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后名动京城:我爹是九千岁   作者: 南北圆   简介:   重活一世,苏迎雪发誓,一定要在干爹的身边好好尽孝,还要让上辈子害她的“渣男”付出代价,哦对了,她还要好好照顾上辈子帮她报了仇的小质子,毕竟她-苏迎雪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报恩,报恩,她要报恩……   可怎么报着报着,这小质子就非她不娶了呢?   (某女‘黑人问号脸’:到底怎么回事?   她就是来单纯报恩的啊!)   而自刎后回到当质子时期的沈昱也万分不解,明明上辈子这小丫头没那么主动来着!!! 第1章   重来一世   “咳咳咳……”   “咳,咳,水,水……”   软榻上,苏迎雪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正不停地呻吟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好似冒烟了一般,干得发涩,每吞咽一口便带来阵痛,难受极了。   “水,水……”   她的声音很小,甚至还带了些哭腔。   这像是刚出生的小兽一般的呜咽让一旁的男人皱紧了眉头,倒不是因为厌烦,只是他从没有照顾过这么幼小的娃娃,一时间竟也觉得有些无措。   苏迎雪还在小声喊着“水”,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苏迎雪,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沿着她唇的边缘,慢慢地喂了进去,他的动作很缓,精神高度紧绷着,生怕手上一个不稳,这孩子便会被呛到。   温润的甘霖滑过了喉咙,原先的不适得到舒缓,但脑子仍旧是昏昏沉沉的,苏迎雪想睁开眼,可终究还是挡不过身体的困乏,再次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只知道周围很温暖,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见这个小娃娃睡着了,还睡得那么的香甜,李素守轻笑了笑,仍旧单手搂着她,可却是不敢动弹,生怕吵醒了她。   抱着怀里好似只剩下骨头的小娃娃,看着她瘦削的下巴、破败的衣衫,李素守的心微微一痛,明明她还这样的小,却遭受了如此的虐待,叫他心中如何能不恼?如何能不心疼呢?   李素守缓缓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左手,掀开了马车的墨青色碎竹帘幕,盯着不远处、即将消逝成点的苏家房屋,眼神里满是冷意,昔日他与好友受的辱、今日好友之女受的苦楚,势必要叫他们一一还回来。   这日,苏家来了个贵人,那贵人龙章风姿、样貌绝佳,不仅抱走了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还给了他们万两白银。   有了钱,苏家一时风光无限,但却仅仅在三个月后便家破人亡,苏家的小儿因为在赌场出老千而被那些人砍断了双腿,不仅如此,他还欠下了一笔不小的赌债,就算拿贵人送的全部钱也还不清。   无奈之下,苏老太太把家里的两个孙女全都卖进了青楼来还债。   眼见苏家败落,苏家的儿媳妇也被娘家人带走,改嫁给了个酗酒的鳏夫,日日饱受那人的欺凌。   最终,苏老太太一人照顾没了腿的儿子,生活凄惨无比。   ……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现在的苏迎雪还处在昏迷当中,并不知道那些曾欺负过她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苏迎雪这一觉睡得有些长,还做了个于她而言很恐怖的噩梦。   梦中的苏迎雪在父母双亡后,被她爹爹幼时的好友接走,认她为干女儿,来到了京城,之后她倾心于皇上的三皇子,恳求干爹助三皇子夺位,而三皇子在登上皇位后,却诬陷她家通敌卖国,一家惨死,她也在冷宫中被折磨致死。   死去的她怨念太深,一直被困在冷宫中,无法走出去,也无法转世投胎。   直至有朝一日,迎着初日的晨曦,清脆的铜钟声响彻整个皇宫,而困扰苏迎雪的怨念也就此解开了。   原先被送来当质子的沈昱攻破了牧朝的国都,生擒了牧朝的王,也就是原先的三皇子,处以他凌迟之刑,还有他爱若珍宝的那个贱人,也被五马分尸。   处刑当天,苏迎雪顶着烈日,忍受好似烈火焚烧的痛楚,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程,渣男贱女得到了应有惩罚,真是好极了!   听着他们悲惨的叫声,苏迎雪生前的怨念得到了结,内心是说不清的舒畅。   就在那两人死后不久,苏迎雪的魂灵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消逝,她仔细看着自己被太阳灼烧到焦黑的手臂,感受着焚烧致死的痛感,脸上忽然扬起了个浅浅笑容。   仇人已经惨死,她的心愿也已经了结。   忽然,苏迎雪听见了一道低沉的男声,那人好像在喊:“雪儿,雪儿……”是在喊自己吗?那声音里有着她听不懂的眷恋。   苏迎雪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缓缓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底绣金龙绸袍的男人,腰间围着镶嵌玉石的缎带,一头茂密如墨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五官犹如雕刻般分明,那双剑眸正盯着渣男贱女的尸体,冷意泛滥。   他刚刚说话了吗?是在喊自己吗?   苏迎雪知道,眼前的男人便是沈昱,是昔日大苑国送来的质子,更是今日攻破牧朝的新王!   见他嘴唇未动,苏迎雪轻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大抵是听错了吧?接着,又专心致志地看向了高位上的沈昱。   大苑国当初战败,对牧朝俯首称臣,被逼着送来皇太子沈昱当质子。   然而,质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沈昱多受牧朝的几个皇子欺辱,跌入了泥潭,渐渐失了原先的高贵与自尊。   在没认识三皇子之前,苏迎雪倒与他有过一段惺惺相惜的时光。   苏迎雪的干爹-李素守是当朝的九千岁,也是个阉人,一路陪着皇上从不受宠的皇子到权倾天下的皇帝。   所以深受皇帝的信赖,赐他皇姓,赏了“素守”之名,只因为“君子有素守”,希望他能坚持对皇家的忠心。   从小太监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李素守深受皇帝的信任与宠爱。一时间,坊间也传出很多皇上有龙阳之好、九千岁“卖身求荣”的传闻。   因此,那几个皇子十分讨厌李素守这个阉人,连着一起讨厌她这个阉人的女儿了。   当时,只有三皇子对她是不一样的。   ……   谁成想今日局势逆转,那些看不起人的他们,皆成了败寇呢?   思绪回来,苏迎雪看着沈昱,粉唇亲启,喃喃道:“谢谢你帮我报仇了,沈昱,大恩大德,雪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这一世,她有许多遗憾,遗憾自己曾经贪恋虚假的温暖,从而害死了疼爱自己的干爹,遗憾自己没能亲自手刃仇人……假如能重来,又该是多好啊!   想着,想着,苏迎雪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时,便发现自己好像病了,好像回到了爹爹的怀抱,接着,意识便再次昏沉。   终于,她醒了,却仍旧有些呆愣着。   看见这女娃娃醒了,李素守立刻阖上书本,笑着说道:“醒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迎雪立刻转头望去,眼角含泪,不可置信地喊道:“爹,干爹,爹爹……”   虽说李素守是她干爹,可对于年少丧父的苏迎雪来说,李素守就是她亲爹。   等等,苏迎雪看着头上熟悉的粉色床帘,又看了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心想自己莫非真的是重来一世了? 第2章   多了个女儿   “啪嗒”一声,李素守惊得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喊我干爹?”   苏迎雪怯懦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上辈子明明是干爹先说认她当女儿的,重活一世,莫非是他不要自己了吗?   想到这儿,苏迎雪只觉得心里好难受,委屈巴巴地撇着嘴,开始抽泣起来。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亲戚们也没一个好的,所以她无比地贪恋亲情、贪恋尘世间的温暖。   就在这种时候,李素守出现了,他给了苏迎雪缺乏的一切,就像是真正的父亲一样,替自己撑起了所有。所以,在苏迎雪心里,她一直有两个亲生爹爹。   见这娃娃又哭了,李素守很是心疼,他急忙上前,一把搂过苏迎雪,像是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块饴糖,讨好似地说道:“喊干爹也行,好闺女,来吃糖。”   不一会儿,苏迎雪含着糖块,感受着甜滋滋的味道,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干爹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啊!   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孝顺干爹,一定会听他的话,等解决完那狗屁的三皇子,还有那个小贱人之后,一定会乖乖地招个上门女婿……   看见小娃娃要哭不哭的样子,李素守不安地问:“不甜吗?”   苏迎雪愣了一会儿,接着,随意抹了抹眼泪,急急忙忙地答道:“甜,很甜,雪儿就是太高兴了,干爹对雪儿太好了。”   见她这么喜欢饴糖,李素守总算松了一口气,轻咳了咳嗓子,又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很是豪迈地说道:“闺女,多吃点儿,这糖啊,干爹给你管够。”   看着她两只小手都捧不满的饴糖,苏迎雪的嘴角轻抽了抽,然后乖巧地摇了摇头。   真吃那么多糖,她的牙还能要吗?   想到这儿,苏迎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板,只觉得嘴里的这颗饴糖竟然是那样的罪恶,因为她回到了小时候,还要重新经历一遍换牙。   “咳咳咳,不想吃也行,闺女啊,你叫苏迎雪,是不是?因为你正在冬日,当天漫雪纷飞,你爹便给你取了个“迎雪”的名字。”   苏迎雪点了点头,虽说她亲爹取名有些随意,但还是很爱她的。   “雪儿,我叫李素守,是你爹幼时的好友,我们俩命都不算好,我娘早死,爹娶了续弦,继母百般虐待我。   而他虽然有亲娘,无奈那亲娘却是个偏心到家的,只一心向着小儿子,也叫他受了不少苦。”   说完,李素守长长地叹了口气,苏迎雪见状,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在李素守的大手上,安慰道:“干爹,一切都过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   软糯糯的声音,配上这一本正经的小表情,别提多可爱了。   李素守只觉得心中一暖,继续笑着说道:“闺女说得对,人啊,是要向前看的,只可惜你爹爹他没那个福气了。”   “你爹爹对我很好,明明只比我大三个月,偏偏对我百般照顾,我没割完猪草,害怕回家被继母责罚,他便把自己割好的送给我,然后两手空空的回去,苏家罚他不准吃晚膳。   每到这时,我偷偷便藏着一个菜团子,蹲在稻草堆里等他,骗他说,我一顿饭能拿两个菜团子,他将信将疑,却还是会不放心地给我掰一半。”   “雪儿,你爹是个好人,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一头磕死去找我娘了。”   苏迎雪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亲生爹爹跟干爹的感情极好,所以李素守才会收养自己,并把自己看作亲生的一般照料。   “雪儿,你既然喊我一声“干爹”,那便是我李素守的亲生闺女了,你且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抚养长大,也算是告慰你爹的在天之灵了。好孩子,跟干爹一起回京吧!”   苏迎雪乖巧地答道:“好,干爹。”   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她上一世那般的蠢笨,便给了她这一世的重来,苏迎雪心里感恩,暗自发誓,绝对不会辜负这来之不易的重来人生。   李素守抱住怀中的女娃娃,看着她乖巧可爱的样子,心里满足得不行。   他自小便被卖进了皇宫,成了个太监,注定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而眼下苏迎雪能陪在他身边,喊他“干爹”,也算是上天赐给他的恩德,不管如何,他一定会把这孩子好好地抚养成人的。   这边是父慈子孝,而那边的皇宫内,沈昱望着眼前破败的房屋,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自刎于寝宫之中了,怎么一睁眼便回到了牧朝的皇宫呢?这也太玄幻了,莫非只是梦一场?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屋门被人踹开,两个太监冲进来,一把按住了沈昱。   接着,一位身穿青色锦绣长衣的小孩儿缓缓走进,很是嚣张地问道:“喂,你就是大苑朝的太子-沈昱?”   这孩子唇红齿白,两侧的脸颊略有些圆润,额间处还点了颗红痣,看着很是讨喜。   由于上辈子当质子的记忆实在是太过遥远了,沈昱低眸,想了许久,这才冷声问道:“你就是牧朝的四皇子李源?”   沈昱这话倒让李源心里一喜,笑着说道:“没想到本皇子的名声都传到大苑了。”   说完,李源摆了摆手,那两个太监立刻松开对沈昱的控制,沈昱活动了下筋骨,却见李源围在自己身边转圈圈,还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就像是在观赏什么珍惜动物一般。   沈昱也不躲避,眉头微微皱起,继续问道:“四皇子这是何意?”   李源倒也不恼,笑着答道:“本皇子就来看看你这名满天下的大苑神童长什么样,不行吗?”   大苑朝的皇帝人到中年才得了一个嫡子,赐名“沈昱”,相传这嫡子的样貌绝佳,文采不凡,甚至还能过目不忘,之后便越传越邪乎。   所以李源对他很是好奇,一听说他来了牧朝,便特地前来观看了。   沈昱也没说话,只站在原地,任由李源随意打量着,要是他没记错的话。   三个月后,牧朝的四皇子李源便会死于溺水,而他还没闲到去跟一个快死的人置气。   “切,无聊,名满天下的神童?真是无聊至极啊!”   李源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太监走了。   沈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这一切都好真实,他回到了当质子的那段时间,是不是就能改变原先的命运了呢?   雪儿,别去认识李恣了,好不好?明明他也不比李恣差啊!沈昱心想。 第3章   回宫,面圣   李素守本想趁机偷个闲,慢些回宫,带着苏迎雪好好欣赏下沿途的风光,无奈皇上的密信一封接着一封地催促,最后他只得满怀歉意地看着怀里的女娃娃,得亏苏迎雪也是个知轻重的,并没有无理取闹,一路上乖巧极了。   可这让李素守心里对她更加愧疚了,于是暗自发誓,等到了京城,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马车缓缓地驶向京城,清风吹散了碎竹车帘,透过间隙,苏迎雪看见那一片幽绿的乡间风光,陷入了沉思:当今皇上虽然妃嫔不多,可无奈一个比一个能生,细细数下来,共有七位皇子、一位公主,其中除了大皇子和五皇子早夭以外,便剩下皇后娘娘所出的四皇子和宸阳公主,然后便是惠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六皇子,贤妃生下了七皇子,之后便是三皇子李恣。   李恣的生母是个卑贱的洗脚宫婢,皇上酒醉临幸了她,然而她运气不错,只一夜便有了孕,生下了李恣,被皇上封为了乐贵人,独拥一宫,允她亲自抚养三皇子。   可乐贵人骨子里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上不得大台面,常年称病,鲜少出来,长此以往,皇上也没再对李恣这个儿子上心了。   父皇的漠视、生母的懦弱让李恣在众多皇子中饱受欺凌,可他却仍旧是整日含笑、翩翩君子气,温文尔雅、仪态有度,深深吸引了上一辈子的苏迎雪。   苏迎雪曾以为李恣是一个“他人冷语,不甚在意,我投春风以报”的潇洒贵公子,他满身正气,会在自己受欺负时,挺身而出,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可到了后来,苏迎雪才知李恣他睚眦必报,对于别人的玩笑、凌辱,他皆记在心间,不是不报,只是未到时候而已,而他对自己更是居心叵测……   想到这儿,满腔恨意填满心间,她发誓,此生势必要李恣付出代价。   苏迎雪记得,上一世,在四皇子溺水而死后,皇后伤心欲绝,以至于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她立刻恳求皇上将三皇子接到她身边,记在她名下,由她亲自教养,明眼人都知道皇后这是想扶三皇子上位了,因为宫内仅剩下的四个皇子中,只有三皇子的母族毫无背景。   现在看来,四皇子死得很蹊跷,至少绝对跟李恣脱不了关系。   因为皇后娘娘在生宸阳公主时难产,身子亏损得很严重,以后根本不可能再有孕了,只要四皇子一死,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又不得不为宸阳公主的以后做打算。   所以只能选择去抱养别人的儿子,而后宫的所有皇子中,只有李恣最为合适,所以说他是踩着“四皇子尸骨上位”也不过分。   苏迎雪微微闭上眼睛,想起上辈子李恣就是因为得到了皇后娘娘和自己爹爹的支持,这才能打败剩下的皇子,成功登上皇位,可假如这次四皇子没死呢?她就不信,李恣还能得到皇后娘娘的支持!   四皇子不能死,除却这一个原因之外,还是为了宸阳,那个真心把她当妹妹的好姐姐,她与四皇子一母同胞,如若四皇子当了皇帝,也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苏迎雪想得有些入迷,不知不觉中,头一歪,便躺在自家爹爹的怀里睡着了。   李素守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手臂,只为了让她睡得更加舒适。   然后,看着女娃娃的睡颜,越看越欢喜,越看越稀罕,心想:这真是他闺女吗?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啊!   马车还在行驶着,没多久便到了京城。   李素守先是带着苏迎雪回了一趟圣上赐予自己的九千岁府邸,等父女俩都梳洗装扮好后,这才急匆匆地赶去面圣。   苏迎雪今日穿了件淡粉色的撒花烟罗衫,腰间坠了个姑娘家都喜欢的精美流苏串儿,头上用红绳绑了两个小发团,那红绳下端还各带了颗圆润的洁白珍珠,一走一晃的,让这小娃娃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李素守蹲下身,先是帮苏迎雪理了理衣领子,然后耐心说道:“闺女,待会儿干爹带你去见皇上,那皇上吧,长得有些凶,但是你可千万别怕啊,万事都有干爹在呢!”   “好,我办事,干爹放心。”   苏迎雪笑了笑,她这一笑,脸颊两侧的酒窝便显现了出来,很是甜美,让李素守的心渐渐放下,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干爹当然信雪儿了,走,干爹带你去见那位圣人。”   说完,李素守牵起苏迎雪的小手,两人慢悠悠地朝着皇宫内走去。   李素守虽然是个太监,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可却不显娘气,一举一动皆与常人无异,此刻的他挺直了身板,穿着件玄色长衣,眉眼间皆是英气。   皇宫里的太监不少,可像李素守这般正气十足的,那可是少之又少。   两人走过一道道宫门,跨过不少青石台阶,最终停下。   苏迎雪抬头,望着不远处金光灿烂、富丽非凡的三个大字“御书房”,知道这次跟上辈子的发展轨迹一样,干爹刚回京便带她来见了当今的皇上。   上辈子,她被那位威严十足的皇上给吓哭了,只会一个劲地掉眼泪,不仅给爹爹丢了脸,还给自己贴上了“怯懦、怕人、野丫头”的标签,受到了京城中不少同龄贵女的嘲笑,一度自卑起来,但这一世不会了。   而李素守见苏迎雪还在发呆,误以为她是紧张了,便笑着宽慰道:“这是御书房,皇上处理公事的地方,走吧,雪儿别怕,皇上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嗯,干爹,我不怕的。”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再说了,这具身体里可藏了个不止七岁的灵魂,怎么会见个人就害怕了呢?苏迎雪悄悄吐了吐舌头,心里想道。   “臣-李素守,带小女前来叩见皇上,皇上金安。”   李素守俯身行礼,苏迎雪也连忙按照进宫前嬷嬷所教的那样,膝盖微微下蹲,行了个礼,软糯糯地喊道:“恭祝皇上金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圣上……”   苏迎雪直起了身子,大大方方地看着坐在高位的皇上,不卑不亢,眼睛里澄澈一片,不见丝毫的怯懦与恐惧,这倒让李泰多了些好奇,莫非是自己没了威严了?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接着,轻轻放下手中的奏折,故作凶恶地问道:“你可知道朕是谁?”   苏迎雪点了点头,大声答道:“知道,您是爹爹的贵人,是天下的圣人!”   李泰抚了抚下巴上的髯须,笑着说道:“哈哈哈,确实如此,你这小丫头倒是胆大,平常人可不敢像你这般直视朕呢!素守,你这闺女不错。”   听见自家闺女被人给夸了,李素守心里骄傲极了,面上却是不显,答道:“哪里哪里,都是皇上谬赞了。”   李泰伸手指了指李素守,无奈地笑了笑,“你啊你,朕又不是夸你,你谦虚个什么劲儿!”   李素守老实答道:“皇上夸臣的闺女,就是夸奖臣了。”   这话听得苏迎雪鼻头一酸,不过是句外人的夸赞便让她干爹那样高兴,上辈子的她为何要那么不懂事,作为京城里有名的“草包美人”,让干爹丢了那么多脸啊!   幸好,现在一切都还能重来,这辈子,她绝对不能再当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了。 第4章   遇见宸阳   “丫头,几岁了?”   苏迎雪乖巧答道:“回皇上,到了冬天就七岁了。”   李泰笑着说道:“这还真是巧,朕的宸阳今年也刚过七岁的生辰,丫头,以后没事便多来宫内找宸阳玩玩,你们同龄,又都是姑娘家,定能玩到一块去。”   苏迎雪记得上辈子,皇上可没对自己说这段话,莫非是他对自己这次的表现很满意了?   想到这儿,苏迎雪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次没给干爹丢脸就行,至于皇上说的找宸阳公主玩?   苏迎雪表示:就算他不说,自己也是要找宸阳玩的。   由于上辈子的自己很是自卑,便总喜欢借着跋扈的外表来伪装,可偏偏嚣张跋扈的性子让京城中的贵女们没有几个是看得起她的,苏迎雪害怕她们的嘲笑,总觉得在她们面前,自己像是水井里的癞蛤蟆一样。   所以很是抗拒与那些贵女们相处,连带着排斥想与她交好的宸阳,好在宸阳是个不记仇的性子,两人最终还是成了好友。   上辈子自己的冷漠让宸阳受了不少委屈,这是苏迎雪最后悔的一件事,她总觉得自己伤害了宸阳,担不起这般好的宸阳。   幸有上天的垂怜,得了这么一次重生。   上一世,是宸阳的主动换了两人的友情,那这一辈子,就让苏迎雪主动吧!   李素守见自家闺女低头想心事、压根不理皇上,担心皇上发怒,连忙轻咳了咳嗓子,摸了摸苏迎雪头上的两个小发团,轻声说道:“雪儿,皇上允你以后找公主玩呢!还不快谢恩。”   苏迎雪回过神来后,连忙向皇上行了个礼,恭敬地答道:“谢皇上恩典。”   李泰笑了笑,打趣似地说道:“你这小丫头胆子可真是大,不仅敢直视朕,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走神,在你面前,朕的威严可全无喽!”   苏迎雪摇了摇头,连忙答道:“没有没有,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是威风凛凛,威严十足的,只是爹爹以前跟雪儿说过,皇上仁慈,还爱民如子,雪儿心想自己也是老百姓,也是皇上的子民,所以心里对皇上就不害怕了。”   说完,苏迎雪还故作害羞地躲到了李素守身后,揪着李素守的衣服,只露出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李泰看。   苏迎雪有些心虚,因为她爹可从没说过这些,这一切都是自己瞎编的。   而李泰却当了真,大笑出声,再次夸赞道:“你叫苏迎雪,是吧?还真是个机灵的丫头,朕记住了,哈哈哈!”   就在李泰放肆大笑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犹如银铃般的女童声,只听那人说道:“可是有什么好笑的事了?父皇不如也说给儿臣听听。”   来人正是现如今牧朝唯一的嫡公主-宸阳,她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的刺绣妆花裙,腰间还束了条绣着玉纹的金色腰带,一走过便飘来白玉兰的清香,有些淡淡的,让人的鼻间、心间皆是这个味了。   闻着熟悉的香味,苏迎雪只觉得喉咙一哽,往事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苏迎雪是京城里有名的草包美人儿,不仅嚣张跋扈,为人还娇气十足。   而宸阳却是皇室尊贵的公主,文采斐然、举止端庄,这两个人能玩到一起去,不只是当事人没想到,就连京城里的百姓也都惊讶极了。   没交朋友前,苏迎雪以为宸阳是想借机羞辱自己,两人成为好友后,苏迎雪才知道宸阳这个人护短护到骨子里了。   苏迎雪跋扈,宸阳说:“迎雪,你只是个别扭到可爱的孩子。”   苏迎雪揍人,宸阳说:“要刀吗?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揍人。”   苏迎雪被诬陷“偷”了别人的玉簪子,宸阳说:“本公主以前可是送过迎雪上等的金玉簪子,但人家可是看都没看一眼,又怎么会稀罕你这破东西?”   ……   画面一转,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美得仿若天仙,冲着自己回眸一笑,世间万物皆因此而失色了。   苏迎雪求她别去,宸阳却只是摇了摇头,接着便毅然决然地坐上了和亲的花轿,当了两国战争之间无辜的牺牲品。   她死了,听说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怎么也闭不上……   豆大的泪水突然从苏迎雪的眼眶中滑落,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哭意,止不住地抽泣着。   都怪李恣,要不是他急着证明自己,最后因为无能而打了败仗,牧朝哪里需要送公主去和亲呢?都怪李恣,苏迎雪内心中的恨意泛滥着。   突然,一张带了白玉兰清香的手帕递到了苏迎雪的眼前,她呆呆地抬起头,懵懂地看着眼前的宸阳。   她刚哭过的眼睛略还有些红肿,就好像自己以前养的那只小兔子一般,真是可爱到过分了!这么好看的妹妹,怎么舍得让她哭呢?宸阳心想。   而此刻的苏迎雪还有些发懵,所以并没有亲手接过帕子。   而宸阳见她不接过帕子,也没有多催促,主动俯下身,轻轻擦了苏迎雪的眼角,顺带还很是贴心地说道:“妹妹放心,这手帕子是新的。”   宸阳擦完后,收起了帕子。   苏迎雪还是呆愣着,那双大眼睛盯着宸阳看,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似地。   宸阳看着苏迎雪那双干净到澄澈的眼睛,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接着伸手捏了捏苏迎雪脸颊上的软肉,问道:“妹妹,我真有那么好看吗?你都看呆了。”   两人虽然年龄差得不大,可无奈一个在宫中锦衣玉食,一个在乡间粗茶淡饭、时不时还要面对吃不饱的情况,以至于苏迎雪长得一副瘦弱的样子,就连这个子都比宸阳矮了一个头,所以宸阳下意识地就以为对方比自己小几岁。   面对宸阳的打趣,苏迎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姐姐长得确实好看,就跟那画上的仙女一样。”   “真的吗?其实妹妹长得也很好看。”   宸阳此话倒不假,虽说现如今的苏迎雪年纪尚小,又有些瘦弱,可从精致的眉眼间却不难看出以后她定会是位大美人儿。   而苏迎雪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毕竟这是上辈子拿智商换的!   苏迎雪没答话,宸阳尴尬地咳了咳嗓子,转而问道:“好妹妹,要跟我一起去吃糕点吗?我母后宫中的豌豆黄最好吃了!我很喜欢,妹妹也一定会喜欢的。”   宸阳请我吃糕点?苏迎雪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看向李素守,眼睛里满是渴望。   李素守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道:“雪儿想去便去吧,但要记住,糕点不能多吃,晚上还得跟干爹一起回家用膳呢?”   苏迎雪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宸阳一起走出了“御书房”。   “我跟你讲,我母后宫里可不止豌豆黄好吃,还有杏仁酥、核桃酥、薯饼……反正好吃的一大堆,我喜欢的,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那么多好吃的吗?雪儿好想吃啊!”   “那我们快些去找我母后。”   ……   两人边走边说着,让御书房剩下的两个老父亲互相瞪着眼睛。   李泰率先说道:“素守,你这女儿不错,跟宸阳有缘分啊!”   “哪里哪里,承蒙公主不嫌弃。”   李素守话虽这样说,可是那嘴角的笑都快咧到天上了。   见此,李泰只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快别跟朕嬉皮笑脸的了,严肃点,朕现在有事交给你去办。”   李素守一秒收笑,严肃地答道:“是!” 第5章   去见皇后娘娘   “母后,母后,快让人去给儿臣做豌豆黄,还要薯饼!”   两人还未踏进凤藻宫,宸阳便有些等不及地大声叫喊道。   苏迎雪无奈地笑了笑,她倒是不知道原来宸阳小时候是如此跳脱的性子,喜欢快跑大叫的,跟后来的“端庄娴雅”可半点都沾不上。   “迎雪妹妹,门槛高,来,我扶着你,你小心些。”   苏迎雪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门槛,嘴角忍不住轻抽了抽,暗自腹诽:自己也没那么矮吧?可等她一转头,看着宸阳满是希冀的小眼神,倒也没拒绝,直接把手搭在了宸阳的小臂上,抬高了腿,腰间一使劲,便迈了进去。   跨过了门槛,就在苏迎雪刚想收回自己的手,顺带开口道谢时,宸阳直接反手握住了苏迎雪的小手,摸了几下后,笑着说道:“妹妹不仅长得好看,就连这手也是滑嫩得紧啊!”   呸,你个老色胚,你居然摸我手?   但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姐妹呢?不过摸摸手而已,她能忍!   这样想着,苏迎雪最终还是没有一把丢开宸阳的手,而是乖乖地任她牵着。   而宸阳看着乖巧的苏迎雪,心底很是满足,真好,她也有妹妹了。   而且妹妹还是个绝世小可爱,软萌萌的,好好看啊!她一定要给妹妹穿漂亮裙子,戴漂亮的簪花!   是的,没错,牧朝现如今唯一的嫡公主-宸阳是个“资深级颜控”,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正如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一样,宸阳与苏迎雪的上辈子友谊也是因为苏迎雪是一位大美人儿,光看着就够人赏心悦目了。   可怜苏迎雪还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内在美打动了宸阳。   就这样,宸阳牵着苏迎雪进了内殿。   不同于别的地方,皇后娘娘的凤藻宫少了点富丽,多了份素雅与简致。   上等的古质黄花梨木案、素白玉胚的青花瓷、绣着谷间淡紫色野兰的苏州锦绣屏风……没有金银的绚丽,却无一不体现出主人品性的高雅。   虽说这里给人稍稍有些素净感觉,但这一屋的东西,可没有一件是便宜的。   苏迎雪抬头、悄悄瞥了眼墙上的泼墨山水画,深知这是某位大画家的绝笔之作,价值千金。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呢?还是因为上辈子李恣曾偷拿了这幅画去筹集军资。   想到这儿,苏迎雪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当年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   居然会喜欢上这么没品的男人!不说自取,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小偷之举啊!可去你的君子正气了,李恣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小人!   不行,被当时的自己气得脑瓜子疼,苏迎雪伸出没被宸阳握着的那只手,使劲掐了下自己的人中,这才感觉好了些。   见她突然掐人中,宸阳有些担忧地问道:“迎雪,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不是要吃豌豆黄吗?我们快些去吧!”   “真没事吗?你要是难受一定要跟说,我去给你请太医。”   “谢谢宸阳,不过我真不难受了。”   接下来,苏迎雪好说歹说,就差伸出四个手指对天发誓了,宸阳这才肯放下心来。   听说公主点名要豌豆黄和薯饼,小厨房的厨子们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的速度极快,等了不过一会儿,新鲜出炉的糕点便被宫女们端了上来。   身着明黄色宫服的皇后娘娘抬起金箸,各给两人夹了个薯饼,笑着叮嘱道:“小心烫……”   皇后娘娘不仅温婉,待人也很是亲切,是一个真正拥有母仪天下气度的人。   她原本是丞相家的嫡女,皇上登基后便被送进了宫,当了皇后,可她却不喜争抢,也从未主动害过后宫内的任何一个人,任由底下的妃子一个接一个地有孕,皆比她先生下长子。   最终,娴静如水的性子倒让皇上对她多了几分怜爱,没过几年便生下四皇子李晟和宸阳公主,地位越发地稳固。   或许是因为女儿肖母,长大后的宸阳倒跟现在的皇后娘娘有几分相像,算了,不想了,民以食为天,还是吃比较重要。   苏迎雪低下头、专心跟糕点奋斗,却听皇后娘娘突然问道:“宸阳,你是从哪儿拐来这般好看的小娃娃?可与她家里人说过了?莫要叫人家平白担心一场。”   “是九千岁家的,好看吧?迎雪妹妹最好看了!”   皇后娘娘皱了皱眉头,不解地说道:“九千岁?李素守家的吗?可我怕记得他明明是……”   许是觉得有些失言,她立刻停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歉意地看着苏迎雪。   “你叫迎雪,是吗?是本宫失礼了。”   苏迎雪咽下口中的豌豆黄,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急忙说道:“没有没有,皇后娘娘您没错,李素守是我干爹,我的亲生爹娘都不在人世了,干爹因为跟我爹是幼时好友,便好心收养了我,认我做了干女儿。”   “原来如此,那些都过去了,迎雪,本宫相信,李素守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苏迎雪猛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爹爹一定会照顾好我的。”   说完,便继续低头跟糕点奋斗。   苏迎雪跟宸阳吃得很是开心。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那声音有些稚嫩,其主人的年纪应该不大,苏迎雪好奇地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走近,其中一个是即将“命不久矣”的四皇子李源,另一个只看了一眼,便让她的手心处开始直冒汗。 第6章   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   跟在四皇子李源后面的,赫然就是上辈子帮她灭了仇人的沈昱,不过现在沈昱可没那时的光鲜样,他只是一个大苑国送来的可怜质子,目前正处在被牧朝的几位皇子欺凌与侮辱的时期。   从前有多少人夸他,现在就有多少人睬他,上苍给予了沈昱超乎常人的聪慧,也给了他让无数同龄人百般嫉妒的理由,苏迎雪是知道那段日子,他过得有多不容易的,尊严被践踏、信仰被打破,他的国家、父亲被人说得一无是处……   苏迎雪抬起头,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他皮肤白皙,眉眼间尚有些柔和,很是稚嫩。   但不得不说,沈昱确实是长了幅好相貌,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他现在板着一张脸。   要是能笑笑就好了,苏迎雪心想。   她记得自己以前是见过沈昱笑的,可也就那一次。   沈昱曾被二皇子养的狼狗咬伤了腿,还流了很多血,苏迎雪便去偷了干爹房里的上等金疮药,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一边抹一边哭,大声叫嚷着、求他不要死,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一块儿,要多丑有多丑。   许是被她那幅样子给丑笑了,沈昱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头轻轻地倚在她的肩膀上。   “雪儿,别哭了,你鼻涕都流出来了。”   “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只要有人一直念着我,我便不会死。”   ……   那天的沈昱笑得很好看,嘴角弯弯,气质如玉,眼如丹凤,里面盛满了柔情,异常地明亮,似有星辰般的光芒闪烁其中。   他太好看了,苏迎雪不免有些看呆了,竟是连哭都给忘了。   咬着嘴里的豌豆黄,苏迎雪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沈昱长得好、还聪明,任人挑不出其半分的不是,完美得就好像天上的仙人一般。   如果让这样的人去遭受那些“俗人”的折辱,谁看了都不忍心吧?   再说了,他上辈子还帮自己报了仇,干爹以前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不管怎样,自己一定要帮沈昱渡过人生难关才对!   只需熬到沈昱十八岁,毕竟在牧朝跟大苑签订的协约中,沈昱只需来当十年质子。   苏迎雪有些麻木地嚼着嘴里的豌豆黄,不自觉地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那一世,自己等到十六及笄便嫁给了李恣,可不知为何,就在成婚当天,身上突然长了很多红疹子,密密麻麻地,就像癞蛤蟆的皮一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而李恣见了很是害怕,自此便不敢碰自己了,所以自己到死还是处子身。   就在自己十七岁那年,李恣终于登上了皇位,自己也成了皇后,那天,刚好也是沈昱离京的日子。   仅仅当了一个月的皇后,苏迎雪便被打入了冷宫,没多久便死在了里面。   就在她困死于冷宫没多久,大苑国的铁骑攻破了皇城,牧朝也亡了,而那对渣男贱女:一个被凌迟处死、一个被五马分尸,真是让人痛快至极啊!   陷于往事回忆的苏迎雪并没注意到某人的打量目光,直至耳边传来沈昱的声音,苏迎雪这才回过神来。   “我看这位小姐一口豌豆黄嚼了四十五下,真有那么难以下咽吗?”   囧,太囧了!   苏迎雪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也不知是脑子一抽还是怎地,弱弱地问道:“你数过了吗?我真嚼了四十五下?”   沈昱答道:“并未数过,只是担心小姐嚼得腮帮子疼而已。”   说完,沈昱便直直地盯着苏迎雪看,眼睛里满是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稍浅的笑容,却让苏迎雪头皮有些发麻,心想:沈昱这是怎么了?明明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冷漠得不行啊!更别提笑了。还有,自己跟沈昱第一次见面明明不是在凤藻宫啊!   莫非是因为重生,导致事件发生偏差?   算了,感觉好复杂,苏迎雪不想去继续盘算了,反正现在她只需要帮帮沈昱、不让四皇子那么早嗝屁、孝敬爹爹就好了。   想通后,苏迎雪心情瞬间舒畅,紧皱的眉头也是一松,然后又给自己夹了块薯饼。   沈昱看着正低头、沉迷跟薯饼奋斗的苏迎雪,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莫非是自己重活一世,变丑了、没有魅力了?现在怎么还抵不上一块薯饼了呢?还是那盘子薯饼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见沈昱一直盯着薯饼看,李源误以为他想吃,便很是贴心地夹了一块,放到了沈昱的盘子里,笑着说道:“来,阿昱,你尝尝我母后宫里的薯饼,真是一绝啊!”   沈昱拿起筷子,咸口的,确实不错。   吃完后,皇后娘娘便让人送来了解腻的茶水,一人一杯。   苏迎雪刚刚糕点吃多了,总觉得好渴,可偏偏这茶水又有些烫,时不时便烫她嘴皮子,小姑娘被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轻轻地去吹这杯茶水。   沈昱只觉得她喝茶的样子傻乎乎地,不过还是怪可爱的。   上辈子的他有些自大,以为这小姑娘喜欢自己,喜欢到不行的那种。   否则的话,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药、送吃的,莫非是因为太闲了?还是因为温暖多的没处送了?   尽管后来,事实证明,这小丫头确实是温暖多得没处送,沈昱却固执地不肯相信。   直到他十七岁那天,跟自己许久未见面的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沈昱,我要成亲了!”   第二句话便是:“跟三皇子李恣。”   她要成亲了,新郎官却并不是我。   这不公平,明明是她先来招惹我的!可念着她年纪小,沈昱最终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完全冷静下来后,轻言细语地跟她讲李恣的不好,本想是好好劝她的,可谁知道她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死活不听劝。   苏迎雪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李恣,喜欢到亲自去跟每个人说,自己要成亲了!   而那时的沈昱才刚刚跟大苑取得了联系,只需等他一年,一年后他便能回到大苑,届时父亲便会主动退位,他成新皇。   看着苏迎雪欢喜待嫁的模样,沈昱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苏迎雪一人。   就在这时,却突然传来父亲身患重病的消息,假如父亲一死,他又远在牧朝,那些宗室亲王势必会盯上皇位,届时自己、自己的母后又该怎么办?   沈昱想了许久,终究还是选择先回到大苑国,只是在临走前,他给苏迎雪下了一种毒,一种会让人全身起红疹的毒。   这毒除了起红疹,便没别的危害了。   沈昱还是自私的,他固执地认为李恣不是苏迎雪的良配,只有他才是。   没多久,他登基了,牧朝却传来皇后一家通敌卖国的消息,李素守被处死,苏迎雪也被关入了冷宫。   那时的沈昱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必须去救她的,一刻都等不了了。   可最后,他还是去晚了,留给他的,只剩下了一具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尸体,沈昱的心很疼,疼到快窒息了。   他折磨着李恣,同时也在不停地折磨着自己,沈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终于,他们都死了,沈昱也不想活了。   思绪回到现在,沈昱淡定地吃完薯饼,拿着白帕子轻轻擦了擦嘴,看着正对面的小丫头,突然轻笑了笑,不管如何,谁再敢跟他抢人的,这辈子必须死!   至于李恣,不抢他也得死。 第7章   玲姨   从皇宫出来后,李素守便带着苏迎雪回了家,他是皇上亲封的九千岁,因为在皇上的夺位之路上立下汗马功劳。   所以深得皇上的器重,不仅特地为他在宫外建了一座九千岁府邸,更让他亲自去掌管“北谕”。   “北谕”是李泰登基后新建的机构,由李素守担任最高长官,直接听从他的指令,且“北谕”里人才济济,主要负责监察百官、防止暗杀等,类似于后世的特务组织。   苏迎雪知道除了皇上的信任外,她这个干爹能掌管“北谕”还因为本身的实力。   李素守为人聪慧、勤奋,从进宫前的大字不识到现如今的百般谋略于心间,可全都离不了自身的悟性和努力。   若他还为完身,家中尚且富裕,苦读数载,等一日金榜题名、迎娶名门贵女,也未尝不能啊!   可惜他命苦,跟自己的亲爹一样,都是命苦之人。   苏迎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衣兜中掏出了个白帕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举到李素守面前,轻声说道:“干爹,吃糖。”   “雪儿真乖,不过你先告诉干爹,这糖是哪儿来的?”   “宸阳给的。”   李素守松了一口气,心想:既然这糖是公主给的,那便没什么问题了,便把苏迎雪高举的小手抬低,笑着答道:“好孩子,但是干爹不喜欢吃糖,你自己留着便好。”   “干爹,你吃一块儿,一块儿就好!”   苏迎雪捏起帕子里的一个奶白色糖块,固执地举到李素守嘴边,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满是恳求与希冀。   被她缠得没办法了,李素守接过了糖块,塞到了嘴里,问道:“满意了?”   “满意了。”   苏迎雪笑了笑,也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糖,奶白色的糖块抵着牙齿,轻轻一咬便迸出一股醇厚的松子果仁香,混着淡淡的牛乳,都快甜到她心坎里去了。   听说命太苦就多吃糖,甜着、甜着,就不会太苦了。   但为了拥有一口的大美牙,苏迎雪吃完两块糖后便把白帕子重新系好。接着,塞回了自己的衣兜里。   马车很宽敞,座位有些高,她坐得脚都够不着地。   手掌拖住下巴,手肘抵在大腿上,苏迎雪觉得有些无聊,便开始晃悠起了自己的两条腿,一边晃,一边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沈昱平安度过这十年。   沈昱是大苑国唯一的皇子,大苑国战败后,听说那些文武百官死活都不同意将沈昱送来当质子,最后还是他一人舌战群雄、说服了众人。   很多人不理解,怎么就非得放着一国皇子不当,偏要跑去当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小质子呢?   可苏迎雪知道,沈昱此举是为了整个大苑的子民,当质子不过委屈他一人而已,可假如委屈他一人能让战争彻底结束、城池得以护全,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名载青史的好皇帝,苏迎雪咂了咂嘴,心里默默说道。   上辈子是沈昱灭了牧朝,但很大一部分是原因那时的皇帝名叫李恣,毫无治国的天赋,却又比谁都急着证明他可以,以至于葬送了整个国家的基业。   这辈子,重活一世的苏迎雪与李恣之间隔着深仇大恨,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再让李恣得偿所愿、登上皇位的。   可假如皇帝不是李恣,沈昱还能灭掉牧朝吗?如果能灭掉的话,就说明牧朝该遭此一劫,苏迎雪没法去改变太多。当然,也不想去改变太多。   苏迎雪想了一路,直至李素守抱她下了马车,终于,她又回到了家。   悬挂的金色牌匾上写着“九千岁府”四个大字,这是圣上亲笔提的,写得很有气势,苏迎雪抬起头,像是再看那块牌匾一样,她看了许久,只觉得嗓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似地,鼻子也是一酸,她觉得自己有些想哭了,却又害怕真的会哭出来,只得抬高了头。   “主子,饭菜已经备好了,只等您跟小姐回来了。”   那声音很柔,还多了些绵软,只这一句话,便叫苏迎雪再也忍不住哭意,泪水立刻从她的眼眶中倾涌出来,视线也渐渐模糊。   苏迎雪这一哭可把两人给吓坏了。   李素守连忙低头去哄她,很是担忧地问道:“雪儿,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好孩子,不哭,万事都有干爹在。”   ……   李素守忙着哄孩子,赵玲便无措地站在原地,她轻轻揪住自己的藕色纹纱袍衣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了些不解与忧虑。   “小姐,您莫要哭坏了身子,我,我……”   赵玲突然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了,她是家中独女,从没照顾过小孩子,也不知这孩子为何哭,更不知自己又该怎么去哄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迎雪什么也看不清了,便伸出手、随意地一抹眼角。   接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便直直地盯着赵玲看,许是看出了赵琳的无措,苏迎雪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泛滥的泪水,冲着赵玲所在的方向,张开了双手,哽咽地喊道:   “嗝,嗝,抱,抱抱……”   我?让我抱?赵玲心里更为不解了,她先是看向了李素守,见后者轻点了点头,这才伸出手、接过了苏迎雪。   虽说苏迎雪今年已经七岁了,可也只有脸上多了些肉,身形纤细地仿若四五岁的幼童,所以赵玲抱得并不是很吃力。   苏迎雪倚在赵玲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脂粉香,心里很是满足。   这是玲姨,活的玲姨!   只单单想到这一点,便叫苏迎雪高兴得快要起飞了。   玲姨是爹爹的婢女,听说是因为曾经受了爹爹的恩,非要终身为婢来报答爹爹,爹爹拗不过她,这才让她留在了九千岁府。   虽为婢女,可在苏迎雪心里,赵玲更像是母亲一般的角色。   她这一生,何其幸运,有两对爹娘!   只可惜,这般好的玲姨,在爹爹死后,也吞金自杀了。   这叫苏迎雪如何不去恨李恣啊!   她好恨啊!   恨不得立刻化身豺狼,恨不得去咬下李恣的肉、生饮他的血。   突然,苏迎雪有些发抖了,恨到发抖,每见到一个上辈子被李恣害死的人,她心里的仇恨便增得越盛。   赵玲感受到了苏迎雪的抖动,误以为她是害怕,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略带些安抚地说道:“小姐,莫要怕了,以后这就是您的家了。”   苏迎雪窝在赵玲怀里,发出软糯糯的一声“嗯”,还带着刚哭过的浓重鼻音,让赵玲更为心疼她了。   见这小丫头可算不哭了,李素守轻笑了笑,大手一伸,又将苏迎雪给搂了回来,说道:“雪儿,这是你玲姨,干爹要是不在家了,你就听她的话,好不好?”   “好,玲姨,玲姨身上香香的,跟娘身上的味道好像。”   说完,苏迎雪还露出了个招牌笑容。   “雪儿刚刚是想娘了吗?”   苏迎雪吸了吸鼻子,猛地点了点头。   “那待会儿便去给你爹娘烧根香,多磕几个响头,好不好?”   “好。”   李素守边说边抱着苏迎雪往府里走,赵玲跟在后面,倒有了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第8章   吊坠   李素守这次不只带回了苏迎雪,还带回了苏迎雪爹娘的牌位,供奉在自家府上。   苏迎雪的亲爹名叫苏虎,是苏家的长子,可却比不得幼小的弟弟会讨父母欢喜。   所以很不受宠,苏家夫妇对他非打即骂,像是使唤不要钱的长工似地,疯狂压榨他,比起李素守的继母,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小时候的李素守曾听苏虎说过,爹娘不喜欢他除了因为他天生的木讷以外。   还因为娘生他的时候难产,差点要没命了,爹无奈去请了村里的大夫来,多花了好几两银子。   苏虎是个可怜人,不得爹娘的喜欢,便百般顺从,只求爹娘能偶尔看他一眼便好。   与苏迎雪的娘亲周翠翠成亲,是苏虎这一生中,做过的第一件违背爹娘意愿的事情,但他不后悔,因为周翠翠是个好姑娘。   周翠翠是隔壁村的屠户给他儿子买来做童养媳的,从小就被养在屠户家。   可就在两人即将成亲的前几天,那屠户唯一的儿子掉河里淹死了,众人都认为是周翠翠克夫的原因,硬是要把她给活埋了。   碰巧苏虎那时路过,他这人木讷,可却是个心善的,实在不想这么一个水灵的姑娘被生生活埋了,就给了屠户一家十两银子,算是把周翠翠买了下来。   那十两银子是苏虎刚去镇上卖野货得的,还没捂热乎,便都给了屠户一家。   给完钱后,苏虎本想放周翠翠走,可偏偏这姑娘死心眼,一个劲地说要报恩,赶也赶不走,无奈之下,苏虎把她也带回了家。   没有了钱,苏虎那天被自己的亲生爹娘打骂了许久,连带着周翠翠也被骂成了“丧门星”。   自那次之后,苏虎便对自己的爹娘彻底寒了心,他领着周翠翠到村口,随便搭了个茅草屋,暂时当做了家。   周翠翠也是个苦命人,很小的时候便被人贩子卖给了屠户一家,说是买来当童养媳的,其实连条狗都不如。   尤其是近几年,周翠翠长开了,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的,柳叶眉弯弯,佳人天成,漂亮地不行,让她活得更加胆战心惊了,平日里便躲在猪圈里,故意把浑身弄得脏兮兮的,因为这样便没人想碰她了。   苏虎和周翠翠都是可怜人,这两位可怜人互相依偎着,抱团取暖。   没过多久便在一起了,没有媒人、没有婚宴和彩礼,只对着青山大地,磕了头,他们便是夫妻了。   成亲后,两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一年后便有了苏迎雪。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苏虎便病死了,而周翠翠却一直以为苏虎是被自己克死的,陷入极大的愧疚与自责之中,一病不起,没几日也跟着苏虎一起去了。   爹娘皆没了,那时年仅六岁的苏迎雪彻底成了孤儿,没人要的孤儿。   苏迎雪的长相随了周翠翠,一张小脸很是精致,看着就是个美人胚子。   于是,苏家人便起了坏心思,他们把苏迎雪抱回了苏家,打算养几年就把她卖到青楼去换钱。   在苏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苏迎雪经常吃不饱,还经常挨骂,可她还是在努力活着,因为爹娘临终前说了,想要她好好活着。   她是个好孩子,她很听话的!   彼时的李素守还在忙着大苑和牧朝的战乱,等一切都结束、等他再次想起以前的好兄弟时,才知道他只剩下个闺女在人间了。   苏虎是第一个对李素守好的人,李素守将他看作亲大哥,所以不管如何,他都无法放过苏家人,更无法任由那孩子继续留在苏家受苦,于是便亲自去把苏迎雪接了回来。   李素守给了苏家很多钱,又让人引着苏家小儿去赌场、去借钱,教他出老千。终于,苏家所有人都遭到了报应,他们活该!   但这一切肮脏的事,李素守都不会告诉苏迎雪,他的宝贝闺女,只需快乐就行。   时间回到现在。   李素守领着苏迎雪进了九千岁府的祠堂,祠堂内立了两块牌位,上面写的正是苏迎雪爹娘的名字。   “雪儿,去给你爹娘上柱香。”   苏迎雪点了点头,乖巧地上完了香,又跪在软垫上磕了几个响头。   李素守站在一旁,看着苏虎的牌位许久,只轻叹了口气,又从长袖中掏出了个墨绿色吊坠,俯下身,系在了苏迎雪脖间。   苏迎雪低下头,望着这块吊坠,不免有些呆愣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明明上辈子她爹没送过她这个啊!莫非又是因为重生,所以事情发生偏移了?   就在苏迎雪刚想开口询问时,只听见“噗通”一声,李素守也跪了下来。   好一会儿,只听他哽咽地说道:“虎哥,我是苏铁蛋,不过我现在不叫这名字了,因为这名字实在是太土了,我叫李素守,好听吧?皇上赐的名。”   说完,李素守的眼眶有些微红,他喘着粗气,牙关紧咬,双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像是拼命在克制住什么一样,过了好久,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嫂子,您是虎哥的媳妇,我该喊您嫂子的,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这样的场景,我,我应该早点去的……”   前几年朝内不算太平,李素守一直帮着皇上做事,惹了不少仇家。   因为害怕会牵连苏虎一家,所以他没敢上门拜访,只想着时机不对,等到时机对了后,战争又开始了。   这一来二去的,最后还是错过了,这将是他一生的缺憾。   深呼了好几口气,李素守故作淡定地说道:“嫂嫂,这吊坠是您的吧?以后就让雪儿戴着吧!也算是您留给她的一个念想。”   她娘的?苏迎雪更懵了,自己从没见过娘亲戴这个啊!怎么会是她娘的呢?   “干爹……”   还没等她问完,李素守直接打断道:“雪儿,再陪你爹娘说会儿话,干爹就站在门口等你。”   李素守起身离开,苏迎雪跪在垫子上,抬头看着那两块牌位,开始絮絮念叨起来。   她告诉了爹娘自己找着了干爹,见到了皇上、皇后娘娘,还跟公主成了好朋友,就连沈昱说自己嚼了四十五下豌豆黄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苏迎雪说完后,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只见干爹正站在院内等她。   于是连忙提起裙子,飞快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李素守的大腿,笑着喊道:“干爹,我跟爹娘说完话了!”   “好,既然雪儿说完了,我们就去用膳吧,你玲姨该等急了。” 第9章   吊坠的来历   重活一世,再次吃到了玲姨做的饭菜,苏迎雪只觉得自己快要幸福到昏过去了。   虽然在宫里,她就已经吃了不少的糕点,但这完全不能阻挡她在家里继续干掉两大碗米饭。当然,做完这一切的后果便是-苏迎雪她华丽丽地吃撑了。   用完膳后,苏迎雪就像是没长骨头似地倚在玲姨怀里,任由对方给自己揉小肚子。   被揉得有些舒服了,竟还微微闭上了眼睛,就像是只食之饱足的猫儿似地,看起来很是享受的样子。   赵玲一边帮苏迎雪揉着肚子,一边轻声问道:“小姐,现在还难受吗?您以后可千万别吃那么多了,叫人怪担心的。”   “唉,都怪玲姨做的饭太好吃了,就算吃撑了,我还是想吃。”   赵玲笑了笑,便继续给苏迎雪揉起了肚子来,怀中的这位小姐实在是太招人疼了,让她怎么也说不出责怪的话了。   过了一会儿,苏迎雪开口说道:“玲姨,不用揉了,我现在不难受了。”   说完,便迅速爬起了身子,一把抓住了赵玲的手,轻轻按压着,继续说道:“玲姨给我揉肚子,我给玲姨按手手。”   “这怎么使得,小姐!”   赵玲连忙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苏迎雪立刻按住。接着,只听小娃娃一本正经地答道:“使得的,玲姨会手酸,按按就好了。”   说完,苏迎雪便低下头,认真按压起来,细致到每个手指头都没放过。   见此,赵玲也没再拒绝苏迎雪的好意,她看着这般懂事的小娃娃,眼中满是慈爱与怜惜,心中对苏迎雪也更为喜欢了。   没一会儿,赵玲担心苏迎雪会累着,便抽回了手,转而抱起了她。   “我手不酸了,小姐别累坏了自个儿。”   苏迎雪靠在赵玲怀里,小声问道:“玲姨,你以后别喊我小姐了,就跟干爹一起喊我雪儿,好不好?”   赵玲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李素守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   李素守先从赵玲更为怀里抱过苏迎雪,接着,很是担忧地问道:“闺女,你感觉好点了没?还难受吗?要不干爹还是进宫给你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别,千万别,干爹,我只是吃撑了而已,没得什么大病,请太医来多丢脸啊!”   苏迎雪觉得干爹真是大题小做,她不过只是吃多了积食而已,至于去请太医来吗?她丢脸是小,浪费宫里的医用资源是大啊!   “唉,干爹这也是担心你啊!你说说你,唉……”   李素守接连叹了好几口气,很是无奈。   见他忧虑,赵玲连忙说道:“主子,您先放宽心,这样吧,我再下去给雪儿做点有助于消食的东西。”   “那就劳烦你了,玲娘。”   “主子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赵玲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苏迎雪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李素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大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可让李素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问:“闺女,笑什么呢?”   “干爹,老实说,你喜欢不喜欢玲姨?”   李素守的脸立刻羞红了,他咳了咳嗓子,轻声斥责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以后别瞎说了,你玲姨还是个姑娘家,以后还等着嫁人生子呢!你可别败坏了她的名声。”   苏迎雪继续笑着问道:“干爹,你就是喜欢玲姨,对不对?”   “对什么对,你再问我就生气了。”   见干爹真的要生气了,苏迎雪只好暂时放弃,转而问道:“干爹,我脖子上的这吊坠真是我娘的吗?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当然是你亲娘的了,雪儿,你娘以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之后才被卖到屠户家中当童养媳,因此而受了不少的委屈。   虽说我与你娘从未见过,但她好歹是我大嫂,又替我大哥生了个你这般乖巧的女儿。   所以我便想替她好好教训教训屠夫一家,然后再帮她查清楚身世,看看还有没有亲人在世的……”   苏迎雪皱了皱眉头,直接打断了他,说道:“然后再准备把我送过去。”   李素守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连忙解释道:   “雪儿,你也知道干爹的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阉人,阉人哪配有孩子呢?我怕你会受委屈,这才想替你寻到外祖家。”   阉人,就是奴才,哪怕李素守现在掌管了“北谕”,还做出了不少政绩。   但在一些老顽固眼里,他还是个卑贱的太监,还是皇上身边的奴才而已。   李素守自己受委屈没事,但苏迎雪不行,她一个姑娘家,理应长在清白人家里。   可偏偏因为时间过得太久,拐卖周翠翠的那些人贩子已经不知去向了,屠户一家最后也只拿出了块吊坠,说是买周翠翠时,她身上正戴着这块吊坠子,屠户他们害怕这女娃娃的爹娘会寻来,便把这吊坠子藏了起来,还给这孩子改了名字,就叫“周翠翠”。   当时,李素守很疑惑,因为这吊坠的成色乃是上等,人贩子为何不自己留着,哪里会轮得到这屠户一家发现呢?   而那屠户却说正是因为成色上等,所以他们才不敢自己留着,生怕让人发现了。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留着这吊坠干什么?生怕娃娃的家里人找不到吗?可如果丢了也不行,太可惜了,毕竟也挺值钱的。   想来想去,屠户一家还是决定把这吊坠藏起来,等以后周翠翠生了孩子后传下去。   周翠翠被拐来时,年纪尚小,也没记住什么事,所以到死,她也不记得自己曾拥有过这么一块吊坠。   拿到吊坠后,李素守立刻让人去寻周翠翠的爹娘,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百般查找无果后,李素守犹豫再三,之后又在赵玲的劝说下,决定亲自去把苏迎雪给接回来。   赵玲说得对,孩子在别人家中,万一受了委屈什么的,又有谁知道呢?   再说了,苏迎雪的爹爹是个白衣,假如周翠翠的娘家当真是什么名门贵族,难保不会嫌弃苏迎雪。   ……   想来想去,还是把苏迎雪养在自己膝下最为妥当,外人要笑便笑,会因为外人嘲笑而看不起他闺女的,自然不会是什么良配。   李素守把这一切都说完了。   苏迎雪只笑了笑,轻声说道:“干爹,你别不要我就好了,既然这吊坠真是我娘的,我一定会替她好好保管的。”   “雪儿,你放心,干爹这辈子就你一个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你的。”   赵玲站在门口,端着手里刚煮好的山楂糖水,直直地看着屋内的父女俩,眼中的温柔怎么也藏不住。 第10章   进宫找宸阳   由于先前在乡下受了苦,所以现如今已经七岁的苏迎雪长得还很是瘦弱,赵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想尽花样做吃食,让苏迎雪每回都恨不得把碗也给舔干净才好。   有玲姨和干爹陪在身边,简直就是神仙日子,苏迎雪贪恋此刻的温暖,却也时刻没忘记自己的深仇大恨。   她知道,什么时候李恣死了,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苏迎雪想让李恣死,可转念一想,就让他这么轻松地死掉,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李恣不是想要皇位吗?这辈子,她就要李恣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登上那个位置!   李恣不是喜欢那个贱人吗?既然如此喜欢,就别娶来做妾了,直接当个正妻可好?   重活一世,苏迎雪看透了许多事情,例如:李恣最是爱慕虚荣的。   假如让他娶了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当正妻,就好比是拿刀在他心尖上插了一刀那般。   苏迎雪最爱在渣男心上插刀了,就这样一刀一刀的划下去,定要让他生生世世都记住这痛苦的滋味。   ……   眼下距离李源溺水还有两个多月,那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宴的时候。   四皇子李源因为偷喝宴席上的花酿酒,有了些醉意,却又因为害怕皇后娘娘的责罚,便偷偷跑到了不远处的凉亭内小憩,吹吹风、醒醒酒,可谁成想失足掉进了池塘。   上一世,四皇子便是这样溺水而死的。   倘若李源不死,这天下又哪有李恣的份呢?苏迎雪心想。   李源不能死还有一个理由,便是沈昱。   苏迎雪无法把沈昱接出宫,也不能随时随地在他身边看着,沈昱只身一人在宫内,难免还是会受到那些皇子的欺负,唯一的方法便是给沈昱找个强有力的靠山。   要想在宫中活下去,靠山一定少不了。   而苏迎雪想给沈昱找的靠山便是李源,因为那日在皇后宫中,她亲眼看到李源给沈昱夹薯饼了。况且,苏迎雪觉得李源对沈昱的态度有些奇怪,亲近,甚至多了些谄媚。   李源是宫中嫡子,背靠丞相府为母族,还深得皇上宠爱,宫中鲜少有人敢得罪他,倘若李源肯主动护住沈昱,谁又敢再去欺负他呢?   如此看来,李源必须活着,让他活着,实在是好处多多啊!   苏迎雪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因为只有天才才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啊!所以她打算吃一盘子一口酥来好好奖励自己!   一口酥是玲姨亲手做的,小小的,一口一个,可甜可咸,有紫薯的、红豆的、杏仁的;   还有梅菜干的、咸蛋黄的……配着酥脆香软的外皮,吃起来不要太幸福。   礼尚往来,苏迎雪上次吃了皇后娘娘宫中的糕点,这次该让宸阳尝尝她家的了。   苏迎雪想进宫找宸阳玩,毕竟这是皇上亲自允诺过的,李素守也没反对,他正担心闺女在家待久了会闲得发慌。   下人拿来食盒,苏迎雪把糕点一个个地摆进去,甜口的、咸口的都有。   坐着前往皇宫的马车,苏迎雪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攥紧了自己的荷包,这荷包里放了个小瓶子,里面装得全是上等的金疮药。   上次苏迎雪在院中玩耍时磕破了腿,李素守便给了她一瓶金疮药,听说效果很好。   可她不知沈昱在宫中过得如何,便没舍得用,而是把这瓶药私自留了下来,打算今日悄悄送给沈昱来着。   是的,苏迎雪今日除了见宸阳,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做:去看沈昱!   苏迎雪说不清楚她对沈昱的感情,敬佩?愧疚?感激?亦或是些其它的,她自己还不是很明白。   人的感情太过复杂,苏迎雪觉得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总之能让沈昱过得好点就行。   而被她这般惦记的沈昱此刻却不太好。   “四皇子,您没事做吗?”   李源腼腆一笑,摇了摇头,白净的脸蛋,额间点了颗红痣,看着倒还真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娃娃,挺讨喜的。   可却讨不了沈昱的喜,他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缠人得紧。   “沈昱,你就再教教我算学,求你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求人。”   沈昱满脸黑线,双手一摊,嗤笑道:“怎么?我还得谢谢四皇子屈尊来求我吗?”   “不不不,该我来谢谢你,沈昱,你是神童,大神童,就发发善心教教我啊!太傅出的题好难,要是写不出来就得挨戒尺了,其他的皇子都能找别人来写,偏偏我母后不允许我这样做,说是有违君子之道。”   说起这个,李源都快哭了,别的功课他门门第一,偏偏就亏在了“算学”上,这东西他是真的听不懂啊!   一到算学课上便想瞌睡,等他一瞌睡完,这课都结束了,什么也没学到。   什么都不会,这让他怎么做题啊!   明明其他的皇子都没几个是自己做功课的,一天到晚就会斗蛐蛐儿、遛鸟,偏偏面上装得比谁都好,就连母后都不信他了,硬要让他自己做算学作业,不许身边人帮他。   李源心里苦,苦极了,于是一有空就举着课本在亭子里算算数。   至于为什么会在亭子里?还不是怕那几个斗蛐蛐儿的、遛鸟的看到,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啊!如果让那几个看到了,还不指定怎么笑话他呢!   上次,李源正在凉亭里写功课,正写到一半时,沈昱进来了,双方皆是一愣。   还没等李源反应过来时,就听见沈昱脱口而出“二十八”,李源连忙去翻本子后面的答案,乖乖,好啊,答案真是“二十八”!   太傅布置算学作业时,经常连带着答案也一并给了,说是方便皇子们自行检查。   反正到时候他只看过程,谁要是过程错的,结果却对的,戒尺来伺候。   自此,李源对沈昱的敬佩之情,就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奔流不息。   眼看这孩子以后都赖上自己了,沈昱真想抽那时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嘴贱,说什么“二十八”啊!   那时候的沈昱正忙着躲避牧朝的那几个败家皇子,无意之中进了凉亭,无意之中说了“二十八”,更是在无意之中,给自己招了个算学很不好的大麻烦。   唉,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自从有了这四皇子,那些人也好久没找过他麻烦了。   看在李源有这么大作用的份上,沈昱叹了口气,提起笔,郑重地说道:“四皇子,你听好了,我就讲一遍。”   “讲,大师请讲。”   沈昱又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耐着性子读起题来,“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买梨、果各几个?”   “梨子十一文买九个,果子七枚买四个,我们先算出梨子和果子一个各多少……”   沈昱细细讲着,李源紧皱眉头,耐心听着,心中不由得对沈昱更加佩服了,高,实在是高!这真不愧是神童啊!跟着他,以后自己的算学指定有救了! 第11章   去吃糕   “宸阳,我给你带了糕点,全是玲姨亲手做的,你快来尝尝。”   苏迎雪双手捧了个大食盒,动作略有些迟缓,她小心翼翼地迈过了门槛,冲着屋内正在打瞌睡的宸阳欣喜地说道。   不是她吹,玲姨做的糕点,只要吃了一小口,无论是谁都会爱上。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宸阳也不困了,立刻睁大了眼睛,利索地从床上跳下,鞋也没来得及没穿,赤脚向苏迎雪跑来。   “迎雪,你终于来找我玩了,我整日待在宫里,都快闷死了。”   苏迎雪连忙放下食盒,快步牵着宸阳坐到了床边,担忧地说道:“宸阳,你快去把鞋穿上,屋内的地板凉,小心寒气入体了,那样会生病的。”   由于外头还是炎日当空的、温度很是灼人,所以便在屋内摆放了冰盆来驱散热气。   冰盆摆的时间一长,地板也是冰冰凉凉的,一踩上去很是舒服,但等舒服过后,寒气也会跟着一起入体,轻则着凉腹泻、重则便是风湿关节痛,对身子总归不太好。   可宸阳却不在意,笑着答道:“你先别担心,我身体可好了,肯定不会生病的。”   眼见宸阳不听,在一旁站着的老嬷嬷直接蹲下了身子,拿起绣花鞋套在了宸阳的脚上,笑眯眯地说道:“公主,苏小姐说得对,您还是把鞋穿上,这不怕一万呐,就怕万一,姑娘家一定要仔细提防着点寒气。”   “哎呀,嬷嬷好啰嗦,我穿着便是了。”   宸阳有些不耐烦了,这嬷嬷也没恼,继续笑呵呵的,对着苏迎雪说道:“苏小姐,您跟公主先玩,老奴下去再备些茶水来。”   苏迎雪点了点头,目送这嬷嬷离开。   嬷嬷一离开,宸阳便牵着苏迎雪走到了桌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食盒,看着盒内精致小巧的糕点,发出“哇”的一声赞叹。   接着,马上捏起一块塞到嘴里,动作快得让一侧提起银针要试毒的宫女都没反应过来。   眼看宸阳还想吃第二块,那宫女有些着急了,立刻拦住了她,开口劝道:“公主,这糕点还没用银针测,不能吃啊!”   为了防止有人来谋害皇嗣,这些皇子公主们的食物都是要先试毒的,苏迎雪知道这点。   但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毕竟这是玲姨亲手做的东西,如果真有毒的话,她怕不是早就下去找阎王了。   可转念一想,他们这样也是为了宸阳好,毕竟在宫中,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样想,苏迎雪心里好受了不少,她轻轻拽了拽宸阳的衣袖,笑着说道:“姐姐,不如等测完你再吃?反正糕点不会跑的。”   说完,宸阳仍旧固执地捏着那块糕点。   苏迎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宸阳,你要听话,不过只是试毒而已,没事的。”   宸阳依旧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答道:“迎雪,我是信你的。”   信你不会来害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也没见几面,可偏偏宸阳就觉得苏迎雪很可靠,她一定不会害自己。除此之外,她还觉得苏迎雪很熟悉,熟到她们很早就认识了一样。   苏迎雪笑了笑,说:“我知道……”   她从宸阳手中拿过被紧握的那块糕点,放在了桌上,然后又牵着宸阳离远了些,方便给那些要来试毒的宫女腾出位置。   宫女们忙着试毒,苏迎雪一直牵住宸阳的手,时不时说些什么,惹得她笑出声来。   而这一幕都被门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人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个满意的笑容。紧接着,明黄色衣角也消失在长廊上。   “娘娘,您这下放心了?”   原先给宸阳穿鞋的老嬷嬷此刻正跟在一身明黄色宫服的皇后娘娘身后,笑着问道。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宫殿,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心情也顿时舒畅起来。   “是个好孩子,有她陪着宸阳,甚好!”   老嬷嬷附和了几句,然后又把苏迎雪督促宸阳穿鞋的事情讲给了皇后娘娘听,倒让皇后娘娘心中对苏迎雪的喜爱又上了几分。   皇后娘娘这一辈子唯有一对儿女,哪个都是心疼肉,她盼着他们能好。   所以不得不时刻提防着,毕竟这里是深宫,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啊!虽说她从不去害人,却又不能阻止别人来害她。   而这一切苏迎雪都不知道,此刻的她专注于“宸阳公主的投喂事业”。   “一口酥中包梅菜干,第一次见。”   “紫薯的,紫薯的,好好吃啊!”   “咸蛋黄的也不错,好绵软的口感,迎雪,你家玲姨手真巧。”   ……   吃可堵不住宸阳的嘴,因为她可以一边吃一边絮絮念着。   好不容易喂完了宸阳,苏迎雪便寻思着去找沈昱了,毕竟她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总得去看看沈昱受没受伤、用没用膳食。   她想溜出去一会儿,宸阳却是不放,一直拉着她聊天,从父皇母后聊到青梅竹马。   看着明明年纪不大,可烦恼倒还挺多。   而就在苏迎雪第三次提出要自己一个人去出恭而被宸阳拒绝后,她彻底绝望了,不会今天真见不到沈昱了吧?自己的金疮药还没来得及给他呢!   “迎雪,你看糕点剩下这么多,太浪费了,不如喊我皇兄来,他最喜欢甜食了。”   苏迎雪手肘撑在桌上,手心拖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刚刚在走神,没听清楚宸阳说什么,但只要点头就对了。   怎么样才能溜出去找沈昱呢?苏迎雪开动她聪明的小脑瓜,飞快思考起来。   见她答应了,宸阳立刻唤来宫女,吩咐道:“小兰,你快去皇子所把我皇兄找来,如果他不在皇子所的话,就去御花园西边的凉亭,他肯定在那儿。”   而此刻,凉亭内。   沈昱好不容易讲完了一道题,口干舌燥的,他忍不住轻咳了咳嗓子,李源倒是很有眼力见,立刻端起了茶水,让他润润喉。   沈昱接过水,喝了两口,慢悠悠地问道:“四皇子,这下听懂了吧?”   “这道是听懂了,别的……”李源笑了笑,又把书本往沈昱面前推了推,很是恭敬地说道:“还请大师再来教教我。”   “你那太傅出题,换汤不换药,都是一个方法,会了一个便全会了。”   说完,沈昱还在心中默默地算了算时间,心想那几个小崽子要是一直找不到他,也该觉得无聊,然后走了吧,于是他放下了茶杯,起身想离开。   李源见状,立刻拉住了他的袖子,腼腆地笑了笑,沈昱见此也腼腆地笑了笑,紧接着便去拉开自己的衣袖,态度很是坚决。   两人像是较上劲了一般,李源使出吃奶的劲儿,咬牙切齿道:   “大师,您,就再教教我吧!”   沈昱笑着答道:“我还有事要忙。”   上辈子的沈昱武功不错,就算这辈子回到了当质子时期,他也没敢荒废,一直私下里偷偷练武,虽然还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一脚踹开李源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他不敢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所以劲儿也没敢使大,这才让李源敢继续惹他。   当宫女小兰赶到时,这两人还在极限拉扯中,小兰愣了会儿,等反应过来后,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缓缓说道:“四皇子,公主请您去吃糕点。”   “宸阳那小丫头请我吃糕点?我去,阿昱,不如也跟着,一起去!”   李源就算说话也没忘记拉沈昱的袖子。   沈昱听后,继续拽住自己的袖子,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去。”   “阿昱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了!你,叫小兰是吧?回去跟公主说,就说我有事,去不了了。”   如果人请不回去,公主可是会失望的,想到这儿,小兰鼓足了勇气,继续开口说道:“回四皇子,今日苏小姐特地进宫来拜访公主,还带了许多糕点来,公主想着您肯定会喜欢,这才差奴婢来请您的。”   一听见苏小姐,沈昱快速松了手,问道:“苏小姐?哪家的苏小姐?”   “九千岁府的。”   原来是她啊!沈昱正愁怎么去找苏迎雪呢,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   他看了看李源,只见后者仍在呆呆地扯着自己的袖子,好像不太机灵的样子,也没恼怒,而是笑着说道:“四皇子,您写功课这么久,用脑太多,也该饿了,是不是?至于这算学题啊,不如下次您再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宫女,也跟着笑了笑,然后他慢慢松开了手,笑着答道:“确实饿了,阿昱不如跟着一块去吃点?”   就等他这一句话了,沈昱心中一喜,面上仍是不显,答道:“却之不恭。” 第12章   沈昱狂跑去见苏迎雪   “阿昱,你算学这么好,不如来教教我方法?我学好了,你就是立了大功一件。”   “等我学好了,我以后指定不去烦你。”   ……   两人走了多久,李源便说了多久,就像是聒噪的乌鸦一般,惹得沈昱烦躁极了。   “四皇子,能否安静些?”   话音刚落,李源便愣住了。接着,他睁了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昱,像是没料到他这个风流倜傥、谁见谁爱的四皇子居然也会有被人嫌烦的一天。   眼看李源脸色不好,身后的太监立刻走上前拦住了沈昱,掐着嗓子怒斥道:“大胆,你个小小质子,怎么敢顶撞四皇子!”   沈昱并未开口应答,他停下了脚步,只看着这多事的太监,眼中冷意泛滥。   这太监倒提醒他了,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质子而已,确实没资格跟牧朝的四皇子叫板。   也罢,君子能吃眼前亏,他以后还得指着李源去对付李恣呢,服个软也没什么。   重活一世,沈昱倒是想得挺开,毕竟上辈子的他太高傲了,平白多吃不少的苦头。   这一世的他没了少年郎的鲁莽,倒学会了隐忍这一招,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可等这刀掉下来,割谁的心,可就不一定了。   这次重来,沈昱的人生唯有三愿,一愿与心上人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二愿大苑国泰民安、万国来朝;这三愿便是让李恣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   沈昱想让李恣死,但在死前,他要让李恣体验失去一切的痛苦,因为那种绝望到只想求死的感觉,是他曾一一经历过的。   这三个愿望中,只有最后一个倒跟苏迎雪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这些都暂且不提。   被那太监训斥过后,沈昱低下了头,轻轻抚了抚袖子上的扯痕,心想这牧朝宫内的布料可真不错,瞧瞧这都皱成什么样了,就愣是没坏呢!   站他身后的李源此刻也反应过来了,高声喊道:“大胆,本宫还没说话呢,你在这儿瞎蹦哒个什么劲,还不快滚下去!”   (注:在古时候,母亲地位尊贵的皇子也是可以自称本宫的……)   “四皇子,奴才……”   这太监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忠心护主,怎么最后还没落得一句好呢?   见他还未动,李源又给他使了个眼色,这太监便立刻低下了头,又侧了侧身子,给沈昱腾出了空路来。   沈昱淡定地放下了袖子,说道:“多谢四皇子,公主还等着您,我们快些去吧!”   “不急,宸阳……”   李源话还没说完,只见沈昱微皱了皱眉头,立刻改口道:“急,太急了,宸阳都要急死了,我们快些走吧!”   沈昱笑了笑,说:“四皇子跟公主兄妹情深,真是令人感动。”   照例又说了两句好听话,沈昱便快步走了起来,他想见苏迎雪了,现在就想,这么久没见,不知道那小丫头过得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她这次来宫中有没有被别人欺负?他可记得上辈子那小丫头被欺负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来着。   上一世,李素守可是为苏迎雪求了进入皇家书院读书的恩典。   皇家书院里多是一些宗室子弟,各个非富即贵,都瞧不上苏迎雪这个孤女,暗地里没少欺负她,那时候的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给的帮助很是有限,这才让李恣钻了空子。   沈昱常想,倘若李恣是个好的,自己也就忍痛放手了,可偏偏他狼子野心……   想起这些,沈昱的心便犹如撕裂一般的疼,漫漫黑夜中,他曾无数次站在衰败的院落,仰望着头顶的那一片繁星,暗自发誓:只要忍过这些便好了,到时候他便以大苑和牧朝的江山为聘,许她一生一世。   可她终究还是没等到,没了苏迎雪的世间,对沈昱来说,何其无味!   又想起了往事,沈昱咬了咬牙,突然开始跑了起来,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现在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倘若梦一醒,是不是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不安,很不安,只有再次见到她,这种不安才能消失。 第13章   男女主重生后第二次见面   沈昱突然狂跑了起来,李源见此,也立刻迈大了步子,拼命追赶在后面,可没过一会儿,他便累得气喘吁吁了。   “我不行了,不跑了,跑不动了,上骑射课都没这么累人的。”   站在原地,李源忍不住俯下了身子,双手抚在腿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又干咳了几下嗓子,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感觉好点了后,李源便直起了身子,看着沈昱奔跑的背影,就活像只脱缰的野马一般,颇为不解地问道:“不就是几盘糕点吗?他有这么饿吗?跑得这么快!”   急匆匆赶来的小太监听到后,秉着替主分忧的初衷,轻声答道:“没准是因为用脑太多,跟您一下课就饿是同个道理。”   李源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看来得给他好好补补了。”   “走,我们快跟上,没有我他进不去。”   说完,李源又跑了起来,小太监脸一垮,却还是跟在后面一起跑着。   而这边,苏迎雪并不知道沈昱要跟着李源一起来的事,此刻的她正为怎么溜出去犯愁。   宸阳盯她盯得太紧了,就连自己说要去茅房,宸阳都要跟着一块去,真没办法了!   要不等自己快要出宫的时候,绕路去一趟沈昱住的地方?不管如何,得先把金疮药给他才是。   听说宸阳刚刚让人去喊了四皇子李源来,苏迎雪觉得这正是个好时机,自己能亲自去探探李源的口风,看看他对沈昱到底是什么看法,倘若他能帮忙护住沈昱,那自己就能少费不少的力气啊!   若是他不能、不愿意,那就再想办法。   重活一世,苏迎雪看得倒也挺开,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想开了,胃口也变得不错,苏迎雪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清凉香郁的果茶,感受着口腔中残余的甘甜,只感觉舒适极了,忍不住眼睛微微眯起,一股很是享受的样子。   沈昱跑到了宫殿外,冷静了一会儿,便站着一旁等李源主仆俩来。   他的身份在这宫中很是尴尬,倘若独自进去的话,未免太过突然了些。   况且里面的人也不一定会放他进去,所以只能在这儿等李源来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李源的另一个用处,那便是:可以帮自己去见苏迎雪!   苏迎雪突然跟宸阳公主成了好友,沈昱也没多想,毕竟上辈子两人就是好友,这辈子提早了这么些年,姑且就算是正常吧。   既然她们已经成为了好友,那么苏迎雪便会经常来找宸阳公主玩,而宸阳时不时地还会把李源喊来。如此看来,自己只要一直跟着李源,便少不了见苏迎雪的机会啊!   教两道算学题,换自己经常能看见苏迎雪,沈昱觉得这买卖很值。   李源慌乱地跑到时,沈昱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笑脸,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什么怪异后,小声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昱继续笑了笑,柔声说道:“四皇子,宸阳公主该等急了,您说,是不是?”   “是,你说得对,我们快些进去吧!”   李源走在前头,沈昱跟在后头,几人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门槛处突然有道黑影,阳光也被挡住了,苏迎雪咬了一口豆沙饼,好奇地抬头望去,只看见门口站了位少年郎,她再定睛一瞧,发现这少年郎赫然就是沈昱。   这让她很惊讶,突然一口豆沙饼噎在了喉咙,苏迎雪难受得咳嗽起来,眼泪直流。   她慌忙地放下手中的豆沙饼,快速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发现杯子居然是空的,里面的果茶刚刚已经让她喝完了!   难受,好难受啊,苏迎雪伸直手,想去够桌上的瓷制茶壶,却无奈因为手臂太短了,够不到啊!   正当她想站起身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了茶壶的柄部。紧接着,那茶壶便被人整个提起。   那只手指节分明,纤细且长,就是沈昱的手,是沈昱,是他提走了茶壶!   苏迎雪还没说些什么,便又咳了几下,这种喉咙里卡了东西,被堵住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难受到她一双大眼睛里也覆了层薄薄的水雾,她现在真的好想喝水啊!   宸阳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部,担忧地问道:“迎雪妹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   苏迎雪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杯果茶突然就端到了她面前。   沈昱催促道:“快喝了……”   来不及多想,苏迎雪立刻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喉咙也瞬间舒畅了起来。   喝完果茶后,苏迎雪轻声答道:“宸阳,你放心,我没事的,刚刚就是有点噎着了,现在好了!”   话音刚落,只听“嗝儿,嗝儿……”   苏迎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羞得满脸通红,无措地说道:“我,嗝儿,嗝儿……”   这下完了,丢脸丢大发了,怎么突然打起嗝来了!这儿这么多人,沈昱还在,她以后都不用活了,因为人已经尴尬没了啊!   见她一直在打嗝,沈昱有些担心了,又倒了一杯果茶,急忙递给了她。   苏迎雪一手捂住嘴,一手快速接过了果茶,猛地一灌,感觉好了不少,正当她松懈下来时,感觉喉咙又是一紧。   于是她连忙又把杯子递给了沈昱,后者在杯子内倒满果茶后又递给了她。接着,苏迎雪又是猛地一灌……   如此重复了好多下,数不清喝了多少果茶了,苏迎雪这才止住了打嗝。   见她好了,沈昱心里也是一松,他放下了瓷制茶壶,深呼了一口气,故作镇静地说道:“苏小姐以后吃东西一定要小心些,我觉得,干嚼四十五下都比噎着好。”   苏迎雪的脸再次羞红,她尴尬地笑了笑,附和道:“你说的对,我会小心的。”   “嗯,如此甚好。”   沈昱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很快放下,这一幕正好被他身旁的李源看得一清二楚,李源转头看了看沈昱,然后又看了看苏迎雪,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14章   送荷包   因着沈昱和李源的到来,宫女又端上了两副碗筷,几人吃着糕,谁都没再说话。   宸阳时不时地看向沈昱,有些想不通皇兄为何会突然跟这个质子走得那么近,竟还把他也带来了自己的宫殿。   而李源的眼睛则在苏迎雪和沈昱之间不停打量起来,他总觉得这两人很不对劲。   就像是-沈昱喜欢苏迎雪!   沈昱原先是不愿意跟自己一起来宸阳这儿的,可就在小兰提了苏小姐之后,他又愿意来了,中途还那么地急切。   再说现在,传闻大苑最看重礼节,沈昱身为万民的表率,更为尤甚才对。   可他却偷偷换了碟子的顺序,表面上看是自己想吃,实则肯定是为了那个苏家小姐吧!   李源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可转念一想,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毕竟这两人都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就会喜欢上了呢?   莫非这就是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可这苏小姐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小娃娃而已,又有哪里吸引人了呢?   李源心里疑惑极了,于是他皱了皱眉头,一双眼睛紧盯着苏迎雪看,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这目光直白到苏迎雪本人都发现了,更别提沈昱了。   见到李源这般,沈昱猜测他可能也喜欢上苏迎雪了,心中隐约有些不快。   只见沈昱缓缓放下了筷子,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四皇子不是还有算学题没写吗?我曾听说牧朝的太傅很是严厉来着,写不完,可是会打戒尺的。”   自己不过看两眼而已,这就不乐意了?   李源努力忍住了笑意,挑了挑眉,装作不甚在意地答道:“写题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陪着苏小姐和妹妹吃糕好玩。”   沈昱拿杯的手一顿,笑了笑,继续说道:“玩物丧志,这可不好啊!四皇子。”   李源立刻摇了摇头,反驳道:“非也非也,阿昱,有位伟大的古人曾经说过:“劳逸结合是养生之法,更是治国之道”,而学习也是这个道理,唯有把劳、逸中和起来,我们才能学得更好啊!”   他刚说完,宸阳立刻鼓起掌来,附和道:“对,皇兄说得对。”   李源点了点头,给了宸阳一个赞赏的眼神,心想:这才是他的好妹妹!看来自己平时果真是没有白疼她。   接着,李源又看向了苏迎雪,笑着问道:“苏小姐,你觉得对不对?”   正在吃糕的苏迎雪一愣,握着筷子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起来,这怎么突然就问她了啊!   “劳逸结合”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苏迎雪心中当然觉得“劳逸结合”是对的,可她要是说对的话,那不就让沈昱难堪了吗?   苏迎雪悄悄瞥了一眼沈昱,发现对方脸黑得堪比家中的锅炭,此刻还直直地看向自己,顿时心一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久久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李源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时,沈昱打断了他。   只听沈昱说道:“四皇子说的当然是对的了,只是我一早便听说四皇子的算学极好,所以才起了切磋探讨的心思,这么一看,实在是我太心急了些。”   李源脸皮倒厚,完全不当对方是在讽刺自己,反而全都当做了夸赞。   只听他笑着答道:“谬赞了,听闻阿昱在大苑的时候便是神童,天赋异禀,本宫也起了与你切磋探讨的心思来着。”   “那,择日不如撞日?”   “择日不如撞日,本宫看今日就甚好,妹妹,苏小姐,失陪了。”   李源率先起身,走出了门外。   沈昱看了一眼苏迎雪,打定心思不让她跟李源多接触,尽管心中有些不舍,也还是站起了身子,缓缓走了出去。   见他要走,苏迎雪也跟着起身,略带些浮夸地捂住肚子,叫喊道:“哎呦,可能是刚刚果茶喝多了,宸阳,我先去出恭了,你别跟着我,我不会迷路的。”   说完,她就追着沈昱的背影跑了出去。   此刻宸阳不在、李源也正背对着他们,这绝对是天赐良机啊!   只见苏迎雪一咬牙,直接撞在了沈昱身上,这一撞,撞得有些太用力了,导致她整个肩部都疼了起来。   苏迎雪咬紧粉唇,忍着肩上的疼,趁机把一个荷包扔到了沈昱的手上,接着又飞快地侧开了身子,很是愧疚地说道:“撞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就快速跑走了。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自发誓:如果沈昱敢叫住她,还要把荷包还给她,那她以后都不要再去管沈昱了!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吧!就算死在宫里,自己也不会再去管了。   肩好疼,一跑就更加疼了,但苏迎雪害怕沈昱这个二傻子会叫住自己,不敢停歇。   虽然她看沈昱的举止都挺正常,脸上也没受伤,但心里总归还是担心的,怕沈昱一直硬挺着。   所以还是决定把药给他,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苏迎雪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一直狂奔着,跑出很远后,这才敢停了下来。   “吓死我了,幸好送出去了。”   苏迎雪拍了拍胸脯,心中有些侥幸,又有些欢喜。接着,她缓缓转过了身子,便发现许多排队的宫女正傻傻地盯着自己看。   抬头一瞧,好家伙,倒真跑到宫厕来了!她就说怎么味道那么重呢!   皇宫里等级森严,主子用恭桶,还有专人伺候着,只有奴才需要跑宫厕,眼下苏迎雪正穿着一身丝织的云雁细锦衣,价格不菲,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奴才啊!   被这么多人盯着,苏迎雪尴尬地笑了笑,又飞快地沿路跑了回去。   苍天,她以后一定不会再撒谎说自己要去宫厕了,实在是太尴尬了啊!   而这厢,沈昱突然被苏迎雪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就扔给了自己一个荷包,之后他便拿着荷包,站在原地,非常疑惑地看着苏迎雪跑远的背影。   过了两秒钟,沈昱反应过来了,快速地把荷包塞进了自己的衣袖,理了理衣摆,故作淡定地继续走着。   心里则是快要乐开花了,这小丫头居然给他送荷包了!莫非是已经瞧上他了?   可这小姑娘现在才七岁了,怕是还不懂什么是喜欢,没准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   沈昱想了一会儿,决定下次再见小姑娘时,一定要跟她说说,姑娘家要矜持,给他送荷包可以,就是以后不能再给别人送了。 第15章   沈昱,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许是因为今天的心情不错,沈昱看李源也顺眼了不少,就算要自己继续教他写算学题,也没原先那么抗拒了。   两人并排,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地方。   “来,大师,这是新题。”   李源站在一侧,恭敬地捧上了书本,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对沈昱的敬佩。   沈昱接过了书,轻声念起题来,“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想了几秒钟,又在心中默算了一遍,沈昱淡定答道:“此数为二十三。”   李源马上跟着题目又算了一遍,发现这结果真是二十三,连忙竖起了大拇指,情不自禁地夸赞道:“高,实在是高啊!不过那什么,阿昱,你是怎么算到二十三的?不如也教教我呗!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这么聪明,肯定也懂这个道理,是不是?”   沈昱冷静答道:“懂是懂,只是我的方法,四皇子可能不太适用。”   “适不适用还得阿昱教了才知道。哦对了,宸阳最近新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是今日来送糕点的苏小姐,阿昱觉着苏小姐长得好看吗?我看她倒是怪可爱的。”   沈昱听后,轻轻合上书本,并没答话。   李源倒也不恼,一屁股坐在了沈昱周围的椅子上,笑着继续说道:“我看宸阳那么喜欢苏迎雪,如果日后我把她娶回来给宸阳当皇嫂,那宸阳肯定要高兴疯了。”   沈昱把手偷偷伸入袖中,紧紧捏着苏迎雪给的荷包,这才觉得心安了些。   “四皇子,你想娶谁怕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吧?毕竟这丞相一家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呢!我还听说这丞相府的小姐跟你同岁,才貌双绝,京城的不少人家正等着她及笄。”   李源愣了愣,随即便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这凉亭,久久不散。   过了好一会儿,李源笑累了,连忙伸手去抚干眼角笑出的湿润,很是无奈地说道:“阿昱,你还真是不经逗!我本来是不太确定的,但现在我知道了,阿昱,你是不是喜欢苏迎雪?”   沈昱张口想说些什么,李源却直接打断了他,“先别着急否认,阿昱,喜欢便是喜欢,不喜便是不喜,做人要坦率些。”   上一世,沈昱并没跟李源有过交集,因为李源死得太早了,所以他对此人并不了解。   现在一看,李源的心思太过细腻了些,远不如他看起来那般单纯。   这样的人,长大后恐怕会是个劲敌。   但这一切跟沈昱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要牧朝的江山,毕竟苏迎雪好歹也是牧朝人,他可做不到灭了她的国、还非要她跟自己在一起的狗血事!   重活一世,沈昱绝不允许自己与苏迎雪之间再埋下任何导致分离的隐患。   但如果李源的心中已经对苏迎雪存了什么脏心思,那自己可得再重新盘算一下,在中秋宴会上,到底还要不要帮他一把。   想通后,沈昱反问道:“四皇子,那你又喜不喜欢苏小姐呢?”   李源无奈地笑了笑,答道:“阿昱,你这个人……唉,我当然不喜欢她啊!况且,我也没有横刀夺爱的癖好。”   “此话当真?”   李源点了点头,“当真,比金子还真。阿昱,我有要娶的人,就是丞相府的孙小姐,她是我舅舅的嫡女,长我两个月,你刚刚说她才貌双绝?   那只是表面上的,“动如脱兔,静若处子”这八个字说得才是她,可惜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沈昱把玩着手里的书本,说道:“我是不懂,但我也不想懂,四皇子,我承认,我是喜欢苏迎雪,你想如何?直说便是了。”   “阿昱,真是爽快人,你只要教会我算学,我便不告诉别人这件事。”   怎么一直要自己教他算学呢?沈昱有些不明白了,直接开口问道:“四皇子,我看这宫中怕也是不缺算学好的人吧?你大可请教太傅,再不济请个算学师父便是,为何单单就盯上我了呢?我还年轻,才疏学浅的,可不一定能教好你!”   “阿昱,你也别太看轻自己了,我说你行,你便能行,至于为什么不去请别人,我自有考量,你不必多管。”   笑话,太傅那个老头子顽固地要命,在讲题之前,必定先要把人训一顿,质问自己为什么课上不好好听讲,李源可没有主动上门找骂的习惯,又怎么敢去请教太傅呢?   再说了,如果真去请个算学师父来单独教自己,太傅要是知道了,他又难做人了!   况且,如果他这么地认真,算学题要还是不会,剩下的那几个皇子指不定怎么取笑他呢!人活着,一定要争口气,更别提李源骄傲惯了,肯定受不了这样。   但这一切,他能告诉沈昱吗?   当然不能了,彼非我,怎能知我之痛?又怎能明我之忧虑?讲再多,他也不会懂。   这世上,人与人的悲喜鲜少有相通的。   沈昱自问没那么强的好奇心,既然李源不愿意说,他不听便是了。   缓缓摊开书本,沈昱仔细看着上面的题目,轻轻说道:“让我教你也可以。”   李源心中一喜,沈昱却接着说道:“宸阳公主跟苏迎雪既然是好友,相见便是容易,四皇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不就是把你也带上吗?放心。”   沈昱深呼了一口气,心想这买卖也不算亏,能经常见苏迎雪比什么都强。   “现在开始,认真听讲,四皇子。”   想沈昱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教人写题,他耐心不好,李源悟性也不够,所以这教学过程让人无比地心累。   讲了许久,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沈昱终于能回自己的小屋了。   疲惫地躺在床上,沈昱又想起了李源那一双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知道他最终肯定能全部学会的,只是有些费师父罢了。   歇了会儿,沈昱从袖中掏出了个荷包,正是白日里苏迎雪给他的。   荷包里装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沈昱从床上坐起,轻轻打开了荷包,只掏出了个白色的小瓷瓶。   他把盖子打开,凑近,仔细闻了闻,猜测这应该是金疮药。   好端端的,怎么给他送金疮药呢?   莫非是担心自己会受伤?可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受伤呢?这小丫头眼下不过才七岁,这一世与自己只不过见了两次而已……   沈昱跳下床,直立窗前,看着窗外被银色月光洒满的大地,一个念头渐渐浮现于脑海之中。 第16章   沈昱知道苏迎雪也是重生的   眼下,距离苏迎雪来到京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左右,在这一月中,经历过赵玲的疯狂投喂,苏迎雪脸颊上的肉正以每日可见的速度疯狂增长着。   看着铜镜中圆润的自己,苏迎雪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她不该吃那么多的!   减肥,一定要努力减肥啊!   李素守并不懂姑娘家的忧伤,他一把抱起了苏迎雪,又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笑着说道:“闺女,你最近又吃胖了,真好啊!”   苏迎雪也捏了捏自己的小肉手,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她是胖了,还胖得很厉害!   听见她叹气,李素守倒也没多想,宽慰道:“怎么了?不开心啊!你玲姨今日卤了大肘子,等会儿多吃点就开心了。”   苏迎雪哀怨地看了李素守一眼,干爹,你知道你闺女就是因为吃才不开心的吗?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李素守便误以为自家这宝贝闺女等不及了,急忙说道:“走,干爹现在就带你去用膳。”   最后,苏迎雪抱着大肘子,含泪啃了许久,她真想减肥,可这肘子也是真香!   重生回来后,苏迎雪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当“草包美人”了,便主动跟干爹谈起了学习的事情,而李素守对她的好学十分感动。   于是又对着苏迎雪爹娘的牌位痛哭了一场,边哭边说这闺女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   看着感动到不能自已的干爹,苏迎雪默默地递上了手帕。   李素守并不缺钱,皇上给的赏赐已经够他几辈子花了,况且他是个阉人,这辈子唯有苏迎雪一个女儿,当然一切都找最好的。   苏迎雪想学跳舞,李素守便花重金请了女师傅来家中,只单独教她一人;   苏迎雪想学书法,李素守便搜集了许多名家字帖,亲自督促她练字;   苏迎雪还想学丹青,李素守也很是支持她,特地请了画师来家中教她……   上一世,干爹也是这样,事事都顺着她来,她不想学,那便不学了,以至于自己最后除了吃喝玩乐,其他全不会。   那时的玲姨还劝过自己,可自己不仅不听话,还骂了玲姨一顿,彻底伤了她的心。   一想起以前干的荒唐事,苏迎雪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她是“窝里横”的典型代表,非要跟爱自己的人对着干,这早已经脱离了叛逆的范畴,而到了没脑子的程度了。   苏迎雪自知上一世已无法改变,她能弥补的,只有这一世了。   为了满足自家闺女这浓厚的求学欲望,李素守花了不少钱去请名师,在他闲暇之余,更是会陪着苏迎雪一起上课,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样样都不差。   就算是亲爹也不一定会做到这份上,更别提只是个养女了。   而苏迎雪也没让他失望,勤奋练习基本功,吃再多苦也不会轻言放弃,她的身上有着远超七岁稚童的坚韧,倒让一些老师对她心生欢喜、赞不绝口。   当沈昱从李源口中知道这些时,便越发地觉得自己之前所想是对的了,既然自己能重生回来,苏迎雪当然也能。   毕竟上一世的苏迎雪娇气十足,时不时就要掉些金豆豆,不愿吃苦,更不想吃苦,最后成了牧朝有名的“草包美人”,受了不少人的嘲讽。   而到了这一世,苏迎雪却突然用功起来了,甚至还会提前给自己送金疮药,除了她也是重生的,沈昱想不到别的原因。   夜色渐深,半大的少年郎倚在窗前,侧脸紧紧贴着宝蓝色的荷包,他微微阖上眼眸,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更显得翩翩贵公子,皎如玉树临风前。   好一会儿,沈昱睁开了眼眸,看着手上的荷包,眸中温情似水脉脉,只听他柔声呢喃道:“我竟不知你也回来了。”   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定是念着他们上一世都活得太苦了,才给了这样的机会。   知道苏迎雪也是重生后,沈昱心中有喜,亦有忧,他知道这小丫头定然是存了手刃仇人的心思,假使真这样,她便要背负许多东西,让沈昱如何不去心疼呢?   但这路既然是苏迎雪自己选的,沈昱也绝不会多加阻拦,他会拼尽全力,帮苏迎雪完成一切愿望。   仔细收好了这荷包,望着这样一轮明月,沈昱思索了许久。   那小丫头怕是存了和他一样的心思,想用李源去对付李恣,毕竟现如今的李恣还只是个不受宠的三皇子,处处受人排挤,杀了他很容易,可那样做也很无趣。   不如让他活着,眼睁睁地看着他所渴望的地位与权势被他人夺走。   等报完仇,他就用大苑的江山来娶她。   她会是他唯一的妻。   他们还会有孩子,到时候,他便教那孩子治国之道、处世之理,总该不会比教李源算学还难了,沈昱心想。 第17章   宸阳来找苏迎雪   苏迎雪最近有些忙,好不容易得空了一天,正想好好休息时,却被一阵巨大的喧闹声吵醒了。   她不认命地翻了几个身,又在床上滚了几圈,好吧,现在真睡不着了。   苏迎雪无奈地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炸毛的小脑袋,慢悠悠地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接着一把推开了屋门,她倒要看看,是谁大白天的非要扰人清梦。   “你就是玲姨吗?迎雪跟我说过玲姨做的糕点特别好吃,我也尝了,确实好吃……”   等等,这声音怎么有些像宸阳!   “迎雪妹妹,你怎么能赤脚踩地板呢!会受寒的,一受寒还会生病的!”   这话好生耳熟,苏迎雪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快步坐回了床边,迅速套好了鞋袜,又穿上了粉色的蝶花襦裙,最后把那块吊坠塞到了里衣内。   不多时,一个披着头发、粉黛不施的襦裙小娃娃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由于最近吃得太好,苏迎雪的脸上长了不少肉,看着还白嫩嫩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睫毛微翘如蝶翼,当真是可爱极了。   苏迎雪一把抱住赵玲的腰身,软糯糯地说道:“玲姨,我要梳头。”   “好,雪儿今日想戴什么发饰?”   手指轻点下巴,苏迎雪微微仰头,想了一会儿,乖巧地答道:“都行……”   最后,苏迎雪看着头顶上的那两团浮夸的粉色绣球花发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莫非是她的审美有问题?要不然她为什么没觉得镜子中的自己漂亮,反而是看出来不少的傻气呢!   算了,傻气就傻气吧,好歹也是玲姨亲手给扎的,苏迎雪可不想她白忙活一场。   宸阳倒是很给面子,一直夸好看,还说玲姨的手艺太好了,比那些宫女还好,紧接着又夸迎雪妹妹天生丽质……   这样的宸阳是苏迎雪以前从未见过的。一时间,她看得有些入迷了。   就一直这样,多好!   没有太多的烦恼压垮你的背、拖住你的心,也没有太多的委屈,活得自由自在。   苏迎雪走神了,最后被宸阳硬生生地摇回了神,小姑娘双手托着下巴,面若桃花,满怀期待地说道:“迎雪,不如我们去青莲书院找林宴温玩吧!”   牧朝有两大书院,一为皇家书院,专供些宗室子弟读书,另一个便是青莲书院,只招真正的有才华之士,所以里面群英荟萃。   “青莲书院”说是牧朝的最高学府也不为过,它为朝廷培养了无数的能人志士。   除此,“青莲书院”还有个特殊之处,便是它也招收女子,凡是想要进入“青莲书院”的学子,只需通过严格的考核便行。   至于宸阳所说的林宴温,苏迎雪知道,他是牧朝有名的才子,也是后来的科考状元,入朝为官后。   因为看不惯李恣发动战争的横行,便写了一篇《讨李恣檄》,却因此而招了杀身之祸,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三,甚至还未娶妻,更无子嗣余留。   林家的人口不兴,林宴温是家中独子,其父为林尚书,刚正不阿。   而苏迎雪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呢?是因为当年,李恣被干爹逼着立自己为皇后时,就属这个林尚书最为反对,还写了好几封万字小长文,大致意思就说她是草包什么的。   苏迎雪倒也没生气,毕竟这位林尚书也没说错,她确实就是个“草包美人”。   眼看苏迎雪又走神了,宸阳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又伸手把她给摇了回来,撒娇似地说道:“好迎雪,好妹妹,你就陪我去嘛!”   “我们贸然前去,这应该不太好吧。”   宸阳立刻宽慰道:“你放心,宴温哥哥脾气很好的,他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宴温,寓为天气初晴暖,许是因为人如其名,林宴温脾气温和,待人亲厚,是牧朝有名的世家公子,且他俊美无俦,才华横溢,得了不少姑娘的倾心。   这般天之骄子的人物,苏迎雪曾有幸见过一面,正是在宸阳出嫁的那天。   他躲在暗地,眼睛处一片青黑,红血丝遍布眼球,整个人颓败不堪,胡子拉碴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往的君子风度。   苏迎雪发现他了,却很是贴心地装作一幅没有看到的模样,毕竟像林宴温这样的天之骄子,定然是不想让别人见到他此刻狼狈的模样的。   宸阳被送去和亲了,牧朝送去了唯一的长公主,李恣却仍旧没有放弃打战的想法。   这一切彻底惹怒了林宴温,他那般聪明的人物,一定知道自己写完《讨李恣檄》的下场,可偏偏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写了,不仅写了,还大肆宣扬出去,招来了杀身之祸。   林宴温死后,林尚书便主动告老还乡了,毕竟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想到这儿,苏迎雪轻声问道:“宸阳,你喜欢他吗?喜欢林宴温吗?”   问完,苏迎雪就后悔了,宸阳今年不过也才七岁多一点而已,怕是连什么是喜欢都没搞清楚,自己这话着实太过于唐突了。   而宸阳小脸一红,不自在地捏紧了身上淡紫色的衣裙,略有些忸怩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着宴温哥哥长得好看,让人只见了便会心生欢喜。”   “也对,你不是想找林宴温玩吗?我们现在就去青莲书院吧!”   “真的?迎雪妹妹,你对我太好了。”   见她这么欢喜,苏迎雪心里也很高兴,上一世,林宴温对宸阳是有情的。   只可惜两人都不得善终,但这一世,自己既然重生了,那势必是要帮好姐妹守住真爱的!   这辈子,她绝对不要宸阳去和亲,也不要宸阳惨死于异国他乡,她要让宸阳陪在心爱之人身旁,幸福地走完这一生。   重生回来,苏迎雪不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想改变一切她爱之人的。   这厢气氛欢快,皇宫内却全然不是。   在教李源算学之前,沈昱从没想过世上会有如此蠢笨之人,教了忘,再教继续忘……好像陷入了什么恶性循环一般。   忙忙碌碌许久,一看见李源睁着那双迷茫的桃花眼,沈昱只觉得内心苦涩至极。   “四皇子,你把每道题都抄一百遍吧!”   李源翻了翻书册,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这得抄到何年何月!”   沈昱很是幽怨地答道:“四皇子应该是知道为什么的,何必又要自讨没趣、让我说出来呢!”   “阿昱,听说宸阳今日去九千岁府了。”   沈昱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我看四皇子也不是无药可救,再让我想想办法。”   “如此甚好!” 第18章   去见林宴温   马车正缓缓行驶,一路上,宸阳拉着苏迎雪的手,说了不少关于林宴温的事情。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林宴温长得有多好看、学识多么渊博……每每讲到兴奋处,宸阳便会手舞足蹈,眸中满是对那人的敬佩。   皇后娘娘曾为李源找了个伴读,正是林尚书家的公子林宴温。   近水楼台先得月,宸阳因着李源的关系倒跟林宴温走得颇近,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成了好友,每次宸阳给李源送糕点的时候,总会给林宴温也带一份;   她以前养的兔子走丢后,也是林宴温送回来的……   可好景不长,后来林宴温通过了青莲书院的考核,便没再去当李源的伴读,进宫的次数少了,宸阳与他见面的次数也少了。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半年前那只兔子病死的时候。   讲着讲着,马车就到了青莲书院,宸阳心里突然有了些忐忑,她轻轻捏着苏迎雪的衣角,不安地问道:“迎雪,我们来这儿是不是太突兀了?万一打扰他学习了呢?”   苏迎雪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道:“姐姐,你不觉得现在想这个已经太晚了吗?”   “快下车,我们去见你的宴温哥哥。”   两人下了马车,却被守卫拦在了青莲书院的门外,随行的宫女只把宸阳的玉牌一亮,那守卫立刻让开了路。   好不容易进了书院,本想直接去找林宴温,谁成想院长早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那院长已经一大把年纪,鬓发和胡子全都白了,却仍旧固执地要给宸阳行礼,宸阳当然不肯,连忙侧身躲过,开口劝道:“院长,您是长者,宸阳担不起的。”   “院长,我们此番前来并无他意,只是想随处看看,瞻仰我牧朝顶尖学子们的风采而已,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宸阳公主能亲临,那是青莲书院的荣幸。可要老朽找个人带路?”   宸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们自己看看便行。”   宸阳忙着跟老院长寒暄,苏迎雪便坐在不远处的凉亭内,双手撑在暗红色的栏杆上,颇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莲花塘。   青莲书院除了学子有名之外,这满池的藕粉色莲花也是一绝。   眼下正值七月多,是观赏莲花的顶好时节,满池的莲花皆盛开,墨绿色的荷叶甘当陪衬,风只轻轻一吹,朵朵莲花起舞蹁跹,宛若画中景,渺渺幽香沁人心脾,苏迎雪只觉惬意至极。   不远处还有块青石,无字无纹,却又在脉脉水波的滋润下,别具一格风趣。   苏迎雪觉得这青莲书院的学子当真是好福气,能在这样的人间仙境中读书,莲是“花之君子”,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唯它一个,故深受士人的追捧。   香莲清高,苏迎雪静守在华池,只觉心境悠悠然,浑身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通透感。   “迎雪,快来啊!我们可以走了。”   老院长刚一走,宸阳便扯着嗓子,冲着苏迎雪所在的地方高声喊道。   她的叫喊声打碎了这一片宁静,惹了不少路人的观望,宸阳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便紧忙用手捂住了脸。   凡遇到丢脸时刻,一定要立刻遮住自己的脸,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苏迎雪表示:学到了!   这青莲书院很大,里面有观楼、讲厅、廊房、大堂……苏迎雪跟着宸阳到处走,等再一次看到原先的那个凉亭时,她停下了脚步,很是严肃地问道:   “宸阳,你真知道林宴温在哪儿吗?还是说,你不想去见他了?”   宸阳脸一红,内心挣扎再三,还是老实说道:“我,我不知道,好吧,其实是有一点,总觉得这样来找他就很突然,明明那么久没见了……”   她说完后,苏迎雪又开始沉思了,她在疯狂地回想上一世,自己七岁的时候在干些什么,唔,好像在吃喝玩乐。   苏迎雪叹了口气,心想:原来不止成人的感情复杂,七岁小娃娃的感情也很复杂。   见宸阳这般,估计就算找到了林宴温,那也是面临两人无话可说的境况,既然这样,就先打道回府吧!听说今晚玲姨做了很多好菜和糕点来着。   想到这儿,苏迎雪一把牵住了宸阳的手,轻声说道:“那我们先回去。”   “好……”   终究还是白跑一趟,宸阳心里有些遗憾,可又有一些她暂时还不明白的庆幸。   两人手牵手朝着门外走去,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迎雪疑惑地转过身察看,只见一位身穿月白色锦服的少年郎正快步朝她们跑来。   那人越跑越近,宸阳也不自觉地握紧了苏迎雪的手。   “他就是林宴温吗?”苏迎雪问道。   宸阳点了点头,随即便松开了苏迎雪的手,脸上也扬起了轻快的笑容。   见到人后,林宴温便放慢了步子,快走到两人身边,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开口说道:“宸阳公主,我瞧着这背影像您,没想到还真是您,您今日怎么有空来青莲书院了?是有什么事吗?”   抢在宸阳前面,苏迎雪率先开口答道:“我们没事,就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的?是有什么事吗?”   苏迎雪还想再说些什么,宸阳伸出手,一把捂住了苏迎雪的嘴,故作温婉地笑了笑,柔声答道:“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说完,宸阳就要扯着苏迎雪回马车。   林宴温见此,立刻开口说道:“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再多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民间虽然不如皇宫繁华,却也乐趣非凡。”   宸阳心动了,但仍旧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不会打扰到你吗?”   林宴温笑了笑,柔声答道:“不会,公主还请放心,夫子今天刚好有事要忙,便放了我们半天的假期。”   宸阳没答话,林宴温转而问向了苏迎雪,“不知这位小姐贵姓?”   苏迎雪开口答道:“我姓苏……”   “那苏小姐也请一起来吧!”   人家都这么盛情邀请了,再拒绝显得多不好啊!苏迎雪暗中拉了拉宸阳的袖子。就这样,三个人离开了青莲书院。   就在几人走后不久,又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少年郎跑了过来,四处张望了望,拉着过路人就问:“你看见我家公子了没?就是林宴温,林公子!”   就在询问无果后,这少年眉头一皱,瞬间垮成苦瓜脸,怎么办?他不过就跑了趟茅厕,自家公子怎么就没人影了啊!   夫子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自己却找不到公子了,现在这可怎么办啊? 第19章   有种亲切感   苏迎雪和宸阳疯狂玩了一下午,还有林宴温这个全程负责掏银子的,别提多快乐了,就是随行的宫女有些烦人,动不动就说:这些吃食不干净,会吃坏肚子什么的……   站在街道口,宸阳和林宴温分享着各自最近的趣事,一时间欢笑颇多,而苏迎雪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侧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看。   仔细算算,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糖葫芦了,只感觉嘴馋得紧。   好想吃,无奈出门没带荷包,没钱买!   由于苏迎雪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宸阳喊了她好几下都没能听到。   宸阳伸出手,捧住苏迎雪的下巴,把她的头掰了过来、正对着自己,很是严肃地问道:“苏迎雪,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苏迎雪指了指不远处,老老实实地答道:“冰糖葫芦。”   肉嘟嘟的小脸,配上这一本正经的小表情,还有那对冰糖葫芦深深的渴望之情,宸阳被她逗笑了,林宴温也忍俊不禁。   “苏小姐很想吃糖葫芦吗?”   听到这话,苏迎雪就像是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点了点头。   林宴温又笑了笑,接着缓缓向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拿了两串糖葫芦来,分别递给了苏迎雪和宸阳。   苏迎雪接过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咬下一整个,酸酸甜甜的感觉顿时溢满了口腔。   与她不同,宸阳的吃相倒是显得秀气很多,只轻轻咬下了一小口。顷刻间,她也被这酸酸甜甜的感觉俘获了。   随行的宫女想要说些什么,宸阳一记眼神杀扫了过去,后者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日落西山,天色也渐晚。   那宫女终究是等不下去了,只听她压低着声音说道:“公主,您该回宫了,不然皇后娘娘会担心的!”   宸阳有些不情愿,只沉默地低着头,苏迎雪见状,便把木签上的最后一颗糖葫芦递到了她嘴边,安慰道:“给你吃,吃了就乖乖回家,我们下次再一起出来玩。”   宸阳张嘴,轻轻咬了一口那颗糖葫芦。   宫女立刻惊呼道:“公主,不可……”   她这一叫,苏迎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让公主吃她剩下的,好像确实不太好。   “对不起,我又忘了你是公主了。”   苏迎雪立刻收回了自己握着糖葫芦的那只手,有些愧疚地说道。   宸阳只笑了笑,按住了苏迎雪的手,缓缓往上抬,又把那颗糖葫芦送到自己嘴里,咬着糖葫芦,有些含糊不清地答道:“没事,我就喜欢你忘记我是公主。”   “替我向玲姨道歉,这次晚膳不能一起用了,下次我再来九千岁府吃糕。”   说完,宸阳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苏迎雪冲她摆了摆手,大声回答道:“没事,我去替你多吃点!”   一想到晚上的烧子鹅、江米酿鸭子、清蒸银鱼、卤大肘子……   苏迎雪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饿得慌,她冲着林宴温笑了笑,说:“那我也回家了,林公子再见。”   林宴温眉头微皱,答道:“这天快黑了,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苏迎雪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没有了宸阳,两人也不过是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气氛稍有些沉寂。   可苏迎雪完全不在乎这些,她时不时一蹦一跳地走着,时不时就站在原地、望着街边的那些小吃走神。   林宴温倒是脾气好,帮她一个一个地都买回来了,还一路拎回了九千岁府。   到了家门口,苏迎雪一一接过自己的东西,开口说道:“林公子,你等会儿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喊干爹给你拿钱,然后让干爹把你送回家。”   “苏小姐客气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说完,林宴温就想走,苏迎雪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严肃地说道:“不行,天已经黑了,你也是小孩子,不安全。”   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但终归还只是个小孩子,一个十几岁的、有钱的小孩子。   要是落单了,那可就很危险……   想到这儿,苏迎雪便死死地拽住林宴温的衣袖,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走着,虽说她最近吃得多了点,但终究还只是个七岁的稚童,力气不大,林宴温只需轻轻一推,她就能立刻脑袋磕地。   也不知是魔怔了还是怎地,林宴温反而担心她会累着,便主动跟着她走了起来。   感觉到了他的配合,苏迎雪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却又怕他会自己跑了,于是依旧固执地抓住他的衣袖。   林宴温是家中独子,没什么兄弟姐妹,许是跟苏迎雪有缘,倒觉得她很是亲切。   看着比自己矮了许多,一手捂住怀中东西、一手拉着自己衣袖的粉团子,林宴温突然有些感慨,如果他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怕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终于苏迎雪把林宴温拉回了家,只觉得手上酸痛极了,需要多啃点大肘子才能好。   回到家里,苏迎雪才知道干爹今日外出办事,要很晚才能回来,而玲姨又是个热心肠的,邀请林宴温用完晚膳再走,林宴温推辞再三。最后,苏迎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他摁在了椅子上,严肃地说道:   “宸阳今日没能来,你跟我一起替她多吃点,玲姨做饭很好吃的。”   好吧,他妥协了!   坐在九千岁府的餐桌上,林宴温忍不住再次心生感慨,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坐到父亲政敌家的餐桌上。   看情况,这两人明显是不知道朝堂上那些事的,要是她们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写过万字奏折去弹劾李素守的话,怕是这苏小姐啃得该不是大肘子了,该是他的肉了。   虽说林宴温这一顿饭吃得有些忐忑不安,但实话实话,饭菜的味道确实是不错。   用完膳后,赵玲给林宴温装了许多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又悄悄地在食盒里放了一些银两,远超苏迎雪今日的全部花销,之后才让人把他送回了家。   送走了林宴温,赵玲又去照顾苏迎雪。   苏迎雪乖巧地倚在玲姨怀里,回想起她对林宴温的态度,隐约猜到是为什么了。   林宴温是九千岁府上来的第一个世家公子,其父在朝为官,玲姨想对他儿子好点,借此能让干爹少些非议。   而苏迎雪一开始说让干爹送林宴温回家,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第20章   你跟她没可能   很快,车夫便将林宴温送回了家。   站在林府门外,手中还提着这沉甸甸的食盒,林宴温生平第一次对父亲的看法产生了质疑:九千岁果真有那么不堪吗?   他想起了软绵可爱的苏迎雪、又想起了待人这般真挚的侍女……   林宴温站在府外,沉思了许久。   直到府里小厮的声音把他唤醒,林宴温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小厮急忙接过林宴温手里的东西,小声说道:“公子,老爷正在书房等您呢!他知道您今日逃课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了。”   林宴温快步走向书房,心中稍稍有些忐忑,今日他为了陪宸阳便故意逃了夫子的课,也不知父亲要怎么教训他呢?   自小到大,他一直都是知书守礼的,像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   犹豫了再三,林宴温缓缓推开了房门。   书房内点了明亮的烛火,一位穿着墨灰色锦绣云纹长衫华服的男人正提笔、神情专注地写着什么。   “爹……”   林宴温走近,男人却头也不抬,缓缓问道:“回来了?今日玩得可还开心?”   说完后,男人便放下笔,又小心翼翼地吹干了纸上的墨迹,这才直起了身子,很是严肃地看着林宴温,眉头紧紧皱起。   他样貌尚好,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是深邃,还留了八字胡须,尽显书生儒气。   林宴温低下了头,愧疚地答道:“爹,我错了,我……”   因为低头,又靠着这明亮的烛火,林宴温看清楚了宣纸上的大字“嫣”,正是他姑姑的名字。   林崇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温儿,你该是明白爹为什么不让你当四皇子的伴读、又为什么让你去考青莲书院的。”   林宴温抬头,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很是无措,又带了些悲伤。   “爹放心,孩儿都知道的。”   林崇文摇了摇头,冷声说道:“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朝的驸马不能入朝为官,你不知道我对你存了多大的期盼,你更不知道你背负着整个林家的未来。”   “及时止损,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以后少跟宸阳公主往来。现在去把夫子布置的功课做了,晚间我来检查。”   林宴温的脸色有些难看,转身便离开了书房,走前还关上了门。   之后,照例去给祖母和娘问了安,林宴温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望着那暗红色的食盒。   一时间没忍住,又尝了一块儿糕点,甜滋滋的,吃完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父亲一直盼着他到弱冠之年,高中榜首,他都懂的。   至于宸阳……算了,暂且不去想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林宴温认命地摊开了书册,仔细完成着夫子布置的功课。   夜色已深,有人睡得正香甜,还时不时地咂嘴、做美梦;   有人却忙着去温习功课;而有的人,却趁着月黑风高夜,擅闯他人宫殿来报私仇。   此刻,皇宫内。   沈昱突然睁开了眼睛,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推开了门,站在院内,熟练地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想着上一世所学,快速比划了起来。   好歹他也是大苑的皇子,牧朝的皇帝倒是派了不少人来伺候,可与其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监视、看管。   而重活一世,沈昱的心思也不少,面上装得乖巧,背地里却不是,他会在深夜里偷偷练功,虽说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可效果也是不错。   练了许久,沈昱突然有些烦躁地扔下了树枝,他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多得使不完。   突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第21章   沈昱听墙角   半夜有些睡不着了,沈昱打算去见见以前的老朋友,然后用拳头来叙叙旧。   好歹也住了这么多年,沈昱早就把牧朝的皇宫摸得一清二楚了,他知道乐贵人住在梨园东边的宫殿,而李恣至今也还跟着他的母亲一起住在后宫之中。   李恣原先是住在皇子所的,可偏偏那些皇子都不待见他,乐贵人便去殿前求了个恩典,而皇上也就随她去了。   乐贵人此举原是为了李恣好,可却无意之中叫李恣彻底在众人面前抬不起了头。   其实沈昱和李恣很像,他们都曾遭受了那些皇子的凌辱,可沈昱虽活在泥潭,却从未失去心中的云间,而李恣则早已经被生活的泥潭同化,一颗心也变得腐朽不堪。   沈昱不管这些,他现在心情有些烦躁,就想去痛痛快快地把李恣打一顿,曾经种下的因果,不管李恣记不记得,都是要还的。   快步走着,过了一会儿,沈昱便先到了这宫中的梨园,“梨园”寓为“离”,而这宫中的人最忌讳触霉头,所以鲜少有人会去那里,而这倒也方便了沈昱。   梨园,顾名思义,种满了一园子的梨树,现如今正是七月多,梨树上结了不少的果子,沉甸甸的,挂满了枝头。   传闻,先帝曾有位宠妃,素日里最是爱吃梨子,为了讨她的欢心,先帝便让人建了这么一个“梨园”,等这梨树一结果,便会让人摘了最新鲜的送到那宠妃宫中。   梨园中的梨树不少,果子当然也不少,于是这宠妃便让人把梨园的栅栏拆了,说是要跟各宫的姐妹同享皇上的恩宠。   时至今日,这梨园还是没有栅栏,梨树上结了满树的果子,谁想来摘都行。   沈昱垂眸想了一会儿,缓缓走了进去。   既然谁摘都可以,那他自然也是可以摘的,不摘白不摘,况且他记得苏迎雪还挺喜欢吃梨膏糖的,多摘一些,没准还能熬点梨子水、冰糖炖梨、糯米蒸梨……   轻快地爬上了树,沈昱拽着树枝,用力地扯下一个果子来,果子看起来挺大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用衣袖随意擦了擦果皮,接着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汁水瞬间迸出,很是好吃。   沈昱拽着枝条,又扯下了几个果子,仔细揣在衣兜里,然后飞身下了树,他这具身体从小习武,底子本就是不错,再加上重生后的苦练,进步非凡。   可轻盈有余,力气尚且不足。   但沈昱并不着急,因为上辈子所学的那些招式都深深地映在他脑子里,跑不了的。   扔掉手里啃得只剩下核的果子,沈昱从自己的衣兜中又掏出来一个,边啃边走、啃完就丢,想着等办完正事再来多摘点才好。   走到乐贵人的宫殿时,果子也啃得差不多了,扔掉果核,沈昱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这墙还有些高,能翻得过去吗?要是上一辈子的沈昱,那是绝对不用担心的,坏就坏在他现在是才八岁的沈昱。   可凡事要先试过了才知道,沈昱的字典里可没有“未战先败”这四个字。   看了看这墙的高度,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快速地跑步助力,腿部用力一蹬,手再使劲一够,沈昱便抓住了这宫墙的顶端,身子拼命地往上攀爬。   由于这具身体的力气不大,沈昱咬着牙,双手够着这墙,腰部和双腿再次发力。   终于,他爬上来了!   坐在宫墙上,沈昱止不住地喘着粗气,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歇了好一会儿,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这才跳了下来。   这宫殿倒不是很大,此刻却清冷地有些可怜,借着皎洁的月光,沈昱依稀能看出它的简单与破败,说是宫妃住的地方,看着倒也就比冷宫好一丁点而已。   沈昱并不关心这个,他只在乎能不能找到李恣,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许是因为教李源教得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苏迎雪……他的心情很是烦躁。   而在这种情况下,昔日的仇人李恣便成了最好的发泄口。讲真,要是今天不把李恣教训一顿,沈昱恐怕一整宿都会睡不着。   一道人影犹如鬼魅般融进了漫漫黑夜,他四处搜索着,步子稳中带快。   周围的房屋皆是暗的,沈昱找了许久,依旧是一无所获,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突然,只见不远处的一间房正亮着灯,隐约间,还能听到人争吵的声音。   见此,沈昱心生疑惑,现在已经是丑时了,会是谁还在亮着灯呢?   他虽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却也觉得此事诡异至极,深呼了一口气,眼看四周无人,沈昱便快步走上前,清楚地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母妃,你就帮帮我……”   母妃?在这里能喊母妃的,便只剩下李恣一人了!沈昱找了李恣这么久,万万没想到他就在这儿!既然事情跟李恣有关,那沈昱肯定是不能不管的。   小步踱到窗前,沈昱伸手戳开窗纸,看了看里面的场景,更加仔细地听了起来。   屋内,穿着深色衣衫的妇人坐在椅子上,而李恣正跪在地上,恳求道:“母妃,你以前不是也喜欢他吗?他也喜欢你,现在怎么就不能帮帮我了?我求求你了……”   那妇人很是恐惧地摇了摇头,急忙反驳道:“没有,我不喜欢他,他是疯子,恣儿,我们就这样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不好,我不要,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我却要卑躬屈膝的,这不公平,我要打破这一切不公平,母妃,你帮帮我,等事成之后,你就有机会尊贵的太后了,是太后啊……”   沈昱皱了皱眉头,还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李恣在求乐贵人帮忙,还说什么成太后!他本来只是想来揍个人而已,却没想到走在看戏的前列了。   “恣儿,我不当太后,我当不了,我们再熬几年,等你十五岁,便能有封地了……”   李恣摇摇头,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直起了身子,很是强硬地说道:“穷乡僻壤,算不得封地,母妃,明日顾权就要来了,你早些睡,儿子先告退了!”   说完,李恣站起身子,一把推开了门,沈昱立刻躲在了柱子后面,心跳剧烈加速,只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22章   是上天垂怜   屋内的乐贵人委屈地直抹眼泪,屋外的沈昱也没了去教训李恣的心思,他现在急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遍刚刚听到的事件关系。   李恣求乐贵人帮他,还许了太后的位置,顾权又要来找乐贵人……   莫非这跟李源的死有关?   沈昱不敢再多待,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可当他路过梨园时,突然又想起了梨膏糖和梨子水,只要是好吃的,苏迎雪那个小馋虫肯定会喜欢。   这一世,对沈昱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苏迎雪,其他的暂且先搁置一边。   