”   “连同你这个人一样,本小姐都不在意。”   颜如月说了一番话,觉得身体轻盈了不少。曾经年少时期的喜欢不是假的,她也曾满心满眼都是他,觉得他是她的英雄,他救过她的命。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的生活颜如月觉得十分满意,她今日的一番话就是和过去的情分告别,重新展望新的生活。   颜如月放下了,一个她不在乎的人,她早就不会因为宁泽而生气了。   颜如月甚至能轻松的笑笑,因为宁泽对她,真的无所谓。所以颜如月说完,便准备离开,想来宁泽也听懂了。   宁泽站在原地,如被雷劈。   她,会和自己订婚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因为他救过她?宁泽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晃晃。   “可是,我并没有救过你。”   颜如月停住脚步,转过身:“你说什么?”   宁泽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身体已经不再摇晃,他如实道:   “我没有救过你,当年我去的时候,你已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了,当时附近没有旁人也不知道是谁救的你,我只是抱着你找到大人。”   宁泽眼里失去光泽,他苦笑一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颜如月才不管他如何,她心里翻涌起奇怪的情绪。她一直以为宁泽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一直幻想着像是话本子里那样,嫁给救过她的英雄。   可是,他今天告诉她,竟然不是他救了自己?!   颜如月脑子发空,而宁泽还在说着:“既然如此,我想问问你,若是……若是你早就知道不是我救的你,你还会和我定亲吗?”   宁泽面带期待的看着她,不相信这么多年的喜欢都是假的。   然而,他失望了。   颜如月丝毫没有犹豫的摇头,留下一句:“不会。”   她走了,走的毫不留情,只留下一个背影。   宁泽心里忽地一空,觉得他的魂魄也随着她去了。宁泽面色苍白,眼眸泛红。他想,他失去她了。   永远的失去了。   .   从会客的厅堂回来,柳枝就发现颜如月神情不对。   方才她离的不远,自然听见宁泽所说。这么多年,自家小姐都以为是宁泽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救了她一命。所以,她对宁泽才会有好感。   柳枝觑着颜如月,就见她眼圈有点红了。   颜如月垂下眸子,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真的一直以为宁泽是救命恩人,一直怀着别样的感情和宁泽相处。可是现在告诉她,竟然一直认错人了。   现在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她一直在奔跑,跑着跑着,有人告诉她,你跑错了,你该转身往回去。   颜如月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声音发哑的问柳枝:“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笑?”   柳枝忙过来,给她倒了盏茶水,“小姐,没有的事情,都怪那个宁泽,当年问他是不是他救的人,他一口应下。”   不过此时柳枝没功夫想无关紧要的人,她看着颜如月,觉得她脸色不太对,“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听您声音都哑了。”   颜如月这些日子不止要照料颜德春,还接手家里所有的生意。昨天晚上看账本看到了天边泛白,还是柳枝过来强行劝说许久,才让她闭眼歇息片刻。   然后,宁泽就来了。   柳枝看着颜如月,给她端茶水的时候碰到她的手指,柳枝大惊:“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烫!”   柳枝也顾不上主仆身份了,赶忙上前探探颜如月的额头,发现烫的惊人。   “来人呐,快来人!小姐晕倒了!”   “桃红,快去找大夫!”   作者有话说:   谢砚:我不在,发生好多事 第47章   ◎“你,就那么喜欢他?”◎   宁泽从颜府出来后就失魂落魄,他犹如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怎么走回宁家。   宁母正在院子里晒菜干,见他回来了,宁母问:“李婉儿呢?怎么还不回来干活?”   见宁泽木着脸没答话,宁母皱眉,“你怎么了?”   宁泽不说话,直直的朝着屋里去了。宁母起身,拿起拐杖去了宁泽房间,敲了几下门。   “泽儿,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你和娘说。”   “泽儿,你开开门,快和娘说说别憋坏了。”   宁母敲了几下门,但是宁泽没有应声。宁母还在敲着,这时候李婉儿回来了。   看着李婉儿面上带笑的模样,宁母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去哪了?!家里这么多活不知道干,还跑出去偷懒!?”   李婉儿愣住,宁母因着宁泽的事情,将所有的气都归咎于李婉儿,她直接拿起拐杖打了李婉儿。   “啊!”   李婉儿身子娇弱,加上瘦了不少,一拐杖下去胳膊处当即肿了起来。她忍着疼流眼泪,问道:   “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她在宁家这么久,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宁泽整日闭门不出的温书,家里的所有活都是她做,她甚至得侍候宁母如厕。   白日里出不去,晚上不方便出去。   她好不容易得了会空,出去偷偷跟着宁泽,怎么就犯了大错了?   这些日子李婉儿一直乖顺,宁母说什么,李婉儿就听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李婉儿梗着脖子要理由。   宁母见状更气了,又连着打了她好几下,气急败坏的道:“谁让你出去的?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在宁母看来,成了婚就要在家里守着,即便是颜如月嫁过来,她也这么说。原本见李婉儿做的不错,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和宁泽都跑出去了。   宁泽失魂落魄的回来,李婉儿却笑容满面,让宁母这个护短的母亲极为不满。   李婉儿脸色变了变,她赶紧低下头,生怕被宁母发现异常。虽然她和高瀚义只是说了几句话,但她觉得十分放松,高瀚义还是喜欢她的。   一直以来在宁家所受的委屈得到了缓解,所以李婉儿才是面带笑容。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宁母知道,指不定这个刻薄的婆婆会怎么惩治她。   “娘,我出去,是为了找活干!”李婉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宁家的日子不好过,宁泽又一直找不到能挣钱的活。就算宁泽中举了,也得过些日子才会出榜,才能有赏银。   这些日子,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听见李婉儿这么说,宁母将信将疑,不过一想李婉儿素来乖巧,甚至拿出自己的二十两银子来,可见是个好媳妇。   宁母信了,她将拐杖放下,不打李婉儿了,而是问她:“你知道宁泽是怎么回事吗?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宁泽?   李婉儿胳膊还疼着,她捂着胳膊往宁泽的房间看。就见房门窗户都紧闭,院子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娘,您先去歇着,我去看看。”李婉儿将宁母劝走,自己去敲门。   当然,房门依旧没开。   李婉儿便想到了,他定然是在颜府吃了挂落。这一刻,李婉儿心里升起一种快感,想的是宁泽你也有今天。   随后,李婉儿便陷入痛苦之中。   她的夫君为了旁的女人丢心丢肺,她高兴个什么劲呢?想到颜如月,李婉儿心里就升起一股恨意。都怪她,是她让宁家的生活陷入困境,让自己被宁泽排斥。   而被李婉儿痛恨的颜如月,现在状况确实不好。   柳枝在旁边守着,就连腿上有伤的颜德春都来了。大夫看完之后开了药,已经灌下去了,只是颜如月昏睡过去还没醒。   “老爷,您回去吧,大夫说了,小姐是近日劳累加上急火攻心,这才晕倒的。汤药下肚,睡一夜,明早就好了。”   颜德春不走,坚持守在女儿身侧。柳枝看了看颜德春受伤的腿,心想若是让老爷在这,小姐醒来看见定然会不满,不过她们都劝了一番,老爷不听啊。   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外头桃红匆忙的进来:“老爷,姑爷来了!”   颜德春看了眼天色,这是刚从私塾回来。颜德春起身,“我去看看,你们照顾好小姐。”   “是。”柳枝和桃红齐齐应下。   谢砚确实刚从私塾回来,颜如月不在家,他便每日过来一趟,藉着看岳父的名义看看她。   喝完一盏茶水,颜德春姗姗来迟。   谢砚站起身,见颜德春身后空荡荡的没有那道倩影。颜德春自然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叹了口气道:   “月儿这些日子累到,病倒了。”   谢砚刚要坐下,闻言一怔。随后立马站起,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急色:“她现在怎么样,我能去看看她吗?”   颜德春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谢砚身高腿长,三步并做两步离开。   颜德春看着他远去的焦急身影,想,等颜如月好了,他直接挑明算了,让她和谢砚好好过日子。谢砚模样好性情好,能看出来对月儿也是上心的,颜德春满意的点着头。   颜府很大,说起来成婚这么久,谢砚还没好好逛过颜府,就连有几个院子几个花园都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去往颜如月院子的路,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出错。   谢砚很快就赶到,正好碰见桃红端了一大盆子凉水。谢砚蹙眉:   “你家小姐现在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桃红将水盆放下,忙将人往里请,边撩开珠帘边道:   “大夫来过了还灌了汤药,说小姐是太过劳累加上急火攻心。姑爷,您不知道,就怪那个宁秀才,他来了之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姐就病倒了。”   桃红这丫头从小就傻乎乎,不过心眼不坏,她说这些是为了小姐抱不平。可到了谢砚耳朵里,就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之前她醉酒的时候叫宁泽的名字,如今又是为了宁泽才病倒的么?   黝黑的眸子垂下,他抿着唇,一声不吭的往里进。   谢砚来过一次颜如月的房里,不过他规矩的垂下眸子并不乱看。这回往里进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走进外室,便闻到苦涩的药味。   屋里竖起牡丹屏风,转过屏风便是内室了。   柳枝正在床边守着,以为是桃红进来了,“快点,小姐额头还热着呢。”   说完回过头,才发现竟然是谢砚。“姑爷,您来了。”   谢砚颔首,眼睛落在床榻上。   少女静静的躺着,往日里殷红的嘴唇失了颜色,变得干涸如龟裂的土地。青丝散开,更显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无血色。   “我来吧。”   谢砚接过柳枝手里的帕子,正好桃红进来,将水盆放在一旁。   柳枝本想说不用,这等小事她做就好,不过想到了什么,她松开手,给了桃红一个眼色。   桃红:……啥意思。   柳枝:……   指了指外面,桃红才明白,俩个小丫头悄悄的离开了。   屋里本就安静,此时更是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谢砚鸦羽似的睫毛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修长的手指攥着帕子,他将帕子过水拧干,再往床边走去。   没坐在床榻旁,而是坐在脚踏上,长臂伸展将棉巾轻轻的放在她的额头。粗粝的指腹碰过她的肌肤,果然烫人。   他抿了抿唇,收回手坐在脚踏上,定定的看着她。   床头处有茶壶,谢砚倒了一盏水,取过干净的手帕,浸湿后给她润唇。直到她的嘴唇重新饱满,他才收手。   昏睡中的人蹙了蹙眉,似睡的不太安稳。   素色的寝衣松散,露出她修长的脖颈。白腻纤细的仿若易碎的花枝,让人心生怜爱。   这是谢砚第一次见到这样脆弱的颜如月。   他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抿着唇将被子往上拉,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往回收手的时候,猛的被人拽住。   谢砚惊喜的抬头,就见颜如月杏眸半睁,似是有些糊涂了,她叫他“柳枝”,还喊渴。   谢砚没做声,充当柳枝的角色,倒好茶水后,将颜如月半扶起来。原本是想让她靠在床头的,但是颜如月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闭着眼睛身体软的像是棉花。   谢砚只能坐在床头,让软绵绵的颜如月靠在他身前。他生的高大,胸膛宽阔,颜如月靠在那,莫名的有种娇弱之感。   谢砚伸手将茶盏拿过来,试了试温度后才往她嘴边递。   颜如月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喝了好几口。   大概是谢砚没有这么细致侍候人的经验,有几滴茶水顺着颜如月的嘴角留下,沿着精致的脸颊一路划到下颌,眼看着就要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谢砚眼疾手快,用手背轻轻接住,刚想拿过帕子给她擦拭,谢砚忽地身子一僵。   许是他才从外面进来,衣裳还带着秋日的凉爽。而发热的颜如月侧个头蹭了蹭,发现这处舒适,便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靠。   这还不够,她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处,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眼看着就要将衣裳扯开了。   谢砚僵硬的像是块石头。   少女独有的馨香直直的冲入他的地盘,将他平静无波的水面搅的天翻地覆。   而偏偏罪魁祸首不自知,她舒服了一些,甚至直接又沉沉睡过去。   柳枝来请谢砚用膳,刚进来就发现不得了的一幕。   自家小姐像是流氓一般,扯着姑爷的领口,这也就算了,竟然还将脑袋往姑爷怀里凑。而姑爷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从耳根子开始,到修长的脖颈,红的似滴血。   柳枝嘴巴长的能塞下一颗鸡蛋。   她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心想这可能是小姐的方式,表现出虚弱,然后让姑爷就范。没想到的是,自家小姐竟然这般生猛,看来平日里话本子没白看。   屋里的谢砚将注意力都放在怀里这团软绵绵身上,自然没发现柳枝。   他犹豫片刻后伸手,轻轻的将她抓紧衣襟的手放开。   少女的手和他一个大男人的手自然不同。纤细柔软,丝滑若锦。   还好,昏睡过去的人儿乖巧,谢砚顺利的脱离她的禁锢。   将人好好的放下,盖上被子后,谢砚抿了抿唇,努力忽视心底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换了几次棉巾,谢砚用手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虽然已经没那么烫了,但还是有些热。谢砚蹙眉,想再打湿一条,不过盆里的水用了几次了,他端着盆起身离开。   出了屋,外头柳枝和桃红在守着,桃红急忙接过打水的活计,柳枝则是问道:“姑爷,晚膳准备好了,您用一些吧。”   谢砚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吃了,他忽地想起来,问道:“大夫有留汤药吗?晚上是不是还要喂几次药?”   谢兰芝自小就爱生病,所以谢砚多少懂一些,知道病症在夜晚会来的更凶猛,所以晚上也会喂药。   若是病人醒着还好办,自己就能喝,最怕病人昏迷,就连喂药都成了难事。   柳枝点头:“留了,说是灌一碗下去,明早就好了。”   谢砚颔首,没说什么。等到桃红将水盆端回来,谢砚接过直接转身回屋。   桃红挠挠头,问道:“姑爷不饿呀?”   柳枝好笑的打了她一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就知道吃。”   桃红不赞同:“那可不是,我看姑爷是想亲自守夜呢,若是不吃东西能顶得住吗?”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柳枝幡然醒悟。是啊,看姑爷的意思是想晚上留在这守着。不过他明日还要去私塾的,这样能行吗?   屋里,谢砚认真的将帕子打湿,放到她的额头上。她喷洒的灼热气息打在他手背上,让谢砚眉头染了几分急色。   伸出手摸了她手心,发现手心很热。谢砚又找来干净的棉巾,一点点给她擦拭手心,手腕。其实,若是能擦擦脚心是最好的,不过他到底不便。   所以等柳枝进来送晚膳的时候,谢砚起身让她给颜如月擦拭身上。   “姑爷,您去外间吃点东西,我这就给小姐擦。”   谢砚点头,他不好留在这里,便转身去了外室。   桌子上放着吃食,是柳枝端进来的,桃红也进来,端了茶水。   “姑爷,喝茶。”   谢砚垂眸看向桌子上的菜式,都是颜如月喜欢吃的,他净手后安静的吃饭,耳朵竖起留意内室的动静。   谢砚这顿饭吃的如同嚼蜡,吃完后喝了盏茶水。发觉这茶水里没加花蜜,微微带着苦涩感。   长眸看向水面,谢砚想,若是她喝的话,定然会抽抽鼻子,然后让柳枝给她放桂花蜜。   想到她,谢砚唇角忍不住翘了翘,然后又喝了一盏苦涩的茶水,让苦意充斥在舌尖,这样能让他觉得舒服一些,觉得是茶水苦而不是嘴苦。   柳枝从内室里出来:“姑爷,擦好了。”   谢砚点头:“可还那般热?”   柳枝脸上露出点笑意,“好多了,之前大夫说让我们把额头换上湿毛巾就好,倒没提还能擦拭身上。”   说完见谢砚没吱声,柳枝抬头,就见谢砚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内室,怕是心思早就飞到内室去了。   柳枝低着头:“姑爷,您进去看看小姐吧。”   谢砚顿了顿。   明知道二人只是捆绑夫妻,明知道他不该再进去的。   她心火是因着宁泽而起,心里还装着宁泽。   谢砚眸子垂下,他向来冷静自持,多年来支撑起谢家照顾妹妹,让他成为会审时度势的人。可是,他非常非常非常想守护在她身边。   哪怕只是看着她也好。   谢砚深深呼了口气,似是做了某种决定。   飞蛾扑火,明知道没有结果,他还是转了脚尖往屋里去了。   夜深人静,月上高梢。   屋里只燃着两盏蜡烛,昏黄的光下,将脚踏上高大的身影拉的老长,形单影只的映在地上。   柳枝悄声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被褥。她见谢砚眼睛里出现了红血丝,但是依然不肯闭眼,时刻注意颜如月的体温,生怕夜里起了高热。   “姑爷,”柳枝特别小的声音道:“您睡这里能行吗?会着凉的。”   方才谢砚让柳枝取被褥过来,他就在地上歇着。   “屋里离不开人,”谢砚压低了声音,怕将昏睡的人儿吵醒,嗓子有些沙哑。   本来柳枝想留在这的,不过拗不过谢砚,而且颜德春晚上来了一趟,也同意让谢砚守夜。所以柳枝默不作声的将被子铺好,转身离开了。   屋里静了下来。   谢砚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触她的额头,而后很快收手,确定没起高热才放心。   少女睡颜平静,谢砚的心却是像在火上炙烤一般,又热又疼。   他眼帘垂下,似在问她又似在自言自语:   “你,就那么喜欢他?” 第48章   ◎可颜如月还是感觉到了,他不高兴◎   宁泽在从颜府回来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他躺在床上,一夜都没合眼,面上肉眼可见的憔悴。可是他觉得这些都不及他心里的疼,他的心都要疼死了。   这一夜,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过去几年,他和颜如月相处的画面。   那时候多好啊,颜如月还是他的,会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会给他斟茶,会给他洗手做羹汤,会一直对着他笑。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每次见到他都是面容冷峻的模样,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个路人。不,也许还不如路人。   宁泽痛苦的翻了个身,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颜如月明明是为了气他才嫁给谢砚的,这是事实。   而且他们一直分房睡,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有要离开谢家的意思?谢家贫寒,像颜如月这等娇贵小姐怎么可能忍受呢?而且那个谢砚,外表瞧着风光霁月,实际上粗鄙不堪。   他配不上月儿。   宁泽眸子里失去光亮,他脑海里回想起最后见颜如月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是她救命恩人时,颜如月的表情。   愤怒,震惊,恶心,混杂在一起。   像是一柄利剑狠狠的刺中宁泽的心,他既无地自容,又觉得难过。   “你醒了吗?”   房门被敲响,屋外传来李婉儿的声音。   宁泽一动不动,也不打算搭理李婉儿。他想到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李婉儿到自己家开始的。   那时候,他觉得李婉儿可怜,柔弱的女子需要他的保护。恰好颜如月即便装也掩盖不住她性子强势,他急需要有人像菟丝花般依附他,证明他的强大。   这时候,李婉儿就钻了空子。   她的娇弱和无辜,激起宁泽的保护欲,让他在李婉儿这里得到证明,仿若困在黑暗里的人急需光明一般,得到纾解。   宁泽眼珠子转了转,他起身,如行尸走肉般去开了房门。   “你醒啦,正好洗漱一番,早上煮了面条,是肉臊子,我赶了早市买的便宜肉,正是新鲜呢!”   宁家很久没吃肉了,难得吃一次肉,李婉儿心情高涨的和宁泽分享,却不想她说了这么多,一抬眼对上宁泽没有温度的眸子。   这些日子宁泽一直对李婉儿很是冷落,李婉儿想,不急,慢慢来,她总能将他捂热的。   可是这一刻,李婉儿觉得自己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冷血自私无情,她怕是永远也捂不热他。   “都怪你,”宁泽瞪着眼睛看向李婉儿,他觉得都是李婉儿的错,所以此时十分痛恨的看着她。   “若不是你,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宁泽瘦了之后面相变得刻薄,现在大声说话的样子更是像极了宁母。母子俩骨子里都是自私,刻薄的人。   李婉儿哭了,她回道:“怎么就怪我了?逃婚的是你,留下道歉信的是你,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为什么要怪在我身上?”   李婉儿昨天被宁母打了一顿,身上还泛着青紫色,疼成那样宁母也没说关心一番,而是早早的就让她去早市抢便宜的猪肉。   李婉儿不得不去。   还好,高瀚义一直留意她,二人碰面之后高瀚义带着她吃了好吃的肉饼,还买了一条最好的猪肉让她拿回来。   李婉儿知道高瀚义的意思,因为她没告诉高瀚义自己成亲了,而是说宁家是她的表亲。   在高瀚义那里得到的关爱,将李婉儿裂缝的心缝补上。不过此刻,又被宁泽无情的划开。   李婉儿终于控制不住了,说出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你以为是因为我,你才逃婚的?你错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会逃婚,你就是不想面对,出了事情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可笑的是,你现在竟然还在找理由。”   李婉儿的话字字诛心,宁泽愣住了。   宁母听见动静拄着拐杖出来,不由分说的将李婉儿拉走,狠狠的训斥。女子的哭闹声,宁母的训斥声,让院子格外的热闹。   谢兰芝掀起窗子的一角,看了一会就放了下来。   李姝正在梳头发,她满不在意的道:“原本看着宁秀才还不错,没想到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然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愧是兄妹,李姝说的这句话,正是当日在茶楼里,李乘风见到宁泽倒掉鸡汤时说的话。   谢兰芝叹气,“谁说不是呢,还好我嫂子嫁到了我们家,要是去到宁家,可不得被他们欺负呀。”   李姝正在梳头发的动作顿住。   她认识颜如月,也从李乘风那里知道不少内情。李家是做生意的,因此对于颜如月在生意上的手段也了解一二。   李姝从不认为颜家大小姐是个好欺负的,相反,她觉得颜大小姐十分强势,否则压不住那么多铺子,管不住手底下那些人。   还被宁家人欺负?这不可能,如果颜如月嫁到宁家,怕不是得将宁家搅个天翻地覆。   李姝摇摇头,也不知道谢兰芝怎么就觉得颜如月娇弱了。   不过此刻的颜如月确实娇弱,经过昨晚,她已经退了热,早上的时候甚至醒来说了两句话。   大病初愈,精神头不济,喝了药之后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柳枝在旁边侍候着,见颜如月睡着了,她将轻纱帐放下,遮盖住日光,免得她睡的不舒服。   屋里,桃红正在收拾地上的床铺。   “柳枝姐姐,”桃红压低了声音,将铺的整齐没有睡过痕迹的被褥折起,“姑爷好像一夜都没睡啊。”   被褥好好的放着,不像是睡过人。而且早上她们进来的时候,见谢砚坐在脚踏上,满眼都是红血丝,还在不停的给颜如月擦拭额头。   柳枝走了过来,摆出一个嘘的手势,桃红会意,抱着被褥和柳枝去到了外面。   柳枝道:“肯定是一夜没睡,我看姑爷比谁都惦记小姐。”   桃红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话音一转,她又道:“那为何姑爷不肯让小姐知道,他守了小姐一夜呢?”   早上她们来了之后,谢砚便起身准备收拾一番去私塾,临走前特意嘱咐柳枝和桃红,不要告诉颜如月自己为她守夜。   柳枝只当姑爷是面子薄,不好意思。   “嗐,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姑爷不好意思啊,默默的做事,不求回报。多好的品质,不怪小姐喜欢姑爷。”   “小姐喜欢姑爷?”桃红问。   柳枝无奈:“你看不出来吗?”   桃红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柳枝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没心眼,也就在小姐身边侍候着,若是换了旁的高门大户,怕是一个月不到就要被赶走。”   桃红笑嘻嘻的捏着柳枝的手指,撒娇道:“哎呀,这不是有柳枝姐姐嘛。我傻,但是你聪明啊,你告诉我不就行了嘛。”   俩人一起在颜如月身边侍候着,早就情同姐妹了。柳枝拉者桃红,先是将被褥放好,然后来到院子里收拾烧茶水的果木。   “你想想,小姐没成亲的时候,她会对宁泽说这么多话吗?会对宁泽使小性子吗?会在宁泽面前自由自在,笑的开怀吗?”   一连串的问号砸下来,桃红刚开始有点懵。   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知道柳枝说的都是对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柳枝陪着颜如月在谢家,所以知道的更多。   桃红忍不住笑了,她道:“那挺好啊,我觉得姑爷比那个宁泽强了千倍百倍,若是小姐能和他在一起不是好事一桩吗?”   柳枝皱了皱眉,“是好事一桩,不过总觉得他们小夫妻之间有什么隔阂。”   柳枝不知道,桃红更不可能知道了。   其实,谢砚也不知道。   从颜府回去谢家,换了身衣裳他就去私塾了。教完上午的课业,收拾好东西,本来应当回家给兰芝做饭的,但是他告诉兰芝颜如月病了后,兰芝直接去了颜府,所以他去颜府就成。   低头收拾东西的功夫,学生头头吴文觉过来,贼兮兮的道:“夫子,您是不是又和师娘吵架啦?师娘那么美,还是个娇弱的女子,您是男子汉大丈夫,让着点呗。”   谢砚斜眼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上次罚的大字没写够?”   说的就是吴文觉带头,将谢砚和颜如月关在屋里那回。   谢砚将所有的学生们都罚了一遍,重点惩罚吴文觉,让他那几日连出去玩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在写作业。   想到当时的痛苦经历,吴文觉感觉自己手指都要抽筋了,连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这不是看夫子一直闷闷不乐的,想着为您分担忧愁嘛!”   谢砚怔住,有这么明显吗?   吴文觉还在说:“夫子,您今天的状态不好啊,眼下的青色尤为明显。”   谢砚回过神,将书本放下,长眸里带着了然看向吴文觉。吴文觉还不自知,在那款款而谈。   “您想啊,您若是辛苦累倒了,我们身为您的学生自然是心疼的。不若这样吧,您发话,休沐一天,藉机养养身子顺道和师娘多沟通感情。”   吴文觉摇头晃脑的说完,才发现谢砚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早就看穿了他的这点小把戏。   “夫子,”吴文觉舔了舔唇,脚慢慢的往后挪,“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大家都担心您,这才让我来当说客的。”   边说边往外倒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出了门口,吴文觉生怕谢砚罚他写大字,赶忙一溜烟的跑远了。   谢砚好笑的摇摇头,将书籍放好,往颜府去了。   不过他想到吴文觉的话,特意将衣衫整理一番,还在私塾洗了把脸,确保外貌看起来如常。所以到了颜府,颜如月只是发现他好像眼圈有点黑,其他倒是如常。   颜如月一直都知道谢砚有夜里温书的习惯,只当他看书看的太晚没睡好导致。   谢兰芝坐在床榻旁,和颜如月叙话,谢砚便静静的陪在旁边,什么都不说,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如月扫了他一眼,转回目光和谢兰芝说话,然后再扫他一眼,再装作若无其事。   这等小动作自然是逃不开谢兰芝的注意,她低声咳了咳,起身对着柳枝和桃红道:“我想去趟净室,能带我去吗?”   谢兰芝没少来颜府,怎么可能连茅房在哪都不知道。柳枝心念一转,便知道她的意思了。见桃红要说话,柳枝瞪了她一眼,桃红蔫了下来,随同她们一起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还有点奇怪。   日光如金透过窗棂洒在男子的身上,他脊背挺的笔直宛若一棵翠竹。深邃的五官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让他瞧着比往日里更加的柔和。   颜如月看向谢砚,就见他漂亮的眸子掀了掀,正好也看过来,四目相对。   颜如月承认,谢砚相貌俊朗,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尤其是一双长眸,生的极为漂亮,他若是直直的看着你,会有种深情的错觉。   仿若她是他的爱人一般。   颜如月微微错开眸子,觉得脸有点热,她双手摸了摸脸。   这个动作在谢砚看来就是她又高热了,谢砚立马起身,面上带了担忧,明明是肩宽腿长甚至能独自进山打猎的汉子,此刻却温柔的不像话。   “不舒服?”他走到床榻旁,低声问道。   颜如月脸更热了。   她昨晚昏睡,梦见抱谢砚了。梦里他的胸膛宽阔结实,硬的像是石头。颜如月悄悄抬起眼眸,朝着他胸膛看过去。   谢砚低头快速的扫了衣襟一眼,见没有褶皱。   她在看什么?   “没有不舒服,”颜如月收回目光,声音有些哑。   谢砚立马倒了温水递过来,还小心的嘱咐道:“稍微有些热。”   他想的是,他皮糙肉厚,感觉到温的水,可能在她这种皮肤娇嫩的姑娘看来,就是热了。   颜如月不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只觉得手里的杯盏怎么越来越热呢,还一路顺延到她身上。颜如月舔了舔唇,低声道:   “我没事,已经好了。”   她声音还哑着,乌发垂在肩头,一张小脸瓷白细腻,唇上终于带了点颜色。清秀明丽的姑娘,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嗯,”谢砚退后几步,坐回方才的位置上。   这是离床榻比较远的位置,颜如月甚至要抬头才能看见他。她咬了咬唇,心想,床边就有方才谢兰芝坐的椅子,他怎么不坐呀?   不过,这话她是问不出口的,只能垂下眸子喝水。   屋里竟然又陷入安静之中。   颜如月弯弯的柳叶眉轻蹙,聪慧如她,自然是察觉出不对劲了。今天的谢砚,很不对。感觉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绪很低迷。   他虽然竭力的在保持如常,可颜如月还是感觉到了,他不高兴。   不,好像,是伤心。   颜如月放下杯盏,看向谢砚,见他正垂头盯着自己脚尖。谢砚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是神奇的是,颜如月竟然能分辨他的情绪。   比如此刻,颜如月觉得肩宽腿长的谢砚,有点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颜如月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想法散掉。她红唇张了张,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作者有话说:   谢砚:委屈的画圈圈   颜如月:…… 第49章   ◎谢砚此人清冷的像是山间水,天上月◎   颜如月刚说完这话,桃红就进来了,说是族里来人了。   “族里?”刚昏睡一晚上的颜如月脑子顿了顿才想明白,应当是为了之前的事情。   “桃红,将我那身竹青色长裙拿来。”颜如月吩咐道。   她本想和谢砚说一声,一会再说的,一转头,就见椅子上哪还有谢砚的影子。他向来识趣,应当是见自己要更衣便离开了。   颜如月弯唇笑了笑。   柳枝也回来了,给颜如月梳发,因着生病,面色有些苍白。颜如月拿起桌子上的脂粉,薄薄的涂了一些,瞧着气色好多了。   铜镜里,女子红唇饱满,胭脂让她看起来面色红润。   面对那些人,颜如月不想展示出自己柔弱的一面。她必须一直强势,让他们心有忌惮。   竹青色的长裙在裙摆处用金线绣着暗纹,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就像是颜如月这个人一般,一出场就夺得所有人的目光。   厅堂里坐着族里派来的一位伯伯,同来的还有颜老大以及他的儿子颜青云。颜青云下巴上有一块黑痦子,本来俊秀的男子瞧着便有些市侩。   他眼露精光,直直的盯着颜如月看。   只见她梳着瑶台鬓,乌黑的发鬓上簪着一支镂空海棠花纹鎏金簪。耳朵上坠着一串透亮的石榴玉坠子,摇摇晃晃的衬的她肤色白皙。   提着裙摆往屋里进的时候,露出脚上那双乳烟色的芙蓉软底鞋,上头的珍珠有拇指大。   颜青云盯着颜如月,不由得恨的牙痒痒。   她这一身行头,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头了,而且据他所知,颜如月最爱打扮,屋子里的首饰衣物全部都是京城里来的最好的料子。   颜青云的视线扫过颜如月的坠子,心想这对耳坠子怕是要值百两了。   颜青云不知道的是,百两银子都买不到。   因为这是颜德春给颜如月的生辰礼,是托人在京城里留意好久才买的,花了整整五百两。   若是让颜氏族人知道颜德春花这么多钱给颜如月,只是为了买耳坠子,怕不是要气的吐血。   屋里,颜德春和谢砚也在。见颜如月神色如常,眉眼带笑的模样,谢砚心往上提了提。   她才刚好一些,该静养的。   谢砚长眸微转,在屋里人身上扫了一圈,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在膝盖上点了点。   “月儿啊,”颜老大先开了口,上下打量颜如月,“你爹说你病了,可觉得好受一些?”   颜如月先是朝着族里长辈行礼,随后笑着道:“多谢大伯关心,已经好了。”   颜老大是颜德春的亲哥哥,原本兄弟俩感情是不错的。不过总不在一起,加之颜德春富裕起来,王氏总在颜老大耳边念叨,兄弟俩这才生分。   颜如月小的时候颜老大十分喜欢这个侄女,因为他有两个儿子,那时候还没有颜如馨,所以对两房唯一的女儿分外喜爱。   颜老大也是真的在关心颜如月,见颜如月面色不错,他点了点头。   颜如月坐下,招呼人倒茶,然后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问族里的长辈道:“五伯,您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隔着一个座位的颜青云听见这话气的牙痒痒。   明知故问!   颜如月只当没看见颜青云菜色的脸,她静静的听着族里伯伯说话,宛若才知道这件事似的,惊讶的张大嘴巴。   “那这么说,我爹爹的伤势是因为大哥了?”   说着,她转向颜青云,眼神里带着冷意。   屋里人都看向颜青云,给颜青云弄的有些下不来台。   他心想,颜如月可真能装啊。   本来这事在村里的时候就算了了,因为颜德春不希望被旁人知道,免得颜青云名誉受损。   毕竟不小心让亲叔叔摔倒,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是,明明已经过去的事情,他甚至都忘到脑后了。这天一早,族里人来了,将他训斥一番,让他过来颜府道歉。   颜青云被长辈训斥,不敢顶撞,他叫来颜老大,想着让自己爹说几句好话。他之前来颜府看望来着,不过明显他的二叔颜德春不想看见他。   若是他再登门,此事被颜如月知道,怕颜如月这个厉害的女子要闹起来。   谁成想,颜老大在听完之后也跟着训斥一番,拎着他的衣领子直接来了!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爹,怎么一点都不向着自己!   越想,颜青云越气,连带着说话的时候都没那么真诚了。   “二叔,对不住您了。”   谢砚也在,其实颜德春不想让他看见颜家这些烂事。   但是转念一想,他存了让谢砚真当自己女婿的念头,那便接触一番,心里好有底。往后就是他们小夫妻在一起,互相扶持着。   这般想着,颜德春露出点长辈的慈爱,点了点头,想说算了。刚要开口,就被颜如月的一句话打断。   颜如月笑着,杏眸调皮的眨了眨:“大哥,我爹伤的这般重,你一句对不住就行了?”   说着,她转向颜老大,颇有点向长辈告状的意思:“大伯,您看这事……”   她不说,交给旁人说。   颜老大起身,走向站在厅堂里的颜青云,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噗通一声跪下了。“还不向你二叔磕头认错!”   颜青云脸都黑了,颜如月见此,并不觉得有多解气,她爹可是受伤了!他颜青云磕头认错怎么了,便宜他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颜青云只在成婚那日跪过他父亲颜老大,自那之后再也没下过跪。这么一闹,他脸上挂不住了,可是踹自己的是亲爹,他只能不甘的低下头。   “二叔,我错了,”说着,颜青云磕了三个响头。   颜德春挥挥手,“罢了,你知道错了便好。”   颜德春想,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而且当时混乱,他也不是故意的。   颜如月似是看透了她爹的想法,她笑了笑,看着起身弹灰的颜青云,道:“大哥,你这次来探望我爹,想必带了不少东西吧,柳枝,大哥带的东西拿过来。”   颜青云面上一怔。   他来的匆忙,却又不好空手来,便随手买了点补品,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月儿,这,就不用拿出来了吧?”   颜青云怕被人看见东西不好,掉面子。   颜如月面上带着天真,不解的道:“大哥,你好心来探望,自然是要让族里长辈知道你带了什么,也好让五伯回去告诉族长,你是真心的知道错了。否则,族长以为你是装的怎么办?”   一番话将颜青云准备的说辞堵住,他暗道,都是颜家的孩子,怎么颜如月嘴皮子这么厉害。   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柳枝拎着篮子进来,正是颜青云之前随便准备的。   座位上五伯捋了捋胡子,赞同颜如月的说法:“月儿说的对,你莫要怕,你二叔家大业大,自然不差东西。不过到底是你的一番心意,让你二叔看看,高兴高兴。”   颜青云脸越发的黑了,他有苦说不出啊!   柳枝手快,得了颜如月的准许,便将篮子里的油纸包都拆开了。然后将东西一一的摆放在桌子上,让众人瞧个清楚。   族里五伯捋胡子的动作顿住,连笑容也凝住了。   即便他是村子里出来的,也知道这点东西怕是连十两银子都不值。   颜老大家还算富裕,颜青云也有自己的小买卖,何至于此啊!何况此事本来就是他不对。   五伯的目光看了过来,颜青云低着脑袋,涨红了脸,脑子嗡嗡的。   颜如月不说话,她看向族里的代表五伯。杏眸清澈,瞧着似含了泪水。就这样可怜可爱的姑娘,五伯都觉得心疼了,心想,颜老大家的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我说青云啊,”五伯开口,打抱不平的道:“你说你成家许久,底子也丰厚,不至于连点像样的东西拿不出来吧,若是这样,族长那边我可不好交代呀。”   颜如月听着,知道五伯是给颜青云留话头。她倒要看看,颜青云还能掏出什么。虽然她家不差钱,但是颜青云若是能出点钱也是不错的。   颜青云脑子转的还挺快,他立马回答道:“五伯,您也知道我二叔家什么好东西都有,这些只是我道歉的一部分罢了,还有这个。”   说着,他肉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没给颜德春,而是先给五伯过眼,免得他在族里说什么。   “哟,一百两啊,”五伯点点头,“行,虽然你二叔不在乎这点钱,但是多少是你的心意,去吧,给你二叔送过去。”   颜德春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颜青云竟然拿了一百两给他。他有心想说不要,接到颜如月的眼神暗示后,颜德春到底是接下了。   开玩笑,拿出一百两都是少的了,颜如月想,她爹爹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一千两也不为过。   事情就以颜青云大出血而告终,颜如月笑呵呵的留众人用午膳,五伯说他要赶回族里回话。颜老大摇头,颜青云咬着牙推脱说铺子里有事。   众人离开后,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人了。   颜德春拿出那一百两银票,交给颜如月,道:“这钱交由你处置。”   一百两而已,颜德春压根不放在心里。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小财迷,这钱便给她了。   父女俩的互动让后进来的谢兰芝暗暗咂舌,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一百两,但是在颜家父女嘴里,好像是很随意的东西。   果然,谢家和颜家相比,差的太多了。而且是她难以想像的差距,犹如深壑。   谢兰芝快速的看了谢砚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谢兰芝不免心里担忧,就算她大哥真心待颜小姐,可……   颜如月没看见谢兰芝的异常,她将钱交给九叔,让他拿去入了公账。还特意吩咐道:“告诉去京城的商队,回来的时候多带些珍贵的药材,给我爹补补。”   颜德春道:“爹没事,眼看着就要好了。”   颜如月看着他的拐杖,笑而不语。颜德春笑眯眯,其实对于女儿的关心十分受用。不过他想省着钱,因为颜如月想将生意扩到平城,往后还要往京城去。   像是租店面,打点关系,都是要用到钱的。往日里就他们父女俩,他除了喜爱喝几口,没什么爱好。而颜如月也只是买些女儿家的首饰罢了,一年到头能剩下不少。   但是颜德春想的远,他想,若是谢砚考中了,那明年开春是要进京赶考的,若是金榜题名,说不定要留在京城里当个小官。   京城寸土寸金,往后他们夫妻俩到了京城总不能租房子住,要买的。而且自己女儿从小就娇养着,还要买个大院子才行。   再说了,等过几年,说不定他就要当祖父了,要是小夫妻争气,三年生俩,儿女双全,那他可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祖父了。   有了孩子后就要考虑请夫子,听他在京城做生意的朋友说,京城里就连请夫子费用都是很高的,这都是钱啊。还有孩子长大了……   “爹,爹?”   颜如月见颜德春神游天外,一直在笑,她上前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将颜德春叫回神。   不过,颜如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她老爹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而且老爹笑眯眯的看着谢砚,这是为何?   谢砚也觉得今天的氛围略有奇怪,他扶着颜德春回卧房,颜德春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直到吃晌午饭,大家都低头用饭,才好了些。   晌午休息时间短,谢砚吃完饭便要往私塾赶。谢兰芝也要回谢家,“嫂子,之前你让我画的那套衣裳,还差裙摆处就完成了,我明日带来给你看。”   谢兰芝画功了得,而且脑子里的想法新奇,总是能提供不一样的思路,让颜家的成衣比旁人家的更出彩。   颜如月笑着拍拍她的手,温声嘱咐道:“别累到,晚上就别画了,仔细着眼睛。”   这些日子和颜如月总呆在一起,谢兰芝的性子外放很多,不像以前动不动就脸红了。她笑着道:   “嫂子,我知道的,你怎么和我哥说的话一样啊。”   颜如月下意识的看向谢砚,发现他也在看她。   漂亮的长眸翻滚着墨色,若是看的久了有种深情的错觉。   颜如月在心里否定自己,谢砚此人清冷的像是山间水,天上月,怎么可能如此深情呢。   作者有话说:   颜如月:错觉哦   谢砚:T-T 第50章   ◎怎么办呀,姑爷不让说的,哎,就怪我嘴快了。◎   从颜府回家的颜青云面上发黑,都要和他脸上的痣一样黑了。   他看着前头走的亲爹,忍不住抱怨道:“爹,您怎么不帮我啊?一百两银子啊,那可是要给您孙子娶媳妇的钱。”   前头低头走的颜老大停下脚步,面带肃色的道:“若不是你推了你二叔,能出这档子事儿吗?你还有脸提?这事若是传出去,你还要脸不要?”   颜青云撇撇嘴,心想他那个继母王氏可没少作妖,怎么没见他爹这般严厉?果然老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得了,这事他认了。   颜青云和颜青山两兄弟自从成亲后就搬了出去,算是分家了。因此颜老大朝东走,而颜青云则是直接往前去。   到家之后,颜青云媳妇佟氏走了出来,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结束了。”   颜青云呲牙咧嘴,肉疼的道:“结束了,不过我刚存的一百两银子也搭里去了。”   一百两银子是他们夫妻这几个月攒下的钱,今早颜青云想着人少去钱庄存了钱,还未来得及将银票放家里,族里的人就来了。   佟氏一听,当即翻脸,怒骂道:“好你个颜青云,你别想糊弄我!这么多钱弄哪去了?是不是给哪个骚狐狸花了!”   说着,佟氏便要上前挠花颜青云的脸。   颜青云哎呀几声,将人摁住:“我都说了吗,给二叔家了!我没乱花,不信你去问!”   他说的情真意切不似作假,佟氏咬着牙恨恨的道:“到底怎么回事?!”   颜青云只能如实招来。   佟氏气的脸都绿了,她道:“这事不止是咱家,当时你二弟也有份,所以这个钱,必须你二弟出一半!”   颜青云想,对啊,当时在族里堂屋,可不止他自己,还有他弟弟颜青山啊。而且当时混乱,保不齐就是颜青山推人,将锅甩到自己头上。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夫妻俩商议一番,当即去了颜青山家,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颜家两兄弟在院子里大声对峙的时候,走过院门口的人都会好奇的看一眼。有个耳边有疤痕的男子瞅了瞅,然后快速走过。   他要去给李婉儿买东西,高瀚义想,她身上的衣物还是从高家走时候穿的,想来投奔的亲戚也太过贫苦,要不然不至于连身衣裳都买不起。   高瀚义不熟悉北山镇,在街上随便找了百姓打听,百姓都说若是给女子买衣裙,那便去颜家铺子,料子好不说,样式还漂亮。   高瀚义谢过之后直奔布庄,本来还想不知道李婉儿的尺寸,怕买回去不合适。谁料铺子里的伙计笑着道:   “这位客人,您可以比划一下姑娘的身高和体型,我帮您挑选。而且若是不合适的话,可以回来改尺寸,不收钱的。”   伙计嘴甜会说话,加之铺子里的衣裙他都没见过,看哪件都很漂亮,高瀚义当即买了两身,还在伙计的推荐下,买了两双绣花鞋。   虽然价格不算便宜,但是想到李婉儿若是穿上,那肯定美若仙人。   这点钱,值了。   伙计手脚麻利,将衣裙叠好,规整的放入布包里,用一块油纸将鞋子也包好,一同放入里面,还将布包缠了个好看的结扣,双手递到高瀚义眼前。   服务这样周到,高瀚义十分满意,给钱也给的痛快,还想着过几天走的时候可以再来给李婉儿买两身。   拎着东西一路回了他临时租赁的院子,就见院里已经有人了。   “婉儿,”高瀚义面带喜色的走了过去,道:“你那姑母可是让你走了?”   他要带着李婉儿走,李婉儿说姑母疼她,而且身子不好,她想尽尽孝心再走。高瀚义着急,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提出亲自上门拜访。   李婉儿不让,说是姑母不喜见生人。得了,只能作罢。   高瀚义见李婉儿笑的勉强,且眼眸微肿,明显是哭过了。“怎么了?怎么哭了?”   高瀚义将包裹放在凳子上,走近李婉儿,李婉儿下意识的想躲开,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定住脚步,任由高瀚义走近打量她。   “我,”李婉儿垂下眸子道,“就是想我爹娘了,没事的。”   高瀚义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李婉儿在姑母家受气了。拉着李婉儿的手,将她摁在椅子上,高瀚义打开包裹。   “来,看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李婉儿对高瀚义的触碰有些不喜,说起来高瀚义长的也不错,不过他生的高壮,又没念过几年书,身上没有文人那股清高气质,而且行为举止颇为粗俗。   要不是在宁泽那里受了伤,她才不会来找高瀚义。   当然,李婉儿并没有表现出来,当她看见漂亮的衣裙后,都不用装,直接面上带着惊喜。   “真好看,你从哪里买来的?”   水绿色如意纹长裙,料子丝滑颜色清透,正好初秋时节穿。另外一件则是淡紫色,上头没有花纹,却在袖口和裙摆处动了文章。   李婉儿将其拎起来比划,转了个身,就觉得这衣裙似乎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曾经在村子里的时候,高瀚义给她买东西,李婉儿习惯了,所以下意识的直接拿过来看。等她转完圈才想起来,这不合适。   “怎么,不喜欢?”高瀚义见她讪讪的,以为不合适。   李婉儿摇头,她心里纠结极了,半响也不坑声。高瀚义没发现她的反常,拿出鞋子蹲下就要给她穿。   宁泽对李婉儿极为冷淡,而高瀚义热情似火。李婉儿将要解释的话咽了回去,在高瀚义抬头的时候露出一个笑脸。   “那铺子的伙计说这是京城里流行的款式哩,”高瀚义自说自话,“不愧是颜家的铺子,果然东西不错。”   李婉儿愣住,“你说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绣花鞋上,本来漂亮的鞋子,在李婉儿这里犹如千金重。   颜家,颜如月。怎么又是颜如月?!怎么她的生活里就逃不开颜如月了!   .   阿嚏——-颜如月打了个喷嚏,心想这是谁在背后说她。   “小姐,都说了别开窗,您刚好一些。”柳枝走了过来,伸手将打开的窗子关上。   颜如月慵懒的歪在小榻上,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她头都不抬的道:“我已经好了。”   柳枝在叠衣裳,桃红在泡茶,桃红这丫头心眼就是比柳枝少,她下意识的道:“您昨晚病的可凶了,若不是姑爷照料了一晚上,今天您不能这么精神。”   柳枝:……   算了,说就说吧,要不然她也打算找个机会,不经意的将此事露给颜如月。是,谢砚不让说,怕小姐不自在,最主要的应该是姑爷面子薄。   但这是好事啊,姑爷爱护小姐,这合该让小姐知道的。   颜如月愣住,从账本里抬起头:“你说什么?”   桃红吐了吐舌头,向柳枝求救:怎么办呀,姑爷不让说的,哎,就怪我嘴快了。   柳枝朝着她点点头,意思是:做的好。   桃红将信将疑,不过既然小姐问了她还是要说的,毕竟小姐才是她的主子呢!   “小姐,您昨晚一直昏睡着,而且还起了高热。虽然大夫来过了,也灌了汤药,可怕夜里病情反覆,所以姑爷在这守了你一晚上。”   那,她梦里的事情,是真的?   桃红没看出来颜如月在愣神,她接着道:“您都不知道,姑爷一晚上都没合眼,一直在您床榻旁看着。早上我们进来的时候,姑爷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瞧着可吓人了。”   那这么说,他今日的憔悴不是昨晚看书的关系,而是因为她?颜如月捏着账本的手收紧,心里划过异样。   “还好有姑爷在,小姐,姑爷对您真好。”桃红说着递过来一盏茶水。   颜如月接过后轻啜一口,袅袅升起的热气中,女子的脸变得柔和。   她弯唇笑了笑,莫名的觉得今日的茶水格外的香甜。   不过笑容只持续了一会,颜如月便恢复如常。   她又想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谢砚是负责有担当的人。他,只是因为责任才照顾自己,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呢?   颜如月想了一会,她垂下眸子。   当时,谢砚愿意为了还人情而娶她,就能看出他是品格高尚之人。相处的久了,她越发的了解他,觉得他很是照顾家人和朋友。   她,也勉强算是家人吧,想来,他只是出于“夫妻”的责任照顾自己。   颜如月扯了扯嘴角,告诉自己莫要自作多情。   她又喝了一口茶水,有些不知滋味,便随手放在一旁,接着看账本去了。父亲伤了,其实也能管账,但总归是行动不便,所以她全部接手。   颜德春是个生意场上的好手,账本自然是井井有条,颜如月翻看起来很轻松。   对完账,颜如月闭眼休息,告诉柳枝道:“一刻钟之后叫我,去铺子里看看。”   柳枝不免有些急了,“小姐,您昨晚还昏迷着,今天好不容易有好转,就别出门了。”   颜如月翻了个身调整姿势,略显疲惫的声音道:“无事。”   柳枝张了张嘴,却也不再劝了。   她家小姐素来要强,从小就是这样。柳枝想,这可能是因为没有母亲吧,而且颜府偌大的家业只有她一个孩子,虽然她嘴上不说,肩上还是会感觉到重量。   柳枝心疼的拿了薄被盖在她身上,无声的叫桃红出去了。   一刻钟后,颜如月起来洗了把脸,重新梳发,换了身衣裳出府去了。   颜家产业不少,颜如月挨个看了看。桃红问道:“小姐,为什么我们不进去啊。”   就在外面看一眼,能看出什么?桃红挠头,她啥也没看出来。   柳枝道:“小姐自然是有分寸的,你呀,要是没事就过来给小姐扇扇子。”   她们坐在马车里,车帘子掀开,颜如月歪在垫子上,视线看向颜家的铺子。旁边桃红过来给她扇风,柳枝则是取出食盒里的吃食。   “小姐,杏仁酪,您吃一点吧。”   颜如月收回目光扫了一眼,柳枝立马道:“洒了蜜,更加香甜。”   颜如月这才接过匙子,吃了一口。甜津津的味道确实不错,几口用完后,颜如月吩咐车夫去布庄看一眼,他们这趟就算结束了。   马车哒哒哒的往布庄去,离的老远就见布庄前围着不少百姓。   柳枝道:“小姐,今日的生意不错啊。”   颜如月看了一眼,发现百姓们好像是围着看热闹,不像是买东西的样子。   待近了之后,颜如月下马车,也听见人群里的对话。   “客人,您这双鞋子已经穿过了,鞋底都有灰了,我实在没法给您退啊。”   有个高壮的汉子瓮声瓮气的道:“就试了一下,也没穿啊,不行,你得给我退。”   桃红都看明白了,是这位客人买了鞋子穿了,然后回来退钱。但是像衣物和鞋子,如果没穿可以退,穿过了可真不能退钱了。   “这是规矩啊,到哪里都是如此,客人,我就是一个小伙计,您别为难我了……”   汉子耳朵处有伤疤,瞧着还挺凶悍的。其实小伙计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和他对峙。   那汉子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这是在抢钱!”   布庄的小伙计还要说着什么,眼尖的在人群里看见颜如月。伙计眼神一亮。心里当即就不慌了。   颜如月走了出来,对那汉子道:“这位客人,我是铺子的东家,请问您要退什么?”   女子一身月色牡丹花纹轻纱长裙,对襟的裙子露出修长细腻的脖颈。嘴角噙着笑意,一双杏眸若含春水。   高瀚义一直觉得李婉儿长的漂亮,但是现在,他觉得面前的这位姑娘更加貌美。她是那种明艳动人的美,就像是迎面而来的花田,遍地盛开饱满艳丽的鲜花。   而这名少女,便是从中走出来的仙子。   玉面桃腮,芳姿妩媚。便是耳朵上的那芝麻大的小痣,也红彤彤的可爱。   高瀚义看直了眼,店铺的小伙计见状上前吆喝了一声:“这位客人,请您将东西拿出来,给我们东家看一眼。”   高瀚义回过神来,脸上有点红。他不好意思的赶紧低下头,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衣裳和鞋子。   “喏,就是这些,我刚买完还没到一个时辰,怎么就不能退了。”   方才和小伙计说话的时候,高瀚义还有些语气不善,但是对上漂亮的姑娘,高瀚义莫名的软了态度。   “衣裳都没穿,我家那位说不太喜欢,所以你看……”   颜如月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正是店铺里卖的最好的款式,价格便宜不说,料子还好。按理说不该不喜欢才是,不过人的喜好不同,也不能强求。   颜如月拿过衣裳检查一番,发现确实没有穿过的痕迹,拿鞋子仔细的看了看,在鞋底发现灰尘。   “正常来说,若是买了我们的货,没穿过且在一个时辰内退的话,我们是可以返钱的。”   高瀚义见她面带笑意,想真是人美心善,是个好说话的。   “不过,”颜如月话音一转,将鞋子拿起展示一番,让围着的百姓看清楚鞋底的灰尘,“这双鞋子沾灰了,我们不能退货。”   高瀚义急了,他买回衣裳的时候,能看出李婉儿是喜欢的。但就在他给她穿鞋子的时候,李婉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脚将鞋子甩了出去,还让他将东西退了。   高瀚义不明白李婉儿为何发怒,过后李婉儿平静下来,说是不想让他花钱,心疼他。高瀚义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但还是相信她,所以带着包裹回来想退钱。   看着这姑娘相貌昳丽,原本以为是个好说话的,却不想说辞和那伙计是一样的。   “这不行啊,东西不少钱呢,再说了,我们也没穿,就是试了一下。”   说完,高瀚义忽地住嘴。   颜如月微微一笑,道:“客人,不止是试了一下吧。”   她手腕转了一下,露出鞋子侧面。就见上头的如意花纹有一处似是蹭了泥,好好的料子登时瞧着不值钱了。   “这鞋子是你方才直接拿出来的,我们做不得假,所以泥土也是客人弄上去的。按理来说,我们当然是不能退。”   高瀚义有点懵,他出自村野,自然不知道这么多规矩,就是觉得他也没穿,凭什么不能退啊?他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躯瞧着就唬人。   店铺的小伙计十分害怕,可还是哆哆嗦嗦的上前,挡在颜如月的身前。   “你,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呢!”小伙计色厉内荏的喊道。   身后的颜如月心里一暖,心想伙计是个忠心的。她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道:“无事,你去旁边吧。”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懂。反正你要是不给我退,我就赖在你店铺门口不走了。”   高瀚义开始耍赖。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低声指责高瀚义是个无赖。在人群最远处,有个娇小的人影,正是李婉儿。   李婉儿恨恨的看了颜如月一眼,又低声骂了一句高瀚义废物,转身走了。   所以,她不知道颜如月怎么三言两语就将高瀚义劝走了,还面带笑容。   高瀚义拿着退回来的钱,虽然没有全退,但是人美心善的东家说了,下次来买会给便宜。   李婉儿生气了,他得哄哄。   虽说李婉儿不让上门,但是他早晚得带着李婉儿回高家,她家里没什么人了,就这位收留她的远房姑母算是长辈。   高瀚义想了想,买了合规矩的几样果子,拎着东西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高瀚义上门   颜如月:吃瓜   谢砚:看老婆吃瓜 第51章   ◎“那,你也去?”◎   “小姐,您可真厉害,我看着那汉子身强体壮的,都怕死了。”   桃红在一旁絮叨着,柳枝给颜如月倒茶,铺子里的掌柜的则是拿出新做好的衣裙。   “小姐,您看,这是根据兰芝小姐画的样式做好的。”   掌柜的手里是一条芙蓉色长裙,一搭眼看过去裙子本身并无奇特之处,不过那掌柜的将一件烟罗轻纱外罩套了上去,整件衣裳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的普普通通,有外衫披上后,顿时变得高雅昳丽,颜如月甚至能想像出若是穿上它,该如何的好看。   “桃红,”颜如月看了看衣裳的尺寸有些小,她个子高,柳枝又稍微丰腴一些,所以只能桃红这个年纪小又长的娇小的人穿。   “你去换上,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桃红有点脸热,她飞快的看了店铺小伙计一眼,然后低着头捧着衣裳去了内室。   没过一会,桃红出来了。屋里的人都看直了眼,尤其是铺子里的小伙计,面色涨红,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小姐,”桃红难得出现羞涩的一面,捏着衣袖不敢迈步。   颜如月道:“转个身,我瞧瞧。”   桃红乖顺的转身,轻薄的裙摆顿时像是花瓣似的,划出漂亮的弧度。   颜如月点点头,嘴角翘起,夸赞道:“不错,很好看。”   小伙计悄悄抬眼飞快的看一眼,他也觉得好看。本以为颜如月会开口,说这件衣裙赏给桃红,却没想到她让桃红脱下来了。   等颜如月一行人走后,小伙计不解的问道:“师父,我看桃红穿着这身挺合适的,小姐为什么不给她啊?”   掌柜的伸手打他脑袋一下,小伙计缩缩脖子。就听掌柜的道:“你以为小姐对仆从不好?你错了,小姐向来心善,她不给是因为这件衣裳不适合桃红。”   “是,尺寸上穿着合适,但你见过哪家的丫鬟穿的和大小姐似的?这说出去不止是让小姐遭人非议,更重要的是,会让桃红陷入舆论。”   小伙计刚开始还不明白掌柜所说的舆论是什么,想了一会,小伙计想明白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如是桃红穿的那般好,那般貌美,搞不好会有人嚼舌根,毕竟颜府可是有个没媳妇的颜老爷。小伙计知道颜老爷不是那种人,但是有些人会议论,他们不会说颜老爷,只会说桃红不要脸,要往上爬。   小伙计咽了咽口水,心想大小姐走的时候给柳枝和桃红一人拿了两身料子极好,样式不出挑的衣裙,想来也是为了两个丫鬟好。   马车里,桃红没心眼的摸着光滑的布料,笑嘻嘻的道:“小姐,这件衣裳真好。”   即便是柳枝,也难免低头忍不住摸了几下。看出两个丫鬟喜欢,颜如月也高兴,她道:   “你们喜欢便好,样式虽然没那么出挑,但是料子穿身上舒适,对了,戴着我给你们买的那对镯子,更好看。”   颜如月对俩丫鬟不错,除了时不时的赏外,还会给买东西。前一阵子,就给俩丫鬟买了一对掐丝银镯子,做工精致,花纹华美,正好一人一个。   桃红高高的应了一声,没忘了拍马屁。“多谢小姐,我们家小姐最好,人美心善!”   颜如月笑了一下,柳枝给她扇扇子,道:“小姐,我们回谢家,晚上要住下吗?”   从铺子里出来后没回颜府,颜如月告诉车夫往谢家去。秋日的天气,其实没那么热了,只不过马车里有些闷罢了。   颜如月挑开车帘,让柳枝歇会不用扇风了。她道:“去看看兰芝,跟她商议一番新裙子的样式。”   桃红点头,信以为真。但是柳枝聪明,她觉得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之前在店铺里,小姐可是一脸满意,没说哪里不满。   怎么一出店铺,就有想法了?柳枝看向颜如月,心想,会不会是小姐想看姑爷,这才捏了这么个借口?   “你笑什么?”颜如月问偷笑的柳枝。   柳枝摇摇头,当然不会说实话,只道有新衣裳了高兴。   马车很快就到了巷子口,她们得下车走一段路才行。刚下车走了几步,桃红看着前面那道身影,道:   “哎,那是不是刚才闹事的汉子?”   颜如月瞥了她一眼,桃红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似是听见脚步声,那汉子回过头,竟然脚步一转,朝着她们走来了。   “正好碰见颜小姐了,”高瀚义笑了笑,瞧着没那么吓人了,他道:“我是来探亲的,但是不知道具体是哪户人家,请问颜小姐,你知道宁家住在哪里吗?”   “宁家?”颜如月打量他,这附近姓宁的只有宁泽家一户,但是以前没听宁泽说过有这么个亲戚。   不过,这都和自己无关了。   “是宁泽家吗?”   高瀚义其实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是个秀才,他道:“就是宁秀才家。”   颜如月点头,“正好,就在我家隔壁,走吧。”   高瀚义有些懵,走在颜如月身后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看四周,都是茅草屋,不像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啊。   像颜小姐有这么大的铺子,不至于住在这里吧?   没等高瀚义想清楚,颜如月站在一户人家前,指了指隔壁的院门道:“这就是宁家,你可以问问是不是你要找的。”   高瀚义连忙道谢,颜如月点点头,就推门进屋了。   柳枝还问呢,“小姐,这人谁啊?”   颜如月淡淡的道:“和我们没关系。”   谢兰芝走了出来将人迎进她的房间,俩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宁家门口,高瀚义将目光从颜如月的背影收了回来,他打量这户人家,有些不确定李婉儿所说的姑母家是不是。   问问吧,不是再找找。   “有人吗?”高瀚义大声喊道。   屋里,宁母正在闭目休息,宁泽在自己房间写字,后院,李婉儿在摘菜。   三人都听见有人叩门,宁母打开窗子,宁泽则是放下笔走了出来。见是个脸生的,宁泽问道:   “你是?”   高瀚义一看宁泽这小身板,就知道是读书人了。他豪爽的笑着道:“我是从临江来的,我叫高瀚义。”   临江,那不就是李婉儿的家乡吗?   宁泽以为对方是李婉儿的亲戚,到底俩人现在还是夫妻,总不好落了她脸面,因此,宁泽脸上挂着笑容,将人迎了进来。   等李婉儿从后院赶回来的时候,宁泽已经将高瀚义迎进屋里。   李婉儿面色苍白,手里的菜篮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婉儿?”宁母笑着朝李婉儿招手,“你看你,有亲戚来了也不说一声,哎呀,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啊。”   高瀚义道:“您是长辈,买点东西才合礼仪。感谢您收留婉儿,说起来,若不是临江离这里太远,我还想请您参加我和婉儿的婚礼呢。”   宁母嘴上的笑容凝住,宁泽倒茶的动作顿住,门口的李婉儿脑子轰的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满室寂静。   还是宁母最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高瀚义满脑子雾水,心想就算她是李婉儿的姑母,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难道是李婉儿没将俩人的事情告诉姑母?   高瀚义刚要开口,门口的李婉儿凄厉的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婉儿!”   高瀚义冲了过去,宁泽也往门口走,宁家乱做一团。   隔壁的谢家,谢兰芝皱了皱眉,“嫂子你听见有人叫吗?好像出什么事情了?”   颜如月当然听见了,按理说宁家来亲戚了,该是欢声笑语才是,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因此颜如月摇摇头,继续和谢兰芝商量手里的布料。   宁家因为李婉儿昏倒了,因此没人继续方才的话题,宁泽出门去找大夫,宁母和高瀚义守在旁边。   等大夫来了之后,给李婉儿把脉,之后又掀了掀她的眼皮,最后捋胡子道:   “瞧着不像是病了,”大夫有些不解,“现在日头也不大,不是中暑。”   本来宁泽心里还有点着急,一听这么说,他看向榻上的李婉儿,见她的手在慢慢蜷缩。   宁泽冷脸道:“别装了,起来吧。”   “大夫,麻烦您了。”   将大夫送走,宁泽回来的时候李婉儿依旧闭着眼睛,这回宁母也知道是她是装的了。她不由得有些生气,拿起拐杖,想也不想就往李婉儿身上招呼。   宁母是打惯了的,手下没个轻重,李婉儿吃痛,立马睁开眼睛往旁边躲。高瀚义反应过来,上前接住宁母的拐杖,怒道:   “就算你是长辈,也没有这么打人的!”   宁母有些生气:“我打我儿媳妇,关你什么事?!”   高瀚义震惊,下意识的看向李婉儿,李婉儿被宁母打在胳膊上,之前的伤还没好利索,又添了新伤,正抱着膝盖,埋头流泪。   “婉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投奔远房亲戚吗?你成婚了?”   宁泽已经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冷笑一声道:“李婉儿,你装晕倒,就是为了避免被他知道你和我成亲了,是不是?”   宁母放下拐杖,高瀚义心跳如雷,宁泽还在说着:“这位,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是我们二人早已经成亲了。”   高瀚义嘴里有些苦,“可,可她没和我说啊。”   宁泽问道:“她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们二人又是什么关系?”   .   颜如月在家里呆了一会,想着谢砚怎么还不回来,就听得隔壁吵闹起来,有女子的哭声,男人的喊声。   柳枝见状走出去,过了会回来,脸上带了震惊。   “小姐,隔壁好像是二夫争一女。”   “什么?”   颜如月没听明白,柳枝顿了顿,才道:“就是,来的那个汉子好像不知道李婉儿成亲了,到了之后才知道她在骗人,而宁泽则是觉得李婉儿不检点,正要休妻呢。”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走向。   颜如月心想,这比话本子还精彩。她几步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一条小缝隙,谢兰芝也凑了过去,往外看去。   外面,李婉儿头发散乱,脸上有一个巴掌印子,正是宁泽打的。   宁泽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能看出他此刻有多愤怒。他指着李婉儿道:“我宁家对你不错,你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因着吵闹,惊动了附近的人家,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尤其是这种戏码,因此越聚越多,看着宁家院子。   宁泽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只觉得痛苦。要不是李婉儿,自己也不会和颜如月错过。可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吃里扒外,和外男有染!   李婉儿状态并不好,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她到现在脑子都蒙,而且宁母打了她,宁泽也给了她一巴掌。这对母子还要打她,被高瀚义拦住。   李婉儿心里升起苍凉之感,她惨笑一声,将嘴里的血沫子吐了出去,而后破罐子破摔的道:   “宁泽,你也有脸和我说这些!当时你和颜如月有婚约,却偏偏来招惹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呸!”   宁泽气极,手抖的说不出话,围观的众人哗然。   天哪,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当日颜如月和宁泽大婚,宁泽逃婚,虽然是新郎的错,但是众人难免会觉得,颜如月应当是哪里不好,才惨遭抛弃。   现在,众人知道了,原来是宁泽这个狗男人,婚前就和李婉儿在一起了!   人群里有脾气火爆的婶子,当即开始骂宁泽,众人也议论纷纷,宁泽被骂的脸色十分精彩,一阵白一阵青。   “狗男人!还好颜大小姐没嫁给你!”   “是啊,他怎么能这样啊!成亲当天抛下新娘子,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我一早就不看好宁泽,觉得他和颜大小姐不配,还是人家谢夫子好啊,和颜大小姐合适。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这些话语就像是锤子一般,一下一下的锤击宁泽,让他喘不过气。宁泽呆立在原地,垂下脑袋不吭声。   旁边的宁母则是变了脸色。   眼瞅着就要放榜了,宁泽将来是要当举人老爷,还要进京城当官的!哪能被人这般议论?   “李婉儿,我宁家对你有恩,收留无家可归的你,你竟然还这般恩将仇报!”   李婉儿已经无所谓了,刚才宁泽随手写下休书,往后她和宁家也没什么关系了,至于举人娘子,她也当不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谁都别好过!   李婉儿眼里带了恨意,直接将自己袖子撸起来。这般行径无异于伤风败俗,但是当众人看见上头遍布的青紫后,都低呼一声。   “有恩?是,我承认宁家收留了我,可是诸位看看啊,”她将两只胳膊晃了晃,声声泣泪。   “我在宁家当牛做马,侍候他们母子,可还是要遭到婆母的虐打。”   身侧,高瀚义本来因为李婉儿骗他,十分生气,但是见到她身上的伤痕后,高瀚义不免心疼起来。他上前将袖子给她挽下,低声道:   “没事,还有我。”   铁证如山面前,宁母想辩解也辩解不了,只能拿李婉儿私通外男说事,但是没有证据,而且不知道谁说了一嘴。   “真是报应啊!当初宁泽和李婉儿有一腿,现在李婉儿给他戴帽子,真是报应啊!”   宁家的闹剧,以李婉儿被高瀚义带走而结束。   但是宁家受到的白眼和非议可不少,李婉儿不是本地人,她可以一走了之,就算有人非议也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不过宁母和宁泽就不同了。   宁母一想到众人唾弃,鄙夷的目光,就心里发堵,只能呜呜的哭。宁泽被她哭的烦躁,道:   “娘,有事说事,您怎么动手打人啊?”   他忘了,方才他还给了李婉儿一巴掌。宁泽不知道宁母用拐杖打人,直到今天才发现。   宁母不能说儿子,而且她也确实后悔了,因此哭的更厉害了。   隔壁谢家深受其扰,谢兰芝堵住耳朵,但是哭声还是会传进来,心烦气躁的。   颜如月见状提议道:“要不,这两天你去我那住?”   谢兰芝眼睛一亮,颜如月不在家就剩下她自己,着实没意思。李姝帮忙家里的生意,也不能总来找她玩。   “可以吗?嫂子。”   颜如月笑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等你哥回来,我告诉他一声。”   刚说完,谢砚就回来了。   颜如月嘴唇抿了抿,想到之前柳枝说,他一晚上没睡守着自己,她悄悄抬头看过去,见他眼底一片乌青,面上也带了疲色。   颜如月将事情说了,坐在椅子上的谢砚手指点了点,接话道:“你我夫妻,总是分开恐遭人议论。”   颜如月会意,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也去?” 第52章   ◎“可以喜欢我吗?”◎   谢家兄妹收拾一番,谢砚见谢兰芝拎着一个大包裹,不由得扶额道:   “只是过去小住几日,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谢兰芝嘿嘿笑,也不说话,嗖的一声跑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补药有了作用,还是因为有大嫂颜如月的因素,现在谢兰芝身体不错。   颜如月怕她拎不动,让柳枝和桃红过去,给她拿到马车上。   颜如月脸有点热,心想自己怎么就主动邀请他回家住了呢?随后一想,他说的对,她总不在家,好像是不太好。   主要是家里父亲的伤势还没好,她不太放心,就想在家陪着,而且能帮忙管生意。   颜如月站在院里偷偷的朝着谢砚看过去,就见窗户开着,房里的人正在低头收拾书籍。他,好像并没有不愿意的情绪。   曾经,宁泽每次提到要去颜府的时候,都会一脸的烦闷。但是谢砚不会,而且他去颜府吃饭的时候也是神色如常,不卑不亢。   谢砚是个正直的人,他就是那样坦荡,他不怕别人揭露他是个穷书生的事实。   是,我是穷苦,我很平静的接受所有人的审视,我不会掩盖住这个事实,但我也不会因此而自卑。   谢砚,就是这样的人。   颜如月看着他,男人手指修长,这样看起来就是个书生的手。但是她知道,他的指腹粗粝,掌心都是薄茧。   划过肌肤的时候,莫名的让人觉得酥酥麻麻。   颜如月回过神,懊恼的咬唇。自己都在想什么呀,人家谢砚像个冰山似的,自己想这些干嘛呢?   “冰山”正在收拾东西,完全没注意到她懊恼的神色。   马车里,谢兰芝有些高兴,自从父母去了后,她就没和这么多人一起住过了,总是和哥哥两个人,孤孤零零的。   那时候她大了一些,自己在家也不怕了,在谢砚走后,她就会将院门关上,默默的在家练习哥哥教的字。   说起来,谢砚本来是念不起书的。谢家都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闲钱给他读书?   是谢砚到处找活,只要给钱他就做。   这天,有人叫他去私塾干杂活,那是刚建起来的私塾,学生们并不多,听说夫子一丝不苟,会打学生手心。   谢砚边干活边听着郎朗的读书声,他听的入神,一个没注意,将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碰倒了。   带他来干活的伯伯有些生气,而等水做饭的婆子不乐意了,过来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这里的吵闹声打扰夫子教书,夫子出来看了一眼,见有个瘦弱的孩子低着脑袋,身上破旧的衣裳缝缝补补,瞧着都快没有好地方了。   地上洒了一片的水,将孩子脚上露脚趾的鞋子都洇湿了。   “你,”夫子肃声道:“那个小孩,过来。”   婆子停止谩骂,呸了一声道:“看吧,夫子定然是要罚你了!”   谁都知道夫子严格,一点点错事就会打手板。屋里的孩子们探头探脑,都在等着夫子打人。   小谢砚的脚步有些沉,他自然是知道夫子的严厉,但是他也确实做错事了。走到夫子眼前,小谢砚乖顺的伸出手。   拿着戒尺的夫子看向他的手心。   明明是个小孩子,手心也该娇嫩才是。但是这双手,遍布伤痕,有的结痂了,有的似才被绳子勒出来,一道红红的血痕,还在冒着血珠。   夫子抿了抿唇,捋胡子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何没上学?”   小谢砚如实答道:“没钱上学。”   夫子皱眉,“我刚才上课的时候都讲什么了,你说一遍。”   小谢砚不明白为何,但还是听话的复述一遍。   在他说完之后,屋里的学子们目瞪口呆,“他,他竟然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   “真的啊?”   “当然真的!我翻书了,一个字都不差!”   门口的夫子也是震惊,原本看见这个小孩在偷听,想着让他长长教训,偷听是最无耻最无用的行为。   但是这小孩啪的一声,让他打脸了。   夫子脸上的褶皱都散开了,破天荒的露出一个笑容。   “你愿不愿意来读书啊?”   “我没钱,”小谢砚如实回答。   夫子道:“不收你的束脩钱,而且若是你念书念的好,还能挣钱!”   小谢砚抬头,一双漂亮的长眸纯真的望着夫子,“多吗?”   夫子笑出声:“你想像不到的多。”   然后,小谢砚就开始念书了。他白日里念书,凌晨时进山打猎。身上的衣物都是夫子给的,脚上的鞋子偏大,他就多穿了几层破袜子。   就这样,坚持念出了名堂,成为秀才后得了赏银,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当然,来谢家的人也多了。   谢砚同窗总会来,不过大多是套近乎,所以谢砚会告诉兰芝,谁来都别开门。   直到来了这里,颜如月嫁过来,家里多了嫂子和柳枝,一下就热闹起来。其实谢兰芝很喜欢去颜府,颜伯伯人很慈祥,笑眯眯的。   而且府里人多,到处都能看见人,欢声笑语。   谢兰芝喜欢颜府,喜欢颜如月。她偷偷的看大哥和嫂子,想着,这回俩人终于又在一个屋檐下了,感情应该更好一点吧。   谢砚正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盖住他眼底的神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或许,他在想宁家的事情?   当时闹的那样厉害,周围的人都知道宁泽和旁人有染,扔下颜如月,而谢砚则是将被抛弃的颜如月娶进门。   其实,有人在说,谢砚就是个接盘的。   谢兰芝听见他们这样说有些不高兴,一是因为他们对颜如月不尊重,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大哥并不是被迫。   他是愿意的,她能看出来。   马车一路行到颜府,自己的大哥大嫂都没说一句话。谢兰芝下车后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这俩人到底什么时候能真正的当夫妻啊?   她都着急了。   颜家的马车驶过,一条阴暗的巷子里,高瀚义扶着李婉儿,他劝解道:“事已至此,你跟我回去吧。”   李婉儿脸上的印子已经淡了,她胳膊上的伤也找大夫看了,说是涂药好的快,不涂也没事。高瀚义当即掏钱,让大夫开了药。   从宁家出来后,李婉儿眼里就发散,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与前阵子的宁泽如出一辙。   高瀚义原本要责怪的话便咽了回去,他扶着李婉儿,背上是李婉儿的包裹。其实包裹很轻,李婉儿就那么几身衣裳,首饰也少的可怜。   原本,她还有二十两银子的私房钱的,但是被宁母要了出来,给颜如月了。   想到颜如月,李婉儿眼里闪过怨毒。她觉得自己现在落的这么个下场,全是拜颜如月所赐。当然,宁家母子也不是个好的。   高瀚义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还在说着:“离开这里,回家吧。临江不会有人知道这些事的,就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李婉儿脚步一顿,身上绷紧,恶狠狠的盯着虚空处。   回家?她的家都没了,她被夫君休了,原本的举人娘子也当不上了!   让她像是一条败犬般偷偷溜走?不,她不会这样!   高瀚义莫名的觉得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些渗人,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李婉儿道:“先不走,我还想做一些事情。”   .   晚上,颜德春高兴的让厨房多做几个菜,每次他们来的时候,颜德春都是十分高兴,表情像是过年了似的。   这回谢家兄妹要在府里小住,高兴的颜德春直接让人上酒。   “……爹”颜如月无奈,“您的腿,就算是药酒也不宜多喝。”   颜德春的腿其实伤的没那般重,拄着拐棍完全可以走,但是颜如月不让,生怕过些年他年岁大了,再有什么其他的病症。   颜德春笑眯眯的道:“爹这是高兴啊,我说谢砚和兰芝,你们就放心的在家里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吃什么告诉厨房一声,缺什么东西告诉九叔。别客气,这就是自己家。”   一番话,说的十分诚恳。谢兰芝觉得眼眶都热了,好久没有长辈这般关心自己了。她立马甜甜的应下:   “谢谢颜伯伯。”   “哎,好孩子!”颜德春觉得,自己有两个女儿了,真好啊。随后,颜德春眼眶就有点红,颜如月见状自然是知道,他想自己娘亲了。   若是娘亲活着,爹娘这般恩爱,府里的孩子也应当不少才是。   “看我高兴的,”颜德春笑笑,正好桃红取酒回来,菜也上齐了,众人便开始用饭。   席间颜德春不停的喝酒,颜如月有心劝,但是劝不动。还是谢砚主动提了一嘴,颜德春喝一口,谢砚喝一杯。   可颜如月还是担心,觉得谢砚这样肯定会醉的。   “爹,我陪您喝吧。”颜如月拿过酒杯,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张大圆桌,颜德春坐在主座,左侧是谢砚,右侧是颜如月,颜如月旁边是谢兰芝。   颜如月一说话,谢砚便朝着她看过来。长眸幽深,似是能看透人心般。颜如月没理会他的目光道:   “我今天也高兴,陪您喝。”   “你不能喝酒,”谢砚清冽的声音传来。   她才刚好一些。   颜如月俏皮的挑眉:“我怎么不能喝了,我酒量还行,喝两杯没什么问题。”   此时的颜德春已经有些喝多了,他醉醺醺的道:“对,月儿说的对,今天高兴,大家都喝几杯。兰芝小,别喝了。”   柳枝见状赶忙小跑出去,去库房取了甜甜的果酒来。   颜如月确实不喜欢辛辣的酒,果酒正对她的口味。重新倒了一盏酒水,颜如月碰了碰杯,笑着道:   “敬爹爹,祝爹爹早日康复!”   颜德春笑的开怀,谢砚则是紧紧的盯着她。   少女手指纤细,端着莹白的瓷盏,那只手似是比瓷器还要莹白细润。她微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如同易碎的花茎般,有种柔弱感。   殷红的,宛若樱桃般的唇微微张开,有澄亮的酒水从她嘴角滑落,顺着漂亮的下颌流淌,滴答落在她的前襟。   “你……”谢砚回过神来想要叫住她,可惜已经晚了,一盏果酒饮下,少女的嘴唇被染的格外饱满殷红。她咂咂嘴,自己又倒了一杯。   “女婿,没事,果酒而已,月儿喝不多的。”颜德春有些醉了,说话都不太清楚。他太高兴了,又喝了几杯,然后被九叔背走。   饭桌上,谢兰芝闻着果酒的清香,有点跃跃欲试。颜如月笑着给她倒了一些,顾忌着她身体,只有一口的量。   谢兰芝喝完,眼睛亮晶晶的。   “嫂子,是甜的。”   颜如月莞尔一笑:“对吧,不醉人的。”   一刻钟后。   “我没醉,柳枝啊,我没醉,”颜如月双颊绯红,嘴唇嘟着,不满的道。   她看着地上的青石板,道:“柳枝,你去叫下人来。”   柳枝一脑门汗,赶紧将歪到一侧的人扶了回来。“小姐,您要做什么,我来做。”   颜如月站住不走了,柳枝也只能停住。桃红被派去送谢兰芝,所以只能她一个人扶着醉酒的颜如月。   柳枝心想,自家小姐酒量可真是——太差了。   喝了几杯果酒,人就这样了。   “你,”颜如月眼睛迷濛着,往前凑了凑看柳枝,还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哦,你是柳枝。来,你把这地上铺平整,怎么歪歪扭扭的。”   颜如月似是十分嫌弃的跺跺脚,不肯走了,非要柳枝将地上歪曲的青石板铺好。柳枝有苦说不出啊,这哪里歪了?   “小姐,不歪,是您醉了。”   颜如月弯弯的眉毛蹙了一下,明明有些怨的表情,此刻她嘟着嘴,倒有些可爱了。柳枝都觉得小姐虽然醉了,不过比明日里更加鲜活,更加娇憨。   她一个女子都喜欢小姐了。   “我不,”颜如月的胜负心上来了,宽松的袖子下玉手伸出,指着地上道:“你看呀,就是这里,歪了。”   说着,她的手指慢慢往起抬,顺着道路一路延伸,“你看呀,都是歪曲的,不行。不——-”   柳枝还在琢磨怎么能让她回房,就听她不说话了,然后迈开步子往回转。   华美的裙摆一转,划出漂亮的弧度。女子面上带着欣喜,跌跌撞撞的朝着前跑着。   “小姐,您小心脚下啊!”   走路走走不稳的人,怎么还跑起来了。柳枝跟着跑了一会,才明白颜如月为什么跑。   月光如水,将人世间照的清亮。   路的尽头处有一个凉亭,凉亭里站着一个身材欣长的男人。暗色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看身形便知道是谢砚。   姑爷一直跟着她们?柳枝有点疑惑。不过见谢砚大步从凉亭里出来,迎上颜如月,柳枝不着急了。   谢砚三步并做两步,和向他奔跑而来的颜如月双向奔赴。   少女的裙摆跑起来的时候飘逸若仙,她如玉的面庞还带着红晕,嘴角噙着笑意,猛的扑入谢砚的怀里。   谢砚方才一直跟着她,就怕柳枝扶不住人,知道颜如月走路摇晃,因此有力的双臂伸展,掐着少女的腰肢将人扶住。   颜如月真的醉了,身子软的像是没了骨头,软软的趴在谢砚的胸膛。柳枝见状偷笑一声,喊了一句:“姑爷,您帮我扶着小姐回去,我先回房准备了。”   “嗯,”谢砚应了一声,迅速的将手收回,只用胳膊虚虚的环住她的背,免得人倒下。   男人说话时,宽阔的胸膛便发出震动,好奇的颜如月将耳朵侧着贴上,震动消失。   咦?怎么回事?颜如月贴的更紧了,想着怎么没有震动了?   离的太近太近了,近到他好像只要伸手手就能将人紧紧的拥入怀里。   谢砚喉结微微滑动,鼻尖萦绕的女子香气像是小刷子,刷的他心尖痒痒的。   “你,”谢砚说了一个字,他的胸膛又开始震。趴在他前襟的少女得了乐趣,觉得十分好玩。   谢砚低头,想和她说该回去了,不想她正好抬头,她的鼻子碰触到他的下巴,登时红了眼睛。   啊,好痛,颜如月想。   谢砚不知道,他只看见她眼眸微红,杏眸水润润的似要落泪。少女咬着红唇,在谢砚看来就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今天的事情让她伤心了吧,她嘴上说和宁泽没了关系,但是心底还是忘不了吧,谢砚想。   殷红的唇被颜如月咬的发白,让谢砚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她这副可怜可爱模样,是在她成婚当天。   那日,宁泽逃婚了。   第二次见到这个样子,是在平城她醉酒。那日,她喊了宁泽的名字。   有些人,会成为白月光,朱砂痣,是心口处那抹永远忘不掉的颜色。   谢砚黝黑的长眸里闪过痛色,心口处也疼的厉害。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在狠狠抓住他的心脏,用力的揉捏,要将他的一颗心生生揉碎。   月光是清冷的,微风带着凉意。怀里的少女忽地落了泪,泪水炙热打湿他的前襟。   谢砚长眸幽深的看着她,见她眼睛眨了眨,泪水便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一颗,两颗,三颗……砸在他心上。   他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指腹轻轻碰触她的面颊,为她拭去眼泪。   她的眼泪炙热,他的手发凉,颜如月唔了一声,忘了方才鼻子的疼。   醉酒的她握住他的手指,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大掌之中,像是贪图他的微凉,还用脸颊蹭了蹭。   女儿家的皮肤细滑轻柔,比最好的绸缎还要让人爱不释手。   大概是暗色能放大人的欲.望,亦或者是他也醉了。   谢砚他用手指捻了捻她右耳上的红痣,而后低下头在她耳边沉声道:   “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男人气息是热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哑。   颜如月觉得耳边酥酥麻麻,她从他的大掌中抬起头。   少女眸子微红,像是雨水打过的娇花般让人怜爱。   她将下巴放在他的掌心,谢砚稳稳的将她托住,轻轻的给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   动作轻柔,眸子里却波涛汹涌。   怕她没听清,他又郑重的说了一遍。   “你不要喜欢他了。”   “可以,喜欢我吗?” 第53章   ◎除非他是神仙,能过目不忘。◎   翌日,颜如月醒来的时候有些懵,杏眼睁开看着帐顶。   “柳枝,”喊人后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像话。她蹙了蹙眉,实在是想不起昨日自己怎么回来的。   柳枝和桃红进来,桃红上前将轻纱帐撩开,床榻上乌发垂肩的少女面上还有睡痕,瞧着呆呆的可爱,哪里能看出往日的强势。   柳枝过来端着漱口水,颜如月漱漱口然后喝了一碗花蜜水,这才觉得嗓子好了许多。   “我昨天是醉了吧?”   柳枝嘴角抽了抽,心想,岂止是醉了,简直是醉大发了。   “我怎么回来的,怎么都不记得?”颜如月闭眼扶着额,怎么也想不起来。   柳枝扶着她下床,道:“是姑爷将您抱回来的,小姐,您昨天醉倒了。”   谢砚?颜如月一惊,她都醉的不能走了吗?   面上有些热,颜如月觉得有点不自在。不过随后一想,他们怎么也算夫妻,应该没什么吧,谢砚应该不会计较自己这样占他便宜吧。   是,颜如月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肯定占他便宜了。之前柳枝说过,在平城醉酒那会,她抱着人家谢砚。   颜如月眸子眨了眨,想到谢砚肩宽腿长的身材,和那一张俊俏的脸,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柳枝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这个,她有意让颜如月知道谢砚的好,因此道:   “小姐,我看姑爷对您很上心呢。”   昨天谢砚将人打横抱着,柳枝看颜如月都醉的睡着了。还好有谢砚,要不然柳枝也抱不动人。谢砚力气大,步伐稳,将人放在床榻上,颜如月都没醒。   将人放好后,谢砚也没着急走,而是让人取了醒酒汤,他一勺一勺的亲自喂了下去。   “免得明日起来不舒服。”他温声道。   柳枝当时就觉得,姑爷肯定是喜欢小姐的,其实自家小姐也喜欢姑爷,只是小姐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颜如月听见柳枝说,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很快又收了回去,道:“哪有。”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照顾我这个弱女子,也没什么。”   正在收拾床铺的桃红吐吐舌头,心想,自家小姐还是弱女子?她都不信。   柳枝给颜如月打水净面,她道:“姑爷一早就去私塾了,走之前还过来一趟,问您夜里有没有不舒坦。”   昨晚临走之前,谢砚特意叮嘱柳枝,夜里多注意一些。   “他一向细致,”颜如月垂了垂眸子,心里热乎乎的,就像是泡在温热的水中,让人浑身都舒坦。   “柳枝,”颜如月站起来,眸子笑的弯弯的,道:“沐浴。”   泡了个热水澡,颜如月觉得舒坦不少。柳枝给她擦拭头发,她自己拿起梳妆台上的小盒子,细细的往脸上和脖子上抹。   “小姐,”桃红从外面进来,道:“颜如馨小姐来了。”   她来干什么?颜如月皱眉。   若说是探望她二叔,该前几日来才对,现在来算怎么回事?颜如月对颜家大房都没好感,因此莫名的觉得没有好事。   “桃红,你去取那身海棠红的裙子,配上那双月白绣花鞋。”   柳枝见状赶忙将擦干的头发梳顺。少女的头发乌黑亮泽,从头梳到尾,犹如黑色的绸缎。柳枝手巧,很快就挽起一个发鬓。   颜如月在匣子里挑了挑,最后打开单独放的一个盒子,里面正是谢砚送她的那支簪子。   柳枝扫了一眼那簪子,上头还被谢砚刻了小字。这支簪子并不贵重,但胜在做工精致,且情义深重。   她发现自家小姐,格外的偏爱这支簪子。   簪好后,颜如月换衣裳,最后取了一对珍珠耳坠戴上。   堂屋里,不止是颜如馨,同来的还有柳新立。   颜德春打量柳新立,见书生面容清秀,也算是个俊俏人。不过和自己的女婿谢砚比起来,那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柳公子今年也下场了,”颜如馨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来,忙不迭的介绍柳新立。   颜德春点点头,知道俩人这几日就要定下婚事。他算了算日子,还有五日便是放榜的时间,颜如馨打算订婚的日子正是放榜的第二日。   曾经宁泽还是颜家未婚女婿的时候,颜德春其实也想等他有了成就再成亲,但是一想,自己女儿喜欢,就算考不中,他会反对吗?   当然不会了。   所以将亲事挪到了乡试之前,就是为了表明颜家的诚意。   现在,颜如馨的订婚宴暂时放在放榜之后,心思自然明了。   颜德春笑笑,没说什么,这是他们大房的事情,和自己关系不大。   颜如馨见颜德春没夸赞柳新立,心里有点不高兴。刚才来的路上,正巧碰见谢砚捧著书籍往私塾去。   谢砚只点了点头。   颜如馨想,凭什么啊?人家柳新立念书念的可好,肯定会考中的。反观谢砚,是,长的俊俏她承认,但是不一定比柳新立考的好吧。   他一个贫困书生,据说整日的忙活家里的活计,还有私塾的学子们要照料。哪有时间看书?就算晚上和清晨挤出那么一点时间,他也看不完吧。   除非他是神仙,能过目不忘。   颜如馨越想越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压颜如月一头了。   正好,从门口处传来动静,是颜如月来了,屋里的人都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已经秋日的天气了,外面树叶青黄一片,透出点萧瑟之感。微风吹过,便有黄色的叶子打着旋从树枝掉落。   一身海棠红的少女如一团热烈的火,由远及近。   珍珠耳坠在她颊边微晃,衬的她肌肤通透白腻,比珍珠还要晃人的眼。   粉面桃腮,玉骨仙姿。   少女嘴角噙着笑意,杏眸水润,明艳动人。   柳新立看的呆住。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颜大小姐。   第一次是在颜府的婚宴上,不过他只看到新娘一身红衣似火,被谢砚牵走。   第二次是在茶楼过道里,颜大小姐眉眼昳丽,只点点头便走了。   柳新立脑子里呈现出一朵明研瑰姿的花朵,灼灼绽放。没有人能抵抗她的美,没有人能错开眼。   颜如馨不满的瞪了柳新立一眼,她知道颜如月美丽,可是那只是打扮的罢了,就比如她身上的这身衣裳,镇子里只有两匹布,都在颜如月这。   还有颜如月的首饰,哪个拿出去都能卖不少钱。   颜如馨想,她只是外物装饰的罢了,不像自己这般,就算衣着普通,也难掩好相貌。当然了,颜如馨有这个信心,若是让她拥有颜如月的衣裙和首饰,她定然比颜如月还美。   颜如月并不知道屋里人所想,她拎着裙摆进门,扫了俩人一眼,然后先和颜德春说话:   “爹爹,您可有觉得头晕?”   少女声音清脆,犹如空谷幽兰,又如春日之风,让人沉醉。   柳新立此时此刻,终于明了宁泽为何后悔了,为何在他说颜如月配不上他的时候恼怒了。只因为颜大小姐乃是国色天香。   宁泽配不上她才是。   颜德春笑着道:“不晕,昨晚女婿特意嘱咐你九叔,让他给我喝了醒酒汤。早上起来啊,神清气爽!”   颜如月挑眉,谢砚还挺孝顺。   “姐姐,”颜如馨主动说话,颜如月这才似才看见人一般,转过身。   柳新立早就随着颜如馨一同站起来了,颜如馨给二人介绍一番,柳新立拱手,喊了句颜大小姐。   颜如月点点头,面上的笑容变得客气起来,“坐吧,来人上茶。”   颜如月掌管生意多年,身上有种普通女儿家没有的大气和端庄。与颜如馨小家碧玉不同,她格外的惹人眼。   在柳新立又一次偷看颜如月的时候,颜如馨恨的牙痒痒,她转了转眼珠子,状似无意的提到:   “姐姐,我家大哥和二哥因为姐姐闹的可厉害了。”   这话说的,好像颜如月是挑拨兄弟二人感情似的。   颜如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从颜府走后,颜青云去找了他弟弟,想和弟弟一起分担一百两银子。   柳新立没听明白这怎么回事,不过当即对颜如月好感降了下来,心想漂亮的女人心眼多。   屋里的颜德春皱眉,十分不满旁人这样说他的女儿,刚要说什么,就见颜如月端过茶盏,凝白若玉的手指摩挲着边缘,似笑非笑的道:   “哦,你说的是他们啊,来看望受伤的长辈,没买什么东西但特意带了银子,说是表表心意。”她放下茶盏,随意的拢了拢头发,动作轻柔,声音更是轻飘飘。   “我们颜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说起来,要不是我爹看在他侄子的一片心意上,都懒得收。毕竟,我的首饰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要价值百两呢。”   “谁成想,为了这么点钱,两位哥哥竟然大打出手。”颜如月摇了摇头,“若是不想探望亲叔叔便直说,何必这样呢,倒让人看了笑话去。”   柳新立了然,听颜如月的意思是,颜德春受伤,侄子来看望,结果谁都不想掏钱,然后打起来了。   颜如馨被颜如月气的脸红,有些为自家大哥辩解几句,然而发现,颜如月说的都是真的。   此刻,颜如馨无比的后悔。她就不该招惹颜如月,她真的错了。   “也不是,”颜如馨赶忙解释道:“是因为旁的事情,我记错了。”   旁边的柳新立面色怪异的看了颜如馨一眼,没说什么。他心想,这都能记错?   “你们这是……”颜如月问了一句。   颜如馨见她主动问,便来了精神,赶紧将柳新立夸赞一番,“从小读书就好,十六岁便当上了秀才,这不今年也下场考试了。”   “想着二叔伤了,我们来探望二叔。”   柳新立在旁边附和的点头,其实他不太想来,是颜如馨一直劝他,他才来的。俩人还没订婚,认真算来这里有些冒失。   颜如馨可管不了那么多。   虽说头上两个哥哥和她不是一个娘,但是他们吃亏,那就是颜家大房吃亏,她怎么也得来扳回一城。带柳新立就是为了显摆,她的未来夫君比谢砚强多了。   小辈们的交锋,颜德春看在眼里,只笑咪咪的坐着,让女儿处理。   颜如月弯唇笑了笑,屋里因为她的笑容甚至更明亮了些。   “那便多谢妹妹了,不过当姐姐的给妹妹提个醒,若是探望人记得要早些来。免得来的时候,人家已经痊愈了。”   她说话声音放的轻,因此显得温柔。柳新立不自在起来,脸有点红。旁边的颜如馨则是恨的牙痒痒。   她来的确实晚了,但是她可不会承认。   “家里有些事情耽搁了,这才晚了,二叔,您不会怪我吧?”   好的,压力给到了颜德春这里。   颜德春身为长辈,自然不会和她计较,想着到底有柳新立在,不好让颜如馨面子过不去。   “无事,知道你忙。”   一场探望,颜如馨趾高气昂的进来,灰溜溜的离开。   颜德春扫了女儿一眼,语重心长的道:“月儿啊,你这性子,为父有点担心啊。”   不肯吃亏,性格强势。   颜德春想,还好谢砚脾气好,而且不觉得女儿厉害,否则这日子,定然鸡飞狗跳的。   颜如玉何时吃过亏?从小她就知道一个道理。如果被人欺负了而忍着,那下次是更加得寸进尺。   她从来不是软柿子,自然不会让人捏她。   “爹,今天的汤药喝了吗?”   颜德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们父女俩,都不喜欢吃药。颜如月无奈的吩咐柳枝,去将早膳和汤药都端来。谢兰芝正好也起来了,三人愉快的用了早膳。   吃完后,谢兰芝回房画画,她手里有一块料子,是颜如月给她的,让她随便处理。谢兰芝节俭惯了,怕弄坏了,便打算细致的准备好一切再裁剪。   颜如月带着俩丫鬟去了花园里,此时的花园还算养眼,不过到底没有夏日的花团锦簇。柳枝看了看,不明白颜如月来干什么。   “柳枝,”颜如月懒散的靠在美人榻上,状似随意的问道:“谢砚早上吃饭了吗?”   柳枝了然,小姐这是担心姑爷没吃东西。她笑着道:“好像用了一些,小姐您放心,九叔肯定都安排好了。”   本来颜如月不担心的,但是提到九叔,她就担心了。九叔太忙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过目。   这么点吃食的事情,他不会忘了吧。   而且谢砚那人,木头疙瘩似的,若是没有东西吃,他也不会说,只会默默忍受。   “对了,我记得庄子里新到的红薯,让人做成红薯饼,再放些咸口的芝麻烧,还有杏仁酪也来一份,再泡一壶绿芽。”   吩咐完之后,颜如月见小丫鬟偷着笑,她面上有些不自在,道:“我想起来今日正好要去私塾一趟,总不好空着手去。”   私塾里每月固定的日子,早就去完了。柳枝心想,自家小姐嘴硬不肯承认呢。不过她也不拆穿,吩咐厨房准备去了。   直到坐在马车上,颜如月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小姐啊,”柳枝在一旁抱着食盒,轻声道:“私塾里有个叫吴文觉的学生,性格调皮,听说笔墨纸砚十分耗费。再说了,都是半大的孩子,东西用的定然是快。”   颜如月扫了一眼车里给孩子们的东西,不吭声了。   快到的时候,颜如月忽地叫住车夫。“停车。”   柳枝惊了一下,她不是都给自家小姐找台阶了吗,怎么还停车啊。   颜如月牵着裙摆,动作利落的下了车。柳枝和桃红自然也跟着下来,不解的看着她。   “我突然想起来,胭脂铺子新到了一批货,叫我去看看。”颜如月看着柳枝怀里的食盒,道:   “柳枝,你上车,将东西给孩子们发下去。”   说完,颜如月招呼桃红,主仆二人转身走了。   “小姐……”柳枝有些摸不准颜如月的心思了。   她能感觉出来,自家小姐是喜欢谢砚的,要不然也不会找理由来送糕点。但是为何,临到的时候又走了呢?   难道铺子里真的来新货了?   柳枝没琢磨明白,只能上车。到了之后孩子们在晨读,柳枝让车夫将东西搬下来。   屋里的谢砚自然是看见谢家的马车了,长眸盯着车帘,在柳枝出来后,他还目不转睛的看着车帘。   但是,车帘没再动了。   谢砚收回目光,眉眼间有几分失落。   作者有话说:   除非他是神仙,能过目不忘。   颜如月:哦,不好意思,还真能。   谢砚:夫人,低调低调 第54章   ◎有客人上门了◎   自从在众人面前和李婉儿闹开之后,宁家母子就一直没出门。   宁母拄着拐杖,将艰难做好的面条放在碗里,朝宁泽的房间走去。   “泽儿,你开开门吃点东西吧。”   从昨晚开始,到今天快晌午为止,宁泽一直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宁母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原来李婉儿在的时候,宁母能指使她干活,洗衣裳做饭都行。   但是李婉儿不在了,做饭的活计便只能自己做了。她腿脚不好,不能长时间拄拐杖,在烧灶膛火的时候,差点摔倒。   不过好说歹说,她做了点吃食,总不至于饿死。   外面的流言她知道,无非就是宁泽有婚约时和李婉儿在一起,婚后又反过来被李婉儿戴了帽子。这都不算什么,宁母想。   说到底,她儿子不算吃亏,过一阵子等放榜的成绩出来,众人只会恭喜他成为举人,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宁母活的年岁久了,很容易开怀,但是宁泽不行。   屋里,宁泽一双眼睛赤红,明显是一夜没睡。   他脑子里一会是颜如月冷如刀的眼神,一会是李婉儿被那个高瀚义扶住的模样。   宁泽越想心里越乱,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他就当真那么差劲?差劲到两个女人都不喜欢他?   颜如月家世不错,人长的美,她的丈夫谢砚怎么说也是秀才,她一心一意和谢砚过日子,宁泽这都认了。   但是为何李婉儿也这样?   那个高瀚义明显没念过什么书,粗鄙不堪。李婉儿不是喜欢书生吗?再说,她柔柔弱弱的,怎么都和那糙汉子不合适。   宁泽想了一晚上,他能找出百种千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更强,比旁人更好。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宁泽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到最美好的时候,那时候李婉儿乖巧温柔,会叫他宁哥哥,会给他端茶倒水,眼睛里全是他,他就是李婉儿的一片天。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失去了才觉得珍贵。”李婉儿毫不在意的评论宁泽。   休书还在她手里,现在她和宁泽已经没关系了,她的举人娘子梦也碎了。高瀚义是对她不错,但不是个会念书的。   高瀚义方才问她,有没有觉得后悔。李婉儿扣着手心,想,她后悔吗?   脑子里都是成婚之后在宁家的辛苦和劳累,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最后还要忍受宁母的毒打。   而宁泽,他就是个懦夫!   曾经颜如月喜欢宁泽的时候,他觉得颜家富贵,男人的自尊心受不了旁人的议论,只要有人在他背后说话,他都觉得是在议论他抱上颜家的金大腿。   宁泽一直觉得颜家挟恩图报,对颜如月也没那么关照。   后来,人家颜如月成婚了,他就开始反悔了。   说白了,就是贱。   他习惯了颜如月随着他,突然回过头,发现颜如月不在,他就受不了了。   俩家是邻居,隔壁的一举一动都能知道,宁泽看出来人家谢砚和颜如月恩爱,所以十分嫉妒,觉得自己不比谢砚差。   李婉儿冷哼一声,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婉儿,我们何时回家啊?时间久了,我怕我爹担心。”   高瀚义重逢李婉儿,从刚开始想算账到后来的心疼,再到现在的小心翼翼。李婉儿不是感觉不到,但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就被这样像是过街老鼠般,灰溜溜的离开。   而且,凭什么颜如月还能这么幸福?同样是和宁泽有关系的女人,凭什么她就过的这么惨?李婉儿心里扭曲,她不止恨宁家母子,也恨颜如月。   亦或者,是嫉妒颜如月。混杂的情绪冲刺脑海,让李婉儿眼里充满戾气。   “再等等,六日之内,肯定就走。”   .   这头颜如月下了马车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自己走路走这么久?脚都疼了。   “桃红,歇歇脚,”颜如月指着旁边的一家酒楼道。   桃红难得机灵一回,扶着人慢慢往酒楼去,吩咐伙计要一个雅间。   “这可真是不巧,”那伙计脸上露出难色,道:“正是快晌午用饭的时候,雅间都预定出去了,只有两个空余,刚才最后一个还被那位公子包了。”   伙计说着,下巴朝着前方抬了抬。颜如月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身形秀气的锦袍公子,正和身边的小厮说着什么,面容和善,唇角带笑。   似是注意到颜如月的目光,那位秀气公子点了点头。   颜如月收回目光,随意的道:“那便大堂吧,找处安静的地方。”   每次出门,颜如月都是在雅间,很少在大堂这等人员混杂的地方坐着吃饭。原因很多,她不差钱,她喜欢安静的环境,她不喜欢被人看着。   颜如月抬头扫了一眼,那些赤.裸裸看着她的目光便收了回去,不过还是有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偷摸摸的看她。   颜如月皱了皱眉,起身便想走。心想,她今日就回家和老爹商量,开一家酒楼。   刚起身,就有个灰衣小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道:“这位小姐,我家少爷说,愿意将雅间让出来给您。”   “你家公子是……”颜如月朝着不远处望去,就见方才那位清秀公子朝着她微微一笑。   颜如月出门都是乘坐马车,脚上便穿着软底鞋。这种鞋子穿着舒服,但不可长时间走路,容易脚疼。颜如月本打算咬着牙再找一家酒楼,现在有人送上门来,她也不矫情。   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那便多谢了。”   颜如月皮肤嫩,又娇养惯了,一点点疼和委屈都受不得。桃红扶着她的胳膊,将她往楼上带。   路过那位公子的时候,颜如月笑着点点头。   刚在外面走了许久的路,少女脸颊微红,瞧着像是熟透的桃子。一双杏眸澄亮,带着姑娘家的娇憨。   那锦袍公子微微一愣,随后缓过神来颇具风度的回以点头,二人错身而过。   “少爷,您真是心善。”小童见俩人上楼不见踪影,便道:“少爷,我们就在大堂吃吗?”   “嗯,随意的坐会,等下午再登门拜访。”   “少爷,为何我们现在不过去啊。”小童不解。   “递了消息,说是我们下午才到。只是我们赶路赶的快了些,若是贸然前去,怕伯父一家没准备好,我们就失了礼仪。”   主仆二人随着酒楼伙计的指引,坐在方才颜如月坐的地方。过了会,在伙计上茶的时候,告诉这对主仆。   “这壶茶水和糕点,是方才的那位姑娘请的,您二位慢用。”   小童看了一眼,傻笑道:“少爷,这位小姐心肠不错呀。”   “嗯,北山,你也坐下吃吧。”   被叫北山的小童笑嘻嘻的坐下,“多谢少爷。”   北山是最近被拨到大少爷唐熠的院子里的,他有个哥哥叫南山,是唐熠的贴身小厮,不过近日病了便没随着来。   北山不太了解这位少爷,但是他了解唐家。唐家在京城里生意做的不小,此行来这等小城镇是为了探亲和商议生意。   北山不好意思拿糕点吃,正低头的功夫,就见面前出现一只消瘦的手,将糕点推了过来。   “吃吧。”   北山这才拿起一个,吃了起来。他边吃边留意少爷唐熠的神色,见他面露愁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北山想起来,他哥好像念叨过,府里要给大少爷娶媳妇,但是大少爷不肯。这不,本来出京办这等小事,是不需要府里的大少爷出来的,但是为了避开,大少爷主动来此。   北山不明白,娶媳妇多好啊,为啥不想娶媳妇啊?他摇摇头,接着吃了。   二楼的雅间里,桃红坚持让颜如月脱鞋。   “小姐,这屋里就我们主仆二人,您怕什么?”   说桃红没心眼吧,有时候还挺聪明,就是太倔强了。颜如月叹了口气,只得将鞋子脱下。桃红上前将她袜子也脱了,检查一番。   见只是微微发红后,桃红才放下心。   “小姐,等回去用热水泡一泡,解解乏就好了。”   主仆二人歇着,颜如月让桃红歇够了去跑一趟,让马车来接她。桃红应了一声,麻利的去了。   颜如月自己斟茶,袜子还没穿,觉得这样光脚确实舒服一些。左右屋里只她自己,没什么大关系。   刚这样想,就听见敲门声。颜如月蹙眉,来不及穿袜子,只能穿上鞋子,站起身将裙摆放好,遮盖住自己的脚。   “进,”她喊了一句。   进来的是酒楼伙计,笑呵呵的将托盘里的招牌菜放下,道:“这是楼下那位公子请您的。”   颜如月一下就想到是谁了,心想这人可真怪,自己请他是因为他让出雅间,他现在回请是怎么回事?   等伙计走了,颜如月几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楼下看过去,就见那人懒散的坐着,正边听曲边用饭。   颜如月将窗子关上。   唐熠忽地转头朝上看,只看见一闪而过的手腕。   .   桃红很快就和马车一起回来了,那两份招牌菜,颜如月没吃,不过也没浪费,让伙计装好拿回家了。   下楼的时候扫了一眼那位公子的背影,颜如月想,对方是个奇怪的人。   回家之后,颜如月就赶紧泡脚,热乎乎的水里泡了一会,她才觉得舒服很多。   柳枝上前给水里放了些花瓣,这是颜如月沐浴时的规矩,有时候也会倒些牛乳,但是嫌那东西洗完身上有味道。   见柳枝低头拿着棉巾给她擦拭,颜如月状似随意的问道:“路上,还顺利吧。”   从这里到私塾,路途虽然不近,但是镇上治安良好,从来没出什么岔子。而且颜家的马车,不论是从马匹来讲,还是从车厢来将,都是最好的。   当然一切顺利啊。   柳枝抿嘴笑,知道她想问什么,边干活边道:“顺利,到了之后学生们正在上课,姑爷便让他们歇歇,正好把东西取了。”   颜如月听的入神。   柳枝扫了她一眼,嘴角高高翘起,接着道:“我将东西给姑爷了,姑爷还问小姐,说有没有不舒服。”   颜如月漂亮的杏眸转了转,嘴硬的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嗐,我当然是实话实说啊,”柳枝端起水盆,道:“说小姐一切都好,这些糕点是小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怕姑爷没用早膳。”   颜如月腾的红了脸,她瞪大了眼睛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府里照顾不周,他早上又走的早,到时候总归是不好的。而且给孩子们上课,颇费力气。”   颜如月找补理由。   柳枝噗嗤一声笑了,也不拆穿她,道:“小姐说的对。”   说完,柳枝出去倒水了,桃红在柜子里找到袜子,过来给颜如月穿上。   这边刚收拾一番,也到了晌午了,颜如月换了件裙子,出去准备用膳。   一进来,只有谢兰芝一人在,谢兰芝起身亲亲密密的叫颜如月:“嫂子,你来啦。”   颜如月看了一眼窗外,心想到时辰了,他该回来了才是。   颜府比谢家远一些,不过谢砚腿长走的快,怎么也该回来了。   过了一会,颜德春被九叔扶着走进来,也问了一嘴,“谢砚怎么还没回来?”   谢兰芝起身给颜德春倒茶水,笑着道:“应当是有事情耽搁了,伯父,我们开饭吧。”   谢兰芝怕大家都在等她哥哥,她有点不好意思。   颜德春摇头:“不急,等等。”   刚说完,便有府里的仆从过来,道:“老爷,小姐,姑爷派人传了口信,说中午有事,便不回来了。”   颜如月原本期待的眼神淡了下去,一想也是,谢砚是遵守承诺的人,要不然早就回来了。   没了谢砚,感觉像是少了很多人似的。颜德春吃了一些觉得有些没胃口,喝了一口茶水,问旁边的九叔道:   “院子准备好了吗?”   颜如月抬头,想起来她爹和她说过,这几日会来一位生意伙伴,听说是从京城来的。   之前她去了平城,存了做生意的打算,想慢慢将京城外的城池做起来,再往京城去。而她爹的友人,应当是叫伯父吧。伯父是在京城里有生意,想往外做。   正好,两家可以谈谈合作。   原本应当是颜德春去京城的,毕竟隔一段时间就过去一趟,打点那些关系,不过他腿伤了,那位伯父就来这里了。   按理说,像颜家已经算是有钱人了,其实不必和旁人合作。但这不是钱的事情,还涉及到当地错综复杂的关系。   人生地不熟的,保不齐哪家铺子后背靠着大山,若是贸然产生纠纷或者得罪人而不自知,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听她爹的意思,那位伯父在京城里认识当官的,不过他家的生意没有颜家做的大,本钱也没有颜家丰厚,因此若是两家合作,颜家要多出钱,对方少出但有关系在。   颜如月素来爱钱,她也合计一番,觉得很是合理。钱嘛,投进去会翻番的赚回来,但是认识当官的这条路,可不是颜家出钱就能得到的。   “准备好了,”九叔在一旁应下。   颜如月漱漱口,道:“爹,您放心吧,一会我过去瞧瞧。”   颜德春点头,“那自然是好的,说起来,我这位友人家里有几位公子,瞧着个个都不错……”   颜德春忽地不说了,颜如月反应过来,她爹这是想给兰芝找女婿呢。得了,这可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兰芝有谢砚,怎么也不能他们说话。   颜德春讪讪的,他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了。   他没什么坏心思,拿兰芝当自己孩子,想着那家少爷真不错,若不是月儿早早就和宁泽定亲,他说什么也想将月儿定给那家老大。   颜德春想,兰芝哥哥是谢砚,怎么也得找个读书人,是他唐突了。   “吃饭吃饭,”颜如月从中打圆场。   好在兰芝没细听他们说话,颜如月松了口气。不过吃完饭后,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过去兰芝房间解释一番。   兰芝笑笑,无所谓的道:“没事的嫂子,我知道伯父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还没及笄,这件事不急的。”   马上她就要及笄了,这个年龄可以订婚了。颜如月看着谢兰芝透红的脸蛋,隐隐觉得这副小女儿家姿态,有些奇怪。   她问了一嘴:“兰芝,你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兰芝脸更红了,低垂着脑袋撒娇的道:“大嫂……”   颜如月拍了拍她的后背,笑着道:“好啦,不逗你了。”   从谢兰芝那出来,颜如月去往为客人准备的院子。这处院子在前面,毕竟后院住着女眷,怕不方便。   到了之后,颜如月检查一番,很是干净整洁,就是屋里的陈设稍微少了点。   “柳枝,你和桃红去库房,将那个鎏金异兽纹铜炉取来,再将安神香取一些,还有,缠枝牡丹翠叶花瓶抱来一对,还有……”   颜如月吩咐了一通,俩丫鬟乖巧的应下,出去库房取东西,很快,身后就跟着好几个仆从。颜如月指挥众人将东西放好,她自己还伸手调了位置,这才满意的点头。   一忙活就是一个多时辰,颜如月在午后又午睡的习惯,而且她刚刚痊愈,身子还虚着,觉得格外的疲惫。   “小姐,您休息一下吧,”柳枝将床榻铺好,过来叫颜如月。   就见她家小姐正懒散的靠在小榻旁,手里捏着最近最喜欢的话本子,可是一双眸子盯着虚空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页都没翻。   也没听见她说话。   柳枝大概知道自家小姐为何这样,只因为晌午的时候姑爷没回来。在谢家的时候,每天都是姑爷做饭,所以回来的十分准时。   这次,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耽搁了,让小姐好奇和焦急。   柳枝无奈的摇头,心想小姐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喜欢姑爷。哎,女人呐!   颜如月手里的话本子没翻页,她侧身躺着,觉得发鬓有些硌人,让柳枝过来将头发上的簪子拆了,头发散开才觉得好受许多。   乌发披散开,被透过窗棂的日光洒上一层莹润的光泽。女子纤细莹白的皓腕举起,将那支簪子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   “放起来吧,”颜如月递给柳枝。   .   本以为晚上的时候,谢砚很快就回来。颜如月特意换了身衣裳,头发重新梳理好。   只是,又有仆从来告诉,说是姑爷派人带了口信,晚些才回来,晚膳不必等他。   柳枝觑了自家小姐的脸色,见笑容有些勉强,隐隐带了委屈之感。柳枝心疼了,心想,都是夫妻了,到底什么事情不能告诉一声呢?   颜如月浓密的睫毛垂下,没给她太多的时间反应,门人来报,说是有客人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好了,重要男配登场了   谢砚:我谢谢你 第55章   ◎迎上谢砚的目光,甚至挑衅的勾了勾唇◎   颜如月想到应当是那位京城里来的伯父,她赶忙让人去告诉老爹,自己先去门口迎接。   到了之后,见门口停着一辆华盖马车,车帘的用料低调,却暗含金贵。车辕是上好的木料,瞧着好像还打磨喷过蜡。   颜如月打量了一番,觉得这辆马车价值不菲,对方好像不是爹爹说的,没有颜家富裕,瞧着怎么感觉和颜家不相上下呢。   未等她多想,便见车帘撩开,下来个灰衣小童,颜如月怔住。   等到那位清秀公子也下车后,他见到颜如月,也愣了一下。   “是你?”清秀公子笑着道了一声。   颜如月没想到随便遇到的一个人,竟然是京城伯父,不对,年龄对不上,想来应当是伯父的儿子。   “你是唐公子吧,“颜如月对他心生好感,笑着道:“没想到这般有缘分。”   少女站在朱红的大门前,微风拂过,将她的衣袖吹的飘逸,如同仙子下凡。乌黑的长发挽出整齐的发鬓,瞧着利落干脆,却因着她额上的小碎发而显得娇憨。   唐熠眼里闪过惊叹,即便是第二次见,也会愣神。   “少爷,是那位心肠好的小姐,”北山偷偷的和唐熠说道。   不过,大家都离的不远,这等悄悄话自然也被颜如月听了去。她笑容变得诚恳一些,觉得这灰衣小童着实可爱的紧,瞧着年岁也不大。   “唐公子,我父亲等候多时,请。”   唐熠微微一笑,点头道:“劳烦颜小姐了。”   颜如月这边因着客人的到来而喜气洋洋,谢砚这头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谢砚,”李乘风醉的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但是抓着谢砚的衣袖不肯松开。   晌午的时候,谢砚就被李姝叫走,说让他劝劝她哥。一个中午的时间自然是不够的,所以晚上谢砚又来了。   没办法,谁让李乘风是他的至交好友。   “谢砚,你说为什么啊?”李乘风身上都是酒气,衣裳也都是褶皱,一副落魄的样子。   在来李家的路上,李姝已经和谢砚说了一通,说本来李家想给李乘风定下一门婚事。两家都相看过了,都很满意,那姑娘见李乘风也会红了脸。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要商议下一步的时候,那姑娘家提出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谢砚纳闷,“压根没到交换八字的步骤。”   “嗐,人家就是觉得不合适呗,拿这个当借口。”李姝道。   这是李乘风第一次相看姑娘,失败了。   本来李乘风其实是不着急成亲的,奈何谢砚成婚了,瞧着过的十分恩爱。说不羡慕是假的,李乘风也想像谢砚那般,与夫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其实,他看见那姑娘的时候,脑海里忽地闪过一张脸,随后李乘风唾弃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想着,他应该是到了年纪了,成亲就成亲吧。   在他看来,和谁成亲都差不多,只要对方别太厉害就成,最好是害羞的性子,爱脸红,像只小兔子似的。   光当————   是李乘风手里的酒坛子掉地上打碎的声音。   谢砚挑挑眉,李乘风有点不敢看他,舔了舔嘴唇道:“没、没拿稳。”   “你,喜欢那姑娘?”谢砚问他。   谢砚的声音清冽,似是竹林轻风,让醉酒的李乘风清醒不少。他还是低着头,不过脑子已经清明了,知道自己不能说出什么惊天骇俗的话。   “我,”李乘风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我也不知道。”   谢砚双臂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李乘风感觉到他的目光,暗道自己就不该找谢砚排解,现在到好,心里负担更重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到年龄了,该成婚了,你看你,已经成婚这么久了,说不定等年后你参加完会试,孩子都有了。”   谢砚黝黑的长眸里闪过怔愣。   孩子?   李乘风低着头,自然没发现他的异常。李乘风看出来谢砚喜欢那位颜小姐,也知道俩人的约定,他想,都这么久了,俩人还没和离,那就是想当真正的夫妻呗。   一想到谢砚这个冰块脸抱着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李乘风就脑壳疼,寻思自己学业上比不过谢砚,这怎么成家上也落了他一头?   谢砚未免太优秀了些。   李乘风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你看啊,我人长的还算行吧,虽然没有你长的俊俏,但也算一表人才。再说我家世,也算殷实。再说我学业……”   李乘风课业造诣并不好,自从谢砚来了镇子上,拽着他温书给他答疑解惑后,才好了许多。李乘风一度觉得,谢砚讲的比书院的夫子还好。   他低着脑袋伸出手指头数来数去,发现只有家世这一栏比谢砚强,剩下的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乘风泄气了,心里有点不高兴。   嘟囔着:“谢砚,有你这么优秀的同窗,我恐怕找不到媳妇了。”   谢砚回过神来,屋里酒气熏天,他伸手揉了揉额角,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乘风不服,倔强的道:“因为你太厉害了!大家听说过你之后便觉得我是怂包,我说谢砚,你这么强,这么不可逾越,那你将来的妹夫怎么办啊?”   “你妹夫若是没有厉害,你能同意吗?”   李乘风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抬头,所以没见到谢砚好似冷笑了一下。   “兰芝还小,不着急,”他扯了扯嘴角。   李乘风嘀咕道:“那、那你都娶媳妇了,总不好让她一直和你们住吧,再说,兰芝马上就及笄,也不小了。”   “普通人家都是这时候开始相看,慢慢挑选一番,等及笄了再挑选一番,就能定下了。再说,婚事也不是立马办,拖个一年半载也是常有的事情……”   谢砚只当李乘风当惯了哥哥,给妹妹兰芝操心。   “不急,”谢砚薄唇轻启,两个字就让李乘风歇了话。   “打算等我进京赶考回来之后,此事再议。”   李乘风脑子难得反应快,听明白谢砚的话了。他的意思是,等他有了功名,再给妹妹找夫婿,这样能找到更好的。   李乘风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心想,那岂不是会找到和谢砚差不多优秀的人?   心里说不出是苦还是涩,李乘风拍了拍脑袋,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和颜小姐如何了?我听你说,现在在颜府住?为何?”   谢砚觑了他一眼,见他眸子清明,这才缓缓道来,不过只说隔壁有些吵,而且岳丈身子不适,他们过去作陪。   “你可真是个好女婿啊。”   李乘风感慨,心想也就谢砚家里没有长辈,才能肆无忌惮,否则成婚之后哪有回妻子娘家住的道理?   那都是男人无能,没办法才会做出的事情。   谢砚睨了他一眼,知道他是随意的说说,而且他也确实不在乎。她和她爹相依为命,她爹爹受伤了,她肯定是着急的。   何苦让她急呢?   谢砚又安慰了一会,便打算离开,李乘风拉着不让,说是已经过了饭点了,不如在李家吃一口,再回去。   谢砚被他拽的衣袖都起褶皱了,只能应下,席间,被李乘风缠着,喝了几盅。   所以,从李家出来的时候,天色都黑了。   秋日的夜晚,路上的行人不多,都行色匆匆的往家赶。有母亲带着幼童,也有父亲带着稚儿,还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回家。   对于家这个字,小时候的谢砚是知道的。   那时候爹娘还在,兰芝刚刚出生。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日里就知道干活挣钱,用辛苦钱给孩子买吃食,给妻子买首饰。   那时候她娘的身体就不大好了,她总是坐在门口眺望远方,等待着丈夫归来。   母亲无疑是貌美的,即便她生了两个孩子,瞧着也和未出阁的姑娘似的。   当时村子里有些无所事事的无赖,总是有意无意的从谢家门口经过,眼睛往母亲身上瞟。   那时候他还小,不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事。所以小小的谢砚总是奶声奶气的喊人,叫他们走。   母亲被他的声音叫回神,便转身回屋去,也将院门关上,隔绝旁人的窥探。   说起来,他们一家和村子里的人关系并不亲近,父亲白日里都出去劳作,母亲几乎不和村里人说话,有热心的邻居过来送东西,母亲才会和他们笑着说几句。   谢家的那些亲戚也不理他们,直到母亲和父亲都去了,那些亲戚偶尔会送一些吃食。   他自己的家是这样的,他原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觉得很美好。可是自从和颜如月成亲后,他才知道,原来“家”是这样啊。   每天早上醒来,会看见妻子的笑脸,白日里他去教书,妻子和妹妹在一起亲亲密密玩的十分好,堪比亲姐妹。   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做做饭,像往日里那样干些体力活,就能收获家的温暖。   夜里入睡前,也会和她说几句话,唇角带笑的进入梦香。   谢砚薄薄的眼帘垂下,心想,他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少太少了。他应该对她更好一些,要倾尽自己全部对他好。   想到这,谢砚脚步微沉。   可是,自己有什么呢?   一路走回颜府,见朱红的大门,房檐下悬挂着昏黄的灯笼,像是给夜里迷途的人指引方向。   谢砚空落落的心里充盈不少,迈步走了进去。   谢砚在府里就像是自己家一般,路过的仆从笑着行礼喊一声“姑爷”。   谢砚点点头,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   路过花园的时候,听见有阵阵女子的娇笑声,谢砚一下就听出是颜如月的声音,想着应当是和兰芝在花园赏夜色吧。   他脚步调转,朝着花园去了。   正是最后的赏秋色时节,花园里还有不少没开败的花儿,五颜六色,争奇斗艳。角檐上挂着几个昏黄的灯笼,洒下濛濛弱光,那花儿便带了几分静谧的美。   凉亭里,柳枝在一旁斟茶,桃红则是帮忙将桌子上的纸张铺好。   纸张上画着平城繁华街道,上头用清瘦的字体标注街上的店铺都是什么。比如酒楼,胭脂铺子,茶楼,等等。   这样一来,一目了然,颜如月甚至认出了自己当日住的客栈,自然也顺着街道找到她看好的铺子。   “就是这,”颜如月指着一块空白的地方道:“这里要往外租赁,我看了一下,觉得地段不错。不过若是我们两家一起的话,铺子就小了。”   唐熠坐在那,斯斯文文,面上总是带着笑意,瞧着温柔和善。   “颜小姐说的在理,铺子租赁的事情不急,我已经派人过去看了,如是有合适的,我们一同过去瞧瞧,怎么样?”   颜如月自然应下,地段是非常重要的,甚至能决定这个店铺开不开的起来。   “这张图是我叫人画的,我们看看到底开个什么铺子作为入手比较好。”唐熠在旁边补充道。   颜如月杏眸放在纸上,所以没注意到谢砚正大步走来。倒是唐熠,感觉到不太友善的目光,转过头,就见夜色下,身材欣长的男人走了过来。   银白的月光下,一身青色布衫的男人走来,明明瞧着身上的衣料普通,甚至能看出袖子处的磨损,但是男人脊骨笔直如同翠竹,无端的有种矜贵的气质。   他相貌极好,便是从京城来,见过许多达官贵人的唐熠,也不由得夸赞一声。他面容深邃,鼻若悬胆,尤其是一双长眸生的极为漂亮。   形状温柔的眸子,本该让他看起来和善才是,不过唐熠莫名的觉得身上有些凉。此人的目光微冷,倒像是对他有敌意。   唐熠是个聪明人,见来人年岁,再仔细回想饭桌上没露面的颜府女婿,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想来便是颜小姐的夫婿吧,”唐熠站了起来,笑着道。   颜如月听见他说话,才缓过神来,面上登时露了喜色,“你回来了,晚饭吃了吗?”   少女面容恬静,就那么垂手立在那,让人无端的觉得心热。   唐熠看了一眼,觉得此人在见到颜如月后,周身的冷意像是春日浮冰一般,裂开破碎消失不见。   “吃过了。”谢砚转向颜如月,唇角几不可查的翘起。   唐熠多留意了一眼,觉得情况有些趣味。   按理说,他们是夫妻,就算他和颜如月在凉亭商讨事情,但也不该生气才是。毕竟这里可比屋里更好,起码四处都没有遮挡,二人身边也有不少人围着。   一举一动,从远处都能看的清楚。   唐熠看了一眼踏进凉亭的男人,将心思收回笑着点点头。   “这位是从京城来的唐公子,这位是我夫君谢砚。”颜如月给二人介绍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谢砚长眸转了一下,点头道:“唐公子,坐。”   唐熠:……这种被排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到底是生意人,便笑着坐下,看谢砚挨着颜如月一起坐。   唐熠微微一笑,道:“听闻谢公子学识极好,年纪轻轻便是秀才了。”   颜如月有点脸热,没办法啊,她那个老爹十分喜爱谢砚,逢人就和人家说,“我女婿,十二岁就是秀才了,一表人才!”   这不,晚上用饭的时候,颜德春高兴的和唐熠聊天,说了一堆话。还好唐熠性子好,一直在微笑当个好听众。   谢砚往日里总是面容冷峻,笑的时候比较少,比如此刻,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开口回道:   “过奖,”他转过头,看向颜如月道:“在聊什么?”   颜如月哦了一声,忙不迭的指了指桌子上的图纸,道:“之前我和你说过,家里要和旁人一起合作开铺子,所以和唐公子商议一番,尽早将此事定下来。”   谢砚目光便从她的脸上落到图纸上,他坐的笔直,肩膀宽阔,瞧着让人十分有安全感,而身侧的颜如月身姿纤细,倒和他相得益彰。   