少年郎脱掉了自己的外衫,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梨树,拽着树枝,扯掉了不少的果子下来,把它们全都包在外衫里,一手捧着满怀的梨,小心翼翼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许是因为摘了太多的梨,等站到地上时,沈昱突然腿一软,双膝跪在了地上。   疼痛感立刻传来,沈昱皱了皱眉头,先是把包满梨子的外衫放在了一侧,接着才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膝盖。   膝盖还能动,没有断,应该只是摔破皮了而已,那就好,沈昱松了一口气。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等站稳后,缓缓地低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刚刚摘的梨,然后一摇一晃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去后,沈昱坐在床铺上,小心翼翼地查看膝盖处的伤口,因为磕破了一大块皮,现在正鲜血直流,不少都沾到了衣服上,留下点点的暗红色血渍。   从院内的井中打了一盆水,擦了擦膝盖周边粘着的尘土。   然后,沈昱从怀中掏出了苏迎雪送的荷包,捏了捏里面的瓷制小瓶,他纠结了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舍得用药。   因为这瓶药,它象征着重生回来的苏迎雪对沈昱一如当初的关心。   沈昱总觉得苏迎雪是喜欢自己的,没重生前觉得是,重生后也觉得是。   如果真不喜欢的话,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药?为什么会担心自己在宫中受欺负呢?   苏迎雪会对沈昱很好,可为什么要对他好的理由,苏迎雪自己还没彻底搞明白。   不过嘛,这也不用着急,毕竟自己现在才八岁,那小丫头也才七岁,人生还很长,她没搞明白,自己就一直等她搞明白呗!   人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得受着。   躺在床上,沈昱回想起先前李恣与乐贵人的事,李恣说过:明晚顾权会来。   顾权是这宫中的太监副总管,平日里主要负责宫中的琐事、照顾皇上的起居等。除此之外,他与李素守还是师兄弟,两人都是同一个老太监带出来的。   李素守当了九千岁后,便把顾权推荐给了皇上,所以这顾权算是皇上身边的人。   可既然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怎么会跟乐贵人和李恣有关联呢?按照李恣的话推断,那顾权与乐贵人是互相喜欢的?   ……   事情疑点重重,看这样子,他明晚还得亲自去一趟乐贵人的宫殿。   想着想着,沈昱突然笑了出来,他总算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那么想揍李恣了,一切肯定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重活一世,没想到他也能得到上天这般的垂怜,当真是让人欣喜。 第23章   沈昱让人给苏迎雪送梨   许是因为太傅的考核快近了,李源越发地认真了,日日都在凉亭内等沈昱。   由于昨夜太晚睡,沈昱一觉歇到了下午,这才觉得精气神好了些,等醒来后,他稍稍整了下仪表,便悠悠然地走去了凉亭。   凉亭内,李源坐在沈昱正对面,平日里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紧紧盯著书册看。   许是还有些小紧张,李源又忍不住抬眸看了看沈昱,喉咙微微动,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沈昱开口问道:“写题第一步。”   李源大声答道:“读题目……”   “写题第二步。”   李源继续答道:“读懂后,自己动手算,算完后再仔细检查。”   “嗯,现在自己写吧!”   李源深呼吸了一口气,提起笔,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了题目。   “巍巍古寺在山林,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周尽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请问先生明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   “三人吃一碗饭,四人吃一碗羹,一共三百六十四个碗……”   李源正飞速转着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沈昱等得无聊了,只觉着自己又困了些,便双手一撑,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以前连算学的题目都看不懂,现在却能提笔来算,一个个的解法牢牢地映在他脑中,思维也越发地清晰,李源发觉自己从没有像此刻一般专注。   算完了一道题,一种深深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他越来越沉浸其中了。   莫非,这就是算学真正的魅力吗?   轻轻摇了摇头,抛去一切的杂念,李源再次投入到了曾经无比厌恶的算学当中。   李源越写越清醒,沈昱却越发地困倦了,到最后,手撑酸了,他直接趴在了桌上,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金色灿烂,带来了灼灼的炎意,幸得凉亭提供一片阴凉,遮住了这一切,周围的池塘中水波轻轻荡漾,迎面清风送来了丝丝凉爽。   一少年坐得端正,无比专注地写着功课;另一位正随意趴在桌上小憩,模样很是慵懒,这画面总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源全都写完了,他一把丢下了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疑惑地看了看睡着的沈昱,小声嘟囔道:“晚上是做贼去了吗?这么困。”   话虽这样说,李源到还没丧心病狂到去扰人清梦,虽说沈昱这个人平时还是不错的,但不知为什么,李源还是有些怕他。   他堂堂牧朝四皇子,居然会怕一个战败国送来的小小质子,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质子比他还小两岁,李源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李泰便想立他为太子了。   虽说现在东宫之位暂且未定,但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属意皇后娘娘所出的李源。   皇宫的几个皇子,要么贪玩、不思进取,要么软弱、扶不上墙,唯有李源还算是合适,虽说偶尔缺了点悟性,但他心思细腻,性格温善、却又不显得那般无能,骨子里最爱争强,责任感还很重……   李泰对这个儿子很是看好,亲自教养他。当然,对他也最为严苛,李源之所以想拼命学好算学,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李泰。   倘若这次的算学他能考好,那书院的第一指定是非他莫属了。   李源想了想,提起笔,又写了起来。   沈昱醒来时,李源还在写着什么,认真程度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歇会儿,再写的话,人就傻了。”   李源放下了笔,急急忙忙地把自己写完的题递给了沈昱,然后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沈昱象征性地翻了几页,时不时点点头,最后说了一句:“嗯,写得不错。”   就这一句话,让李源心里更加有底了。   一拍桌子,李源很是豪迈地说道:“阿昱,辛苦你这段时间教我算学了,你想要什么?尽管直说,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沈昱垂眸,缓缓答道:“要真想谢我的话,便来帮我一个忙。”   李源问道:“帮什么忙?”   “帮我送点东西给苏迎雪。”   李源犹豫了一会儿,很是抗拒似地说道:“你就不能自己亲手送给她吗?这样更显心诚,姑娘家心里肯定也是更欢喜的。”   “显心诚?更欢喜?”   沈昱皱了皱眉,他大半夜爬树给苏迎雪摘了一袋子梨,为此连膝盖都磕破了,这心难道不够真诚吗?   再说了,他现如今的身份有些特殊,并不适合跟苏迎雪走得太近。   毕竟他是大苑国的皇子,而苏迎雪是李素守的女儿,万一谁起了坏心思,诬陷九千岁通敌卖国,苏迎雪还不得恨死自己!   况且,沈昱暂且不想告诉苏迎雪自己也重生的事,因为他有些享受重生后苏迎雪对他的关心与担忧。   倘若他突然跟苏迎雪说:其实我也重生了,她不关心自己了怎么办?   姑娘家总是心善,对弱者存在一定的怜悯与同情心思,沈昱现在将自己摆在了弱者的位置上,以此来继续招得苏迎雪的关注。   许是上一世的求而不得,与苏迎雪有关的每一步,沈昱这一世都走得异常小心。   对于李源的抗拒,沈昱像是没听见,说道:“多谢,我写了一封信,一并藏在那东西里,劳烦四皇子一起带给苏迎雪了。”   李源有些无奈地答道:“行行行,我让人用宸阳的名义送过去。”   沈昱会送心爱的姑娘什么?李源想过无数个东西,是金灿灿的珠宝?还是精致的挂饰?总归一定很好看就是了。   但他真没想到,沈昱会扛来一筐梨,一大筐黄澄澄的梨!   不愧是沈昱,这喜欢可真是朴实无华。   李源自叹不如啊!   虽然有些土气,但这梨看起来还挺大的,李源趁着沈昱没注意,顺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还挺甜的,这梨你从哪儿弄来的?”   沈昱将这一筐梨拉到自己身后,冷声答道:“梨园……”   “咳咳咳,咳咳咳……”   李源被他吓了一跳,梨肉呛到了嗓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梨园?皇宫里的梨园?”   “嗯。”   李源看了看手中的梨,又啃了一口,很是忧愁地说道:“大哥,那里可是禁地啊!平时都没人敢去那儿的,你可倒好,不仅去了,还采了一筐梨来……”   说完,又啃了一口,心想:这禁地结的果子还真是甜。   沈昱挑眉问道:“禁地?为什么?”   李源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沈昱身后的那筐梨,表情很是犹豫。   “阿昱,我不知该不该说!”   见此,沈昱直接从筐中拿了个梨,扔给了李源,后者笑着接过了梨,答道:“对阿昱有什么不能说的,能说能说,这禁地啊,跟我父皇有关……” 第24章   梨的万种做法   “阿昱,你知道吧,梨园是我皇爷爷为了一个宠妃建的,可巧不巧的,那宠妃正是我父皇的母妃……”   正说到关键处时,李源却故意卖起了关子,满脸只写着“你快求求我”这五个大字。   而沈昱觉得他幼稚至极,幼稚到自己并不想去搭理,于是冷声说道:“快喊人去送东西,路上不许偷吃、也不许乱动。四皇子,我这儿还有本自己写的算学大法,等你把东西送到了,我便双手奉上。”   李源点了点头,又问:“阿昱,你当真一点都不好奇梨园是怎么变成禁地的吗?”   “四皇子现在想说了?”   “咳咳咳,我这不是怕你好奇到半夜睡不着,看看我多体贴!”   李源说完,沈昱半天也没答话,他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阿昱,你听我说啊,虽说皇奶奶是宠妃,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暴病身亡了,然后皇爷爷就开始厌恶父皇了,还把他扔进了冷宫。   也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什么事了,皇爷爷突然又来补偿父皇了,在父皇登基后,这梨园便成了宫中的禁地。”   沈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看了看李源,只觉得他这是说了个寂寞。   罢了,比起这些所谓的宫廷秘闻,自己反而更加好奇李恣、乐贵人和顾权之间的事。   他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沈昱的直觉告诉他,这跟上一世李源的死脱不了关系。   想到晚上还有要事去办,沈昱也不想跟李源废话了,他起身便想离开,却还是很不放心地再说了一句:“请务必把东西送到。”   说完,沈昱便离开了。   李源低头看了看这一筐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碎碎念道:“只一筐梨而已,谁稀罕?至于担心成这样吗?”   眼不见心不烦,借着宸阳的名义,李源让人把这一筐梨送到了九千岁府。   苏迎雪在收到这么一筐梨后,立刻洗干净了一个,然后双手抱住膝盖,直接坐在了宸阳送来的筐子旁,一边啃梨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关于梨子的“万种吃法”。   首先,她的最爱-梨膏糖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冰糖炖梨、银耳炖梨、枸杞梨子水、温甜梨子汤……   真好,七月是个适合吃梨的月份,苏迎雪越想越开心。   很快,苏迎雪便啃完了手里的梨,她咂了咂嘴,回想着刚刚香甜可口、汁水迸溅的梨肉,终还是没忍住,又从筐中拿出了一个,“咔擦咔擦”地啃了起来。   连吃了两个大梨,苏迎雪的小肚子撑得也有些难受,没有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儿,苏迎雪开始想有什么能让她不吃晚饭的借口。   对于一日三餐,餐餐不落的干饭人来说,这着实是有些困难了。   算了,想不出来就等会儿再想。   对这种有些费脑子的事情,苏迎雪一向都是看得挺开的。   宸阳送来的梨很是香甜、口感又清脆,况且吃梨能还够生津止渴、消痰降火,对人的身体好处多多。   想到这儿,苏迎雪俯下身子,又从筐中掏出了两个,准备去给干爹和玲姨尝尝。   等会儿,这筐中怎么还有个信封呢?莫非是宸阳给自己写信了?苏迎雪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梨,转而去把那封信拾了起来。   看着信封上“苏小姐亲启”五个大字,苏迎雪立刻就明白这不是宸阳写的了,她才不会写得这么官方呢!可如果不是宸阳写的,那又会是谁呢?   苏迎雪好奇极了,立刻打开了信封,只见信纸上写道:   “昱感念苏小姐送药之恩,深感无以为报,摘来一筐黄梨,特求四皇子送至九千岁府上,聊表谢意,望得苏小姐欢喜。”   原来不是宸阳送的,是沈昱送的啊!   苏迎雪垂眸,看了看那筐梨,然后轻摇了摇头,心想:管是谁送的干什么,只要梨子好吃不就行了。   梨的“万种吃法”,虽然听着有些夸张,但她真的好期待啊!玲姨的手艺真没得说!   把信收好,苏迎雪捧着两个梨,兴高采烈地去找玲姨和干爹了,毕竟好东西一定要跟大家一起分享才好啊!   苏迎雪一蹦一跳地,很是开心。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被忽略的漏洞:沈昱是怎么知道自己识字的啊?   自己现在才七岁,学习认字不过也才一个多月而已,要是没有重生前的记忆,恐怕现在字还没认全呢?沈昱怎么会想到要给自己写信呢?   万一自己要看不懂了,找了别人来念、或者信件随便丢了,自己给他送药的事不就暴露了吗?这对他不好,对自己也不好啊!   苏迎雪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又想了一个理由终于把自己给说服了:沈昱以往接触的都是些世家才女什么的,便误以为她也认识字了!嗯,这个理由很完美。   这就是苏迎雪,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这脑子中却好像灌满了水一样。   想通之后,苏迎雪的心情瞬间一松,她便继续一蹦一跳地给李素守和赵玲送大梨子去了。   沈昱不知道他激动过后写下的感谢信招了苏迎雪的怀疑,此刻的他忙着探寻真相。   昨晚上,李恣曾对乐贵人说过“明晚上顾权会来”,由于沈昱混不进乐贵人的宫殿,便选择在梨园内守株待兔,他挑了棵稍高的梨树,用它繁茂的枝叶和果子做伪装,坐在树上,安静地等着顾权来。   要想前往乐贵人的宫殿,就必须经过梨园,而沈昱有的是耐心等他来。   原先,沈昱有些担心那几个被派来伺候自己的宫人会发现自己的消失,便特地去了一趟太医署,装作自己不舒服、想要求药的样子,实则是暗中偷走了几味乌草。   之后,他将乌草研制成末,混在那几人的饭菜里,没一会儿,便全都昏睡了过去。   沈昱仔细算了算时间,怕他们一睡多少天,也没敢多放乌草末,只用了管这一夜的量而已,然后他把宫人一一地拖回了房间,伪装成早睡的场景,又锁上了自己的房门,趁着夜色还有些黑,坐在了梨树上干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昱倒也没有急躁,他的耐心很好,现在等得时间越久,知道的秘密就会越大。   李源跟他说,梨园是宫中禁地,鲜少有人会来,皇上更不会来,可沈昱知道,顾权一定会来,还会早早地、正大光明地来。 第25章   我偷听到了什么(一)   “门前识君,一碗桃花水,两厢情思起,鸳鸯成对,并蒂花开,郎与妾来共剪西窗烛,春宵云暖亦如初。   岂知一夜榜上名,从此故人再不识。郎啊郎,妾心不随你,百般折磨,难忘当时景。天啊天,快收了我去,避着这世间种种愁……”   尖细的小曲声传来,沈昱精神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那位穿着暗红色太监服的人看,心下猜测他便是顾权。   从这声音听来,顾权现下倒是很开心,曲里的人情意缠绵,他喜;   曲中人愁思难断、情伤断肠,他也喜。这么高兴,是因为去见乐贵人母子俩吗?沈昱无声地笑了笑,他倒是越来越好奇这其中的关系了。   顾权断断续续地哼着小调,路过梨园时,突然停下了步子,这让沈昱心中一沉,莫非他发现自己了?   沈昱悄悄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心里盘算起自己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难不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谁料顾权一转头,笑着夸赞道:“果子坠坠,好风景;情义绵绵,好对璧人!”   说完,他便继续哼起了小调,不紧不慢地朝远处走去,悠闲至极。   静等了一会儿,沈昱小心翼翼地跳下了树,顺着他的方向,也走了过去,不远处就是李恣母子俩居住的宫殿了,看来他果真想得不错。   李恣一早便携人在门外等着了,顾权见到他时,很是亲昵地抚了抚他的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李恣又是一笑。   寒暄过后,顾权便率先走了进去,李恣背对着他,面色一变,他紧咬着牙,似是在忍耐什么,过来好一会儿,许是因为里面人催促,李恣调整了笑意,缓缓转过身来。   这幅嘴脸倒真像极了会变色的朱宫,沈昱笑了笑,虽然这李恣年纪尚且不大,但花花肠子还真是不少啊!   门被人缓缓地关上,黑夜中,沈昱悄悄移动了身躯,再次翻上了宫墙,跳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快,而且在落地时并未发出任何大声响,敏捷地犹如一只轻盈的猫儿一般,沈昱的精神高度紧绷着,他知道,一旦这其中出了任何的差错,那自己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苏迎雪了,他好不容易才能重来一世,绝对不要这样。   深呼了一口气,沈昱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他又来到了上次的那间房,只看见房门紧闭,而李恣正站在屋外,背对着屋门,双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仍是在笑着。   沈昱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躲在柱后,时不时微微探头、看了过去。   好一会儿,李恣的双手慢慢地松开,他对着屋内,高声喊道:“爹,我让人去给你准备点夜宵来。”他的语调中满是笑意,可那一双眸中,却是杀意波动。   沈昱知道,李恣是想杀了顾权的!可他并没有,好像在忍些什么一样。   在听到李恣的声音后,顾权一把推开了门,笑着答道:“恣儿真是个好孩子,不过不用准备了,你先去睡吧,我跟你娘还有事要谈。”   再一望去,沈昱发现李恣的眸中早已变成了对顾权的一片孺慕之情,其中的转换之快让沈昱实在是自愧不如,这李恣别的本事没有,变脸之快绝对是世间第一。   李恣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好,恣儿去睡觉了,爹和娘也要早点休息才是。”   说完,李恣便离开了,他走得很快,不敢回头,像是在拼命克制些什么似地。   而顾权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笑得很是开心,等李恣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后,顾权才一把关上了房门。   这时,沈昱从柱后站了出来,他望着李恣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李恣刚刚喊了顾权“爹”,面上还与他装成了一对关系亲近的父子俩,真是有意思,李恣居然喊了一个太监“爹”,这其中又藏着什么大秘密呢?沈昱笑了笑,心想这事情还真是越发地好玩了。   沈昱彻底来了兴致,他再次来到了窗户旁,捅开了窗户纸,观察着屋内的场景。   屋内,乐贵人穿着一身白色襦裙,还梳了个复杂的发髻,此刻正对着顾权,双膝跪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着。   而顾权斜躺在贵妃椅上,手搭在了扶手上,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想起了她的存在,便立刻起身,伸出手扶起了乐贵人,笑着说道:“罪过罪过,咱家可担不起贵人行如此大礼。”   乐贵人虽然站起了身,却还是在不停地发抖着,像是怕极了顾权一样。   见此,顾权的眉头一皱,冷声问道:“贵人为何一直在发抖?许是还能被咱家一个阉人给吓到了不成?”   听到这话,乐贵人连忙摇了摇头,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见她还是这样,顾权彻底没了耐心,他继续躺回了贵妃椅上,絮絮念叨道:“元娘,你能有今天全该谢谢我才是,你看,恣儿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皇上不稀罕他,我可疼他,他要什么我都能给他弄来,他想当太子,我愿意帮他,他以后想当皇帝,我还是能帮他。   元娘,等恣儿长大后当了皇帝,你就是太后了!你看我对你们母子俩多好,要什么给什么。”   乐贵人被吓得更甚了,身子抖个不停,她拼命摇了摇头,哭着说道:“我,我不要,恣儿不当皇帝,我也不当太后。”   她这话惹怒了顾权,看着顾权的黑脸,乐贵人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恣儿只有一个爹,那就是皇上,虽然皇上不疼他……”   这话还没说完,顾权便一把掐住了乐贵人的脖子,使劲用力着,整个人疯狂至极。   屋外的沈昱还在静静看戏,心想这顾权还真是有本事,在宫内组了个“一家三口”,娘是宫妃,儿子是皇子,爹是太监……这么奇葩的组合,还真要笑死个人了。   乐贵人的双脚稍稍离地,因为没法呼吸,面目还有些狰狞,她快要死了吗?   其实死了也挺好。想到这儿,她轻笑了笑,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缓缓地流下,划过了顾权的手。   顾权还是松手了,乐贵人双腿发软,立刻跌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着。   见她这般,顾权俯下身,帮她轻拍着背部,开口说道:“元娘,你听话些,日后就别再惹我生气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该是最了解我的,我是欢喜你的,也欢喜恣儿,虽然他不是我的亲儿子,但我始终把他当亲生的一样……”   沈昱躲在暗处,静静看戏,心里却开始了新的盘算。 第26章   我偷听到了什么(二)   沈昱静思了一会儿,再次朝屋内看去。   顾权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继续自言自语道:“元娘,我知道你心里是恨我的,恨我把你送上了龙床,恨我让你这辈子都出不了这偌大的皇宫了,但是你再仔细想想,出去又有什么好的?凭你这般的姿色,难道要出去嫁个民间的泥腿子,再生一个小泥腿子吗?这多委屈你啊!”   乐贵人不答话,仍旧在低低啜泣,自小她的胆子便不大,也没那么多心眼。   所以这皇宫的生活根本不适合她,她不想当什么乐贵人,做梦都想当回原先的那个元娘。   可到头来,这一切都只是空想而已,她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还有他,他变得好陌生,让人好害怕!   乐贵人的啜泣声很快便惹了顾权的厌恶,只听他不耐烦地说道:“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元娘,做人就该知足,你瞧瞧你现在,多漂亮啊!而且你还有了恣儿,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突然,顾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扬起了个神秘的笑容,继续说道:“元娘,我那个好师兄最近养了个女儿,三句话不离她,看得比什么都宝贝,倒是让人怪羡慕的。   要不然,你再给恣儿生个妹妹吧?你要是生了个公主,跟恣儿一样,最后都得软糯糯地喊我爹爹,那我也算儿女双全了。”   师兄养的女儿?那不就是苏迎雪吗?沈昱觉得这顾权还真是胆大,有个皇子喊爹还不满足,怎么又惦记上公主了呢?   照着这两人的谈话来看,乐贵人原先叫元娘,与顾权以前是认识的,没准还两情相悦,可后来顾权偷偷把她送上了龙床,之后她便生下了李恣。   元娘之所以能当贵人,独自坐拥一宫,亲自扶养皇子,也许都与顾权离不开关系。   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顾权为何要把喜欢的女人送上别人的床呢?   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惊天大秘密!沈昱怎么也想不明白,打算留这儿继续偷听。   屋内,乐贵人显然被顾权这话给吓了一跳,瞬间连哭都忘了,不可置信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顾权的面前,她拼命地摇了摇头,恳求道:“我不要生,公子,我求求您了。”   沈昱本以为顾权一定会因为她的抗拒而恼怒的,可谁知顾权不仅没生气,居然还大笑了出来,他笑得很开心,手心也忍不住拍在了贵妃椅的扶手上。   “啪啪啪”地,看着就疼。   顾权这突然的一笑,让乐贵人更加害怕了,身子也抖动地更厉害了。   许是因为现在的心情好,顾权再次伸手扶起了她,还将她一把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很是温柔地说道:“元娘,你放心,我怎么舍得再把你送到别人的床上呢?只那一次,只那一次而已,是我对不住你,该我来求你的原谅才对。元娘,你以前最为心软,所以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说完,顾权还伸手,轻轻拭去了乐贵人眼角的泪滴,宠溺地说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成小花猫了呢?”   他这难得一刻的温柔倒是让乐贵人安了心,只见她轻声答道:“公子,我不怪您,只求您发发善心,放过我们母子俩,好不好?恣儿年纪还小,他不懂事的,求您别在跟他一起胡闹了,我可以不当太后的,我也可以不要这些,只求你把恣儿还给我。”   顾权听了这话,脸色再次沉了下去,他用自己的指腹疯狂捻着乐贵人的脸颊,却仍旧柔声说道:“元娘,你惯会惹我生气。”   他的指腹上有层厚茧子,划过娇嫩的脸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一会儿,乐贵人只得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可顾权并没有就此停手,反而捻得更用力了。   由于实在是太疼了,乐贵人开始拼命地闪躲起来。   顾权将她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发狠般地咬住她的脖颈,许久过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伸舌舔了舔乐贵人的脖颈,又舔了舔自己嘴角沾上的嫣红血液,很是满足地说道:“元娘,你的血可真甜。”   说完,又把她拦腰抱起,笑着走到了床褥旁,一把把她丢了上去,然后欺身上去,轻声呢喃道:“元娘,我虽然没有那东西,但也是能让你高兴的!”   ……   接下来,沈昱便没有再看下去,毕竟他可没有去欣赏太监和宫妃“活春宫”的癖好。   屋内不停地传来瓷器摔打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女人的呜咽声,沈昱皱了皱眉头,快速离开了这里。   虽说乐贵人有些可怜,但他也爱莫能助啊!如果一发出声音,那自己就会暴露了。   想到这儿,沈昱飞快地离开了这里,他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来仔细梳理一遍自己今晚听到的,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回到自己的屋内,沈昱立刻换了套衣服,坐在黑暗中,慢慢地梳理了起来。   首先,顾权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乐贵人喊他“公子”,两人关系有可能是主仆。   其次,以前都说皇上是酒醉才临幸了乐贵人,现在看来,这一切全是顾权设计的,他借着自己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机会,故意把乐贵人送上了龙床,为的就是有个皇子。   最后,顾权想帮李恣夺位,他想扶持李恣登上太子之位,然后一步一步地,让他成为皇上,这一切的首要前提便是:李源死。   啧啧,这顾权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居然能做出把喜欢的姑娘送到别人床上的事。   他是个狠人!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这顾权跟李素守是师兄弟,又深得皇上器重,地位已然是不低了,好端端的,他为何又要帮李恣夺位呢?莫非是因为野心太大了?   沈昱只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秘密才对。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权想要帮李恣杀了李源?想要让李恣当皇帝?呵呵,做梦!要真让他都如愿了,那自己的重生就变成个大笑话!   沈昱知道上一世的李源是因为醉酒后跌入池塘、溺水而亡。   死的时候仅仅十岁,太过稚嫩的年纪。   虽说这四皇子有些烦人,但终归心肠还是不错的,不应死得这般早才对!沈昱想了许久,眸中一片坚定;   不管如何,他定要改变这一世的命运! 第27章   苏迎雪给沈昱送糖   在沈昱身上发生的一切,苏迎雪统统都不知道,因为她正在忙着让自己变优秀!   学跳舞、学丹青、学书法……   苏迎雪每日都在努力,她不出去玩、也不吵着累,专心致志地成就更好的自己,表现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坚毅。   孩子上进是好事,可要是太上进了,这做父母的心里反而开始担心起来了。   看着苏迎雪整日里沉迷于学习,李素守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他怕自家这宝贝闺女累坏了身子,又怕自己一劝会伤了孩子的上进心,陷入了左右为难当中。   纠结了数日,李素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苏迎雪的身体更为重要,当即便给众位教学的老师都放了个小长假。   接着,他又语重心长地劝了苏迎雪半天,大致意思就是让她在家里多玩几天,全当放松了。   这世上有一种累,叫干爹觉得她累!   苏迎雪无奈地笑了笑,虽说她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也并没有觉得多累,但为了让干爹和玲姨放心,她还是在家歇息了几天。   可还没过几天的神仙日子,苏迎雪便感觉到了生活的无聊。   上次沈昱托人送来的梨大半都被玲姨做成了梨膏糖,苏迎雪平常喜欢把它当零嘴儿,吃着心里很是欢喜。   之后,她想着宸阳没准也喜欢梨膏糖,便又留了一些,准备哪天进宫送给她尝尝。   碰巧最近得了空,苏迎雪实在是无聊得不行,便跟干爹说了一声,自己带着梨膏糖和糕点进宫找宸阳玩去了。   进宫前,苏迎雪突然又想起了沈昱,梨子是他送来的,不给他送点好像说不过去。   可是玲姨做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送完宸阳后,剩下的吃食就更少了,真要分给沈昱吗?她明明记得沈昱不爱吃甜食来着!   此时此刻,两个小人儿开始在苏迎雪的脑海中疯狂打起架来。   一个说:别去给沈昱了,他不爱吃甜的,给了也是浪费,不如就留给自己吃吧!   另一个却在说:不能这样,东西是沈昱给的,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得送点给他尝尝,这可是礼节问题!   纠结了许久,苏迎雪最后还是给沈昱也带了一罐子梨膏糖去,毕竟人在他乡的日子并不好过,多吃点糖,也算是有点慰籍。   就这样,苏迎雪带着两罐梨膏糖和许多糕点,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再次见到她,宸阳很兴奋,拉着苏迎雪讲了许久的悄悄话,没过多久,四皇子李源和沈昱也来了。   好像自己每次来宸阳这里,都能见到沈昱!难道是巧合吗?苏迎雪疑惑地摸了摸头,她有些想不通,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平白浪费脑子,姑且当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放弃后,苏迎雪对着沈昱笑了笑,悄悄递上了一罐糖,小声说道:“谢谢你的梨。”   由于两人坐得近,沈昱听得是一清二楚,他快速把糖藏到衣袖里,接着嘴角又扬起个笑容,柔声答道:“雪儿不用客气。” 第28章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雪儿?苏迎雪的表情突然有些呆滞了,她转过头、望着沈昱精致的侧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喊我雪儿?”   老天啊,她不会听错了吧!是她自作多情了吗?毕竟这一世两人还没见几次面呢!   “嗯?是我太唐突了吗?要真如此,还请你不要见怪。毕竟我初来牧朝皇宫不久,唯遇着苏小姐一个善心的,竟然还会主动送我药,令我倍感温暖,一时间便起了亲近的心思,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完,沈昱故作忧伤地半仰天空,看起来很是伤愁的样子。   见他这样,苏迎雪倒是有些内疚了,既然人家把你当真心朋友亲近,你怎么能问这样的话呢?未免太伤人心了!   虽说苏迎雪现如今的身体年龄才七岁,但内心终究不能算得孩童了。   可沈昱不一样,他还只是个货真价实的八岁孩童,面容依旧稚嫩、内心也很是纯粹,对于这样的他,苏迎雪总会忍不住心软了,温柔在不停地泛滥。   想到这儿,苏迎雪说道:“不不不,沈昱,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以后想喊我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就好。”   许是怕他太过难受了,苏迎雪还伸出了手、轻轻地搭在了沈昱的手背上。   她居然握我手了!是不是距离喜欢我又近了一步?沈昱内心狂喜,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可又怕自己转变太快惹得她怀疑,立刻嘴唇轻抿,克制住笑意。   苏迎雪等了许久,仍旧没有听到沈昱的答话,误以为他还在难受,继续说道:“对不起,沈昱,你以后想喊我什么都行!”   沈昱理了理过于激动的心绪,冷声问道:“真的吗?喊什么都行?”   见他肯搭理自己了,苏迎雪立刻笑脸相迎,像是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只要你不再生我气就行。”   那我,我想喊你夫人!沈昱轻轻咬住自己的舌尖,差点把这话说出口来。   旁边的这个小丫头,是自己曾肖想了十几年的人,他本以为此后再是无缘,谁料死后便回到了八岁这年,她还活生生地坐在自己身侧,这就他如何不去激动呢?   沈昱平复了好久,也对着苏迎雪笑了笑,柔声说道:“雪儿,我就想喊你雪儿。”   也不是没有人喊过她“雪儿”,可不知这是怎么了,苏迎雪只觉得沈昱喊起来格外地温柔,就她怎么还听到了一种宠溺的感觉?   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后,苏迎雪有些窘迫,她在心中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呸,你这年龄加起来都够当他娘了,瞎想什么瞎想!一定是你听错了,不许想了……   突然,她又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在刑场前听见的“雪儿”,很是低沉的声音,还带了些她不太明白的伤感与眷恋。   苏迎雪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这沈昱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想到这儿,苏迎雪又偷偷看了眼沈昱,对方察觉到后,还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白皙的皮肤、精致的眉眼、稍显立体的五官……   一时间,苏迎雪没有忍住,又在心中默默地痛骂了自己一番:呸!你又不是万人迷,沈昱凭什么喜欢你啊!还有,你哪点值得沈昱喜欢啊?   就靠这一张脸吗?沈昱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再说了,人家现在才八岁而已,还是个小娃娃啊!   骂过自己后,苏迎雪又悄悄补了一句:虽说你也有优点,优点还不少,例如有自知之明就是很明显的一个,你也不能去瞎想。   只有神明跌入泥潭,常人才得以触碰。   而沈昱是“神明”,苏迎雪便只是个“常人”,上一世,他们唯一的交集便是在“神明”跌入泥潭时,“常人”伸出了援手。   其实,“常人”也曾想要不要跟大家一起把“神明”拉入更黑暗的地狱。   毕竟沈昱有着她从没有过的聪慧与才能,这多让人嫉妒啊!可到了最后,苏迎雪还是没有忍心,毕竟这位“神明”已经够惨了。   虽说把沈昱奉为“神明”虽有些过头,但对于当时的苏迎雪来说,她那颗尚且年幼的内心对沈昱还是极为敬佩的。   上一世,苏迎雪帮了沈昱许久,却从没觉得他们是一路人,因为“神明”终究会逃离泥潭。   而“常人”却依旧只是活在尘世间,所以她最多只把沈昱当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却从不敢生出任何的旖旎心思。   因为她终究还是有些自卑的……   苏迎雪不喜欢沈昱,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他太好了,如果跟他在一起,自己一定会变得更加自卑的,她会患得患失,会逐渐变成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而跟李恣在一起就不一样,李恣很需要她,她跟李恣一样,骨子里都有种自卑。   稍稍叹了一口气,苏迎雪低下了头,看起来很是失落,这倒让一旁的沈昱开始担心起来,小姑娘这是怎么了?突然不开心了?   沈昱将手悄悄地抽出,然后反握住苏迎雪的小肉手,轻声问道:“雪儿,怎么了?”   苏迎雪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又看了看沈昱,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乖巧地答道:“我没事,沈昱,你坐得离我太近了。”   沈昱一愣,委屈地答道:“苏小姐,你这是又嫌弃我了吗?”   苏迎雪摇了摇头,答道:“我没有,只是太近了些,“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们要守着的。”   见她这般冷漠,沈昱唯恐惹了她的厌烦,便把座椅往旁边移了移,离远了些。   见状,苏迎雪总算松了一口气,虽说她觉得沈昱不会喜欢自己,但保不齐自己要先对他动心了呢?   上一世,长大后的自己逐渐与沈昱疏远、跟李恣走近,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察觉到了心思的不对劲,不是沈昱,她的心思变得很不对劲,这让她止不住地惶恐。   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毕竟这一世自己可是要找个上门女婿的,只要干爹喜欢、那人的样貌还过得去就行了。   至于自己吗?不着急,总归一见钟情不行,便来个日久生情吧!   苏迎雪的心情好了点,沈昱的心却渐渐地沉了下去,她在排斥自己,明明一开始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她是不是还喜欢李恣那样的?也对,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忘了呢?   哪怕那个人伤她再深,爱意也将不会散,它只是变成了恨,继续留在苏迎雪的身边。   沈昱的脸色越发难堪,他的手指紧紧扣在椅子上,只觉得李恣这个人不能留了。 第29章   苏迎雪见顾权   自宫内回来后,苏迎雪的情绪便有些低落,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不能再像这样闲下去了,便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忙碌学习生活。   这日,九千岁府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李素守的同门师弟-顾权。   顾权今日穿了身大红色的长衫,玄纹云袖,且他的模样俊美,一双眼里不经意间留出精光,双唇也犹如胭脂那般红润,看着倒像是哪家的浪荡公子一样。   苏迎雪知道来人正是权叔,干爹的好兄弟,上一世对她很是不错。   后来李恣登基后,权叔便继续留在他身边服侍,再之后,干爹被诬陷通敌叛国,权叔也被卷了进来,被李恣发配到了极寒之地。   可那时的他年事已高,根本禁不起这般的折腾,没几日便死在了发配的路上。   李恣害死了自己身边太多的人,又想起了往事,苏迎雪的眼中隐约有水波闪现。   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都忍住了。   拼命吸了吸鼻子,苏迎雪故作无恙地小跑上前,一把抱住了李素守的腰身,笑着喊道:“干爹,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可以喊玲姨一起开饭了。”   李素守一把抱起了苏迎雪,捏了捏她脸上的婴儿肥,答道:“好,今天府上有贵客来,我再去喊玲娘多做几个好菜。”   顾权无奈地笑了笑,急忙说道:“师兄,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麻烦的。”   李素守轻轻摇了摇头,“既然都是自家人,你就别再跟我客气了,难得来一回,我必须得把你招待好了。”   苏迎雪睁着一双大眼睛,抬头看向了顾权,眼珠子骨碌地转着,眸中满是好奇。   顾权见状,稍稍俯下了身子,很是亲和地说道:“你就是雪儿吧?一早便听你干爹夸你,今日一看,长得可真是好看。我叫顾权,是你干爹的同门师弟,我们都是同一个老太监带出来的,你以后喊我权叔就行。”   苏迎雪乖巧地点了点头,软糯糯地喊道:“权叔好……”   她长得好看,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有着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一双干净清澈的杏眼,尽显娇憨与可爱。   顾权见了倒是颇为喜欢她,像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个华美锦盒,塞到了苏迎雪的怀里,柔声说道:“真是个乖孩子,来,这是权叔给你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雪儿千万别嫌弃了才是。”   由于两人的关系很熟,李素守倒也没推辞,只让苏迎雪收好后道谢,苏迎雪很听话地说了一句“谢谢”。   几人说笑着走进了大厅,玲姨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很快准备好了所有的饭菜。   桌上,李素守和顾权喝起了小酒,苏迎雪便忙着跟猪骨头“作战”,而玲姨就坐在她身旁,不停地替她夹些菜,时不时地又催她把啃得没肉的骨头放下,生怕“咯噔”一下,这小娃娃的牙就啃没了。   顾权喝了几杯酒,兴许是有些醉了,他看了看苏迎雪,又看了看赵玲,略带些羡慕地说道:“素守兄,你这也算是有个家了。”   有一个这么可爱的闺女,心悦的侍女也在身边任劳任怨地服侍,让人怪羡慕的。   李素守看了看吃成小花猫的苏迎雪,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感慨道:“自从有了雪儿,这偌大的府邸也确实像个家了。”   顾权没说话,只又喝了一杯酒,他的酒量极好,鲜少会醉,倒也不用担心会来个“酒后吐真言”的尴尬,毕竟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不少,随便一件都够掉脑袋的。   顾权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师兄,来,再喝一杯,我是真心地为你而高兴。”   李素守也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招呼顾权吃菜,毕竟赵玲的手艺是顶好的,接着他又缓缓说道:“阿权,我听说可有不少的宫女喜欢你,想当你的对食呢!”   听到这话,顾权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沉着应答:“师兄,你可真会开玩笑。”   李素守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阿权,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样貌好,招人喜欢挺正常,等哪天遇着个自己也喜欢的,便去皇上面前求个恩典,实在不行,师兄去帮你求,咱虽然是太监,可也是有人心的。”   他们当太监的,也许给不了子嗣,但这一颗真心却可以给得毫不犹豫。   顾权笑了笑,指了指苏迎雪,小声说道:“师兄,你可别说了,这儿还有孩子在呢!来,我们还是继续喝酒吧,仔细想想,我们也许久没见面了。”   李素守举起杯子,刚想跟顾权来个碰杯时,苏迎雪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大骨头,幽怨地说道:“干爹,酒大伤身。”   李素守笑了笑,讨好似地答道:“好闺女,我就喝一点点,没事的。”   苏迎雪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在犹豫。   李素守继续说道:“你看你权叔难得来一趟,我不能让他自己干喝,对不对?”   好像也有些道理,最终,苏迎雪还是被说服了,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地答道:“那好吧,不过干爹,你就只能喝一点点,一点点!”   怕干爹不明白什么是一点点,苏迎雪还特地做了个小手势,李素守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又接着跟顾权喝起酒来。   ……   离开九千岁府邸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迎面的凉风吹散了一些酒意,顾权转过身,又看了眼笑着跟自己挥手道别的李素守和苏迎雪,这才缓缓上了马车。   微微合上眼眸,顾权心想:那孩子还真是可爱,水灵灵的小丫头,招人稀罕。   倘若自己当初没有进宫,会不会……   难道他后悔了吗?   不,他不后悔,要是不入宫,自己的大仇怎么得报?为了复仇,他牺牲了一切,就连他的元娘也一并赌上去了,他不能后悔!   元娘,我的元娘,你该要恨死我的。   顾权抱头,只觉得脑中传来撕裂般地疼痛。紧接着,一股姑娘家独有的馨香传来,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眸柔顺地喊道:“公子,公子……”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早已经磨掉了那姑娘所有的柔情,现在的元娘只会恨他了,可他却依然愿意沉溺其中。   在这世上,顾权最相信的只有乐贵人,虽然那傻姑娘会恨他、怨他,却从来不会背叛他、伤害他,他都知道的,而且自己也就仗着这一点继续缠在她身边。 第30章   沈昱找李源谈话   那日,苏迎雪突然冷漠的态度让沈昱心中越发地不安起来,他害怕这辈子会再次失去她,真的怕极了,那种绝望至极、比死亡还难受的滋味,他不想再去尝试一次了。   所以李恣必须死,他再多活一刻,沈昱心中便会一刻不得安宁。   他自认为比李恣优秀了数千倍,但在苏迎雪这件事上,他曾输过。   而且输的一塌糊涂,这已经变成了他的心魔,现在只有李恣死了,他才能求得心安。   沈昱想杀了李恣,可却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毕竟他还得留着命去娶苏迎雪呢!   到要底怎样才能让李恣死得正当呢?   沈昱陷入了沉思,许久过后,一个人影渐渐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李源最近的生活可谓是美滋滋,在这次皇家书院的考核当中,他以全科近乎满分的成绩拔得了头筹,其中算学犹甚,李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把题全都写了出来,让他实在是惊喜万分。   考得好,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重重地嘉赏了他。一时间,李源成了这宫里赫赫有名的“天才”、“神童”。   而对于这一切,李源倒是全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毕竟他原先就极为聪慧,只是碍于算学太差,显得没那么突出而已,如今算学一朝腾空起,满科尽是开门红。   甚好,甚好啊!   李源知道,这一切都离不了沈昱的帮助,他心存感谢,送去了不少的千金珠宝,便再没亲自去找过沈昱了。   如果沈昱不是大苑的皇子,没准他们还会成为很好的兄弟!李源心想。   牧朝和大苑是敌对国,上次两国开战,牧朝侥幸获胜,命令大苑送来了唯一的皇子-沈昱当质子,期限为十年。   十年,足够把一个天赋异禀的“神童”养成个“残废”的,所以大苑的子民都不愿意,他们盼望着这位“神童”皇子能带领整个大苑走向更加繁荣的未来。   而牧朝却不希望大苑的君主有个太聪慧的继承人,便一直坚持着。   而到了最后,沈昱还是来了。   听说他是自己主动来的,李源还挺敬佩他的,毕竟这十年能改变太多了,它能让“神童”变“傻子”,或许还能让“继承人”变成“弃子”,李源不信沈昱没想到这些,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这怎么能不让人敬佩?   可敬佩归敬佩,国与国之间的大事,李源分得很清楚,他知道父皇属意自己当牧朝未来的新皇,所以他与沈昱也保持些距离。   倘若日后等沈昱一回大苑,大苑与牧朝又要开战了,该怎么办?   与他关系太熟,总觉得那时会太别扭。   想到这儿,李源稍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阿昱啊阿昱,你说你要不是大苑的皇子,进宫来当我的伴读,多好!”   等他登基后,立刻就给苏迎雪和沈昱赐婚,这不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吗?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轻轻摇了摇头,李源不愿再去想这些糟心事了,只见他随手抓了把小谷和杂粮,高兴地朝屋檐下挂着的鸟笼走去。   这鸟笼里装了只通体翠绿的鹦鹉,脖子上一层浅黄色的绒毛,尖尖的喙也是黄色,它的尾巴又细又长,此刻这一双小眼睛正不停地转着,看着很是机灵。   鹦鹉看见李源走近了,立刻扑棱起了自己的翅膀,清脆地叫喊道:“给四皇子请安,给四皇子请安……”   李源被逗得开心了,便让人把鸟笼解下,亲自往它的食槽里丢了些谷子。   虽说他聪慧,但终归还处于爱玩的年纪,对笼中的这个鹦鹉到底还是稀罕地不行,时不时就来喂喂它,逗弄逗弄。   就在李源玩得正开心的时候,他这宫殿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李源不想与他走得太近,可一想到对方费心费力地教了自己这么久的算学,自己总归不能太绝情了才是,便让人把沈昱请了进来,还备好了上等的茶水。   沈昱一进来就冷着个脸,而李源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也随他去了,只细细地品起茶来。   这茶是他父皇赏赐的,说是:入口不涩、香味留唇,李源也是挺喜欢的。   可他只不过喝了一小口,沈昱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他把茶水尽数吐了出来,只听沈昱说道:“四皇子,你快死了。”   李源震惊了,他立刻掏出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水渍,不满地答道:“阿昱,就算我是过河拆桥的人,你也不至于这样咒我吧!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昱摇了摇头,说道:“对我没好处,但对一些人很有好处。”   李源的脸色有些难堪,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帕子,耐着性子问道:“你什么意思?是有人想要害我?你有证据吗?”   他着急了,沈昱倒是不急了,“四皇子,今年一过我是不是就该喊你太子了?”   李源沉默不语,父皇是有意立他为太子来着,但沈昱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暴露了?这不应该啊!自己平时一向挺低调的。   沈昱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偶然间听到的,那天我在给苏迎雪摘梨的时候,看见一位身穿暗红色太监服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过去,心里觉得疑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谁知便见他进了梨园附近的宫殿,我看四下无人,趁着夜色,便也一起走了进去。”   “之后,我便听到了有人密谋想要害死四皇子,说是为了扶持三皇子上位。”   “四皇子,你仔细想一想,要是这宫中没有了你,皇后娘娘和宸阳公主势必需要再找一个靠山的,而其他几位皇子母族显赫,怕是没那么容易过继到皇后娘娘膝下,最后就只剩下谁了呢?”   “就只剩下三皇子了吧!三皇子将独占原先属于你的一切,他有了皇后娘娘和丞相府的支持,将会一步一步地登上皇位,如果他心存感恩,这倒也还好。就怕他是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到时候,宸阳公主、皇后娘娘的日子只怕也……”   点到为止,沈昱懂得这个道理。   而李源被气得不轻,双手一把拍在了桌子上,怒吼道:“大胆,李恣他怎么敢的!”   “我现在就去找父皇和母后商量。”   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一遇着大事只会找爹娘,可沈昱的这些说辞,哄哄李源还行,去骗李泰夫妻俩,恐怕还差点火候,而且到那时候,事情恐怕也会更加麻烦。   想到这儿,他一把拉住了李源,冷声说道:“四皇子,你先别急,不如听我说完。” 第31章   你都听我的   虽说沈昱聪慧,可也仅仅只是个八岁孩童,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而且这件事毕竟关乎自己的性命,李源可不想去冒险,还是找父皇和母后一起来商量才是最妥当的。   想到这儿,李源挣了挣沈昱的手,冷声说道:“阿昱,非常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一切,但是现在,请你给我放手。”   沈昱听话地放了手,嘴角却突然扬起了个讥讽的笑,倒让李源看了头皮发麻。   “这就是牧朝未来之主的风采吗?竟然如此的胆小,一有事就只会喊父皇母后,李源,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跟个未断奶的小娃娃又有什么区别?”   他话中满是不屑,也彻底激怒了李源,只见李源一把揪住沈昱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沈昱,你再说一句试试?”   沈昱笑了笑,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说你是,奶-娃-娃!”   李源一把推开了他,喊道:“你放肆……”   身子摔在地上还有些疼,可沈昱却觉得这很是值得,在李源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也露出了个诡异的笑。   瞧瞧看,终究还是个小娃娃,自己随便一激便要上钩了,这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沈昱现在的心情很是愉悦,他翻了个身,悠闲地坐在地上,问道:“四皇子,你这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李源吐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快些说。”   遇到这种事,首先要去找父皇和母后,可正如沈昱说的,那般的自己终究只是个奶娃娃,又如何能成大事呢?   再者,李源很不愿意被沈昱、这个大苑人嘲讽,更不愿意给牧朝蒙羞。   如此一来,他倒是必须听沈昱讲完了。   沈昱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着说道:“四皇子,你不如全都听我的,我保你不死,还能帮你抓住幕后的凶手。”   凭他?李源的眼眸中满是质疑。   而面对这些质疑,沈昱倒也不恼,仍旧在笑着,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倒让李源来了好奇心,“你想怎么做,不如讲讲?”   沈昱收起了笑,严肃地答道:“四皇子,我听到的是,他们想让你在中秋宴会上醉酒,然后将你引诱到假山附近的凉亭,伪造成溺水而亡的假象。”   李源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我一向是滴酒不沾的,又如何能醉酒?”   沈昱垂眸,缓缓答道:“没准是替换了你的茶水之类,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上一世的李源就是醉酒后、溺水而亡的,这一世应该也不会改变。   至于什么他听到的阴谋,也全是自己按照上一世的记忆重新编造的。事实上,沈昱只听到了顾权和乐贵人的二三情事而已。   但哄哄这个四皇子,已经完全足够了。   李源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喝那杯酒?”   “并不是。”   李源震惊了,再次问道:“你让我去喝了那杯有问题的酒?”   “也不是。”   沈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开口答道:“四皇子,你可以假装喝了那杯酒,这样我们便能抓住幕后凶手了。”   “这……”李源支支吾吾地,竟有些犹豫。   沈昱看出了他的担忧,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当然了,这事也有风险,可能会让你陷入险境,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又不是险中求生呢?四皇子,你该好好地考虑考虑才是。”   眼看李源有些被他说服了,沈昱又说道:“四皇子,我们现如今并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我听来的而已,虽说四皇子信我,但皇上和皇后却不一定会信我。   再者,假如你现在就去找了皇上和皇后,可能还会打草惊蛇,最后没准还要落了个诬陷手足的罪名。毕竟,施手帮助李恣的,没准还是皇上和皇后身边的人。”   对着李源,沈昱倒是留了个心眼,他并没有告诉李源:帮助李恣的人就是顾权,一是因为顾权的身上疑点重重,他还没彻底搞清楚;   二来便是因为没必要,沈昱只要李恣能死就行了,没准最后这些事情败露了,顾权还能弃车保帅,帮他把李恣送得更早些。   沈昱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把李源当成诱饵,势必要抓住李恣露出的马脚,最后以“谋害手足”的罪名让牧朝亲自处决了他。   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李恣死,倘若李源最后也能活,那便是皆大欢喜;   如果最后他不能活的话,那这一切也都是李恣的错,自己还是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儿,沈昱的心情倒是极好,不管事情发展如何,都跟他没关系。   而李源并不知道沈昱心中所想,他双手紧握成拳,咬了咬牙,再次问道:“沈昱,你确定自己能护住我?又能帮我抓到幕后真凶、除掉李恣这个杂碎?”   其实是不太确定的,但这并不妨碍沈昱点了点头,不管如何,只要他的计划最终能执行就好。   沈昱觉得自己好歹还帮李源来了个通风报信,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又看了看自信满满的沈昱,李源紧握的双手缓缓地松开,只见他轻笑了笑,然后柔声说道:“那我就听你的了。”   “不过阿昱,你为何要帮我?又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呢?”   世上从没有免费的东西,生在皇家,李源更加懂得这个道理,沈昱并没有理由来帮自己,一定是有所图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假如真能除掉李恣,他也算不亏。   但他信不过沈昱,想来想去,还是得准备派那些暗卫在周边待命。   这些暗卫都是母后替他招来的,平常自己鲜少传召,但这次却是不得不用上他们了,李恣知道自己是一定不能死的,就算是为了母后,为了宸阳……   “罢了,你有什么图谋都随你,沈昱,庆祝我们第一次合作愉快!”   沈昱俯身、作了个揖,便离开了这里。   这件事最难的一点是活捉了推李源下去的人,更要让他把李恣给供出来,至于顾权,这倒是无所谓的。   沈昱一边走,一边细细想着。 第32章   终于到来的中秋宴会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苏迎雪盼来了中秋宴会的日子,这是她改变命运遇到的第一个重要转折点。   在上一世的这时候,苏迎雪才刚来京城没多久,尚且有些怯懦与不习惯,而李素守怕吓着自家的宝贝闺女,便也没有带她去,可这一世,苏迎雪必须要去。   不管如何,她都得救下李源!   苏迎雪在心中悄悄地给自己加了一把劲,只要拦着李源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就行了,这很简单的,你一定能做到的,加油,苏迎雪!   “来,闺女,让干爹抱你上马车。”   李素守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维,苏迎雪立刻小跑了过去,张开双手,让干爹把自己抱上了马车,而玲姨也紧随其后,一起坐到了马车内。   居然有点像一家三口出游!想到这儿,苏迎雪悄悄地捂嘴笑着,心里很是欢喜。   等解决完了这些糟心事,她一定得当个“小红娘”,给干爹和玲姨牵个红线,苏迎雪看得出来,他们俩一定是互相喜欢的,如果不在一起,天理都不容。   等干爹和玲姨在一起,他们就是真正的三口之家了,想想以后一家的幸福日子,苏迎雪就开心得要冒泡。   马车缓缓行驶,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宫。   下车前,李素守仍旧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玲娘,你待会先带着雪儿去找宸阳公主玩,切记一定要看好她。”   “是,主子放心。”   苏迎雪撇了撇嘴,无奈地说道:“干爹,你就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行吧?一定要听你玲姨的话,干爹忙完就来陪你。”   李素守把苏迎雪抱下了马车,又蹲下身子、亲自替她整了整裙摆和衣领,这才牵着她走了进去,赵玲紧紧地跟在后面。   苏迎雪今日穿了件翠绿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显得仙气飘飘,头上还梳了两个小发团,各自别了个紫色的花球发饰,再加上她长相精致可爱,倒也招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那是谁家的小姐?长得怪好看的,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不知道,欸,你们看,她身后的不是赵玲吗?听说赵玲现在跟了九千岁,这小丫头莫非就是九千岁的养女?”   “我看看,还真是,那就是赵玲啊!”   “你们快都来看看,那是赵玲啊,多久没见过她了?”   ……   听见众人的议论声,苏迎雪转过头,疑惑地看了看玲姨,上一世她对玲姨的关心不够,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婢女。   但现在一看,好像玲姨以前的身份并不一般,很多世家夫人和小姐都认识她呢!   赵玲看着突然停下的苏迎雪,俯下身,轻声说道:“雪儿,先去找宸阳公主吧!”   苏迎雪乖巧地点了点头,思来想去,一把拉住了玲姨的手,快步走去了皇后的凤藻宫,因为宸阳还在那里。   众人的议论声不断,苏迎雪却全不在乎了,因为不管如何,赵玲都是她的玲姨。 第33章   奇怪的夫人   当苏迎雪被宸阳牵着走进宴席时,众人的议论声都小了不少,这让她越发觉得好笑了,这些所谓的贵族大多自诩“人上人”,可却也是群欺软怕硬的。   遇到弱的,立刻便要去狠狠地咬一口;可等遇到强的,一个个便当起了缩头乌龟。   苏迎雪感慨道:这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虽说她占了重生的便宜,可惜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大的野心,不想扬名立万,也不想名垂青史,就想在干爹和玲姨身边尽孝,等日后再组个自己的小家,生两个水灵灵的小娃娃……   对了,她还要帮好姐妹找寻真爱,看她嫁人生子,没准她们还能做对姻缘亲家。   想起这些,苏迎雪笑了笑,把宸阳的手牵得更紧了,只要今天李源不死,那她想的这一切就都有机会成真。   苏迎雪牵得很紧,宸阳却误以为她被吓着了,立刻冷眼瞪了瞪周围悄悄打量她们的人,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拉着苏迎雪快速入了座。   宸阳是皇上疼爱的嫡公主,理应坐在宴会的上前方,紧挨着皇上和皇后娘娘。   而苏迎雪虽说只是个养女,但碍于李素守“九千岁”的身份,也被安排在了宴席的中等位置,倒没她原先预想的那么靠后,可这离李源也太远了吧!   离这么远,她该怎么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李源不去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啊!   她总不能直接说:千万别喝,有人要害你……   真这样说,李源不把她当疯子才怪。   突然觉得这件事情的难度太大了,苏迎雪不免有了些发愁。   小姑娘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幽怨地看向远方,时不时又叹了几口气,一幅兴致不高的样子。   这让宸阳看见了不免有些担心,她怕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的苏迎雪会不习惯,突然站起了身,走到皇后娘娘身边,扯了扯皇后娘娘的袖子,撒娇似地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皇后娘娘便看向了苏迎雪这边,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允许后,宸阳高兴坏了,立刻小跑到了苏迎雪面前、又伸出了手,开口说道:“迎雪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前面坐吧!”   宸阳跟李源是一母同胞,两人正好挨着坐,自己要是跟宸阳一起坐,不就是刚好跟李源挨得近了吗?坐得这样近,自己还怕会拦不住他喝酒吗?   苏迎雪心中一喜,连忙搭上了宸阳的手,笑着答道:“好,谢谢公主了。”   两人手牵手走到了宸阳的位置上,见此一旁的宫女立刻拿了个软垫给苏迎雪,这位置极其宽敞,两个小姑娘坐倒也是正好。   看着皇上宠爱的宸阳公主和九千岁的养女关系竟然这般好。   一时间,许多人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苏迎雪再次察觉到了众人打量她的目光,心里不免有了些无奈,她真不想这么引人注目的,可为了不让李源死,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算了,你们想看就看吧,她就当自己貌若天仙,太招人稀罕了!   不再去管众人的目光,苏迎雪缓缓低下头,捏了块糕点,小口吃了起来,这绵软香甜的口感让她瞬间喜上眉头,嘴角弯弯。   不得不说,这宫中的糕点真是太绝了,好好吃啊!她都快好吃到哭了。   就在苏迎雪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宸阳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又悄悄指了指不远处,苏迎雪疑惑地看了过去,只见一位穿着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裙的夫人正一脸复杂地盯着她看。   这夫人长得很是温婉,柳叶眉弯弯,光润玉颜,娇靥如花,含辞未吐,却仍旧显得气质若兰,当真是位绝世佳人。   她是在看自己吗?苏迎雪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却见对方突然捂嘴笑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是她长得太搞笑了吗?苏迎雪又咬了一口糕点,心中实在是不解极了。   这位夫人怎么一直盯着她看啊?她刚来京城没多久,压根不认识这人啊!   苏迎雪侧过了头,刚想问问宸阳那位夫人是谁时,却见宸阳拿起粉色的手帕子,轻轻擦起了自己的嘴角。   “迎雪妹妹,你都吃成小花猫了。”   宸阳调侃的话语让苏迎雪的脸瞬间一红,她说那人怎么一直看着自己笑,原来是脸上沾了糕点的碎渣,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苏迎雪缓缓转过头,却又对上了那位夫人的目光,她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她这一笑,白桢却恍若失了神一般,柳叶眉轻蹙着,身上也好似被一层淡淡的忧愁给笼罩完全了。   