唐熠笑了笑,想起颜大小姐婚事的时候,家里也派了人来贺礼,回去的时候说颜家婚事出了点差池,但还是在吉时礼成了。   方才他没细想,现在回过神来,他才记起原本的颜家女婿可不是姓谢。   唐熠看向俩人,见虽挨的近,但举止并不亲昵,反倒透着点生疏。他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的大了起来。   谢砚抬头,长眸黝黑,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他。   他虽说是书生,可整个人坐在那,莫名的给人带来压迫感。   唐熠怔愣一瞬,随后回过神来,迎上谢砚的目光,甚至挑衅的勾了勾唇。 第56章   ◎屏风上映出男人肩宽腿长的影子◎   夜里有些凉了,风一吹,颜如月身上单薄的衣裙被风吹透,她觉得肩膀上有些凉意。   旁边坐着谢砚,两人隔着一些距离,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的觉得挨着他那侧的肩膀,被烤的热乎乎的。   鼻尖萦绕着花园花朵的香气,还有淡淡的酒气。   刚开始颜如月以为是唐熠喝酒的缘故,晚上颜德春拿出上好的佳酿招待他来着。   不过,这酒气若隐若现,在谢砚靠过来的时候浓了一些。   “这里是之前看的那处铺子吧?”   谢砚微微侧身,伸手指了指。   颜如月抬起头,藉着昏黄的灯笼看他,见他神色如常,不似醉酒,而且说话也正常。那他为何喝酒?他和谁喝酒?   不是颜如月管的宽,实在是因着谢砚此人着实是夫君典范。每日里不是教书便是在家看书,干活。   很少出去花天酒地,大多喝酒的时候还是她在场。   颜如月眸子垂下,心想,她不该管的。他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不太过分,都行。   话是这样说,颜如月捏着帕子的手收紧,她懒洋洋的回道:“嗯,就是那。”   少女忽地竖起尖刺,他自然是感觉到的。   谢砚收回手,扫了对面看戏的唐熠一眼,淡淡的道:“我打扰你们了吧?”   他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没动。   唐熠心想,你若是觉得打扰那便快些离开。   颜如月:“不打扰,正好帮我想想。”   唐熠饶有趣味的看向颜如月,觉得这对夫妻,着实是有意思啊。   最后,当然是没商量出什么,这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想明白的。不过大体上已经有了方向,众人决定开个大些的胭脂铺子。   每家胭脂铺子,都有其自家的独门秘方,而颜家也有,且做出来的膏体细腻,味道芳香。这里离平城极近,只要做好后派人送去就可,也避免了请工和泄露秘方。   不过,这可不是件小事,不光是要找个合适的店面,还要考虑四周的铺子都是做什么的,还有客人喜好等等。   “这件事尽早定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平城一趟。”   颜如月站起来,对着唐熠道。   唐熠微微一笑:“自然是好的,不过也不要太急,我此次出京有很多时间,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灰衣小童北山心想,您哪里是为了办这件事啊,您是为了避免回京相看。不过以老爷的脾气,搞不好不用等少爷回去,直接将亲事定下了。   所以回房间的路上,北山有些担忧的道:“少爷,若是趁着您不在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将亲事定下,可怎么办啊?”   虽说大显国成亲之前,男女需要相看一番,但是也有不少盲婚哑嫁,只要双方父母首肯便好。   唐熠负手在背后,面上带着笑意,有银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让他瞧着更加的温润如玉。   北山心想,少爷虽不是读书人不参加科举,但是瞧着样子可像极了书生,听说想和少爷定亲的姑娘不少,但是少爷不喜欢人家。   唐熠笑道:“那我们在这之前找到合适的人,不就行了吗?”   北山跟着后面,在唐熠进院子后,将院门关上,然后快走几步,进屋里将烛火点燃。等唐熠进来后,北山便将房门也一并关上。   “少爷,那我们去哪里找合适的人啊?”   此次出京也没碰到姑娘啊?北山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屋里陈设十分清雅,看不出商贾气息,别有一番趣味。唐熠看着那对花瓶,温声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北山还没明白,不过唐熠低头整理图纸,不说话了。   北山好一会才明白,惊讶道:“少爷说的,是颜小姐?”   难怪那日,少爷大发善心将雅间让给颜小姐,还在颜小姐请少爷吃茶道谢后,又反请颜小姐吃了招牌菜。   这么说,那时候少爷就看上颜小姐了?不对啊,颜小姐已经成婚了啊!   北山想说又不敢说的神色,唐熠瞥了一眼,道:“怎么了?”   北山讪讪的道:“颜小姐和那位谢秀才,看着还挺般配的……”   说着说着,北山低下头,心想他们家少爷人一向不错,怎么能做这等事?   唐熠敲了北山小脑袋一下,笑道:“瞎想什么?你还小,有些事不懂。”   手指转了一下,改为揉揉北山的脑袋,温声道:“去,准备热水,沐浴。”   .   另一边,谢砚送颜如月回房。   两个丫头走在后面,桃红盯着脚下拉长的身影,捅了捅旁边柳枝的胳膊,然后调皮的挤眉弄眼。   柳枝低下头,就见姑爷的影子是宽且长的,小姐的影子则是细长一条。俩丫鬟都不约而同的顿住脚步,等俩人的影子走远了,她们才跟上去。   老话说了,不能踩影子,会不长个的。   前头两个一个已经及笄,另一个年十八,实在是看不出哪里还有长的余地。   微风拂过,让喝过酒的人觉得舒适,深深吸一口气,满腹都是花香。   谢砚微微侧头,就见颜如月低垂着眼帘,好似有些不高兴。   谢砚回想一番,记得他没到凉亭里的时候,她和那个唐公子相谈甚欢,是在他走过去之后,她好像就开始不满了。   剑眉紧蹙,垂在侧身的手收紧。   此刻的谢砚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一只狼,被旁的狼踏入自己的领域,开始呲牙咧嘴。   若说之前颜如月心里有宁泽,那便也罢了,毕竟宁泽比他来的早,而且他们定过亲事,她真心实意的喜欢过对方,是个好姑娘。   而且经过之前的事情,谢砚多少也看明白了,颜如月心里已经放下了。那便过去吧,人要向前看。   但是,这个唐熠不行,他在觊觎旁人的珍宝。   谢砚抿了抿唇,想到唐熠,整个人都变得锋利起来。   俩人沿着路走到尽头,便是颜如月的院子了。屋里点着烛火,想来是谢兰芝在看书。   “到了,”颜如月没抬头,嗅着他身上的酒气散了一些。   那她也不开心,她想,他到底是和谁喝酒?有没有姑娘家作陪?听说有些读书人是不去那种地方,但被强拽去也不好拒绝。   可是,她又不好过问。   谢砚垂眸看她的发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嗯。颜如月不说话了,转身离去。身后柳枝和桃红快走几步,“姑爷,您慢走。”   说完,两个丫鬟进门,将门关上。   颜如月院子外面有一棵茂盛的大树,虽然入了秋季,树叶变黄,不过瞧着依旧繁茂,带出点黄金的感觉。   夜里的风大了一些,这些黄金被风一吹,就飘飘洒洒的往下落。   夜色如水,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落了树叶而不自知,长眸幽深的看着主屋,直到亮起灯,响起说话的热闹声音,他才转身离去。   修长的手指轻拍过肩膀,将落叶拍下。那些落叶就似尘土般,轻轻落地,无人知晓。   .   颜如月让人告诉她爹一声,明日她早起和唐熠去平城。晚上,也只是简单洗漱一番,想着早早就睡下。   柳枝点了安神香,桃红将灯盏都灭掉,只留下远处墙角边的一盏暗黄灯笼,给颜如月照亮用。   床边的轻纱帐打开,便将那点微弱的灯火也掩住了。   一身素色寝衣的颜如月正面朝上,直直的看着帐顶,一点困意都没有。过了一会,她杏眸眨了眨,伸出手算算日子。   已经快八月末了。   颜如月烦躁的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她又翻了个身,最后索性直接坐了起来。   “愿意和谁喝就和谁喝,和我有什么关系?”颜如月自言自语道:“等我忙完平城的事情,将家里的事处理好,就和他和离!”   最后,她哼了一声,才躺下闭眼休息。   翌日一早,天边泛起鱼肚白,柳枝端着水盆子过来,将颜如月叫醒。   颜如月打着哈欠起身,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让柳枝梳发,她自己涂抹东西。   柳枝看着铜镜里,眼底发青的女子,她道:“小姐,昨夜您没睡好?”   颜如月剜香膏的手一顿,随后浑不在意的道:“啊,昨夜窗前有个草虫一直在叫,烦的很。”   一旁的桃红正在叠床铺,闻言不解的道:“小姐,这个时节哪里还有草虫呀?”   颜如月道:“怎么没有,你出门去花园看看,肯定有。”   桃红信了,“那等一会我去找找。”   柳枝无奈的摇头。   这次出行,只让柳枝和九叔跟着,让桃红在家里陪着谢兰芝。   “若是兰芝说想要回家住,桃红,你就陪着回去住。”   桃红高高的应下:“好咧。”   收拾一番,颜如月挑了件不出彩的衣裳换上,还让柳枝挑了几件瞧着低调的料子塞包裹里。   “虽说有九叔,还有唐公子,但是咱们上次在平城的时候,可遇见当街打人的恶行了,所以多注意些,总是没错的。”   柳枝也想起来这事,赶忙点头,收拾衣物去了,还问颜如月:“小姐,我们此行去几天啊?再过几天便是放榜的日子了。”   颜如月停顿了一下,半响才道:“来的及,那之前肯定就回来了。”   颜如月出来的早,恰好走到外院时碰见要出门的谢砚。   “此行要去几天?”他温声问道。   颜如月理智回笼,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便道:“尽量快去快回。”   谢砚点点头,没说什么。   晨曦里,他手里还捧著书籍,瞧着温文尔雅。不过面容冷峻,眉眼之间隐隐透出一些躁意。   颜如月扫了他一眼,心想,孩子们肯定特别怕他。   “走了,”颜如月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唐熠早就已经站在马车旁了,这次出行是用的唐家马车,更大更宽敞,坐着也舒适。颜如月没拒绝,谁会放着福不享找罪受?   颜如月被柳枝扶着上了车,没入车帘。地上的唐熠转过头,双眸平静的看着谢砚,隐隐透出得意。   谢砚长眉蹙起,看着马车离开。   .   赶路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尤其是颜如月这等甚少赶路的大小姐,她肌肤娇嫩,靠一会便觉得后背处硌的慌。   杏眸垂了垂,心想,若是谢砚在马车里,他定然会起身,将所有的垫子放在她背后。   “颜小姐,累了我们便歇歇,左右离的近,在黄昏时怎么也到了。”唐熠笑着道。   颜如月摇摇头:“无事,还是早些到早些办完事情吧。”   “是担心颜伯父?我一早出来的时候见颜伯父在院子里,连拐杖都扔了。”唐熠温和一笑,道:“莫要担忧,瞧着伯父恢复的极好。”   原本以为很严重,没想到这么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大夫说只是看起来重罢了,不过还是要好好将养着。   颜如月杏眸转了转,哦了一声,“总之还是要早办完吧。”   唐熠看她的神色,了然的勾唇笑了笑。   一路上十分顺利,且因着唐家的马车改装过,更快更平稳,到平城的时候甚至天还亮着。   因着唐熠早就派人来,所以客栈是预定好的,是平城最好最豪华的房间,进去之后颜如月发现,竟然快和自己房间差不多大了。   屋里不止分为内外室,陈设家具都十分用心,瞧着清雅有品位。   “小姐,我们上次来怎么不知道这家客栈呢?”柳枝边铺床边问道。   颜如月摸了摸屏风,再摸摸梳妆台,收回手后用帕子擦拭干净,道:“自然是因为这家是近日才开张的,你看,这些东西都是新的,且用料不错。”   “能在这里开这样一家客栈,想来东家财大气粗。”   柳枝也不懂生意上的门门道道,她家小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柳枝将床铺好后,道:   “小姐,您要先沐浴吗?”   颜如月点头:“先洗洗,一会去吃饭,趁着不累好好看看,争取早点回去。”   柳枝应了一声,她发现这次出门她家小姐好像比上次着急,总是想快些办完回家。柳枝脑子转了转,想到,上次是和姑爷一起,这次姑爷没来,所以小姐才不耐的吧。   洗漱一番,房门被敲响,是唐熠的小厮北山。北山年岁不大,说话童声童气的,道:   “我家少爷已经准备好晚膳,等着颜小姐来到。”   唐熠瞧着温和,又是颜德春多年好友的儿子,所以颜如月对他的感觉不错,她点了点头,道:   “一会就去。”   北山挠挠头,“少爷还问我,小姐要喝什么酒水?”   颜如月回答道:“不了,就喝些茶水便好。”   柳枝看颜如月,心想上次来小姐就喝醉了,这次应当是怕自己醉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姑爷不在,小姐不想喝。   北山哦了一声,跑远了。   屋里颜如月换了身衣裳,让柳枝给九叔和仆从安排晚膳,等柳枝回来后,主仆才往楼下去。   这处客栈很会做生意,一般来讲大堂是吃饭用,二楼三楼是住宿用。普通的客栈都是散桌,这样不占地方,且耗费少。   不过这家客栈不同,甚至有单独隔出来的雅间。   颜如月去了雅间,唐熠早就已经在了。   “颜小姐,请,”唐熠站起来,温和一笑,“赶路辛苦,唐某先敬颜小姐一杯。”   柳枝给颜如月倒上茶水,颜如月端起,笑着道:“客气。”   都是商贾出身,颜如月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和自己一样,惯会演戏罢了。此行虽说颜家要出方子做胭脂,相对来讲出的财物更多。   但是唐家要动用在京城的人脉,这点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所以颜如月倒也愿意和唐熠交好,而且唐熠瞧着温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颜小姐,尝尝这几道菜,是当地出名的菜色。”唐熠主动招呼道,而且拿着未使用的筷子给颜如月夹菜。   颜如月笑了笑:“多谢。”   唐熠唇角的笑容大了一些,他眸子生的偏圆润,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以温柔之感。事实也确实这样,唐熠很温和,甚至在来的路上,有个老妇人碰瓷,他都是笑着的。   颜如月想,他和谢砚真的是大大的不同。   谢砚总是面容冷峻,瞧着没什么表情。但是相处的久了,她能在他的脸上看出来各种情绪。很细微,但她就是知道。   想的愣神,没注意到唐熠递过来的汤碗,直接碰洒了。   “小姐!”柳枝低呼一声,赶忙过来。   颜如月站起来,还好汤水不是那般烫,只是手背上有一点点红。   唐熠面露自责,“都怪我,北山,去取烫伤膏过来。”   俩人是合作关系,而且这都是她自己不小心,颜如月笑着宽慰他。“无事,小伤而已。”   药膏是凝脂状,散发着浓郁的药香。本来颜如月还挺有胃口的,但是药味过浓,加之今天的宴席里只有一道菜是带了点甜,她便匆匆用了一些。   “吃完饭,我们先过去看看铺子,”唐熠道,“我让人看了几个地方,租金都很合理。正好平城晚上热闹,也能看看这里的百姓们喜欢什么。”   颜如月道:“之前我来过一次,大体心里有数,这次再确定一番即可。”   唐熠喝了口茶水,“你来过?”   颜如月点头,“嗯,和……我夫君来过。”   唐熠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便也不问了。   回房里各自收拾一番,俩人出门。街上十分热闹,甚至比上次来人还多。唐熠很照顾颜如月,会问她一些想法,二人相谈甚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街道两旁挂上灯笼,有小吃食摊子,冒出袅袅热气,将灯笼映衬的更加朦胧。   二人走了许久,商讨了一路,颜如月发现唐熠很有头脑,很多时候她只开了个头,他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唐熠对此温和的笑了笑,道:“默契十足。”   颜如月也笑了一下,她长这么大没太接触过男子,除了她爹,宁泽,就是谢砚了。三个人三个性格,颜如月觉得唐熠就是这样的性子。   照顾人,体贴,温和。   后头,柳枝和北山跟着俩人,见自家小姐总是笑着的,她不由得替自家姑爷担心。   姑爷人好,她知道。但是姑爷是个木头啊!要是谢砚有唐熠一半会说话,可能和小姐俩人早就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北山,”柳枝悄悄问旁边的小童,“你家公子一直是这样吗?”   她有点怕,担心唐熠起了旁的心思。   北山人小心思也单纯,直接回答道:“是啊,我们府里全部都喜欢大少爷,因为脾气好,对人也和善,从来没有罚过人。”   柳枝点点头,放下心。大概是因为合作的关系,那个唐公子才这般照顾吧。   走了一路,颜如月都走的脚疼了,碍于外人在没表现出来。到了客栈,颜如月沐浴一番,将手上重新抹了烫伤药,脚上也涂了一些药。   “这东西,晚上睡觉不会蹭到褥子上吗?”   颜如月穿着宽松的寝衣,乌发散开,正低着头看自己走的发红的脚丫。   咚咚————   几声敲门声。   柳枝道:“应当是唐公子,他那时候说要来送药的。”   柳枝快步去开门,“多谢唐————”   柳枝没声音了。   颜如月好奇,直接半趴到床榻上,歪着脑袋朝外面看,“柳枝,怎么了?”   有沉稳的脚步声从外室往内室来,鲤鱼戏水的屏风上映出男人肩宽腿长的影子。   颜如月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和转过来的那人对上目光。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这是谁 第57章   ◎给她揉脚◎   谢砚还是穿着早上的那身青色衫子,不过与早上文质彬彬不同,此刻的谢砚多少有点风尘仆仆的意思。   他衣摆处出现褶皱,面上也似沾了灰尘,就像是明珠蒙尘一般。   谢砚也在看她。   大概是入夜快睡了,头发散开,乌发垂顺的披散在肩头,显露出几分乖巧和可爱。不过她的衣衫实在是过于松散,露出大片莹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谢砚像是被烫到似的,猛的收回目光,没等颜如月发问,说道:“你刚好,总是要再喝些汤药的,我来给你送药。”   颜如月还呆愣在那没反应过来,直到柳枝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闻起来就苦涩的汤药,像是刚熬好的,放在一旁后,柳枝退了出去。   屋里寂静了一瞬,谢砚垂下眼帘,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颜如月不可置信的道:   “所以,你特意赶了这么久的路,就是为了送药?”   从家到平城,坐马车要一天,骑快马的话也要至少两个多时辰,外面天色黑成这样,他肯定是私塾那头结束后,就立马赶来了,在关城门之前进来。   颜如月坐了起来,直视谢砚,十分不解的又问了句:“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怪不得他衣衫上有褶皱,他素来爱洁,想来是骑马时将袍子撩了起来,怪不得他看起来灰扑扑的,一路快马加鞭,定然是辛苦的。   颜如月心里软了一下。   屋里的烛火昏暗,摇曳着在男人身上渡了层光晕。   “很重要。”   站着的谢砚回答道。   颜如月抬眸看他,自打进来后他就一直那样垂头站着,他姿态很好,即便身上没收拾,瞧着也是个俊俏的书生。   颜如月目光扫过他的手,室内的光不甚太亮,但颜如月还是看清了他手上的红色。   “你的手?”   颜如月下床,光脚朝他走过来,拿起他的右手仔细的看。他手心本来就比旁的书生粗糙,此刻薄茧被磨破,有血珠溢出。   “缰绳勒的?骑马本就辛苦,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再说,这药材平城也不是没有,何苦你亲自来送一趟。”   颜如月嘴里埋怨,手上却拿过帕子给他擦拭。   手上那点伤不算什么,谢砚甚至没什么感觉,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受伤了。他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也不挣扎,甚至喜欢听她训他。   “你没穿鞋子,地上凉。”   他扫过她的脚,见到上面有药膏,皱了皱眉。再见到她手上微红,也涂着药的时候,谢砚眸子沉了沉。   “手上是怎么弄的,脚上也伤到了吗?请大夫了吗?”   颜如月正用帕子给他清理伤口,听见他问好笑的抬头,道:“你看看你自己伤成什么样了,还来问我?”   “地上凉,你身子本就弱,”他坚持道。   颜如月有点奇怪的情绪,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什么,反正带了点烦躁。她慢吞吞的哦了一声,然后双脚抬起,两只嫩白的脚丫便踩上他的黑靴。   本来想进来的柳枝见此,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谢砚身子一僵,感觉从脚开始,全身都无法动弹了。   “你不是说怕我着凉吗?这样就好了,”颜如月浑然不知对于一个喜欢她的男人来说,她贴的这样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完全不敢动,哪怕香软的姑娘在怀,他一低头就能碰触到她的脸颊。   她很轻,踩在脚上也不觉得沉。怕她站不稳,谢砚默默的伸出另一只手,虚虚的在她背后,生怕她掉下来。   有女子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男人大掌还被她抓在手里,她的手很细腻光滑,触碰的时候总是会激起阵阵的酥麻。   谢砚闭了闭眼,好看的喉结微微滑动。   还好,颜如月很快就将他的伤口处理好,从他脚上下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柳枝,你去安排一间上房。”   “哎,小姐,我这就去。”外头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颜如月转回目光,见他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像是大树。   “你先坐下,站着做什么,”颜如月说完,低头看自己的脚。   方才她光脚下地,早就沾了灰尘,后来又站在他的靴子上,自然脏了不少。   她坐着,谢砚站着,能清晰的看见她如玉般的脖颈弯出好看的弧度,耳朵上的红痣在昏黄的光下,格外的显眼。   谢砚往下看,入目便是她的玉足。   他从没看过女子的脚,又白又小,脚趾微微有些红。有那么一瞬,他在想,他的手都比她的脚大,能整个包裹住。   嗡————   谢砚蹙眉,猛的收回目光,全身都变得奇怪起来,耳朵开始蔓延出大片的红。   颜如月正低头擦灰,“还是得重新洗一下才行,正好不想上药,这东西晚上睡觉肯定是要蹭的哪里都是。”   “需要揉开。”男人忽地发声。   颜如月抬头,见他还在站着,“你怎么不坐下?”   谢砚低沉的声音道:“无事,左右一会就离开。”   他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要往回赶,还要给学子们上课。   颜如月想,他应当是骑马累了,不想坐下。她问:“这个是要揉开才有效吗?”   谢砚房里药不少,这方面比颜如月知道的多。   “嗯,活血化瘀,要不然明天还是会疼。”   颜如月明了,“那一会我重新洗洗,再揉吧。”   正好,柳枝回来了,进来后一脸为难的道:“小姐,非常不巧,这家客栈的房间都满了。”   这家客栈上房不多,毕竟没有几个像是颜家这么财大气粗。而马夫和九叔一间,唐熠和北山一间,她和柳枝一间。   这要怎么安排?这个时间其他客栈怕是也没有空房了。   他这么远来送药,也是一片好心,手上还伤着,她总不好扔下他不管。   “无事,我出去找地方睡就行,”谢砚不想她为难,转身便要走,“药记得喝。”   “谢砚,”颜如月将人叫住。   谢砚回过头,对上少女明亮如水的杏眸。她弯唇笑了一下,问道:“你晚上吃东西了吗?”   一刻钟后。   谢砚坐在外室吃面条,旁边颜如月也端着一碗热汤面。   从私塾出来,他就去了李乘风家里,借了马匹立马往这边赶,自然是没吃东西的。嘴里的面变得格外的香,亦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   “还不错,”颜如月喝了一口面汤,“不过没有你做的好吃。”   谢砚眉眼间变得柔和,“等回家给你做。”   颜如月嗯了一声,晚上没吃好,一碗面下肚觉得舒服不少。   “对了,汤药都凉了,喝了吧。”   谢砚开口道,旁边的柳枝见状赶忙将药端了过来。   颜如月:……   弯眉拧在一起,她苦恼的道:“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不用喝药。”   谢砚放下碗擦手,将汤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温声道:“再喝两天。”   颜如月惊了一下,“你不会是想明天也来送药吧?平城也有医馆,药铺,应有尽有,你若是这样跑两天,身子吃不住。”   他又不是铁打的人,而且白日里要教书的,怎么能这么折腾呢。   谢砚抿了抿唇,道:“那你记得再服用两剂。”   “这碗,先喝了吧。”   好吧,怎么都避不开了。不过汤药黑乎乎的,瞧着就苦,颜如月嘴里已经冒出苦涩的味道了。她喜欢吃甜食,自然十分讨厌苦味。   谢砚见状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后,是一包闻着就香甜的果脯。果脯在灯火下油亮亮的,甜腻的气息散发开。   “喝吧,喝完吃些果脯。”   颜如月看着谢砚,忍不住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好像,没那么讨厌喝药了,她心想。   不过,她还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谢砚立马往她嘴里放了两颗果脯,甜津津的冲散了药味,她拧在一起的眉毛也舒散开。   柳枝将东西撤走,将外室的小榻上铺上被子。她家小姐说了,让姑爷住在外室,他们是夫妻,就算外人知道住在一起也没什么的。   谢砚起身,说是去梳洗一番,颜如月也没拦着,她让柳枝打了热水,洗好后坐在床边,准备重新抹药。   “这个要揉开,效果才好,”颜如月现学现卖。   柳枝哦哦的点头,不过她不知道怎么揉开,倒将药膏弄的哪里都是。   “小姐,”一手药膏的柳枝瞧着有些呆。   颜如月扶额,道:“算了,将这东西洗了吧,明天应该就好了。”   话音落下,房门被轻轻叩响。   柳枝动作快,小跑着去开门。坐在内室的颜如月好像听见她小声嘀嘀咕咕说了什么,然后本该在外室休息的谢砚走了进来。   他刚洗漱过,脸上甚至带了细小的水珠,眉毛瞧着更加浓密,五官也比往日里更加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泛红。   颜如月盯着他的嘴唇,直到谢砚走到她身前,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她才回过神来。   有清新的,像是草木的香气散开,颜如月抽了抽鼻子,觉得还挺好闻的。   “介意吗?”他问了一句。   颜如月脸有点热,心想俩人是夫妻,就算睡到一张床上都不算什么,何况是揉药?   见她摇头,谢砚才伸手拿过罐子,将里面的药膏剜出一块,在手里捂热,然后手心相对,轻轻的转了转,接着,他的手便落在颜如月的脚上。   他的手很大,两只手能完全将她的脚包裹住。而且刚刚搓热的关系,掌心带着热意,还有他薄茧的粗粝感。   有热意顺着往上涌,冲的颜如月脑袋都晕了,脸上更是热的不行。   她下意识的想要收回,却被他一把拉住,“还没揉,等等,一会就好,要不然明天会不舒服。”   谢砚素来知道她娇贵,见原本莹润白嫩的脚趾红成这样,不由得有些心疼,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颜如月觉得身体变得有点奇怪,她红着脸咬唇,别过脑袋不看。   谢砚以为弄疼了她,轻声问道:“这样疼吗?”   不知道是因为夜晚的关系,还是他风尘仆仆赶路的缘由,此刻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哑,在此刻莫名的有些勾人。   空气变得燥热,颜如月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将她烤的心口处都是热的。   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裹住,颜如月脑子有点空。   俩人肌肤相碰,滑腻的药膏充当媒介,他指腹轻柔,一寸寸的拂过。这种感觉像是什么呢?就像是春日里的风,将人裹住后让其沦陷。   此刻的颜如月就已经沦陷了。   她脸颊红的不像样子,耳垂上那颗小痣更是红的似滴血。撑在床榻上的手紧紧拽着被子,身子紧绷的厉害。   她这样,谢砚又好到哪里去。   原本柳枝说不会揉药膏的时候,他是犹豫的,总觉得对她名声不好,亦或者怕觉得自己控制不好情绪,让她不喜。   但是想到她不舒服的样子,谢砚还是答应了。   手下的肌肤在药膏的作用下更显滑腻,谢砚身子僵硬的像是石头,唯有靠毅力将药膏慢慢化开。   一只脚揉完,谢砚额头上都沁了薄汗。   颜如月转过头,就见汗水顺着他的鬓边往下淌。   这么累吗?颜如月以为是他用了什么手法,很是辛苦这才冒汗。她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散了散,拿起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谢砚垂着眸子,低低的道了声谢,声音比方才还哑。   “累了吧,快去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颜如月道。   谢砚将药膏都揉好,这才松开手起身,嗯了一声快步离去。   他一走,周遭的热度散了些,颜如月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谢砚便起身收拾,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颜如月昨晚莫名的失眠,很晚才睡,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谢砚已经离开了。   颜如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小姐,姑爷带了几服汤药,都是之前大夫给您开的方子,我让人熬了,一会送过来。”   颜如月又倒了回去,抱着被子不动弹。   柳枝看的好笑,“小姐,您有没有发现,在姑爷面前,您有些不一样。”   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想躲避喝药的颜如月抬起头,因着呼吸不顺脸颊带着红晕,她疑惑的道:   “有吗?”   柳枝上前,将床帐拢好,道:“当然有啊,感觉您在姑爷面前更加放松,更加高兴。”   就比如昨天晚上,小姐难得出现调皮的一面,踩在姑爷的脚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姐啊,喜欢姑爷。外人看的清楚,当事人却是一团迷雾。   柳枝去挑衣裳去了,床榻上颜如月呆愣在那,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那,他呢?他这么远跑过来送药,是因为责任还是喜欢?   颜如月垂了垂眸子。   .   今天的事情很顺利,颜如月和唐熠都是聪明人,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而且两家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两个小的,就是在逐步锻炼他们。   因此,下午的时候二人便签好合约,租赁下一处铺子,唐熠叫了些人收拾一番,他要留在这里打点关系,颜如月则是要第二日返程。   唐熠温和的笑了笑:“颜小姐,此事交由我,尽可放心。”   颜如月莞尔一笑:“自然是放心的,那便劳烦了。”   店铺简单收拾一番就能直接用,一些琐碎的事情颜如月也安排好了,她只需要回去让人多做出一批货物,直接送过来就可以售卖。   旁边的唐熠道:“开张一事,要选个好日子,我翻了黄历,在四日后是个好日子。”   颜如月立马道:“那日不行。”   她拒绝的有些果断,唐熠想了想,知道了关键。“想起来了,那日是放榜日。”   “那我再看看,挑个近期好一些的日子。”   颜如月点头,进铺子里去了。   唐熠看着那道纤细的人影,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今天一早,他刚起来,北山就回来,说客栈伙计受人所托送了一盒膏药过来。唐熠好奇,以为是颜如月送的,不过看到力透纸背的名字后,唐熠微微一笑。   宣誓主权?   不过唐熠没想到,瞧着谢砚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竟然能做出追妻的事情,还故意留下这个东西,告诉自己他来过。   “你去问问伙计,昨夜来的那位俊秀公子,是住的哪里?”唐熠吩咐北山。   一会后,北山回来,道:“伙计说住的颜小姐房里。”   唐熠挑眉,谢砚看出来自己的想法,所以开始反击了? 第58章   ◎觉得像是有一颗种子,忽地破土而出◎   长时间骑马的滋味并不好受,像颜如月坐马车,铺子软垫还觉得不舒服,更别提直接骑马了。   谢砚来的时候因为着急,怕城门关上,因此手上勒出了血,大腿内侧也磨破了皮。   不过,他咬着牙也要见到她。   既是担心也是……想见她。   天还没亮,秋日的晨风是凉的,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有些刺的发痒。谢砚头发被吹的朝后,露出一张如玉的脸。   他抿着唇,着实是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有落叶被风吹动,落在他手上,微微发痒,让谢砚速度慢了下来,低头看过去。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耳根子通红,连带着颈子都红了一片。   回到北山镇,谢砚先去了李家。   “多谢。”他淡声道。   李乘风刚起来,眼睛还没全睁开,咧嘴笑了一下:“你我二人是兄弟,何必这般客气,对了,今晚你还去吗?”   谢砚来借马的时候,他问了一嘴,原来是为了去看媳妇。   “我说你啊,喜欢人家就喜欢呗,别绷着,得赶紧有所表示,要不然人家颜大小姐貌若天仙,定然追求的人不少。虽说你们是夫妻,但是万一有知道内情的,不开眼的男人喜欢她呢?”   李乘风絮絮叨叨,等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谢砚面色沉了沉,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李乘风看着对方的背影,挺拔如竹。他想,不会被他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吧?   .   平城的事情办完,本来颜如月该早点回去的,不过他们来的时候是乘坐唐公子的马车,她也不好人家还在,她做人家的车回去,所以让九叔去买一辆新的。   唐熠对此倒是无所谓,还笑着道:“颜小姐尽管宽心,马车而已,往后两家是亲密的伙伴关系,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也确实这样,不过,颜如月还是无法和一个外男这般亲近。   外男?颜如月忽地想起昨晚,她嘴角下意识的翘了翘,心想谢砚不算外男。   唐熠自然是看见她唇角带笑的模样,又想到北山告诉他,昨夜谢砚留宿在她房里。啧,感觉困难重重啊。   九叔动作快,将马车买好了,颜如月就准备告辞,毕竟打点关系她帮不上忙,还要靠唐熠一人。   “等等,”唐熠将人叫住,颜如月转身,就见北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手里捧着软垫。   “路途辛苦,靠在后背舒服一些。”唐熠微笑道。   颜如月谢过之后便上了马车,将垫子放在腰处,果然软和舒适。   “小姐,”马车缓缓启动,柳枝偷摸掀开车帘一角,见唐熠和北山还在那目送。   “唐公子人挺好的,”柳枝放下帘子道。   颜如月正闭眼休息,闻言也只嗯了一声。柳枝便取了薄被,将身侧的地方让出来,“小姐,您躺下吧,睡会。”   颜如月照做。   在平城的客栈虽然大安静,但是颜如月总觉得睡不好,除了谢砚在那一晚。   那天晚上,她许久才入睡,可难得的觉得踏实,睡的很香,以至于他离开,她都不知道。   想到谢砚,颜如月忍不住的露出笑意,心想,她这就回去了,俩人也能每日见上一面。   到了颜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仆从将颜如月迎了进去,颜如月先去了颜德春那里。   “爹,就是这样,都安排好了,”说了许久的话,嘴巴都有些干了,颜如月喝了口茶水。   “嗯,”颜德春点点头,笑眯眯的道:“唐熠此人是个能干的,本来以为他们顶多派来一位管事的,却不想将大儿子都拎才出来了。”   “说起来,唐熠如今已经弱冠,还未娶妻,可惜啊,若是你有妹妹,嫁给唐熠很是不错。”   “爹,”颜如月无奈,“您这是还要抢媒婆的活计?”   颜德春被她说的哈哈哈大笑。   “对了,怎么没见兰芝?”颜如月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颜德春道:“我让兰芝和女婿都回去住了,怕你不在他们不自在,对了,你晚上也回谢家吧,总住在娘家不是那么回事,再有,过几日就放榜了,你在家能张罗一番。”   他们这里若是中了便会有官差敲锣打鼓的来到家里,告诉众人中了。当然,要给官差安排红封和茶水,这是规矩。   颜德春的意思是谢砚会中举,让她回家准备着。   颜如月心想,这举人不是大白菜,说得到就得到。其实她有点担心,毕竟谢砚整日忙碌,看书的时间也少,他真的能中吗?   不是她怀疑谢砚,而是北山镇这么多年,秀才出了不少,举人可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啊。   这么一想,她好像更应该回去,如果中了更好,如果没中,她应该在他身边安慰一番。想到这,颜如月点头应下,颜德春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放上马车。   马车缓缓从颜府出发,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大多回家吃饭准备睡觉。   颜府的华盖马车驶过一条暗黑的小巷子,过了一会,从巷子里走出一个女子,正是李婉儿。李婉儿比之前憔悴了不少,原本细嫩的脸上浮现出疲色,眼下肿着,能看出来她应当总是哭泣。   “婉儿,你在看什么?”前头的高瀚义回过头来。   李婉儿撇撇嘴:“没什么,回去吧。”   高瀚义道:“我们在这里呆的不久,你买这么多用品做什么?”   高瀚义说着翻翻手里的篮子,里头有蜡烛,有做饭用的调料,还有一坛子油。   李婉儿笑笑:“总不能天天出去吃,在家吃一些吧,我给你做。”   高瀚义看她买这些东西便知道是想做饭,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原来在高家的时候,李婉儿什么都不用做,高家还算殷实,说将她养成小姐也不为过。   但来了这里后,能看出来,她受了很多的苦,原本纤细的手指都变得肿胀,还是近日他买了药给她热敷,才好了很多。   高瀚义知道,她在宁家受了不少苦,心想左右也结束了上一段婚姻,那便带着她回高家,在村子里好好过活,到时候他努力耕地,多干活,养活她不成问题。   她身子弱,那便少生几个孩子,最好是一双儿女,凑成一个好字。   这几天,高瀚义将二人的未来畅想了许多,觉得这回出来真是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他没念过几年书,着实是因为念的不好,但是大字还是认识几个的,高瀚义想,到时候送孩子好好读书才行。   他想的认真,没注意到身侧的李婉儿也在愣神。   .   颜如月回了谢家,往回走的时候路过宁家的院子,见房门紧闭,屋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屋里没人。   院子里也乱糟糟的,木柴胡乱的堆积在墙角,未洗完的衣裳泡在盆子里,院里还有一些摘掉的蔫黄菜叶。   没了李婉儿,日子竟然过程这样。   原来的宁泽会收拾院子,她每次来的时候院子,屋里都很整洁。这么看,李婉儿对宁泽的伤害还挺大的。   哎,颜如月捂脸,偷偷笑出了声。   柳枝好奇,“小姐,您笑什么呢?”   “没什么。”   颜如月很快就恢复如常。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先是谢兰芝小跑着出来,笑着喊嫂子,接着便是侧房的谢砚,开门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往日里,他一般都是开个窗子,朝着她点头,怎么今天出来了?   谢砚下意识的扫了她手背一下,见上头已经不红了才收回目光。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直白,颜如月手指动了动,觉得手背有些发痒。   “这么快就回来了,”谢砚问了一句。   颜如月点头,道:“进屋说吧。”   一家子进了颜如月的房间,见屋里好像有人收拾过,很干净整洁。   “嫂子,我哥天天来打扫呢,”谢兰芝知道自家大哥定然不会说这话,赶忙替他说了出来,“本来是我要做的,我大哥抢了这活计。”   谢兰芝用幽怨的语气说,就好像打扫房间是什么好事似的。不过颜如月心里泛甜,很乐意听谢兰芝说这种事情。   “小姐,我去泡茶,”柳枝拿过茶壶和茶叶就要往外走。   谢兰芝赶忙道:“柳枝,我同你一起去,水没烧开,得再烧一会。”   俩人说说笑笑的走远了,屋里便只剩下小夫妻。   方才柳枝点了烛火,放在整洁的桌子上。跳跃的火光闪了闪,颜如月觉得有点不敢和他对视。   就那晚有过揉药的事情之后,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颜如月垂着眸子咬唇,觉得像是有一颗种子,忽地破土而出。   新鲜的,异样的感觉。   她不敢看,谢砚却是敢的。他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没有其他的伤才放心。不过手都烫红了,这在谢砚看来,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她不像他皮肤粗糙,她嫩的像是春雨后的笋,一点点磕磕碰碰都受不得。   “脚还疼吗?”他问。   颜如月放在桌子下的脚下意识的动了动,“不疼了。”   她声音又轻又柔的,加上烛火朦胧,总有种如在梦中之感。谢砚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叩了叩,道:   “汤药有喝吗?”   颜如月本来是害羞的,不过他一问这个,那点羞涩的情绪似被汤药苦走了似的。她抬起头,杏眸微微发亮,过了会才点头嗯了一声。   颜如月朝着他虎口看去,谢砚见此将手放在桌子上,“已经好了。”   虎口处结痂了,不过瞧着还是很吓人,红红的有的地方还微微发黑。   颜如月有点心疼了,伸出手指点了点,脸颊微微鼓起,贝齿轻轻咬着红唇。   谢砚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她忽地生气了。   “一份药而已,不喝也没什么大关系,”颜如月收回手,还是嘟囔了一句。   “你的事,都是大事。”   谢砚说完,对面的姑娘脸腾的红了。   他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挺……受用。   她脸热,唇角高高翘起。偷偷觑着谢砚,见他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是无心之语吧,她想。   这时候,柳枝和谢兰芝回来了,“泡了花饮,怕喝多了茶水晚上睡不着。”   谢兰芝坐下说了一会话,谢砚则是起身说回去看书,然后离开了。   颜如月没拦着,只和谢兰芝亲亲密密的说了好半天,见谢兰芝打了哈欠,便让人回去了。   “明天再说。”   “好,嫂子,我将那匹布料做了两身裙子,明天你试试,看看样式和尺寸。”   谢兰芝一向有想法,不过小姑娘太过于害羞了,只和亲近的人才会多说话。颜如月存了心思帮她,让她做一些事情,自己挣钱,这样心里也痛快一些。’   否则,颜如月给她钱,她定然是不要的。   “好好好,”颜如月笑着拍拍她的胳膊,“兰芝做的衣裙一定很漂亮,明天起来我就试试。”   .   回了谢家后,颜如月手里的活也没变少。平城那边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她处理,还有这边要做大批量的胭脂水粉往平城送。   白日里将谢兰芝亲手做的衣裙试了试,颜如月十分满意,当即叫绣娘过来,要将这个款式的做一批,准备月初的时候推出。   “嫂子,为什么每个月只推出四套衣裙呢?”谢兰芝没做过生意,不太懂,有些好奇。   颜如月在整理衣袖,闻言笑了笑,道:“不止是四套,还有其他的成衣。不过你画好的样式只做出四套,每套只有二十件,这样大家觉得珍稀,买的人也觉得值得。”   主要是价格不算便宜,若是手头有闲钱的可以买回家穿,手里不宽松的,那便买普通样式,总归进了颜家的布庄,就得掏点钱。   而且有了这种噱头出去,客人们难免会觉得颜家的东西好,排队都不一定能买到,这样声名又传出去,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颜如月翻过账本,发现这个方法是有效果的,这些日子卖了不少钱,所以她心情好,给兰芝多包了个红封。   “谢谢嫂子!”谢兰芝接过,美滋滋的将钱放好。   谢砚白日里出去教书,颜如月也要去铺子忙活,家里便只剩下谢兰芝了。她原本也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就在家里画画,缝制衣裳,绣绣花。   晌午的时候,日头有些大了,谢兰芝将窗子开了大半,正好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院门前走过。   “李婉儿?”谢兰芝想细看,但是人已经不见了。   她不是离开宁家了吗?而且左邻右舍都知道宁泽在和颜如月有婚约的时候,沾花惹草,和李婉儿不清不楚,按理说她不该回来的。   碰见熟人多尴尬呀。   谢兰芝摇摇头,也不知道李婉儿怎么想的,她往旁边宁家看了一眼,见房门关着。这些日子只有宁母出来,做做饭,洗洗衣裳,也不知道宁泽在屋里做什么。   罢了罢了,这和自家没关系。   谢兰芝觉得自家大哥好像比之前主动了不少,而且瞧着嫂子也不反感,俩人对视的时候比之前多了一些。   谢兰芝捂嘴笑了笑,觉得日子可真好啊。   中午的时候本该谢砚回来做饭,不过有位小学子来,告诉谢兰芝,说谢夫子有事,今天晌午回不来,晚上也回来的晚些。   颜如月那头让柳枝回来了,说太忙,还给谢兰芝带了个食盒,里面都是她爱吃的菜式。   谢兰芝并没有觉得不高兴,吃完饭接着忙活她手里的活计,觉得日子过的还挺充实的。   只是晚上的时候,颜如月都回来了,谢砚还是没回来,李姝过来了,说是谢夫子正在她家里,陪着她大哥喝酒。   颜如月杏眸闪了闪,问道:“前几日也是你哥哥叫他去喝酒的吗?”   李姝点点头:“对啊,我哥心情不好,是我去私塾找谢夫子的,想着宽慰他一番。”   那这么说,她之前是错怪他了?   作者有话说:   李乘风:巴啦啦巴啦啦,不会让我说中了吧?   谢砚:呵呵,在给妹妹相看,勿扰 第59章   ◎嫂子,着火了!◎   谢砚晌午来过一趟了,晚上捧著书籍又来了李家。   “你有没有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谢砚问正捧着酒坛子的李乘风。   李乘风:“……这不是,相看了一家又没成吗……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不是谢砚,你是来安慰我的!”   李乘风瞪着眼睛给谢砚满上,然后给自己面前的大酒碗也倒上,平日里喝酒都是小酒盏,面前的大碗可是喝汤用的。   李乘风浑不在意,他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不待谢砚回答,他接着道:“你说,我家世也还行,是个秀才,长的也不算难看吧?我有那么糟糕吗?”   看了一个两个,都没成。   谢砚打量李乘风。   实话实说,李乘风长的不错,俊俏秀气,唯独肤色稍微黑了那么一点,不过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英武。他个头虽然没有谢砚高,但是在男子里也算是高挑。   而且他为人处世方面比谢砚强很多,李乘风不是面瘫脸,他爱笑,风趣幽默,按理说该有姑娘喜欢才是。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两家,都不了了之。   李乘风咕咚咕咚直接灌了一碗酒水,打了个饱嗝,还抓着谢砚的衣袖说话,“你现在好了,有貌美的妻子,有乖巧的妹妹,过几天放榜,到时候定然有你的名字。”   “我就不行了,我大概是考不中的,毕竟课业做不好,脑子也笨。”   李乘风边说边给自己倒酒,还要给谢砚只喝了一口的碗里满上。他接着吐苦水道:   “本来我爹娘,看你成亲后就开始着急,一直在挑人家,想着让我像你似的,早早成家立业,可惜啊可惜,命运弄人啊。”   他仰头,又喝了一大碗。   谢砚扶额,颇为无奈的道:“婚姻之事讲究一个缘字,没有成就说明你的缘分还未到。这是人生大事,急不得。”   李乘风点头,他当然知道是人生大事了,“但是成婚不就是如此吗?同你一样,婚前压根和颜小姐没见过几次,对她也不了解,但是你们婚后相处的很和谐啊。”   李乘风甚至低下脑袋,去算谢砚和颜如月在婚前见过几次。   “在茶楼应当是第一次见,第二次是你骑马去庄子上,第三次就是在颜府成婚的时候了……”   桌子上的大酒碗满满登登的酒水随着李乘风的动作微晃,像是平静的水面上起了涟漪似的。   谢砚长眸垂下,看着略微浑浊的酒水发愣。   婚前他见过她很多次,一次是小时候在水边,一次是茶楼,一次是老妇人摊位前,一次是楼梯口,然后就是在颜家庄子了……   这么想的话,他们好像比旁的夫妻见的次数多。因为正常订婚之后,男女双方就很少见面,尤其是成婚前的一个月,更是不能见。   他见过她很多次,每一次好像都不一样。   李乘风还在那絮叨着什么,见谢砚忽地勾唇笑了一下。   “谢兄,你不会吧,我很难受,你竟然笑?”   谢砚抬头,爽快的端起酒碗,清冽的声音道:“我自罚两碗。”   说着就将酒液喝了下去,之后又喝了一碗。李乘风过来拦住他,“行了行了,慢慢喝,你可不能喝多了,要不然回去嫂子不愿意,兰芝也……”   他声音小了下去,不敢看谢砚:“也担心。”   谢砚和李乘风相识多年,情谊自不用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谢砚也知道李乘风拿兰芝当自己亲妹妹,正好两家的姑娘兰芝和李姝是同岁。   李乘风微微抬头觑着谢砚,见他正在喝酒,没有意识到不对,他这才放下心。不过心里变得越发的苦闷起来,“吃菜吃菜,这是新菜式,你尝尝。”   天边的落日逐渐没入地底,白日里的喧嚣也渐渐消失。   李姝今晚没回去,说是不想看见他大哥的颓废样子。谢兰芝问了几句,便也不多过问了。   几个女子凑在一起,围着亮堂的烛火说话,颜如月心情放松,觉得和小姑娘一起这样呆着,是一种蛮奇特的体验。   她从小就朋友很少,之前还有几个一起来往的,后来被李妙妙针对,她们便不和颜如月来往了,只剩下一个苏晴柔愿意和她一起。   算算年龄,其实颜如月也只比谢兰芝她们大一岁而已,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颜如月就是觉得自己心态比谢兰芝老,没有那股鲜活劲。   或许是近日有些忙吧,颜如月心想。   愣神的功夫,没听见李姝叫她,柳枝过来端了几碟子糕点,颜如月才缓过神来,朝着李姝笑笑,道:   “姝儿方才说什么?”   李姝和谢兰芝一样,都很喜欢颜如月,刚开始还有些拘谨,相处的次数多了便也放松开了,还问颜如月要不要玩牌。   “正好加上柳枝,我们是四个人,玩牌怎么样?”   天刚黑,肯定是睡不着的。颜如月其实有点疲惫,白日里处理了不少事情,不过她不想打扰了两个少女的好兴致,便笑着应下。   “那可不能随便玩,要拿出小金库咯!”李姝性子像她哥李乘风,放得开还有些小调皮。   颜如月点头,来了兴趣,旁边的谢兰芝自然也是应下的。   四个女子便坐在一起开始玩,氛围十分热闹。   隔壁的宁家,宁母那屋点了灯,宁泽那屋黑漆漆的,瞧着像是没人。屋里因为长时间不开窗,气味有些沉闷。   床榻上,宁泽还穿着几日之前的衣裳,胡子拉碴,一点都看不出往日里宁秀才的风采神韵。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个碗,里面是凉掉的饭菜。   细细闻闻,还有股馊了的味道。   宁泽睁着眼睛,根本不在乎什么味道,也不在乎饿不饿。他已经好几日未进水米了,也不觉得身子不适。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也不觉得累不觉得困。   宁泽翻了个身,听见外面有动静,不过很细微。   应该是宁母在干什么,这几日都是宁母在照顾宁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到宁泽。不过宁泽不出门,刚开始的时候甚至不让宁母进房间。   还是宁母站在门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诉说这么多年的艰辛,宁泽才让她进来。   不过,也仅仅是送饭送水罢了,宁泽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宁泽不想说话,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睡不醒,这样就不用想那么多糟心的事情了。他不迈出房门是怕外面的议论,怕外人鄙夷的目光。   “我做错了什么?”   宁泽双眼失神的看着屋顶,喃喃的道。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火味,宁泽翻了个身,他不想吃饭,他娘还总是折腾。   这股烟味越来越浓,宁泽发现有些不对,“娘?是你在烧火吗?”   隔壁的谢家,颜如月蹙眉,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谢兰芝鼻子动了动,“好像有烟味。”   这么晚了,这么大的烟还能传到谢家,也只能是隔壁的宁家在煮饭了。不过烟越来越多,颜如月扫了一眼,见竟然是从后面的窗子飘进来的。   各家的布局都差不多,厨房都是在前院,后院只有一片园子,没有生火做饭的地方。颜如月嫌后院有虫子叫,所以很少打开这扇小窗。   颜如月起身,和柳枝一同过来查看。   刚一打开小窗户,便有浓密的烟涌了进来,呛的主仆二人都捂嘴咳嗽。   “嫂子!”   听见谢兰芝叫她,颜如月转过头,就见窗户晃过冲天的火光。   火舌舔舐着窗棂,在众位弱女子愣神的时候,后院的火也很快起来了。   “嫂子,着火了!”   谢兰芝脸色发白,没了主意。李姝也摇摇晃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颜如月眼疾手快,将后边的小窗户立马关上,然后拉着几个姑娘就往外跑。   只是,秋季干燥,火势蔓延的极快,就这么会功夫,门窗上都是橙红的火焰,冒着浓浓的黑烟。   “嫂子,咳咳……出不去了,怎么办?”   谢砚不在,谢兰芝就拿颜如月当主心骨。   颜如月立马吩咐三个姑娘道:“用水将帕子浸湿,捂住口鼻,快!”   柳枝干活麻利,立马端来屋里之前几个人净手的水盆,将帕子浸湿后一人一个,捂住口鼻,不让浓烟呛人。   颜如月一直在尝试开门,她用脚踹,火烧了她的裙摆,将她乳烟色的软底鞋烧黑一块,但是门没开。   颜如月面色沉了沉,心也在往下落。   有人从外面将门掩上了,就是不想让她们出去。   柳枝她们捂一会嘴,就大喊几声救命,再将口鼻捂住。颜如月慌张了一会,也跟着喊,不过她很快咳嗽起来,觉得得先自救。   环视了一圈,颜如月让几个姑娘去开窗子,看看哪扇窗子可以开,她们跳出去。   可是推了一圈,发现都打不开,只有之前后院的那个能开,此时已经全是火了,甚至火苗已经开始燃烧屋里的东西。   颜如月屋里摆放着不少木质家具,还有纱帐,都是易燃的东西。   几个小姑娘困在这里求生无门,不由得慌张都哭了出来。颜如月咬着牙安排,“找水,先将我们身上都浇湿。”   因为火势会越来越大,屋顶横梁和茅草也会被点燃,到时候定然热的不行,她们不早早准备会被闷过去。而且如果找到逃生的地方,可以硬闯出去。   盆子里的水和茶壶里的水就那么多,只够湿两个人的衣裙,颜如月发话,让谢兰芝和李姝将衣裳打湿,剩下一点水,她和柳枝分了,只将袖子沾湿。   因为谢家和宁家是挨着,两家都是茅草屋,燃烧的速度很快,屋里的房梁上也窜了火苗,让谢兰芝等人更是压抑不住恐惧。   众人缩在安全的地方喊救命,颜如月则是捂着口鼻四处看,火势越来越大,木质燃烧发出辟里啪啦的声音,高高跳跃起来的火苗很快就将四个姑娘的身影淹没。   这么大的火势,四周的人家自然是发现了,大喊着快来救火,各家各户都拎着水桶来往火上浇。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火很难灭。   谢砚从李家回来的路上,远远的就见火光冲天,他站住脚步辨认了位置,而后猛的拔腿就跑。   往日里走路要一刻钟,谢砚不一会就跑了过来,见谢家和宁家门前围了不少人,都在救火。   “快点快点,这怎么浇不灭啊,越来越大。”   “是啊,对了,里面的人跑出来了吗?”   “不知道啊,没看见啊,这是谢夫子家吧?谢夫子,你出来了吗?”   “赶紧浇水救人吧,我方才听见谢家的女眷在喊救命呢!人肯定还在里头!”   有好心的邻居喊谢砚几人的名字,却不见应声,而后人群里窜出一个浑身是水的男人,披着一件湿透的外袍闯了进去!   “天哪,回来!你不要命了!”   有人在那人身后大喊。   这时候火海已经吞噬了整个房屋,里面的家具,房梁,都会成为索命的东西,此时进去,无疑是送命。   “那人我看着像是谢夫子,”有人小声的道,不过没人理会他,因为旁边的宁家出来两个浑身都是火的人,众人分出几个去帮忙,剩下的依旧在灭两家的大火。   暗色的天,明亮的火,入眼之处到处都是浓烟和跳跃的火苗,高温烤的人身上发热。   谢砚顾不上被火势烤焦的黑靴,他长眸沉甸甸的扫视屋里,大喊道:   “月儿,兰芝,你们在哪?”   “月儿,兰芝!”   他没来得及弄湿帕子捂口鼻,只能用湿透了的袖子去覆盖住。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这么浓的烟,人呆的时间久了会被迷晕。   谢砚心下又沉了沉,快速的跳过倒下的横梁,寻找几人。   外面的人正忙着救火,还有宁家母子出来后都昏了,伤的不轻,尤其是宁母,整个后背都烧糊了。有的忙着搀扶着送医馆,有的忙着来回拎水。   有谢砚的学生跑了过来,听见众人说谢砚跑进去之后,赶忙大喊:“夫子!夫子你快点出来啊!”   话音落下,屋顶的横梁带着火光轰然倒塌,发出“轰”的一声。 第60章   ◎谢夫子那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可怎么办啊,宁家母子都伤成这样,现在火势越发的大了,那谢夫子怎么出来啊?”   “是啊,不过好像是他妻子和妹妹都在里面,他才不顾性命进去救人的。”   “房梁都塌了,屋子几乎全烧着了,里面的人……”   那人没继续说,可是众人明白他的意思。里面的人多半是没了,毕竟逃不出来,就是死。   谢砚虽然是今年才搬到镇子上的,但是因为他给孩子们教书,加之他长的俊俏为人正直,附近的邻里对他印象都不错。   有几个心善的大娘当即抹眼泪,心想谢砚怎么这么傻啊,他本来可以活下去的。年纪轻轻还是个秀才,过几日就到了放榜的时候了,哎……   众人不由得惋惜。   “你说什么?”从后头探出来个满脸黑灰的脸,看不出长相,一双杏眸倒是生的漂亮。   “谢砚进去了?”那姑娘问了一嘴。   “是啊,你是谁?”那邻居问她。   黑脸姑娘是颜如月,她们逃了出来,让柳枝看着谢兰芝和李姝,她过来看看情况。谢兰芝哭着说屋里还有银子和之前的画作,说看能不能抢救出来。   傻孩子,火都着成这样,能活着就不错了,不过这话颜如月没说,只点点头就过来了。她主要是怕谢砚回来,没见到她们会担心。   但,到底是来晚了。   火焰冲天,浓烟滚滚。   众位邻里已经不抱希望的灭火了,因为这种火势灭不了,只能等它自己烧完,才能熄灭。   颜如月身上的衣裳被烤的黑黢黢,看不出个样子,就连发尾都烤焦一块。她素来爱美,什么都要最好的,要最精致华贵的,每天都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颜如月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这般莫名其妙的流泪过。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上的黑灰已经被泪水冲出两道痕迹,瞧着有些滑稽。   方才问话那人不说话了,他知道这是谁了。那人想说什么安慰一番,张了张嘴却道不出话语。   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徒劳。   颜如月随意的擦了把脸,捡起地上的一桶水。   水桶有些重,颜如月素来没干过什么重活,但她咬着牙高高的举起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浇湿。   众人见她如此,自然是知道她想做什么。   “使不得啊!”有个婶子认出颜如月,当即过来将人拽住。   “傻孩子,火势这样大,人早就不行了,你进去也是徒劳,还将自己搭里面!”   那婶子和谢家兄妹关系不错,还受过他们兄妹的恩,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事已至此,唯有活着的人好好的活下去。   “吴婶子,”颜如月转过头来。   吴婶子看着回头的姑娘,她一张脸被水冲的一块黑一块白,唯有一双眸子明亮,坚毅。她眼眶还红着,眼里隐隐现了泪花。   “我去看看,不进去,我是从后面窗户那里逃出来的,我想,谢砚那么聪明,肯定也会出来的。我去接应他,他一定会没事的。”   她说了一番话,不知道是说给吴婶子听还是给自己听。   吴婶子看着边说边流泪的姑娘,慢慢松开了手,“好,去吧,婶子在后面陪着你。”   颜如月道了一声谢,身后众人对视一眼,默默的跟上,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后头跟着人,颜如月并不知道。   她直愣愣的绕过房屋,火势烤的四周温度都是热的,她脸上的眼泪很快就被烘干,然后有新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   绕过房子便是后院,火舌舔着窗户,早就将窗户烧没了,只剩下一个大洞,在不停的往外窜出火龙。   颜如月她们就是拼了命从里面跑出来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带。   现在想想,她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否则她的左胸处为何一阵阵的疼?   “谢砚家的,万万不能往里去啊!”吴婶子见她还要往前去,立马上前将人抱住。   谁成想,这娇小姐瞧着娇娇弱弱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吴婶子一个人竟然有些抱不住。   “快来个人,帮我拦住她啊,人命关天啊!”   身后的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就要将颜如月抬走。   颜如月自然不肯,边挣扎着边往屋子里看,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到和谢砚相处的画面,想到他喝醉后乖巧又可爱,想到他连夜给她送药,想到他对她的好。   谢砚啊,谢砚还在里面。   颜如月张着嘴,却叫不出声,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淌。   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心里话,还没告诉他,她喜欢他。   直到快要走出后院的时候,颜如月才凄厉的喊了句:   “谢砚!”   吴婶子心里一震,她从颜如月的声音里听出她悲伤欲绝,也跟着难过起来。   扶着颜如月的几个女子都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啊,谢夫子那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抛下刚成婚的妻子和妹妹,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众人不免悲伤起来,一时没人出声。   颜如月踉跄着,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火焰烤没了,她目光无神,脑子有些空。   就连身边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她身上的衣物湿透了,发鬓歪歪扭扭,簪子支撑不住掉了下来。   颜如月脚步顿住,低头看向那支谢砚送她的簪子。   吴婶子手快,帮忙捡了起来放到她手里。   握住有些微凉的簪子,指腹划过凹凸不平的部分,那是谢砚亲手刻的小字:月儿。   “月儿。”   有熟悉的清冽的声音传来,颜如月忽地一僵。   她慢慢的抬起头,就见不远处快步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肩宽腿长,步子迈的很大,能看出来有些急迫。   颜如月嘴唇微颤,盯着那道人影说不出话。   四周飘起的火星子落在他看不出颜色的单薄中衣上,他的衣摆被烧掉大片,黑乎乎的都是灰。   直到人影走近,身后的众人齐声欢呼,吴婶子在她身侧哭出了声,她才缓过神来。   是谢砚啊。   颜如月觉得自己就像是溺在水里的人,此刻终于浮出水面,她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喘着。   谢砚走近,上下打量她,“受伤了吗?”   颜如月眼眸又红了一些,杏眸里含着泪,她张开嘴,深深的吸气吐气,看着谢砚却说不出。   众人见他们一家子都没事,放心下来,也都散了,去前面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吴婶子临走之前拍拍谢砚道:   “你媳妇差点冲进去,还好被我抱住了。”   说完,吴婶子走了,只留下劫后余生的夫妻。   身后的房屋还在辟里啪啦的燃烧着,空气里充斥着烟味,四周都是乱糟糟的说话声。   颜如月定定的看着他,谢砚脸颊沾了一点黑灰,不过他瞧着还是那般俊俏。   喉结微微滑动,谢砚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克制的往前迈出一小步,垂眼看着仰头和他对视的少女。   漆黑的夜被火光照亮,二人的面容在对方的眼中变得格外的清晰。   谢砚看着她垂泪欲滴的模样,忽地想到那日他们成亲的时候。新郎官逃了,她穿着一声火红的嫁衣,脸上还带着泪痕。   就那么直直的闯入他的心底。   就像此刻一样,身后是一片火海,她身形娇弱,却咬唇强撑着。   “月儿,有没有受伤?”   被浓烟呛过,声音微微带着点沙哑。   谢砚见她不回答,心底难免担忧起来,还不等问出下一句,面前的姑娘就猛的扑入他怀里。   谢砚愣住。   直到抱住他,颜如月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地。   “……谢、谢砚……”   怀里的人呜咽着,话语都不连贯,谢砚却觉得从来没有人,能将他的名字念的这样好听。   谢砚张开双臂,第一次将人抱住。   她很娇小,让谢砚觉得自己一个胳膊就能将人环住。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僵硬着身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回答她。   “谢砚……”颜如月又叫了一声。   谢砚还是温声回她。   “谢砚。”   “嗯。”   “谢砚。”   “我在。”   颜如月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感受他发声时胸腔的震动,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忍不住又落了泪。   闭上眼睛,颜如月紧紧的环住他的窄腰,用尽全力去拥抱他。   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谢砚将她抱的更紧。   “别怕,我在。”   .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快颜德春就收到消息,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赶了过来,将一家子接走。   李乘风也来将李姝接走,谢砚道了歉,还说再登门道歉。   毕竟是在谢家出的事情。不过李乘风摆摆手,“你先去将家人安顿好,姑娘家,肯定都吓坏了。”   李乘风快速的扫了一眼颜如月和谢兰芝的方向,才带着李姝离开。   一行人到了颜府,府里灯光大亮,都在忙活。   颜如月让柳枝去陪着谢兰芝沐浴,她身边留下桃红就行,转个头颜如月看向谢砚,道:“你去洗漱一番,好好歇着。”   谢砚点头,步子没动。   颜如月:“去吧。”   谢砚眸子幽深,唇角露出点笑意:“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经历过这一场,颜如月多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了,她想,她该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谈。   “嗯,”颜如月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所以没看见谢砚转过身,后背肩膀处衣物尽毁,大片的肌肤被烧烂了。   当时他在屋里找不到人,以为几个姑娘晕倒了,就将所有房间搜了一遍,一时不察,被掉下的房梁砸中。   还好他身子骨向来不错,从颜如月逃出的窗子跳了出来,正好和颜如月绕了一圈,直到听她喊他的名字,他才从另外的方向奔向她。   回了房里,九叔紧随其后,送来了沐浴用的热水,还有从里到外的新衣裳。之前在谢家的时候天色黑,加上人多差嘈乱,因此没人发现谢砚伤了。   “姑爷!您身上伤的这么重!”   九叔瞪大了眼睛,见神色如常的谢砚,不由得有些吃惊。   “您等着,我这就去找大夫,”说着,九叔就迈腿往外走。   “九叔,”谢砚将人叫住,低声道:“拿一些药给我就好,不必惊动大夫。”   “可是……”   谢砚勾了勾唇,“小伤。”   从谢砚的房里出来,九叔整个人都有点懵。   方才他拿来不少药,谢砚将衣裳脱了,清洗一番。不过后背的伤势着实不方便自己上药,所以谢砚将九叔叫了进去。   谢砚这人长的白净,身上也白白净净的,因此那大片烧焦的地方便格外的显眼,瞧着血肉模糊,看的九叔都觉得身上痛了。   “姑爷,这、这不叫大夫来看,能行吗?”   被烧的皮肤沾在衣服上,谢砚扯了一下,便有大片的皮肉扯下,鲜血直流。伤口很大,他半个肩头都被烧伤了,血腥气弥漫整个房间。   “无事,还要劳烦九叔莫要声张,小伤而已。”   九叔正在上药的手一抖,心想这还是小伤?那什么是大伤?   九叔到底是年岁大了,见过的也多,转个念头便知道谢砚是怕被颜如月知道担心。   “嗯,”九叔模糊的应了一句。   伤口太大,连着用了三瓶子药粉才勉强将伤口都盖住,然后缠了一圈绷带。   “姑爷,您若是不想在府里看,那明日天亮了,去外面看看吧,总是要大夫瞅一眼才好,免得出什么差池。”   谢砚正低头穿衣裳,素色的寝衣将紧绷的腹肌盖住,他嗯了一声,九叔也不好说什么,便走了。   出了谢砚的房间,九叔站在路口犹豫了许久,也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颜如月。想了好一会,九叔决定先告诉颜老爷。   颜德春知道后吓了一跳,甚至想拄着拐杖去探望谢砚,九叔将人按住,道:   “老爷,伤口已经上完药了,您还是暂时别过去,只是不知道此事,要不要告诉小姐?”   火势这样大,颜如月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不止是谢家,宁家也着火了。最重要的是,有人将房门抵住。   颜如月偷着让颜德春找几个信得过的仆从,让他们留在现场,看看有什么异常。   颜如月自小就聪明,既然她这样说,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又无法确定。若真被她说中了……   颜德春觉得脑袋都大了,挥挥手道:“先别告诉她,她心里事情压的太多了,而且晚上还受到了惊吓,等明天再说。”   翌日,不等颜德春告诉女儿,颜如月就知道了。   因为颜如月一早就先探望谢兰芝,见她状态良好后直接就近去了谢砚的院子。   敲门后谢砚来开门,颜如月走了进去。   这处院落是颜如月亲自布置的,为了方便他读书写字,屋子里备了不少笔墨纸砚。   还有一些她搜罗来的古籍孤本,想着谢砚或许会喜欢。外室很是简洁清雅,书架上摆的满满登登,颜如月看了一眼,有不少是谢砚自己的书籍。   她坐在外室的凳子上,柳枝上前要给二人倒茶水,还没等她动作,谢砚先端起茶壶,给颜如月倒了一盏。   “小心烫。”   颜如月起来之后就来了,气色还不错,瞧着昨日的惊吓已经被她压了下去,谢砚微微点头,放下心来。   “别动,”颜如月忽地说了一声。   谢砚立马不动,甚至还端着手中的茶壶。   二人相邻而坐,颜如月稍微倾了下身子,凑近了一些。   谢砚看着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想到昨夜二人的拥抱。   他抿了抿唇,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你的唇,怎么伤了?”   颜如月凑近了看,见好像不是被烧伤的,再说,烧伤又怎么会烧到嘴唇内侧?   颜如月方才一直看着谢砚,所以他开口说话后,她一下就注意到了。不过此时谢砚将薄唇抿上,伤口便看不见了。   谢砚漂亮的长眸闪了闪,想到这是处理伤口时,他吃痛留下的痕迹。   “无事,不小心咬了一下。”谢砚回答道。   见少女还是离的那般近,不过她眉毛蹙起,似发现了什么。果然,下一句她说:“为什么这么大的药味?”   颜如月精巧的鼻子抽了抽,循着药味嗅,发现这药味就是谢砚身上传来的。   若是离的远自然发现不了,他好像还用了什么掩盖,细细闻了闻,好像是放在房间里的熏香。   “谢砚,”颜如月弯弯的眉毛拧在一起,既担心又有点不高兴。   谢砚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嘴唇翘了翘。   “你笑什么?到底是哪里伤了?我看看。”   颜如月有些气恼,这人怎么受伤了还笑。   屋里的柳枝觉得气氛正好,所以悄声退了出去,轻轻的将房门关上。刚要转身去取早膳,就听屋里的颜如月喊了句:   “叫大夫过来。”   柳枝哎了一声应下。   许是方才说了话,将那点气恼都泄了出去,颜如月没那么生气了,只剩下心疼。昨夜,他以为她们还在里面,奋不顾身的往里进,连命都不要了。   想到这,她眼睛有点酸涩,生气似的打了他胳膊一下,却反被坚硬如石的小臂震的手疼。   “月儿,”谢砚握住她的手,克制又低沉的道:“我没事。”   颜如月有点脸热,他的手掌很大,很热,包的她的小手都觉得灼热起来。   “哦。”她脑子有些混沌,等答完了才抬起脑袋,“不行,你伤哪里了,我先看看。”   少女的杏眸清澈分明,带着坚定。谢砚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听她的话,长指搭向腰间的裤带。   “等会。”   颜如月猛的抽回手站了起来,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果子,说话的语气也不是方才那样凶巴巴了,而是有些纠结。   “你伤在下.身了?”颜如月不自在的问了句。   谢砚怔了一瞬,然后唇角的笑容变大,道:“肩膀。”   见颜如月松了口气,脸更红了。谢砚被她搞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子开始到脖颈,甚至漂亮的锁骨都红了一片。   所以,当谢砚脱下衣裳,露出上身时,他整个人都呈现淡淡的绯红。   颜如月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只见绷带包裹的整个肩头,此时已经渗出不少血,将白色的棉布都染的濡湿。   “你,”颜如月站在谢砚的背后,咬了咬唇,有些心疼,“你昨晚为何不说,这么大片的伤势,若是处理不好,严重了溃烂怎么办?”   伤成这样,肯定很疼吧,那她抱他的时候,是不是碰触到他的伤口了?怪不得昨夜他坚持最后一个上马车,就是怕被人发现。   “谢砚,你傻不傻呀,人不是木头做的,都会疼,疼了就说出来啊,为什么要忍着?”   谢砚坐着,颜如月在他身后,所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这番话让谢砚心里升起轻飘飘的愉悦感,他勾了勾唇,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后背忽地有些湿意。   谢砚站起来转过身,果然见她在哭。   “对不起,”谢砚拿过帕子给她擦眼泪,边擦边道歉:“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好吗?”   颜如月很少哭,至少在谢砚看来就是如此。   可是昨晚到现在,她哭了很多次了,连眼睛都微微红肿,看的他心疼不已。   颜如月抬起头,抽泣的说了句:“谢砚,你道什么歉,这又不是你的错,你……”   “是我的错。”   他长眸生的极为好看,眼尾处微微挑起,不管男女老少见到他,都要称赞一声俊俏。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启,声音清冽带着微微的沙哑。   “我惹你哭了,对不起。”   他面色坦诚,说出来的话让颜如月心口处酸酸的。   她嘟着嘴,还有些不满,将脑袋往前送了送,方便他擦拭。   少女哭成了小花猫,她哭的时候我见犹怜,有种易碎感的美。不过此刻,嘟着嘴,眼眸垂下,又带了点娇憨。   谢砚一手搭上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手帕,仔仔细细的给她擦拭眼泪。   “谢砚,”颜如月眼皮掀了掀。   “嗯,”谢砚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声音悦耳,在此刻显得暧.昧起来。颜如月脸有点热,不过还是接着喊:   “谢砚。”   “我在。”   “谢砚。”   “嗯,在的。”   我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说:   谢砚:你起的标题,对吗?   额……怎么不对呢(狗头)   宝子们,下一本预收《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收藏呀!耐你们 第61章   ◎“无事,”谢砚将衣衫穿好,云淡风轻的道◎   大夫来过之后直摇头,不明白怎么有人能忍得住这么疼的伤不吭声。   颜如月被谢砚要求去外室等着,生怕小姑娘看见又落了泪。谢兰芝早就眼圈通红,她想到小时候,每次谢砚从外面回来,都会带着伤。   有一次是冬日里,那时候谢砚已经去私塾读书了,谢兰芝就在家里等着,听哥哥的话,谁来都不开门。   晚上的时候,已经是该回来的时辰,但是不见谢砚踪影。兰芝有些着急,站在院里,透过木门的缝隙往外看。   渐渐的天色黑了下来,兰芝想他应该是有事,所以自己将饭菜做好,等着哥哥回来吃口热乎的。   等了许久,才听见外面有急促的敲门声。   兰芝跑了出去,先是问了一句:“是大哥吗?”   外头有着急的声音道:“兰芝啊,是我,你胡伯伯,快开门,你哥受伤了!”   兰芝大惊失色,打开门后见胡伯伯背着谢砚,少年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胡伯伯,我哥他怎么了?”   “几个少年去山脚下玩,碰见出来找食的野兽了!”   兰芝见谢砚裤子都被血水浸湿了,着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胡伯伯将人放在床上,道:“已经包扎好了,这里是外伤药,还有几服内服的药。”   屋里胡伯伯正在交代兰芝事宜,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谢砚!你怎么样了谢砚!”   蹬蹬——   是谢砚的同窗李乘风跑了进来,他胳膊缠着厚实的棉布,脸上也带了擦伤,身后跟着几个眼熟的少年,都是谢砚的同窗。   在李乘风的话里,谢兰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们一行少年,本来要去河里摸鱼,不知怎么回事,有两个往山上去了,还不知死活抓了一个狗崽子。   但是山上哪有狗啊,那是狼。   谢砚进过山,自然知道这些野兽的秉性,赶紧带着那两个人,要将狼崽子送回去,然而还是晚了,和一头母狼对上了。   谢砚知道若是不快点逃脱,等一下会有更多的野兽围过来。那两个学生已经吓的腿脚发软,还是李乘风将人扶住。   最后,靠着谢砚众人才逃了出来,遇见大人,将追过来的狼群吓走。   谢砚那次伤的很重,小腿都要被咬烂了,据李乘风说,当时那头狼马上就要咬住他的脖子,是谢砚踹走那头狼,救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谢兰芝回过神来,“嫂子,你别担心,我大哥身子骨好,过几天就没事的。”   这伤和被狼咬过的伤口相比,确实不算什么。   颜如月脸上带着凝重,明显还是担心的。见谢兰芝安慰,她勉强的笑笑,然后就听里面大夫说:   “这边的胳膊莫要乱动,免得将长好的伤口崩裂开,记得换药,要不然伤口就和绷带长一起了。”   让柳枝送大夫走,颜如月转过屏风去了内室。   谢砚正在穿衣裳,动作随意的像是正常人一般。颜如月几步走了过去,替他将受伤那侧的衣裳拉起来,谢砚低低的道谢。   谢兰芝也进来,道:“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之前是安慰颜如月,谢兰芝心里哪能不担心,赶紧问了一句。   “无事,”谢砚将衣衫穿好,云淡风轻的道。   颜如月:“这两日别去私塾了,我派人告诉学生们就当休沐。”   谢砚微微摇头,“不可,孩子们年纪小,时间久了容易心散,学不进去。”   “谢砚,”颜如月直接坐到他对面,面色带着凝重道:“你受伤了,而且不是小伤,是那么一大片。”   谢砚黝黑的眸子眨了眨,看着她有些气恼的说话。   “还好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否则你的伤口定然好的很慢,”颜如月瞥了他一眼,见他唇角几不可查的翘了翘。   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   “这样,你若是不放心的话,我去找人给你代几天,这几日就在家歇着,如何?”   这倒是个好方法,谢砚点头。   众人在想谁能给学生们上课,就听仆从来报,说是有位叫李乘风的人来了。   颜如月点头:“这不就来了。”   李乘风进来后先是关切众人一番,见女眷们都好好的,面色红润,只有谢砚一个人受了点伤,他才没那么着急。   “还好,只是伤在肩膀上,若是伤在脸上,可就完蛋了。”   谢砚再怎么长的俊,一旦脸上有疤,那再找媳妇可就不好办了。这话李乘风见颜如月在,他才没说。   在听完颜如月的想法后,李乘风立马摇手拒绝:“不可不可,我的能力不及谢砚,定然是不行的。”   颜如月劝了几句,李乘风还是不同意,只道怕自己误人子弟。   还是谢兰芝张口,道:“前一阵的游学一直没去上,不如乘风哥带着学子们出去游学,长长见识。我相信以乘风哥的能力,定然会办的很好。”   谢兰芝说话的时候,众人都在看她,李乘风自然也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瞧着她。见小姑娘好像比之前开朗不少,还会说这些贴心的话,李乘风不由得有些高兴。   “那我试试?”   方才还一直拒绝的李乘风松口道。   谢砚眉毛挑了挑,目光在李乘风身上顿了顿,他开口道:“一会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谢兰芝插了一嘴:“哥,你先吃点东西吧,对了,乘风哥,你吃早膳了吗?”   “啊,我吃了。”刚说完,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下。   颜如月低头抿唇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恢复如常,叫人将早膳送到谢砚的房里来。   众人一起吃了东西,颜如月和谢兰芝便先离开了,留谢砚和李乘风讨论事宜。   “兰芝,你先回房歇着,我去我爹那里。”   谢兰芝应下,转身走了。颜如月笑容收敛了些,面上带着沉思,一路往颜德春的房里去。   “爹爹,守着的人可有发现?”   屋里屏退了其他人,只有九叔和柳枝在,柳枝听了一会觉得不对劲,小姐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纵火?是了,当时房门和窗户都打不开。   柳枝越想越心惊,后背攀上凉意,脑门也开始冒汗。   “宁家的情况差不多,都是房门和窗子被堵住了,不过他们家是全部都堵死,谢家则是留了一扇窗子。”   “宁泽伤的很严重,脖子往下都是烧伤,他冒着被烧死的危险才逃了出来。宁母被浓烟熏晕,还没醒。月儿,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纵火。”   听完颜德春说,颜如月自然知道这是针对性的,可是会是谁?这么恨宁家和谢家,要将所有人一把火烧死?   颜如月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出一个人名。   .   “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大清早,高瀚义起来就见李婉儿在收拾东西,她面色瞧着有些慌张,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高瀚义问她。   俩人虽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分房休息,高瀚义虽瞧着有些吓人,但对李婉儿是实打实的好。他心眼实在,想着往后俩人就是一家,自然要呵护才是。   李婉儿被突然出现的高瀚义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高瀚义道:“我敲门了,见门没关就进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夜里不可能没关门,那肯定就是早上的时候她忘记关了。能将这事都忘记,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扰了她的心绪。   李婉儿身子僵住,垂头道:“没什么,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   一直以来,高瀚义都催着李婉儿走,没想到竟然来的这般突然。他眉毛拧在一起,道:“可是,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李婉儿道:“不行,今天必须走,你去收拾东西,我们立马出发。”   高瀚义张了张嘴,也没反驳,出去收拾行李去了。他们之前就已经买了一辆马车,俩人也没什么东西,高瀚义只背着一个简陋的包裹,李婉儿的包裹更大一些,由高瀚义提着。   扶着李婉儿上车的时候,高瀚义咦了一声,“婉儿,你早上去过厨房了?怎么鞋子上有灰?”   李婉儿低下头,果然见又一块黑色的灰,她胡乱的蹭了蹭,不仅没蹭掉,反倒将黑色的灰弄得整个鞋面都脏了。   李婉儿变得执拗,死命的用力擦拭,讲手都磨的通红也不肯停下。   高瀚义抓住她的腕子,道:“一双鞋子而已,脱了吧,换上旁的。”   说着,弯腰给她脱鞋,从包里翻出一双他给买的新鞋子换上。   马车缓缓往城门处走,高瀚义忽地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了点东西,婉儿你在这等我,一会就回来。”   李婉儿拽住他:“别去了,我们快些走吧。”   高瀚义坚持,“不行,是很重要的东西。”   外头雇佣的车夫问了句:“到底走不走啊?”   高瀚义道:“这样,你先去城门处等我,左右离的不远,我脚程快,一会就能赶过去,我们再一起出城。”   说完,也不待李婉儿应下,他下了马车。   车帘晃动,李婉儿忽地红了眼睛,她掀开车帘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男人。   “走吧,出城。”   车夫有点疑惑,心想那位公子说在城门口等,怎么这姑娘直接要出城呢?不过他是受人雇佣,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赶车朝着城门口去了。   高瀚义往回去,没回到那个小院子,而是去了一家首饰铺子,那掌柜的笑着上前道:   “公子,您要的货正好刚来。”   说着,拿出一个匣子,高瀚义看了一眼,确实是之前李婉儿喜欢,却只剩下最后一个,还被人预定的镯子。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上头有镂空的秋菊花纹,瞧着有些可爱,卖的一向不错。高瀚义偷偷的来定了一个,今天正好到。   付了尾款,揣着镯子,高瀚义往城门去,不过路过店铺的时候想到李婉儿包里就剩下这么一双鞋子了,他又拐进铺子里,买了两双绣花鞋。   拎着东西美滋滋的往外去,高瀚义想,等回去他们就成婚,他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是一定会对她好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越往城门处走,人就越多,不过好像不是要出城的人,而是在看什么热闹。   “怎么了这是?”高瀚义随便问了一嘴。   有个大伯道:“听说是官差来捉犯人!”   这里的百姓都很热情,给高瀚义讲是怎么回事。   “昨天不是有一场大火吗?据说烧了两户人家,将所有东西都烧的干净,还好人活着。”   “这不,官差来捉纵火犯了!”   天下太平,海清河晏。   北山镇离京城近,很少发生什么事情,就连偷盗之事都甚少发生,所以冷不丁有官差抓人,百姓们都觉得新奇,纷纷出来看热闹。   人挤人的有些看不清,高瀚义想找李婉儿,不过人太多了,车也多,看不清哪个是他们的马车。官差抓人,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婉儿着急,那便早点离开。   仗着个高体壮,高瀚义往城门处挤,众人见他容貌生的横,耳朵上还有个疤痕,便不敢说什么,任由他过去。   只是,找了一会没找见李婉儿。   “回来了,官差他们回来了。”有个百姓道。   高瀚义正站在最边上,能清楚的看见从城外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他先是扫了一眼而后猛的顿住,瞪大了眼睛。   那辆马车正是他们的马车,就连上头的车夫都是一个人。   那这么说……高瀚义的目光看向车帘,却不见李婉儿,他急忙几步跑了上去,被身带佩刀的官差拦住。   “什么人!”官差怒斥道。   车帘动了一下,李婉儿流泪的脸露了出来,朝着他摇头。高瀚义明白,这是让他当作不认识,快走的意思。   可是,婉儿会犯什么错?   脑子里回想起方才那人说的纵火犯,再想到李婉儿早上那双沾了黑灰的绣花鞋,高瀚义脑子嗡了一声。   .   谢砚将事情安排给李乘风后,颜如月来了一趟,派了几个能干的仆从让他们到时候在一旁协助。   李乘风笑着道:“嫂子,若是谢兄领着孩子们游学,你定然不会派人的吧?”   谢砚为人靠谱正直,做事妥帖,自然是不用旁人操心的。李乘风到底没带过这么多孩子,都是家家户户的心肝,若是有什么事情,谢砚也逃不了责任。   不过,这话颜如月不会说。她微微一笑,道:“昨夜纵火的事情不是偶然,乃是人为,所以近日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一些为好。”   李乘风就是想让颜如月亲口承认谢砚优秀罢了,没想到听见这么一番话。谢砚也抬起头看向颜如月。   “小姐,”房门被敲响,是桃红过来了。   “衙门的人来了,说是昨晚的纵火犯捉到了。”   颜如月点头,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是李……”   “叫高瀚义。”   颜如月蹙了蹙眉,桃红接着道:“官差让我们去衙门候着,说有话问。”   这是规矩,颜如月站起来,谢砚和李乘风全都起来了。李乘风自然是告退,颜如月本不想带着谢兰芝,谢兰芝听见消息小跑着来了,说要一起去。   一家三口并两个小丫鬟朝着衙门去了,走到半路遇见带着李乘风兄妹,原来他们也被传唤了。   几人往衙门去,谢砚侧头看了一眼颜如月,见她似在沉思什么。   “怎么了?”他微微偏头,不着痕迹的凑近了些,轻声问她。   颜如月也学着他,低声道:“感觉这事不对。”   谢砚没说话,意思就是听颜如月说。   “你想啊,那个叫高瀚义的是第一次去宁家,虽然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但是他和宁家母子也没有要害死人的血海深仇。”   “反倒是李婉儿,她从宁家走的时候身上都是被宁母打出来的伤痕,心里难免记恨,不过不知道为何还要烧我们家,有点想不通。”   正说着,从前头的胡同里走出来一个虚弱的人影,对襟的衣衫也掩盖不住他脖子上缠的绷带,就连下巴处都涂了膏药,看起来伤的不轻。   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活脱脱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刚回来。   那人正是宁泽。   宁母醒了,不过身子越发的虚弱,大夫说也就这么几天的事情了。宁泽拚命才从火海里出来,可是他的耳朵和下巴还有脖子,上半身,都被烧伤,将来肯定是要留下疤痕。   宁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被附近好心的邻居接到家里,找大夫医治。但是母亲病重,总不好在人家家里。   可是,他们的房子烧完了,他身上又没有钱,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官差传唤他,说是找到了纵火犯。宁泽当即气喘的厉害,似要将纵火犯撕碎一般。   此刻,宁泽看了一眼颜如月的方向,有些不敢再看。他现在丑陋的很,他不想让颜如月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颜如月还不想看他呢,只道了一声晦气。 第62章   ◎吻的更凶◎   众人直接到了衙门,被分开问询当日的情况。颜如月怕谢兰芝害怕,就握住她的手,问官差道:   “我们几个女子当晚都是一起的,能在一起回话吗?毕竟刚受到惊吓,您看……”   那官差认识颜如月,毕竟是当地的大户,而且都是受害者,自然是可以的。因此除了谢砚和宁泽,剩下的几个女子都是在一个房间里。   谢兰芝面对生人,难免会紧张,李姝其实也紧张,不过她家里是做生意的,所以比谢兰芝好一些。李姝看向身侧的颜如月。   她方才能神色如常,甚至唇角带笑的和官差说话。   李姝眼睛发亮,心想颜如月真厉害,怪不得谢兰芝这么喜欢她。   当然官差也没为难他们,就问了当时的情况。颜如月细细的说了一番,条理清晰,口齿流利,让为首的那名官差都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就这些了,若是有再想起来的,定然立马来相告。”颜如月微微一笑的道。   那官差点头,说话都柔和了几分,“这事还要调查,免得抓错了人。”   颜如月道:“劳烦您,想问一下抓回来那人承认了吗?”   按理说,所有的嫌犯都不会承认,直到证据摆放在面前。颜如月担心他们的证据不够,大火将东西烧的七七八八,就算当时有什么留下,估计也找不到了。   不是颜如月想致别人于死地,是她和家人都差点一起死在那里,她只想要一个公道。   官差皱眉道:“说来也怪,抓到犯人后竟然立马招供了。”   颜如月:“什么?”   官差不欲多说,颜如月点点头,便带着人出了门。   出来的时候谢砚和李乘风立马迎了上来,关切之心溢于言表。颜如月朝着谢砚笑笑:“没事。”   李乘风不着痕迹的扫了谢兰芝一眼,李姝似有所发现,但李乘风很快就收回目光。   “走吧,回去再说。”   到了颜府,颜德春来问了一遍,然后让九叔去衙门打点一番,探探消息。   “女婿,你觉得身上怎么样了?”颜德春看向谢砚的目光中格外的慈祥。   昨夜谢砚不顾生死进火海里,就是为了救颜如月和谢兰芝她们,颜德春十分欣慰,觉得谢砚是个好的。而且他受伤了也没声张,怕女儿担心。   “无事,劳爹挂心了。”谢砚道。   屋里只有他们一家子,颜德春也不顾忌许多,道:   “房子也烧毁了,一时半会盖不起来,不若这样,你们一家就在颜府住,颜府占地大人又少难免冷清,你们也能陪陪我这个糟老头子。”   屋里所有东西都烧没了,谢家兄妹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在颜府住自然是更好的选择。颜如月以为谢砚会立马应下,之前来颜府小住的时候他也没抵触。   不想,谢砚竟然犹豫了一下,虽然之后也点头,但他犹豫那么一会让颜如月多想了。   见谢砚答应,颜德春很是高兴,赶忙和九叔一起准备去了。   颜如月想和谢砚谈谈,便没动。谢兰芝见状,识趣的说有点累了,回房歇息。   桃红被柳枝拉了出去,只留下小夫妻坐在屋里。   其实,颜如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她拿起茶盏喝了口茶水。   “你想让我在这里住吗?”谢砚忽地问了一句。   颜如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立马放下茶盏道:“当然,房子毁了,不住在这的话你想住哪?”   谢砚长眸幽深的看着她。   颜如月舔了舔唇,道:“我的意思是,这里是我的家,当然也是你的家。”   谢砚还在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颜如月觉得他眼中隐隐出现笑意。   颜如月:……笑什么呀?   谢砚点点头,道了句好。唇角微微翘起,让他面容越发的丰姿俊逸。   每次看谢砚,颜如月都要感叹一声他生的真好。颜如月从来没见过长的这般俊俏的男子,而且他身上带着矜贵的气质,即便只穿着粗布衣裳也难掩其风华。   长眉入鬓,星眸璀璨。   颜如月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二人四目相对,之前在火场的拥抱让俩人的心绪产生转变,尤其是谢砚。他手指动了动,忍不住想听她说话。   “好,我就在这。”他又道。   刚成婚的时候,颜如月提过,说过一阵子便回家。那时候她还笑着道,“不急,说不定那时候已经和离了。”   谢砚将每一天都记得很清楚,莫名的觉得时间有些紧迫了。   “月儿,”谢砚舔了舔唇,道:“房子再建的事情估计要几个月,到时候也年底了。”   他观察着颜如月的神色,见她没有讨厌的神色,他才接着道:“那,我和兰芝便要在这里过除夕了。”   颜如月扬了扬眉毛:“有什么不可以?而且明年开春你若是要进京赶考的话,兰芝在这里也方便,就一直住着,等你考完了再议,如何?”   谢砚唇角翘的高了一些。   “好。”   .   晌午用饭的时候,颜德春发现小夫妻二人比之前亲近了不少,这是好事,他笑眯眯的让九叔拿酒来。   颜如月:“……”   “爹,我不在家的时候,您是不是顿顿都喝酒?”   颜德春面带尴尬,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也没有吧。”   他每天才喝一次而已,这不是看着女儿女婿感情好,他高兴嘛。   颜如月也不好拂了他面子,便让九叔取了药酒,“药酒不宜多喝,爹,您喝一盏就好,谢砚身上有伤,不宜饮酒,今天就不陪您了。”   屋里一家老小,全都听颜如月的安排。   正在用饭的谢砚唇角忍不住翘了翘,一旁的谢兰芝见了,偷摸的跟着笑。   颜德春:“好,我就喝一杯。”   本来以为中午的时候喝完,晚上就不让她爹喝了,没想到晚上依旧喝了不少,还是没法阻拦的情况。   唐熠从平城回来了。   饭桌上,唐熠这个外人游刃有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伯父,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待将货送过去摆放好,安排好人手,便能开张了。”   颜德春知道唐家认识不少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联系好,若是他们独自在平城开的话,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看来两家合作,还是颜家占便宜了。   “多亏有你在了,”颜德春笑眯眯,端着酒盏,和前排碰杯的唐熠笑着道:“对了,告诉你父亲了吗?”   唐熠喝酒的动作一顿,放下酒盏道:“告诉了,我过些日子再回去,等平城的店铺全部运转起来再说,不急的。”   两家合作,各自出了人手过去,颜如月其实也不放心,想着亲自过去盯几天。不过她没说出来,想着先告诉谢砚一声。   唐熠又喝了一盏酒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颜如月和谢砚夫妇。   怎么觉得,他们好像亲近了不少?   唐熠感觉他不在的时候,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吃完饭回到房间,唐熠让北山出去问问。   “注意言辞,只当随意聊天。”唐熠道。   北山只是人小罢了,心眼可不少,点头应下便出去了,没过一会回来,道:   “谢家起了火,据说火势很大,将房子全烧着了。谢夫子为了救颜小姐,不顾危险的往里冲,好在所有人都是安全的,不过谢夫子受了伤,连这几日的教书都由旁人代劳。”   唐熠用手撑着额头,闻言竟然笑了一下。   北山不解的道:“少爷,您是?”   他不明白自家少爷问这些做什么,也不明白少爷现在笑又是何意。   唐熠吐了口气,唇角的笑容淡了一些。之前他便将颜如月和谢砚的婚事调查的一清二楚,知道俩人是捆绑在一起,也知道颜如月在谢家和谢砚分开休息。   以颜如月的性子,大概早晚会和谢砚分开。   唐熠想着,既然他们不是真心的,既然颜如月早晚会和离,那他等等也无妨。   不过现在……唐熠摇了摇头。   另一头,颜如月去了谢砚的房里。   谢砚身边没人伺候着,颜如月派了人手过来,不过谢砚不习惯,便没留人。所以屋里的大小事宜都要他自己做。   谢砚将烛台点燃,屋里登时亮了起来。他还要伸手去倒茶,颜如月赶忙握住他的手。   “你怎么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伤呢?大夫都说了,不可以随意动作,若是伤口崩开就糟糕了。”   颜如月嘴里埋怨着,手上便要放开自己去倒茶,没成想,谢砚反手将他握住,用另外一只手拿起茶壶。   他的手心粗粝,颜如月一直都知道,上面的薄茧是这么多年谢砚成长的证明。从谢兰芝的嘴里,颜如月知道他小小年纪便撑起谢家。   他会做粗活,会进山打猎,会照顾妹妹。   谢砚,无所不能。   颜如月刚从外面进来,身上难免带了凉意,谢砚的手却热乎乎的,暖的她也跟着开始热起来。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握着少女的手似的,垂眸倒茶,将茶盏放在颜如月的面前。   手还是没松开。   颜如月心里划过异样,总觉得谢砚好像和之前哪里不一样。之前他沉默寡言,也甚少表现出什么。但是现在……   他好像,主动了不少。   颜如月只能用空着的那只手去喝茶,意外的发现,这茶水是甜的,让她心里也甜滋滋的。   “放了花蜜?”她笑着问。   谢砚嗯了一声,一直在看她,唇角噙着笑意。   秋日的天气,在夜晚的时候风会大一些,方才点燃蜡烛后没扣上灯罩,有微风吹了进来,将烛火吹的摇晃,然后熄灭。   俩人心照不宣的都没动。   今夜,月亮被乌云藏了起来,室内变得昏暗。   暗色里,能更好的掩盖住被放大的情绪。颜如月有些紧张,莫名的手心泛起潮意。她能感觉到他身子紧绷,就连手都用力了一些。   颜如月想到那些话本子,比如一些精怪勾人的时候,都会将光亮熄灭,让后扑上去为所欲为。   她舔了舔唇,心跳的更快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期待,还是因为紧张。   屋里寂静,静到不知道谁的心跳声响在二人的耳侧,咚咚————   颜如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暗色里男人忽地发声。他的声音好像更加低沉沙哑了一些:   “月儿。”   “嗯,”颜如月脸热的吓人,觉得他掌心越来越热,炙烤的她身上都跟着热了起来。   而且他不自觉的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阵阵的酥麻感传来,她不禁抖了一下。   谢砚顿住声音,身子微微前倾,“冷了?”   男人的呼吸也带着灼烧感,轻轻的扫过颜如月的额头,她觉得自己脑子都空了。   他身上有苦涩的药味和清淡的皂香,混合成一股竟然让人觉得舒服的味道。   因为他的逼近,周身原本有些微冷的空气变得热起来,仿佛被他的热意烤的浓稠,压的颜如月有些呼吸不顺。   “不、不冷。”   颜如月声音又柔又轻的,比往日里娇气不少,带着点柔媚的感觉,扰的谢砚心口发紧。   他本就大着胆子拽住她的手,已经是他能做的最为大胆的事情了。   现在,眼前的姑娘又娇又柔,暗色里激起男人想要靠近的想法。   喉结微微滑动,谢砚克制的松开手,不想吓坏了她。可是,刚一松开,便被她拉住。   “现在,有点冷了。”她说。   和喜欢的人牵手触碰,是一件让人从心底就开始愉悦的事情。谢砚微微用力,将她握的更紧,似怕她逃跑似的。   “还冷吗?”他问。   酥麻感从二人交握的地方开始,渐渐蔓延至全身,在颜如月的头顶聚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谢砚自然是感受到她的颤抖,他靠近了一些,虚虚的环住她,颜如月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处,双手抱住他精壮的腰。   谢砚沉默了片刻,才将手放在她的背后回应。   两个人的拥抱和那日在火场有所不同。那日完全是急切的欢喜,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现在则是带了点不由言说的,隐秘的愉悦感。   颜如月被他环住,和在温暖的被窝里感受不一样,他的怀抱格外的有安全感。尤其是靠近他的心脏,听着有力的跳动声。   她脑袋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少女的馨香就萦绕在身前,呼吸之间都是她的气息。身子软的像是棉花,让谢砚觉得自己也变得轻飘飘的。   颜如月察觉到他的拥抱变得更紧,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抬起头,察觉到男人的气息更热了。他微微低下头,暗色里一双长眸发亮,让她鬼使神差般的仰着头,闭上眼睛。   嘴唇触碰的时候,二人俱是浑身一震。   谢砚的喉结滑动,他闭着眼睛,身子僵硬的像是石头,唇上的柔软和香甜让他有些失了理智。   颜如月又紧张又期待。   只是男人在碰到她的唇之后,二人便一直贴着嘴唇,没了下一步动作。   颜如月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她甚至有些不敢呼吸。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为什么不动了。   “谢……”   颜如月想说话,红唇张开,而后便被他闯了进来。他的气息变得具有侵.略感,似在攻城略地。   颜如月被他亲的身子发软,手臂都没了力气,连抱都抱不住了。   谢砚一边吻着她,一边胳膊用力,将人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更加紧密,带着难以言说的亲.密感。   呼吸交.缠在一起,颜如月觉得有种舒适感蔓延,她试着回应他。   谢砚身子更加紧绷了,声音低沉沙哑的不像话。   “月儿,月儿……”   只想一遍遍叫她的名字,然后吻的更凶。   屋内寂静,只闻细碎的声音,隐隐似有女子娇娇的哼声。   “小姐,是屋里没蜡烛了吗?”   外头忽地传来柳枝的声音。   谢砚放开她,呼吸不均的喘,额头相抵,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莹亮。   作者有话说:   桃红:嘿嘿,我不是最笨蛋的那个了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瑾瑾瑾瑾瑾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小夫妻感情正浓,扰的唐熠直摇头◎   柳枝发现自家小姐从姑爷房里出来后,就一直很高兴的模样。手里还攥着一个什么东西,柳枝仔细看过去,好像是一枚玉佩。   “小姐,这是姑爷送您的吧?”   没等柳枝问,桃红先出声问了出来,见颜如月唇角的笑容更大了,桃红立马开始拍马屁。   “姑爷眼光真好,这块玉通透的呦,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玉!”   柳枝:……本来以为桃红能说出什么来,这夸的也不对啊,没夸到关键点上啊。   颜如月笑了一下。   柳枝给了桃红一个眼神,意思是继续。   桃红围过去啧啧两声:“哎呀,小姐,肯定是姑爷爱惨了你!”   颜如月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不过她红着脸,没有否认。   因为这块玉佩乃是他母亲的遗物,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刚成婚的时候,他说就想给自己了,只是怕她拒绝。   颜如月还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拒绝,我又为什么拒绝?”   说完直接将玉佩拿在手里。   谢砚轻笑一声,轻轻的给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低声道:“怕你不喜。”   怎么会不喜欢呢?   颜如月捏了捏玉佩,心想还好他随身带着,要不然一场大火,说不定就毁了。   “可惜那副画了。”   旁边的桃红不解,怎么就聊到画上了。还是柳枝反应快,知道小姐这是可惜之前孩子们送她的新婚贺礼。   “小姐,左右也是姑爷画的,不若让姑爷再给您画一张。”   颜如月微笑,面上带着红晕,嘴唇也红嘟嘟的。她眼波流转,有些娇羞,“他还伤着呢。”   桃红呆呆的看着颜如月,道:“小姐,怎么觉得您比之前更好看了呢?咦,小姐,您的嘴唇好像肿了!天哪!柳枝姐姐快来,快来啊!”   “难道是有蚊虫?柳枝姐姐,你过来看呀。”   颜如月脸更红了,柳枝也羞的抬不起头。   当时是她出去取熬好的汤药来着,回来的时候就见屋里没有亮,以为是蜡烛没了。   谁成想小姐从里头出来,月光一照,就见她唇上似带着亮光般。柳枝当时不明白,直到姑爷也从房里出来,嘴唇也是微微带着水光。   得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桃红傻乎乎的,还要问,颜如月将她支了出去,让她去取安神香。   .   北山镇说是镇,其实是个小城池,这放火一案闹的挺大的,毕竟死人了。   宁母年岁大了,加上之前宁泽和李婉儿闹成那样,宁母心思郁结,又在着火的时候吸入过多的浓烟,后背被烧了一片,没几天人就不行了。   宁泽很快就将宁母的丧事操办好,然后整日守在衙门门口,问何时给个公道。   “我娘都死了!”宁泽红着眼睛道。   一搭眼看过去宁泽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他只有一张脸是好的,从下巴开始都是伤痕,等好了也得留下疤了。   本朝虽然不歧视身上有疤之人,但是入朝为官,要在大人物眼前晃悠的,不可能让一个瞧着有些骇人的人当官。   虽然不全是俊俏的,但起码要过的去,若是吓到大人物,那罪过可就重了。   所以,宁泽的青云路,怕是止步于此了。   那官差也不是好惹的,素来都是百姓怕官,没有官差怕百姓的道理。他皱着眉头,闻着宁泽身上的腐朽味和药味,挥了挥手,道:   “还在审理,有什么消息会昭告所有人。”   宁泽见他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他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已经很多天没换过衣裳了,而且处理母亲的丧事,下葬等事宜都是他自己做的。   他没钱请人,只能拖着受伤的身躯动手。   衣摆上都是泥土,就连脚上的鞋子也脏兮兮的。穿的时间久了,衣袖上都是褶皱,还落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异味。   他自己不觉得,只觉得是药味,旁人却觉得难闻的紧。   宁泽退后几步,脑子嗡嗡响。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一步了?为什么李婉儿要烧死他们呢?为什么他现在落魄至此?   宁泽红着眼睛,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蹲在衙门口石狮子底下。   那官差本来想撵人的,但是见他也可怜,便摇摇头,罢了,随他去吧。   宁泽这一呆就是一整日,浑浑噩噩,不知该往何处去。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才转过头。   门口,柳枝正在用银子打点官差,想问问现在案子审的如何了。毕竟是放火啊,怕嫌犯出来还会继续作恶。   颜府的人手都开始日夜不停的巡逻了,就怕出什么问题。   那官差之前和宁泽冷眉冷眼,此刻见到沉甸甸的荷包,他笑呵呵的颠了几下揣进兜里,换了张脸似的道:   “之前就已经承认了,不过还要走一套程序,大概明天就会开堂审问,回家等消息吧。”   柳枝不明白他们这里的规矩,只笑着应下,又问了几句。   宁泽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他现在连柳枝都不如了。   柳枝自然是看见宁泽了,不过她也只当没看见。   李婉儿算是报复宁家,一同将谢家也连累了,这才让小姐他们遭了罪,这都是和宁泽有关。   柳枝甚至在走过宁泽的时候冷哼了一声,宁泽低垂着脑袋,什么都没说。   回到颜府,柳枝将事情告诉颜如月,颜如月微微放松。   “纵火犯捉到就是好事,不过这些日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告诉九叔,府里日夜都要有人巡逻,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所有的角落都要照看到,尤其是那些不常去的地方。”   柳枝应下,她给颜如月倒了盏茶水,“小姐,您怎么知道李婉儿他们是第二天天亮了才出城啊?”   按理说,昨晚这等事,应该最好趁着天不亮,城门刚开的时候赶紧走,但是官差去抓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颜如月当时让九叔跑了一趟衙门,告诉了一声猜测,然后官差就将人抓住了。   颜如月抿了一口茶水,道:“当时着火的时候,人多混乱,我猜纵火犯也在现场的角落里看着。”   柳枝想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啊?太吓人了。”   “既然她做了这等事,定然是为了报复,不在现场看,她怎么会解恨。而且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慌张,怕在现场留下什么东西,她应该会回现场检查,确保无遗之后才会走。”   柳枝沉思,道:“小姐,可是官差的意思是,纵火犯是那个叫高瀚义的,他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颜如月也想不明白,“就算是他动的手,那也是李婉儿授意的,等着吧,都跑不了。”   下午的时候,颜如月和唐熠要去验货,毕竟要送去平城的东西,这是他们第一批货,一定要做的精致。   还没等走到门口,就见青石板路尽头,谢砚正在树下站着。   茂盛的枝叶黄灿灿的,树下的男人着一身竹青色的长衫,瞧着风流倜傥,面若冠玉,自成一副画。   “在做什么?”   颜如月走了过去,笑着问他。不知道怎么回事,颜如月觉得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心情甚好。   唐熠在二人不远处,微微一笑。   谢砚很明显,是在护食。   唐熠唇角的笑容大了些,他也不是那等夺人所爱之人,既然他们是真心喜欢,那他不动就是。   谢砚朝着唐熠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看向颜如月,道:“没什么,在屋里总是有些闷的。”   颜如月拘着他不让他去私塾,他胳膊伤了又不能做什么,可不是烦闷嘛。颜如月想,而且他是病患,总在屋里憋着不是回儿。   颜如月眼睛亮了一下:“正好,我们要出去一趟,不如一起吧,你权当散心。”   俩人坦白心思之后,颜如月总是想时时刻刻见到他。见他没立马应下,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撒娇似的小声道:   “去嘛,就当陪我好不好,而且你不会耽误我怕办事的。”   颜如月觉得谢砚是怕耽误自己,他向来如此体贴。   见谢砚颔首应下,颜如月高兴的眉眼弯弯,娇憨又可爱。   唐熠扶额,心想颜如月挺聪慧的,难道没看出来谢砚是故意的吗?   颜如月当然没看出来,她以为谢砚怕耽误他们的事情,不好意思跟着。   因此上了车之后格外的关注谢砚,怕他不自在。   唐熠:……好你个谢砚,没看出你心眼还挺多。   谢砚朝着他点了点头,眉眼间染了几分松散,似笑不笑的模样倒是俊逸非凡。   唐熠看了看,莫名的觉得他这双眸子怎么这般眼熟呢?他见过谢砚几次,都是面容冷峻,不过方才有点笑意的时候,有种眼熟的错觉。   唐熠晃晃脑袋,心想他是第一次见谢砚,怎么可能眼熟。   马车里,颜如月时不时的和谢砚说话,旁边没说一句话的唐熠:……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呢?   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唐熠先下车,谢砚在下了马车后站在一旁,亲手将颜如月扶下来,像是怕她踩矮凳踩不牢似的。   颜如月面上露出点羞涩的笑容。   唐熠:……   罢了,他转过视线,眼不见为净。   到了后,查看要送往平城的货,唐熠打开一盒,嗅了嗅,又仔细的观察膏体,见做工精致,且膏体细滑没有颗粒感,果然是好东西。   颜如月道:“我算了一下,这批货物在平城卖,要贵两成才行。一是我们的成本较高,二是平城更加富裕,加上两成也算合理。”   唐熠微微一笑:“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最好还有更贵的东西,将噱头打出去。”   俩人说生意上的事情,谢砚就在旁边静静的呆着,时不时的扶住颜如月,让她小心脚下的台阶。   颜如月偷偷的捏捏谢砚的手指,面上却还是如常,道:   “这是自然,不过有几个品类,我还没想好用哪个当招牌,正好唐公子在,我们一同商议一番。”   进了胭脂铺子的后院,柳枝和北山忙着上茶,有伙计将东西摆放在桌子上,唐熠和颜如月细细的挑选。   “这几样卖的都不错,也都是贵的,不过既然我们是刚开业,我想先只卖一样,等过些日子,再陆续上另外几样,也让平城的顾客对我们的铺子有新鲜感。”   唐熠看向颜如月,眼里出现赞许。他觉得颜如月很有头脑,聪明,果断,有想法。   若是她没成亲就好了。   唐熠刚收回目光,就觉得身上一凉。   抬头见是谢砚朝着他瞥了一眼,那轻飘飘的眼神,冷的像是冬日的寒风。   唐熠讪讪的,暗自摇了摇头,心想男人的占有欲,真可怕。   “这盒是梅花膏,这盒是桂花膏,还有这几盒,都是从花瓣里提取出花露,再加上秘法制作而成。”   唐熠看了看,点头道:“都是好的,我想先上哪种都是一样的。”   颜如月觉得也是,毕竟都是好东西。那就随意的挑选一个,然后等过些日子再陆续的上其他的货。   “荷花那款。”旁边的谢砚忽地开口道。   颜如月和唐熠看向谢砚,就见谢砚修长若竹的手指微动,将几样小盒子重新摆放,排成一列。   颜如月看了过去,唐熠扫了一眼,然后眼神亮了亮。   “谢兄的意思是,按照花期来供货?”   桌子上的几盒膏,正是按照不同的月份排列,而现在的月份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过阵子便是秋菊,接下来便是梅花,等等。   谢砚颔首。   颜如月茅塞顿开,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噱头更大了,到时候什么时期主要供应什么货,而且每样的功效不同,更显得珍贵。”   唐熠看向谢砚的目光有些变化,他本来以为谢砚只是个爱醋的书呆子罢了,没想到他这般的有头脑。   “谢兄好主意,多谢。”唐熠真情实意的道谢。   谢砚看着他,面上带着疏离的微笑,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他的笑容里,唐熠觉得他是在说:哦,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妻子。   唐熠眼睛眨了眨,就见谢砚转过脑袋,和颜如月说话去了。   这件困扰了颜如月的事情在谢砚的帮助下完美解决,而且谢砚还提出在盒子上做些文章,毕竟女儿家都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   颜如月了然,“你的意思是将盒盖上都画上相应的花朵?”   胭脂水粉的盒子都很小,颜家的货物只是印了颜家的印记而已,没什么图案,主要是也不好操作,而且画的不好看显得脏。   谢砚点头:“若是你不嫌弃的话,这件事我可以帮忙。”   颜如月笑了:“你字迹好看,画作更是惟妙惟肖,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一会回去就可以开始着手,左右近几日没什么事情。”   颜如月不同意,“你还伤着,大夫说了,肩膀处不可以乱动,免得长好的伤口崩开。”   小夫妻感情正浓,扰的唐熠直摇头,他实在忍不了了,咳嗽一声,小夫妻才各自面色微红的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唐熠:狗粮,吃饱了…… 第64章   ◎谢砚,你个蠢蛋。◎   衙门那头很快就传来消息,开堂公审之后,判决纵火犯流放千里。   衙门外聚集了不少百姓,都是想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里头,已经瘦了一圈的高瀚义,眼眸微红,将所有罪责全部认下。   “俱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高瀚义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头,还在白纸黑字上按了手印。   人群里的颜如月蹙眉,扫了一眼竟然没看到李婉儿。这件事定然是李婉儿的主意,否则高瀚义不至于要烧死人。   等到人群散去,颜如月让九叔跑了一趟,花了点钱,问问详细内情。   他们一行人则是在附近的茶楼里等着,没过一会,九叔就回来了,毕竟花了不少银子,而且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那官差也不怕告诉他们。   “抓到高瀚义和李婉儿时,那个高瀚义就一口将事情认下。俩人抓回来后关了一晚上,第二日高瀚义还是咬着就是他一人所为,和李婉儿没关系。”   “而且,他将事情细节说的清清楚楚,甚至告诉官差当时他浇在两家后院不少油,所以火势才起的这样快。官差也在他所说的地方找到了被打碎的油坛子。”   颜如月沉默不语。   这事听着确实是这样,但是,她确定,就算高瀚义动手了,也是李婉儿从中间主导。不过,他一人将事情认下,也是在保护李婉儿。   “九叔,府里的夜间巡逻不要停,还有,若是看见有可疑的女子出现,定然要小心。”   九叔明白颜如月的担忧,点头应下。   “堂审的时候,李婉儿并没有出现,应当被放出来之后,就逃走了吧,”谢兰芝道。   在这件事情上,她们的想法都是一致的,肯定有李婉儿的手笔,但是没有证据,只能让她逃了。   谢砚看着颜如月,轻声道:“过几日你要去平城?我同你一起。”   有个漏网之鱼在暗处虎视眈眈,说不怕是假的。有谢砚在身边,颜如月觉得安心。   “好。”   与他们一样,觉得不解的人还有宁泽。   当时他也在人群里,见只有高瀚义认罪。母亲因为这场火灾去世了,宁泽心里恨极了纵火之人。他心里也想到了李婉儿,但是没想到,竟然是高瀚义被处刑。   宁泽身上的伤势还没好,看病的钱都是那些亲戚给凑的,他被安排在一个亲戚不住的废弃院子里。   若不是马上就放榜,怕是这些亲戚也不会施以援手。那些人眼里的疑惑宁泽看见了,他知道他们是怀疑他能否当官。   就算考中了举人,就算去参加会试甚至殿试,他被毁了身体,这样的外貌可以入了大人物的眼吗?可以当官吗?   宁泽也不确定,所以他更加的痛恨李婉儿。   从衙门那里回来之后,宁泽没回家,而是穿街走巷的找人。他要找到李婉儿,要报仇。   宁泽赤红着眼睛,就连路边的小孩都被他吓哭了。   “娘……”小孩刚嚎出一个声,就被妇人捂住嘴,在宁泽的注视下赶紧关门。   宁泽摸摸脖子上缠绕的厚实绷带,眼睛更红了。   只是可惜,并没有找到李婉儿的踪迹,想来她是逃了。   此事落下帷幕,颜府虽然每个人都面带谨慎,不过眼看着马上就是放榜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高兴起来。   颜如月照常带着柳枝去了谢砚的院子里,柳枝识趣的说去泡茶,给小夫妻独处的机会。   颜如月双手放在桌子上撑脸,笑着看谢砚。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与秋日黄叶的落寞不同,她是鲜活的颜色,就连笑容都甜的让人如沐春风。   “对了,花样我画好了,这就拿给你看看,若是哪里不妥,我再修改一番。”   谢砚说的是胭脂盒子上的花样,之前就答应过颜如月,说是要给她画的。   谢砚刚起身,衣袖就被抓住。   他回过头,就见少女睁着圆圆的眼睛,微微仰着头,带了点稚童的娇憨,道:   “先不看了,我们去赏花吧。”   谢砚很快就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亲密无间。   “好,”他轻声应下。   柳枝端着茶水回来的时候,便见到夫妻二人牵手远去的背影,她笑了笑,心想一壶茶水不够,还得备些糕点才行。   颜府很大,自然有假山流水,池子里也有荷花。   已经开败了,粉白的花瓣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缓慢飘动,倒显出秋日的寂寥。   不过颜如月看什么都是好的,谢砚还在握住她的手,二人并肩站在池水旁边,静静的感受轻风,感受凉爽的秋天。   没和谢砚成亲的时候,花园也是颜如月常来的地方,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即便不说话,只看着花园的景色,也能让人心情这般愉悦。   她侧过头看了看谢砚,心想这是因为身侧有了他吧。   “要不要下棋?”   颜如月调皮的捏着谢砚的手指,挑衅似的道:“之前我赢了你,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可记得?”   轻风拂动男人鸦羽似的睫毛,他薄唇轻勾,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声音格外的清冽悦耳。   “自然记得。”   颜如月啧啧两声,“那今日便给你机会,让你赢回来,如何?”   谢砚手心里包裹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她食指轻勾他的手心,像是勾在他的心里似的,让他心口发痒。   “好。”谢砚应下。   柳枝送来茶水和糕点,又听从吩咐去取了东西,然后垂手立在一旁,看小夫妻在棋盘上厮杀。   颜如月神色认真,莹白的手指捏着黑色的棋子,黑白分明,格外的有冲击感。   谢砚眼帘掀了掀,舍不得挪开目光。   这也给了颜如月可乘之机,她翘起唇角,运筹帷幄,虽然后来谢砚回过神,但颜如月依旧赢了。   “险胜而已,”颜如月嘴上谦虚,实际上笑开了花,“你又欠我一个,已经两个了。”   谢砚扬了扬眉,薄唇噙着笑意,“那,你想不想凑三个?”   颜如月星眸娇嗔:“你可不许故意输掉,我要光明正大的赢你!”   她笑的很好看,即便是摆出厉害的样子,也像是一只没有攻击性的小猫儿。   谢砚嗯了一声,陪着她又下了几盘。   柳枝不会下棋,也看不太懂。但是见自家小姐脸皱成一团,不满的嘟着嘴,便知是她输了。见她眉开眼笑,还挑衅的朝着姑爷扬眉,便知是她赢了。   柳枝看的稀奇,发现姑爷总是能在自家小姐不高兴之前,让她赢回来。   最后,颜如月捶了捶后背,谢砚问她:“累了?”   颜如月点头。   “那今日便先下到这里,总计我欠你三件事。”他轻声道。   颜如月笑的眸子都弯成了月牙,道:“对呀,三件事!”   说着,她还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一下。   旁边的柳枝见自家小姐可爱的模样,再看看一脸宠溺的姑爷,不由得心情舒爽。真好啊。   晚上吃完饭,唐熠叫颜如月,想商议平城铺子开张的事情,还没等开口,颜如月就道:   “明日再议,我有些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然后,唐熠就看见谢砚和颜如月并肩走了,说说笑笑也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北山挠头,问道:“少爷,颜小姐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啊?”   唐熠摇头:“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头,俩人回了谢砚的院子,颜如月让柳枝去取温水和一用物件,然后让谢砚脱衣裳。   见谢砚不动,颜如月道:“大夫说了,要换药的,否则长不好。”   谢砚道:“我自己来就行。”   颜如月好笑的看着他:“莫不是你后背也长眼睛了?那么大片的伤口,不说洒药粉,光是缠着棉布你都做不到。来,将衣裳脱了,我给你换。”   “难道你是怕我笨手笨脚,弄疼了你?”   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谢砚顿了顿,在柳枝将东西摆放好,退出去之后,他才慢吞吞的解开衣带。   这是颜如月第一次看男人,他将上衣脱了,露出精壮的肌肉。   他身上也很白净,在暖和的光下呈现出淡淡的蜜色。线条流畅,喷薄的肌肉让人想上手摸一摸。   颜如月直直的看着他,谢砚错开眸子,耳根子有些发红。   屋里的蜡烛辟里响了一下,将颜如月叫回神,她舔了舔嘴唇,赶忙低头去处理药粉,然后让谢砚坐在凳子上,她绕到他身后,去解开绷带。   他伤的面积大,棉布已经和伤口粘在一起,颜如月拿过剪刀,一点一点的去剪开,比她查账目数钱的时候都认真。   伤口有所好转,但依旧是血肉模糊,看的颜如月心疼不已,在全部解开后,伤口开始渗血,看的颜如月眼眶发红。   指尖轻轻抚过伤口边缘,她强装镇定的问道:“疼吗?”   谢砚没回头,反手捉住她的手,学着她之前的调皮,捏了捏她的手指,道:“不疼,别怕。”   受伤的是他,他却第一反应是安慰她不要怕。   颜如月更心疼了,拿过帕子用温水浸透,轻轻的擦拭边缘的血渍,然后拿过瓷瓶给他上药。   之前颜如月做嫁衣的时候,不小心将手指弄出个小口子,疼极了,而且这药粉涂到伤口上先是疼一会,才起作用。   谢砚肩膀上这么一大片伤口,自然是疼的。不过他一声没吭,只身上紧绷了一瞬。   “疼?”颜如月问他。   谢砚额上有细密的汗珠,他看着摇曳的蜡烛,依然轻声说道:“不疼的,月儿……”   话没说完,肩膀处落下带着凉意的柔软触感。   “……月儿”   谢砚喉结滚动,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抓紧。   少女的唇是软的,带着秋日里飒爽的凉意,似是水面上翩飞的蝴蝶,调皮的落了一下又一下。   也撩动的谢砚嗓子发紧,声音变的越来越哑:“月儿,别。”   “别什么?”身后的颜如月最后在他的后脖颈子亲了亲,然后凑在他的耳边问道:   “还疼吗?”   此刻哪里还计较疼不疼,谢砚只觉得有些心猿意马,暗道自己定力不足。   “不疼了。”   他声音哑的不像话,手紧紧蜷缩成拳。   这些颜如月都不知道,她细心的给他包扎好,然后为他披上外袍,道:“过几日我再给你换一次,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谢砚在她看过来之前,快速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垂着眸子没说话。   “你脸怎么这么红?”   颜如月绕到他身前,在他对面坐下,关切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不热,才放下心。   一定是方才太疼了,她亲他都没有转移疼痛,看来下次要想个别的法子。   谢砚平复了一会,忘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天色,道:“夜深了。”   夜深人静,眼前又是喜欢的姑娘,方才还那样撩拨。说到底,他谢砚不是圣人,他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是刚尝到情爱滋味的男人。   怎么看,他都觉得颜如月再和他待下去,会有“危险”。   颜如月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还问道:“正好看看你的画,定下来后我交给他们去处理。”   谢砚的手攥的更紧了,克制隐忍的嗯了一声,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她。   月亮高挂,清冷的月光洒在人间。   有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将男人的脸映衬的更加深邃,一双长眸目不转睛的看着颜如月。   秋日的夜晚,本该是凉爽的,谢砚却觉得心口热的厉害。   颜如月看了一会画作之后,她提出了一点小小的建议,却没听见谢砚答话,一转头,便撞入他幽深的眸子里。   心意相通的有情人,即便只是无言对视,也会觉得分外满足。   颜如月莫名的觉得他的目光炙.热,烤的她腿都软了,心尖处划过异样,就像是夏日的荷苞,被轻风拂过,颤颤巍巍的。   “月儿……”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勾的她忍不住舔了舔唇。   少女的红唇饱满莹润的像是杏仁酪,又像是新鲜的挂着露水的樱桃。   谢砚的目光便落在她的唇上。   颜如月觉得他眸色又深了些,四周空气越发的粘稠,搅动的她手心也跟着发潮,紧张的攥紧又松开。   在谢砚身子微微前倾靠近的时候,颜如月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如那日一样,他的唇软软的,她被亲的有些无法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臂如藤蔓似的搭在他脖颈上,而他双手环住她的窄腰,将人抱在腿上。   年轻的爱人,胸腔里的爱意无处宣泄,通过吻在一起,让爱意消融在唇齿之间。   热意攀爬,带着粗粝的指腹笨拙的划过如绸缎般的肌肤,引得她轻颤,也让他呼吸急了不少,漂亮的眼尾染了红晕。   和爱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幸福的,有些事情也是情不自禁的。   她仰着头闭着眼睛,双手没入他的发间,抓住他的头发。   松散的衣襟被摇曳的烛火晃过,大片的肌肤,精致的锁骨,慢慢的带了点点红梅。   衣衫落在肩头的时候,濡.湿的异样让颜如月面颊绯红,咬着唇闷哼一声。   墙壁上映出两人的影子,气氛旖.旎。   屋里寂静的只有她时不时从唇边溢出的破碎声音。   颜如月坐在他腿上,异物感让她奇怪的睁开眼睛,谢砚身子一僵,猛的回过神来,迅速的将她衣裳整理好,低声道歉:   “抱歉。”   你情我愿的事情,他竟然还能将这种事揽在身上,还朝着她道歉。谢砚将她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将自己有褶皱的衣裳弄好,不自在的转过身子,抬腿挡了挡。   颜如月脸红的扫过他,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拢了拢头发,平复好呼吸,想说没事,又觉得有点怪异。   “那我,先回去了。”她起身道。   谢砚也跟着起身,又伸手理了理衣裳,快速的低头看了看,确保没有异样后,他才道:“我送你。”   他一路将人送到院子门口,颜如月低着脑袋,露出娇羞的姿态,“我进去了。”   谢砚看着她耳朵上的小痣,想到方才他用牙齿轻轻捻过,褪下的热意又涌了上来。   