自己就笑笑而已,怎么还把人整忧伤了呢?苏迎雪连忙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人。   可那人却还是一直在看着自己!   苏迎雪心里稍有些不安,她侧过头,拉了拉宸阳的袖子,轻声问道:“宸阳,那位穿紫色衣裙的夫人是谁啊?”   “是林尚书的夫人,就是林宴温他娘,怎么样?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苏迎雪点了点头,心想:长得是挺好看,就是人有点奇怪,莫名其妙地就盯着自己看,让她有些瘆得慌。   白桢也不知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频频对着一个小丫头走神,可能因为这小丫头吃起糕点的样子很像她吧!轻轻摇了摇头,白桢不愿再去多想,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意识到这人终于没有在看自己了,苏迎雪松了一口气,她又吃起了糕点,边吃边看看身边的空位,心想李源啥时候会来啊!   还有沈昱,这次的中秋宴会,皇上肯定会把他一起叫来,说些客套话,苏迎雪觉得自己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皇上肯定要说什么让他拿牧朝当家,什么牧朝会代替大苑照顾好他……   然后底下的文武百官又要一起磕头,说什么“皇上仁慈,牧朝之幸”……   最后,沈昱肯定会说吉祥话来谢恩。   唉,她都猜得透透的了,这样的剧情走向真的好没有意思哦!   苏迎雪吃得有些饱了,无聊地转起了茶杯,仍旧时不时地看向李源的座位,她倒没觉得什么不妥,可一旁的宸阳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地,看了看苏迎雪,突然笑了起来。 第34章   呸,“渣男”   说曹操、曹操到,苏迎雪正想着沈昱和李源,外头就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   李源是正宫嫡子,也是李泰最为疼爱的儿子,一进来便备受瞩目,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沈昱也得了他人不少注视的目光。   苏迎雪跟着一起望了过去,她看清楚了,沈昱今日也穿了件翠绿色的锦衣,跟她这身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得心生感慨:“实在是太巧了些。”   此刻的沈昱正在牧朝的给皇上行礼,为表谦卑,他的身子压得很低。   就在余光瞥到苏迎雪的翠绿色衣裙时,他稍稍愣了愣,紧接着嘴角便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他今日居然跟这小姑娘穿了同色的衣服,果真是“天公作美”。   沈昱对天发誓:他真不知道苏迎雪今日也会穿翠绿色的衣裙,两人会撞色,只能用“心有灵犀一点通”来解释了吧!   这抹笑很快被他收起,行完礼后,沈昱直起了身子,仍旧是那幅谦卑的样子,任由李泰打量。   皇上调侃了迟到的李源几句,又去跟沈昱寒暄了会儿,然后便放着他们俩入座了。   没等一会儿,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宫里的皇子和妃嫔们几乎都来了,除了照例“生病”的乐贵人和“忙着伺候母妃”的三皇子李恣,他们俩算是这宫内的边缘性人物,来不来都没关系,毕竟皇上都不在乎,别人又瞎操个什么劲儿呢?   苏迎雪悄悄看了看周围,见到了不少上一世曾经欺负过她的嘴脸。   慧贵妃一惯宠着孩子,所以二皇子和六皇子都吃得虎背熊腰的,很是壮硕;   而贤妃所出的七皇子身体不大好,自小便是个药罐子,现如今脸色惨白,一张小脸尖得不行。   太辣眼睛了,苏迎雪连忙收回了视线,朝宸阳和李源看去,还是宸阳和李源长得好看,都完美继承了皇后娘娘超高的颜值。   突然,乐声响起,一大批舞女挥着薄纱罗制作的银粉绘花披帛走近,霎那间,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也扑面袭来,苏迎雪一时没防备,吸了个正着……只听“啊啾”一声,苏迎雪尴尬地想原地消失。   幸好有乐声挡住了,倒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这里,还好还好,苏迎雪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听见邻座的李源笑了出来,疑惑地转头望去,后者立刻强忍住笑意,故作无事地看着苏迎雪,只那一张都快憋红的脸完全出卖了他。   苏迎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笑什么笑啊,这群舞女身上的脂粉气这么浓,她被呛到了、打个喷嚏难道不正常吗?   正常,再正常不过了。   她一翻白眼,这下李源彻底没忍住,轻笑了出来,他好像有点明白沈昱为什么会喜欢苏迎雪呢?倒是个怪特别的姑娘。   苏迎雪看着李源,李源嘴角含笑,本来挺正常的画面,落到宸阳眼里,却不是了。   上次皇兄借着她的名义给迎雪妹妹送了一筐梨,这次两人又在宴会上这般……她皇兄该不会喜欢迎雪妹妹吧!那皎姐姐怎么办?苏迎雪是个好的,赵皎也好啊!   宸阳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到底让哪个当她皇嫂呢?苏迎雪还是赵皎?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只把一切的错都归到了自家皇兄的头上,看着李源的眼神也越发地幽怨了:呸,渣男,居然看着锅里的还吃着碗里的,身边都有皎姐姐了,还能来勾搭迎雪妹妹。   不行,他不配,不能再让他继续去祸害苏迎雪了,宸阳心想。 第35章   他也是重生的?   宸阳急着把两人分开,便拉了拉苏迎雪的衣袖,轻声说道:“迎雪妹妹,我们俩换个位置,好不好?我想跟皇兄说会儿话。”   “这……”   苏迎雪咬了咬唇,样子有些纠结,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跟宸阳换位置,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想提防着李源喝酒来着。   毕竟李源喝不喝酒事关她这一世的命运啊!实在是不能不慎重。   而她这幅模样落在宸阳眼里便是不情愿,不情愿跟她皇兄分开。   一时间,宸阳只觉得怒火中烧,她看了看李源,实在是气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他暴打一顿。   要她说,李源有了皎姐姐就不要去勾搭别的女孩子了,现在该怎么办?迎雪妹妹看起来还挺喜欢她皇兄的,但她皇兄不配啊!   宸阳打定主意要把两人分开,便又拉了拉苏迎雪的袖子,故意撒起了娇。   苏迎雪哪里抵得住她这一击,脑子立刻变得晕乎乎的,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两人已经换好了位置……   现在怎么办?她该怎么做才能让李源不去喝酒啊!莫非要使个什么独门秘术,隔空把那杯子打掉,但她从没学过这些啊!   苏迎雪突然有些焦虑,她紧紧盯着李源的桌面,小脑瓜子突然快速转了起来。   终于,宸阳如愿地坐到了皇兄身边,她看着笑得贱兮兮的李源,实在是不能忍了,于是出其不备,一拳砸到了对方的后背上。   李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原地起跳的欲望,愤怒地质问道:“你干什么?”   宸阳压低了声音、小声骂道:“呸,渣男,你以后离苏迎雪还有赵皎远点,否则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妹妹,你发什么疯,我离赵皎远点?这怎么可能,我跟皎皎可是有娃娃亲的!”   这回宸阳并没有开口说话,只单单做了个口型,眼中满是不屑。   这口型李源看懂了,是“你不配”!   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了?突然脑抽了?李源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现在也没工夫去解了。   因为有一小壶茶水被宫女端到了他的桌上,表面看是茶水,但按照沈昱所说,这壶中装的应该是酒才对。   李源仍旧笑着,眼神却异常地严肃,他看了看坐在自己正对面稍后的沈昱,后者则镇定自如地放下了茶杯,起身走了出去。   他又看了看专注于玩乐的众人,突然间,笑得更开心了。   轻轻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着又缓缓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递到自己嘴边,借着宽大的衣袍,先是仔细嗅了嗅,立刻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味,看来这沈昱说的果真是没错!   李源稍稍给自己加了把劲,正想把这酒倒掉时,只听见一旁的苏迎雪叫住了自己。   他顿了顿,先是飞快地把这东西倒在衣袖内侧,然后才疑惑地看向了苏迎雪,故作无恙地问道:“怎么了吗?苏小姐?”   苏迎雪看了看空的酒杯,脸色沉重地说道:“你全喝了?”   李源愣了愣,然后轻点了点头,心中极为不解,苏迎雪是怎么知道这壶东西有问题的?   莫非是沈昱告诉她的?但这不应该啊,沈昱又是从哪儿来的机会出宫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迎雪可不管李源心中什么想法,她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李源一定不能死,他要死了,自己的命运又该如何?   李源喝了酒,所以接下来他势必会出去吹风解酒,而自己是万万拦不住他的,也不能去拦。   因为一拦的话,很容易便会暴露了自己,毕竟她还不清楚究竟是谁帮的李恣。   这样不行,那又该怎么办呢?苏迎雪垂眸,静静想了一会儿。   突然,一个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过会儿李源不是要出去吗?那她也出去,她就在上一世李源出事的凉亭躲着,等情况一不对,她就冲出来大声叫人来救李源!李源获救后,她再说自己只是碰巧路过的。   完美,只有她能想出这么完美的主意。   说干就干,苏迎雪连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又在宸阳耳边小声说道:“宸阳,我觉得有些闷,就先出去走走,你别担心,我就在这附近转转,肯定不会走丢的。”   宸阳嘴微张,刚想说些什么时,苏迎雪立刻打断了她,“你不是还有话要跟你皇兄说吗?不用特地陪我的,放心就好。”   说完,苏迎雪就站了起来,趁着玲姨没有看到,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幸好皇后娘娘刚刚把玲姨喊过去谈话了,否则按照玲姨的性子,自己还不一定能一个人跑出来。   玲姨的背景应该很不一般,居然还跟皇后娘娘认识,但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她该想的只有一个:就是李源不要死。   苏迎雪一个人跑了出来,立刻把自己融进了黑暗之中,专挑些黑影多的地方走。   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凉亭附近,看了看周围,她立刻躲在了不远处的草丛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打算静等李源过来。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绕到了她的背后,她却是全然不知。   直到那人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背上,苏迎雪这才发现身后有人,没准还不是人……她被吓得立刻想要叫出声音,却被对方一把捂住了嘴巴。   然后这人低下了身子,在自己的耳边小声说道:“雪儿,别出声!”   这声音好耳熟,听着怎么那么像沈昱呢?苏迎雪有些懵了,她缓缓转过了头,刚好对上了沈昱那一张笑脸……   这是怎么回事?沈昱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李源的,莫非他也是重生的?   苏迎雪心中疑惑众多,而沈昱只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倒不怕被这小丫头发现自己重生的事情。   毕竟他有正当理由,既然能把李源唬弄过去,当然也能把这小丫头唬弄过去。   再不济,他就说自己是重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准还能借着自己上一世帮她报了仇的恩德,在给自己刷点好感呢! 第36章   落水的李源   沈昱倒是想得挺开,他松开了束缚住苏迎雪的手,盘腿坐在了她旁边。   苏迎雪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抱膝缓缓地蹲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人一个盘腿坐、一个抱膝蹲,气氛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苏迎雪很想问沈昱是不是也重生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她仔细看了看现在的情景,还是暂时忍住了好奇心。   晚间凉风袭来,周围皆是静谧,估计任谁都想不到这草丛后居然躲了两个小娃娃。   苏迎雪转过头,不再去看沈昱,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不远处的凉亭看,现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喝醉”的李源走过来了。   这一世,没有她的允许,李源休想死。   但是各位看官老爷们可别多想,她苏迎雪不让李源死,只是单单地不想让李恣得意而已,完全没有半分对李源的男女情爱掺杂在里面。   经历过背叛,苏迎雪对感情其实已经看淡了,她用上一世悲惨的命运得了个教训:姑娘家的真心还是别轻易地给出去为好。   就在苏迎雪思绪到处漫游的时候,沈昱却突然问道:“腿麻了吗?”为了以防别人发现,他的声音极小,只有离他最近的苏迎雪才能听到。   苏迎雪轻轻摇了摇头,仍旧是抱膝蹲着,她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倒像是个肉球球,怪可爱的。   沈昱无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是坐着吧!没准待会儿有人要来。”   两人都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要来这凉亭,他们都是为了救李源,目前算是组了个“联盟军”……等等,如果沈昱并不是重生的话,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些迷惑行为啊!   先是劝李源不要喝酒,然后又偷偷溜出来蹲草丛……看哪个也不像是正常的七岁小娃娃能干出来的事吧?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她直接去跟所有人摊牌:“我是重生的……”来作为解释吗?   还是别了吧,她怕下一刻自己就被当成妖怪绑到火刑架上了,烧死好疼、还好丑的!   苏迎雪咬着下唇,拼命在脑海中想着合理的借口,可一时间却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就在这时,沈昱又对她说道:“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你都别出去。”   苏迎雪刚想反驳,谁知沈昱突然轻轻抱住了她,呢喃道:“你听话些,雪儿,算我求你了。”   他在求我?苏迎雪愣了愣神,沈昱刚刚的语气很轻、很柔,甚至还带了些恳求,竟显得此刻的他是那么地卑微,苏迎雪有些惊讶,她忘记去推开沈昱,任由他这般抱着,直到对方松手,她还是这幅呆呆的样子。   见她这般,沈昱的心情倒是变得不错,他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小发团,继续说道:“听话,等我回来就给你买好吃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自己出去,难道他要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件事吗?   苏迎雪的脸色有些难堪,她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沈昱的袖子,刚想说些什么时,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沈昱一把按住她的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来人正是李源!   他先是故作难受地摇了摇头,又趁着晕眩的功夫悄悄打量了下四周,接着才摇摇晃晃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凉亭。   而就在李源刚走没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也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许是为了怕被发现,这人便故意拉开了与李源的距离,时不时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会突然出现,而这一切全被躲在草丛后面的沈昱看得一清二楚。   他轻轻笑了笑,心中突然开始猜测起这人跟在李源身后多久了,应该在李源一出来就跟着了吧!   李源进了凉亭,这人也跟着进了凉亭,该是他上场的时候了。   沈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刚想离开时,苏迎雪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沈昱疑惑地转过身,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就像是在询问“怎么了”一样。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苏迎雪觉得有些窘迫,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轻声说道:“沈昱,你也要小心一些。”   说完,她便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看着地上蹲成一小团的苏迎雪,沈昱无声地笑了笑,这小丫头有进步啊,都知道关心自己了,真好!既然她这般懂事,那自己也不能拖后腿才是。   沈昱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干劲满满,所以这次,李恣必须死。   这样想着,他很快便绕到了凉亭一侧。   彼时的李源还在装醉,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一个石凳,像是睡着了似地。   见他这样,原先跟踪他的人突然笑了笑,接着恶狠狠地说道:“四皇子,冤有头债有主,“杀了你”这件事可怪不得我,谁让你挡着别人的路了呢?”   而此刻,抱住石凳的李源害怕极了,心想:沈昱呢?你人去哪儿了?我快死了啊!沈昱啊沈昱,你再不来我就喊暗卫了!   为了以防万一,李源还跟暗卫约了个暗号,只要他喊“暗一”,那暗卫就会立刻下来帮忙,可要是暗卫过来的话,现在要害他的这人没准就要跑了。   所以李源觉得他还是能相信沈昱一把的,就再等五秒钟,他默默地数五下,数完沈昱还不来,他就喊暗卫了。   黑衣人并不知道此刻的李源是装醉,他开始缓缓地朝李源走近,刚想提起这小崽子时,一个木棒突然往他的脑后敲来。   这木棒是沈昱特地从浣衣局偷来的,毕竟他现在的年纪还小,武学并不是很精进,要想跟个成年的练家子打,手上没点武器可不行啊!可惜这里不是大苑,他找了半天,也就手里的木棒顺手一些。   沈昱挥动木棒,直直地往那人的后脑勺锤去,心想要是顺利的话,马上就能结束。   可惜,这一切都不顺利。   黑衣人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连忙侧身躲了过去,沈昱这一棒子也挥了个空。   “酒醉”的李源此刻正好也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六目相对,黑衣人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认识到了这是个圈套,转身便想离开,而沈昱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了呢?立刻又挥着棒子打了过去。   被他缠得有些烦了,黑衣人一脚踹掉了沈昱手中的棒子,从衣袖中掏出了把匕首,笑着看向了两人。   “我当还有救兵呢?原来就你们这两个小娃娃,一起下去吧,还能当个伴。”   说完,他就拿匕首朝两人刺去。   沈昱一脚踹开李源,自己侧身躲过,然后快速地绕到男人身后捡起木棒子。   黑衣人见状还想刺来,沈昱就拿着木棒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可他现在的力气怎么比得上成年男子呢?但就算比不上,那也得上,沈昱咬着牙,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他只觉得嘴里的血腥味很浓,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咬破皮了吧?但现在可不是关注破皮的时候,他们得活命啊!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突然,李源好似发疯了一般,一把抱住了黑衣人的腰身,喊道:“快快快,我抱住他了,阿昱,快打他……”   话还没说完,黑衣人便一手肘撞在了李源的背上,细皮嫩肉的李源从没吃过这样的疼,当即便松了手。   黑衣人见状,又提起李源的衣袖,把他随意一扔,只听“噗通”一声,李源落了水。   “救命啊!救命……”   黑衣人立刻大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四皇子居然不会游泳,真是天助我也,等解决完你这个小崽子,我的任务就全都完成了,哈哈哈!”   正在拼命挣扎的李源听到后,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呆呆地说道:“我会凫水啊!” 第37章   苏迎雪受伤   李源还在湖里扑棱,黑衣人暂时管不了他,只得把怒火全都转移到了沈昱身上。   他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仗着曾经练过一点儿就想单挑自己,实在是胆大包天,不给他点教训怎么成呢?   这样想着,他举起了匕首,就要一把刺过来,沈昱立刻弯腰躲开,虽说他这具身体的力量不够,但是灵活性还算不差,黑衣人往哪儿刺,他便往相反的方向躲,来回几次,反倒是把黑衣人彻底惹怒了。   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沈昱顿感不妙,偏偏李源那个二傻子感觉不到,仍在高声欢呼道:“加油,阿昱,活捉了他……”   李源这家伙一直叽叽喳喳的,活像只大型鹦鹉,沈昱听了真想把他的嘴给缝上。   不止沈昱听到了,就连草丛后的苏迎雪也听到了,可由于今天夜色太黑,凉亭内的场景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听着李源欢呼声,应该是沈昱占上风了吧?   这般想着,她再也蹲不住了,于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凉亭走去。   早知道她就听沈昱的了,现在可倒好,两条腿真蹲麻了,一走就难受,苏迎雪无奈地捶了捶僵硬的双腿,仍旧固执地走了过去,她得亲自去看一眼,实在不行就用自己的大嗓门喊人来啊!总不能真叫沈昱和李源一起死在这儿吧?   池子里,李源还在卖力地喊着:“阿昱,加油;阿昱,加油……”   可此刻的沈昱情况却不太好,他叫那大汉一脚踢中,整个人也被重重地踹倒在地,最后实在是没忍住,一口鲜血溢出了嘴角,就连五脏六腑也没一处不是疼的。   自己这次约莫是真要栽了,不过也怨不得别人,都怪自己太心急除掉李恣了。   沈昱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人都是要为自己的过错付账的,而今日他也要用命为自己的自大而买单了。   可他不甘心,好不容易能重来一世,你让他怎么能甘心这样死去啊?   他的小姑娘,他等了那么久的姑娘……   想起苏迎雪,沈昱的心中就隐隐作痛,这世上没人会比自己再爱她了,可偏偏为什么只有自己没那个一直去爱她的机会呢?   上一世,她早逝;这一世,自己却命悬一线,可怜这重生,原来只是一场空吗?   沈昱不死心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一阵疼痛感席卷全身,他忍不住眉头紧皱,默默在心中绝望地喊道:上苍,你就再行行好,垂怜垂怜这世间的痴情儿,待到他日,沈昱定会镀你金身,广做善事。   而此刻,黑衣人正拿着匕首,一步一步、缓缓地朝沈昱走近。   沈昱忍着剧痛,悄悄往后移了移,手却突然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又把手往后伸了伸,发现这东西居然是根木棒,他从浣衣局拿来的木棒!   沈昱的慢慢握住这木棒的柄,正打算对着这人的脸来一棒子时想,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快来人啊!杀人了,这边有刺客,快来人……”   黑衣人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警惕地转过身望去,发现竟然只是个女娃娃,不由得被逗笑了,调侃道:“皇宫这是没人可用了吗?专派一个一个的奶娃娃来。”   好机会,沈昱站起身子,努力伸长手,手里还挥着木棒,一棒子捶在了这人的后脑勺上,又怕自己下手不够狠,补了好几下。   他不敢停手,因为一停手就是自己和苏迎雪死在这儿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了苏迎雪的抽噎声,还夹了点奶腔,“沈昱,他,他快要死了……”   就这句话,让沈昱停了手,他看了看地上被吹得满脸是血的黑衣人,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一把扔掉手里的木棒,酿酿跄跄地朝苏迎雪走去,掰着她的肩膀,冷声质问道:“为什么不听话?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突然跑出来?说话啊!”   为什么要跑出来啊?刚刚见到是她,沈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知不知道,要是没了她,沈昱便又要堕入满是绝望的地狱了,那里比百鬼食心、烈火焚身还让人难受,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不想了。   想到这儿,沈昱的眼眶微红,手上也不自觉地使起了力气来。   “疼,你弄疼我了。”苏迎雪轻呼出声。   沈昱下意识地便松了手,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不舍得去伤她的。   肩膀被他掰得疼极了,苏迎雪鼻子一酸,突然觉得沈昱这人有些不识好歹,刚刚要不是自己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力,他怎么能成功打中那人了?   自己明明是好心救了他,他还这么凶,实在是太坏了,她以后都不要理沈昱了!   对,任由他自生自灭,就算被别人欺负死,自己也绝对不会再去管了,绝对,绝对……苏迎雪在心中暗自发誓。   沈昱见这小姑娘瞪得圆圆的杏眼,知道自己刚刚是有些过分了,便轻咳了咳嗓子,刚想说些什么弥补时,只见这小丫头突然把自己推向了一侧。   紧接着,她的肩上便插上了一把银色匕首,嫣红的血液瞬间渗出,深深地刺红了沈昱的双眼,沈昱只觉得自己快要疯魔了。   他转过身,紧紧盯着那满脸是血的黑衣人,拳头紧握,下一秒便扑了上去,他把那人按在了地上,使出全身的力气,一下又一下地拼命捶了上去。   这人怎么敢?他怎么敢得?   沈昱的心中愤怒极了,他紧紧咬住牙齿,拳头仍旧不停歇。不一会儿,手上便沾满了鲜血,有他的,也有身下这人的。   李源刚从池塘里爬出来就见到这般血腥的一幕,立刻上前死死地抱住了沈昱,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快别打了,再打我的证人就死透了,到时候怎么除掉李恣?还有你不是喜欢苏迎雪吗?快去看看她。”   这时,耳边也传来了苏迎雪的呜咽声,沈昱的意识渐渐清明,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立刻跑向了苏迎雪。   实在是太疼了,苏迎雪站在原地,止不住地掉起了眼泪,她刚刚约莫是脑抽了,这才去帮沈昱挡了刀,害得现在自己的肩膀好疼啊!   呜呜呜,太疼了,但还没上一世那对渣男贱女折磨自己时疼,一想到沈昱曾经帮她报了仇,让自己挡这么一下也无妨。   苏迎雪还在不停地抽噎着,精致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泪水,新穿的翠绿色衣裙也沾上了不少的献血,头发蓬乱不堪,沈昱心疼得厉害,急忙安慰道:“雪儿,你怎么样?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太医,你不会有事的……”   “别,别动我,腿,腿还麻。”苏迎雪一边哭,一边抹泪,她真的好难,呜呜呜!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紧接着,苏迎雪便哭得更厉害了,这听她扯着嗓子喊道:“干爹,玲姨,我好疼啊,腿还麻了,呜……” 第38章   坠子暴露   李素守见到还能脆生生地喊他“干爹”的苏迎雪,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可当他看到苏迎雪肩上插着的匕首时,胸腔顿时被怒火占据完全,只听他冷声问道:“雪儿,告诉干爹,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干的?干爹非把他皮扒了不可!”   “就是他,呜呜呜,干爹,我好疼……”   刚刚那人摆明着是想刺死沈昱,偏偏自己推开了沈昱,又比他矮了一个头多一丢丢,那人这才刺到了自己的肩膀,让自己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可还是很疼啊!疼到她就快要晕过去了。   额上沁满了汗水,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许是站久了,脑子突然还变得晕乎乎的,苏迎雪摇晃了几下身子,直直地往后仰去。   眼看她就要摔倒在地,离她最近的沈昱立刻一把抱住了她,焦急地说道:“现在雪儿的身体最为要紧,九千岁还不让人去请太医来吗?”   李素守这才反应过来后,立刻从沈昱怀里抱起了苏迎雪,高声喊道:“太医,太医呢?”他的步子迈得很大,生怕耽误什么。   天知道,他抱着苏迎雪的双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心里也慌极了。   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李素守早就把苏迎雪看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了,想他这半生过去过去,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那自是愿意百般娇养,发誓要将她一辈子都捧在手心里,亲眼看着她嫁人生子的……   谁成想今日便出了这样的事?自家这宝贝闺女如若真有了什么问题,百年之后,他又有什么颜面去见苏虎夫妻俩呢?   这般想着,李素守加快了自己的步子,迅速把苏迎雪抱进了内殿。   沈昱站在原地,只呆呆地看着李素守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他仍旧没有收回视线,整个人就恍若痴傻了一般。   李源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好奇地问道:“你不追上去看看吗?”   沈昱没有答话,他来到了黑衣人身边,从袖中掏出帕子,一把塞进了这人的嘴里,开口说道:“人抓着了,你让人小心看着点,别让他抓住机会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好像跟刚刚那个暴怒之后差点把人揍死的沈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地。   李源点了点头,宽慰道:“没事,苏迎雪就受了些皮外伤……”   他话还没说完,沈昱便一脚踢在了李源的膝盖上,李源无奈“单膝跪地”,立刻不满地看向了沈昱,刚想说些什么时,只看见沈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源揉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大声喊道:“来人,快把他给我拦住,去请太医来看。”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让太医看看,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李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立刻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他也得好好看看,疼死人了。   四皇子遇刺、大苑的质子沈昱和九千岁养女苏迎雪都为救李源而受了伤的消息,很快便在宫中传了开来。   殿内,太医正在给李源和沈昱涂药。不一会儿,便听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一见到自己最亲、最爱的父皇,李源立刻两眼泪汪汪,就差直接扑上去了,只听他扯着嗓子大声嚎道:“父皇,您可得替儿臣、阿昱、还有苏小姐做主啊!那贼人真是好狠毒的心,说什么儿臣挡了别人的路,硬要杀了儿臣,儿臣实在是冤枉啊!”   挡了别人的路?看来那位就不是普通刺客了!真是笑话,李源才是他亲自挑选的合格继承人,有人胆敢公开忤逆圣意,这是在挑战自己的皇权吗?   李泰只觉得怒火中烧,却还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李源的肩膀,开口安慰道:“源儿放心,父皇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昱,转头问太医:“伤势如何?”   太医恭敬地行了个礼,缓缓说道:“回皇上,沈质子这次伤得有些重,身上多处都有轻微的骨折,但幸好都未伤及要害,卧床静养便能好。”   “朕知道了,此事有关两国关系,你们都要好好地尽心,务必要把质子照顾好。”   话音刚落,屋内便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众人答道:“遵旨,皇上放心。”   李泰点了点头,看着床上的沈昱,慈爱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好孩子,这次倒是辛苦你了,你且在这儿安心养伤。”   沈昱的脸色很是惨白,只听他有气无力地答道:“谢皇上……”   李泰又待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这里,因为他那儿还有个大麻烦要解决,听说这太监现在正在门外哭得昏天黑地的,直喊着“要公道”,如若他再不去,恐怕李素守就能把他的宫门给拆了。   他来得很快,隔得老远就看见李素守正在不停地抹眼泪,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还哭得这么惨,李泰只觉得好笑极了。   可他不能笑出来,一笑这人就容易蹬鼻子上脸,没事找事。   想到这儿,李泰努力克制住笑意,轻声安慰道:“咳咳咳,素守啊,你别哭了,那小丫头会没事的!”   李素守冷冷答道:“皇上,要是今日伤的是宸阳公主,您还会这么说吗?”   好吧,朕闭嘴了!之后,李泰沉默了。   牧朝最重“男女大防”,眼下苏迎雪伤在肩处,李素守就算心里再担心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外干等着,一急眼泪也流出来。   他是真心疼自己这个宝贝闺女,怎地这般小就挨了刀子啊!要不换他挨也行啊!   ……   屋内,苏迎雪已经疼晕了过去,医女见状,小心翼翼地拔下了她肩上插着的匕首,惹得这小丫头眉头紧紧蹙起,无意识地喊着“疼”,在场的人看了心皆是一揪。   赵玲无声地流着眼泪,只觉得心都快疼死了,这事都怪她,只顾着和皇后娘娘讲话,怎地都没看好雪儿,叫她平白受了罪。   皇后娘娘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其实她的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是她一直要缠着赵玲叙话的,而且这小丫头还是为了救源儿才受的伤。   白桢这次也留在了这里,看着那么多的血,只觉得心一揪,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约莫是因为这小姑娘跟她那时长得有些像?   屋内的几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竟有些沉寂。   医女缓缓地解开了苏迎雪的衣带,帮她脱去了翠绿色的外衫,露出白色的里衣,接着又解开了扣子,一块墨绿色的吊坠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白桢觉得那坠子有些眼熟,连忙上前一把扯下,仔细端详了起来。 第39章   吊坠哪儿来的   是锦鲤,这坠子上刻的是条墨绿色锦鲤,没错的,还有背面,白桢立刻冷静下来,细细地摸索着,果真摸到了一处裂痕。   墨绿色锦鲤、裂痕,这是嫣儿的东西!   由于白家与林家是世交,而当时的白夫人与林夫人在未成亲前也是关系极好的闺中密友。   所以白桢自一生下来便与林家的两兄妹走得很近,林崇文长她五岁,好巧不巧的是,她又长了林嫣然五岁。   就在林嫣然三岁那年,林父特地选了块好玉做成了吊坠来送给嫣然当生辰礼物,之后又在上面亲自刻了条她最喜欢的锦鲤。   林嫣然这丫头小时候可喜欢去喂鱼,白府满池的锦鲤差点被她全给喂死。   可由于是第一次做,林父最终还是不小心在玉坠的背后划了道裂痕,还由此招了林母不少的埋怨,说他这是白瞎东西、还说自己从未见过绿色的锦鲤、质问林父为什么不找块红玉来……   她一边嘟囔,一边给林父上药,虽说态度不好,但嘴角仍旧是挂着浅浅的笑意,白桢知道,那时候的婆婆心里是很高兴的。   那日的生辰宴也办得极好,才三岁的小娃娃会窝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姐姐”。   白桢是家中独女,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便把林嫣然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她会给林嫣然扎小辫儿、穿漂亮裙子,还说等以后学会了女红,就给她绣一个布老虎玩玩……   而林嫣然也极其乖巧,最喜黏着她玩。   那年,八岁的她才送完嫣然三岁的生辰礼物,甚至都把明年的、后年的都想好了。   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帮林嫣然过完四岁生辰,因为就在春节当天,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林嫣然被林崇文弄丢了……   想起往事,白桢握着坠子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着,眼眶也瞬间微红,她不停地问道:“这坠子,坠子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到苏迎雪的手上?你们快说。”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直接挡在了苏迎雪床前,让医女一时间也无法继续医治了。   赵玲见状,立刻开口恳求道:“林夫人,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你先让医女给雪儿疗伤,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   白桢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并未再多说话,只乖乖地往后退了些,给医女腾出了位置,都怪她刚刚太激动了,竟然忘记这还有个受伤的小娃娃需要治疗。   看着床上面容惨白、毫无血色的苏迎雪,白桢心中一时间懊恼不已。   不管这小丫头跟嫣然有没有关系,她都不该去耽误人家治伤的时间才对啊!   这样想着,白桢突然捏紧了手里的吊坠,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真想立刻就找到林嫣然,可心里却也明白,现在急不得。   没了白桢的妨碍,医女很快便替苏迎雪上好了药,然后又拿着白布条仔细地裹好伤口,这才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水,转身对着皇后娘娘回答道:“娘娘,这位小姐已无碍,接下来只需静静养着便好。”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人皆松了一口气,而赵玲更是腿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只听她轻声呢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皇后娘娘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又问医女:“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吃食、熬药什么的,你不如都一并说了,省得她那么地担心。”   医女仔细想了想,缓缓答道:“回娘娘,吃食最好是清淡为主。另外,近几日这位小姐也不宜下床走动,以防伤口撕裂……”   赵玲边听边点头,把这一项项的全都记在了脑子里,样子看起来很是认真。   白桢站在后面,只觉得心急如焚,她想问问这坠子为什么会在这小姑娘身上,可又觉着在这种情景下出口打扰,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些,于是只得安静地等着。   过了好久,医女离开了,皇后娘娘也忙着去看四皇子,白桢这才得了机会问赵玲。   赵玲让人打了盆温水,忙着给苏迎雪擦脸擦手,白桢便站在床前,开口问道:“这坠子你们是怎么来的?还请实话实说。”   赵玲答道:“这坠子是雪儿娘亲的,九千岁找到后就还给了她,说是当个念想。”   白桢一愣,她知道九千岁-李素守最近收了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当养女,既是父母双亡,那嫣然呢?难道她就这般没了吗?这怎么可能呢?   不,她不信!   如果嫣然没了,夫君、公公和婆婆又该怎么办?他们已经盼了这么些年……   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好情绪,白桢微微合上眼眸,再次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她晃了晃手里的吊坠,轻声问道:“赵小姐,这坠子可否借我一用?你且放心,我定不会私藏,只是有些事情要来查清而已。”   赵玲犹豫了再三,还是轻摇了摇头,答道:“林夫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是雪儿的东西,我无权做主。”   最终,由于苏迎雪迟迟未醒,白桢还是没能把坠子拿回家,不过就算没有坠子,她也得让夫君把这件事查清楚,之后他们一定能找到林嫣然的!   坐在马车内,白桢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使劲扯着帕子,哭得很是厉害。   当年,就在林崇文把嫣然弄丢后,从此便再没得到爹娘的一个好脸,就连他们成亲那日,公公和婆母也不愿意前来,她跪在门前求了很久也无果,以至于最后,高堂之上,她与林崇文拜得是自己的亲生爹娘。   白桢知道林崇文有罪,他弄丢了自己的嫡亲妹妹,他不是个好兄长,甚至有时候自己一想到林嫣然会在哪儿受苦,就恨不得也去扇他几巴掌……   可叫她怎么舍得啊?她是亲眼见着那般明朗风趣的少年日渐沉默与消瘦,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人都陷入了浓浓的自责当中。   林崇文这辈子最后悔做的事就是在春节那日带着林嫣然去买糖葫芦。   为此,他几乎赔进了自己的半生来赎罪,从十三岁到现如今的壮年,他再没感受到过爹娘的爱。   嫣然丢了,他也成了没爹娘疼的孩子。   林嫣然走丢这件事对林家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说林家从没放弃过找人,可找得时间越长,也就越感绝望。   但现在好了,事情有眉头了,她找着嫣然的玉坠了,然后一定会找到嫣然的。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就能真正地团圆了,夫君牵挂的心事了却,公公和婆母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冷漠地对待夫君了。   不管那时的林嫣然已经变得如何,白桢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还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因为这都是他们欠她的! 第40章   白桢告诉林崇文吊坠的事   白桢有些等不及了,她得快些回府,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夫君,然后顺藤摸瓜,相信他们一定能很快找到林嫣然的!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催促道:“快些,你再把车赶快些……”   车夫答道:“好嘞,夫人,您坐稳了。”   马车快速驶回林府,白桢一把提起自己的衣裙,迫不及待地跑进了林崇文的书房。   “夫君,夫君……”   跑到书房外,白桢直接推开了门,看着里面正认真练字的男人,脸上满是笑意。   见她来了,林崇文便放下笔,耐心地问道:“怎么了?桢儿,我瞧你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今日的宴会莫非很好玩吗?”   白桢点了点头,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林崇文,又很是依赖地蹭了蹭。   看见自家爹娘这般亲近的模样,正在不远处坐着写功课的林崇文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他娘这是没看见他吗?那他还需要出声问好吗?   正在纠结的时候,只见自家老爹突然伸手指了指门,林宴温知道,自己不用跟娘问好了,也对,如何问了,那就都尴尬了。   快速地合上书册,林宴温快步离开了。   白桢还窝在林崇文的怀里,这倒让林崇文心里未免有些疑惑了,于是他不解地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了?”   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眼睛,白桢笑着说道:“夫君,我今天看到嫣儿的吊坠了。”   林崇文有些呆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桢,心中是止不住的期待,多盼望她能再多说一些林嫣然的情况啊!   白桢明白他的心思,便继续说道:“是这样的,今日九千岁的养女-苏迎雪受了伤,医女在帮她治伤时,顺手解开了衣带,露出了里面带着的一块墨绿色吊坠,我仔细看了看,绿色锦鲤、还有背后的裂痕,绝对没错的,是爹以前亲手做的那条。”   林崇文的手轻轻搭在白桢的肩膀,再次不敢相信地问道:“桢儿,你是知道这事对我有多重要的,千万别拿来开玩笑。”   “你放心,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我本来想拿那块吊坠回来给你看看的,可谁知道苏小姐一直不醒,我便没拿来。   总之,夫君,你快去查查,查查那小姑娘的亲生母亲是谁,赵玲说这坠子是苏迎雪亲生母亲的!”   林崇文立刻点了点头,神色严重地答道:“好,我明日一早便派人去查。”   “好……”   之后,白桢又想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说道:“夫君,我听说那苏小姐是因为父母双亡才被九千岁收养的,如果她真是嫣然的女儿,那嫣然她……”   白桢并没有把话说完,可林崇文已经全懂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过了好久,才轻声答道:“不管如何,都是我欠她的。”   见状,白桢从背后抱住了他,头倚在林崇文背上,继续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崇文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了笑,并未多说些什么,只在心中想道:嫣然,我的妹妹,我盼望你能活着,盼望你还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可假如你不愿意,那便让我继续这样活在内疚里,等百年之后,我再向你赎罪……妹妹,倘若你真有子嗣留下,我自当把那孩子当做亲生的一般抚养。 第41章   真相   事关自家小妹,林崇文不敢有丝毫怠慢,翌日清晨便派了心腹前往苏家村查明情况,正当他焦急万分地等待结果时,府卫前来通报,说是九千岁-李素守登门拜造访。   林崇文一向看不惯李素守,总担心阉人当道,祸害百姓,毕竟古来这种例子可是不少,虽说李素守现在还算老实,可难保以后不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所以在皇上将“北谕”交给他,自己是第一个不同意。   但“来者是客”,从小的教养让他不能失了礼节,还是吩咐了下人去准备茶和点心。   不一会儿,李素守便被下人带到了林崇文的书房,看着一身常服的昔日政敌,他不由得感慨一声:这都是造化弄人啊!   他知道林崇文这人有些顽固,但除了写过几封弹劾自己的万字奏折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毛病了。   所以李素守一直都挺欣赏林崇文的,觉得他是个为民为天下的好官。   要是林崇文对他没有那么多成见,两人没准还会成为好友,李素守心想。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气氛有些严肃。终于,林崇文没耐住性子,开口问道:“九千岁,你此番来寒舍是有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林尚书,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明雪儿吊坠的事情。”   说完,李素守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心想这林府可是名门大家,总归不缺好东西,便举起了白瓷杯子,淡定地喝了一口。   嗯,上等的雪顶毛峰尖,不错,拿这个来待客,他出手还真是大方啊!   林崇文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此事于我家至关重要,九千岁不妨直说便是。”   “好……”   李素守放下茶杯,缓缓道来:“众所周知,苏迎雪只是我的养女,她的亲生爹娘皆已病逝,由于幼时我曾受过她爹苏虎的恩情,这才将她认做了女儿,养在膝下。”   林崇文轻点了点头,李素守继续说道:“她爹出生于苏家村的一个农户,这点林尚书大可自行去查,而她娘,却是自小便被人贩子拐卖到隔壁村的,有一家屠户买下了她,取名“周翠翠”,把她当成童养媳养大。”   嫣然就是被人贩子拐走的!林崇文按耐住内心的紧张,故作淡定地问:“然后呢?”   “然后就在两人即将要成亲前,屠户的儿子突然死了,一村的人都骂周翠翠克夫,还想把她给活埋了,碰巧那时的苏虎刚从镇子上回来路过,便花银子买下了她,本意是想放了她,可谁知那姑娘性子烈,硬是要留在苏虎身边报恩,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是情起心中,最终结为了夫妇。”   “没多久,周翠翠便有孕,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个女娃娃,由于是在雪日生的,苏虎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苏迎雪”,一家人的日子也还算幸福。”   “直到后来苏虎意外病逝,周翠翠只得撑起一家重担,可由于常年太过操劳,终究累坏了身子,没几年也跟着一起去了。”   李素守哽咽地说完这一切,虽说这些事他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可每想一遍,心里还是痛得厉害,虎哥是个好人,嫂子人也不差,可怎么两人就都命不长呢?   等他说完,林崇文沉默了许久,只觉着自己的嗓子干得实在是厉害,便双手颤抖地捧起茶杯,哆嗦着喝了一口。   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仍旧有些不死心地说道:“九千岁,你怎么敢确定周翠翠就是林嫣然呢?我相信我妹妹不会就这么没了的!”   李素守想了一会儿,开口答道:“林尚书,其实我原先并不知道林嫣然是谁,只是从玲娘那儿听说林夫人见了这块吊坠很激动,便猜测你们大抵是认识这坠子的主人的。”   说完,李素守便从袖中掏出了块裹好的白色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掀开后,里面赫然就是苏迎雪脖子上的那块吊坠。   他把这块吊坠递给了林崇文,继续说道:“我从买下周翠翠的那家屠户中找着了这么一块吊坠,说是已经被那家人私藏了许多年了。另外,屠户一家还说周翠翠的琵琶骨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就像是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嫣然的身上也有块红色胎记,可这件事除了自家人,便没人知道了。   但林崇文还是不愿意相信事实,林嫣然绝对不会就这么没了的,他的妹妹一定还在等着自己去找她,他还要继续去赎罪。   可上苍终究还是残忍地打破他所有的希冀,书房外,有人在不停地敲门,紧接着一封信被送到了他手上,这封信正是他派去的心腹寄来的。   林崇文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发现信上所说的内容却与李素守所说几乎一致。   还有这信上的最后一句:“初断小姐已去,还望老爷节哀。”彻底粉碎了他所有的期盼,原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吗?   李素守看了看悲痛万分的林崇文,知道他需要时间来缓解,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思量再三,他还是没有选择拿走那块坠子,因为周翠翠不仅仅是苏迎雪的母亲,她还是林崇文的妹妹、林家的小姐。   他走后,屋内便只剩下一人了。   林崇文仔细摸索着手上的吊坠,身子也忍不住发抖起来,他把吊坠放在心口的位置,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来,呢喃道:“妹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丢了你?所以你才会走得这么早,连个补偿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哥哥知错了……”   可无论他再怎么说,故人已逝,他欠林嫣然的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林崇文把自己关在书房,一直不愿意出来,也不愿意用膳,白桢心中实在是担心得不行,便亲自端着饭菜来到了书房,轻轻推开门,只见那人正提着笔画些什么。   白桢没说话,只把吃食放在了桌上,接着小步走近,她看清了,那画上是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娃娃,长得很可爱。   她知道这女娃娃就是记忆中的嫣然。一时间,泪水再也克制不住了。   林崇文抬头,笑着问她:“桢儿,你看我画得像不像?”   白桢拼命点头,哽咽地答道:“很像……”   “桢儿,我妹妹没了,我,这一切都怪我,是我弄丢了 她……”   林崇文话还没说完,白桢一把抱住了他,打断道:“夫君,嫣然没了,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不奢求你能彻底放下,可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你看看我,还有宴温,哦对了,还有公公和婆母,他们虽然怪你,可心里终究还是心疼的。”   白桢看着林崇文,眸中含泪,心中难受得不行,林崇文替她轻轻擦了擦眼泪,笑着问道:“桢儿,那孩子长得像嫣然吗?”   “像,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眼熟,她扎了两个发团,贪吃的样子跟嫣然像极了……”   白桢细细说地着,林崇文便仔细听着。 第42章   白桢夫妻二人商量   为了让林崇文高兴,白桢不停地说着有关苏迎雪的事情,说她不仅长得可爱,人也可爱极了,吃起东西来就跟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   可她终究也只见过苏迎雪一面,以至于最后实在是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了,只得拉住林崇文的袖子,一脸自责与懊恼。   见状,林崇文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桢儿,我们去把那孩子接回来,好不好?”   白桢一愣,捏着林崇文衣袖的手忍不住收紧,她想了许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夫君,我并非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我们不能那么的自私,这事总得去问问那孩子的意愿,倘若她要是愿意,我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刚好我一直想要个闺女。”   白桢对天发誓,她绝对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既然那孩子是林嫣然的闺女,那自己也定会把她看做亲生的一般。   只是,苏迎雪现如今认了李素守当干爹,尚且不知两人关系如何,要是他们强行把她带了回林家,白桢只怕这一家人都会惹得苏迎雪的厌烦,没准日后还要留下间隙。   而林崇文转念一想,也觉得白桢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可苏迎雪是他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肉,要他就这样放任不管,绝对不行!   “桢儿,你说得我都明白,可要叫我把她留在一个阉人身边,这……”   他林家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好歹也是个世家名门,做他林家的大小姐,日后又何愁找不到家世相当的好男儿?可如若要放着她跟一个阉人走得那般近,姑娘家的名声难保不会受损!   既然是他妹妹的遗孤,林崇文便不得不替她把未来好好打算起来。   “夫君,你听我的,这事先不着急,那孩子今夜刚受了伤,我们先别去逼她做选择,等她把伤养好后再说。   还有,我们不如趁这段时间把嫣然的事情告诉公公和婆母,毕竟纸包不住火,一直瞒着他们也不行。”   白桢话音刚落,林崇文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不早说她受了伤?那伤在何处?严不严重?可会留下什么隐患?”   “我,咱这府里还有几根老参,明天一并送到九千岁府……”   见他这般急,白桢忍不住笑了笑,接着才好心地宽慰道:“雪儿是为了救四皇子受的伤,伤在肩处,目前正在皇宫内养伤,那皇宫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会缺老参呢?”   林崇文摇了摇头,不赞同地答道:“皇宫的东西是皇宫的,我们该送还得送。”   “好好好,我明日就送过去,好吧?”   “辛苦你了,桢儿,爹娘那里……恐怕还得你再去说说,还有,我还想把嫣然和她相公的棺木都迁回林家的祖坟。”   白桢笑着点了点头,今夜,外头的月亮正圆,而两人的手也紧着牵不放。   许是因为这事的冲击太大,以至于林崇文第二日上朝时,总有一些心不在焉,而且还经常朝李素守看去。   林尚书走神了、林尚书居然会去偷偷地看李素守了……李泰只觉得这一件件的实在是太反常了,便暗暗猜测:这林崇文莫不是又在想着什么坏呢?   所以在早朝结束后,他特地留下了林崇文,打算再给他来一堂“思想教育课”。   稀罕的是,李素守这次也主动留下了!   看了看底下站着的两人,李泰决定了,他要给这两人来一堂“思想教育课”。   “林爱卿,朕告诉你,看人实在是不能太过偏见了,这有些人虽说身份很特殊,但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应当宽容些,多给他们一点机会……”   不知道皇上要讲到什么时候,李素守有些等不及了,率先一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严肃地说道:“皇上……”   可惜李素守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泰便又将矛头对准了他。   “李爱卿,朕知道你平日里受了不少的委屈,实在是苦了你了,但想成大事者哪能不去经历一个又一个的挫折呢?你放宽心,少听他人言,朕相信你一定能行。”   说完,李泰满意地笑了笑,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帝能比他更关心臣子的心理状况了,他这个皇帝做得可真是称职啊!   李泰在心中,默默地把自己夸了一遍。   眼看他总算不说话了,李素守立刻说道:“皇上,臣想向您请旨,允臣前往凤藻宫,去探望受伤的小女。”   李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准了……”   李素守连忙谢恩,答道:“谢皇上。”接着便急匆匆地离开去见自家的闺女了。   林崇文见状,略带些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转身便压低了身子、恭敬地对着李泰说道:“皇上,臣也想向您请旨。”   “哦?爱卿想请什么旨啊?”   林崇文答道:“回皇上,臣也想前往凤藻宫,去探望受伤的外甥女。”   他也要去凤藻宫,而且还要去看望受伤的外甥女,可凤藻宫就一个受伤的苏迎雪啊!   苏迎雪是李素守的干闺女,他知道,可什么时候又成了林崇文的外甥女了?李泰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许是看出了皇上的疑惑,林崇文继续答道:“回皇上,臣有个自幼丢失的小妹,名叫林嫣然,正是苏迎雪的亲生母亲。”   李泰恍然大悟,开口说道:“原来如此,那你,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叩谢皇上。”   林崇文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急忙朝着凤藻宫走去,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见到苏迎雪了,他的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与紧张。   可惜他来得不够巧,此时的苏迎雪还未醒,他便只能跟李素守一起在门外等着。   期间,李素守忍不住看了林崇文好几眼,他都面不改色,仍旧站在一侧、安静地等着,他想见苏迎雪了,不知道那孩子跟嫣然长得到底像不像。   但自己可从未见到过嫣然七岁的样子,这般想着,林崇文的心里又有些难受了。   他对不起这个嫡亲的妹妹,所以在知道林嫣然没了后,对妹妹的满腔愧疚全都转移到了苏迎雪身上,他一定会好好补偿的。 第43章   奇奇怪怪的林尚书   苏迎雪这一觉睡得属实有些久,以至于一睁眼就已是晌午了。   由于肩膀处的伤口一碰就疼,苏迎雪彻底成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娃娃,吃饭、喝药什么的都要玲姨伺候着才行。为此,她皱着一张小脸,看起来郁闷得不行。   听说这孩子醒了,李素守迫不及待地就想进去看看,谁知林崇文却一把叫住了他,也不说些什么,这样子看起来有些窘迫。   李素守瞬间懂了,他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笑着说道:“林尚书,你请。”   “多谢九千岁。”   林崇文倒也没跟他客气,快步走了进去,见状,身后的李素守悄悄地在心中“啐”了他一口,心想:你要见外甥女就去见,怎么还非得自己请呢?搁这儿跟谁拿什么乔、装什么装呢?   这般想着,也立刻快速地跟了进去,他想见自家的宝贝闺女了。   当苏迎雪见到穿着一身暗红色官服的男人走进来时,心里还很是惊讶,四下左右看了看,暗中猜测这人莫不是走错屋了?   而林崇文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只觉得愧疚极了,他对不起嫣然,也对不起这孩子。   他的这股子愧疚之情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苏迎雪只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第一次见面,愧疚什么啊?   她揉了揉眼睛,又急忙看去,见人还是这般,心下不禁有些害怕了。   苏迎雪软糯糯地喊道:“玲姨……”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有些不安,接着又紧紧握住了赵玲的手。   林崇文知道自己这是吓着她了,慌乱地退后了几步,安慰道:“孩子,你先别怕,我是你……”   话还没说完,追上来的李素守便一把捂住了林崇文的嘴,解释道:“他是你干爹的同僚,知道你受伤了特地来看看你的,闺女,还不快谢谢这位叔叔。”   看见自家干爹来了,苏迎雪总算松了口气,乖巧地喊道:“谢谢叔叔。”   他不是叔叔,他明明是舅舅啊!林崇文听后心里有些不乐意,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还没认亲呢,现在喊什么都行。   “孩子,你叫苏迎雪,对吗?我能不能跟你干爹一起喊你雪儿?”   问完,林崇文突然有些紧张了,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官服上的玄纹,回想自己当年殿试的时候都没今日这般忐忑。   苏迎雪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林崇文心里一松,连忙走上前几步,关切地问道:“雪儿,你这伤口还疼不疼?哦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这来得太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   说完,林崇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装,一把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翠绿色玉佩,递给了苏迎雪,愧疚地继续说道:“就先拿这个抵着,日后我再给你一一补上,还希望你不要嫌弃才是。”   苏迎雪有些呆愣住了,迟迟没有伸出手,心想:干爹这是哪儿找来的同僚,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这玉佩看着就挺贵重的,她怎么能收啊!   眼看苏迎雪不愿意接过,林崇文只得失落地收了回来,看起来竟还有些委屈。   这下子苏迎雪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揪了揪身上的薄被,求救似地看向了李素守,这叔叔太奇怪了,她应对不了啊。   接受到自家闺女的求救视线,李素守咳了咳嗓子,一把从林崇文手里抢过玉佩,塞到了苏迎雪手里,一脸不赞同地说道:“雪儿,既然是你林叔叔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便是,省得惹了人家多想。”   林崇文连忙摇了摇手,慌乱地答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多想呢?我刚刚只是在想雪儿应该喜欢什么而已。”   等会儿,干爹刚刚说林叔叔?在这朝上姓林的官员,苏迎雪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最后也只想起来了擅长写“万字小作文”的林尚书,这人莫非就是林尚书吧?   但这不可能,林尚书跟她干爹一直不对付啊,怎么还会特地来看自己呢?   苏迎雪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您姓林?那林叔叔,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一个叫林宴温的公子?”   林崇文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当然认识了,林宴温正是犬子。”   雪儿是怎么认识林宴温的?林崇文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直接问出来,算了,管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在外甥女面前多刷点存在感,毕竟他还盼着能把这孩子带回家呢!   破案了,眼前这人还真是林尚书,这离了个大谱啊!怎么她重生一回,干爹居然还跟上一世的政敌走得这般近了。   不对,他该不会是想故意接近干爹,趁机套取什么官场机密吧?   这样想着,苏迎雪只觉得手中的玉佩太烫手了,看着林崇文的眼神也越发地警惕起来,她绝对不能给这人任何的可趁之机。   看这孩子突然这么抵触自己,林崇文都快急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气氛一时间僵持了下来,李素守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没有丝毫想帮林崇文解释的意思。   毕竟这老小子以前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因果报应,现在都是他活该。   李素守没再管林崇文,而是上前,捏了捏自家闺女的小脸蛋,轻声问道:“还难受吗?闺女,爹跟你说,以后再遇见危险了,你别管那人是不是皇子,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你也别管,护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林崇文立刻附和道:“雪儿,九千岁说得很对,能保护好自己才行。”   苏迎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这群人不会都以为自己是保护李源才受伤的吗吧?苏迎雪有些心虚,她不是啊!她明明是替沈昱挨了刀,她脑子又没病,怎么会冲上去替李源挨刀呢?   