他快速的道:“嗯,我看着你回房。”   颜如月顿了顿,没看他,只留下一句轻哼,转身离去。   谢砚,你个蠢蛋。   作者有话说:   谢砚:T-T 第65章   ◎放榜◎   颜如月身上的红点子瞒不住,晚上沐浴的时候,桃红第一个发现,惊讶的大喊柳枝:   “柳枝姐姐,快来啊,小姐被虫子咬了!”   颜如月嘴唇嚅动了一下,到底没说话。   柳枝拿着棉巾走过来,看向泡在浴桶里的美人儿。   只见水面没过她的胸口,只露出白玉无瑕的颈子和玉臂。不过从修长的脖颈和锁骨的地方开始,有淡淡的红印子,瞧着没那么红,不过数量有点多。   柳枝皱眉,没看见颜如月脸颊越来越红,她仰头开始从屋顶找起,边打量屋里边吩咐桃红:   “虫子肯定还在屋里,我们找找,免得夜里扰了小姐休息。”   颜如月将自己的脖子也沉浸在水里,只露出脑袋,咬着唇面颊绯红,看着俩个傻丫头在找虫子。   她总不能说,是谢砚亲的吧。   罢了,找就找吧。   俩人都举着烛台,找了一会,还真找到一个芝麻大小的小飞虫,桃红恶狠狠的将其碾死,“让你咬我家小姐!打死你!”   颜如月:……   垂下眸子不敢吭声。   临睡觉之前,柳枝给她细致的抹了香膏,道:“小姐别担心,穿上衣服看不出来的,再有,明天就好了。”   颜如月点点头,柳枝觉得今日的小姐分外的乖巧,想来应当是为明天的放榜忧心吧。   放下轻纱帐,柳枝和桃红将蜡烛吹灭,只留下一盏放在角落里,退了出去。   屋里的一下就变得安静下来,不过颜如月睡不着。   杏眸睁的圆圆的,看着帐顶发呆,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手捂住脸偷笑。   .   翌日一早,颜如月早早的就起来洗漱,今天的颜府所有人都默契的早起,收拾的整整齐齐,就连守门人都将自己的发鬓梳理的油光珵亮。   早膳的时候,除了唐熠和谢砚,剩下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颜德春拿着汤匙喝粥,舀了几次也没送进嘴里;颜如月手里捏着包子,咬一口半响也没咽下去;谢兰芝低着脑袋,手里的汤匙搅动不吃……   谢砚扫了一圈,自然知道家人都是在紧张今天的放榜,最后和唐熠对上视线,两个男人都嫌弃的立马转开头。   “小姐!”   屋外传来桃红叽叽喳喳的声音,颜如月猛的起身,差点将眼前的碗撞翻。   谢砚看了一眼,见她没被粥水烫到,才放下心。   颜如月管不了那么多,几步迎了出去,身后颜德春伸长了脑袋,碍于他是长辈才没跟着起身,谢兰芝早就紧随其后,往门外走去。   “小姐,”桃红大大的喘了一下,笑着道:“是京城里的苏小姐给您来信啦!”   颜如月莫名的松了口气,吓她一跳,以为一早就来官差了呢,想想时辰也不对。   拿过信件,颜如月站在门外拆开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加深。晴柔姐姐说,她和孩子一切都好,让她勿要挂念。   苏晴柔是颜如月为数不多的手帕交,情同姐妹,说不惦记是假的。虽说每次苏晴柔都给她报平安,但是颜如月还是有点不放心。   所以,用完早膳后,颜如月叫住唐熠:“想劳烦唐公子一件事。”   唐熠看了一眼站立在颜如月身侧的谢砚,见男人面容平静,瞧不出什么表情。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   “颜小姐客气,若是能帮上忙,唐某高兴还来不及。”   谢砚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却也没出声。   颜如月道:“唐公子在京城认识的人多,想劳烦帮我打听一户人家,姓靳,家有薄产,儿子名为靳峥,在京城里当了小官。实不相瞒,他妻子正是我的好姐妹,许久不见,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唐熠是聪明人,自然猜出来方才的那封信就是京城里颜如月的姐妹送来的。   “自然可以,举手之劳罢了,劳烦将大致住址说一下,我这就安排人,近两日就能得到消息。”   颜如月言笑晏晏:“那便多谢唐公子了,静候佳音。”   唐熠点了点头,带着北山离开。谢兰芝本想回房的,但是她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便拽住颜如月的衣袖,“嫂子,我想和你呆着。”   颜如月了然的笑了,“新到了一批茶叶,不若我们尝尝滋味如何。”   让柳枝安排泡茶和糕点,还取了谢兰芝之前做好的衣裙。颜如月想,光是坐在亭子里也难免会焦虑,不若说说话,分散一些注意力。   凉亭里被收拾一番,摆放好软垫和糕点茶水,谢兰芝这两日做的新衣裙也放在一旁,谢砚静静的坐在那,时不时的给二人添茶水。   颜如月本想转移注意力的,不想小姑娘手巧,做出来的衣裙着实是样式好看,她和谢兰芝就一些细节低声讨论起来。   “嫂子,我觉得这里不太好,袖口太窄了是不是?”   这里女子的衣裙样式都喜欢宽大的款,这样显得手腕纤细,身形玲珑。窄袖一般都是在骑射装上能看见,不过普通百姓很少买骑射装,用不上。   颜如月看了看,道:“是稍微窄了些,不过若是放的宽松之后,和裙摆的弧度相比有些违和感。”   裙摆收拢,自然垂下,若是袖子做的宽大显得有些奇怪。谢兰芝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好意思的道:   “我回去再改改。”   颜如月摸了摸袖口处,灵光一闪的道:“不若加上一圈花瓣样式在袖口,这样也宽松不少,也显得更加特别。”   谢兰芝眼睛一亮,“好办法,我一会就试试!”   俩个姑娘相谈甚欢,旁边的谢砚端坐如松,他穿着颜如月给挑的衣衫,月白色的长衫显得他更加矜贵,漂亮的长眸总是落在颜如月的身上,漾出一点笑意。   颜德春来的时候便见到凉亭里的人儿,都精致的像是画。他笑眯眯的看了一会,心想若是女儿和女婿生个孩子,定然是个可爱的娃娃。   “伯父,”还是谢兰芝先看见人,赶忙站了起来。颜德春挥挥手让她坐下,自己找了个角落坐在一旁,笑着道:   “你们忙自己的事情便好,我就是过来散散心。”   颜德春的腿已经大好了,不过颜如月不放心,尽量不让他走动。见他过来,颜如月知道,他是焦急放榜的事情。   得了,一家子坐在一起,等着吧。   “爹,喝茶。”谢砚倒了一盏茶水递了过去。   颜德春笑眯眯的,心想若是考中那可太好了。当然,若是考不中也没什么,谢砚今年才十八,再过三年也才二十一岁,到时候再考也来得及。   和颜府同样焦虑的还有很多,北山镇的秀才都焦急的在家里等待,既怕放榜也怕不放榜。   颜如馨坐在屋里凳子上,手搅着帕子,她抬起头道:“娘,您别来回走了,晃的我头都晕了。”   王氏闻言停下脚步,坐下后猛的灌了一盏茶水。   “我就说别急定亲的日子,若是这柳新立考不中,难不成你还要嫁给他?”   今日放榜,明日便是定亲。颜如馨有些气恼,当时她鬼迷心窍了,总想着要压过颜如月一头。所以一时口快,答应下来。   “哎呀,娘,柳新立肯定能考中的,他学识不比那个宁泽差,更是比谢砚强了不少,您担心什么。”   颜如馨越说越觉得心里有底气。   “那个谢砚,是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了,可那又怎么样,他总是忙碌挣钱,还要照顾家里,不像旁的学子能有时间温书,我看啊,他这次压根就不可能中。”   王氏觉得颜如馨说的十分有道理:“那个宁泽倒是有可能中举,可惜啊,不是颜如月的夫婿。”   “对了,火灾之后那个宁泽有露面吗?”颜如馨问了一句。   北山镇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就弄的人尽皆知。宁泽休弃的妻子李婉儿和高瀚义有染,高瀚义怀恨宁家对李婉儿不好,这才有了大火。   听说宁家老母亲因为这次火灾人没了,宁家的房子也烧没了,不知道宁泽如何了。往日里,颜如馨也曾对宁泽有过别样的念头,只因为他是颜如月的夫婿,是文质彬彬的秀才。   不过听说他脖子都烧伤了,想来伤口可怖,颜如馨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寒颤。   王氏摇头:“没听说他在哪,不过肯定是在北山镇的,毕竟要等着放榜。”   说到放榜,颜如馨哼了哼:“娘,我让人去守着了,有什么消息立马告诉我们,等着吧,柳公子肯定会中的,您就等着有个举人女婿吧!”   话说的多了,便也成真的了。王氏真觉得柳新立会中,她甚至忍不住在畅想自己成为举人岳母,出门该是何等的风光。   不止颜家大房如此,蔡家也在等着放榜。不过他们家没人下场,蔡子秋甚至连秀才都不是。   李妙妙看了一眼正在玩乐的夫君蔡子秋,不由得有些心烦。今日就是放榜了,若是那颜如月的夫君再中了举人……   她岂不是永远都追不上颜如月了?   越想越觉得气愤,李妙妙捏紧茶盏,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脆响将蔡子秋吓了一跳。   “娘子,你怎么从早上开始就心神不宁的?”蔡子秋不解的问道。   李妙妙有些恨铁不成钢,瞪了蔡子秋一眼。蔡子秋没看见,将手里的核桃放下后,走了过来,让下人将碎片收走。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李妙妙硬邦邦的说了一句。   蔡子秋嗯了一声,不明白和自家有什么关系。随后他想了想,明白了。   李妙妙在家当女儿时就处处和颜如月作对,只因为颜家是暴发户,李妙妙瞧不上颜如月。说起来,同样都是商户,没有谁比谁更尊贵。   李妙妙无非就是觉得颜家钱大,生意越做越好,将李家和蔡家都比了下去。   前一阵子在苏府的寿宴上,两人还起了口角,听人说李妙妙败了,灰溜溜的走了。蔡子秋不明白,女人之间至于如此攀比吗?   而且之后李妙妙三番五次的隐晦提起,说那个颜如月的夫君谢砚,十二岁就是秀才了。   蔡子秋不屑,那又怎么样,他不还是个穷书生?不说旁的,就是方才他把玩的核桃,他谢砚就一辈子都买不起。   “我说娘子啊,你就放宽了心吧,你当那举人是白菜,说中就中?这么多年了,北山镇才出了几个?”   蔡子秋咧嘴笑了笑,道:“穷书生做派,以为自己会读书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吃穿用度连我们的下人都不如?”   一番话,让李妙妙开解不少,不过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稍微有些差池。李妙妙是怕颜如月更压她一头,蔡子秋则说的是谢砚不能考中。   不过归根结底,颜如月和谢砚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妙妙嗯了一声,脸色好转不少,她也觉得谢砚考不中,估计也就宁泽能中了,可惜啊可惜,人家宁泽都不稀罕要她颜如月,成婚当天就跑了。   李妙妙捂嘴笑出了声,痛快不少。   “是啊,夫君说的是。”   李妙妙和蔡子秋相视一笑,很快就忘了,至今她夫君连秀才都不是。   .   放榜日,秀才们都紧张的在家踱步。李乘风也是一样,来回走动,坐不住。   李姝无奈的吃了一口桂花酥,然后喝了一杯茶水,李乘风还在走来走去,李姝道:“哥,你坐下歇会吧。”   李乘风摇头,虽然知道自己考中的机会不大,但还是难免心存幻想,若是他中了……   若是他中了,那便是举人了,就算谢砚也考中了,他们都一样都是举人,总不能嫌弃他吧?   李乘风想到这,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晃眼,李姝疑惑的看了看他。   “哥,你笑什么?”   李乘风立马收回笑容:“没有啊,我没笑。”   李姝:“你就是笑了。”   “你看错了。”   “你笑了。”   “我没有。”   ……   “行了,你们兄妹都多大了,还拌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对了乘风,你觉得谢砚此次可会中?”   李父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中举人着实有些难,所以他比较关心谢砚会不会中。两家关系好,谢砚和李乘风情同手足,若是走上青云路,也不能将李乘风忘了。   而且谢砚这孩子太苦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娶妻成家,着实是艰难。李父觉得谢砚此子,有如此的心胸气节,不愁成大事。   李乘风回答的有些为难:“爹,谢砚学识好,您是知道的。当时夫子们都夸他,过目不忘,堪称神童。不过上次考试他病成那样没参加,后来又为了生计每日做不少活计,我也……我也不敢说。”   是,谢砚聪明,年仅十二岁就是秀才,但是乡试更加困难,举人不是那么好中的。况且谢砚不像旁的书生那般一心一意读书,他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李乘风也不敢肯定谢砚一定会中。   李父明白李乘风的意思,轻轻的叹气一声。   同样在叹气的还有宁泽。   他脖子上的棉布被渗出的液体沾染,看起来黄了吧唧的,有点恶心。走在路上,路人都会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让他觉得揪心。   还好,宁泽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没损坏,那他就还有机会。等着吧,等着他考中之后明年春天去参加会试,将来还会参加殿试。   往后,他会当官的,会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破旧的茅草屋前,宁泽面色阴沉的看着远方,急切的等着着。看着看着,就见好像有一队官差敲锣打鼓,远远的往这边走。   宁泽眼眸发亮,胸膛剧烈起伏,身后几个宁家的亲戚也都高兴起来,纷纷道:   “我就说宁泽是个好样的,肯定会中!”   “是啊,宁泽这孩子从小念书就好,人又聪明懂事,这下好了,成为举人老爷啦!”   宁泽耳边是众人的恭维声,不过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想中举,只想出人头地。   官差们吹吹打打的,引的路两旁的人家都打开门探出脑袋看热闹。   “这是谁中了啊?”   “不知道啊,不过看方向,好像不是颜家那个……”   门口,颜如月和谢砚站在最前面,颜如月刚开始面带喜色,眸子带着期待的看向官差们,还叫柳枝将红封以及茶水都备好。   不过眼看着官差们走近了,没往这个方向看一眼,颜如月心里的热度忽地凉了下去。   看着官差走远,颜如月心里都难受了,她想谢砚肯定更难受。   颜如月迅速整理心情,面上带着点笑,偷偷的攥住身侧谢砚的手,捏了几下。   他的手有些凉,颜如月侧过头,担心的看着他。谢砚也转过头来,面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颜如月就是知道,他很失落。   寒窗苦读,等的就是金榜题名,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俩人的袖子宽大,交握在一起的手倒没让别人发现,而且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官差们的队伍吸引,想知道到底是谁中举了。   “谢砚,”吹吹打打的嘈杂声音中,颜如月压低了声音,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喝热茶吧,我想配着芙蓉卷一起……”   一起吃,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听得人群哗然。   颜如月转头望过去,就见官差打头的竟然折返回来了!   身材圆润的官差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谢举人搬来这里了,恭喜谢举人,中了解元!”   敲锣打鼓声震的颜如月耳朵嗡嗡响,她的手被男人有力的攥紧,颜如月有些懵。   杏眸里带着困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谢砚,”颜如月舔了舔唇,心脏怦怦跳,她问道:“解元,是第几啊?”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男人风姿神韵,他薄唇勾了一下,端的是面若冠玉的矜贵公子。   “第一。”他道。 第66章   ◎“我都学会了。”◎   颜如馨坐在家里等着,院门被敲响,是派出去的仆从回来了。颜如馨见仆从面带喜色,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柳公子中了对不对?娘,”颜如馨转过头,对着王氏道:   “我就说嘛,柳公子一定会中的,快来人,将准备的贺礼拿过来,我登门道喜。”   回来报信的仆从笑容顿了顿,一时有点尴尬,欲言又止。   颜如馨正沉浸在喜悦里,没发现不对劲,还是王氏皱了皱眉,踢了那仆从一脚,道:   “有话就说!”   仆从被踢到在地吃了痛,呲牙咧嘴的道:“小姐,柳公子没中。”   王氏面色大变,颜如馨如遭雷劈。   “你说什么?他没中?!”颜如馨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身子有些踉跄。   还是王氏见多识广,很快就镇定下来,“没中你高兴什么!你个贱人!”   说着王氏就扑上去,对那小仆从拳打脚踢,发泄心里的不满。还是颜老大从房里出来,厉声喝止了王氏。   小仆从被打的嘴角渗血,颜如馨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双眸发红气的发抖:“你笑什么?你高兴什么?!说!”   仆从低着脑袋,瓮声瓮气的道:“是……是谢姑爷中了。”   颜如馨脑子白了一片,只觉得听不清了。王氏像是疯了一样,摇晃着仆从的肩膀:“你说什么?”   仆从害怕,可是又不敢不回答:“谢姑爷中了。”   另一边,蔡子秋听见下人来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没想到这谢砚有点东西在身上,竟然能中举。”   回过头,就见李妙妙面色不快,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好气,那她岂不是被颜如月落的越来越远?人家颜如月都是举人娘子了!李妙妙想到这,看向蔡子秋,眼里带着热切。   蔡子秋打了个哆嗦,就要往外走。   李妙妙将人捉住,“往哪里去?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里温书,我陪着你!生意也不做了,非得让你念出点名堂不可。”   说着就拽着蔡子秋往书房走,蔡子秋叫苦不迭。   .   破烂的茅草屋前,宁家的几个亲戚面如菜色,互相看了一眼,只见街道前空空如也,哪有报喜的队伍?   有百姓由远及近的走近,热热闹闹的讨论着什么。   “谢夫子真厉害啊,考中举人了!北山镇这么多年,才出了几个举人啊!”   “是啊是啊,我家小子就在谢夫子的私塾念书,回来就和我说,谢夫子才学过人,思维敏捷,是个好夫子呢!”   “我家孩子也到了该念书的时候了,这几天我就将他送去私塾,让谢夫子好好教一教,哈哈哈哈。”   宁泽看了看无人的街道尽头,然后拦住聊天的几个人,问道:“麻烦问一下,可有官差往这头来?”   “没有,官差只到了颜府,然后就走了。”   颜府,颜如月的家里,谢砚中了。   几个字连在一起,宁泽不可置信,白着脸问道:“是谢砚?”   “当然是谢夫子了,除了谢夫子还能是谁。”   宁泽不信自己没中,谢砚中了。   他甩甩脑袋,随后安慰自己,就算他谢砚中了,也是占了尾巴,他只是侥幸罢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好心的百姓不认识宁泽,还笑呵呵的告诉他:   “说起来,颜府找的这个女婿可真不得了咯,听说是什么解元呢!解元你知道不?就是第一啊!”   宁泽脸色越来越白,直到热情的百姓远去,宁家亲戚围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   解元,谢砚竟然是解元!   “谢兄,恭喜。”   唐熠举起杯盏,微微一笑。   谢砚面上还是那般没什么神情,不过长眸里隐隐带了喜色。一眼望过去,最高兴的莫过于颜德春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颜德春连说了三个好,举起酒杯笑着道:“今日着实是天大的喜事!祝贺女婿中得头名,爹高兴!”   谢砚转过酒盏,放低了不少和颜德春的酒盏相碰,“多谢爹。”   颜如月涨红着脸,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圆桌很大,颜德春坐在主座,左手边是唐熠,右手边是谢砚,谢砚身侧则是颜如月和谢兰芝了。   屋里的人都高兴的举起杯盏,多少都要喝一些表示一番。   颜如月仰头将一盏果酒一饮而尽,面上又红了几分。   正当她自己还要倒酒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手被握住。   颜如月抬起头,见谢砚神色如常的和颜德春交谈,甚至都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但是心里的炙热透过手的温度传递过来,烤的她整个手臂都燥起来。   她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心,谢砚微微用力攥紧她的手,像是惩罚一般,然后又很快的松开。   一顿饭下来,众人都喝了不少,因此面红耳赤的颜如月就不显得奇怪了。   九叔扶着颜德春离开,安排北山将唐熠接走,颜如月则是让桃红和柳枝去送醉酒的谢兰芝。   “嫂子,大哥,”谢兰芝喝多了,此刻抱住颜如月的手臂就开始哭泣,“呜呜,太好了,大哥中了举人了,太好了……”   颜如月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回去歇歇吧。”   好在谢兰芝乖巧,即便是醉酒了也很听话,又抱着颜如月哭诉了一会便被扶走了。   注视着谢兰芝远去,颜如月收回目光看向侧身的高大男人。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道:“醉了?”   着实是太高兴了,府里所有人都发了红封,今日甚至比除夕那天还要喜气洋洋。   谢家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所以养成了谢砚素来有事也会压着的性格,就像此刻,他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却没那么大的起伏,只微微勾着唇角。   “没,”他长眸幽深的看着颜如月,吐出一个字。   颜如月:……   一个字啊,这是没醉吗?很难说服她啊。   颜如月握住他的手,谢砚立马反客为主,和她十指交握,亲密无间。   漂亮的长眸眨了眨,他伸手给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然后凑在她的耳边,轻轻舔了舔她的耳垂,上头的小痣越发的红艳起来。   “我想亲你,月儿。”   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将细碎的光洒在年轻男女身上。   男人身材修长,怀里的姑娘只到他胸口处。   他低着头,虔诚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两人的身影落在地上,纠缠在一起像是大树和藤蔓,亲昵的让人看了便脸红心跳。   谢砚抱着她,克制的亲了亲额头,然后将人放开。   颜如月脸红的似在滴血,她舔了舔唇,饱满的红唇便闪动着光泽,她道:“去你房里。”   谢砚愣了愣,还是顺从的拉着她的手,一同去了他的房间。房门一关,颜如月便抱住他的窄腰,将脑袋埋在他胸膛里,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谢砚将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闭眼嗅着她的气息,胸腔里泛起甜意。   “谢砚,”她小声的叫着他名字。   “嗯,我在。”   男人一说话,颜如月便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总是在抱住他的时候,想要叫他的名字。   “谢砚。”   “嗯。”   “谢砚。”   “在的。”   颜如月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不动了。谢砚也闭上眼睛,大掌一下一下的拂过她的后背,将她抱的越来越紧。   “唔,我要喘不过气了。”   谢砚立马松开手,边低头查看边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用力了。”   他个子高,所以此刻是迁就着她,微微弯腰低头。颜如月则是仰着脑袋,笑眯眯的说:“没关系。”   少女眸子圆润,笑起来的时候便是弯弯的像是月牙般可爱。   谢砚的手掌宽大,指腹粗粝,摩挲她的耳朵,带起酥麻的感觉。偏偏他撩人而不自知,顺着耳朵一路到脸颊。   谢砚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颜如月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不想男人只是和她额头相抵。   “月儿,我很高兴。”   心里的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他原本觉得自己配不上颜如月,觉得她就像是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后来经历了种种,他看清自己的内心,如愿以偿的和她在一起,现在更是中了举人。   曾经的谢砚觉得读书是为了自己,为了兰芝。   现在的谢砚觉得,他想为了她,好好的准备会试。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让他无法自拔。谢砚看着眼前闭眼的少女,她的睫毛浓密的像是翩飞的蝴蝶,就那样飞到他心里。   是月儿啊。   谢砚喉结微动,眸子里有墨色在翻涌。   他微微侧头,带着侵.略性的气息逼近。   二人之前亲过两次,颜如月觉得谢砚每次都在进步,他好像真的很聪慧,在许多事情上都是如此。   比如亲吻,他甚至无师自通,能让她很舒服。   晚上她喝了果酒,唇齿之间都是桃子的香甜气味。谢砚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将她搂的更紧一些,好吃住她。   颜如月被亲的脑子发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能攀上他的脖颈,将身子挂在他身上。   少女处处都是柔软的,香甜的。   谢砚喝了酒,理智有些失控。   轻纱帐落下的时候,暗色的被子上是白若凝脂的少女,眼眸微红,唇上隐隐带着水光。   谢砚全身都是紧绷的,他的喉结滑动,长眸幽深如墨。撑在两边的手臂收紧,在她手指搭在他腰间的时候,猛的回过神来。   “我,”谢砚还没说出来话,便有带着香气的手捂住他的唇,随即身上一凉。   轻纱帐外,月白色的男人长衫盖在海棠色的小衣上。   .   柳枝和桃红送完谢兰芝回房,还给她喂了醒酒汤,服侍她睡下后才出来找颜如月。   问了几个仆从,说是谢姑爷和小姐回房了,桃红哦了一声便迈步往那边走,刚走出一步,被柳枝拽住。   “哎,桃红,回来!”   桃红顿住脚步,不解的道:“柳枝姐姐,我们不是去找小姐吗?”   柳枝恨铁不成钢的道:“小姐身边有姑爷侍候着,比你我都细致,所以我们暂时不过去。”   谢砚确实将颜如月照顾的很好,贴心细腻,能看懂颜如月的各种小动作。有他在的时候,从来不用柳枝倒茶,都是他亲自斟茶,用指腹贴过茶盏,试过温度后才给小姐喝。   桃红挠头:“那我们干什么呀?”   不侍候小姐,她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柳枝道:“厨房新来了海鱼,我们过去看看,晚上估计要吃海鱼,小姐最喜欢吃了……”   两个丫鬟的交谈声越走越远。   房间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颜如月后悔惹了他,却被他从后面环住,被动的承受着,慢慢的得了些乐趣,才好受许多。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日落西山,天边挂上彩霞,帐子才彻底安静下来。   颜如月没了力气,湿发贴在她脸颊,一双杏眸里带着水光,她举起粉拳,泄愤似的打了他几下。   谢砚环住她的手,亲了亲。   帐子内的空气有些沉闷,混杂着奇怪的味道,谢砚额间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落,甚至颜如月的背上都落了他的汗。   “我去端水。”   谢砚一张口,声音低沉沙哑,颜如月猛的想到方才和他耳鬓厮磨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叫她的名字。   腿上不太舒服,颜如月哼了一声,谢砚过来将人如珍宝似的亲了亲,才见她露出点笑意。   到底他身子骨好,颜如月甚至都坐不起来,谢砚只恢复了一会便神色如常,甚至能倒腾热水给她沐浴。   颜如月懒洋洋的趴在木桶边缘,玉臂上都带了红色的印子。更不用提身上,瞧着就像是朵朵盛开的梅花。   屏风外,谢砚如坐针毡。   “月儿,需要我帮你吗?”   “才不要。”   颜如月本来想让他给她洗,谁成想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感受到异样,被他折腾的累了,便果断拒绝。   随意的洗了洗,泡过热水之后疲惫缓解不少,颜如月从木桶里出来的时候,腿软的差点摔倒。   “月儿?”屏风后的男人立马站起来,作势就要过来。   “别过来,我马上就好,”颜如月扶住桶边缘,咬着牙将衣裳穿好。   “好了。”   谢砚瞬间便转了过来,见她湿发披散在肩头,他拿过棉巾给她擦拭。颜如月被人侍候惯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将头发擦拭干了之后,见颜如月打了个哈欠,谢砚轻声道:“睡一会吗?”   颜如月视线便看向床榻,混乱的能看出来俩人做了什么。   她面上一红,摇头道:“不了,怕晚上睡不着。”   谢砚正在给她梳发,她的头发光滑乌黑,从头顺畅的梳到发尾。颜如月坐在那,隐隐觉得哪里都不太舒服,然后又忽地想到了什么。   “谢砚,你过来。”   往日里她也会叫他谢砚,多数时候是含着小窃喜的,不过此刻声音却有些冷意。   谢砚不明所以,立马放下梳子,转过来的时候见她果然面色沉了沉。   “对不起,”谢砚坦诚的道歉,“我,情难自禁。”   他坐在她对面,握住她的手,长眸里含着深情,让颜如月责备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哪里是因为这个呀?而且当时是她给了指示,否则以谢砚冷静的性子,哪会做……   “我问你,”颜如月将脑子里的旖.旎画面甩了甩,道:“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床榻上,她像是煎饼似的,翻过来翻过去的。   按理说谢砚这个书呆子,该什么都不会才是,他为何懂这么多?颜如月眼眸危险的眯了眯,心想,难道他去过那种地方?   谢砚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什么,他耳根子发红,有些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才低声道:   “是在书上看的。”   “书?什么书?从哪里得来的?”   谢砚眼眸真诚,道:“就是我上京赶考的时候,你为我装的几本话本子,里面就夹了一本……那种的。”   颜如月面带疑惑,她怎么都不知道。   她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成婚的时候苏晴柔给了她一本没有字迹的书籍,她没看随手和话本子扔在一起了。   谢砚上京,她怕他归程无聊,便在帮他收拾包裹的时候,随手放了几本。   颜如月气势立马低了下来,手指在他前襟打圈圈,不敢看他的眼睛,问道:   “那你,都看了多少啊?”   太尴尬了,谢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谢砚没想那么多,他十分坦诚的道:   “看了不少,”顿了顿他补充道:“我都学会了。”   作者有话说:   !危! 第67章   ◎“我说了,我都会的。”◎   晚上颜府做了不少精致的吃食,其中就有颜如月最爱的海鱼。   她喜欢吃鱼,不过带有腥气的河鱼是不喜的,最喜欢这等鲜嫩香甜的海鱼,尤其是清蒸鱼。   唐熠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见竟然有京城都不好买的海鱼,顿时对于颜家的财力又看重了些,心想和颜家合作着实是个好选择。   颜德春今天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就连晌午都兴.奋的没睡着,一直在笑呵呵的,拉着九叔说话。   颜德春原本就对谢砚十分喜爱,这回谢砚又中举了,可是天大的好事!让颜如月好好和谢砚过日子的念头又深了。   之前他隐晦的提过几次,不过都被颜如月说别的话题岔过去了,颜德春素来疼爱女儿,也不想逼着她做什么,便由着她。   不过,俩人已经成婚几个月了,颜如月没主动提和离的事情,那说明她对谢砚是满意的。谢砚这孩子虽然瞧着冷淡,不过看他对月儿细心照顾,想来也是有意。   既然如此,那他这个当长辈的难免要说说了。   颜德春咳了咳,坐在桌子旁的晚辈们便都抬起头看他。有唐熠在,颜德春自然不好说的太直白,他看向颜如月和谢砚,忽地皱了皱眉:   “月儿,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刚从谢砚房里出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微微的不适感涌了上来,她坐在这里都觉得腰酸。   “没有,”颜如月脸有点热,悄悄的瞪了谢砚一眼。   桌子下,谢砚大掌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颜德春见女儿娇羞的看向谢砚,心想,二人感情不错呀!那他就先暂时别提了。   唐熠目光在谢砚和颜如月身上来回走,摇头笑了笑不说话。   谢兰芝则是见颜如月笑,她也跟着傻乐。   颜德春难免又喝了几杯,不过知道分寸,怕女儿不喜,吃完饭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颜德春将颜如月和谢砚留下,其他的人则是各自回房了。   “月儿啊,”颜德春喝了一口解酒汤,然后语重心长的道:   “爹一天比一天老,你也一天比一天大了,爹想着,等过几年,你和谢砚有了孩子,爹就帮你照看孩子,颐养天年。”   颜德春这番话可谓十分直白了,直接就开始催生。   颜如月哪能不知道她爹的急迫,每次出门看见可爱的孩童,他都会驻足看一会。之前颜如月一直觉得,是府里的人太少了,她爹又没有个伴,这才觉得孤独想要个孙子。   但是现在,昏黄的烛火下,颜如月才发现,她爹脸上的褶皱好像多了一些,眼里带着沧桑。   颜如月内心震动,眼眶都红了。   “爹……”   颜德春抬起手,止住了颜如月要说的话,他看向谢砚,道:   “女婿啊,如今你也考中举人了,接下来便是好好准备会试,家里的事情不必操心,月儿聪慧,都能做的很好。”   “你想啊,等你明年金榜题名了,年底又能抱上大胖小子,该是何等的人间美事啊!”   颜如月看着她爹变脸似的,又将脸上挤出几道褶皱,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没那么伤心了。   她爹真是为了抱孙子,想尽了办法啊。   谢砚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他心里肯定岳父的说法。孩子,他和颜如月的孩子。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口发烫。   “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道。   颜如月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颜德春又嘱咐了几句,无外乎是俩人好好相处,若是颜如月欺负谢砚,让谢砚赶紧告诉他,他会给谢砚做主。   颜如月扶额:“爹……您休息吧。”   颜德春知道女儿不喜了,便也不说了,“天色渐晚,明日你们还要去平城,赶紧歇着去吧。”   出了房门,颜如月和谢砚并肩走在前头,身后两个小丫鬟跟着。   颜如月转了个头,道:“你们俩歇着去吧。”   桃红看看柳枝,柳枝赶紧将傻乎乎的要说话的桃红拽走了。   颜府里,除了巡夜的仆从偶尔走过,便没有人来打扰这对小夫妻了。   “你是什么意思?”颜如月仰着头,气鼓鼓的问他。   谢砚见她此表情,不由得有些发蒙,“月儿,怎么了?”   他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颜如月哼了一声,甩开袖子大步往前走,谢砚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他长腿往前迈了一步将人拽住。   她手腕纤细,他的大掌很轻松的将其握在手里,细滑的似上好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谢砚轻轻的握着,根本舍不得用力,却发现颜如月没有挣脱。   “月儿,我做错了什么吗?”   谢砚甚至将房里的事情也回想了一遍,一直将思绪捋到方才去见岳父。   “你,”谢砚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不喜欢小孩子?”   他长眸清澈,颜如月抬起头就能在他眼睛里看见自己。颜如月鼓了鼓腮帮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谢砚面前,总是喜欢撒娇。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是这个。”   夜风有些凉了,颜如月衣着单薄,抖了一下。谢砚上前一步,将人轻轻的按在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让人心生安全感。   颜如月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心跳声。   谢砚摩挲她的后背,带给她阵阵的热意。   “那是因为什么?”   他一说话,胸腔便随着震动起来。颜如月喜欢在他怀里感受颤动,她咧嘴笑了一下,方才的一点恼怒便消散了。   “是因为我回答爹,说从长计议吗?”见她没说话,谢砚继续猜测,解释道:   “我是想先问问你,毕竟我们是夫妻,是一体,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商有量。”   谢砚喉结动了动,“还有,我怕你疼。”   他不说还好,一说颜如月就觉得腿酸,腰酸,哪里都不舒服。   “我累了,走不动了。”   颜如月环住他的窄腰,娇气的埋头撒娇。   谢砚有力量感的长臂伸展,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颜如月偷笑,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处,闭着眼睛说道:   “谢砚,我觉得你还不错。”   谢砚闻言脚步没停,不过溢出一声轻笑,“只是还不错吗?”   颜如月哼哼两声,在他身上蹭了蹭,贴着他的颈子亲了几下,察觉到男人浑身发僵,她坏笑的睁开眼睛道:   “是很不错。”   怀里的人儿还在作乱,谢砚薄唇抿了抿,抱住人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别闹,”他哑声道。   察觉出他的不对,颜如月立马不敢动了。她还有点不舒服呢,不敢再招惹他。   谢砚默不作声的将人抱到院子门口,柳枝和桃红听见声音走了出来,桃红惊叫:   “小姐,您崴脚了?”   柳枝也担忧的看向颜如月,否则为何是谢姑爷将小姐抱回来?   颜如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站立在一旁的谢砚开口道:   “送你们小姐回房好生歇息,明日还要早起。”   柳枝赶忙应下,谢砚看着两个小丫头将颜如月扶回房里。桃红还叽叽喳喳的说着。   “哎呀,小姐,您身上怎么这么热?”   “小姐,脸怎么红了?”   等到房门关上,屋里的烛火亮堂起来的时候,谢砚依旧站在院子门口,静静的看着。   就听桃红尖叫:“柳枝姐姐!又有虫子了!小姐被咬的颈子上都有红点子!”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热闹的紧。   谢砚没什么温度的薄唇勾了勾,眼里的浓情要藏不住了。   .   颜如月身上酸的厉害,即便泡了温水,也觉得没缓解多少,尤其是一晚上过后,她艰难的从床榻上爬起来,心里在骂谢砚。   “小姐,您怎么脸这么红?从昨晚开始就脸红,不会是发热了吧?”   桃红有些担忧,上前碰了碰颜如月的额头。   “不热啊,柳枝姐姐,你快来看看。”   颜如月挥了挥手,阻止了桃红的大惊小怪。“没事,更衣吧。”   洗漱好后,因着天还没亮,所以都各自在房里用早膳,吃完后收拾一番,颜如月往外走。   他们今天要去平城,估计要呆上几日。正好谢砚休息,也陪着颜如月一起去。   原本以为谢砚会在府门口等着,却不想刚出了院门,就见树下立着一道欣长人影。   他身上穿着她挑选的竹青色长衫,素净无花纹,却将他的气质展露无疑。   长眉入鬓,星眸璀璨。男人薄唇勾了一下,朝着颜如月大步走来。   “吃早膳了吗?”   颜如月问了一嘴。谢砚走过来之后就伸手将她扶住,颜如月瞪他。   “你干什么?”她觑了一眼身后困惑的两个丫鬟,压低了声音道。   谢砚眼神清澈的望着她,也小声道:“怕你不舒服。”   颜如月轰的红了脸,是还有点酸痛,但没那么严重。此刻谢砚搀扶着她,倒显得很奇怪。   “我没事,松手。”   颜如月小幅度的甩开他的手,谢砚嗯了一声,和她拉开距离。   身后两个丫鬟不明所以,桃红和柳枝咬耳朵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有点怪怪的?”   柳枝点头,“从昨天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小姐也是美的,是那种明艳张扬的美丽。不过昨天被姑爷抱着回来的时候,眼波流转,别有一番风情。   就好像,原本是朵待放的花儿,现在开的正是美艳。   桃红:“你说,会不会是和姑爷感情越来越好有关系?”   柳枝看了一眼前头的俩人,虽然离的不近,但是谢姑爷时不时的侧头看自家小姐,关切神情溢于言表。   “你这回算是说对了,我觉得是这样。”柳枝赞同的道。   这次去平城,唐熠和北山一辆马车,谢砚和颜如月,以及两个丫鬟一辆马车。   颜家的马车很是宽敞,颜如月和谢砚坐在一侧,俩个丫鬟坐在一侧。柳枝看了眼对面,就见姑爷将自己后背的软垫都拿给小姐垫了。   小姐好像不太满意,蹙眉瞪了他一眼。   柳枝偷笑,心想自家小姐在姑爷面前越来越放的开了。   路上难免无趣,车里的几人很快就睡着了。颜如月靠在车壁上,谢砚轻轻用手拨了她脑袋一下,将人固定在他怀里。   颜如月弯弯的眉毛拧了一下,似是觉得不太舒服,她蹭了蹭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谢砚翘起唇角,长眸里映着她的脸,他用眼神温柔的绘出她的轮廓,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入了平城。   颜如月被谢砚扶下马车,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这回的客栈依旧是上次那家,唐熠微微一笑,客栈伙计带着人上楼。   颜如月这才想到一个问题,谢砚住哪?   好在唐熠站在楼梯口处,指了指最里面,道:“颜小姐,两个丫鬟可以住一间,就在最里面,挨着九叔的房间。”   来的时候颜如月让九叔和唐熠坐一辆车,也宽松一些。这间客栈上等房就那么几间,他们只有两间,所以两个主子住,仆从就住普通的客房了。   柳枝也想到了,上次住的时候,是姑爷住在外室,小姐住在床上,她则是在内室的小榻上,着实有些挤了。   不过,让小姐和姑爷住在一起……好吗?   柳枝也不想想,俩人是上过婚书的,是正经夫妻,别说住一间房,就是睡一张床也天经地义。   都怪颜如月老是将自己摘的太清,搞的柳枝到现在都以为自家小姐没出阁,还是个小姑娘。   “柳枝,你和桃红去歇着吧,不用过来服侍。”颜如月发话了。   柳枝有些犹豫,桃红打了个哈欠,将柳枝拉扯回屋里。   见柳枝站在门口,将房门开了缝隙偷偷往外看,桃红也凑了脑袋过来。   “看什么呢?”   冷不丁一出声,吓了柳枝一跳。她迅速将门关上,用手拍着胸脯压惊。   “没什么,我就是怕小姐不适应。”柳枝道。   桃红满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水,道:“之前不是你说的嘛,说姑爷侍候小姐,比我们侍候的都用心,你就放心吧。”   柳枝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桃红单纯的问柳枝:“那是什么?”   柳枝一噎,她总不能说之前撞见小姐和姑爷亲嘴吧,到底小姐是女子,这种事情,吃亏的也是女子。   柳枝满脑子都怕小姐吃亏。   此刻,被担心的她家小姐,正坐在谢砚的怀里,仰着头拽着谢砚的领子亲。   屋里寂静的只有水渍声,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脸红。   谢砚握住作乱的手,眸色幽深,隐忍又克制的道:“你乖。”   颜如月亲了亲他嘴角,坏笑的道:“我就不。”   她就喜欢作弄他,就喜欢看他在她指腹下浑身紧绷的样子。想要,又不得其法。   颜如月吃准了谢砚舍不得动她,毕竟她身上还酸痛着。亲了好一会,颜如月变本加厉,将人衣裳给扒了。   谢砚身材很好,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看他。藉着黄昏时分爬进来的日光,颜如月一寸寸亲了过去。   谢砚闭上眼睛,喉结的滑动显示他此刻并不平静。   颜如月动作忽地顿住,谢砚刚要睁眼,便察觉到肩上一凉。   他迅速睁眼,见方才还坏的像是小猫儿的姑娘,此刻眼眸微红,正掉着眼泪。   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他肩头上砸,谢砚心疼,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怎么了?”   他声音很温柔,和在外人面前完全不一样。谢砚心里有她,她知道的。   正是因为谢砚太好了,她在见到他身上的伤疤时才会疼的掉眼泪。   之前上药的时候,只在后背发现几处不太明显的,当时颜如月觉得男人,而且他素来干粗活,有一点点伤很正常。   可是今日,她看见他胳膊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疤痕,看着就知道当时他受了多重的伤,不止胳膊,还有胸膛往下,大概是时间久了,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她亲的时候才察觉出异样。   “谢砚,”颜如月将头放在他肩膀上,抱住他的颈子,“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谢砚扫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默默的拎起地上的衣衫套上,“吓到你了,对不起。”   颜如月恶狠狠的咬了他脖子一下,谢砚连躲都没躲,任由她的贝齿咬住一块皮肉。   颜如月渐渐松了力度,改成用嘴唇磨。   “你不必对我道歉,我不是吓到了,是心疼你。谢砚,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谢砚轻笑,“当然是顺利的长大了,否则又怎么会遇见你。”   幼年的艰辛被他轻描淡写的揭过,颜如月抽了抽鼻子,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搂的更紧了一些,闷声道:   “谢砚,感谢曾经的你,让我能遇见现在的你。”   少女哭过之后声音软软的,带了点鼻音,娇憨可爱。谢砚勾了勾唇,将人往上抱了抱,道:   “我也是。”   谢砚偏过头,一只手撑在她脖颈处给她支点,另一只手挽住她的腰肢。   颜如月闭上眼睛,感受他满腔的欢喜。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清冽的像是他本人一般,好闻的让人沉迷。   方才二人用了一些茶水,因此唇齿间泛起茶香。唇瓣上是微甜的桂花蜜,谢砚吮了吮,甜意便顺着往心口里流。   亲了好一会,颜如月都被他亲软了,化成一滩水,也忘了方才伤疤的事情。   谢砚抱着人将其放到床榻上,拉上轻纱帐。内里一片昏暗,颜如月有些纠结,她小声的道:   “我还疼呢。”   谢砚似乎笑了,他往下去,掀开碍事的被子道:“我说了,我都会的。” 第68章   ◎那双和永安侯一模一样的眼睛◎   当天晚膳,颜如月没出房门,谢砚衣冠楚楚的坐在床榻旁,头发丝都没乱。   他用软枕放在床头,让颜如月靠住。   颜如月乌发披散着,面颊还带着红潮,额间的碎发有些乱,衣襟松散着,锁骨上的红印子若隐若现。   她气愤的伸腿踹了谢砚一脚,却被谢砚大掌捉住。   颜如月咬着唇,想到方才他顺着往上的画面,面上更红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他倒是衣冠整齐,只净手漱口,颜如月则是沐浴一番才洗去身上的黏腻。   “吃饭。”   谢砚放开她,将一勺鸡汤喂在她嘴边。   颜如月接过汤碗,虽然身上还没力气,但是吃饭还是可以的,“我自己来,你也去吃。”   夫妻俩在房里用了饭,谢砚将东西收拾好,出去送食盒的功夫,房门被敲响。   “小姐,我是柳枝,您还好吗?”   柳枝还是担忧,想着自家小姐可是弱女子,虽说姑爷为人正直,可万一姑爷垂涎自家小姐美貌呢?   殊不知,她家小姐是垂涎人家,反被折腾了。   “进来吧,”颜如月说完,低头拢了拢衣裳,确保看不出痕迹。   柳枝后头还跟着探头探脑的桃红,见到面色红润的颜如月,桃红歪着头鼻孔朝天,一副赢了的样子。   “看吧,我就说小姐没事的。咦,什么味道?”   桃红嗅了嗅,觉得屋里的味道有点怪。   颜如月脸热,不过面上不显,她道:“是饭菜,柳枝,将窗子打开一些,散散菜味。”   柳枝不疑有他,手脚麻利的将窗户打开一丝缝隙,冷风一吹,屋里味道便散了一些。   “对了小姐,方才唐公子问您,说晚上要不要出去看看铺子。”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新铺子开张的事宜,按理来说,今晚该去看看的。不过颜如月咬了咬唇,她腿酸的没了力气,怕到时候在唐熠面前丢人。   “你去告诉一声,就说今日晚了,明日一早过去。”   吉时是在下午,他们早点过去也行的。   柳枝点头,又帮忙收拾了一下屋里,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俩丫鬟走后不久,谢砚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等他走近了,她才发现是个小盒子,看起来是装药用的。   “涂上一些,消肿止痛。”他垂眸,边打开盒子边道。   颜如月怔住,他们俩就那天荒唐了一下午,今天没有什么实际的行为,就是他用……   应该没肿吧?   “你怎么知道肿了?”   话说出口,颜如月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谢砚似笑非笑,手里的动作没停,将药膏在手心化开,作势就要去给她涂。   颜如月自暴自弃,闭上眼睛装死。   .   翌日,大概是因着谢砚的药膏起了作用,亦或者时间久了就好了,颜如月神清气爽的起床,见身侧早就没人了。   “谢砚?”   她下意识的找人。   屏风后转过来一个人,谢砚好像刚洗过脸未来得及擦拭,眉毛上都是水珠,浓密的睫毛上犹如挂着珍珠般,往下滴落。   “醒了?”   他像是怕颜如月等急了,走了几步到床榻前,温声问道:   “还难受吗?”   颜如月摇头,“好多了,你快去擦脸,水滴都落到我手上了。”   说着,将手抬起来,展示手背上的那点水渍。   谢砚轻笑,捉过她的手,亲了亲,放下后,水渍便没了。   颜如月缩了缩脖子,觉得他怎么这么喜欢亲她,不论是哪里都亲。   “我去准备温水,”谢砚道。   待他走后,颜如月将身上的寝衣脱了,换上旁边摆放整齐的衣裙。颜如月不记得自己有拿出来东西,想来应当是谢砚准备好的。   还挺贴心。   收拾一番后,颜如月去洗了洗,坐在桌子前和谢砚一起吃东西。   她头发披散着,低头喝粥的时候,发丝便调皮的剐蹭她的脸颊,有时候会嚼进嘴里。   颜如月将头发拢到耳后,但过了一会儿还是会垂在耳旁。   谢砚抬起头,扫了一眼屋里,起身去梳妆台旁将梳子拿过来。   颜如月诧异:“你会梳女子发鬓?”   颜如月被人侍候惯了,梳头从来都是柳枝来做。她自己倒也会一点,不过歪歪扭扭,定然是不好看的。   颜如月追求精致和美丽,宁肯散着头发也不肯梳奇怪的发型。   谢砚将梳子轻轻的从上梳到下,女子的乌发垂顺的宛若布料,泛着光泽。他轻声道:   “会一些。”   这倒是没想到,不过颜如月转念一想,应当是给谢兰芝梳头学会的吧。   颜如月对谢砚的手艺不抱幻想,甚至想一会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夫君第一次给她梳头发,她不好打击的。   等梳完之后,谢砚拿过一旁的镜子,弯腰给颜如月照了照。   “看看哪里不好,我再重新梳。”   镜子里是两个人,风姿俊逸的男人贴着女人的面颊,亲昵无间。   颜如月杏眸眨了眨,看向虽然不是太好看,但明显比自己梳的要利落的发鬓,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夸赞他一番:   “不愧是举人老爷,手艺也好。”   谢砚侧头,颜如月也侧头,她主动的亲了亲他的唇角,谢砚眼里带了笑意。   “吃饭,”他说。   一顿饭吃完,柳枝她们也过来了,还夸了一番谢砚,说比桃红梳的都好看,柳枝只是随意的帮忙将碎发拢了拢,簪上好看的簪子,就能出门了。   客栈离要去的铺子不远,几人便步行前去。   清晨时分,路上的行人竟然不少,还有很多卖朝食的小摊贩,到处都是热闹一片。   颜如月看的入神,没注意到唐熠走到她左侧,微微一笑道:“对了,之前你让我打听的消息已经有眉目了。”   颜如月右侧是谢砚,原本他眉头蹙了一下,在听见唐熠说话后,他就又恢复如常。   唐熠快速的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后将手里的信件交给颜如月。   “太仔细的定然是探不到,不过我让人买通了府里的丫鬟,想来一些大事是没问题的,都在信里。”   说完,唐熠假借买包子,顿住脚步。   颜如月则是捏着信纸,走到前方胡同口处停下,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她是真的担心苏晴柔,毕竟她性子软,府里还有个受宠爱的表妹小妾。每次来信,苏晴柔都是报喜不报忧,颜如月记挂这个好姐妹。   展开信看,颜如月的眉头越看越皱。   谢砚看着她皱在一起的小脸,就知道事情不太好。颜如月将信看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跑去京城打靳峥。   苏晴柔说她和孩子一切都好,但是唐熠派人打听到的消息却是,靳府少奶奶摔倒了,胎像不稳,得日日喝那苦涩的汤药不说,还要一直躺着养胎。   而府里的小妾,被府里的老仆从说肚子形状像是男孩,因此越发的受到重视。信上还说,靳峥已经不踏入苏晴柔的房里了,美曰其名是为了她和孩子好。   实际上则是,又抬了两房小妾,正是新鲜的时候。   颜如月越想越觉得难受,手都开始抖了。   她不明白,苏晴柔不是说靳峥是个好男人吗?刚开始不也是浓情蜜意吗?在京城只是当个小官就开始三妻四妾了?   那往后若是当了大官,岂不是要满院子妻妾?   秋日的清晨是凉的,她指尖捏着信,透着凉意。   忽地,手被热意包裹。   颜如月抬起头,就见谢砚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俩人的衣袖宽大,即便握在一起,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他的指腹虽然粗粝,可热乎乎的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没事,”颜如月扯开一个笑容。   谢砚看着她没说话,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似在给她传递支撑的力量。颜如月吸了几口气,将此事压在心底。   她暂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此事还要多思量一番。   唐熠走过来的时候,颜如月已经恢复如常了。唐熠笑着递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味道不错。”   颜如月摇摇头,“早上吃过了。”   唐熠扬眉,却也没再多说。   等走到店铺的时候,唐熠已经吃完东西了,又恢复那个翩翩公子哥的模样,温润的笑意挂在脸上。   铺子里的人是两家一起派的,掌柜的是从颜家出的。   “东家来了。”   那掌柜的年约四十,在颜家多年,早已在北山镇成家立业。此番将他调到这里,背井离乡的,颜如月过意不去,多给涨了一倍的月银,还让他可以年底分红。   “东家,一切都准备好了,您看看。”   颜如月点头,另一个伙计是唐家的,也去唐熠跟前回话。   到底都是两家精挑细选过来的人,办事利落,将铺子整理的井井有条。颜如月看了一圈,指点出几样胭脂摆放的位置。   唐熠看了颜如月一眼,眼里的赞赏掩盖不住。旁边的谢砚走了几步,将他的视线阻隔住。   唐熠:……   至于吗?   他就是单纯的欣赏颜如月而已。   换句话说,颜如月这等人美聪慧的姑娘,很难让人不喜吧。他现在是拿她当妹妹看,没有别的想法。   唐熠扫了一眼立在那如同大山的谢砚,心想,就算有想法也得掂量一番。   听说北山镇总计只有三个秀才中了举人,而谢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谢砚现在是解元在身,和普通的穷书生不一样了,甚至天差地别。   都说士农工商,细细的盘算起来,颜家和唐家万贯家财,都比不上谢砚这一个人。   唐熠摇了摇头,远离颜如月去另一侧检查去了。   将铺子里安排一番后,只待下午吉时开张。众人去了附近的茶楼歇脚,顺道看看平城最近发生什么新鲜事。   颜如月想,她只在平城呆上几天,不过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是要多多了解的,比如发生什么大事了,会不会对自家生意造成什么损失。   所以,几人没去雅间,而是在一楼大堂里坐着。   坐在这,果然听见四周的百姓议论不少事情,比如放榜这等大事。颜如月竖起耳朵,听见平城好像又不少书生中举了。   这么看来还是平城这等大城池卧虎藏龙啊。   “哎,你听说了吗?王家那位被榜下捉婿了!”   “你说的,是县令爷家的公子?”   “可不是嘛,就是他,年纪轻轻就中举了,前途无量啊。”   “他可是县令之子,谁敢榜下捉他啊?不要命了?”   “你傻啊,你想想,敢这么干,定然是有大来头,听说是京城里来的人呢!”   颜如月听了一会,好像隐隐听到他们提到永安侯府。她压低了声音和旁边的谢砚道:   “早就听闻永安侯贪图美色,抬了二十多房小妾,现在他又明目张胆的捉婿,当真是为所欲为啊。”   谢砚手指摩挲着茶盏,垂下眸子嗯了一声。   颜如月没多说,她对永安侯府没什么好印象,这不就是话本子里“欺男霸女”的恶人吗?总会有人整治他们。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颜如月随意的听了听,用了一些糕点。   “你怎么不吃?”颜如月问谢砚。   就见谢砚好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回过神应她。颜如月看了看谢砚,想他应当也是在愤怒永安侯府的事情吧。   谢砚确实在想永安侯府。   他记得上次来平城就是被永安侯府的人给拦住,好在他没吃亏。当时他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民和官斗,是找死。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他们要拦住他,谢砚确定自己和他们没有交集仇怨。   想了一会,也想不明白,摇摇头,让这些思绪散了。   “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一处奢华的屋子内,络腮胡大汉苦口婆心的道:“世子爷,侯爷这是为了您好啊。”   厅堂里摆放着各种珍惜古玩,地上铺着一张柔软的地毯,一双金丝线黑靴踩在上头,往上看便是暗纹青色锦袍。   锦袍的主子随手捏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身侧两个美人见状立马慇勤的投喂,娇娇的喊世子爷。   “肖叔,你不必多说了,既然我爹将我扔到这里不管不顾,那我也不必听他的差遣。还有,妹妹的婚事已经办妥了,告诉府里准备喜事即可。”   被叫肖叔的人名为肖春雷,是永安侯贴心侍卫之一,侍候多年忠心耿耿,有什么事情都会派他来。   这不,永安侯府世子之前在京城里因为打人,而将贵人得罪了。侯爷便给他指派了个活计,将他支出京城。   一是为了避避风头,二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   到了平城后,世子爷倒是老实的将事情办妥了,不过说什么也不肯回去,眼看着就是府里老夫人寿辰了,这么做就是在抗议侯爷,对侯爷表示不满啊。   所以,肖春雷被永安侯派了出来。他抬头看看世子爷左拥右抱,心想不愧是侯爷的种,爱美人这一点完全继承了侯爷。   当时他从京城走的时候,侯爷就是像世子爷这般,正和美人调笑。   “告诉他,若是不回来,那这世子也不必当了。”   永安侯懒洋洋的,他年过四旬,但是保养的极好,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三十多岁。而且永安侯相貌俊朗,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生的漂亮。   当年长公主都看上永安侯了,可惜永安侯身上有亲事,而且还是个没法推脱的亲事。   对方乃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千金,整个大显都要靠镇国将军守着,谁敢得罪?   怕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长公主了。   就算永安侯风流倜傥,未成亲时府里红袖添香的就一大堆,要成亲的时候也将人都遣散了。   还是永安侯夫人生下儿子后,才松了口,让永安侯添置了几个女人。大概是相处的久了,她知道永安侯不爱她,亦或者是因为生下几个孩子,没一个长的好看。   永安侯夫人便默许了府里小妾的存在,渐渐的变成了二十几房。   不过侯夫人手段狠辣,这么多年,那些小妾没有一个能生出孩子的,就算是有了,也会掉。   永安侯生气吗?生气的。   他觉得有些丢人,他这般名动京城的俊俏男子,生下的孩子竟然都没继承他的俊朗,让他心烦不已。   连带着,对几个长相一般的亲生孩子也不太亲近。   肖春雷想到这,又开口道:“世子爷,眼看着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这是府里的大事,您不在没人操办。”   这是在给世子台阶下,这等事自然有侯夫人操办,哪用的着他啊。而且永安侯是个草包,生下的几个孩子也都是草包,文不成武不就的。   怕是连寿宴的请帖都搞不明白。   摊坐在座位上的世子张开嘴,让美人喂了一粒葡萄,还色眯眯的舔了舔美人的手指,端的是无法入眼。   “行了肖叔,我知道了。”   肖春雷点点头,行礼之后便告退了。屋里的两个美人立马缠上世子,娇滴滴的道:   “爷,您心肠真好,还叫手下叔叔。”   世子不耐烦的道:“我父亲身边的老人,总是要给点面子的。不过,只是个下人罢了,还真当是我叔啊。”   这是在说肖春雷方才的劝说,带了点长辈的意思。   肖春雷刚走出去不远,自然是将这些话听的一清二楚。但他面色不变,打算回去覆命。   飞身上马,肖春雷往外走去。   不过这里路上人有点多,他差点冲撞一位姑娘,还好旁边的一位俊俏公子将人一把拉走。   肖春雷未下马,只皱着眉道:“走路当心。”   颜如月本来受到了惊吓,脸色有点白,听见他的话,她都气笑了。合着当街纵马,差点伤人,还是路人的错?   颜如月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老爷,我方才差点倒在你的马蹄下,你不补偿就算了,难道连道歉都没有?”   “平城离京城这般近,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公正礼法吗?”   颜如月说完,见那人直接翻身下马,谢砚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人,身上的气息变得凌厉。   肖春雷看了看晃荡在女子腰间的玉佩,面上震惊还未散去,就见眼前立着一个身材欣长的男人。他抬起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你……”   肖春雷看着那双和永安侯一模一样的眼睛,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专栏《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收藏呀宝贝们! 第69章   ◎“你对于三妻四妾有什么感想?”◎   “你确定看清楚了?”   一个面相俊逸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口美人喂的酒水,眉头蹙起,一双长眸和谢砚如出一辙。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谢砚更年轻更灵动,更清澈。   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永安侯,眼眸略显浑浊,一个像是初生的太阳,一个是日落西山。   肖春雷看了一眼永安侯,嘴唇嚅动了一下。   屋里有五六个美人,捶腿捏肩各司其职,端的是赏心悦目。   不过他要说的是私事,这……   永安侯挥了挥手,美妾们识趣的退了出去。   “说吧。”   “是,侯爷。属下仔细看了那玉佩,与当年您的玉佩一模一样,属下怕有误,还特意问了玉佩的主人,说是母亲遗物,家住京城北方的一个小城镇,名为北山镇。”   永安侯眯了眯眼。   其实刚开始肖春雷只是以为玉佩一样而已,直到他看见了那位长相和侯爷有五分相似的男子。   永安侯生性风流,年轻的时候沾花惹草,送出去不少玉佩。为了方便,他送的玉佩都是一个样式,肖春雷记得很清楚,在十几年前,侯爷去过北山镇。   按理说,这等小事他不该记得这般清楚才是,毕竟永安侯招惹的女人可不少。   但是,那个女人格外的不同。   她很美,美到肖春雷都不敢看她。   女人面上总是带着恬静的笑意,在永安侯浪子手段下,没过多久就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永安侯经历的多了,说起甜蜜话来不要钱似的。   永安侯还将自己的身份隐瞒,不过姓氏倒是真的,说自己姓谢,是京城的富商。女人天真单纯,在他的甜言蜜语下全部相信。   临走的时候,还泪眼朦胧,等着谢郎回去娶她。   永安侯也记起这个女人了,他眉头紧拧,道:“当时不是喂了避子汤吗?”   他当然怕留下什么痕迹,所以哄着人说是补汤,每次事后都会喝。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了。   “长什么样?”   永安侯眉头紧锁,不耐烦的问道。   肖春雷垂头答话道:“回侯爷,公子长相有五分像他娘,剩下的五分像侯爷,尤其是一双长眸,生的极为漂亮,相貌俊朗有侯爷年轻时的风采。”   永安侯有几个孩子,不过都是从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相貌平平,着实拿不出手。   一听那孩子长的好看,永安侯眉眼舒展开,脸上露出点笑意。   肖春雷知道他在笑什么,只因为终于有个孩子继承了他的好相貌。   永安侯因为孩子长的不好,没少受人非议,还说是他风流过度的孽债。永安侯冷哼一声,心想,这孩子的存在就是来证明自己的。   左右他已经长大成人,侯夫人再怎么不喜,也不能做什么。不过为了确保安全,永安侯还是沉思片刻,道:   “你再跑一趟,将那孩子带到我面前来,是不是我的,我一看便知,还有,去调查他的身份背景,确定他娘是那个女人。”   肖春雷应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道:“侯爷,若是那位公子不肯来……”   永安侯嗤笑一声:“搬出侯府名头来,我就不信,他不愿回来。”   肖春雷心想也是,即便是侯府的庶子,拿出去也压死人。不过事情还是要做多种打算,他拱了拱手道:   “侯爷,若是公子脑子糊涂执意不肯……”   话没说完,永安侯皱眉,“这点小事还用我教?杀鸡给猴看不会?”   肖春雷面上一凛,知道侯爷是想让那位公子回来,而且是必须回来。   若是不肯的话,怕是不好。   权势勋贵,没有几个人手上是干净的。   “属下领命。”   .   这头,颜如月他们的铺子顺利开张,之前就商议过,开店的前三天,一些货物是低价出售的,还有一些买一赠一,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百姓来。   看着铺子门前人头涌动,颜如月面上带了笑意。   唐熠也很是高兴,笑呵呵的要带着他们去本地最好的酒楼用饭。   颜如月转头看谢砚,见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颜如月问道。   谢砚摇头:“无事,就是觉得之前碰到的男人有点怪异。”   刚开始的时候态度还很强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客气起来,还道歉给了五十两银子的补偿。   颜如月见他态度良好便接受了,在对方要求看一眼玉佩的时候也没拒绝。   颜如月道:“他不是说见玉佩好看,想给家里人买吗?”   谢砚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一行人去了酒楼,坐在雅间里用饭。唐熠举起酒盏,笑着道:“今日是店铺开张的好日子,这杯酒水敬大家。”   颜如月笑着也举杯,气氛十分融洽。   众人高兴,不免多用了几杯,左右这里离客栈近,走几步就到了,所以颜如月也放开了胆子,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不少果酒。   谢砚无奈的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颜如月感觉到了,她转过头,杏眸里似含了水光一般,水润又可爱。   谢砚想要劝酒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颜如月忽地展开一个笑容,还勾了勾他的手心。谢砚点点头,松开她。   罢了,左右有他在。   吃完饭的时候,颜如月果然醉了。谢砚将人背在身上,长腿一迈便往客栈走去。   身后唐熠摇摇晃晃,看了看北山。   北山:“……少爷,我可背不动您啊。”   回了客栈,柳枝和桃红赶忙准备了热水,将颜如月放在木桶里洗了一番。   她家小姐喜洁,每日必沐浴,才能睡的好。   等俩丫鬟给颜如月洗完之后,谢砚回来了,手里端着醒酒汤。   颜如月的头发还发潮,她歪坐在小榻上,乌黑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杏眸清澈的看着谢砚。   “你来了,”她道。   谢砚嗯了一声,将醒酒汤放在一旁,拽过一个椅子坐下,然后作势就要喂她。   颜如月脸颊鼓鼓,不肯配合,转过脑袋不喝。   桃红见状觉得小姐实在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被柳枝捅了捅胳膊。   桃红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柳枝指了指外面,做了一个关门的手势。   桃红这回看懂了,意思是她们出去,左右有姑爷在。不对啊,之前柳枝姐姐不是还怕小姐吃亏吗?   等出来后,桃红问道:“你不怕姑爷和小姐独处,小姐吃亏了?”   柳枝想到方才瞥见的画面,不由得脸有点红,再呆下去,脸热的都得着火。她似有所指的道:   “哎,说不定是谁吃亏呢。”   桃红:!这是啥意思。   屋里,颜如月的手不安分的游走,摸来摸去的。谢砚原本齐整的衣襟,都被她拽的松散,露出紧绷的肌肉来。   颜如月醉酒之后脑子发空,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硬邦邦的肌肉,问道:“你这里怎么这么平?”   说完,她还低头摸了摸自己,软的。   醉酒的姑娘迷糊的可爱,脸颊红彤彤的,连那双圆圆的眸子也带了点绯色,看的人心口发热。   谢砚见状端着汤碗的手一抖,差点将汤洒出来。   他深深的吐了口气,哄人似的轻声道:   “月儿,来将醒酒汤喝了,否则明日头会痛。”   颜如月才不信呢,那是药,不是汤,她才不上当。立马将小脑袋趴在他肩头,撒娇似的道:   “我不喝。”   说着还蹭了蹭,像以往那样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不动了。   谢砚有些头疼,却又带着点甜蜜。颜如月待他,总是和旁人不同的。   越想心口越泛甜,还带着点凉意。   他缓过神来低头,就见衣襟已经被扯开了。   月光如水,为他的肌肤镀上一层冷淡的月白色。他将汤碗放在一旁,双手去握住正在作乱的柔夷。   “月儿——”   谢砚没用力禁锢她,怕她肌肤娇嫩,弄疼了她,所以才让她逃了出去。   如玉的手划过他的身上,他不禁颤栗,就好像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再也无法归于冷静。   谢砚捏着她的下巴,重重的亲了上去。   “唔……”   颜如月想说话,可是他根本不给这个机会,搅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身子软成一滩水。   最后被他抱着,入了轻纱帐。   .   日上三竿时,颜如月才醒,她皱着眉头,觉得腰酸背痛的。   “柳枝……”下意识的叫人,就见屏风后转出个人影,神清气爽的像是有什么喜事。   “头疼吗?”他问。   颜如月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他喂她喝醒酒汤,她不肯,最后哭哭啼啼的求饶,被撞的更凶。   然后,他就咬着她的右耳,用牙齿碾过小痣,声音低沉沙哑,道:   “现在,乖了吗?”   颜如月捣蒜似的点头,乖乖的将醒酒汤喝了。   “难受?”   谢砚见她没答话,走过来坐下用拇指给她揉太阳穴,“好一点吗?”   颜如月红着脸点头,心想白日里瞧着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怎么到了夜里就……   “你的脸好红,”谢砚长眸闪过担忧,一本正经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见不热才放下心。   颜如月沉默良久,脸红还不是因为他!   “我饿了,”颜如月道。   谢砚拿过身侧准备好的衣裙,道:“换上衣裳,洗漱一番就吃饭,早上吃热汤面,可以吗?”   颜如月皱了皱眉,不满的噘嘴:“他们家的面不好吃,没你做的好吃。”   谢砚轻笑,宠溺的道:“自然是我做的,刚做好,快来吃吧。”   一碗热汤面下肚,颜如月满足的舔了舔嘴唇。杏眸弯的像是月亮般,红唇沾了汤汁,油亮亮的。   “谢砚,我好喜欢你做的吃食。”   谢砚拿过帕子给她擦拭,点点头道:   “那便一辈子做给你吃。”   颜如月歪了歪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谢砚,“觉得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谢砚正在收拾碗筷,道:“哪里不一样?”   颜如月认真的想了想,道:“你原来还笑话过我。”   谢砚手上一顿,面色不改的道:“没有的事,你记错了,应当是李乘风笑话你。”   颜如月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忆第一次见谢砚时候的场景。那是在酒楼里,她给宁泽送亲手做的鸡汤。   然后宁泽补了生辰礼给她。   靠窗户的青衫男子嗤笑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   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正好有人敲门,打断了颜如月的思路,颜如月喊了声进,柳枝和桃红走了进来。两个小丫鬟给颜如月梳头洗漱,谢砚从屋里退了出去。   缓缓松了口气。   这几日他们都要在平城停留,等铺子稳定下来再回北山镇。私塾里的事情谢砚早就安排好了,让李乘风带着孩子们出去两日,接下来便放四日的假期。   等他回去的时候,时间正好。   谢砚身上的伤好了不少,已经开始结痂了,拆开棉布的时候也不会粘上,让谢砚微微放松了些,他怕她哭。   收拾好之后,便去了铺子,谢砚坐在角落里,看着颜如月和唐熠忙活。到底都是聪明人,即便有人过来找茬,也都被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   一天下来,颜如月揉了揉脖子,笑着道:“还挺累。”   唐熠也站了一天了,他温柔的道:“明日你在客栈歇着,我来就好,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再跟几天就能走了。”   颜如月素来责任心强,很多事情都要亲事亲为。她笑了一下,陶侃道:“唐公子都在,我又怎么能偷懒。”   唐熠微微一笑,越发觉得颜如月不止相貌极好,性情也是一样好,和她呆着很舒服。要是她没成亲就好了,唐熠觉得二人真是天作之合。   这个念头刚落下,唐熠就觉得后脖颈子一凉,转过头,就见端着茶水走过来的谢砚,正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唐熠:……   不是吧,说几句话也要醋?这人家里开醋坊的?   “月儿,喝水。”   谢砚将温度正好的茶水送来,里面还加了她最喜欢的桂花蜜。   颜如月正好口渴了,一饮而尽。   旁边的唐熠见状,看了一眼北山,就见自家的小童和门口的小孩玩的正欢。   唐熠将目光转回来,叹了口气。   晚上照常是去酒楼用饭,不过今天不巧,不知怎么回事雅间都占满了,颜如月腿酸,懒得走了,就道:   “要不在大堂里随意的吃一些便好,亦或者回客栈用。”   客栈也可以吃饭,不过菜色都一般。这家酒楼之所以生意这么好,自然是因为色香味俱全。   唐熠这人,很多事情都不挑,唯有一条:膳食要满意才行。   唐熠坚持在这用饭,颜如月也不想和他多计较,便点头同意了。好在大堂里桌子还剩下一个安静的,几人就坐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听见隔壁桌客人在议论,原本谢砚没在意的,直到听见他们说“永安侯府”。   谢砚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听的更加清楚。   永安侯府虽说在京城里不算什么,毕竟京城皇亲贵族数不胜数,但是在平城,这名头不算小。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人不是掉河里淹死的?”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谢砚特意转了转脑袋,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就听另外一个人低低的道:   “说是溺水,实际上是因为得罪了永安侯府世子!”   “天呐,还有王法吗?杀人像是杀鸡一样?”   “人家就是王法,人家就是天理,想弄死一个人,确实比杀鸡还简单,甚至可以不留痕迹。”   俩人又感慨了一会,说了一些绝对不能得罪贵族的话,然后就拐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谢砚垂眸坐直,面上没什么变化,脑子里却是想到上次那些人劫他,若是他没发现,可能结果未知。   谢砚握住杯子的手收紧,没由来的一阵后怕。   还好,当时那群人被他引走了,没去追颜如月。   吃完饭回到客栈里,颜如月察觉出他有些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他说担心学子们。   颜如月笑着道:“放心吧,李乘风肯定会处理好的,而且我还让府里几个机灵的小厮跟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谢砚嗯了一声,见颜如月正展开纸笔,应当是要写字。   “要写什么?我帮你。”谢砚道。   颜如月抬眸笑道:“那你帮我磨墨好了。”   说起来谢砚见过颜如月的字迹,当时他去了庄子上求龙骨,她写了句话让他带回颜府,这才从九叔手里拿到东西。   她的字迹大气,像是她这个人一样。   磨墨很快,颜如月写字也很快。谢砚扫了一眼,就见开头是晴柔姐姐。谢砚识趣的收回目光,这封信她是给京城的苏晴柔写的。   颜如月写完之后,晾晒一会,字迹干了之后才装到信封里,密封好之后放在一旁,道:   “明日就送出去。”   颜如月还是没找到什么好办法。   那个靳峥具体当什么官她没细问,不过好像官不大。小小官员家里就三房妾室,真是无话可说。   颜如月还在想,如果自己是苏晴柔,该怎么办?   夫君不停的抬妾室,那她在府里呆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过活来的痛快。   颜如月没觉得这个想法惊世骇俗,她爹就是只娶了她娘一个妻子啊,为什么其他人不行?   是,对方是当了小官,可说到底,是没那么喜欢吧。   颜如月觑了一眼旁边的谢砚,谢砚有所察觉转过头来。   昏黄的烛光里,男人冷峻的面容都变得柔和,漂亮的长眸眨了眨,轻声道:“怎么了?”   “谢砚。”   颜如月一手勾住他的手指,狠狠的揉了几下。她能有多少力气?就像是挠痒痒似的。   “你对于三妻四妾有什么感想?”   她这话问的很是突然,谢砚愣了愣。   他的怔愣在颜如月看来就是犹豫,她当即哼了一声,也不和他牵手了,走了几步撩开床帐一头倒了进去。   头朝里脚搭在地上,连衣服都没脱。 第70章   ◎去找唐公子过来,别告诉姑爷◎   晚上自然是将人好好的哄了一番,谢砚说自己绝对不会三心二意,就差跪地对天发誓了。   颜如月唇角翘了翘,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让谢砚帮她往脚上揉药膏。   站了一天,自己是脚疼的,这药膏确实有用,上次就是抹完第二天就好了。   颜如月躺在床上,过了会觉得小腿发热,粗粝的指腹划过,怪痒的。   她抬眸看了一眼,见谢砚将她的裤腿放下来,药膏揉好了,而且好好的按了一番,身上透着轻松。   “睡吧。”   他将床帐放下,将被子拉上来给她盖好,自然而然的侧过身子,将人环在怀里。   颜如月喜欢缩在他怀里,宽大的怀抱温暖让人有安全感。   她蹭了蹭,在他喉结滑动的时候,上前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均匀,谢砚依旧睁着眼睛。   身上有点燥,睡不着。   .   店铺的生意很好,甚至比第一天的客人还多,眼看着准备的一个月的库存不够了,颜如月发话,让九叔跑一趟,将做好的货一并拉来。   颜如月和唐熠照旧在铺子里忙碌,她怕谢砚无聊,便推着他,让他出去看看。   “这里笔墨纸砚卖的都比家里那边的好,你去看看,总在屋里坐着多没劲。”   谢砚想说不会,只要看着她就好。不过见她笑的弯了眼睛,他也就没拒绝。   平城到底是更大的城池,光是砚台的种类就比北山镇卖的多。   谢砚想到颜如月昨晚写字的模样,微微一笑,挑选了一款他觉得适合她的砚台,还买了不少花笺。   拎着东西往回走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个婆婆在卖果脯,老婆婆笑眯眯的面目慈祥,道:   “都是自家做的,好吃的咧,公子给小娘子买一些回去吧,保证嘴甜心也甜。”   颜如月素来喜爱甜食,但这等果脯过于甜腻,她素来吃的不多。不过谢砚还是买了一小包,回去的路上又在小摊贩处捡了几个豆沙饼。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都是她喜欢的。   走着走着,就见前面有个络腮胡子,朝着他望了过来。谢砚下意识的警惕起来,顿住脚步。   那络腮胡子走近了,正是差点冲撞颜如月之人。   “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肖春雷看着这双和侯爷一样的眼睛,心想,就算不调查他的背景,也能确定是侯爷的孩子。   肖春雷从京城出来后,就连夜快马加鞭去了北山镇,将谢砚的身份背景调查的清清楚楚,这才来到平城找到他。   面前的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肖春雷乃是习武之人,能察觉到他的警惕小心,发现他悄悄观察四周,想来是在看他有没有同党。   肖春雷看向谢砚的目光带着赞赏,他笑的温和一些,道:“是关于你母亲俞氏。”   谢砚面色一凛。   .   胭脂铺子里,颜如月坐在那,柳枝上前给她捏肩捶背,桃红则是倒了茶水给她。   唐熠走了过来,将账本递了过来。   “正是晌午人少的时候,你看一眼上午的进账,需不需要将货品种类调整一下?”   颜如月接过看了会,和唐熠商量了一番,然后安排掌柜的去做。   将事情处理完,唐熠叫颜如月:“去吃饭吧,今天我让北山先过去,预留了雅间。”   说完见人没动,她在频频的往外看。   唐熠也跟着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谢砚不在,想来应当是出去还未回来。唐熠和善的笑了:   “那等谢兄回来再一起去吧。”   颜如月转头朝他微笑,“多谢。”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多时辰,早就过了午时用饭的时刻,店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颜如月过意不去,让柳枝去买了吃食回来,请唐熠去里间用饭。   北山和店铺里的伙计们早就吃完了,只剩下他和颜如月主仆了。   唐熠说没什么,不过一顿饭没吃而已,进了里间,才发现只有他自己的饭碗。   “你不用一些?”唐熠挑眉问颜如月。   颜如月笑容有些勉强,她道:“我等谢砚回来一起用。”   唐熠扫了一眼,没见到柳枝和桃红,想来被颜如月派出去找谢砚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唐熠知道谢砚乃是注分寸之人,且他对颜如月珍爱有加,按理说不会让她苦等才是。   大概他想到的,颜如月也想到了吧,所以怕他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唐熠嘴里的饭菜莫名的没那么香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尤其是下午时分,百姓格外的多。   颜如月站在店铺门口,探头朝着外面张望,脸上的担忧掩盖不住。倒不是因为旁的,主要是谢砚肩膀还没好利索,而且人生地不熟的……   之前来过那次次听说有打架斗殴的事件,她不怕谢砚惹事,怕他碰上事。   踮起脚尖眺望了好几次,才在人群中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谢砚也看见她了,脚步都变得快了一些。   颜如月肩膀放松下来,她拎着裙摆跨过门槛,穿越过人潮奔向谢砚。   女子穿着湖蓝色水纹对襟长裙,裙摆层层叠叠,像是堆积在脚下的水浪。   乌黑的头发梳的整齐,头上戴着累金丝海棠花步摇,随着她的跑动,轻轻的拂过她耳上的小痣。   粉面桃腮,仙姿玉骨。   路上的百姓们纷纷看了过去,惊叹于女子的美貌。   有人发现一位英姿非凡的青年方才还面色阴沉,在见到这位漂亮姑娘后立马噙着笑容,张开双臂将人环住。   “小心些,”谢砚接住扑过来的颜如月,将人好好的放在地上,道:   “你的脚不能跑,会疼的。”   颜如月这才回过神,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事情。她面色涨红,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周围人。   “快走,回铺子里再说。”颜如月悄悄的拉扯谢砚的衣袖,低声道。   谢砚轻笑了一下,伸手将她跑乱的碎发拢了拢,轻声道:“好。”   只不过走了几步,谢砚微微侧头,扫了一眼街角阴暗处站立的人影。   .   柳枝和桃红没找到人,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谢姑爷早就到了,且和小姐正在用膳。   颜如月心疼俩个小丫鬟,让她们多吃一些,早点回客栈休息。柳枝懂事,摇着头说没事,桃红低垂着脑袋,一直在吃。   颜如月也没强迫她们,算计着时辰,打算今天都早点走,回去歇着。总不能她一个东家,日日都这么辛苦。   所以今天从铺子里走的时候,天色还没黑。不过前脚刚出了铺子,后脚铺子就来人了。   “爷,这里是刚开的,据说有什么荷花膏,美容养颜一绝呢。”   女子娇滴滴的依靠在锦袍男子身侧,掌柜的一看就是有钱主顾,赶忙慇勤的上前介绍。   掌柜的将铺子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取出来,一一展示了一番,那锦袍主顾眼睛眨都没眨,叫了一句:“冯一,付钱。”   就将掌柜方才展示的所有东西,都买了,乐的掌柜的眼睛都没了,更加慇勤起来。   这头颜如月还不知道自家铺子迎来大生意,他们正在吃饭,不过颜如月频频看向谢砚,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   往日里他也是瞧着面容冷峻,但今天他好像面色阴沉了些。或者说,他自从午后回来,就不太对劲,有时候她和他说话,发现他在走神。   颜如月默不作声,只当不知道。   夜里,照旧是颜如月先洗澡,她进了床榻,手里捧着话本子。   谢砚洗完过来,颜如月留意他的动静,发现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她的话本子抽走,也没有告诉她在床帐里看书不好。   不对劲。   “谢砚,”颜如月将书扔了,缠到谢砚脖颈上,闭着眼睛趴在他肩头。   如果说谢砚浑身散发着凉气,似一座冰山般,那在颜如月抱住他的时候,刹那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嗯,我在。”   谢砚双臂环住她的腰肢,指腹不自觉的的摩挲她身上光滑的布料。   颜如月哼了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本来见他神情不对,想逗逗他缓解气氛,却不想他身子僵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还真有事啊。   颜如月抬起头,双手捧住男人如玉般的脸。他五官出众,尤其是一双眸子生的极为漂亮。颜如月想,有长成这样的夫君,便是生气的时候看看他的脸,气也消散大半了。   “谢砚,你看着我,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她声音温柔的问他。   她说完之后,屋里寂静下来,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摇曳的烛火让颜如月有些晃神,她好像在谢砚的眸子里看见奇怪的情绪,悲伤愤怒无助混合在一起。   她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长眸已经恢复如常。   “没事,就是买的东西被毁了,心情不大好。”谢砚道。   颜如月想起来,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花笺,一看就是给她买的。不过上头有污渍,好好的东西不能用了。   颜如月信以为真,上前亲亲他的唇角,安慰道:“那你明日再去给我买,好不好?”   在颜如月看不见的地方,谢砚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面上不动声色,道了一声好。   当天夜里,颜如月已经熟睡之后,谢砚将她揪住他衣襟的手放下,悄声下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   翌日,颜如月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疲惫,正好唐熠派北山过来传话,说今天就让她歇着,不必去了。   颜如月哪好意思让唐熠自己在,不过又确实有点累了,便告诉北山道:“你和你家公子说,让他上午去,我下午去,这样都能歇着。”   北山人少但是机灵,重重点头,颜如月笑着给了他一块糕点吃。   上午不去店铺,一时竟然觉得空虚许多,不过脚掌还在酸疼,颜如月便随意的歪坐在小榻上,看着谢砚给她揉脚。   “好一些吗?”谢砚抬头问道。   颜如月盯着他,一时没说话。谢砚心跳快了一瞬,舔了舔嘴唇,问了一句:   “怎么了?”   “你眼底青色有点重,是晚上没睡好吗?”   谢砚垂下眸子,遮盖住眼里的神色,手上依旧在轻柔的给她揉药膏,道:“大概是夜里做噩梦了吧。”   颜如月点点头,不说话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颜如月带着俩丫鬟准备出门,将谢砚往房里推了推:“你别去了,在屋里歇着,睡一会吧。”   若是往常,谢砚定然是不肯的,他喜欢和她呆着。但是今天,谢砚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出门之后,就连桃红都察觉出不对了。   “小姐,姑爷情绪好像不高,”桃红道。   颜如月当然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是做噩梦,但是做了什么噩梦?   还是柳枝接过话头:“姑爷整日呆在店里,小姐也顾不上他,他可能觉得无聊亦或者是烦闷吧。”   颜如月脚步慢了下来,觉得柳枝说的对。   她忙碌起来觉得没什么,可要是让她去私塾里坐上一天,那她万万受不了的。可能谢砚也是如此,就是不说而已。   路两旁有很多小摊贩,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生意都不错。颜如月破天荒的停住脚步,在柳枝的诧异中买了一些小东西。   有会旋转的小风车,有灵巧的木头机关,有捏的和姑爷两分像的面人,还有一只叫的极为好听的鸟儿。   柳枝:……   自家小姐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接手生意,比旁的姑娘更加稳重懂事,从来都没买过这等小玩意。而且,除了了鸟儿和面人,剩下的东西都是给孩子玩的吧?   柳枝下意识的看向颜如月的肚子,目光有点呆。   直到回了颜如月转个身,让桃红跑一趟将东西送回客栈,柳枝才回过神来。她就说嘛,不可能这么快有孩子的,这些都是给姑爷买的。   柳枝算算日子,自家小姐和姑爷连着住了好几天晚上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柳枝红了脸,觉得这是好事,老爷子一直盼着有个小少爷呢。   颜如月到了的时候,唐熠竟然还在,好像在吩咐掌柜的什么,见她进来,唐熠微微一笑。   “来了。”   颜如月点头,“上午怎么样?”   唐熠如实交代:“生意不错,下午人可能更多,我还是不回去了,就在这吧,人手多一些方便办事。”   平城的方方面面都被唐熠打点好了,就连地痞流氓都不敢来这里撒野,其实光让伙计们自己维持也是没问题的。   “你回去歇歇吧,再呆两日就不用我们在了。”   唐熠愣了愣,他摸了鼻子一下,心想再多呆二十天该多好。   唐熠还是走了,怕颜如月不自在,毕竟今天谢砚没来。唐熠还奇怪,谢砚向来护妻,不该没来才是。   掌柜的也习惯姑爷陪在小姐身侧,因此出于客气问了一嘴,颜如月笑了笑,道:“有些事情,便没来。”   正好人多起来,颜如月他们开始忙活,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柳枝回来了,说谢砚不在房里,颜如月没在意,他可能出去买花笺去了。   一直忙碌便会让人忘了时间,等颜如月再回过神时,已经黄昏时分了。她看了一眼门外,用手捏了捏脖子。   “小姐,看什么呢?”桃花过来送茶水,也跟着往外看。   颜如月抿了一口说没什么。   再过一会早些回去吧,颜如月心想。   只是,店里来了客人,还是位不好侍候的客人。   “什么破烂东西!”   有个穿着劲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几个同样衣服的,瞧着像是侍卫模样。一进门就大喝一声,店里的客人们害怕,赶忙都跑了。   颜如月正在里间休息,闻声蹙眉走了出来。   “你们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还敢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人?!”   来人将一个包裹甩在地上,包裹系的不严实,里面的东西登时滚了出来。其中一盒粉白相间的小盒子滴溜溜的滚到颜如月的脚下,才缓缓停住。   掌柜的认出这人就是昨晚锦袍男子的侍从,赶忙陪着笑脸:“这位客人,我是掌柜,您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先消消气。”   来者皆是客,而且从昨晚锦袍公子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非富即贵。这等人他们是惹不起的,所以得客气些。   “你可还记得昨晚我们爷从你这里买东西?”   掌柜的赔笑:“自然是记得的。”   那人竖眉冷笑道:“我们姑娘用完东西,脸上身上都起了疹子!说吧,谁指使你们这样干的?”   冯一说的不是假话,昨晚世子爷带着近日最宠爱的娇娘买了东西,第二日一早世子爷直接被吓的从床榻上掉了下来。   若只是起了疹子便让他们赔些钱也就罢了,但是惊吓到世子爷可不是小事,非得将这家店狠狠砸了才能出气!   掌柜的鞠躬哈腰,一直在赔礼道歉。颜如月站在里间门口没动,看着二人的交谈,心里也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人瞧着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他背后之人肯定也大有来头。唐熠早早就将平城关系安排好,便是县令那里也送了厚礼,按理说不该有人闹事才对。   不知道怎么回事,颜如月忽然想到之前听旁人说的,永安侯府世子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冯一,半响之后抬腿就要走过去。还没迈开一步,就被身后的柳枝拽住了。   “小姐,”柳枝声音极低,摇了摇头:“您别去了。”   屋里只有店铺的伙计们,还都长的瘦弱,而对方来势汹汹不说,瞧着个个身强体壮。柳枝此刻拽颜如月袖子的手都是哆嗦的。   “来者不善,您别露面。”   颜如月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没事,你从后门走,去找唐公子过来,别告诉姑爷。”   “哎呀,小姐!”   柳枝眼看着颜如月走了,她只能跺跺脚,叫桃红去叫唐公子,自己则是在屋里寻摸趁手的东西。 第71章   ◎“谁管你,睡在路上我都不心疼。”◎   世子爷这几日心情不好。   有人给送了瘦马,正是宠爱的时候,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像冯一他们也少遭了罪。   谁料今日一早,世子爷一睁眼,就见身边的娇娇美人,满脸满身都是红疹子,吓的当即从床榻上掉了下去,怒不可遏。   那瘦马的下场不好,他冯一的下场怕是更不好。   在世子爷那受了不少气,又挨了几脚,冯一面色涨红,怒气冲冲的来到这里算账!   “来人,给我砸!”   让他难受,那他就得让别人也难受!   左右世子爷在平城的消息已经出去了,这里又没有贵人,不怕得罪。小小铺子罢了,就是他们全砸了,谁又敢说什么?   冯一都说话了,身后的几个侍卫自然是动作的,当即撸起袖子捡起凳子,就要一通乱砸。   “慢着。”   忽地,有女子的说话声闯进耳朵里。声音清脆,比那黄鹂鸟叫的还好听。   冯一转头,就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茜色长裙的姑娘,她生的比那瘦马还要貌美,身段玲珑,面上带笑,看的冯一愣住。   “这位客人,”颜如月微微一笑,道:“可否听我说几句?”   冯一缓过神来,总觉得这女子瞧着面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对待美人,总是格外的有几分耐心。   冯一挥挥手,让手下将东西先放下。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让颜如月不适,不过她依旧笑着,道:   “这些是你昨日在我们铺子里买的胭脂水粉?”她问。   冯一这才看见她手上拎着那包裹,他点头,想到因为这事挨的罪,面上不由得冷了几分:   “就是这些,害的我们姑娘全身都起了疹子!”   颜如月不紧不慢的将东西一一打开,放在柜台上,让冯一看:“因为买的东西比较多,所以你家姑娘应当只用了其中几样。”   说着,颜如月伸手指出其中三盒道:“只有这三盒有用过的痕迹,一盒是头油,一盒是香粉,还有一盒是我们店铺招牌荷花膏。”   冯一是个大老粗,自然区分不出这些东西都是用在哪里的,他怒气多了一些,不耐烦的道:“那又如何?”   若不是看在她长的好看的份上,冯一肯定立马动手了。   “客人,我们这两盒大的才是涂抹身上用的,但你家姑娘并没有取用,又为何会身上也起了疹子呢?”   冯一皱眉,辩解道:“许是你这东西,即便是抹到脸上,也会引发全身的疹子,莫要狡辩了,今日必须砸了你这家店,为我家姑娘出气!”   几个手下听见后,立马动手,当即就将一个摆满胭脂的货架给推倒了,上头的货物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掌柜和伙计被这阵势吓的直哆嗦,屋里的柳枝也终于找到东西,冲了出去。   “小姐!我来保护你!”   柳枝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菜刀,面色煞白的挡在了颜如月的面前。   颜如月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拍了一下柳枝的后背,将柳枝拽到身后,对冯一道:   “我这荷花膏虽然不名贵,但也是秘法制成,名声在外。之前好像有个官老爷来过我们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给贵人看胭脂的。”   柳枝没听明白自己小姐说什么,什么官老爷?这两日也没有官老爷来过啊。   冯一却是面色变了又变。   年底便是太后娘娘六十岁寿辰,听闻当今圣上下了命令,让皇商们纳采珍稀之物,以供太后消遣使用,还说了要拿些民间的东西,让太后与民同乐。   难道真的有贵人来过这里,想给太后娘娘献上这劳什子荷花膏?   冯一有些不确定,万一自己将这铺子砸了,反倒是惹到大人物,那世子爷不一定会保自己。相反,为了平息事情,他会被推出去抵罪。   冯一看向颜如月,就见她唇角含笑,有恃无恐。   按理说像是这等年岁小的姑娘家,该怕他们才是,而且方才砸了东西,不见这姑娘哭哭啼啼,反倒是一直笑着,像是胸有成竹。   这可不是普通姑娘的行为,甚至比侯府的小姐来的还大气。   冯一开始心里打鼓,莫不是这姑娘背后的人大有来头,比侯府还厉害?   冯一咳了一下,手下们纷纷住手,不解的看向他。   颜如月唇角依旧噙着笑意:“客人可以想想,府里会不会是有什么让人过敏的东西?昨天有个夫人来,说她府上的一个小妾拈酸吃醋,让另一个小妾身子不适,这样她就能得到更多的宠爱。”   “客人,您说,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经过这番话,冯一想到,是啊,现在院里可不止这一个瘦马,还有从花楼里接回来的。她们都知道主子是侯府世子,自然要往上巴结。   说不定就是有人陷害这个,为了不让她独得世子爷的宠爱。   冯一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脸上面色变了又变。   恰在此时,唐熠来了。   唐熠舌若灿花,又确实认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给了冯一沉甸甸的荷包后,说了几句让他下台阶的话。   冯一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货架,心想世子爷给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回去覆命算了,万一得罪人得不偿失。   冯一挥挥手,带着人走了。唐熠忙不迭的将人送出老远,还微笑着挥手。   等唐熠回来的时候,就见颜如月面色惨白的坐在凳子上,拿着茶盏的手都有点抖。   “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唐熠担忧的走了过来,道:“你就该从后门离开,货物砸了便砸,那能值几个钱?若是他们不长眼,伤了你可怎么办?”   茶水下肚,颜如月回过神来,面上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她抬起头朝着唐熠笑笑,道:   “这不是没事吗?对了,这事谢砚可知道?”   颜如月吩咐柳枝,只叫唐熠,没通知谢砚。他一个文弱书生,来了怕出什么事情。   唐熠张了张嘴,转头去看桃红,颜如月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桃红低下脑袋,不吭声。   得了,这小丫头心大嘴也大,肯定告诉谢砚了。   颜如月又看向门外,天色黑了,也看不清谁是谁。按理说,以谢砚的性子,知道后该赶来才是……   谢砚确实来了,他比唐熠来的更快。   只是眼看着就要进去的时候,他发现屋里闹事的人是冯一。   谢砚想起来在对方身上发现的永安侯府的腰牌。   回头看了看,见唐熠就在不远处。   千思百转,为了颜如月的安全,谢砚站在暗处没动。   冯一出来的时候天色黑了,有些看不太清,他掂量手里的荷包,在思索着如何向世子爷覆命。想了想,就说铺子砸烂了,人也打伤了,想来世子爷就息怒了。   不过可惜那个瘦马了,想来世子爷会将怒火发到她身上,人都不一定能活过明天。   走着走着,冯一忽地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连抱歉都没说,匆匆离去,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哎,”冯一生气,心想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找不痛快?“来人,给我追!”   “撞了我就想跑?没门!”   几个人很快也跟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无人的小巷子。   .   唐熠怕颜如月吓坏了,就打算送她回客栈歇着。   “店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柳枝,回去后给你家小姐熬一碗安神汤。”   唐熠将店里吩咐一番,就陪着颜如月往回走。天黑,她们三个女儿家还是有许多不便,尤其是颜如月生的这般貌美的情况下。   路上颜如月一声不吭,明显是有心事,唐熠也没说话,将人送到门口,他看了一眼屋里,发现竟然没点灯。   谢砚不在?颜如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没去店铺不说,还没在客栈?   唐熠觑了一眼颜如月的神色,发现不太好看。唐熠摇摇头,他都觉得谢砚过分了。   “多谢唐公子了,”颜如玉挤出一个笑容,唐熠道没事,看着颜如月进屋才走。   柳枝摸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扣上灯罩,屋里便亮了起来。   桌子上摆了一堆的小玩意,都是白日里颜如月给谢砚买的,散乱的放在那,毫无章法。   颜如月面上越发的难看起来。   “小姐……”柳枝知道颜如月为什么这样,她想安慰一番,但着实不知道说什么。   桃红不想那么多,她不满的道:“姑爷也真是的,小姐都被坏人恐吓了,他也不来保护小姐。”   “桃红,柳枝,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颜如月坐在椅子上,垂眸淡声道。   柳枝当然不肯:“小姐,我们在这陪您,等姑爷……”   “不用,”颜如月打断了柳枝的话,“歇着去吧。”   侍候颜如月多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若是再留在这,怕是让她不喜。柳枝点头,去门口接过客栈伙计送的热水,将东西都备好之后才离开。   木桶里的洗澡水升起袅袅热气,颜如月望着那热气出神。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不想告诉谢砚发生的事情,怕他担心。可知道桃红将事情露了出去,而谢砚又没来的时候,她是不舒服的。   不,不止是不舒服,是有点难过夹杂在里面。   她当时面上镇定,实际上袖子底下的手是颤的,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若是那几个汉子不听她编造的谎言,而是继续作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颜如月眸子垂下,她那时候多想靠在谢砚怀里,想他宽阔的怀抱。   可是,他没来。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不甚光亮,颜如玉的面容一半在暗色里,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动,将安神汤喝了后终是起身,褪去衣裳沐浴。   快洗完的时候,颜如月听见有敲门声,她下意识的就想出去穿衣裳开门,不过想到了什么,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月儿,是我。”   门外传来谢砚的声音,颜如月扯了一下嘴角,没出声。   “月儿?”   门又被轻轻敲了几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颜如月泡澡的心情没了,她起身擦拭,慢吞吞的穿好衣裳。耳朵竖起,可是没再听见一点声音。   颜如月弯弯的眉毛蹙了蹙,不过还是没去开门,将头发擦拭一番,直接上床去了。   大概是累了,亦或者那碗安神汤起了作用,颜如月本来是一直留意门口的,却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她下意识的摸向身侧,却只摸到冰凉的被子。   是啊,谢砚不在,她没给他开门。   颜如月看着帐顶,杏眸里困意散了大半。她总觉得谢砚有些不对,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且今日她着实是不高兴了,想惩罚他一番。   谁成想,他敲了几下门便放弃了,连哄她的话都不肯说。   颜如月翻了个身,磨了磨牙,道:   “谁管你,睡在路上我都不心疼。”   过了会,披着衣裳的颜如月举着烛台,将房门打开了。   .   客栈后院,络腮胡子肖春雷靠在柱子旁,随手喂了一把草料给马儿。他道:   “公子,您再好好想想,毕竟那是京城侯门,可不是普通人家。”   说完看向站在月光中的谢砚,就见他面容冷峻,连个笑容都没有,冷冷的道: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也不是什么侯爷之子,我爹娘早就死了。”   肖春雷哦了一声,心想还是先好言好语相劝吧,毕竟到时候回了侯府,这位肖像侯爷的公子定会受宠。   “公子,属下已经和您说过了,您就是侯爷和俞氏的孩子,有侯爷送的玉佩作证,且您长的有五分像侯爷。”   谢砚沉默了一瞬,转过身,扔下一句:“我不会回京城的侯府,不要再来找我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女子的声音,“谢砚,是你吗?”   从客栈门口处有朦胧的灯光,走出个娇小的人影。   谢砚身子一紧,下意识的朝着身后望了过去,就见那空空如也,哪还有人?   颜如月走了过来,见到果然是谢砚,她才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小脸皱成一团,道:   “你怎么在这里?”   谢砚走了过来,将她身上披着的衣裳拢了拢,轻声道:“我看月色不错。”   颜如月怀疑的看着他,谢砚又道:“我方才回去了,以为你睡着了,便没进去。”   因为颜如月要洗澡,便将房门锁住了,谢砚当然进不来。本来颜如月还有挺大的火气,但是摸到男人的手冰凉时,她怒气散了一半。   “你不会一直敲门吗,或者找伙计给你安排一间房,何苦在这里吹冷风。”   其实谢砚一直在颜如月房门口站着,是因为肖春雷找了过来,他才到后院和他谈话的。   “对不起,月儿,”谢砚反握住她的手,十分诚恳的道歉。   颜如月没说话,直到进了屋里面,颜如月也再没开口,她上了床榻背对着谢砚。   房里没有声音,过了会,就听见谢砚的脚步声远去,好像是去了外间洗漱。   颜如月耳朵立起来,仔细的听着,他洗的很快,没过一会便回来了。   颜如月慌忙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熟了。   “月儿?”   身侧的床榻凹陷了下去,有熟悉的草木香萦绕,带着让颜如月安心的温暖体温。   不过颜如月没动,连呼吸都如熟睡时那般均匀。   他好像将床帐弄的平整,又轻手轻脚的躺下,很快就不动了。   装睡的颜如月蹙眉,心想床上就一床被子,全在她身上裹着,他怎么不拽被?不冷?   眼看着就要十月份了,夜里尤为的凉。   若是一晚上不盖被子,第二日定然会病倒。颜如月抿了抿唇,还是没动。   不过有人动了。   谢砚伸手,将被子往上拉过颜如月的肩膀,还将边角掖好,生怕她冷到,然后又不动了。   被子是颜如月自己带来的,松软暖和,带着淡淡的香气。   她睁开眼睛,能感受到身后男人身体的热度,他好像靠的很近,但是没有触碰。   “月儿……”   颜如月吓了一跳,立马闭上眼睛,后来一想,屋里这么黑她又背对着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没睡。所以,她又将眼睛睁开了。   他还在说话,不过声音轻的像是呢喃,若是她真的睡着了,根本不可能听见。   “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他顿了顿,却不再说话了。   颜如月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有再说些什么的意思。她想了想,假装熟睡翻身,一下就滚到他怀里。   大概是因为屋里太黑了,她没掌控好,胳膊肘一下就锤到他胸膛上,惹的男人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颜如月立马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月儿,”谢砚握住她的手,长眸在暗色里发亮:“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知道我没睡?”颜如月眼睛瞪的更大,怒视着他。   谢砚舔了舔唇,如实答道:“嗯,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正面朝上,总是将被子拉到脖子那,呼吸的节奏也不是这样。”   颜如月:……   “你知道的还挺多。”   颜如月躺了回去,却没往他怀里去。   忽地怀里的软香离去,让谢砚有些不适应,他转过头,就见颜如月还是背对着他。   谢砚默默的将踹到膝盖处的被子拉了上去,却被颜如月一把打到手上,脚上也不安分,直接将被子踹到床尾。   谢砚没说话,起身去取,又去给她盖。   颜如月又踹。   如此几次,谢砚坐了起来,俊秀的脸上呈现苦恼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第72章   ◎心想他是她夫君,一起休息没什么的◎   夜深人静,本该是睡觉的时辰,但是一处院落却吵闹声不断,甚至有男人的哀嚎声。   “世子爷!您消消气!”   冯一面上一片青紫,身后的几个手下也都各自受了伤。世子爷气的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冯一面前,直接给了他心窝子一脚!   “废物!”   冯一被踹倒在地,心里也很委屈。   谁能想到,他带着人去追那个撞他的青年,却不想被那人打了一顿。而且从头到尾,连人脸都没看清。   冯一道:“世子爷,对方肯定是绝世高手!”   否则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被打了?   “废物,一次两次的让人欺负了,本世子不要面子?!”   “查,给本世子找到此人,千刀万剐了他!”   “是。”   .   “谢砚,”颜如月凑近了他,将他衣服一把扯开,藉着月光,能看清胸膛上青紫一片。   方才她转头的时候就扫见他宽松的衣襟,隐隐有暗色出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怎么回事?”颜如月坐直了身子,担忧的问道。   月光如水,将屋里照的亮一些,只能隐隐看清对方的轮廓。就见谢砚五官越发的深邃,长眸也越发的澄亮。   “月儿,”谢砚抓住她的手,用指腹轻轻捻了捻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   “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看见他身上的伤时,她就不生气了。怪不得她方才转身胳膊肘碰到他的时候,他闷哼一声。   这么大片,肯定疼死了,他怎么都不说?   “现在你身上的事大,其他的事都是小事,我去给你拿药。”   说着,颜如月就要越过他下床,却被谢砚一把抱住。   男人的胸膛宽阔让人有安全感,他将她抱的紧紧的,在她耳边道:   “你的事才是大事,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声音低沉带着点微哑,听的颜如月心跳有点快。   “嗯,不生气了。”她垂眸道。   明显谢砚高兴起来,甚至语气都变得欢快一些,他亲了亲她的耳朵,有痒意袭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亲我的右耳?”她抬起头问。   ”哪里都喜欢。”他长眸暗色涌动,声音越发的哑了。   颜如月腾的红了脸,耳朵似有鼓声在敲,亦或者是她的心跳声。她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衣襟,闭上眼睛仰着头。   他的吻总是轻轻的,带着试探,若是她回应了,他便会无所顾忌。   颜如月被他亲的舒服,一时沉浸在其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衣裳掉落一地。   “等等,”素白的手抵住他的肩膀,能感觉到他身子紧绷的厉害。   谢砚双臂支撑在两侧,又用牙齿磨了磨她耳垂上红痣的位置,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怎么了?”   颜如月小声的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而且还没上药呢?”   床帐被放下,帐内昏暗一片,夜色搅动在一起,就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他因为身上发燥而额头沁了薄薄的一层汗,说话间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打在颜如月的锁骨上,烫的她哼了一声。   谢砚喘的更急了一些。   “小伤,不必上药,”他凑近了她的耳朵,忍不住舔她的耳垂,“月儿,可以吗?”   开荤之后,他们没有过几次,毕竟他顾忌着她白日忙碌,怕她辛苦,所以一直都忍着。   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怕喜欢的人一个眼神都能让他燃烧。   更别提此刻她微微抬起头,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胸膛上亲了几下。   “嗯,”她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谢砚觉得自己要疯了。   “月儿,月儿……”   颜如月到底是女子,刚开始还能主动配合一会,时间久了便没了力气,鼻尖红彤彤的,就连眼尾也红了一片。   声音低低的似在哭泣,勾的人心猿意马。   谢砚用大掌捂住她的嘴,他不想让人听见她悦耳的声音,一点点都不行。   愉悦感聚集,让颜如月杏眸里蓄了水光,她咬了他的手指一下,被惩罚似的顶的更厉害。   大概是谢砚年轻力壮,几次结束的时候天边都有了亮色。   .   颜如月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何时睡着的,只觉得起来后身上酸痛不已,尤其是腿上。   “谢砚,”她都没睁眼,就开始叫人。   “嗯,我在,”有脚步声走近,然后一双大掌落在她腿上,轻轻揉捏。   “往下一点,”她闭着眼睛指挥。   大概是按过之后舒服不少,颜如月又睡着了,等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颜如月看着窗外的亮色,愣了一会才起身,身侧没见谢砚的影子。   “谢砚?”   “醒了,”谢砚从外室转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一本书籍。   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颜如月醒来都会喊柳枝,现在一醒下意识的喊谢砚。   刚睡醒的姑娘,头发散乱,却有种别样的凌乱美感。一双杏眸若含春水,眼波流转,勾的人心口热乎乎的。   谢砚几步走到床榻旁坐下,说道:“我告诉唐公子,说你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过去了。”   颜如月脸热的都要冒烟了。   她昨天还好好的,今日就身子不适……是个傻子都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吧。   颜如月气哼哼的在他肩上锤了几下,忽地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   “抹药了吗?”她问。   谢砚顿了顿,才道:“抹药了,无事。”   颜如月疑惑的看着他:“你昨天没来,是因为被小混混堵住了?为什么打你?”   本来谢砚还苦恼该如何与她说,毕竟她聪慧,一般的话语怕是瞒不住她。却不想她竟然以为自己是被混混打了。   这样也好。   谢砚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买东西的时候起了争执罢了,小事。”   颜如月有些气愤,“我们今日去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谢砚挑了挑眉,心想他只受了这么一点点伤,其他人可都比他严重多了。报官之后,说不定要抓谁。   “对了,我给你煮了热汤面,正好刚做好,起来吃一些吧。”   他将话题岔了过去,颜如月觉得男人应该是自尊心作祟,怕被旁人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罢了,既然他不想计较那便算了。   吃饭的时候,听见几声悦耳的鸟叫。颜如月抬起头,就见窗户旁挂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是一只黄白相间的鸟儿,瞧着胖乎乎的可爱。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谢砚道。   颜如月抬了抬下巴,嘴硬道:“才不是送你的,就是看着可爱买回来听它叫声。”   谢砚唇角翘了翘,也没拆穿她。吃完饭了,柳枝和桃红进来侍候,桃红指着桌子道:   “小姐,您给姑爷买的东西都不见了。”   她一说颜如月才发现,她转头看了一圈,发现只有鸟儿在。   等谢砚从外面回来,颜如月问了一嘴,谢砚轻笑道:“我好好的放起来了。”   这是她送的,是珍宝,自然要好好保存。   .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在平城呆了好几日,唐熠又送了一个伙计过来帮忙,九叔也将新做好的胭脂水粉送来了,这里一切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既然已经安排妥了,那便可以回家了。   “唐兄,你家不是在京城吗?”   谢砚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唐熠微微一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多在外面呆一呆的,难道颜府不欢迎?”   唐熠看向颜如月,谢砚也看向颜如月。   颜如月:……   感觉这俩人怎么这么怪异?   “上车吧,趁着天色早,黄昏时分就到了。”颜如月说完,先一步登上马车。   唐熠朝着谢砚挑了挑眉,上了自家的华盖马车。   谢砚抿着薄唇,眼睛瞥见巷子口的阴暗角落里,很快就移开视线,撩开帘子上了马车。   路上只歇了一次,在天还亮着时到了颜府。   颜德春笑眯眯的看着屋里的几个年轻人,问了一些平城铺子的事情,颜如月一一作答。   “都累了,先用晚膳,吃完都早些去歇着。”颜德春道。   等用完饭,颜如月留下和颜德春说话,剩下的人各自回房了。   “宁泽不见了,”颜德春收起笑容道:“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总之北山镇没看见他。这些日子家里都好,也没看见李婉儿。”   颜如月点头,宁泽在不在这,去了哪里,她都不关心。颜德春自然也看出来她平静的神色,他又道:   “这几日有谢家的亲戚来过。”   “谢家的亲戚?”   不怪颜如月诧异,和谢砚成婚这么久,也没见过任何一个谢家人来这里看过他们,而且也没听谢砚或者谢兰芝提过。   “可是有事?”   到底是他的亲戚,她若是能帮上忙肯定帮一把。   颜德春面色有点怪异,道:“没什么事情,这不是听说谢砚中了解元,这才来找人。”   一句话,就将那些人的目的说的清楚。颜如月冷笑一声,道:“他们倒是好算计。”   平日里不见照顾谢家兄妹,眼看着谢砚出人头地了,上赶着来认人。   颜德春重重的叹息一声道:“到底是女婿家的事情,所以我客客气气的告诉他们,过几日再来。”   颜如月嗯了一声,她一会就告诉谢砚,这事还是他自己处理比较好。   “对了,大房那边是不是订完婚了?”   颜如月说的是颜如馨和柳新立的婚事,算算日子,应该办完好几天了。   “取消了,”颜德春浑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水,道:“柳新立没中。”   颜家大房特意将订婚的日子放在放榜之后,自然是存了别样的心思。按理说已经两家通过气了,不管中没中,总不好嘴巴一张一合就将此事作废,但那是大房的事情,和二房无关。   颜如月也不在意,只要颜家大房那些人规矩一些,别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不会整治他们。   父女俩又说了一会话,颜如月便往回走。   沿着青石板路往前,便是月牙拱门。   颜如月刚转了出来,就见谢砚站在树下。他今日穿了湖蓝色的袍子,身高腿长,身姿挺拔。   只看背影也知是个俊逸非凡的男子。   颜如月笑了一下,悄悄的上前,踮起脚尖捂住他的眼睛。   身后的柳枝见状,低头偷偷笑。小时候自家小姐便喜欢这样捂住她和桃红的眼睛,还夹着嗓子,让她们猜她是谁。   果然,颜如月放低了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女儿家的香气环绕着谢砚,柔软的像是云朵般的身子贴在他后背。   他喉咙发紧,定了定神才道:“月儿。”   颜如月放开手,谢砚转身牵住她。   “等多久了?”颜如月问他。   谢砚轻笑了一声:“刚过来。”   不远处有几个巡逻的仆从,闻言摇头,心想姑爷站了好半天了,他们都将颜府走了一圈回来,姑爷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活脱脱一个望妻石。   天边还有最后一丝光亮,谢砚握住颜如月的手,二人漫步在颜府里,偶尔说几句话,俩人面上俱是一片轻松。   等走到花园里的时候,颜如月才想起来,“对了,我爹说,这几日有谢家的亲戚找上门。”   “嗯,我自会处理。”   谢兰芝一直在府里,自然知道这件事,所以在谢砚回来之后将此事告诉他了。   谢砚向来有分寸,颜如月便没多说了。小夫妻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下,即便不说话只看着对方,都觉得心满意足。   直到天色黑的不见五指,谢砚起身,颜如月也跟着起来,就听暗色里男人说了一句:   “去你那里,还是我房间?”   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如潮水般往颜如月的脑子里涌,脸热的都要冒烟了。   她犹豫了一会,才道:“我那吧。”   他们是夫妻,住在一起很正常,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颜如月总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她晃了晃脑袋,让谢砚回去收拾,她先回房等他。   回到房间里,柳枝和桃红像往常一样准备沐浴的东西。就见自家小姐走来走去,紧张的看着屋里。   “小姐?”   颜如月回过神来,心想他是她夫君,一起休息没什么的,她咬了咬唇,之后吩咐柳枝和桃红将屋里陈设重新布置一番。   谢砚来的时候,颜如月已经洗漱好了,头发散着,只穿着素色的寝衣。   柳枝和桃红识趣的退了出去,桃红打了个哈欠,道:“柳枝姐姐,睡觉吧。”   柳枝点了点她的额头,“哪能睡啊,等着小姐要水。”   桃红不解,“小姐不是已经沐浴过了吗?而且给姑爷也准备好洗澡水了,还要什么水?茶水?”   柳枝叹气,“还好你主子是小姐,要不然你这个傻丫头,说不定被主子嫌弃成什么样。”   桃红挠头,还是没明白。   直到当天晚上,她迷迷糊糊的,和柳枝一同往主卧里送了三次水。   屋里有种怪味,桃红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她悄悄的往内室看了一眼。   就见昏暗的室内床帐挡着,一只玉臂从里面探了出来,在内侧上好像有点红点点。   那只宛若凝脂的手将床帐掀开,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来。   桃红呆愣住,觉得这好像不是自家小姐。   湿发粘在她脸颊上,她鼻尖红彤彤的,面上绯红一片,杏眸水润,红唇也比往日更加殷红饱满。   桃红脸热的想,小姐看起来好娇媚啊,怪好看的。   不过当桃红往下看,就见自家小姐从脖子开始到衣襟处,全都是红色的印子。   桃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柳枝拽了出去。   “柳枝姐姐,”桃红紧张兮兮的:“我看见了。”   柳枝有点懵,“啊?”   桃红道:“屋里有虫子,小姐身上都是被虫子咬的,想来他们没睡就是在找虫子!”   桃红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对,心想都什么时节了,怎么这么多讨厌的虫子啊!   柳枝一时语塞,只能爱怜的摸摸桃红的脑袋,道:   “明日我叫厨房的婶子多给你盛一碗饭。”   作者有话说:   桃红:干饭人! 第73章   ◎“叫声夫君。”◎   谢砚不在的这几天,李乘风带着学生们出去游学,然后又让孩子们休息几天,后日才会重新上课。   知道谢砚回来了,李乘风和李姝一起来了。   “谢兄,你身子可好了?”   李乘风说的是谢砚肩膀上的伤势,谢砚点头,淡声道:“无事。”   李姝去找府里的女眷,所以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在厅堂叙话。李乘风喝了一口茶水,皱了皱眉头。   “这茶水?”   谢砚掀了掀眼帘,“怎么了?”   李乘风:“好像有点甜滋滋的,放了花蜜?”   颜如月不喜欢茶水微涩的味道,所以每次喝之前都会放各种花蜜,最爱的是桂花蜜。所以谢砚也随着她,渐渐的养成了习惯。   “不好喝吗?”谢砚浅啜了一口,淡淡的甜意漫进心里。   李乘风皱眉道:“好喝是好喝,不过你向来不喜甜啊。”   和谢砚认识的久了,自然也知道他的一些口味。每次去茶楼喝茶的时候,谢砚从来不碰甜口的糕点。就算吃,他也只挑着咸味的糕点。   李乘风还问过他,为何不吃枣糕。谢砚当时眼睛扫都没扫糕点,声音冷淡的说了句:“腻。”   可是现在,他连着喝了三口带着甜的茶水!   谢砚放下茶盏,瞟了一眼旁边的李乘风,道:“看我做什么。”   李乘风啧啧两声:“感觉你好像变了。”   谢砚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衫,他相貌出众,气质也矜贵,即便靠在椅子上,胳膊随意的搭在一旁,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像是权贵人家。   他嗤了一声,道:“哪变了?”   得了,说话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李乘风放心了,他还是那个谢砚。   “没什么,对了,你明年开春便要进京赶考了,私塾里的事情不放一放吗?”   会试更加难,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考试,李乘风觉得,像谢砚这等才学的人,也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听见“京城”二字,谢砚的脸几不可见的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年底再说,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得对孩子们负责,”谢砚回答道。   李乘风知道他是负责的人,便也不劝了。“可惜了,我不能同你一起进京赶考了。”   李乘风落榜了,只能再等三年准备乡试。   谢砚看了他一眼,李乘风此人素来笑呵呵的,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挂在心上似的。不过此刻,他面容带了点难过,应当是为了落榜的事情。   谢砚伸出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劝解道:“你还年轻,且学识也不错,慢慢准备,来的及。”   可能他的话起了作用,李乘风露出一个笑容,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兄弟俩叙话,后院的姐妹们也在闲聊。   李姝很喜欢颜如月,看她的时候眼睛都是冒着光的。颜如月感受到她的目光,朝着她笑了笑。   李姝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嫂子,若是你有妹妹就好了,可以嫁给我哥。”   李姝想,颜如月的妹妹定然和她差不多的,那李家就有个像颜如月一样的嫂子了,她肯定高兴死了。   颜如月噗嗤笑了一声,眼睛看向谢兰芝。李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谢兰芝脸色通红,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兰芝,也算是颜如月的妹妹啊,她方才一番话,岂不是让兰芝误会?   “兰芝,你别多想,我没那个意思。”   谢兰芝垂着脑袋,像是小兔子似的,脸颊红了一片。她眼睛眨了眨,点头道:“我知道的。”   谢兰芝和李姝关系好,几句话就又恢复如常了。颜如月静静的呆着,听李姝不停的说话,感觉屋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叽叽……”   李姝停住嘴,眼睛在屋里看来看去,“怎么有鸟叫?”   谢兰芝来了精神,站起来走到窗子边,指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道:“在这里。”   李姝当即也走了过去,好奇的看着鸟儿,听鸟儿鸣叫。   “它长的可真好看,叫的也好听。”   似是为了应李姝的话,小鸟儿当即又叽叽的叫了几声,惹的小姑娘捂嘴笑了起来。   谢兰芝解释道:“这是我嫂子送给我哥的,好看吧。”   李姝点头:“嫂子真好啊,对了,它有名字吗?”   “没有。”   李姝哦了一声,接着逗鸟去了。   有的,它有名字。   坐在桌子旁的颜如月在心里说道,它叫阿黄。   这是昨晚谢砚告诉她的,说给鸟儿起了阿黄这个名字。不过颜如月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她想这是她和谢砚之间的小秘密。   想到这里,颜如月心口发烫,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笑意。   