设想一下,假如当时站在她身前的是李源,黑衣人要刺的也是李源,苏迎雪肯定会能跑多远有多远,毕竟她跟李源又不熟。   而此时的苏迎雪还没意识到,她挡刀仅仅是因为面前站的是沈昱……   与此同时,沈昱也被屋外的声音吵醒。   李源的左手被包成个粽子,可仍旧不安分,生龙活虎地在院内教训暗卫。   “你是傻了吗?那么危险的情况,你都不知道下来救主子的吗?你知不知道,本宫被人一脚踹到池子里,差点没淹死……”   这暗卫脱了上衣,身上还背着荆条,一字一句地答道:“属下有罪,没听到您喊“暗一”两字,又怕搅了您的计划,这才迟迟不下去,害得殿下受伤,属下实在是该死,求殿下责罚。”   咳咳,李源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那时太害怕了,都忘记喊“暗一”这件事了。   不过这能全怪他吗?不能,这暗卫也有错,一大把年纪了,都不知道变通的吗?看见主子受伤还坚持死理,一定要罚。   “好,本宫就欣赏你甘愿受罚这一点,就罚你,罚你去给本宫的花花洗澡。”   花花就是李源养的那只会说话的鹦鹉,虽说那只鹦鹉身上绿色的部分比较多。   但架不住人家的喙和尾巴颜色不同,所以他就取了“花花”这一个名字。   李源想了许久,觉得这真是个好惩罚。   可这侍卫却不觉得,他迟疑再三,抗拒地答道:“属下手笨,唯恐会伤到殿下的爱宠,还请殿下换个惩罚。”   李源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你不愿意?不愿意也得干,快去给花花洗澡。”   “是。”暗卫起身,急匆匆地走了。   罚暗卫去给爱宠洗澡!屋内刚醒来的沈昱听到了这个惩罚后,嘴角忍不住微微地勾起,只觉得这四皇子倒也算是个人才。 第44章   沈昱半夜来偷看   刚送走了林崇文不久,太监又来通报,说是林家的夫人来了,这让苏迎雪越来越疑惑了,她跟林家非亲非故的,这怎么一个个地都要来看她呢?   但她也明白“来者是客”的道理,立刻就让宫女把林夫人给请了进来。   而白桢看着床上乖巧的小女娃,只觉得这颗心都快被萌化了,说来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她一直很想要个闺女,可偏偏夫君不忍心自己再受苦,这才作罢。   眼下好了,他们找到了嫣然的闺女,而自己一定会把她当做亲生的孩子一般。   渐渐地,白桢看着苏迎雪的眼神越发慈爱了,倒让苏迎雪没忍住打了个激灵,这一家人都变得好奇怪,让她有些害怕了。   见她突然打颤,白桢连忙替她盖上了薄被,担忧地问道:“可是冷着了?”   苏迎雪结结巴巴地答道:“不,不冷。”   白桢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开口继续说道:“不冷你怎么一直在发抖呢?雪儿,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才对。”   说完,还替她仔细掖了掖被角,又伸手轻轻抚了抚苏迎雪的额头。   感受着林夫人温热的指尖,苏迎雪的心中更加害怕了,立刻不安地往被子里躲了躲,甚至用被子盖住了头,她不懂这夫妻俩都是怎么了,受刺激了吗?现在怪吓人的。   白桢看出来这孩子在躲着自己,也对,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应当防备的。   这般想着,她收回了手,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安静,静到苏迎雪以为这屋里没别人了,便小心翼翼地挪掉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谁知却正好对上白桢的视线。顷刻间,苏迎雪小脸爆红,颇有些窘迫。   白桢轻笑了笑,接着一把拿掉了苏迎雪头上的被子,柔声说道:“盖被子千万别盖住头,小心太闷了会难受。”   苏迎雪小声答道:“好……”   这声音很小很小,还娇娇软软的,就好像刚出生时幼猫崽崽一样的叫声,彻底柔化了白桢的心,还是闺女好啊,你听听这说话的声音,多好听啊!   “好孩子,我这次来带了一些补品,待会儿让人给你煲汤,算了,还是我明天煲好了一起带过来吧!”   林夫人明天还要来?苏迎雪彻底震惊了,她看着白桢,有些不知所措了。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对自己这样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虽说自己长得好看了一点、又聪明了一点、还很乖巧……   总之,身上的优点不少,但还真没到成为“万人迷”的地步吧!苏迎雪实在想不通。   看着这孩子认真思考的模样,白桢实在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苏迎雪脸颊上的婴儿肥,很是满足地笑了笑。   真的好可爱啊!好想立刻抱回家,有这样的闺女陪在身边,多享受啊!   苏迎雪呆呆地看着捏自己脸的白桢,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地,一双杏眼中满是迷茫,直戳进了白桢的心窝窝,太可爱了……   小孩子的皮肤都娇嫩,白桢没敢多用力气,捏了一会儿便收了手,改成摸小手了。   瞧瞧这小手,肉嘟嘟的,摸起来还很软,舒服极了,一点都不像自家儿子那样硬邦邦的,一摸起来就跟块陈年的洗碗布似地,糙得要命。   香香软软的女娃娃实在是太招人稀罕!   林夫人捏自己脸、摸自己手,苏迎雪怕极了,都不敢动弹,任由这人吃自己豆腐。   她倒不是怕人家会伤害自己,毕竟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七岁小娃娃,根本不值得人家冒着律法的危险来害人,她是怕这些突如其来的好,她怕这些好上沾了什么阴谋。   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白桢便松开了苏迎雪的手,突然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她,还很贴心地避开了苏迎雪肩上的伤口。   接着白桢凑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孩子,我们不会害你的,永远都不会。”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苏迎雪信了,白桢的怀抱很温暖,还有种淡淡的花香,她竟然有些贪恋了。   苏迎雪答道:“好,我信。”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礼貌,苏迎雪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婶婶”。   这可逗笑了白桢,她松开苏迎雪,又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问:“雪儿怎么想叫我婶婶了?怪突然的。”   苏迎雪乖巧地答道:“早上林尚书来了,干爹让我喊他林叔叔。”   “他也来了?果真是憋不住。”   看着苏迎雪,白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婶婶就婶婶吧,现在还不着急,一切等你养好伤后我们再说。”   “嗯……”   ……   送走白桢之后,苏迎雪更加疑惑了,等她伤好后到底要谈什么呢?   苏迎雪吃晚膳的时候在想,洗漱的时候在想,就连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还在想……可她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想明白啊!   终于,她想得彻底睡着了。   夜渐渐深了,苏迎雪却好像听见有人正在叹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好发现自己床边坐了个人,吓得她立刻清醒了,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却直接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立刻眼泪汪汪。   不过她现在不能哭,有坏人来了,苏迎雪撇撇嘴,刚想开口喊人来时,只听见那人急忙说道:“是我……”   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心中松了一口气,苏迎雪不满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不对,你怎么进来的?玲姨呢?”   苏迎雪急忙朝帘子后看去,为了更好地照顾苏迎雪,赵玲一直都睡在帘后的那张软榻上,夜里连翻个身都很困难,这倒让苏迎雪心疼极了,可无论她怎么劝说,玲姨都不肯到床上来睡,说会小心压倒她的伤口。   见她着急,沈昱连忙解释道:“你别担心,我就是点了她的睡穴而已。”   苏迎雪仍旧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发现玲姨还是在好好睡着后,转而又看向了沈昱,试探性地问道:“果然,你也是……”   沈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苏迎雪的肩膀,问道:“你为什么帮我挡?”   这下轮到苏迎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她为什么去帮沈昱挡刀?   因为他上辈子帮自己报了仇啊!但这点能直说吗?苏迎雪不太确定,她看了沈昱好几眼,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沈昱叹了口气,揉了揉苏迎雪的头,轻声说道:“不想说也行,我从不逼你。”   “哦……”   苏迎雪说完便开始揪起自己的衣服。之后,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但现在太安静了,她觉着好不自在,便咳了咳嗓子,继续问道:“沈昱,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沈昱挑了挑眉,问:“回来?从哪儿回来?回来干什么?”   “你,你不是……”   苏迎雪想一直当个缩头乌龟,沈昱虽说不会逼她,可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所以他决定等这小丫头什么时候看清楚自己的心思了,他再把这一切说清楚。   苏迎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李源会落水的?”   沈昱淡定答道:“我是上次摘梨时,无意间偷听到的,你呢?你怎么知道李源会落水的?莫非你能未卜先知?”   苏迎雪立刻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可别瞎说,我就是单纯路过而已。”   沈昱没忍住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信你。”   其实心中默默腹诽道:这小丫头演技可真差,明明到处都是破绽。 第45章   苏迎雪被会做饭的白桢俘获了   翌日清晨,苏迎雪一觉醒过来时,发现床边早已没了沈昱的身影,她疑惑地挠了挠头,突然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场景。   在知道沈昱不是重生后,苏迎雪也不知自己是怎地了,竟然有些小失落,不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很快便被她丢弃了。   她跟沈昱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因为人家以后是要回大苑当皇帝的,而自己呢,就只想待在干爹身边尽孝,然后招个上门女婿,所以苏迎雪清楚,她是配不上沈昱的。   不再去多想,苏迎雪拿开了身上的被子,刚要下床走走时,门被人推开了。   看见来人,好吧,今日是动不了了。   白桢快步上前,急忙帮苏迎雪盖好了薄被,然后贴心地问道:“雪儿,你今日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感觉挺好的,伤口也不疼了。”   白桢笑着答道:“那就好,来来来,舅……不对,婶婶今日特地给你煲了鸡汤,还做了些可爱的小糕点,你快来尝尝。”   说完,白桢便转身去给苏迎雪盛汤,嘴上还在不停地絮絮念叨着:   “其实我原先是想给你炖参鸡汤的,可后来去问了大夫,大夫说你年纪还小,恐怕受不了老参这么大补的东西,再说你身上还有伤口,所以我便改成了鸡汤,你快来尝尝这汤好不好喝!”   苏迎雪受宠若惊地从白桢的手中接过了瓷碗,然后又在白桢满是期待的目光下,舀起一小勺,只浅尝了一下,立刻呆住了。   见她这般模样,白桢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怎么了?是这汤不好喝吗?”   苏迎雪连忙摇了摇头,很是羞涩地答道:“没有没有,这汤很好喝,我只是没想到林夫人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手艺。”   讲真,白桢这鸡汤炖得很不错,没有那么多油脂,不腻且醇香,咸淡也是恰到好处,这汤的味道极大地惊艳了苏迎雪的味蕾,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名门贵妇居然会熬汤,而且还能熬得这样棒,太厉害了!   “喊什么林夫人?平白又与我生疏那么多,雪儿现在喊我婶婶就行。”   苏迎雪点了点头,用小勺舀起鸡汤,慢慢地喝了起来,这汤越喝越香,让她都有些喝上瘾了。   可同时苏迎雪的心里也很发愁,毕竟再好喝那也只是汤汤水水的,都不顶饿啊!   苏迎雪真的怕自己会吃不饱,可在这样一位肯亲自为你下厨煲汤的贵妇人面前,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所以,苏迎雪沉默不语,只低头喝汤。   一碗汤很快见了底,苏迎雪看了看白桢,又看了看手中的瓷碗,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再来一碗”时,白桢已经一把接过了汤碗,盛了一大碗鸡肉后递给了她。   “雪儿快吃,这鸡肉我炖了许久,可软烂了呢!来,这还有个大鸡腿,特地没有剁碎留给你的,快尝尝。”   苏迎雪看着碗中的肉,感动极了,呜呜呜,这个林婶婶是个好人啊!   鸡肉确实很软烂,一点都不柴,好吃。   苏迎雪低头狂啃肉,白桢便时不时地替她撩撩头发、擦擦嘴和手,见她吃得这样开心,满满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   小姑娘吃得很快,却又不显狼狈,反而看起来很是优雅与文静。   废话,毕竟她上辈子也是当过皇后的人,虽说就当了一个月,但该学的礼仪可一点都落下,要是现在连个餐桌礼仪都不会了,你是在质疑那些嬷嬷的教学水平吗?   吃完最后一口肉,苏迎雪赞叹道:“婶婶,你煲的汤也太好喝了吧!”   白桢笑着答道:“你喜欢就行,其实不瞒你说,婶婶现在就只会煲汤和做点心,剩下的是一概都不会。   煲汤原先是为了你林叔叔学的,他有段时间经常生病,嗓子一直红肿疼痛,咽不下各种东西,我便学着替他熬各种汤汤水水,就是那种柔和到吞咽都不会痛的东西。   至于做点心嘛,完全是因为自己嘴馋,便瞎琢磨了会儿。”   接着白桢把一个精致的青花盘子端来,略带些期待地说道:“这就是我亲手做的糕点,雪儿要不要尝尝?”   这些糕点都很精致,还被捏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可爱形象,有小猪、小鸭子、小鱼什么的,看着就很赏心悦目,苏迎雪再次向白桢投去敬佩的目光,这个婶婶太厉害了啊!   见她光顾着看自己了,白桢笑着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来尝尝味道呀。”   她可是捏坏了许多面团才得了这么几个“宝贝”,毕竟是给自家又香又软的外甥女吃,必须得完美才行。   至于家中那些捏坏的面团也不能浪费,就全留给家中那对父子俩当早膳了。   一个个的都这么可爱,苏迎雪有些纠结地咬了咬下唇,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先拿了小鸭子,轻轻一咬开,发现里面居然还有红豆馅,眼睛顿时高兴地在发亮光。   “好好次啊,林婶婶……”   几口解决了小鸭子,苏迎雪又把“恶魔之手”伸向了小猪,这个小猪糕点包得是玫瑰酱,也好好吃啊!   苏迎雪吃得高兴,白桢也开心坏了。   因这一顿饭,两人的距离被拉进了不少,没一会儿,苏迎雪就觉得自己已经被会做饭的白桢彻底俘获了。   两人这边很温馨,此刻的林府却不是。   林宴温有些嫌弃地看了眼碗中撑破皮的糕点,转而开口问道:“今日是谁做的早膳?这东西现在还能吃吗?”   林崇文淡定答道:“是你娘,这些都是她做毁的,好的已经送去给你妹妹了。”   “妹妹?我哪儿来的妹妹?”   林崇文好似想起了什么,解释道:“忘记跟你说的,爹娘已经找到你小姑了,只是她命不好,年纪轻轻就走了,唉,不过你小姑留下了个孩子,那孩子你也认识。”   林宴温疑惑地问道:“我认识?谁?”   “那孩子就是九千岁的养女-苏迎雪,温儿,你以后也该担起当兄长的责任了,千万别学你爹,唉……”   林崇文没了胃口,便起身径直离开了。   而林宴温还坐在位置上,轻轻地呢喃道:“我的妹妹?苏迎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真是我妹妹吗?愿望就这样成真了?”万万没想到他林宴温以后也是有妹妹的人了!   一想到苏迎雪以后会软糯糯地喊他“哥哥”,林宴温便高兴得不行。   他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   自己居然有妹妹了,这样想着,林宴温看桌上那些破烂的糕点也顺眼了不少,妹妹吃好的,他吃这些就行。 第46章   沈质子的伤怎么就突然撕裂了呢?   正当苏迎雪与白桢一起欢快地吃糕点时,李源也照例去探望沈昱了。   由于沈昱偷听到的事情一直缺乏实质性证据,而且为了减少麻烦。   所以李源等人便对外一致说:“沈昱和苏迎雪都只是碰巧路过,见到有人要害他这才挺身而出……”   等这借口一出,皇后娘娘认为李源受了两人的恩,理应报答才对,便要求李源每天都来救命恩人的床前伺候,直至恩人伤好。   因为苏迎雪是个姑娘家,必定不太方便,便由她代替李源照顾。   所以李源每天都要来沈昱的房间待一会儿,倒也不需要干些什么,只管在那儿坐着,闲来嗑些瓜子,时不时地跟沈昱说几句话。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人自言自语,沈昱这个“冷冰山”光顾着闭眼养神去了。   听起来有些无聊,但李源却乐在其中,经历过这一战,他倒是颇为敬佩沈昱了。   这日,他又来了,以往这时候沈昱早就醒了,可今天却没有,李源有些疑惑地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下沉昱,接着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打算叫他起床。   可等被子一掀开,李源却被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沈昱肩上的白布条都被血渗红,顿时大声喊道:“太医,快去叫太医来。”   他这一叫,吓坏了宫人,也彻底叫醒了沈昱,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一脸惊吓的李源,只觉得这四皇子好端端的扰人清梦,实在是让人厌烦至极!   自己昨天半夜偷偷去见苏迎雪,又守了睡着的她好久,早就困得不行了,好不容易能睡会儿,又得被这人的大嗓门吵醒。   沈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李源却误以为他是被疼醒的,还在继续喊着:“太医……”   宫人很快便去请了太医,等太医来时,沈昱已经被李源吵得一丁点睡意也无,他盘腿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向李源,眼神里满是冷意,如果眼神真能杀死人的话,恐怕李源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就在沈昱内心烦躁到极点时,李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呆愣住了。   “太医,你快来看看阿昱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不是都已经结痂了吗,怎么现在又流血了?还流了不少,看着怪吓人的。”李源的语气有些焦急,不能听出其中的担忧。   太医上前查看伤口,沈昱看着那被他解下的一圈圈沾血绷带,陷入了沉默,原来都是他错怪李源了,李源是担心他才会这样。   罕见的,沈昱内心有些愧疚之情了,但他并不习惯说“对不起”,只得保持沉默。   太医解下了绷带,看了看沈昱的伤口,恭敬地答道:“回殿下,是因为沈质子身上的伤口撕裂开了,这才会流血不止。”   而太医这样一说,李源却更加不解了,继续问道:“怎么会撕裂呢?他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床都没下过几次,怎么会突然撕裂呢?不应该啊!”   “这……臣也不知,该来问问沈质子的。”   话音刚落,李源与太医的两双、四只眼睛便一齐看向了床上的沈昱。   “阿昱,你这伤口是怎么撕裂的啊?”   李源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沈昱清了清嗓子,缓缓答道:“我也不知。”   要是他没猜错,估摸着自己是在翻墙去见苏迎雪的时候不小心撕裂的吧?   但这怎么能跟外人说呢?毕竟苏迎雪现在还是个小丫头,名声于她而言,很是重要。   李源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说道:“这样啊,算了,你下次小心点,伤口都结痂了又出血,唉,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好透啊!”   “我伤口好得太慢,倒是委屈四皇子每天都在这儿嗑瓜子了。”   听他这样说,李源立刻着急了,他急忙摆了摆手,开口解释道:“阿昱,你多想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这儿嗑瓜子,哦不是,照顾你其实挺好的。”   “照顾我?罢了,都随你。”   说完,沈昱把被子一盖,继续补觉了,他现在困得不行,真没精力搭理李源了。   一旁的太医早就重新包扎好了沈昱的伤口,见状,李源摆了摆手,他立刻便有眼力见地退下去了。   赶走了太医,李源好奇地看了眼十分困倦的沈昱,暗中猜测他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猜得有些无聊了,李源熟练地从兜中掏出一把瓜子,“咔擦”、“咔擦”地磕了起来。不得不说,五香味的瓜子实在是太绝了,他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伴着李源嗑瓜子的声音,沈昱最终还是进入了梦乡,没办法,他是真困了。   照例嗑了会儿五香味的瓜子,又转头看了看还没醒的沈昱,李源觉得无聊了,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溜达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去找“花花”玩,毕竟得坚持培养主人跟爱宠的感情。   否则人家一把小谷就能把它骗走,要是“花花”没了,他上哪儿找个比它还好的鹦鹉啊!   李源很快便见到了“花花”,就在见到它的那一刻,脸色瞬间黑沉了,他的宝贝鹦鹉,他的“花花”居然秃了!谁干的,是谁?   “花花,快告诉本宫,哪个胆大包天的拔你毛了?本宫一定会替你报仇。”   鹦鹉扑棱了几下翅膀,重复道:“洗澡,洗澡……”   洗澡?是暗一干的吗?自己好像罚他给花花洗澡来着,李源越想越气,他心疼地看了看鹦鹉身上残缺的尾羽,不知道暗一这是在替花花洗澡还是在替它褪毛了。   爱宠遭受了这样的虐待,李源立刻跑去找暗卫理论,可半路上又想到是自己罚他给花花洗澡的,顿时什么气都没了。   唉,他认栽了,都是他的错,他对不起花花,所以他决定今天给花花多一点谷子。   而此刻的白桢刚刚投喂完了今日的苏迎雪,趁着小娃娃困了要午睡,她便收拾好东西回了家,打算明天继续来。   林宴温左盼右盼,终于等到他娘回来了,上前立刻问道:“娘,我的妹妹呢?”   “你妹妹还在宫里养伤,我跟你爹为了让那孩子安心养伤,便打算等她伤好后认亲,温儿先别着急。”   林宴温点了点头,很是期待地问:“好的,娘,那我现在能不能去见见妹妹?”   “不能,还是在过段时间吧。”   林宴温有些失落,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回书房做功课了。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一个这么乖巧的妹妹之后,林宴温便学得更加认真了,他想成为一个好哥哥,也想成为妹妹的大靠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而白桢看着这么上进的儿子,忍不住满意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府内的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先是对她行了个礼,然后恭敬地说道:“夫人,老太太想见您。” 第47章   一家和解   公公和婆母一直都住在后院,鲜少与住在前院的他们联络,素日里更见不得官帽加身的林崇文,说是每每一看到他,便会想到不知还在哪儿受苦的幼女,心痛难忍,所以平常都是自己带着温儿主动去请安问好的。   可眼下突然说要见自己了,白桢预感这事情肯定会跟雪儿有关,当下也顾不得收拾了,急匆匆地便往后院走去。   白桢到了公公和婆母的院子时,发现自家的夫君正站在门口,心里顿时更为震惊。   许是看出了她的惊讶,林崇文轻笑了笑,开口说道:“这次是爹娘喊我来的,我猜应该跟那孩子有关。”   “我猜也是,走吧,夫君。”   白桢说完,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林崇文立刻握住了她犹如羊脂玉一般光洁平滑的柔荑,笑着点了点头,缓缓答道:“好……”   原先的他还有些恐惧与犹豫,因为他怕见到爹娘眼中的无力与纠结,很怕、很怕。   当年,嫣然三岁,而自己已经十三了,小娃娃吵着要吃糖葫芦,林崇文便自作主张地抱了她去,谁成想就因为这一抱,兄妹俩再也没见过面,一朝已是天人相隔。   他知道自己有错,他弄丢了自己同父同母的胞妹,所以爹娘埋怨也是应该的。   之后,一向骄傲的林崇文陷入了人生中最为低沉的黑暗时光,他不再愿意去学堂,整日只想着找妹妹,可就在多次寻找无果后,他甚至起了用逃离来躲避一切的心思。   而那段日子是白桢陪着林崇文一起度过的,才八岁的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安慰他,生怕他下一刻人就跟嫣然一样没了。   白桢是他人生的一束白月光,要是没了她,林崇文不知道自己还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儿,林崇文看着拉住自己手的白桢,眼中满是温情,虽然她早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可好像还是以前那个会哭着安慰自己的小娃娃,这一辈子很庆幸有她陪在身侧。   情难自已,于是他轻轻喊道:“桢儿……”   白桢回过头,笑着答道:“夫君放心,我在,我一直都在。”说完,便继续拉着自家夫君向前走了。   其实不止林崇文害怕,白桢心里也十分担忧,因为公公和婆母以前一直不愿见这个亲生儿子,就算勉强见了也是装作看不见,只在对待自己和温儿的时候才有些笑容。   可现在老两口突然就要见林崇文了,她很怕这三人又会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悄悄深呼一口气,白桢把林崇文的手握紧了些,两人快步走向了老两口的屋子,不管如何,她都会一直陪在自家夫君的身边。   两人进了屋,却被屋内的景象震惊了。   林老夫人正坐在上首,她的面前摆了满桌子的饭菜,可在见到林崇文时,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但也不知突然想起来什么,勉强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来,先吃饭吧。”   就在这时,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头从门外走来,他的手上还提了两个酒坛子,笑着催促道:“快去吧,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娘吩咐厨子做的,我还拿了两坛好酒,待会儿我们好好喝几杯,多少年没跟你好好吃过饭。”   来人正是林崇文的爹爹林曜。   林崇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恍恍惚惚地说道:“爹,娘,我……”   白桢直接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着打断道:“你什么你,娘都让人做好饭了,快过来尝尝,你瞧瞧,还有你最爱吃的蒸鱼。”   可林崇文仍旧迟疑着不敢进去,见状,林曜轻咳了咳嗓子,夫妻数十载,林老夫人自是明白他什么意思,便开口说道:“先来吃饭吧。”   四人坐在桌上,丫鬟却摆了五双碗筷。   林崇文知道,那一副是给林嫣然的,要是自己没弄丢她,现在又该多好啊!   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林曜悄悄握住了林老夫人的手,缓缓说道:“老婆子,嫣儿已经没了,你也罚了这孩子快二十年,现在我们都该释然了。”   林老夫人固执地低下头、不说话,林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听到这话,林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林崇文夫妻二人,又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副空碗筷,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哽咽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说释然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崇文,虽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但你自幼便被养在祖母的膝下,等回到我身边后,虽说然仍旧孝顺,可我总觉得与你之间隔了些什么,让我这个当娘的很是挫败。   所以在嫣儿出生后,我更偏疼她多一些,其中不乏存了些弥补的心思,我把她当做掌上宝,而嫣儿也是个很招人疼的孩子。   其实我知道,你也很疼爱这个妹妹,嫣儿丢了并不能全怪你,是我这个娘当得不称职,我对不起嫣儿,也对不起你。   我这一生走得太顺了,待嫁闺中的时候有爹娘和兄长、嫂嫂护着,为人妻后又有你爹宠着,根本没遭过什么罪,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所以在嫣儿丢后才会那般的无措,以至于这些年委屈你了。”   林崇文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答道:“娘,我不委屈,嫣然这事怪我。”   林曜夹了块酥肉放在那个空碗里,点了点头,接着打开酒坛子,给自己和林崇文各自倒了一杯酒,开口说道:“我们都有错。”   “不说这些了,崇文,你妹妹不是还留下了个女儿吗?能不能先把她接回来?”   听到这话,白桢直接挎住了婆母的手臂,笑着答道:“娘,我和夫君打算先问问那孩子的意愿,您放心,不管雪儿愿不愿意回来,我们都会把她当成亲生的一般疼爱,还有温儿也是,为了当个好哥哥,最近都上进了不少呢!”   “这就好,这就好。”   林家并没有忘记曾经走丢的小姐林嫣然,可故人已经逝去,比起再继续纠结往事不放,还是好好地弥补眼前人最为重要。   就这样,苏迎雪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群发自内心愿意爱护她的家人们。   与此同时,李恣却陷入了恐慌之中。   “母妃,怎么办?顾权派去的人被抓住了,他会不会把我供出来?要是这样,我就没命了,母妃,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顾权派去的那人被抓住了几日,李恣便忐忑了几日,他开始整夜地睡不着觉。   因为一睡着就会梦见自己众叛亲离被砍头的场景,他还不想死啊!   见状,乐贵人慈爱地摸了摸李恣的头,轻声问道:“恣儿,你知错了吗?”   “娘,儿子知错了,我不该轻信顾权派去的人,说是为了帮我,明明是想害死我,我不该信他的,我真不该……”   李恣的话还没说完,乐贵人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她用了很大的力,李恣的半边脸瞬间红肿了起来,赫然浮现五个指印,看起来很是吓人。   “母妃,你居然打我,你为什么打我?这明明都是顾权的错。”   眼前面目狰狞的人,还是她的孩子吗?   乐贵人的指尖轻轻发颤,她指着李恣,眸中满是失望,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见她这样,李恣咬了咬牙,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母妃怕早把我当成累赘了吧?要是没了我,恐怕你早就出宫逍遥了吧!”   闭上眼睛,乐贵人不愿意再看这个不孝子,李恣也气急了,直接跑了出去。   看着他跑远的方向,乐贵人眼角含泪,她不懂到底是哪里错了,自己居然会养出这么一个不孝子来。   可就算李恣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舍得让李恣去死呢?   想到这儿,乐贵人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一个计划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第48章   血书   那天,乐贵人在窗前坐了一下午,直至天色渐黑,她才缓缓地起身,抬手轻抚了这屋内的每个摆件,然后又推开了门,走到了李恣的房内。   可惜那时的李恣还在生闷气,固执地用被子盖住了头,背对着乐贵人。   而乐贵人也没有勉强李恣,只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地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古人云:虎毒不食子,所以就算心中再多失望,她还是舍不得这唯一的孩子有事。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凡。   翌日清晨,御书房,李泰正在批奏折,顾权则站在一侧替他磨墨,气氛很是安静。   突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发出的巨大声响惊扰了专注于公事的李泰,只见后者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皱眉问道:“这么慌慌张张的,发生何事了?”   “回皇上,乐贵人,乐贵人她上吊了。”   这太监刚说完,原先顾权手中拿着的墨条瞬间掉落在了桌上。一时间,黑色的水滴四溅,不少还落到了明黄色奏折上。   李泰转头看了看他,冷声问道:“怎么回事?顾权,你怎么也慌慌张张的?”   顾权回过神来后,急急忙忙跪下,很是愧疚地答道:“回皇上,奴才就是太惊讶了,还请皇上恕罪。”   李泰摆了摆手,示意顾权先起来,接着便问向那个小太监:“你方才是说乐贵人上吊了?这可是真的?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上吊了呢?快快说来。”   他的语气中满是疑惑,可也只有疑惑。   而顾权内心却忐忑极了,这太监居然说元娘上吊了,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舍得留下恣儿一人呢?肯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   可命运好似偏要跟他作对一样。接下来,小太监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好像血书的东西,他用双手颤颤巍巍地捧起,开口答道:“奴才也不知,但乐贵人的贴身婢女丁香在乐贵人的房中发现了这个。”   李泰看了眼顾权,后者立刻走下去接过那东西,然后恭敬地呈给了李泰。   李泰接过后顺势打开,发现这还真是一封血书,不过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上面的血迹已经全都凝固,只留下一股血腥味。   顾权站在李泰身侧,看着血书上面熟悉的字迹,忍不住暗中捏紧了手中的佛尘,元娘的字都是他亲手教的,这世上没人会比他还熟悉元娘的字迹了,所以顾权敢肯定这份血书就出自她之手。   但有血书又何妨?不过就是流血学而已,不会死人的,元娘不会死的。   顾权心中仍旧抱有希冀,他拼命告诉自己:元娘不会死,又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绝对不能在李泰的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李泰专心地看着手上的血书,却突然大发雷霆,怒吼道:“毒妇,这个毒妇!”   顾权急忙问道:“皇上,到底怎么了?”   李泰一把将那血书扔在地上,气冲冲地说道:“你自己看。”   顾权连忙捡起血书,仔细看了起来,刚才由于视线的原因,他并没有看清楚整个血书的上内容,而是只看到了开头的几个字迹,所以并不知道元娘到底写了什么才会惹得李泰这么生气。   他细细看着,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只见血书上写道:   “皇上亲启:妾实乃鄙贱之人,承蒙皇上不弃,以一皇子为靠,能坐拥一宫,享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理应知足。   可妾难守本分,不满于贵人的身份,贪图更高的权势,便重金寻了一江湖中人,盼他能一举除掉四皇子,届时再将恣儿记到皇后娘娘名下,以助我儿他日登位。   如今计划败露,妾自知无颜于世,愿以一命来替四皇子赔罪,只盼皇上能饶恣儿一命,将他贬为庶人,逐于民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跟元娘没有关系。   她真的死了,元娘没了……   顾权的身子忍不住摇晃了几下,站在原地,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似梦一场,梦一醒,他就不是现在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元娘也不是被锁在宫墙里的妃子。   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元娘还是他从街上救回来的那个丫鬟。   到底这前半生是梦,还是后半生是梦啊?亦或者是我一直活在梦里呢?顾权有些恍惚了,他好像真的分不清了。   “顾权,顾权……”   耳旁突然传来李泰的喊声,顾权下意识地答道:“还请皇上吩咐,奴才在。”   李泰缓缓说道:“乐贵人说“刺杀四皇子”这事由她主谋,可她只是一个宫内妇人,又如何去找个江湖杀人?势必还有人在帮她才对,这件事便交由你亲自去查,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是,奴才遵旨。”   底下跪着的小太监此时突然弱弱地问道:“皇上,那奴才们又该如何处置乐贵人的尸身呢?”   李泰冷声答道:“如此毒妇,不配入园寝,你们随意处置了便是。”   “是……”   随意处置了?难道要拿个草席随意一裹,然后丢到乱葬岗吗?   想到这儿,顾权的心痛得更加厉害了,他知道帝王家无情,可却没想到能狠到这个程度上,不管如何,元娘好歹也替他生了三皇子啊!   他无情,自己可不会无义,元娘且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做孤魂野鬼的。   顾权领了李泰的命令,便下去准备查清楚事实真相,说是查清楚,其实不过是找两个替死鬼,把自己和恣儿从中摘干净便好。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李泰陷入了沉思,转而喊来了另一个太监,小声吩咐着什么。   而李恣做梦都没想到昨夜竟然会是自己见母妃的最后一面,他跪在乐贵人的床头,哽咽地说道:“母妃,您是睡着了吗?现在天不早了,该醒醒了啊,母妃,您睁眼再看看恣儿,好不好?母妃……”   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摇,床上的人都没反应,也永远不再会醒过来了,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终究还是彻底离开了他。   看着乐贵人脖子处的青色伤痕。终于,李恣忍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哪里,他只是想打破这不公的皇宫而已,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那些皇子就能仗着母族势力来趾高气昂地欺负他,他不服,他不服。   “母妃,是您错了,错的一直都是您,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因为着您的良善与懦弱,我们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欺负,您全都忘了吗?   但他可一直没忘,而且永远都忘不了,假以时日,他一定要抓住这滔天的权势,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母妃,我会证明,我才是对的。” 第49章   苏迎雪章找了个厉害的丹青大师教自己   乐贵人上吊自杀,尸身还被扔到乱葬岗的事情很快便在宫中传了开来,众人都没想到平日里安分守己的乐贵人居然也会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都忍不住感慨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面对这些流言,李恣变得越发疯癫了。   他母妃生性良善,一直固守着本分,也从不主动害过谁,没成想死后却要遭受这些非议,宫中的世道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与李恣相比,顾权更加能忍。   白日里,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李泰交给自己的任务,坦然地面对着宫中一切跟元娘有关的谣言,衣冠整洁、风度翩翩,仍是众多宫女梦中的理想“对食”。   可一到了黑夜,又想起了她的死,顾权便心痛难忍,他看着冰棺里那人的尸首,往事再次浮现脑海,心中恨意难却。   迟早一日,他必定要李家用这江山来向楚家上上下下三百人口和元娘来赔罪!   由于顾权是得了皇上的命令来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所以他轻而易举地便进了大理寺来提审犯人,而这犯人原先是楚家养的侍卫,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   但没办法,想报仇就一定会有牺牲,不管是元娘还是这个侍卫,自己不叫他们的牺牲白费了才是最好的。   想到这儿,顾权看着这个被折磨得浑身是血的侍卫,很快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接着,只听他缓缓说道:“听说是乐贵人花钱让你来刺杀四皇子,以此来为三皇子铺路,眼下乐贵人已经畏罪自杀,你们是怎么交易的?可还有别人在帮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元娘死了?楚壹心中一惊,可随即想起自家主子曾做过的事,又觉得让他推元娘出来做替死鬼也不是不可能。   楚壹无声地笑了笑,又吐出一口血水,很是艰难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怪我学艺不精,倒害得雇主遭此大难了,也罢,我都招了便是。”   主子这是要舍了自己去,他心里都明白,可楚壹一条贱命本就不值钱,能为主子的复仇大路铺砖添瓦是他的荣幸。   口供很快便写好了,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血手印,顾权的心情却很是沉重,他快步离开了这去,不敢回过头,也不敢再去看那满身是血的人一眼。   楚壹看着自家主子远离的背影,心中默默说道:“愿以一死,祝主子大仇得报。”   拿到了楚壹的口供后,顾权又找了几个小太监当替死鬼,提前一步杀了他们,又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来了个死无对证。   最终,四皇子遇刺的事实“真相”便是:   乐贵人贪恋权势,以地位和金钱为诱惑,找了宫内负责采购的几个小太监去帮她寻找江湖杀手,买凶杀人,企图通过害死四皇子来让三皇子李恣得到皇后娘娘和丞相一族势力的帮助,以此来扶持三皇子上位。   其实不是的,顾权清楚地知道这份口供不对,可为了把自己和恣儿从这件事中完全摘出去,他只能这样做了。   这份口供最后被他呈给了李泰,后者轻点了点头,又赏赐了顾权许多东西,夸赞了他一番,接着很是贴心地给他放了几天假期,说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顾权谢了恩,便带着一堆的赏赐离开。   见他走后,李泰招了招手,另一个太监立刻凑上前来,只听李泰冷声问道:“都查清楚了吗?乐贵人的尸首现在在哪儿?”   太监恭敬答道:“回皇上,派去的手下亲眼看到乐贵人的尸首被运到顾权家中。”   “哦?还真是如此,他们俩什么关系?”   “这……”太监支支吾吾了半天,有些心虚地说道:“回皇上,还没查清楚。”   李泰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开口缓缓说道:“这事你先别查了,快去把李素守给我叫来。”   “嗻,奴才遵令。”   而彼时的李素守正在凤藻宫陪着自家的宝贝闺女玩乐,玩到正开心处时,皇上的传召突然来了,他真的不想去啊!可就算他的心中有再多的不愿意,最后还是不得不起身离开。   李素守一走,原先还精神的苏迎雪有些闷闷不乐了。   她知道干爹有很多事要忙,也明白自己不能无理取闹给他徒增麻烦,可即使这样,她的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开心。   见状,林崇文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柔声说道:“雪儿,听九千岁说你很喜欢丹青,叔叔我碰巧也会一些,不如我们俩来切磋切磋?”   碰巧只会一些?苏迎雪知道林尚书这样说只是谦虚而已,像他们这种读书人书法、丹青什么的,哪样不擅长啊!   说她这样的只会一些还差不多。   干爹走了,苏迎雪的兴致不是很高,但看着满眼期待的林尚书,又想起他近几日以来的关心,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唉,像她这样善良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宫女很快备好了东西,林崇文自信满满地提起了笔,沾上墨汁,挥洒了起来……   苏迎雪伤口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能下床走动了,林崇文专心绘画,她便坐在一侧,手掌撑住下巴,同样专心地看着。   可她越看越惊讶了,这个林叔叔好厉害啊!居然比干爹请来的师父还厉害。   苏迎雪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向林崇文投去了满是敬佩的目光,接着又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下笔看了起来。   没多久,一幅画毕,苏迎雪鼓起了掌,赞叹道:“画得真好,林叔叔太厉害了。”   林崇文抚了抚胡须,笑着说道:“哈哈哈,时间有些仓促,我还没来得及全部画完,雪儿可要来添几笔?”   苏迎雪看了看画上那几只活灵活现的锦鲤,以及那一片的粉色莲花塘,心想:这般好的画,她一提笔怕就是毁了。于是轻轻摇了摇头,很是遗憾地答道:“林叔叔,您画得这般好,而我才刚刚入门没多久,就不去糟蹋这副画了吧。”   林崇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画也罢,雪儿可是真心喜欢丹青?要真如此,日后有什么不解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迎雪呆愣了,自己这是抱了个大腿吗?这个林叔叔也太好了吧!居然肯教自己,有这么厉害的师父在,指定能学成啊!   当即便一笑,甜甜地喊道:“师父好,徒儿愚笨,日后还得多麻烦您才是。”   “哈哈哈,我可从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真好,居然找了个丹青大师教自己,苏迎雪开心极了。   而此刻,李素守却陷入了怀疑当中。 第50章   李恣被贬为庶民   李泰将顾权私藏乐贵人尸首的事情告诉了李素守,后者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家这个师弟居然会跟一个宫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可事实就摆在这里,容不得他不信。   沉默了一会儿,李素守缓缓点了点头,他自会替皇上查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他效忠的只有君主一人而已。   李素守只大了顾权几个月,两人是在同一时间进的宫,住在同一个卧房,又由同一个老太监亲自教授,就在不知不觉中,关系便亲近了起来。   培训结束后,李素守走了运,被派到了当时的太子宫中做扫地太监,而顾权却被指到了冷宫,去照顾当时还是皇子的李泰。   许是嫌弃没有前途,顾权一直不愿意去冷宫跟个不受宠的废皇子,百般打点想要找个别的活计,可皆是徒劳,见顾权这么抗拒后,李素守便主动与他换了过来,自己去冷宫照顾皇子,顾权去东宫当个扫地太监。   当时的顾权自是感恩戴德,没多久,两人都忙着各自的活计,便鲜少见面了。   虽说李素守跟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可也仍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毕竟不管人家受不受宠,好歹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那就是所有奴才们的主子。   他从小就认死理,既然当了太监,还拿了月俸,就得伺候好主子们才行。   谁知道这一伺候,便伺候出了一个锦绣前程,反观顾权,在东宫中颇受打压,扫了好几年的地,愣是连太子的一面都没见到。   李泰得了势,李素守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少人想要巴结他,借此来跟李泰搭上线,他一概都不理会,只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   直到一次,李素守偶然看见了顾权被几个老太监欺负的画面,这才知道原来他过得并不好,便去李泰面前恳求他留下顾权。   明明顾权什么都没有给他,可李素守却甘愿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帮帮他。   起初,李泰并不想留下顾权,因为他身处低谷的时候,顾权不愿意来,现在过得不好了想来投奔他,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但耐不住李素守一直苦苦哀求。最后,他妥协了,顾权也因此而留下来了。   顾权为人激灵,心思细腻,还很会说话,比李素守这个榆木脑袋强了不少,可尽管这样,李泰最相信的还是李素守。   因为无论自己是不受宠的冷宫皇子还是权倾天下的帝王,李素守的忠心都不会改变。   李泰坚信:只有能陪你吃得苦中苦,历经千帆困难之人,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所以最后他把“北谕”交给了李素守掌管,只单单给了顾权一个大内总管的位置,让他专门负责宫中琐事。   对这两人的区别对待很明显,李泰倒也不怕顾权多想,毕竟他想再多都没用。   时间回到现在,李素守望着坐在高位上的李泰,行了个礼,恭敬地答道:“臣领命,还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会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一一调查清楚。”   见状,李泰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朕就知道你不是个喜欢包庇的人。”   他一说完,李素守便郑重地答道:“臣此生只会效忠皇上一人,愿为鞍下马,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泰大手一挥,猛地拍了拍桌子,大声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好,真是好样的!李素守,朕果真是没有看错你,朕信你,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朕放心得很。”   李素守直起身子,看着皇上的笑脸,也跟着一起笑了笑,可心情却并非那么轻松。   毕竟顾权可是他恳求皇上留下的,要是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怕是他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罪的啊!   而顾权对这边两人的计划则是一无所知,虽说他白日里伪装得很好,可元娘的死对他的打击仍旧很大,他只觉得脑子里整日浑浑噩噩的,着实是需要好好休息几天了。   口供一呈,乐贵人“买凶杀人”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其中皇后娘娘最为气愤。   想她以前还担心乐贵人母子俩会在宫中受欺负,特地让内务府每月多分发些银钱给他们,没成想到头来自己的一片好心全都喂了狗了,那个乐贵人居然敢请杀手来害她的儿子,这叫她如何能忍啊?   倘若真没了李源,她要经历丧子之痛,宸阳便也没有了靠山,以后又该怎么办?   试想一下,那时候的她可能真会如了乐贵人的愿,将三皇子李恣养到自己的膝下,毕竟只有李恣的生母没背景,好拿捏一些。   每每想到这儿,皇后娘娘便被那个贱人气得不行,她怎么会如此恶毒啊!   不行,就算乐贵人已经以死谢罪了,她心中的这口恶气还是难咽下去,她一定得向皇上要个说法才对。   还没等她主动去讨说法呢,便又传来了三皇子李恣被皇上贬为庶人的事。   对此,皇后娘娘很是震惊,现在的她虽然很是厌恶乐贵人,可也知道错不及子的道理,所以她没想把李恣怎么样的。   再者,李恣身上流着的可是皇室血脉,他们完全可以把三皇子打入冷宫、赶到封地,就是没必要剥夺他的皇族身份、让他变成一个庶民吧?那孩子现在才十几岁,以后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皇后娘娘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劝说劝说皇帝。就在这时,奶娘立刻拦住了她,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的娘娘诶,您可千万别犯傻,皇上这是替您和四皇子出头,您怎么好去打了他的脸呢?”   “再说了,三皇子一日在宫中,四皇子便一日有危险,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在打什么坏主意呢?您可千万不能去啊……”   就在奶娘的劝说下,皇后娘娘放弃了去劝皇上的想法,她终究还是自私的。   在得知这件事后,沈昱也很是震惊,他没想到乐贵人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个份上,现在李恣死不成了,他的计划失败了。   现在,李恣成了个庶民,还即将被赶出皇宫,以后再想杀他便难了。   看来他还真是命不该绝,想到这儿,沈昱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情略有些惆怅。   在经历过苏迎雪挡刀这件事后,沈昱对李恣的危机感倒是少了许多,可李恣还是要死,否则苏迎雪便不能彻底从以往走出来。   沈昱细细思索了许久,他现在没人、没钱、没权,怎么把李恣弄死呢?太难了吧!   李恣之所以被贬为了庶民,全是乐贵人那封血书的功劳,他从没想到毁了自己一切的居然会是最为亲近的母妃。一时间,心中的最后一丝愧疚也没了。   他一定要证明自己可以,还要证明母妃才是错的,而且大错特错了! 第51章   顾权与李恣密谋   古来能成大业者,哪个不是心坚如铁?李泰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下旨贬李恣为庶民不单单是因为乐贵人的那一封血书,还因为他必须给皇后和丞相府一个说法。   更重要的是,他要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小心思,属于李家的江山绝对容不得别人来插手。   毕竟经历过这件事之后,难保不会有人也盯上李恣这个毫无背景的皇子。到那时,李源势必又会有危险,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出现。   况且李泰既然选择了李源为继承人,其中自有思量,谁都别妄图挑战他的旨意。   这样一来,只能对不住李恣了,生在皇家,本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李恣是这般 的,李泰亦是,他心中对这个儿子尚且还有些愧疚之情,便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就算是一点小补偿了。   虽说李恣被贬为了庶民,可仍旧得了足够平民挥霍一生的金银珠宝。换言之,只要他安分守己些,今生不再需要为吃喝发愁。   就这样,李恣被赶出了皇宫。   他没有哭,也没去闹,冷静地接受着一切,只想保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坐在简陋的马车内,李恣却突然有些恍惚了,他这十几年的皇子生涯好似一场梦,现在母妃死了,死前还亲手打碎了他的梦。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得父皇的喜爱,可也从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竟这般的可有可无。   可笑,他这一身的血肉真是个大笑话!   如果可以,李恣真想像哪咤一样,剔骨还父,从此与李泰再无瓜葛,可惜他做不到,他不仅受不了剔骨带来的巨大痛楚,也舍不得皇家这滔天的权势。   离宫的马车还在缓缓地驶着,周围一片寂静,李恣轻轻掀开左侧的车帘,望着这个他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心中暗暗发誓:日后我定荣耀归来,今日之耻辱加倍奉还,昔日一切的不公亦然。   从始至终,李恣仍旧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错了,错的只有世人,而非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最终停下了,车夫悠然地说道:“三皇子,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快些下车。”   三皇子?何其讽刺,他早已经不是三皇子了,现在的他只是个有钱、无权的平民。   李恣自嘲地笑了笑,很快便下了马车。   出乎他意料,眼前这地方好似郊外,青黛色的山,还有那脉脉水中纹,说是风景如画也不为过,由于李恣平常鲜少出宫,头一次见着这般的光景,忍不住赞叹出声。   见他这般没见过世面,车夫没忍住轻笑了笑,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凉亭,缓缓说道:“三皇子,主子在那儿等你。”   李恣连忙望去,发现凉亭内站了个人,眼下正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模样。   于是,他疑惑地问道:“那人是谁?”   车夫答道:“你去看了便知。”   心有疑惑,李恣慢慢地走上前,原先背对着自己的人也转过了身,正是顾权。   见到李恣,顾权明显很激动,直接开口说道:“恣儿,爹来晚了,最近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爹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你想要的一切都只会是你的。”   见顾权一口一个自称“爹”,李恣的脸色有些难堪了,他一把打掉顾权想要摸自己发顶的手,很是冷漠地答道:“不需要你了。”   见他这样抵触,顾权收回了自己的手,倒也不恼怒,反而笑着说道:“已经不需要我了吗?恣儿,你倒是说说,要没了我你应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替你娘报仇?又该怎么样才能把那些欺负你的人踩到地上呢?”   “我,我……不用你管,反正自有办法。”李恣的态度很是不好,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可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车夫,这个计划还是作罢。   他现在不能死,他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报仇的机会啊!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顾权大笑了起来,笑够后,他望着眼前尚且稚嫩的少年郎,冷冷说道:“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可你要给我记住,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听见没有!”   习惯了这人的笑脸相迎,眼下这般的凶狠倒还真把李恣给吓懵了。   意识到他的错愕后,顾权又戴上了以往的慈善面具,轻轻摸了摸李恣的发顶,柔声说道:“恣儿,你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到那时,自己一定会好好辅佐他,就让李家人亲自葬送牧朝的江山吧。   这是报应,是他们灭楚家满门的报应!   想到这儿,顾权笑得更开心了,他一定会把李恣扶上皇位的,一定!   他很奇怪,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些,李恣心中有些害怕了,便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其实李恣明白顾权说得不错,现在自己能倚仗的确实只有他一人了,不管如何,有人愿意帮自己登上皇位就行。   这样想着,他妥协了,没再推开顾权。   顾权把李恣安排在了郊外的一座宅子,打算等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后再让他出面。   李源这次没死成,他们想要得到皇后娘娘和丞相一族的支持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便直接得到李泰的支持吧!   倘若宫中所有的皇子皆丧命、倘若皇上只剩下李恣这一个儿子尚且存于世上,顾权就不信李恣还会得不到皇上的支持、还会当不成皇帝!完全不可能的。   虽然此事的难度有些大,但未尝不值得一试,顾权脸上扬起了个诡异的笑容,眼神也完全被名为兴奋的东西所占据。   他现在的样子很是疯癫,李恣看见后更加害怕了,仍旧一言不发,只在心中想着:无论如何,顾权肯帮自己就好,等自己一登上皇位,势必要除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而李恣心中在想什么,顾权了如指掌,这孩子不像元娘那般纯真,倒跟自己很像,这样也好,他下手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江山既然是他帮忙夺下的,这孩子想要过河拆桥,那也得看看他愿不愿意才对,等什么时候毁完了牧朝的江山,什么时候这一切才算真正结束。   他谋划了这么些年,还赔进自己心悦的姑娘,牺牲了这么多,一定不该失败才对。   顾权与李恣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一个脸上扬着笑,满是对未来的笃定与自信,看似一起,实则心中各有各自的小算盘。   他们都是一类人,一样的自私与绝情,可古人都常说“人性本善”,是无情的世道把他们硬生生地逼成这样的。 第52章   顾权倒台   安顿好了李恣后,顾权便回了自己在宫外买下的府邸,这是他的一方天地,在那里,他无需顾忌太多,就连元娘的尸身也被他偷偷地藏在了那座府邸里。   一提起元娘,顾权突然有好多话想跟她说,立刻催促起了车夫,准备快些回府。   顾权从没跟人提起过自己在宫外有座私宅的事情,一是因为这地方他不经常来,二便是以他当太监的每月俸禄和赏钱根本买不起这栋宅子,这其中有不少的“脏钱”。   为了给楚家报仇,顾权干过不少的坏事,也得了不少沾着血腥味的银票。   招募手下、收拢心腹……又有哪样不需要钱呢?他从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太监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其中到底经历了多少,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顾权心里很清楚,像他这种人死了恐怕会下十八层地狱,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能停手,因为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也不知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顾权的眼睛一直在跳,心情也莫名有些烦躁,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很讨厌这种毫无征兆的预感。   于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转而又催起了车夫,他想快些回家了。   马车正快速地行驶着,顾权突然头疼得厉害,又轻轻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他可不会去相信什么预感,只把这一时的不适当做最近没睡好而已。   而最近的他也确实没有休息好,毕竟要忙着审讯犯人、捏造口供,之后还得安排好李恣的去处,总不能真把他放回民间啊!   自己果真是老了,容易没精气神,看来回去还真得好好休息一下了,顾权心想。   没过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府门前。   顾权快速下了车,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车夫立刻心领神会地驶车走远了。   目送着车夫走远后,顾权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把金色小钥匙,轻松便打开了府门上的铁索。   解开锁后,他直奔府里的暗阁跑去,全然不知后面有多少影子正悄悄地跟着他。   为了不让元娘的尸首腐烂,他特地请人造了一副冰棺,单独放在了府里最为阴冷的暗阁,还在周围摆上了许多冰盆,这般费尽心思,只求能留住她一段时间就足矣。   迫不及待地打开机关,顾权走进了冷冰冰的暗阁,那里面“睡着”他心悦的姑娘。   此刻的她面容惨白,毫无血色,就连素日里那犹如胭脂般红润的嘴唇也变得白极了,她微翘的睫毛不会再次颤动,姣好的面容也不会再袒露笑意,她已经是死透了的。   可顾权却固执地认为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因为“睡着”的她乖巧极了,不会像以前那般惧怕、疏远自己,其实这就够了。   顾权伸出手,用手背轻轻划过了乐贵人的脸颊,小声呢喃道:“元娘,你且放心,我一定会把恣儿扶上皇位的,这也是他想要的,我们都该支持他才对。”   之后,他没再说些什么,只倚着这冰棺,阖上了眼眸,好似要睡着一般。   事实上,此刻的顾权还真要睡着了,忙碌这么久,他好累啊!已经累到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地步了。   可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暗阁突然涌进了一大批人,顾权立刻被这些巨大的声响惊醒了,他警惕地睁开双眼,看着把自己团团围住的御林军们,有些震惊。   他已经暴露了吗?什么时候暴露的?是哪点做得不够妥当吗?这不应该啊……   看着身穿便服的御林军们,顾权开始飞速运转起了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解释才会显得合理些呢?   就在他拼命想着借口时,又有一个人走近了暗阁之中,来人正是李素守。   只见他满眼复杂地看着顾权,然后轻声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顾权,哦不对,应该喊你楚斯公子才是。”   完全暴露了,而且还暴露得一塌糊涂。   顾权(楚斯)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他便看向了冰棺中的女子,开口恳求道:“师兄,你帮我把她葬了,好不好?”   李素守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答道:“好,我会安葬好她的,你放心便是。”   “谢谢师兄。”   道完谢后,顾权便站起了身子,强忍住心中的不舍,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顾权,原名楚斯,是镇北王的嫡子,镇北王乃是异性王,常年镇守关北,手握军权。   而且深得士兵将领的爱戴,先帝时常担心他会造反来危害李家的江山,便设下了“鸿门宴”,邀他来京城小聚。   由于镇北王与先帝曾有过短暂的友谊,所以不疑有它,带着二三侍从只身赴宴,然后却因为“不敬”的罪名没了命。   之后众人更是在镇北王家中找到了谋反的证据,先帝发怒,下令将楚家满门抄斩。   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局,先帝亲手设下的局,从镇北王身死开始,一环扣着一环,最终导致了整个楚家覆灭。   镇北王是个好将军,他重情重义,由此而深得军心,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格外珍惜幼时的那一段友谊,才会把先帝的虚情假意全都当了真,以至于楚家没了。   楚家虽被判了满门抄斩,可镇北王的嫡子楚斯却被侍卫救走了,从此不知下落,先帝派人找了许久,也一直都没有线索。   万万没想到,他会选择进宫当了太监,毕竟楚家可就剩下他一个血脉了。   想到这儿,李素守看着一脸坦然的顾权,心中突然很是难受,倒不是难受顾权骗自己、利用自己,而是觉得他的人生也太过悲惨了一些,好好的小世子,一朝家破人亡,自己还变成了一个太监……   看见他眼中的怜惜,顾权别扭地转过了头,冷声说道:“李素守,你别这样看我,我从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李素守没有答话,顾权便继续说道:“你不是都要调查清楚了吗?是,我是叫楚斯,乐贵人是我以前的侍女,李源遇刺是我干的,我想毁了李家的江山。我全说了,你现在满意了吗?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甘愿受罚,来啊,杀了我吧……”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所有的一切皆成空,大仇没报,他也要亡了。   想到这儿,顾权突然又大笑了起来,想他忙忙碌碌半生,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其地讽刺啊!   接着,听他大喊道:“我楚家满门的英烈,全都含冤受死,公道又何在啊?”   见他情绪激动,李素守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轻声安慰道:“顾权,你先别急,等我禀报完皇上再说。” 第53章   李素守和顾权交谈   自从知道顾权是镇北王的嫡子-楚斯之后,李泰便派李素守继续彻查此事,务必要把镇北王余留在京的势力全都铲除了,所以李素守这几天异常的忙碌。   他实在是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去照顾苏迎雪,明明她还这般小、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这样一想,自己这个干爹当得太不称职了,一时间李素守的内心很是愧疚。   而苏迎雪对此却并没任何的不满,毕竟她已经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七岁小娃娃了,她知道干爹有很多难处,也能理解干爹所做的一切。   既然干爹现在很忙,那自己就肯定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所以苏迎雪一直表现得很是乖巧,不吵不闹的,懂事地不得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能有糖吃”,那么太懂事的孩子便会更加地惹人心疼。   不管别人心不心疼,反正林崇文和白桢夫妻俩就心疼得不行,为了博苏迎雪一笑,各种好吃、好喝、好玩的都被送到她眼前,这让苏迎雪又开始惶恐了。   对自己有点好,苏迎雪还能接受,就当自己是人美嘴甜太讨喜了,可现在他们对自己太好了啊,不正常,这很不正常啊!   苏迎雪心中很不安,她想躲开,可每次对上这两位失望的眼神,好吧,她躲不开。   这样的话,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没有干爹在身边的日子,苏迎雪被林崇文和白桢夫妻俩照顾得很好,还长胖了不少,一张脸也越发地圆润了。   正是因为有林崇文和白桢在,李素守倒也能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处理公事了。   由于一开始的顾权情绪很是激动,样子也十分的疯癫,李素守便没急着去审问他,而是选择过了几日,在顾权的情绪转为平静的时候再来审问。   顾权仍旧穿着入狱时的那件红色长衣,他的衣衫上沾了不少的灰尘。   因为几天未经梳洗,那一头青丝也是凌乱地披散着,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可到底还是模样好,倒有了一种别样的风致。   他被人粗暴地按到了椅子上,倒也没有恼怒,只是随意理了理长发,一字未语。   李素守很是复杂地盯着顾权看了许久,虽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口中,最终全都转为了一声轻叹。   听见他的叹气声,顾权拨弄头发的手一顿,接着却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这样,李素守又叹了一口气,开口缓缓说道:“阿权,你还是全都招了吧,皇恩浩荡,没准……”   看了看一脸满不在乎的顾权,李素守停止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顾权不屑地笑了笑,挑眉问道:“没准什么?没准能给我留个全尸?哈哈哈,那还真是要谢谢皇上啊!毕竟我爹娘死的时候还没个全尸呢,我倒好,还能有个全尸。”   听到这话,李素守沉默不语。   顾权可是个大隐患,所以李泰一定会除掉他的,之所以现在不杀了他,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出楚家剩余的势力罢了。   很显然,顾权也看出了这一点,既然他迟早都是要死的,又何必害了那些人呢?   顾权不愿意说,李素守也不愿意用刑罚来逼迫他说。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无法解开的僵局。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素守才轻声说道:“既然你不想配合,那我们便再来梳理一遍事情经过吧!”   顾权没有开口应答,李素守倒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是楚斯,也是镇北王的嫡子,在楚家被灭后,巨大的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于是你选择了进宫报仇。”   讲到这儿,李素守突然停顿了一下,惹得顾权立刻望了过来,见此,他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   “我有一点很不明白,下令处死楚家的明明是先帝,你为何不直接去先帝身边伺候,接着找准时机报仇,反而是盯上了那时的太子了呢?”   顾权仍旧保持沉默,李素守便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比起杀掉先帝,你好像还准备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你把你的侍女,叫元娘的那个,送上龙床,我还查到你给她喂了助孕的汤药。”   “阿权,我去问了皇上,皇上说封元娘为乐贵人是皇后娘娘提起来的,而皇后娘娘则说要给元娘位分这件事是你间接告诉她的。   哦对了,还有乐贵人的宫殿,紧紧靠着梨园,也是你找人安排的吧?你明明知道皇上最为厌恶梨园,还把乐贵人安排到了那里,是不想她继续受宠吧?”   李素守又想了一会儿,很是笃定地说道:“你需要个皇子来帮你。”   “还有这次,你居然想要通过害死四皇子来扶持三皇子上位,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你对那个位置有兴趣,可你只是个太监,便想扶持个傀儡皇帝,实则自己掌握大权。”   他说完后,顾权心中有些震惊,因为除了最后一点不对,其它的都对,难道这李素守当真有颗七窍玲珑心吗?   可不管心中如何想,顾权的面上倒是不显,仍旧沉着应对,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   他居然毫无反应,这让李素守有些犯了难,看着这人软硬不吃的“丑陋模样”,他继续说道:“你喜欢乐贵人?哦不对,你喜欢元娘?她原先是你的贴身侍女,要是没出那档子事,估计就是你的通房丫鬟了,毕竟世子的身份肯定不会娶个丫鬟当正妻的。”   “可我觉得,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这话倒像是戳在了顾权的伤口上,只听他恶狠狠地答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又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死心吧!”   见他有反应,李素守心中一乐,面上却是故作镇定,继续说道:“如果真心喜欢,会把她送到龙床?让她生下别人的孩子?”   此话一出,顾权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缓缓低下了头,萎靡答道:“你不明白的。”   “阿权,你并不喜欢乐贵人,但乐贵人应该是喜欢惨了你,所以你利用了她的爱,接着一步步地哄骗了她,因为你知道她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你一直在折磨她,或许曾经被她的爱感动过,良心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开始骗自己说,你也爱她!”   突然,李素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惊喜地说道:“爱屋及乌,爱屋及乌……”   “我不该来问你的,我该去找三皇子在哪儿,你肯定会把三皇子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派了心腹来专门保护他。”   这下,顾权彻底慌乱了,他是把李恣藏在了郊外,还派了大半的侍卫来保护他。   倒不是因为什么“爱屋及乌”,只因为李恣是他干涉朝政的必要“工具人”啊!   现在又该怎么办呢?他该怎么办…… 第54章   顾权原先的计划   由于李素守急着从三皇子李恣的身上找寻突破点,便让人又把顾权关回了牢房,仍旧是没有用刑罚、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躺在破乱的稻草堆上,随意看了看这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牢房。   突然,顾权自嘲地笑了笑,他算是这里过得最好的囚犯了吧?   一日三餐从不落下,也没有别的犯人会跟他抢地盘……多好啊!这样一看,他真该谢谢李素守的。   要是李素守知道他心中所想,定会摆摆手,笑着答一句:“都是应该的,不用谢。”   李素守是个好人,顾权一直都知道的。   在楚家即将被灭之际,镇北王妃命令剩下的死侍赶快带着楚斯(顾权)逃跑,还要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全楚家留下的这一支血脉,她是万万不能让楚家无后的。   安排好这一切,她又看到了正乖巧站在原地的小女娃,这是她的斯儿从街上捡回来的孩子,斯儿平日里也喜欢跟她一起玩。   眼下楚家惨遭灭门之灾,斯儿身心皆受重创,一人独活又该是何等悲痛呢?   想到这儿,镇北王妃俯下身子,抱了抱一脸呆愣的元娘,轻声说道:“好孩子,你是世子捡回来的,我们对你也不薄,现在到了你该报恩的时候,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世子,好好陪在他身边,记住了没有?”   “好元娘,斯儿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王妃的怀抱有一种幽幽的清香味,元娘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抱自己,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便被王妃推给了一个侍卫。   “楚壹,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   侍卫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她含泪离开了,接着他们便离开了镇北王府,之后元娘看到了同样哭得泣不成声的世子。   听着不远处吵闹的人声,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听王妃的话,好好地照顾世子,好好地陪在世子身边。   她这一听啊,就是一辈子。   之后,他们一路逃亡,东躲西藏,又牺牲了好几个死侍,这才找到了平安之所。   由于此后的几年,京城和关北到处都是通缉世子的画像,因此楚斯(顾权)被迫躲在深山老林里好几年。   而那几年,他被灭门的巨大仇恨折磨得不行,开始整宿地睡不着觉,顾权只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的话,他迟早会彻底疯掉的。   思量了许久,最后他选择了入宫,从一个世家贵公子到人人轻视的太监,他付出了许多,可为了手刃仇人,他甘愿付出一切。   几年的时间,让他从七岁长到了十三岁,五年过去,样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镇北王为人粗犷,长相也偏于豪迈。   而楚斯却是随了他娘,眉眼尚带一些柔和,皮肤白皙,任谁见了都想不到:五大三粗的镇北王居然会生出这么个温文尔雅的公子。   再加上他生在关北,也长在关北,鲜少回京,倒也不怕有什么人会认出他来。   昔日的楚斯性子纯真,可自经历灭门一事之后,他的性格大变,虽然面上假装柔顺、故意隐藏了身上锋气,可棱角却还未被磨平,显得整个人皆有些冒进与冲动。   教导他的太监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来,生怕他会冲撞了宫中的那些贵人,便把他派到了冷宫去服侍不受宠的皇子李泰。   对此,楚斯当然是不愿意的,他改名换姓、甘愿忍受极刑可不是只为了来伺候一个废皇子的,他想去殿前伺候,找准机会来刺杀灭他满门的仇人。   可无奈彼时的他一无钱、二没关系,根本找不着什么法子,便想退而求其次,先潜伏在太子身边,等候好时机。   他奔波了许久,最后却只得失望而归。   就在楚斯快要认命的时候,李素守开了口,主动跟他换了差事。   那时候的李素守还叫苏铁蛋,听说是被继母卖进宫来的,楚斯与他的缘分颇深,两人不仅由同一个老太监教导,还被分到了同一间屋子,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免不了多说几句话。   对于李素守愿意把东宫的肥差让给自己,楚斯自然是高兴不已。   可在高兴之余,楚斯又有些不解了,伺候太子、伺候一个冷宫的皇子,任谁看了都知道该怎么选吧?况且两人刚刚认识不久,他又为何要与自己换呢?   心存疑惑,之后楚斯也问出了口。   谁知李素守回答道:“我去哪儿伺候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东宫还是冷宫,只伺候的主子不一样而已,你想要去东宫便去吧。”   他是个好人,可再好的人也终会被皇宫这个泥潭污染,那时的楚斯是这样想的。   想起往事,顾权心中有些无力感,他在东宫扫了五年的地,短短五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皇帝病逝、太子失德,曾经的冷宫废皇子登基,水涨船高,苏铁蛋也跟着一起沾了光,跟着“皇姓”,被封了九千岁。   他还没手刃仇人,仇人便自己去见了阎王,顾权心中很是不甘,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些什么的,否则这一切的罪全都白遭了。   就在他迷茫之时,顾权看见了元娘,虽说他们已经许多年未见过了,可顾权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佳人天成。   找到顾权后,元娘明显很激动,一颦一笑皆有韵致,看着这样娇俏的她,一个计划在顾权心中逐渐生根、发芽。   他需要个皇子,还要给这皇子找个好掌控的生母,元娘明显很符合这点。   于是,顾权把元娘送上了龙床,没多久他便如愿,元娘生下了三皇子李恣,得了封赏,也能够坐拥一宫、亲自抚养儿子。   顾权原先计划把李恣扶上皇位,之后由自己来亲自辅佐,他要这大好的江山败在李家子弟的手中,他要让李恣成为一个暴君,要让李家蒙受千年的骂名……   也许李素守说得对,他对元娘并非是真正的喜欢,如果是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会舍得这般对他们母子俩呢?   罢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忙忙碌碌半生,终是一场空。   顾权轻轻阖上了眼眸,不愿再去想了。   而这厢,李素守正忙着寻查三皇子李恣的下落,终于有了些眉头,根据手下传来的消息,李恣现如今被顾权藏在了郊外的一座庄子里,庄子周围还有不少的高手,看来那便是镇北王余留在京的势力了。   为了早日消灭这些势力,李素守当即便带人悄悄前往了那座庄子。 第55章   消灭楚家残余的势力   说干就干,李素守很快带着一些便衣侍卫包围了整个庄子,誓要把这些镇北王的残余势力全都给剿灭干净。   虽说他很同情楚家灭门之事,但那是先帝犯下的罪过,眼下正国泰民安,皇上爱民如子,国家也呈一片欣欣向荣之式。   况且牧朝刚刚经历过与大苑的战争,李素守绝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现在这难得的和平日子,所以他也绝对不能放任这群人继续报复皇家。   不单单是为了李泰,更是为了整个牧朝的安宁,他虽是个太监,却也是个爱国的。   望着眼前紧闭的屋门,李素守伸手捻了捻左手腕的佛珠串,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挥了挥手,底下的便衣侍卫立刻走上前、一脚踹开了屋门。   而此刻,庄内,绿叶满枝的老树上跳下了一个黑色身影,他落地极轻,像是只轻盈的猫儿一般,敏捷极了。   接着,他快速走进了一间屋子,一把推开了屋门,很是严肃地说道:“楚叁,外头有人来了,你快带三皇子走,就走书房的那一条暗道。”   楚叁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去了李恣的屋子,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打开了书房的门。   被这人单手拎起的时候,李恣还有些呆愣,他都在这庄子住了好些天了,平日里除了一日三餐之外,都没什么人来搭理他,现在这是怎么了?他拎着自己要去哪儿啊?   楚叁带着李恣走了,楚贰和剩下的几个死侍留在这里对付李素守带来的人,他们都是多年的兄弟,这种安排不用说自会明白。   走在暗道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斗声,楚叁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李恣看了看他,疑惑地问道:“外面怎么了?有人在打架吗?还有顾权,他人在哪儿呢?我好像许久没看见他了,他不是说要帮我夺江山吗?该不会都是骗我的吧?”   楚叁沉默了,李恣还在问着,叽叽喳喳的,像是只惹人恼的雀鸟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搭理自己,李恣便识趣地闭上了嘴,这十几年的皇宫生活没有教给他别的,单单“看人眼色行事”这点他已经学得炉火纯青了。   见他终于安静了,楚叁这才冷声说道:“三皇子,沿着这条暗道直走便能出去,至于主子所允诺的东西,怕是不能实现了,以后还请多保重。”   说完,楚叁便转身离开了,笑话,一切都没了,他为何还要守着这么个小娃娃?   见他要离开,李恣连忙想去拉住他,焦急地说道:“不行,你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你得保护我的安全,不然顾权……不然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而楚叁则是直接扯掉了李恣紧紧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开口说道:“主子这一生都没有子嗣,三皇子还是莫要瞎喊“爹”为好。”   他的力气很大,这一扯让李恣立刻摔倒在地,手心还磕在了地上,破了一大块皮,鲜血直流,膝盖处也是隐隐作痛,应该流血了吧?   疼痛让李恣眉头紧皱,他望着楚叁离去的方向,恨意占据了胸腔,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敢伤他了!   而楚叁可没空去管李恣心中的想法,从始至终,他效忠的只有世子一人而已。   眼下世子被俘、其他的几个死侍也正在经历一场“恶战”,他却要带着仇家的儿子一起逃跑,想想多可笑啊!   上一次王爷丧命,王妃命令他们几个带着世子和那个小丫头逃命,楚叁听了。   可这一次,他不想听了。   与其带着李恣躲躲藏藏过半生,他倒不如站出去,堂堂正正地跟他们一战,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等二十年后,他还能来继续效忠主子一家。   这样想着,楚叁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不想再躲了,这次誓要与主子共生死。   而院内,剩余的三个死侍正在与李素守带来的便衣侍卫打斗,虽说他们三个本领高强,可就算再强的人又岂能以一敌百呢?   没一会儿,这三人便落了下风,暗自算了算时间,楚贰心想楚叁已经带着三皇子逃出去了,便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几人都认识多年,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思,会心一笑。   李素守直感不妙,没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三人已经拿剑抹了脖子,一道道血液迸溅,一个个躯体倒下。   楚叁出来时,正好看见了这三人的尸身,立刻双眼猩红,他看着不远处的李素守,眼中恨意泛滥,只见他举起了剑,大声喊道:“李家真是好生不讲道理啊!暴君必亡,天要还楚家公道啊!”   李素守沉默了许久,开口答道:“诚然,楚家之事是先帝的过错,可镇北王不懂功高盖主这个道理又该是怎么说?”   “再者,先帝已逝,你们却仍旧深陷仇恨,只顾着私人恩怨,无视这牧朝的万千百姓,又该是什么公道?   现如今皇上治理有方,牧朝国土纵横、万国来朝,你们莫非都看不到吗?你说想要个公道,可这世上哪来的绝对公道呢?”   话音刚落,楚叁便摇了摇头,冷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逆贼,快拿命来!”说完,他便举剑朝李素守跑来。   只可惜他还没近到李素守的身,便被无数的便衣侍卫给生擒了。   看着地上的那几具尸体,楚叁的眼睛里满是决绝,他好似下定了什么主意,李素守连忙惊呼:“快拦住他,快……”   只可惜还是没来得及,顷刻间,黑红的血液顺着楚叁的嘴角流下,很快便没了气。   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李素守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也算是忠心,把他们都给埋了吧,好好安葬。”   侍卫们齐声答道:“是……”   回去路上,李素守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先帝只因为自己的猜疑便灭了楚家满门,他是有罪的,毕竟楚家何等的无辜啊!   可在仇人逝去之后,楚家人仍旧只想要报仇,他们不顾那些无辜的生命、甚至不管天下的黎民,一味地插手太子的选择,实在是可恨啊!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想到这儿,李素守又叹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再次感慨一番。   而此刻的李恣却刚刚从暗道内爬了出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身上也脏兮兮的,还有很多擦伤,想他先前虽然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也从没受过这样的苦楚啊!   但没办法,刚刚传来的打斗声实在是太激烈了,他有些害怕,也不敢回去看看,只能拼命地往前走了。   看着周围陌生的景物,李恣陷入了迷茫,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 第56章   顾权死了   想到顾权也是个可怜人,还是自己的师弟,李素守便去殿前求了旨,求皇上赏赐顾权鸩酒一杯,留他一个全尸,毕竟比起腰斩、凌迟处死、五马分尸……这已经是李素守能想到的最轻的死刑了。   李泰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准了,虽说他本想借此来个“杀鸡儆猴”的。   而就在这晚,顾权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切都如他原先预想的一样发展,四皇子李源落水死了,机缘巧合之下,三皇子李恣娶了苏迎雪,最后在皇后娘娘、丞相府和李素守三方势力的支持下成功登上了皇位。   但新皇能力不足,却又急着证明自己,紧接着便在自己的怂恿下,战争开始四起。   战乱后的牧朝简直是“人间恶狱”,到处都是烽烟弥漫,横尸遍野,鲜血甚至染红了周边的护城河,那些年岁不大的娃娃们伏在堆成山的尸体旁边啼哭,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快要震破他的耳膜了。   而这一切全都离不了他的手笔,他当了叛徒,他把牧朝的边防图送给了敌方……   还没有做完这个梦,顾权便被惊醒了,他急促地喘着气,只觉得浑身都特别难受,好半天才彻底缓了过来。   渐渐地平复下来后,他伸手随意抚了抚额头,这才发觉自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倘若是真的,未免也太恐怖了些,可令他害怕的并不是牧朝血流成河的场景,而是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太冷血了,为了一己私仇,他害了整个牧朝千万的百姓,那么多无辜的亡灵啊!   想到这些,顾权再没了睡意,他盘腿坐在稻草堆上,整个人好似陷入了黑暗之中。   突然,顾权的脑中开始不停地浮现小时候父亲教自己练武的场景,每当那时,母亲便会提前备好茶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他们父子俩,脸上满是笑意。   爹娘都在,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画面一转,父亲笑着进了京城,说是会给自己带礼物回来。   当时年纪尚小的他每日都在盼啊盼,满心的期待,忍不住猜起了父亲要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京城里的精致小玩意吗?亦或者是各种好吃的糕点?可自己最想要的还是一把大宝刀!   楚斯等了许久,从一开始的盼着礼物来,到最后只盼着父亲能归来。   可最后,他还是没能如愿,关北的一别竟然是父子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再见时,他高大威猛的父亲已经没了气息,而平日里温柔良善的母亲也哭得撕心裂肺。   他本以为这已经够惨了,谁成想苦难还在后头,母亲没了,楚家也没了。   不过顷刻间,他从高高在上的镇北世子变成了一个匆忙逃命的朝廷重犯,如此巨大的落差让当时尚且年幼的他该如何是好呢?   然后,死侍把他和元娘送到了父亲以前的好友身边,这位好友已经隐退多年,楚斯便跟他一起在深山老林中躲了几年。   虽说过了好几年的平淡日子,可他心中的仇恨反而日益剧增。   母亲死前让死侍带来了元娘,楚斯知道母亲的意图,她想要元娘陪着自己,然后一步一步地放下心中的仇恨,她还想要自己娶了元娘,不让楚家的这一支血脉从此断绝。   楚斯都明白的,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忘却所有,更无法就这样放下仇恨。   他原本想如了母亲的愿,等有了子嗣后再去找李家人报仇,可最终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因为这样活着太痛苦了,总要去做些什么才对,不然的话,他寝食难安。   于是,他留下一封书信,偷偷下了山。   在宫中遇到元娘是顾权从没有想到过的事,可偏偏发生了,通过元娘,他与父亲留下的那几个死侍再次取得了联系,也开始悄悄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   渐渐地,他心中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形,这个计划开始慢慢地生根、发芽,等结果之日,便是牧朝的灾难之时。   顾权分不清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他突然觉得有些庆幸了。   父亲最是重情重义,关北的万千将士、边域的众多百姓无一不敬他、爱他。   倘若要让他老人家知道自己曾犯下这么重的杀业,怕不是气得要从棺材里跳出来。   顾权深感这世界不公,他的爹娘明明是那般好的人,却偏偏没有个好结果。   可正如李素守所说:“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这些都是命,他们只能认了,纵使心中仍有不甘,现在的他也不得不认了。   叹了口气,顾权不愿再去想,一人独坐到天亮,迎到了初日的第一抹暖阳。   跟着这暖阳而来的,还有李素守这人。   虽说他是这牢狱里过得最好的囚犯,可牢房仍旧是牢房,稻草下面老鼠和蜚镰什么的都少不了。   而且还有些阴暗潮湿,可李素守却不嫌弃,直接盘腿坐在了稻草堆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又对视了几眼,顾权轻轻一笑,问道:“九千岁怎么有空来了?”   “阿权,我来送你一程。”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端来了酒食,浓郁的酒香味、各式的饭菜香立刻扑面而来。   顾权伸了个腰,往前移了移,笑着说道:“好,谢谢你专程来送我一趟了,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啊!还有这酒,闻着真香。”   说完,顾权伸手就要去拿酒杯,李素守见状,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顾权愣了愣,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提起筷子,开始吃菜。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可气氛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存在。   顾权又吃了几口,李素守只看着他,保持沉默,脸色很是复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自己什么都不应该说。   见他这样,顾权放下筷子,举起了酒杯,说道:“这杯敬你,多谢半生照顾了。”   正要喝下去的时候,顾权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哦对了,以后可要看紧你的那个宝贝闺女,千万别让她靠近李恣,不会幸福的。”   李素守心有疑惑,他闺女怎么会跟三皇子有关系呢?可还没等他问些什么呢,顾权已经将鸩酒一饮而尽了。   鸩酒下肚,很快便会毒发,李素守没有忍心看下去,只快速离开了这里。   听说顾权死的时候,是笑着的,也许他已经想通了,现在彻底解脱了,也许不是,但故人已经不在,揣测过多也毫无意义。   念在以往的交情,李素守帮他收了尸,既然已经这般苦,就别做个孤魂野鬼了吧! 第57章   苏迎雪回家   四皇子的遇刺案了解后,苏迎雪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在皇宫住了这么些天,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自己家了。   苏迎雪要回家,皇后娘娘和宸阳倒是颇为不舍,几番挽留,都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受伤的这段日子里,她受了太多人的照佛,皇后娘娘的、林尚书和林夫人的、还有玲姨和干爹的……   苏迎雪并不是个只会接受的人,而且她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付出都是双向的。   既然他们对自己这般好,那自己肯定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所以她也要付出自己的好。   报答是真的,该怎么报还得细细思量。   在礼貌地辞别了皇后娘娘和宸阳之后。终于,她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今天是干爹一人来接自己的,玲姨没有来,她听干爹说,玲姨此刻正在家中忙着做膳食,说是要给她好好地打打牙祭。   凭借着她与玲姨这么些年的默契,苏迎雪知道,玲姨肯定准备大肘子了。   想到这儿,苏迎雪便忍不住口水直流,由于在养伤期间的她需要饮食清淡,整日便是一些清汤寡水的,天知道她都已经多久没抱着大肘子啃了,实在是想得慌啊!   见她这么高兴,李素守轻摸了摸她的发顶,笑着说道:“今日还有别的客人要来。”   “谁呀?我认识吗?”   李素守点了点头,轻声答道:“雪儿认识,而且还很熟。”   苏迎雪双手撑着下巴,安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干爹,你说的客人是不是权叔呀?”毕竟她已经好久没见权叔了,应该是他才对。   李素守摇了摇头,很是惆怅地说道:“不是,你权叔啊,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苏迎雪疑惑地皱了皱眉,心中很是不解,干爹刚刚居然说:权叔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这怎么可能呢?权叔与干爹的感情明明这般好,怎么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呢?   先等等,不会是权叔出什么事了吧?莫非是权叔人没了、不在人世了吗?但不对啊,重生前的权叔没有死得这么早啊!   如果权叔真没了,他又是怎么死的啊?重生前,权叔明明死于流放路上才对。   难道这又是因为自己重生发生的变化?   苏迎雪有些想不通了,见她这样疑惑,李素守便将事情的发展经过从头说起。   等他讲完,苏迎雪彻底愣住了,原来权叔的真实身份是镇北王的世子-楚斯,原来权叔进宫是为了报仇,原来她跟沈昱这么无心一搞,居然挖出了一个重生前从未知道的惊天大秘密啊!   权叔想借扶持李恣登基来报仇,那他报复的不应该只是李家,还应该有整个牧朝。   那以前的一些往事,牧朝打仗一直输、宸阳被送去了敌国和亲、九千岁一家覆灭……岂不是全都跟他顾权脱不了关系啊!   原来他才是幕后最大的黑手,原来她曾喊了仇人那么多年的“权叔”,原来自己的仇人不只顾权一个……   苏迎雪越想越震惊了,在干爹被诬陷通敌卖国之时,她还曾为顾权替干爹求情而感动了许久,还在知道顾权死于流放的路上之后,妄图托人去给他收尸!   苏迎雪万万没想到,自己枉信了仇人。   此刻,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而李素守见了却误以为她这是在为顾权伤心。   毕竟先前顾权来家中做客时,苏迎雪表现得倒是颇为喜欢这个叔叔的。   想到这儿,他突然有些想抽自己一巴掌了,莫不是太闲了?居然跟个小娃娃说什么死啊、仇人的,平白惹得这小丫头伤心。   看着现在一脸严肃的苏迎雪,李素守的心中后悔极了。   为了以防这小娃娃下一刻就会哭出来,李素守急忙开始转移话题了,只听他有些讨好地说道:“雪儿,今日要来府上做客的是林崇文夫妻俩,还有那个叫林宴温的。”   果然,苏迎雪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林尚书这一家给转移走了,经历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她还挺喜欢林尚书一家的。   可在喜悦过后,苏迎雪很是不安地问道:“真的吗?可是干爹,我的伤已经好了呀,他们为什么还会来啊?还有林叔叔和婶婶,怎么会对我那么好呢?你跟林尚书真的只是单纯的同僚关系吗?”   李素守信誓旦旦地答道:“当然了,我跟林崇文只是单纯的同僚而已,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你今日回家了就知道,干爹也不好多说。”   苏迎雪听话地点了点头,心中则是暗暗猜测起了原因,当然她是不会再怀疑这两人别有用心,毕竟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回家的马车缓缓驶着,苏迎雪的思绪也渐渐飘散开来。   苏迎雪的日子很好,而李恣却不是了。   那日,他刚刚从暗道爬出来后,便迷了方向,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皇宫外的世界。   可李恣对这世界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因为周围尘土飞扬,还有不少耸起的坟头,每次天一黑,不远处就会传来野狗的叫声,配上晚间呼啸的冷风,他总会被吓得不轻。   更为关键的是,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挨饿,却根本找不到什么吃食。   实在是没办法了,李恣就拿身上的锦衣跟乡野的村民换了两个野菜团,许是饿极了,他居然也不觉得这东西粗糙了。   李恣不敢回去那个庄子,生怕还会有人在那儿守着要他的命,就这样度过了几日。   可熬了几日后,李恣现在非常想回宫了,无论如何自己都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怎么都不该放任自己继续流浪民间才对。   可等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城内时,却偶然听见了顾权正是“镇北王余孽”的事。   而且他先前与顾权之间的合作也被公之于众了,思量再三,李恣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回去了。   先不提父皇要不要杀他,单单是皇后娘娘和丞相府就不能容下他了。   毕竟只要自己一日活在世上,难免不会有人跟顾权一样,在自己身上打些歪心思。到那时,危害的可不仅仅是李源一人了,而是牧朝的江山。   所以自己一定不能回去,他的存在一定会被那些人警惕的,保不齐他会死的。   想到这儿,李恣的心中升起了一阵恐慌,他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城门,却在着急之中撞上了一辆马车,立刻昏死在了地上。   看见自己撞了人,车夫一阵慌乱,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时,车帘便被人掀起,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缓缓下了车,他看着地上昏倒的李恣,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便让车夫把这孩子移到了马车内。 第58章   认亲(一)   今日,九千岁的府邸格外热闹,还未到家,苏迎雪便看到门前已经站了许多人。   马车缓缓停下,紧接着车帘被人掀开,林崇文伸出了手,笑着说道:“来,雪儿,小心些,我抱你下车。”   苏迎雪一惯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于是点了点头,任由林崇文抱着下了车。   等她双腿站在地上之后,白桢立刻走上前,一把牵住了苏迎雪的手,接着很是熟稔地带她进了府。   这里是九千岁府,并不是林府吧?苏迎雪立刻抬头看了看牌匾,顿时放下心来。   没走错,九千岁府,就是九千岁府邸。   苏迎雪不好意思推开白桢,可是一想到干爹还在车上呢!   顿时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干爹早已经下了车,眼下正望着自己笑,心中的不安瞬间消散了不少。   不一会儿,白桢领着苏迎雪进了屋,饭桌上已经摆了不少的吃食,一旁还站着个熟悉的少年郎,他看着自己来,腼腆一笑。   终于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妹妹,林宴温心中欢喜极了,只见他轻轻笑了笑,然后柔声说道:“雪儿妹妹好,妹妹可还记得我?听闻妹妹最近受了伤,眼下可好全了?”   他这一口一个妹妹的,态度很是殷勤,倒让苏迎雪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便迟迟地没有答话。   她久久不语,林宴温倒也不甚在意,仍旧笑着说道:“妹妹难道不记得了吗?我是林宴温,上次你还跟宸阳公主一起来青莲书院找我玩的,妹妹现在想起来了没?”   苏迎雪反应过来后,轻摇了摇头,又担心对方会误会,开口答道:“我没忘记你。”   而林宴温并未再说话,只是仍在笑着。   苏迎雪看着他脸上肉眼可见的喜悦,立刻往白桢的身后躲了躲,心想:林宴温这是抽的哪门子风?笑得好莫名其妙啊!而且他以后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是宸阳的夫君,所以自己一定得跟他保持距离。   倒没有不相信宸阳,而是单纯怕麻烦。   聪慧如林宴温,很快便明白了苏迎雪的故意疏远,他暗自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刚刚的细节,猜测自己到底是哪点做得不妥了。   妹妹的疏远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而且妹妹不会有错,一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对……   林宴温是家中独子,这在信奉“多子多福”的牧朝很是少见,自打他有记忆开始,周围的大部分同龄人家中兄弟姐妹都颇多,整日听着这些人炫耀“家中小妹多么可爱”、“家中幼弟又干了什么坏事”,时间一长,他竟然有些羡慕了。   因为在林家,虽说家世显赫,衣食富裕,祖父母和爹娘都待他极好,可林宴温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也许是因为太冷清了。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受,只是觉得倘若有个弟弟妹妹陪着会更好。   林宴温本以为这个愿望永远不会实现了,毕竟他爹不愿意,说是心疼他娘。   于是他也只能作罢,可谁知道自幼走丢的小姑姑居然会留下了子嗣,这倒让他惊喜不已。   这世上,应该没人会不喜欢有个软糯可爱的小娃娃当妹妹吧?   他反正是喜欢的不行,虽说苏迎雪只是他的表妹,但自己肯定会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他还要加倍努力读书,争取早日考到功名、当个大官,成为妹妹的大靠山。   林宴温又多了个抱负-未来因为有他在,所以这京城中没人敢去欺负苏迎雪了。   少年郎意气风发,豪情壮志,发誓要给自家妹妹最好的生活,以后她想嫁人便嫁,不想嫁就由林家养她一辈子。   想到这儿,林宴温陷入了沉思,看来他以后还得好好赚钱才是,等以后妹妹要嫁人了,就当她的嫁妆;要是不想嫁,就当她以后的零花。   他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好的哥哥!   看着这人从喜悦转为沉思,接着又变成了自信满满,苏迎雪只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她躲在白桢身后,心想:这林宴温莫不是精神有些问题?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得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撮合宸阳和他了。   “都站着做甚?快些入座,林夫人,还有林公子都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赵玲走了进来,笑着招呼道。   见此,苏迎雪连忙松开了白桢的手,一把抱住了赵玲的腰身,撒娇似地说道:“玲姨,雪儿也想吃,想吃大肘子、醋鱼、凉拌鹿筋……反正就是好多好多想吃的。”   “好好好,都有,大肘子一早便给你烧好了,我还让人备好了苦菊茶。”   苏迎雪笑着答道:“玲姨对我可真好。”   一旁站着的白桢听完,也不由得心生感慨:这赵家女生了一颗玲珑心,做事果真是细致,竟然连苦菊茶都提前备好了。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子不安,毕竟李素守和赵玲对雪儿这般好。   而雪儿又是个念旧情的孩子,怕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跟他们回林府去。   如若雪儿不回去……想起家中那两个翘首以盼的老人,白桢就更加犯愁了。   可就在她想得入迷之时,突然间,一双手搭在了白桢的肩膀上,她疑惑地抬头看去,刚好撞上了自家夫君满是担忧的神色,顿时心中一暖,轻轻笑了笑,让他心安。   李素守和林崇文是一起来的,好像两人刚刚在外头说了些什么,苏迎雪很好奇,但也没有多嘴去问。   赵玲招呼着几人入了座,紧接着就把苏迎雪最喜欢的大肘子递到了她面前。   望着这个集色香味三者于一身的大肘子,苏迎雪感动的就差两眼汪汪了,她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大口,只觉得玲姨对她真好,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玲姨太厉害了……   她吃得很快,却很优雅,毕竟宫中的礼节可不是白学的,全都刻在骨子里了。   她一人吃,五人看。   白桢、林崇文:外甥女真是太可爱了!   赵玲:雪儿吃得可真香,看来自己今日的做饭也很成功啊!这该死的满满成就感。   李素守:不愧是我闺女,怎么都好看。   林宴温:妹妹好像挺能吃的,看来他以后一定得努力赚钱了!   ……   而苏迎雪正在沉迷干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吃完后,看着这奇奇怪怪的五人,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腥,心想自己刚刚应该没失态吧?   她擦干净了嘴,发现这五人还是只盯着她看,苏迎雪心中无奈极了,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们都不吃吗?”   李素守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说道:“吃,我们吃,都快些吃,来来来。” 第59章   认亲(二)   眼看众人都动起了筷子,苏迎雪这才觉得没那么尴尬,低头继续跟饭菜斗争去了。   在酒足饭饱之后,玲姨先前准备的苦菊茶也被端了上来,人手一杯,喝了还能去燥热、败败火,简直是居家必备。   这茶入口有种淡淡的甜,伴着微微的苦,喝着倒有种别样的意趣。   这饭吃完了,茶已经喝了有一会儿,桌上的糕点也被苏迎雪吃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见林尚书一家起身告辞,于是她有种预感,接下来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在苏迎雪吃完最后一块甜饼的时候,白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转头看着她,神情很是复杂,像有什么要说似地。   见状,苏迎雪连忙喝了口苦菊茶解解腻,然后飞快地放下茶杯,静等佳人开口。   可她等了许久,只等来重重的叹气声。   难道这就没了吗?苏迎雪有些疑惑地问道:“林婶婶,您刚刚要跟我说什么呀?”   听见这声“婶婶”,白桢的心中很是难过,她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说道:“雪儿,别喊我婶婶,其实我,我是你舅母,他是你舅舅,这是你表哥,我们都是一家人。”   舅舅?舅母?表哥?等等,那林尚书不就是她娘的兄长大人吗?   想到这儿,苏迎雪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吊坠,干爹说那是她娘留下的东西,她得拿出来给林尚书一家看看,毕竟这种亲戚关系千万别搞错了才对。   可她一摸,却发现脖子上空空如也,她的坠子呢?不会弄丢了吧?   一想到自己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苏迎雪的心中便有些恐慌了,她当真是个“马虎精”,怎么坠子丢了都没发现啊!   见她这样着急,李素守干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开口安慰道:“雪儿先别急,坠子在林家放着,那日你受了伤,昏迷不醒,我又听玲娘说林夫人询问坠子的事,便自作主张取下了坠子,转而去了林府。”   李素守本来是想跟苏迎雪打声招呼的,可她却迟迟不醒,于是便存了先拿后说的心思,谁想到最近事情一多,全都给忘了呢?   不管怎样,这事是他做得不对,毕竟不问自取,实非君子之举。   他说完,苏迎雪立刻松了一口气,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很是庆幸地说道:“还好还好,没丢就行,没丢就行了。”   白桢也柔声说道:“雪儿,你放心,那块玉坠子是你娘三岁时收到的生辰礼物,由你外祖父亲自雕刻的,现在在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手里,不会弄丢的。”   苏迎雪又点了点头,并未开口答话,因为她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毕竟从“婶婶”到“舅母”,这跨度还是有点大的……   她沉默应答、不说话,虽说这在林崇文的预料之中,可当一切都真的发生之时,他的心中别提有多失落了,林崇文盼着苏迎雪能喊自己一声“舅舅”。   但又知道这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他做错了事、犯下了一个大罪过。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苏迎雪有些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紧接着,小声问道:“你们能说说看我娘是怎么走丢的吗?”   她话音刚落,白桢立刻看向了林崇文。   却只见他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娘走丢了,这都怪我……”   林崇文将往事一一道来,坐在一侧,苏迎雪听得眉头紧皱,因为重生前的她压根没经历过这事,也从不知道自己跟林家居然有这么深的关系。   况且那时候的林尚书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他只会动不动写一些“万字小作文”,说自己德行不够,难当皇后大任什么的。   想起往事,苏迎雪又看了看林崇文现在这张满是沧桑的脸,以前骂她毫不留情的“犟老头”居然一朝变成了她的亲生舅舅,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反差好大啊,倒叫人怪不适应的。   林崇文说完,苏迎雪还是没答话,这捉摸不定的态度倒让林家人心里有些慌乱了。   只听白桢急忙说道:“雪儿,他绝对不是有意的,这点我可以对天发誓,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你娘,我们从不奢求你能代替嫣儿原谅我们,只求你肯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苏迎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只求救似地看向了干爹,盼着他能教教自己。   接受到了自家闺女的求救信号,李素守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雪儿,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遵从内心就好了。”   遵从内心?苏迎雪低下了头,想了许久,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他丢了娘亲,可是娘亲要是不丢的话,我也不会出生了,而且他们都对我极好,我不舍得他们伤心,可又怕娘亲会怪我……”   苏迎雪很纠结,想到近些日子,林家对自己的好,她便说不出什么狠话,可一想到娘亲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苦,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轻易原谅他们。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好?   见她这般纠结,赵玲轻轻抱住了她,柔声说道:“你娘怎么会舍得怪你呢?你可是她和心爱之人生下来的宝贝。”   苏迎雪吸了吸鼻子,哽咽地答道:“可我爹娘活得都好苦,我现在心里好难受。”   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便伏在赵玲的肩膀上,小声抽泣了起来。   一时间,白桢也觉得鼻头一酸,就连林崇文都红了眼眶,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孩子,我们不会逼你原谅我们的,只求你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否则等到百年之后,我们更无颜去见你娘了。”   白桢说完,苏迎雪伸手擦了擦眼泪,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这几张熟悉的面容,哭着说道:“对不起,可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能不能让我再想两天?”   也许她该原谅,也许不该,这世上的抉择总是太过于复杂,都需要好好思量。   白桢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苏迎雪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倚着玲姨的肩头闭眼沉思。不一会儿,她居然睡着了,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怎地。   而林崇文一家也不好继续叨扰了,眼看赵玲把苏迎雪安顿好了,这才放心离去。   坐在马车内,林宴温想着妹妹那一双哭红的双眼,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   虽然他已经有妹妹了,可妹妹不一定想认他啊!这也太让人难受了。   而此刻,林崇文夫妇内心也是失落极了,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没事的,只要他们真心相待,迟早一日会打动雪儿的心。 第60章   半夜到访的沈质子   苏迎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醒来时,才发觉现在已经是半夜了,碰巧这时肚子突然又有些饿了,她捂着自己饿得“咕咕叫”的小肚子,想起了今日晚膳剩下的糕点,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反正她才七岁,暂时还不需要身材管控吧?饿了就应该去吃东西,不然等饿坏了身子,以后就会长不高了。   这般想着,苏迎雪快速跳下了床,穿上绣花鞋,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好想吃小糕点!   而此刻的沈昱正在盯着一片月光倾泄的地面发呆,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卖力奔跑的身影,只觉得这人很是熟悉,立刻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一时间,风声呼啸,衣衫翩起,苏迎雪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好奇地回头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她身后居然站了个人啊,不会又是什么刺客吧?   求求老天爷了,真给跪了,她的伤还没好多久啊,不想再重复一次每天清汤寡水的生活。   想念肘子,想念冰皮糕点和一口酥……   等等,这个刺客好像不太高啊!由于周围的夜色太深,而两人的距离又有些远。   所以苏迎雪看不清楚这“刺客”的脸,只能看个大概的人影罢了。   也不知是脑抽了还是怎地,苏迎雪脱口而出:“沈昱……”   说完,她尴尬地笑了笑,内心却疯狂地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叫你嘴贱,你瞎喊什么啊,这要不是沈昱那得多尴尬,不对,这要是沈昱才是最尴尬的啊!   她不过喊了声“沈昱”,那人立刻笑出了声,看样子心情很是不错。   没等苏迎雪再次开口询问,这人已经缓缓走动起来,下一秒,沈昱便挺立笔直地站在了苏迎雪面前,纯洁的月光洒下,倒给他镀了层柔和的外缘,显得整个人风采卓佳。   沈昱现在真是八岁吗?怎么感觉气质跟重生前完全不同了,这不应该啊!   见苏迎雪还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神,沈昱都快被她气笑了,眉头一挑,开口问道:“苏小姐怎么知道是我?莫不是因为,一直在想着我?”   只这一句话,苏迎雪便知道沈昱变了,可变成什么样不好,非得变成贱兮兮的呢?   想到这儿,苏迎雪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沈质子,这是我家,你来干什么?不对,你是怎么来的?怎么出的宫?还有,你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吗?”   苏迎雪看了看自家的房屋,又看了看沈昱现在的小身板,心想这人是怎么敢的,就不怕突然一摔成傻子吗?   想想沈昱变成傻子后的场面,又想起了她在刑场上看到的一身黑底绣金龙绸袍、贵气十足的沈昱,苏迎雪没忍住打了个激灵,这反差好大,太吓人了。   不行,她不能允许沈昱变成一个傻子。   说完,苏迎雪又悄悄看了一眼沈昱,接着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心想他现在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爬人家屋顶的危害之处。   所以自己一定得好好教导他才是,毕竟自己比他大了那么多岁,当他姨母都不过分。   她怎么又走神了,沈昱皱了皱眉头,直接问道:“是我长得不好看了吗?”   而这话彻底惊呆了苏迎雪,她看着少年那张白皙的面容,猜测这个沈质子莫非在审美上还有亿点点问题?   看着她眼中的惊讶,沈昱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大晚上的,你出来干什么?”   苏迎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饿了……”   见她这还有些委屈的表情,沈昱的心情瞬间又变好了,只见他笑了笑,接着一把牵住了苏迎雪的手,柔声说道:“你还真是只小猪,走吧,我带你去找好吃的。”   苏迎雪站在原地不动,很是嫌弃地问道:“你知道我家东厨在哪儿吗?”   沈昱愣了愣,心中懊恼极了,重生前的他知道,可现在的他明面上是第一次来九千岁府,怎么会知道东厨在哪儿呢?这回怪他太草率了,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想到这儿,沈昱心中有些忐忑,面上却是不显,他就是怕这小丫头知道自己也重生了,就不想管自己了,那可不行啊!   沈昱不走了,也不说话了。   见他这样,又想到这阶段的小孩子都挺喜欢表现自我的,苏迎雪猜测自己刚刚是不是打击到他的积极性了。   于是立刻开口安慰道:“没事,你第一次来不知道也正常,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去。”   说完,就牵着沈昱走去了东厨,她倒也没多想,毕竟现在的沈质子还是个小娃娃。   而沈昱看着两人紧紧握住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真是大好,他今夜跟苏迎雪牵手了,等回去一定要好好记录下来,就写:牧朝旭德十五年间,亥月朔七日,苏迎雪跟沈昱牵手了。   毕竟这一世的重来太难得了,沈昱并不想错过与苏迎雪的分毫。   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东厨。   苏迎雪看了看比她还高的木制橱柜,熟练地找来一个小板凳,直接踩了上去,很轻松地打开门,端出来一盘子糕点。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平常就没少起来偷吃,真不愧是她,太可爱了。   沈昱看着苏迎雪,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许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苏迎雪怎么样,傻也好、贪吃也罢,就是很好看。   而苏迎雪看着盘子中的小猪包,知道这些都是白桢做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了。   她把盘子递给了沈昱,又开始翻起了橱柜,可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玲姨做的东西已经被吃完了,而这些可爱的小动物糕点因为是白桢做给苏迎雪的,所以大家都没动一下。   算了,不找了,苏迎雪拍了拍小板凳上的灰,也没嫌弃,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她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心托住下巴,像是在想些什么。   沈昱疑惑地问道:“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了?这东西看着还挺好吃的。”   苏迎雪没答话,沈昱继续说道:“怎么了?突然变得那么严肃?心情不好吗?要不要跟我说说,没准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看了看沈昱,想起他是个神童,没准真能帮到自己,于是,苏迎雪小声说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些小纠结……”   没一会儿,苏迎雪说完了,沈昱指着糕点,问道:“所以这些都是她做给你的?”   苏迎雪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气呼呼地答道:“什么给我做的,都说是我朋友了,你别瞎说,我真是傻了,搁这儿跟一个八岁小娃娃讲这些。”   沈昱捏起一块糕点,幽幽地说道:“七岁了不起哦,瞧不起八岁的小娃娃。” 第61章   沈昱的建议   苏迎雪表示自己不想跟一个八岁的小娃娃继续斗嘴了,只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神情严肃,沉默不语。   她不想说话,沈昱也没去打扰,只是专心吃起了盘子里的点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鱼状的糕点被递到了苏迎雪嘴边,她缓缓抬起头,沈昱也很是配合地把这糕点拿高,笑着说道:“你不是说饿了吗?来一口,还挺好吃的。”   其实味道一般般,于他而言,有些太甜了,但按照自己对苏迎雪的了解程度,这个甜度才是刚刚好,小丫头肯定会喜欢。   眼看他还要喂自己,苏迎雪连忙拿过了糕点,放在手中,就是不肯动嘴。   见状,沈昱直接开口劝道:“你……哦对,不是你,是你那个朋友,你那个朋友纠结人,但没有必要纠结东西啊。再说,这东西吃了也没事,快吃吧!”   算了,她也不想装了,这个凭空捏造的朋友已经被沈昱彻底看穿了,没意思了。   苏迎雪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答道:“唉,你不懂,如果我把糕点吃了,就说明我心里还是有些向着他们的,到时候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呢?   我总觉得跟他们太亲近的话,我就对不起我娘,可不去亲近他们,看着他们那么失望,我又会很难受。”   这正是苏迎雪的纠结之处,她娘这一辈子过得很苦,要说她出生平凡也就罢了。   可她偏偏有个千金小姐的出生,而之后所有的苦难都始于走丢那一日。   虽然苏迎雪很心疼她娘,但又不得不承认,林家的几人对她确实是不错了,自己肯定不好意思做得太绝啊!   纠结,纠结,太纠结了……   看着手中可爱的小鱼状糕点,苏迎雪止不住地叹气起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昱默默地捻了捻指腹上的糕点碎粒,犹豫再三,还是轻声说道:“雪儿,这糕点已经让我吃了一块来着。”   苏迎雪猛地起身,连忙看向那碟子糕点,发现还真少了一块,顿时气得捶起了胸,悲痛地说道:“你,你,沈质子,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了……”   捶了没有三秒钟,累了,不想捶了。   苏迎雪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似地,继续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你吃就吃吧,全当是我吃的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鱼形状糕点,这次没有犹豫,开始大口咬了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见她还吃得这么香,沈昱一时间没有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听见他的笑声,苏迎雪不自在地移了移自己的小板凳,却听见这人还在笑,便凶巴巴地喊道:“你笑什么笑啊!吃一块也是吃,吃两块也是吃,我吃糕不行吗?”   自己都愿意替沈昱背锅了,他还笑什么笑啊!难道饿了就不能吃块糕点吗?   看着她这奶凶奶凶的模样,沈昱笑得更欢了,却又担心这小姑娘会生他的气,只得强忍住笑意,附和道:“行行行,您吃,您继续吃,想吃多少都行。”   紧接着,沈昱转过了身子,左翻翻、右翻翻,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似地。   咽下最后一口小鱼形状的糕点,苏迎雪又拿了块小猪形状的,她把整个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立刻被撑得鼓鼓的,嚼了好几下,最后艰难地咽了下去。   她吃了好几块糕点,看见沈昱还在找东西,便疑惑地问道:“沈昱,你在找什么?”   沈昱头也不抬,开口答道:“找凉茶,我怕你噎得慌。”   一开始没觉得噎,可现在嘛,好像是有点噎得慌了,很不舒服的感觉。于是,苏迎雪赶忙咳了咳嗓子,没一会儿,一杯水又递到了她的嘴边。   苏迎雪道了谢,双手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嗓子是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   喝完水,苏迎雪继续低头吃起了糕点。   她当然也没只顾着自己吃,也递了一块糕点给沈昱,毕竟人家刚刚帮她倒水了。   而沈昱则是笑着拒绝了,这就没办法了,她向来是一个善良的人,从不会强人所难的,既然沈昱不吃,那就只有她自己吃了呀!   都是她的了,红豆馅的、玫瑰酱的……   这一盘子糕点最终全都进了苏迎雪的肚子,她怀中抱着空盘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脸上的笑意满满。   这时,沈昱又递了一杯水来,苏迎雪伸手接过,还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孩子不错,太会来事了!   沈昱笑着问道:“吃饱了?喝足了?”   喝完水,苏迎雪轻轻点了点头,吃饱喝足了,今晚指定能睡个好觉。   沈昱拿过她手中的水杯,放在了桌上,继续问道:“那就好,雪儿不妨跟我说说看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总不能一直逃避?”   此话一出,苏迎雪顿时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萎靡地低下了头,心中原先因为美食而产生的喜悦感全无,整个人显得有些丧气。   她还没想明白来着,现在还真给不出什么具体的答案。   见状,沈昱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了抚苏迎雪的发顶,柔声说道:“雪儿,你娘是你娘,你是你,就看你心中想不想接受那些人当你的亲戚了,不必顾虑太多了,我想你娘也是愿意多个人来疼你的。”   谁会嫌靠山多啊!   沈昱在心中默默地替苏迎雪盘算了一下,以前有九千岁护着她,现在又多了个林尚书,而且那林宴温以后也是个有出息的。这样一来,京城中谁还敢来欺负她呢?   现在的他羽翼未满,无法时刻在苏迎雪身边护着,能多几个靠山,他也更放心。   沈昱现在想得很好,可到了以后却是追悔莫及,他左一个“舅舅”,又一个“表哥”的,光忙着讨好苏迎雪这些娘家人了。   这些都暂且不提。   沈昱说完后,苏迎雪陷入了沉思,其实仔细一想,沈昱说得也不无道理,而且林家从没忘记过她娘来着。   苏迎雪心动了,经历过前面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还很喜欢林家几人。   见她的眉头缓缓松开,沈昱便知道她已经想通了,立刻拿过她怀中的空盘子,说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睡觉。”   “哦哦,好的。”   沈昱送苏迎雪回了房,路上,苏迎雪突然又问道:“沈昱,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你是怎么出宫的啊?偷偷跑出来的吗?”   “嗯,毕竟你是为我受的伤。”   好吧,她救了沈昱,沈昱只是单纯关心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就好了。   把苏迎雪送回了房,沈昱便快速离开了这里,他拨开野草,看着眼前的狗洞,只觉得心酸至极,从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钻狗洞的地步啊!   由于牧朝的宫墙年久失修,有野狗来这儿打了几个洞来着,谁成想最后全都便宜他了,这狗洞,打得实在是妙啊! 第62章   提前准备嫁妆   翌日清晨,苏迎雪利索地起了床,她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看窗外的那一缕晨曦,只觉着这一觉睡得真好,让人神清气爽的。   昨夜想通了林家的事,所以她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还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调。   哼着小调,苏迎雪在自己的衣柜里选了许久,最后确定穿一身鹅黄色的烟云妆花裙,虽说这套衣裙已经买好久了,但今天还是第一次穿来着。   取下衣服,她快速地穿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臭美了起来,不管再活多少世,这张脸自己都能永远满意。   虽说这张脸蛋是拿上一世的脑子换的,但还是很好看。   许是因为兴致来了,苏迎雪理了理披散的长发,然后掀起裙摆,转了几个圈圈,她本以为自己会稳稳地停下,可谁成想一不小心转多了,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了。   最后她没站稳,又往后踉跄了几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站在原地,等到眩晕感完全消退后,苏迎雪不自在地瞧了瞧四周,眼看没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没人看到就行,这太丢脸了。   今日照例还是玲姨给她梳头,而她的头上也从两朵大花变成了一朵。   看着这个快比自己头还大的蓝色蝴蝶花发饰,苏迎雪在心中默默地安慰起了自己,毕竟两朵变一朵,下次就能没。   她本来是不喜欢这种发饰的,总觉得太过于浮夸了些,可你要问苏迎雪喜欢什么,那她也答不上来。也罢,得过且过,毕竟这种东西看多了,也就会习惯了。   而赵玲轻轻捻了捻这发饰的花瓣,犹豫了再三,开口问道:“雪儿,昨日林夫人送来的那碟子糕点……”   苏迎雪立刻点了点头,答道:“我昨晚上醒来后觉得太饿了,就全都吃了。”   “吃就吃了,那些本就是林夫人专门做给你的,只是你对林家这事又是怎么想的?当然,九千岁并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他说只要你能高兴就行了。”   苏迎雪又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明日想去见见他们,玲姨,你觉得呢?”   