从外头进来的桃红将茶壶放在桌子上,附耳在颜如月的耳边说了什么。颜如月面上的笑容淡了淡,谢兰芝有所察觉,看了过来。   “兰芝,姝儿,你们尝尝,这是庄子里刚送来的桃子,正是多汁的时候。”   颜如月起身,笑着道:“我去净室,一会就回来。”   俩个小姑娘没察觉出不对,转头继续逗鸟去了。   出了房门,颜如月面上的笑容褪去,“人现在在哪里?”   方才桃红说,谢家来人了。   之前颜德春就说过,那些谢家的亲戚找上门来了。颜如月当然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无非是看谢砚当上了举人,想来套近乎罢了。   对付这种人,颜如月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到底是谢砚的亲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想的是,谢砚这人性子平淡,沉默寡言,怕是得吃亏。   前厅里,确实坐着几个从村里来的谢家远亲。   其中一个瞧着和颜德春岁数差不多,不过不像颜德春那般慈祥,此人瞧着就精明,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盯着屋里的摆件看。   上次来颜府,压根就没呆多久,毕竟谢砚不在,而且那个颜老爷为人圆滑,他们压根没讨到什么便宜。   这回好了,谢砚回来了。   谢砚和谢兰芝两兄妹,是他看着长大的,没想到谢砚竟然有这么大的出息,不光娶到了媳妇,还考中了举人!   上次谢砚成亲后,他们得了消息也来了,本想去谢家看看新娘子,却被谢砚拦下。后来吃饭的时候更是被谢砚灌醉了,没去上。   这次怎么也能见一见了吧?   毕竟他们是长辈,那个颜小姐也得客客气气的,说不定还要给他们点好东西巴结巴结。   “六伯,喝茶。”谢砚开口,打断了谢老六的思路。   “哎,好,好。”   谢老六上回来颜府,颜德春就给上了好茶招待着。谢老六没喝过那么好喝的茶水,入口丝滑不苦涩。   这回他面上带了期待,心想一定要多喝点茶水才行。   谢老六端着茶盏直接灌了一口,然后面色难看的咽了下去。   “谢砚,”谢老六不满的开口道:“这是什么破茶叶!”   他不满的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颜如月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这么一句,她顿住脚步没动。   屋里,谢砚面上没什么表情,谢老六知道谢砚从小就这样,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他皱眉道:   “难道颜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谢砚抬起眸子,随意的看了他一眼,谢老六莫名的觉得有点凉意。刚要说什么,就听谢砚道:   “六伯,您此次来可是有事?”   谢老六见谢砚不给他面子,有些恼怒,不过想到谢砚现在是举人老爷,有点架子也是应该的。所以他没多想,道:   “这不是知道你中举了,来恭喜你嘛!你家里也没个长辈,怕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特意来告诉你。”   谢老六的想法是,谢砚中举了那就得摆宴,到时候他们都来,摆摆长辈的威风。越想,谢老六面上的笑容越大。   对面的谢砚神色还是那般淡淡的,声音清冽似带着凉意。   “不知六伯要告诉我何事?”   谢老六来了精神,也忘了他方才喝了一嘴碎茶叶。他直起腰板,道:   “你得摆宴,告诉众人你中了举人,还得收礼。谢砚啊,六伯告诉你,虽然你中了举人,但别忘了本,别忘了你是谢家人。”   谢老六觉得自己这番话是在敲打谢砚,免得他一直冷冰冰的,像是对他们不尊重。却不想话音落下,谢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没有温度。   谢老六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就像是在山里打猎时,被野兽盯上的那种感觉。   凉意顺着脊骨往上爬,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屋里的人以谢老六马首是瞻,见他不说话,都不敢吱声。   一时,寂静无声。   半响之后,谢砚才轻笑了一声,重复道:“我不会忘本,我是谢家人。”   谢老六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   他方才吓了一跳,以为谢砚要不满他们。毕竟当年谢家大人走了后,两个小的艰难度日,他们也没怎么帮助。   “那就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摆宴?我叫人过来给你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是占便宜。谢老六没少给红白喜事帮忙,他专门挑厨房的活计,比如烧火,实际上碰见有什么好的食材,直接偷偷顺走。   谢老六想,颜府家大业大,东西也定然都是好的,他能占到大便宜。   谢老六眼里的贪婪自然逃不过谢砚的眼睛,他长眸没有温度,淡淡的道:“待我家重新建起来,自然会摆宴。”   谢老六震惊,其他人也没缓过来。   什么意思?谢砚家里不是着火烧毁了吗?要是重新盖得盖到什么时候?   谢老六皱眉,作势就要拿出长辈的架势来训斥谢砚。“我说谢砚啊……”   话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谢老六转头,就见走进来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笑盈盈的看着众人。   “各位长辈好,我是颜如月,谢砚的娘子。”   颜如月进来之后就介绍自己,落落大方的模样惹的众位长辈点头,心想谢砚可真是命好啊。谁不知道是因为宁泽跑了,这才将此婚事落到他头上的?   谢老六更是羡慕极了,他家里也有个年岁相当的儿子,至今还未娶妻。他这么大岁数累死累活的挣钱,就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   哪像谢砚啊,白白得了这么好的媳妇,而且还能住在颜府这么大的院子里。   谢老六当即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谢砚啊,可得好好对你媳妇啊,毕竟是上门女婿,得多孝顺颜老爷才是。”   谢砚没什么表情,倒是颜如月,笑容都凝住了。   她很讨厌别人这样说谢砚,方才站在门外听了一会,颜如月知道谢砚对他们的态度,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这位长辈,您这样说不对,谢砚可不是上门女婿,他都是解元了,哦,长辈,您知道解元吗?就是第一!就算在京城里,也没有哪个人会让解元来入赘吧?”   “再说了,是因为谢家被烧毁,这才住在我娘家的,难不成要让我们一家子住在地上?没有这个道理吧。”   颜如月唇角带笑的说了一通,让众人有些不好意思,谢老六更是有些讪讪的。   “是,是。”谢老六低垂着脑袋道。   自从颜如月进来,谢砚就开始变了心情。他薄唇几不可见的勾了勾,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直到众位长辈离开,他还是看着颜如月。   颜如月几步走了过来,垂眸低声道:“抱歉,一时没忍住,让你难办了。”   说着,颜如月握住他的手。   她方才见有人说谢砚,比说她自己都难受,所以才出口护夫君的。但是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好。   谢砚低头,只能看见她的发顶。他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拢了拢,轻声道: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娘子。”   咚咚——-   他声音压的低,莫名的发沉,让颜如月心跳快了几分。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但是经过他舌尖过了一遍,就莫名的让她觉得舒坦。   颜如月知道他没怪她,她松了口气,然后捏捏他的掌心。   “再叫一遍……”   谢砚失笑,低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   低沉的声音,激起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她脸更红了一些,不过还是点头嗯了一声应下。   谢砚看着她红果子似的脸颊,亲了亲她的耳垂,齿尖磨过她的那颗小痣,诱惑似的说道:   “叫声夫君。”   这下颜如月脸红的似滴血——-   “别闹,还有人在呢。”颜如月推他。   “没人,”他道。   方才见只剩下他们夫妻后,柳枝懂事的带着桃红走了,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桃红不解,好奇的问道:“也没那么冷吧,为什么关门?”   “桃红啊,”柳枝拍了拍她的脑门,“晚上再多吃一碗饭。”   孩子得多补补。   颜如月到底没叫出口,实在是觉得有些羞.耻。   谁成想,到底没躲过这一茬,晚上的时候叫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第74章   ◎那下一个,便是她◎   肖春雷叫谢砚出来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二人站在府里最偏僻的角落里,沉默对峙。   谢砚瞥了一样刚刚巡逻离开的颜府仆从,他压低了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道: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是什么侯府之子,也不会回去。”   夜色如水,青年穿着一身暗色的寝衣,举手投足间气质矜贵,和永安侯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肖春雷查过谢砚的身世,自然知道他过的是什么贫困日子。   说句不中听的,谢砚过的甚至不如侯府的下人。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依旧能成长的这般好。   这就是血脉。   “公子,您的血脉是无法改变的。”肖春雷顿了顿,道:“侯爷脾气不算太好,您还是尽量早些回去看看他,父子相认。”   月色下的青年神色冷的吓人,他长眸里没有半点温度,看着肖春雷道:“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肖春雷笑了,络腮胡子大汉笑的和煦了几分,“公子说的什么话,侯爷是您的父亲,自然不会害您。”   谢砚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扔下一句:“我爹早死了。”   转身离开。   暗色里青年的背影挺拔,像是不屈的翠竹。   肖春雷无奈的摇头,心想这位主儿的脾气也不好啊。看来,他只能用些手段了。   .   到了该去私塾教书的日子,谢砚早早就起来收拾一番,等他收拾好后,颜如月还没醒。   谢砚眸子里浓情似水,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又亲了一下她的面颊,这才离开。   学生们多日不见他,都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好。吴文觉是孩子王,心眼也多。他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夫子,您伤势好了吗?”   谢砚摸摸他的脑袋,“好了。”   “大家坐回自己的位置,我们这就准备上课。”   待晌午的时候,孩子们笑着跑回家,屋里很快就剩下他自己。谢砚低头整理书籍,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   转过头,就见门口站着肖春雷。   还没等谢砚说话,肖春雷走近给谢砚看了他手里的东西,浓浓的血腥气散开。   .   谢砚晌午没回来用饭,说是李乘风叫他。   颜如月不放心,让柳枝走一趟,送了一些他爱吃的牛舌饼。   桃红正在给阿黄喂食,她逗了一会阿黄,听见它脆叫之后,笑呵呵的过来和颜如月道:   “小姐,这个鸟儿叫的真好听。”   颜如月点头,自然是好听的,而且鸟儿长的也好看,谢砚很喜欢,每日都要亲自喂食和水。   桃红净手后走了过来给颜如月倒水,就见自家小姐将账本扔在一旁,正专心致志的摆弄手里的小玩意。   “小姐,这是机关吧?”   “我记得小姐当时买的时候,是一堆散乱的小木头,这么快就拼好了?”   颜如月手里是一个像是圆球的木头东西,不过巴掌大,是由很多小物件组成的。颜如月正在研究,到底从哪里拆开,能再好好的装回去。   “不是我拼的。”她答了一句。   桃红了然:“那就是姑爷了,姑爷可真聪明,等以后小姐若是生个小少爷,或者是小小姐,一定聪慧极了。”   桃红语出惊人,吓的颜如月手里没个准头,不小心按到一块,直接将那个木头圆球给按散开了。哗啦啦的散了一桌子,再也不成圆状。   桃红呀了一声,然后弯腰去捡地上掉落的木块,所以没注意到颜如月低垂着眸子看自己的腹部。   孩子?   颜如月脸热了一下,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不过若是生个像他们的孩子,好像——也不错。   最好是像谢砚那般好看,性子别那么冷,小女孩要娇俏一些才可爱,要是男孩的话也最好嘴甜一点。   想了好一会,颜如月面上笑容深了些,直到桃红叫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   .   下午的时候,颜如月睡了一觉,醒来后柳枝说兰芝过来了。   “嫂子,看,这是我新做好的衣裙,怎么样?”   颜如月去平城的这几日,谢兰芝就一直在屋里画图,画了好多张,最后才舍得将好料子裁剪成衣裙。好在她女红不错,做出来的东西也让人满意。   颜如月刚睡醒,杏眸还带着点迷濛,瞧着和平日里那个落落大方的颜大小姐有些不一样,此刻更显娇憨可爱。   “嫂子,喝水。”谢兰芝给她倒了一盏水推了过去。   颜如月喝了一口,这才彻底醒了过来。拿过谢兰芝做好的裙子细细的看了看,夸赞道:   “兰芝手真巧。”   谢兰芝被她夸的不太好意思,她羞涩的道:“哪有那么好,多亏了嫂子给的布料好。”   颜如月对谢兰芝很是大方,平日里给了不少补药不说,还将自己的布料也送了不少。颜如月想,左右她一个人也穿不完,而且颜家也不差这点东西。   姑娘家,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是。   经过和颜如月的相处,现在的谢兰芝比之前开朗不少,而且衣着打扮学着颜如月,变得亮眼许多。   上次李姝来还说,谢兰芝瞧着就像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小姐。   谢兰芝知道,这一切都要感谢颜如月。因此,谢兰芝做衣裙的时候格外的上心,想着给颜如月帮上忙。   见颜如月喜欢,谢兰芝也放下心来。   “那我就放心了,正好这几日赶制一件袍子出来。”   “袍子?”颜如月放下东西,“你要给你哥做?兰芝,你多歇歇眼睛,不急的。”   谢兰芝摇头:“不行啊,过几日就是我大哥的生辰了,想着给他做袍子当生辰礼。对了嫂子,你别将这事告诉他,我还想给大哥一个惊喜呢。”   谢砚的生辰?   颜如月还真不知道他就要过生辰了,赶忙问是哪天。谢兰芝告诉她后,颜如月数了数,还有不到十日了。   等谢兰芝走了后,颜如月开始紧张起来,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去摩挲茶盏。   这是他们成婚后,陪着谢砚过的第一个生辰,她该送些什么呢?颜如月边想边否定自己,直到黄昏时分,她也没想出来送什么。   晚膳的时候,谢砚依旧没回来用。   饭桌上,颜如月一直在想着到底该送什么,所以没注意到唐熠欲言又止的神色。   等用完饭,颜如月往院子里走,就听见身后唐熠叫她。   “颜小姐,”唐熠走近后,面色严肃的看着她,道:“可否近一步说话?”   光天化日,自然可以的,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相处,颜如月觉得唐熠此人可信可靠,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屏退了其他人,二人坐在凉亭里,颜如月笑道:“唐公子,要说什么?”   唐熠平日里都是笑呵呵的,甚少出现肃色的时候,见他不笑,颜如月心里莫名的不安。   “是平城的铺子出事了?”她主动问道。   唐熠摇头:“不是。”   颜如月松了口气,“那是什么?”   唐熠斟酌片刻,道:“我今日出门去,听说了一件事。”   颜如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就听唐熠又道:“听说有几个人进山里打猎,被野兽咬死了。”   颜如月心口一提,想到谢砚也曾进山里讨食,因此她不由得同情这几个人。   唐熠自然没错过她的眼神,不过他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认识一个朋友告诉我,那几个人好像和谢砚有亲戚关系。”   “什么?”   .   谢砚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如浓墨。   他脚步有些沉重,想到白日里肖春雷给他看的东西,面色不由得更加沉。   谢砚算是早慧的人,面对很多事情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但是当看到血淋淋的肢体时,他还是白了脸。   肖春雷竟然还能笑出来,还告诉他,这只是开始。   谢砚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被月光拉出来的人影。   人影晃过缝隙里的小草,那小草虽从青石板路的缝隙顽强的长出来,但依然能被人轻松除掉。   就像是高官权贵,很轻易的杀人,甚至比杀鸡还要简单。   回屋之后,颜如月笑着走了过来,谢砚扯了扯嘴角,做出平静的样子,轻声道:   “我去洗漱。”   颜如月点头,“好,去吧。”   青年的背影透着寂寥,颜如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谢砚的面色不对,颜如月能看出来。她也知道,今日谢砚应该是收到消息了。那日来的几个谢家的亲戚,有两个死在了山里。   虽然谢砚和他们关系不是太好,但也应当是难过的吧。   何止是难过。   谢砚低头一遍遍的搓自己的手,明明水面清澈,可谢砚觉得上面冒出猩红的血水。   他抿着唇,洗了一遍又一遍。   当天夜里,颜如月抱着他,说了很多话。谢砚尽量如往常一般,最后将人哄睡。   谢砚长眸盯着虚无,他半点睡意都没有。   过了一会,谢砚抬起自己的手,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放下,最后抿着唇闭上眼睛。   谢家亲戚死在山上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颜德春耳朵里。   颜德春向来喜爱谢砚,也是真心对他,所以将人叫过去安慰一番,还道要给那两户人家送些银子。   谢砚摇头,“多谢爹,我手里有,已经送过去了。”   颜德春满意的点头,谢砚手里的钱乃是中举之后的赏银,还有知县大人送的银子,杂七杂八加起来,三百两是有了。   “不错,是个孝顺的孩子。”颜德春笑眯眯的道。   谢砚只觉得嘴里发苦,垂着眸子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等谢砚走后,颜如月去了颜德春房里,父女俩说了好一会生意上的事情。   “爹,平城的铺子开起来之后,我想再开两个,若是生意好的话,明年开春便将店铺开到京城去。”   这一直是颜如月的初衷,她想的是,谢砚明年开春要进京赶考,到时候可能会当个京城小官,那他们一家子便也去京城,左右手里富裕到哪里都一样。   而且苏晴柔也在京城,颜如月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帮助她,她总不能劝她和离。对于苏晴柔的夫君靳峥,苏府上上下下都很满意,且苏晴柔也没有分开这方面的意思。   颜如月叹了口气,觉得苏姐姐,着实命太苦了。   “怎么了月儿,唉声叹气的。”颜德春喝了一口茶水,问了一嘴。   颜如月想了想,将苏晴柔的事情说了一遍,想着她爹老谋深算,也许会有什么办法。   颜德春听完,眉头皱了皱。   半响之后,他才斟酌着开口道:“月儿,这是人家的家事,你不好插手的。再有,苏家老爷子和苏父,都极为喜爱靳峥,就算苏小姐将事情和家里说了,他们也只会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颜如月立马回嘴:“爹爹,您就专一,还有谢砚,他也不会这样。”   她这么一提,颜德春才想到这个问题。别人家女婿有小妾,他没那么大触动,但是一想到自家女婿有小妾,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提那些京城的人,便是北山镇小小一座城池,就有不少人家有小妾通房。   拿苏家来说,苏晴柔的爹可有三个小妾,据说苏夫人身边的丫鬟便是苏老爷的通房。颜德春自己没有妾室,甚至在妻子死后,连续弦都没有,但是他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苏晴柔在苏家长大,最是了解她的家人,她之所以没和家人说,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吧。不过放到自己女儿身上,颜德春就不满了。   “谢砚那里,我晚上找他谈谈,妾室通房,想都别想,”颜德春淡声道。   颜如月有些无奈,忍不住为谢砚说话:“爹,他不是那样的人。”   颜德春心想,自己女儿聪明归聪明,但是于男女之事上还知道的甚少。他开口道:   “那是因为谢家贫寒,因为他谢砚现在只是个穷书生。月儿,若是谢砚往后金榜题名,成为官老爷呢?你敢确定他不会有妾室?敢确定他不会三妻四妾?”   颜如月被她亲爹说蒙了,“他不会这样的。”   颜德春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晚上我叫他过来,让他发誓。”   从颜德春那里出来,颜如月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不会的,谢砚不是那种人,她相信他。不过她咬着唇,想到她爹说的。   若是往后他当官有钱有权了呢?   想到靳峥,颜如月有一瞬间的动摇,她怕谢砚也会那样,但是很快她就告诉自己,不会的,谢砚定然不会。   回到屋里,颜如月给阿黄喂了东西,阿黄没吃,叽叽喳喳的叫了一会。它声音悦耳,似能将烦恼都叫走似的,让人心情愉悦不少。   颜如月微微一笑,点了点鸟笼子,道:“阿黄,快吃东西。”   阿黄听不懂她说什么,歪着脑袋看她。颜如月笑容越发的大了,又逗了一会才去净手。   在去平城的这几天,其实颜家族人也来过,不过她爹怕她多想没有告诉她。但颜如月问了府里的人,自然知道一切。   颜如月歪坐在小榻上,懒懒散散的打开话本子,她想,那些族人到现在还不死心,也真是够有毅力的。   不过他们父女俩都不松口,那些人也无可奈何。   许是近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颜如月看话本子都看不进去,躺了一会眯着眼睛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慵懒的侧过身子,问柳枝道:   “他回来了?”   柳枝正在给颜如月准备净手净面的水,闻言抬头道:“还没到时辰,姑爷还没回来。”   颜如月嗯了一声。   今日谢砚倒是准时回来了,不过颜如月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饭,夫妻俩牵着手在颜府里闲逛。颜如月侧头看他,就见他眉眼间似染了悲伤。   颜如月想了想,他应当是因为那两个亲戚吧。   捏了捏他的手指,谢砚转头,回以一个拥抱。   “月儿,”谢砚叫她的名字。   颜如月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心跳,嗯了一声。年轻的夫妻谁都没说话,却都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支撑下去的力量。   当天夜里,颜如月拉着谢砚在床榻上说了好一会的话,她想让他高兴。   “私塾里有个叫吴文觉的小孩子,他还是那般调皮吗?”颜如月引起话题道。   谢砚侧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大掌搭在她后背,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嗯。”   颜如月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他突起的喉结。她上去亲了亲,道:   “那他有没有惹你生气?”   喉结滑动,就听得他道了句没有。   明显他不太想说话了,颜如月便也不提,环住男人精壮的窄腰,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闭上眼睛。   “睡吧。”她道。   谢砚淡淡的嗯了一声,像是以往那般抚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屋里的角落,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   这是颜如月的习惯,谢砚来了之后她还问过他要不要灭掉。谢砚摇头说没关系,他都能睡着。   此刻,谢砚藉着那点昏黄的光看自己的手掌,眸子里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   过了会,就听得颜如月呼吸均匀,还翻了个身背对着谢砚。谢砚伸手将被子给她盖好,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几声不合时宜的鸟叫。   不是阿黄。   谢砚猛的睁开眼睛,捏紧了拳头。   半响之后,他还是慢慢的起身,悄无声息的朝着外面去了。   今晚的肖春雷依旧说了一些劝他回侯府的话,谢砚抿着唇不应声。   肖春雷笑笑,道:“公子,莫不是您舍不得颜家小姐?您放心,等您回了侯府,京城里的贵女多的是,想挑什么样的没有?”   来的时候侯爷就说了,在北山镇的一切都断掉,毕竟侯爷的儿子不可能娶一个商户女,说出去都丢人。   肖春雷接着道:“您还年轻,见识过的女人也少,等到了京城,侯爷自然会给您安排一门好亲事。不说旁的,总是能对您有所助力,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全身铜臭味。”   谢砚终于动了。   他抬起长眸,薄唇轻启道:“她是我的人,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肖春雷有些惊讶,没想到谢砚竟然在知道自己是侯爷之子后,依然对那个颜家小姐情根深种。   要知道侯府里几个少爷们,多是年纪青青便有了暖床丫头,更是得了侯爷的遗传,房里女人数不清。但是他们都是拿女人当玩物,向来不会费心思。   不想谢砚这般,真心实意的喜欢着对方。   肖春雷眼珠子转了转,他好像找到了谢砚的软肋。   想到侯爷的吩咐让他不择手段,肖春雷迎着谢砚冰冷的目光,低声道:   “公子,若是您不走,那下一个,便是她。” 第75章   ◎“谢砚,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在肖春雷看来,谢砚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私生子,这才如此排斥回到京城。   而且侯爷发话了,让他将在北山镇的关系断个干净,也就是说需要他休妻。   肖春雷在永安侯府多年,见识过很多大场面,甚至还曾经陪着永安侯进宫面圣。私底下也见过山野土匪,甚至外邦异族。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在他说出下一个就是那位颜小姐的时候,谢砚眼神如刀子射了过来,似要化成实质扎在他身上。   肖春雷当即冒了冷汗,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   谢砚的眼神,着实有些可怕。   就像是他在山中见到的野兽,要扑上来将他撕碎一般。   肖春雷那一刻在想,若是他真的有什么动作,谢砚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直到谢砚离开,肖春雷才缓过神来。   他抬手擦了一把冷汗,却又忽然顿住,嗤笑自己竟然被文弱书生给唬住了。   .   颜如月这些日子都起来的比较晚,醒来的时候见谢砚已经离开了。柳枝进来侍候她洗漱,桃红去端早膳。   “姑爷什么时候走的?”颜如月随口问了一句。   柳枝想了想,道:“姑爷今天好像比往日去的早一些。”   颜如月嗯了一声,想来是私塾那边有事情吧。吃完饭,就听得桃红进来,说是唐熠来了。   唐熠这些日子并不总是在颜府,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颜如月擦嘴漱口,收拾一番才去会客的厅堂。   一进来,颜如月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北山见她进来,行礼之后退了出去。唐熠正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敛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颜如月下意识的觉得,平城那边出事了。   “唐公子?”颜如月叫了他一声。   唐熠闻声才缓过神来,面色有些发白。他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来了。”   颜如月示意他坐下,然后坐在对面的位置上,柳枝上来给二认倒茶水。唐熠看了柳枝一眼,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先出去吧。”   柳枝没动,在看见颜如月点头后,她才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柳枝懂事,门没关上,她和桃红拽着北山离的稍微远一些,却也能看见屋里的情况。   毕竟自家小姐是姑娘,柳枝怎么也得注意些。   唐熠没发现柳枝的想法,亦或者,他现在什么都发现不了。   他觉得自己手凉的吓人,便想端过茶盏捂手。   颜如月静静的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唐熠手在发抖,甚至要将茶水抖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和唐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唐家富裕,又在京城认识不少人。唐熠作为唐家的大公子,向来稳重和善,面上总是带着笑,从没像现在这样——慌乱迷茫害怕。   他没说话,颜如月便读到了这些情绪。   唐熠抬起眸子,他喝了一口茶水后猛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千万不要往外说,而且,不要告诉谢砚。”   .   外面等着的人有些无聊,桃红逗北山,惹的小北山瞪了她好几眼。柳枝则是一直在关注屋里的动静,她见自家小姐脸色越来越白。   唐公子说了什么?为何小姐是这幅模样?   柳枝不免有些担忧。   直到唐熠从屋里出来,带着北山离开,柳枝进屋里,见她家小姐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直都没动静。   “小姐?”柳枝担忧的叫人。   只见颜如月慢慢的抬起头,面上惨白一片,手不由自主的在发抖,往日里殷红的嘴唇失了颜色,就像是花园里开败的花朵般。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颜如月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唐熠说的话。   “我昨晚看见谢砚和一个黑衣人在说话,离的远听不清,但是我听见黑衣人说,下一个就是你。”   唐熠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颜如月的困惑中继续说道:“有人和我说,谢家的那两个人并不是死于野兽之口,毕竟他们年龄大了,怎么会突然上山?”   “是有人,杀了他们。”   唐熠只说了这些就没再说话了,颜如月是聪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不信,不信谢砚会让人杀她。   唐熠补充了一句,那人好像是拿她威胁谢砚,让谢砚回京城。至于具体如何,唐熠没听清,也不敢离的过近。   颜如月脑子有点乱,她浑浑噩噩的往房间走去,就听有人说道:“姑爷,您怎么回来了?”   颜如月站住脚步,转过身子,就见谢砚面色冷峻,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脸色这么不好,”谢砚走近后,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见不热才放下心。   颜如月张了张嘴,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回来了?”   谢砚握住她的手,发觉有些凉,他不由得蹙眉,带着她往室内走去。边走边轻声道:   “我让李乘风帮我带带孩子们,毕竟要会试了,在家看书。”   颜如月想到了什么,面色又白了几分。   唐熠说,那人拿她威胁谢砚。现在,谢砚又从私塾回来……是怕那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动手?   原本她只信两分,现在也变成五分了。   进屋之后,谢砚让柳枝端来热水,亲手给颜如月净手,之后又让她坐在靠窗户的小榻上晒太阳。   “是不是冷?”谢砚一直握着她的手,发现她手一直冰凉凉的。   柳枝听见后取来薄被,给颜如月盖在腿上。谢砚调整了靠垫,让颜如月靠在上头。   许是他的大掌温暖,许是薄被起了作用,颜如月渐渐的恢复如常。她看着谢砚,道:   “你在京城里有认识的人吗?”   谢砚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道:“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颜如月哦了一声,垂下眸子。一侧的手指抓着衣袖,她道:   “想着过些日子进京看看苏姐姐,她怀着孩子,也不知道现在肚子多大了,过的怎么样。若是你有认识的人,正好和我一起过去探亲。”   苏晴柔和颜如月关系好,谢砚一直都知道,也不疑有他。   “嗯,”他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颜如月轻轻的呼吸吐息,调整自己的表情,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笑着道:   “你不是说要看书的吗?快去吧。”   谢砚没动,反倒是让柳枝去书房里将书籍拿过来。   “我在这陪着你,还能说说话,”他回答道。   颜如月的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谢砚没有要和她说的意思,而唐熠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骗她。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砚觉得颜如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有些惨白。   颜如月回过神,挤出一个笑容,道:“我,那个要来了。”   谢砚刚开始还没明白,想了半天才知道是什么。他和谢兰芝相依为命,自然是知道不少,毕竟小兰芝没人教,刚开始的时候吓的兄妹二人都要哭了。   还是邻居婶子过来,教小兰芝,谢砚也因此知道一些。   谢砚耳朵有点红,点点头道:“那让柳枝给你冲些姜糖水喝。”   颜如月应下。   一碗姜糖水还没喝完,就见府里的仆从匆匆赶来,大喊道:“小姐,九叔出事了!”   颜如月手里的碗放下,赶忙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出去。而谢砚,一脸凝重的跟着她往外去。   到了之后才知道,今日是颜德春安排九叔去城外接货,是从京城来的一批好布料。谁成想,九叔的马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狂,将背上的九叔甩了出去!   “好在落在路边的草地上,只是胳膊骨折,若是落在石头上,那可就出了大事了。”   来给看诊的大夫嘱咐了几句,离开了。   颜如月走上前去,就见九叔闭着眼睛。颜如月眼眶发酸,胀的她难受。   九叔在府里多年,说是管家,实际上就是和家人一样,他是看着颜如月长大的,为颜家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了,她也一直对他尊敬有加。   九叔的岁数比颜德春小一些,身子骨更加硬朗,不过此刻面上都是擦伤,瞧着很是吓人。   颜德春就坐在旁边,身侧是九叔的妻子和儿子。   “好好在府里养伤,”颜德春发话了,让九叔的妻子好生照顾着。   出了屋子,颜德春皱眉,道:“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   说完抬起头,见颜如月面色不好,他关切的问道:“月儿别担心,大夫说好生养着,月旬就好了。”   颜如月点头,悄悄看了看谢砚,就见他神色莫名。   颜如月当天叫来府里的另外一位老人,告诉他将府里的巡逻人手增加一倍。那老仆从皱眉道:   “小姐,现在两人一队已经够了,而且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不必这样紧张吧?主要是都安排好的,若是四人一队,那众人休息时间就少了。”   高瀚义已经被官差送去不毛之地,那个李婉儿也不见踪影,巡逻了这些日子,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   颜如月深深的吐了口气,道:“近日让大家辛苦一些,月钱翻倍。”   老仆从方才只是觉得大小姐有些过于谨慎了,说完才觉得自己此话不对,但没想到大小姐没计较,还给多发钱。老仆从赶忙应下,出去安排了。   颜如月吩咐好后,又叫来柳枝低声说了什么,柳枝点头走了出去。正好和回来的谢砚走个碰面,柳枝叫了声姑爷。   谢砚神色冷淡,嗯了一声。   往日里,谢砚也都是这般没什么表情,但是今日柳枝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太对。不待柳枝细想,谢砚就进屋去了,柳枝也没停留,赶紧去办小姐交代的事情。   “我会不会打扰你?”颜如月问他。   谢砚扫了一眼桌子,就见上头有几册账本还有一个算盘。   “不会,”他将自己的书籍放在另一侧,温声道。   颜如月嗯了一声,夫妻二人各自做事。只是,颜如月没心思对账,她觑着谢砚,就见他正低头认真的温书。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半响也没见他翻页。   颜如月收回目光,拿过狼毫笔,慢吞吞的开始写着什么。   大概是她心里有事,总是写错。柳叶眉拧在一起,她看着眼前洇湿成一团的黑色发愣。   “我去爹那里一趟,”颜如月站起身,谢砚颔首。   待出了屋子,颜如月并没有去颜德春那里,反倒是坐在前院的厅室里,桃红在一旁侍候着。   桃红还不解,为何小姐要骗姑爷,刚要问,就见柳枝匆忙赶了过来。   柳枝来这里是颜如月之前就告诉好的,她进来后直接在颜如月耳边说了什么。桃红看了看,就见自家小姐面色越来越难看。   “这件事没让别人知道吧?”她问。   柳枝点头:“小姐放心,谁也不知道。”   “嗯,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临出去前,桃红看了一眼,就见往日里那个明艳动人的大小姐,此刻如霜打的花儿一般,枯萎的靠在椅子上。   房门慢慢的关闭,也将外界的声响一同隔绝。   颜如月肩膀松了下来,慢慢的从椅子上往下滑,然后仰起脑袋,将后脖颈子搭在靠背上。   一双杏眸呆呆的看着房梁,她脑子空空。   方才,她让柳枝去查九叔骑的那匹马,看看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柳枝回来说是,有人下药了。   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是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颜如月统统不知道。她本想着,事情不一定是像唐熠说的那样,直到九叔受伤。   直到她查出来是人为做的。   颜如月一下就想到那个黑衣人,是他暗地里动了手脚。   颜如月闭了闭眼,深深的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慌。可手一直在抖,说到底,她只是个刚及笄的姑娘,若是生意上的事情就罢了,偏偏遇上这等要命的事情。   不怕是假的。   就这这时,房门开了。   颜如月没睁眼,她有气无力的道:“柳枝,不用送水,你先出去吧。”   她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想想该怎么办。   “是我。”   熟悉的清冽声音传来,颜如月睁开眼睛,就见来人着一身竹青色的长衫,漂亮的长眸带着担忧。   “你来了。”颜如月坐好,挤出一个笑容。   谢砚走近,撩开袍子坐在她身侧,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话音落下,却没人答话,谢砚转过头,就见颜如月神色晦暗的看着他。   “谢砚,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谢砚长眸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有恢复如常。但颜如月看见了,她手指扣着手心,努力让自己镇定。   外面日落西山,渐渐刮起了风,吹的窗户吱呀作响,在寂静的屋里更加刺耳。   颜如月定定的看着谢砚,眼神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黯淡下来。   他不想说,颜如月心里有些难受,她都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让他说出自己的难处,但是他依旧不肯说。   “没有就算——”   “有。”   谢砚抬起眼帘,薄唇轻启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第76章   ◎谢砚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早就想和离了?”◎   九叔受伤之后,颜德春派了另外一个年轻的管事办事,只不过,又出事了。   颜如月还没来得及和谢砚说几句话,就被人叫走,然后看见满脸是血的年轻管事。   她声音有点颤,问旁边的颜德春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还在给管事处理伤口,颜德春重重的叹了一声,将颜如月拉到一旁,道:“本来想着不让他骑马,坐马车更加安全,谁能想到马车翻了!”   还好年轻管事脑子反应快,用垫子护住自己,这才只受了些小伤。不过回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不佳,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和他同行的马夫昏了过去,还没醒,所以发生什么事情暂时不得而知。   颜德春眉头皱在一起,因为府里接连有人受伤,他面上的褶皱都多了一些。不解的嘀咕道:   “难道是近日气运不好?我得出城去道观里拜拜。”   “爹,”颜如月忽地提高了声音,吓颜德春一跳。颜如月抿了抿唇,尽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   “爹,您别去了,就在府里主持大局,我去。”   颜德春摇头:“不行,还是爹去,铺子里的生意你能照看过来。”   颜德春当然放心生意,他不放心的是颜如月出城。府里的祸事都和马有关,出城那么远自然是要坐马车的,他怕颜如月出什么事情。   颜德春没往人为的方向想,只觉得是霉运当头,想着去求求拜拜转了运气就好了。   颜如月知道内里,想大概又是那个黑衣人动的手脚,怎么可能让他爹出去?   父女争执了一会,最后颜德春爱女心切,便说等过些日子再议。   方才来的急,颜如月此刻才发现谢砚没跟来。她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叫来柳枝,吩咐了几句。   颜府两人受伤,虽然不致命,但也算灾祸。颜如月安置好两家人,又将铺子的情况看了一眼,见近日没有商队回来,才微微放心。   两次出事都是在城外,想必那人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没有商队,他们的人就不需要出城迎接,安全不少。   颜如月还去看了出事的马车,一寸寸仔细的查过之后,果然发现一些端倪。   心口闷闷的,带着一股气。   直到夜幕降临,她踏入院门,也没能将这股气散了。   进屋之后,见屋里亮着,谢砚正坐在那温书,桌子上是复原好的木头圆球。她那时候碰坏了,怎么也安不好。   颜如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屏退柳枝和桃红,直接坐到了谢砚对面。   “九叔和管事出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谢砚认识那黑衣人,自然是和他有关系的。原本颜如月想慢慢问他,或者等他自己说。但是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她不得不主动询问。   这是人命。   谢砚怔愣片刻,长眸眨了眨,映出颜如月没有笑意的脸。他艰难的开口,说了句:   “是。”   颜如月不说话了,只看着他,既没有叫他的名字,也没有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就那样,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月儿,你听我说……”   谢砚只觉得嗓子发干,说不出话。他的身世让他难以启齿,受伤的人在折磨他的心。这就是肖春雷的想法,折磨他身边的人,让他就范。   “先喝口水吧。”   看着这样的谢砚,颜如月推了一盏茶水过去。   谢砚乖顺的喝了一些润唇,放下的时候身子绷直,他沉声道:   “月儿,你可知永安侯?”   在平城的时候,这永安侯府的名头可没少出现在颜如月的耳朵里,而且来铺子里闹事的那几位侍从,便是永安侯府世子的仆从。   “知道。”她答。   烛光昏暗,谢砚垂下眸子声音变得平静,他接着道:   “十九年前,永安侯奉命出京办事。他向来风流成性,到处沾花惹草,一路上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这些颜如月都知道,着实是因为那位侯爷的事迹响遍大显国。   谢砚声音没停,像是说书一般娓娓道来:“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姓俞的女子。因着女子貌美又心思简单,他便动了心思。只是时间久了却生了腻,没过多久他就走了。”   “一个侯爷,出行自然是要隐姓埋名的,他只告诉那俞氏他姓谢,其余的什么都没说。俞氏天真,以为自己遇见一个好夫郎。”   “在永安侯走了之后,俞氏也日日的念着他,等着他来娶她。可惜天意弄人,俞氏没等来永安侯,却等来了不该出现的孽种。”   谢砚神色平淡,颜如月却瞳孔一缩。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瞒是瞒不住的。俞氏不肯将孩子打掉,和爹娘争执,活活将爹娘气死。”   “只是她一个妇人,没法养活自己不说,更没法养活孩子。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在等不会回来的永安侯。”   “后来,在她肚子快要盖不住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喜欢她的男人。那个男人不止娶了她,还承诺会好好的对待她的孩子,会视为己出。”   “刚开始,俞氏不死心,依旧在等她的谢郎。后来时间久了,她也明白了什么,便和喜欢她的男人安心过日子,俩人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日子本该越过越好的,只是俞氏和她的夫君早早去了,留下一双儿女。”   “十八年后,那个孽种长大了,永安侯也寻来了。”   谢砚神色平静,鸦羽似的睫毛垂下,他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这个孽种,他就该死在他娘亲的肚子里,亦或者死在深山老林野兽口中,总之,他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蜡烛发出辟里一声响,诉说的人声音微哑,颜如月这个听书的泪流满面。   “别说了。”   “谢砚,你别说了。”   颜如月上前握住他的手,她从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直到握住他的手掌,颜如月才发现他身子凉的吓人,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谢砚长眸微动,看向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复杂的情绪翻涌,让他说不出话。   “对不起,”他道。   “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谢砚忍不住身子前倾将人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谢砚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多日的提心吊胆和悔恨交加,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只有此刻,抱着喜欢的人,他才觉得内心有片刻宁静。   夜里,颜如月过了许久才睡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身子有点凉,她下意识的转个身往谢砚的怀里扑,只是入手冰凉。颜如月睁开眼睛,就见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但是床帐外却站了一个人影。   他怎么不睡觉?颜如月揉了眼睛一下,忽地浑身汗毛倒立。   这人不是谢砚。   .   听见鸟叫声,谢砚轻手轻脚的出来,却没有寻到肖春雷。过了一会,才见他慢悠悠的出现。   “府里两起事件,都是你做的。”   不是疑问的口气,而是肯定。   肖春雷也没推脱,直接点头承认了。   其实他原本打算是直接拿颜如月开刀,但那日谢砚的眼神吓到他了,而且想到日后这位是府里的主子,他不好做的太过。   “公子,既然您不肯回去,属下自然是要想办法的,否则侯爷那里没法交代。”   谢砚冷眼看他,肖春雷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谢砚来了一句:“十天。”   肖春雷:“什么?”   月色下,青年眉眼带着戾气,他重复道:“十天之后,我和你走。”   肖春雷大喜过望,赶忙弯腰行礼:“属下静候公子。”   谢砚回去的时候,发现颜如月醒了。   “月儿,”谢砚走了过去,见床帐里的妻子面色不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关切的问道:   “做噩梦了?”   颜如月点头,“想喝水。”   谢砚颔首,去给她倒水。   在谢砚转身的时候,颜如月低头快速的擦了擦眼泪,将方才的惊恐压了下去。   第二日,谢砚出了府,不知道去做什么。颜如月则是让柳枝叫来唐熠,俩人关上房门,说了好一会的话。   桃红不解,“柳枝姐姐,小姐和唐公子到底说什么啊?怎么说了这么久?若是姑爷回来看见,怕会吃醋的。”   她家小姐在姑爷心里占的很重,桃红都能看出来。   柳枝摇头,“不知道,你去准备些糕点,一会我送进去。”   糕点做好了,俩人还没说完,柳枝进去的时候,就见二人正相谈甚欢。柳枝听了一耳朵,说的好像是平城铺子的事情。   唐熠此人温润和善,说话也有趣,而且不像是谢砚那般话少,他总是能逗的姑娘家笑的开怀。   就像此刻,自家小姐捂嘴轻笑,看向唐熠的眼神都变了。   柳枝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直到自家小姐在午后,约了唐公子去花园饮茶。   二人座位有些近,时不时的肩膀挨着肩膀,一起在桌子上点着什么。   柳枝知道那是胭脂铺子送来的东西。   柳枝拧着眉毛,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但是自家小姐也确实没和唐熠怎么样。两家合作开店铺,一起商议事情很正常。   谢砚直到晚上才回来,恰好看见商议好后,二人以茶代酒碰杯的画面。   颜如月笑的眉眼弯弯,唐熠凑在她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面若桃腮的姑娘笑的更加美丽,面上带了点红晕。   “月儿。”谢砚走了过去。   颜如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下意识的远离唐熠。而唐熠也识趣的站了起来,笑着告辞。   “子睿,明日记得一起挑新品。”   唐熠点头,走远了,而颜如月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闲聊似的问谢砚:   “今日去做什么了?”   谢砚眼帘垂着,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句:   “子睿,是他的字?”   颜如月点头,边随意的捻起一块糕点,边道:“子睿为人不错,唐家对颜家也多有照顾,我拿他当兄长,叫小字也合适,更显亲昵。”   谢砚薄唇嚅动了几下,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第二天,第三天,他发现二人越发的亲密起来。   这天,谢砚没出去,说要陪着颜如月,正好温书。   颜如月微微一笑:“那你便在屋里好好温书,明年春日会试,算算日子,没有多久了。”   她起身,去内室换了身颜色更加艳丽的裙子,甚至将他送她的簪子取下,戴了一个他没见过的步摇。   步摇上嵌着玛瑙,一看就不是凡品。旁边的柳枝将步摇好好的簪好后,笑着道:   “唐公子眼光真好,这支步摇很配小姐呢。”   颜如月低眉浅笑,露出娇羞的神色,谢砚捏著书籍的手收紧。   李乘风来的时候,便察觉到谢砚不高兴。他也没问,心想可能是小夫妻最近不和。想到这,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   “你记不记得和我们一起进京考试的王秀才?”   谢砚转头看他,李乘风提醒道:“就是家里妻子怀孕的那个王秀才,哎,你说他吧,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让妻儿过上更好的日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   谢砚没说话,李乘风摇头道:“结果他妻子生了,孩子却不是他的。”   谢砚剑眉轻蹙,“你怎么知道?”   李乘风:“我当然知道,那条巷子都传遍了,孩子生下来和隔壁的吴家老大一模一样!”   “哪有自己的孩子不像自己,而是像旁人的?我听人说,这王秀才的妻子,早前就和那个吴老大关系走的很近,俩人隔着一道墙还能说说笑笑的。”   “谢砚,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谢砚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半响才嗯了一声。   李乘风没发现谢砚情绪越来越低,不知所谓的说道:“对了,我方才看见嫂子和那个姓唐的在亭子里好像在说什么胭脂什么的。”   谢砚又嗯了一声。   李乘风道:“我家姝儿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不过挑来挑去,没有合心意的。我看这位唐公子不错,模样俊朗,性子也好,和姝儿也般配。”   说着,李乘风敲敲桌子,将谢砚叫回神:“听见了吗?”   “什么?”   “我说你觉得唐公子怎么样?”   谢砚扯了扯嘴角,“不怎么样。”   李乘风惊讶的挑眉,他从小就认识谢砚,知道他向来说话公正,从不会诋毁别人。那现在他说唐熠不怎么样,肯定是确实不怎么样。   算了,李乘风歇了心思,还是给妹妹再多看看吧。   李乘风又说了会话,发现谢砚有些心不在焉,问他也不说,最后李乘风无奈的离去。   只剩下谢砚,屋里静了下来。   他手臂放在桌子上,手指捏着自己的鼻梁,闭着眼睛揉了一会,似是有些不适。   叽叽喳喳——-   是阿黄在叫。   大概是因为阿黄是她送他的,而且鸟儿叫声悦耳,他心情好了许多,起身去给阿黄添水。   .   晚饭之后,谢砚本想找颜如月说说话,但是颜如月转个头就去和唐熠说话,俩人亲亲密密的,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过了会,颜如月似是才记起来谢砚般,她转身走了过来,歉意的笑笑,道:“对了,我这两天夜里回去的晚,怕影响你休息,所以就不回去住了。”   谢砚怔了一瞬,很快答道:“没事,我可以等你。”   颜如月似是已经做好决定了,摆摆手道:“不用,我先去忙了。”   说完,也不待谢砚答话,就转身和唐熠走了。   她银铃般的笑声洒进谢砚的耳朵里,却莫名刺的他不舒服。   当天晚上,谢砚频频看向外面,果然到了该入寝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屋里不少东西被柳枝和桃红搬走了,看起来空落落的。   谢砚按了按胸口,垂下眼帘。   明明少了一个人在房里,却像是少了很多东西似的。   烛火轻响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砚起身整理衣衫,慢条斯理的将袖口的褶皱扯平,转身出去了。   往颜如月现在的住处走的时候,正好和唐熠打个照面。唐熠朝着他笑着点点头,谢砚没动,长眸落向他手上的东西。   “哦,这个是月儿送我的鸡汤。”唐熠说完,也不管谢砚的表情抬脚就走了。   谢砚站在那许久未动。   他突然想起来,曾经颜如月和宁泽有婚约的时候,她曾亲手做羹汤。而现在,她又给唐熠做了鸡汤。   谢砚越想,嘴唇抿的越紧,心口处也被扯的越疼。   他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远远的看着窗上映出的女子剪影。   想了想,谢砚转身离开。   连着几日,谢砚竟然只能在饭桌上看见颜如月。   晌午吃完饭,谢兰芝拽住谢砚,瞟了一眼颜如月和唐熠远去的背影,谢兰芝小声的道:   “哥,你和嫂子,怎么回事啊?”   见谢砚面色不好,眼底也青了一片,谢兰芝不由得有些心疼,“吵架了?哥,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说,嫂子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谢砚嗯了一声。   这边,颜如月和唐熠说了一会铺子里的事情,一起将账本对了一遍。   唐熠笑道:“生意不错,看来我们的第二家铺子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颜如月轻笑,圆圆的杏眸变得弯弯的,娇憨又可爱。   谢砚进屋的时候,便见到颜如月一只手撑着脑袋,神色慵懒的听唐熠说话。这幅模样,谢砚只在他们浓情时的私下里见过。   可是现在……   谢砚的手收紧,故意将步子迈的重了一些。屋里的两个人似才听见动静似的,唐熠慌张的起身,然后提出晚上再见。   颜如月笑着目送他出了屋里,再转头的时候,笑容都淡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颜如月问道。   谢砚只嗯了一声,心尖似有蚂蚁在啃噬,又酸又难受。他缓了好一会,在颜如月不耐烦的眼神里开口道:   “我来看看你。”   颜如月笑了,浑不在意的道:“中午不是刚见过吗?柳枝,过来上茶。”   “我来就好,”谢砚接过茶壶,给她倒了一盏茶水,然后用指腹试了试温度才推了过去。   柳枝见有人倒茶了,就又退了出去。   谢砚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的时候才发现,这壶茶水,竟然没放花蜜。   似是了解他心中所想,颜如月道:“子睿不喜欢甜的东西,所以没加,我喝着还不错,就随着他了。”   嘴里的茶水瞬间变得苦涩,谢砚垂眸咽了下去,岔开话题道:   “回去住吧,这里到底没有原来的院子大。”   她向来娇贵,该住在更好的房间才是。   谢砚扫了一眼室内,发现屋里和之前的房间差的不多,不过地方小,没摆下她最喜欢的靠窗小榻,还有她的大梳妆台。   小小的梳妆台上,有一支步摇晃人的眼。谢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见。   “不了,有时候我半夜才休息,怕扰了你。”   谢砚道:“无事,左右我晚上也要温书的。”   颜如月似乎笑了一下,道:“近日我们在商讨开新铺子的事情,怕子睿不自在。”   这回谢砚不说话了,半响后他才道:   “不用顾忌我,你们谈事,我出去就是。”   谁能想到,堂堂解元,竟然说出这等卑微的话。   他看着颜如月,长眸里带着期待。他就是想,和她再近一些,哪怕多看她一眼也好。   颜如月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笑容收了一些,最后压低了声音道:   “谢砚,你可还记得刚成婚时我说了什么?”   “我说,婚事是假的,那么现在我告诉你,谢砚,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吧。”   谢砚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却怎么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怔怔的看着她从匣子里拿出两样东西,平铺在桌子上。   颜如月神色坦然的看着谢砚,指着东西道:“谢砚,签字画押吧。”   谢砚木然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就见上头的和离二字,刺的人眼睛发涩。   “这有笔,喏,给你。”颜如月平静的递给他狼毫笔,还笑了一下才说道:   “本来想过些日子再提的,但是一想,越拖越不好,不若早早的就提了,这份和离书我拟好很久,终于能拿出来了。”   口中似有火再烧,让他干巴巴的说不出话。桌子下的手指蜷缩,紧紧的扣着掌心。   “你,”谢砚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早就想和离了?”   作者有话说:   谢砚:累了,毁灭吧 第77章   ◎她也醉了吧,才会在他吻过来的时候没有拒绝,才会主动去勾着他。◎   谢砚到底没同意,不过自那之后,他没再见过颜如月一面。   哪怕用膳的时候,颜如月也是在自己的房里吃,不和他们一起。   席间,颜德春看了看空着的位置,没多说。但是吃完饭后,他将谢砚叫过来,问道:   “你和月儿吵架了?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月儿这孩子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心比谁都软。女婿啊,不是爹向着她。她到底是个女子,又被我宠坏了,你多让让。”   一番话下来,颜德春只当小夫妻是有了摩擦。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多说说话,解开就好了。   谢砚垂着眸子,喉结微微滑动,他点头应是。   颜德春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说自家女儿娇惯了,若是有什么他不满的地方,让他多担待。   谢砚木然的点头,聊了几句后离开。   颜德春皱眉,喝了一口茶水后,喊人道:“去,将大小姐请过来。”   深秋时节,刮的风都带着点凉意。颜如月拢了拢衣襟,这才察觉到身上的衣裳有些薄了。往她爹院子走的时候,路过花园。   颜如月一抬头,就看见谢砚正坐在凉亭里。   几日没见,他好似消瘦不少,五官越发的深邃,气质也越发的凌厉。   颜如月下意识的放慢脚步,而听见声音的谢砚也转过头,二人四目相对。   这个时节已经很冷了,花园里的花儿全部开败,落叶昏黄洒了一地,带着秋日的寂寥和萧瑟。   男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衫,这是颜如月亲手挑的,还曾夸赞过他穿这等素净的颜色最是好看。   谢砚站起来,相貌俊朗的他即便是面色不好,也瞧着很是俊逸。   他肩宽腿长,几步就走到颜如月的面前,长眸翻涌着墨色,看的颜如月心里疼的厉害。   她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再抬眸的时候脸上挂着笑意,就像是对待铺子里的普通客人般,热情又疏离。   “赏景?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   颜如月朝着他微微一笑,抬腿从他面前走过。二人错开身子的时候,颜如月嗅到他身上的气息,熟悉的让她怀念的气息。   颜如月走得很快,脚步混乱带着落荒而逃的意思。   她怕。   她怕再看他一眼,她就演不下去了。   那日谢砚告诉她,他是永安侯的私生子。再加上他承认府里的祸事和那边有关,颜如月就开始想办法了。   谢家的两条人命,颜府的两人受伤,都是因为永安侯府。   颜如月思来想去,真的想不到好办法。对方是权贵,是名门望族,是抬抬手就能将一条生命泯灭的人。   犹记得那日晚上,有个络腮胡子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告诉她:   “尽快让公子离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如不照做,颜府满门,一个不留!”   颜如月闭了闭眼,压着眼里的泪不流出来。   她想不到办法了。   她肩上背着颜府上上下下三十九条人命,她不能去赌。   谢砚在想办法,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对方是侯府,是比县令老爷还大的官!   民与官斗,就是死!   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她还有爹爹,还有柳枝桃红,还有府里所有的人,她不能这样不顾他们。   唯有,对不起谢砚了。   越想,颜如月眼泪也控制不住,她低头狠狠的抹了一把。   再抬头时,还是那个北山镇人人都知道的颜府大小姐,还是那个明艳大方,能扛起颜家的颜如月。   进屋之后,颜德春一眼就看出女儿哭过了,眼眸发红的模样看的人心疼。   “月儿,你告诉爹,是不是谢砚欺负你了?”   颜德春喜爱谢砚,那是鉴于他是她女婿的基础上。若是对自己女儿不好,甭管是谁,他都会生气。   “没有,”颜如月坐下后,让柳枝和桃红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爹,我想和谢砚分开。”   “什么?!”   颜德春一惊,“这,这是为什么啊?”   不怪颜德春惊讶,实在是因为颜如月和谢砚二人很是相配,且他能看出来自己女儿是喜欢谢砚的,谢砚也对颜如月上心。   二人两情相悦,且谢砚是解元,大好的日子在后头,这个时候要分开?   “月儿,你实话实说,爹给你做主。”   除了被谢砚欺负外,他不相信自己女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颜如月扯了扯嘴角,垂着眸子道:“没什么,就是厌烦了,爹,成亲好麻烦,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一直在家当个老姑娘。”   “什么?”   一番话震的颜德春目瞪口呆。   “爹,我说我觉得厌烦,这样的日子我肯定是不要一直过的,而且成婚当日我就和您说过,和谢砚达成协议,成婚后挑个合适的日子分开。”   “现在,我觉得时机到了,该分开了。”   颜德春眉头拧在一起,语重心长的道:“月儿,你可知,若是你们二人分开,你承受的是什么?”   “虽说大显国可自由嫁娶,可是你若是再嫁人,那便不算是未出阁的姑娘了,而且,谢砚这孩子对你死心塌地,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夫婿了啊!”   颜德春当然相信自己女儿就算再嫁人,也可以找到好人家,但是若是找谢砚这般才貌双全的,那就不一定了。   颜德春向来宠爱女儿,很多事情也由着她。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因为孩子从小没了娘,所以才这般主意正的?   “月儿,你听爹说,”颜德春坐直了,苦口婆心的开始劝解。   “月儿你还小,爹是过来人了,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碰见心悦的人不容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谢砚的缘分是攒了千年才有的,你难道就这样断了吗?”   千年啊。   颜如月低垂着眼帘,叫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宽大的袖子里,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她怕她若是松开手,这口气就泄了。   贝齿咬着红唇,疼痛让她清醒。   颜德春嘴都说干了,颜如月也坚定的不松口。   “罢了,此事暂缓,你回去好好想想。”   颜如月知道她爹一时无法接受,便点点头,起身离开。   “月儿啊,”身后颜德春叫住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颜如月回头的时候,见她爹眼里带着心疼。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爹爹知道了什么。   “爹最后再和你说一句话,千万不要做会后悔的决定。”   “知道了,爹爹。”   出了屋门,颜如月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旁边的柳枝上前,心疼的扶住她。   “小姐,您若是舍不得姑爷,何苦非要和离呢?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这件事,颜如月谁都没告诉,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唐熠那里,她只说了想要和离,怕谢砚不肯,请唐熠配合她演戏。   颜如月了解谢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抗,想留在这里。   但是,这期间难保那人会做出什么事情。颜如月还记得对方的眼神,若是谢砚继续留在这里,那个大汉定然会对颜府的人动手。   “柳枝,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颜如月看着地面,轻声道:“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回去的路上,让颜如月意外的是,谢砚竟然还在,明显是一直在这里等她。   这回颜如月压抑着情绪,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她想,往后,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月儿。”   谢砚开口了,不知道是在冷风里吹的久了,还是他没喝水的原因,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加之看起来憔悴不少,让人心疼。   颜如月手一直攥成拳,提着一口气。她点头应下,问道:“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和离书按好手印了?”   谢砚眼神一变,长眸带着痛色看着她。   当日那份和离书他没签字也没按手印,颜如月让他揣回去,等弄好了再来给她。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谢砚身形有些晃,他咬着牙挺住,不让颜如月看出来。他几天几夜没睡好了,满脑子都是:   她不要他了。   “就一会,不会妨碍你事情的。”他补充道。   他这样卑微,让颜如月心疼,面上却要装作浑不在意。天知道她有多难受,多想扑进他怀里,抱着他。   “可以,不过等一下有事和子睿商量,不若就在这里说吧。”她面上挂着疏离的笑容道。   谢砚立马点头同意,似乎怕她下一瞬后悔一般。   “柳枝,你去和桃红送些茶水和糕点过来。对了,茶水里别往花蜜。”颜如月不好意思似的朝着谢砚笑笑:   “子睿不喜甜,我也跟着喝惯了不放花蜜的茶水,对了,糕点你想要吃什么?芙蓉卷还是杏仁酪?”   对面的男人胸膛剧烈起伏,他压抑的情绪都聚集在那双眸子了,如墨翻滚,沉甸甸的压在颜如月的身上。   似是才想起来一般,她道:“对了,我记得你爱吃牛舌饼来着,柳枝,顺道带一份吧。”   颜如月说完,垂下眸子不敢看他。她手都是在颤,她不敢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   谢砚太聪明了,她不知道除了这种方法,还有什么能让他死心。   柳枝二人走后,亭子里的俩人都不说话了。   秋风阵阵,吹的人肩膀都是冷的,但是再冷都没有心里冷。   谢砚眸子一直在她身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见她了,久到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上前抱抱她。   还好,他控制住自己,牢牢的坐在石凳子上。   “月儿,我在想办法,而且已经有眉目了。”   颜如月知道他说的是永安侯府的事情,但是她怕来不及。九叔和那位年轻的管事现在还在床上躺着,难保下一个不是她爹。   颜德春是颜如月在世上最亲的人,她不能让他出事。   “谢砚,”颜如月抬起头,杏眸里没有一丝爱恋残存,她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喏,这个也给你,满意了吗?可以赶紧和离吗?”   谢砚怔住,眼睛看向桌子上,她随手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沓银票。   谢砚看着银票,震惊不敢相信难堪等等混杂在一起,让他一时没说出话。   “还不满意?”颜如月摇了摇头,啧了一声,又掏出几张放上去。“这些总够了吧?这些钱都够我去京城找个……”   “颜如月,”谢砚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不要这样。”   他开口的时候,颜如月在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可是,她觉得不好听。她喜欢他叫她月儿。   不过,不可能了。   颜如月起身,正好柳枝回来,颜如月接过一个碟子,压在银票上免得被风吹跑,她笑着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若是你按好手印记得早点送过来。”   说完,也不管谢砚的表情如何,颜如月甩袖离去。   风越来越大,吹的银票沙沙作响。有枯黄的树叶随着风儿落在桌子上,谢砚伸出手轻轻一捏,那黄叶便碎裂开。   他松开手,任由残叶被风卷走,连同他的心意,一并消散了。   .   柳枝发现自家小姐近日很怪。   每次在姑爷面前都是一副笑着的表情,说话也云淡风轻的,但是一回到房里,就变得萎靡不振,躺在床榻上不说话。   “小姐,您喝茶。”   柳枝端来茶水,是没放花蜜的。颜如月吩咐过,近日所有的茶水都不许放。   涩意流向喉咙,颜如月眨了眨眼,觉得眼睛为什么也涩涩的难受呢?   喝完一盏茶水,颜如月让他们出去,自己躺在床上瞪圆了眼睛看帐顶。   自从搬来这里,她每个晚上都睡不好。既是因为怕那个大汉突然出现,也是因为身侧没有熟悉的谢砚。   才多久啊,她就已经离不开他了。   颜如月眼睛瞪着,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洇湿大片的枕头。   不知道哭了多久,颜如月慢慢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怕见到谢砚,所以都是在房里用膳。柳枝听见动静进来,端着晚膳,桃红则是将蜡烛点燃,侍候她洗漱。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颜如月挥挥手,让她们将东西撤了。   柳枝看了一眼,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菜没动过。柳枝心疼自家小姐: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折磨姑爷,也折磨她自己。   “送下去吧,沐浴。”   柳枝知道她不想说,便只能叹气一声开始收拾。屋里留下桃红一人,正在给浴桶里放水。   听见脚步声,桃红还以为是柳枝回来了,头也不抬的道:“柳枝姐姐,今日的水太热了,得再打些凉水兑里才行。”   说完,没听见柳枝应声,一抬头,便见到是谢砚走了进来。   “桃红,你先出去,”谢砚淡声道。   桃红不如柳枝聪明,若是柳枝在肯定不走的。   桃红觉得近日小姐和姑爷闹别扭,多说说话就好了,所以赶紧跑了出去,连颜如月的话都没听见。   颜如月扶额,心想明日让柳枝好好教教桃红。   “有事?”   颜如月放下手,没什么感情的问他。   昏暗的烛火下,谢砚的脸明暗不清,只剩下一双长眸神色莫辨的看着她。   门没关严实,有微风吹进来,将他身上的气息吹向颜如月。淡淡的酒气萦绕在她的鼻尖,颜如月皱眉:   “你喝酒了?”   .   天色暗沉的像是要有一场暴雨,连带着温度都冷的吓人。   屋里床帐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颜如月想,她也醉了吧,才会在他吻过来的时候没有拒绝,才会主动去勾着他。   宽厚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的时候,颜如月感受到他的热度,她甚至想告诉他,她不怕死,她想和他在一起。   “月儿,”谢砚红着眼睛,像是以往那样叫她,如情人般在她耳边呢喃。   一声又一声。   “月儿。”   谢砚在她耳边重重吐气,惩罚似的捏紧她的腰,牙齿碾过她的耳垂,微微的刺痛感传来,让她不由得发出轻哼。   右耳上的小痣越发的红艳起来,透过微微的光亮,闪动着晶莹。   帐内是闷热的,颜如月重重的呼吸,红唇微张,只觉得空气都粘稠的像是花蜜,让她紧紧陷在其中。   “谢砚。”   颜如月闭着眼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屋里只在角落处留了一盏昏暗的烛火,摇曳了几下,轻纱帐上的影子也在晃。   月上梢头,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已经是就寝的时辰了,两个丫鬟站在外面犹豫了片刻。   傻乎乎的桃红听见动静,还好奇的想要推门,以为自家小姐需要她们侍候。   屋外的柳枝拉住要进去的桃红,朝着她摇摇头,小声道:   “走吧。” 第78章   ◎一碗汤下去,孩子还在,说明和我有天注定的缘分◎   晨曦微亮,颜如月睁着眼睛,她一夜都没睡,谢砚也没睡。   他们一直在索.取,像是没有明天一样。   颜如月从颈子开始,到小腿肚,都是他种下的红色印记,漫遍全身,似在标记自己的宝贝。   谢砚后背上有道道红色抓痕,从密密麻麻的印记上,就知道二人有多疯狂。   颜如月静静的平复呼吸,觉得叫的久了,喉咙有些发干。恰在此时,谢砚起身去取来水,像是以前那样喂给她喝。   动作轻柔的不像话。   谢砚没换茶盏,将她喝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将茶盏放回到桌子上后,谢砚回到床帐内。长眸盯着颜如月,隐隐含着惊喜和期待。   他已经太多天没看见她了,没好好的和她说话,更别提像现在这般亲密。   “酒醒了?”颜如月侧过头,懒洋洋的问他。   她身上只盖了薄被,遮住一些春.光,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部分,足以让他眼神沉沉。   “嗯,”谢砚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哑声问道:“疼吗?”   他压抑着情绪,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失控,后来见到她杏眸含着晶莹,他才缓下来。   “不疼,感觉还不错。”   颜如月垂了垂眸子,扯出一个笑容道:“看来我给的钱还不够,一会让柳枝再给你送一百两。”   说完,帐内无一点声音,仿若无人。   “……你说什么?”   谢砚哑着嗓子,半响才问了一句。   “我说,你表现的不错,这一晚上怎么也值一百两了。怎么?嫌不够?那再给你加一百两,二百两够不够?”   床榻上的女人乌发垂肩,巴掌大的小脸莹润若玉。她是笑着的,明明刚才还抱着他的颈子轻轻啜泣,明明……   “嗯?那三百两?若是……”   “够了。”   谢砚出声打断她,眼眸红的像是滴血。   事实上,他的心也在滴血。   她的话就是在践踏他,将他的一颗真心扔在地上,一脚一脚踩的面目全非。   谢砚起身背对着她,摇曳的烛火映出他眼里的晶莹。他弯腰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一件件的穿回去。   最后一件外衫穿好后,谢砚依旧背对着颜如月,声音又低又哑的问道:   “你喜欢过我吗?”   他手指蜷缩成拳,他想,只要她说喜欢,那怕只有一点点,那他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住他们,也会留在她身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没有。”   “谢砚,我从未喜欢过你。”她冰冷的声音道。   听到这个答案,谢砚面上依旧是平静的,只是眼里的晶莹落下,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衣襟上。   “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和兰芝便离开颜府,多谢照顾。”   说完,谢砚头也不回的走了。   颜如月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一直没动。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恍然回神似的,将手掌放在眼睛上。   .   “大哥,为什么啊?你让我去和嫂子说,你让我问清楚!”   谢兰芝被谢砚抓着手臂,力气大到她无法挣脱。   谢砚一声不吭,将她推上马车,自己也一步登了上去,车帘盖上,隔绝二人的视线。   谢兰芝急的脸都红了,“不是,大哥,怎么这么突然啊,我好多东西还没收拾呢,再说,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和嫂子突然就要分开,为什么要离开颜府去京城?”   谢兰芝有满脑子疑惑,可惜谢砚并没有要解答的意思。   他只是垂着眸子,低低的说了一声:“兰芝,听话。”   声音疲惫沙哑,带着浓浓的绝望。   谢兰芝立马闭嘴不说话了,她其实能隐约感觉到这些天她大哥和大嫂哪里不对,但是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马车缓缓行驶,谢兰芝掀开车帘一角朝着外面看过去。   颜府朱红色的大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谢兰芝觉得心里难受,不免红了眼睛。她还是想和颜如月说说话,那是谢兰芝除了谢砚外,最喜欢的人。   只是谢兰芝一抬头,就见自家大哥面若死灰,像是被人挖了心。   “大哥,你好好吗?”谢兰芝担忧的问道。   谢砚摇头,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不说话了。   马车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谢兰芝感觉到车子震了一下,好像有人上车坐在车辕上。她打开帘子看了一眼,就见是个络腮胡子大汉。   “谢小姐,”那个大汉露出一口白牙,自我介绍道:“属下姓肖,您可以叫我老肖,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这一路,便是我送您二位回侯府。”   “侯府?”谢兰芝有点懵。   见她这幅表情,肖春雷明白这是谢砚还没和她说怎么回事。按照侯爷的意思,是让谢砚断了颜府的关系,至于这个和谢砚同母异父的妹妹,没说怎么处理。   谢砚今早找到他,告诉他立马启程。肖春雷高兴,多带一个人也无所谓,何况侯府不差养这么个小姑娘。   能让谢砚回心转意,已经十分不易了。肖春雷对颜家那个大小姐多了些赞赏,心想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帮忙管生意的,着实有几分手段。   知道谢砚的痛处在哪,死命的扎。   这样也好,谢砚死心了,也和这里的一切都脱离关系,安安静静的回到京城,等候爷的安排。   马车一直行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晌午的时候,肖春雷从外面递过来一个包裹,谢兰芝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糕点肉饼还有熏肉。   看来,他们是要在路上解决掉吃饭的问题了。   “大哥,你吃点吧。”谢兰芝将东西拿出来,拉过角落里的小桌子,一一摆好之后叫谢砚。   靠在车壁上的青年,脸色十分难看。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闭着眼睛,看着是睡着了,但是谢兰芝知道,他并没有睡觉。   他睁开眼睛几次,谢兰芝见他眼底一片红色。   谢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和颜如月分开,离开北山镇,去往陌生的京城里,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无法触动他。   但是,谢兰芝却是了解他的。   他在压抑着自己,他不会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谢砚自然是没吃东西,甚至连动都没动。谢兰芝也没什么胃口,挑着糕点吃了两块,喝了几口水就算一顿饭了。   晚上的时候,他们到了平城。   路过颜府的那家胭脂铺子的时候,谢兰芝忍不住眼眸酸涩,偷偷的用袖子擦眼睛,可是眼泪却一直流,越擦越多。   到底是为什么啊?   谢兰芝不懂。   她抹了几下眼睛,放下车帘,懂事的没问出来。这么多年,谢砚撑起这个家,他做事向来心里有数,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告诉她。   夜里,他们便不赶路了,在平城休息一晚上,待天亮时再走。   下车的时候,谢兰芝见谢砚身子摇晃了一下,心想他在马车里一动没动,定然是腿麻了。   一天没吃上热乎的东西,到了这里后自然是要用些晚饭才行。不过谢砚垂着眸子,神色冷淡的说了一句不必,还让谢兰芝好好在房里呆着,别出来。   谢兰芝看了看络腮胡子肖春雷,虽然对方一直在笑,但是她总觉得他有些可怕。而且谢兰芝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她本就胆子小,所以一溜烟的回屋关门了。   等到客栈伙计来送吃食,谢兰芝才将房门开一个缝隙,将东西拿进来之后,又把房门关好。   用了一些,胃里觉得暖和不少。谢兰芝叹气一声,觉得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家大哥。所以拎着一个包裹,去了谢砚的房里。   敲门许久,谢砚才将房门打开。   谢兰芝抬起头,就见谢砚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不知道是没点灯的关系还是没吃饭的缘由。   “哥,我让人煮了面,你多少吃一点吧。”谢兰芝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上面是一碗热汤面,还有些小菜。   自打颜如月进了谢家后,谢兰芝手里就开始有了进项,虽然每次分的不多,但是一个月要分好几次钱,所以她手里也算宽裕。   特意让人煮了面,还点了贵一些的肉菜,谢兰芝觉得自家大哥该好好吃东西才行。   见谢砚重新躺在床上,并没有要吃饭的意思,谢兰芝拧着眉头,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哥,”谢兰芝走了过去,拉他的袖子,“你多少吃一些,本就胃不好,若是折腾几日老毛病又该犯了。”   小时候他们兄妹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家里能吃的东西不多,每次谢砚都会骗人,说他吃过了,兰芝小心思单纯,便将仅剩的东西吃光。   谢砚喝水饱腹,但是时间久了,毛病就出来了,疼的翻来覆去,还是村里的胡大夫给他扎了穴位,又不要钱送了些药材,这才将毛病治好。   自那以后,不管什么时候,谢兰芝都会将吃的分给他一半,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坚持让他吃。   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谢砚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谢兰芝松开他的袖子,发现他走路好像有些晃。   不过她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恢复如常了。   谢砚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的吃东西。屋里黢黑一片,谢兰芝赶紧点上蜡烛,将屋里照亮。   就见她大哥像是没有魂魄的木偶似的,一下一下的往嘴里塞东西,也不知道嚼几下,直接咽了下去。   这下,谢兰芝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不对了。   大概是谢砚表现的没那么难过,让人误以为他像是个正常人一样,不用操心。可是现在,他一口一口将面条往嘴里放,目光呆愣的看着烛火,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谢兰芝不由得心疼,她赶忙阻止他:“大哥,别吃了,别吃了。”   说着说着,谢兰芝就忍不住落下泪:“到底为什么啊?大哥,你到底和我说啊,为什么和颜小姐分开?”   谢砚放下碗,将嘴里的东西直接咽了下去,甚至还拿过帕子擦嘴。   昏黄的烛火映在男人的脸上,他薄唇扯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给她讲了永安侯府的事情,说他们此次就是去永安侯府。   直到从谢砚的房里出来,谢兰芝也没能消化掉她哥竟然是侯爷儿子的事情。   原本谢兰芝在,屋里还有几分人气。等她走了,这屋里就像是空无一人般安静。   谢砚还是方才的姿势垂眸坐在椅子上,全身都没动,只眼睫眨了眨。   半响之后,他才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包裹上。   刚才谢兰芝说,这里面是她送的东西。还提醒谢砚,说今日是他的生辰。   生辰吗?   谢砚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自己,他甚至想,若是他不出生在这个世上,那是不是就不用经历剜心之痛?   可惜,没有这种可能。   谢砚扯了扯唇角,不打算将包裹打开。   就在这时,谢兰芝去而复返,站在门外道:“大哥,忘了告诉你,里面的衣袍是我做的,另外一件礼物是嫂子……是颜小姐送你的。”   说完,谢兰芝见屋里没动静,便叹了一口气回房了。   谢砚转开的视线又移了回来,半响之后伸出手去拿那个包裹。   他手指是颤的,甚至打了几次都解不开结扣。   最后,包裹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青色长袍,上面还有一条腰带。   许是和谢兰芝通了气,这条腰带花色和袍子很配。谢砚低下头,用指腹轻轻的蹭了蹭上头的花纹。   花纹很漂亮,谢砚认出来,这和当日成婚时,她喜袍上的女红手法一样。   这是颜如月亲手做的腰带。   谢砚用力的攥紧腰带,越攥越紧,似怕一松手就会不见了。   .   谢家兄妹已经出了北山镇,颜德春才知道这件事。   将颜如月叫过来问了好一会,她都说厌烦了,不想继续了。颜德春眉头拧的似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他重重的叹气,忍不住对女儿发了脾气。   “月儿,你这是胡闹啊!”   话落下,抬眼看女儿红肿的眸子,剩下的责备话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罢了。   “你长大了,很多事情爹都帮不上忙,但是你记住,做好的决定只要不后悔,那便做了。”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颜如月的耳边,直到回到房里,她双手捧着那个木头圆球,眼泪辟里啪啦的往下掉。   后悔吗?后悔的,悔的她心肝都在疼。   但是,她没办法啊。   颜如月抱着圆球,低低的说道:“谢砚啊。”   谢砚。   .   颜如月和谢砚分开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北山镇。   本来颜如馨还因为柳新立没中举的事情难受,而且他们家将婚事取消了,虽然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但是难免遭人议论。   这些日子颜如馨甚至都不敢出门,怕别人看她的眼神奇怪。   听到颜如月和离的消息,颜如馨立马精神抖擞起来,仿若有什么喜事一般。   “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突然?那谢砚呢?他去哪里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王氏都不知道先说哪个好了。   “不知道为何分开,不过想来应当是谢砚不要颜如月了,听说第二天谢家兄妹就坐着马车离开,你想啊,现在谢砚是解元,人家想找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找不到?”   王氏说的不无道理,而且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都觉得是谢砚抛弃了颜如月。   “当时也定然是颜如月用了什么手段逼谢砚娶她,时间久了,谢砚也终于逃离了,啧啧,恶人有恶报啊。”   颜家二房倒霉,王氏心里高兴,而且她想着,现在这种情况,颜德春还能不松口?想到这,王氏有些坐不住了,打算带着小儿子颜青松上门。   颜如馨想看颜如月的笑话,便也收拾一番和他们前去。   只是到了门口,娘俩傻眼了。   颜府朱红的大门紧闭不说,门口还站在几个人。搭眼望过去,就见是颜青山颜青云兄弟俩,还拎着不少东西。   王氏眯了眯眼,心想这哥俩也不消停,还没在颜如月手里吃够亏?   “娘,”兄弟俩讪讪的叫了一声,大家为何来这里都是心知肚明。   “敲门半天了,也没人开门。”颜青云打破了尴尬,朝着王氏道。   王氏在心里唾了一声,面上却不显,趾高气昂的走上去,亲自叩门。   “来人,开门!”   王氏凑在门口,喊了好一会,也没人来开门,她趴在门缝上往里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娘,”颜如馨走了过来,拉扯她小声的道:“既然没有人,那我们回去吧,哪天再来。”   王氏刚要说就在这里等,转个头,就见附近行人都驻足,似是在看热闹。王氏有点脸热,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大声的道:   “月儿啊,大伯母过几日来看你,你别太伤心,等有合适的人,大伯母肯定第一个给你介绍。”   这番话着实是在埋汰人,也是在揭颜家二房的伤疤。许是这样让王氏舒服一点,她笑着离开了。   行人们还在门口,纷纷议论,只是那朱红的大门一直没开。   院子里,柳枝和桃红忙的像是陀螺。只因为颜如月病倒了,且来势汹汹。   大夫看诊之后皱着眉头,道:“颜小姐身子有孕,实在不宜过于操劳,最好让她心情愉悦,吃食上也费些心思,多做些滋补之物。”   大夫接下来说了什么,柳枝都没听清,柳枝看向颜如月平坦的腹部。   记得谢姑爷走那日,大小姐特意叫她熬了一碗避子汤。和姑爷成亲许久,这是大小姐第一次吩咐熬这种东西。   柳枝脑子有些混乱,还是桃红跟着大夫去取了药,又熬好后送了进来。   喂着喝完,颜如月没过多久醒了。短短半月而已,她的一张小脸瘦的只有巴掌大,下颌都尖了不少。   “小姐,”柳枝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斟酌了一会才道:   “大夫说,您有了,要不要我熬药将这孩子打……”   “不必。”颜如月淡淡的开口。   她被柳枝扶着坐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柳枝都要哭了,这是谢姑爷走后,小姐第一次这般高兴。   “大夫说,胎像怎么样?”   颜如月抬起头,那双杏眸里终于又出现光彩。   柳枝想,这个孩子出现的也许正是时候,能让她家小姐将心思放在孩子的身上。   “说您身子弱,得多补补,若是想留下孩子,还需要多喝些安胎药。”   颜如月点头,“柳枝,你一会就去取药,多问问需要注意什么,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桃红,你去库房里将料子清点一番,多找些柔软的布料,准备给小主子做衣裳。”   桃红虽心眼少,但是她能感受到颜如月的心思。这些日子里,自家小姐没日没夜的看账本,全然不顾自己。   而且小姐都不爱笑了,也只有面对老爷的时候,才会挤出一点笑容。   这个小生命让自家小姐瞧着好了不少,桃红想,那就是好孩子。而且颜家有钱,又不是养不起这么个小宝宝。   柳枝比桃红想的多了一些,等桃红走了,柳枝上前给颜如月擦手,低声问:   “小姐,您确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小姐和姑爷分离了,按理说孩子不该要才是,否则小姐也不会喝下那苦涩的避子汤。   颜如月笑了一下:“一碗汤下去,孩子还在,说明和我有天注定的缘分,留着吧。而且本来也是要过继个听话的孩子继承颜府,既然有了这孩子,那便不用继承了。”   颜如月喝了一口水,原本随着谢砚离开而死去的心活了过来。   “柳枝,此事莫要声张,一会等桃红回来,告诉她别说。”   柳枝虽不知道为何,但依旧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重逢!我把一些剧情删一下,看看能不能多发点出来,不过下个月就得果奔了,存稿箱无了,呜呜呜 第79章   ◎她绝对不会认错,那人是谢砚。◎   秋去冬来,北山镇又下了鹅毛大雪。   桃红人小,还是爱玩的时候,当即就跑了出去,还兴冲冲的抓了一大把,堆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   “小姐,您看!”   桃红进屋里献宝似的给颜如月看,“等以后小小姐或者是小少爷出来,我就带着一起玩!”   柳枝点了点桃红的额头,“你啊,快将东西拿远点,别将凉气吹到小姐。”   桃红哦了一声,高兴的跑出去接着玩去了。   小榻上,颜如月正懒散的靠在那,手里是一册话本子,正看的津津有味。许是肚子里的孩子懂事,很少折腾她,颜如月没遭什么罪。   原本她脸颊瘦的都没肉了,但是现在面部饱满,气色红润。   “月儿啊,”外头传来颜德春的声音,颜如月放下话本子坐了起来。   颜德春顶着一头雪花进来,手里还拎着东西。让柳枝将东西接过去,自己则是站在门口打扫落雪,还特意靠近炭盆,烤了一会将寒气散掉才走近。   “这是我托人找的极品燕窝,听说京城的贵人们都吃这个呢。”   自打知道颜如月有身子之后,颜德春刚开始是不同意,毕竟孩子爹都不在了,要这孩子不合适。但是颜如月劝了好一会,还说就算没这孩子,她也会去过继一个,还不如自己的孩子来的稳妥。   颜德春向来宠着颜如月,既然她已经做好决定了,他便也同意了。   要当外祖父的心情很是愉悦,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期待这孩子。府里太过冷清,多一个孩子好像还挺好的。   就是不明白为何女儿不让将此事露出去,她一直在府里,一步都不曾离开。颜德春想过,大概是怕谢家人知道吧。   怕谢家人来抢孩子。   “爹,”颜如月哭笑不得,“您上次送的燕窝还没吃完,怎么又送了这么多。”   好在颜府有钱,否则每月颜如月吃补品的钱如流水一般,她定然会心疼。   颜德春浑不在意:“听说美容养颜,还对胎儿有好处。原来你不是就爱吃吗?这回两个人了,多吃些。”   颜如月未出阁的时候也没少吃,这些东西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他时常给女儿买。这回有了外孙,他更加上心,每日里嘱咐厨房做好东西送过来。   “行,您先别托人买了,这些吃完再说。”颜如月赶忙告诉他,生怕他再拎一盒子回来。   颜德春笑着应下,父女俩说了好一会的话,颜德春才笑眯眯的离开。   到了书房后,颜德春找出好几本书籍,将上头的灰尘擦去后,翻阅起来。   孩子出生的月份应当是来年七月初,不过名字的事情要早早准备好才是。   姓氏不用怀疑,自然是要姓颜,不过起什么名字让颜德春有些为难,他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了。   九叔看着许久不曾翻书的自家老爷,笑着摇头,将角落的炭盆拨弄了一下,屋里的温度又高了几分,温暖如春。   .   平城的生意颜如月一直让唐熠管着,再加上掌柜的和伙计都是自己人,而且唐熠为人坦荡,不会出什么岔子。   每个月的账本,颜如月都会自己一点点过一遍,累的眼睛发酸。   “小姐,这都是新年,您歇歇吧。”柳枝将算盘放在一旁,取过颜如月面前的账本道:   “您放心,我会仔细看的,不会出问题。”   自打颜如月怀孕之后,没出现什么反应,就是有些嗜睡。有时候靠在小榻看话本子,不一会就睡着了。   颜如月便将手里的一些活计分给柳枝,柳枝聪慧,原本她也打算让她帮忙管一些的。只不过是提前放权而已。   颜如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那你看吧,有什么事情叫我,我睡一会。”   “好勒。”柳枝过去,将被子给她盖的更严实几分。   如以往的那些除夕夜一样,颜府就两个主子,让有家室的都回去过年,只有九叔一家还有厨娘一家留在府里。   桃红和柳枝都是弃儿,没有家人,这么多年都是在颜府过的。   饭桌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往年也是这般热闹,不过今年好像大家格外的高兴,时不时的偷看颜如月微微隆起的肚子。   颜如玉笑笑,知道众人都是为了她好,便也由着他们。   酒足饭饱,柳枝给颜如玉披了件白狐狸皮大氅,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到里面,若是不知道的,只看脸根本看不出她有了身子。   站在院子里,颜如月抬头看天上绽放的烟火。   杏眸里闪过烟火的光亮,她抚着肚子,笑了。   月亮高挂,京城里一处院落,一个身材欣长的人影也在抬头看着天上。   他穿着单薄的青色长袍,面容消瘦,却因为长相俊朗,瞧着犹如谪仙下凡。   从屋里出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手里拎着一件厚实的大氅,垫着脚尖给青年披上,道:   “少爷,天凉,您别染了风寒。”   青年没回头,声音清冽的如同院中的积雪,让人觉得耳目一新的同时,又带着淡淡的凉意。   “秋山,你进屋吧。”   叫秋山的摇头,“兰芝小姐让我在这里陪着您。”   秋山原本只是街头的一个小乞丐,一日被兰芝小姐救下,成了谢砚的贴身小厮。说是小厮,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因为谢砚不喜旁人侍候。   只不过有时候,需要秋山动动手,就像此刻谢砚衣着单薄,他就得过来给他披件衣裳。秋山一直很疑惑,觉得自家少爷性情很怪。   他总是神色淡淡的,瞧着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面上没有任何波动,总是一副冷峻的表情。   但是每到夜里,少爷手里就掐着一条腰带,眸子落在上头,似要看出花来。   秋山看了好几次,也不知道那腰带有什么特别的。   正当秋山胡思乱想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他们住的地方乃是京城里偏僻之处,附近住的都是平头老百姓。与他们不同的是,谢家每月会有一辆华盖马车停在门前。   秋山知道,这是那位又来了。   秋山不知道那位的身份,但是看长相便知,是少爷的父亲。不过少爷和小姐为何不回家里住?   秋山有很多设想,想来想去,也只能猜测少爷的身份不普通,怕是外室所生。   秋山没急着去开门,而是看向谢砚,直到谢砚点了点头,秋山才去将房门打开,放那位锦袍老爷进来。   永安侯来了,身后的人拎着不少东西。原本永安侯习惯肖春雷跟着,但是自打谢砚回京后和他谈了一番,肖春雷被他调走了。   “都是宫里赏的,你尝尝味道,”进到屋里坐下后,永安侯笑着让人将东西摆上。   谢兰芝在房里没出来,谢砚不让她出来。此刻桌子上就他们父子二人,谢砚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吓人。   永安侯也不逼着他,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永安侯原本对这个儿子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见到他相貌之后,他不由得上了点心。那些同僚们不是总背地里笑话他吗?谢砚的存在就是让那些人闭嘴。   更何况谢砚文采斐然,等着开春时的会试。   谢砚提出隐姓埋名在京城里,有什么事情等到会试结束之后再说。永安侯也同意了,这段时间正好让他筹备一番,永安侯夫人那里也是一道难关。   谢砚兄妹就这样在京城里住了下来,谢砚没日没夜的看书,只为了考试。   大概人的心只有那么大,他将身心全部扑在书本上,便会忘却一些事情。   除夕过后,日子越发的快了起来,很快就到了考试的时候。   而北山镇的颜如月也在掐算着手指,想了想,他该考完了吧。   不过,这和她都没关系了。   颜如月低下头,将手里的针脚缝的更加密集一些,脸上露出属于母亲的微笑。   ……   唐熠来到颜府的时候,颜如月正好在看账本。   唐熠是从京城走,先到了平城,再来到这里,他将平城的生意情况和颜如月说了一通。颜家和唐家一起又开了两家铺子,生意都不错,已经挣回本钱了。   这次来,就是和颜如月说说要在京城里开店的事情。   颜如月一听他说,不免有些诧异。要知道唐家早就在京城里扎根了,按理说不用和他们颜家合作才是。   唐熠笑了笑:“我野心大,想开个大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去京城里开店,是颜如月一直在计划的事情,闻言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颜如月笑着道: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多出两层的本钱。”   唐家出钱少,但是他们拥有的关系可不是这点钱就能买来的,说起来,还是颜如月占了便宜。唐熠微微一笑,知道若是他不答应,颜如月怕是心里不自在。   “行,暂时这样定下来来。”唐熠说完,看向颜如月高高的腹部。   “就是这几日了吧?”他问的是生产的日子。   颜如月面上带了柔和的笑意,摸了摸肚子道:“嗯,快了。”   “没想到我赶的还挺巧,”唐熠笑着道:“那我要给孩子包个大红封。”   俩人聊天,北山就在角落里站着,闻言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心想哪里是巧合啊,少爷掐着日子赶过来的。   北山看看颜如月,心想颜小姐若是没成婚的话倒也和少爷相配。   过了会,看着女人粉面桃腮,他挠了挠脑袋,想若是没孩子的话,好像也行,不过现在颜小姐有了孩子,家里的老爷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唐熠不知道北山的小心思,他将从京城里带来的东西交给柳枝,“都是能用的上的补品,有根人参你取出来,到时候切成片含在嘴里。”   颜如月心里一暖:“多谢了。”   唐熠摆手,笑着道:“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俩人又说了一会,颜如月见唐熠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唐熠看着她,大概是因为要成为母亲了,往日里明艳的长相柔和不少,周身的气质也温柔可爱。   他有些纠结要不要说,但是一想,这里离京城那般近,且颜如月和京城里的苏晴柔一直有书信来往,早晚要知道。   “我来的时候听说一件事,”唐熠看着她,观察她的表情,“探花郎陪着圣上去打猎的时候,为圣上挡了一箭。”   唐熠看着颜如月目光微缩,不由得心里有些难受,看来颜如月还是很在意谢砚。   春日的那场考试,成就了谢砚。   殿试之上,被当今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因着相貌斐然加之学识过人,颇受圣上的喜爱。   不过不知道为何,颜如月一直没听到他入永安侯府的消息。   后来,她就不再打听他的事情了。   没想到唐熠这次来告诉她,他竟然受伤了。   “他有性命之忧吗?”颜如月没忍住,到底问了出来。   唐熠摇头:“听说没事,还帮着圣上揪出一窝乱臣贼子,更加得圣眷了,只不过……”   颜如月追问:“只不过什么?”   唐熠叹了口气:“只不过听闻他手段狠辣,刚到朝堂就树敌无数,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颜如月捏紧手中的帕子。   她想,谢砚一向聪慧,不可能不懂朝堂之上的事情,他肯定是有什么理由。想了一会,颜如月想不明白,便摇摇头将此事岔了过去。   本以为三日后才会生产,没想到当天夜里,颜如月就生了。   唐熠和颜德春守在外头,柳枝端热水的时候看了唐熠一眼,见他面上带着急色,好像自己要生孩子似的。   大概是孩子懂事,颜如月没怎么折腾,顺利的产下一个男婴。   颜德春激动的老泪纵横,安抚好女儿后赶忙去看孩子。   刚生下来的孩子都皱巴巴的,可是颜德春看了一眼便心里一咯登。   这个孩子太像谢砚了,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孩子。   颜德春不免开始犯愁,若是谢家人来抢孩子可怎么办?   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颜德春和颜如月商量,直接将孩子上了颜家的族谱,叫颜德春祖父。如此,也放下心来,还能堵上颜家族人的嘴。   .   “小少爷哟,”桃红拿着拨浪鼓逗小孩,柳枝正在给他换尿布。   “柳枝姐姐,他是不是饿了?”   摇篮里,小男婴瞪着一双黑玉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拨浪鼓,不过嘴巴抿着,瞧着像是不高兴似的。   柳枝看了一眼,道:“你还不知道吗?小少爷一直都是这样。”   不止相貌像他爹,脾气也像,不爱笑,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柳枝摇头,心想一个小婴儿,连走都不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   屋外响起脚步声,是颜如月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明艳海棠色的长衫,身上张扬的美貌收敛不少,瞧着别有一番风情。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京城里的事情办妥了,他们一家人打算去京城忙活铺子的事情。本来颜如月只想自己去,毕竟拖家带口的不方便。   但是颜德春不肯,说什么也要和小孙子在一起。颜如月甚至说,让小孩子留在家里,颜德春更不让了。   “他刚多大啊,你不在身边定然是不行的,就这样定了,我们都去,左右宅子都看好了,就算淮儿要在京城里读书,我这个祖父也是要供他念的。”   颜如月无法,只能应下。   “你们将东西再检查一遍,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颜德春为了让她们娘俩坐车舒服一些,重金将马车收拾一遍,保证宽敞舒适,不会颠簸。多亏了这辆马车,才让颜如月一路睡的很好,小家伙也很乖巧。   “小姐,小少爷在抓您的手指呢。”   桃红在一旁大呼小叫,就见小婴儿嘴里吐着奶泡,小手用力,牢牢的抓紧颜如月的手指,一双长眸转了转,盯着颜如月看。   颜如月被他可爱的心都化了,心想孩子是给她的救赎,日子也越来越好。   颜如月上前贴了贴儿子的小脸蛋,小家伙咯咯笑了几声。   马车缓了下来,应当是城门口的官差在盘问。到底是京城,比旁的城池更加严格。问了好一会,也没见马车动。   颜如月支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看,就见九叔在和官差说着什么。   外头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光是看街道两旁的铺子都能看出繁华至极。   颜如月笑了,心中不免激荡起来,觉得在京城扎根好像也不错。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马蹄声。   守城的官差们挥挥手,让颜家的马车走了。然后赶紧低头行礼,让骑马的队伍离开。   颜如月好奇的看了一眼,便见领头之人一身黑袍,面容冷峻,骑着马快速的走过,只留下让她熟悉的背影。   颜如月忽地心脏快速跳了几下。   她眼睛还在看着,直到对方拐个弯,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绝对不会认错,那人是谢砚。   “小姐,你怎么了?”柳枝见她许久没放下车帘,问了一句。   颜如月垂下眸子,很快就恢复如常。   “无事,走吧。” 第80章   ◎眼见着他一步步走近,晃了晃手里的荷包,低声问了句:◎   颜府的马车缓缓走了,到达地方的时候,唐熠正在府门口等着。   “都收拾好了,路上辛苦。”唐熠笑着道。   颜德春忙着抱孩子,所以颜如月陪着唐熠说话,“劳烦你费心了。”   宅子也是唐熠帮忙找的,虽然没有颜府宽敞,但是临时住几个月也还算不错。毕竟这里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买来繁华地段的宅子,不止要有本钱,也要有关系。   “这里离铺子近,到时候你来回更加方便一些。”   入内之后便是抄手游廊,假山嶙峋,池水潋滟,颇有江南风姿。   “这户人家是江南的客商,所以陈设也都是江南那边的风格,若是你不喜欢,可以改动,我叫人帮你。”唐熠道。   颜如月摇了摇头,笑着摸摸镂空的窗棂,“这样就很好。”   唐熠听见她说话,微微松了口气。   又说了一会话,颜如月让柳枝上了茶水,还特意吩咐不要放花蜜。唐熠笑着道:   “无碍。”   虽然他不太喜欢甜口的茶水,但是陪着颜如月喝一些,也是可的。   颜如月问了一些关于铺子的事情,话音一转,随口问道:“京城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进来的时候,见有一队人行色匆匆的出城去了。”   唐熠没察觉出不对,如实道:“是有事,听说混进来几个奸细,抓住几个但剩下的跑了。”   颜如月点头,谢砚现在入了大理寺,还颇得圣上宠爱,想来这事交给他办了。   .   出城的谢砚顺利的将要逃跑的几个奸细抓到,手下有个叫王蔚明的走过来,道:   “大人,直接将人带回去审问吗?”   就见谢砚松了肩上的黑色披风,面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声音道:“就地审问。”   王蔚明头皮一麻。   他是大理寺的老人了,大理寺向来都是循规蹈矩,从不会私下审理。   但是谢砚不同。   他心思缜密,手段也狠辣,像是特别着急立功建业似的。不像是大理寺的人,倒像是那些被人唾弃的阉党。   这些话王蔚明是不敢说的,但他不说,自然有人骂谢砚。好在谢砚能力出色,办成了好几个大案子,还救过圣上的命,因此得了圣上的夸赞。   那些声音就被压了下去。   王蔚明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另外一个长脸的男子走过来,低声道:“不肯招。”   他们之前抓了几个奸细,审问之后得知是西国派来大显的,为的就是过一阵子中秋佳节,找机会行刺。   大显国国富民强,是旁的国家最大的威胁,这些年大显又有意统领这些小国,这才招致不满,引来这些奸细和刺客。   听完属下来报,谢砚还是那般神色淡淡的。他将目光从远处移回来,转过身朝着里间走去。   身材欣长的男人,瞧着甚是矜贵。不过此刻周身散发冰冷的气息,属下们都怕的不敢和他对视。   没过多久,里间就响起惨叫。   过了一会惨叫声停了。   一刻钟之后,谢砚从里面走出来,边擦拭手上的血迹边道:   “西北方向的树林里,找到一棵枣树,树下有一块石头,去将底下埋藏的东西挖出来。”   王蔚明立马称是,也越发的佩服起谢砚。手段狠辣又如何,行事果断漂亮,这就是实力。   .   京城太大了,每天都有新鲜事。而最近的梨花街的新鲜事,便是有家胭脂铺子开张了。   要说这京城里的铺子多了去了,卖胭脂水粉的数不胜数,最大的一家名为长安楼,听说长公主都会去他们家买东西。   但是这家铺子有些不同,刚开张没多久,就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买。   一共三层楼,一层是普通的胭脂水粉,第二层则是名贵一些的,价格更高。这第三层啊,一般人上不去,听说去一趟,没个百两银子出不来。   普通人家,怕是攒了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攒够几百两。   但是这家名为“名花斋”的铺子,却能吸引不少百姓,想要往三楼试上一试。   原因自然是有的,那东家小娘子是个貌美的女人,在开张的第一天便亲自展示自家的东西,挨个往自己脸上试了试。   女人都是爱美的,见东家皮肤白腻,宛若上好的瓷器,当场就有许多人动心,想要买上一盒试一试。说不定用完,就像东家那般貌美。   这日,名花斋正是生意最好的时辰,楼上楼下的客人不少,柳枝和桃红跟着一起忙活,正在给客人介绍东西。   就听的街上一阵喧哗,然后有几个黑衣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眼光如炬,啪嗒一声将铺子的门给关上了!   柳枝听见声音皱眉,安抚好吓到的客人后,她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问道:   “客人,请问需要点什么?”   柳枝跟在颜如月身边久了,很多事情处理的游刃有余,颇有颜如月的影子。   为首的王蔚明看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人,但是他们大人说了,看着三个人跑进这片区域,让他们将附近每个铺子都仔仔细细的查一遍。   “大理寺办案,劳烦各位配合。”王蔚明朗声道。   柳枝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是官差。   京城的这些百姓,自然都听过大理寺的名头,不免害怕起来。   柳枝上前和其理论,边笑着和其说话,边悄悄的给王蔚明塞了一袋银子。   颜如月吩咐过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便不要将事情闹大。柳枝深谙此道,想着他们这里哪有什么坏人,定然是他们想要钱罢了。   王蔚明皱眉看向柳枝,柳枝忍着害怕迎上他的目光,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口有动静,有人推门而入。   柳枝看向来人,震惊的手没拿稳,那荷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于此同时,从楼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正是在三楼伺候贵人的颜如月下来了。   三楼的这位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有钱不说,气势凌人不像是普通百姓,很有可能是皇亲国戚,所以每次来都是颜如月亲自招待。   就在刚才,楼下的声音传到楼上,让这位贵客吓了一跳,好好的一盒胭脂摔的稀巴烂。   见贵客似有不满,颜如月笑着说了一会,总算将人哄好,她借口拿新货下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颜如月走到二楼和一楼的拐角处时,就见桃红站在柜台后,目瞪口呆的盯着门口,像是看见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   颜如月微微一笑,傻丫头,到了京城里总是这幅模样,看见什么都觉得惊奇。亏了她还是在自己身边侍候着的,要不然更是什么都不懂。   “桃红,怎么了?”颜如月边扶着楼梯,边往下走,轻声问道。   桃红似是回过神来,张大了嘴巴,却不说话。   颜如月被她逗笑了,走过去捏了捏她的手,道:“怎么了?”   桃红眨了眨眼,视线朝着门口转了过去。   颜如月好笑的看着她,也跟着一同往门口看过去。   秋日的午后,日头正是最暖和的时候。   有温暖的金色阳光顺着紧闭的房门泄了进来,将男人一身黑袍映衬的亮了一些。   青年长眉入鬓,眸灿如星,周身散发着凌冽的气息,在他抿唇的时候瞧着更是面容冷峻。   修长如劲松般的手指轻轻一勾,将柳枝脚下的荷包捡了起来。   颜如月连呼吸都忘了。   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眼见着他一步步走近,晃了晃手里的荷包,低声问了句:   “这是你掉的荷包吗?”   作者有话说:   柳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荷包是在我脚底下吧……   感谢笨笨小可爱的手榴弹,啾咪!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当天晚上,谢砚来了◎   “门打开,散了吧。”谢砚吩咐了一句。   王蔚明见这家的东家似乎是和谢大人是旧识,便明白这里大概不能出问题,于是带着人去下一家。   颜如月一直没动,甚至谢砚将荷包放在柜台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说了一句放这了,她也没回过神来。   直到谢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柳枝喊了颜如月好几声,才将她叫醒。   “小姐,您没事吧?”柳枝担忧的问道。   颜如月重重的喘了口气,捂着心口道:“没事,去招待客人吧。”   柳枝没走,而是给颜如月倒了杯水,见她喝下才放心。   大概是出来的久了,三楼那位贵客等的有些不耐烦,领着丫鬟走到一楼,趾高气昂的让人将几盒香膏包起来。   颜如月来不及多想,忙不迭的上前笑道:“今日铺子有些吵闹了,这盒是我们店里的招牌,送您试试。”   贵客来了几次,自然知道这个香膏是好东西,看着东家还挺会办事,心里的那点不高兴便散了些。   走出门去,身边侍候的丫鬟拎着东西道:“郡主,这家的东西真的那么好吗?若是送给长公主殿下,会不会寒酸?”   丫鬟画屏是侍候久了的,也深知主子文慧郡主的脾气,所以才敢这样说话。   文慧郡主的母亲乃是长公主,父亲是伯爷。只是伯爷早逝,文慧郡主早早的没了爹。后来文慧郡主找了夫君,谁成想夫君竟也是个短命的。   长公主在没了驸马之后养了不少面首,女儿文慧郡主也有样学样,府里俊俏的小郎君不少。只是最近文慧郡主有了新的目标,还是个很难拿下的目标。   所以文慧郡主在搜罗好东西,想要献给母亲,让母亲长公主随便说几句,那人便能乖乖的进自己府里。   文慧笑笑:“母亲可是长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等小玩意就是讨个新意,哄她开心罢了。”   边说,文慧边往外走,门口便是郡主府的华盖马车,瞧着就奢华绝伦。   画屏扶着文慧上马车,却见郡主登上一步后不动了。画屏刚要说话,便见郡主拎着裙摆下车,急急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郡主,您慢些。”画屏追了上去。   直到画屏走近了,才发现郡主过来是有原因的,正是她看中的那人站在门口。   一身黑衣,面相严肃,瞧着就不是个好说话的。而且听旁人说,这位大理寺少卿谢砚,手段狠辣,且软硬不吃,朝里的人都惧他三分。   谁想到文慧郡主竟然看上这样的人,画屏不由得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冷汗。   “谢大人啊,”文慧走了过去。   谢砚抬了抬眼帘,随意的喊了句郡主,便算打过招呼了。若是旁人这样怠慢,文慧郡主定然是不喜的,但是这个人是谢砚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谁让他长的好看,且才识过人呢?   文慧笑了笑,难得碰见,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却不想谢砚说完话后直接转身走了,长腿一迈,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画屏替自家主子不满,“郡主,您看上他什么了?要我看,他就是块冰山,没人能将他捂热。”   文慧郡主看着谢砚的背影,玩味的笑笑:“你不懂,越是这样的高岭之花,越有挑战的乐趣。”   .   大概是忙起来就将事情忘了,直到黄昏时分,府里来人说小少爷哭闹不止,颜如月往家走的时候,才有心思想白日里的事情。   柳枝也在想,怎么就这么巧,来京城没多久就和谢姑爷碰见了。而且瞧着谢姑爷好像清瘦了不少,气质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果说以前的谢姑爷像是翠竹般清冽,那现在的谢姑爷就像是悬崖边的松树,沉稳中带着危险。   柳枝偷觑颜如月,见她垂着眸子,想来也是在想事情,便识趣的没吭声。但是她不说话,不代表旁人不说。   桃红凑近颜如月,好奇的问道:“小姐,今天那个穿黑衣的大人,是姑爷吗?”   她光顾着愣神了,等想看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应该是吧,我看长的一模一样。”   桃红自顾自的说着,没接收到柳枝给打的眼色。柳枝无奈,放慢了一步,伸手去抓了一下桃红的胳膊。   俩人在颜如月左右,柳枝这么一抓,便让桃红也慢了一步,只剩下颜如月自己在低头走路。但是她好像没发现二人的小动作。   柳枝松了口气,边带着柳枝追颜如月,边低声提醒道:“别瞎说话。”   桃红啊了一声,眼睛眨了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等到吃饭的时候,桃红知道了。   自家小姐就像是丢了魂似的,连着吃了好几口她最不喜欢吃的河鱼。颜德春也发现她不对劲了,让身边的奶娘将颜淮抱走,他出声问道:   “月儿,可是铺子里有什么事情?”   颜如月回过神,笑了一下,神色如常的道:“没事,就是有点太累了。”   铺子刚开业,她不放心,得日日跟着。儿子颜淮虽然有奶娘还有祖父颜德春看着,但是孩子到底是小,总是黏母亲的。   这些日子,颜如月确实辛苦。   颜德春点头道:“明日你在家,我去铺子里。”   原本颜德春就提议他去铺子,但是颜如月心疼老爹,怕他辛苦,便自己去了。若是往常,颜德春这样提,颜如月肯定不答应。   但今日,颜如月想到那个人,她心里一突。她不想见到他,或者说是见到他会觉得愧疚。   “好,辛苦爹爹了。”   颜德春笑了:“傻孩子,来多吃点这道水晶肘,是苏晴柔派人送来的。”   近日苏晴柔只来了一次,家里的孩子腾不开手,靳峥又不让她出门带着孩子,所以只能小坐一会便回去。   不过苏晴柔十分记挂颜如月,整日派人送些吃食,都是颜如月爱吃的东西。   “好,”颜如月应下,专心吃起饭来。   翌日,颜德春去了铺子,颜如月就在家里看账本,细细的研究了一下这几日的流水,同时逗逗儿子颜淮。   颜淮最近爱笑了,也开始认人。只要看到颜如月,就会咧嘴笑起来,口水流的哪里都是。   “小家伙,你好脏呀。”颜如月嘴上嫌弃,手上却拿着帕子给他擦拭。   小家伙手劲大,抓住颜如月便不肯松手了,啊啊呀呀的好像在说着什么,逗的屋里的柳枝和桃红笑出声。   “不要缠着娘亲,娘亲要去挣钱呀,将来淮儿要读书要娶媳妇,都要用钱的。”   颜如月耐心的和颜淮讲道理。   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三分像颜如月,剩下的七分则是和谢砚一模一样。柳枝看着小少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当时自家小姐非要和离,她们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曾经的姑爷现在已经官袍加身,是她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碰触不到的了。   柳枝不免为颜如月觉得惋惜。   颜如月并不惋惜,起码颜府一大家子都活的好好的,她又有了淮儿这个小可爱。   摸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脸,颜如月哄着他玩了好一会,直到小家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才空出手来接着看账本。   晌午的时候,颜如月吩咐柳枝跑一趟,送些热乎的饭菜给她爹。虽然铺子里也有饭食,但颜如月不放心,还是让厨房的婶子做了不少颜德春爱吃的送去了。   只是,去的时候是柳枝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个客人。   谢兰芝来了。   颜如月听见下人来报的时候吓了一跳,心想谢兰芝怎么知道她住这?   赶忙换了身衣裳,将头发拢了拢,这才去了会客厅。   谢兰芝没坐下,也没喝仆从上的茶水,紧张的揪着帕子走来走去。   就在昨晚,她大哥回来后告诉她一个地址,让她白日里过去附近茶馆呆着。   谢兰芝被他说蒙了,不明白的问道:“是谁的地址?”   夜色里,谢砚紧紧的抿着唇,低垂的睫毛盖住他眼底的神色。半响之后他才哑声道:   “颜家。”   颜家,颜如月。   谢兰芝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的询问她哥是不是嫂子来了,是不是来找他们。   谢砚神色淡淡的,说了句不是,告诉她只说是偶然碰见莫要多说,然后便离开了。   谢兰芝一晚上都没睡好,翌日天刚亮便起床收拾,早早的来到谢砚说的那个地方。只是一上午过去了,也没看见熟悉的人。   等啊等,等到晌午的时候,谢兰芝看见柳枝拎着一个食盒往回走,她立马出去将人拦住,让后顺理成章的进来了。   听见脚步声,谢兰芝回头,就见来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长裙,腰肢处收紧,显露出姣好的身段。她神眉眼带笑,宛若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嫂子……”   谢兰芝见到颜如月,当即红了眼睛,小兔子似的姑娘猛的上前将人抱住,开始哭起来。   “嫂子,呜呜……”   颜如月本想纠正她的称呼,但是见谢兰芝哭的伤心,便没说出口,而是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像是以前那样轻声安慰道:   “兰芝,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美了。”   谢兰芝紧紧抱着颜如月不肯松开,直到哭够了,才抬起头抹了把眼睛。   “用帕子擦,免得伤了眼。”颜如月温柔的给她擦拭眼泪,又惹的小姑娘哭了一场。   待哭完平静下来,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嫂子,你们怎么来京城了,”谢兰芝问,“伯父也来了吗?”   颜如月笑着道:“都来了,京城的铺子开了便过来盯着。”   谢兰芝急了,“那岂不是呆不了多久?”   颜如月点头,笑道:“打算回北山镇过年,年根底下再走。”   谢兰芝有点难受,不过强撑着没哭,问了好多话,都是在问颜如月好不好。   “我很好,”颜如月拍了拍她的手背,状似不经意的道:“你呢?眼看着来京城快一年了,过的好吗?”   谢兰芝咧嘴笑了一下,“也挺好的,我和大哥就住在祥安街,大哥每日出门上工,我就在家里看看书,绣绣帕子,日子虽无趣了些,但也还不错。”   颜如月点头,默默的将这个住址记在心里。   “对了,我大哥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嫂子……”话出口,觉得有些不对,谢兰芝赶忙改成:   “颜姐姐,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去找他。”   颜如月怎么会去找他,是她先提出结束的,她没脸去见他。那日能见上他一面,已经觉得很高兴了。   “好,谢谢你。”   但颜如月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应下了。   谢兰芝说了好一会话,最后绕到北山镇熟悉的人身上。   “姝儿还好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北山镇的时候,谢兰芝就和李姝交好,问一嘴也是应当的,颜如月没多想,便道:   “挺好的,定了一门亲事。李乘风接手了私塾,现在是私塾的夫子。”   谢兰芝啊了一声,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奶娘匆匆赶来,说是小少爷醒了,正在闹。   谢兰芝如遭雷击,不解的问:“颜姐姐,什么小少爷?”   颜如月轻笑,大大方方的道:“我儿子,叫颜淮。”   既然谢兰芝已经进了屋,早晚也会知道她有个孩子,不若她大方的说出来,免得日后她多想。   谢兰芝心里不舒服,没想到大哥大嫂分开后,大嫂这么快就再找人了,还生了个孩子。   不对啊,怎么姓颜?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颜如月微笑道:“入了颜家的族谱,我爹当孙子养呢。”   颜家的情况谢兰芝是知道的,她以为是颜如月收养的孩子。心想这也正常,有个孩子傍身,生活也多了些乐趣。   谢兰芝想孩子都哭了,她就不继续呆了,说改日再来拜访颜伯伯,然后离开。   谢兰芝低垂着脑袋往家走,还未到门口,就见自家大哥从另外的方向走过来,行色匆匆,瞧着像是急忙赶回来的。   “大哥,你下值了?”   谢砚顿了顿,才嗯了一声,薄唇轻启,随意的问道:   “今日去做什么了?”   谢兰芝:……   不是他给了她颜府的地址吗?   “大哥,你明知故问,”谢兰芝随着他的脚步往家走,道:“我自然是去颜府了,颜姐姐和伯父都来了,他们在京城里开了家铺子。”   屋里的秋山出来将院门关好,谢兰芝接着和她大哥说颜府的情况,想来她大哥十分关心却又嘴硬的不说。   “颜姐姐过的还不错,我看她比之前更加好看了。对了,她还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颜淮,入了颜家的族谱。”   “我和颜姐姐说好了,等过几日再去看她。”   谢砚全程都没说话,一直默默的在听着,直到谢兰芝说完,谢砚倒了茶水给她。   “好,礼物我会备好,你去的时候记得带。”   颜家人对他们兄妹都很是不错,谢兰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是要带东西去的。今日走的急,她只在店铺里买了几盒子糕点,下次去定然要正式一些。   等到过了几日,谢兰芝没按捺住,拎着东西就走了,秋山说要陪着她,帮忙拎东西,谢兰芝摆摆手,笑着说不用。   