赵玲笑着答道:“好,都听你的,我今日便叫人准备一些礼品,毕竟也是你的外祖家,我们莫要失了礼节才对。”   苏迎雪软糯糯地道谢,之后,赵玲便牵着她一起去用早膳,气氛很是欢快。   而此刻的林府却是不然。   白桢捧着粥碗,苦口婆心地劝道:“婆母,从昨晚到现在,您一口东西都没吃,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身子骨重要啊!”   而老妇人只摆了摆手,很是虚弱地答道:“我这心里难受,吃不下,吃不下……”   见她就是不肯吃饭,头花斑白的林老太爷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你说你这老太婆这般折腾自己做甚?这么折腾的话,外孙女就能回来吗?要真能回来,我陪你一块儿折腾,你说怎么折腾都行。”   林老夫人挣扎着坐起身,然后指着林老太爷的方向,开口反驳道:“你闭嘴,你非得把我气死了才行,我这心悸得厉害,你也不说来哄哄我,只会可劲儿的骂我。”   “桢儿,瞧见了吧?你娘现在生龙活虎的,把碗给我,你先下去休息吧。”   白桢笑了笑,把粥碗递给了林老太爷,转而握住了林老夫人的手,安慰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雪儿给您接回来的,您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毕竟您得亲眼看着这孩子长大成人呢!”   虽说她心里急,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林老夫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最近倒是辛苦你了,桢儿,你是个好孩子。”   白桢走出院子时,看见林崇文在等她。   心中的疲惫感顿时全无,她小跑上前,一把牵住了林崇文的手,笑着说道:“走吧,温儿还在等着我们用早膳呢。”   林崇文看了看不远处的院落,担忧地问道:“娘那儿……”   “有咱家这老太爷哄,没啥大问题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白桢突然停了下来,林崇文疑惑地看向了她,只听她叹了口气,紧接着一把扑在了自己怀里,委屈巴巴地说道:“夫君,你说我们怎么样才能把雪儿接回来啊!我好怕她不认我们。”   昨晚上,眼看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回来了,林老夫人当即就晕了过去,前来给她看病的大夫最后只给了七个字“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倒让白桢开始害怕了。   她怕自己接不回苏迎雪,尽管家中的两位老人嘴上未说什么,可白桢知道他们的心中终归还是失望极了,这让她很不安。   白桢自幼便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还跟着母亲学了许久的治家之法,现在的她是尊贵的林家主母,公公婆婆也待她都好,夫君更是将她认作唯一,家中并无妾室烦心,她的温儿也天生聪慧,前途无量。   虽说在苏迎雪这件事上,没人会去怪她,可她却忍不住怪起了自己,她不忍看一家人满心欢喜、最后只得失望。   见状,林崇文只轻轻搂住了她,开口安慰道:“没事的,桢儿,我们只需尊重那孩子的意愿就好了,就算她不认我们,那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不逼她,你也别逼自己,不管如何,我们尽力便是了。”   他说完,白桢的情绪也缓过来了,只见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都听你的,我还有两匹上等的布料,改明个让人给雪儿裁几套新衣服来,也算是做舅母的一点心意。”   林崇文缓缓松开了她,答道:“好,我看雪儿还挺喜欢丹青的,到时候你把我书房挂着的那幅山水画一起送过去。”   “那幅画你不是很宝贝吗?温儿要了那么久你都不给他。”   听到这话,林崇文双手一摊,笑着问道:“那好,我现在听你的,你想我送给谁,我就送给谁,给温儿还是给雪儿?”   白桢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许久,答道:“姑娘家富养,小子要穷养,还是给雪儿好,以后万不能叫哪个坏小子三言两语就给她骗走了。”   “是是是,夫人言之有理。”   白桢笑了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松开了林崇文的手,急忙说道:“不行,我得替雪儿去准备嫁妆,那赵玲是个未嫁过人的,怕没想到这一茬去,姑娘家的嫁妆自出生时就该备着的,眼下雪儿都七岁了,我得帮她全都给补上才对。”   确实是这个道理,林崇文也想起了这事,答道:“府上的银子一直是你管着,该买什么都听你的。”   这厢,林宴温等了许久也未见爹娘来,一问才知他娘去给妹妹准备嫁妆了,对此,林宴温二话不说,立刻就贡献出了自己这么些年的所有积蓄。   钱就该用在刀刃上,而妹妹就好比刀刃,给妹妹花钱,他很乐意。 第63章   少年,你莫要装睡了   “老头子,要不你去把咱的外孙女接回来吧,就说外祖母想她想得紧,现在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的,眼看就快不行了,让她快来见我最后一面。”   说着说着,林老夫人竟然还抹起了眼泪,她想嫣儿了,她的闺女,走得怎么比她这个老太婆还早!这叫她如何不难受呢?   而林老太爷看了看手里的空碗,心想刚刚喝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是吃饱了,又想“作妖”了。   但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己选的夫人,凶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哄着了。   于是,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劝道:“夫人呐,你就别去给孩子们添乱了,这事都交给崇文和桢儿去办,不好吗?”   “可我想现在就见那孩子,我都没见过嫣儿七岁长什么样……”   话还没说完,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两人相携走过大半生的风雨,一晃青丝都变白发了,这么些年的情谊,林曜实在不忍心见她继续折磨自己,只得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等病好了,我就带你去。”   等他这话一出,林老夫人立刻擦干了眼泪,欣喜地问道:“真的?没有骗我?”   “瞧这话说的,你多精,我哪敢骗你?”   确定是真的,林老夫人的脸上笑出了花,当即说道:“我没病,咱们现在就去吧!老头子,你快叫人备车。”   “先等等,你就这么空手去?”   林老夫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得对,咱们起码得带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见面礼也少不了,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   “好,你慢慢地准备,等你全都准备完了,我再带你去见外孙女,好不好?”   因为林老夫人找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去做,总算不闹腾了,整个人都很安静,林老太爷的耳根子也清净了不少。   而沈昱最近却遇到了一些麻烦,那就是牧朝皇上派来暗中监视他的人更多了。   虽说他救了李源,又间接让李泰除掉了镇北王一族剩下的余孽,可同时也把对方的警惕心给提起来了,借着养伤的缘由,在他身边放了不少的人。   其实这点大可不必,他就是个战败国送来的小小质子,又不可能接触到牧朝的国家核心之处,更没办法去通风报信什么的。   而且沈昱至今还觉得牧朝皇帝是个要面子不要脑子的人,试问天底下还有谁会放着几座城池不要,非得要个皇太子来他这儿当质子呢?除了李泰这个大傻子就没别人了。   当然了,比起要几座城池,还是把对面的皇太子要过来更有排面一些,毕竟他是大苑唯一的皇子,姑且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上一世的沈昱在牧朝长到了十八岁,期间再没有夫子来教授他。   于是,他变得不讲礼节、胆小怕事、为人怯懦,唯一肯亲近他的人只有苏迎雪一个。   但没人知道他每晚都会跑到皇家书院偷书来看,就怕真会变成自己所装的那个人。   而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四年,到了十二岁时,在两国使臣的交涉下,他终于搬离了皇宫,住在了京城的一座府邸中。   脱离了皇宫的束缚之后,父皇也往他身边派了不少人,他面上仍然是胆小怯懦,只敢亲近那些陪伴自己多年的宫人,实则心中对他们极其不屑,都是李泰的走狗罢了。   他与父皇派来的人暗中配合着,开始学习帝王之道、武学秘法。   可由于起步太晚了,每每他都得付出超乎常人几倍的努力才行,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郎,活得实在是太累了些。   不过上一世这么辛苦,倒换得这一世的偷闲了,所学的那些知识都已经深深地存在他的记忆里了,所以现在只需等他熬到十八岁能回大苑就行了。   回到大苑之后,父皇便会退位,届时他一定要当个励精图治的皇帝,然后在弱冠之年来牧朝提亲,求娶苏迎雪。   这期间可能会困难阻阻,不过沈昱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可眼下,最令他犯愁的一件事就是:李恣跑哪儿去了啊!李恣要是一日不死,苏迎雪就一日无法从过去中走出来,那自己的计划想得再好都没用了。   李恣啊李恣,你得死,倒不能怪他心狠,谁叫李恣确实不是个好人呢!   而李恣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心心念念自己的居然是一面都没见过的沈质子。   自从他把事情想明白之后,就更加不敢回皇宫了,碰巧又被马车撞了,当真是天赐良机。   由于他害怕自己醒来会被这户人家赶出去,想着能托多久是多久,便开始了白日里装睡,晚上偷吃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日,他还在装睡,其实装睡于他而言很容易,只要闭上眼睛、不动就行了。   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缓缓走上了前,挡住了窗外刺眼的太阳,李恣的心中有些紧张,却仍旧故作淡定,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人笑了笑,直接开口说道:“小友,你已经装了几日,还要装到何年何月去?”   他发现了?难道自己一早就暴露了吗?李恣认命地睁开双眼,缓缓坐起身,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只见这人先是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说道:“这是老朽的独家绝学,不可泄露。”   其实就是见到这孩子去偷吃了来着,但这个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万一损了小娃娃的自尊心就不好了,孙岩清心想。   而李恣看着眼前的人,发觉他衣着朴素,头发青白参杂,只用了一根木簪束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仙风道骨在。   “你不是京城人氏?”   孙岩清点了点头,答道:“小友好眼力,我确实并非京城人氏,此次来京只是为了探望故人而已。”   他不是京城人,那自己不是就能跟他一起离京了吗?留在京城,迟早得没命。   李恣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站起了身,对着孙岩清的方向跪了下来,恳求道:“高人,您救救我,家母刚走没多久,父亲便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求您收留,我愿为奴为仆服侍您。”   他可没有撒谎,母妃是死了,父皇也赶他出了宫,眼下先离开京城再说,至于别的,他以后再来亲自讨回便是。   孙岩清心想这孩子在自己这儿住了三天,是没有人来找,怕说得都是对的。   而且他的骨骼不错,怕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最重要的是,他跟泰儿小时候长得有些相像,把他带回去,夫人没准会欢喜……   想了许久,孙岩清缓缓地点头,开口说道:“我们晚上便会出发。” 第64章   苏迎雪去认亲   “玲姨,我今日就不用戴花了吧?”   苏迎雪一把扯下这两个非常浮夸的发饰,有些抗拒地说道。   平日里她都顺着赵玲来,可今天不行了,因为要见的人比较重要,如果还戴两朵大红花,想想就觉得别扭。   “也对,那雪儿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型?”   苏迎雪缓缓答道:“元宝髻,我想要个元宝髻,玲姨,你觉得好不好?”   赵玲想了一会儿,伸手将原先已经梳好的双平髻轻轻拆开,改成了元宝髻,然后插上精致的发钗,又在垂下的两侧各加了个金色莲花坠,笑着问道:“现在觉着怎么样?”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苏迎雪甜甜一笑,答道:“好看,玲姨手真巧。”   确实挺好看的,就是脸上的奶膘有些碍眼,她记得自己长大后的模样很是艳丽,面如凝脂,眼如点漆,一点朱唇红,齿若含贝,而身材也是前凸后翘的,腰如束素,回眸一笑胜星华。   倒忘了小时候的自己长得这般可爱,声音也是,总带了一种奶里奶气的感觉。   正当苏迎雪心中颇有感慨之时,赵玲开始翻起了她的衣柜、书房,也不知到底拿了些什么东西,竟然也塞满了整个布袋子。   戳了戳这满满当当的布袋子,苏迎雪疑惑地问道:“玲姨,这里面都是什么?”   赵玲赶忙答道:“装了笛和箫,还有一身跳舞的衣服,我还给你装了平时用的纸墨笔砚和颜料,等会儿到了林家,你就直接演给两位老人家看看。”   “我才学多久啊,就不用了吧?或者我直接表演一个当众啃完大肘子更好。”   赵玲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雪儿,你年纪小,怕是还不懂这里面的圈圈绕绕,万一两位老人家嫌弃你、故意来为难你呢?玲姨先把东西给你备着,他们要是敢,我们就当众打他们的脸。”   虽然苏迎雪觉得玲姨这次彻底是想多了,毕竟林家什么东西没有,哪里需要自己带呢?可偏偏又拦不住她的好意,只得带上了这个满满当当的布袋子。   明明是她去见林家人,她去认亲,怎么干爹看起来比她还忧心忡忡的呢?   苏迎雪看着车厢内沉默不语的李素守,开口安慰道:“干爹,你就放心吧,是他们先来找我的,没有理由嫌弃我才对。”   经历过前段时间相处,她看林家人挺好相处的来着,按道理不会嫌弃自己才对。   苏迎雪这样说,可李素守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林府终归不是自己家,他无法时时刻刻看着,要是雪儿受了什么欺负、白眼……想想就怪叫人担心的。   另外,要是林家看见雪儿太好了,想跟他抢怎么办?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闺女。   想到这儿,李素守的心情有些惆怅,他只慈爱地捏了捏苏迎雪的奶膘,并没有说话,其实心里明白雪儿跟着林家会更好,可心底还是很舍不得。   苏迎雪只觉得干爹今日有些奇怪,低着小脑袋想了许久,猛然大悟,问道:“干爹是不是怕我一去不回?”   被戳中了小心思,李素守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苏迎雪却用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看着他,继续开口安慰道:“干爹,你放心,他们再好,雪儿也肯定不会不要你的。”   上一世的林家可没少在朝堂上骂自己,每每这时,干爹都会站出来跟那些人争到面红耳赤,他就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半点不好,苏迎雪全都记在心里呢!   而这一世,因为机缘巧合,她娘是林家幼时就走丢的嫡小姐,于是她也成了林家的表小姐,果真是世事无常。   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他们的马车就到了林府。   由于提前得了消息,白桢一早就携人在府门外等着了,而且又正值林崇文的休沐日,所以今日的林府注定热闹非凡。   李素守本想把苏迎雪和赵玲送到就离开的,毕竟他与林家并非是多么熟稔的关系,继续待着只会再生尴尬,况且他在京城中的名声也不太行,难保林家不介意。   谁成想他最后还是没有走成,因为林崇文亲自开口留下了他,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刚好他担心苏迎雪会受欺负来着。   三人被迎到了院内,林老夫人正在院内坐立难安,林老太爷正在拿着个铁铲挖土。   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白桢率先反应过来,笑着介绍道:“雪儿,这是你外祖母,那是你外祖父,他们本想去门口接你来着,我好说歹说才把他们给拦下了。”   毕竟苏迎雪是个晚辈,有自己和夫君去迎接显示疼爱便足矣,如果再加上公公和婆母,难保周围人看见了不会说些闲话。   看见苏迎雪,林老夫人的情绪明显很激动,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她对着苏迎雪招了招手,轻声说道:“来,孩子,你回来了就好,快过来让我看看。”   苏迎雪走了过去,林老夫人立刻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她,泪流不止,泣不成声,她盼了这么些年,总算盼了个结果不是?   而嗅着这人身上淡淡的佛檀香,苏迎雪微微阖上了眼眸,开口喊道:“外祖母……”   “好孩子,好孩子……”   彼时的林老太爷也放下了铁铲,转而提起两坛子酒、笑着走来。   “今日林府有喜事,我这外孙女归来,实属不容易,值得庆祝,崇文,赶明儿派人去城南施粥一月,就当替这她积积功德。”   林崇文的心情不错,笑着答道:“爹,这事还用您说?今早我就派人去了。”   林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弯下了腰,对着苏迎雪说道:“孩子,我跟你外祖母曾经发过誓,等哪日你娘回来了,势必要带她去城外的慧灵寺还愿,给菩萨镀金身,可你娘她……但眼下你能回来也是上天的恩德,过几日跟我们老两口一起去趟慧灵寺,好不好?”   垂眸想了一会儿,苏迎雪乖巧地应好。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林家的老两口明显很喜欢她,宴席间,苏迎雪的小碗就没空过。   之后他们还送了一堆贵重的礼物,金色长命锁、开过光的平安符、摸起来厚厚的大红包、城中心的两间铺子……其它的不用说,单单是城中心的两间铺子就价值千金。   看着这一切,苏迎雪心想:这难道就是一日暴富的感觉吗?未免有些太不真实了。   这两间铺子原先是林老夫人的陪嫁,本来打算留给嫣儿的,可惜嫣儿命薄,那就都留给这孩子吧,其实还剩下一些,林老夫人想等苏迎雪成亲的时候给她添妆,万万不能叫她被夫家给轻视了去。 第65章   什么时候成亲   在林府叨扰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晚,李素守便起身告辞,而林家的几人也很是客气地挽留了几句,再被他拒绝后,齐齐地看向了一旁的苏迎雪。   于他们一家人而言,李素守走不走无所谓,只要这小丫头能留下就行。   想到这儿,林老夫人立刻握住了苏迎雪的小手,柔声说道:“好孩子,不如你今晚留下,好好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想你娘去得这么早,我想找她说说话都不行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像要哭出来似地,而苏迎雪也最怕她这一点。   犹豫再三,苏迎雪还是轻轻地挣开了林老夫人的手,小声答道:“外祖母,我还是先回家吧,改明个儿再来看你。”   林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林老太爷立刻不赞同地清了清嗓子,所以她只得作罢。   眼看林家人都没继续开口留她,苏迎雪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就挺好,虽说已经认了亲,但她压根没想留在林家,她还是想跟干爹和玲姨住在一起来着。   坐在回家的马车内,隔着衣服,苏迎雪摸了摸里衣内的吊坠,心里很是安定。   临走前,林家人把她娘的吊坠还给了她,说是这世界上没人再比她更加合适保管这吊坠了,苏迎雪笑了笑,也没有推辞。   今日苏迎雪还收着了许多的礼物,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舅舅和舅母的,听说就连林宴温这个便宜表哥也给她准备了东西,可惜他今日去了书院,只能等下次来再给她了。   且不提这些东西贵重与否,单单其中蕴藏的心意便已是不菲了。   虽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回去的气氛确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想到这儿,苏迎雪笑了笑,李素守和赵玲见了,也笑了。   正当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时,马车突然一晃,紧接着玲姨的整个身子向她这边倒来,还刚好把头磕在了干爹的肩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而苏迎雪却被挤在这两人中间,很是难受。   之后,马车渐渐地恢复平衡,赵玲立刻挺直了身子,坐远了些,而李素守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便往另一侧坐远了些。   帘外的车夫停下了车,有些愧疚地说道:“主子,刚刚那块儿路陡,您没事吧?”   “无事,走慢些,小心赶车。”   话音刚落,马车又缓缓地行驶起来。   苏迎雪看了看自己左右剩下的空位,又看了看玲姨那张泛着红晕的小脸,还有她那个扭头看车帘的干爹,不禁陷入了沉思,原来他们这么纯情的吗?   如果碰一下都能脸红、不自在,那他们何年何月才能在一起啊?   仔细算一算,玲姨好像刚及笄就来到干爹身边了,眼下都快过去十年了,难道这两人就一点进展都没有吗?   但是不应该啊!玲姨可正值花信年华,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明眸皓齿,螓首蛾眉,朱唇一颗樱桃染,柳腰身盈盈一握,纤纤素手细如葱,简直就是天仙下凡,貌比西施赛玉环。   如此一位佳人,连她都快要动心了,怎么干爹就是没反应呢?虽说干爹只是个太监,但这骨子里应该还是男人啊!   突然又想起上一世,自己死前干爹和玲姨还没在一起,苏迎雪开始犯了愁。   不行,她一定得帮帮这两人。   想了一会儿,苏迎雪叹了一口气,然后往左边移了移,一只手握住玲姨的手,接着往右边移了移,用另一只手提起干爹的手,最后把这两只手放到一起,笑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干爹,玲姨。”   两人都愣住了,连忙看向了对方,最后赵玲率先反应过来,她挣扎着就要抽回自己的手,谁成想却被苏迎雪两手死死地按住。   见状,她的脸更红了,慌忙说道:“雪儿,别胡闹了,快给我松手。”   由于苏迎雪还是个小娃娃,赵玲害怕会伤着了她,也没敢多加用力,一时间确实也挣扎不开了。   看她这样着急,李素守便主动去掰开了苏迎雪的小手,耐心解释道:“雪儿,我和你玲姨之间是不会成亲的,先把手松开,你玲姨是个姑娘家,脸皮子薄。”   苏迎雪内心不解极了,为什么不能成亲?难道干爹不喜欢玲姨吗?尽管心中有很多的疑惑,可她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两人的手被分开了,赵玲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她坐得笔直,一颗心满是失望。   气氛很是安静,连原先的那点子欢快也没了,感受着这种怪异,苏迎雪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她想说句“抱歉”,可看了看一直低头的玲姨,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到了家,赵玲还是像往常一般笑着,可苏迎雪总觉得她这笑很假,莫名的心疼了。   她好想去问干爹一句“为什么不能成亲”,可看着一旁的玲姨,心想还是下次自己单独再来问问吧!毕竟这句话已经够叫人伤心了来着。   苏迎雪和赵玲回房休息,今日的事情太多,确实已经很累了来着。   而李素守一人去了书房。   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躺在床上的赵玲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只觉得自己必须去找李素守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穿戴好后,提起灯笼,赵玲便出了门。   眼下已然是亥时了,可书房的灯还在亮着,原来他还没有睡,赵玲有些庆幸,却又觉得他又在糟蹋自己的身子,很是担心。   走到书房的门前,深呼了一口气,赵玲有些不安地敲了敲门。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进”,书房的门也被赵玲推开了,她先是将灯笼放在一侧,然后看着不远处低头办公的李素守,轻轻地走近,柔声说道:“太晚了,早些休息吧。”   深更半夜的,对于她的到来,李素守显然有些惊讶,问道:“玲娘,你怎么来了?”   贝齿轻咬,赵玲犹豫了再三,支支吾吾地答道:“李素守,我,我问你一件事,你先前说我们不会成亲,我有些想不明白,便来问问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还是你嫌弃我,我不是……”   很是无措的抱着肩膀,剩下的字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但除了以前那段不堪的过往,她真想不到其它了。   “玲娘,你是个好姑娘,莫要一直挂怀往事才对,眼下赵家早就被平反,皇上也追封了赵右丞,还有意赐你郡主的身份,你却不要,反而选择留在我身边报恩。   我大抵明白你的心意,可却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不过是个宦官,承蒙你厚爱。”   赵玲拼命摇了摇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哭得无声,只呆呆地看着李素守,看着惹人怜惜。 第66章   赵玲的过往(一)   赵玲哭得很伤心,她任由眼泪滑过脸颊流下,微翘的睫毛轻颤如蝶翅,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怕是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李素守想安慰她,却又明白此刻的自己什么都不应该说,只得保持沉默。   他看着默默流泪的赵玲,终于,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很是慌乱地背过身,冷声说道:“夜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睡吧。”   赵玲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哽咽地问道:“李素守,我从没嫌弃你是个宦官,所以你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心悦你,真的,我心悦你……”   听到这话,李素守阖上眼眸,他思量了许久,纵有千言万语,也全归于一声叹气。   听见这叹气声,赵玲愣住了。突然,反应过来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等笑过之后,只留下冷冷一句:“我知道了。”   说完,她便提走了原先自己带来的灯笼,然后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牧朝效仿古制,朝内分为左右丞相,皇后娘娘的父亲是左丞,而赵玲的父亲便是右丞,人人都尊一句“赵右丞”。   除此之外,两家还是世交,所以赵玲自幼便与皇后娘娘熟识,因为皇后娘娘稍长她几岁,对她也是照顾有加,所以两人的感情一直不错。   赵玲原先是名门世家的小姐,出生不凡,是家中父母的掌中宝,当然也有着自己的傲骨,可眼下李素守已经这般拒绝她了,她也实在是做不出继续纠缠、卑微恳求的举动,就当给自己留些脸面了。   她的步履匆匆,提着灯笼的手也在微微发颤,只觉得头正在被什么东西撕扯一样,疼得厉害,现在的思绪也开始混乱了,她急需要一个地方来好好整理自己。   于是,她跑得越来越快,心慌意乱之际,一脚踩在了小路旁的石子上,整个人扑跪在地上,手心处、膝盖处是火辣辣的疼。   这么一摔,心中的所有委屈瞬间爆发了,赵玲哭得很厉害,撕心裂肺地哭着。   从十五岁那年遇见李素守,现在的自己已经二十六岁了,原来这么一晃,十一年都过去了,赵玲原先以为自己只要一直这么陪在他身边就会知足了,可今日苏迎雪的话激起了她心中所有的渴望,她不想继续做一个侍女了,她想做李素守的妻子。   就像平常的夫妻一样,她替他穿衣,他会替她画眉,两人一起过着相濡以沫的日子,虽说他们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但有雪儿一个就足够了。   赵玲跌坐在地上,回想起这过去的十一年,她好想问问李素守,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难道这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少女时代的赵玲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宦官。   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上了,而且李素守所给予她的关心和温柔倒让这些喜欢看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在经历家破人亡后,支持赵玲活下来的信念便是报仇;   可等报完仇后,能支持她活下去的只有李素守一人了。   但是,他不要她,他不要她了……   自嘲地笑了笑,赵玲挣扎着站起了身,原先掉下的灯笼也不去捡。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今夜做了个梦,竟然梦见了许多从前的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   那时候的爹爹还很年轻,是位智者,儒雅温和,满身的诗书气,最喜欢抱着当时还是个奶娃娃的她看书、学字。   而她娘年轻貌美,是大户人家的嫡次女,上头还有个嫡姐和嫡兄。   所以什么压力都落不到她身上,自小到大都被一家人宠爱着,性子也很是娇蛮。   听说外祖母深知她娘的脾气与性子,本想替她找个好人家的嫡次子当夫君,毕竟嫡次子上头有兄嫂撑着,总归不用太辛苦。   可谁知道,乞巧节那天,她爹遇上了这个偷跑出来玩乐的娇小姐,一见倾心。   但当时她娘对这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男子并不感兴趣,毕竟八戒面具太丑了,她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致,还是在对方帮她猜对了那么多灯谜之后,这才另眼相看的。   之后,两人便一起去放花灯,娘亲顺势摘了爹爹的面具,其实爹爹可以躲过的。   但他没有,只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娘笑,破天荒的,她娘还脸红了,照爹爹的原话就是“堪比云间万千彩霞,朵朵红樱”。   再然后,爹爹就让人去提亲了,一番考核之后,成功抱得美人归。   她爹爹还说,到了成亲那天,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哭了,不是因为嫁女儿舍不得,而因为舍不得他这个好女婿进火坑。   当时年幼的赵玲还有些不相信,软糯糯地问:“爹爹,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爹爹从不骗玲儿。”   好巧不巧的,这段对话被她娘听到了,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子,赵玲委屈地哭了好久。于是,她爹又被弹了好几个脑瓜子。   她爹爹一直很自豪,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用才华博得美人的欢心,而她娘却不以为然,说还是因为摘下面具的他好看,自己才同意的。   一人各执一个说法,谁都不想让谁,最后总会拌起嘴来,可惜她爹一次都没赢过。   娘亲常说爹爹嘴笨,吵架从没赢过她,她说这话的时候很骄傲,可赵玲知道,她爹爹这人舌灿金花,朝堂上就属他最能说,什么吵不过,不过都是为了哄她娘开心罢了。   还有一点,她爹其实给她取名叫“琳琅”,可她娘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记住了一个“玲”字,所以最后,她就叫赵玲了。   赵玲以为他们一家会永远这么幸福,直到爹爹收了个弟子来府上。   她不喜欢那个弟子,总觉得他私下里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可表面上却是装得很乖巧,但爹娘都很疼爱这个弟子,她也就懂事地没说什么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赵玲已经十四岁了,娘亲说来年要给她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及笄礼,她笑着说好,许是随了爹爹,赵玲的性子很是温婉,并不像她娘那样娇蛮,对此她娘可没少埋怨。   她娘还说等及笄礼过后,就给她相看夫家,先定亲,等两年再嫁过去,毕竟她是家中的独女,爹娘很是舍不得。   正值碧玉年华,赵玲有过姑娘家的情思,她幻想着未来夫君的模样,想着她要找个跟爹爹一样,疼爱妻儿的,两人一起共剪窗烛,琴瑟和鸣。   她满心的期待,却从没注意到黑暗处那一双阴鸷的眼神,那双可怕的眼睛里泛着血丝,浓浓的占有欲已经快要吞没她了。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67章   赵玲的过往(二)   “青莲书院”是牧朝最有名的书院之一,院内不仅招收男子,也收女学生,自然,院内也并非只有男先生,亦有女夫子。   也许在外头的世界里,男女尊卑一定要分清楚,可在“青莲书院”内,人人都是温和知礼,他们守着应有的界限,不越界,也少了一些不该存在的偏见。   由于这些夫子、先生教出了无数青年才俊,自是万分受人尊敬的,也连带着“青莲书院”名扬天下,深受追捧。   可就是这么一个好地方,在多年前曾出现过一桩震惊众人的丑闻,那就是“青莲书院”的女夫子-端玉先生还尚未成亲,却被书院内的大夫查出了喜脉。   一时间,大家都议论纷纷,说这端玉先生面上看着老实本分的,没成想骨子里却是这么放浪,还未成亲便敢同房、眼下还有了子嗣,哪里是好人家的姑娘能干出的事呢?这么多年的书怕全是喂进狗肚子里了……   不过顷刻间,昔日备受尊敬的“青莲书院”女夫子已经变成人人喊骂的过街老鼠。   后来,迫于流言与各个学生家长施加的压力,“青莲书院”以品行不正的缘由正式辞退了顾端玉,一夜间,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端玉曾是牧朝有名的天才少女,她的一手小篆写得极其漂亮,最后还自成了一派,引得全天下的女子都来争相模仿、学习,以她为楷模。   可就在她未婚有孕的事情败露之后,这字便被那些人视为了不洁,再没人愿意来学,久而久之,也就失传了。   读了这么些年的书,顾端玉的身上自然也有着文人傲骨,她少时就读于“青莲书院”,长大后在老院长的劝说下继续留在书院任教。   万万没想到最后会以这样屈辱的方式离开,这叫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哭过、闹过,好似变成了一个女疯子,可也只惹得众人的嗤笑罢了。   顾端玉的爹娘曾想让女儿一碗堕胎药了结了这孩子,可现在的顾端玉心神憔悴,这么一碗药下去保不准大人也会没了命。   再者,顾端玉身子不太好,本就难有孕,倘若这孩子要是没了,以后可就更难了。   老两口思量了再三,还是选择先把这孩子留下来,毕竟女儿可就这一个啊!   两人逼问着顾端玉孩子的父亲是谁,可顾端玉却固执地不肯说,整日里神情恍惚,身上消瘦地厉害,只这肚子却是越长越大。   时间过去了很久,可这些流言、嘲讽,却还在一日复一日的传着,就好像从不会停歇一样。终于,顾端玉的爹娘最先受不了,全都选择了吞金自杀。   这成了压垮顾端玉的最后一根稻草,自那之后,她的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过了几个月,她生下一个儿子,给他取名叫“顾宵”,只因为孩子是在夜晚出生的。   ……   “玲儿,你想不想吃糖葫芦啊?”   彼时尚且年幼的赵玲拼命点了点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渴求地看着自家爹爹。   赵子彦笑了笑,轻声说道:“好,爹爹给你买,不过只能在马车上吃完,而且回去还不能告诉你娘,告诉爹,能不能做到?”   赵玲大声答道:“能……”   之后,爹爹便抱她下车买糖葫芦,刚要付钱时,一个脏兮兮的小娃娃撞了过来,赵玲不仅被撞倒了,新做的粉色襦裙也立刻沾上了一块黑渍,她看着了,嘴一撇就要哭。   见她要哭,赵子彦立刻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她,于是赵玲开始抽抽噎噎地吃起了糖葫芦,边吃边哭,让人觉得好笑又好气。   自家的亲闺女,他明白,过一会儿就能好了,所以赵子彦开始看向了旁边脏到分不清男女的小娃娃,他倒也没嫌弃,俯下了身子,轻声问道:“孩子,你爹娘呢?”   这孩子还没答话,一身粗布衫的女人已经追了过来,一巴掌扇到了他身上,怒骂道:“小杂种,跑什么跑……”   这举动吓到了赵玲,看着这么恶狠狠的阿姨,她怕得立刻躲到了父亲的身后。   等赵子彦反应过来后,也连忙拦住了身前的女人,冷声说道:“你是谁?怎么敢随便打人?不说清楚就送你去见官。”   而女人见着眼前依旧俊美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答道:“子彦,许久不见。”   赵子彦愣了许久,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妇人,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直到身后的赵玲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小声说道:“爹爹,我怕,我想回家。”   “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说完,赵子彦一把抱起了赵玲,临走前,他很是复杂地看了顾端玉一眼,又看了一眼原先撞人的小娃娃,想了许久,还是开口说道:“他只是个孩子,没罪的。”   赵子彦曾经也在“青莲书院”读书,与顾端玉、景王是同窗,情谊很深。   景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本应该在皇家书院读书,可他却凭借实力考进了“青莲书院”,为人也和善、易亲近,倒没有半点皇室子弟的高傲,与众人的关系皆是不错。   在学年结束后,他选择了科考之路,景王回到了封地,顾端玉留在了书院任教。   原来一晃都这么些年过去,原来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又想起了刚刚那一幕,赵子彦的心中忍不住再次感慨起来。   可还没等他感慨完,袖子又被赵玲拉了拉,赵子彦看着吃成小花猫的赵玲,心领神会,立刻从袖中掏出了白帕子,乖乖地替小祖宗擦起了小嘴儿。   原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谁知道没过几日,赵府的门便被人敲响。   让下人把那孩子领进来,又读完了这封顾端玉写完的信,赵子彦看着那个依旧脏兮兮的小娃娃,轻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顾宵知道眼前这人是自己最后的依靠,乖巧答道:“回大人,我叫顾宵。”   赵子彦点了点头,又问:“识字吗?”   顾宵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轻点了点头。   这倒把赵子彦逗笑了,他看着顾宵,继续问道:“点头了,看来你是认字了,谁教你认字的?是你娘吗?”   “是,娘亲不疯的时候,便会教我习字,她夸我有天份,说我是好孩子。”   而赵子彦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答道:“孩子,伯叔不会不管你,只是需得问过家中夫人才行,你且在外住几日,可好?”   虽说顾宵不是他的孩子,但他还是怕自家那个娇小姐会多想,不得不小心。   顾宵听后,乖巧应好。   见状,赵子彦松了一口气,心想这顾宵还真是个好孩子,不吵不闹的。 第68章   赵玲的过往(三)   之后,赵子彦跟自家夫人说了这件事,又再三保证顾端玉这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念着昔日的同窗之情而已……   他说了很多话,最后却只换得了自家夫人的一个白眼,以及她那一句深击灵魂的质问:“难道在你赵子彦的心中,我一直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她生气了,她还委屈了,赵子彦的心中一慌,连忙开始安慰起来,在哄了许久后,见她又肯笑了,这才算彻底心安下来。   最后,顾宵成功地住进了赵府。   时至今日,赵玲仍记得当时娘亲牵着自己的手、耐心嘱咐的模样,“玲儿,以后要跟顾宵好好相处,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好不好?”   她乖巧地应好,却从没料到,就是这个哥哥,最终毁了自己全家。   等赵玲见到顾宵的时候,对方已经梳洗干净了,而且还穿上了新衣服,除却还有些瘦弱之外,从他身上也挑不出什么别的毛病了,所以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就是上次那个脏兮兮的小娃娃。   这人的眼神很冷,看起来很是恐怖,总让她有些害怕,以至于赵玲一直缩在娘亲的身后,不肯出来,任由别人怎么拽都不行。   见状,顾宵笑了笑,轻声说道:“师父师娘,我没事,妹妹只是有些怕生而已。”   他笑得很乖巧,又惹得赵子彦夫妇的一顿夸赞,可就在夫妇俩看不见的地方,顾宵突然冲着赵玲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他的嘴角大大的扬起,但由于太瘦,那一双眼睛也显得格外的怪异。   而这个笑容刚好被微微探出头来的赵玲看到了。顷刻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被吓了一跳,立刻又缩了回去。   原来是只“缩头乌龟”啊,顾宵在心中默默说道,笑容也越发地灿烂了。   赵玲寻常根本不是一个会怕生的人,可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见到顾宵就怕得不行,赵子彦夫妇的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当成什么大事,只以为孩子之间不熟悉罢了。   由于赵玲住的院子离顾宵的院子还有些距离,而且顾宵在一年后考上“青莲书院”,搬到了学校的舍房,两人不是经常能见面。   这对于她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毕竟她总觉得顾宵这人有些怪来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如果不是爹娘经常提起顾宵来,她怕是早就忘了家中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赵玲越长越大,渐渐地,她也没小时候那么怕顾宵了,而顾宵看她的眼神也没那么奇怪了。   所以每当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俏皮地喊句“哥哥”,倒让爹娘看了很是欣慰。   毕竟没有什么能比一家和睦更好的事了,虽说顾宵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但养了这么些年,情分也跟亲生的无异了。   等到赵玲长到十四岁时,上她家求亲的人就已经络绎不绝了,大多都是一些门当户对的,她娘左挑右选,时不时拿着男子的画像来问她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就想先敲定一个京城才俊定了亲便是。   赵玲看着画上那些白衣飘飘、俊美无俦的男子,脸皮子一红,一切都求她娘做主。   她自小便被保护得极好,素日里少见外男,也不知知道究竟何为喜欢,只明白爹娘肯定不会害自己,他们给自己选的必定是人中龙凤,模样、性子都是极好,而能与这样的人相濡以沫、琴瑟和鸣一生,就足矣了。   最终,赵玲的婚事全权交由爹娘做主,她只需要负责看画像,点头或摇头就行了。   可惜爹娘的眼光有些高,挑了一圈,排除了不少人,最终看上了刑部尚书的嫡长子,这人样貌极好,文采斐然,品行端正。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嫁过去了,那就算是低嫁,毕竟她是右丞家中的独女,指定没有人敢怠慢她。   而且那尚书家里的关系干净,夫人不仅有诰命在身,还是个性子好的,肯定不会做出什么欺压新媳的举动。   赵子彦夫妇越看越满意,可就在两家交换了庚帖后,变故却发生了,算命的大师说这两人八字不合,命中相克,如果强行牵在一起,势必会成为一对怨偶。   没办法,这门亲事黄了,赵玲的心中有些失落,她早就过那位公子了,他不仅知书有礼,而且幽默风趣,两人相处很是愉快。   怪就怪,他们没有缘分,唉……   赵玲低沉了好些日子,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顾宵干的,他买通了算命的大师,毁了自己的婚事。   自从上次的那门亲事黄了之后,赵玲一时间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地过着,很快便到了她十六岁那年的及笄礼,娘亲说要办得很盛大,毕竟人生只有一次,所以请来了许多人来参宴。   那一天,每个人都到齐了,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了出来,而所有的幸福也在那一刻全部都破碎。   顾宵诬陷她爹通敌卖国,还说书房里面藏有证据,他说得义正言辞,说他大义灭亲,说这一切只为了牧朝,他是牧朝的子民……他说得多好,说到最后,赵玲笑了。   他敢这样说,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没多久,证据便被翻到了,赵子彦百口莫辩,当场便被收押、关进了监狱。   而当时的李泰已经登基,正是因为有了左丞和皇后娘娘的求情,赵玲和娘亲才没被一起关进监狱,而是被囚禁在了赵府,他们一心盼着大理寺能查清真相,最后只得出了赵右丞在牢中畏罪自杀的消息。   这不能的,她爹一定是被人害死在牢中的,赵玲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背,她从没像此刻这般,恨过一个人,从未……   顾宵,顾宵,究竟是赵家哪点待你不好?你竟然这样恩将仇报啊!   赵玲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   爹爹没了,赵氏一族都被牵连,连她的外祖家也就此没落,舅舅被打发出京,说是当个外派官,却更像是流放。   按道理赵玲跟母亲是要一起被砍头的。可最后,母亲上了断头台,她却没死成。   等一觉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精美的房间之中,地上到处都铺满了柔软的地毯,整个房间的摆饰竟然都跟赵府的一样,青瓷花瓶上插着她最爱的白玉兰。   赵玲有些呆愣了,她试着坐起身,却听见什么了声响,低头望去,发现自己的脚上怎么突然有了个金拷子,这可把她吓坏了。   她开始拼命地挣扎,试着去把那东西脱开,最终只是徒劳。   她怎么又梦到了这个?她不要,谁来救救她,情急之下,赵玲开始呢喃道:“李素守,救救我,救救我……”   玲姨在叫干爹的名字!苏迎雪听见了,连忙让人去喊大夫和干爹来。   看着害怕到发抖的赵玲,苏迎雪只以为她做了什么噩梦,开始轻轻安慰道:“玲姨乖,会没事的,雪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好端端的,怎么玲姨就突然发热了呢?莫非还是因为昨日的事?苏迎雪心想。 第69章   她不抖了   赵玲止不住地发抖,苏迎雪看见后,连忙替她掖紧被角,轻声安慰道:“玲姨乖,大夫和干爹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而这一切皆是无用,因为于她而言,那段日子实在是太过黑暗了。   赵玲本以为时间会冲淡所有的伤痛,她会渐渐地把它给彻底遗忘。   可这个梦在告诉她,忘不了的,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了,这件事是那么地清晰,就好像昨日发生的一般。   顾宵告诉她,当初害顾端玉未婚生子的正是赵子彦。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赵玲不相信,明明她爹是那么喜欢她娘,又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别的女子呢?再者,她爹品行端正,是万万不会做出如此禽兽之举的。   赵玲不信,顾宵便直接掏出了顾端玉留下的绝笔信,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顾端玉曾心悦赵子彦,无奈后者却对她无意,竟然还喜欢上了一个娇蛮小姐,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点比不上那个娇蛮小姐,心里非常难受,生平第一次去了酒楼买醉。   她喝得大醉,还在不停地叫着赵子彦的名字,正好就被赵子彦听到、看到了,把她送回了书院分下来的院子……   信上说了,一切都是她主动的,倒也怪不得赵子彦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罢了。   自从那夜之后,顾端玉的心中有些纠结了,她知道自己可以用这件事来要挟赵子彦,让他对自己负责、迎娶自己进门,可同时又清楚地明白,如果真这么做了,他怕是会恨自己一辈子……   思量再三,顾端玉还是没舍得去逼他,而是把那晚全都当作梦一场。   可这个梦最终还是结了恶果,她有了身孕,自此之后,她的一切都被改变了。   好多人来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端玉固执地不肯说,只因为她想保护好赵子彦的名声,也不想破坏他现有的家庭,毕竟他与心悦之人成了亲。   而对于顾宵这个孩子,顾端玉的情感很是复杂,这是她亲生的骨肉,可同时又是毁了她所有的凶手。   这也就导致顾端玉对顾宵的态度很是矛盾,时好时坏的,有些疯癫。   那日,在街上,顾端玉又犯了病,在怒骂顾宵的同时,她看见了赵子彦,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好像一直未变过,不像她,容颜已经不在,早就一无所有了。   他跟自己说,孩子是无辜的,要自己好好善待顾宵,顾端玉回去想了许久,想他知道顾宵是谁的孩子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他以为自己本就是一个生性放浪的人,都无所谓了。   人生已是一团糟,她不想继续苟延残喘了,不如就此解脱吧!   可在自己走前,一定要把顾宵安顿好,不如就让他去投奔赵子彦吧,那人总该不会这么心狠才是。   死前,她写了一封绝笔信,却将信件藏在了顾府的书房,没有亲自交给顾宵。   这就看上天的意思了,也许这封信压根不会有人看到,也许会有,可无论如何,她绝不是想要谴责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说个可怜的故事罢了。   尽管有了这封信,赵玲还是不信,这绝对是污蔑,她绝对不能信,她相信她爹不是这样的人。   见她仍然在自欺欺人,顾宵冷笑了笑,开口说道:“玲儿,如若这事不是真的,他又为何不允许我娶你?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还能给你更多。”   他这话彻底惹怒了赵玲,只见她“呸”了顾宵一口,怒骂道:“你看看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说娶我就娶我了,凭什么?”   “我讨厌你,我恨你,就算剃了头发当尼姑子,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被她这么一番羞辱,顾宵倒也不恼,反而是慢步走上前,一把按住了赵玲的手,凑近她耳边,轻声呢喃道:“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玲儿,永远地留在这里,当我这个癞蛤蟆一辈子的禁脔吧,就算最后真生下个傻子,我也是能养得起的。”   说完,他便走了,赵玲被关在这间屋子里许久之后,才见他来,来时带了喜服和酒菜,还有一个衣衫华丽的男人。   赵玲看着高位上的男人,不可置信地喊道:“景王叔叔,您怎么在这儿?”   景王-李逸戈看了看这个昔日里疼爱的好友之女,冷声答道:“本王来参加你和宵儿的喜宴,赵玲,你现如今只是个罪臣之女,顾宵念及旧恩,不仅救了你,还愿以正妻之礼娶你,你该知足了才是。”   他说完,赵玲有些迷糊了,这还是爹爹的好友吗?还是以前那个疼爱她的叔叔吗?   赵玲并不愿意嫁给顾宵,怎么样都不愿意的,所以她开始拼命地挣扎,却被三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押着拜完了堂,她想开口大骂,嘴中立刻就被塞了一个白帕子。   高堂上坐着景王,他看着一脸不愿的赵玲,又看了看满心欢喜的顾宵,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也罢,只要这孩子喜欢便好。   拜完了堂,赵玲被几个婆子锁进了婚房,此刻的她彻底慌乱了,拼命地敲打着房门。   不一会儿,手心红肿起来,她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皆是无力了,这样活着好累啊!   她想去死,可死也要拉上顾宵一起,不除了他,自己怎么替爹娘报仇呢?   赵玲四下寻找着合适的武器。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她慌乱地举起烛台,四处挥了挥,大声喊道:“你别过来,过来我就烧死你,别过来……”   顾宵假意后退,实则是趁她不备,立刻扑了上去,打掉了赵玲手里的烛台,接着又飞快踩灭了地上的火苗,这才看向了赵玲。   这双眼睛中的占有欲比起当年更甚,赵玲被吓得发抖,哆嗦着身子,忍不住后退。   见她还要躲,顾宵直接把她拦腰抱起,不理会她的挣扎,把她扔向了床边,欺身上去。紧接着,一把掰开了赵玲的嘴巴,往里面丢了个什么东西。   做完这一切后,顾宵抱住了赵玲,轻声说道:“别怪我,我是怕伤了你。”   他说了些什么,赵玲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发地涣散了,早就该猜到的,不是吗?她真的好想爹娘。   ……   赵玲逃出来时候,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顾宵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她恨极了,这个孽障一定留不得。   害怕被人追上,她慌乱择路,一把拦住了前面的马车,大声喊道:“救救我……”   听见她的求救,车内人掀开了帘子,望着脏兮兮的赵玲,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可还是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也许是因为有他在,梦外的赵玲突然不发抖了。 第70章   苏迎雪出主意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个叫顾宵的男人,毁了她的大半辈子,紧接着又是一个叫李素守的,救活了她。   赵玲并不喜欢顾宵,可却在后来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喜欢上了李素守。   李素守这人知礼法,待人又温和真诚,虽说最后成了个太监,却也是因为命运所迫罢了,而且他心系天下的百姓,半点不比哪家的贵公子差。   除了这些缘由之外,还因为他愿意帮助自己,当时的赵玲无人可信任,万念俱灰之际,李素守出现了,给了她一个依靠。   就因为这个正直且特殊的人,她动了一颗凡心,甘愿为奴为婢来伺候。   也许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他,自己就该知足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的人啊,又哪有会知足的时候呢?   渐渐地,赵玲想要的更多了,她想要跟李素守在一起,很想、很想。   可惜他不想啊,他不想要自己……   忆起所有,她厌恶的非要追着自己跑,活像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可她喜欢的却总是碍于这个、那个的原因,迟迟不肯接纳自己,这到底是何其的讽刺啊!   赵玲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觉得喉咙沙哑的厉害,就连头也很疼,浑身都不舒服。   她艰难地坐起身,却看到了趴在床边小睡的苏迎雪,顿时有些愣住了,心里也突然想起了那个孩子,他如果还活着的话,怕是已经十岁了吧,正调皮的时候。   但自己留不下他,终归还是没有缘分,要是强行留下,恐怕见了也只会膈应的慌。   当时,那孩子要不要全凭赵玲的一句话,而她犹豫了一刻钟,还是选择不要了,她不是圣人,根本做不到为自己的仇人孕育后代,哪怕这孩子身上也流着赵家的血脉。   而对于赵玲的决定,李素守等人并没有权利反对,只能一切都随着她来了。   李素守救下了赵玲,并且根据赵玲提供的信息,派人去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经过,最后得了一个消息,当时的赵子彦正在陪未婚妻泛舟,根本没有去顾端玉醉酒的酒楼。   也就是说,顾宵根本不可能是赵子彦的儿子,那又会是谁的呢?   李素守想了许久,突然,一个问题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那就是景王为什么会对顾宵这么好呢?   居然还会屈尊参加这个玩笑似地婚宴,明明他对好友的孤女是这般冷漠,没什么道理需要对顾宵好啊!   除非,景王认识顾宵的亲爹,而且关系很是熟稔,亦或者,他就是顾宵的亲爹……   总而言之,景王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李素守想明白后,立刻派了手下去调查景王。与此同时,自己也连忙进宫报备,景王很古怪,恐对江山社稷有碍。   对于李素守,李泰向来都是信任的,所以直接就把此事交由他去办了。   从顾宵和景王两方的身上入手,耗费了数些年,李素守终于彻底查清楚了:景王在家中私藏龙袍,并且意图起兵谋反,只因为当年最有机会登基的人是他,谁成想最后却成了先帝,所以他一直怀疑是先帝私自篡改了遗诏,并且记恨了多年。   顾宵是景王的亲生儿子,因为在顾端玉醉酒之时,赵子彦正陪着未婚妻在水面上泛舟游乐,压根就没去那座酒楼,可景王去了,还抱走了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顾端玉。   也不知道过程中究竟出现了什么差错,这才让顾端玉以为那一夜的人是赵子彦,害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整个家族都被牵连。   李素守得了证据,立马进宫请示,没多久,景王便被他捉拿归案。   等手下闯进景王府时,还顺带捉到了顾宵,李素守见他一步三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顾影自怜,便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   结果一问才知道,这是因为他刚吸食完五石散的原因,也算是个意外收获了。   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人最受不了拷问,只随便地一吓唬,他们就全都招了。   原来,景王想请赵子彦前来封地,与自己一起共商大业,助他登基,再被拒绝后,心生报复,又担心他会出卖自己,这才起了杀心。   而彼时的顾宵刚刚因为想要求娶赵玲这件事被拒,由此也心生怨恨。   于是两人一谋合,打算先把赵子彦坑进监狱,到时候直接杀了他,伪装成他畏罪自杀的模样。   其实景王一直都知道顾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怕他会记恨自己,并不敢坦白,只能以顾端玉旧时好友的身份慢慢接近顾宵。   事情结束了,顾宵最后被判了五马分尸,景王一族的余孽全都覆灭。   这就是她的前半生,虽说赵玲现在才二十七岁,可属实经历过很多,时间一长,她仿佛早已经看透世间所有了。   沉浸于往事,赵玲想得有些入迷了。   直到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贴上了她的额头,赵玲这才反应了过来,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苏迎雪,乖巧极了,什么都没有说。   她感觉玲姨的额头好像没先前那么烫了,苏迎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见她笑着说道:“玲姨,干爹在给你熬药,等喝完药,病就会彻底好了。”   赵玲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吗?他,他在给我熬药吗?”   苏迎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自己的小圆脸,心中欢喜极了,她就说干爹明明是喜欢玲姨的,不然为什么要亲自帮玲姨熬药呢?   他又不是什么大鹏神仙,熬的药跟下人熬的差不多,指定不能变成什么灵丹妙药。   既然双方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可眼下干爹看不清楚自己的喜欢,导致这份喜欢掺杂了太多的顾虑,并不是那么纯粹,而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除去杂质……   想到这儿,苏迎雪看了看还是虚弱的玲姨,小声问道:“玲姨,想不想成我干娘?”   赵玲立刻点了点头。   苏迎雪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你就听我的,第一步:待答不理;第二步:对别的男人热情相依;接下来最后一步:来个假成婚,这一套下来就是四个字,欲擒故纵!”   听完,赵玲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欲擒故纵?能行吗?还是算了吧,雪儿,你干爹不愿意娶我,我不逼他了。”   眼看玲姨的兴致不高,苏迎雪使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撒娇。   终于,在她的甜言蜜语攻击之下,玲姨同意病好后意识,这倒让苏迎雪开心坏了,她就不相信干爹不吃这一套。   没过多久肯定会吃醋的,到时候醋吃多了,也就再也受不下去了呗。 第71章   苏迎雪的小计谋   赵玲病了,需得休养好久,苏迎雪怕她会无聊,整日里想些法子逗她开心。   而这天,苏迎雪双手捧了本很是厚重的书册,努力迈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兴冲冲地跑到了赵玲床边,张口说道:“玲姨,我且讲个冷笑话与你听听。”   赵玲拢了拢肩上披着的衣衫,知道这孩子也是一片善心,怕她无聊,便点头应好。   就在她答应之后,苏迎雪立刻从旁边拿来了一个小马扎,又煞有其事地咳了咳嗓子,这才郑重摊开书册,一字一句地念道:   “鹞子追雀,雀投入一僧袖中,僧以手搦定曰:“阿弥陀佛!我今日吃一块肉。”雀闭目不动,僧只说死矣,张开手时,雀即飞去。僧曰:“阿弥陀佛!我放生了你罢。”   念完,苏迎雪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赵玲,很是期待。   赵玲连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迎雪的发顶,又很是配合地笑了几声,这才缓缓地答道:“好,雪儿讲的这个笑话真好,玲姨很喜欢听,谢谢雪儿了。”   见她喜欢,苏迎雪腼腆一笑,又翻过了一页,继续念了起来。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终于,赵玲的病彻底好了,苏迎雪心里很是高兴,李素守也松了一口气。   心里本就有郁结,再加上这么一场风寒,以至于痊愈后的赵玲变得更加消瘦了。   而且浑身都被一种忧郁气质所围绕,这让她看起来很是感伤,倒真像个“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林妹妹了。   苏迎雪知道玲姨还是为了干爹的事情难受,很不忍心看着她继续这般失落下去,所以苏迎雪决定,要提前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这第一步,就是要让玲姨对干爹待答不理,而这一点玲姨做得很好。   因为她现在已经能完全忽视干爹的存在了,苏迎雪对此非常满意。   昔日的玲姨柔情似水,贴心温婉,可现在的玲姨保持冷漠、对他爱搭不理的,这么大的转变,干爹一时间肯定无法习惯。   第二步,要让玲姨对别的男人热情相依,而这点就全包在她身上了。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苏迎雪的眼中浮现出一片狡黠的笑意,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个男人来。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九千岁府邸的门便被人敲了又敲,守门的小厮很不耐烦地开了门,刚想询问门外人要找谁的时候,却见这人拎着一大堆东西直接闯了进来。   这可吓坏了小厮,他连忙去拦,争执间,那人手上的东西也洒落了一地。   “我说你这个下人怎么如此不懂事啊?知道我这些东西价值多少钱吗?就算把十个你卖了也赔不起,还敢撞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啊……”边说,还要抬脚去踢小厮。   闯进来的男子骂骂咧咧了半天,让一旁的苏迎雪听得眉头紧皱。果然,便宜没好货,早知道她就选那个贵一点的小倌来了。   没错,这男人就是苏迎雪托人从“清风楼”找来演戏的,“清风楼”是京城内最大的一家小倌楼,里面的男子们样貌都挺好,会的才艺也不少,以至于相见的价格也是不菲。   几番权衡之后,为了省下一些银子,最后便请了眼前这人来帮忙,听说他还是专业的来着,唱曲很是厉害。   眼看他就要对小厮动手了,苏迎雪连忙上前制止,问道:“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终于有人来问自己了,男人的脸上一喜,急急忙忙地答道:“奴叫……不是不是,我,我叫玉衡,是特地来找玲儿的,听说她最近生病了,我特来探望。”   苏迎雪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那你是来晚了,玲姨的病已经好全了。”   小枫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全了好,好全了好啊,这就叫我能放下心了,我想去亲眼看看她,玲儿,玲儿,我来看你了,你快出来见见我呀!”   听见有人喊自己,赵玲疑惑地走出了屋门,她看着院中的陌生男子,刚想开口询问时,苏迎雪赶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顷刻间,赵玲都明白了,只见她缓缓地低下了头,等再抬起时,脸上已经扬起了个浅浅的笑容,轻声问道:“你来了,我已无碍,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玉衡深情地看了赵玲一眼,答道:“不辛苦不辛苦,为了你,一切都是值当的。”   苏迎雪看着这人温情脉脉的眼睛,心想:真不愧是专业唱戏的,演的还不错啊,这钱总算没有白花……   虽说心底明白这人是谁,但苏迎雪还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疑惑地问道:“玲姨,这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他呢?”   没等赵玲开口,玉衡便抢先答道:“我是玲儿的追求者,心悦她数年,一直想求个能亲自照顾她的机会,眼下总算得愿了。”   说完,他便急忙去捡地上洒落的礼品,捧到赵玲面前,柔声说道:“这些都是送给你的,我猜姑娘家都爱美,便选了些香膏、胭脂水粉什么的,盼你能喜欢。”   赵玲沉默不去应答,可就在这时,苏迎雪清楚地看到了柱子后那一块黑色的衣角,立刻又拉了拉她的衣角。   轻轻叹了一口气,赵玲有些无奈地说道:“只要是你送的,便好了。”   说完这几句尴尬的台词后,气氛陷入了僵局,苏迎雪害怕他们露馅,连忙让人去备茶水,招呼这个名叫“玉衡”的男子进屋。   等几人都进屋后,苏迎雪再去看那柱后,黑色的衣角也消失不见了。   见状,她一时间没忍住,捂嘴偷笑了笑,记得干爹今早也穿了件黑色长衣来着,都该听到了吧?   都该听到了也不够,晚点儿容她再去加把火,势必要把干爹和玲姨这两人的感情给彻底炒热。   李素守现在的心情有些烦乱,他刚刚听说有个陌生男子来找赵玲了,害怕会有什么危险,立刻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可谁成想危险没有见着,他倒是看见赵玲笑得那么地开心。   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对他爱搭不理、整日冷脸的,可偏偏会对别的男人笑脸相迎,这让李素守的心中有些难受,可偏偏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委屈的人。   罢了,做人不能自私,自己也不能把赵玲一辈子都困在府里才是,她总该是要成亲的,嫁人生子、相夫教子、老来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总比跟着他的好,他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   李素守这样想着,可不知为何,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难受。 第72章   清风楼   屋内,赵玲和玉衡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两人中间还夹了个苏迎雪,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时间安静极了。   苏迎雪左看看赵玲,右瞧瞧玉衡,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花了这么多银子请你来,你该演得再像些才对,而且绝对不能把顾客的隐私说出去。   毕竟漂亮美人儿可跟我说了,“清风楼”小倌嘴巴都是最严的,你莫要坏了你们楼的名声。”   