颜如月接谢兰芝的时候还望她身后看了一眼,随即想他不会来的,他被她伤的那么深,大概是会恨她吧。   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谁成想,当天晚上,谢砚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可以骄傲的说自己是勤奋的写手,叉腰。   宝贝们,专栏《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收藏呀!这本结束下本就是它,啾啾! 第82章   ◎“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帮你?”◎   谢兰芝来,自然是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让她在颜府用了晚饭。   颜德春拿谢兰芝当自家晚辈,因此高兴的让九叔打开一坛子果酒。   “这酒不醉人,你们俩可以少喝一些。”   谢兰芝也高兴,便用了几杯。谁成想她许久不喝酒,竟然醉了。   颜如月见她走路虚浮,怕是回不去家,便叫柳枝和桃红走一趟,将人送回去。   谢兰芝抱着颜如月的胳膊不肯撒手,颜如月无奈的吩咐柳枝:“你跑一趟谢家,告诉一声,就说兰芝晚上在这里休息。”   说完又觉得不妥,“罢了,还是送她回去吧,备马车。”   自然不是她亲自送,她怕见到谢砚。   却不想,马车刚备好,仆从便来禀告,说是有个自称兰芝小姐的哥哥来了,接兰芝小姐回家。   府里守门和洒扫的仆从都是到了京城后,唐熠帮忙安排的,所以不认识谢砚。   闻言屋里忽地寂静了一瞬,纷纷看向颜如月。   颜如月面色如常,扶着谢兰芝的手却是颤的。   直到颜德春吩咐将人请进来,颜如月才咬着牙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   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颜如月甚至能想像出来他走路的模样,但是她不敢抬头看,或者说是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颜德春和谢砚说了几句话,谢砚道:“打扰伯父了,我这就接她走。”   原本谢砚是叫颜德春爹的,但是现在只能叫伯父。颜德春深深的叹气一声,拍了谢砚的肩膀,像是普通的长辈嘱咐小辈那般,道:   “要多注意身体,脖子上的伤记得涂药。”   原本低头的颜如月闻言眉头蹙了蹙,他受伤了?   颜如月没忍住,偷偷的抬起眼帘看人,却不想正好谢砚走过来接谢兰芝。   二人四目相对。   颜如月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似要溺在他的长眸里面,无法呼吸。   谢砚面上没什么表情,垂下眼帘淡声说了一句:“我扶着她吧。”   颜如月哦了一声,慢慢的松开手。俩人的指尖短暂的触碰了一下,他的体温热的吓人,身上清冽的香气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颜如月抬头,也顺势看清他的颈子上的伤口。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刮的,瞧着血糊糊的吓人。   颜如月想问他,要不要将伤口处理一下再走,但是想到他们现在没什么关系,便没问出口。客人离开,主人自然是要相送的。   谢砚人高力气大,轻松的扶着谢兰芝。只不过醉酒的谢兰芝有些不安分,脑袋动来动去,头上的簪子尖端刮到谢砚的脖子,惹的他轻嘶了一声。   颜如月咬着唇,不停的偷看他,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要不,你将伤口处理一番再走?我的意思是,府里正好有上好的金疮药,涂上很快就好了,你扶着兰芝回去也方便一些。”   谢砚没说话,就在颜如月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脚步缓了下来,淡淡的回了句:   “好。”   谢兰芝被桃红和柳枝扶到马车里先照看着,颜如月则是带着谢砚去处理伤口。   不好将他往自己房间带,便叫他坐在会客厅里等,她去取东西过来,然后将药粉和棉布放在他手边。   颜如月怕他看不见,还贴心的准备了小镜子。   谢砚没说话,沉默的像是木头。   他默不作声的举起镜子,用棉布将伤口上的血渍清理一番,好看的剑眉微微蹙着,似是因着看不清而手重弄疼了自己。   颜如月有些看不下去了,思量片刻后她开口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帮你?”   谢砚放下镜子,却没看她,只点点头。   颜如月走了过去。   他坐着,颜如月站着,却也只比坐着的他高出一点。颜如月微微弯着腰,凑近了看他的颈子,发现伤口其实不严重,就是瞅着吓人。   靠的近了,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颜如月的周身,让她恍惚间觉得,他们在北山镇的家里。   她还没和他分开,二人依旧是夫妻。   但是颜如月很快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不管谢砚为何没回侯府,自己伤了他却是事实。   如果被旁人这么伤害,颜如月想定然不会原谅对方,所以她觉得谢砚一定是讨厌自己的。   能让她帮忙上药,也是因为他看不清,手不方便。   颜如月手快,很快就将伤口处理好。起身退后一步的时候,好像瞥见谢砚在看她。但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谢砚在看桌子上的药瓶。   “这瓶药你拿着吧,效果不错。”她随口道。   谢砚起身,没拿东西,直接道了谢之后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走,屋里顿时冷清下来。有寒风吹进来让颜如月哆嗦了一下,她抱紧自己的臂膀,轻轻叹了口气。   .   回到家里,将谢兰芝安顿好,谢砚走出房间。   秋山眼尖,一眼就看见谢砚受伤了,忙过来问。谢砚道了句无事,正好王蔚明来了,一进来就注意到谢砚的脖子。   之前他家谢大人眉头都没皱,说一点小伤而已,不用包扎。   怎么回家一趟就包扎好了?   王蔚明的目光过于直白,谢砚伸手抚了一下,面上竟然柔和了几分。   王蔚明看不明白了,冷面大理寺少卿,方才好像笑了?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   那日之后,谢兰芝便时不时的来找颜如月,不过都是去店里找她。   颜德春年岁大了,在铺子里呆一天就腰酸背痛,颜如月心疼,让他在家看着孩子,她来铺子里。   这日谢兰芝来的时候,唐熠也在。见到唐熠和颜如月正笑着谈论什么,谢兰芝不免有些心急。   她觉得自家大哥这么久了,依旧深深的喜欢颜小姐,而且她也喜欢,若是可以,她希望二人能够重新在一起。   谢兰芝原本不知道大哥大嫂分开的真相,她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家大哥成为侯爷之子,便有了心气。但是转念一想,她哥不是那种人。   后来到了京城,谢兰芝才慢慢的知道了原来是颜如月提出的分开。为什么知道?当然不是谢砚说的。   是因为刚到京城没多久,谢砚病了,大夫说是心思郁结,病的都要死了。   他闭着眼睛,在病的最厉害的时候还在叫颜如月的名字。   谢兰芝在床榻旁哭成了泪人,隐隐听见她大哥说什么不要分开,不要和离。   那时候谢兰芝对颜如月产生了恨意,想若不是她提出分离,那谢砚也不会这样。   再后来,大病初愈的谢砚就变了,变的更加沉默。   谢兰芝不恨颜如月了,她想,颜如月大概是怕侯爷之子的身份吧。在谢兰芝看来,颜如月是个骄傲的女子,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人。   谢兰芝理解她,也是真心的喜欢她,想让他们破镜重圆。   只是,谢兰芝看了看唐熠,总觉得这个唐公子有些碍眼。   “颜姐姐,”谢兰芝走过去,亲昵的挽住颜如月的胳膊,也打断了她和唐熠的对话。   颜如月对着唐熠笑了笑,“就暂定这样吧,铺子不用挂心,近日我都会亲自照看着。”   唐熠自然是放心的,原本还想藉着和她谈事情多说几句话,却不想谢兰芝来了。唐熠认识谢兰芝,知道她是谢砚的妹妹。   这么说,颜如月见过谢砚了?   唐熠莫名的有些危机感,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颜如月放不下谢砚,要不然颜如月这等聪明人,不会选择生下谢砚的孩子。   这个孩子相当于颜如月的累赘,她再找人家怕是不好找。   由此可见,颜如月是不打算再成亲的。也能看出来,她到底多喜欢谢砚。   唐熠想的是,时间会治愈一切,她还年轻,日子久了便也忘了。谁成想,竟然又和谢家的人有了牵连。   不过唐熠也没法说什么,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颜姐姐,”谢兰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献宝似的递给颜如月:“这是上好的人参,你拿着回家炖鸡汤,补补身子。”   颜如月目光看过去,就见盒子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之前颜德春没少给她买人参来滋补,看谢兰芝给的这支品相,没有五百两下不来。   太贵重了,他们兄妹一直没回侯府,想来是靠着谢砚的月银过活。京城居大不易,而且谢砚的官路不好走,总是需要钱财打点的。   她不能收。   “多谢兰芝,不过我不需要,倒是你需要好好补补,我看你好像都瘦了。”颜如月边笑着说,边将那匣子推了回去。   谢兰芝根本不知道这人参有多贵重,因为是谢砚受伤,上面赏赐给谢砚的。谢兰芝今日出门的时候,便见她大哥在摆弄御赐的东西。   谢兰芝走了过去,正好看见这盒子漂亮,便想给颜如月送来。当时她问了一句,谢砚点头,说左右他们也不用,放在家里落灰。   兰芝也没细想她哥为何突然拿出这些东西。   “颜姐姐,你就收下吧,我家里还有好多呢,之前你给我的龙骨还有一大块,而且我哥得了不少赏赐,都积在库房里,我平日里补药都不喝了,现在身子骨好的很。“   谢兰芝十分热情,颜如月推脱不过,便接下了。等谢兰芝走的时候,颜如月给她拿了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有百十两了。   送走谢兰芝,颜如月坐在里间里休息,面前就是那个匣子。   颜如月现在心情很是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出来。罢了,不想了。   .   这几日铺子的生意很是不错,那日的贵人又来了。   文慧郡主被画屏扶着进了铺子,颜如月得了消息赶忙从里间走出来,笑着过来打招呼。   文慧看向颜如月,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最近有喜事?看你面色不错。”   颜如月被她说的愣了一下,随口说了个话题岔开。文慧郡主也是随便说的,便也没追问。   “对了,那个香体膏,有别的味道吗?”   香体膏是近日才上的新品,沐浴之后涂抹身上,能够起到润滑皮肤美白细腻的功效。里头加了不少东西,都是颜家的秘方。   味道闻起来混杂,但更多的是桂花香气。   颜如月笑着奉茶,说道:“暂时只有这个味道,不过我们还在研制,到时候会有别的花香。不知道客人喜欢什么味?”   这位客人非常值得颜如月上心,对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花费不少钱,算下来七百两是有的。而且这才几天?   文慧郡主非常受用颜如月的态度,而且她欣赏颜如月,觉得对方样貌好性子好不说,还能自己带着孩子且经营铺子。   “都行,不过若是可能的话,最好是梅花香。”   梅花香气很淡,提取不容易,但是颜如月还是应下了,打算像其他胭脂那样,弄一系列的花香,吸引顾客。   “这次来是想挑个口脂,有什么推荐吗?”文慧喝了一口茶水,懒洋洋的道。   颜如月立马取出几样,打开盒子后摆在桌子上,一一讲解。文慧听的入神,觉得每样都挺好的,所以大手一挥包了起来。   带着口脂的文慧郡主直接去了母亲长公主那里,闻着长公主身上的清香,文慧笑着道:   “母亲,这家胭脂水粉都很不错,做工细致功效也更明显一些。”   长公主年纪不小了,但是瞧着就三十出头,雍容华贵,殷红的嘴唇翘起,她看破了文慧的小心思,道:   “是来催促我办事的?”   那日文慧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临走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看上个男人。   男人而已,这么多年,长公主在府里养了不少面首,女儿也学着她,养了几个。   这有什么,都是玩物罢了。   文慧被识破,面上露出点羞涩的表情,道:“母亲,实在是谢砚此人过于刚正不阿,女儿寻不到办法让他就范,所以才求到母亲面前。”   他们的面首都是自愿的,也有刚开始不愿意,但是砸了钱之后便也同意了。其实文慧不是让谢砚当面首,是想让他当情人。   反正谢砚未成婚,当情人也没什么吧。   长公主翘起兰花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我见过他一次,除了那身皮相外有什么好?冷冰冰的,也不会疼人。”   文慧笑笑:“女儿就是看中他的样貌了,放眼京城,长成他这样的没有几个,全在母亲的府里收着呢。”   这番话讨好的长公主笑了,“就你嘴巴甜,行了,过几天便是中秋大典,到时候我暗示他一番,想来他也不敢不从。”   文慧郡主想,那可不一定啊,没看谢砚谁的面子都不给,导致朝堂树敌无数吗?不过这话文慧没说,她娘有手段,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其实文慧也不是谢砚不可,但是架不住谢砚为人冷淡,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痒痒。   .   因着去名花斋有些勤,加之颜如月会说话,没过多久文慧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还在颜德春带来颜淮的时候,给小颜淮一个见面礼。   颜如月受宠若惊,文慧浑不在意,这都是小东西罢了。   等颜德春将小颜淮抱走,文慧笑眯眯的问颜如月:“你还打算成亲吗?”   颜如月愣了愣,摇头说不打算了。   文慧啧啧两声,“那你便找个情郎算了,哄自己开心也是好的。你看你长的这般貌美,随便招招手,那些男人便趋之若鹜。”   这番话着实是骇人听闻,随即一想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听见的,关于长公主和她女儿文慧郡主的传闻,颜如月便明白了。   她们娘俩位高权重,活的肆意妄为,快活潇洒,文慧又看颜如月顺眼,这才说了这些话。   颜如月轻笑:“郡主谬赞,没人看上我。”   文慧挑了挑眉:“那些男人瞎了不成?”   说着她靠近颜如月,低声道:“要不要我送你几个,保证个个都生龙活虎,让你日日高兴。”   颜如月:……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颜如月脸红的像是滴血,赶忙摆手说不用。   只是到了夜里,将颜淮哄睡后,颜如月有些睡不着了。她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还是不累,往日里该很快入睡才是。   还好她没睡着,听清了窗户外面的轻微动静。颜如月蹙眉,悄声起身,拿过一个烛台往窗户那走。   “月儿,”窗户映上男人的高大身影,熟悉的声音出来的时候,颜如月呼吸一滞。   直到谢砚翻窗进屋里,颜如月还举着烛台。   谢砚看了看烛台,长眸里闪过笑意,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收到消息,有贼人混到这片区域,我正在查找。”   颜如月回过神来,赶忙将烛台放下,哦了一声。心想也是,要不然谢砚好端端的,怎么会来翻她的窗户。   那也太孟浪了。   “那你查的怎么样?”颜如月抬起头问他。   谢砚好似在屋里寻找,颜如月立即觉得有些害怕,声音都带了点颤:“不会在我房里吧?”   谢砚没说话,而是靠近颜如月做出保护的姿势,男人身子有些热,颜如月又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被烤的脸也热了起来。   “不在。”他回答道,然后退了一步。   颜如月松了口气。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今晚我得守在这里。”   谢砚说的一本正经,颜如月都听懵了。   心想他们的活计真不好做啊,想来剩下的那些人也都散布在旁的府里吧。   作者有话说:   夜深人静,沉睡中的大理寺官员王蔚明正在家里的床上翻了个身,睡的很是香甜。 第83章   ◎只因为她的后背正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屋里只在角落里点了一盏烛火,这是颜如月的习惯。   谢砚扫了一眼,低声道:“你去休息吧。”   颜如月和他面对面站着,头都没抬,心想他在这,她要怎么睡呀?   “我不困,”颜如月回答道。   谢砚看着她的发顶,大概是因着起来的着急,显得有些凌乱,细软的发丝蓬起来,和她白日里明艳大方的形象有些出入。   “坐吧,”她又说。   谢砚无声坐在了靠窗的角落里,颜如月在桌子旁倒水,然后几步走过来给他:“还热着。”   “谢谢。”   俩人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偶尔才冒出一句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谢砚将窗子开了一条缝隙,颜如月觉得他应当是在观察外面。不过他是书生,抓人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派功夫好的人?   趁着谢砚往外看,颜如月偷偷的看他。   他真的比之前瘦了很多,侧脸线条越发的流畅,透着股锋利的感觉。黑色的锦衣显出他窄瘦的腰,瞧着比之前细了一圈。   颜如月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颈子上,想看看伤好没好。   屋里太暗了,她看不太清。就在此时,谢砚转过头来,璀璨的长眸对上颜如月的目光。   “怎么了?”他问。   颜如月有点尴尬,舔了舔唇道:“你的伤好了吗?”   见谢砚下意识的摸了下脖子,眉头拧了一下,颜如月心里一突。不能没好吧,上次看好像没那么严重。   不过也不一定,许是他太忙了,没好好照料自己。   果然,谢砚放下手,淡淡的道:“没注意,应该好了吧。”   这人也太随便了些,就这么着急做出一番成绩?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怎么急的自己身子都不顾。   颜如月没说话,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下去了,她站起来默默的找到药箱,拎着放到谢砚的面前。   “这里面有药,你再涂一次就好了。”   谢砚的目光落在药箱上,只见纤细的手指压着盖着,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月光一照,呈现淡淡的亮色。   “嗯,”谢砚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我看不见。”   颜如月:“我帮你看一下,你继续看着窗外,不耽误事的。”   谢砚颔首,“麻烦你了。”   屋里太黑了,只能藉着外面的月光查看他的颈子。颜如月不免要往前凑一凑,女子温热馨香的气息便将他包裹着。   谢砚垂下眸子,颜如月忽地说了一句:   “你别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不好涂药。”   谢砚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很快就处理好了,颜如月边用帕子擦手边道:“你回去肯定没好好涂药,否则怎么也该长好了才是,现在其实也差不多了,再养几天应当就没事了。”   说完,窗边的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屋内一时寂静,二人各怀心思。   “你若是不适,我走便是,”谢砚站起来,作势就要翻窗出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边划过亮眼的闪电,而后便是响雷,瓢泼大雨说下就下。   颜如月看着已经将胳膊伸出去的谢砚,连忙道:“下雨呢,你别走。”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她,长眸幽暗,比天边的墨色还要深。   “你不想让我走?”   他的声音一直很悦耳,尤其是咬着她耳朵叫她名字的时候。颜如月晃了晃脑袋,脸红了一下。   “嗯,下雨,你出去会被淋湿生病的……兰芝会担心。”   说完,颜如月低下头没敢看他,等听见声响再抬头的时候,屋里哪还有谢砚的身影?   颜如月赶紧走到窗户边上,顺着窗户往外看,寻找谢砚的身影。   可是雨势太大了,加之天色暗沉,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   一晚上,颜如月都没睡好,一方面担心有贼人潜进来,另一方面担心谢砚。   所以第二天,她顶着青色眼眶去了铺子里。   正好文慧来了,文慧近日无聊,便总想找颜如月说说话。她觉得颜如月性子好,不卑不亢的,说话也有趣。   “怎么了这是?”文慧托着下巴看颜如月,调笑道:“昨晚莫不是……”   熟悉之后,文慧总是会逗颜如月,这意思就是昨晚是不是找情人去了。颜如月面红耳赤,连忙否定。   “没有,就是雨势太大,惊醒了。”   文慧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她,低声道:“要不要给你两个试试?保证你夜里睡的香甜。”   颜如月:……   文慧郡主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颜如月根本扛不住啊。脸热的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似的,颜如月拨浪鼓般的摇头,怕文慧郡主又说,赶忙应付了一句:   “多谢郡主,其实我有。”她咬着牙道。   文慧挑了挑眉:“这才对嘛,左右你也不想再成亲,有几个正常。你这般貌美的女子,哪个男人也把持不住啊。”   越说越不像话,若是不熟悉文慧的,定然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好在颜如月熟悉她,知道她就是在逗自己   颜如月赶忙岔开话题,问道:“之前的香体膏好用吗?”   文慧思绪便转了回来,点头笑着道:“还算不错,用完后身子光滑不少,瞧着好像还白净了一些。”   文慧也是个爱美的女人,她比颜如月大两岁,今年正是双十年华,看着就雍容华贵,似人间牡丹花一般。没了夫婿后,她便自得自乐,每日过的也算快活。   “那等会再给您拿两盒,手足都可以涂抹,轻轻揉捏之后让膏体融入皮肤里效果更好,而且不会黏腻。”   文慧笑了,“晚上便让我府里新来的那两个给我涂。”   她说话就是这样,颜如月已经习惯了,脸上的热度退却不少。给文慧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文慧喝了一口,评价道:“今日的茶水没那么甜,好喝。”   “我喝甜的惯了,正在慢慢改。”   文慧讶了一下:“为什么改?挺好的,谁会说你,我去帮你教训他。”   颜如月笑了,“没人说我,就是怕我的小孩也喜甜,那便不好了,毕竟是个小男子汉。”   文慧没孩子,也不知道当母亲的心情。颜如月就是想给孩子最好的,让孩子成为最好的模样。   “你呀,操心,”文慧扔下一句,便起身道:“不说了,将东西包上,我得去挑衣裳了。过两日便是宴会,也不知道穿什么好。”   作为郡主,布料自然是不缺的,缺的是好的绣娘,让她能够拥有一条艳惊四座的长裙。   “你这身衣裙,是在哪里买的?”文慧郡主扫了一眼颜如月。   只见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对襟长裙,裙摆垂顺带着点刻意做出来的褶皱,瞧着别有一番风情。将颜如月衬的身子窈窕,芳姿妩媚。   颜如月也低头看,扯着裙摆道:“我家里有布庄,都是绣娘们做的。”   文慧来了兴趣,“在哪?我去看看。”   颜如月笑道:“不在这里,不过郡主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府里带了一个绣娘,可以让她帮您做一身。”   左右布料多,就算做毁了文慧也不心疼,她必须要盛装出席,压下众贵女的风头。   “行,将人送到我府上吧。”   .   颜如月让柳枝去办这件事,她则是在里间歇了一会。   不一会,谢兰芝来了,又带了不少东西。还说什么若是颜如月不收,她没地方放。   小丫头长大了,颜如月心想她本来就拿兰芝当妹妹看,那就收了她的一片心意,再给她找补回去便是。   姐妹俩亲亲热热的说了会话,颜如月低眉浅啜一口茶水,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昨夜下了好大的雨。”   谢兰芝:“是啊,我哥昨夜淋了雨,今早起来,嗓子都有些发哑。”   谢砚身子骨不错,颜如月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他淋湿之后,竟然病了。想了想,她道:   “那看大夫了吗?”   谢兰芝摇头,“我哥很少生病,病了也不肯看大夫,之前有一次病的走路都在晃,还逞强着去劈柴。斧头没落下去,他倒是一头栽倒在地上。”   颜如月心里一紧,忙不迭的问道:“后来呢?”   谢兰芝陷入回忆。   当时他们刚到京城,她在马车里等着,谢砚进了一处宅子许久才出来。然后他们便来到现在住的地方了,而且还有不少侍候的人。   但是谢砚挥挥手,让那些人都跟着络腮胡子肖春雷走了,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   谢砚不肯让她动手,便让她坐在歇息,他去后院劈柴打算烧火煮饭。只是砰的一声,谢兰芝跑过去的时候,就见谢砚唇角沾了血迹,昏迷在地。   他只是不说而已,可不代表他不会难受。   大夫说,是伤心至极才会吐血,病来的比常人更加汹涌。   谢兰芝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听得颜如月心口发紧。   “兰芝,你先坐着,我想起来店里有一瓶药丸,立面加了姜粉,你拿回去吃。”   谢兰芝道:“颜姐姐,不用的。”   颜如月笑笑安抚她,到底是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来了。   “对了,你哥不是淋雨了不是吗,正好吃这药丸,好的更快一些。”   谢兰芝笑盈盈的接过,“那便代我大哥谢过颜姐姐了。”   颜如月莫名的有点脸热,道:“无事,是送你的。”   谢兰芝点头,眼睛眨了眨,“我知道啊。”   颜如月:……   等送走谢兰芝,颜如月肩膀放松吐了一口浊气。方才她绕来绕去的说了很多,才让谢兰芝相信那瓶药丸是给她的。   下午的时候,让柳枝在铺子里照看着,颜如月带着桃红先回去了。   他们的铺子离住的地方不远,一刻钟就走到了。黄昏时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颜如月没抱儿子,而是先去沐浴。   也不知道是和颜如月待的久了,还是小家伙长大了一些,他竟然爱笑了。笑起来的时候长眸弯弯,透着娇憨可爱。   颜如月抱他一会,觉得胳膊发酸。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有点重,而且拱来拱去不安分。颜如月便将颜淮放回摇篮里,哄着他睡觉。   只是,小家伙今日格外的精神,嘴里吐泡泡,就是不肯睡。桃红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给她披了件衣裳。   颜如月睡着了,桃红过去哄颜淮。   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可爱,胖乎乎的小脸比乳酪还要光滑。桃红坐在一旁逗小主子,引的小家伙咯咯笑。   谢砚来的时候便听见小孩子的笑声,不过离的有些远,听得不太真切。他想起来兰芝说,颜府过继了个孩子。   颜德春也听见了,面色转了一下。不过到底是年岁大经历的多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叫人上茶。   “大人,今日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谢砚不是他女婿了,自然不能叫姑爷,只能随着旁人称呼一声谢大人。颜德春知道谢砚当官之后,其实心里有些后悔,心想女儿若是不和他分开,现在就是官夫人了。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他告诉过颜如月,只要做出的决定不后悔就好。现在家里生意兴旺,小孙子也可爱,对于颜德春来说已经是人间乐事了。   就是他稍微有些担心,怕谢砚来抢孩子。转念一想,这孩子已经上了颜家的族谱,他谢砚也不能来夺走。   “今日来是办公事,”谢砚神情平和,一字一句的道:“后日便是中秋大典,到时候定然人山人海,鱼龙混杂。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出去。”   听他这么说,颜德春明白了,早就听说有别国的奸细混了进来,看来是想趁着人多做点什么。颜德春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谢砚是为了他们好。   看来,曾经的情分还存了一些,才让他专门来跑一趟。   “多谢大人。”颜德春笑着道,随后给了九叔一个眼神,九叔识趣的上前,双手奉上一个托盘。   上头是装的鼓鼓的荷包。   谢砚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起身道:“那日全城商铺都要戒严,会有人巡街,若是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找到官差。”   “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说完,谢砚行了个晚辈礼,在颜德春点头之后离开了。   九叔赶忙将托盘放下,亲自去送人。   颜德春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前女婿的背影,重重的惋惜叹气。   颜如月是在晚上用膳的时候,才知道谢砚来过。她心想自己要是没睡着就好了,还能看看他。   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好没好。   .   绣娘从文慧郡主那里回来了,面上带着笑意喜滋滋的,瞧着就知道文慧十分满意,给了她不少赏银。   “小姐,郡主身边的画屏姐姐说,让您着人去送一盒香粉过去,急着要。”绣娘带了话。   今日就是中秋大典,听说圣上从宫里出来,会在京城里最大的酒楼望月楼,与民同乐。   看了一眼窗外,时辰还早,想来是文慧郡主那里的香粉用完了着急要。   “柳枝,你去走一趟给郡主送过去。”   说完,见柳枝走路慢吞吞的,便知道这丫鬟身子不适。想来这些日子辛苦,加之月事来了才这样。   “罢了,我亲自去一趟。”   桃红正在旁边逗颜淮,闻言立马应声:“小姐,我去吧。”   桃红心思单纯,颜如月怕她在外面得罪了贵人。再有,她去文慧郡主那也是想让她试试自家新做好的香粉,毕竟文慧是京城贵女,最是了解那些贵女的心思。   “不必,柳枝和桃红,今日你们在家休息,铺子里人手够了。”   铺子里的东西有一部分卖的不便宜,都是为了那些高门贵女准备的,可不是得多上心。颜如月起身,叫桃红过来给她梳发,换了一身衣裳便准备去郡主府。   快到晌午时分,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马车很快就到了,颜如月下车,手里拎着精致的盒子。   文慧郡主的府邸奢华,光是从大门两侧的石狮子上就能窥出端倪,守门的人也谈吐不凡,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   只是门人告诉她,郡主已经出府了,现在在望月楼。颜如月笑着道谢,想了想吩咐车夫去望月楼了。   越往望月楼的方向去,街上的马车和行人就越多,走到一处街道时,前头竟然横了几辆华盖马车,瞧着就是达官贵族。   颜如月将帘子放下,思忱片刻,想着这里离的倒也不远,便吩咐马夫将车停在无人的小巷子里,她走路过去送东西,这样方便又快捷,不至于耽误了郡主的事情。   从小巷子口往繁华的主街道上走时,就见前头走过两个男人,且面色谨慎,袖子有些鼓囊囊。   颜如月脚步顿住,看着俩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望月楼后身的巷子去了。   周边的百姓们都喜气洋洋,越发衬托方才那二人的怪异。颜如月没追上去,而是避开人群,去到望月楼门口。   门口自然是有侍卫把守的,颜如月拎着胭脂盒子,问守门的侍卫道:“这位官爷,麻烦问一下,谢大人在里面吗?”   带刀侍卫瞥了颜如月一眼,心想若不是看她长的貌美又柔弱,方才都不能让她近身。没想到这人张口就要见官?   “去去去,哪里来的无知妇人,休要胡闹!”   朝中姓谢的大人只有两位,一位是领了闲职的永安侯,另一位便是近日风头正盛的大理寺少卿谢砚。   不是这侍卫不待见谢砚,是所有人都不太待见他。   只因为此人做事不看情面,宛若圣上手中的一柄利剑,替陛下处理事情的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   那侍卫之前还是个小官,后来猎场行刺事件,他被贬成普通的士兵,好在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否则命就没了。   这一切其实应当怪那贼人,但是很多人都怪谢砚,觉得他为了出风头才为圣上挡箭,其实那支箭完全可以躲过去。   “还不走?”   那人见颜如月站着不动,便抽刀吓人,兵刃的冷光晃人的眼睛,颜如月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再睁眼的时候,就见谢砚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一双长眸不带温度的看着那侍卫。   “谢大人,”侍卫立即行礼,见颜如月往谢砚身旁站,便知这二人是旧识了,赶忙低头道歉。   颜如月只是平头百姓罢了,便笑着说无碍,然后跟着谢砚的脚步走向一侧无人的角落。   “你怎么来了?”   外面其实有些吵闹的,但颜如月还是听清了他说什么,声音低沉悦耳。   颜如月看了看附近,见他们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处死角,不走过来看不清这里,她才放心。不过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   “我方才看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他们往望月楼后身的巷子去了,我记得那里是客栈来着,你若是方便的话最好带人过去看看。”   她身上有淡香,风儿一吹,便萦绕在他鼻尖。   谢砚垂下眼帘,就能看见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调皮的晃来晃去。   “大人?”颜如月又叫了一声。   青年眉眼昳丽,便是不笑的时候也自有其矜贵气质。颜如月突然想起来的路上,听见一些人在议论谢砚,叫他玉面阎罗。   杏眸眨了眨,颜如月看着他的脸,心想确实面若冠玉。   谢砚没说话,反而一把揽过她的细腰,俩人直接转身到了旁边的假山后。   颜如月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就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且越来越近。假山只是摆设罢了,虽上头爬满茂盛的植被,但还是遮不住两人的身影,所以他们便挨的近了一些。   颜如月心跳的有点快,只因为她的后背正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咚咚——   颜如月面色涨红的舔了舔唇,分不清响在耳边的是她的心跳声,还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下月开始就是一更啦,生产队的驴歇一歇,会有加更~-~ 第84章   ◎他面上呈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   好在说话的人只呆了片刻之后便离开,颜如月立马从他怀里弹开,低垂着眼帘道: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只听见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嗯,颜如月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奇怪。   方才他们二人从左边的入口进来的,颜如月怕让人发现她和谢砚单独呆着,便饶了好大一圈,从右边悄悄的溜了。   所以,她没看见,留在原地的谢砚眼帘低垂,耳根子泛起红晕。   将东西托人送了进去,颜如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画屏出来,便知道东西确实是到了文慧郡主的手里。   “多谢颜小姐,”画屏笑着递给她两颗金豆子,“劳烦您百忙之中亲自走一趟,这是香粉的钱。”   “画屏姑娘,给多了,”颜如月没接,只温声提醒。   画屏作为文慧郡主贴身丫鬟,自然知道自家郡主的脾气秉性。她看出来郡主对颜如月很是欣赏,也存了真心结交的意思,所以画屏才对一个商女这般客气。   “拿着吧,这是郡主吩咐的。”   既然如此,颜如月也不好再推脱了,显得拿乔。接过金豆子,颜如月和画屏道谢,画屏笑着提醒她夜里记得看烟火。   今晚天子与民同庆,自然是要热热闹闹的。大显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天子也愿意与百姓们同乐。   颜如月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画屏目送颜如月走,然后便回去找主子覆命。   此时的文慧郡主正在和几位贵女说话,都是权臣之女,向来会审时度势。长公主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当年夺嫡之战还曾全力相助。   虽说长公主近些年来越发的荒唐,连带着女儿文慧郡主也放浪形骸,但是架不住人家母女能在圣上耳边吹风。   所以即便再看不上文慧郡主,她们也要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过来和文慧说话。   “郡主,觉得您越来越美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郡主您定然没上妆吧,皮肤通透的很。”   画屏走过来站在文慧身后,低头偷偷翻了个白眼。文慧郡主倒没那么反感,反而是享受这群人的吹捧。   “哪有,”文慧捂唇轻笑,不过脸上的得意掩盖不住。   “郡主,您的香粉送来了。”画屏在后面低声的提了一句。   文慧头都没回,懒洋洋的道:“摆上来吧。”   画屏听话的将几盒精致的香粉摆到桌面上,引的贵女们好奇的看过来。   “这是长安楼新出的?好像没见过。”   长安楼乃是京城里最大的胭脂铺子,据说身后靠着某位王爷。种类齐全不说质量还占上乘,除了有些贵以外,没什么缺点。   在座的几位贵女几乎都买过长安楼的东西,因此一搭眼看过去,竟然发现没用过。   “郡主,您这是得了他们的孝敬?”有个贵女笑着打趣。   毕竟胭脂水粉的铺子,大多数是女人家去买,像那些身份高贵地位崇高的女子,比如长公主比如文慧郡主,就时常能得到长安楼特制的东西。   文慧笑了笑:“你们好好看看。”   此话一出,众人便开始仔细打量小盒子,心想文慧郡主都这样说了,肯定不是。将盖子打开,细细的闻了闻味道,又观察其质地。   “郡主,这好像比长安楼家的东西更加细腻,闻着味道也好,不会觉得刺鼻。”   “而且瞧着颜色淡雅,”有个贵女大着胆子问道:“郡主,我们能试用一下吗?”   “当然可以,”文慧笑着道。   让颜如月拿来这东西,就是存了帮她介绍的意思。文慧不傻,知道什么人是真心,什么人是假意。虽说颜如月只是个商户女,但为人正直善良又聪慧,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且她做这些又不费什么功夫,说不定颜如月知道后同意她给她送两个情郎呢。   文慧郡主身边都是清高的贵女,自然没人同她一样有情郎,所以她格外的看重颜如月,想着二人也有些共同的爱好。   几人试用了一下,纷纷眼眸发亮,都围着文慧郡主,问是在哪里买的。   文慧道:“一家新开的铺子,在梨花巷叫名花斋。我瞧着比长安楼的东西好用不少,效果也不错。”   她说的是实话,众人也自然能看出来文慧脸上的变化,皮肤白净细腻了不少。   不过实话有时候是扎心的,当即有个声音传了过来,轻蔑的道:   “小作坊的东西,也配和长安楼相提并论?”   众人转头,随即纷纷行礼,称呼一声华艺郡主。   有个贵女偷偷抬头看华艺郡主的脸色,见果然不好。也不怪她不高兴,听说那家长安楼背后的主子便是华艺郡主的父亲。   被人说自己的东西不好,换了谁都会不高兴。   “你们这帮人也是,竟然也敢涂抹这等下贱的玩意,也不怕烂脸。”华艺翻了个白眼,口无遮拦的道。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过分了,明面上是在说名花斋的东西不如长安楼,实际则是暗指文慧郡主不检点,府里俊俏郎君多。   两位郡主身份尊贵,谁也不敢劝解,登时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怪异。   华艺气的不行,文慧郡主却浑不在意,指使画屏将盖子合上放好之后,她才笑着道:   “照你这么说,比它还不如的长安楼的货,岂不是烂在地上都无人要?”文慧毫不畏惧的迎上华艺郡主的目光,似笑非笑的道:   “哦,我知道了,大概你是想烂在自己脸上吧,啧。”   众贵女:……   这是什么修罗场啊,为什么她们要在这里?众人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个地洞钻进去,免得两位神仙打架,她们遭殃。   华艺气的脸都绿了,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几句,什么不知廉耻啊,什么自甘堕.落啊。听的文慧郡主打了一声哈欠,刚要回嘴教教她怎么骂人,就见长公主身边的姑姑走过来,说长公主有请。   文慧站起来,朝着气愤的华艺郡主微微一笑,趾高气昂的走了,只留下华艺咬碎了一口银牙。   “母亲,您叫我?”   文慧进了一处风景极好的雅间,窗子半开着,能清晰的看见外面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窗边的女人姿态慵懒,妆容精致,眼尾处化了抹红色,瞧着美.艳风情。   “你们先下去,”长公主挥了挥衣袖,方才还在捏腿的两个俊秀侍卫便弯腰退了出去,只留她们母女在屋里。   “文慧啊,你到底看上谢砚什么了?”   长公主垂着眼眸,看向窗户外正在低声吩咐属下的青年,将人送头到脚打量一番。长相嘛,确实不错,身形也健硕,只不过那张冰山脸,着实让人不喜。   文慧也注意到外面了,赶忙走到窗户边上,不过他们是在望月楼的顶楼,与地面有一段距离,即便她打招呼,他也未必看得见。   “母亲,”文慧回过头,笑道:“没尝过的,总是要试试。”   长公主轻笑:“可是他是块硬骨头,我提点过他,似乎没用。”   文慧皱了皱眉头:“母亲的话,他也不肯听吗?”   长公主敲了敲女儿的头,道:“这种事情,又岂是命令便可的?你要会些手段,让他主动求你。像他这般没尝过情滋味的男人,定然离不得你。”   都是有过床笫之事的人,文慧郡主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文慧还有些担忧。   “可是母亲,他现在正得盛宠,我们这样做怕是会惹圣上不喜。”   长公主笑:“他怎么会将这种事情往外说?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待到了最热闹的时候,自有人带你过去。”   文慧郡主明白,这是要给谢砚用些非常的手段了。她母亲向来厉害,谢砚肯定是跑不掉了。文慧终于露出笑容,过去亲昵的抱住长公主的胳膊。   “多谢母亲。”   在望月楼外面部署的谢砚浑然不知,将人手分为几路,暗地里去了颜如月所说的那家客栈。   再过一个时辰,帝后便会从宫里出来,到达望月楼。宫中部署严密,那些贼人自然是没机会,但是出了宫,危险也随之而来。   在谢砚看来,颜如月心思细腻,既然她觉得有问题,那么肯定有猫腻。   他无条件的相信她。   在帝后到来之前,他们需要将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走在谢砚身侧的王蔚明看了谢砚一眼,发现他家大人今日有些怪异。好像唇角总是勾着,像是在笑。可是,不是说有贼人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王蔚明想了想,明白了。   谢砚这人,从中了探花开始便锋芒毕露。他是聪明的人,按理说该藏拙才是,毕竟京城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但是谢砚没有,不仅没有反倒是高歌猛进。   要不然凭借刚中的探花郎,圣上不可能让他入了大理寺,还当了这么大的官。全仰仗着他曾救下圣上,还成为圣上手中最锋利的刀。   只是,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现在树敌无数,若是哪日落势,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王蔚明叹了口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谢砚是好人,至少他办的都是正事,从不会欺压百姓伤害普通人。   他的手段都用在贼人身上了。   此时一行人已经悄声绕到了客栈后门,王蔚明赶紧收心,听从谢砚的安排。   除了大理寺的人外,还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都服从谢砚的调遣,此刻见谢砚朝着他们点头,便都按照之前的部署各自行动。   没过一会,那两个贼人就被摁住,在他们房间里搜到了淬毒的箭矢。   谢砚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贼人,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剩下的人在哪?”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只派两个人来。跪在地上的人明显顿了顿,却低着头不肯说。   谢砚站了起来,王蔚明以为他又要就地审问,却不想谢砚在屋里走动了一圈,翻了翻二人的东西,然后将窗子打开。   看风景?王蔚明不明白谢砚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就见谢砚回来了,站在二人的面前,轻笑一声,道:“我已经看见他们了,就在右侧的酒坊。”   其中一个贼人不敢相信的抬头,心想其他人这么不小心?却不想对上谢砚玩味的目光,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谢砚当然是在诈他。   不过也是看了一圈猜测一番出来的结果,就算这二人不说,他们也能在一个时辰内将人都捉拿归案。   “走吧,”谢砚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淡声道:“捉人。”   .   快到黄昏时分,皇帝和皇后才姗姗来迟。   街道两旁围着的百姓人山人海,甚至都无法挪动一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华盖马车里,皇后微微一笑,侧头对着皇帝道:“陛下,您是万民心之所向,看,这就是证明。”   皇帝撩开一个缝隙看了看,不由得心情澎湃起来。在金銮殿上听臣子们诉说百姓安康,到底没有亲眼看见来的让人更加震撼。   作为一个天子,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国家百姓安乐,到处都是祥和一片。此刻见到如此盛景,难免心中激荡,也感到自豪。   皇后知道皇帝的性子,便挑着好听的话说,皇帝爽朗的笑了几声,道:   “此次出宫其实诸多风险,好在有这些能干的臣子们为朕解决万难。要不然这等鱼龙混杂的情况,定然存了不轨之人。”   “陛下,您瞧,那是不是谢大人?”皇后自然知道皇帝想夸谁,便顺着他的话递了过去。   皇帝往外看了一眼,果真是谢砚,面容冷峻的站在那,瞧着像冰山似的。皇帝笑了,道:   “谢爱卿是一把好刀。”   天子多疑,是从骨子里就带来的,毕竟一代又一代的帝王都会经历不少腥风血雨。父子相杀,手足相残,便是枕边人都不一定信的过。   因此,他们需要有一把刀,锋利所向,震慑人心。   而谢砚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需要证明自己,他有渴望。   越是这样的人便越是好拿捏,不至于伤了主子捏刀的手。   皇帝笑了笑,将帘子放下了。   望月楼的最顶层宽阔的很,除了皇帝和皇后外,还能坐不少朝中重臣。谢砚随着皇帝往里面走的时候,路过一处雅间,里面坐着一些没资格和皇帝共享盛景的官员。   其中就有永安侯,他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一身黑色官袍,暗色的花纹在烛火下流光溢彩,衬的青年面容越发的俊逸。只是青年不像他八面玲珑,他不爱笑,面上总是没什么表情。   青年侧脸也是漂亮的,引的屋里的人低声议论。   “这位谢少卿真是得圣眷啊,这才多久啊,就能被赐宴。”   “是啊,而且一表人才,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也有人压着更低的声音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谢少卿和永安侯有些像啊。”   这人一说,众人齐齐的看向永安侯。纷纷回忆起谢砚的面容,发现二人确实有些相像之处,不过永安侯像是温室里的劲草,而谢砚则是寒日的雪松。   当即有人反驳:“像的人多了去了,你们也不想想永安侯府里的几位少爷们……”   这话的意思是,永安侯的亲儿子长成那样,谢砚风姿俊逸定然和永安侯没什么关系。   他们自以为说话声音小,实际上全让永安侯听去了。不过永安侯并不在意,甚至冷笑一声,有些期待到时候公布谢砚身世时,这些人的脸疼不疼。   本来他想早点让谢砚认祖归宗,但是家里的夫人着实凶悍,谢砚又得圣心,不若暂时就先这样,免得圣上知道谢砚是私生子,厌烦了他。   待谢砚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一切再议也不迟。永安侯喝了一口茶水,心想,谢砚是他的种,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望月楼的顶层除了雅间外,还有一大片宽敞的看台,帝后和各位权臣的宴席就设在这里。朝廷里的官们,有一部分讨厌谢砚,剩下的则是害怕谢砚。   因此,谢砚的位置是在最不好的角落里,孤零零的可怜。   不过,他并不在意,撩开袍子怡然自得,像是不知道周身投来的鄙夷目光似的。   席间,皇帝夸了谢砚一句,还赐了一杯酒水,让那些时不时看谢砚的人纷纷收了心,生怕被谢砚记恨。   待吃的差不多了,天色也黑了,到了放烟火的时候。   璀璨的烟火映亮了天空,在天上绽放出大大的花儿模样,底下的百姓们齐声欢呼,还有不少喊陛下万岁的。   谢砚也在抬头看天,修长的脖颈划出好看的弧度。   看了会,觉得口渴,方才喝了不少酒水,因此他回到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盏清茶。   待焰火结束的时候,百姓们还有些意犹未尽,皇帝抚掌大笑,让人将今日负责放烟火的人赏赐一遍,然后和皇后准备启程回宫。   众人呼啦啦的随着皇帝走了。   最后面的谢砚却许久没动,他面上呈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呼吸都急了一些。 第85章   ◎“能不能说一句心悦于我?”◎   夜里这场焰火很美,颜如月是在铺子里和谢兰芝以及伙计们一起看的。   想到谢砚在望月楼当差,那兰芝自己在家定然是无趣的,因此她乘车从望月楼回来的时候顺道将谢兰芝待过来了。   这里的商铺都是前头做生意,后头有罩房可以歇息。此刻,颜如月带着谢兰芝正坐在院子里,边感叹方才的美丽焰火,边吃些东西。   “兰芝,尝尝杏仁酪,府里的厨娘改过方子,吃起来更加细滑。”颜如月笑着将东西推了过去。   谢兰芝拿过小匙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惊喜的眨了眨眼睛,“果然比之前的好吃呢,厨房的婶子厨艺见涨呀。”   颜如月笑而不语,这还得亏了她儿子颜淮。   自打有了这个小家伙,府里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颜淮就像是看见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生怕慢待了他。   厨娘翻了好些个菜谱,整日里研究小孩子能吃的东西,颜如月还笑着打趣,“现在他还小,吃不了东西。”   厨娘不以为意,还在埋头研究,甚至振振有词,说等过完年,小少爷就能吃了。   算算日子,还有四个多月呢。   罢了罢了,由着他们去了,颜如月吃美食的时候甚至在想,她竟然沾了儿子的光?   “颜姐姐,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小外甥呢,等哪日我去府上,给他一份见面礼。”   谢兰芝边吃边道,没注意到颜如月愣了愣。   颜淮面相七分像谢砚,若是谢兰芝见到肯定会立马认出来。想了想,颜如月笑着道:   “等百日宴的时候吧。”   谢兰芝也没听出来是敷衍,还认真的问道:“百日宴是哪日?”   颜淮的生日,颜如月记得清清楚楚,七月初二。那百日宴便是十月初二。   “十月初二。”她答道。   谢兰芝眨了眨眼眸,脱口而出:“那岂不是和我哥的生辰差不多。”   十月初六。   颜如月记得他的生辰是十月初六。   可惜,那时候没来得及陪着他吃上一碗长寿面,他就走了。   见颜如月愣神,谢兰芝也没多想,看了一眼天色,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颜如月道。   谢兰芝推辞:“没关系的,京城里灯火通明,路上行人也多,我脚程快,很快就能到家。”   颜如月自然不肯的,坚持送她回去,最后姐妹二人一同上了颜家的马车。   .   望月楼里贵客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个别的雅间灯还亮着。   屋里亮如白昼,文慧郡主低着脑袋给长公主染指甲,白嫩的指甲登时变的殷红,瞧着妩媚了不少。   “母亲,您看怎么样?”文慧郡主邀功似的让长公主看染完的一只手。   长公主抬起眼帘看了一眼,点头笑道:“你呀,莫慌,一会就有消息了。”   文慧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接着去给长公主染另外一只手。   只是刚染好两个手指,就听得有敲门声,文慧面上一喜,知道这是事情办妥了。长公主懒洋洋的轰人。   “罢了,还不快去,切记我与你说的事情。”   文慧行礼应声。   那敲门的侍卫进来,却一脸的菜色,欲言又止。   “有话说,”长公主觑了他一眼。   侍卫快速的扫了一眼文慧郡主,然后低头行礼,小声的道:“回殿下,那位……跑了。”   长公主的人在谢砚的茶水里放了些东西,然后打算趁着他意识薄弱的时候直接拖走,到时候只需要文慧郡主进入房里,这事就算成了。   文慧撇撇嘴,有些不高兴,但是一想这好像才是谢砚,他若是那么容易中招,说不定死了几回了。文慧郡主开始欣赏谢砚,觉得这样的男人着实难得。   他们的人之所以能添料,还是因为长公主亲自出面,给他们的人打掩护。到头来落的这样的结果,难免让长公主不满。   果然,长公主蹙了蹙眉,道:“怎么跑的?”   那侍卫连忙跪倒在地,将事情的始末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当时皇帝走的时候,谢砚身上的药已经发作,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谢砚此人十分能忍,硬是咬着牙往下走。   但是药性烈,他脚步逐渐虚浮,瞧着意识也在模糊。但在他倒下前,他们是不敢上前的,只能在暗处偷偷的观察着。   直到见这位人称玉面阎罗的谢大人,猛的推开一处雅间的门,直接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街角。   他们当时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本该昏迷倒下的人,竟然还能跳窗?等他们反应过来赶过去的时候,哪里还能找见他的身影?   长公主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刚要说话劝解女儿,就听见文慧笑了一声,道:   “母亲,看来我和他着实不太相配,那便算了,男人嘛,要懂事才有意思。”   这话里一半是安慰母亲,一半是安慰自己,文慧拎着裙摆坐下来,继续给长公主染指甲。   长公主挥了挥衣袖,让侍卫退下去,她看着女儿如桃似李的面庞,心想,她像女儿这般大的时候,丈夫还在。   那时候夜里也有人说话有人陪,遇见什么烦心的事情丈夫会温声哄着她。后来丈夫去了,皇帝让她再嫁,但是她没有。   荒唐的过了半辈子,长公主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她不想让女儿像她一样老来后悔。   “你还年轻,想不想再找个夫君?”长公主突然出声道。   文慧染指甲的动作一愣,脑子里立马响起那些人的谩骂,说长公主克夫,她也克夫。一张张带着厌恶表情的脸闪过,文慧眨了眨眼,轻声回应道:   “不了,这样挺好的。”   “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若是碰见合适的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才二十岁而已,况且身份尊贵,便是嫁给侯爷也使得。长公主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又嘱咐道:   “娘想让你快快乐乐,顺顺遂遂的过这一生。”   母亲的声音温柔,文慧眼里隐隐有了酸意。她笑了一声,“知道的,母亲。”   .   望月楼的灯火延绵,将昏黄的光洒向街道两旁。繁华的路上有不少出行的百姓,热热闹闹熙熙攘攘。   颜家的华盖马车缓慢的行驶,颜如月还撩开帘子和谢兰芝一起朝着外面看过去。许是今日百姓们都高兴,路边商户的灯笼都比往日的更加明亮,瞧着像是过除夕似的喜庆。   “京城真繁华啊,”颜如月感慨道。   谢兰芝点头:“确实,对了颜姐姐,听说城外有处寺庙,很是灵验,我们哪日去一趟吧?”   去往寺庙多是有事相求佛祖,这才过去祭拜和还愿的。颜如月笑着转过头问谢兰芝道:   “你莫不是有什么事想求佛祖?”   还真有事。   当然,不是谢兰芝自己的事情,她是想求佛祖,让她大哥和大嫂早点和好。   “那个,听说平安符很是灵验,我想给我哥求一个。”谢兰芝回道。   颜如月忽地想到谢砚脖子上的伤,想到唐熠曾经说过,谢砚树敌无数,她不免为他担心。这平安符被佛祖降过福瑞,定然是有用的。   “好,哪日铺子空闲下来,我们就去。”   俩人说话的功夫,便到了谢家的巷子口,下车的时候,颜如月隐隐瞧见有个踉跄的人影进了谢家的大门。   谢砚?他怎么了?   谢兰芝正好也瞧见了,猜测道:“他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说着就拎着裙摆急急的往家跑,颜如月咬咬牙,让车夫在这里等,她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大门还没关上,小厮秋山正在拎水。见两位姑娘进门,秋山道:“小姐,您回来了,少爷在屋里,说是要沐浴。”   颜如月松了口气。   谢兰芝脚步慢了下来,看来没事,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我哥怎么了?”   秋山回想谢砚红的吓人的脸,他道:“好像是喝醉酒了。”   谢兰芝点头:“你快去服侍他吧,我去做碗汤水。”   家里只有谢家兄妹和秋山一人,平日里吃食不是谢砚做就是秋山做,谢兰芝几乎不做什么活计。颜如月当然知道谢砚对谢兰芝的珍重,怕她身子骨弱出了什么差池。   “兰芝,我来吧。”颜如月边往厨房走边道。   谢兰芝自然不让,颜如月是娇贵惯了,她怕她伤到自己。两个姑娘就一路推来推去,最后都进了厨房。   颜如月噗嗤一声笑了,道:“这样,你烧火,我煮汤,如何?”   谢兰芝刚要开口说不用,但是一想,这是一个好机会,便应下了,甚至在醒酒汤煮好之后,假装手被火烤到,让颜如月帮忙去送。   这点小事,颜如月自然替她做了,正好直接送进去之后,她从主院那条路直接离开。   门口不见秋山的踪影,想来是去挑水了。颜如月敲了几声门,没听见应声。   “谢砚,”颜如月温声道:“兰芝让我来给你送些醒酒汤。”   这回屋里有动静了,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好像男人的闷哼声。   颜如月蹙眉:“你还好吗?”   这是喝醉了从床上掉下来了?   颜如月回头喊了几声秋山,没见他回应。想了想,她凑在门口问了句:“谢砚?我进去了?”   等了片刻,没听见应声。颜如月试着推了推房门,开了。   她端着托盘走进去,屋里没点蜡烛有些黑。不过她还是一眼就看见浴桶旁边一道人影,正趴在地上。   “谢砚?”颜如月忙不迭的将托盘随手放在桌子上,过去扶人。   大概他是刚沐浴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且衣襟敞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身子。   他的身子颜如月见过多次了,自然是能抵抗的住。颜如月伸手去揽他的臂膀,惊讶的发现,他身上凉的吓人。   像是刚洗了凉水澡一般。   “谢砚,醒醒,谢砚。”   叫了几声,这人好像醉的不轻,颜如月咬紧牙关将人拖起来,慢慢的扶着往床榻旁走去。   到底他身高体重,颜如月扶着他十分吃力,才走了几步便累的直喘,只是刚走到屏风处,这里离床榻还有段距离。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打算一鼓作气将人放到床上。   她迈出去一步,身旁的人却怎么也不动了。   颜如月转过头,正对上他一双幽深的长眸。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莫名的觉得谢砚身上的温度高了不少,隐隐的烤的她也热了。   “醒了?能走吗?我扶你过去,然后喝完醒酒汤就好了。”她说着又往前走,不过身侧的男人像是石头一般,伫立不动。   “我又做梦了吗?”   谢砚忽地开口,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男人的身上,将他面容映衬的更加深邃。颜如月觉得谢砚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正当愣神的时候,颜如月察觉到他的手抚向她的腰肢,轻轻揽了一下,她便被他围入怀中。   男人的衣襟是散开的,所以她直接贴上他的胸膛,耳边是熟悉的让人怀念的心跳声。   “月儿。”   谢砚低头紧紧贴着她的面颊,双臂用力,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这次的梦能让他抱紧她。   真好。   谢砚闭上眼睛,嗅着她的气息,感受她的温度,一声一声的叫她的名字。   就像当时在火场里,二人紧紧拥抱,颜如月一声声叫他的名字时一样。   男人身上炙.热,喷洒在她耳边的气息也烫的人心口发颤。听见他低沉带着沙哑的声音,颜如月莫名的想到二人在轻纱帐里,他也喜欢这般叫她的名字。   颜如月有些脸热,伸手刚要推开他,便听他又说话了。   “我好想你。”   颜如月动作一顿,在听见他说想自己的时候,她心跳如雷,觉得耳边都有鼓声在躁。   谢砚侧了侧头,牙齿细细的啃她的耳朵,舌轻轻扫过上头的小痣。熟悉的酥麻感袭来,惹的颜如月身子都开始发颤。   她该拒绝的,可是……颜如月承认,她也想他,很想很想,甚至都想若是能一直像这样拥抱该有多好。   他醉了,就荒唐一回吧。   “我也想你,”颜如月推开人的手变成抱紧他的动作,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回应道:   “谢砚,我也想你。”   谢砚没听清她说什么,他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燃烧,热的他难受。怀里的软香是凉的,他伸出手掌下意识的摩挲。   舒适的感觉让他轻叹一声,亲亲她的脸颊,然后便不动了。   胀和痛是难受的,可是他不想伤害她,哪怕是在梦里,他也舍不得。   谢砚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继续舔她的耳朵,时而轻轻咬几下。   周遭的温度因为他而发热,她脸也红的像是熟透的虾子。   颜如月的腿都软了,感觉自己要化成一滩水。   她闭了闭眼,想到了什么。   都说谢砚为了功名手段阴狠,就是为了得到圣上的喜爱,好加官进爵。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这样做是为了摆脱永安侯府?   如果谢砚有保住自己和他们的能力,那他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吗?   颜如月想到这,心跳的厉害。她想求证,想听听他怎么说。   所以转过头,红.唇微张刚要说话,便被他亲了上来。   谢砚本不想吻她的,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可是她真的好香好甜,在梦里,可以放肆一回。   谢砚亲的很凶,似要将他们分离这段时间的吻弥补回来。颜如月仰着头,慢慢的开始回应他。   男人本就紧.绷的身子更加难受,他有力的臂膀用了些力气,将人托起来,让她的双.腿缠上他精壮的窄.腰。   颜如月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颈,惊呼声也被他吞了下去。   这回,换成颜如月低头,谢砚仰着头。   那些压抑的喜欢,日夜的思念,似乎都化成了实质,萦绕在二人的周围,将空气搅动的粘稠似翻涌的蜜糖。   谢砚的脖颈弯出漂亮的弧度,喉结微微滑动。   有晶莹的汗珠落在他好看的锁骨上,顺着喷薄的肌肉一路向下,最后没入束带消失不见。   颜如月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随着他,让人安心的气息沾染全身。   谢砚眼尾处泛红,情.欲让他失了智,忍不住手上用力。颜如月生了颜淮之后,身形有了变化,长了不少。   他将人捏的哼了一声。   颜如月也不知道和他亲了多久,舒适感让她脑子发晕。还是谢砚重重的咬了她的唇,然后二人变成额头相抵的姿.势。   谢砚十分想要她,甚至想直接将她按在地上。   但是他舍不得。   “月儿,”谢砚喘了几声,声音低哑道:“我好怕梦醒了,就见不到你了。”   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眷恋。   他这样,让颜如月心疼的厉害。   她自然知道谢砚是心悦于她的,但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依旧对她情根深种。   “谢砚,你是蠢蛋。”   颜如月亲了亲他的鼻尖。   谢砚长眸里暗色一片,他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声。   “看在我是蠢蛋的份上,你能不能,”谢砚顿了顿,燥意让他嘴巴发干,他舔了舔嘴唇,语气带了祈求的意思道:   “能不能说一句心悦于我?”   在梦里,能不能如了他的小小愿望。   ……他不贪心的,只要一点点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说:   应该快出来了,爱你们! 第86章   ◎没有几个女人像是颜如月这般有底气◎   颜德春发现女儿回来后,就有点心不在焉。   颜家租赁的宅子大,且是江南风格,庭院正好用来赏月。只是本该高兴看月亮的女儿,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儿啊,”颜德春叫她,“可是铺子里出了什么纰漏?”   颜如月整日都泡在店铺,颜德春下意识的以为是店里出问题了,否则为何女儿兴致恹恹的。   “没有,爹爹,挺好的,”颜如月抬起头,朝着颜德春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无事。   “你的嘴?”   月光下,颜如月的嘴唇殷红丰满,瞧着像是肿了。   颜如月想起来自己和谢砚的亲吻,不由得脸上一热。还好此刻光亮微弱,否则定然会被爹爹发现端倪。   “抹了口脂,多抹了一些,”她解释道。   颜德春自然信了,还想这次新做出来的口脂还算不错,瞧着女儿比白日里漂亮不少。   颜如月怕再呆下去会不好,便推脱说回去看看颜淮。虽说有奶娘照顾,但是颜家父女对这个小家伙格外的上心。   颜德春白日带着颜淮,等到颜如月晚上回来,再将孩子送她院子去。   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小颜淮是和奶娘一起。   “去吧去吧,”提到颜淮,颜德春面上的笑容都多了些,瞧着年轻了不少。   “小家伙今日可乖巧了,一点都不闹腾,和你小时候不一样。”   说着,颜德春陷入了回忆,“你小时候特别能哭,只要没有大人陪着你,你就会哭闹不停。好在颜淮乖巧,就算身侧无人,他也会自己吐泡泡玩。”   提到儿子,颜如月眉眼变得柔和几分,又嘱咐了几句,让她老爹早点回去,免得天凉了风大。颜德春挥挥手,让她快去陪着孩子。   颜如月带着桃红走了,柳枝不舒服,颜如月让她在屋里歇着。   到了房里后,桃红侍候着颜如月沐浴,将身上都洗干净。桃红一直低垂着脑袋,对自家小姐锁骨上的红印子视而不见。   桃红知道这是什么,柳枝姐姐告诉她,不是虫子咬的。但问题是,现在小姐没男人啊?   桃红边给颜如月擦背,边想这个人会是谁,想了半天,也只有唐熠这一个人选。   颜如月不知道小丫头早就想岔了,从浴桶里出来之后,才让奶娘将颜淮抱过来。   小家伙正好刚睡醒,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颜如月看。   长眸和他爹一模一样,不由得让颜如月想到了谢砚。   在谢家,她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正好秋山回来了,颜如月一时来不及,只亲了他一下就赶紧跑开了。   亲他就是喜欢他,谢砚肯定是能分辨出来的。   颜如月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她隐隐明白谢砚此刻的处境有些艰难。她想,可以将他们感情的事情往后放一放,毕竟她会一直在,但朝堂上风云诡辩,谁也料不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他们需要强大起来,她需要做他的后盾。   颜如月将食指伸了过去,颜淮立马紧紧握住,小孩子的手照理说没什么力气,但是颜淮力气很大,抓住后便不肯放开。   “小家伙,”颜如月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奶香味十足,“和你爹一样有劲。”   .   翌日,颜如月没去铺子,而是请了唐熠过来。   “许久不来你这里坐了,”唐熠笑着喝了一口茶水,环视一圈道:“淮哥怎么不在?”   “他正是贪睡的时候,我爹说,小孩子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长身体。”   唐熠深信不疑:“那便让他多睡,长的高高大大的才好。”   颜如月轻笑,给他续茶。   正是晌午的时候,他们坐在庭院里,面前是假山游池,四周开了一圈烂漫鲜艳的花儿,倒别有一番滋味。   “此次叫我来,可是有事?”唐熠主动开口道。   颜如月是知道分寸的人,哪怕她现在没有夫婿,她也很注重和男子的距离。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在铺子里说。   当然,说的也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   此刻将他叫到家里来,想必是有自己的事情想要拜托他。   颜如月微微一笑:“被你猜中了,实不相瞒,我确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唐熠笑道:“我拿你当妹子,有什么事情说便是,能给你办到的我定然不余遗力。”   此番话着实让人感动,颜如月心里对唐熠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她便也不卖关子了,温声道:“不知唐兄可有请护院的来路?我就是觉得最近京城里不太平,想着请一些会功夫的人保家护院。”   唐熠不解的道:“家里的仆从就够了,都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颜如月摇了摇头,笑着道:“最好是更厉害一些的,银钱不成问题。”   她这么说,唐熠明白了些。   “是想找些年岁小身手好的?这样的好控制些,若是年龄大的怕起了异心。”   商贾人家,都有他们自己的护院。能应付大多数情况,但若是像那日闯入屋里的络腮胡子,护院就不够看了。   颜如月道:“对,最好机灵一点。”   颜如月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多,像她要求的这些,基本都是权宦人家从小培养的,所以很难碰见。不过颜如月想试试,万一有呢?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   唐熠倒也没直接答应,只说他会托人问问,尽量给她找到合适的人。   和唐熠坐在屋里又说了一会铺子里的事情,唐熠告辞,颜如月回房里。   “小少爷呀,看,这是小老虎!嗷呜~”   桃红这丫头心思简单,像孩子似的,此刻正围在摇篮旁,逗着小颜淮。   算算年岁,明年她就要及笄了,虽说做丫鬟的都成亲晚,但颜如月还是想个两个贴身丫鬟挑一挑,总是要找个良人才好。   像柳枝,颜如月是不发愁的,柳枝成熟懂事,到哪里都能过的好。但是像桃红这等小孩子心性,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小姐,您回来啦!”   桃红听见动静,赶忙过来给颜如月倒茶。颜如月说不用,让柳枝也坐下歇息。   主仆三人围坐在桌子旁,柳枝问了一句:“小姐,您找护院,可是因为细作一事?”   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理寺前些日子抓了不少细作,有人看见了。   京城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瞒不了多久,像是一阵风似的很快就散开。   “嗯,”颜如月捻了桌子上的一块糕点放入嘴里,道:“白日里我们在铺子里,府里人便少了,我不放心。”   他们在人多的地方自然是安全的,但是府里的老爷和小少爷可没人保护着。柳枝明白了,有心说一句,何不拜托谢大人办事?   但到底没说出口,咽了回去。   柳枝看了一眼桃红,好在这小丫头在吃,没注意她们说什么,否则定要说出谢大人。   晌午逗了会孩子,颜如月躺下午睡一会,本想着下午去铺子看看,却不想府上来客人了。   苏晴柔来了,照例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屋里日光正好,映在苏晴柔的身上,将她脸上的疲惫缓了一些,不过眼底的乌青是盖不住的,一看就是许久没好好歇息了。   自从来到京城后,颜如月只见过苏晴柔两次,前两次见就觉得她状态不对劲。   颜如月扫了一眼苏晴柔身上穿着的料子,那是去年京城流行的布料,今年已经很少见了。说明这衣裳要么是去年做的,要么是旧布料缝制的。   苏晴柔的夫家靳家也是从商,家底虽没有苏家丰厚,但不至于几匹好料子拿不出来。   颜如月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但没提这事儿,而是亲自给苏晴柔倒了茶水,吩咐柳枝将厨娘刚做好的糕点拿过来一些。   “不吃了,月儿,”苏晴柔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她现在见到颜如月就像见到家里人一样,说不出的亲切感。   大概是因为离家太远吧,虽说这里离北山镇只有三天的路程,可是嫁为人妇,又岂是说回娘家就能回的?   去年是因着家里祖父过寿辰,今年却没有理由了。   眼见着苏晴柔的眼里蓄了泪,颜如月给柳枝一个眼神,让几个小丫头退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   “苏姐姐,”颜如月握住苏晴柔的手,温声道:“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和我说,我帮你。”   颜如月的手是温暖的,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苏晴柔原本惊慌的心情稳了不少。她无奈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试图证明自己过的好,还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的,你莫要担心我,对了,淮哥现在长多大了?许久未见还想他了。”苏晴柔笑着道。   只是,她说完,见颜如月面上带着心痛,杏眸一直看着她。   颜如月的房间里,是属于她的气息,熟悉的人在身边,总是会让人忍不住卸下心里的防备。   “月儿,我……”苏晴柔泣不成声。   颜如月没催促她,反倒是无声给她擦拭眼泪。大概是心里压抑了太久,苏晴柔哭了好一会,将心中的烦闷哭出来,她才停下来。   “是靳峥,又抬了小妾。”   颜如月的柳叶眉拧起来,“他不是之前已经抬了四房了吗?怎么又有?”   之前的两房是同时抬的,一对姐妹。后来第三房听说是靳峥和同僚出去,看人家卖身葬母的姑娘可怜,便领回来了。   那这第五房?   “他说,这是同僚相赠,他不好拒绝。”苏晴柔垂着眸子解答了颜如月的疑惑。   颜如月已经开始生气了,杏眸瞪的圆圆的,道:“苏姐姐,难道你要任由他这样?将来说不定还要领进来多少。”   苏晴柔擦了擦涌出来的眼泪,低声道:“月儿,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和家里写了信,但是无果。毕竟我爹也有两房妾室,何况靳峥是个当官的。”   女人嫁出去,受了什么委屈,大概也只能和家里人说,但是像苏家这样,觉得有妾室很正常的人家,确实也不再少数。   颜如月看着苏晴柔,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每日要被府里的莺莺燕燕厌烦,要面对丈夫的冷落。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怪不得文慧郡主宁肯养情郎也不肯嫁人了。   “苏姐姐,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曾想过和离?”颜如月压低了声音道。   这话,在颜如月来京城第一次见到憔悴的苏晴柔时,就曾问过。可是,苏晴柔只摇着脑袋,不说话。   这回,苏晴柔是顿了顿,才摇晃脑袋。   “没想过,不敢想。”   她说的是真的,没有几个女人像是颜如月这般有底气,哪怕一辈子不成亲,颜德春也愿养着她。   但是她不一样,若是她和离回到娘家,她爹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再嫁出去。   那还不如,先在这里将就着。   最主要的是,虽说是和离,可外人难免指指点点,觉得是女子做错了事情。颜如月向来强悍,即便有人想说什么也要掂量一番。   但是她不同,怕是刚回到北山镇,就会被众人当成笑话。   “而且,靳家也不见得会同意和离,若是我坚持,怕是会一纸休书将我休弃。”苏晴柔垂眸道。   和离书和休妻书是不一样的,虽说大显民风开放,女子可再嫁甚至三嫁,但是承担的非议也是有的。   相比之下,男子就显得被优待,哪怕他们找一百个媳妇,众人也只会夸赞一声厉害。   颜如月想了一会,着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一困境,何况苏晴柔又不愿意离开。   “苏姐姐,其实,你不想离开靳家,最主要的是舍不得孩子吧?”   苏晴柔产下一女,同时,府里那个表妹生下一个儿子,这是直接导致苏晴柔在府里过的不好的原因。   上回来宝瓶就和柳枝透露过,生孩子的时候,一家老小都等在外面。但是一听生的是个女婴,便都走了。   当时苏晴柔在产房里九死一生,外面空无一人。   心凉吗?自然是凉的。   宝瓶为自家主子不值,偷着哭了好多回。来了这里和柳枝说了一通,才觉得好多了。   颜如月见苏晴柔点了点头,大概是想到了女儿,眉眼间变得柔和不少。   “霜霜很乖的,越长越漂亮。”   颜如月还真不知道苏晴柔的孩子靳霜霜好不好看,因为她根本没见过。   靳府不让苏晴柔带着孩子出门,她又忙活铺子里的事情一时走不开。想了想,颜如月道:   “等我过几日得闲,便去探望霜霜,说起来是我这个当姨母的不称职,这么久了,连见面礼都没送出去。”   听见颜如月要上门拜访的时候,苏晴柔有一瞬的慌乱,被颜如月看在眼里,但是她没吭声。   苏晴柔笑着道:“你先忙着,不急的,等过些日子再说。”   颜如月眼帘垂下,淡淡的嗯了一声。   送走苏晴柔,颜如月看着眼前的茶盏发呆。苏晴柔为什么忽地不自在?是因为她提出要上门探望霜霜。   颜如月很容易就想到,靳家连苏晴柔来颜府,都不肯让她带着霜霜过来,又怎么会乐意让她上门看孩子?   说不定在靳府,她颜如月就是个放浪形骸的女人。   和离,生子,哪一条都触了靳家的雷区,定然是不待见她的。   罢了,她便不去了,免得让苏姐姐难做。   “柳枝,宝瓶可有和你说了什么?”   柳枝进来后站在颜如月的面前回话,桃红则是在一旁奉茶。   “宝瓶说的还是那些事,不过有一件大事,宝瓶说苏小姐在府里的中馈被收回,现在在老夫人的手中。”   早在苏晴柔刚嫁到靳家的时候,中馈之权便由靳峥的母亲交给苏晴柔,但是现在,权利回到了靳峥祖母的手里?   颜如月嗤笑:“这是好事坏事,都推给老太太了。”   靳峥的母亲倒是会做人,到时候让老夫人将这权利随意指给谁,就算苏晴柔不满也不会怨恨婆母。   “不过,就算靳家再怎么荒唐,也应当不会让小妾掌家吧?”柳枝皱眉道。   “那可不一定,”颜如月唇角浮现嘲讽的笑,“那个表妹,可不就是老太太让靳峥抬进屋里的吗?”   听说是老太太那边的一个亲戚,而且嘴巴甜,总是将老太太哄的高兴。   柳枝:“若真是这样,靳家着实过分了。”   “过分的事情,他靳峥可是没少做,”颜如月越来越厌烦靳峥了,总得想个法子才是。   这边苏晴柔从颜府出来,直接和宝瓶坐马车回了靳府。   刚歇着没多久,靳峥的第五房小妾便来拜见主母了。   宝瓶道:“小姐,您大可推脱说身子不适,不必给她们好脸色。”   从颜如月那回来,宝瓶越发的羡慕起她来,觉得颜如月性子果断,做事利落,不像自家小姐这般瞻前顾后的。   果然,苏晴柔摇了摇头,道:“她刚来府里,正是受宠的时候,若是在夫君耳边吹枕边风,我怕连累了霜霜也不受待见。”   虽说在府里苏晴柔的处境不太好,生的还是个女儿,但好在女儿长的粉雕玉琢,又总是笑呵呵,哄的家里长辈开心,她们母女的日子好过不少。   宝瓶无奈的叹了口气,值得出门去将那第五房妾室迎了进来。   苏晴柔看着小妾一身淡绿色掐腰长裙,身形玲珑有致,乌发挽着坠月鬓,戴着累金丝海棠簪,给人以明艳之感。   苏晴柔蹙了蹙眉,只觉得这位小妾的衣着打扮,和颜如月有两分相似。   这位新进门的五姨娘柔柔弱弱的行礼,“婉儿见过少夫人。”   .   眼看着就到了黄昏时分,是铺子里最忙的时候。   一天没去商铺,颜如月有些不放心,便让柳枝在家里歇着,还吩咐厨娘多给她熬了几碗红糖姜水。   柳枝自然不肯,只推脱说自己已经不难受了。颜如月一把将人按在椅子上,笑着道:   “那你就在家和奶娘一起哄着小少爷。”   柳枝推脱不过,知道颜如月这是心疼她,心里流过暖流,重重的点头。   桃红这小丫头,虽说心思简单了些,但做事利落,在铺子里也能招呼客人。且她嘴甜,人又长的可爱,不少来铺子的妇人都喜欢她。   颜如月在二楼忙活了一会,伙计来说三楼上了几位客人。   名花斋虽说卖的东西不算贵,但那是越上越贵的。   三楼平日里去的客人不多,文慧郡主则是常客。颜如月问了一句:“是文慧郡主吗?”   店铺伙计摇头:“不是,是个脸生的姑娘,带了两个丫鬟,瞧着像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   颜如月点头,照看好几位客人后拎着裙摆上了三楼。   三楼陈设更加清雅,且摆放的东西较少,毕竟能拿出来镇店的宝贝,多了可就不值钱了。   “这位客人,”颜如月面上带笑的走了过去,“有什么需要我帮您介绍的?”   颜如月搭眼一看,便知对方的身份不简单,此女周身的气质和文慧郡主不相上下,说不定也是个贵人。颜如月不敢得罪,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你就是东家?”   那女子坐在椅子上,身上的碧霞云纹锦裙漾出好看的光晕,裙摆飘动露出脚上如意纹嵌珍珠的绣花鞋。   颜如月也有镶嵌珍珠的鞋子,只是她的珍珠最大的只有指甲大,而眼前的这几颗珍珠,大了两倍不止。   颜如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敛目道:“正是,我姓颜,您叫我颜掌柜的便好。对了,铺子里的香体膏出了梅花味道的,不若给您拿出来看看?”   那女子懒洋洋的看着颜如月,也将她从上打量了一遍。   身形纤细,却又窈窕有致,粉面桃腮,明艳动人。   果然,和文慧交好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怕不是仗着貌美来勾搭人。   这人正是华艺郡主,想来看看名花斋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其实可以不动声色的让人买回去就是,但在文慧郡主那里受了气,华艺便直接过来了。   华艺早就将颜如月的身份查清了,听说是个没了夫君自己带孩子的。华艺啧啧两声,那和文慧一样,怕是背地里也脏的很。   即便低着头,颜如月也能感受到对方恶意的目光。   颜如月面上不动声色,走了几步将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好,准备开始介绍。   谁成想,华艺郡主自己拿了一盒,手却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好好的胭脂碎了一地。   染了一地的芳姿嫣红。   “哎呀,手没拿住,”华艺不好意思的道。   颜如月没在意,笑着道:“无碍,正好让客人闻闻味道,清雅淡香,配着您正好。”   华艺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会说话,难怪文慧会喜欢她。   她抿了抿唇,打算故技重施。   只是,一双纤细的手比她更快的拿过面前的香体膏。   颜如月眉眼弯弯的笑着道:“这东西有些重,我帮您拿着。”   作者有话说:   还躺在床上的谢砚:……有没有人来看看我?没有的话,我一会过来让你看 第87章   ◎我想亲你◎   华艺郡主的父亲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王爷。在圣上登基之后赐了封号——贤王。   按理说,王爷该离开京城,去自己的属地。不过听说这位贤王求着圣上留下来,说是京城繁华热闹。   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这位贤王就整日玩乐,不思进取,所以也在当年那场动乱里活了下来。   因着贤王懂事,所以圣上便允了他,还在贤王在京城里做营生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安楼的名气这样大,除了确实比旁家好那么一点外,最重要的是背靠繁茂的大树。东家是贤王,贤王的身后呢?那可是当今圣上。   一直以来,华艺郡主被捧的老高,听不得旁人说长安楼不好。也就文慧郡主那般不惧她的,才敢说两句实话。   华艺不敢找文慧郡主的麻烦,却是敢找名花斋的毛病。   眼见这颜如月巧舌如簧说了一通,华艺的眉头皱了皱,她发现一个问题。   这东家——说的真好啊。   “这铺子是你出钱开的?”华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颜如月自然是笑着点头,“是和朋友一起开的。”   华艺觉得有点可惜,若是能将颜如月带走去长安楼那就好了,父王肯定会夸赞她懂事的。   大概是颜如月嘴甜,华艺没那么生气了,不过总是要找找茬才是。   华艺站了起来,绕着屋里走了一圈,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最后目光放在了一个单独摆放的精致盒子前。   “这个是为我们店里的客人特制的东西。”颜如月上前给她解答疑惑。   华艺道:“就是根据她的需要,特意调的方子?”   不过是一份软香脂罢了,还说什么特制的东西。华艺不以为意,伸手就要去拿。   这盒子精致,是用刷漆的陶瓷盛放的,这样显得精致贵重,缺点便是怕摔。   颜如月想到方才此女的失手,不由得眉心一跳,心里算计着怎么能阻拦了她,又能不得罪人。   正当她细想的时候,这人已经将东西拿到手里了,颜如月作势就要上前,想着离的近一些好接住。   却不想,方才一直像空气的两个丫鬟围了上来,直接将颜如月的去路堵住,摆明了就是要作乱。   颜如月笑意不减,只是目光沉了沉。   “这东西闻着确实不错,好像是腊梅的香气,难得东家在秋季能做出这等冬日清冽气味的东西,想必定制它的客人,要付不少银子吧?”   华艺隔着两个丫鬟和颜如月说话,不过眼睛却是盯在盒子上,好像要看出花来。   颜如月吸了口气,不着痕迹的往一个柜子旁移动,边答话边背过身去拉一条细线。   “确实不便宜,一盒三百五十两。”颜如月道。   华艺点了点头,将盖子盖好,从腰封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这是五百两,这东西,我要了。”   华艺脸上的笑容顽劣,心想就算是告到皇帝面前,她也有说法。多给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就为了这么一盒膏,怎么她也不算找茬吧。   到时候名花斋交不上货,得罪了贵客,不用她出手,定然有人收拾她。毕竟小小的一盒膏就花三百五十两,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说不定是哪个权贵小姐,到时候生气了想要整治这家商户简直轻而易举。   她又何必弄脏了自己的手,传出去不好呢?   华艺越想越高兴,正当她笑的时候,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一个丫鬟匆忙跑了上来,忙拽着颜如月道:   “小姐,贵客仆从来取货了。”   颜如月则是看向华艺。   那个丫鬟自然是桃红,桃红面上一怔,问道:“可是,可是这位贵人等了许久,若是,若是……”   桃红越说脸色越不好,颜如月则是笑着对华艺道:   “客人,我们这份已经有人订了,不若您过几天再来取,亦或者我们给您送到府上。”   “您看,那位客人已经来了,且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华艺打断了她:“怎么?钱不够?”   说着,华艺又扔下二百两的银票,道:“这下总够了吧,就算你赔钱给那位客人,还能剩下不少。”   颜如月面上的笑容淡了淡,还要上前理论。   华艺挑了挑眉头,微微一笑,便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也不顾颜如月在后边低声说了什么。   门口,华盖马车渐渐驶远了。   颜如月站在三楼窗户处看着车拐了弯不见了,搭在窗台上的衣袖被风吹动,轻盈的像是蝴蝶。   旁边站着方才还满面慌张的桃红,此刻却是一脸平静,甚至唇角是翘着的。   “小姐,怎么样?我演的好吧?”   颜如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直接塞进她手心里,夸赞道:“不错,这是赏你吃糖的。”   桃红捏着银子高兴坏了,本来一楼的小铃铛响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还是小伙计提醒了一句,说这是开店第一天,东家做的。   三楼是接待贵客的地方,但是难保不会出现别家故意来找茬的人。所以颜如月想了个办法,她将一盒货换了看起来就昂贵的盒子,单独放在显眼的地方。   若是有普通客人问,她可以介绍是定制的,加钱便可。若是碰见找茬的,像是今日这般,颜如月就会引着她,让她以为这东西对颜如月很重要。   京城处处是官差,想闹事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他们大多数都会选择出多一点的钱将东西买了,这也不算难为人,还能让颜如月没有货交给贵人,从而得罪人。   只不过,这铃铛今日是第一次响,桃红自告奋勇,上来救她家小姐。   颜如月捏着两张加起来七百两的银票,笑的眼睛都弯了,净赚六百五十两。   “小姐,您可真厉害,”桃红将银子收好后,夸赞了一句。   颜如月笑了笑,“桃红,今日这位客人来,说明了一件事,你可知道是什么?”   桃红不解,挠了挠头,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最后哦了一声,若有所悟的道:   “傻人钱好挣!”   颜如月哭笑不得,这个丫头,该怎么办才好。   “说明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还是个来头不小的人。”   颜如月说完,垂眸看银票上的印记,若有所思。   七百两的银票,可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就算是京城的官宦人家,拿这么多钱也得掂量一番,毕竟太惹眼了,保不齐就会被人记住,若是钱袋子不干净的,那可遭了。   将银票整齐的叠好放入自己的口袋,颜如月看着天边最后的一丝光亮愣神。   也不知道,他酒醒了没有。   .   今日圣上让所有官员都歇息一日,不必上朝。大理寺的官员们也都在家歇着,毕竟昨夜都赏月到了深夜才休息。   王蔚明本该是在家歇着的,不过他家里只有他一人,呆着也没意思,便来了大理寺,翻了翻卷宗。   看了一会,王蔚明打了个哈欠,往窗外一看,竟然已经黄昏时分了。   若不是自家太冷清,他又何苦来这里呆着。王蔚明觉得,是该娶媳妇了,到时候媳妇孩子热炕头,人生幸事啊!   王蔚明起身推门出去,碰见衙门里的巡逻的官差,纷纷和他打招呼:“王寺丞,今日不当差啊,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王蔚明也不好说自己实在过于无聊才来的,只能随口胡诌道:“之前的案子有些疑点,谢少卿派我来看看。”   那官差笑呵呵的,刚要说话,忽地脸色一遍,赶忙说一声:“我还有事。”   一溜烟的跑了。   王蔚明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想着这人可真怪。   “我让你来的?”   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王蔚明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顿了顿,才转过身拱手行礼道:   “大人,您怎么来了?”   谢砚淡淡的嗯了一声,王蔚明觉得今日他家大人声音怎么这般哑?对了,听闻昨夜圣上赐酒来着,想来应当是琼汁玉液太过醉人,大人贪多了。   谢砚从王蔚明身侧走过,王蔚明看那是牢狱的方向。得了,他赶忙尾随跟上,陪着谢砚一起进了阴森血腥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   俩人从里面出来,王蔚明脸色不太好。   毫无意外,这几个欲要行刺的人都是西国派来的,西国也太胆大妄为了些。虽说他们民风彪悍,一个人能打大显两个,但是他们穷啊。   西国有一半是草原,种不了什么农作物,百姓们勉强温饱。大显国为了显得仁心浩荡,还时常的接济他们。   这就是斗米恩升米仇?   觊觎大显的国土,可不是杀了皇帝就能得到的。杀了皇帝还有皇子,总之轮不到他们的王来当皇帝。   “不是西国。”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谢砚忽地开口道。   “不是西国?可是方才他们都已经招供了,说就是他们的王让他们来的。”   王蔚明不解,虽说周边的几个小国都虎视眈眈,但是只有西国人才这般胆大。而且已经招了,就是他们。   谢砚看着天边绚丽的彩霞,长眸里也映出别样的神采。   当然是因为,西国已经暗地里投了大显,且他们的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忠心,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送来京城,不日便到。   这是什么意思?是显示忠心,想让大显国再多给些粮食布料,帮助西国百姓度过快要来的寒冬。   寒冬将至,若是他们不早早准备,百姓们定然会受苦。   这种情况下,西国的王不可能派人行刺。   王蔚明继续说道:“而且他们的长相细看之下,就是西国人啊。”   西国人和大显的百姓长相略有差异,他们的肤色略暗,眸子确实更浅,不过第一眼看不出,得仔细的看才能发现。   见谢砚不说话,王蔚明更是一头雾水。   “那方才大人审问了将近一个时辰,可有发现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谢砚摇头。   王蔚明一噎,心想大人啊,那我们浪费时间做什么,不若回家躺着。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而是问道:   “大人,您晚饭用了吗?”   王蔚明就是客气一番,想着赶紧结束他得回家做饭了。   “没有,”谢砚道。   王蔚明:……   “那,不若和下官一道?”   谢砚迈步朝前走,风儿送来他的回答:“不了。”   王蔚明莫名松了口气,还好他没答应,否则一个饭桌上用饭,他根本吃不下啊。谢砚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谁都受不住啊。   王蔚明看着谢砚的背影,心想,就他家大人这样,怎么讨媳妇啊?虽说外人都怕谢大人,但是王蔚明知道他是个好的。   罢了,若是有合适的,就帮忙留意一番吧。   .   眼看着天色晚了,颜如月将东西收拾一番,准备带着桃红往家去。   京城繁华没有宵禁,道路两旁都是点着灯笼的商户,在夜色里映出一片昏黄的光。百姓们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有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们,结伴而行,在小摊贩前驻足,挑选自己喜欢的玩意。   颜如月随意的扫了几眼,本想给颜淮买些他能玩的,但是看了看,就连拨浪鼓都没特别漂亮的。颜如月爱美,儿子颜淮继承了他的优点,喜欢看美人和美的东西。   若是买这些普通的玩意,颜淮只会看一眼,然后眼睛眨呀眨,直接别过脑袋,吐泡泡。   想到儿子,颜如月心里一片柔软。脚上的步伐不免加快,想早点看见他。   快走到颜府那条巷子时,隐隐听见小孩子的哭声。   自从生了颜淮之后,颜如月对小孩子的哭声格外的敏感,当即顿住脚步,问桃红:   “有没有听见孩子哭声?”   桃红听了一会,然后摇头:“小姐,没听见啊。”   颜如月脚尖转了个方向,朝着一条有些黑的巷子去了。身后的桃红看着黑乎乎的巷子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咬着牙跟上。   颜如月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握在手里,一边听着小孩若有若无的哭声,一边放轻了脚步。   虽说京城里基本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还是要防备一些。   走近之后,小孩的哭声大了些,大概听见有人来了,小孩不哭了。   颜如月一眼就看见那个缩在角落里,将自己抱成一团的小孩,露出一双澄亮的眼睛,带着警惕看着她。   “小孩,”颜如月先是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大人,她才放心的将簪子簪回发鬓上,撩开裙摆蹲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娘呢?”   暗色里有些看不清小孩的长相,只能看见他那双发亮的眸子,见颜如月过来,他还往后缩了一下。   “别怕,我不是坏人,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颜如月放柔了声音,安抚小孩。   不过小孩依旧很是警惕,根本不回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颜如月无奈,“若是你不相信我,那我将你送去官差那里,怎么样?”   大概是这个建议得到他的认可,半响之后他点了点头。   颜如月心想,小孩可真好骗,若是带走他不送去官差那里,他也不知道。只能说等颜淮大一些了,好好教导他,莫要随便的相信陌生人。   “起来吧,我们走,”颜如月站起来。   不过小孩没动,正当颜如月要说话的时候,小孩开口了。   “害怕。”   稚嫩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疼。   颜如月明白了,他是怕黑才缩在这里的。颜如月弯下腰,对他笑了笑,然后伸出自己的手,   “别怕,我领着你。”   许是她的声音轻柔起了作用,小孩犹豫了一下就牢牢抓住她的手,然后站起来。颜如月发现,他个头还不到自己的腰,瞧着也就五六岁。   可怜的小孩,家人一定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牵着小孩走出暗处,颜如月明显感觉到小孩子身上没那么紧绷了,因为他快速的松开她的手,垂下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藉着路边的灯笼,能看出小孩衣着不凡,长相也是漂亮的。   “一会碰见官差,你就告诉他们家在哪个方向,然后他们就会送你回家,知道了吗?”   小男童不吭声,过了会上前牵住颜如月的衣袖,晃了晃。   “我要去你家。”他低声道。   明明是个小豆丁,却是命令的语气,听起来奶凶奶凶的。   这个“小大人物”还仰着脑袋,目光带着忐忑看着她。颜如月轻笑,“你要去我家也可以,不过你可以说‘我可以去你家吗’,这样比较有礼貌。”   颜如月再一次的意识到要好好的教导颜淮。   小男童皱了皱眉头,好像还哼了一声。他本就长的小,却非要做这幅大人模样,可爱的让人想亲亲。   颜如月当然不会亲他,只摸摸他的头,道:   “你家人肯定会担忧你,早点回去吧。”   小男童不为所动,另一只手攥住颜如月的手,依旧仰着头看她。   颜如月:……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谁都抗拒不了啊,想了想,颜如月打算让他家里人来接他。   “那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就带你回我家,好不好?”   小男童轻哼了一声:“你当我傻?”   奶声奶气,还有点凶。   颜如月噗嗤一声笑了,有些无可奈何。罢了,先带到家里去,然后让人报官吧。   一路上,小孩一直紧紧的抓住她,生怕她跑了似的。大概是察觉出她不是坏人,才这么放心吧。不过颜如月觉得这小孩有点怪。   照理说,他该着急见爹娘才是,却要跟着她回家。   到了家里,颜如月趁着小男童净手的功夫,偷偷吩咐柳枝,让她去报官。柳枝懂事,点头应下便走了。   小男童打量了一下房间,吃了点东西。   颜如月带他来的是自己房间,因为小孩抓住她不放开。颜如月想他还是会怕吧,因为他太小了。   哄了一会颜淮,将小家伙哄睡着了,柳枝也回来了。颜如月走的稍微远一些,问道:   “可有人报官说是孩子丢了?”   柳枝摇头:“半路碰见谢大人了,将此事告诉他,他说他会处理,让我们等着便好。”   谢砚吗?酒醒了?   颜如月顿了顿,“也好。”   他办事她放心的。   过了一个时辰,柳枝说谢砚来了,颜如月换了身衣裳便要去会客厅见人。那个小男童瞪大了眼睛,赶忙跳下凳子,作势就要跟着她。   颜如月失笑:“这是我家,我不会走的,你乖乖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小男童不肯撒手,颜如月无法,便让柳枝和桃红在这里陪着,劝了好一会,小孩子才同意。   颜如月自己提着一盏灯笼,去了会客厅。   到的时候,就见谢砚负手而立,似在看墙上挂的画作。   “咳咳,”颜如月假装咳嗽几声,将灯笼放在地上。听见声音的青年回过身,藉着屋里的光亮打量她。   她穿了一身烟霞色的窄腰长裙,盈盈一握的细腰让他想到了昨晚的梦境。   谢砚面上不动声色,喉结则是微微滑动。   “孩子还在府里吗?”谢砚主动开口道。   颜如月嗯了一声,比划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二人便坐在了挨着的椅子上,中间放着方才仆从送来的热茶。   谢砚来者是客,颜如月抬手便要去拿过茶壶,给他斟茶,却不想没他手快,被他抢先了一步。   谢砚穿着墨色的长袍,衬的他面色更如玉色。修长若劲松的手指,即便是捏着茶壶,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他垂着眸子,鸦羽似的睫毛便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紧的抿着。   倒好之后,他先是用指腹试了一下温度,这才慢慢的推到颜如月的眼前。   等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正好看见颜如月在盯着他的腕子看。谢砚立马收回手,缩在袖子里的手收紧,嘴巴有点发干。   习惯,还真是难改。   “你手腕伤了?”颜如月盯着他的袖子问道。   谢砚没说话,而是将手从膝盖上拿走,淡淡的道:“没有。”   颜如月蹙了蹙眉,她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就是拉着她不放而已。   “昨夜还没伤到,怎么一晚上就缠了棉布?”她追问。   八月的夜晚会刮风,将门窗吹的发出响动。屋里的蜡烛被进来的风儿吹的摇曳,俩人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晃来晃去。   咚咚——   谢砚耳边炸开了鼓声,他身子绷紧,长眸直直的看向颜如月。   天边的墨色似都进了他的眼里,翻涌着,沸腾着。   半响,谢砚才哑着嗓子低声道:“你昨夜,去过我房里?”   颜如月杏眸弯了弯,比天上挂着的月亮还要动人。   “不然呢?你以为是做梦?”   “你昨夜喝醉了,我去给你送醒酒汤,我……”剩下的话未说完,颜如月的手被谢砚攥住。   男人力气大,她一直都知道。此刻他的手紧紧的将她的包裹住,还在不断的用力,似是怕她跑了一般。   谢砚胸膛起伏的有些剧烈,他努力的定了定神,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月儿,我想亲你。”   作者有话说:   亲就亲,别问我 第88章   ◎“谢砚,对不起。”◎   颜如月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让她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更浓。   “好啊,”她道。   昨晚上两人亲了好一会,舒适愉悦。谁能抗拒和喜欢的人交吻?尤其是面对这样一张俊俏的脸。   回想起昨晚,他的汗水滴落,顺着紧实的腹肌一路划过,颜如月就觉得嘴巴有些干。   这乃是人之常情,即便身为女子,她也馋谢砚这样的身子。   谢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的说出这样一句,说完就立马后悔了,他放开她,低眉敛目道:   “抱歉。”   “我……唔”   剩下的话被颜如月堵在了嘴边,颜如月拽过他的胳膊,身子跨过俩人之间的小立桌,闭着眼睛和他亲上。   柔软的香甜的熟悉的感觉,让谢砚脑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震惊,欢喜,无措混在他的长眸中,他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   瓷白的肌肤上染了些红,浓密的睫毛颤的人心口都在抖。   周身都是女子馨香的气息,似是蜜糖般让他沉陷。   过了会,他微微用力,反客为主,有力的臂膀将人捞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就像以前那样。   墙上二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寂静的室内,除了蜡烛的辟里声,便是若有若无的水渍声。   很多人都说,醉酒的人不清醒,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也会莽撞。   可颜如月却觉得,她此刻比醉酒的人还要唐突。她主动亲了谢砚,然后开始被动承受着他的喜欢。   牙关撬开,搅动的感觉让她瞬间软了身子,如藤蔓一般只能靠在他身上。   大概是怕她脖子不舒服,谢砚用大掌撑住她的颈子,让她仰着头也不觉得难受。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背后,下意识的摩挲。   上好的布料柔和的似是云朵,从刚开始的微微带着凉意,变得滚热。   颜如月觉得自己热的有点没法呼吸了,脸颊和颈子,也由玉色慢慢转为绯红。   “你们在干什么?”   忽地有一道童声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谢砚身子一僵,迅速的转过身子,用自己宽阔的躯体将颜如月的身形挡住,然后给她整理头发。   哒哒哒——   是小孩子跑进来的脚步声,颜如月也回过神来,从谢砚的身上下来,低头用袖子抹了抹唇角。   “你怎么来了?”颜如月笑着看跑过来的小孩子道。   那小男童不说话,看了颜如月好一会,然后又看谢砚,过了会,忽地哼了一声转过脑袋。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小男童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起来。   颜如月蹲下和他平视,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小男童泪水止不住,啪的一声打开颜如月伸过来的手,直接往外跑去了。   颜如月赶紧拎着裙摆跟上,身后的谢砚到此也明白这就是走失的那个幼童,长腿一迈几步就将小短腿给抓住,抱在了怀里。   “你是坏人!”小孩声音稚嫩,却能听出来他是真的伤心,眼泪都出来了,挣扎着不让谢砚抱。   “坏人,坏人!”小孩不知分寸,甚至给了谢砚一巴掌。   啪的一声,颜如月惊住,那小孩也懵了,大眼睛眨了眨,见谢砚平静的和他对视。   “有什么事情来和我说吧。”   颜如月赶忙从谢砚怀里接过小孩,本以为会挺重,却不想小孩子脸上胖乎乎,身上倒没多少肉。   她将孩子放在凳子上,拎着裙摆温柔的给他擦了擦眼泪。   这时候,身后的桃红气喘吁吁的赶来了,“小姐,他……他跑的好快。”   一愣神的功夫,就叫小孩子跑到了这里。   颜如月说了句无碍,继续哄着小孩。这小孩略有些奇怪,说他戒备心重吧,他又肯跟着她回家。说他戒备心不重吧,问他名字和家在哪硬是不说。   就像是——不想回家似的。   颜如月心念一动,温柔的问道:“你是不想回家吗?”   本来哭着的小孩眨巴几下眼睛,泪珠子顺着胖乎乎的脸颊滴落,他嘴巴张着,似是惊讶于颜如月知道他的想法一般。   白嫩胖乎的小孩子,惹的人心疼。何况颜如月自己也有颜淮,便对这小孩多了分耐心。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这下,小男童又开始哭起来,低着脑袋不吭声。   倒是旁边一直观察的谢砚开口了,“你爹给你找了后娘?”   他话说的突然,还有些不太好听。   颜如月转过头嗔怒的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正哭着呢,你说的是什么话。   果然,小孩哭的更大声了,无法,颜如月只能抱着他,她坐在椅子上,让小孩坐在他膝盖上。   女人面容随和,声音温柔,就像是小孩的母亲一般。在她的哄声中,他终于不哭了。   谢砚坐在了对面,长眸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回家了吗?”   “家里有坏人,”小孩抽了抽鼻子,依赖似的往颜如月怀里钻,看的谢砚眉头拧了起来。   “你告诉我,坏人是谁?我帮你打跑坏人,好不好?”   大概是哄颜淮的时间久了,哄小孩信手拈来。   埋头在颜如月怀里的小孩闷声闷气的道:“爹,爹给我找了后娘,后娘欺负我。”   颜如月一愣,没想到真让谢砚说中了。   等她再想问什么的时候,小孩大概哭的久了,竟然在她怀里睡着了。   “小姐,我来抱他吧。”桃红过来要接人。   颜如月松开手,却不想被小孩一把抓住。似是睡的不太安稳,紧紧抓住颜如月的袖子。   “我抱一会,等睡熟了再给你。”颜如月轻声说道。   桃红便退了一步,站在颜如月身后。   “你怎么知道他爹娶了新妇?”颜如月看向对面的谢砚。   此刻,一身暗色袍子的谢大人,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颜如月和他认识的久了,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时会有的小动作。   “我去了趟衙门,按理说孩子丢了,该报官才是,但是衙门说无人报官。而且方才他见我们……说我们是坏人。”   说这话的时候,谢砚看了看小孩搂着颜如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道:   “他说家里有坏人,那么有没有可能他是被那位坏人给故意弄丢的。”   说完,谢砚否定了自己。“不对,就算故意弄丢孩子也该报官才是,应当是有什么理由让他们相信孩子没了,亦或者,孩子根本没丢还在家里。”   听完谢砚说,颜如月身上当即冒了冷汗。不管是他说的哪一种,她都觉得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过于残忍了些。   “我先去查查,今晚这个小家伙便先留在这里吧,”谢砚起身,温声道。   颜如月点头,“那你回去小心一些,对了,我看看你手腕上的伤。”   谢砚站着没动。   颜如月抬起眼帘,杏眸清澈的像是一汪水,就那么看着他。   谢砚抿了抿唇,迈步到她面前,将袖子撩开,露出缠着厚实棉布的手腕。   “怎么弄的?”颜如月蹙着眉头问道。   其实昨晚她走的时候,谢砚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好像知道自己中了奇怪的东西,但又脚底下发飘。   最后,他倒在地上,爬着去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避开要害放了血。   “切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他神态自若的道。   颜如月又看了看手腕,凑近些闻了闻,没有血腥气,看来是小伤口。   “回去的路上小心,等你。”   等你,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让谢砚心情澎湃。想到二人方才的那个吻,谢砚一直空着的心得到满足,破天荒的勾了一个笑容。   “好。”   给二人相处的时间有些短,颜如月想,他们应当哪日好好的谈一次才是。   抱着小孩,颜如月和桃红回了房间,本想将小男童放在客房,但是一放下,他就开始哭哭啼啼的抓人。   桃红不满的道:“莫不是还要小姐哄着睡觉不成?小少爷都不会扰小姐睡觉呢。”   “罢了,就让他与我睡吧。”   颜如月有了颜淮之后,变得越发的柔软,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孩子丢了,那她也希望能碰上个像自己一样的人。   不对,颜如月赶紧摇头,将这个想法打散。   颜淮是不会丢的,她不会让孩子遭受这种磨难。   将小孩子放下之后,颜如月接过桃红递来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又让柳枝明日一早去布庄买两身小孩子的衣裳给他穿。   最后,颜如月都没沐浴,只因为小家伙一直黏着她。   若真是像谢砚说的,那小孩子可能拿她当娘亲了吧。   月光透过床帐,将小孩子的脸蛋衬的更加白嫩。颜如月一手撑着脑袋,侧身看着他。   小孩长的好看,身上穿的布料也不是凡品,想来出生在一个好人家。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孩子丢了,也无人报官?   想了一会,颜如月想不明白,索性闭着眼睛睡觉了。   不用怕,有谢砚在,他定然会查清楚的。   翌日,颜如月得去铺子里了,怕人多手杂便不想带着他。   “我也去,”正在吃饭的小男童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抓住颜如月的手不放开。   “要不今日你就在家吧,”颜德春劝解道,“铺子那里就让柳枝盯着便好。”   颜如月盯了这么多天,早就将店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只是今日是和文慧郡主约定的日子,她怎么也得跑一趟才是。   颜如月低头看小孩,小孩也在看他。颜如月眼睛转了转,笑着和小孩说道: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带你去,如何?”   在府里都过了一夜了,小孩还是不肯透自己的消息,好像是怕她把他送走似的。   听闻颜如月说这话,小孩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既然你不说,我也不能带你去了,”颜如月故意摇了摇脑袋,还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让小孩十分为难,说起来,他只是个孩子罢了。眼看着小孩眼眶都红了,颜如月心软了,摸了摸他的头发,想着不说就算了,谢砚早晚能查出来。   “达达,”小孩低头抹了一把脸,抬起脑袋故作坚强的道:“我叫达达。”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可爱的像是一朵棉花。   颜如月眼睛一亮,弯下腰笑着道:“达达很棒,奖励一份美食,说吧,想吃什么?”   小孩刚才早膳用的少,颜如月觉得他大概是不喜欢吃。但是问他,他也不说自己爱吃什么。   听颜如月夸他,小孩明显眼睛瞪大了,似是带着不敢相信。   “你能再夸我一次吗?”男童红着眼眶说道。   颜如月笑着摸他的脑袋:“达达很厉害,要多吃东西才能长个子呀,长的很高很高就可以将坏人打跑。”   达达重重的点头,握紧小拳头,“我要吃蒸蛋羹。”   颜如月挑眉,没想到他喜欢吃的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当即吩咐厨娘赶紧做一份,嫩一些适合小孩子吃。   吃完之后,达达明显和颜如月更亲了。路上颜如月一直牵着他的手,达达穿着颜如月给他买的新衣裳,终于露出一个笑脸。   到了铺子里,伙计还好奇的围着达达转,颜如月只说是侄子,没告诉他们实话。   今日不怎么忙,颜如月带着达达去二楼呆了一会,那客人看达达可爱,还多买了一盒胭脂。   下午的时候,文慧郡主来了。   “哟,这不会是你生的吧?”文慧边逗达达边问颜如月。   颜如月失笑:“郡主说笑了,我哪里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对了郡主,东西到了,您看看。”   将话题引过去,文慧郡主便也没多说,让丫鬟画屏将胭脂水粉收好之后,她拉着颜如月坐下。   三楼本来上来的人就少,因此说话也不用忌讳。   “你最近和你那个情郎怎么样?”文慧郡主压低了声音道。   颜如月下意识的看了看达达,好在达达正在一旁玩她给买的小玩物,没注意到这里。   “郡主,孩子还在呢。”   颜如月早就忘了自己当初为了应付郡主,说自己有情郎的事情了。   文慧郡主没生过孩子,浑不在意的道:“没事,他小听不懂。”   颜如月无奈,刚要说什么,就听得文慧郡主叹气一声道:“我曾经看上过一个人,可惜那人不从,我说颜掌柜的,你要是真心喜爱你那情郎,就要好好的,毕竟碰见合适的不容易。”   颜如月:……   都情郎了,还谈什么真心不真心,若是真得动了心为了不成亲?   不过这话她是不好说的,于是顺着话茬道:   “你很喜欢那个人?”   文慧郡主摇了摇头:“不是喜欢,就是觉得有趣罢了。算了,不提他了,过去便过去了。”   又说了一会话,眼看着天色黑了下来,文慧郡主便和画屏走了。   颜如月没动,在三楼整理东西。过了会,听见脚步声。   颜如月听了一下,嘴角露出点笑意。待脚步声踏入三楼后,她转过头,朝着来人笑了一下。   “谢大人,你来了。”   昏黄的光下,女子忽地转过头,柳叶弯眉,仙姿玉骨。唇角的一抹笑容,格外的娇憨可爱。   谢砚顿住脚步。   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太久太久没这样欢快的跳跃过。   带着隐秘的愉悦感。   “嗯。”   不过谢大人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看的达达害怕的往颜如月身后躲。   只有颜如月能分辨出他细小的表情变化,看出来他方才还是高兴的,在见到达达之后,明显笑意淡了。   “可是有线索了?”颜如月问道。   谢砚颔首,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而后蹲下,朝着颜如月身后的达达道:   “来,这个给你。”   明明是好心要给达达糖,却将小孩吓的都要哭了。   颜如月看着谢砚窘迫的有些发黑的脸,不由得失笑,从谢砚手里拿过几块糖,然后转身塞进达达的小荷包。   那是今日一早她给他的,让他揣吃的用。   一打开,就见里面有几块碎了的糕点。   “达达,糕点不可以放到里面呀,会碎的。”颜如月边将荷包底朝下倒空,边轻声道。   达达听完只是歪了歪头,一脸纯真的道:“可是我会饿,这是我的饭。”   颜如月正将散发着甜意的糖往荷包里放,闻言动作缓了下来,还没等她开口,谢砚先说话了。   “你在家里的时候,也会藏糕点吗?”   大概是见谢砚给了他糖,对谢砚没那么抵触了。达达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回答道:   “是我的饭,每次只能吃一块,吃的多了,母亲会不高兴的。”   颜如月呼吸一滞。   谢砚又在问:“你姓时对不对?”   达达这回警惕起来,缩在颜如月身后不肯回答了。   快速的将糖放好,颜如月细心的将荷包给达达挂在腰间,然后让人安排马车,准备回颜家再说。   “怪我没看时辰,听说小孩子走夜路不好。”   缓慢行驶的马车里,颜如月搂着达达一下一下的揉小孩的头发。   对面是谢砚,他想了想开口安慰道:“无事,等一会用我的外衣给他盖住,抱进去就好了。”   大概是玩的累了,达达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慢慢靠着颜如月睡着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下车后,是谢砚用他的衣裳将他包裹住,抱着回了房间。   安置好孩子后,颜如月不放心达达,他们便在她的房里说话。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熟悉的气息,莫名的让谢砚耳朵都红了。   “他是时家的?哪个时家?”   颜如月接过谢砚倒的茶水,浅啜一口问道。   谢砚将缠人的思绪撇开,薄唇轻启道:“京城里有不少皇商你知道吧,时家就是其中一个,专门负责进贡布料。”   他这么一提,颜如月就想起来了。她转过头看了沉睡中的达达一眼,轻声道:   “时家财力丰厚,家里的仆从护院该不少才是,怎么让孩子自己在外面?”   “自然是有原因的,”谢砚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告诉颜如月,“时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孩子,女儿嫁出去了,小儿子便是时达。后来夫人去了,时老爷娶了续弦,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就在前些日子,时老爷带着人南下去看布料,不在府里。”   颜如月心念一动,“那这么说,是那位继室做的了?”   “等等,方才在铺子里的时候,达达说什么糕点就是他的饭,他那个继母,不会虐待他不给饭吃吧?”   可是,颜如月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时老爷不在府里,照理说也该有老仆从照顾达达才对。”   颜如月看着谢砚,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   谢砚似是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时达的生母去了后,有个奶娘一直照料着时达,不过奶娘在前些日子家里出了事情,便回家了,而府里的其他人,早就被新夫人捏在手里了。”   颜如月眉头都要拧成结了:“可是达达还是个小孩子,就算要算计家产,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怪不得没人报官,他们就是吃准了没人管达达。”   谢砚继续道:“大概是故意将孩子弄丢,让他自生自灭,亦或者被人贩子拐走。总之,都怪不到继室的头上。就算时老爷回来,也只悲痛一阵便忘了。听说自从有了最小的儿子后,时达见父亲的时候很少。”   他越说,颜如月越心疼,眼睛微微发酸。   谢砚握住她的手,放轻了声音道:“现在如果将他送回时府,说不定还会出旁的岔子。”   “让他在这吧,”颜如月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摇曳的烛火下,男人轻笑一声,带着薄茧的粗粝指腹缓缓摩挲她的手指关节,眉眼之间都带了笑意。   “自然是不行的,我明日着人去他姐姐府上问一声,毕竟他们是亲姐弟,定然是会管他的。至于后续如何,就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的了。”   谢砚说的是实话。   可是颜如月肩膀松懈下来,脸上带了颓色。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帮帮他。谢砚,我有时候会有一种无力感,觉得自己不够强大。”   对于苏晴柔也是,她真的想帮苏姐姐。可是除了让柳枝暗地里给宝瓶透露些招子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苏晴柔依旧还要在靳府生活,面对府里的五房妾室,面对靳峥的冷淡。   一想到苏晴柔,颜如月心里就不自在。   现在也是,她想帮帮时达,也做不到。她好像什么能力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月儿。”   清冽的声音将颜如月叫回神,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为自己的无能。   颜如月低头擦了擦眼泪,然后抬起一张笑脸,郑重的对着谢砚道:   “其实,我最该觉得对不起的是你,谢砚。”   “谢砚,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为我的接档文打个广告《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个收藏呀,多一点我就开啦,谢谢宝子们,么么儿 第89章   ◎“淮哥,我是爹爹。”◎   谢砚从北山镇离开的时候,整颗心都是空的。   那时候他想,喜欢一个人大约是既幸福又悲伤的事情。如果她也喜欢自己,便是人生幸事。若是非常不巧,她喜欢旁人。   那便有剜心之痛。   谢砚从未怪过她,当日他们成婚的时候,她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过是他还情,她躲灾。   待一切过去,那便互不干系。   刚开始,谢砚想的很清楚。可一天一天的过去,日升又日落,谢砚的那颗心也越跳越快。   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卑微的一件事,也是会让人变得贪婪的一件事。   他开始渴望她的目光停留,渴望得到她的回应。   日头落了,他的欲念滋生,日头升起,他回归现实。   到了京城后他病了一场,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开始筹谋,开始渴望得到更多的权利来保全家人。   张开双臂将爱的人护在身下,即便身后是万千荆棘,也伤不到他们。   谢砚是聪明的,又是愚蠢的。   在颜如月面前,他好像就是个蠢人一般。他甚至没往旁的方向想,只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想和他分开。   此刻,颜如月杏眸里含着泪光,连着说了两声对不起。   谢砚心里酸涩不堪。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是我让你陷入那种境地,是我让你难受。”   如果没有永安侯府,他们现在依旧会是夫妻。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往前看才是正理。   “对不起,月儿。”   他捧着颜如月的手,低眉说道。   颜如月是笑着的,不过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当时他走的时候,颜如月只哭了一次,现在倒好像是要将那时候的泪一并都哭完似的。   深爱着对方的人儿对望,心里的最后那点难受便消失了。   “你再等等我,”谢砚和她十指相扣,“待稳定下来,摆平永安侯以后,再来向你提亲。”   当时他们的亲事太匆忙了,而且谢砚穿的是宁泽的喜服。谢砚身材欣长,穿那件衣裳其实有点小了。   颜如月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的,听别人说你的处境有些难。我这里你不要担心,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对了,你来颜府和铺子的时候都小心一些,别让旁人注意到。”   主要还是怕永安侯那边得到消息。   谢砚明白她的担忧,拿过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道:“无事,我向来很小心,且他已经不再控制我了。”   谢砚现在这般有出息,永安侯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惹他。   “只是委屈你了。”他道。   颜如月摇头,笑了一下:“我还让唐公子帮忙找些身手不错的人过来,放在府里保护,到时候身边也放个会功夫的丫鬟。”   谢砚想了想,道:“我这边有个年岁小的姑娘,身手不错,人又聪明,跟在你身边正好。”   颜如月没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重复道:“姑娘?”   谢砚很快就明白,她这是有些醋了,连忙解释道:“她原本是镖师之女,家里突遭横祸,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正好办案的时候认识,便和同僚一起,拿了些银子将小孩子安置了。”   颜如月犹豫:“她会同意吗?”   谢砚道:“原本她自己生活,众人还不放心,会让人时不时的过去看看。若是她来你这里,我也安心一些。”   “她是个活泼的性子,这里人多,她定然是愿意的。”   二人说了一会话,便将一些事情定了,眼看着天色不早了,颜如月让他赶紧回去。   等谢砚走后,颜如月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情,但是又想不起来。罢了,不想了,睡觉。   .   翌日一早,唐熠来了。   “找了几个放在府里正好,不过做你的贴身丫鬟,却是不好找合适的人选。”   若是小厮便罢了,能好找一些。不过想来颜如月也不能同意,她身边就没见有男子服侍。   “多谢唐兄,”颜如月笑着道。   唐熠摆手,温和的笑了笑:“小事一桩而已。”   就在俩人在会客厅谈话的功夫,一个小短腿从门口处跑了过来,进来后直奔颜如月,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这是?”唐熠见这小孩长的冰雪可爱,不过瞧着不像是颜府的亲戚。   “朋友之子,”颜如月道。   时达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回连铺子都不能带他去了,免得被时家的人看见。   唐熠便也没多说,还给了时达一个见面礼,是一个金子做的小鱼儿。瞧着喜气可爱,给小孩子压兜正好。   时达家里虽富裕,可是他见过的东西少,当即产生了兴趣,还对着唐熠叫了好几声唐叔叔。   这导致,谢砚来的时候,时达总是哼哼一声胖手拿着小金鱼走过,也不知道是炫耀他的金鱼,还是炫耀唐熠。   颜如月觉得时达实在是可爱,就逗他让他叫谢砚叔叔。时达不肯,小短腿跑的老快,出门去了。   颜如月赶紧让桃红和柳枝都跟着。   “已经派人送消息给时达的姐姐,想必下午就能收到回信。”   时达的姐姐嫁去了平城,快马一来一回得一天的时间。   颜如月为了哄着时达,连铺子都顾不上了,让唐熠去盯着。正好,她在家里把账本翻看一下,也权当休息了。   只是,总有恼人的事情发生。   时家人上门了。   大概是那日她带着时达去铺子,被人看见然后告诉时家人了。   兴许那黑心的继母以为时达会被拐走,却不想在京城里又出现了。   这样早晚会暴露她,所以她来了。   时家人气势汹汹,时府的续弦带着几个婆子和壮实的仆从,瞧着就来者不善。   “小姐,您在我身后,”韩钰道。   韩钰正是谢砚提过的镖师之女,她一听谢砚提就立马答应下来,还笑着说终于有人和她玩了。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已经习惯了颜家。   韩钰知道谢砚让她来,就是为了保护这位大小姐,而且对方给的钱不少,她也合该尽职尽责。   “钰儿,没关系。”   颜如月笑着拍了拍身子紧绷的韩钰,绕了一步走到她身前,和站在门口的时家人对上。   “来者是客,请吧。”   时家人中间站着个身穿墨绿色祥云纹的美妇人,眼梢向上,瞧着就有些不好惹。她看向站在门口笑盈盈的颜如月,心里嗤了一声。   小门小户的,装什么大度。   随着进入会客厅堂,时夫人也不啰嗦直接了当的道:“时家少爷在哪里?”   颜如月坐在她对面,闻言惊讶的问道:“贵府的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时夫人年纪刚过三旬,保养的很好,一双留着长指甲的手捏着帕子,皮笑肉不笑的道:   “颜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府里采买的人看见你带着时家的少爷了。”   颜如月不为所动,“兴许是他看错了吧,我并不认识什么时家的少爷,夫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出门之前,时夫人让人查了颜家的底细,不过就是个小地方来的暴发户,在京城里开着一家胭脂铺子,还是和别人一起开的。   要家世没家世,要底蕴没底蕴。   就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怪不得没了夫君,自己养孩子。   时夫人懒得和颜如月计较,若不是怕此事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她甚至都不会亲自来。时夫人给了身侧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将一个匣子放在颜如月的面前。   打开后,便是满满登登的银子,瞧着有一百两了。   “这是感谢你照顾时达的费用,让人将孩子带过来吧,我这就带他回家。”   时夫人笑了笑,脸上带了点轻蔑:“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颜小姐,劝你尝到点甜头就知足。”   时家财力雄厚,每年上门打秋风的可不少,还有些不知廉耻的人。她到了时家后明白一个道理,钱,总是能解决大部分问题的。   时夫人说完,看着颜如月,就见她纤细的手指拨弄了匣子一下,将盖子合上。一张美人面上露出点笑意,似是不解般,问道:   “时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这里真的没有您家的少爷。”   她都给颜如月递了梯子,怎么这人几次三番的如此戏弄人?   时夫人有些生气,觉得颜如月不可理喻。   “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时家你不知道?”   时夫人搬出时家,意思就是,别惹我,否则在京城里的生意都让你做不下去。   时家是皇商,而且世代都是皇商,意味着他们认识的人远非颜家可比。   对付像颜家这般小商户,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颜如月依旧不咸不淡的笑着,态度倒十分好,可就是不承认家里有时家的小少爷。   早在时府人登门的时候,颜如月便让达达藏好不要出来,她不可能将孩子交给对方。这次是假装走失,那下次呢?会不会假装溺水而死?   颜如月不能冒险。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才道:   “这里真的没有夫人要找的少爷,时辰不早了,来人,送客。”   这是要撵人了。   时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气恼的道:“你如此这般,别怪我不客气。”   颜如月无所畏惧,笑着道:“若是夫人觉得不平,大可以去报官。”   时夫人眸子闪了闪,她没报官,因为府里的少爷已经走失两天两夜了,若是报官她说不清。不过,她自然有其自己的办法。   屋外站着不少时家的人,时夫人捂着胸口,状似难过的指着颜如月道: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想要将时家的少爷掳走据为己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抢走时达,当成你自己的孩子!”   “来人,搜,势必要将少爷找到,否则老爷回来饶不了你们!”   颜如月面色变了又变,索性也不装了,往前站了一步,厉声道:“我看谁敢!天子脚下,堂而皇之的搜别人的家,谁给你们的权利!”   气氛变得严肃,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时夫人压根就没瞧得起颜家,说话自然也不忌讳,听说颜家有一个孩子,不过是过继来的。时夫人哼了一声,想要说些难听的刺上一刺,趁乱找人。   对上颜如月带着冷意的目光,时夫人嘴边的话顿了顿。   “时夫人,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离开颜家,否则我的人会立马报官,告你一个私闯民宅!”   让他们进来,一是怕引的附近百姓知道,二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料定时夫人不敢和官差对上。   时夫人恶狠狠的看着颜如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瞪了颜如月好几眼,带着人气愤的离开。   不过,颜如月并没有觉得放松。   通过这次谈话,能看出时夫人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她得做点准备。   “去,请唐公子过来一趟,”颜如月吩咐柳枝道。   颜如月十分歉意的将事情说了,唐熠温和的笑了笑,道:“无碍,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再说,唐家在京城也是认识些人的。你放心,铺子的事情我会多留意。”   “劳烦你了,”颜如月重重的松了口气。   唐熠颔首,“不过,那孩子真是时家的?”   到了这时候,颜如月便也不能瞒着了,便将时达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只能再等等,等他姐姐的消息,否则交给他继母,我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唐熠点头,安慰道:“你放心,时家到底是要脸的,不敢做什么,近些日子你就处理此事便好,其他的不用记挂。”   送走了唐熠,颜如月松了口气。   他们这边有准备,想来就算时家使坏也不怕。   .   等到黄昏时分,果然收到了来自时达姐姐的消息。   “你姐姐说明日就来接你,”颜如月看完信后笑着摸了摸时达的脑袋。   时达已经适应了颜府的生活,有时候还会逗小颜淮玩。他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至极。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颜如月笑着道:“当然可以,肯定还会再见的。”   天色渐晚,一家子吃了晚膳便各自去休息。   颜淮今日格外的有精神,小手抓来抓去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时达走了过去,把自己的手指递给他。   颜淮一把抓住,就要往嘴里放。   时达咯咯笑,“弟弟以为我的手指是糕点,要吃呢。”   颜如月正坐在凳子上看账本,闻言抬头看他们,见两个孩子都玩的高兴,欢乐的气氛让桃红和柳枝也笑了起来。   韩钰正在门口处坐在,摆弄她手里的软剑。寒光闪过,时达被吸引,蹬蹬的跑了过去,面带崇拜的看着韩钰将软剑缠在腰上。   “好厉害!”时达眼睛澄亮的夸赞道。   被小孩子夸,韩钰还挺受用的,咧嘴笑了起来,揉时达的脑袋,然后道:“那等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时达重重的点头。   颜如月笑着看屋里的众人,觉得现在的日子充实而满足。   “小少爷哟,这个可不能吃.。”   桃红赶紧将给颜淮擦口水的帕子拿走,一角已经被小家伙含湿了。   柳枝噗嗤一声笑了:“桃红,都多少次了,告诉你小少爷手劲大,小心着些。”   桃红挠挠头:“我小心着了,可是小少爷他对我笑啊。”   谁能抗拒长的如观音大士座下小童对你笑?   柳枝走了过来,用拨浪鼓逗颜淮道:“每当小少爷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定然会笑一下。这你都发现不了?活该你抢不过小少爷。”   屋里人多,热热闹闹的,颜如月一点都不觉得吵闹,甚至觉得很是温馨。   看着看着,颜如月突然想起来,她忘掉的事情是什么了。   “柳枝,你去给小少爷取那身淡青色的衣裳换上。”   柳枝看了看,转头道:“小姐,小少爷的衣裳是刚换上的。”   颜如月笑了,杏眸弯弯眸子发亮,“快去吧。”   柳枝便应下,将衣裳取来用手暖了一会才给颜淮换上。   .   时达晚上都是跟着颜如月睡,大概是方才韩钰教他扎马步,给小孩子累的筋疲力尽,很快就沉沉睡去。   屋里,便只剩下还在咿咿呀呀的小颜淮和刚沐浴完,正在擦拭头发的颜如月。   “月儿,”窗户外传来响动。   颜如月笑了一下,起身去将窗户打开让人进来。   “就算白日里正大光明的来拜访,旁人也不会注意到的。”   谢砚进来后,边整理衣摆边道。   是颜如月不让他从正门进,而是从后门进来。而且不让他敲门,怕惊了睡在耳房的丫鬟们。   她要求的,谢砚自然是应下。   不过俊俏的脸上带了点红晕,莫名的觉得此刻的情景有些像偷.情。   “嘘,达达睡着了,”颜如月小声的嘱咐谢砚。   谢砚嗯了一声,跟着她走到桌子旁坐下。   “时小姐大概明日上午就能到,将时达放心的交给她,她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不会有问题的。”   谢砚看出来颜如月十分喜爱时达,怕她担心时达的安慰,他还特意暗地里调查了一番。   “那就好,我本想着让孩子在我这,但总归不是办法。对了,白日里时家的夫人来要人,被我打发走了。”   谢砚眉头蹙了蹙,上下打量颜如月,“没起争执吧?”   颜如月笑了,“没有,不过她知道时达在这里,怕是会一直安排人留意着。”   谢砚手指轻点着桌面,道:“无碍,到时候让时小姐直接将马车驶进来,旁人也不知道的。”   “对了,兰芝这些日子怎么没过来?”   往日里,谢兰芝总是喜欢找颜如月说说话,已经有数日不曾见过小丫头,还挺想的。   谢砚薄唇勾了勾,道:“她在忙。”   “忙什么?”颜如月没忍住问了一句。   谢砚想左右颜如月早晚得知道,便忘了妹妹的嘱托,直接全部都交代了。   “她在给颜淮做衣裳,说是当见面礼。”   说完,见颜如月露出古怪的神色,谢砚道:“虽不贵重,但是她的一片心意,你……”   “我没嫌弃,”颜如月知道谢砚是想岔了,她歪了歪头,面若桃李的脸上呈现一抹让人心动的笑容。   “我就是想知道,她会给自己的侄子做什么样的衣裳?很期待。”   话音落下,谢砚没说话。   谢砚脑子一时有些乱,因为到了京城后谢兰芝一直叫颜如月姐姐,叫颜淮小外甥。而方才她说是侄子。   是了,往后他们还是要成亲的,那她过继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呀呀,”是小孩子啊呀呀的声音。   谢砚转过头,就见不远处放着个摇篮。   “淮哥还没睡觉吗?谢砚问。   颜如月期待的看着谢砚,道:“没有,你还没见过他呢,要不要过去看看?”   谢砚转过头,朝着颜如月道:“不了,我衣衫不洁,怕小孩子沾了灰尘不舒服。”   颜如月打量他:“哪里不洁,我看挺干净的。”   “走,我带你去。”颜如月站起来,过来拉谢砚的胳膊。她压根没用力,谢砚便起来了。   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可爱,还没走近,谢砚就翘起唇角。   等走到摇篮旁,颜如月看着谢砚,静静的等待。   只是,谢砚竟然没动。   面上依旧是方才带着笑意的模样,可整个人像是僵住一般。   长眸定定的看着躺在那的颜淮,而颜淮似有察觉,转过小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长眸对上。   两个人长相有七分相像,尤其是一双眸子,可以说一模一样。   谢砚只觉得全身都是麻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看着那个孩子说不出话。   “抱抱他吧,”颜如月柔声道:“他长这么大,还没被爹爹抱过。”   像是配合颜如月的话似的,小颜淮咿咿呀呀的挥动着小手,朝着谢砚的方向伸了过来。   “他,”谢砚的声音又低又涩,他缓了好一会,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在对我笑。”   颜如月笑了,看着可爱的儿子,她道:“因为他喜欢你。”   血脉相连,亲父子。   谢砚指尖都是颤的,他怕他力气太大会吓坏了孩子,又怕姿势不对,抱不住他。   总之,在人前冷面无情的谢大人,现在慌张的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就这样。”   颜如月将颜淮从里面抱出来,放入谢砚的怀里。然后告诉他该怎么抱,将他的手摆好。   孩子好小,轻飘飘的像是朵云。   谢砚原本浑身僵硬,在触碰到儿子柔软的小手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颜淮大概是没见过谢砚,所以觉得好奇,伸出小手去抓他的衣襟,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是在叫我吗?”   谢砚低头和他对视,仿若听懂了他的话似的。   颜如月:……   咿咿呀呀的能听明白什么?   谢砚却是不管,他抱着小孩,还慢慢的晃了晃,学着曾经见过妇人抱孩子的样子,边晃边和颜淮说话。   “淮哥,我是爹爹。”   颜淮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抿了几下,然后嗝的一声。   吐了。   作者有话说:   淮哥:啊啊啊呀呀呀呀   好的,作者君翻译了一下,他说大家多多留言啊,耐姨姨们! 第90章   ◎“有我在,别怕。”◎   小孩子吐的嘴角都是奶,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惹了祸,咧嘴咯咯笑。   颜如月憋着笑,上前用帕子先将颜淮嘴边的污渍擦掉,然后给谢砚擦他的衣襟。   男人暗青色的衣袍上沾了明晃晃的奶渍,可他像是不觉得脏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睛一直牢牢的看着小家伙,面容都变得柔软。   颜如月给他们爷俩都擦干净,然后道:“天色黑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   谢砚没动。   眼见着淮哥慢悠悠的闭上眼睛,在谢砚的怀里睡着,他才慢慢的将孩子放了回去,还给他盖好小被子。   颜如月惊讶的低声道:“听奶娘说他睡觉很慢,怎么到你这睡的这般快?”   谢砚直起身子,转过来面向颜如月,男人幽深的目光瞧着有些悲伤。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了?”颜如月问道。   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背后的光,他的面容瞧着也不甚清晰。大概视觉受限,人的耳力就格外的敏锐。   颜如月将他声音里的颤抖,听的清清楚楚。   “月儿,”谢砚顿了顿,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声音,可还是微微发哑,带着心疼。   “我听人说,怀孩子是很辛苦的一件事,胎儿月份小的时候,会不舒服想吐。等胎儿大一些了,肚子也越发的大,连行动都会受阻。”   颜如月内心为之一动,谢砚还在压低了声音说着。   “他们说,最难的是生产时,若是不小心……”   说到这里,谢砚抿着唇,忍不住将颜如月抱在怀里。   感受到怀里女子的温度,他才觉得提起来的心落到了实处。   “对不起,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经历这么危险的事情。”   他眼睛酸涩,心尖更是难受。   一想到颜如月肚子忍受几个月的痛苦,为他生了淮哥,他就觉得对不住她。   “淮哥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很乖,”颜如月抱住他精壮的窄腰,将脑袋放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他从来不闹,也没有让我害喜。说起来,有了他之后我才能从那段日子里熬过来。”   “谢砚,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本就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从来不会后悔生下淮哥。”   谢砚呼吸发滞,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段分开的日子,也是他最难熬的时光。   “月儿,谢谢你。”   “谢砚,你是个蠢蛋。”颜如月眼泪流了下来,人却是笑着的,“他也是我的儿子啊,说起来,他可是姓颜,不姓谢。”   谢砚终于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你生的就好。”   颜如月闭上眼睛,刚想深深的嗅他的气味,就闻到一股奶味。   ……   颜如月:“谢砚,要不你把我松开吧,淮哥吐的奶蹭我脸上了。”   .   翌日,颜如月比往日醒来的更早一些。旁边时达翻个身,又沉沉睡去,小孩子雪白的脸上出现了红印子。   颜如月笑了笑,将被踹掉的被子给他往上盖了盖。   外头的柳枝和桃红听见动静,进屋来侍候。   “将这些日子达达最喜欢的小东西都装上,还有,吩咐厨房做几份达达最喜欢的糕点。”   柳枝应下,侍候颜如月洗漱,桃红则是去看小少爷。   小少爷一般都会和奶娘睡,但偶尔颜如月也会带一带,此刻,颜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熟悉的桃红,当即乐了。   “小姐,小少爷长的可真可爱。”   白嫩的小孩子,脸上胖乎乎的,小手都肉嘟嘟的软乎。一双眸子,干净的像是能映出人的影子。   “小姐生的,当然好看了,”柳枝边给颜如月梳头边和桃红聊天,“小姐就是美人,生的自然也好看。”   “这等夸赞的话,往日都是桃红说,你怎么也学会了。”   颜如月看着镜子里的柳枝,笑着打趣道。   自从来了京城,柳枝跟着在铺子里忙活,见的人和事多了,眼界也大了,嘴巴也愈发的甜。   柳枝笑盈盈的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小姐,今日您想戴哪个发簪?”   “就这个吧。”   素手点了点单独放的匣子,柳枝面上带了点疑惑。   这支簪子是谢姑爷送的,自打谢姑爷走后,自家小姐就将其好好的存放,一次都没戴过,怎么今天想起来戴了?   不过,柳枝也不问,听话的将其簪好。   镜子里的女子眉眼如画,素齿朱唇,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明艳动人的美丽。   还没到晌午,时小姐就来了,看来应当是天不亮就启程,也足以看出她对弟弟时达的珍重。   颜如月叫认将马车直接放进来,朱红的大门一关,不远处巷子口鬼鬼祟祟的人影就转头快步走了。   .   “多谢颜小姐,您的恩情时家铭记在心。”   时巧兰看见亲弟弟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当即就哭了。被姐姐吓到了,时达也开始哭,姐弟俩抱着哭了好一会。   等哭完了,时巧兰连忙道谢,甚至拿出几张银票。   颜如月当然是笑着拒绝,只说是举手之劳,还特意拉过时巧兰,压低了声音嘱咐小心着些。   虽然颜如月没明说,但是时巧兰还是知道她的意思是小心继母。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达达的,我带他回平城,一切等我爹回来再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免得在时家出什么岔子。   送时家姐妹上马车的时候,时达眼泪汪汪,看的颜如月心都酸了。   “没事的,等你回京城后,也可以来颜府。”   时达重重的点头,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的回答道:“我还要和弟弟玩,还要和韩钰姐姐学功夫,还要吃好吃的糕点。”   小孩倔强的不落下眼泪,在眼里蓄着,瞧着更加惹人怜。   “好,达达,等你。”   车帘放下,时达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颜如月的笑脸,还有微红的眼眸。   等马车走出颜府,时达哇的一声憋不住了,开始痛哭起来。   时巧兰没想到,这才几天,时达和颜家人就处的这么好。   这同时也说明,颜府的人是真心实意的对待时达。   小孩子,最能感受到真情假意。   时巧兰哄了他好一会,马车都走出城门口了,时达还是抽泣。   最后时巧兰取出颜如月准备好的糕点,时达才哭一声吃一口,最后慢慢不哭了。   等时达情绪稳定下来,时巧兰揉了他脸蛋几下,问道:“达达,你告诉姐姐,在家里母亲对你做什么了?”   时达将糕点咽下,答道:“她不让我吃饭。”   时巧兰皱了皱眉。   继母不喜欢达达,她一直都知道,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   “那奶娘呢?她没说什么?”   “爹走后的第二日,奶娘的家人找过来,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奶娘就匆忙走了。”   时达虽然人小,但说话调理还是很清晰的,一一道来。   时巧兰从他的话里了解了一部分,然后再猜测一番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时巧兰面色冷了下来,不由得恨起继母张氏。   这么小的孩子,她也下得去手。   “对了,姐姐,”时达喝了一口水,接着道:“我看见母亲和别人抱。”   “别人?是府里的吗?男人还是女人?”   时达有些记不清了,他瞪着大大的眼睛在回想。时巧兰也不催促,还伸手给他擦拭嘴角的残渣。   “男人,不过我没见过,他们还那样。”   时巧兰不明白:“哪样?”   时达哼了一声,“就像颜姨母和谢大人那样。”   说着,他撅起嘴,闭上眼睛。   已经是成了婚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交吻。接收到的消息着实是让人震惊,时巧兰都懵了。   这么说,继母这是趁着父亲不在,有人了?亦或者早就有了?   还有颜小姐,她不是没夫君吗?谢大人又是谁?不会是给她传消息的大理寺少卿谢砚吧?   那个名动京城,列为全京城最想嫁的男人榜首之位的谢砚?   时巧兰扶额,觉得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忽地,车厢猛的晃动,时达直接一脑袋撞上车壁。   .   时达一走,颜如月忽地觉得少了很多人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   等到下午谢兰芝来的时候,颜如月正懒散的靠在窗边小榻上,看最新出的话本子。   “颜姐姐,我来了,”   谢兰芝眼睛发亮,一进屋就开始寻找颜淮的身影。   今日一早,她和大哥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哥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衣裳若是做好了,便早点送过去吧,看看你小侄子。”   谢兰芝顺从的点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小外甥吗?”   她大哥,大理寺少卿,外人给了个诨名叫“玉面阎罗”。此刻唇角含笑,眉眼都沾了喜气,能看出他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淡声道:   “是侄子,你亲侄子。”   当啷一声,是谢兰芝碗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饭都不想吃了,谢兰芝作势就要去颜府看孩子,还是谢砚神色平静的将人拽住,道:   “你黄昏时再去,她那里白日有事。”   说的就是时小姐来接时达的事情。   谢兰芝听劝,面色涨红的回了自己房间,将小衣裳最后一点领口收好。   不过她可等不了那么久了,眼看着日头西落,也勉强算达成了大哥的要求,急匆匆的赶来了。   见谢兰芝这幅模样,颜如月便知谢砚和她说了,当即让乳娘抱着颜淮过来。   昨晚,谢砚见到颜淮时已经失了态,谢兰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抱着孩子就不撒手了。   “嫂子,淮哥眼睛长的像大哥,鼻子也像他,嘴巴像你。”   抱着孩子,谢兰芝嘴巴笑的都合不上了,也顾不上叫颜姐姐了。   颜如月失笑:“他就嘴巴长的像我,其他地方都像你哥。”   被提及的谢砚,此刻正在大理寺当值。   王蔚明看了一眼他家谢大人,虽然也是和往常那般好似没什么表情,但莫名的觉得今日更加高兴了一些。   “大人,那些人怎么处置?”   王蔚明问的是抓住的那些细作,在牢里受了不少折磨,半死不活的。   这事当然不是谢砚能做决定的,吩咐等上头的消息,谢砚便和王蔚明各自去忙。不过一个时辰后有人匆忙禀告,说是一个叫柳枝的求见谢大人。   谢砚长眸闪了闪,嗯了一声便抬腿往外走。   走了一会,果然见门口站着面色着急的柳枝,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似的,走来走去如热锅上的蚂蚁。   “谢大人!”   柳枝见到人,宛若找到主心骨似的。   谢砚挥挥手,让门口守着的人放柳枝进来。   柳枝也是个懂事的,快走几步,离人远了些,还没等开口,就听谢砚问道:   “你家小姐让你来的?她怎么了?”   柳枝难得的壮着胆子抬头,看了这位京城里风头正盛的谢大人一眼。   只见男人面若冠玉,一张长眸灿若星辰,本该是风流俊逸的长相,偏偏他穿着一身暗色的衣裳,显得无趣了不少。   男人俊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担心的神色,柳枝会意,赶忙道:“小姐没事,是时家姐弟。”   谢砚眉头轻轻拧了一下,“继续说。”   “是,”柳枝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上午的时候时小姐便将时少爷接走了,小姐让时小姐到了后,用飞鸽传书给个消息,时小姐也应下了。”   “按理来说,他们的马车脚程快,这么晚了该到了才是,可是小姐派人去了好几趟,都说没收到来自平城的飞鸽。”   谢砚听完,冷静的道:“所以你家小姐觉得是时家姐弟出事了?”   柳枝像是捣蒜似的点头:“我家小姐说了,一切就按最坏的打算,她已经派了人直接快马往平城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边,希望您能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越说,柳枝其实越没底气。若是时家姐弟真的出了事情,谁又能查出来?   城外荒郊野岭,想要做什么很容易抹去痕迹。   不过小姐当时吩咐她的时候,一副全身心信赖谢大人的模样,想必知道谢大人会有办法。   “嗯,”谢砚应下,薄薄的嘴唇轻启道:“告诉她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柳枝回去就将谢砚的原话转告,颜如月莫名的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那对姐弟还没传来消息,就又开始急起来。   “小姐,您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柳枝过来给颜如月倒了一杯清火茶,道:“谢大人那边定然是有办法的,您且安心等着。”   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夜里,谢砚照例来了。不过他来的不巧,今夜淮哥和奶娘一起睡,早就抱走了。   谢砚轻笑了一声:“主要是想看看你。”   谢砚说着给她倒水,轻声道:“你嗓子都哑了,定然是着急了。”   “我怎么能不急啊,那边还是没消息,我派去的人怕是明日一早才能进城,我怕……”   她怕出事。   说完,见谢砚垂着眸子,像是在思索什么,颜如月凑近了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谢砚掀了掀眼帘,道:“我让人看着时府,时刻注意府里所有人的动向。”   “然后呢?”颜如月着急的抓紧谢砚的衣袖,沐浴后素白的脸上带着急色,一双杏眸瞪的老大。   谢砚握住她发凉的手,边给她暖手边道:“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月儿,此事不一定像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颜如月垂着眸子,看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她声音又低又轻,“怎么会不急呢?达达才那么大一点,只比我们的淮哥大一些而已,若是淮哥突然不见了,我甚至都不敢想像我会怎么样。”   颜如月过去的那些年身份都是颜家的大小姐,颜家二房唯一的孩子,身上担着许多东西,让她从来不会低头也不会心软。   可是自从有了淮哥,她觉得自己变了。   走在路上看见可爱的小孩子,她会不自觉的笑,会觉得小孩是天下最为可爱可人的。   时达便是如此,犹记得车帘盖上之前,他还红着眼睛说会来找弟弟玩。   在颜府呆了几天,时达的小脸圆了不少,瞧着比之前更加喜人。   一想到时达,颜如月就觉得心里发慌,攥着谢砚的手也收紧。   “谢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摇曳的烛火,让女子面色瞧着没那么苍白了,但她杏眸微微发红,瞧着楚楚动人。   谢砚轻叹一声,掐着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放在腿上,然后双臂拢着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有我在,别怕。”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颜如月闭上眼睛靠在他胸膛上,嗯了一声。   夫妻二人谁都没说话,静静的拥抱着。   .   翌日一早,派去平城那边的人飞鸽传书过来,说是时家姐弟并没有回家,她夫家急了,也在开始找人。   接到消息的颜如月正在店里,闻言坐不住了,急的想要直接去找谢砚。好在理智将她拉了回来,让柳枝去可以,但是她自己万万不能去的。   将柳枝吩咐一番,颜如月看着柳枝快步走了,她站在铺子门口愣神。   从京城到平城固然有很多条路,但是官道只有一条,且平坦安全,时小姐不会弃这条路去旁的小道走。   管道上马车不少,如果是歹人作案也要掂量一番,且时小姐带了几个人,完全可以应付。   但现在,人不在,车也不在。   颜如月其实第一反应就是,时家的那个继母动手了,但是谢砚说时府并无异常。   如果他们派人去截马车,不管怎么样,总该有痕迹才是。但时府一切照旧,也没见有可疑的人出入。   颜如月闭了闭眼,皱眉扶额,靠在门口。   昨夜她没睡好,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时达被欺负了,在向她求救。   “哟,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颜如月睁开眼,就见文慧郡主进来,笑着看她。   “郡主,”颜如月收敛心思,笑了一下。   “行了,你早上没照照镜子?笑的比哭还难看,”文慧拉着颜如月进了里间,让她也坐下。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如月摇头不语。   文慧郡主笑着猜测道:“不会是你那个情郎,跑路了吧?”   “这都哪跟哪啊,”颜如月哭笑不得,“不是,就是身体不太舒服。”   文慧神色难得的正经起来,“看过大夫没有?我给你叫来御医,让他给你把把脉吧。”   说着便要吩咐画屏。   颜如月赶紧将人拦住:“无碍,郡主不必麻烦,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文慧:“真没事?”   颜如月笑道:“真没事。”   文慧上下打量她,见她好像真的没有大碍,才放下心。忽地,文慧想到了一事。   “难不成,是因为华艺的事情烦心?你呀别往心里去,华艺就是嘴上厉害,不敢拿你怎么样的。她那个父王,惯会做人,不可能在京城惹事。”   见颜如月好像没明白,文慧郡主道:“就是前些日子来你铺子里闹事的那个,她是贤王的女儿华艺,而她爹就是长安楼背后之人。”   颜如月反应快,一下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文慧郡主本以为自己安慰了好友,却不想她脸色更不好看了。   “吃点亏就吃点吧,”文慧郡主又出声安慰道:“你就当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   “我,”颜如月略有紧张的舔了舔唇,“坑了她七百两银子。”   文慧:“?”   “你不仅没吃亏,还让她大出血了?”文慧郡主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无他,华艺郡主因着身份作威作福惯了,许多京城的贵女都在她那碰的一脸灰。文慧郡主是因着嘴上厉害,才每次必赢的。   没想到颜如月一个平头百姓,竟然将华艺给整治了。   “快说说,你是怎么坑她的。”   文慧郡主一下就来了兴趣,缠着颜如月让她将事情的经过讲一遍。   等颜如月说完,嘴巴都干了,文慧郡主还有些意犹未尽。   “精彩啊,”文慧郡主点着头拍手,笑盈盈的道:“真是一处好戏,可惜我不在。”   “我说,要不哪天我把她骗来,你再坑她一次吧。”   作者有话说:   华艺:?您有事? 第91章   ◎谢砚的名头更胜从前◎   “大人,时府并无异常。”   谢砚派去的人回来禀告,说府中出入的都是平日里采买的人,就连时夫人,都没迈出府门一步。   坐在主座上的青年未说话,只修长的手指轻叩膝盖,他抿着唇,长眸看向远方。   过了会,谢砚才道:“去查查这时府近十日采买的明细,尤其是最近几日的,越细越好。”   调查一个人买了什么,还要查十天内买了什么,着实不是件易事。但是时府家大业大,他们买东西自然是要记账的,而且采买的地方也是固定的,很容易查到。   “属下遵命。”   等人走后,王蔚明敲门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大人,您叫我?”   谢砚站起来,吩咐道:“准备随我出城。”   王蔚明立马肃容:“大人,可是又发现细作的踪迹了?”   虽然大人说这些细作不是西国派来的,但王蔚明却是坚持认为和西国有很大的关系。听说他们那里正是动乱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有人为了拉西国的王下水,才派人来。   这都是王蔚明自己的猜测,还没什么证据,打算将证据找好再告诉谢大人。正巧,又有细作来了,那便会提供一些消息,总归是有用的。   “大人,下官这就召集人手,您且稍等。”   “不必,”谢砚抬了抬手,淡声道:“和细作一事无关,出发。”   虽王蔚明不知何事,但依旧应了声是。   待二人出了城门,顺着官道走出一段距离,就见他家谢大人的马儿跑的慢了不少,慢慢的停了下来。   “大人,您可是在找什么?”   谢砚:“车痕。”   王蔚明:……   官道上车来车往,每日里都有不少马车经过,遍地都是车痕这要如何寻找?   谢砚却没有解释的打算,撩开衣摆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痕迹。   王蔚明虽然不知道怎么看,但也努力的蹲下的,瞪着车痕,想要将其看出花来。   “走,上山。”   谢砚突然道。   官道两旁都是树林,往深处走便是连绵的矮山,照理说不会有马车往山上赶才是,毕竟没路又危险。不过既然他家大人这么说,定然是有所发现才是。   果然,王蔚明随着谢砚往山上去,就见一些树木受到损伤,像是有什么东西擦了过去,而且山路上竟然有车痕。   王蔚明当即有了一个猜测。   “大人,依下官看,应当是一辆马车从城里驶出,不知怎么回事那马发了狂,带着车厢一路狂奔至山上。”   王蔚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笑着看向谢大人。   只见谢大人脚步一抬,快速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王蔚明搔头,难道自己说的不对吗?除了马匹发疯,任谁也不会往这里来吧。   王蔚明不说话了,赶紧跟着走了上去,只是,除了一处乱糟糟的草地,并没有什么异常。   谢砚蹲下,先是看了看这片草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再捻起一块草上的土捻了捻。   跟着谢砚的日子,王蔚明对他的能力自然是信服的,因此也学着他捻了捻土,而后惊喜的道:   “大人,这土不对。”   山上植被较多,土质也会更加松软一些,但这些草上的土块明显发硬,倒像是被车轮碾过之后的土。方才路上能看出有马车上来,很有可能就是那辆马车所携带的土。   不过王蔚明朝着四周望一眼,并没有瞧见马车的痕迹,也没看见马儿。   这可奇了。   “大人,您有没有听说过这座山的传闻?”   随后王蔚明一想,谢大人不是京城人士,想来是不知道的,于是他赶紧接话道:   “听闻在很多年前,这里有一窝占山为王的土匪,来历神秘但实力强横,听说官府的人都拿他们无可奈何。好在他们也安分,并不为非作歹,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将他们遗忘了。”   “但不知怎么回事,有一天,上山采蘑菇的人发现蘑菇上都是红色的东西,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血!红红的鲜血犹如小河,从山顶上缓缓流下,将蘑菇都染了色。”   正说着,一股阴冷的风吹了过来,王蔚明觉得自己后脖颈子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后来呢?”谢砚顿住脚步,王蔚明赶紧走近了一些,觉得自家大人一身正气,那股阴冷之感便散了不少。   王蔚明咽了咽口水,看向四周,发现山里很是安静,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和鸟叫声,便再也没其他的动静了。   “后来官府来人,发现那个小寨子所有人都死了,死状惨烈。”   谢砚蹙眉:“死因为何?”   王蔚明摇头:“我听说这桩案子的时候才不丁点大,什么原因自然是不清楚的,没过多久这事便也过去了。”   要不是方才突然想起来,他早就将此事忘了,毕竟年头实在是有些久远了,且都是听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未免太恐怖了些。   话音落下,谢砚抬头朝着山顶望过去。   王蔚明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大人,您不会是想上去看看吧。”   谢砚颔首。   王蔚明:!   虽说现在是青天白日,但越往上树林越密,繁茂的枝叶将阳光挡住,显得阵阵的阴冷。脚下的落叶和野草暄软,让人觉得踏不到实处。   而且大概是这里有什么野兽,偶尔可以见到小动物的残骸,散发着阵阵恶心的味道。   王蔚明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确保身后没有奇怪的东西,就这样一路疑神疑鬼的和谢砚登到山顶。   王蔚明喘着粗气,他身材不胖,只是疏于健体,虽然年纪只比谢砚大几岁,但明显身子骨照谢砚差远了。   前头的谢砚除了脚上沾了些杂草外,和方才并没有什么两样。   王蔚明摇头,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年轻轻轻便是探花郎,还得了圣上的青眼,自然不是他这等普通人可比的。   “大人,”王蔚明走到谢砚身侧,看着眼前大片的废墟,道:“之前那伙贼人想来就是居住在此了,这应当是他们的住处。”   茅草屋早就坍塌了,上头的茅草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纷飞不见,露出被风吹雨打的房梁。围着院子的木栅栏也早就倒了一片,有些被埋在土里,瞧着颇为凄凉。   谢砚嗯了一声,长眸扫视一圈。   王蔚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他们一路走过来,并没有发现马车的痕迹。   “大人,您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王蔚明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四处看了看,总觉得这地方有些邪乎。是了,光看这处废墟便知道当时的院子有多大,定然是住了不少人的。   那么多人莫名的横死,说不定冤魂不散,就在四处飘荡着呢。   王蔚明搓了搓胳膊,就见谢砚不仅不怕,甚至还朝着废墟的一处走去。   “大人,您等等我。”王蔚明赶紧跟了上去。   “大人,这这……”   王蔚明瞪着那处血迹说不出话,这么多年,这血迹还没散?   “是新的,大概就这两日的事情,”谢砚捻了一块血土,轻声吩咐道:“四处看看,可有什么异常。”   太奇怪了,王蔚明心脏怦怦跳,害怕却又不敢说,只能照着嘱咐小步的四处看看。   他们俩在城外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   “大人,您歇歇吧。”王蔚明见谢砚净手之后竟还要出门,就劝解道。   谢砚摇头,道了句无事便离开了。   .   时达的事情一直萦绕在颜如月的心头,一日不找到他们姐弟,颜如月就一直不得安稳。   看账本的时候也明显心不在焉,算盘都拨乱了好几次。   “小姐,我来吧,您歇歇。”柳枝走过来,接过账本和算盘。   颜如月捏了捏额角,接过桃红递过来的清心茶喝了一口,只觉得头昏脑涨的。   “他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小姐,怎么也得过了晌午才能赶过来。”柳枝答道。   颜如月派人去了平城,知道时家姐弟没回去后,遵从颜如月的嘱咐,劝了时小姐的夫家派人来京城报官。   在平城报官也是可的,但来京后谢砚才能光明正大的接手此事,甚至进时府搜查。   颜如月喝了一盏茶水,苦涩的味道让她清醒许多。   “等,”她道。   事已至此,只能暂时先等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派来的人到了,报官之后,谢砚带着人直接去了时府。   时家守门人吓了一跳,说时小姐嫁到平城了,压根就没回来。而且小少爷在府里呆着,没出去。   谢砚没吭声,倒是旁边的王蔚明上去怒喝道:   “你吃了豹子胆不成?竟然敢阻拦办案,莫不是心虚才阻挡我们的去路?!”   这一番话下来,那守门人早就两股战战,也顾不上给夫人传信,将人放了进去。   时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谢砚一行人已经散开府中,开始搜查起来。   时夫人怒气冲冲的出来,对着谢砚道:   “敢问我们时家是犯了什么事?让您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搜家?”   说到最后,时夫人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觉得实在是颜面上过不去。   谢砚神色淡淡的,冷声道:“有人报官,说是时小姐和时家小少爷不见了。”   时夫人脸色变了变,道:“巧兰嫁去平城了,自然是不在这里的。”   谢砚哦了一声,“那时少爷时达呢?”   时夫人身侧是她的得力丫鬟,闻言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因此立马跪下,朝着时夫人磕头,边磕头边哭着道:   “夫人,是奴婢不好,少爷他,他不见了!”   时夫人脸色一白,像是刚知道此消息似的,捂着胸口退了几步,忙问丫鬟怎么回事。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只说时达的奶娘走了之后,时达忽然不见了,惦记着时夫人身子不好,这才没说。   “这么说,时少爷已经消失好几天了?”谢砚眉眼染了几分冷意,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   那丫鬟被他的目光冰的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胡编。   眼见着谢砚像是相信了似的,时夫人松了口气,用帕子掩了掩眼角,低声道:“还请大人做主,将两个孩子早日找到。老爷不在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他回来我实在是无法交代啊。”   一番说辞,情深意切,做好一个继母的本分。   谢砚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时候,派去府里探查的人也都回来了,朝着谢砚摇头。   意思是没找到人。   时夫人低头擦了擦眼睛,道:“大人,定然不是在府里的,您还是尽快找找吧,亦或者,是有人绑架了他们,想要勒索也说不定。”   王蔚明觉得,这倒是个好思路,毕竟时家有钱世代都是皇商。说不定是哪伙贼人想要敲诈一番,将人掳了去。   不过,谢砚没说话,只说会尽快将人找到,让府里的人也小心些,然后带着人走了。   颜如月派人跟着,也得了消息,知道谢砚去时府搜过了。   “小姐,谢大人会不会打草惊蛇了?这事十有八九是那个继室干的,大人此行岂不是惊扰了她?”   剩下的话柳枝没说,那就是,时夫人不傻,不可能将人放在府里,所以谢大人此举的意义是什么?   颜如月相信谢砚,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是有其自己的想法,只道:“听消息就是。”   能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便是等待谢砚的消息。   时家姐弟,就靠他了。   只是,自时家出来后,谢砚便没有动作了,而是翻看几张纸,时不时的还会看一张详细的舆图。   “大人,若真是绑架,那我们可得早点找到人,万一被歹人所伤……”   王蔚明不明白为何谢大人不慌不忙,只吩咐一些人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苦主还在等着,失踪的人里又有女眷,时间久了,女眷怕是不好。   “不急,”谢砚头都没抬,淡声道。   王蔚明一噎,却也不说话了。   待到快黄昏的时候,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也不知道和谢砚说了什么,就见谢砚眉头舒展开,开始点人随着他出城。   “大人,我也陪着您去吧。”王蔚明道。   谢砚看了看他,然后问道:“待会说不定会动手,你可能自保?”   王蔚明:……这么危险啊。   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应下,说什么也要探究谜团。   一行人快马出了城,在离京城不远处的一处小村庄外停了下来,谢砚吩咐众人将马匹栓好,脚步放轻朝着村子后头一处单独的院落围了过去。   天色擦黑,家家户户烟囱都冒着烟,屋里也都点了一盏烛火。唯有这家人,屋里的光亮不甚明显,也没住煮饭的架势。   这已经很不对了,王蔚明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走在前头轻手轻脚的谢砚。   他莫名的觉得,谢大人已经知道了一切。   快到了的时候,谢砚打了个手势,众人便按照之前被吩咐的步骤,悄声围了过去,没露出一点声响。   就在这时,茅草屋的房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王蔚明当即蹲下,将自己隐藏在石头后面。好在天色黑,众人也早就有所准备,并没有叫那人发现。   “饿死了,昨天剩下的烤鸡还能吃吗?”出来那人不太讲究,站在土胚墙角处,就开始解裤带放水。   哗哗的水声中,就见又从屋里出来一个汉子,也是过来如厕的,打了个哈欠道:“当然能吃了,我们俩人吃不了多少,就是酒快没了,明日得去买一些。”   “那些人呢?怎么办?”先头那人道。   后来的人不甚在意的回答道:“不死就行,不过最后怎么回事也说不定了。”   就在俩人放水的空档,忽地有破风声从后背而来!   俩人要防备已然来不及,裤子还没提上就被人按倒在地,脸正好挨着方才被润湿的泥土,一股腥臊味道直冲鼻腔。   两个还要挣扎,且能看出来身手不错,只是碰见的可是官差,直接将人绑住,动弹不得。   “大人,人找到了,在柴房!”   .   颜如月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夫已经来过了。   时巧兰和时达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不过时巧兰的丫鬟却是昏迷不醒,说当时护主受了伤,一拖再拖这才严重。   还有当时随同时巧兰一起的仆从,三人都会些功夫,就是怕从京城到平城这段路出什么事情,却不想到底出事了。   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两人也都受了重伤。   颜如月坐在床边,握住时达的手不放开。时达刚睡下,小脸煞白,瞧着就知道受到不小的惊吓。   陪着时达呆了好一会,颜如月才低头擦擦眼睛,安慰时巧兰一番,最后带着她去了外面。   谢砚正在吩咐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回过头,道:“相关人等已经被扣押,还要麻烦时小姐稍后提口供。”   时巧兰红着眼睛,当即就要跪下。   颜如月手快,将人拦住。   时巧兰眼泪落下,感激的看向谢砚道:“多亏了谢大人,否则我们姐弟俩说不定能活到什么时候。”   关在柴房里的日子,他们连饭都吃不上,只有一口水喝,要是再不被人救下,说不定就交代在那了。   谢砚只淡声道:“这是我们该做的。”   颜如月也轻声安慰,最后让柳枝和桃红陪着时巧兰去做口供。   等人走后,颜如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砚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出城的官道上马车来往,车辙印子不少,但是时小姐乘坐的马车与旁的不同,印子更宽,所以顺着印记找到了山上。”   颜如月蹙眉:“马车上山了?”   谢砚颔首:“只因为那两个贼人突袭的时候惊坏了马匹,这才往山上冲去,不过半路上,两个贼人将人捉住,又将马车就地拆解,只留了两匹马供他们运人。”   “那他们将拆解下来的木料扔哪里了?”   “山上有处废弃的院落,混合那些废弃的东西放在一起,又埋了不少。”   颜如月点头:“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关押时家姐弟的位置的?”   谢砚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之前便派人查过时府采买可有异常,发现近日流水比之前多了不少。又藉着去时府搜查的由头,检查了厨房里的东西,发现和采买用的花销对不上。”   “也就是说,时夫人在做假账从中谋得银子。”颜如月接话道。   颜如月管家已久,知道采买一事水分很大。而时夫人虽说手里有银子,但谁会嫌银子多?而且她雇凶绑人,自然是要出银子的。   时老爷是做生意的,为人精明,若是做的过了很容易被他发现,所以时夫人才慢慢筹谋。   不过这两人要的钱多,所以时夫人最近才做的过分一些。   “当时推断人不可能在时家,因为风险太大。而且贼人是用马匹运时家姐弟以及几个仆从,应当是走不远的。再者,走远了时夫人也不好控制,所以我派人探查附近几处小村子,果然发现异常。”   经过谢砚讲解一番,颜如月了然的点头。   “人也埋在山上了吧?”   谢砚颔首:“嗯。”   这事不止涉及到时家姐弟被掳走,还牵扯到人命,算是大事了。   .   在大理寺将案子处理完的时候,时老爷也回来了。   时巧兰没回平城,一直在时府等待她爹,时老爷明显能看出憔悴了不少,想必他也没想到他出府之后会发生这样多的事情。   那两个贼人本就有案底,只是一直逍遥法外,这次数罪并罚,直接午门斩首,而时夫人虽没参与杀人事件,但乃是整起事件的主谋,被罚杖行二十,发配偏远之地。   分配对于女子来说,实在是十分艰难的事情,不止是因为路途遥远,更是因为气候不适女子身体弱很容易就去了。   也不知是她命不好还是命好,杖行未结束,就咽气了。   时老爷心中百味交杂,看在他们育有一子的份上,让人将她埋葬,不过没进时家的坟地,随意的找处地方埋了。   时老爷处理完家事,便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颜府的门道谢,时老爷记下颜如月的一份恩情。   若不是她反应快,自己的一双儿女说不定已经被那毒妇给害了。   京城里也将这事传了几天,谢砚的名头更胜从前。   不过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这不没过几日,众人的谈资就变成另外一个。   “小姐,我们要成为皇商了?”   柳枝心潮澎湃,有些不敢相信。   来送消息的唐熠微微一笑,道:“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都是独家秘方,本就是好东西,加之时老爷的大力推荐,因此我们便也有资格与旁人一较高下。”   “不过,最后能不能成功当选,还是要看天意。”   很多好的机会,不止要有实力,还要有好的运气。比如此事若是没有时老爷从中助力,怕是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   颜如月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是好机会,若是成功了,我们铺子便更上一层楼。”   柳枝道:“若是没成功呢?”   颜如月杏眸发亮,笑着道:“若是没成功,那名花斋的美名也打出去了,生意也会更好。”   总之,这是件双赢的事情。   唐熠放下茶盏,脸上温和的笑容顿了顿,他道:“不过有个事情还是要告诉你,往年负责供奉胭脂的共有五家,其中便有长安楼。”   长安楼,颜如月将这三个字在嘴边过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我想搞个抽奖活动,在犹豫哪天搞,打算在评论里抽那种,让我思考思考(摸下巴JPG) 第92章   ◎“你就是娘的福星!”◎   皇商不止是个名头,还是一项荣耀。   当颜德春知道自家要参与竞选皇商之时,激动的脸都红了,连着念了几声老天保佑。   “月儿啊,颜家多亏了有你。”颜德春语重心长的道。   在北山镇,颜府固然家产颇为丰厚,但北山镇怎么能和京城比呢?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一个皇家的“皇”字。   要不是颜如月拿了主意,将生意做到京城里来,他们颜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出息。他们到时候便不是普通的商户了,那可是皇商,任谁都要多看几眼!   颜德春喜不自胜,抱着颜淮都不觉得沉了!   “爹,”颜如月哭笑不得,“事情最后还没有定下来,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颜德春笑眯眯的道:“不管如何,这都是我们家的荣耀,你说是不是啊,淮哥。”   “小家伙最近胖了不少,我抱时间久了都觉得胳膊酸。”颜德春颠了颠,忽地哎呦一声。   颜如月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颜德春咬着牙将颜淮好好的递给乳娘,这才扶着腰道:“闪着腰了。”   随着颜淮长大,越来越重,且小家伙不老实,总会乱动。颜德春稀罕孙子,便总抱着他,这一来二去的,腰部就落下了毛病。   他怕颜如月担心,一直没说出来,只敷了些草药治疗。   要不是这回实在受不了,颜如月也不能知道。   “九叔,我爹这腰伤多久了?”大夫给开了药包,放在腰上热敷,能缓解不少。   颜如月不方便在屋里呆着,便将九叔也叫了出来,询问了一番。   九叔本来还在犹豫,颜如月道:“你要是不说,我问大夫也是一样的。”   九叔知道大小姐总会有法子知道,便实话实说道:“已经差不多快十日了,尤其是阴天的时候疼的厉害。”   颜如月听完蹙眉,腰部损伤可不是小事。   颜如月吩咐柳枝走一趟,去四处打听一番,可有专门治疗这方面的圣手。想来京城能人不少,定然可以找到。   果然,柳枝面带薄汗的回来了,打听了许多人,说城外灵云寺的方丈大师治疗这方面颇有造诣,银针入穴,针到病除。   “灵云寺,”颜如月点点头,明日去一趟。   待到了夜里,颜如月洗漱一番准备早早歇着的时候,窗户响了,然后便是男人的声音。   “月儿,是我。”   忙完时家的事情,谢砚被上头拉着又办了几件旁的案子,还有之前的细作一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那一阵子谢砚忙的人都瘦了一圈,眼底一片青色,但依旧雷打不动的来看望颜如月。   颜如月心疼他,便不许他日日来,让他回去早些歇息。   他自然是不肯的,最后颜如月退了一步,他可以来,但只能呆上一刻钟便得离开回去睡觉。   “外面冷吧。”   颜如月将人放进来,见他衣着单薄,而且夜里起了大风,不免心疼他。   “不冷,”他坐下轻声道:“韩钰在这里呆的怎么样?”   事情忙碌,便将这丫头忘在脑后了。   颜如月笑弯了眼睛:“挺好的,性子活泼开朗,身手也不错。”   谢砚挑了挑眉:“我来了这么多次,她都没发现,还算身手不错?还是要历练一番才是。”   颜如月噗嗤一声,自己笑的脸都红了。   “哪里啊,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只不过知道是你才没出来罢了。翌日她侧面问我来着,我含糊过去,因此才有了你夜夜探闺房的机会。”   说完,颜如月发现谢砚好像脸红了。   她刚沐浴过,屋里还带着热乎乎的水汽,夹着女儿家的馨香萦绕在人的身侧。   谢砚耳根子和脖颈都红了一片,偏偏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产生一种反差感的可爱。   “我,”谢砚有心解释自己不是什么贼子,只是太想见她了才会如此,但转念一想,这样偷偷摸摸的确实于她不好。   “要不然还是在铺子里见面吧,我会在你离开之前赶过去。”   颜如月一手撑在桌面上,将脑袋靠上去歪了歪头,一双杏眸笑起来弯弯如月牙。   “谢大人,怎么吃完就不认账了?”   谢砚当即反驳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看看你。”   颜如月勾了勾唇,眼里的笑意更浓:“怎么?你还想做点什么?”   俩人有过不少亲密的时候,她这话难免引人遐想。   暗色里,女子星眸娇嗔,玉指朝着他勾了勾,道:“想做什么?”   她身上穿着素色的寝衣,乌发披散在肩头,衬的一张小脸凝白若玉,素唇不点而红。   明明是他见惯了的模样,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今夜格外勾人似的。   谢砚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她,喉结不自觉的滑动了几下。   颜如月见他如此,越发的想要欺负他。身子前倾朝着他靠近了一些,鼻音发出嗯的一声,微微上挑表示等待他的回答。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衣襟松散,这样一来他只要随便扫一眼便能瞧见大片的白皙。   颜如月发现他忽地转过脑袋,一张脸也红的吓人。   “怎么了你?”   颜如月见他如此,便也不逗他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不烫之后才放下心。   只是,往回抽手却没动。   谢砚长眸晦涩不明的看着她的眼睛,大掌也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她太熟悉他了,这种眼神她见过无数次,因此闭上眼睛等待他的亲吻。   只是这一亲便不可收拾,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最后还是滚到帐子里时,谢砚最先回过神来,狠狠的亲了她一口便匆忙离开了。   一只素手拨开床帐,捏着一条腰带叫人。已经出去的谢砚便又红着脸回来,将东西接过后一阵风似的跑了。   颜如月躺在床榻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然后笑出了声。   .   翌日一早,颜如月起来洗漱,简单的用了些早膳便坐上马车去往谢家。   将谢兰芝接上车里,二人朝着城外的灵云寺去。   “我要求平安符,保佑大哥平平安安。”谢兰芝道。   颜如月笑笑:“早上吃东西了吗?”   谢兰芝点头:“我哥早上会将东西做好放在锅里,等我起来吃正好。”   听她这样说,颜如月不由得心疼起谢砚,想了想,她道:“兰芝,你自己多有不便,不若给分个丫鬟给你,还能帮忙做饭洗衣裳。”   要不然谢砚除了忙活公家的事情,还要照顾家里,着实辛苦。   谢兰芝摇头道:“我曾经提过,我大哥说不必,家里一些粗活秋山就能做,他说用不着再放个仆从。”   话是这样说,但颜如月还在心里盘算着,等晚上有机会劝解一番,免得他累的不成样子,都清瘦了。   出了城门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到山脚下,颜如月仰头望着高高的阶梯,不由得腿肚子打颤。   阶梯这么高,走上去岂不是要累出个好歹。   谢兰芝也有些惧,不过咬着牙道:“姐姐,我们心诚所至,自然不怕这等小小的困难。说不定,这就是佛祖的考验。”   颜如月点头,觉得谢兰芝说的对。   因此二人走在前头,身后是桃红和韩钰。柳枝没来,被派去铺子里照看着。   秋日凉爽,山间更是有阵阵轻风。   颜如月顿住脚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着旁边脸色有些白的兰芝道:   “不急的,我们歇歇喝口水。”   到了京城后谢兰芝身子好了许多,毕竟谢砚每个月银钱不少,京城里好东西也多,就这么娇养着,甚至过的不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差。   但到底从娘胎里就身子薄弱,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养好的。平日里不做活便看不出,现在费力的走台阶,就显出谢兰芝体弱了。   “喝口水,兰芝。”颜如月将水囊递给她。   谢兰芝喝了一口,发现是竹叶茶,清肺去火正好,十分解渴。   “再吃口东西,”颜如月边说边将手上的油纸包打开,里面的糕点只有一个手指节大,一口一个,垫肚子正好。   吃了东西喝了水,又坐在石阶上休息好一会,这才能走。不过颜如月照顾着谢兰芝的身体,一行人进度很慢,韩钰等不及了自己先上去。   颜如月扶着谢兰芝,谢兰芝笑笑,道:“没事的。”   颜如月提醒她看脚下,道:“我们左右不急,慢慢走,等到下山的路就好走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到了山顶上。巍峨的寺庙门伫立在眼前,却发现大门是关着的。   “钰儿,怎么回事?”   韩钰正在敲门,听见颜如月叫她,忙不迭几步走过来,道:“不知道为何关着门,我敲门也没人应。”   刚说完,就有个小僧人探出脑袋,看见她们的时候阿弥陀佛一声,道:“抱歉了,今日本寺不招待香客。”   这话让颜如月急了,她爹还在床上躺着呢,自然是越早请到方丈大师也好。颜如月几步走了过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道:   “劳烦您通融一番,我们进去上柱香捐个香油钱。”   在山脚下明明停着两辆华盖马车的,定然也是来上香之人,为何到了她们这就不行?   不过颜如月自然不是质问,而是笑着让小僧人通融一番。   大概是她声音温柔,那小僧人挠了挠光滑的脑袋,道:“要不您等等?我去请示一番。”   “那便劳烦师父了,”颜如月虔诚的道谢。   门又关上了,谢兰芝走不动便靠在一棵树旁歇着,桃红正在给她扇风。   “小姐,他要去问谁啊?”韩钰不解的道。   颜如月道:“应当是寺里的方丈吧。”   北山镇只有一座道观,她从未去过,更别提寺庙了,也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是什么。   过了会,门又开了,那个小僧人将门半开,做了请手势。   往里走的时候,颜如月问道:“今日的香客不多啊。”   小僧人笑了:“因为来的人都被请回去了,您运气好,难得入了贵人的眼,便允您在偏殿拜一拜。”   贵人?颜如月心念一动。   什么贵人能让灵云寺不接待其他的香客,只为他们开门?颜如月想了想山下的马车,并没有看出特别之处。   没多想,颜如月带着众人先是跪拜了菩萨,求了平安符,捐了香油钱。   颜如月叫住要离开的小僧人,笑着道:“劳驾小师父,想问问可否拜见一下方丈大师?信女有一事相求。”   方才他们在门口的时候,这个小僧人还帮忙去里面通报了一声。这回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摇头道:   “方丈大师正在忙,怕是无暇见您。”   颜如月难掩失望,却也知道不好再开口的,只能下次再来了。   往外走的时候,路过一处小荷花池,里面荷叶连连,小鱼浮游,倒别有一番乐趣。   颜如月看的入神,忽地眼前闪过一个白色的玩意,吓了颜如月一跳。   待她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趴在荷花池旁,眼睛紧紧盯着游动的鱼儿,似要捕食。   小僧人也惊了,赶忙过去捉猫,不想让它在寺庙里造杀虐。   “哎呦,你不能吃这鱼儿,这是放生池啊。”   小僧人边追边念,颜如月便让韩钰和桃红也帮忙捉。   只是,这猫儿着实聪明了些,韩钰会功夫竟然都捉不到它。   颜如月此行是为了爹爹的身体和谢砚的平安,自然是要做善事的,因此挽起袖子让谢兰芝歇着,她也过去捉猫。   四个人一起捉,最后那猫儿瞅了瞅,竟然直接跳到了颜如月的怀里,喵喵叫了几声,乖巧的不动了。   颜如月失笑,揉了猫儿几下,道:   “你还是个懂事的。”   将猫儿交给小僧人,一行人便走了。   过了会,有个身材瘦弱的妇人走了过来,面带急色的看向小僧人怀里的白猫。   “哎呦,小祖宗哦,”妇人接过白猫,朝着小僧人道谢。   小僧人也不邀功,将事情全头全尾的说了一遍,最后阿弥陀佛一声,道:   “因之前的善因,才有现在的善果。”   这话的意思是,因为之前让那几位女施主进来烧香拜佛,才有了后面好的结果。   瘦弱妇人点点头,抱着猫儿走了。   .   出了寺庙的大门,颜如月并没着急离开,而是让谢兰芝歇息片刻再动身。待谢兰芝吃完了几块糕点又喝了水之后,众人才慢慢的往山下走。   为了照顾谢兰芝,走的很慢。   谢兰芝有些不好意思,颜如月笑着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山林,道:“正好欣赏美景,我难得的放松时候。”   这话一半是在安慰谢兰芝,一半说的是事实。   自打到了京城后,确实没怎么歇着。   远处青黄相接,枝头偶有硕果浮现,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谢兰芝笑着道:“过两日便是淮哥出生两个月了,我要给他绣一套竹叶图案的衣裳作为贺礼。”   “小孩子不必太过隆重,你前些日子送来的衣裳都穿不过来,不要劳费心神,多歇歇眼睛。”   谢兰芝喜爱颜淮,自然不觉得这是费心,只是一种表达姑姑喜爱侄子的方式罢了。   一行人边上赏景边慢慢下山,快走到山脚下时,便听见石阶上有脚步声,一抬头,见好似是刚从寺庙里出来的香客。   走在前头的是几个魁梧壮实的男子,瞧着步伐稳健,像是会功夫的。   而后头跟着两个妇人扶着一位瞧着年约四十的女人,正慢慢的往下走。   女人衣着朴素,倒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但周身气质过人,举手投足皆显示出华贵。   在女人身后有个年岁小的女子,怀里正抱着一只白猫。   颜如月看了看,吩咐谢兰芝等人靠边站着,让他们脚程快的先过去。   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女人好似抬眼看了颜如月一眼。   待上了马车,女人随意的抚了抚发鬓,慢条斯理道:“方才那几位,就是救了檀香的人?”   檀香,便是白猫的名字了。   之前那位瘦弱的妇人低头轻声道:“回主子,正是。”   女人淡淡的嗯了一声,闭眼不说话了。   .   从寺庙回来,虽然没有见到方丈,但求得平安符了。谢兰芝求了一个给了谢砚,颜如月当即给老爹求了一个。   碍于每次只能求一个,便将可怜的儿子放在了后头。   待晚上的时候,谢砚抱着淮哥,父子俩有模有样的对话:“你娘将你放在后头了是吗?别灰心,爹也在后头。”   这是在埋怨她没给他求平安符?   颜如月走过来在谢砚身旁坐下,无奈的道:“兰芝不是给你求了一个吗?”   谢砚好看的眉眼低垂着,道:“和你给的,自然是不同的。”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的低,听起来莫名的有点可怜的意思。加之淮哥咿咿呀呀的说话,谢砚贴了贴儿子的脸蛋,道:   “不必为爹操心,你娘会给爹求一个的。”   颜如月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惹的父子俩都转过头来看她。   一模一样的漂亮眸子,瞧着赏心悦目。   “对了,你家里要不要放个丫鬟照顾兰芝,有什么洗衣做饭的事情丫鬟也可以做,免得你从衙门下值辛苦,还能吃口热乎饭。”   眼看着就是深秋了,京城的冬日比旁的地方来的早,若是他回家再做饭天都黑了。   谢砚长眸里带了笑意,若有深意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放心兰芝,还是担心我?”   颜如月失笑:“有什么不一样吗?”   谢砚言之凿凿:“自然是不一样的。”   颜如月撑着额角看他,笑着道:“谢大人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如今拈酸吃醋倒十分熟练。”   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什么表情,谢砚依旧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似在等待答覆。   “好好好,我担心你还不成吗?眼看着天越来越冷,等冬日里难道你要饿着肚子摸黑做饭不成?”   越说颜如月的情绪越有些激动。   她是真的心疼他。   “月儿,”谢砚抓住她的手捏了捏,粗粝的指腹划的人心都痒痒的。   他眸子里闪过奇异的光彩,一字一句似是承诺一般道:“我会在除夕之前,与你和儿子团聚。”   颜如月内心震动,呼吸有些急。   “你有办法了?”   这些日子谢砚的努力她自然是看得见的,他一个文官不顾危险的一次又一次走在前面,就是为了立功,为了在圣上那里得脸。   永安侯虽在京城里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参天大树,不可撼动。   “有,不过还在筹谋,你且等着就是。”   颜如月深深呼了一口气,她看着谢砚,郑重的道:“谢砚,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情,那就是平平安安。”   刀尖上舔血,她担心。   谢砚一手抱着淮哥一手环过心上人的肩头,觉得心里升起无比的满足感。   快了,他对她说。   .   皇家的事情都是大事,选皇商一事自然也极其重要。   本来这事有专门的人管,不过涉及到进献给后宫女眷们的胭脂香粉,绫罗绸缎等物件,便有人端着东西,特意去请奏后宫权利最大的女人。   太后注重养生,每日必午睡。   来的人十分不巧,正赶上太后歇息的时候。   一队宫女太监们都低着脑袋,顶着秋日最大的太阳站着,即便额头都是汗也不可乱动,否则很容易出事。   好在,太后娘娘仁慈,睡醒之后便让他们进去了。   “太后娘娘,您看看,这都是今年要选皇商的物件。”   刚睡醒的太后衣发整齐,虽面上已经有褶皱,不过瞧着也就四十岁左右,可见保养的十分得当。戴着护甲的手指一一点过,太后并没有看见什么出奇的玩意。   本想让人照往年那般便好,忽地,她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有丝丝的熟悉感。   低头一看,摆在眼前的膏脂很是齐全,从头油到水分都是淡淡的莲花香气。   太后喜莲,宫人皆知,送来的玩意也都是莲花香,不过唯独这一份格外的不同,香气很是淡雅。   太后忽地想到那日在山间石阶上碰见的姑娘,身上便是这股淡香。   味道不错。   产生兴趣后,太后随意拿起一盒软脂膏看了看,意外的发现膏体细腻,竟然一抹即化。   “不错。”   能当得太后娘娘说不错二字,那定然是要当选皇商的,大太监不由得感叹这家命好。   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好是颜家给颜淮庆祝这日,颜如月捧着颜淮的脸蛋亲了几口,激动的道:   “你就是娘的福星!”   颜淮咿咿呀呀,惹的屋里欢笑一片。   作者有话说:   颜淮:咿咿呀呀 第93章   ◎情郎,不会是谢大人吧◎   “听说了吗?名花斋竟然选为皇商了!”   “真的啊?那个铺子不是刚开没多久吗?”   “这东西哪里说的好啊,说不定人家背后靠着大树哩。”   京城里事情瞒不住,透出一点风声来不出几日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华艺郡主放下车帘,脸色有些阴沉。   旁边的丫鬟翠绿觑着她的神色,却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   该怎么说?说郡主没事的,即便长安楼被名花斋顶了皇商的份例,也照样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   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谁能想到,往年都是皇商,今年就被撤了呢。   华艺郡主当然也想不到,她想的是,长安楼背后乃是她父王贤王,就算那些宫人有贼心也不能有这个贼胆。   所以她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是太后娘娘亲自选的。   太后不是贤王的生母,当年贤王的母亲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嫔妃罢了,那些皇子里面,顶数贤王没靠山,本人又是个纨绔。   当然,靠着这份无心朝野,才能活到今天。   华艺不敢对太后不满,便将这份气都记在了名花斋的头上。本想去找麻烦,谁知道走到半路,被贤王的人叫住,说是贤王有请。   贤王整日游玩,有时候甚至出城夜宿,所以父女俩相处的时间不多。再加上贤王有个小儿子十分得宠爱,华艺和父亲也就越发的生疏。   刚想到这个小儿子,华艺郡主下车的时候,便碰巧遇见了对方。虽说记在了贤王妃的名下,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姐弟俩感情也没那么深厚。   “姐姐,”年方十岁的世子懂事的行礼,能瞧出来教养极好。   养在王妃名下,自然是好的。   华艺不太喜欢他,加之心情不好,就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待华艺走后,年幼的世子眨巴眼睛,问旁边的侍从道:“姐姐心情不好。”   侍从自然是不敢乱说话的,只催促道:“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请。”   贤王不务正事,但贤王妃却是将孩子教的极好,请了不少大家来教导世子,从小就将他教的知礼沉稳。   世子点点头,又看了姐姐的背影一眼,按捺住想要过去安慰的心思,快步走了。   “此事你莫要多管了。”   书房里,贤王懒散的坐着,一点都看不出王爷端庄的样子,倒像是个纨绔子弟。   华艺郡主刚一进来,就被父王说了一通,说让她不必插手这些琐碎的事情,只需在家勤练舞艺,待过一阵子在宴会上崭露头角。   过些日子会有赏菊宴,宫里的皇后娘娘年年都会举办,时不时的会有臣女上前献艺,获得夸赞无数。   每年,贤王都会如此嘱咐一番,就好像若是华艺能得大家青眼,他也跟着有光似的。   论她再怎么优秀,有这样一个父亲,怕也是完蛋。   不过华艺还是乖巧的应下。   出了书房,碰见几个贤王的幕僚,华艺十分不屑,心想父亲定然是为了赏菊宴上的礼物忧愁。这些个幕僚没什么用,心眼还没她多。   华艺去了母妃那里,换来了一片唠叨,华艺嫌烦,便推脱说要出去看布料,为宴会上的舞衣做准备。   上了马车,耳边没有声音后,华艺靠在车壁上闭眼,翠绿吩咐车夫去往布庄。马车缓缓行驶,时不时的有轻风钻进来,带着阵阵凉爽。   华艺郡主的心情好了不少。   只不过,刚好了一些,又碰上麻烦事了。   马车撞到了一位行人。   眼见着华艺越发的不耐烦,翠绿赶忙出来,几句话将被撞倒的行人训斥一番,最后给了个甜枣,扔了十两银子。   大概瞧出来是王府的马车,被撞倒的百姓也没说什么,马车便走了。   “小姐,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宝瓶气的直跺脚。   自打五姨娘进府之后,府里就变得乌烟瘴气,各个姨娘开始斗法,有时候还会连累苏晴柔。   苏晴柔性子不似颜如月那般深沉,也没那么多心计,被连累几次后靳峥越发的厌她。   这不,今日一早,苏晴柔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要找颜如月述说一番。忽地想到前几日淮哥的满两个月的日子她给忘了,便打算来采买些小孩用的玩意。   刚下马车没走多久,心不在焉的苏晴柔便躲闪不及,被马车刮倒。   幸好只是衣服沾了灰尘,人没事。   “无碍,”苏晴柔低声说了一句,就像是在靳府那般低声下气似的。   宝瓶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可是,苏晴柔也没什么办法。   刚开始的时候,苏晴柔也曾学过颜如月那般硬气,没让表妹成为平妻。但日子久了,众人便知她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而且那位表妹生了儿子,她只生下霜霜一个女儿。再加上府里的小妾众多,靳峥已经许久不曾进她的房了。   在府里,宠爱就是一面旗帜,当受宠的时候,旗帜是鲜明的,府里不管是谁都不敢得罪。   当失去了宠爱,那这面旗帜就如同被风吹雨打般褪了颜色,府里的人也开始见人下菜碟。   有时候苏晴柔就在想,她当女儿的时候在家听父亲的话。出嫁成为人妇,便开始听夫君的话。   好像,她没有顺从自己的时候。   但转念一想,就算顺从内心,她又能做什么?   她不是颜如月,她没法刚强起来。   苏晴柔带着宝瓶买了不少小孩子用的上的东西,上了马车之后朝着颜家的铺子去了。   本以为会在铺子里见到她,却被柳枝告知,颜如月晌午的时候回去歇着了。   到颜府的时候,颜如月正在哄着小颜淮睡觉。   小家伙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像谢砚,总是抿着唇,随着他越长越大,倒是变得爱笑了。   “抱歉,家里的事情忙,将淮哥的日子忘了。”苏晴柔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过来抱起淮哥,温声道。   颜如月轻笑:“小孩子而已,不办宴席,连满月都没办,只打算办个百日宴请你们过来热闹热闹。”   说是百日宴,其实就是颜淮出生第三个月的宴席。   苏晴柔露出真情实意的笑容,人瞧着也放松不少,抱着淮哥颠了颠,“胖了不少。”   “是啊,奶娘说他近日能吃的很。”   苏晴柔立马接话道:“能吃是好事,我家霜霜不太能吃,瞧着也不胖。小孩子还是胖乎乎的可爱。”   她这么一说颜如月想起来了,霜霜已经七个多月了,正应当是胖的时候。她抬头看看正专心逗颜淮的苏晴柔,发现比上次见面还瘦。   宽大的衣袖露出女子纤细的手腕,瞧着像是没有一点肉似的,只剩下骨头。   颜如月好看的眉毛拧了拧,问了一句:“你最近怎么样?”   闻言苏晴柔动作一顿,却也知道凡事都瞒不过她,便将府里的事情挑着重点说了一通。   “这么说,这个五姨娘是个厉害的,才入府多久就得了靳峥的宠爱,甚至连那个表妹都比了下去。”   不怪颜如月这般说,实在是因为那个表妹不止得老夫人的喜欢,更是生了第一个儿子,靳峥的庶长子。   能将她都挤下去,看来这个新入府的五姨娘有几分本事。   “府里的二姨娘有了身孕,只是昨个摔了一跤孩子没了,哭了许久眼睛都要哭瞎了。”苏晴柔又道。   颜如月眯了眯眼睛,问道:“那其他的妾室,可有怀孕之人?”   苏晴柔摇头:“没听说。”   “二姨娘的身子已经好几个月了,她不该这般不小心才是,而且是在五姨娘进府之后没多久就发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苏晴柔抱淮哥有些累了,便将孩子交给桃红,她坐下擦了擦鼻尖的汗,轻声道:   “晨间地上起了霜,她一个没注意就摔倒了,应当和旁人没干系。”   颜如月却不这么认为,“苏姐姐,你觉得二姨娘会不知道地上有霜吗?她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早起出门?”   “这,”苏晴柔顿住了,她还真不知道原因。   “苏姐姐,总之你在府里要多小心才是,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霜霜着想。”   有句话颜如月没说。   小妾斗的这样厉害,无非是为了上位。苏晴柔这个主母权利已经被架空,若是被人随便用点计谋就会扯下来。   还好,府里的几房妾室出身都不算太高,就算苏晴柔不是主母了,她们也没什么机会。   不过颜如月还是有些担忧的,便提点了几句。   苏晴柔应下,每次来颜如月这里都会多了很多勇气和面对生活的信心。   “对了,还没恭贺你成为皇商,”苏晴柔笑着道。   颜如月也笑了,“侥幸而已。”   说起来都是命。   若不是她救下时家姐弟,也不会认识时老爷更不会得到他的举荐。颜如月没抱着多少信心,虽然自家东西也不错,但听说另外几家都大有背景。   尤其是长安楼,背靠王爷。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年长安楼的皇商名头竟然被夺了。   “那你铺子里进贡给宫里的东西,便不能再售卖了。”   “这是自然,宫里的贵人喜欢荷花系列,我铺子里便将所有荷花的胭脂水粉都撤了。”   给宫里人用的东西,若是普通百姓也能买到,那是万万不可的。在此之上,她还得让人多研究出一些新品,供应贵人挑选。   又说了几句话,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颜如月留苏晴柔一起吃,席间不停的给她夹菜。   苏晴柔眼眶微红,虽然已经吃饱了,但依旧将她夹来的菜都吃掉了。   .   下午送走了苏晴柔,颜如月歇息片刻便带着桃红和韩钰去了铺子。   本来想让韩钰在家,毕竟在铺子里人多,没什么危险。   但韩钰不肯,说府里有许多人护着,没事的,她得在她身边。   颜如月惦记着她爹的腰伤,想着明日再亲自去一趟灵云寺,就算请不来方丈大师,得一些提点也是好的。   下午的时候颜如月便一直在里间看账本,天色黑了她都没注意到。   铺子后头有歇脚的屋子,店里的活计夜里就住在这,后门打开以后便是个小巷子,平日里也无人。   颜如月觉得有些累了,便去小院子里转了一圈,听见有人叩门。   后面的这条小路甚少有人经过的,颜如月还在想是谁,韩钰已经提前一步走了过去,低声问:“谁?”   “我。”   熟悉的清冽声音,颜如月笑了,韩钰则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知道二人的关系,所以避嫌似的说去前面看看,走了。   颜如月过去将院门打开,笑着问风尘仆仆的男人道:“怎么来这里了?”   身穿暗色纹袍子的男人闪身进来,道:“今夜有事,不能去你那了。”   颜如月将门关好,失笑的道:“所以特意来告诉我一声?”   谢砚颔首:“这是自然,怕你等我。”   俩人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说上几句话,而且颜如月心疼他,有时候说几句便撵他走。谢砚想着来见她,便来了。   颜如月拉着他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没有茶水,我去给你泡一壶。”   “不必,说说话便好。”他道。   颜如月便又重新坐下了,藉着刚升起的月亮,看男人璀璨的长眸。   “过些日子要忙碌,可能不便去看你了。”   男人的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闪动着动人的亮度。他话音一转,道:   “我早些来店里,和你说说话,如何?”   颜如月笑吟吟的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不想见见淮哥吗?”   明明是不大的小孩子,可一天一个样。在怀着颜淮的时候谢砚不在,颜淮成长的路上他不想缺席。   “去的,不过隔几日去一次。”   眼看着西国的皇子就要进京,圣上还特意召见他,让他去出城接应,一路陪同。   表面上看这是欢迎那位皇子,暗地里则是监视罢了。   虽说细作一事,西国将自己撇干净,但圣上多疑,难免心存芥蒂。让他跟着皇子,自然也是重用他。   这样一来,他闲暇时间便少了,怕夜里太晚扰了她休息,所以便不来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谢砚嘱咐她小心一些,皇商一事是荣耀,也是一柄刺激旁人红眼睛的剑。   颜如月轻笑:“放心,我知道的。”   谢砚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嗯,低头握住她的手,二人十指交缠。   “辛苦了,”他道。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照顾好自己,按时按晌用饭。你胃不好,莫要吃太多生冷的东西。”   一句句的嘱咐,温暖着人心。   谢砚定定的看着她,身子猛的向前,吻住她。   颜如月没拒绝,闭上眼睛回应。   亲了好一会,猛的听见好似有脚步声走了过来。应当是桃红他们,谢砚赶紧放开人,故作无事的站了起来,假装在看墙角处的秋菊。   “方才在前面没找到你……谢大人?”   撩开帘子的竟然是画屏,身后站着文慧郡主。   “郡主,”谢砚也不好再装了,便转过身行礼。   文慧踏步进了院子,目光在颜如月和谢砚身上来回的扫视,唇角噙着笑意,问了一句:   “你们认识?”   没等谢砚说话,颜如月先开口了:“认识,都是老乡。对了谢大人,您说的事情我知道了。”   谢砚颔首,说有事先走一步。   等谢砚走后,颜如月拉着文慧郡主回了里间,让桃红上了热茶,还笑着道:“天色越晚风越大,喝点热茶暖暖。”   文慧没动,盯着颜如月殷红的嘴唇,忽地来了一句:   “你说你有一个情郎,不会是谢大人吧?”   颜如月一口茶水没咽下去,直接咳的脸红,眼泪都出来了。   文慧双手抱胸,哼了一声,等着颜如月的解释。   这要怎么解释?她之前为了躲避文慧郡主给她送情郎,便推脱说自己有一个。   眼下,谢砚倒是个很好的挡箭牌。   思忱片刻,颜如月点了点头。   “还真是啊?”文慧有些吃惊。   怪不得之前她追着谢砚跑,他都不理她,而且长公主提点也不听,甚至最后下了药,都被他给跑了。   “画屏,你先出去。”   将人支走后,屋里便剩下两个闺中密友,文慧郡主说话也不用顾忌。   “哎,你说说,他厉不厉害?”   颜如月:……   “我看他鼻若悬胆,听人说这样的面相就很勇猛。”文慧郡主又蹙了蹙眉,道:“不过还有人说,不爱说话的不太行,回想我府里厉害的,好像都嘴甜。”   “郡主,喝茶,正好温了。”颜如月低着脑袋提醒她,好不容易才将这个话题岔过去。   “对了,你给我准备些上好的香体膏,我近日要好好的保养,连头发丝也要让人眼前一亮。”   颜如月失笑:“郡主,莫不是有什么大事不成?”   “当然是有的,过些日子赏菊宴,宴席从殿内延展到殿外上犹如长龙,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都要携带家眷前去。”   说完,见颜如月看她,似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文慧先是哼了一声,随后道:“不瞒你说,我之前看上的那人便是谢大人,谁成想啊,竟然是你的人。早知道我就不费心思了,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文慧并不是妄自菲薄,她见过大显最尊贵的女人们,觉得颜如月气质虽然差一些,可是容貌昳丽,便是宫里也入得。   文慧有自知之明,自己容貌上是万万比不过颜如月的,也就身世和气度能压一压颜如月的美艳了。   颜如月听完文慧讲,还有些吃惊。文慧道:“你放心,我早就歇了心思,这不准备在赏菊宴上寻摸两个看的顺眼的。”   文慧郡主性子坦荡,人又长的好看,其实有不少人主动来寻。但堂堂郡主,又岂是谁都可以沾染的?文慧府里的可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都对她一片痴心。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颜如月也真心实意的拿她当密友,便笑着应下,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挑衣裳。   “自然是要的,今年的赏菊宴,我打算献舞一支,技惊四座。可惜了,你无法进宫瞧见我艳压群芳的场面。”   说着,文慧郡主还啧啧两声,似是极为惋惜似的。   颜如月捂嘴笑了起来。   文慧也跟着笑,俩人说了好一会的话。   .   翌日,颜如月上山去请方丈,如她所料没将人请来,不过方丈大师看她面善,便派了一个小师父随着她下山,说是尽得真传,大可放心。   颜如月自然是放心的,尤其是在看见小师父扎针之后,她老爹立马精神了不少,说不疼了。   当然,小师父不可能日日都来,便教会九叔如何行针。待送走小师父后,九叔感慨的道:   “出家人果然是普度众生,这等秘法也愿意教给旁人。”   颜淮并不知道他祖父身子不适,有时候会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祖父,露出不解的神色。   颜如月笑着拍拍儿子如小鼓似的肚皮,道:   “祖父近日不能抱你,等过些日子好了再逗你玩。”   颜德春笑呵呵的让她把颜淮放在他身侧,即便是躺着也能让小孙子高兴,爷孙俩哈哈大笑,离的老远都能听见。   这日,唐熠来了,颜如月和他说了一下铺子生意的事情,唐熠温和的笑道:   “多亏了你,否则光靠我们唐家万万是不能做到今日的成就。”   颜如月赶忙谦虚了几句。   “本想着再开几间旁的铺子,不过我精力有限,怕是照顾不过来了。”   这是颜如月和唐熠之前的设想,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京城的铺子生意好,却也相同的需要费更多的心思。   唐熠摇头:“我们只需要专攻一项便好,不说旁的,光是皇商的名头,便能引来不少客人,何况过些日子还有西国皇子进京,到时候百姓们夹道欢迎,生意能更好一些。”   这事颜如月知道,谢砚和她说了。谢砚被派去城外接人,一路陪同皇子入宫。   颜如月颔首,笑道:“如此便好。”   连着几天都没看见谢砚,这日晚上,谢砚来了。   “我忽地想到,之前细作一事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西国皇子入京的时候,百姓们必然好奇出来围观,到时候人多手杂,会不会不安全?”   颜如月着实是担心他,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总被派这些危险的活计。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来评论啊,我白天会设置一个抽奖活动,评论的可以获得红包哟! 第94章   ◎谢大人未曾婚配吧?◎   深秋时分,漫山遍野的植被都泛起黄色,风儿一吹,如同金色的浪哗哗作响。   被风吹落的树叶宛若一只只翩飞的蝴蝶,打着旋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皮肤呈现好看的蜜色,唇角总是挂着笑,高高梳起的马尾随着他说话一甩一甩的。   他手上带着皮套子,露出的几个手指轻轻捻起肩头的树叶,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笑着道:   “眼看着就要到京了,想来大显的皇帝会派人接应,到时候你们便能轻松一二。”   少年对面坐着十几个人,各个都是高大威猛,头发梳起的方式和大显百姓不同,他们是编成了一缕一缕的辫子,如同少年似的,最后汇成高高的马尾。   “殿下,这一路我们秘密进京,可还是被得了消息,折损了几十人。为何眼看着到达目的地,反倒是高调起来?”   说话的是个瓮声瓮气的大汉,身上的衣物瞧着有许多污渍,大多是血渍干涸变得发黑了。一路厮杀过来,众人就没睡好过,眼底都是青色,各个面带憔悴之色。   也就西国王子安可自如瞧着还好一些,大概是因为他年纪轻,如今不过十七岁的少年郎,生机勃勃的如同春笋,总是能一夜之间就恢复如初。   安可自如朗声笑了几下,马尾甩过,将要落在他后背上的落叶打到一旁,他道:   “这当然是因为有人来接应了。”   他说完拿过水囊仰起头猛灌一口,姿势瞧着豪爽利落,“当然,大显的皇帝想要拿小王当靶子,将暗处的人勾出来一网打尽。”   “这,”之前说话的那个大汉皱眉,有些不满:“殿下,我们不辞辛苦主动前来,难道诚意还不够吗?您是王上最喜爱的儿子,您走的时候王上眼窝里都是泪水。”   “科勒达,莫要胡说,这里是大显国土,可不是任由你驰骋的草原。”   安可自如说话是提醒科勒达,处处小心。   科勒达点头,不怪王上喜欢这位十三殿下,心眼比旁人多不少,性子也好。若是让旁的王子来大显,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听,马蹄声,”安可自如说完站了起来,从缓坡上下去,朝着道路的尽头望过去。   道路尽头出现一队人马,科勒达顿时紧张起来,捏着腰间的大刀作势就要□□。   “莫慌,大显派的人,”安可自如爽朗一笑,将科勒达的手按住。   过了会,那队人马由远及近,为首的是个面相俊美的青年,不过瞧着有些不苟言笑。   飞身下马的时候长腿划出漂亮的弧度,连安可自如这个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都要赞叹一声省赏心悦目。   “殿下,”玄色衣衫的青年走近,直接从怀里挑出腰牌证明身份,而后长眸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科勒达。   眼神发冷看的人心惊,倒像是草原上的狼。   科勒达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将已经出鞘的大刀悄悄放了回去。   “早就听闻大理寺少卿谢大人的名头,久仰。”   安可自如学着大显人的姿势拱手行礼,和对面谢砚的儒雅不同,他带了少年气的豪爽,让人心生好感。   “殿下,再走半日便能入城,接下来的几日由下官陪着殿下,有什么事情都可差遣。”   安可自如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里面还有一颗瞧着就可爱的小虎牙。他道:   “那便劳烦谢大人了,不过有一件事要和谢大人说明。我们来的时候共计三十余人,现下满打满算也就剩余十六人了。”   谢砚扫视安可自如身后的人,只见大家都形容狼狈,足以看见一路的艰辛。   “殿下放心,这位是陆指挥使,会同殿下一起。”   说着,旁边一个身形矫健的男人上前行礼,安可自如看见他腰间的配剑,再看了一眼方才的谢大人,惊讶的是对方没有配剑。   莫不是这个身手瞧着不错的谢大人,是个文官?   .   大概是临近皇城脚下,一路上没什么动静,让安可自如安心不少。   眼看着再过一个小村便会入城,谢砚叫住陆指挥使和安可自如,打算一行人休息整顿,将仪容仪表好好整理一番,再进城也不迟。   安可自如抬眼看了看天色,便笑着同意了。他们衣衫不整,确实有些不像话。听说大显的人极为讲究,就像这位谢大人一般,文质彬彬儒雅俊逸。   借了一户人家的水井用,老夫妻笑着说给他们烧热水,安可自如头发甩了甩,推脱说不必麻烦,凉水便可。   老夫妻便也没继续劝说,出门去打果子去了。   院里便只剩下男人们,安可自如直接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与少年略显稚色的脸不同,他身上肌理分明,蜜色的肌肤更显形状。   陆指挥使低声凑在谢砚的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异族人果然和我们大显人不同,行事更为奔放。”   当着外人的面便开始宽衣擦拭,大显人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谢砚没说话,长眸眺望远处的风景。   微风拂动,将树叶吹的哗哗作响,倒颇有松林听海之意。   陆指挥见谢砚面带肃色,他宽慰道:   “谢大人尽可安心,早早的就安排好了。”   这次入城,可谓是危险重重,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说白了,几人就是活靶子。虽说已经秘密部署过,但很多事情谁也不能把控全局。   那些被抓住的细作,虽然说不是西国王上派来的,但他们的出现摆明了是想挑拨,若是能将大显皇帝杀了最好。   既然不能杀嘛,大概会退而求其次,杀了这位刚入京城的西国王子,到时候两国依旧是有了嫌隙。   大显皇帝自然是不怕西国,但他讨厌有人在他的领土乱跳,嘱咐众人要将这事办的漂亮。   也就是说,最好将人都抓住。   谢砚摸了摸腰封里的东西,那是两枚平安符,一枚是谢兰芝求的,一枚则是颜如月给他的。   都对他重要至极,自然可以保佑他安然无事。   西国这些人动作利落,很快就收拾好了,头发没干透,但依旧重新编好辫子,将头发束起。原本风尘仆仆的安可自如露出一口白牙,瞧着比之前更加俊俏了。   “殿下,出发吧。”谢砚道。   一行人都利落的上马,朝着京城去了。   .   街道上百姓不少,都是得了消息知道西国的王子来了。   路两旁的茶楼里都坐满了人,就连大堂都是人更别提雅间了。   “还好我提前让画屏来定了这地方,否则你哪里能看见你那个情郎啊。”文慧郡主笑着逗颜如月。   大概是习惯她这样说话了,颜如月现在脸都不红,只笑着说:“好,承了你这份情,多谢郡主啦。”   文慧郡主挑眉,“空口白牙就谢了?”   颜如月失笑:“铺子里最后一瓶梅花香体膏,回头我叫桃红送您府上去。”   文慧点头:“这还差不多。”   俩人正说着,忽地底下的街道喧哗起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颜如月探头朝下望过去,就见两旁的百姓正在欢呼,而路中间有一行骑马之人,都是模样极好的男人。   颜如月一眼就看见了谢砚。   明明他面上瞧着没什么神色,可颜如月知道,他是紧绷的,就连肩膀都是僵硬的。一双黝黑的长眸时不时的扫过人群,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哎,月儿,那个就是西国的王子?长的还不赖嘛。”文慧郡主饶有兴趣的看安可自如。   大概是目光太过直接,安可自如扬起脑袋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在看见文慧后,他竟然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   “啧,俊俏的小郎君,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要不是我年岁不合适……哎,算了。”   文慧郡主的感慨,颜如月一句都没听见。   她手指抓紧衣袖,也在看着众多的百姓,生怕里面有贼人出手。   还好,一路安全的走过,直接奔着皇宫去了。   颜如月松了口气,待她靠在椅背上时,才发现自己额头都是薄汗。   “怎么了这是?”文慧郡主不解的问道,“热吗?”   颜如月摇头:“没事。”   紧张过后,身子都是软的,只能软塌榻的靠在圈椅上,吃了几块糕点才好受许多。   文慧郡主道:“我忽地想起来了,我那个皇嫂,十分喜爱给旁人配对,你叫你家谢大人小心一些,赏菊宴上别抬头。”   谢砚年岁正好,人又生的俊逸,即便是名声略有狼藉,却掩盖不住他是天子近臣的事实。若是能将女儿嫁给谢砚,那便算是抱上大腿了。   早就有不少官员家的小姐们,暗地里苦练技艺,就等着入谢大人的眼。   颜如月听完这话不由得蹙眉,她还真没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谢砚自然是有应对的办法。若是没有,哼……   那便等着进不了门吧。   这边刚入宫的谢大人打了个喷嚏,陆指挥还开玩笑的道:   “定然是有人念叨谢大人。”   说完,陆大人就发现冷面的谢砚眸色都柔和了几分。等等,谢砚这是有心上人了?他怎么都不知道?   谢砚和指挥使陆启明交情还算深厚,毕竟圣上总是派谢砚办事,但偏偏他是个不会功夫的文官,便顺手指了陆启明一起。   一来二去的,便也熟了起来。   “谢大人,”陆启明朝着谢砚挤眉弄眼,“说说,心上人是谁?”   谢砚斜着睨了他一眼,抬脚便走了。   “哎哎,谢大人,别走啊,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问我啊,我会。”   陆启明在身后唠唠叨叨,拿着自己成亲了当资本,像是个过来人似的指点谢砚。   “不是我拿乔,这婚姻一事,你定然是没我懂的多。你可知道,女子说不要就是要,说讨厌就是喜欢,总之,她说什么,你就反着来。”   陆启明熟稔的拍了拍谢砚的肩膀,道:“保准你能抱得美人归。”   谢砚脚步顿了顿,陆启明大喜,略显得瑟:“怎么样?是不是想和我取经?”   谢砚上下的打量他,说了一句:“你是怎么讨到媳妇的?”   说完,也不管陆启明脸色如何,自顾自的朝前走了。   陆启明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嘲笑自己能有媳妇就不错了?   “哎,谢砚,你连未婚妻都没有,凭什么这么说啊,你站住……”   等陆启明追上谢砚的时候,远远瞥见明黄色的身影,当即低下脑袋,跪拜行礼。   大显的皇帝走了过去,只能看见他靴子上绣的金龙。   风中带来他的一句安慰:“辛苦两位爱卿了。”   等人走后,陆启明站起来,见安可自如正站在那四处打量皇宫,他眸子生的好看,一路上总是笑着的,此刻难得的露出属于少年的神情来。   “谢大人,陆大人。”安可自如走了过来。   方才进宫之后,他就先去拜见了皇帝,说了几句话后,皇帝告诉他这些日子就让谢砚和陆启明陪着他。   “殿下,近日我们会护您左右,”谢砚行礼道。   安可自如学着他也拱手行礼,露出一个小虎牙笑着道:“劳烦两位大人了。”   陆启明心想,不麻烦,该是他们麻烦安可自如才是。毕竟,皇帝的意思是,那伙人迟早还会出现,就让他们守着安可自如这个“株”,静待“兔”。   .   皇帝给安可自如安排了宫外的一处院子,他们的人能全部住进去还绰绰有余。   科勒达坐在院子里擦刀,一双虎目光顾着看风景,差点将手划破。   安可自如走过来,头发高高的甩起,笑着道:   “大显富裕,自然不是我们西国可比。”   说的就是他们一路以来的所见所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甚至都比西国的王上住的奢华,更不用提大显皇宫了,那对于西国皇室和百姓来说,大概是仙境一样的存在吧。   “殿下,”科勒达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吩咐属下的谢砚道:“莫不是他们一直会监视我们?”   草原上的人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被人盯着,总是会觉得有危险性。尤其是那个叫谢砚的,总觉得他虽然是文官,可比旁边那个陆指挥威胁还大。   “科勒达,”安可自如笑着打断他,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何?”   为何?   将自己国家最为受崇敬的王子推出去,就是为了表示诚意,王上说了,若有必要,可与大显皇室联姻。   也就是说,安可自如需要考虑一直留在这里,没有归期。   这无疑是让人悲伤的事情,还要娶娇滴滴的大显女人。   “殿下,”科勒达这回学聪明了,只道:“大显的圣上会让您娶公主吗?”   安可自如如实的摇头:“不知道。”   科勒达舔了舔腮帮子,“这里的女子,着实过于娇贵了,不像我们那边的女人可爱。”   来的路上见了不少,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捻就碎。   京城里的风都是带着香气的,安可自如忽地笑了,琥珀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光泽。   “那可不一定。”   .   因着要陪同安可自如,所以谢砚连着几日都没法见到颜如月。正打算晚上找个借口去趟名花斋的时候,陆启明穿着官袍走了过来,问道:   “你怎么还不换衣裳,今个可是皇后娘娘办的赏菊宴,也是殿下的接风宴。”   谢砚一怔,近日繁忙,差点将此事忘了。   陆启明提醒完,就见谢砚似乎浮现了一点喜色。为什么高兴?难道他的心上人在宫里,是哪位公主?   “我回家一趟,”谢砚淡声道。   陆启明点头:“快去快回。”   等谢砚人走的都没影了,陆启明才想起来:“哎,不对啊,他的官服不是就在这吗?”   谢砚自然是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名花斋。好在颜如月正在铺子里点货,他才没跑空得以见她一面。   “月儿,”进了里间后,谢砚便将人抱住,不肯撒手了。   颜如月笑了一下,环住他的腰,轻声问道:“今日怎么得空了?”   谢砚道:“见你,总是要空出些时间的。”   他没说自己是飞奔而来,更没说为了多和她说几句话,连晌午饭都顾不上吃。   “你瘦了,”颜如月摸着他的窄腰道。   往日里人也是精壮的,不过明显近日人瘦了一圈。   整日里担心暗处有人出手,深思熟虑费尽心思,加上好几日没看见她,饭都吃不下了。   “谢砚,你要多吃东西才有力气,淮哥越来越重,我都要抱不动了。”   颜如月想到儿子,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一些,她贴着谢砚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   “淮哥认人了,你若是去看他,他肯定高兴的朝你笑,”说着,颜如月将手臂收紧。   “谢砚,你要来看他。”   你要平平安安的,来看我们的儿子。   谢砚闭了闭眼,嗯了一声。   “月儿,我会的。”   谢砚自然不可久留,颜如月将她准备要吃的糕点包了几块。   “这种宴席,哪里是正经吃饭,等你们能吃的时候估计饭菜都凉了。你去之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若是喝酒胃里也好受一些。”   谢砚应下,将东西放在怀里,仿若还带着女子身上的温度,暖的让人安心。   “我走了。”   “嗯,去吧。”   颜如月目送他从后面的小巷子离开,直到暗色的衣摆消失在路的尽头,她还舍不得关门。   庙堂之上,哪有全身而退可言?   “小姐,”韩钰走了过来,道:“掌柜的叫您。”   颜如月低头抹了抹眼睛,再抬头的时候面色如常,笑着和韩钰一起走了。   .   宫里的赏菊宴年年都会举办,不过今年好像格外的热闹一些,只因着有异国王子来,众人心生几分好奇。   文慧郡主也是十分好奇这位名字古怪的王子,她侧头问画屏,“那个王子,叫安什么来着?”   画屏看了看周围,见大家都在欣赏歌舞没人注意这里,她才压低了声音道:   “郡主,叫安可自如。”   “安可自如,”文慧郡主将这几个字在舌尖碾过一遍,总觉得有些怪异。不止名字怪,他打扮也是怪的。   大显的男子多是穿着素净的长衫,料子丰俭由人,可穿着锦袍,也可像谢砚那样只着细布袍子。还有些做苦力的男子,穿着粗布短打。   而且头发大多用玉冠簪住,尽显风流。   反观不远处正在和旁人说话的安可自如,他穿着乌金色的上衫,颜色略暗,显得他肤色白皙了一些。   底下是件收窄的黑裤,将一双腿显的老长,脚上踩着一双皮靴子。   文慧郡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将视线放在他的腰间。那里是一条宽宽的腰带,上头坠着华美的宝石,瞧着倒是奢华。   许是她注视的时间过长,被主人察觉,安可自如转过头,耳朵上的坠子晃了几下。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远远的举起酒杯朝着文慧示意。   偷看被抓包,文慧丝毫不觉得羞愧,反倒落落大方的也举起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安可自如愣了愣,看手上男人一口气喝一盏也要掂量一番的容器,再抬头时笑了起来。   少年的笑容干净的像是天上的云,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文慧郡主摇头,可惜了,听说这位王子不过十七岁,太小了些。   宴席上,皇帝和皇后照例说了一番欢迎的话,安可自如笑的开怀,当即献上来自西国的礼物。   除了那些来自远方的特色物品外,最为瞩目的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上头还嵌着几颗硕大的宝石,便是不用,放在那里也赏心悦目。   皇帝见了这匕首看出来着实是好东西,高兴的赏了安可自如皇家玉酿一壶,让他尝尝精细制作的酒水是什么味道。   西国人向来豪放,自然是没喝过这等好酒的。   只觉得入口柔和,回味甘甜,让人忍不住想再喝一杯。   “好酒!”   少年郎声音也如人一样干净,皇帝连连点头,似是对其十分满意。   趁着华艺郡主献舞的空档,皇后低声和皇帝道:   “陛下,这位王子和华艺年岁倒是相当。”   西国既然将自己适婚的儿子送过来,自然不止是投诚这么简单,还是要联姻的。   皇帝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觉得西国人到底还是粗鄙,不若选个郡主嫁了。而这郡主里头,华艺又主动上前献艺,正好入了皇帝的眼。   “嗯,”皇帝眼睛看着安可自如,话却是对皇后说的:“不急,再看看。”   他们才是握着主动权的那一方,着急也合该是西国人急才是,毕竟冬日不远了。   皇后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既然安可自如这边不需要她操心,那她看别人就是。   视线扫过底下,一眼就看见脊背挺直若松的谢砚。   这人长的好,到哪里都如鹤立鸡群。   “陛下,谢大人未曾婚配吧?”   作者有话说:   记得评论啊宝子们,抽奖活动有红包,嘿嘿 第95章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被迫的◎   皇宫里的这场宴会,名义上是赏菊宴,其实那些名贵的菊花只是走个过场,最重要的是天子和臣子同乐。   大显国库充盈,皇帝又是个节俭的性子,也就只有办宴席的时候才会奢靡一些。   臣子和家眷们众多,已经从殿内排到了殿外,而永安侯则是入不得殿内的一员。他虽贵为侯爷,可京城里贵人如同过江之鲗,多的数不清。   天边还挂着夕阳,不过风已经有些凉意了。   永安侯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仰头喝下一盏酒水暖身子。   放下酒盏后,永安侯不自觉的探头看向内殿,那里坐着谢砚。   他已经好久没和谢砚说过话了,这个儿子真是超出他的预料,不止相貌俊逸,能力也是出众。这才来京城多久,就成为了皇帝的心腹。   着实是前路可期啊。   谢砚越是这样优秀,永安侯想要认回他的心就越发的迫切。不过他也明白,谢砚的身份属实上不得台面,贸然行事,怕是连永安侯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罢了,先听谢砚的吩咐,再等等吧。   见永安侯频频看向里面,旁边的永安侯夫人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看见几个貌美的宫女。她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显,只道永安侯这么多年了,依旧管不住底下那点软肉。   殿外发生的事情,殿内自然不得而知。   正中间的空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四周还有乐师弹奏。袅袅仙乐清耳悦心,最中间跳舞的华艺郡主裙摆飘动,随着乐声起舞,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安可自如看着翩翩起舞的华艺郡主,觉得科勒达有些话是对的。大显的女人身段更娇弱,腰肢盈盈一握,仿若微微用力就会折断似的。   少年郎琥珀色的眸子清澈的映出殿里明亮的烛火,文慧郡主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郡主,”身后的画屏忍不住弯腰低声提醒道:“您喝口茶水吧。”   文慧郡主回过神来,心想她就是对其有些好奇罢了,没别的意思。   正逢她低头浅啜茶水的功夫,余光瞥见皇后似在打量谢砚,这种眼神她可太熟悉了,她这位皇嫂又要开始给人家乱指鸳鸯了。   正好华艺郡主一舞结束,正欲行礼退下,皇帝笑呵呵的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以示嘉奖。皇后红唇张了张,刚要开口,文慧郡主忽地站了起来。   “禀陛下,文慧不才,想要献曲一首。”   皇帝有些吃惊,就连皇后都忘了要和谢砚说话的事情,目光看向文慧郡主。   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位堂妹自打没了夫婿后,就愈发的荒诞起来,未曾做过什么正经事。   她会弹曲子吗?底下有人开始不屑了。   一个府里养着小郎君的女人,也配?   心里是这样想,大家面上还是要过的去的,笑着抚掌以示期待。   皇帝也笑了:“难得文慧今日兴致好,正巧西国小王子也在,让他领略一番大显郡主的文采。”   安可自如笑着点头,目光牢牢的盯着坐在琴前的文慧郡主。   女子年岁不大,却自带风情。与殿中其他的贵女不同,她身上好似带着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有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文慧将宽大的衣袖轻轻挽了挽,露出白腻如玉的皓腕,上头带着水色极好的玉镯子,衬的她皮肤更加白嫩。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心想自己为了颜如月可真是亏大了,说什么也得让她送自己一堆脂粉才行。   殿内寂静,大多是想看文慧郡主的热闹,想要看看这位整日只知道玩乐的郡主能弹出什么样的曲子。   华艺郡主攥紧了衣袖,紧紧咬着牙齿,看向文慧的眼神带着恶意。   若不是文慧突然出声,陛下说不定还要夸赞她几句,再赏赐一些东西。   都怪文慧,阻了她的路。   不过华艺转念一想,文慧疏于练琴,就算她练了也没有宫廷乐师弹奏的好。   此行她就是在自取其辱。   文慧自然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她垂下眸子,发鬓上的步摇微微晃动。镇定过后,指尖轻扫过琴弦,当即有乐声传来。   刚开始,琴声微涩,似乎是弹奏之人不太熟悉指法。但片刻之后,女子动作行云流水,将一支塞外曲弹奏出金戈铁马的味道,让人如同置身于荒凉的塞外,心生感叹。   安可自如闭上眼睛,他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家乡,甚至感受到家乡野菊的香气。   一曲终了,鸦雀无声。   殿内不少年轻男人如痴如醉,幡然醒悟后面色赤红,看向文慧郡主的眼神里带了炙.热。   “好好好,”皇帝连着说了三个好,抚掌大笑,称赞道:“没想到文慧的琴声依旧啊!”   殿内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夸赞文慧郡主才华过人。文慧微微一笑,行礼之后便回到了座位上,心想可算是将这事岔过去了。   果然,皇后忘了方才要给谢砚说亲事的事情,开始和皇帝互相敬酒,喝了几杯之后便先退了。   皇帝酒量不错,高兴的喝了不少,底下的臣子们自然是要作陪的,因此谢砚连着喝了几杯,面上瞧不出什么,却抿着唇一言不发。   安可自如从小就能喝,喝了许多也无事,一双眼睛倒是越发的璀璨起来。   等宴席结束,文慧郡主有心替颜如月问问谢砚怎么样,但又觉得不妥,便让人留意他一番,别醉酒摔倒。   陆启明面色发红,满身酒气的走了过来,“谢大人,我们和殿下一起回去。”   这些日子,陆启明和谢砚都是与安可自如同住,自然是要一起的。   谢砚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脚朝着安可自如走去。   “谢大人,你还好吗?”   安可自如好奇的看着他,觉得他好像没喝醉,但方才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又怎么可能没醉?   谢砚长眸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安可自如笑笑,“那我们便走吧。”   天色刚擦黑,众人来的时候是骑马而行,回去的时候则是乘了马车。车里酒味浓郁,安可自如将车帘掀开,让凉爽的空气透了进来。   谢砚目光直直的朝着窗外看去,安可自如心生好奇,顺着他的目光觑了一眼,就见外面都是商铺,卖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是布庄,水粉铺子,酒楼。   在一家叫名花斋的铺子前,站了一位女子,因着天色微暗有些看不清长相,但身段婀娜,想必是个美人。   谢大人在看她?   安可自如看了好几眼,也没瞧出来什么特别的。   颜如月站在路旁,和车里的谢砚对视了一瞬,在马车即将过去的时候,她莞尔一笑。   谢砚眸色软了下来,心口处有些热意。奈何周身人太多,他无法当街下去见她。   待马车驶过,谢砚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安可自如好奇的看了他几眼,好似明白了什么。   当天晚上,陆启明来给谢砚送醒酒汤,陆启明听见一声“进”,便推门而入。   “谢大人,喝一些吧,免得明日头痛。”   谢砚淡声嗯了一声。   陆启明刚才已经喝了两碗醒酒汤,脑子清醒了不少。他莫名的觉得喝酒后的谢砚好像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谢大人,你没事吧?”陆启明关切的问道。   谢砚好看的眼帘垂下,嗯了一声,劲松般的手指端起汤碗,将醒酒汤喝了。   陆启明看了看他,嘱咐了一句好生歇息,便退了出去顺道将房门关好。   谢砚坐在圈椅上没动,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虚空,压制着心里的燥意。   .   “今日宴会上郡主还没喝够酒水?”   颜如月和文慧郡主坐在铺子的后院里,面前是文慧郡主带来的一壶好酒,正让画屏斟酒。   “和他们喝有什么意思,还得和你喝才行。”   宫里的人能有几分真心,那些人表面上看似恭敬她,背地里说不定怎么骂她不知羞耻。不过,这些她都不在乎,她今日就想和颜如月好好的醉一场。   “我今个可是为你那个情郎解了围,于情于理你都该陪我喝吧。”   颜如月笑了,“郡主说笑了,即便没有此事,我也是愿意的。”   文慧郡主性子直爽,二人交情匪浅,她自然是愿意陪她一醉方休。   两个女子,就着月光畅饮,文慧饮了几杯之后呈现了醉意,她口齿不清的道:   “月儿,你,你以后会和谢大人在一起吗?”   颜如月脑子都有点不转了,她杏眸眨了眨,肯定的点头:“会。”   她说的很干脆,文慧郡主笑了,眼里流露出羡慕之意。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消散了,她垂下眼帘,说了句真好,将手边的酒水一饮而尽。   眼看着一壶酒都空了,颜如月面色绯红的拽着文慧郡主道:“郡主,莫要再喝了,再喝就多了。”   文慧不管,她就是心里有些不好受,却又无人诉说,只想藉着酒劲发出来,让自己快活一些。   正要吩咐画屏再去取酒水来,就听得后院的小门被叩响。   颜如月还没反应过来,画屏已经走过去了,低声问道:“谁?”   门外只说了一个字,“我”。   画屏诧异:“谢大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自家郡主摇晃着站起来,朝着她招手,含糊不清的要回府。旁边的颜如月赶紧扶住人,免得她摔倒。   画屏想了想,没去开门,而是将自家郡主扶着走了。   颜如月不放心,让韩钰过去陪着,护送文慧郡主顺利回府。   待吩咐完之后,她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个谢砚在。   “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了,”颜如月打开门之后说道。   只是,站在暗处的男人并未回话,比星辰璀璨的眸子看着她,忽地勾唇浅笑了一下。   “嗯。”   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响,带着淡淡的哑。   颜如月是喝的有些多,不过还是反应过来,谢砚喝醉了。   “进来说吧,喝过醒酒汤了吗?”她问。   “嗯,”他照例只答了一个字,坐下后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脊背挺的笔直,瞧着格外的乖巧。   颜如月有些恍惚,宛若回到了他们的新婚之夜,他也是醉酒后宛若小学子似的,乖顺听话。   “谢砚,”颜如月手掌撑着脸颊,杏眸宛若含了一汪春水似的,唇角含笑叫他的名字。   “嗯。”   “谢砚。”   “嗯。”   如此几次之后,颜如月笑容越发的大了,总觉得若是不趁着他此刻欺负他,就像是亏了似的。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女子的馨香顿时将谢砚包裹住,他眨了眨眼,一动不动。   “过来,”颜如月一手揽住他的脖颈,歪头凑了上去。   .   另一边,文慧郡主觉得马车里沉闷,愣是不肯坐车,撩开帘子下了马车,还要赶韩钰快回去。   画屏扶住她,无奈的道:“郡主哟,这里离我们的府邸还有很远,您不乘马车怎么行。”   郡主身子娇贵,便是走一会,腿就酸了。   文慧郡主喝多了,难得的展露出另外一面,她努力努嘴,哼了一声,拎着裙摆不管不顾的自己往前去了。   京城繁华,即便是入了夜道路两旁也停放着不少摊位,各家商铺前坠着明亮的灯笼,将脚下的道路照的清晰。   文慧郡主身子摇晃,只觉得眼前的人也都是晃的,让她一时看不清。耳边画屏的声音聒噪的很,文慧郡主轻轻挥了挥,画屏便识趣的闭嘴不吭声了。   韩钰跟在最后,耳尖的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好像是文慧郡主的暗卫。既然有暗卫在,韩钰便放松了些。   眼看着前头的文慧郡主撞到了几个行人,韩钰直摇头。   酒品太差了。   文慧却是不管的,只让画屏掏钱赔人家银子,自己朝着家走去。她有些认不清路,转身想问问画屏,却不想又撞到了人,且她的鼻子被猛的撞击,酸的她掉下眼泪。   “郡主,您没事吧。”   是少年人清朗的声音,犹如清澈的溪水般让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文慧郡主抬起头,就见面前站着那位奇怪名字的西国王子,叫什么来着?   “你是……”文慧郡主揉着鼻子,声音有些发闷,“小安?”   安可自如噗嗤一声笑了,“郡主喜欢这样叫也行。”   文慧哦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安可自然挑眉,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颗小虎牙,道:“郡主呢?为何在这里?”   “我自然是要回府上的。”醉酒后的文慧郡主似乎少了些张扬跋扈,乖顺了不少。   安可自如嗅着浓重的酒气,点头道:“我可以送殿下回去。”   文慧摇头拒绝:“不用,我找的到路,画屏,带路。”   说完,也不去管安可自如,自顾自的走了。   安可自如想了想,跟上对方的脚步,不远处保护他的陆指挥使快步上前,低声道:   “殿下,该回去了,夜里怕不太平。”   安可自如不以为意,笑着道:“陆大人,越是不太平越好,鱼儿不露面,你们又该如何钓呢?”   陆启明愣了愣。   就这么会功夫,安可自如已经随着文慧郡主走出了老远。   陆启明心下有些复杂,对这位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的小王子,产生了点怜悯的情绪。   直到安可自如被文慧郡主拽着进了府门。   陆启明大惊,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他赶忙飞身上前拉住安可自如,低声道:“殿下放心,下官会救殿下离开,不会让殿下受辱。”   话音落下,陆启明就觉得他的手指被一根一根的掰开,顺着胳膊往上移视线,就见少年郎笑的开怀。   “不劳大人费心,你先请回吧。”   说完,跟着文慧走了,漂亮的高马尾甩的欢快。   大门关上,隔绝了陆启明的视线。   陆启明久久的站在门口,忽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巴掌,疼的他呲牙咧嘴,最后的一点酒气也散了。   不是梦。   那这一切又都是怎么回事?   .   谢砚回去的时候,见陆启明竟然没睡,站在院子里仰头朝天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啊!”   谢砚面色一凛,眉眼间登时染了戾气,看向安可自如的院子道:“有贼人来袭?”   陆启明赶紧摇头晃脑的解释:“不是不是,是那位小王,被拽走了。”   “被谁?”   陆启明舔了舔后槽牙,“文慧郡主。”   谢砚蹙眉,陆启明直接道出了担忧:“这位将来是要联姻的,圣上也没说让他和谁成亲。他被文慧郡主拽入府里,就算是全头全尾的出来了,也……也说不清啊。”   满京城,谁不知道文慧郡主行事颇为散漫,且不羁。就算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第二日也能传出来事儿来。   清白不保啊!   陆启明说完,见谢砚反倒是眉眼平和下来了,他问道:“难道谢大人不担心?”   谢砚淡淡的道:“郡主府上戒备森严,想来无人能伤害他。”   “哎呀,”陆启明着急了,“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谢砚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是被迫的?”   “他当然是被迫的,他在路上……”   陆启明忽地息了声,想到好像是安可自如主动跟在文慧郡主身后的,那这么说,他是自愿的?   都说西国人行事奔放,男女看对了眼,野合之后再成婚也是常有的事。但这是大显啊,未免太格格不入了些。   正当陆启明寻思的空档,谢砚抬腿走了。   “谢大人,你去哪里?”   谢砚脚步没停,“自然是去歇息。”   .   一晚上过去了,除了陆启明,大家都睡的很好。   早上吃饭的时候,科勒达看见陆启明眼底青色一片,随口问了一句:“陆大人夜里睡不安生?”   科勒达觉得大显人就是会享受,屋里放置了防蚊虫的轻纱帐,还在桌子上点了熏香,那味道淡雅好闻,不过一会他就睡的香甜了。   这可比在西国睡的好,这位陆大人竟然还能失眠。   陆启明没说话,只带着可怜的眼神看了科勒达一眼。   西国来的人未免太过淳朴了些,文慧郡主就这样把人家少年郎糟蹋了,可怎么办啊。而且瞧着科勒达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唉。   陆启明一直担忧着,直到安可自如神色如常的回来,甚至坐下用了一碗蛋羹外加几个肉包子。   少年人胃口大,连着吃了五个之后还吃了一碗馄饨。   陆启明眼睛扫向安可自如,欲言又止。   看他并没有什么羞愤的神情,想来文慧郡主并没有得手。   陆启明肩膀松懈,放松下来。   旁边的谢砚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   只是下午的时候,这位小王子,主动找到谢砚,问他要不要去名花斋。   “殿下,您去名花斋,可是有事?”谢砚长眸睨着他,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安可自如露出一个少年人羞涩的笑容:“听说文慧郡主总是去名花斋,所以我想去那,说不定能碰见她。”   谢砚长眸眯了眯,还未等他答话,安可自如又笑着道:“若是谢大人有事便去忙,我和陆大人前去便可,想来青天白日,旁人也不敢做什么。”   说来也怪,贼人一直没什么动静。   “左右圣上也存了让殿下熟悉京城的心思,下官可带殿下前去。”谢砚轻声回道。   安可自如似很是高兴谢砚能和他一起,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道:“那还要烦请谢大人稍后片刻,我收拾一番便来。”   谢砚自然是应下。   没过一会,安可自如便出来了,他换了件黑红相间的短衣,底下依旧是条黑色的束腿裤子,整个人像是初生的太阳般,朝气蓬勃。   到了铺子里,颜如月还有些惊讶,不过她装作和谢砚不太熟悉的样子,招待起安可自如来。   这还是安可自如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铺子里有几位女客人,看着谢砚和安可自如,纷纷红了脸。守在外头的科勒达挠了挠头,问陆启明:   “陆大人,谢大人很受欢迎吗?”   在他们那里,安可自如十分受欢迎,科勒达都已经习惯了。但他没想到谢大人瞧着文文弱弱的,竟然好像比安可自如还招女人的喜爱。   陆启明点头:“当然,名列京城待嫁榜第一名。”   家世干净,位极人臣,长相俊逸。   这样的男人,哪个姑娘不喜欢?陆启明的妻子还暗地里和他打听过,说家里有个待字闺中的表妹,想让陆启明帮忙牵线相看一番。   陆启明识趣的没提,他知道谢砚有喜欢的人,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罢了。   科勒达啧啧两声,心想那自己在大显是不是也能找到个合适的姑娘?   不过他不喜欢太娇气的,总觉得随时会哭出来,最好是脾气火辣,像西国女子似的。   科勒达眼睛看向不远处,就见一辆华盖马车缓慢停了下来,有个面容昳丽的女子怒声训斥着车前的一位弱书生。   对对,最好是像这位女子这般,起码他不用担心她受欺负。   “郡主。”   本来在屋里的安可自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快步朝着那辆马车去了。   少年的高马尾随着走动晃的欢快。   作者有话说:   大姨妈真的好痛苦,小可爱们日子快到的时候千万不要吃雪糕,哎,痛苦jpg 第96章   ◎“我好想你。”◎   文慧郡主昨夜喝醉了酒,翌日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头痛的厉害。   在府里静静的呆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觉得无聊,便来找颜如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昨天的赏菊宴之后,路上碰见好几个人拦住马车,满面春意的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刚开始画屏婉拒,文慧在车厢里没出去。   直到快到名花斋门前,文慧被拦车的人扰的烦了,当即掀开帘子,呵斥那人。   “你今日拦本郡主的马车,家里父亲可知?要不要本郡主派人去告诉你父亲王大人?”   “别别,”那人变了脸色。   在赏菊宴上见到文慧郡主的才艺,不少人都起了别样的心思。文慧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所以他也大着胆子来自荐枕席。   这位小王公子挂了个闲职,自视俊俏公子,想着拿下文慧郡主这等女人还是手到擒来的,没想到竟然碰壁了。   小王公子低声道歉之后便退了一步,让文慧郡主的马车过去。   他低声骂了一句:“臭婊.子。”   车轮滚滚,将他的这句脏话掩盖住。   却不想空中传来嗖的一声,小王公子膝盖一痛猛的跪倒在地,嘴里传出惨叫。   画屏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街边不远处站着那位异国王子,手中好像还捏着一块石子。   而那位小王公子被他的仆从扶起,狼狈的离开了。   画屏没说什么,放下车帘。   “郡主,到了。”   画屏先行下去,然后扶着文慧郡主下马车。   正好安可自如走了过来,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和文慧打招呼。陆启明和科勒达等人自然也要上前行礼的。   文慧嗯了一声,看向名花斋门,见颜如月也出来了,便笑着和她说话。   俩个女子亲亲密密的往铺子里去,身后的安可自如也不觉得被冷落,笑着跟上。   谢砚长眸闪了闪,什么都没说。   文慧郡主踏步进来,一眼就瞧见站在一侧的谢砚了,她低声凑在颜如月的耳边道:   “怎么,明目张胆的往你这钻了?”   这话说的着实让人脸热,颜如月赶忙摇头,轻声道:“是陪着那位西国王子来的。”   陪着安可自如?   文慧这才分给身后的少年一个眼神,心想他好生奇怪,竟然喜欢来胭脂铺子。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想要买什么东西,送给旁人吧。   文慧笑了一下,心想这位异国王子倒有几分本事,这么快就拈花惹草了。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   文慧有意拽着颜如月说话,最后索性将人拉去三楼。   一楼的安可自如盯着楼梯看了看,问旁边的谢砚道:“谢大人,二楼和三楼也全是胭脂水粉?”   谢砚神色淡淡的,“嗯,都是。”   安可自如嘶了一声,暗想大显的女人都如此精致,怪不得她皮肤细滑,香的迷人。   谢砚看安可自如,就见这位少年似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谢砚挑了挑眉,还是未置一语。   三楼白日里客人也不多,最常来的客人都是些官妇和世家小姐,此时天色稍微晚了些,那些客人也早已买好东西归家去了。   文慧喝了一口甜茶,笑着问道:“你不是说怕淮哥爱吃甜,已经甚少放花蜜了吗?”   颜如月也啜饮花茶,面不改色的道:“他现在还小,等他大一些懂事了,我自然会少放花蜜,免得被他学去。”   文慧郡主啧了一声,她没孩子,实在是无法体会这种为人母的心情。   “哎,谢砚现在胆子挺大。”她又道。   颜如月轻笑:“这是差事,又抗拒不得。”   文慧道:“我看他高兴的很,恨不得日日在你眼前晃悠。”   谢砚那人看谁都是冷冰冰的,唯独看向颜如月的目光,柔和的像是天上的云。   本以为这次碰见只是偶然,却不想连着几天,都恰好能在名花斋碰见谢砚和那位王子。   文慧郡主扫了一眼安可自如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了个别样的猜测。   这人,不会是喜欢颜如月吧?   毕竟京城里的胭脂铺子不少,还有远近闻名的长安楼。若他是买胭脂大可去旁的地方再看看,何必只看一家?   文慧看见颜如月正在招待一位客人,女子身材玲珑,面若桃李,一双眸子像是沁水似的,清澈见底。   这等美人,在宫里都是少见,安可自如肯定没见过,被迷住了。   想到这,文慧郡主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移动脚步走向颜如月,将她的身影挡住。这样一来,安可自如便只能瞧见文慧的侧影了。   安可自如笑了一下,假装在欣赏手上的胭脂,旁边谢砚走过来低声道:“宫中有旨,叫下官进宫一趟,这里有陆大人作陪,殿下尽可放心。”   安可自如不甚在意的挥挥手:“谢大人安心去便是,这么多天也没什么事情。”   谢砚点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那些人就是等着他们放松警惕。   谢砚朝着颜如月望了一眼,便转身出门,往皇宫去了。   骑马往宫里去的路上,因着街上百姓众多,便放慢了些速度。等到达宫门口的时候,看见贤王正从里面出来,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已经是深秋了,早晚穿着单薄的衣物甚至会觉得有些冷。   不过这位闲散王爷似是不觉,还风流倜傥的摇了几下,扇子上系着的玉石络子微微摇晃。   谢砚利落的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叫了一声王爷。   “谢大人免礼,”贤王笑呵呵的看向谢砚,道:“谢大人青年才俊,属实是难得的好官啊。”   这番话未免有些莫名其妙,谢砚只恭敬客气的应付几句。贤王挥挥扇子,笑道:“是圣上叫你来的吧,快去吧。”   谢砚再次行礼,朝着宫门去了。   待门口的宫人检查一番,放这位炙手可热的大理寺少卿进去,恭敬的程度不比方才贤王差。   谢砚走了几步,转过头,长眸看向贤王的背影。   总觉得今日贤王对待他的态度格外的热络一些。   到了之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吴公公亲自来接应,谢砚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公公可知今日陛下召下官,所谓何何事?”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每次受召来宫里的官员们也是害怕的,都会提前问一问皇帝身边的宫人,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也能做好打算。   吴公公笑了,尖细的嗓子道:“谢大人乃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自然是好事了。”   说了这么一句,吴公公不肯再说了,倒是谢砚揣摩好事二字,再想到方才贤王的一番话。   漂亮的长眸垂下,谢砚抿着唇进了殿内。   “爱卿平身,”皇帝笔墨没停,对着地上跪拜的谢砚说了一句。   “多谢陛下。”   屋里点着香,淡淡的味道若让人心情放松。不过谢砚身子紧绷绷的,背脊挺直的如同翠竹。   起身后,谢砚依旧低垂着眼眸,只能隐约瞟见一片明黄。   皇帝在作画,将谢砚叫来后也不说话,屋里寂静的便只能听见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的风声,还有皇帝笔下的沙沙声。   过了半响,皇帝停笔,吴公公上前侍候着净手,哗哗水声之后便是皇帝低沉的声音。   “谢爱卿快要弱冠了吧。”   谢砚敛目拱手答道:“回陛下,过了除夕臣就满二十岁了。”   皇帝低沉的笑了两声,擦干净手之后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摇曳的树枝,说了句:“朕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成亲了。”   谢砚眉头跳了跳,没说话。   皇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谢砚听的,接着道:“年纪正好,可有心上人?若是有的话,朕可以给你指婚。”   吴公公惊的差点没拿住手里的帕子。   皇帝指婚,天大的荣耀啊。   天子近臣,光宗耀祖。   噗通一声。   是谢砚下跪的声音,而后两声闷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的发沉。   “多谢陛下恩赏,不过微臣暂时只想尽职尽责做好微臣的本分,正所谓立业成家,先立业再成家。”   他说着话的时候,袖子里的手指紧紧蜷缩着,额间冒了细密的汗珠。   皇帝手中的剑,最要紧的是什么,就是听话。   今天遇见了贤王,贤王家里有个适龄的华艺郡主,加之贤王说的那一番话,谢砚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听见谢砚的回答,皇帝没动,也没说话。   这是在思量,看看这把刀到底还会不会一直趁手。   吴公公莫名的觉得情况不太对,识趣的站立在一旁,安静的如同一个木桩子。   “好。”   半响之后皇帝转过头,明显高兴了一些,走过去拍了一下谢砚的肩膀道:   “谢爱卿的赤子之心,朕都看在眼里,不错。”   谢砚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随后皇帝又和谢砚说了一些安可自如的事情,最后挥挥手,让他走了。   高大巍峨的宫墙,在黄昏时分将最后的一点光亮全部遮挡住。   走在路上带着阴森森的错觉。   谢砚出了宫门,走出老远之后回头看了看,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起。   .   谢砚晚上去了颜如月那,正赶上淮哥在她房里,父子俩许久未见,小家伙早已经不认识他了,看着男人冷峻的面容,吓的直接撇嘴,作势要哭。   “淮哥,是爹爹,”颜如月走了过来,靠在谢砚的肩头,笑着逗小家伙。   似是见到娘亲这张熟悉的脸,淮哥眼圈红了,但到底没哭出来,却在谢砚的怀里拱了几下,不满的意思显而易见。   “给我吧,”颜如月将小家伙抱到怀里,轻轻摇晃着。   昏黄的光下,女子面容柔和,皮肤有种珍珠的莹润光亮,嘴角噙着笑意,眉眼之间是只有他能看见的温柔。   颜如月将孩子哄睡了,小心的放到旁边的床榻上,而后坐过来要给谢砚倒茶。   谢砚眼疾手快,先一步将茶壶端起,只给她倒了半杯,顾及着孩子在,他放低了声音道:   “喝太多茶水怕你晚上睡不好。”   颜如月转过头,看着男人明显消瘦的面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嘴唇瞧着有些发干,最中间处都裂了缝隙,有红色的像是要冒血珠出来。   “嗯,我没事的,”颜如月往他的身侧靠了靠,去挽着他的胳膊,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肩膀上。   “谢砚,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谢砚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带着茉莉花香味的茶水,似有甜意泛进心里。   “没有,大理寺那头有寺卿看着,我只负责让西国王子安全便好。”   颜如月抬起脑袋,杏眸里带着不相信。   “你之前捉了不少细作,那件事就算了了?难道上头让你这个文官跟着,不是有别的安排?”   一连串的问题,都是颜如月自己猜测的。   她转了个身子,用双手将谢砚身子也扳过来,俩人面对面坐着。   他身量高,即便同样是坐下,颜如月也需要抬头看着他。   颜如月盯着他漂亮的长眸,轻声道:“谢砚,曾经在北山镇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那样做。我曾经后悔过,想如果我将事情和你说了,我们二人一起商议,会不会现在就是另外一种局面。”   “谢砚,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相待,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至少也可以帮你想想法子,就算没有用,我也想为你尽一份力。”   颜如月说到最后,心疼的抚上他的面颊,眸子里亮晶晶的蓄着泪:“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   怦怦——   是谢砚心跳的声音。   他觉得,她总是能让他心动。   她的气息,她的笑容,甚至是她的泪。   谢砚俯下头,轻轻吻住她的眼眸,将那滴珍珠似的泪水吮走。顺着亲了亲她精巧的鼻子,最后歪着头,吻她的唇。   这几日虽然也见面,但都是在铺子里,周围人众多,他们偶尔眼神交汇,却说不上几句话,更别提像现在这般亲昵。   “我好想你。”   男人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出来,双臂微微用力就将人抱到了腿上。   单薄的衣物也隔绝不了的昂.扬,烫的颜如月心里突的一下。   仰着头闭上眼睛,布料划过的窸窸窣窣声,还不如外头风吹的声音大。   颜如月喘着,手指勾着谢砚,看着他鼻尖上沁了汗珠,看着他漂亮的长眸晦涩不明。   “月儿……”   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唇齿咬过耳朵上的痣,被烛火一照,那芝麻大小的痣变得水光潋滟,红艳动人。   怕扰了孩子,颜如月拽着他去了外间的小榻上。   这床榻实在是小,他又生的高大,甚至都躺不下。   谢砚要走,颜如月面颊红红的扯着他的衣襟,不肯放人。   “你不想?”她问。   谢砚喉结滚动的厉害,眼眸被她刺的发红。   怎么不想?   只是到底不忍辱了她,他拿她如珍如宝,捧在心尖上都怕化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衣襟已经散开,他抬头的时候入目是一片白皙,让他呼吸更急了些。   谢砚不是圣人,更何况勾他的是心上人。   墙角处的烛火摇曳着,许久之后地上忽地落了东西。   “明日一碗避子汤便好。”   谢砚摇头,处理干净之后被她引着又陷入沉.沦。   .   韩钰在府里呆的时间不短了,但依旧有早起的习惯。天不亮便起床练武,发一身汗才会觉得舒服。   她照例摸黑起来,出屋的时候瞧见一道身影。   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韩钰提着剑鞘刺了过去,被那人灵活的躲了过去。   “谢大人?”   韩钰忽地出声。   谢砚嗯了一声,没再说旁的,转身离开。   韩钰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紧闭的房门,晃了晃脑袋。   桃红嘴巴大,将谢砚和颜如月的事情都说了,韩钰心想何必呢,早日成婚多好。   罢了,主家的事情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谢砚回到住处,正巧碰见陆启明打着哈欠出来。   “谢大人,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谢砚照旧淡淡的嗯了一声,陆启明看他的脸,忽地说了一句:   “怎么感觉你今日瞧着分外俊俏,神清气爽的。”   谢砚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也没回答他,直接推开自己房门进去了。   陆启明又打了个哈欠,不明所以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孩子终于吃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7章   ◎你和华艺郡主的事情,是真的了?◎   安可自如没事就往名花斋跑。   文慧郡主觉得是他喜欢颜如月,这才去的频繁,而且谢砚到底是情郎罢了,敢怒不敢言。   为了颜如月的幸福,文慧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面,找那位小王聊上一聊。   这日下午,文慧去名花斋,果然发现那位安可自如也在,还站在颜如月身侧,笑着说了什么。再看颜如月,唇角带笑,似乎也不太反感。   文慧有些犹豫了。   她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谢砚,见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长眸时不时的偷偷落在颜如月的身上,在文慧看来就是小心翼翼的爱恋不敢言说。   啧,文慧舔了舔唇,心想这位玉面阎罗,也有栽在人手里的时候啊。   还是安可自如最先发现文慧郡主来了,见他突然高兴起来,颜如月才从手中的胭脂上抬起头,看见往屋里走的文慧。   “郡主,”颜如月上前,亲昵的和她说话。   文慧郡主嗯了一声,扫了一眼站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谢砚,再看看这位喜笑颜开的安可自如。   文慧摇摇头,觉得颜如月未免太狠心了些。   想了想,觉得不是自己好友的问题,定然是这位异国小王性子奔放,纠缠不清。   眼见着这位异国小王依旧跟在颜如月的身后,文慧郡主蹙了蹙眉,低声凑在颜如月的耳边道:   “你对这位感觉怎么样?”   这番话说出来让颜如月愣住,没明白文慧的意思。   文慧见此心里了然,这定然是无意了。想了想,文慧郡主顿住脚步,转头笑着对安可自如道:   “不知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可自如眼里亮起了光,当即点头随着文慧郡主去了后院的院子里。   等人走后,颜如月走到谢砚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郡主找这位是什么事?”   谢砚抿了抿唇,低头看心上人的右耳,上头的红痣因着他近日的揉捏,红了不少,勾的人心里发热。   “谢砚?”颜如月叫了他一声。   谢砚淡淡的嗯了一下,将那日文慧醉酒将安可自如拽走的事情说了。   颜如月听完整个人都傻了,什么意思?文慧郡主将……将那位小殿下给……啊?   前面铺子的震惊,后院自然是不知道的。   文慧端坐在椅子上,画屏给二人上茶后垂手立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着文慧。不过文慧并没有看见画屏的神色,只一双眸子打量安可自如。   十七岁的年纪,大显的男子还会略显孩子气,可来自草原上的少年不一样,他身量高大,肌肉健硕,即便穿着衣裳,也能看出他肩宽腿长。   他今日穿着水湖蓝的短衫,明明是艳丽的颜色,按理说男子穿上会略显阴柔,但穿在安可自如身上格外的漂亮,勃发的少年气。   “郡主,”安可自如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文慧,声音都柔和了几分,问道:   “可是有事想与我说?”   文慧没说话,而是用染着蔻丹的手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   “来大显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殿下可还适应?”   安可自如笑了,少年高高的马尾晃来晃去,道:“当然。”   被西国的王上送过来,这辈子回去的机会渺茫,当然要适应,毕竟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文慧郡主有时候觉得,安可自如也挺可怜。   年少离家,异国他乡。   不过这不是他喜欢并且纠缠颜如月的理由,颜如月不敢得罪他,她却是敢的。   “大显的姑娘如何?”她又问。   安可自如笑的更欢,露出一颗小虎牙,“甚好。”   文慧点头,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殿下,你要知道,有些人是动不得的。”   她话音落下,就见安可自如笑容淡了淡,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文慧十分满意,接着道:   “大概过了这个年,圣上就会给你指一门婚事,想来也是名门望族,权势贵女,和殿下也相配。”   文慧看着对面的少年眼里的光也弱了下去,心想自己说的是实话,并不过分。这位异国小王就这样喜欢颜如月?   她得告诉谢砚一声,让他小心着些。   “尝尝这茶,不错。”文慧站了起来,扔下这么一句话便甩袖子走了。   女子的香气慢慢的消散在鼻尖,安可自如盯着她的背影,心里酸的难受。   颜如月见文慧回来,二人又亲密说了一会话,文慧提点她让她珍惜眼前人。   “郡主说笑了,”颜如月快速的扫了一眼谢砚,红着脸低声道:“这是自然的。”   .   大概是文慧的话起了作用,自那日后,安可自如甚少来名花斋,连带着谢砚也没法来了。   好在有陆启明在,将院子安排的密不透风,他夜里也能来看看颜如月和淮哥。   “淮哥今天睡的早,被奶娘抱走了,”颜如月边歪头擦拭头发边道。   谢砚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棉巾,轻柔的给她擦拭乌发。女子的头发柔顺光亮,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绸缎,柔滑到底。   颜如月透过面前的铜镜盯着身后的男人,问道:“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心事。”   谢砚的手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浓密的睫毛垂下,遮盖住眼底的神色。   “谢砚,”颜如月转过身,环住他的窄腰仰着头看他,“我们说好了共进退,对吗?”   女子的眼里映出旁边的烛火,亮的惊人。   谢砚忽地俯下身子,侧头捉住她的唇。不同于以往那般轻柔,这次格外的粗鲁,不由分说的往里闯。   “谢……唔”颜如月推开他,因着憋气脸都红了,她大口喘着气,问道:“到底怎么了?”   “谢砚,和我说,好不好?”   她声音轻轻的,舒服的像是春日的雨水打在地上,让人身心放松。   谢砚半跪在她身侧,将人抱住,而后一字一句的道:“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   漂亮长眸里翻涌着墨色,他仰着头,好看的喉结微微滑动,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纤细的腰肢,越来越紧。   颜如月紧绷的身子忽地放松,没有谢砚预料之中的不高兴,反倒是笑了。   “你是说,京城里最近盛传你和华艺郡主的事情,是真的了?”   “风头正盛的天子近臣探花郎,和皇家出身娇弱貌美的郡主,可真是天作之合。”   作者有话说:   加更,谢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   (想要评论,卖萌求一求) 第98章   ◎“月儿,小声一些。”◎   颜如月整日忙活铺子里的事情还有颜淮,以及腰伤刚刚好的父亲,自然没在乎外面的动静,整日里都忙的很。   苏晴柔难得的来了一趟,颜如月看了看她的气色,见好了不少,笑着问道:   “苏姐姐,可是有什么喜事想要与我分享?”   苏晴柔衣裙照例不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但胜在简洁,穿在她身上有种楚楚动人的味道。加之苏晴柔脾气秉性好,瞧着比往日里美了三分。   她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霜霜会走了,我时常带着她去花园里走动一番,觉得心旷神怡,心里好受不少。”   颜如月轻笑:“那便好,等孩子再大一些,便能带出门了。”   俩人亲亲密密的说话,后头站着的宝瓶面带急色,想说什么又不敢说。颜如月自然是觑见了,对苏晴柔道:   “苏姐姐,要不要过去看看淮哥?他近日身子不大好,就一直和奶娘呆着,没往外头抱。”   苏晴柔一听这话便站了起来,急着道:“那我去瞧瞧。”   说完,就快步往外走,颜如月让柳枝跟上。   等人走了,宝瓶立马跪了下来,面带苦涩的道:“颜小姐,您劝劝我家小姐吧,她现在和府里的五姨娘相处的极好,事事都听对方的。”   颜如月看了看宝瓶,轻声道:“五姨娘在府里都做了什么?”   “起来说。”   “是,”宝瓶起来,顾及到苏晴柔随时会回来,快速的道:   “说来也怪,自打五姨娘来了之后,姑爷都不去别的姨娘房里,偏宠五姨娘,甚至在二姨娘没了孩子后也没去安慰一番。”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对我们家小姐十分慇勤,总是送些自己做的吃食,绣的帕子等小玩意。府里的日子有些无聊,一来二去的,我家小姐就和五姨娘交好了。”   “虽然没发生什么事情,但我总觉得五姨娘不对劲,她为什么要对我们家小姐这么好?”   听完宝瓶所说,颜如月陷入沉思。   “你可知五姨娘的来历?”   宝瓶摇头:“只听说是出自烟花柳巷,被一位大人看中之后转送给我们姑爷的。”   “她性子如何?”   宝瓶如实答道:“柔柔弱弱,嘴甜会说话,哄的我们家小姐十分高兴,还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   颜如月点头,就在这时苏晴柔回来了,颜如月给了宝瓶一个眼神,宝瓶低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淮哥好像胖了不少,”苏晴柔笑着道:“我抱着他还有些吃力呢。”   颜如月低眉喝了一口茶水,道:“吃的多便容易胖,对了苏姐姐,你那里胭脂香粉还够吗?我让柳枝取一些给你。”   苏晴柔说够,但颜如月坚持着取了一大匣子装好,交给宝瓶。   从颜府出来,苏晴柔坐在马车上,打开匣子看了看。   “小姐,这些好像都是名花斋的招牌,听说很难买的。”宝瓶凑在一旁道。   自打名花斋成了皇商,名头就打了出去,慕名而来的人不少,很多东西都得靠抢才行。苏晴柔也喜欢名花斋的香粉,正好她的用完了,还犯愁买不到。   “颜小姐对您可真好,”宝瓶又说了一句。   苏晴柔心里发暖,笑容都变得灿烂,“那是自然,我和月儿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宝瓶闻言松了口气。   到了靳府,没想到那位五姨娘正在回去的路上等着,娇娇的走过来叫苏晴柔姐姐,还让自己的丫鬟帮宝瓶拿东西。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宝瓶拒绝。   五姨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苏晴柔觉得对方也是一片好心,便拍着她的手笑着道:   “去我那坐坐吧,正好我妹妹给我一大盒子胭脂水粉,我自己也用不完,给你分一些。”   五姨娘面带喜色,似是受宠若惊般的道:“真的吗?我方才看匣子上有名花斋的标记,听说他们家的东西很难买到的。”   苏晴柔道:“我这个妹妹啊,就是名花斋的东家,人长的漂亮又能干,走,去我那。”   在主院呆了许久,最后五姨娘捏着一小盒口脂走了。   身后五姨娘的丫鬟撇撇嘴,道:“姨娘,少夫人也太看不起人了,真当我们什么都买不到呢,她都不知道少爷有多宠您。”   五姨娘只笑了笑,眼睛盯着口脂上名花斋的印记,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小,身后的丫鬟没听清,只听见她说什么颜什么月,好像是一个人名。   .   苏晴柔的性子软,颜如月觉得宝瓶的感觉是对的,那个五姨娘应当不是什么好人。   她记得若是进了那等烟花之地,会被喂一碗绝子汤,也就是说这位五姨娘无法生育。   别看她现在受宠,得了靳峥的喜爱。若是有其他的姨娘怀了孩子,这五姨娘就不一定还在靳峥的眼里。   在深宅大院里,那些女人就像是埋在土里的种子,只有依靠男人的宠爱才能像得到阳光似的,慢慢的生根发芽,最后破土而出。   宠爱这两个字,最是拿不准摸不透的,也就像是男人的心思一般。靳峥府里五位姨娘,都攒着劲露面,想要固定着靳峥得到他的偏爱,好在后宅里活的更好。   颜如月盯着桌子上的蜡烛,看着它摇曳不定,就像男人的心一样。   那些女人,也都是可怜人,慢慢的就变得可恨了。   五姨娘接近苏晴柔,有讨好之意,未必没有别的意思。宝瓶临走的时候,颜如月给她偷偷塞了银子,手里有钱好办事。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苏晴柔了,她现在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那日她将谢砚赶走了。   后来他连着来了几天,她都没见他。   也不是怪他,就是心里不舒坦。可能,是在怪自己。   民与官的距离有多远?   颜如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打进了京城,很多事情都变了。   是,谢砚对她一片真心,但若是皇帝赐婚呢?他谢砚敢抗旨?那是杀头的罪名。   颜如月心里一团糟,就连颜淮来了,她也提不起精神逗他。   “小姐,”柳枝走了过来,给颜如月披了一件外裳,“天冷了,您在屋里得多披件衣裳。”   京城里藏不住事儿,这些天铺子里也时常能听见来的客人闲聊,说是贤王的女儿华艺郡主,与那大理寺少卿正当相配。   柳枝还行,能压住情绪,桃红当即气冲冲,还跑到颜如月面前将此事说了。本来颜如月还真不知道,桃红一说,她便沉了脸色。   当天晚上,谢砚的亲吻便被颜如月拒绝了,后来几天更是见不到心上人。   “小姐,”柳枝劝慰道:“事情还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您别急。”   颜如月抱着孩子没说话,将颜淮哄睡之后交给奶娘,让两个丫鬟侍候她沐浴。   洗完之后,两个丫鬟还没退出去,便听见有轻轻的叩门声。   桃红张大嘴,刚要说话,就被柳枝一把捂住,拽着她赶紧离开,同时也将门口的谢砚放了进去。   谢砚走近屋里,屋内的水汽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是她洗澡时用的花瓣味道。   “月儿,”谢砚走到桌子旁,没坐下。   颜如月披散着头发,乌黑的发雪白的脸,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客气。   “不知谢大人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月儿,”谢砚颇为无奈,但好在能见到人了,想来她气也消了不少。   他走到她身侧,半跪下去,握住她的手揉捏。   “月儿,这事是贤王那头故意露出来的风声,我真的不知情。”   颜如月哦了一声,斜眼看他,面上无动于衷,想要将被他捏住的手抽回来,却没他力气大,被他攥的更紧。   “松手,”她道。   谢砚长眸幽深,捧着她的手背亲了亲,声音微哑的道:“不松,一辈子都不松开。”   谢砚为人像是山间的翠竹又似雪中青松,面容冷峻嘴巴也不甜。他甚少说什么情话,颜如月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便是他叫她的名字。   可是此刻,他微微仰着头看她,眼里藏着小心翼翼和讨好,粗粝的大掌看似在用力抓着她,实际上只是不让她脱离。   谢砚的好就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像是炎热夏季里的一缕轻风,让人觉得身心都舒适,离不了,分不开。   “谢砚。”   颜如月垂眸叫他的名字。   “嗯,”谢砚又亲了亲她修剪整齐的指尖,然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月儿,我在。”   颜如月眼睛有点酸,不由自主的撇嘴。   “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谢砚摇头:“我从未这样想你,月儿,你的身份是颜家的女儿,是颜淮的娘亲,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你是一个需要我的女子。”   “在外你是强硬的名花斋东家,能将所有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是现在,你是我的心上人,你可以露出柔软的一面。”   “月儿,”谢砚喉结滑动,脑子里闪过二人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他只觉得自己对她还不够好,她承担的太多了。   “你信我吗?”他问她。   颜如月眼眸有些发红,心里的委屈此刻犹如决堤的水,倾泻如注。理智告诉她,不关谢砚的事,不该怪他。   可是她也难受啊,她也不想这样。   脸颊上落了温温软软的唇,谢砚一下一下亲吻她的眼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说道:   “你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越是这样,颜如月心里的感觉越奇怪,最后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胸口,无声的哭了出来。   “谢砚。”   “嗯,我在。”   “谢砚。”   “月儿,我在。”   劲松般的手指捋过女子柔顺的长发,谢砚张开双臂,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护在怀里,紧紧拥住。   “其实,我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窃喜。”他亲了亲她的发顶,低声道。   颜如月将眼泪蹭到谢砚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抱着,所有不好的情绪就消散了,全身都被他温暖起来。   “什么?”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   谢砚勾了勾唇,漂亮的长眸都带了点笑意。   “你生气说明你在乎我,所以我觉得高兴。”   颜如月粉拳锤了他一下,男人浑身肌肉紧绷,倒打的她手都疼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颜如月当然不明白,就像谢砚自己也不明白,他知道颜如月心里有他,可总会患得患失,总会想让她再多喜欢他一些。   多一点,再多那么一点。   他觉得自己太贪心了,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要一点点而已,现在却想要更多。   想要每天晚上拥着她入睡,每天清晨看见她的笑脸。想要她在他身边,让她的气息萦绕着他,充斥着他。   “月儿,”谢砚低喃她的名字,手指摩挲如绸缎般的秀发,舌尖舔过她右耳上的红痣,最后用牙齿细细的碾磨。   二人亲密的时候不少,谢砚又最是会无声撩人,不一会就将空气搅的粘蜜,仿若带着甜意的细丝般将二人裹在里面。   细细轻轻的吻落在颜如月如玉的颈子上,半松散的衣襟让她露出的脖颈弯出漂亮的弧度。   刚洗过,身上都是香香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   自从分开后,谢砚一直素着,只那日在外间里荒唐了一晚,地上散落不少他的东西,收拾起来甚是费力。   到底是年轻,又满腔爱意,如同灼灼烈火般燃烧,喜欢无处发.泄。   今夜,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有一些声音出来的时候也不会扰了他人,只是颜如月羞于出声,最后是谢砚从后面捂住她的唇。   闹腾了许久,积攒的爱意宣泄。   谢砚服侍她清理一番,用温热的帕子将她身上都擦了一遍。   他去清洗的时候,颜如月挣扎着起身,将乱糟糟的床铺重新整理一番。   谢砚回来的时候便瞧见她头朝里,半跪在床榻上,衣衫散落在地上,轻纱帐里女子的身影莹白晃人的眼睛。   长眸里渐渐起了雾气,压抑下去的喜欢重新冒了出来。年轻总是又用不完的精力,诉不完的情谊。   扶住喜欢的人,开始又一轮漫长的时光。   .   “谢砚,”颜如月嗓子发哑,懒散的躺在那,用脚踹了他几下。   “你知不知道时间久了我会累?”   谢砚捏过她的腿,慢慢的给她揉了揉,低声道:“下次我缓着些。”   颜如月气极,声音不免大了一些,谢砚伸手捂住她的唇,让她想到方才他也是这样从后面捂住,撞的越发的欢。   “嘶——”   颜如月咬了他一口,谢砚立马将她放开。   “月儿,小声一些。”   颜如月挑眉看他,“现在知道让我小声了?”   她话说的直白,暗色里谢砚红了耳根,又有了反应,却也是不敢再折腾她了。   见他乖顺的给她揉腿,颜如月哼了哼,用足尖点了点他,“行了,睡吧。”   .   陆启明已经很多天没回过家了,十分想念家里的妻子和孩子们。想了想,决定趁着白日里回家一趟。因着这个念头,夜里竟然睡不踏实,天不亮就起了。   将东西收拾一番,陆启明看了一眼天色,想着出去打套拳法算了。   刚一出门,便瞧见谢砚推门从屋里出来。   “谢大人,怎么起的这般早?”   谢砚嗯了一声,刚要迈腿往前去,就被陆启明拦了去路。   陆启明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砚高高的衣领下,那处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都成了婚,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谢大人啊,”陆启明知道有些京官会去听曲,听的高兴了,留宿也是正常的。只是他没想到,清冷如谢砚,也会去那种地方。   “你还是多注意一些,”陆启明觉得自己和谢砚交好,有必要提醒他一番。听说那种地方不太干净,有的人还染了病。   谢砚被他的一番话说的糊涂,随意的嗯了一声应下,问他:“陆大人可是要去打拳?”   陆启明点头。   谢砚颔首,道:“正好,想要向陆大人讨教一番。”   谢砚不会功夫,不过从小就进山里,又成日做些粗活,身子骨一直不错,反应也敏捷。到了京城之后,时常会和那些会功夫的学习,时间久了便也会了一些。   一听要切磋,陆启明当即来了精神,将刚才的事情忘了,笑哈哈的和谢砚往练武场走去。   等科勒达来的时候,便见到练武场上二人都汗津津的,还在动手。   科勒达没说话,他们西国人打架都是大开大合,没有大显人功夫招式精巧,所以他想学习学习。   看了一会,科勒达也看出来谢砚不会功夫了,不过让他吃惊的是,谢砚反应极快,愣是靠着自己的反应能力躲闪开陆启明的攻击,有时候甚至能反击几次。   最后结束,科勒达没吝啬自己的赞美,尤其是对谢砚投去赞赏和钦佩的目光。   谢砚勾了勾唇,陆启明发现谢砚好像比前几日心情好,大概是因着回家住了一晚上吧。   “谢大人,我今日要回家一趟,还要回衙门那里安排些事情。”陆启明道。   谢砚颔首,知道即便陆启明不在,他安排的人也会守着安可自如。再有,科勒达等一干勇士也不是吃素的,科勒达甚至能徒手撕开一头狼。   “你们殿下起了吗?”谢砚问科勒达。   科勒达重重的叹息一声,“没有,近日殿下心情极为不好,问他又不肯说。”   “谢大人,您能不能帮我开解开解我们殿下?您聪明,定然是比我会劝解人的。”   科勒达知道谢砚只是瞧着面色冷,实际上人还不错,走在路上有不少姑娘们看他,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砚从练武台上跳下来,长指解开被拢起的衣摆,边整理上头的褶皱边点头,应了声好。   .   这些日子安可自如蔫了不少,自打听完文慧那番话后,他就心里难受的厉害。   文慧郡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自己不要肖想她了。   可是,那日明明是她主动拽着自己的,还曾在半夜的时候夸赞少年腰力好。他觉得自己将她侍候的不错,怎么就翻脸不认账了。   咚咚两声叩门声,安可自如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进。   本以为是送早膳的丫鬟,却不想端着早膳的人竟然是谢砚。   “谢大人?”安可自如起身,“怎么是你来送东西。”   谢砚将东西放好,淡声道:“科勒达说殿下心情不好,让下官来开导殿下。”   安可自如长腿勾过椅子,懒散的坐下,“哪能麻烦谢大人,没什么事。”   谢砚没走,而是也随着他坐下,嘴上问道不介意下官也用一些吧,身子却是坐的牢固,没有要走的意思。   安可自如点头,“一起,一起。”   谢砚用饭很快又很斯文,脊背挺的笔直,像是一棵翠竹。而安可自如少年人胃口大,吃的也快,少年人意气风发,从某个角度看像是草原上的狼。   待用完之后,有仆从进来收拾好,送上一壶泡好的茶水,谢砚亲自斟茶给安可自如,然后轻声道:   “若是殿下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和下官说一说,说不定下官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到底是年岁小,又没经历过情情爱爱,心里的苦楚无人诉说,正好有人送来了温暖。   “谢大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安可自如干净的眸子看向谢砚。   谢砚勾唇,眸色都柔和了几分:“自然是有的。”   安可自如又问:“那如果她不喜欢你,主动推开你,该怎么办?”   这番话,让谢砚想到他和颜如月刚分开的时候。   午夜梦回,心里都是不甘和浓浓的思念。   谢砚抬了抬眼皮,似有所指的道:“主动,只有主动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机会都是自己给的,殿下,您说是吗?”   主动吗?   “可是,如果对方讨厌呢?”   谢砚觑着安可自如的神色,再接再厉道:“如果什么都不做,才一切都结束了。殿下,听说西国人有习俗,送出去自己最看重的宝贝,如果对方接受那婚事便成了,可有这么一说?”   安可自如笑着点头。   “那殿下为何不试试?”   谢砚薄唇轻启,全部都是鼓舞人心的话。   安可自如本来犹豫的心坚定起来,觉得谢砚说的对,为什么不试试?既然喜欢她,那他就该勇敢的去追,而不是在这里颓靡难过。   这不是西国人处理问题的方式。   见少年似是振作起来,大有跃跃欲试的意思,谢砚长眸垂下,肩膀似放松了些,淡淡的吐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谢哥又高兴了,哈哈哈哈 第99章   ◎自然是给儿子的礼物◎   文慧这些日子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就连府里最喜欢的小情郎过来,她都挥挥手将人撵走了。   “郡主,这是颜小姐差人送来的糕点,说是附近新开的铺子,味道不错,让您尝尝。”   文慧觑了一眼,随意的捏了一块枣泥糕放进嘴里,浓密细腻的枣泥带着淡淡的清甜,味道还算不错。   画屏看她吃了东西,总算是松了口气。垂手站在那,时不时的给文慧倒茶。   “你是不是有事?”文慧忽地抬头看了画屏一眼,“总觉得你好像欲言又止,想家了?”   画屏脸色有点奇怪,摇了摇头,张嘴又闭嘴,就是不说话。   文慧笑了一下,“那你是怎么了?”   画屏跺了跺脚,低垂着脑袋道:“郡主可还对那日赏菊宴的事情有印象?”   文慧颔首:“自然。”   画屏又道:“那从名花斋回来路上的事情,郡主您还有印象吗?”   文慧捻过枣泥糕,浑不在意的道:“不就是我醉酒,闹着走路回府吗?”   画屏抬头看了一眼,无奈的道:“郡主,您不记得您将那位西国小王拽进屋里的事了?”   啪嗒——   是文慧手里的糕点落地的声音,好好的一块枣泥糕在地上摔的粉碎,香气散开,迷人的很。   但是文慧却是没什么心情理会,她呆愣了一瞬,转头看向画屏。   画屏重重的点头:“郡主,是真的,您将那位拽入屋里,直到天快亮了才放人家走。”   文慧脑袋有点空,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她大口喘了一口气,画屏识趣的上前奉茶,直到一口微凉的茶水入喉,文慧才觉得神魂归位。   刚要问画屏是怎么回事,就听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谁?”文慧问道。   “郡主,是西国的安可自如小殿下。”   怎么说他,他就来了?   文慧蹙了蹙眉,有些不耐:“就说我不在府里。”   “是。”   “郡主,”画屏上前,劝解道:“要不您见见?说不定有事情。”   文慧闭上眼睛靠在垫子上,轻轻摇了摇头。   .   安可自如没见到文慧,并不气馁,时不时的去文慧府门口晃悠,搞的京城里都知道这位西国小王看上文慧郡主了。   “陛下,谢大人和华艺的婚事?”皇后轻轻柔柔的给皇帝捏肩,顺道提了一嘴。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闭眼坐在那,不怒自威,浓密的眉毛皱了皱,道:“此事你莫要再提了,谢砚年岁正好,先立业再成家。”   这就是不行的意思了。   其实她觉得二人十分相配,谢砚是皇帝手里的刀,妻子的身世最好不显耀,免得这把刀生出别样的心思。   而华艺身后的贤王又是个闲散王爷,各方面看起来都正好,且又给了谢砚面子,算是成了君臣情谊。   皇后也是思量了许久,才和皇帝露出点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传的满城风雨,好像是皇帝要赐婚似的。   还好有文慧的事情将其压下来,否则皇后也得受到牵连。   皇后忙不迭的应下,将话题转了过去,免得皇帝不高兴。   “陛下,那位小王,当真是喜欢文慧了?”   文慧郡主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对皇帝有恩,所以对待文慧难免偏袒一些。   “你怎么看?”皇帝出声问道。   皇后笑了一下,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她温和的道:“俩人除了岁数不相当之外,其他都很合适。”   皇后知道长公主和文慧在皇帝心里的位置,说话自然也是挑着好听的说。   文慧比安可自如大三岁,已然是不相配。   再有,文慧成过亲,且府里养了不少男子,那位安可自如怎么说也是西国的小王,听说是西国王上最喜欢的儿子。   虽说西国相比大显民风更加开放,但西国的王上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娶这样的女人吧?   当然,这些话皇后是不会说出口的。   皇帝抬起手示意停下,皇后当即退到一旁,拿过吴公公送来的茶壶,给皇帝倒了一盏茶水。   “安可自如是要留在大显的,”皇帝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也是要在这里成家的,至于他的婚事……”   “先看看再说。”   这话可留了话头,皇帝难道是愿意让安可自如和文慧?   皇后没问出口,恬淡的笑了,开始帮皇帝磨墨。   .   安可自如倾慕文慧的事情,颜如月也收到了消息,她惊讶了一瞬,随后想到了什么。   等晚上谢砚来的时候,颜如月哼了一声,问道:“是你让安可自如大着胆子追求文慧的?”   谢砚长眸清澈,轻声道:“我只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至于他做什么,可不是我一个小官可以左右的。”   颜如月伸手捏着他的大掌,道:“那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风口上做这事儿?”   谢砚状似无辜,轻笑道:“这我也无从而知。”   “谢砚,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谢砚笑而不语。   颜如月捏了捏额角:“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给文慧找了麻烦?她该如何应付这位异国王子?听说日日都去文慧的府前,风雨无阻。”   谢砚反手握住她的手,二人十指交扣,他低声道:“你以为郡主无意吗?”   颜如月愣住:“你的意思是?”   谢砚捏了捏她的手指,“别去想了,这几日就会有结果。”   俩人正说话的时候,睡着的颜淮突然出声,看样子是醒了。小家伙素来乖巧,醒后只眨巴眼睛咿咿呀呀,并不作闹。   颜如月起身,去将淮哥抱了起来,笑着对谢砚道:   “明日便是百日宴,在府里热闹热闹。”   说是百日宴,其实还没到百日,只是颜淮出生三个月罢了。   谢砚从颜如月手里接过孩子,抱着淮哥晃悠了几下,长眸看着自己的骨血,有些遗憾的道:   “明日我过不来。”   他只能夜里趁着无人看见的时候,来见见他们母子。却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来找他们,更别提来参加儿子的宴席。   “小孩子罢了,什么都不懂呢,没关系的。而且你总来看他,他也很高兴。”   颜如月是在安慰谢砚,哪个父亲不想日日看着儿子,哪个丈夫不想总见到妻子?   谢砚抿着唇,嗯了一声。大掌抱住孩子,让颜如月将他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什么?”颜如月看着小盒子问了一句。   “自然是给儿子的礼物,你替淮哥打开看看。”   是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之后露出里面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玉石。藉着昏黄的烛火,能看出玉石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玉,”颜如月笑着夸了一句。   谢砚用一只手指头逗儿子,轻声道:“你觉得给淮哥做成玉佩好,还是做成一个坠子带在脖子上好?”   这块玉是他托人找了许久才找到的,价值自然不用说,心意更是难得。他本来打算直接磨好后送给儿子,但想了想,还是要和颜如月商量一番才是。   “坠子吧,能从小戴到大。”   颜如月摸了摸,入手温凉,很舒服。   .   淮哥百日宴那天来了不少相熟的人,唐熠去了平城,但派人过来送了礼物。谢兰芝和苏晴柔还有时达都来了,大家一起热闹的吃了顿饭,给小家伙送了东西,祝福一番。   时达人小,陪着来的是时府的管家,送来的礼物贵重,能看出依然对颜家感谢。   时达伸手戳了戳颜淮的脸蛋,“弟弟,你快些长大,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外面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的。”   因着时老爷总不在家,为了确保孩子的安全,便将时达带在身旁,也是近几日才回到京城的。   谢兰芝不用说,送了不少好东西,还有很多她自己亲手做的衣裳。   苏晴柔送了赤金长命锁,拿着都觉得重,颜如月吩咐一番都收好了。   颜如月暗地里让柳枝问问宝瓶,苏晴柔在府里的情况,等人都走了之后,柳枝说靳府里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事情。   颜如月好看的眉毛蹙了一下,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雨,颜如月听着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心想这大概是秋季最后一场雨了,眼看着入了十月,一天比一天凉。   去铺子里的时候,难得的碰见文慧郡主。   “这几日怎么没来?”颜如月笑着给她倒茶。   文慧面色有些不自在,嘟囔了一声,“还不是因为那个安可自如总是堵在府门口。”   颜如月笑了:“你讨厌他?”   文慧脸色泛起红晕,整个人瞧着都亮眼不少,带着女儿家的娇羞。   “也不是讨厌,哎呀,你别问了,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不提他。”   “好好好,”颜如月拉着文慧看铺子里新来的胭脂,俩人在三楼聊天。   过了一会,楼梯有脚步声,颜如月以为是柳枝来送茶,转过头刚要开口,就见到是一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   瞧着有些眼熟,颜如月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位不就是华艺吗?   不过颜如月只当不知道她的身份,笑着问她需要什么。   华艺没搭理她,反倒是和文慧郡主说话,姐妹俩一见面就开始互相呛声,颜如月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等华艺说的累了,才想起来让颜如月给她上茶。   “客人稍等,这就去给您上。”   华艺不满,指着桌子上文慧面前的茶壶道:“这里不是有吗?”   颜如月依旧是笑盈盈的,让人挑不出错来:“这壶茶水是特制的,带了甜味,请问这位客人可以接受吗?”   甜茶啊,华艺摇头,“不爱喝甜的。”   颜如月便转头去楼下泡茶。   等她一走,文慧挑了挑眉,问华艺:“你来干什么?”   华艺冷哼:“怎么?你家开的铺子?”   文慧笑了:“不是我家的,不过也不是你家的吧。哎呀,我想起来了,长安楼的皇商名头被摘了吧,啧,现在名花斋才是皇商,难不成妹妹是来取经的?”   这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明知道华艺很在乎这些莫须有的名头,文慧却故意这样说。气的华艺牙根痒痒,却又拿文慧无可奈何。   “我想起来了,”华艺忽地镇定下来,嗤笑道:“听说西国那位小殿下十分喜爱姐姐,还日日堵在你门口。哎哟,想来他是不知道你府里的情况吧。”   “别一进门,看着都是精壮男子,吓了一跳。”   这是嘲讽文慧府里养男人。   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嘲讽,文慧没少听,早就习惯了。而且华艺喜面子,话没说的那样难听。文慧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能笑出来。   华艺见此,有些不高兴了,连带着都不想找茬,带着丫鬟走了。   等颜如月泡好茶水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位郡主带着丫鬟上了马车。   “她怎么走了?”颜如月去了三楼问文慧。   文慧摇头:“不知道,许是占不到什么口舌之利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华艺半途叫人转了个方向,直接去了文慧府门口。果然,看见那位小王正站在不远处,身旁还有个壮汉陪着。   华艺下车,笑着和安可自如说话。   “殿下,您这是等文慧郡主?”华艺故意问道。   西国人性子爽朗,很少有弯弯绕绕的人,安可自如更是直率,直接就承认了。   “是。”   华艺似恍然大悟般,“殿下,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哎呀,我说出来怕你心里不好受啊。”   一副关切安可自如的模样,却又捂着嘴不说了,只一双眸子盯着安可自如,似是在等着他问。   安可自如看了看她,直接了当的说道:“那你别说了。”   华艺:……   华艺一噎,气氛登时僵住。   “哈哈,殿下真会开玩笑,我知道你肯定想知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   华艺装作痛心的样子,将文慧郡主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等说到文慧府里的人时,华艺还添油加醋,说文慧每天都要往家领个男人,十分放.荡不羁。   说完,本以为安可自如会露出嫌弃的神色,却不想对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怪不得那天她拽我,原来是这样啊。   那现在她不见我,是嫌弃我了?每天都要换新人?   安可自如陷入沉思,连带着华艺和他道别都没听见。   “殿下?”   待马车走远了,旁边的科勒达将陷入沉思的安可自如叫回神。   安可自如咳了一声,科勒达关切的道:“听这位郡主的意思,那位文慧郡主着实不是良配啊,殿下,您是西国的王子,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西国人是行事不拘小节,可安可自如不是普通人啊,他是西国皇族,哪能娶这样的女人为妻?   “闭嘴。”   安可自如难得的沉了脸色,少年人晃了晃高高的马尾,抬脚往回走。   科勒达有些惊讶向来脾气好的殿下竟然会生气,他低着脑袋跟在身后,却到底不敢说什么了。   回了住处,守在安可自如身后的暗卫们能歇息一番,府里巡逻的人照旧。   谢砚正坐在院里和陆启明下棋,陛下说了,过些日子就让他们二人各自回去,留下暗卫和几队人马守着便好。   守护安可自如来到大显死掉的那些人,都已经安置好了,有几处离京城近一些的事故地点,谢砚早就派人过去探了一番,回来说用的武器是大显的长剑。   这一直是谢砚心里的一个疙瘩,也和陆启明说过。不过陆启明说不出什么,还猜测也有可能是西国自己内讧,假装是大显人动手。   正好俩人下棋,又将此事拿出来说了一遍,不过安可自如回来了,二人都默契的住嘴。   “谢大人,”安可自如走了过来,和谢砚打招呼。   陆启明识趣的起身,行礼之后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一步,留下安可自如坐到他的位子上,和谢砚接着下棋。   “殿下,厨子弄了烤羊肉,特意放了科勒达带过来的调料,想来您会喜欢。”   此时的安可自如没什么吃的心思,他就是想见见文慧。所以他随意的放下一颗棋子,抬头问了一句:   “近日宫里可会摆宴席?”   文慧是郡主,宫里所有的大小宴席她应当都回去。   谢砚摇头:“下官不知,这等事情只有日子快到的时候,上头传消息,下官才会知晓。”   得了答案,安可自如并没有沮丧,他笑了一下,露出几分少年气,问道:“我有一事想要拜托谢大人。”   他脸上的期待如此明显,聪慧如谢砚一下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殿下请说。”   果然,安可自如道:“你能想个办法,让我和文慧郡主见一面吗?我有事和她说。”   谢砚当然没办法,他只是个小官罢了,文慧是皇亲国戚,不是他能随意登门造访的。虽说文慧郡主和颜如月交情匪浅,但他不想拉扯颜如月进来。   “殿下,这属实是为难下官了。”   安可自如眼里闪过失望,“连谢大人也不行吗。”   在安可自如看来,谢砚是聪明人,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少年郎脸上的失望太过明显,整个人都蔫巴巴的。谢砚又想到颜如月和自己说,文慧好像对安可自如有点意思。   思忱片刻,谢砚到底开口说了一个法子。   “文慧郡主素来孝顺母亲。”   谢砚点到为止,觉得如果安可自如是真心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会想到得体的办法。   安可自如眼睛一亮,重重的点头,还对谢砚道谢,然后快步回房了。   谢砚抿了抿唇,自己慢悠悠的将棋子放回棋篓子里面。   .   安可自如果真打探到了文慧的动向,在文慧去探望长公主的路上将马车拦住。   当街拦住文慧的马车,引来百姓们驻足。文慧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咬牙让画屏将人叫上车。   等马车缓缓行驶,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时,文慧叫停,冷冷的看着安可自如,让他下车。   “郡主,”安可自如的琥珀色眸子干净的能映出她的影子,笑着道:“我有话和你说。”   气氛忽地变得奇怪起来,车里一时无人说话,极为的怪异。   “画屏,你先下车。”   画屏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吩咐下了马车,将马夫也拽到一旁,免得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说吧。”   文慧没看他,低头整理自己袖口上的褶皱,想起来颜如月身上的衣裙样式不错,改日将那绣娘叫到府里,让她给自己也做上一身。   文慧走神,直到安可自如逼近她,少年人清冽的气息直直的往她身侧钻,她才反应过来。   “你做什么?”文慧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被安可自如长臂伸展,揽住腰肢。   少年郎的脸近在眼前,忽地和脑海里某个片段重合,文慧脸热起来。   “放开我。”   安可自如笑了,“那郡主可否好好听我说?”   “知道了,松手!”文慧低声呵斥他,被放开之后不着痕迹的退了退。   安可自如只当没看见,耳朵上的坠子晃了晃,脸上的笑容更盛。   “郡主,我喜欢你。”   文慧没动,甚至眼睛都没眨,半响之后她才皱着眉头,抬眼看向他,问了句:   “你说什么?”   安可自如从善如流:“我说我喜欢你。”   被一个少年喜欢,大概是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如果不是在她丧夫之后,如果是在她未出阁之前。   “滚下去!”   “郡主,”安可自如还要说话,被文慧推了一把,他本就没坐稳,直接被她全力推下了马车。   “画屏,走!”   地上的少年滚了一身的灰尘,不远处的科勒达走了过来,帮忙将他身上的灰尘拍掉。   “殿下,您这是何苦。”   安可自如笑而不语。   文慧心里乱,没去长公主那里,而是去了颜府。   这还是她和颜如月相识之后,第一次来她家里。   “草民拜见郡主,”颜德春领着府上一众老小出来行礼,文慧面上挂着笑让他们不必多礼。   等进了会客厅,将闲杂人等都驱赶出去,文慧才缓缓松了口气。   颜如月看了看她,觉得她神色不太对。   “郡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华艺郡主找您的麻烦?”   因着长安楼和名花斋的嫌隙,华艺郡主看颜如月不顺眼,她觉得大概是牵连到文慧,让她遇见不好的事情了吧。   果然,见文慧面上带着烦躁,猛的灌了一口茶水之后,将茶盏狠狠的放在桌子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不是她,是安可自如。”   颜如月惊讶:“西国的那位小王?怎么了?”   文慧咬牙切齿:“他说他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好想写文慧郡主醉酒拉人的过程啊,等到番外搞一个,嘿嘿嘿 第100章   ◎“不过,我喜欢。”◎   文慧在颜府没呆多久就走了,马车拐个弯消失不见,颜家父女才抬脚往院里去。   “月儿,这位郡主与你交好?”颜德春问道。   颜如月实话实说:“就是觉得咱们铺子里的东西还不错,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   “爹,您的腰怎么样了?”   九叔学会了行针,这些日子都是九叔帮忙照料颜德春,毕竟颜如月一个女儿家不好近身。   颜如月担心老爹的身体,还特意招了个会药膳的厨娘专门料理老爹的膳食。   颜德春笑着拍了拍自己粗实的腰身:“好多了,都不疼了。这些日子吃的好睡的好,好像还胖了不少。”   颜如月闻言细细的打量他,就见自家老爹好像真比之前胖了些,瞧着气色也好,面色红润眉目清亮。   “看来药膳的效果不错。”   请来的那位厨娘是专门做药膳的,听闻曾在王府里给王爷炖过汤。请她来料理一个月,银子就不少,而且名贵的药材食材等都是要自备的,还要负责厨娘的衣食住行。   若是普通人家,怕是请一个月就要花一年的嚼头。   不过颜家有钱,颜如月也不心疼,专门让九叔去买了好药材,不用计较价格,效果好才行。   颜德春笑的舒心,觉得家有颜如月这么个女儿,比有儿子强多了。而且还有颜淮,实打实的亲血脉。   “药膳是不错,滋味好,效果也好。我看你近日劳累,要不让慧娘给你炖些滋补的汤水,你调理一番?”   “慧娘?”颜如月顿住脚步,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   颜德春依旧是笑呵呵的,“就是你请回来的厨娘,名叫慧娘。”   颜如月光知道是个妇人,叫什么还真没细问。   “那便麻烦她了,正好我一会回房里看账本,等做好了直接送到我院里。”   父女俩又说会话,颜德春的意思是过几日他回北山镇看看,颜如月说她回去,左右来回五六天而已,而且她回去要吩咐一些事情。   回到房里,颜如月坐下喝了口茶水,杏眸垂下,手上无意识的在搅动帕子,好似在思量着什么。   “小姐,九叔过来问您是想喝参茸鸡汤,还是想喝滋补鱼汤,还说那位做汤一绝,没有异味您放心喝。”   “告诉九叔,鸡汤喝的多了,想试试鱼汤。”   桃红应了一声出去回话,柳枝则是过来给颜如月卸头上的钗子,将盘起的秀发散开,拿过木梳子慢慢的从上梳到下。   柳枝动作轻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问道:“小姐,您不是不喜河鱼吗?”   她家小姐被老爷养的金贵,自打吃了没什么腥味的海鱼之后,这河鱼便一口都不肯碰了。哦,也不是完全不碰。   在谢家的时候,姑爷炖过几次,味道鲜美,小姐还多用了半碗饭。   不过自打那之后,小姐就不肯吃河鱼了。京城离水边远,海鱼不好得,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所以桌子上摆放鱼,她家小姐都不会动筷子,只吃些旁的菜式。   “九叔不是说了吗?没有异味,那便尝尝。”   柳枝也只当自家小姐图个新鲜,毕竟有一点点异味自家小姐都会掩面,这鱼汤估计最后的归宿就是桃红的肚子。   “柳枝,你有没有觉得我爹精气神好了不少?”颜如月突然开口问道。   柳枝和桃红白日里也是跟着去铺子,在家的时候少,所以见到颜德春的次数也少。后来颜德春腰伤了,总是在屋子里,更难见到。   今日一见,好似比之前状态强上不少,笑呵呵的都看不出身子不适。   “老爷有福,小姐聪慧能干,小少爷可爱伶俐,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爷的旧疾也好的快。”   颜如月笑了一下:“拍马屁。”   桃红正好回来,问了一句什么拍马屁啊?柳枝就将事情和她说了,桃红笑嘻嘻的也凑上来说讨喜的话。   两个丫鬟侍候颜如月梳洗,洗完后奶娘将颜淮抱了过来。   “小少爷,看这个是什么?”   桃红很喜欢哄小孩,也哄的好,总是能将颜淮逗的咯咯笑。小孩子纯真的笑声回荡在屋里,顿时让偌大的屋里温馨起来。   过了会,有仆从来送汤。   黑色的瓦罐,盖子盖的严实也挡不住冒出来的鲜味。   桃红鼻子动了动,说了句:“好香啊。”   颜如月抱着孩子坐在桌子旁,柳枝上前,用帕子垫着手,将烫人的盖子拿掉。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散开来,让人食欲大动。   “小姐,没有腥气!”桃红惊喜的说道。   颜如月讨厌腥味,所以对这种味道格外的敏锐。她深深的嗅了嗅,发现果然没有,只有鱼本身的鲜,还有淡淡的药材香气。   瓦罐还冒着热气,里面的汤汁呈现奶白色,上头浮着零星的油花,瞧着就诱人。   “小姐,您尝尝。”柳枝盛了一碗,将汤匙放到碗里,推到颜如月的面前。   “小姐,我来抱着小少爷吧,”桃红自告奋勇,将颜淮接走。   小家伙还不乐意,蹬腿表示抗议,桃红拿起拨浪鼓逗他,他就忘了方才的事开始咯咯笑起来。   颜如月让人抱走孩子,也是怕热汤烫到他。她低头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便往嘴里送。   柳枝紧紧看着颜如月,手里捏着帕子,打算自家小姐皱眉的时候上前接住,吐到帕子里便好。   只是,自家小姐不但没皱眉,反倒是杏眸一亮。   颜如月低头又喝了两口,鱼汤浓郁醇香,回味甘甜。和她之前吃过的都不一样,好似这汤不是鱼做的,倒像是用猪骨炖出来的。   一碗汤见底,颜如月点了点头,柳枝识趣的又给她盛了一碗。   “去将韩钰叫过来,大家一起将汤喝了,趁着热乎的时候喝最好。”   柳枝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等韩钰来了之后,三个丫鬟将瓦罐里剩下的汤都喝了,桃红还挑着鱼肉吃了好几口,最后瓦罐见底,只剩下一条鱼刺。   桃红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小姐,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柳枝也跟着点头,韩钰倒是没附和,但也夸赞了一声:“听闻江南那边的女子擅长煮汤,光是一道鱼汤就能煮出不少花样,虽然我没去过那边,不过想来不如慧娘煮的汤。”   “你见过慧娘?”颜如月突然出声。   派人寻的这位厨娘,颜如月还没见过,听说年岁不小了,独身一人过活。因着曾在王府里做过厨娘,所以出来讨生活也容易,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也因此她对主家要求甚高,开出的银两也不低,颜府将她请来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韩钰如实道:“见过,白日里她在花园里采花来着。”   颜府里主子就三位,剩下的仆从虽然叫不出名字,但韩钰都瞧着脸熟。只有这位慧娘,是个面生的,因此韩钰多留意了几眼,后来打听才知道是请来的厨娘。   “柳枝,你去给慧娘送些赏银。”   主家觉得东西好吃,给些赏赐也是应该的。柳枝应了一声,将瓦罐等物收拾好,便去了。   夜里,颜淮被奶娘抱走,颜如月躺在床榻上,柳枝将轻纱帐放下,又将烛火都吹灭,只留下角落里的一盏。   等四周安静下来后,颜如月有点睡不着。   今天谢砚怎么没来?   她翻了个身,觉得身上热乎乎的,想来是滋补的鱼汤起作用了。不过胸前有些发胀,让她微微蹙眉。   颜淮生下来之后便是乳娘在喂,着实是因为颜如月没有奶水,喂不了孩子。不过今日的鱼汤好像过于滋补了些,颜如月觉得前襟微微濡湿,于是坐起来准备换衣裳。   “月儿。”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谢砚的声音。   颜如月快步下床走到窗前将人放进来。   “今日怎么这么晚?”   月上梢头,男人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微凉的气息,他走的远了一些,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才往颜如月身侧凑了过去。   “你好香,”谢砚环着人,闻她身上的气息。   是淡淡的花香和一股幽幽的甜香,混在在一起变得馨甜,萦绕在他鼻尖。   颜如月轻笑:“可能是茉莉花头油吧。”   抱了一会,谢砚松开人,俩人坐在凳子上说话。   “今天文慧郡主来了,”颜如月无奈的捏了捏谢砚的手指,道:“都怪你给那位小王出的馊主意,他直接找到文慧,毫不委婉的说了心意。”   谢砚面色如常,不见惊讶。他嗯了一声,问道:“郡主还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啊,就说她和那位小王不合适,但我瞧着她的意思,好像不是不喜欢他,似是有顾虑。”   文慧郡主在颜如月的心里就是顶天立地的皇家女人,行事肆意,逍遥快活。哪能想到有一天,她会心有顾忌,做事畏手畏脚。   颜如月轻叹一声又说了几句文慧的事情,没听见男人的回答,她抬起头:“怎么不说话?”   微弱的烛光里,男人漂亮的长眸盯着她的衣襟,带着疑惑的问道:   “你衣裳,怎么湿了?”   素色的寝衣,光滑的丝绸质地,摸起来柔滑细腻。   此刻,在前襟处颜色暗了一块,瞧着像是水渍洇湿一片。   颜如月低头看了一眼,猛的站起来,脸色涨红的说了一句,“我去换件衣裳。”   说完快步进了内室。   锦鲤屏风上映出男人端坐的影子,脊背挺的笔直,侧影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颜如月盯着那道影子,而后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赶紧换了一套衣物,将那身衣裳团起来扔在一侧。   “喝水吗?”颜如月走出来,问谢砚道。   谢砚摇头,“对了,这个给你。”   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个用红绳串起来的玉坠子。   坠子的形状是一条小鱼,栩栩如生精巧可爱,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   “真好看,淮哥一定会喜欢的。”   颜如月摸着小鱼儿,笑着道。   谢砚没说话,他不解的看向颜如月,轻声说了句:“月儿,你的衣裳……”   方才月儿喝水了吗?好像没有。   可是衣襟为什么又湿了一片?   颜如月脑子嗡的一下,手里的玉坠子差点拿不住,赶紧放进盒子里。   “我,”颜如月贝齿咬着红唇,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我晚上用了些鱼汤,然后就……”   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抬起眼帘,就见男人长眸看着她,听的认真。   颜如月咬了咬牙,拽着谢砚的手往那放。   谢砚懵懵的,觉得自己脑子都不会转了。   片刻后,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大掌,就见上头有显眼的水渍,散发着淡淡的甜意。   “月儿……”   谢砚身子紧绷,喉结不自觉的滑动,心跳如雷响在耳边。   昏暗的烛火下,女子衣襟松散,面颊染着红晕,垂眸不敢看他。   屋里温度热了起来,将气味哄散开,随着她衣襟暗色晕染成大片,甜意越发的明显。   谢砚喉咙发紧,眼里晦涩一片。   用手帕将手掌擦拭干净,他拽过人放在腿上。   “难受吗?”他低哑的声音问。   颜如月将脑袋放在他肩膀上,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谢砚叹息,抱着人撩开床帐。   .   翌日起来,颜如月先是低头看了看,就见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印子。   脸上腾的一下热起来,昨晚羞人的画面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倒是不难受了,不过总觉得怪怪的。   想了半天,直到收拾好后看见颜淮,颜如月才反应过来,谢砚抢了他儿子的口粮。   “小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桃红心眼少嘴快,直接问了出来。   “穿的多了,就热了,”颜如月低眉解释。   桃红还要再问,柳枝悄悄掐了她腰一下,在桃红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桃红懂了,她不该问了。   连着几日,送来的补汤颜如月都不肯喝了,让柳枝她们几个分着用了,倒是一点都没浪费。   颜如月还额外嘱咐,让慧娘给奶娘炖了些汤水,不要放药材,其他的调料也少一些。大概是效果好,这几日眼见着颜淮又胖了一圈。   小家伙白白胖的招人喜欢,颜如月贴着儿子,逗他好一会才将他交给奶娘,然后吩咐柳枝收拾东西。   “小姐,我们这次来回得十日吧?”   来京城的日子久了,北山镇的铺子也得回去看一眼。   本来九叔回去一趟就成,不过自家小姐说她回去看看,顺便吩咐些事情。   颜如月此次回去确实有事,平城的胭脂铺子和京城铺子里的货,都是北山镇运过来的。胭脂水粉做好后再装车,往各个铺子发货。   但颜如月觉得有些麻烦,而且现在京城的铺子生意好,和唐家分完后剩下的也比北山镇的利润多,她应当将注意力都放在京城才是。   此次回去便是将老师傅都接来京城,为以后做打算。   “小姐,那淮哥想您了怎么办?”桃红边收拾衣裳边问。   颜如月喝了一口水,轻声道:“孩子小,没关系的。”   等大一些了,怕是就不好脱身了,现在小家伙每日就知道吃呢。   收拾好东西,只等着明日出发。   下午的时候颜如月去了铺子,正好消失几天的文慧郡主来了。   颜如月将自己要离开京城几日的事情告诉文慧,文慧嗯了一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郡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文慧素来坦荡,面上难得的出现了羞涩的神情,她敛目嗯了一声,半响才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其实,安可自如挺好的。”   似是觉得说这话不妥,她又找补道:“哎呀,反正,就是还行吧。”   说完,见颜如月捂嘴笑,文慧郡主哼了一声,去捏颜如月的脸蛋。   “笑什么?是在笑本郡主?”   颜如月憋住笑容,赶忙摇头否认:“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对了郡主,明日我要回老家一趟,得十天后回来。”   文慧蹙了蹙眉头:“这么久啊。”   自打认识颜如月之后,文慧没事就来找她,早就成习惯了。冷不丁颜如月要走,文慧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也不一定,若是事情顺利,便早点回来。”   文慧道:“行吧,那你路上小心一些,我手里有几个会功夫的丫鬟,一会我让她们去你府上,护送你此行平安。”   认识文慧久了,颜如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文慧是刀子嘴豆腐心,且为人不错,对她从来不摆架子。   心里暖和和的,颜如月笑着道谢。   .   当天夜里,谢砚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竟然摆放着酒菜。   男人一身暗色的衣袍,越发衬的他面若冠玉。谢砚动作优雅的撩开袍子坐下,漂亮的长眸看向颜如月。   “谢砚,我们喝一杯吧。”说着,颜如月亲自给谢砚倒酒。   乌黑的发垂顺在她肩头,刚沐浴过的女子干净的像是羊脂玉。   “喏,果酒,不醉人。”   谢砚端起酒盏闻了闻,是梅子酒。   “谢砚,”颜如月端起酒盏,碰了碰他的酒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眉眼昳丽,笑着道:   “我先干为敬。”   说着,仰起头将酒液喝的干净。   “月儿,你明日还要赶路,少喝些。”   谢砚也喝了,不过按住颜如月倒酒的手,不肯再让她倒酒。   颜如月杏眸亮晶晶的,殷红的唇被酒液染的饱满莹润。   “谢砚,今天很特别。”   十月初六,谢砚的生辰。   也是他们分开的日子。   去年的今天,颜如月冷下心肠将人赶走,她甚至还记得他落寞的背影,明明是背脊宽阔的男人,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疼。   “一年了,”颜如月上前握住他的手,想到当天的情景就觉得心头发堵。   “谢砚,对不起。”   她的手很软,谢砚的手却是粗糙不已,上头的薄茧刮的人指腹微微发痒。不过颜如月没松开,而是握的更紧。   风姿俊逸的男人勾了勾唇,反手包住她的手,似珍宝般将她的手捧在掌心。   “没有谁对不起谁,若是你非要说的话,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谢砚垂眸亲了亲她的指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谢砚,如果我没来京城,你会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颜如月歪了歪头,刚喝过酒水的女子面上似抹了胭脂般红润,好看的紧。她笑了一下,问道:   “那如果我不肯理你呢?”   “等,等到你肯理我为止。”   左右我有一辈子可以等你。   他声音低沉,勾的人心口发痒。   颜如月直直的扑进他怀里,轻叹道:“谢砚,其实有时候你很执拗。”   “不过,我喜欢。”   .   翌日天刚放亮,颜府就都起来了,颜德春抱着颜淮送人。   颜如月笑着让他止步:“爹,您回去吧,若是顺利的话我很快就回来。您在家里记得好好调理身体,不要总抱着淮哥,他越发的重了。”   似是对亲娘这番话不满,小家伙在颜德春的怀里蹬腿,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无事,已经好了,你莫要担心。路上小心着些,夜里去相熟的客栈歇息。”   “知道了爹,您快回去吧。”   等到颜如月上了马车,走出去老远,颜德春还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舍不得移开目光。   本来寻思着回北山镇一趟,左右不过几天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刚走出京城,颜如月就心里发酸了。   想家,想孩子。   “小姐,您睡一会吧,”柳枝递过来薄被盖在颜如月的腿上。   他们出行两辆马车,前头的是颜如月带着柳枝桃红和韩钰。   后头则是文慧郡主送的几个会武功的女子,车里还放着一口箱子,里面是颜如月此行带的东西。   “不困。”   颜如月撩开帘子,京城外的官道两旁都是树林,此时树叶发黄,瞧着略显萧条。   “小姐,我们直接到平城歇息吗?”桃红问道。   颜如月点头:“到了后看一眼铺子,正好歇着,第二日返家。”   “我想起来了,那位时小姐,夫家不就是平城的吗?”   桃红说的是时巧兰,嫁去平城一户富商人家,上次来京城遭了险,还是颜如月以及谢砚将人救出来。   “嗯。”   桃红这么一说,颜如月就想起时达了,心想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事情。   正感叹着,马车外面一顿嘈杂的声音,颜如月蹙了蹙眉,柳枝手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禀道:   “小姐,前头好像有孩子在打架。”   作者有话说:   颜淮:咿咿呀呀(我饿啦)   颜如月:来娘这   谢砚:去找乳娘 第101章   ◎颜如月他们的马车就被谢砚带人截住◎   出了京城便是各处田地和小村庄。   眼看着十月份的天气,微冷的寒风吹动车帘,有丝丝的凉意渗了进来,让颜如月下意识的将膝盖上的薄被往上拽一拽。   柳枝放下车帘,回头道:“小姐,前方村口有几个小孩在打架。”   颜如月是出门办事,自然不会理会这等小情,便吩咐车夫照着路线走,不必绕道。小孩子而已,打打闹闹的一会就好了。   车夫自然是应下,提着鞭子吆喝一声,马车便又开始快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回去得让人赶紧将冬衣做好备着,说不定哪天就得穿上了。”   颜如月身上的衣裙是厚实的料子,车里还备了斗篷。白日里还好,一旦入了夜,气温就低的吓人。   柳枝应下,拿过旁边的茶壶给颜如月倒水。   刚倒好一杯,马车忽地停下来,众人始料未及,都被晃的迷糊。   柳枝手里的茶盏更是甩了出去,将车帘给打湿了。   “怎么回事?”柳枝扶起颜如月,然后掀开帘子怒斥道:“怎么不小心着些。”   “这,这……”那马夫指着地上说不出话。   柳枝顺着他的手指头望过去,就见马前躺着一个孩童,身上破破烂烂的,他闭着眼睛脸上都是血,脑袋离马蹄极近,似下一瞬便踏到他头上。   “小姐,外面躺了一个小孩,”柳枝回过头来禀告,还让车夫将那小孩拉开,免得被马蹄踩到。   颜如月正晕着呢,闻言精神了几分,“是方才打架的那几个孩子吗?”   柳枝方才还真没细看,不过那孩子脸上带血说不定是方才被打的。   “我去看看,”颜如月见柳枝没了主意,便拎着裙摆从车厢里出来。   见到小孩满脸是血的时候,颜如月心里一缩。   她见不得孩子这样,总觉得心疼。   “搭把手,将孩子抱到车辕上,柳枝和桃红,你们下去进村找人,看看孩子的父母是谁,让他们过来领人。韩钰,你去找村里人打听大夫,将人带来,记得带药。”   颜如月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众人便开始忙活起来。   小孩瘦小一团,身上的衣裳都看不出样式,灰扑扑的都是泥土。脚上的鞋子开了口,将小孩的脚趾露出来,上头都是血迹。   颜如月蹙眉,觉得事情怕是不好。就算是村子里贫困的孩子,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果然,柳枝和桃红先回来的,带来两个半大小子,见到这孩子后,一个直接道:   “他是孤儿,没爹没娘。”   颜如月正在用自己的帕子给小孩擦脸,闻言抬起头,问道:“也没有亲戚长辈吗?”   方才回话那个摇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村子里,一直讨百家饭过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一直宿在村子东头的破房里。”   颜如月:“那你可知,他为何伤成这样?”   “嗐,还不是因为他偷了人家的东西,一群小孩就把他给打了,还要将他撵出村子。”   颜如月又问了几句,让柳枝给那两个半大孩子几块糕点表示感谢。   正好韩钰回来了,带着村子里的赤脚大夫。   看了一会,那老大夫留了点外伤药,说孩子就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事。不过因为长期吃不饱,身子有损,怕是容易夭折。   送走了大夫,颜如月看着躺在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孩。他瞧着比时达还小,手腕瘦的只剩下一层皮。脸上的血污擦掉之后,露出清秀的面容。   “小姐,怎么办啊?”桃红问道。   颜如月思忱片刻,吩咐柳枝将车厢里重新布置一番,将所有的被子都铺上,把小孩抱了进去。   柔软的被子并没有因为小孩而下陷多少,足以看出小孩子太轻了,轻到颜如月都能抱动他。   “走吧,继续赶路,慢着些,到平城就好了。”   一行人继续上路,只不过多了一个昏迷的小孩。   因着顾忌着孩子,所以他们到平城的时候天都黑了,赶在关城门前入了城,找到相熟的客栈歇下。   “小姐,这孩子就和我睡吧,”柳枝道。   颜如月点头:“一会大夫来了再给他看看。”   村里的赤脚大夫资历有限,怕孩子受了什么内伤看不出来。而且很多伤势都是夜里严重,他还这么小,熬不过去就完了。   一路上辛苦,颜如月洗漱好之后便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累了。   桃红侍候她,将床帐放下一半,只等着颜如月上榻后再放下另外一半。   不过坐在桌子前的颜如月没有要睡的意思,低眉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   颜如月回过神来,红唇轻启道:“先不睡,过去看看孩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次两次的,总是碰见小孩。罢了,就当给颜淮积福。   .   当天晚上小孩也没醒来,第二天柳枝和桃红被安排守在小孩身边,韩钰跟着颜如月去了铺子里。   铺子里的掌柜是从北山镇调过去的,成熟老练,将铺子经管的井井有条。颜如月看了看近期的账本,又问了问铺子的事情,最后赶在晌午之前回到了客栈。   “他一直没醒吗?”   颜如月看着还在闭眼的小孩,担忧的问道。   桃红点头又摇头,“醒了一次,说什么他没偷东西,然后又昏睡过去了。”   颜如月猛的想到,村里的孩子说这个小孩是偷东西才会挨打,还要被撵走。可能被打的不像样子,才迷迷糊糊的晕倒在他们的车前。   “小姐,您回来了,”房门开了,是出去端水的柳枝回来。   “我看他身上有些发热,想着给他擦拭一下,应当能缓解不少。”   小孩子瞧着只有四五岁大,不过大夫说看他的骨骼应当有六岁了,只是一直吃不饱这才长的小了些。   昨夜到的时候,他身上的破烂衣裳就被柳枝扔了,现在穿的是桃红的衣裳,随意的裹住他的身躯。   “桃红,你去上街买几身他能穿的衣服,记住料子要洗过一次的,摸起来软一些的才好。”   桃红应下,快步去了。   这时候柳枝已经将被子掀开,再将盖在身上的衣裳慢慢拿下来,露出孩子满是伤痕的身体。   小孩子很瘦,瘦到后背能清晰的看见他骨头的形状。而且上头都是划痕,有的已经成疤了,还有的像是最近才弄上去的,还在发红。   柳枝眼睛有些酸,“那些人太过分了,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说着,她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避开小孩的伤口,慢慢的给他从头擦到脚。   颜如月看了一眼就转过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不是留了膏药吗?记得给他抹上。钰儿,你去吩咐厨房,煮些好克化的鸡丝粥,最好煮的浓稠一些。”   等韩钰走后,颜如月到底还是抬起头,继续看小孩的身上。   成为母亲后,颜如月变得越发的柔软,见不得小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   “小姐,等明日我们离开平城,那这孩子也跟着一起走吗?”   村里人说他是孤儿,不知道从哪里游荡到他们那。这年头,虽说天下天平,但依然不少人家卖儿卖女。   颜如月看他伤痕遍体,觉得很有可能是被卖掉时受的伤。大概是这孩子机灵,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既然碰见了,就帮他一把,也不费什么力气。明日走的时候带着他一起,路上好能照顾他,到了北山镇之后再说。”   下午的时候颜如月又出去一趟,等晚上的时候回来,孩子已经醒了。   “药吃过了吗?”颜如月问。   柳枝点头,“喂完粥就给他吃药了,孩子刚开始还挺谨慎的,不过见到鸡丝粥就乖巧了,吃了整整一碗。”   俩人说话的时候,床榻上的小孩子睁着眼睛半跪在那,即便脸上都是伤疤,也能瞧见他是个漂亮的孩子。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晕倒在我们车前,所以我就将你带在身边了。”   小孩抿着唇,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颜如月,没吭声。   颜如月继续放柔了声音道:“你还有家人在吗?我可以送你回家。”   小孩还是不说话,颜如月放弃了,想着先带在身边,等见到谢砚再让他帮忙查查,看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颜如月起身,刚踏出一步,就听得小孩微弱的声音道:“我没有家。”   颜如月转过头,和他的目光对上,随后调转脚尖朝着床榻走过来,最后坐在床榻旁,柔声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垂下眼眸,小手紧紧捏着身上干净舒适的新衣裳,一张小脸紧绷绷的,能瞧出来他的戒备心很重。   大概是感受到颜如月的善意,亦或者他想明白了,就在颜如月以为他不想说话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苏子夜。”   颜如月问他是哪两个字,他低垂眼帘,小声的回答道:“我娘说我出生在子夜,所以就叫子夜。”   .   这个名字有些奇特的小孩跟着颜如月一起回了北山镇。   白日里就让他在老宅里,里面的仆从能将他照顾的很好,颜如月特意留了桃红在苏子夜身侧,让她看着他喝药吃东西。   小孩嘛,就要胖一点才好,瞧苏子夜瘦的皮包骨,瞧着就可怜。   颜如月带着柳枝和韩钰出门,去镇上各处铺子转了一圈。   那些铺子里的伙计许久未见颜如月,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抢功似的围着颜如月转,将账本给她看。   大概因为颜如月素来管的严格,即使不在北山镇,这里的铺子生意照旧,账目也没出一点岔子。   逛了一圈之后,颜如月没回家,而是带着丫鬟去了茶楼。   “不在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颜如月坐在大堂里,津津有味的听着四周人的谈话,还真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一盏茶吃完,颜如月给了钱,打算离开。   刚一起身,就见茶楼门口进来两个人,男子是个熟人,旁边的女子倒是眼生。   “颜小姐?”   那头也看见了颜如月,李乘风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句。   旁边的女子瞅瞅颜如月昳丽的眉眼,抿着唇不着痕迹的往李乘风身侧凑近了一些。   颜如月眼尖,自然是瞧见了她的这等小动作。   她没说什么,笑着和李乘风打招呼。   片刻之后。   颜如月笑着朝李乘风道喜:“祝李公子百年好合。”   李乘风还有点不好意思,旁边的妻子汪氏笑着应下。   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分开各自离去。   “那个,颜小姐,”李乘风转头叫住人,脱开汪氏的手走了几步,低声问颜如月:   “不知谢家兄妹,在京城可还好?”   颜如月先是看了眼汪氏,见她面带紧张,似是怕她将李乘风勾走似的。   颜如月笑了一下:“都好,你们没联系吗?”   谢砚的好友不多,李乘风算是极为要好的同窗了,按理说该有联系才是。   李乘风低垂着眸子,眼里闪过落寞:“没有,罢了,离的太远,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颜如月点点头,“若是你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谢砚,可以随时送到我府上,过几日我才会回京城。”   李乘风低声应下。   出了茶馆,柳枝长吁短叹:“没想到李公子这么快就成亲了。”   这才多久啊,感觉一眨眼,人就成家立业了。   颜如月没答话,而是想到京城里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听见这个消息,心里会不会难受。   罢了,都是命。   就算李乘风去京城了,又能做什么?下次科举考试要三年,谢兰芝眼瞅着及笄了,还能再等三年?   再有,李乘风这么快成婚了,也能看出来他对谢兰芝无意。   谢砚身居高位,他的妹妹自然也会嫁的很好。谢兰芝年岁也不大,总会找到更加合适的。   .   在老宅住了两日,也将胭脂铺子的事情安排好了,这趟回京将老师傅全部带走,剩下的学徒在这里做胭脂售卖就好。   一共是三位师傅,都是年轻的时候便在颜府,如今年岁大了,其实想要隐退了。   还是颜如月劝解许久,让他们再坚持两年,等京城的生意稳定好了,手里的徒弟出师后再退居后方。   颜府素来给的银钱多,又帮过不少事情,因此三位师傅都应下,回家收拾行李,等着和颜如月去京城。   夜里,用完晚膳之后,颜如月点着蜡烛坐在小榻旁看账本。   柳枝带着苏子夜走进来,小孩子瘦瘦弱弱,但脸上有精气神了,瞧着可爱不少。   “颜小姐,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他乖巧的跪在地上,作势就要行大礼。   “柳枝!”颜如月让柳枝将人拦下。   小孩懵懂,眼眸清澈的像是一汪清泉似的。颜如月招招手,让他走到她身侧。   “你叫我姨母便好,”她爱怜的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枯黄的像是稻草。   苏子夜点头,直接喊了一身姨母。   大概是自己在外混的久了,他好像比正常的孩子更加成熟懂事,能看懂大人的眼色。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但他很乖,就直直的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子夜,”颜如月挑着桌子上的糕点,取了一块好克化的放在他手心,“吃吧。”   苏子夜眼睛眨了眨,懂事的道谢。   .   颜如月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北山镇传开了。   翌日早晨,颜府的门人刚打开门,就见外头站着不少人,领头的竟然是颜如月的大伯,带着他们一家老小,还拎着不少东西。   等通报之后,颜如月便让人将其迎进会客厅,她收拾一番去见客。   “大伯,大伯母。”   到底是长辈,颜如月一个小辈还是要行礼的。   王氏笑呵呵的,眼睛盯着颜如月打量,见衣料奢华漂亮,发上的簪子更是瞧着就华贵,便知道颜家二房这是挣到大钱了。   “月儿啊,京城怎么样啊?我听人说城门口的砖都是银子垒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王氏笑着和颜如月套近乎,一张口却是没什么意思的话。   颜老大暗地里瞪了她一眼,王氏才讪讪的不吭声了。   颜如月提着裙摆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后微微一笑。   “自然不是银子垒的,否则有些贼人岂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惦记着?兴许还因为心里记挂着,连睡觉都不踏实。”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下来让王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许是颜如月离开的久了,众人便忘了她嘴皮子最是厉害了。   “月儿,你爹身子可还好?”颜老大问话。   颜如月一一作答,没说腰不舒服的事情,只说在京城一切都好。   颜老大嘱咐了几句,还将准备好的一些当地特产给了仆从。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但是你爹爱吃,你拿着去京城吧。”   到底是好心,颜如月没拒绝,道谢之后让柳枝收好。   颜如月和颜老大说话的功夫,颜如馨悄悄的打量颜如月。   她总觉得颜如月哪里变了,但是说不出来,只觉得比之前更加好看了,笑起来的时候美艳大方,瞧着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   颜如月身上穿着藕荷色的衣裙,裙边镶着一圈金线,虽不显眼但随着她动作泛起涟漪,带着女儿家爱美的小心思。   她坐下后裙摆上升,便露出脚下那双乳烟色嵌宝石软底鞋。上头的红色宝石虽然只有指甲大小,但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些都是北山镇没有的,有钱也买不到的。   颜如馨咬唇看向颜如月,心里酸的直冒水,咕咕的在冒泡。   “哎呀,”王氏扫见女儿的表情,忽地开口道:“差点忘了,月儿,你进京城里认识的人多,这不你妹妹也到了该相看的年龄了,但镇上没什么青年才俊,你看看……”   这意思就是让颜如月帮忙在京城里找找。   颜如月挑眉,笑着瞥了一眼颜如馨,然后状似不知道的提了一句:   “之前不是和柳家吗?怎么?八字不合?”   颜如馨脸色一白,觉得面上有些不好看,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王氏恨的牙痒痒。   这个颜如月,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和柳家只是相看而已,没交换庚帖,做不得数。”   王氏打了个含糊将此事岔过去,刚要再提,就见颜如月转向颜老大,问道:   “大伯,您是想让我在京城里找个青年才俊给妹妹?”   对面坐着的颜老大一时无话,半响后才在颜如月的注视下说道:   “你去了京城,认识的人更多。也不求旁的,只求家底厚实些,最好会读书。”   “人也得长的好,”颜如馨插话接了一句。   颜如月被这一家子弄笑了。   “大伯,我不是媒人,上哪给您找这等好女婿去?若是您着急,大可差人去京城,花点钱就能找个嘴巧的媒人帮您上门打探。”   颜老大讪讪的不吭声,旁边的王氏轻哼一声,心想颜如月去了京城之后真当自己是京城人士了?还花钱,想花钱的话来找她?   王氏的表情太过明显,颜如月笑容收了收,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我今日也累了,要不改日再说?”   送走了颜老大一家,颜如月打了个哈欠。   她是真觉得有点累了。   不过总算将事情办好,只等着过几日回京便好。   翌日天气晴朗,颜如月带着人会颜家族里,去祭拜母亲。身后苏子夜也跟着,他人小但是极有主意,不肯无所事事,非要做点什么。   颜如月觉得他肯定经历过不好的事情,怕她将他扔下吧。   颜如月失笑,就给他分了拎香烛的活计。   看着小大人似的苏子夜,颜如月脸上的笑都柔和几分。   小孩子,果然十分可爱,等颜淮长大了,可能也是这样吧。   苏子夜跟着颜如月,像是个小尾巴似的,准备去往京城的颜家。   颜如月想过了,等到了京城后让谢砚查一查孩子的身世,若是真的没有亲人在了,那她愿意收留他,正好和颜淮作伴。   只是这个如意算盘,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就被按在了原地。   刚出北山镇,颜如月他们的马车就被谢砚带人截住,不由分说将苏子夜捂嘴带走。   颜如月急了,抓着谢砚的袖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他?”   小孩子还病着,身上的伤也还没好,那群大男人凶神恶煞的,万一吓到孩子再将病情吓的严重了怎么办。   谢砚看了一眼已经被带走的苏子夜,转头轻声安抚颜如月:   “没事,只是问他几句话。”   颜如月才不信,红着眼睛攥紧他的衣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谢砚看着她,薄唇抿了抿,最终还是将颜如月拉到一旁告知实情。   “这个小孩,曾给安可自如下过毒。”   作者有话说:   小孩是下一本书的男主,嘿嘿 第102章   ◎你家小姐怎么了◎   安可自如来京城之后,谢砚和陆启明一直守着他。不过之前几件袭击事件需要处理一番,谢砚让王蔚明带人去查,果然查到了一点消息。   谢砚还找了安可自如,问他路上出事时发生的细节,安可自如刚换好衣裳,他穿着西国的服饰,少年意气风发,笑起来的时候小虎牙露了出来。   “谢大人,”安可自如打断他的问询,“你去问科勒达也是一样的,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说完,朝着谢砚拱拱手,便快步朝着后门去了。   谢砚回头望过去,见他上了一辆华盖马车,那车谢砚认得,是文慧郡主的车。   无奈,只能找到科勒达,事无钜细的问询一番,加上王蔚明带回来的消息,谢砚带人出发了。   “所以,你一路找到了这里?”颜如月抬头问他。   谢砚点头:“科勒达描述的这个小孩,机灵懂事,身上带伤,和这个小孩完全吻合。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他,是他的同伙。”   “谢砚,”颜如月深深的吸了口气。“苏子夜还只是个六岁的孩童。”   谢砚面对外人时,总是面色冷峻,但面对颜如月的时候,眉眼间柔和了不少。此刻他颇为无奈的道:   “月儿,我在办案。”   颜如月知道他是在查案子,可是一个小孩,怎么会下毒?   “就算安可自如被小孩子下毒,既然他知道了,怎么可能会允许那孩子活着?是不是弄错了?”   谢砚看出来她情绪有些激动,低声道:“当时情况很乱,科勒达说那孩子趁乱跑掉了。”   颜如月不说话了,她垂下眼眸,半响后又问了一句:“你们审问,会用刑吗?”   谢砚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温声道:“他是孩子,想来有什么事情吓唬一下都会说,所以不会用刑。”   言外之意,若是苏子夜不说实话,会用刑。   这几天的相处,颜如月对那孩子有了感情,觉得孩子着实是可怜。情感上让她想张口替孩子说话,但理智上又制止她。   毕竟这涉及到了西国小王的事情,不是小事。   “谢砚,”颜如月贝齿轻咬,抬起眼帘的时候,能看出来杏眸微微发红。   “若是你觉得他没说实话,先别用你们的方法,先让我试试,可以吗?”   十月的风是冷的,吹动女子额前的碎发,她柳叶弯眉轻轻蹙着,带着我见犹怜的易碎感。   “好,”谢砚一口应下。   “你先回马车里歇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告知你。”   颜如月被柳枝扶回了车里,她盯着谢砚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茂密的林子里。   “小姐,”桃红面上带了担忧,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见那群人来势汹汹,直觉不是好事。   颜如月安抚几个丫鬟,轻声道:“先等等。”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颜如月没让柳枝合上车帘,这样方便她看着远处。   一个时辰后,谢砚的身影从树林里出来,怀里抱着苏子夜。   谢砚生的高大,抱着一个孩子看起来像是抱着猫儿似的。也有可能是孩子生的太瘦弱了,颜如月甚至看到苏子夜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怎么样了?”   颜如月赶忙下车,快步走到谢砚跟前,就见苏子夜两只手紧紧抓着谢砚的衣襟,脸上都是泪痕。细细的打量一番,身上没有新增的伤。   颜如月松了一口气。   谢砚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但颜如月脸色有点不好看,咬着唇将孩子抱着放进马车里,叫桃红和柳枝拿出糕点和小吃食哄他,自己则是与谢砚走到一侧说话。   “招了?”   谢砚点头。   “当时安可自如他们一行在一家酒楼吃饭,他和几个小孩子假装打闹凑到眼前,悄悄的将药粉洒在汤里。”   “小孩子,做事不利索,立即就被人发现了。后来窜出来好多人,打斗声哭闹声混在一起,这几个孩子就跑了。”   颜如月面色有些沉:“那背后之人也不会留他们吧。”   谢砚点头:“几个孩子都遭了毒手,只有他跑了出来,四处流浪。”   四周都是风声,吹动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往下落。   颜如月低头看着脚下刮过来的叶子,道:“他们就像是这些树叶,迫不得已被风推着走。谢砚,他是无辜的。”   谢砚无奈的笑了:“你放心,不会对他怎么样,留着他还有用。”   听见他这样说,颜如月莫名的松了口气。   “对了,你能派人查查他的身世吗?看看还有没有家人在世,说不定能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谢砚颔首,“我已经派人查了。”   颜如月避开刮到鞋子底下的树叶,换了个地方站着。女子低垂着头,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   谢砚勾了勾唇。   “你带着他走吧,暗地里会有人保护你们,放心。”   苏子夜只是一枚小棋子,还是被废弃的,他们抓着他也没用。毕竟,想要的消息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一个稚儿罢了,能记得这么多东西已经实属不易。   颜如月问他:“那你呢?”   谢砚回答道:“我还有事,暂时不能回京。”   颜如月明白他职责所在,想了想,她告诉谢砚李乘风成婚的消息。   谢砚怔愣了一瞬,随即轻笑:“看来我欠他一份贺礼。”   颜如月其实想和他说谢兰芝的心思,但一想,又有什么用。所以话到嘴边,颜如月咽了回去,只温声嘱咐谢砚小心着些,注意安全。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趁着天亮各自离开。   一个朝北,一个朝东,分开而行。   回去的路上十分顺畅,一路上颜如月都没让苏子夜露面,就让他在车里呆着,夜里宿客栈的时候,便让柳枝和桃红将孩子放在大竹筐里,假装是货物抬到房里再让他出来。   还是小心行事为妙,对大家都好。   到了京城后就随意了,让人收拾了一间离她近一些的房间,将苏子夜妥善安置,还让桃红陪着他,免得他害怕。   “姨母,”苏子夜拽着颜如月的袖子不肯松开。   一路上小孩子都不怎么说话,只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人。脸上的伤痕好了很多,没那么肿了,但依旧红的吓人。   身上的伤更严重,颜如月叫人买了最好的外伤药给他涂抹,还总是温声和他说话,就怕他留下什么阴影。   苏子夜一直没和颜如月说他经历过什么,但他怕黑,怕自己一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颜如月并不知道。   是因为有一天将他自己放房间睡觉,第二天柳枝去找人发现孩子不见了。   当时大家都很着急,以为孩子自己跑出去或者被人带走了。   还是韩钰眼尖,看见缩在床底下,将自己抱成一团的小孩子。小孩脸色发白,眼底都是青色。明显是夜里没睡好,害怕了。   自那之后,颜如月便安排柳枝和桃红一起陪着他睡觉。   “对了,寻两个年岁小的男童,给子夜当贴身小厮。”   虽说孩子才六岁,但总不能一直和女子睡在一间房里,不是那么回事。   柳枝高兴的应下,还笑着道:“那可得挑两个懂事的,到时候能一起和我们的小少爷玩。”   颜如月笑着牵过苏子夜的手,道:“走,带你去看弟弟。”   苏子夜愣了一下,但乖顺的跟着她,去见颜淮。   颜淮好像又胖了,脸蛋圆圆的,一双长眸看向苏子夜,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人。   “这是淮哥,可以叫弟弟。”颜如月笑着让苏子夜去握颜淮的手,却被苏子夜躲开了。   “我手脏,”苏子夜小手握拳,紧张的道。   颜淮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咿咿呀呀的,看见颜如月的时候似是认出来,还咯咯笑。   颜如月摸摸苏子夜的头,“那洗手之后再来和弟弟玩,好不好?”   苏子夜点头,很是乖巧。   晚上吃饭,颜如月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小孩子喜欢吃的玩意,苏子夜规矩的用饭,虽仪态不好看,但听从颜如月的话,细嚼慢咽。   他终于不用风餐露宿,和疯狗抢食了。   颜如月怕孩子拘束,还时不时的给他夹菜。颜德春看着苏子夜,也心疼这么小的孩子,还让慧娘炖了滋补的汤水,等睡前给苏子夜喝上一碗。   “爹,您的腰可还难受?”   吃完饭,父女俩坐下说话,本来让苏子夜出去玩的,颜府很大,院里还有秋千,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但苏子夜懂事,就立在颜如月身侧,像是能听懂他们大人说话似的。   颜德春笑眯眯的道:“已经好了,你九叔手法不错。”   颜德春正值壮年,之前因为颜如月的婚事头发白了不少。但后来有了颜淮,家里的生意也不用他操心,养的人气色不错。   颜如月看了看她老爹,发现好像气色越发的好。   “这些日子都有吃药膳吗?酒还喝吗?”   颜德春摆手:“吃药膳自然是不能喝酒的,没喝,一直都没喝。”   颜如月挑了挑眉,嘴边的笑容有些玩味。   她爹爱喝酒,就连去年腿上有伤喝汤药的时候,都没能断了他的念想,喝了不少药酒。   怎么这位慧娘的药膳,就将她老爹的酒瘾治住了?   从主院出来,让苏子夜和桃红回房,颜如月带着柳枝去了偏院。   还没走到跟前,就能闻到淡淡的草药味道,不难闻,反倒是有点香。   院门半开着,里面支起来一个小灶,上头有个砂锅,正咕噜噜的扑腾。   柳枝嗅了嗅,“好香。”   晚上宴席上有几道药膳。吃着味道不错,甚至吃不出草药味。   其实这药膳,只是将相合的药材和食材放在一起煮,这样既能吃饱又能养身体。   比喝汤药来的实在。   “有人在吗?”柳枝先一步走了进去,轻声问道。   话音刚落,房门响动,出来一个身材纤细的妇人。妇人梳着简单的发鬓未戴首饰,身上的衣裳简单朴实,面相也秀丽。   “这位是大小姐吧?”   慧娘虽说是问句,但走过去行了一礼。   颜如月笑着应下,问了几句场面话,类似住着怎么样,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找九叔提。   慧娘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皱纹,瞧着年岁应当是和颜德春差不多。说话声音柔柔的,带着点江南的口音。   “多谢大小姐,一切都好。”   慧娘打量颜如月,她知道颜家现在是颜如月在管,本以为对方会是个眉眼厉害的女子,却不想竟然生的这般好看。   面若桃李,双瞳剪水。   殷红的唇瓣似是熟透了的樱桃般,饱满红润。   嘴边的笑意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身心舒畅,慧娘登时心生好感,和颜如月亲近了不少。   颜如月并不拿架子,让慧娘坐下,俩人说了好一会的话。当然,颜如月问的最多的就是颜德春的身体。   “老爷只是腰上有损,行针之后好了不少,药膳从内辅助,能缓解身体内淤伤。小姐,我看您似有烦心事,不若给您炖一些清热的甜汤喝一喝?”   慧娘说话细声细语,听的人舒服。颜如月笑着应下,还嘱咐她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等出了院子,柳枝笑着道:“慧姨人不错。”   到底岁数摆在那,不好叫她慧娘,因此府里这些小的就叫一声慧姨,和叫九叔是一个意思。   颜如月点头,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这些年她爹都是独身一人,也不是不能娶,只是他爹心里一直有她娘,不肯罢了。在北山镇上,每年都有媒婆上来问续弦的事情。   这位慧娘人看着挺好的,而且颜德春明显很听她的话,对慧娘应当是有好感。   颜如月其实想让颜德春续娶,毕竟这样能有贴心人说说话,总比自己一个人强。   不过,这事还要再放一放,看看俩人的意思。   .   颜如月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了铺子,唐熠来了。   “那些师傅安置好了?”   唐熠问的是专门做胭脂的师傅,跟着颜如月一路从北山镇来到京城。   “安排好了,货的事情不用担心。”   唐熠点头,看了看颜如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唐熠使了个眼色,颜如月让柳枝和桃红出去,唐熠的小厮南山也被赶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唐熠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道:   “谢大人,其实和永安侯府有关系吧?”   在北山镇看到的那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明显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而且后来颜如月找他演戏,谢砚带着妹妹离开,直接到了京城。   唐熠之前还没见过永安侯,直到前些日子偶然的情况下,远远见了永安侯一面。   那双长眸,和谢砚如出一辙。   所有不解的事情都有了答案,唐熠在心里揣摩了许久,还是问出来了。   颜如月没回答,而是看了看唐熠,见他脸上没有其他的神色,她才开口道:   “为何这么说?”   这是不打算承认的意思。   唐熠也没恼,只是笑笑,道:“没什么,随意问问。对了,永安侯夫人可是个厉害角色,她娘家在圣上那里很得脸。”   这些颜如月都知道,她也明白唐熠看出来什么了,特意好心告诉她小心着些。   “多谢了。”   唐熠温和的笑了笑:“客气。”   送走唐熠后,又有客人来,是谢兰芝来了。   “颜姐姐,你路上怎么样,顺利吗?”   谢兰芝手里还拎着一个布兜子,是她这些日子给颜淮做的小衣裳。颜如月不让她做,怕她费眼睛,谢兰芝只笑笑,说左右也无事。   颜如月打开包裹,看着精致的小孩子衣服,夸赞道:“我们兰芝就是手巧。”   谢兰芝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啊,还是这些料子好。对了,给淮哥贴身穿的都洗过很多次了,还是我大哥一点点揉搓出来的呢。”   颜如月脑海里便勾勒出一副图。   身材高大的男人蹲在水盆旁,大掌一下一下的揉洗布料,本来面容冷峻的大理寺少卿,难得的露出柔和的神色。   “颜姐姐,在笑什么呀?”谢兰芝见颜如月捧着衣服笑,还以为自己针脚不对。   颜如月打了个含糊将话头岔过去。   “辛苦兰芝了,你暂时先别给淮哥做了,他的衣裳都要穿不过来了,毕竟是小孩子,长的快。这些衣裳明年都穿不了了。”   谢兰芝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可她实在是无聊。整日在家里无所事事,也就做些小衣服打发时间。   “我上次给你送的那些话本子看完了?”   颜如月也怕她无聊,还让谢兰芝没事来铺子里找她。   不过谢兰芝面皮薄,铺子里人来人往,她有些不好意思。   颜如月就让人给她送了不少话本子,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不少民间轶事,想着她闲暇的时候能看看。   谢兰芝脸色微红,笑着说都看完了。   正是年华正好的小姑娘,脸红带笑的模样别提多动人了。谢兰芝长的好,和谢砚有三分像,不过她的眼睛发圆,不是谢砚那样的长眸。   瞧着更加的娇憨可爱。   颜如月见她如此,猛的想到在北山镇见到李乘风的事情。   “兰芝啊,”颜如月喝了一口茶水,斟酌着道:“此行我回到北山镇,见到不少相熟的人。”   谢兰芝闻言眼眸发亮,“那见到李……李姝了吗?”   “到了京城后只通了几封信,到底离的不近,近些日子往来也少了,我还想着有机会回去一趟,给我爹娘扫墓,再看看熟人。”   谢兰芝打开了话匣子,让颜如月嘴边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姐姐?”   小姑娘眼眸清澈,颜如月心里叹息一声,还是将事情说了。   “我没见到李姝,不过见到她兄长李乘风和他的新婚娘子。”   “什么?”谢兰芝眼里原本是亮起来的,听见说新婚娘子几个字时,她怔愣一瞬,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   “李乘风年岁比你哥还大,怎么也该成亲了,家里定然是催的急。光去年你们没离开北山镇的时候,他家里就给相看了不少姑娘。”   谢兰芝垂下眸子没说话。   颜如月知道,冷不丁听见这样的消息,任谁也无法接受。所以她扯了别的话题和谢兰芝说了一会,邀谢兰芝去府里用饭。   “不了,”谢兰芝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家里秋山早就准备好了,还有连翘,也在家等我呢。”   连翘是谢砚给谢兰芝安排的侍女,说是侍女其实是个陪伴。毕竟他有时候不在家,谢兰芝和秋山单独相处总是不妥的。   眼见着小姑娘神情落寞的走了,颜如月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心里盘算着,谢兰芝也到了相看的年龄,若是有合适的,得给她留意一番。   晚上回到家里,见苏子夜兴冲冲的跑过来,给颜如月展示他自己做的小玩意。   “这个是你自己拼的?”   颜如月看着他手里的小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回北山镇的时候怕苏子夜无聊,就将之前那个机关小球给他把玩,回京的路上他也一直在低头自己玩。   没想到这才几天,他就能自己拼上了。   桃红笑着走过来,摊开手心,露出一个小球。   “小姐,不是他拼的,是他自己做的,原来的这个球在这呢!”   颜如月大吃一惊,眼里带着赞赏,摸了摸苏子夜的头发:“子夜好聪明!”   苏子夜到底是小孩子,被人夸赞之后虽然极力想装成熟,但嘴角上扬,止不住的笑意。   .   苏子夜在府里过的很好,他很乖巧懂事,比一般的孩子来的更加沉默一些。   颜如月有意让他多说话,慢慢的,孩子的脸上笑容变多了。   这日颜如月没去铺子,而是坐在家里歇息看账本,苏子夜和桃红出去院里放风筝,柳枝抱着颜淮在屋里来回走动。   “小姐,苏小姐的丫鬟宝瓶来了!”   韩钰进来,大声的告诉颜如月。   “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她面色不对。”   颜如月面容一凛,“快让她进来。”   自打颜如月进京后,也没见过苏晴柔几次。在靳府有了五姨娘之后,听宝瓶说苏晴柔和五姨娘走的极近,关系很是要好。   颜如月隐隐觉得这位五姨娘是个有手段的,但苏晴柔一直说她人好。   正当颜如月想的功夫,宝瓶急匆匆的进来了,“颜小姐,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宝瓶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眸发肿,一看就哭过了。   “快起来说,你家小姐怎么了?”   “我家小姐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专栏《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收藏呀!男主角就是苏子夜,后面会改名叫苏子烨,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呀,下本就开! 第103章   ◎“那你,心疼心疼我吧。”◎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冷了,京城里下了几场雨水,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早晚出门都要多披件斗篷。   苏晴柔在府里没实权,管家的钥匙在老夫人手里捏着,所以整日里除了陪着霜霜便也无所事事。   府里来了几个姨娘,虽说她是主母,但姨娘们各个都是人精,看出来靳峥并不多宠爱她,便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尤其是那位表妹,因着生了儿子,所以气焰越发的张扬,甚至路上见了苏晴柔都不行礼。   好在苏晴柔不是个较真的,笑一笑便过去了。   后来,府里来了位五姨娘,是一位大人送给靳峥的,颇的靳峥的宠爱。而且伏低做小,和苏晴柔很是聊的来。   白日里这位五姨娘总是去苏晴柔的房里坐一会,女人家说些体己的话,有时候也去府里花园里逛逛,吃茶赏花,日子倒也有趣一些。   变故就发生在一场雨水之后。   本来第二日按理说该冷才是,但不知怎么回事,日头大的很,晒的人暖洋洋的舒服,出门穿着单衣甚至都不觉得凉。   苏晴柔抱着霜霜去花园里坐着,五姨娘寻了一圈也来了,照例和她说话。   霜霜会走了,就由宝瓶看着在地上玩,蹲在草丛里捡些花花草草,小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美,将采来的花儿给苏晴柔送了过去。   苏晴柔心里软成一片,牵着女儿的手来到方才她采花的地方,蹲下来指着花圃教她说话。   也就是在这时,竟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条蛇!   五姨娘等女眷尖叫起来,而苏晴柔爱女心切,一把将霜霜抱在怀里。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等宝瓶过来护主的时候,苏晴柔已经面色发白,嘴唇发紫了。   马车里,宝瓶哭着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哽咽着道:   “请来的大夫说,那蛇有剧毒,还问看没看清是哪种蛇,更好的对症下药。但是当时场景太乱了,我压根就没看清,而且那蛇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   “府里的人一直在找蛇,大夫说最好将那蛇胆取来入药。可是,可是我家小姐等不了了,才一个上午过去,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宝瓶说完,又开始用袖子捂脸哭了起来。   颜如月面色惨白,心里慌神。   “没事的,宝瓶,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宝瓶,还是安慰她自己。   到了靳府,府里能瞧出来每个人都面色惶惶。不是因为苏晴柔病了,而是因为那条逃跑的蛇。   谁知道蛇会窝在哪里,伺机再给人一口?   因此,颜如月很是轻松的进了主院,无人发现。   苏晴柔身边只有宝瓶这一个得力的丫鬟,还有一个乳娘倒是贴心,但是得照顾霜霜,因此病床前站着两个脸生的丫鬟,听宝瓶的意思,是她家姑爷派来的。   苏晴柔都这样了,靳峥还没回来。   颜如月看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苏晴柔,面色冷如冰。   宝瓶安排那两个丫鬟去看着汤药,藉机将人打发出去,好给颜如月说话的机会。   “苏姐姐,”颜如月握住苏晴柔的手。   往日里女子巧笑嫣兮的模样还在眼前,和现在面色灰白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但就是一个人,都是苏晴柔。   苏晴柔昏迷着,唇上泛起不正常的颜色,一张脸也死气沉沉,甚至胸膛起伏都不明显。   “大夫也喂了药,但是说……”宝瓶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说就算找到那条蛇也来不及了,让准备后事。”   颜如月的手收紧,她眼睛酸涩的厉害,却怎么也不肯掉下眼泪。   哭什么,苏晴柔会没事的,不能哭。   “宝瓶,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正门守着,等来人了就立马领进来。”   宝瓶没听明白颜如月的话,谁来?   但是宝瓶知道,这位颜大小姐素来有主意,宝瓶现在没了主心骨,全听颜如月的吩咐,赶紧哎了一声去找人了。   随同颜如月来的是柳枝和韩钰,颜如月回过头,看了韩钰一眼,韩钰点头,悄声的走出房门,不知去向。   “小姐,这样真的能行吗?”   她家小姐来的时候吩咐韩钰,让她入府之后四处看看,可有什么异常。尤其是注意那位五姨娘,仔仔细细的好好瞧瞧。   柳枝担心韩钰被人发现,颜如月却是不担心的。   “她身手好,再者现在靳府正是乱的时候,没人会注意一个小姑娘。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心里不安。”   京城偏北方,比旁的地方冷的更早。   就算有蛇虫,也该在深山老林里歇着才是,而不是窜到人多地方,还窝在花园里。   柳枝知道颜如月和苏晴柔情同姐妹,苏晴柔现在这个样子,自家小姐着急也是正常的。柳枝只能闭口不谈,心里也帮忙琢磨事情。   就在这时,听见有嘈杂的脚步声。   颜如月蹙了蹙眉,听出来应当不是宝瓶回来,所以她松开苏晴柔的手,站立起来整理裙摆,垂手等在一旁。   果然,进来的人是靳峥,身后跟着小厮模样的人。   靳峥看到颜如月还愣了一下。   之前靳峥觉得颜如月是个貌美聪明的女子,对她还多有欣赏。但听闻她与丈夫和离,又弄了个孩子出来,靳峥便对她的行事作风不敢苟同了。   所以,每次苏晴柔出门去找颜如月,靳峥都拘着她,不让她带霜霜去,还说什么怕教坏了孩子。   当然,这话苏晴柔没和颜如月说,都是颜如月自己猜测。   靳峥对颜如月不满,颜如月对他也存了厌烦。   这样的一个男子,也不知道苏姐姐到底为何死心塌地。而且苏晴柔都这样了,他才姗姗来迟。   俩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不耐。   “不知颜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他明知故问,着实让人厌烦,不过颜如月并没有恼怒,只微微一笑,道:   “看望苏姐姐。”   靳峥看了她一眼,便没再说话,而是走到床榻旁,看向苏晴柔。   靳峥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他只知道,苏晴柔是性子温和的女人,从来不吵不闹。   成亲许久,她从来没红过脸。   除了祖母要抬表妹为平妻那回。   靳峥叹息一声,给苏晴柔盖好被子,眼里带着痛色。   “柔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霜霜的。”   “靳大人,这话说的未免操之过急了。”   靳峥抬起头,肃容道:“大夫说已经没有可能了,府里在准备后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让她走的而不安生?”   颜如月站在那没动,脸上的笑意瞧着有些薄凉。   她讥笑道:“苏姐姐还好好的,只是病了而已,吃药就会好,何必说如此扫兴的话。”   靳峥皱眉看她,指着躺在床上几乎要没气的苏晴柔,怒声道:   “她这样叫好好的?我知你们姐妹感情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但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事已至此,她现在就是在吊着最后一口气,我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离去。”   靳峥越说,颜如月脸上的笑意越淡,最后红唇紧闭,一双澄亮的杏眸盯着靳峥,道:   “我说了,她会好。”   靳峥气笑了,也不想理会这个疯女人。   “来人,请颜大小姐避让,这是靳府的事情,和颜家无关。”   得了号令的小厮走上前,摆出请的手势,另一个小厮气势汹汹,大有颜如月不走,就要上前轰人的架势。   柳枝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将颜如月护在身后,和那两个小厮对峙起来,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靳峥站了起来,猛的甩了一下袖子,看样子是气极了。   “颜小姐,还望你给柔儿最后的体面!”   颜如月双腿像是生了根似的,就是不动,食指放在嘴唇上。   “嘘,你听。”   屋里弥散着苦涩的药味,苏晴柔半死不活的,颜如月又神神叨叨的,吓的靳峥一愣。   有脚步声逼近,靳峥转头朝着房门处看过去,就见领头的是苏晴柔的丫鬟宝瓶,后头跟着一位瞧着年过花甲的老人。   “颜大小姐,人来了!人来了!”   宝瓶一进来就和颜如月说话,靳峥颇为不满,他才是这个府里的主人。   因此靳峥呵斥道: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宝瓶红着眼睛,不敢顶撞靳峥,还是颜如月笑着开口,对那位老人道:   “劳烦您了。”   老人捋了捋羊毛胡子,拎着药箱子往床边去,一看就是大夫,要给苏晴柔看病。   “慢着,”靳峥拦住老人的去路,冷声道:“这是靳府,不是颜家。”   言外之意轮不到颜如月做主。   这是气方才颜如月的执拗,和宝瓶一来只和颜如月说话。   那老者不满的蹙眉,刚要说话,就听得门外又有脚步声走进来,未见人影先闻人声。   “怎么?本郡主看望好友也不成?”   靳峥哆嗦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已经走进来的女人。   正是文慧郡主!   颜如月重重的松了口气,上前行礼。   靳峥瞪大了眼睛,直到小厮提醒才弯腰行礼,慌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那位老者在文慧郡主进来前就已经走到床边,给苏晴柔看诊。   文慧没搭理靳峥,只淡淡的嗯了一声,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等着老者说话。   靳峥虽然当了官,但只是相对于平头百姓来说算官罢了。他连给文慧郡主提鞋都不配,因此立在一旁,白着脸不说话。   谁能想到苏晴柔竟然认识文慧郡主?!   靳峥脑子有点乱,过了半响他才想到,颜如月在京城里开了胭脂铺子,苏晴柔说不定就是在铺子了认识了文慧郡主。   但苏晴柔为何一直没告诉自己?难道是怕自己知道?可这是好事啊,为何怕让人知道?   颜如月只扫了一眼,便知道靳峥在想什么,她脸色越发的冷,手心攥紧,红唇紧紧的抿着。   过了一会,那位老者往苏晴柔嘴里塞了什么,让宝瓶喂了一些温水给苏晴柔,然后老者从箱子里拿出一捆白布。   打开一看,哪里是白布,分明是装着各种精巧器具的布兜子!   里面有各种样式尺寸的小刀,瞧着还冒着冷光,锋利的紧。   老者道:“这位蛇毒入体,寻常方法已经无法医治,只能铤而走险另行他招。”   颜如月看了一眼文慧,文慧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她开口问道:   “黄太医,您说说,是如何的险招?”   靳峥更懵了,这位老者竟然是黄太医?据说平日里只给圣上请平安脉的太医!   黄太医摸了一把小刀,道:“放血。”   文慧迟疑了:“放血?”   黄太医点头:“方才喂了一颗药下去,但也只能保住她清醒片刻,等会放血万分凶险,若是成了,这人有五成的几率活下来,若是不成,那……”   颜如月身子晃了晃,当即落了泪。   黄太医的意思是,即便是放血,苏晴柔也不一定能活。   黄太医接着道:“而且过程需得病患一直醒着,若是她受不住昏死过去,那可就遭了。”   一番话下来,含着九死一生。   到底是人家靳峥的妻子,就算文慧郡主强势带着太医来医治,也要问问靳峥的意思,何况是这样凶险的事情。   “你是她的丈夫,你来做决定吧。”   文慧说完,低头把玩自己染了蔻丹的手指。   屋里寂静,靳峥觉得压力倍增。   他怎么敢说不行啊!   “请黄太医救救她。”靳峥立马低头行礼。   黄太医点头,吩咐人准备一干事物,将其他闲杂人等屏退。   颜如月本想留在苏晴柔身边,但她看了一眼靳峥,心知他会不满,若是等苏晴柔醒来也会为难于她。   所以颜如月偷偷吩咐了宝瓶几句,让宝瓶进去了。   出来之后,靳峥好声好气的要请文慧郡主去会客厅喝茶水,文慧漠声说了句不必,就在此等候便好。   文慧说完,直接坐在了院里。   苏晴柔住的院子还算宽敞,院里放着藤椅,上头还铺着小垫子,能看出来时常有人坐在这。只是身为少夫人,何需总窝在院子里?   分明是因为苏晴柔无处可去,无事可做。   靳峥见文慧坐下了,赶忙吩咐上好茶和点心,自己像是仆般垂手立在一旁,等着文慧郡主和他搭话。   可惜,文慧一句话都没和他说,只随意的和颜如月说了几句。   日头西斜,屋里也终于传来动静。   “黄太医,怎么样?”   一见人出来,颜如月着急的上前,视线扫了一眼屋内,却被屏风挡住,只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黄太医叹气一声,颜如月提着的心猛的收缩。   “您这是……”   黄太医直接了当的说道:“命是救回来了,但她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若是三日内不醒来,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现在只能靠她自己。”   .   黄太医留了不少药材,告诉宝瓶该如何煮药。文慧带着黄太医走了,靳峥狗腿子似的去送人。   颜如月则是留在屋里,用温水泡过的帕子,给苏晴柔擦拭她手上的血渍。   苏晴柔的手指脚趾都被划开一道口子,微微发黑的血流了出去,直到血液变成红色才包扎上。   宝瓶去熬药了,屋里便没了侍候的人,颜如月认真细致的给苏晴柔擦拭身上。   屋里血腥气更重,重到柳枝都有些受不了。   她看向颜如月,不免心里五味陈杂。   她家小姐向来喜洁,也受不了异味。因着不喜鱼腥味,甚至连河鱼都不肯吃。   此刻,她家小姐面色如常的坐在血泊里,眉眼平和的服侍苏晴柔,一点都看不出异样。   “小姐,我来吧。”柳枝轻声道。   颜如月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过了会,韩钰回来了。   “没什么异样。”韩钰如实说道。   颜如月将已经被血色浸满的帕子放在一旁,给苏晴柔掖好被角,然后看着韩钰,眸子里一片真诚:   “钰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韩钰有些惊讶,颜如月是自己主家,每月给自己不少银钱,而且整日在府里吃吃喝喝,她压根就没做什么。   能做点事自然是好的,韩钰觉得拿钱也舒坦。   “小姐,您说。”   颜如月杏眸眨了眨,轻声道:“我想拜托你留在这里,帮忙照顾苏姐姐。”   苏晴柔身边就宝瓶一个丫鬟,还要熬药照顾人,着实是忙不开,颜如月不放心。本想留下柳枝,但柳枝不会武功,若是碰上什么事情不好办。   韩钰一口应下:“自然是可以的。”   颜如月又道:“你只需保护她的安全便可,侍候人的事情有宝瓶做。若是碰上难事别冲动,速去寻我。”   韩钰点头。   .   从靳府里出来,闻到新鲜的空气时,颜如月才觉得自己似从血河里出来,才觉得身上轻快一些。   “小姐,您放心,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颜如月颔首,“但愿吧。”   因着担心苏晴柔,颜如月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颜德春见女儿眼下发青,心疼不已,让慧娘煮了些安神汤送去,想着让颜如月喝了好好休息。   “慧姨,麻烦你了。”柳枝笑着接过来。   慧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主家的事就是大事。今日是甜汤,你让小姐尝尝可合口味,若是不喜欢,明日我多放些花蜜。”   柳枝笑着应下,让桃红送慧娘出院子。   端着砂锅往屋里走,撩开珠帘,便见到自家小姐正在看账本。   “小姐,天色黑了,您歇歇眼睛。”   颜如月也不想看,可是一停下来就会想到苏晴柔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她心里难受。   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给颜如月盛了一碗汤。颜如月喝了一口,点头道了声不错。   “小姐,您喜欢的话多喝一些,慧姨说了,这汤水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其实颜如月嘴里没什么滋味,吃东西也是味同嚼蜡,只盼着苏晴柔那边能有好消息。   “小姐,小姐!”   桃红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柳枝无奈的训斥她:“慢点慢点,小心摔了。小点声,莫要将小少爷吵醒。”   桃红像是兔子似的从外头闪进来,面色赤红气喘吁吁的道:   “小姐,苏小姐她,她醒了!”   颜如月猛的放下汤碗,带着点热度的汤水溅到手上也没理会,一双杏眸睁的老大,带着惊喜道:   “真的吗?韩钰传消息了?”   颜如月派了两个人在靳家附近看着,若是苏晴柔醒了便让韩钰隔着墙告诉一声,她也好马上知道。   桃红重重点头:“是,回来的人说,韩钰说苏小姐已经醒了,就是身子骨还弱着,无法起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颜如月连着说了两遍,脸上的喜意掩盖不住。   她有心上门探望,但想到靳峥那个狗东西,怕是不会让她进门。   想了想,只让人小心的送了东西到后门,交给宝瓶,让宝瓶给苏晴柔好好补一补。   靳峥在听见苏晴柔醒来后,马上就赶了过来,说了几句体贴的话后,他状似不经意的提到:   “柔儿,你认得文慧郡主?”   苏晴柔面上没有血色,瞧着虚弱极了,她甚至都坐立不住,只能躺在床上。   在她昏迷的时候,她听见耳边有一道声音:   “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霜霜还小,若是没了娘亲很容易夭折。你想让霜霜死吗?不想的话,就挺住!”   原本苏晴柔觉得自己陷入黑色的沼泽之中,怎么也爬不上来。   但是她听见了霜霜的名字。   霜霜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她还那么小,还没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她不能死。   苏晴柔拼了命的从沼泽里往外爬,总算是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醒后,她就知道,说话的那人是颜如月。   颜如月聪慧,知道她最在乎的人就是霜霜,所以拿着孩子激她,吊着她存活的信念。   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苏晴柔心态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她已经不在乎靳峥了,任他去找哪个女人都好,别来找她。   她要好好抚养霜霜长大,其他一概不管。   苏晴柔醒来后,宝瓶说了颜如月请文慧郡主的事情,所以此刻,她只嗯了一声回答靳峥,在靳峥看来就是承认她和文慧郡主交好。   狐假虎威,苏晴柔想,这也是个好办法。   靳峥果然态度好了不少,说了不少好话,话里话外让她在文慧郡主那里美言几句,为自己升官做打算。   .   苏晴柔的转变,颜如月还不知道,她正和谢砚说话。   “一去这么多天,可有什么发现?”   谢砚点了点头。   颜如月没细问,这不是她能管的事情。想了想,她将苏晴柔的事情和谢砚说了,谢砚长眸沉了沉,道:   “事有蹊跷。”   颜如月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但是让韩钰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谢砚道:“此事不若交给我。”   “我怕你忙不过来,又是要调查那些细作背后之人,又是要忙活衙门里的事情,你不是铁打的,总会累。”   夜深人静,屋里豆大的光亮微微摇曳。   之前颜如月回北山镇俩人就此分开,加之谢砚走这几天,细细一算,竟然十几日没好好说话了。   谢砚长眸晦涩,舔了舔薄唇。   低哑的声音道:“那你,心疼心疼我吧。” 第104章   ◎李婉儿在京城◎   谢砚没想做什么,只是和颜如月耳鬓厮磨了一会。   毕竟她的手帕交刚从鬼门关回来,她应当是没那个心情。   谢砚从来都是以颜如月为重,他忍一忍没什么的。   俩人又说了一会苏子夜的事情,颜如月问了句:   “他家里没有亲人了吗?”   谢砚摇头道:“他家在一处小山村里,我派人去了一趟,那里人烟稀少,住户不过十几户,且都贫困至极。打听一番,说苏子夜的爹娘都没了,她娘在咽气前将他卖给牙婆子,想着让孩子吃口饱饭。”   颜如月明白了,若是有亲戚在,也不至于卖孩子。想来是没什么可靠的人,家境又过于贫寒,小孩子实在是无法独自存活。   “顺着线索,找到被卖过去的那户人家,说是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跑了,找寻一番没找到,就将此事作罢了。”   颜如月忙问道:“那孩子的卖身契可是还在那户人家。”   谢砚轻笑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薄纸。   “就知道你要问,在这。”   桌子上的那张纸正是苏子夜的卖身契,有了这个,他才算是自由身。   颜如月抬起眼帘,看向谢砚的目光越发的柔和。   “谢砚,你真好。”   女子星眸娇嗔的模样,勾的他心热,俯身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齿碾过那颗小痣,直至听见她哼了一声,他才重重的喘了一声将人放开。   “打算将他怎么安置?”   谢砚眸色幽深,嗓子也低哑的不像话。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明明是清新的味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能催动人脸热的刷子似的,将颜如月的脸颊都刷了一层绯红。   颜如月舔了舔唇,袖子里的手攥紧,到底没说自己身子不便的事情,而是回答他道:   “孩子太小了,他自己也没法生活,不若就在府里,给淮哥当个玩伴。”   谢砚握住她的手,长眸柔情似水。   “听说你还给苏子夜找了两个贴身小厮,还请了夫子。”   苏子夜来颜府的第一天,颜如月就吩咐找两个小童陪着他。   府里有不少仆从家都是京城的,那两个小童一个是门房的孙子,另外一个则是府里洒扫婆子的小儿子。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陪着苏子夜一起玩闹也好。   至于夫子,颜如月想,既然他到了颜家,合该好好对他。颜家有钱,自然不会亏待这么个小娃娃。   “他都六岁了,该启蒙了,夫子还说呢,子夜很是聪慧,教起来也省心。”   颜如月谈起苏子夜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像是说自己孩子似的。   谢砚亲亲她的指尖,“若是喜欢这孩子,不若将他收为义子。”   不明不白的在府里,大人倒是没什么,就怕小孩子大了心里有疙瘩。谢砚看出来颜如月喜欢这个小孩,所以才说了这话。   颜如月深以为然,笑着道:“我还想着和你商量一番,不过这事还要问问子夜,等过些日子,他熟悉府里之后再说。”   .   苏子夜人小,但十分懂眼色,刚开始的时候沉闷着不说话,后来发现颜如月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他便开始总是笑盈盈的。   时间长了,笑意变得真诚起来,毕竟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两个玩伴,甚至还能读书写字。   苏子夜拽住颜如月的手,泪眼朦胧的叫了声母亲。   小孩子声音软软的,带着颤声,让颜如月心里一疼。赶忙蹲下抱住苏子夜,拍了拍小孩的后背,温声道:   “这就是你的家。”   他才六岁而已,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就算是一个大人,让他去颠沛流离,怕是状态还不如还是小孩子的苏子夜。   “母亲,去看弟弟。”   苏子夜脸上的伤好了不少,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讨人喜欢。   颜如月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站起来牵着他的手往屋里去。   淮哥一天比一天大,瞧着胖乎乎的喜人,好似认识苏子夜般,看见人就咿咿呀呀的,小肉手举起来,胡乱的摆动。   苏子夜笑了,用帕子将自己的手擦拭一遍,才去摸淮哥,俩个孩子差了五岁,竟也玩的尽兴。   屋里孩子的童声笑语,将一众大人感染,柳枝和桃红也跟着笑,颜如月坐在凳子上勾唇,眉眼之间越发的柔和。   若说之前的颜如月是一朵盛放的芍药花,明艳不可方物,那么现在的颜如月便是刚绽放的茉莉花,就连香气都是软香。   颜如月看着两个咯咯笑的小孩子,心想家里孩子多是件好事,不会像自己这般,孤独的长大。   颜府欢声笑语一片,谢家却是安静无声。   院子里秋山正在劈柴,旁边的连翘坐在矮凳上洗衣裳,俩人时不时的压低声音,说上几句话。   “小姐今日也心情不好?”   秋山将劈好的柴整齐的摆放在角落里,低声问了一句。   连翘才十二岁,家里贫寒所以父母跪在路边要将她卖了,因着相貌好,有不少不怀好意的人过来问价,还有个富态的女人愿意出双倍的价格将她买下。   连翘来自村里,什么都不懂,只看着那妇人穿的绫罗绸缎,想来是个家境好的。连翘的父母也不懂,想着孩子去了人家,总比在自家过的好。   就在双方要达成交易的时候,一身官服的谢砚走了过来,给了更多的钱,将连翘带走了。   而且,签的是活契。   连翘其实不明白活契和死契的区别,直到来了谢家,秋山给她讲解了一番。   “你呀,命好,碰上我们家大人了,活契的意思是,两年后你就是自由身,想去哪里去哪里,不必在这里拘束着。”   连翘当时惊讶的不行,谢大人花了那么多钱,竟然只让自己服侍两年吗?   没想到更好的事情还在后头。   谢砚不用人侍候,秋山这个小厮整日里也只是做些劈柴挑水的活计。谢兰芝也不喜人近身,所以连翘接过洗洗涮涮的活,给家里人洗衣裳。   连翘喜欢谢兰芝,觉得温温柔柔的,说话细声细语,听起来就舒服。因此见谢兰芝心情不好,连翘也跟着心情差起来。   “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自从那日从外面回来,就情绪低落,我问也问不出什么。”   “而且大人公事繁忙,前些日子才回到京城,又开始忙活衙门的事情,早出晚归的,怕是都没注意到小姐心情不好。”   秋山用力的挥动斧子,将一块木头劈开,头也没抬的回答道:   “大人太忙了,怕是在衙门里连饭都顾不上吃,这两日你留些饭菜放在锅里热着,若是大人回来饿了自己就吃了。”   连翘赶忙应下,洗好后将衣裳晾在院子里,把盆里的水倒在后院,又去厨房将泡好的茶水拎着进了屋里。   “小姐,”连翘敲了三下门。   “进。”   屋里传来女子柔弱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心情不好。   连翘进了屋里,见谢兰芝正坐在桌子前,手里是一套小孩子的衣裳,正低头缝袖口。   “小姐,您热吗?我要不要将窗子打开?”   晌午的时候,日头很大,不开窗户的话屋里确实有些沉闷。不过谢兰芝摇了摇头,道了声无事。   她皮肤本就白净,这两日因着心情不好,身子骨也差了一些,瞧着白的吓人,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眼睛微红,连翘觉得应当是哭过了。   但是小姐为什么哭啊?连翘不明白。   她有心问一问,又觉得这是主子的事情,自己到底不好说什么。   “小姐喝茶。”   连翘给谢兰芝倒了一杯茶水,又转身去厨房取来秋山一早去买的点心,一并放在桌子上,让谢兰芝配茶吃。   只是谢兰芝许久都没动,只低头缝衣裳,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连翘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退了出去,悄悄问秋山。   秋山自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算等自家大人回来后透露一二。   只是,等到天都黑了,谢砚还没回来,看来衙门里的事情没忙完。   第二日,秋山打着哈欠起床,洗漱后照例去挑水,到厨房的时候看见锅里的饭菜好像少了,应当是谢砚晚上回来用了一些。   秋山咧嘴笑,觉得自己可真聪明。   又过了一天,谢砚难得的休沐在家,秋山早早起来去买了最新鲜的肉馅,还在后院掐了一把鲜嫩的小菜,让连翘和面,打算早上吃饺子。   连翘出自苦寒人家,早早就懂事会做活了,包饺子自然不在话下。   俩人干活麻利,很快就将饺子煮好,端上桌了。   正好谢砚打拳回来,洗漱一番后,家里的四个人一起围坐在桌子旁,打算用早膳。   谢家兄妹没那么大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也让秋山和连翘一起,人多些,吃饭也香。   谢砚先是给妹妹夹了几个饺子,长眸扫了一眼谢兰芝,见她一直低垂着脑袋。   谢砚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秋山,秋山无奈的摇头。   等吃完饭,谢砚将秋山叫到书房里,问这几日可发生什么事情?为何谢兰芝瞧着心情不虞。   秋山只得将事情全头全尾的说了,说从外面回来就心情不好,已经好几天了。   谢砚心中明了,谢兰芝出门只会去名花斋,看来他晚上问问颜如月便能知晓。   没想到不用晚上,下午的时候,颜如月就派人传了口信,让他去名花斋一趟。   照例是避开人,从后面无人的小巷子进了后院。颜如月早就在院子里等了,将门打开后放人进来,又迅速的关上门。   “月儿,怎么了?”   谢砚见颜如月脸色有些不好,忙关切的问了一句。   颜如月背靠着木门,重重的吐了口气,说了一句:   “李婉儿在京城。”   谢砚蹙了蹙眉。   当时高瀚义顶了李婉儿的罪,被判处流放之刑。后来李婉儿和宁泽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难道李婉儿孤身一人来了京城?   谢砚看着颜如月,明了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拉着女子微凉的手坐在院子里,轻声安慰道:   “慢慢说。”   颜如月定了定神,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韩钰被我留在苏姐姐身边照料着,顺便让她看看府里可有什么不对。刚开始的几天,韩钰帮忙照顾苏姐姐,也没空在府里逛,所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后来苏姐姐醒了,府里靳峥的几位姨娘过来探望。”   说是探望,其实不过是面子上过的去罢了。尤其是那位表妹,巴不得苏晴柔醒不过来。   五位姨娘一起来,苏晴柔便让人招待她们。   因着苏晴柔身子虚弱,所以就在内室见姨娘们,宝瓶倒茶,韩钰则是在一旁搀扶着苏晴柔坐起来。   韩钰记得颜如月的嘱咐,努力的低垂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被姨娘们瞧出来不是府里的人。   兴许姨娘们压根就不在意苏晴柔,竟也没看出来不对。   几个人轮番说些体面话,苏晴柔只偶尔回那么一两句。   韩钰乖顺的立在一旁,想着女人之间可真是麻烦,就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着实是无聊。   韩钰听她们说话,站在那都觉得困了,甚至悄悄打了个哈欠。   直到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少夫人身子刚好,我们过来瞧见您也就放心了,您慢慢调理,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明明是暖心的安慰人的话,可韩钰却打了个寒颤。   这个声音,韩钰这辈子都不会忘!   韩钰红着眼睛,右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自己腰间的软剑,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几位姨娘。   因为韩钰站立在一旁,只能看见几位姨娘的侧脸。   在几位姨娘当中,有一位姨娘身材娇小,衣着打扮明艳大方,说话声音柔柔弱弱的,而且尽说些好话,有时候旁的姨娘为难苏晴柔,她还帮忙岔过话题。   就这么个温柔美人,韩钰却知道,她黑心黑到了骨子里。   摸着软件的手发颤,韩钰眼前出现爹娘死前的惨状,她双目赤红,作势就要抽剑杀人!   “韩钰!”   旁边的宝瓶猛的将人摁住,低低的提醒她。   好在屋里的其他人正笑呵呵的说话,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异常。   宝瓶双手用力的压着韩钰的右手,却觉得自己要压不住了。   “韩钰,你冷静,想想颜大小姐的嘱咐!”   韩钰眼前都是红的,冷不丁听见宝瓶提颜如月的名字,她才恍然回过神。   “有什么事情速来寻我。”颜如月走之前告诉她的。   韩钰咬着牙,嘴里都是血腥气,眼看着谈话结束,李婉儿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苏晴柔自然也发现韩钰的异样,问她是怎么回事,韩钰不肯说,只说要回颜家一趟。   而后,颜如月便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韩钰的爹娘都是镖师,为人爽朗仗义。   一次雨夜,他们家门前倒下一个姑娘,韩钰的娘心软的将人留下,却不想这好心的举动,害了一家人。   他们接了一趟镖,押送一箱子宝物。   本来是暗镖,没人知道的,而且韩钰的爹身手不错,这么多年也顺顺利利的。   韩钰放心的在家里,还和李婉儿一起看话本子,数着日子等待爹娘回来。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爹娘的尸体。   俩人身中数刀,满身都是血污。   队伍里押送的人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都不同程度受了伤,勉强将死去的尸体拉回来。   一箱子宝物也丢了,同时,李婉儿也不见了。   韩钰不是傻子,她当时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自家引狼入室,才落的如此下场。   李婉儿勾结贼人,将他们的行径透露,中了贼人的埋伏,若不是如此,凭借韩钰爹娘的身手,万万不会死。   当韩钰诉说自己经历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   颜如月心疼的将人抱住,柳枝和桃红也上前来将人围住。   如此滔天血仇,韩钰能压着自己没当场手刃了李婉儿,已经十分难得了。   “谢砚,”颜如月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发颤,眼眸红了一圈,明显是心疼韩钰,可惜她死去的亲人。   “我觉得苏姐姐被蛇咬,多半和李婉儿有关系。”   “谢砚,她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该受到惩罚吗?害死了韩钰的家人,害的苏姐姐差点抛下孩子去了,这桩桩件件,都是她惹出来的!”   越说颜如月越激动,谢砚见状抱住人,将人环在怀里,大掌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   “月儿,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此事交给我。”   说完,谢砚感受到自己的衣襟隐隐有湿意,是埋在他胸膛的女子掉眼泪了。   “谢砚,”颜如月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自责:“你说,李婉儿进了靳府,害苏姐姐的事情,会不会是和我有关。”   当年在北山镇,她就觉得李婉儿好似是恨她。   颜如月不敢想像因为自己而害的苏晴柔至此,若是真的……真的因为她的关系让苏晴柔遭受如此大的灾难,颜如月愧疚的心肝都是疼的。   “不是的,月儿,和你没关系。”   “可是,我不知道……谢砚,我真的怕。”   怕她间接的害了她最亲近的苏姐姐,怕自己带来这一切苦难。   “月儿,你听我说,”谢砚低声凑在她耳边,道:“做这些事的人才是罪大恶极,受害者无罪。”   “月儿,如果这些都是她做的,她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之人,不是你。”   颜如月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内心已经受到煎熬了,谢砚叹息一声安慰了好一会,从名花斋走的时候天色都要黑了。   此事没有惊动官府,自然是要私下里调查,谢砚垂眸静静的走路,脑子里想的是方才颜如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有人能如此心肠狠毒?”   谢砚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心能恶毒至此,就像当年在北山镇,永安侯为了逼他,不惜让肖春雷动手杀了两个谢家族人。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就像是蚂蚁一般,说踩死就踩死。   在这一刻,谢砚深深的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如山。   .   为了不打草惊蛇,颜如月没让韩钰再去苏晴柔那里,也没告诉苏晴柔李婉儿的身份,只是提醒了宝瓶,让她多加小心。   颜如月不知道谢砚要怎么查,但她也不能干等,总得做点什么才是。所以颜如月将文慧郡主给她的丫鬟悄悄派了两个过去,这两个丫鬟都有些身手,人又伶俐,有她们在颜如月能稍微安心一些。   因着惦记着苏晴柔的事情,颜如月状态不太好,几日下来,人竟然瘦了一圈。   “小姐,这是慧姨送来的汤,说是老爷吩咐给您补身子的。”   颜如月嘴里淡的没滋味,吃什么都吃不下,也就能喝下点汤汤水水。   喝了一碗后,小苏子夜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母亲,夫子今日夸我了!”   到底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刚开始的时候是警惕的,但时间久了,知道府里的这些人都是好的,所以慢慢的露出小孩子的本性。   小孩都喜欢被夸,苏子夜也是一样的,小手高高的举起书本,想让颜如月看夫子给他的批语。   大概颜如月的笑容有些勉强,苏子夜敏锐的发现了,他笑着说了好些逗趣的话,才将颜如月逗的开心一些,连带着补汤也喝了不少。   柳枝见状高兴的夸了苏子夜,说他是小福星,还让苏子夜也跟着喝了半碗,气氛总算是没那么低沉了。   苏子夜很是用功,每日都会认真的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因此也不便久留,得赶紧回房用功了。   小短腿迈步出了内室,转过锦鲤屏风,捧著书籍就要往外走的时候,听见柳枝压低了声音和颜如月说着什么。   柳枝当然是安慰颜如月,轻声道:“小姐,您放心,宝瓶知道深浅,且苏小姐醒来后和之前也不一样了,她总得为霜霜小姐考虑,所以您不必担忧李婉儿会作乱,大家都防备着呢。”   颜如月怎么能不担心,有时候她在想,李婉儿为什么这样做?她想不明白。   “柳枝,你说李婉儿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柳枝当然不知道,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忽地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枝回头,就见是苏子夜去而复返,小孩子脸上带着奇怪的神色。   “子夜,怎么了?”   面对小孩子,自然是要温和一些,颜如月努力的挤出笑容,怕吓坏了孩子。   苏子夜不怕,只是震惊。   “母亲,您刚才说的人,是叫李婉儿吗?” 第105章   ◎俯身低头亲上颜如月的耳朵◎   去病如抽丝,需得慢慢调养着。   苏晴柔原本就柔弱,现在更是全身无力,只能躺在床榻上。   苏晴柔的女儿靳霜霜人小,对于满屋子的苦涩药味小孩子皱着眉头,感觉随时会哭出来。   苏晴柔舍不得孩子受苦,便让奶娘好生照顾着,说每天早上趁着她没喝药的时候来一趟便好。   苏晴柔的房里除了宝瓶外,还有两个年岁小的丫鬟,是颜如月送过来的。靳峥问了一回,苏晴柔只说是文慧郡主送的。   这样一来,谁也不敢说什么,靳峥对苏晴柔甚至比之前更加上心。   原本因着府里有了几个姨娘,靳峥许久不曾踏入她房里。现在隔几天靳峥会来探望苏晴柔一次,温声关怀,体贴的如刚成婚的时候。   如果是以前的苏晴柔,可能会感动的掉眼泪。   但她不是那个苏晴柔了。   从鬼门关走这一趟,苏晴柔看透了很多东西。   她越发的觉得颜如月是对的。   颜如月告诉她,让她在府里好好的过,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苏晴柔深有体会,便和靳峥虚以为蛇,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府里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大约是看着少夫人重新得了少爷的喜爱,对苏晴柔也越发的尊重起来,之前仆从们见到宝瓶都不搭理,现在都要叫一声宝瓶姑娘。   宝瓶每次回来,都要狠狠的说一通,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无外乎觉得这群人如墙头草一般,太烦人。   苏晴柔也只是笑笑,她脸颊消瘦,看起来就是病入膏肓的人,但一双眸子清亮,比往日更加能看透人心。   “宝瓶,你在咱们院里说说就算了,出去可莫要胡说。”   宝瓶哎哟一声:“小姐,我素来嘴严实,自然不会瞎说。您呀,就按时吃药,多吃饭,将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理,其他的一概不要操心。”   苏晴柔微微一笑,重重的点头。   宝瓶走过来,递来一碗人参鸡汤,说道:“这是颜大小姐送来的老山参,据说年头久效果好。柳枝来的时候说,让您尝尝味道,若是觉得不合心意,就在颜府让厨娘炖好了送过来。”   “柳枝说,他们府里有个专门做调理药膳的厨娘,做的汤汤水水都很好喝。”   苏晴柔心里一暖,只觉得颜如月的心意比热乎的鸡汤还能熨帖人的心。   “月儿啊,”苏晴柔低头擦了擦眼睛,“小时候都是我护着她,出门的时候有旁的小姑娘过来找事,我就将她放在身后,深怕她同旁人打起来吃亏。那时候她一张嘴就不饶人,即便是在我身后,也能将对方说哭。”   似是回忆到小时候,苏晴柔声音越发的轻柔起来。   俩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性子却是完全不同。   长到现在,自己犹如无法被风吹雨打的娇花,而颜如月却坚韧的还在成长。   苏晴柔叹了口气,还好有颜如月在。   .   “给苏姐姐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颜如月正抱着颜淮,随口问柳枝。   柳枝应了一声,回道:“送到了,我还问了一嘴前几天送去的山参,宝瓶说苏小姐嘴里没什么味道,喝起来都差不多,便不折腾了,免得从咱们府里做好,还要悄悄的往靳府送。”   颜如月嗯了一声,她不怕麻烦。既然苏晴柔说没关系,那便算了。   “母亲,淮哥。”   苏子夜哒哒哒的跑了进来,小孩子和刚进颜府的时候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穿着一身如意纹锦衣,原本枯黄的头发瞧着带了些光泽,整齐的梳起,将一张白净的小脸露出来。   脸上的伤势好了之后,能看出来苏子夜是个相貌不俗的小孩。   怪不得他娘亲将他卖给人家当仆从使,若是自己独活,说不定会遭遇什么事。   颜如月抱着颜淮坐下,方便苏子夜看弟弟。   苏子夜很聪慧,到了颜府后将规矩学的很好,每次和颜淮玩之前,都会将小手洗干净。   “淮哥,我今天学了不少东西,这就教你。”   苏子夜才六岁而已,淮哥更是才几个月大,两个小孩一个说着童言童语,一个咿咿呀呀的,倒像是能对上话似的。   颜如月没忍住笑意,将淮哥放在小榻上,让苏子夜脱鞋上榻陪着淮哥玩。   “吩咐厨房,将糕点拿过来,再温些牛乳。”   苏子夜太瘦了,颜如月想着法让小孩多吃一些,每日里汤汤水水的没少喂,总算有些成效。   原本凹陷的脸颊带了点肉,看起来就可爱。   “母亲,您吃。”   精致的糕点装在小碟子里,这是苏子夜以前未曾见过的东西,是到了颜府才有幸能吃到的美味。   按理说,小孩子都贪吃,但苏子夜不是,他很懂礼,每次吃饭也都是等着颜德春和颜如月动筷子了,他才肯埋头吃。   现在也是如此,小手端起一碟糕点递到颜如月面前,正是颜如月最喜欢的桂花酥。   “子夜真乖。”颜如月笑着摸小孩的脑袋,苏子夜眉眼弯弯高兴的笑了。   有了苏子夜,家里更热闹了,总觉得一天的时光眨眼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将睡着的颜淮送到奶娘房里,颜如月身上的不便终于走了,好好的洗漱一番坐在桌子旁静静等待。   一刻钟后。   “今天衙门里有些事情,忙的晚了些。”   谢砚风尘仆仆,面上带着疲惫来了。   “晚上吃东西了吗?”颜如月关切的问道。   谢砚扫了一眼桌子上摆放好的酒菜,甚至还冒着热气,他勾了勾唇角,如实答道:   “还没。”   “就知道是这样,坐下先用一些,最近你清瘦不少。”   京城里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在京城以北的一处地方发生了地动,还好是在深山里,只山脚下几户人家的茅草屋榻了,人没什么大事。   这事本来谢砚是不能这么快收到消息的,但他派了几个人去查苏子夜给的地址,正好路过发生地动的地方,便将此事一同禀告了。   苏子夜的事情,颜如月当时是想转达给谢砚。   但苏子夜摇头,坚持当面和谢砚说。   事情的起因便是苏子夜被卖到一户人家之后,受不了虐待跑了出来,却不想刚逃出狼窝,又落入虎口。   苏子夜被关进了一个屋子,里面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孩子。   旁边的屋子里关着几个貌美的少女,苏子夜听见过女子哭泣声,还有男人的辱骂声。   后来,苏子夜他们被大人打,慢慢的就都听话了,也看见隔壁的几个女子挨打。   其中一个长的好看,也最先朝着那些人低头。   苏子夜听见有人叫她李婉儿。   除了那个叫李婉儿的,其他的少女一夜之间不知所踪,只有李婉儿在院子里,从阶下囚变成主人,吃香喝辣,日子过的舒坦。   有时候李婉儿会说些好话,让看守的人多给孩子们一点吃食,有时候,她会恶狠狠的抓住人,嘴念叨着什么,对孩子拳打脚踢。   苏子夜被她打过,也因着她吃过几次饱饭。   他不知道自己该恨这个人,还是该感谢她。   后来,李婉儿就不见了,他们这些孩子被驯服,开始为这些人办事。   “根据苏子夜所说,他们这些人应当就是为了钱财,先让小孩和女人打探,然后贼人再设下埋伏,暗中偷袭,就像当时韩钰的父母遇见的事情那样。”   苏子夜虽然人小,但记事情还算清楚,给了谢砚一个地址后怕不稳妥,又说了附件大致的景象,这才让他们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地方。   不过可惜,已经人去楼空了。   “当初韩钰父母的事情就已经惊动大理寺了,想必他们那个时候就换了地方,只是一直在外的苏子夜不知道罢了。”   颜如月点头,杏眸里带了点急色:“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如此胆大包天?”   谢砚喝了一口茶水,将干涸的嘴唇润了润,轻声道:   “不像是一般的土匪马贼,若是普通的贼人,何必要杀安可自如?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像是带着宝物。”   “再有,这群人对安可自如是下杀手,和韩钰父母那件事不一样。”   既然之前贼人劫杀韩钰父母是为了财,按理说也该一直为财才是。   但杀了安可自如,可得不到什么身外之物的好处。   颜如月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看不懂,她也只能看看账本,算算自家的生意了。   “行了,先别想了,吃点东西歇一歇。”   说着,颜如月就要给谢砚倒酒。   “别,”男人粗粝的掌心握住她柔软的手指,长眸看着她,定定的道:   “不能喝酒。”   颜如月笑了,一双杏眸若含春水般,漾起阵阵涟漪。   “果酒而已,你喝一些暖暖身子,夜里也能好生休息。”   谢砚无奈的包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颜如月笑出了声,“怎么,怕喝醉?”   谢砚漂亮的长眸变得晦涩,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微滑动,显示出男人的紧张。   “怕什么,夜里就宿在这好了。”   颜如月说着就要给他倒酒,谢砚舍不得扰她兴致,便接过酒壶挽起衣袖,亲自给二人斟满。   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冷的得穿夹袄才行。夜里更是比白日凉,阵阵的寒意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颜如月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素色寝衣,冷的打了个寒颤,旁边的男人却只是替她取来外袍披上,再无其他的动作。   颜如月挑了挑眉,怎么有些日子不亲近,这人变和尚了?   “谢砚,我冷。”   谢砚刚仰头喝了一杯,只觉得一股热意顺着喉咙一路向下。   他低垂眼帘看向她,心想他前几日要抱她,她不肯来着。   虽不知为何,但谢砚不是那种急色之人,能牵手便已经很好。   听见她说冷,谢砚长眸看向四周,似是打算再给她添件衣裳。   颜如月见此咬碎了一口银牙,低声道:“不要披衣裳。”   谢砚愣了愣,见女子脸颊带着红,他忽地开窍一把将人捞进怀里,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这样呢?”   谢砚长臂伸展将人环住,软香入怀,当即热了起来。   声音又低又哑的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上,酥麻感从耳朵扩遍全身。   颜如月当即软了腿,只能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他似是笑了一下,而后俯身低头亲上颜如月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   已经尽力让谢哥吃饱了,狗头叼玫瑰 第106章   ◎永安侯又高兴又担忧,生怕自己控制不了谢砚了◎   眼看着天冷了,屋里也烧起了炭火。   一位小宫女低着脑袋将炭火拨弄一下,而后垂手立在一旁。她的职责便是看着炭盆,其他的事情自然也有专门的人做。   嗖的一声。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窜了进去,喵喵叫了几声。   “檀香。”   座椅上,太后娘娘招招手,那猫儿似是听懂人话般,四肢轻巧的一跃,跳到太后娘娘的腿上,将自己缩成一团,任由太后娘娘摸毛。   “这小东西聪慧的很。”   旁边坐着皇帝,笑着和太后说话。   太后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道:“宫里寂静,有只猫儿也热闹些。”   这话说的,意思就是皇帝总不来看她,她觉得无聊。   皇帝面露尴尬,这些日子他确实公务繁忙了些,只每日早上请安的时候坐一小会。   “贤王又出门游历去了?”太后主动递过了台阶。   有些话点到为止,毕竟他不止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国之主。   皇帝很是上道,点头回应:“嗯,他是个懒散的性子,王府都拘不住他。”   贤王年轻的时候便是如此,大家早都习惯了。   再说,他一个闲散王爷,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安分守己便可。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抬眼看太后,笑着道:“母后气色愈发的好了。”   太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也觉得细腻不少,好像皮肤也变得白净了。   “今年将贤王的皇商名头撤了,又添了个新的。本宫用着东西不错,一会叫人给你送一罐软香脂过去,涂手用。”   女人家对于这等东西总是高要求的,何况是天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皇帝惊讶的挑了挑眉,没想到太后对于这家的东西如此肯定。   “既然母后喜欢,那便让他们多送一些便是。”   太后笑着点头,道:“说起来这家也不容易。”   太后没将话说全,但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   撤掉长安楼皇商的名头,是皇帝和太后共同决定的。   皇商带来的财富不少,贤王一个闲散王爷什么都不用做便领了俸禄,再加上长安楼的进项,算算也是个可观的数字。   但太后为人谨慎,她觉得贤王的日子够好了,没必要拥有更多的财富免得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再有,长安楼就是藉着皇家的名头在招揽生意,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   林林总总加起来,便让名花斋顶了长安楼。但也让名花斋被迫成了贤王的眼中钉。   太后想到在寺庙里遇见的那个姑娘,觉得十分有眼缘。   她信佛,自然也相信缘分,因此提点了几句,也算是了却一段因果。   皇帝笑了:“看来母后十分钟意这家的胭脂。”   .   旨意送达的时候,颜如月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在她反应快,赶紧拉着一众人跪地磕头,谢主隆恩。   颜如月虽然没和宫人打过交道,但礼数还是懂得,当即塞了两张银票。   传旨的宫人吓了一跳!   虽说平日里也会收打赏,可都是收些碎银子,大多就是十几两,可这家出手就是一百两的银票啊!   宫人脸上笑开了花,大声说了好几句讨喜的话,引的附近的百姓们聚集,对着牌匾指指点点。   “老天爷!竟然是宫里赐的牌匾!”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祖坟冒青烟咯!”   “哎呀,搞的我都想进去买点东西了,可是我是男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等到宫人走了之后,门口的人不减反增。   藉着这个机会,颜如月挺直了腰板,笑盈盈的宣布:   “今日是名花斋大喜的日子,东家做主,凡是今日进铺子买东西的客人,都额外赠送一盒胭脂!”   “哇,真的吗?”   “别挤我啊,让我先进,哎你别抢啊,那是我看中的!”   凡是皇商,都会得到一块御赐的牌匾,之前的皇商都是多年前就选定的,因此早就有了牌匾,只有名花斋,是今年新来的。   京城里许久不发生这样的大事了,众人看颜如月的眼神都变了。   是,士农工商,大多读书人都瞧不起商户,可颜如月不一样啊,人家可是皇商!皇商什么意思?就是皇宫里的人都用颜如月的东西。   他们家的货物美价廉,又有了皇商的名头,因此生意蒸蒸日上,加之今日御赐牌匾之事,客人们更是将门槛都要挤破了。   天色擦黑,颜如月累的在里间靠着,身上没了力气。   “还好小姐将几位师傅带到了京城,否则从北山镇往这头运货,说不定要供不应求。”   柳枝说的是事实,颜如月也感叹一声,自己做了英明的决定。   等到回家的时候,颜如月特意在饭桌上说了此事。   饶是颜德春早就收到消息,但此刻听见女儿亲口说出来,他依旧很是激动。   苏子夜人小,还不明白御赐的东西有多珍贵,颜如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解释道:   “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家便是皇家了,若是能被他们称赞,那便是无上的荣耀。”   苏子夜有点懂了,他想起夫子说的话,说他们都是棋子,但若是执棋的人是皇家,那便算是物有所值。   “母亲,等我长大了,会给母亲挣更多的荣耀。”   小孩子粉雕玉琢,说话童声童语却又掷地有声。小手紧紧的握拳,似是在蓄力般,逗的颜如月笑了起来。   “好好,我们子夜最乖巧了,娘信你。”   因着牌匾的事情,着实让颜府上下都喜气洋洋,似是过年了般热闹。   颜如月拨弄算盘,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还是京城好啊,在京城一个月挣的钱,抵上在北山镇半年的利润了。   就算给唐熠分出去一些,自己也剩下不少。   唐熠知道这件事后,派人来送了贺礼,全是贵重的东西,足以看出对颜如月的感谢。   “我家少爷说了,多亏了您,才让唐家有这等荣耀。”   颜如月笑笑,说了几句客套话。   此事在京城里传了两天,又被其他的新鲜事取代了。   但依旧传到了一些人的耳朵里。   之前肖春雷被永安侯安排去了别处,近日才回来覆命。   他回来的时候路过名花斋,也看见了颜如月。   “你是说,那个名花斋的东家,是谢砚之前的妻子?”   肖春雷应声,抬眼看了看永安侯身边侍候的美人,都是面生的,想来也是,永安侯重色,不止府里的妾室众多,没名没分的美人更是数不过来。   永安侯挥了挥手,让美人们退下。他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   “这事暂时先压着,想来谢砚已经和她断了关系,无甚大碍。再有,她现在到底是皇商了,又是天子脚下,总不好做的太过。”   在北山镇,永安侯的名头能压死人,但是到了京城可就不够看了。不说旁的,就是谢砚一个刚入官场的人,都比永安侯多了几分实权。   而且谢砚颇得圣心,对皇上有过救命之恩,这更是永安侯无法比的。   想来想去,永安侯突然发现,这个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成长到他需要仰视的地步。   不知道怎么回事,永安侯有点不安,当下便差人备车,去了谢砚的宅子。   谢家人刚吃过晚饭,谢砚让连翘陪着谢兰芝回房间,让秋山去准备茶水。   永安侯踏步进屋,坐下后才开始打量这个儿子。   短短的一年时间,谢砚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往日里他面色冷峻,瞧着就不好相处。现在更是冰山一座,但收敛的气息更加摄人。   ,所以他开口道:   “已经十一月了,眼看着再有一个月便是除夕,不若趁着年前,将你的身份一事办了吧,早点上族谱,为父心里也踏实。”   谢砚倒茶的手顿了顿,又很快恢复如常,竟然一口应下了。   永安侯喜不自胜,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的。   “主母那里你不必担心,你现在正值圣宠,想来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择一良辰吉日,将你引荐给她。你娘去了,打算将你记在她的名下。”   永安侯也是为了谢砚好,若是不然,谢砚也只是个庶子罢了,但记在永安侯夫人名下就不同了,就是嫡出。   谢砚什么都没说,永安侯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偶尔接两句话,父子俩相谈甚欢。   “对了,你的亲事也该着手办了,为父会帮你留意一番,年岁不小了,总该早点开枝散叶才是。”   永安侯其实有孙子,不过儿子长的普普通通,孙子又能好看到哪里?   每次永安侯听着旁人说自己的孙儿多可爱,他都心口堵得慌,想着谢砚早点成家生子,有个样貌出众的孙子,他面上有光。   “听说那位颜小姐也来了京城,你小心着些,不要被她瞧见,缠上你就遭了。”   在永安侯看来,颜如月这等商户女定然是舍不得谢砚的,说不定看见后会哭哭啼啼,求着谢砚复合。他怕谢砚心软答应,那可遭了。   永安侯府的孩子,怎么也不至于娶个商户女。   谢砚淡淡的嗯了一声。   只是到了夜里,哪里是颜如月求着他,倒是反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永安侯:巴拉巴拉   颜如月:呸 第107章   ◎韩钰不在◎   早上起来,京城里下雪了。   柳枝端着水盆,边侍候颜如月洗漱边说道:   “小姐,外面的雪下的可大了,估计一会地上就是一层白。”   桃红拨了拨角落里的炭盆,抽着鼻子道:“下雪了表示冬天来了,我们可以烤红薯吃。”   柳枝笑着逗她:“就知道吃烤红薯。”   桃红不服气,晃了晃脑袋道:“还有烤栗子。”   “母亲,”苏子夜来了,蹬蹬往屋里跑,问道:“什么烤栗子?”   桃红笑着叫了一声子夜少爷,作势就要抱着他烤烤火。   谁成想苏子夜一个灵巧的转身避了过去,口齿伶俐的道:“夫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桃红哈哈笑,道:“可是子夜少爷,你才六岁啊。”   苏子夜摇着头,不赞成的道:“男女六岁都不同席了,我已经到了该注意大防的年纪。”   明明是个小奶娃娃,故作老成的说话,让人觉得可爱至极。   颜如月笑着招呼苏子夜过来,苏子夜乖巧的走过去,扬起一张笑脸:“母亲,外面下雪了。”   柳枝正在给颜如月梳发,苏子夜站在颜如月的身侧,任由她拂去他头顶的雪花。   “知道下雪,出门的时候怎么不撑伞?”   苏子夜一天比一天大,总是要有自己的院子的,所以给他收拾出一处离颜如月近的小院子,让那两个小厮陪着他一起住。   怕三个孩子害怕,还特意放了两个粗使婆子看门。   苏子夜每日一早洗漱好后都会过来请安,今日照常起来,见下雪就跑着来的。   进门前他特意将身上的雪花拂去,还用扫帚将鞋子上的浮雪扫掉,但忘记头顶了。   “你年岁小身子骨弱,出门要将斗篷穿好,若是生病了,可就不能去见夫子,也不能上课了。”   别人家的孩子都讨厌文绉绉的夫子,不喜欢温书。但苏子夜不同,大概是过早的经历许多事情,他更加珍惜现在的日子,学的比谁都起劲。   “听周文说,你近日都温书到深夜?”   周文是苏子夜的小厮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立马告诉颜如月。   苏子夜暗道一声叛徒,面上却是笑盈盈的,一双眸子看着颜如月,瞧着就可爱。   果然,颜如月也只是担心他罢了,见此舍不得说重话,告诉苏子夜他正在长身体,晚上要早些入睡才是。   “子夜知道了,母亲不要生气。”   小孩子手指软软的,颜如月笑着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边给他暖手边道:   “既然今日下雪,那晚上我们吃锅子,放入切的薄薄的羊肉,味道鲜美极了。”   苏子夜眼睛一亮,重重的点头。   不同于颜府的热闹,谢家有些寂静,只能听见偶尔的低咳声。   “小姐,药好了,我去给您端过来。”   连翘手脚麻利,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旁边的一个小碟子里还放着果脯,是用来解苦涩味道的。   谢兰芝面色不太好,自从天气突然冷了后,她就虚弱下来。   大概也是因为心里有事吧。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指着果脯道:“我不怕苦的,果脯你拿去吃。”   连翘不肯,摇着脑袋让谢兰芝将凉下来的汤药喝了,坚持给她塞嘴里一颗果脯。   甜甜的滋味涌进嘴里,谢兰芝觉得心里也没那么苦涩了。   “小姐,外面下雪了,秋山正在扫雪,一会扫出一堆,给您堆个雪人玩玩。”   谢兰芝笑着点头,道了声好。   因着身子不舒坦,谢兰芝没出屋,只穿的厚实一些坐在窗边剪窗花。   “下雪后年关就近了,早早准备上。”   连翘手笨,剪坏几个之后舍不得浪费红纸,就坐在一旁边缝袜子边和谢兰芝聊天。   “还好早就将咱们几个的冬衣做好了,今个下雪天不冷,等明日起大概就冷的冻骨头。”   连翘点头,笑着道:“多谢小姐给我也做了冬衣。”   连翘觉得秋山说的对,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东家,给仆从也做衣裳,且厚实的很,一看就暖和。   谢兰芝笑着说不必客气。   他们兄妹俩很少指使连翘和秋山干活,俩个人也是勤快的孩子,一个将劈柴挑水的活计包揽,一个洗衣裳做饭。   还好有他们俩在,否则谢砚白日里不在家,就谢兰芝自己,实在是多有不便。   下雪之后,感觉屋里都被映的亮堂不少。屋里摆着炭,暖和和的即便做活也不会冻僵手指,和以前的境地完全不同。   谢兰芝想,虽然她和谢砚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但他们是亲兄妹。   多亏了谢砚,谢兰芝才能享受到现在的好生活。   正想着,秋山过来敲门,说有客人来了。   谢兰芝略一思索,便知道是谁来,忙起身就要去迎接。   “兰芝,”   颜如月已经迈步进了堂屋,谢兰芝迎了几步上前握住颜如月的手。   “不冷,来的路上用汤婆子捂手,暖和着呢。”   颜如月眉眼带了笑意,不着痕迹的扫过谢兰芝,见她好似瘦了一些,面上也带了病容,便知道她情况不大好。   而且屋里若有如无的药味,也证实了这一点。   “可找大夫看过了?”颜如月关切的问了一句。   谢兰芝点头,笑着应道:“看过了,就是体弱之症,喝几天药就会好。”   见桌子上有剪到一半的窗花,颜如月接了过来,还转头吩咐连翘去帮忙将外头马车里的东西搬进来。   “颜姐姐,我这里什么都不缺的。”   颜如月笑着安抚她:“知道你不缺什么,也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想着年关来了,总是要准备一番才是,府里买的多了,给你送一份过来。”   谢兰芝眼里带着亮光,唇角翘起,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养眼。   想到谢砚的嘱咐,颜如月低头看向手里的剪刀,状似无奈的道:   “我也想剪窗花,可是怎么也学不会。”   谢兰芝道:“那我教你,你看,就是这样,再这样。”   几句话的功夫,谢兰芝的巧手就剪出一个漂亮的形状,颜如月连连惊叹,夸赞道:   “还是兰芝手巧。”   又夸了几句话,将小姑娘夸的脸都红了,像是小兔子似的低垂着眼帘,脸上是羞涩的笑容。   虽说谢砚不在家,也有连翘和秋山陪着,但谢兰芝心思敏.感,又是个能藏事的性子,难免将情绪压在心底不肯说。   时间久了,就容易出毛病。   谢砚本想和她好好谈谈,但到底男女有别,而且面对谢砚的时候,谢兰芝什么都不肯说。   无法,谢砚便央了颜如月过来,让她帮忙开导一番。   便是谢砚不说,颜如月也要来一趟的。   她知道谢兰芝的心结是什么。   “算起来,我们兰芝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了。”   谢兰芝面上的笑容少了一些,摇晃着脑袋说暂时没什么想法。   颜如月慢慢的拿着剪刀剪窗花,就像是以前在北山镇的谢家似的,俩人轻声叙话。   “没说让你现在找,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兰芝是大姑娘了。”   “大姑娘心里有事,我可以理解。不过兰芝,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最好还是尽早抽离情绪。人啊,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没比你大多少,也说不出什么人生大道理,只是想用我自己的经验来告诉你,想让你过的开心一些。”   颜如月的意思谢兰芝是懂的,当即红了眼睛,不敢抬头,生怕泄了情绪。   就听颜如月接着道:“当时和你兄长分开的时候,我很难过。后来日子久了就想开了,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好日子,不该将美好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   “你看,我走出来了,也重新遇见了美好。”   在京城里,谢兰芝没有朋友,心里很多事情也无人诉说。   颜如月的这番话像是一把打开她内心匣子的钥匙,过多的情绪猛的突然涌出,让谢兰芝眼睛发酸,开始哭起来。   “对不起,我忍不住。”   谢兰芝努力的憋眼泪,可是怎么也憋不住。   颜如月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不用憋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还记得我成亲当日的事情吗?”   明明在说自己的伤心事,可颜如月半点沮丧都不见,一双杏眸璀璨,甚至含着侥幸。   “当时知道新郎官不在的时候,我可难过了,也哭了一场。然后我就冷静下来了,想着事已至此,过去过去吧。”   “兰芝,哭吧,哭完心里好受一些。”   谢兰芝点头扑进颜如月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将心里的结扣解开了。   是啊,她是喜欢李乘风,但是现在李乘风已经成婚了,她不该再将感情投入。   就像颜如月一样,谢兰芝觉得,她应当也曾喜欢过宁泽,不过那都过去了。   她要学着颜如月,走出这段感情,会有更加美好更加合适的人等着自己。   为了开解谢兰芝,颜如月还将人领出门,去了京城里颇为盛名的酒楼。   “还好我早早定了位置,否则今天这顿饭,怕是吃不上了。”   京城多繁华,文人雅客最喜在这颇为诗情画意的天气聚在一起,边吃茶边抒发情感,作诗作曲。   但颜如月不是什么文化人,只想带着谢兰芝吃些好东西。   这里最出名的是锅子,各种锅子都有。   所以带着刚走出阴影的小姑娘吃了不少,最后俩人喝了清茶解腻。   出雅间的时候,颜如月瞥见前头晃过去一个人影,身形有些熟悉。她正想着是谁的时候,那人下楼去了。   等颜如月走到楼下,早就不见踪迹。   颜如月没想起来,就暂时撇到一旁,将谢兰芝安全的送回家里,她去铺子忙活去了。   眼看着就是年节,买货的人不少,还有很多是为了送礼。毕竟名花斋的东西物美价廉,还有皇商的名头,拿出去有面子。   柳枝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见自己小姐正在低头记账,便倒了一杯茶水端过去。   “啊!”   茶盏被颜如月一不小心打翻,碎了一地。   “小姐,您烫到哪里了?”   柳枝见颜如月面色不好,赶紧上前想看看烫到哪里,就见自家小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说了一个人名。   “宁泽。”   颜如月在酒楼看见的那个人影是宁泽。   当时李婉儿和宁泽都不见了,没想到竟然又在京城里和这两个人重逢。   颜如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些不安。   所以晚上的时候,将此事告诉了谢砚。   男人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没让颜如月过来,他先去角落里将大氅放下,再将身上烤的热乎,这才走过来,拉着颜如月坐下。   “坐下说。”   颜如月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楚。   谢砚修长的手指轻叩膝盖,等颜如月说完后,他不急不缓的道:   “无事,来便来了,他不敢做什么。”   颜如月也知道天子脚下,他肯定是不敢的,但是就是心里有点不太舒坦,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了,兰芝那里我已经劝解过了,想来过些日子,她也就忘了。”   谢砚点头,喝了点热茶暖胃后,就和颜如月说调查到的事情。   “这么说,李婉儿可能是偷跑出来,然后被人拐进花楼,最后又被某位大人看中带回来,再送给靳峥的?”   颜如月有些唏嘘,觉得李婉儿这一路过的挺惨,但这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谢砚则没那么容易同情别人,只淡淡的道:“也有可能是故意放在靳峥身边。”   “故意?靳峥一个芝麻大小的官,能得到什么?”   谢砚笑了一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很多事情都说不好。”   .   天气越来越冷,大理寺没什么事情,给谢砚更多的事情找卷宗,分析案件。   王蔚明顶着一头风雪进来,赶忙走到边上搓了搓手,边烤火边和谢砚闲聊几句。   “年根底下,各个铺子生意都好的很,我想着买点年货过除夕,愣是没挤进去。”   “你独自过除夕?”   相处的时间久了,谢砚知道王蔚明的情况。   王蔚明嘿嘿一笑,“是呗,习惯了。”   谢砚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自家有兰芝在,邀请一个外男去总是不便的。   下午,谢砚收到了飞鸽传书。   是他派出去的人送来的消息。   本以为会是和那伙贼人的踪迹有关,却不想是另外一个震惊人的消息。   “你是说,之前的地动,其实不是地动?”颜如月吃惊的问道。   谢砚点头:“那里人迹罕见,村民们以为是地动,毕竟半个山头都塌陷了。但近日,有人碰见了住在那的村民,在酒楼里喝多了,说山里有个洞,他在里面捡到了碎银子。”   “这怎么可能?”   谢砚如劲松般的手指轻点桌面,道:“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有人扔在里面的,亦或者说,是不小心落在里面的。”   颜如月都被他绕糊涂了,“什么意思,谢砚,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谢砚轻笑,“等我查清楚再告诉你。”   “难不成你要亲自走一趟?”   冬日雪大,路上都是积雪,即便骑马也是难行的。   有的地方积雪甚至能到马腿处,若是赶上风大的天气,很是危险。   “不若等开春的时候,积雪消融,你再过去瞧瞧。”   谢砚握住她的手掌,安抚道:“无事,很快就回来。这是我分内之事,合该我去做的。再有,韩钰父母的事情,总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是非对错,总是要分辨的清。”   颜如月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他,谢砚勾唇,“怎么了?”   “就是觉得你只是瞧着面色冷罢了,其实心里比谁都热。”   谢砚轻笑,将她柔弱无骨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低声道:“那你感受到热了吗?”   谢砚此人向来正经,便是在床榻里也大多是她逗着他,甚少有这种时候。   男人的胸膛发热,即便穿着厚实的冬衣,颜如月也能感受到他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   颜如月脸有些热,嘴硬的说没有。   谢砚长指挑开自己的衣襟,将她的手放进去,隔着中衣,只觉得他身上热的像是火炉。   不过人家说年轻人火力旺。   “现在呢?”他挑眉问。   颜如月颈子都红了一片,整个认瞧着像是煮熟的虾子。   不怪她如此表现,实在是因为他今日格外的“不正经”。   最后,摸着摸着,颜如月就被他抱到腿上。   烛火摇曳,轻纱帐垂下,只留下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   第二日,颜如月有点腰酸的起来。   她想明白了,不能让谢砚吃太多的羊肉。   “母亲,”苏子夜照例来请安,只是小孩刚进来,就抽了抽鼻子,说了句:   “好像有什么怪味。”   颜如月心虚的觑了一眼地上,见痕迹已经被他清理好了,才微微放下心。   颜如月随手将窗户开了半扇,寒风裹挟着雪花,直直的往屋里吹,将屋里的靡靡之味尽数散去,带来凌冽的冬意。   将窗户关好,颜如月看向苏子夜,见小孩今日学乖了,特意穿的十分厚实。她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   “休沐了,想做些什么?”   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即便是请夫子启蒙学习,也得好好休息,上十日休息一日。   苏子夜想了一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要不要去找达达玩?”   眼看着冬日了,时老爷也暂时不去南边,所以时达近日都会来颜府找苏子夜和颜淮玩。   不过大多数都是两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凑在一起,淮哥咿咿呀呀的瞎喊罢了。   苏子夜眼睛亮了一下,“母亲,可以吗?”   府里只有身边两个小厮年岁差不多,苏子夜没什么朋友,只有时达这一个,所以他很喜欢时达,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会惦记着和时达一同分享。   颜如月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小孩头发开始变得乌黑,头发丝细软,摸起来还挺舒服的:“这有什么不可以啊,你去找他,达达一定很是高兴。”   就这样,吃完早饭后着人去时府问了一句。   他们商户之间不流行拜帖,都是提前过去问。   等收到消息后,颜如月给苏子夜收拾一番,带了不少东西,让两个小厮陪着,加之两个体贴的丫鬟,一并跟着上了马车。   送走孩子,颜如月看了看天色。   今天是个艳阳天,赶路正好。算算时辰,谢砚已经出发了。   既然谢砚不在,颜如月就难免担心谢兰芝,索性直接将人接到家里小住,等谢砚回来再说。   “兰芝,我去铺子里看看,你要同我一起吗?”   谢兰芝说不去,她在家帮忙带淮哥。   颜如月回房换了件衣裳。   京城里流行穿着绯色大氅,领口处镶嵌一圈白狐狸毛,颜如月穿上的时候,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绯色显得颜如月面若桃李,更加明艳动人。   “小姐,您穿着这个真好看。”   桃红忍不住夸赞了一番,柳枝也笑着说好看。   颜如月照了照镜子,满意的点头,将汤婆子拿好,便准备出房门。   “让韩钰在家吧,不用跟着。”   柳枝左右看了看,说了句:“早上起来就没见到她,会不会是身子不舒服?”   颜如月顿住脚步,转个身朝着韩钰的房间去了。   只是敲门半响也不见有人开门,颜如月直觉有异,一把推开房门,就见床铺整齐,哪里有韩钰的身影?   颜家现在人口众多,颜如月难免会照顾不到。加之韩钰不是仆从,只是收了钱保护颜如月,所以颜如月并不拘束她,随意她做什么都好。   因着李婉儿的事情,颜如月知道韩钰心情不好,更是一直让她在府里调养。如今一见人不在,颜如月难免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小姐,我去别处看看。”   颜如月点头,吩咐道:“桃红你也去,问问门房,有没有看见韩钰出去。”   韩钰没在府里,按理说该告诉她一声才是。但没知会,想来还是在颜府,只是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过了一会,两个丫鬟回来。   “小姐,门房说一大早韩钰就出门了,没见她回来。”   闻言,颜如月蹙眉没说话。   “小姐,应该没事吧?”   韩钰父母的事情柳枝和桃红都不知道,颜如月没告诉他们,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困扰。   颜如月杏眸眺望远处,说了句:   “走,去靳府。”   作者有话说: 正文陆续收尾中,会有很多番外哒,爱你们哦,么么   给下一本苏子夜主演的小说打个广告《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个收藏呀! 第108章   ◎一人一马,都不见了。◎   下过雪的街道,即便有各个商铺的伙计将门前积雪清扫,但马车依旧难行。   “小姐,韩钰怎么去苏小姐那了?”柳枝疑惑的问道。   颜如月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看向外面,见前面堵着几辆马车后不由得蹙眉。听见柳枝发问,她随意的搪塞道:   “有事。”   柳枝也没多问,毕竟自家小姐向来有主意,也有可能是派韩钰去做什么。   颜如月没说实话。   宽大袖子里的手指蜷缩着,她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一片焦灼。   自从韩钰将事情告诉她之后,颜如月就安抚韩钰,说谢大人一定会调查此事,还她父母一个公道。韩钰那几日总是心不在焉,颜如月知道,这是血海深仇。   她压着韩钰,不让她轻举妄动,就是怕她去寻仇。如果韩钰将李婉儿杀了,倒是为父母报仇,但自己也会被官差抓走。   颜如月告诉韩钰:“你父母不会白白死去,谢大人其实一直在调查此事,已经有眉目了。所以你别急,恶人自有恶报。”   韩钰还算听话,颜如月整日拉着她,给她将道理,韩钰也确实被安抚下来了。   但今天,韩钰不在。   颜如月闭了闭眼,她在韩钰屋里看见被褥整齐,桌子上甚至放着韩钰的荷包。   颜如月记得那是自己送韩钰的,让她装些零碎钱,出门的时候方便买零嘴吃。但现在韩钰没带着它,将它好好的放着,且里面沉甸甸都是银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韩钰去做了一件事,这件事会让她回不来。   韩钰等不及了,她要去杀李婉儿,要为双亲报仇。   颜如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韩钰现在就是在一命抵一命!   “柳枝,下车,我们走过去。”   柳枝大惊:“小姐,雪大天冷,若是走过去怕是会冻坏您的脚。”   颜如月抿着唇直接撩开车帘,柳枝见此知道也劝解不了,赶忙拿上汤婆子放到颜如月手里,身后的桃红也下车,主仆三人走着往靳府去。   京城里的人做事麻利,道路上的雪不深,都扫的差不多了。不过被马车压过被人们踏过之后,变得有些滑。   摔了几次之后,颜如月发鬓都乱了,但她顾不上自己,几乎是跑着朝靳家去了。   刚走到街道附近,就见有不少百姓聚在靳府门前。   桃红还伸着脑袋,以为有什么热闹看。颜如月在看到官差的身影后,心里一凉。   “小姐,您慢些,小心摔倒。”   颜如月一把将汤婆子扔在地上,双手拎着裙摆,不顾形象的往靳府门前跑,身后的柳枝让桃红捡东西,自己跟了上去。   “官府办事,都让开!”   一位脾气不好的官差手持大刀,随意的比划几下,让聚在一起的百姓们吓的退后几步。   “哎,这位姑娘,退后。”   那官差本来凶神恶煞的,在见到芳姿貌美的颜如月后,忍不住放轻了声音,似是怕吓到人般。   “官爷,”颜如月偷着给官差塞了一锭银子,官差不着痕迹的悄悄收了起来,甚至对颜如月摆出一个笑脸。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官差嗐了一声,“大事,死人了!”   颜如月面色一白,腿都软了。还是旁边的柳枝一把将人扶住,才不致她倒入雪里。   “官差,我和这家的少夫人是旧识,难免关切一番,请问府里谁去了?”   颜如月没问是自己走的,还是他人下手。毕竟官差来了,说明是他杀。颜如月不敢细想,只能确定一番。   “听说是个姨娘,被人吊在横梁上勒死了。”   大概是收了钱的关系,那官差便多说了几句,小声的告诉颜如月道:   “凶手在屋里还没离开,直接让人抓个现行!”   说完,见府里有人出来,那官差赶紧几步迎了过去。顺着他的身影,颜如月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韩钰。   “韩钰!”柳枝忍不住惊呼一声。   后来的桃红惊的怀里的汤婆子又掉了,嘴巴张大说不出话。   韩钰依旧穿着一身劲装,小姑娘身形消瘦,粗实的绳子将她捆的严严实实,嘴巴里还塞着一团脏布,看样子应当是官爷们怕她自尽。   韩钰本来是低着头的,听见人群里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颜如月。   韩钰顿住脚步,朝着颜如月摇了摇头。   “快走!”   身后的官差们见韩钰停下,猛的推了她一把,将韩钰推个踉跄。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眼见着韩钰被官差带走了,柳枝急的不行。   “靳府里有命案,可为何是韩钰被带走?”   饶是柳枝不知道内情,也察觉出不太对了。   颜如月指甲死死的扣住手心,直到刺痛感传来,她才清醒了不少。   “柳枝,你去后门悄悄找宝瓶问问是怎么回事,桃红,你跟我走。”   这等案子,一般都是归刑部管,颜如月不认识刑部的人,所以她只能去找文慧郡主。   自打文慧和安可自如好了之后,文慧便很少去名花斋了。颜如月还是第一次进她府里,前头带路的人低垂着脑袋不说话,颜如月便也不说。   一路走来,本以为会见到一些文慧养的俊俏郎君,可意外的是竟然一个都没看见。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颜如月随着人进入了屋里,瞥见文慧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刚从后头的屏风里转出来,似是才起。   “月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郡主,”颜如月行了个大礼,文慧郡主见此正色起来,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   颜如月的为人,文慧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之前藉着她郡主的名头去救她的好姐妹,已经算是十分出格了,为此颜如月还挺不好意思的,觉得欠下文慧一个大人情。   但现在颜如月面色不好,又行如此大礼,文慧下意识的觉得出事了。   颜如月没坐,直接道明来意,文慧听完之后,蹙眉道:   “你是想进牢里探望她?”   颜如月点头,“我想问问事情到底是如何,我觉得不一定是她做的。”   虽说韩钰恨李婉儿,此行也是去杀人,但她为何要这么麻烦,将人吊在横梁上勒死,而不是用她的软剑?将人吊起来,岂不是更浪费时间且容易发现?   事实也确实被发现了,但颜如月总觉得哪里不对。   此行韩钰抱着必死的决心,恨意当头,大概不会选这种方式。   文慧郡主没问来龙去脉,她相信颜如月,因此也点了头,道:“我这就吩咐一声,你先坐下稍等。”   颜如月坐是坐了,可是像是坐在炭火上似的,坐的不踏实。   文慧无奈的让人上了些清心茶,没想到端茶的人竟然是西国那位小王,安可自如。   “殿下,”颜如月立马站起来行礼。   安可自如高高的马尾摇晃,少年的意气风发尽数显在脸上,浑不在意的挥挥手,让画屏给颜如月倒茶,自己则是亲手倒了一盏给文慧。   文慧眉眼含情,瞥了他一眼。   安可自如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突然兴.奋起来。   这些颜如月都不敢兴趣,也没什么心思问,在喝完半盏茶水之后,终于有人回来覆命。   颜如月立马站起来行礼道谢。   文慧道:“将她保出来,我做不到,但这等小事还是可以的。你去吧,若是再有什么事情,让丫鬟来一趟就行。“   颜如月再次道谢,带人直奔刑部。   颜如月从小就是个顶事的,但那是和平头百姓打交道,和官府打交道的次数极少。   如果谢砚也算的话。   走近牢里,一股阴风吹来,发霉味骚臭味混合着往人的面上扑,颜如月用帕子捂住口鼻,跟着官差往里走。   里面不见阳光,只在两侧点了蜡烛。   豆大的烛火照不亮所有的景象,偶尔又脏手透过缝隙去抓颜如月的脚踝,吓的她浑身一激灵。   走了许久,总算是到了地方。   “就是这了,快些说,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颜如月放下帕子,悄悄往那官差手里塞了银子,笑着道:“多谢官爷。”   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差喜笑颜开,转身离开给颜如月机会说体己话。   “小姐?”   角落里缩着一个身影,见到颜如月站在门外,韩钰抬起头,惊讶的叫了一声。   “嘘。”   颜如月轻声比划着,让韩钰过来。   眼见着韩钰衣衫干净,不似受过刑,颜如月才松了口气。不过见到小姑娘眼眸发红,显然是哭过了。   “时间紧迫,钰儿,我问你,李婉儿可是你杀的?”   韩钰怔了一瞬,随即摇头:“不是我,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悬梁自尽了。只是还不等我有所动作,就被她的丫鬟发现,这才被制服。”   “那你在靳府外,朝着我摇头的意思是什么?”   韩钰咧嘴笑了一下,“怕小姐出声,万一被当成共犯抓走就遭了。”   韩钰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知道颜如月对自己好,她不想将颜府牵连进来。   “钰儿,你听我说,你在这里不要怕,我会想办法救你。”   看着颜如月面上带着急色,韩钰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但她摇了摇头,有些颓靡的说道:   “小姐,这件事我怕是洗不清了,人证物证俱在,刑部的人不日就会开审。”   颜如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杏眸里一片坚定。   “别怕,是非黑白,自有大人断定,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说出来,想来他们自会调查清楚。”   韩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又嘱咐了几句,那位官爷来催促,颜如月应了一声,最后和韩钰说了一句:   “钰儿,如实说你的事情,说大理寺的人在查你双亲的案子。”   没等韩钰问话,颜如月就被官差带走了。   四周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牢里囚犯偶尔发出的一声痛苦呻.吟。   方才颜如月没来的时候,韩钰还没觉得牢里这般冷。   等颜如月一走,韩钰坐在发潮的草堆上,抱着自己的肩膀闭上眼睛。   颜小姐说的意思,她明白了。   现在她在刑部,大理寺无法接管她的案子,但若是她和之前的案子有联系,想必刑部会将她移交给大理寺。   到时候谢大人自会主持公道,还她一个清白。   .   京城里已经许久不发生这样的大事了,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有百姓谈论,甚至绘声绘色的,好似他们亲眼瞧见了一般。   颜如月回府,柳枝早就在了。   “小姐,我问清楚了,宝瓶说韩钰去靳府没知会苏小姐,想来是私自闯入,直接去了李婉儿的院子。”   这些在牢里的时候,颜如月已经问明白了,她点点头,问了一句:   “苏姐姐可还好?”   柳枝一猜她就会问,所以如实禀告道:“宝瓶说苏小姐调养的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但身子骨还弱着,没法出门。”   颜如月颔首,让人将库房里早就备好的补品送过去,还送了不少炭和厚实的衣裳。   桃红道:“小姐,靳府也是做生意的,他们家应当不缺这些东西。”   “是不缺,但我想让苏姐姐过的更好一些。”   靳峥以为苏晴柔认识文慧郡主,态度转变的很大,苏晴柔在府里的日子好过不少。但到底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少夫人,她担心苏晴柔性子软,依旧被拿捏。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颜如月全凭一口气在撑着自己,等屋里的人散了,她重重的吐了口浊气,似是坐立不住般歪在小榻上。   颜如月闭上眼睛,想该怎么办。   现在谢砚不在京城,如果韩钰的案子移交给大理寺,她也说不上话。   不过听谢砚说过,大理寺的人向来都公正,想着应当会好好调查一番,可以等到谢砚回来。   想到谢砚,颜如月又开始焦灼起来。   雪下的这样大,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赶路是否顺畅。   .   .颜如月惦记的谢砚,此时确实不太好。   他们出行带的人不多,只有五人。众人骑马出京城,一路往事发地赶。虽说路上的积雪大,但好在马匹都是好的,带着他们一路前行。   不过越往下走,雪越大,最后马儿也迈不动步子了,只能他们下马牵着走。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吹的人脸都疼。   王蔚明将领子又往上拉了拉,脸被雪花打的发红,寒风如针刺的哪哪都疼。   “大人,风这般大,不若我们找地方躲躲,等风小一些再赶路?”   谢砚回过头来,浓眉上都是风霜,鸦羽似的睫毛上也挂了白色,将他俊逸的容颜添了些妖冶之感。   “坚持片刻,前头有村庄可供我们歇息。”   果然,一刻钟后,终于在漫天的白色里发现了一个小村庄,烟囱还在冒着烟,看的王蔚明热泪盈眶。   借了一户村民的房屋躲风雪,村民热情的给他们烧了热水喝,还将自家刚做好的粗粮饼子端来,让他们吃。   都是在京城里的人,甚少吃这等粗食,咀嚼之后只觉得粗粝的难以下咽,似是会划破嗓子一样。   但是谢砚垂着眸子,一声不响的吃了两个,还喝了一碗热水。   王蔚明看向谢砚的眼神里带着疑惑,光是从谢砚的衣着就知道他出身贫寒,但已经是大理寺少卿的人了,就算每日吃白米白面也是吃的起的,再吃这等粗物按理说该不适才是。   王蔚明得出了个结论,那就是谢砚不是寻常人。这等人才将来定会有所作为!   下午的时候,风停了,几人谢过村民后给了些银钱,继续上路。   日夜兼程,终于在马儿受不了,人也快受不了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山脚下,村民只剩下十几户,瞧着就寂寥。   谢砚长眸远眺,看了眼不远处的深山,决定直接上山。   “大人,”王蔚明将人拦住,只道山里情况不明,还是找村民带着他们更好一些。   谢砚摇头,“你们在这里等,我自己上去。”   王蔚明更加不肯了,“万一山里有什么猛兽怎么办?”   谢砚道:“既然村民们将家安在山脚下,想来没什么大型猛兽,顶多是些小山鸡。你们也不是没有事情,带着人挨家走访,详细询问从地动开始那天,到大雪封山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王蔚明知道了,谢砚这是着急回京城。   “属下听令。”   几人兵分两路,各自去办事。   王蔚明将剩下的几人分开,让他们挨家仔仔细细的询问,自己则是去了捡到银子那户人家。   当时他们的人听见那人醉酒嘀咕,当即将人带走,所以只有他们知道这些事,外人还不得而知。这也是为了保护这人,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怕是会陷入危险当中。   他们的人去了旁的地方探查,想来明日就能在镇子上汇合。   王蔚明将积雪弹了弹,整理衣袍后敲门。   过了会,有人来开门,探出个脑袋,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这里可是钱富贵家?”   那小姑娘怯生生的点了点头,问他有什么事情。   王蔚明怕吓到孩子,便放轻了声音,还努力将冻的僵硬的脸挤出一个笑容:   “我是你爹的朋友,来找他有事。”   小姑娘信了,让王蔚明进到屋里。   一进屋,便能闻到浓重的酒气,小姑娘让王蔚明坐在堂屋里等,自己去东屋叫人。   过了会,小姑娘走出来,说道:“我爹醉了,叫不起来。”   王蔚明叹气一声,道:“我亲自去叫。”   进到卧房,酒臭味更加浓烈,熏的王蔚明都要吐了。   叫了几声,依旧不醒,王蔚明索性直接亮明了身份。   那人一听是官爷,立马精神起来,直接跪地求饶。   “大人,小的只捡到一块碎银子,而且已经都花了,大人,真没有了!”   钱富贵还以为对方是来要钱的。   王蔚明捂着鼻子,“你洗把脸清醒一些再说。”   寒冬腊月,钱富贵直接用凉水洗脸,当即彻底清醒过来,将事情的原委直接告知。   “地动那日我正在屋里睡觉,只听得轰隆一声震天响,村里人都喊‘地动啦,快跑啊’,我起来带着家人跟着跑,一直跑到镇子上。”   王蔚明打断他:“所以,你们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地动?”   钱富贵猛的拍了一下大腿,瞪大了眼睛道:“肯定是地动啊!好几家房子都塌了!等我们回来后,还帮着修房子哩。”   王蔚明没说话,示意他接着说。   钱富贵道:“回来后我们远远看过去,见半个山头都塌了,便知道自己躲过一劫。有天天气好,我上山去做陷阱,想着要冬日了,抓几只山鸡留着过年。”   “上山之后,不知不觉的走到塌陷那边,发现有个小山洞。我一时好奇走了进去,里面黑乎乎的,啥也没有。走了一会,我摔了个跟头,手里摸到一块东西,就随手捡了起来。”   “所以,那东西就是银子?”   钱富贵拨浪鼓似的点头:“对对,就是银子。”   “出来后我见是银子,还做了个火把进去,想看看还有没有,但找了许久,也只有这么一块。”   “银子是什么样的?”   钱富贵挠头:“就是银子,碎银子,一小块,只有指甲大小。”   王蔚明思虑片刻,想到谢砚之前告诉他的事情,他问道:“你仔细描述一番,银子的形状。”   这还要描述?   钱富贵不明白,但知道官爷问了肯定是有缘由的,所以将银子好好的说了一通,还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下。   不怪钱富贵能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他家实在是太穷了,他压根没见过几次银子,所以才这般难忘。   等到钱富贵说完,王蔚明发现,这似乎是从一整块银子上掉落的。   但为何大山里会有银子出现?王蔚明想不明白。   原本想等着谢砚回来告诉他,想来凭藉着他的能力和才智,定然能分析出事情的始末。但左等右等,等了许久也不见人。   王蔚明不免担忧,问钱富贵:“山里可有猛兽?”   钱富贵摇头:“没有,就有些山鸡,我们时常上去采蘑菇和药材。”   王蔚明略微宽心,又问道:“那你们村里人冬日会上山吗?”   钱富贵点头:“偶尔会,但不多。”   村里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冬日里也会去打山鸡,毕竟那些家伙们都冻僵了,好打。不过太冷了,且山里都被厚实的雪覆盖,甚至会形成雪壳子,硬的很,走路十分艰难。   所以上去的村民不多。   王蔚明等不下去了,直接带着人往山上去。   又开始下雪了,慢慢的遮盖住路上谢砚留下的脚印。   顺着脚印一路追过去,等到那个山洞附近,王蔚明脸色白了。   脚印消失了。   雪花飘飘落在脸上,王蔚明只觉得一股寒意。   一人一马,都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收尾中,嘿嘿 第109章   ◎就说宁泽求见颜大小姐一面◎   苏子夜人小,但聪慧懂眼色。   他看出来颜如月心情不好,便守在一旁静静的呆着,和淮哥轻声说话,一点都不吵闹。   颜如月明明掩盖的很好,却被这么个小家伙给看出来了。   当然是急的,韩钰已经被抓走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本来藉着文慧郡主的名头,她能再进去探视一番才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边竟然不让她进了,哪怕文慧郡主亲自来也不成。   对此,文慧想了想说道:“眼看着年关就到了,发生这样的恶□□件惹恼了龙颜,大家这才战战兢兢的,生怕一步踏错脑袋搬家。”   颜如月懂了,也不好为难文慧郡主,只能坐在家里等消息。   谢砚那头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不过算算日子,他应当快回来了。韩钰的案子如她所料,被移交给大理寺处置了。   听闻这位大理寺卿是个年纪较大的老者,为人公正清廉,素有青天的称号。   颜如月想,即便谢砚不在,这位青天老爷也能处理好韩钰的案子,不至于让她蒙冤。   想是这样想,但颜如月难免会忧虑,担心韩钰在条件极差的牢房里受苦。   “母亲,”苏子夜从小榻上下来,没用旁人侍候,自己穿好鞋子,跑到颜如月的身侧。   “子夜,可是饿了?”   苏子夜点头,小孩聪明的很,见颜如月没什么食欲,这两天吃的东西少了,人看起来也憔悴不少,他便推脱说自己饿了,让人拿点心来。   柳枝端来几碟子刚做好的莲花酥和豆子糕,另外还有慧娘熬的乳鸽汤。   “母亲,您尝尝这个,”苏子夜没先吃,而是乖巧的先让颜如月吃。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坚持的习惯,颜如月也顺从的张嘴,吃了一块小手递过来的豆子糕。   这糕点是用几种豆子熬煮成沙,再加以炼好的酥油,糖,芝麻等和在一起,做成精致好看的形状后再用锅蒸。   入口即化,清甜软糯,吃完嗓子都觉得舒服不少。   “母亲,喝汤。”   苏子夜懂事的端来汤碗,颜如月这才意识到小家伙是在担心她。   “子夜也喝。”   孩子这么懂事,颜如月心里感动,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孩子好看。   事实也确实如此。   苏子夜脸上的伤都好了,又因为颜如月给他用的都是最好的膏药,脸上几乎没留下疤痕。   在颜家吃的好睡的好,一张小脸胖了不少,眼睛黑白分明灵动的很。   苏子夜见颜如月终于吃东西了,小人悄悄的松了口气。   眼看着颜如月喝了两碗汤水,又吃了几块肉之后,苏子夜才告退去温书。   这些日子谢兰芝都是宿在颜如月的院子里,时不时的过来坐坐。   守在门口的桃红将帘子打开,迎接谢兰芝进来,帮忙将身上的风雪扫掉,又围着炭火烤手。   “兰芝吗?进来吧。”   谢兰芝哎的一声应下,跺跺脚将鞋底的雪也抖掉,这才往屋里去。   “正好,乳鸽汤还热乎着,你喝点汤水,这肉也好吃,鲜嫩味美。”   谢兰芝笑着接过,喝了一口果然滋味不错。   “这是那位慧姨做的吗?”   府里有为擅长做药膳的厨娘,谢兰芝早就知道了。而且这几日吃饭的时候,看见颜德春红光满面,气色好的像是年轻人,就知道这药膳是管用的。   “对,你尝尝,好喝。”   藉着谢兰芝喝汤的功夫,颜如月让柳枝取来个包裹,里面正是做好的冬衣。   “这是给你做的冬衣,一会你试试。”   颜如月知道谢兰芝手巧,自己会做衣裳,但冬衣可不同于单薄的夏装,里面需要夹棉,十分考究。若是做的不好,不防寒不说还不美观。   颜如月细心惯了,见到好看的衣裳便按照谢兰芝的尺寸买了几身。   谢兰芝放下汤碗,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着道谢。而后似是才看见般,问了一句:   “那这男装?”   包裹底下正是几套男人样式的冬衣。   颜如月面上带了点羞意,谢兰芝当然知道这是给自家大哥的,她就是随口逗趣罢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颜姐姐会再嫁给大哥。   “我哥快回来了吧。”   颜如月点头,“算算日子,大概再有三日就回来了。”   谢兰芝回道:“那就好,眼看着天色阴沉的吓人,怕是又要有大雪。若是被大雪拦住,说不定几日才能归。”   谁也没想到,三日后,谢砚没回来。   但是秋山来了,带回了王蔚明的消息。   “你说什么?”   谢兰芝单薄的身躯摇摇晃晃,似是站立不住。   秋山抹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道:“小姐,王大人回来了,说,说大人查案的途中不见了!”   幸亏柳枝扶着谢兰芝,她才不至于晕倒在地,但依旧魂不守舍,想不通这是为何。   等秋山走后,谢兰芝才回过神来,转身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颜如月。   此时的颜如月面色不比谢兰芝好,甚至更加惨白,一点血色都无。   一双璀璨的杏眸也失了光亮,嘴唇喃喃的说着什么。   桃红离得近,听清颜如月是在说不可能。   不可能。   谢砚不会突然失踪。   京城里有兰芝,有淮哥,有她。都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人,他怎么会失踪?   颜如月猛的缓过一口气来,顾不上顺着脸颊流下的泪水,她快速的吩咐道:   “备车,去大理寺。”   .   “我兄长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消失,所以大概是被贼人所掳走。而此行我兄长是调查镖局被截杀案,与之相关的则是前几日发生的靳府小妾被杀案。”   谢兰芝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力,将颜如月交代给她的话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末了直接跪地,朝着大理寺卿磕头。   “求求大人救救我兄长!”   大理寺卿姓范,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见到谢兰芝后瞧着长相便知道是谢砚的妹子。而且闻此女口齿清晰,说话有条理,范大人不免高看一眼,觉得谢家兄妹都是好样的。   “这是自然,你兄长乃是朝廷命官,于情于理都会派人彻查此事。”   谢兰芝被旁边站着的王蔚明虚虚的扶了起来,王蔚明是个嘴笨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说了一句:   “谢姑娘放心。”   谢兰芝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谢兰芝在里面和范大人说话,外头的马车里,颜如月低垂眼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掌心里是一块鱼儿坠子,正是谢砚亲手给淮哥做的。   颜如月怕孩子小,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若是堵住喉咙就遭了。因此没给他戴,打算等他大一些再郑重的交给他。   握住玉坠子的手收紧,上头还带着温热,正是因为颜如月随身携带的关系。   寒冬腊月里,车外是凌冽的寒风,车内却因为颜如月突然的放松肩膀而气氛松动。   “小姐,可是冷了?”柳枝说着,将薄被披在颜如月的膝盖上。   颜如月没说话,只是在想这些事情。   现在韩钰在大牢里不明真相,而谢砚又不知所踪。   对于颜如月来说,都是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但她不能倒下,她要想办法。   总会有办法的,颜如月闭着眼睛想。   等谢兰芝出来后,颜如月问了几句,谢兰芝只道大理寺卿说了,定然会全力找人。   颜如月点头,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   谢砚身为大理寺少卿,不管谢兰芝来不来找,他们都会好好的派人调查此事。颜如月让谢兰芝来此的目的,是让范大人重视李婉儿死亡案件和韩钰父母被杀案件。   这两件案子明显是有关联的。   在颜如月看来,既然韩钰说没杀李婉儿,那定然是没杀。韩钰不是凶手,凶手又是谁?   之前谢砚和她说过,苏子夜的言语里也透漏出,李婉儿被一方势力所用。   那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对方是在杀人灭口。   颜如月不确定自己想的对不对,她不如谢砚聪明,也想不通这弯弯绕绕,但直觉告诉她,必定有着什么联系。   想来范大人有青天老爷的称号,定然会让韩钰含冤昭雪,也会将谢砚的事情调查清楚。   .   收到谢砚失踪消息的不止颜如月他们,还有永安侯。   永安侯皱着眉头急躁的走来走去,吩咐府里得力人手一波又一波,务比将谢砚找到!   “侯爷,想来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永安侯烦躁不堪,想不明白自己这个优秀的儿子,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事情。本来计划在年前和永安侯夫人将此事和盘托出,也让谢砚认祖归宗。   可谢砚出事了,这事也就被耽搁下来。   来回踱步,永安侯根本无法安静下来,想了想,他只能求人帮忙,才能尽快找到儿子。   “侯爷,去哪里?”   永安侯吩咐人去库房取了东西,低声道:“走,去贤王府。”   京城里侯爷之名根本不算什么,为了能在权贵世家里继续站住脚,大多人都会选择投靠高门,亦或者皇子之流。   但现在皇子众多,投靠谁都容易完蛋,所以永安侯将主意打到贤王身上。   贤王乃是当年那场乱事里唯一活下来的皇子,和当今圣上是兄弟,且因着他年少时就是个纨绔,到老了是个老纨绔的关系,在圣上那还算得眼。   贤王虽说因着爱玩名声不好,但大腿粗实,所以永安侯暗地里没少和对方打交道,光是送出去的礼物和美人就不知道几何了。   当然,贤王也确实帮了不少忙。   比如去年永安侯世子打了权贵之流,就是贤王在圣上耳边帮忙说话,这才大事化小,只陪着巨款了结此事。   现在儿子没了,永安侯也顾不上名声不名声了,他打算直接求到贤王面前,让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多派些人手,定然能将人带回来。   可惜不凑巧,贤王竟然不在。   永安侯坐上马车往回走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侧门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他穿着厚实的冬衣,领子拉的老高,像是要遮盖住什么似的。男子没乘坐马车,一路步行走到颜府,笑着对门人道:   “麻烦通传一声,就说宁泽求见颜大小姐一面。”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中午十二点应该还能写出一章,嘿嘿   作者专栏求个收藏呀,小手点一点,助力作者君500作者收藏的梦想!耐你们! 第110章   ◎“我要你。”◎   门房来报的时候,颜如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在会客厅里见到那道身影,颜如月明了那日看见的真是宁泽。   “颜小姐,好久不见。”   宁泽转过身来,面上露出笑容,和之前削瘦的样子不同,此时他穿着锦袍,面容俊逸,当真是个俊俏书生。   颜如月对于宁泽没什么好说的,只挤出客套的笑容,随意的坐下,道:   “不知宁公子来找我,是有何事?”   宁泽也笑着坐下,“这么久不见,月儿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   原本他称呼她一声颜小姐,她还给他几分薄面,现在他竟然不要脸的叫她月儿,也不怪颜如月连笑都不给了。   “也别绕圈子了,说吧,到底何事?”   宁泽啧了一声,笑着摇摇头,“骗人的功力退了不少,现在你连骗都不愿骗我了。”   他接着道:“我此行来除了见见故人,也是给你带来一件好事的。”   颜如月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宁泽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道:“之前靳府小妾被杀,那凶手便是出自你府里吧。”   颜如月依旧没开口,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宁泽见她不接话,当即少了几分乐趣,不过他还是得接着往下说。   “我有办法证明她不是凶手。”   柳枝低呼一声,刚想问什么办法,他们都要为这事急死了。颜如月轻飘飘的瞥了柳枝一眼,柳枝立马回过神,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颜如月端起茶盏,神态自若的轻啜茶饮,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似的。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倒让宁泽有些吃不准了。   “听说那个小姑娘是你心腹,你不急?”   颜如月笑了:“什么心腹不心腹,府里的仆从都是我心腹,若是人人都出事,我都要急上一急的话,岂不是要累死?”   宁泽点头,想不到颜如月也成长不少,若是以前,她身边的人吃亏她都不肯的,更别说进监牢这种大事了。   “只是若是弃之不顾的话,那位姑娘怕是要秋后问斩了。”   颜如月心里着急面上不显,甚至还笑盈盈的问他:   “你来这里,到底是何事?”   宁泽笑道:“颜小姐,我已经说了,是来帮助你的。我有办法让那位姑娘出来,不过嘛……”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颜如月,让她觉得一阵恶寒。颜如月压下恶心,冷笑着道:   “笑话,这案子自有朝廷命官审理,还轮不到你我平民过问。”   宁泽微微摇头,随着他的动作,高高的领子滑落了一些,露出他脖颈上可怖的疤痕。那些正是着火的时候留下的,也是阻断他青云路的东西。   “审案子自然是官爷,但证据我们却是可以提供的,颜大小姐,”宁泽见颜如月如此也不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可以让她毫发无伤的出来,但需要报酬。”   颜如月抿着唇,不去接他的话。   宁泽也不恼怒,笑着自说自话,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颜如月道:   “我要你。”   .   “小姐,这个宁泽未免欺人太甚!”   桃红性子直,等宁泽走后立马开骂,小姑娘跟在颜如月身边久了,会说些词语,但都是欺人太甚,不要脸等此类没什么杀伤力的。   颜如月垂下眼帘,将手里的茶水喝完,道:“想来他和那件案子有关联。”   宁泽的母亲因着火而死,说起来也算是李婉儿间接害死了她。而且宁泽因为脖子上的伤痕,无法参加科举考试。   这又是一大恨。   有没有可能,这人是宁泽杀的?   想到这,颜如月自己就先否定了。   若凶手真的是他,他不会如此胆大包天的来这,而且宁泽乃是文弱书生,不可能悄无生息的闯入府里,将人杀了还能全身而退。   不过肯定和他有什么关联。   颜如月眸子里带着光亮,觉得她好像抓到了什么。   .   外面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   皇宫里的宫殿都是有地龙的,屋里烘的暖和,皇帝只穿着单薄的衣裳,挽起袖口正在作画。   旁边侍候的吴公公安静的像是块木头,直觉告诉他,皇帝心情不好。   想来也是,谢砚乃是皇帝用的十分趁手的刀,可是这把刀竟然没了。   “来人。”   皇帝突然出声,吴公公没动,因为从门外进来几个样貌平平一身黑衣的人。这些都是皇帝的暗卫,平常执行任务,藏在暗处里。   “贤王可在府里?”   吴公公知道,虽然贤王是个纨绔,但到底是王爷,皇帝对他也不是十分放心。这都是正常的事情,皇帝对自己儿子都不放心,又如何能对贤王安之若素。   吴公公还知道,其实皇帝暗地里一直派人监视着贤王的一举一动。   “禀陛下,贤王上午去酒楼玩乐,喝的酩酊大醉后回府歇着了。”   “喝醉?”   皇帝停笔,猛的将那沾满墨水的狼毫笔扔向暗卫所在。   “废物!”   随着狼毫笔落地,屋里响起扑通几声。   吴公公立马跪在地上,屋里的暗卫们也都赶紧跪地求饶。   天子震怒,说不好是要见血的。   几个暗卫以头垂地,眼角看见明黄色的衣袍走近。几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打摆,生怕皇帝将他们拉出去斩了。   见此,皇帝都被他们给气笑了。   “朕让你们看着贤王,这些年你们都做的很好。难道是时间久了,你们觉得贤王是个纨绔,便放松了警惕?”   暗卫不敢说话,吴公公更是努力的将自己缩起来,生怕被皇帝注意到。   “还酩酊大醉?他明明已经出城了!”   暗卫大吃一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捏了捏鼻梁,直接挥手道:   “派人将贤王府围上吧,贤王家眷还在。”   直到精兵将贤王府围的如铁桶一般时,华艺郡主也没明白发生了何事。赶忙提着裙摆跑去王妃那里。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贤王妃正在指点小儿子的课业,瞧着面色如常,似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般。   华艺又说了一句,贤王妃才拍了一下小儿子的头,让他回自己房间。   等人走后,贤王妃冷笑了一声,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那个父亲,跑了。”   华艺面色惨白,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父亲为什么要跑?”   贤王本来是有自己的封地,但他贪图京城的繁华因此开口求陛下让他留在这。既然如此,又何谈跑一说?   贤王妃示意女儿坐下,她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条斯理的道:   “你以为他胸无大志?不,那只是表象。身为皇家人,谁不渴望那个位置?”   听到这里,华艺明白了。   只怕是不回封地也是因为皇帝不让他回。   那么贤王这些年装作纨绔,明明也有机会跑回封地的,但为何才有所举动?而且,他们一家都在这里,难不成他要弃掉所有人?   华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果贤王真的反了,那她,母亲,弟弟,还有王府里的幕僚仆从,下场是什么?   外头都是身着盔甲的精兵,黑甲上甚至还在冒着血腥气。   华艺闭了闭眼,惨笑着说了一句:   “父王好算计。”   只有将一家老小都扔在京城,旁人才不会怀疑,他才能顺利的离开。   牺牲所有人,保住他一个。   都说皇族人生性薄凉,华艺郡主是不信的,她觉得贤王顶多是贪图富贵,喜爱旁人的奉承罢了。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她那个父亲大概觉得王妃可以再娶,孩子也可以再生。至于幕僚,呵,那更是遍地都是。   贤王府被士兵围住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颜如月的耳朵里。   颜如月坐在小榻旁,闭上眼睛思量这些事的关联是什么。   想了一会,颜如月也想不明白。她再一次感叹,若是谢砚在便好了。   “小姐,小姐,人回来了府!”   在宁泽走后,颜如月派了几个丫鬟去跟踪他。这些丫鬟都是文慧郡主送给她的,身手不错,对付宁泽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绰绰有余。   “禀小姐,我们跟着那位书生,眼见着他绕道去了贤王府,但看到有士兵围住王府门口后,他又默不作声的回了一间小院子。”   颜如月道:“那院子里可有旁人?”   “只有一个年纪小的侍从。”   听见丫鬟这样回答,颜如月笑了一下。   宁泽啊宁泽,你何苦着急来我面前显摆?   “你们几个,去看着他,趁其不备翻看屋里可有什么异物,注意,若是奇怪的书籍等也要带回来。尤其要留意那些摆放到隐秘之处的东西。”   既然宁泽舞到她面前,说明他知道这起案件的详细,说不定凶手他也认识。   虽说颜如月相信大理寺会还一个真相,但时间越久,对韩钰越不利。   颜如月希望快点,再快点。   吩咐好之后,颜如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靠在小榻上望着窗外。   白茫茫的一片,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但颜如月杏眸眺望远处,她心里在想谢砚。   谢砚到底在哪里?他现在可还安全?   被颜如月惦记的谢砚,此刻自然是不安全的。   男人整齐的衣衫变得凌乱,隐隐还能看到血迹。往日里梳理整齐的乌发散乱在肩头,衬的这张脸更加苍白。 第111章   ◎谢砚跟着喃喃的道:“女人……”◎   “本王念你是个人才,才饶了你一条命,否则,现在你早已脑袋搬家了。”   主座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贤王,此刻正肃容坐在那,上位者的气息散开,隐隐带了压迫感。   屋里只点了微弱的烛火,昏黄的光让人看不真切屋里的情况。   就连地上那暗色的点点,若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血迹。   “谢砚,你这是何苦呢?现在你已经落在了本王手里,不若就当本王的人,为本王出谋划策。”   地上半跪着一个人,他本来是低着头的,闻言微微抬起头,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映衬的那双长眸更加幽深。   “王爷,”大概是许久不曾喝水,薄唇干裂的不像样子,嗓子也似被砂纸磨过般,沙哑难听。   “谢某不才,乃是金科探花郎,吃大显的皇粮,为大显皇室尽力。若是谢某随意倒戈,您也愿用?”   贤王眉毛挑了挑,竟然笑了。   他知道谢砚自然不会这么容易为他所用,自从将人抓住后,没少折磨他。可这人书生骨将士心,就是不屈从。   贤王对他的兴趣也越来越大。   这样的人才会忠心,才能让用他的人无所顾忌。   “谢砚,本王也是皇室,照理说也有权登上那个位置。你要知道,历朝历代对于从龙有功的人,都会额外的宽厚。”   “你现在虽说位列大理寺少卿要职,但再往上可没那么容易了。”   贤王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往前倾斜身子,轻声道:   “跟着本王就不同了,等大业已成,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因为这几日赶路加上被暗地里针对,谢砚的身子骨虚弱不堪,便是连站都站不住。人在这种时候,意志力也是最薄弱的。   这也是贤王默许手下动手的原因。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谢砚拉到自己的阵营。   谢砚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他必须将他拉过来。   如若不然,他会毁了他。   谢砚似是没看到贤王眼里的杀意,他眼神涣散,看样子似是已经听进去贤王的话。   见此,贤王再接再厉。   “你不是喜欢长相明艳的女子吗?跟着本王,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谢砚跟着喃喃的道:“女人……”   贤王想拉拢谢砚,自然是将他的身世查的一清二楚。知道谢砚曾和一个商户女有过那么一段,后来虽然分开了,但谢砚明显对其念念不忘。   以至于即便身居高位,也没有成亲的打算。   在贤王看来,这就是经历太少的关系,如谢砚身边美女环绕,想必他就忘了那人了。   “来人,带谢大人下去休息。”   眼看着谢砚态度松动不少,贤王明显高兴起来,该给个甜枣了。   谢砚被两个人搀扶着进了一个房间。   此时的房间门口站立了几位风姿貌美的佳人,面上含着笑,伸手将谢砚接过,扶着他往房间里走了。   .   颜如月越来越焦灼,甚至夜里都睡不好觉。   早上起来,柳枝见她面色苍白眼下青色一片,便知道昨晚自家小姐又是一夜未眠。   不怪自家小姐这般,实在是因为韩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的办法,那边谢大人又下落不明,至今是生是死也没个消息。   颜如月洗漱一番后,奶娘来了将淮哥交给颜如月,苦着脸道:   “小少爷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哭闹。”   淮哥自打在娘胎里,就是个乖巧可爱的娃娃,出生之后更是深的大家的喜爱,爱笑不爱哭。   颜如月将孩子抱在怀里,贴了贴儿子的小脸,叹气一声。   大抵是血脉相连,淮哥知道谢砚出事了,才这样的吧。   “儿子,别怕,”颜如月轻声哄着淮哥,“有娘在。”   大概是在娘亲的怀里觉得舒服,淮哥哭了一会就闭上眼睛睡着了。颜如月没让奶娘将他抱走,就让淮哥先暂时跟着她。   “小姐,老爷说了,天冷了,让您在自己院子里吃饭。”   一直都是一家子凑在一起吃,不过入冬之后雪大天冷,颜如月又总是心不在焉,颜德春心疼女儿,生怕再冻出个好歹。   颜如月点头,叫人将苏子夜叫过来,在她房里用饭。   苏子夜能感受到颜如月的情绪,小孩子乖巧的让人心疼。   “母亲,这个粥好吃,您多喝半碗。”   小孩子亲自盛的都是心意,颜如月本不想再用了,见此也不好推拒他的好意,就将其都用了。   苏子夜悄悄的对身后的柳枝眨眨眼睛,柳枝笑起来,给苏子夜竖起一个大拇指。   总算是哄着小姐吃些东西。   刚用完饭,兰芝就来了。   小姑娘一直在颜府里住着,顾及到她心情不好,所以膳食都是让人直接端到她房里去,不必她出来。   “兰芝,可曾用过早膳?”   谢兰芝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颜如月则是先让苏子夜回去温书,自己拉着谢兰芝坐下。   她心里也不好受,但此刻得做那个开导谢兰芝的人。   “你兄长向来聪慧,身手也利落,想来他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才没有和我们联系。”   谢兰芝没说话,一双眼睛肿的像是核桃。   颜如月又继续宽慰道:“他最重要的人都在这,兰芝,你要相信他,信他不日就会回来。”   话音落下,小姑娘的眼泪也辟里啪啦的往下落。   谢兰芝直接扑进颜如月的怀里,呜呜的说不出话。   颜如月心里又如何好受?   谢砚是她的男人,她男人下落不明,她比谁都难受,都觉得无法接受。   何况他们还有个淮哥,那是他亲骨肉啊,他怎么能……怎么能抛下他们娘俩不管呢?   颜如月无声落泪,心脏似是被一双大手攥住似的,不停的揉捏。   往日俩人相处的画面袭来,似是一根带有蜂蜜的针尖般,甜蜜又刺人。   颜如月哭了一会,意识到自己不能露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该稳住才是。   当天下午,之前派出去的丫鬟回来了。   趁着宁泽出门的功夫,直接进院子翻箱倒柜,在箱子里找到一个包裹严实的东西,丫鬟没打开直接拎了回来。   颜如月接过后打开看,见只是一个册子,上头封皮没有写字,她好奇的翻开扉页,而后越看眉头越皱,最后吃惊的停在一页不动了。   “柳枝,”颜如月胸膛剧烈起伏,杏眸里带了些光亮,“备车,去大理寺。”   .   大理寺的人近日焦头烂额,实在是因为事情太多了。   王蔚明更是瘦了一圈,只因为心急他们的谢大人依旧没有消息。   本来他想跟着再走一趟,但范大人说了,他一个文弱书生还是在衙门里呆着处理其他事情。   王蔚明自然不敢不从,只能彻夜办公,以此来赎罪。   是的,王蔚明觉得若当时自己跟着去了,说不定谢大人也不会消失不见。   因此,王蔚明对谢兰芝格外的愧疚,还暗地里悄悄去谢家附近,想着怎么能对谢兰芝示好又不会唐突。   如此几次后差点被人当贼人抓起来,也从谢家的小厮嘴里知道,谢兰芝不在府上。   “大人,有位叫谢兰芝的姑娘求见。”   刚想到谢兰芝,她就来了。   王蔚明都没注意到自己眼眸发亮,他赶忙站立起来,整理仪容仪表,而后大踏步朝着门口去了。   “谢姑娘,”   门口果然是谢兰芝,不过身后跟着一位颜色艳丽的女子,在冬日里美的像是一朵花,灼灼其华让人不敢直视。   很多当差的衙役脸红的错开眸子,只有王蔚明面不改色的看向谢兰芝。   “王大人,这位是我的姐姐,我们这次来是想提供一项证据。”   “证据?”   王蔚明好奇的道:“是关于哪件案子?”   实在是因为案子太多了,他有点忙不过来。而后略一思索想起来,应当是那位靳府小妾被杀案。   “这是?”   王蔚明看向谢兰芝手里的册子。   “大人看看便知。”说话的正是身后的颜如月。   王蔚名接过,仔细的翻阅起来。他看出来这应当是普通百姓人家的账本,只是用来记账所用,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颜如月上前一步,指着被王蔚明忽略掉的一行字迹道:   “大人,您看这行。”   “之前的几页支出都是几两几钱这等小数目,但是这一行记录的乃是一百两银子,且没写明用处。”   王蔚明更蒙了。   账本不知道是谁的,现在看上头的记录也是莫名其妙。   颜如月心里暗道这位大理寺的官员对比谢砚着实是差远了。   但她面上不显,温和的指出前后的记录。   “这账本乃是民女捡的,主人和民女有些渊源,前日还曾到民女府上大放厥词,说只要民女嫁给他,他就有办法救出民女那位蒙冤的朋友。”   “大人,您看,他记录了去王府赴宴,回来后又单独和刚认识的人去用饭。再然后便是这笔大额支出,都是在同一天发生。”   这下,王蔚明好像有点明白了。   颜如月继续说自己得知的消息:“实不相瞒,靳府死去的那位小妾正是这册子主人的前妻,二人曾有些嫌隙,大人一查便知。”   王蔚明:“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是这人杀了那个叫李婉儿的?”   颜如月低垂眼帘行了个礼,温声道:“不,民女怀疑,他买.凶.杀.人。”   作者有话说:   中午十二点会有第二更哦,么么么,宝贝们下一本开《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求个收藏呀, 第112章   ◎下官只想回家见见妻儿,金山银山都不换◎   贤王府被精兵围住,他们这些没在王府的幕僚便四处躲了起来。   宁泽不怕,他来的时间短,在王府露面的时候都少,自然不会有多少人认识他。所以他依旧照常出门,采买东西。   “公子,我们要买什么啊?”身后的小厮不解的问道。   宁泽笑了笑,伸手摸摸自己脖颈上凸起的伤疤,道:“当然是装扮喜房了,将不日成婚。”   虽然当日颜如月没给自己答覆,但显然她态度有所松动。   不知道那个叫韩钰的到底是她什么人,但显然对她十分重要。   左右颜如月也只是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罢了,能嫁给他已经算是万幸。宁泽觉得,自己是贤王的幕僚,虽然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早晚会随着贤王干一番大事。   颜如月一个商户女,能嫁给他便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花了不少银子买好东西,留下地址后店铺的伙计自会送货上门。   宁泽带着小厮去吃了一碗馄饨,这才往家去。   只是刚走到家门口,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差抓住,捂嘴拖走。   大理寺牢里,阴湿寒冷,还有股子发霉的味道。   “宁泽,靳府小妾可是你前妻?”   宁泽被官差猛的摔了进去,见牢门关闭他瞳孔猛的收缩。   为什么要抓他?再有,他们怎么知道李婉儿曾是自己的妻子?   难道他们开始注意他了?   不对,怎么会留意到他?宁泽没想明白,打算见招拆招。   “是。”   王蔚明负手站立在外,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她已经死了?”   宁泽顿了顿,才回答道:“知道。”   见宁泽话语简洁,王蔚明皱了皱眉,知晓犯人打算死不承认了。   原本,那位颜小姐说的话,他不太信的,所以特意将人查了一番。   北山镇远离京城,自然是不好查实的,好在他们这里有在北山镇有亲戚的官差,说了那场大火。   当今盛世,甚少发生这等劣□□件,自然是让人记忆犹新。   而且那位官差说到最后,有些吞吞如如,眼神闪躲,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似的。   王蔚明当即勒令他赶紧说,办正事要紧。   那官差低着脑袋,道:“其实,那个叫宁泽的,和方才那位颜大小姐曾订过婚,而且都要成亲了。”   王蔚明:“都要成亲了?”   官差点头,带着点神秘的语气凑近了一些,小声的道:“可是成婚当日,宁泽跑了!”   王蔚明皱起眉头。   新婚当日新郎跑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搞不好新娘子要被唾弃,且再也无法找到好婆家。现在看来,即便是在北山镇那等小地方,百姓们也接受不了。   否则,这位官差不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然后呢?”王蔚明问道。   官差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后,用更加小的声音道:   “然后,这位颜大小姐又找了个新郎,直接拜堂了!”   王蔚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那位被临时拉上阵的新郎官,姓谢,是个书生,家里有个妹妹。”   王蔚明点头,不明白:“姓谢怎么了?我们大人也……”   王蔚明说不下去了。   他们谢大人就是姓谢!家里也有个妹妹!   而且方才谢兰芝就是和这位颜小姐一起过来的!   王蔚明悟了。   所以此刻站在牢房外,王蔚明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但他甩甩头,将其他的情绪摒除,接着审问。   “之前你可曾去威胁过颜家小姐,说是若是嫁给你,你便能将韩钰保出来?”   听到这话,宁泽知道,这是颜如月报官了。   宁泽低着脑袋笑了一下,心想到底是妇人罢了。   “回大人,小人确实去过颜府,不过这话也只是玩笑话罢了,您也知道,在女子面前总是要充充面子的。”   这话答的好,只是将他的威胁云淡风轻的说了,像是一个玩笑般。   宁泽本来紧绷的心松开,心想颜如月以为报官有用?殊不知他早已投靠了贤王,等着吧,即便大理寺不放他出去,王爷也会来救他。   王蔚明看着面色变化明显的宁泽,便知道真让那位颜小姐说中了。   那位颜小姐说,“他定然不会承认,甚至会以玩笑话揭过。不过大人,您是官爷,自然有很多‘证据’”。   想到这,王蔚明不由得感叹颜家大小姐是个聪明人,不愧是被他们谢大人看中的女人。   “宁泽!”王蔚明面露凶色,直接将一本册子和一个包裹扔在牢门前。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证据都在这,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本册子,宁泽自然是熟悉的,他每日都要记载收支,但他记得上头没什么纰漏,是不可能查出什么。   宁泽也不去管册子为何在这,他的目光看向另外的一个包裹。   大牢里昏暗,看东西有些看不真切。宁泽只能看见上头好像带了血色,隐隐透出的一角能看到是支女人的发簪。   “你没想到吧,那人贪图钱财,临走之前将李婉儿的金簪据为己有。”   宁泽瞪大了眼睛立即反驳:“不可能!”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住口。   王蔚明笑了,不疾不徐的道:“本朝律法,若是那人比你先招供,那你……”   知道宁泽是读书人,定然是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王蔚明半说半藏,倒将宁泽唬住了。   只是两刻钟后,王蔚明面色奇怪的走了出来。   “贤王手下?”   宁泽交代了,他给了贤王手下一百两银子,请他帮忙杀了李婉儿。方才宁泽疯癫的神色还在眼前,王蔚明叹了口气。   那个叫李婉儿的纵火烧了宁泽的家,他的老母因此去了,自己也因为身上的伤痕无法入仕,对于李婉儿的痛恨不是一星半点,甚至恨不得吃肉喝血。   王蔚明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多了,早就内心没什么波澜了。   手里拎着那个包裹,他随意的扔在一旁,露出里面的簪子,只是普通的镀金簪子罢了。   而且压根就不是李婉儿的,也没有抓到杀人凶手。   都是在诈宁泽。   现在已经知道凶手就是贤王的一个手下,但王蔚明暂时无法抓人。   因为皇帝派兵将贤王府围住了。   这是一个讯号,王蔚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   谢砚依旧没有消息,颜如月等待的心都要碎了。   大理寺那头倒是传来一点好消息,说明日就会将韩钰放出来。颜如月让人问了问,大理寺的人没细说凶手的事情。   颜如月明白,这大概涉及到一些人。   派人去了靳府,偷偷告诉苏晴柔一声。这些日子苏晴柔也急的不行,总算都能松口气了。   外头又开始下小雪,颜如月靠在小榻上,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任由寒风裹挟着雪花飘进屋里,落在她的衣裙上。   不冷,就是微微有些凉意罢了。   杏眸被雪白一片晃的酸涩,颜如月狠狠的擦了一把眼睛,没让眼泪掉出来。   女子贝齿咬着红唇,将嘴唇咬的发白,若是谢砚在定然会亲亲她,让她松口。   可是谢砚不在。   “谢砚,”颜如月用掌心捂住眼睛,感受到湿意,“你在哪?”   “谢砚!”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角落里放置炭盆,将屋里烤的温暖如春。   贤王吃惊的喊了一句,见被扒开衣裳露出宽阔背脊的男人无动于衷,就像是地上躺着哀嚎的美人和他没关系似的。   “我不打女人。”谢砚沙哑着说了一句。   这几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衣着单薄,将迷糊的谢砚扶进来之后作势就要脱他的衣裳,还上下其手,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谢砚许久未曾进食,这才眩晕至此。进屋之后见地上放着洗澡桶,想都没想就栽了进去,也立马清醒过来。   许是地上湿滑,那几个女子没踩牢实,倒下一个后伸手拽另一个,就这样全倒地不起。   然后贤王就来了。   贤王看着木桶里正自顾自洗澡的谢砚,到底没说什么,让人将美人抬走。   “吩咐人上些好酒好菜,好好招待谢大人。”   “是。”   贤王回了书房,吩咐了一些事情,过了会,有人来报。   贤王看完密信后,脸都青了。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能坐在这里的幕僚都是贤王的心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早早的就从京城跑了。   贤王皱眉,将密信甩给幕僚们看。   “什么?京城里我们的人,都被抓了?”   “这不可能!”   贤王筹谋许久,若不是被皇帝察觉到,他也不会这般匆忙的逃出来。现下他之前埋在京城各地的精兵被擒,王府也被围住,想来是皇帝都知道了。   “无碍,”贤王眼露精光,“皇宫里还有我们的人。”   “王爷,外头谢砚求见。”   贤王挑了挑眉,这是想明白了。   “让他进来。”   谢砚换了身干净的青山,眉眼俊逸,瞧着就让人舒心。他进来后见到贤王以及幕僚后,微微一笑。   “原来各位都在。”   贤王道:“想通了?”   谢砚点头:“想通了。”   “王爷在京城里的长安楼,便是敛财的工具,每年收受贿赂的钱财会通过长安楼洗白一番,再运出京城。这些年王爷看似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实际上早就在京城里布下自己的棋子,只待一朝令下。”   幕僚们愤怒的呵斥:“谢砚,你别不知好歹!”   贤王则是笑着制止他们,示意谢砚接着说。   谢砚拱手行礼,完全没有羊入虎口的自知之明,如实说道:   “王爷之所以匆忙的离开京城,是因为下官查到了些东西,让王爷觉察到危险,逼的王爷不得不行事。”   “诚然,若是王爷死不承认,顶多会被圣上软禁一辈子,但王爷不甘心,想着拚死一搏,死而无憾。”   幕僚们听他这么说,气的跳起来就要骂他,贤王出声喝令住,似笑非笑的道:   “你接着说。”   谢砚长眸翻涌着雾气,一时竟让人看不透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出身复杂,过着贫寒的日子,哪怕知道自己是侯爷的孩子也没愤恨或者是抱怨。凭藉着一己之力出人头地成为探花郎,甚至救过皇帝的命。   收敛锋芒成为皇帝手里的刀,处置过不少贪官污吏,惹的朝堂之上人人惧他,生怕不小心被刀的利刃划破。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不让人欣赏。   贤王唇角的笑意真诚了一些,越发觉得谢砚是个人才。   被他欣赏的谢砚没什么表情,只抬了抬眼帘,一字一句的道:   “王爷,一切都结束了。”   外面忽地响起打斗声,还有破风声猛的袭来!   屋里贤王的侍卫拔剑挡住箭矢,幕僚们抱头窜逃。   贤王目色赤红,“谢砚!你是装的!是你引来官兵!”   谢砚灵巧的躲过侍卫的攻击,十分诚实的点头:   “本来还想再过几日,不过怕家中妻儿老小担忧,还是早早结束吧。”   房门被打开,两伙人缠斗在一起,谢砚虽说会些功夫,但和那些精通此道的人想必还是相差甚远。   直到他拼着被刺中一剑,也要擒住贤王。   “谢砚!你放我走,金山银山,任你所求!”   见贤王被擒,手下不敢轻举妄动,场面从原本的势均力敌到现在的一面倒。   胜负已定。   谢砚脸上都是血迹,唇色发白。   他随意的抹了一把模糊视线的血迹,脸上带了点笑意:   “王爷,下官只想回家见见妻儿,金山银山都不换。” 第113章   ◎正文完◎   “陛下,那头消息来了。”   吴公公低着头将鸽子腿上的信件接下,毕恭毕敬的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先是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将地上的尸体随意的往旁边踢了一脚,这才接过密信看起来。   吴公公识趣的叫上两个宫人,将方才刺杀不成反被杀掉的嫔妃尸体拖走,没发出一点声响。   她也不想想,当年陛下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手足至亲都死光了,只留下贤王,却不想贤王也是个不安分的,还在宫里安插了棋子。吴公公叹了口气,这几日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   屋内寂静,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过了会,又出现男人爽朗的笑声。   皇帝看完信后笑了,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谢砚啊,果然是把好用的刀。   谢砚的身世,贤王都查的清清楚楚,皇帝怎么肯能不知道?对于谢砚的以死相护,还有他对权利的渴望,皇帝自然也是明了。   这种人,这种有需要有渴望的人,才是最好的臣子。   这一场没有升起烽火的战争,在一个人不要命的方式下,结束了。   皇帝以贤王谋逆为契机,查出贤王的秘密账本,将所有与之往来的官员全部拉下马,甚至连永安侯也在内。   牢里,永安侯苦着一张脸,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乱臣贼子。   他就是给贤王送了几次礼,敢问当朝官员,谁不收礼?说是贿赂,但着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所以谢砚来的时候,永安侯也是这一套作答。   牢里晦暗,身材欣长的男子站立在暗处,一双和永安侯极为相似的眸子看着他,淡声道:   “侯爷,前年六月江城决堤,圣上派你去督建工程。从国库里运走三十万雪花银,敢问这钱是否全部用于修建水坝?”   永安侯急了:“当然了!”   谢砚静静的看着他,永安侯被他看的心虚,所以上前一步,努力的凑近谢砚,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这案子全权交给你来审理,说明陛下信任你。而且说到底,还不是你说什么,陛下信什么。前年的陈旧往事,过去就过去吧,计较那么多没有意义。”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爹我是做了,但儿子是主审,你放我一马就得了。   谢砚面色有些白,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但他强撑着自己接下圣旨,因为这是皇帝给他的活路。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   谢砚看向永安侯的眼神越发的冰冷,声音也是冷淡不带父子情:   “侯爷,你是想留下一后,还是想断了香火,全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说完,也不去管永安侯震惊的神色,谢砚转身离去。   谢砚的一句话久久萦绕在永安侯的耳边,他知道谢砚的意思了。   当今圣上,那也是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谢砚和自己的关系?之所以还不避嫌,让谢砚来做主审,就是存了考验他的意思。   皇帝本就对世家不满,就是藉着这个破烂的口子,打算将里面所有的破败腐烂全部清洗。   永安侯闭上眼睛。   如果谢砚饶了他,不止他依旧会死,谢砚也会作为永安侯府的人,跟着他一起去。   如果他全部招了,兴许陛下会看在他主动认罪的份上,不至于让府里其他人跟着掉脑袋。   虽然结果大概也不会好,但流放总是比死要好的。   想通了一切,再睁眼时,永安侯竟然笑了。   “不愧是我的孩子,冷血的样子和我一模一样。”   .   “兰芝,他怎么样了?”   谢砚前些日子就回来了,颜如月激动的都掉眼泪,但等了好几日,也不见人来,颜如月坐不住了,直接来了谢家。   谢兰芝想到谢砚的嘱咐,点头说道:“他挺好的,就是太忙了,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谢兰芝可不敢说,谢砚是被人抬着回来,胳膊被捅了个对穿,身上好几处伤口,但依旧爬起来,进宫面圣去了。   颜如月是聪明人,自然是看出谢兰芝的不对劲,不过见她不愿意说,她便也没多问。   宁泽招供之后,大理寺一直没找到凶手,想来那凶手随着贤王去了。   衙门将韩钰放了,颜如月让她在府里好好养着,怕小姑娘留下什么阴影。   从谢家出来,想了想,颜如月去了靳府。她不想让苏晴柔为难,所以只在后门处和宝瓶说几句话。   宝瓶道:“颜小姐,我家小姐一切都好,近来胃口也不错,瞧着都长肉了。”   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颜如月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宝瓶没将门打开,只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个小脑袋。颜如月也没多说,嘱咐了几句,就上马车回去了。   待马车拐了个弯消失不见,院门反而开的大了一些,瘦弱的苏晴柔从门后走出来,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宝瓶也眼睛红了:“小姐,您为何不告诉颜小姐实情?”   贤王一倒,扯出萝卜带出泥,不少人也跟着遭殃,其中就有靳府。   虽然问题不大,但苏晴柔不懂官场,生怕将颜如月也牵扯进来。   苏晴柔又抹了一把眼睛,对宝瓶嘱咐道:“若是真的哪日情况不好,你就带着霜霜离开。”   宝瓶急了:“小姐,那您呢?”   苏晴柔扯出一个笑:“我是这府里的少夫人,能走哪去?”   宝瓶低垂眼眸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家小姐命真苦。   苏晴柔不觉得,她想,有颜如月这么个好姐妹,也算人生的幸事,她此刻心里是甜的。   .   下午的时候,宫里传来一道旨意,说是太后娘娘想见见名花斋手艺师傅。   这等大事,自然是颜如月带人进宫。   “小姐.”   跟在颜如月身后的老师傅怕的腿都软了,只觉得这皇宫的墙怎么这么高啊!遮天蔽日的,将那点阳光全部盖住,阴冷的叫人害怕。   颜如月微微侧头,朝着老师傅摇了摇头。   老师傅当即住嘴,瞥了一眼前头带路的宫人,见对方似是没注意到方才的事情,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一路上只低头看脚下,直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殿宇,颜如月都没抬头,毕恭毕敬的低垂眼帘,脊背挺的笔直。   太后娘娘声音温和,听起来和民间年岁大的妇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让人觉得很是舒适,并没有贵人的架子。   随意的问了老师傅几个问题,还嘱咐老师傅给她调制一款口脂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颜如月不免觉得此行哪里不太对。   太后娘娘若是缺什么东西,只管派人说一声便是,何必费劲让他们进宫呢?何况他们只是平头百姓,为何得到如此大的殊荣?   身后的老师傅高兴坏了,心里念叨着自己光宗耀祖了!   皇宫极大,几人往宫门处走自然是要耗费一点时间的。   走着走着,颜如月余光瞥见脚边窜过去一道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是只白猫。   颜如月看着看着,觉得这猫有点眼熟,像是在寺庙里遇见那只。   普通百姓人家也有养些猫儿狗儿的,但甚少有养这么漂亮干净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哎呀,檀香,回来!”   领路的小宫女一看白猫跑了,着急的去追。   这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宠,可不能乱跑,万一跑出宫可就遭了。   “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被小宫女呵斥,颜如月才有所动作,几人追着猫儿跑去了水池子旁边。   只见那白猫似是怕水,又好似抵挡不住水里鱼儿的诱.惑,喵喵几声趴在边缘处,眼睛紧紧盯着水里的鱼儿。   小宫女侯和颜如月比划着,意思是一人堵一头,将猫儿抓住。   颜如月点头,和老师傅从左侧包抄,悄声的朝着白猫围了过去。   只是,刚要弯腰将猫儿抱起来,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还混着“檀香”的叫喊声。   白猫尾巴一晃,跳了起来。小宫女扑了个空。   那猫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同在寺庙里那般,直直的往颜如月怀里扑。   颜如月正站在水边,冷不丁被猫儿大力一扑,重心向下,竟然直直的朝着水里去了!   白猫惹了祸而不自知,跑了。   噗通——   颜如月落水,小宫女尖叫,老师傅吓的没了主意。   冬日的池子结了一层薄冰,被颜如月一砸,直接崩开。寒冷刺骨的池水很快就打湿她的衣裳,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恐惧感似是水流一般,无孔不入。   多年前的一次落水,在颜如月心里留下阴影,让她害怕水池。冻僵的手脚不听使唤,连扑水都做不到了,只能直直的往下沉。   颜如月闭着眼睛,她觉得好难过。   还没见到他,还没安排好身后事。   淮哥还小,子夜也小,孩子没了娘可怎么办。还有她那个老爹,和慧娘的事情也没个消息。还有苏姐姐,兰芝,府里的柳枝桃红,韩钰等等……   耳边似乎有吵闹声,不过颜如月已经听不大清楚了。   身上刺骨的寒意让颜如月没了意识。   忽地,一只温暖的手扶住她的腰间,紧紧的将她裹住。   哗啦——   “救上来了!来人啊!”   一群宫人围了过来,谢砚沉着脸让人退开一些,然后把颜如月平放在地上,双掌按压她的腹部。   女子面白如纸,嘴唇也没了往日花儿般的娇色。   谢砚依旧不停的按压,胳膊上的伤口崩开,顺着袖口往下滴血,落在女子的面上,晕染开一朵绯红的血点。   好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咳了两声吐出几口水,也慢悠悠的睁开那双眸子。   之前叫喊的宫女跑了回来,后头跟着太后娘娘派来的太医,手里还拎着一件大氅披在颜如月身上。   颜如月被扶着起来,但眼睛一直落在谢砚的身上,湿发贴在她脸上,还在滴滴答答的落水,也不知道是池子里的水,还是眼睛里的泪。   “你还好吗?”谢砚作势就要扶人。   颜如月微微错身,躲开了他,由着老师傅和宫女将她扶起来,也没去管身后浑身湿透的谢砚。   “就近去太后娘娘偏殿,太后娘娘准了!快!”   眼见着颜如月被人簇拥着离开,谢砚木然的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长眸里带了点疑惑,谢砚不明白为什么她生气了。   这边颜如月被安排到了偏殿里,太医把脉之后开了方子,颜如月不想麻烦贵人,便说回家自己喝药就好。   小宫女没同意,让颜如月躺在这里歇着,还说是太后娘娘让的。   诊脉之后,颜如月换了一身干爽的宫女衣裳,半躺在榻上等待喝药。   那老师傅都要被吓死了,偷偷在一旁抹泪。   颜如月劝解了一会,总算是将人劝好了。   过了一会,宫女端着汤药回来了,身后还有个太监模样的人进来,尖细的嗓音宣读旨意。   颜如月跪在地上听旨,直到对方念完,让颜如月接旨,颜如月才反应过来。   “恭喜姑娘了,往后您就是太后义女!”   就在刚才,太后娘娘念着颜如月心慈面善,觉得颇有眼缘,所以收了颜如月当义女,还赐了不少珍宝古玩,绫罗绸缎。   颜如月接旨之后又被带到太后面前谢旨,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出了宫,颜如月脑子才开始转起来。   方才她看见那位太后娘娘正是之前在寺庙里碰见的面善妇人。   不过太后娘娘再看她面善或者有好感,也不至于收个民间商女当义女。   想了一会,颜如月没想明白,索性就放到一旁。   回府之后,没让颜德春知道自己落水的事情,只道了好消息。颜德春高兴的笑了一会,见女儿好似面色不好,就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外面有点冷。”   颜如月随口胡诌,糊弄过去,颜德春又和她说了一会话,出门吩咐慧娘煮热汤去了。   这天过的着实是有些跌宕起伏,颜如月没让苏子夜和淮哥过来,生怕自己染了风寒传给两个小不点。   怕什么来什么。   天色刚擦黑,颜如月就觉得身上一会凉一会热,脑子里像是浆糊似的。   耳边是柳枝和桃红的声音,过了会,好似老爹颜德春也来了。   颜如月渐渐沉睡过去,听不见耳边的声音。   颜家灯火通明,桃红将屋里的炭烧的更红,生怕颜如月冷到。柳枝则是从外面进来,端来苦涩的药汁。   颜德春守在一旁,打算给女儿喂药。   韩钰和慧娘都来了,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颜如月。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昏睡中的人不好喂药,一碗汤药只喂了一小碗,剩下的大半全都洒在了枕头上。   颜德春正急着,闻言头也不抬:“什么人?眼看着就是入睡的时候了,谁啊?”   九叔禀道:“是谢大人。”   谢砚?   谢砚夜里来府里的事情,只有几个丫鬟知道,颜德春是不清楚的。此刻闻谢砚来了,颜德春下意识的觉得,这人莫不是为了女儿来的?   到底谢砚是官身,颜德春收拾了一番才去见人。   “伯父,”谢砚率先行礼。   只在初秋的时候见过谢砚,自那之后,颜德春还真没见过他。此刻见他面容消瘦,脸色也不好看,忍不住关切了一句:   “谢大人面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关心人哪有上来就问身子舒适不舒适的,也就颜德春没多想,还拿谢砚当女婿,情急之下话也直了一些。   谢砚并不计较,甚至还有些受用。   “伯父,我没事,刚从外地回京,带回一些旁的地方特产,特意前来送与伯父。”   桌子上放了大堆的东西,瞧着好像还有瓷器之类的。颜德春可不知道,这些东西压根不是特产,是皇帝赏赐的。   藉着来探望的由头,说了好一会话,最后谢砚绕到了颜如月的身上。   “今个太后娘娘提了一嘴,说是看我和大小姐很是相配,正好男未婚女未嫁,恰凑一段良缘。”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觑着颜德春的脸色,见这位岳父大人露出点笑容,就知道他是同意的。   谢砚松了口气。   再接再厉道:“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只一个待嫁闺中的妹妹,本人在大理寺当值,算是个官身。”   说着,谢砚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郑重的跪在颜德春面前,一字一句的道:   “伯父,晚辈谢砚,想要求娶府上大小姐为妻!”   在谢砚跪下的时候,颜德春就猜出来他想做什么了,只是他没想到当初颜如月抛下谢砚,他依旧痴情至此。   但颜德春难免想的有点多。   白日里太后娘娘刚收了颜如月当义女,晚上谢砚就来求亲……   知道谢砚不是那种人,但颜德春难免心里有点不舒坦。   “谢砚啊,”颜德春没称呼他为谢大人,笑着问他:   “月儿被收为义女的事情,你可知晓?”   谢砚如实点头,“知道。”   这是皇帝给他的奖赏。   皇帝已经让谢砚当了大理寺少卿,不可能这么快再往上升。但谢砚立下大功,为此去了半条命,皇帝动容,觉得总该赏赐些什么。   盘算来盘算去,皇帝将赏赐落给了颜如月,让她一个商户女顶着太后义女的名头,荣耀有了,好处也有了。   本来这份旨意该明天才来了,但颜如月落水是因为那白猫,太后心慈,就提前给了。   有了这个名头,想来名花斋的生意会越发的好,也不会有不开眼的来找颜如月的麻烦。   其实,谢砚打算过几日再来求亲的,毕竟京城里的案子刚告一段落,还有后续的琐碎事情需要他处理,但今天见颜如月不想搭理他,他害怕了。   而且,她落了水,难免身子不舒服,他想看看她,又怕她不让他进去,所以才拖着受伤的身躯直接来求亲。   这个日子,他盼了一天又一天,肩上的负担卸了,他也终于能如愿了。   颜德春听见谢砚如实回答,反倒是笑了。   颜德春对谢砚是满意的,刚来京城的时候还曾畅想过女儿和女婿再续前缘。   罢了,女儿的事情还是要她自己做主才是。   “月儿正病着,这事还要问过她才好,所以过几日给你答覆。”   “她病了?现在怎么样?”谢砚脸上难得的出现急色。   颜德春想到他们二人也做了许久的夫妻,自然是有感情的,所以挥挥手,让谢砚去探望了。   谢砚到的时候,柳枝正在试图给颜如月喂汤药,只是昏过去的人儿嘴唇紧闭,喂一勺几乎全洒了。   “柳枝,我来吧。”   谢砚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寒气留在门口,自己朝着床边去了。   柳枝知道自家小姐和姑爷的事情,便让开地方,将汤药给他。   谢砚接过,只舀半勺,慢慢的喂给她。   有褐色的汤汁顺着女子的脸颊流下,谢砚拿过帕子,细心的给她擦拭。   柳枝看着谢砚大掌上的茧子,心想,谢大人也只有面对小姐的时候才会这般温柔。   屋里两个丫鬟没一直守着,一个去准备热水给颜如月擦拭身子,另外一个则是去给谢砚泡茶。   谢砚低垂着眼帘,将药都喂完后,把碗放到一旁,自己的大掌握住她的手。   女子的手温热,比之前他从宫里水池捞出来的时候暖和不少,让人觉得心里也是热乎乎的。   “月儿,我方才提亲了。”   谢砚长眸看向颜如月的脸,女子昏睡着,自然是听不见的,但他就是想说。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谢砚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放轻了声音道:“回京之后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想着忙完这些,也到了该给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屋里的烛火摇曳,将男子的身影拉的老长,像是那晚,他亲口说要在除夕前和她们母子团聚一样。   “分开太久了,”谢砚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没有颜如月的日子,谢砚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只有她来了京城之后,他才觉得生活是这般美好。   “等你醒了之后,应下这门亲事好不好?”   除夕了,想和她一起过。   谢砚将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胸膛,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颜如月最喜欢做的事情。   男人满是伤痕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女人光滑的手背,他垂着眸子细细的说往后的打算,余生很长,他甚至说到了子孙满堂。   所以他没注意到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杏眸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谢砚……”   谢砚身子一顿,再抬头时眼含惊喜。   睡了太久,颜如月的声音都是哑的,嗓子难受的一说话就疼。但她还是想说话,用手去抚他的面颊,她轻声道:   “是你吧。”   “小时候我在庄子里落水,救了我的人,也是你吧。”   她在昏睡的时候做了梦,梦见那年落水。但她记得救她的人是宁泽,而且宁泽也一直没否认。   直到这次落水,她脑海里少年的身影面容才慢慢清晰起来。   少年一双长眸黝黑,声音清冽的告诉她:“小胖丫头,不要在水边玩。”   颜如月心里酸涩又甜蜜,艰难的起身环住谢砚的脖颈。   “谢砚,原来我早就认识你了。”   谢砚将她紧紧抱住,嗯了一声应下。   “谢砚。”   “嗯,我在。”   “谢砚。”   “嗯,我一直在。”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接下来会有日常番外,还会给文慧郡主和安可自如单独开一章。   更新时间每天的中午十二点,感谢支持我的宝贝们,爱你们哦!   有想看什么番外的可以大胆留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