这小娃娃奶凶奶凶的,威慑力没有多少,但挺可爱的就是,怪不得老板喜欢她,自己都想捏捏她脸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玉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着心事,略带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如果把收的十两银子退给她,能让自己捏捏脸蛋吗?毕竟这脸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就跟剥壳后的鸡蛋一样,手感指定很好!   见这人还敢走神,苏迎雪猛地站起身,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拍在了桌子上,大声叫喊道:“我在跟你说话,你怎么能走神呢?信不信我向漂亮美人儿投诉你啊。”   玉衡被吓了一跳,他转过头,看着被气到炸毛的苏迎雪,却是一点都不害怕的。   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身上还有股淡淡奶香味,精致的眉眼和五官,实在是太可爱了些。   玉衡有些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把捏住苏迎雪脸上的婴儿肥,还轻轻地扯了几下,感觉软乎乎的,手感很是不错。   这可震惊了苏迎雪,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玉衡,后者立刻眨巴了一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接着很是无辜地看向苏迎雪,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她是花了钱的顾客啊,但这人不仅不理她,现在居然还敢捏她的脸了,太过分了,她一定要向漂亮美人儿投诉他,一定会。   见这娃娃好像生气了,玉衡悻悻地收回了手,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衣袖中掏了掏,很快便拿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蓝帕子,掀开后是几块白花花的银锭。   玉衡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银锭递到了苏迎雪面前,轻声说道:“小祖宗,千万别去投诉我,这回就不收你的钱了,行吗?”   虽说苏迎雪是有些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钱钱,但她也知道这些小倌赚钱有多不容易。   在牧朝,小倌的地位甚至连青楼女子都不如,他们承受了更多的世俗压力。   但如果可以的话,哪家的好男儿愿意去沦落风尘呢?不过都是一些苦命人罢了。   既然他们已经活得这般难了,自己又怎么好意思不付钱呢?毕竟比起这些苦命人,她已经足够幸福了。   还有啊,单看这放钱的蓝帕子,眼前的这个玉衡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唉……   这样一想,倒让苏迎雪再也装不了凶了,她轻轻推回了那张破破烂烂的蓝帕子,态度也不自觉地软化下来,柔声答道:“不用了,怎么好让你白做事呢?放心收着这些钱,我不去投诉你就是了。”   玉衡轻轻笑了笑,客气地回道:“小姐还真是人美心善,玉衡谢谢小姐了。”   赵玲坐在一旁听了许久,等两人说完后,一把揪住了苏迎雪的衣领子,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小声问道:“苏迎雪,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小倌楼了?”   她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孩子偷偷去了小倌楼,还花钱雇了个小倌来演戏。   但那种地方是小娃娃该去的吗?万一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万一被什么人惦记上了又该如何?这样想想,赵玲担心的不行,但念着苏迎雪还是个孩子,深呼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给她讲起道理来。   “雪儿,你听玲姨的,以后千万别去那种地方,会遇上坏人……”   苏迎雪尴尬地笑了笑,一开始她是花钱雇了人替她去“清风楼”,结果那人刚进楼就被迷了眼,之后糊里糊涂地喝了一夜酒,现在还在“清风楼”里刷茅房呢!   眼看这人如此不坚定,倒让苏迎雪对这个小倌楼有了一丢丢的好奇,最终还是挡不过好奇心,她准备自己亲自去一趟。   舅舅一家给了她不少的银票票,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花居然是在小倌楼。   她发誓自己就是单纯进去见见世面的,绝对没想干别的,况且就她现在这个七岁的小身板,也干不了什么啊!   说干就干,苏迎雪让服侍自己的丫鬟小兰躲在屋内装睡,自己偷偷溜去了小倌楼。   可还没等她进去看看呢,就先花了一大笔钱,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现在的小倌楼进去都要收门票钱了,好贵的。   苏迎雪一咬牙,最后还是准备付钱了。   至于她为什么坚持要在“清风楼”雇人呢?主要是因为“清风楼”的小倌都挺好看的,而且不乏一些家道中落、走投无路的,这些人气质顶顶好,拿来刺激干爹绝对行。   她都想清楚了,雇个听话的、嘴严的、长得好看的、有气质的……   这样想一想,好像这钱花的也挺值了。   苏迎雪是乐意付钱的,可坐在门口收钱的那个好像并不愿意放她进去,只见他喊了个楼里的人来,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然后让她继续在这儿等消息。   苏迎雪等了许久,觉着有些无聊了,便开始问道:“老板,你们今日的生意不好吗?怎么都没有多少人来的感觉……”   额,这要他怎么跟一个小娃娃说,他们家做晚上生意的比较多……完全说不了啊!   不对,他也不是老板啊……   害怕起了什么误会,付玉连忙摆了摆手,急忙答道:“我可不是老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别问我了。”   原来坐在门口收钱的不是老板啊,也对,老板应该是坐在楼里享福的,苏迎雪恍然大悟,心想自己也没问什么,怎么感觉这人被吓得不轻呢?   但不得不说,不愧是京城内最有名的小倌楼,连个收钱的都赏心悦目。   眼前这人一身的翠白色玉绣衫,墨发则是用蓝色发带高高束起,眉眼温和,看起来柔柔的,初看没有那么惊讶,但很是耐看。   这倒让苏迎雪对楼内的景象更加期待了,活了两世,她还没进过这地方来着。   又等了一会儿,楼内走出来了一个人,直接领了苏迎雪进去,这让付玉有些惊讶,他倒还真没想到自家老板会放一个奶娃娃进去。   不过想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奶娃娃逛窑子,也是稀奇!   苏迎雪进了楼,好奇地打量了周围,让她有些失望,怎么都是空荡荡的,没人在吗?这不会是一个假的小倌楼吗?   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领路的人答道:“眼下大家都在休息,小姐来得不凑巧。”   苏迎雪点了点头,也没多想,继续跟在这人身后,还时不时地环顾四周,心想不管如何,这楼的装饰挺好看。 第73章   去见漂亮美人儿   领路的人把苏迎雪带到一间屋子,然后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门内传来了很是慵懒的一声“进”,这声音还有些娇娇媚媚的,都快酥到人骨子里了。   紧接着门被推开,领路的突然一把拎起了苏迎雪的衣领子,直接把她提进了屋,然后恭敬地说道:“老板,就是这个小娃娃。”   他说完后,榻上缓缓坐起了个女子,她先是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紧接着又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下了榻。   苏迎雪听见这人刚刚喊了老板,心想:莫非眼前的女子才是“清风楼”的老板吗?   由于上一世的自己对这个“清风楼”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这回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倌楼的老板居然会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于是立刻抬起头,有些好奇地张望过去。   眼前的这位绝对是个大美人儿,只见她眼含春水清波流盼,肤如凝脂温玉柔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玉嫩秀靥堪比花娇,腮边的两缕发丝更是替她凭添几分诱人风情,一颦一笑皆是魅惑。   而眼下,她正赤脚踩在暗红色的木制地板上,十根脚趾莹白如玉,小巧可爱。   苏迎雪低下了头,看着这人的脚,突然有些害羞了,她揪了揪自己的衣袖,有些忸怩地说道:“姐姐,赤脚踩地板会生病的。”   这话可逗乐了醉娆,只听她笑出了声,开口答道:“好,这回就听你的。”   说完,转而开始找起了绣花鞋,美人儿穿着一身大红色牡丹百水裙,腰系软烟罗,不盈一握,纤腰微步慢走,皓腕藏于红色轻纱之中,指如削葱细长,整个人妩媚得紧。   穿好了鞋后,她看了看还被人提着的苏迎雪,轻声说道:“先把人放下,再去准备一些糕点和糖水来。”   苏迎雪被放下来后,望着眼前这般漂亮的美人儿姐姐,只觉得心中更加害羞了些。   她不说话,醉娆也没有开口,只看着这个站在原地的小娃娃,眼里满是笑意,过了许久,苏迎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衣着奇怪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男人身上穿了件白色锦衫,头上还戴了两只猫耳朵发饰,身后还有一条雪白色的尾巴,看起来毛茸茸的。   苏迎雪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躲开,不安地问道:“你是狐妖吗?”   听到这话后,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柔声答道:“回小姐,奴并不是什么狐妖,奴叫鸣游,是个人类。”   鸣游俯身摆好了东西,继续说道:“老板,糕点送来了,奴就先告退了。”   醉娆也没去理他,任由他离开,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大口吃起了桌上的糕点,被噎到就去喝一口糖水,这模样看起来好不惬意。   由于主人家没请自己坐,苏迎雪也不好意思随便就坐下来,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醉娆朝她招了招手,嘴里还在吃着糕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孩,快过来,姐姐今日心情好,请你吃糕。”   苏迎雪小心翼翼地走近,坐在了醉娆身边。紧接着,一块奶白色糕点立刻递到了她的嘴边,醉娆一手撑着头,一手举起了糕点,见苏迎雪不动,便又往她嘴边递了递,轻声说道:“这是奶糕,很好吃的。”   闻着是有一股很浓的奶香味,苏迎雪伸手接过,软糯糯地答道:“谢谢漂亮姐姐。”   她的这句“漂亮姐姐”倒让醉娆忍不住心花怒放了,她把盛满糕点的碟子往苏迎雪面前推了推,笑着说道:“小嘴儿真甜,来,都是你的,想吃多少吃多少,我请客。”   苏迎雪点了点头,然后闷声吃起了糕点,心里却是忍不住想起了刚刚那个有耳朵、有尾巴的男子。   想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人这种装扮的,很是大胆,不过也怪好看的就是。   醉娆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了笑,解释道:“鸣游可不是什么狐妖,他是货真价实的人,刚刚那只是一种角色扮演而已,算是我们“清风楼”的招牌,小倌还可以扮成猫、兔……反正很多很多。”   “真的吗?听起来好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什么扮演的。”   从苏迎雪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的好奇与惊讶,醉娆颇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开口却是说道:“不过都是些小把戏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姐姐莫要谦虚,已经好厉害了,我还以为刚刚那人就是话本里的狐妖呢!”   没人不喜欢漂亮话,反正像醉娆这样的美人儿更喜欢,她简直快要爱上这个小妹妹了,这张嘴巴太甜,好乖巧的感觉,真想吧唧一口、亲上去。   想她一个21世纪好青年,一朝车祸居然来到了牧朝,还成了“清风楼”老板的独女。   她这都是什么运气?穿越这种事都能碰上,可为什么就是买彩票没中过奖呢?   醉娆心里很是无奈,却也只得小心翼翼地捂好马甲,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   幸好原主娘也是个心大的,整日都宿在风流窝里,虽说从不缺这个独女的吃穿用度,但也没有多上心,以至于醉娆穿到这儿好几年了,愣是没见过她几面。   好不容易想起她一回,还是在快要不行的时候,死前把这个小倌楼托付给了她,要她继承祖业,好好善待这楼里的所有人。   醉娆看着这一群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倌们,却在暗自思索哪个该是原主亲爹……   至于继承什么祖业,醉娆表示,自己可是21世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青年,怎么可以做这些拉皮条的生意呢?于是当晚,她就想收拾一些金银细软跑路了。   结果,毫无疑问,被这一群小倌给拦下来了,各个哭天喊地的,不少都要一头撞死去见她娘,看着这么多条命,她赔不起。   所以最后,她还是妥协了,就此成了“清风楼”的新老板。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去查账本,这么一看好家伙,原来楼里早就入不敷出了,原主的娘就只会吃喝玩乐,还欠了不少的债。   醉娆欲哭无泪,只得慢慢地摸索,什么门票费、Cosplay……能赚钱的都搞上。   就这么瞎摸索,“清风楼”倒也成了京城内最大的小倌楼,债务也都还清了,现如今的日子倒也算不错,除了楼里的小倌经常来催她成亲之外,其它的简直完美。   醉娆感慨了几句,转而问起了苏迎雪来这儿干什么,苏迎雪老实应答,醉娆听后,大手一挥,立刻喊来了几人。   她本想不收苏迎雪的钱,无奈这小娃娃很讲义气,硬是要给,便也只得收着了。 第74章   赵玲和玉衡吵架   赵玲对着苏迎雪说教了许久,自以为声音极小,可却不知她所有的话早就被一旁的玉衡听了个一清二楚。   玉衡的脾气不太好,况且他自小就被养在“清风楼”,那是他的家,而楼里的人也待他极好,都是他的家人,可眼下他的家和家人遭受言语侮辱,这叫他怎么忍得了呢?   于是,帕子随意一抖,十两白银瞬间落地,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而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却把赵玲和苏迎雪吓了一跳,二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玉衡,都有些心虚了,谁也没敢开口说话。   丢完钱,玉衡一字一句地说道:“苏小姐,钱还给你,这单子我不接了。”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而苏迎雪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呢?   毕竟正事还没办呢!直接小跑上前,一把揪住了玉衡的长衫,趁着他要发火之前,开口说道:“我发誓,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玉衡轻笑了笑,他看着赵玲的方向,讥讽道:“苏小姐没有,我看这位夫人对我们这些小倌的意见可是挺大,也对,毕竟我们确实这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罢了。”   还真是白瞎老板让他带过来的那些胭脂水粉了,倒不如拿回去给门口的野猫用,玉衡气呼呼地想道。   (当野猫知道后:我真的谢谢你哦!)   而他此话一出,赵玲的脸上白得有些难看,她明明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髻,这人却开口喊她夫人,不是讥她还是要怎地?   她自觉也没说错什么,就算是在寻常人家,也没有七岁的小娃娃出去逛小倌楼的吧?   再者,她又不认识这些小倌们,谁知道他们是好是坏?难道多个提防心还错了吗?   这样想着,赵玲冷冷说道:“雪儿,听玲姨的话,快放手,让他回去。”   玉衡回道:“不用夫人请,我自会走。”   他把腿就要走,苏迎雪见状,手脚并用,拼命抓住他,就是不想放手。   “苏小姐,松手。”   “雪儿,你给我松手。”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起嘴来,这让苏迎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起来了,直接开口吼道:“都别吵吵了,听我的,都听我的。”   小奶娃这么一吼,刚刚还在吵架的两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世界也归于清净了。   苏迎雪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一脸不情愿的玉衡推回了座位,而自己已经累到气喘吁吁了,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清嗓子。   喝完了水,苏迎雪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说道:“千万别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都是我的错,行不行?”   两人很是默契地都没再开口,看着他们,苏迎雪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我们这次的目的?你们俩需要扮演有情人来刺激我干爹啊,现在都拉着个脸,看起来就是一对怨偶,不成不成,都快笑笑,要甜蜜地笑笑。”   赵玲不动、玉衡也不动,苏迎雪叹了口气,被迫滚到玲姨怀里撒起娇来。   “玲姨,雪儿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好,就盼着您和干爹有情人终成眷属,您赏个脸,笑一笑,好不好吗?”   “玲姨……”   赵玲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开口答道:“午膳时间快到了,今日我亲自下厨。”   苏迎雪猛地点了点头,又拉了拉赵玲的袖子,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见状,赵玲只得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玉衡公子也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吧,方才言语有些不当,还望公子见谅。”   赵玲率先道歉,这倒让玉衡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了摆手,答道:“我也有不当之处,还望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姑娘这是要去做饭吗?碰巧我会生火,不如由我来帮忙吧。”   生火有厨娘帮她,赵玲刚想拒绝,苏迎雪又拉了拉她的衣袖,拒绝的话最终全部都化为乌有,她只得点了点头,算是允许。   过了一会儿,厨房内,玉衡正在帮忙生火,而赵玲在切菜。   没多久,菜都切完了,赵玲便看向了正在生火的玉衡,她发现玉衡生火的动作异常熟练,倒让她忍不住有些惊讶了。   毕竟这人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听雪儿说还是个唱戏的好手,没成想干起粗活来也是不错。   生完了火,玉衡在灶里添柴火,他注意到了赵玲打量的视线,开口解释道:“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什么活都要做的。”   赵玲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直接炒起菜来。   而玉衡看着她干练的动作,又闻了闻周围弥漫的饭菜香味,疑惑地问道:“你好像很会做饭,莫非也是穷苦出身吗?”   赵玲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轻声答道:“我原先不会做饭,为了一个人才会。”   她原先是尊贵的世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根指节都是要日日抹上香膏香脂来滋润的,生怕会糙了半分,哪里会做饭呢?   书上说了:“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势必要先抓住他的胃……”而赵玲对这点深信不疑,便特地去学了一学。久而久之,倒也得了些许乐趣。   第一次做给他吃的时候,李素守很是喜欢这些饭菜,还一直问府里是不是招了新厨娘,手艺不错,让自己一定要好好嘉奖她。   可等赵玲说今日是自己亲自下厨后,他脸上的笑顿了顿,沉默了半晌,似是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才好,他想了许久许久,最后轻轻说道:“辛苦你了,但厨间的烟气大,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她回去想了很久,想这人是不是真的在心疼自己?越想越觉得是,开心坏了。   赵玲想着心事,有些走神了,直到玉衡惊呼道:“快快快,好像有什么东西糊了,你快去看看。”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这厢两人忙着生火做菜,苏迎雪则是兴致冲冲地跑去了干爹的书房,彼时的李素守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字,毕竟练字能静心,他现在的心情有些乱来着。   “干爹,今日府里来客人了,说是玲姨的追求者,他长的可好看了,对玲姨也好,一直望着玲姨笑来着。”   苏迎雪刚说完,李素守提笔的手一顿,一滴浓墨打在宣纸上,字毁了。   看见这一幕,苏迎雪偷偷笑了笑,又故作淡定地说道:“干爹,这个人可能干了,说要帮玲姨烧火做饭,玲姨可开心了。”   “干爹,你说玲姨会不会嫁出去啊?到时候她还能住在这里吗?我是不是要经常见不到她了?你说她要是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娃娃,还会不会疼我啊?”   ……   苏迎雪今日的问题颇多,全都像刀子似地,刀刀划进李素守的心脏。 第75章   李素守的下马威   苏迎雪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还越说越起劲了,甚至连玲姨的成亲宴都已经规划好了,就在九千岁府出嫁、让干爹背着她……   正当她说到开心处时,突然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有一片阴影,苏迎雪很是疑惑地抬起头,却直接被吓了一跳,原来干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前了,他的眉间有些不悦,眼神还很是严肃。   反应过来后,苏迎雪快速让自己镇静下来,继续说道:   “干爹,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是因为玲姨快要嫁人了才不开心吗?我懂了,你是不是舍不得玲姨啊?但没办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况且你又不愿意娶玲姨,那玲姨就只能嫁给别人了。”   “哦对了,干爹,玲姨跟我说虽然你不喜欢她,但你于她有大恩,所以她以后一定会把你当亲生的兄长一样照顾,如果有了孩子,也会让他和我一起给你养老送终的。”   说完,苏迎雪甜甜一笑,心里也开始得意起来,虽然这些话没一句是真的,不过看干爹这幅模样,怕是已经信了个八九成。   只要信了就好,剩下的慢慢来,自己迟早把这层顾虑都给他敲破了,苏迎雪心想。   其实她始终不能明白干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像玲姨这么好的姑娘,他居然会把人往后推,这实在是难以理解。   也许他心中有自己的顾虑,可这也掩盖不住他喜欢玲姨的事实。   既然互相心悦,不在一起未免太可惜。   看来她最近必须得努努力,两头一起忙活,势必要好好地刺激一下干爹,让他务必能够勇敢一些。   为了干爹以后的幸福生活,才年仅七岁的她简直是操碎了心。   在心中默默地夸赞了自己几句,苏迎雪缓缓说道:“干爹,我看这个玉衡能干且会疼人,玲姨说要亲自做午膳,他二话不说就去帮忙烧火。   而且他今日也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许多姑娘家都喜欢的胭脂水粉,玲姨收到后可高兴了。”   说完,苏迎雪悄悄看了李素守一眼,心想:光说不行,还是得让干爹亲眼瞧瞧才对,这样效果更好,毕竟玉衡是楼里出身,细皮嫩肉的,模样可周正。   这样想着,苏迎雪直接跳下了椅子,一把揪住了干爹的衣衫,笑着问道:“干爹,玲姨留了玉衡一起用午膳,你也去看看?”   李素守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沉声答道:“我瞧瞧他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当然有了,我觉得玉衡哪哪都挺好的,但他追求的是玲姨,这一切还得看玲姨的意思才对,不过今日我也瞧见了玲姨的态度,觉得他俩能成的几率应该会很大。”   苏迎雪说了很多话,无非就是两个意思:玉衡是个好的,玲姨对他有些心动。   而这两个意思也搅得李素守的心思越发地乱了,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觉着有些慌乱不安、还有些惆怅。   尤其是在知道赵玲今日替这人做了午膳之后,心中复杂的感情更甚。   原先玲娘只为他一人洗手做羹,等雪儿来了之后,便是为了他们父女俩,所以李素守还从未想过赵玲会有替别人做饭的一日。   摇了摇头,整理好情绪,李素守牵着自家闺女的小胖手,慢悠悠地走去了大厅。   两人还没进屋,便听见了一道满是柔意的男声,只听那人说道:“玲儿,快放下,让我来端,你莫要烫着手了,坐着休息吧,今日辛苦你做这一大桌子的菜了。”   听着这人的声音,李素守的脚步一顿,他愣在原地,手上不自觉地用起力来。   而苏迎雪感受到了手上的疼痛,便抬起了头、悄悄地瞥了干爹一眼,等这一瞥后,心里瞬间乐开花了。   看来干爹远比她想象的在乎玲姨,原本她还担心要花很长时间来着,现在一看,估计用不了了。   苏迎雪轻轻晃了晃自己的手,大声说道:“干爹,你怎么突然不走了?还有,你把我的手箍的好疼啊,到底怎么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极大,大到屋内的赵玲和玉衡也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苏迎雪的话后,赵玲心中又有了些希冀,他大抵还是在乎的吧?只还是碍着那些流言与世俗……   想到这儿,原先的希冀也变成了惆怅,她知道李素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怕会辱了赵家的名声,可“身正不怕影子斜”。   如果爹爹娘亲还在世的话,肯定也会支持她去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赵玲想着心事,脸上也带了些愁绪,见状,玉衡轻笑了笑,小声说道:“还请姐姐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务必帮你嫁给这个如意郎君。”   两人只在一起做了一顿饭,期间相谈甚欢,玉衡便改口叫了“姐姐”,而赵玲觉得自己先前对他的成见太大,也笑着应下了。   听他这么说,赵玲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好,真要谢谢你了,玉衡。”   “姐姐莫要跟我客气,待会儿姐姐还要与我多加配合才对,而且我看这九千岁也并非绝不在乎你,想来这事应该也算简单。”   而此刻,门外的李素守刚刚反应过来,听见自家闺女的抱怨,连忙松开了苏迎雪的手,很是愧疚地说道:“雪儿,疼不疼?都怪干爹,是干爹冒失了。”   苏迎雪对着自己的五根手指轻轻地呼了几口气,摇了摇头,贴心答道:“没事的,干爹,我们先进去吧,莫叫他们等急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疼痛,一把拉住李素守的手就往屋里跑了起来。   听见他们的动静后,玉衡连忙把手搭在了赵玲的手上,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赵玲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苏迎雪推开门后,玉衡先是疑惑地抬眸望去,赵玲则是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连忙站起了身,略有些慌张地说道:“都来了,那就快些用膳吧!”   李素守看见了,刚刚这人在摸她的手,她并没有反抗,可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些什么呢?   玉衡看见了李素守,起身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草民拜见九千岁。”   李素守不说话,他也不起身,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过了许久,赵玲的心中有些担心,她连忙看向李素守,后者却是故意躲过她的视线,无奈之下,她看向了苏迎雪。   苏迎雪咳了咳嗓子,李素守不理,于是她只得暗中一脚踢了过去。   李素守看了看一直向着这小白脸的两人,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多礼了,起来吧。”   “谢九千岁。” 第76章   他们更像一家人   四人坐在桌上,除了李素守之外,其他三人皆是笑脸盈盈的,相谈甚欢,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家三口了。   想起以往三人独处的时光,李素守心里更加不畅快了,他觉得在冥冥之中,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一样,再看看眼前的玉衡,也只觉得他碍眼至极。   而玉衡自幼就对周围人的眼色很是敏感,所以很快他便感知到了李素守的敌意,心下有些欢喜,可面上却是不显。   他看着赵玲的侧脸,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赵玲回看了看他,也轻笑了笑。   这两人对视一笑,看起来情意绵绵的样子,任谁见了怕是都会夸赞好一对璧人,可却深深刺痛了李素守的双眼,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筷子,指节处咯咯作响,引来了在座几人的观望,偏偏自己还没发现。   而看着这般隐忍的九千岁,玉衡又笑了笑,心里突然有种恶趣味,他就想逗逗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千岁,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站起身,用公筷给赵玲夹了许多的菜,一边夹一边细声说道:“玲儿,你快多吃些,瞧瞧你现在瘦的,让人见了真是心疼,多吃些才会强健。”   赵玲轻轻点了点头,又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连忙给玉衡也夹了些菜,之后两人又相视一笑,看起来甜蜜极了。   而苏迎雪转头看了看自家干爹乌黑的脸色,心下突然有些不忍了,可为了他和玲姨以后的美好生活,还是准备暂时委屈一下干爹,自己先来添把火再说。   于是,苏迎雪咳了咳嗓子,清声问道:“玉衡,你这是说我玲姨瘦了不好看吗?”   玉衡显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摆了摆手,紧接着急忙看向了赵玲,开口解释道:“玲儿,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只要你一直是你就行,我只是怕你太瘦了身子受损,这才想让你多吃些而已,你可莫要多想。”   赵玲则是柔声答道:“玉衡,我信你,你待我一直都是极好的。”   说完之后,两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好像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好像他们之中再也插不进任何人。   而李素守再也忍不了了,“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冷冷一句:“我吃饱了。”   他的动作极大,玉衡故作被他吓了一跳,不满地望了过去,可却在看到九千岁眼中泛滥的杀意时,有些怂了,立刻低下了头,开始吃起菜来。   糟糕,玩脱了,他总想着逗弄眼前的人,可忘了这人可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眼下自己要是得罪了他,以后这该怎么活啊?   想到这儿,玉衡的心中是一万个后悔,他怎么就非得那么冲动呢?悔死人了……   但不得不说一句,这位姐姐的手艺可真好,比“清风楼”的厨子厉害太多了,要是哪天姐姐不想嫁人了,想离开九千岁府了,来“清风楼”做个厨子也不错啊!   见他吃的这么香,赵玲心中很是开心,连忙又用公筷给他夹了一些菜。   有人喜欢她做的饭菜,这是一件成让人就感满满的事情,赵玲开心坏了。   可这一幕落到李素守眼里,便认为她是为了玉衡而笑,心里立刻嫉妒的要发狂了,但他知道现在的 自己没资格,只得让自己尽快冷静。   他悄悄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口问道:“听说你是玲娘的追求者,不知道你家住何处?哪里人氏?家中几口人在?父母高堂又是做些什么的呢?”   李素守的声音极冷,听起来就像是审讯犯人似地,这让赵玲听到后,眉头微皱。   来者既是客,暂且不提她跟玉衡之间并没什么,就算有什么,李素守这样做也太失礼了些,毕竟玉衡什么都没做错来着。   而李素守在看到她眼中的不赞同后,只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了,他不过多问了两句而已,这就心疼上了吗!“郎有情,妾有意”的,倒还真是叫他感动。   玉衡见状,想了一会儿,开口缓缓答道:“回九千岁,我乃京城人氏,父母尚在,家中只做些小生意勉强来糊口罢了。”   说完,玉衡又看了眼赵玲,很是惆怅地继续说道:“玲儿,以后可委屈你了。”   紧接着又低下了头,谁都没再去看。   表面上看起来他是愧疚难忍,其实玉衡心中却有些慌乱,刚刚那些都是他现场编的,毕竟他爹娘老早就没了,而且苏迎雪给的台词剧本也没说这些。   而等他说完后,李素守也立刻看向了赵玲,毕竟按照这个玉衡的家世,是怎么也配不上她的,虽说赵家早已经败落多年,但由于近些年的翻案,皇上对赵家一脉很是愧疚,不仅给死去的赵右丞追封,还特地赐了赵玲一个郡主的身份,享受食邑和封地。   尽管最后这些全都被赵玲给拒绝了,可皇上对她仍旧重视,甚至坦言会等她彻底想通后的那一天。   综上所述,这么一个平民小子可配不上赵玲,连他都不如,李素守心中想道。   而赵玲却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只对着玉衡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没事的,我知道你待我好,这便够了。”   李素守看着眼前的小白脸,出身不高、为人平庸,不知道玲娘到底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的心中徘徊了许久,许是想的有些入迷,不知不觉中,李素守已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赵玲愣了愣,淡淡地答道:“以前的我对别人好,现在的我想要别人对我好。”   这话一出,李素守沉默了,他自然知道赵玲是什么意思,以前的她喜欢自己,拼命地对自己好,现在的她已经累了、倦了,只想找个喜欢她的人了。   此刻的苏迎雪正在一旁啃着猪骨,要不是觉得时机不对,她真想给玲姨竖个大拇指,瞧瞧这演的多好,都快赶上专业的了。   这般想着,她看向了失魂落魄的李素守,有些愧疚,可还是觉得干爹这是活该。   气氛突然有些沉寂,赵玲放下了筷子,安静地坐着,李素守则是一脸复杂地盯着她看,只剩下玉衡和苏迎雪两人专心干饭了。   玉衡本来没想多吃的,毕竟他最近有些长胖,上台唱戏都不好看了。   可偏偏这个姐姐做饭太香了,让他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了,至于老板说的什么克制饮食、减肥……暂且都滚去一边吧。   吃完了这一顿饭后,赵玲只觉得自己心累的慌,还有些乏了,便起身送走了玉衡,而李素守望着这两人离去的背影,竟然发觉他们是这样的登对。 第77章   送粥   “哟,咱这儿的“金嗓子”回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事情办好了没?”   醉娆靠在楼梯口,身子微微下倾,单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直勾勾地望着刚从外面赶回来的玉衡,略带些调侃地问道。   “老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九千岁今日的脸色就没好过,我差点笑出来了。”   说完,玉衡又想起了李素守今日的脸色,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试问谁能想到风光无限的九千岁也会有敢怒不敢言、有苦说不出的时候,这真是太好玩了。   见他笑的开心,醉娆也就没多说什么,直起身子、慢悠悠地走回房看账本去了。   醉娆对看账本、算账极其热爱,没穿越之前,她就是给别人算账的,可惜算了那么多钱,一分都不是自己的,这让她很难受。   但在穿越之后,她算的钱都是自己的,这让她很是激动,便整日里都去摆弄账本。   “清风楼”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家这位小老板是个财迷,就连睡觉都要抱着账本,还隔三差五地去库房看看,望着里面日益增长的银子,今晚肯定又能吃三大碗米饭。   如果小老板能把她对钱财的喜爱分一点到男人身上,怕是早就能生出小小老板了。   想到这儿,众人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这厢,赵玲刚送走玉衡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里休息,李素守久等她不归,脸色有些铁青,看起来很是不高兴。   苏迎雪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却觉这些都是他自找的,也不去多加理会。   以至于最后只剩李素守一人生闷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只觉得心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地,很是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李素守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急急忙忙走向了书房,一把关上了书房的门。   待在这一方天地之内,心思才渐渐地平静下来,他需要想些事情,也想了很久……   李素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玲娘跟他袒露心意、他却把玲娘推开,本意是想让玲娘能找到真正配得上她的人,而非有其他隐情。   可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赵玲呢?李素守又想了许久,只觉得那人应该样貌不凡、才学渊博、家世显赫,就是哪哪都好。   世上真有这种人存在吗?他不知道,但不管怎样,赵玲总得找个比他强的吧。   回想起刚刚玉衡的样貌、以及他的所作所为,李素守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个小白脸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还惯会使一些甜言蜜语,想来定然是个不可靠的。   再者,这个叫玉衡的现在还只是个布衣平民,无官无职,与玲娘门不当、户不对,又怎么能照顾好她呢?   李素守越想越觉得玉衡不如自己,所以绝对不能让玲娘跟他在一起受苦。   许是想的有些入迷,就在不知不觉中,李素守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一下午了,眼看天色渐黑,他还是没有出来。   而书房外的苏迎雪看着眼前紧闭的屋门,心里突然有了些自责,她这次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故意请人和玲姨一起来刺激干爹,明知道干爹的心情不好还冷落他……   不一会儿,她又想起了干爹以往对自己的疼爱,心中的愧疚更甚。   苏迎雪开始小步徘徊在书房门外,犹豫自己要不要推门进去看看,现在的干爹很是脆弱,他急需要自己的安慰,可万一干爹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现在失意的样子呢?   毕竟干爹这人也好面子,如果被自己撞到他这么脆弱的模样,怕不是会更加难受。   那她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苏迎雪有些纠结了,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而正当她纠结之际,一个身影突然走进了她的视线,苏迎雪抬头望去,立刻乖巧地喊道:“玲姨……”   赵玲轻轻点了点头,她的手里端了个暗红色的托板,托板上只放了一大碗白粥,而眼下这白粥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凑近一闻,便是一股很浓郁的米香味。   这粥莫非是送给干爹的?难道晚上就给干爹喝粥吗?苏迎雪心中没有些疑惑,开口问道:“玲姨,你是来给干爹送白粥的吗?”   赵玲笑了笑,柔声答道:“对,雪儿,你先回去休息,他这儿就先交给我吧。”   苏迎雪转过头,望着紧闭的屋门,又看了看眼前一脸温柔且坚定的玲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她也觉得干爹和玲姨的事情,还是两人当面讲清楚为好。   目送她离开后,赵玲将脸上的笑敛了敛,刚想伸手敲门时,门碰巧被打开。   而屋内的李素守看到屋外的赵玲,不免有些惊讶,等意识到她手中还端着什么东西时,连忙侧过了身,轻声说道:“先进来吧,来书房找我有事吗?”   赵玲走进了屋,把白粥放到了桌上,答道:“晚膳时间到了,你却一直不出来,我担心你会饿,便煮了碗白粥送来。”   好像自己先前是吩咐过不准人来书房打扰的,等想起后,李素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只记得想着想着,一推门才发觉已经天黑了。   望着桌上那碗白粥,闻到一股很浓郁的米香味,李素守开口说道:“辛苦你了。”   说完,他便端起粥喝了起来,一入口,嗯,甜的,这种恰到好处的甜让他的心情极其愉悦,眼中也染了层笑意。   见他开心,赵玲的心情也是不错,柔声说道:“按照你以往的口味,我加糖了。”   而李素守愣了愣,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玲娘,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我喜甜,你又是如何知道要加糖的?”   赵玲笑着答道:“我发现的,虽然你嘴上说着不挑食,可心里却更喜欢加了糖的粥和甜汤。   以往,我每年夏日都会替你熬些绿豆汤解暑,有一年突发奇想,在绿豆汤里放了桂花糖,结果你自己一会儿就喝了大半去,我便猜测你是否喜甜,又试着往粥里加糖,见你又一连喝了好多碗,这才敢确定来着。”   李素守喝了一口甜粥,心里也越发地不是滋味了,他幼时过得贫苦,白糖是家中的稀罕物,他曾偷偷尝过一口,那种甜滋滋的感觉却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他发达了,能吃得起糖了,却从没跟谁说过自己喜甜,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来他是个大人了,喜甜是小娃娃才干的事。   可李素守始终没想到,有一个人竟会如此待他,暗中将他的喜好记在心中。   他喝着粥,只觉得这粥要甜到心里去。 第78章   你娶我吗   粥很甜,心亦然。   很快粥碗便见了底,李素守放下空碗,擦干净了嘴,然后看着安静坐在他身旁的赵玲,竟然觉得有些窘迫,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半晌过去了,他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玲娘,今日来的那个叫玉衡……”   话没有问完,可偏偏赵玲已经明白了李素守的意思,但她并未着急回答,只笑着问道:“粥好喝吗?今日熬粥的米可不是普通米,是皇上赐的贡米,光闻着就挺香的。”   李泰对李素守不错,除了赏赐金银珠宝之外,皇宫中的吃食、锦缎也送来了不少,所以九千岁府向来是不缺好东西的。   她问完后,李素守哑然失笑,轻声答道:“虽是好米,但要离了好手艺也不行。”   这是在夸她手艺好了,赵玲倒也不谦让,而是大方地点了点头,表示对这话的赞同,毕竟她的手艺是挺好来着。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可等笑过之后,却是都闭上了嘴,只等对方率先开口。   气氛安静了许久,赵玲轻叹了一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个布包,轻轻掀开后,便把这东西推到了李素守的面前。   李素守低头望去,只见是一双鞋垫子,上面绣了对禽,牧朝有个规矩:文官绣禽,武官绣兽,虽说他身份尴尬,却也勉强算是文官中的一员,在鞋垫上绣对禽并不逾规。   但好端端地,为何要送自己鞋垫子呢?李素守心中有些不解,也问出了口。   赵玲看着那一双鞋垫,柔声说道:“我曾听雪儿说过,在他们那儿,女子如果有了心怡的男子,便要送他一双自己亲手缝制的鞋垫。   如果男子收了这双鞋垫,就代表他也相中了这个女子,两人可结为夫妇,从此恩爱到白头,可如果男子没有收下,那就说明两人有缘无分,不能结为夫妇。”   说完,她顿了顿、紧紧看向了李素守,鼓足勇气继续说道:“李素守,你跟雪儿是老乡,你也知道这个习俗的,是不是?这双鞋垫是我亲手缝制的,收与不收皆看你。”   舌关轻抵齿尖,米粥的清香与甜蜜还残留在口间,李素守望着不远处的空碗,又捏紧了手里的鞋垫,久久不语。   平心而论,玲娘待自己是极好的,可自己当真配得上这些好吗?   再者,她如今也才二十六岁,人生堪堪走过一半,如果让自己这个无根的太监娶了她,不是在耽误她吗?   况且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难道也要剥夺了玲娘做娘亲的权利吗?   突然,李素守又想起了那个孩子,那是仇人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她虽然恨着、骂着,可也为那孩子设了灵堂,烧了纸钱,还无数次躲在暗处偷偷哭。   她应该是喜欢孩子的,很喜欢。   李素守想了很久,他不确定,他想自己是喜欢赵玲的,可偏偏总是不敢迈出那一步,他接受不了得到再失去的滋味。   而赵玲心看着这人柔和的侧颜,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突然她开口说道:“李素守,你不要再这么自以为是了,好不好?你以为你什么都在替我着想,你以为你是在为我好,可你能不能问问看我的意愿啊?你问问我愿不愿意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也委屈极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哭意,眼泪默默地流下。   见她哭了,李素守有些心慌,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鞋垫,急急忙忙地解释道:“玲娘,我,我不是有意的……”   看着她那张泪眼婆娑的脸,李素守突然觉得什么样的解释都苍白至极。   他的心思有些乱,简直是乱极了,赵玲哭了,他想去安慰,他想说自己是愿意娶她的,他还想说一句“吾心悦已久”,可话到嘴边,却全都被咽了下去。   见他这幅模样,赵玲只觉得心更痛了,她一把抢过李素守手里的那双鞋垫,冷声说道:“既然你不要,我就给玉衡了。”   她要去找那个小白脸了!李素守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连忙抓住赵玲的手,刚想说些什么时,却被对方一把甩开,他压根没想到赵玲会这般做,一时间有些呆愣住了。   而赵玲却背过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故作镇定地说道:“李素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娶不娶我?你要不娶,我明日就要嫁给玉衡了,他对我还算不错,虽说我不喜欢他,但我们也能一起好好地过日子,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吗?李素守不停地质问自己,看到玲娘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整日为了琐事忙碌……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吗?   不,这并不是,他只想要玲娘开心啊!   赵玲等着他的回答,却是彻底绝望,心下对李素守恨到了极点,小跑着就要离开。   此时的李素守反应过来后,连忙拉住了她的手,着急之下说道:“娶,我娶你,玲娘,你别嫁给那个小白脸,好不好?”   话终于说出口了,一块直压在他心底的大石瞬间消失,全身都是说不清楚的通畅。   听到他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赵玲立刻转过身,之后又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开始委屈巴巴地抽噎起来。   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覆水难收,你既然已经说了要娶我的,就不能反悔了,听见没有?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廉价,明明你都拒绝我那么多次了,我还是上赶着门给你熬粥、做鞋垫,我,我……”   李素守拥着她,鼻间、心间皆是独属于姑娘家的馨香,这让他有些着迷,不自觉地凑近了些,轻声答道:“你从来都不廉价,一直是我错了而已,我错了。   玲娘,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手了,你要一直陪着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生来同寝、死来同穴。”   这话取悦到了赵玲,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声回道:“求之不得。”   怀中的女人,将会是他唯一的妻子,李素守的心中异常满足,他再次深感上天的垂帘,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幸运了些。   白粥、鞋垫……这种种都在告诉李素守,她有多难得,以后再也放不了手了。   两人在书房紧紧地相拥着,待了许久,好像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似地。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有,满腔的情意终能得到宣泄,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苏迎雪见到手牵手走过来的干爹和玲姨时,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喊道:“干爹好,干娘好。”   有情人能在一起就好,她的干爹和玲姨都是苦命人,能在一起,后半生尽是甜了。   苏迎雪很开心,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第79章   赵玲与李素守的婚宴   既然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李素守断断不会委屈了赵玲,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该有的一个都少不了。   由于赵玲是从九千岁府出嫁的,喜轿在府里晃悠了几圈,这才送入装饰好的喜房。   虽说这事看起来很没必要,毕竟两人原先的院子就相离不远,但李素守却一直坚持要雇人来抬轿,因为他明白,唯有坐上了喜轿,那才是真正的明媒正娶。   而对于李素守所给的充足仪式感,赵玲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她也曾有过少女情思,总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满心欢喜地嫁给自己的命定之人。   那人会一直疼她、爱她,视她如珍宝,他们也会琴瑟和鸣,恩爱一世。   现在这一切好像都实现了,赵玲心想。   今日的她就要成亲了,嫁给了一个她心悦、也心悦她的人,从今往后,两人将永远结为夫妻,风月多相伴,阡陌逢暖春。   她欢喜,他亦然。   这次成亲,李素守并没有大摆宴席,他厌恶那些无用的人情往来,总觉得太多的嘈杂声只会让人徒增烦躁而已,况且他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这便足够了。   恰巧赵玲也是这样想的,自从赵家落败后,她看透了许多人的丑陋嘴脸,所以很不愿意让那些虚伪的人前来毁了她的喜悦。   虽说两人都没有广发请帖,可无奈私下里得到消息的人并不少,而众人都很识趣,并没有选择上门叨扰,反倒是把各种礼品送到了府上,只盼能与九千岁的关系拉进。   李素守虽然只是个太监,却也是个有权势的太监,他深得皇帝的信任,掌管着“北谕”,自然是值得一些人主动讨好的。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李素守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便拒收所有的贺礼。   别人的不收倒也罢了,就连林家送去的也全都给退了回来。   一时间,林崇文的脸面全无,简直要暴跳如雷了,直骂李素守实在是不知好歹,他明明是一片好心啊!   夫君平日里温润如玉、谦和有礼,偏偏每次遇上这个九千岁就会被气得直跺脚,白桢看见了,忍不住偷笑起来。   等笑过之后,她便出了个主意,虽然没有请帖,但这也完全不妨碍他们携礼上门庆贺,毕竟是大喜的日子,九千岁总不能把他们拒之门外,刚好这次还能趁机看看苏迎雪,许久没见了,白桢想她想得紧。   自家夫人出个好主意,林崇文自愧不如,当即便让人备了马车,前往九千岁府。   一听说他俩要去九千岁府,林老夫人和林老太爷也急忙收拾好东西要跟着一起去,白桢眼看劝不住,也只得答应了。   两位老人家的辈分极高,按理说不该屈尊前去小辈家庆贺,无奈思孙心切啊!   于是,一家四口,除了还在“青莲书院”上课的林宴温,全都坐上了前往九千岁府邸的马车,车上装了许多礼品,大部分是给苏迎雪的,还有一部分是给这对新人的贺礼。   听说林府这一大家子都来了,李素守的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耐烦,可也拉不下脸、做出把客人赶走的举动。   毕竟来者中还有长辈,于是他只得让小厮恭恭敬敬地把他们一家都请了进来。   在两位长辈的面前,李素守极其守礼,态度很是尊敬,可在面对林崇文的时候,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又把林崇文给气得不轻,白桢劝了好久,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由于今日是玲姨和干爹的好日子,苏迎雪特地穿了一身石榴色的缎地绣花百蝶裙,裙摆浅浅飘,状似蝴蝶舞,看着很是讨喜。   林家人见了都稀罕的不行,立刻围了上去,林老夫人更是直喊“心肝儿”。   他们太热情了,倒让苏迎雪有些招架不住,只见她双手捏着衣角,小脸羞的通红,却还是乖巧地喊道:“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和舅母好。”   不过是问一声好,林家的几人喜笑颜开,又把苏迎雪从头到尾给夸赞了一番,倒让小娃娃的脸更加红了。   李素守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家的小闺女太受欢迎了,这也怪叫人烦恼的。   林家人来了没多时,府外又来了许多人,看样子都是从皇宫中来的,还送来了一大堆礼品,说是皇后娘娘给赵玲准备的嫁妆,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两人的贺礼。   这倒是拒绝不了的,李素守只得让人打开库房,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进去。   望着这满仓的东西,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想着喜房中的她,李素守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只觉得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他还真是幸运啊!   忙碌了一天,林家人起身告辞了,走前依依不舍地跟苏迎雪告了别,请她有空就来林府坐坐,她答应了,几人这才作罢。   想着不能打扰干爹和干娘的新婚夜,天还没黑,苏迎雪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刻,喜房内,身穿正红色喜服的赵玲却很是紧张,尤其是在屋门被人轻轻推开后,心中的紧张感更甚了。   推开门,李素守缓缓地走近,他先是拿喜秤掀开了赵玲的红盖头,看着盖头下精心装扮过的她,眼中满是惊艳的神色,只因为今日的她实在是太漂亮了些。   李素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玲看,倒让赵玲有些害羞了,脸庞泛上明显的桃花色,显得人更加娇媚了。   他伸手,指腹轻轻捻过眼前人的脸,只觉着这粉嫩香腮滑溜得紧,让他爱不释手。   赵玲别过脸,小声说道:“合卺酒……”   李素守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沉声答道:“好,都听你的,我们喝合卺酒。”   喝完酒后,赵玲的脸更加嫣红了,配上这屋中闪亮的烛光,李素守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很满足。   因为李素守是个太监,赵玲本以为两人相拥着单纯睡一夜便好了,倒没想到他会突然亲上了自己。   内心虽然有些羞涩,可到底还是自己喜欢的人,便大着胆子搂住了他。   为了这一夜,李素守最近倒是私下里偷偷学习了不少,宫中的阉人大多喜欢找对食,自然是不缺让人快乐的法子。   脱去鞋袜,细白柔莹的脚趾映入眼帘,望着那双脚,李素守却是沉默了。   见他突然安静下来,赵玲有些疑惑了,连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看到自己的脚腕时,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她急忙捂住了脚腕上的疤痕,哽咽道:“别看了,求你。”   她曾无数次挣扎,直至金拷子磨破了脚腕,红色的鲜血直流,也留给了她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疤痕。   往事重新忆起,她哭了,原来她是这样的肮脏,心底也突然升起一股自卑之情。   见她哭了,李素守很是心疼,只见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轻声说道:“玲娘,莫哭了,我心疼得慌。”   说完,欺身上去,今夜还很长…… 第80章   我在想她的生辰礼   因为赵玲嫁给了李素守,所以苏迎雪也得改口喊她一句“干娘”,倒是因此而拿了一沓厚厚的改口红包,心中欢喜极了。   太监娶妻,也是稀奇。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可不管他们怎么议论,都无法妨碍苏迎雪一家的正常生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苏迎雪学着自己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闲来无聊便去皇宫找宸阳玩,时不时地又背着干爹和干娘跑去“清风楼”看美人儿,再不济还能喊个“书呆子表哥”陪自己逛逛京城、买买东西……   倒是十分舒适。   可这样舒适的日子才过了没多久,苏迎雪就要面临去书院学习的挑战。   在知道妹妹要去书院读书后,林宴温很是激动,一个劲儿地怂恿苏迎雪跟自己一样考到“青莲书院”来,毕竟只要有他在,书院里绝对没有人敢来欺负妹妹。   听他这么一说,苏迎雪有些心动了,毕竟上辈子在“皇家书院”,那几个皇子平日里可没少欺负她来着,虽说都是些非常幼稚的把戏,可对当时尚且年幼的她仍旧造成了一些无法磨灭的心理伤害。   但“青莲书院”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她一向学习不好,能不能通过考核还是个问题。   为了让妹妹能够成功地通过考核,林宴温开始了对苏迎雪的课程培训。除此之外,他将以往夫子出的题目全都给整理了出来。   苏迎雪看着纸上的黑字,默念出声:“做一首诗句,以《赏山中兰》为题。”   “三百七十八里关,初行健步步为难,脚痛每日减一半,六朝才的道其关,要见每朝行里数,请君仔细祥推算。”   “对出“烟锁池塘柳”的对子。”   “以当今时事政务问题,写篇赋。”   ……   看完后,苏迎雪沉默了一会儿,她默默地把纸张放好,很是真诚地说道:“谢谢表哥,不过我还是准备去“皇家书院”读书了。”   开玩笑,她就是个普通人,资质一般,还不是很热爱学习,去什么“青莲书院”啊!   怕是还没到考核就被打了下来,就算她的运气绝好,成功通过了考核,但天天让她去做这样的题目,怕不是会把人给逼疯了。   这样一看,还是“皇家书院”好,如果谁再敢欺负自己,她就喊干爹来替自己出头。   上辈子的她才从乡下来京城没有多久,为人胆小怯懦,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反抗,硬生生地忍了好些年,但这一世绝对不会了,谁要敢来欺负她,她就打回去。   妹妹决定要去“皇家书院”了,林宴温的心里很是失落,却也没有强行挽留她。   思来想去,林宴温总怕会有人暗中欺负苏迎雪,如若真是这样,自家妹妹的性子纯善,难保不会吃亏。   所以他便找了昔日的几个同窗,拜托他们帮忙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皇家书院”大部分的学子皆是宗室子弟、功臣之后,家世都十分显赫。   曾经,林宴温也是“皇家书院”的一员,同时他还是四皇子李源的陪读,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他考到了“青莲书院”来继续学业。   与“皇家书院”不同,“青莲书院”多以寒士子弟居多,其中的学子皆是有真才实干。   林宴温的脾气好,是一位真正的翩翩贵公子,他家世不凡,却又不显得高高在上。   因此无论是在“皇家书院”还是在“青莲书院”,都挺受大家的喜欢,好友也不少。   因此,一听说他的表妹要来,几人皆是拍着胸脯叫他放心,有他们这些人看着,是万万不会让苏迎雪出任何事情的。   就这样,最后苏迎雪再次进入了“皇家书院”学习功课,而因着她的到来,宸阳公主也高兴坏了,每日都按时到书院,只为能与自己的好姐妹多见些面。   苏迎雪当然也很珍惜这段日子,毕竟上一辈子的宸阳在四皇子出事之后,便与皇后娘娘长住“凤藻宫”,鲜少出来见世了。   皇后娘娘怕这唯一的女儿也出了事,自然是万分小心,甚至是小心过了头……   想到这儿,苏迎雪又有些心疼宸阳了。   在知道她又去了“皇家书院”后,沈昱也很怕这小丫头会再次受委屈,就拜托李源代替自己多多照看一下苏迎雪。   林宴温替她找了几个靠山、还有宸阳公主和四皇子李源二人帮忙护着她。   所以这一世,苏迎雪在书院的日子中少了许多糟心事,她竟然也觉得上学有种别样的趣味了。   日日待在书院内,跟着读诗的太傅一起摇头晃脑,跟着算学的师父学习算法,偶尔请教个问题,所以苏迎雪的日子很是充实。   她的日子很好,而沈昱最近的生活也是不差,因着皇后娘娘和李源等人的照顾,现如今宫中暂时无人敢欺他,就连原先的那几个皇子也再敢没来找过他,他现在的待遇比起上辈子的这时候好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随着一天天地过去,沈昱最近又开始犯了难,人也经常消失不见。   而李源更是到处都找不着他人,就算有时候运气好找到了,这人也是只顾着闭眼养神、想心事,半点都不带搭理他的,这让尊贵的四皇子很是苦恼。   沈昱最近有些犯了难,是因为他在想自己到底要送什么样的生辰礼给小丫头才算好,小丫头的生辰在冬季,现如今已然是深秋,眼看就快到了,他却还没想好自己应该送些什么。   再者,他现如今无钱、无权,根本买不起什么贵东西,怕是只能亲手做了个才行。   可又该做些什么呢?沈昱很是纠结了。   想了许多天,他还是没有想明白,眼看就要来不及了,沈昱的心中开始着急起来,碰巧这日李源提着一个鸟笼路过,见他愁眉苦展的,心里好奇,便多嘴问了几句。   沈昱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在想该送苏迎雪什么生辰礼,她才开心。”   他说完后,李源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想哄姑娘开心,早说不就行了,这种事情自己有经验啊,毕竟哄了皎皎那么多次来着。   他口中的皎皎名叫赵皎,是左丞家的孙辈,也是李源舅舅的嫡女,比他略长几个月,听说两人自幼便定下了娃娃亲,一直以来感情也很是不错。   李源说自己有主意,故意拿乔想让沈昱来求求他,而沈昱却懒得去搭理他,静静地坐着,只等他自己忍不住后说出来。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李源便忍不住了,直接开口说了出来。   李源挑了挑眉,很是骄傲地说道:“送头面啊,首饰之类的,反正就是各种精致的小东西,姑娘家肯定会喜欢。”   都是废话,他根本没有钱,沈昱心想。 第81章   我教你啊   李源自认为出了个好主意,最后却只换得沈昱的两声冷笑,一时间也有些恼怒了,开口质问自己出的这主意到底有什么不好。   而面对他的质问,沈昱沉默了,他怎不知姑娘家都喜欢那些精致的首饰、头面,可自己现在不过只是个小小质子,身在异乡他国,囊中羞涩,哪来足够多的银子去买呢?   活了两辈子,沈昱从没像此刻一般,清楚地认识到了钱财的重要性。   在牧朝的地盘上,李源并不缺钱,所以他能掷千金来博美人一笑,而沈昱却不行,他的家、他的钱、他的权皆在大苑国……   沈昱没有答话,李源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阿昱,你是不是没钱啊?”   之后,他还将手搭在了沈昱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很是体贴地说道:“没有钱的话,要不要哥哥借你一些?毕竟咱们可不能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丢脸啊!”   沈昱有些嫌弃地推开了李源的手,看了看桌上的鸟笼,讥笑着说道:“眼下册封大典将近,四皇子还是莫要太过招摇为好。”   李泰有意年后册封李源为牧朝的太子,自从李恣被逐出皇宫之后,沈昱便猜到了。   都是快要当太子的人了,居然一点都不收敛,还敢提着鸟笼到处闲逛,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给他安一个“玩物丧志”的骂名似地。   面对这种上赶着找骂的行为,沈昱只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他也真笑了出来。   听完沈昱的讥讽,李源倒也不在乎,他满是爱怜地看向鸟笼中正在扑棱双翅的鹦鹉,开口反驳道:“阿昱,你此言差矣,皇子是人,太子也是人,难道当了太子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消遣了吗?”   紧接着,他开始炫耀道:“这鹦鹉会说人话,很是聪明,我让它说个给你听听。”   说完,李源又咳了咳嗓子,这才对着鸟笼中的鹦鹉轻声说道:“花花,吉祥话,你快说几句吉祥话来给我们听听,如果说好了今晚就给你加餐。”   鹦鹉用力扑棱了几下翅膀,接着大叫道:“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李源皱了皱眉头,说道:“换一个……”   此话一出,鹦鹉“花花”那双犹如黑色小圆珠一般的眼睛不停地眨着,好半晌又吐出一句:“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眼看它就只会说这一句后,李源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心中怒不可遏,是谁胆敢教坏了他的小鹦鹉?到底是谁?他明明记得花花以前可是会说许多吉祥话的。   见状,一旁的沈昱单手撑着腮帮,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鸟笼上,笑了笑,轻声呢喃道:“早生贵子啊……”   这让李源有些窘迫,他也不知道花花从哪儿学来了这么一句,倒叫人真怪尴尬的。   不一会儿,沈昱收回了手,坐直了身子,他看着鸟笼中活泼十足的鹦鹉,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嗯,它果真是聪明,跟四皇子一样聪明。”   虽说李源并没有沈昱聪明,可也听出来这人是在暗中嘲讽自己,立刻想要怼回去。   可沈昱却率先一步起身,作了个揖,继续说道:“我这儿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四皇子的雅兴了。”   李源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没好气地问道:“你不问我借钱了吗?”   而沈昱并未转过身,只轻轻摆了摆手。   漫步走在牧朝的皇宫之中,沈昱心中莫名多了一些感伤,这里终归还是异乡。于他而言,半分的归属都无。   他是大苑人,可偏偏从八岁到十八岁的光阴皆要被困在牧朝,怎能让人不感伤呢?   沈昱上一世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一岁,从十八岁回到牧朝登基,十九岁知道苏迎雪的死讯,他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来报仇。   那时候的新皇还是李恣,为人残暴且自大,他广兴土木,十分热衷于战事,不顾牧朝当时的情况,挑起了与周边国家的战乱,还残害忠良,以至于战场上的牧朝节节败退,没多久便城池尽失,百姓们苦不堪言。   与其说是他亡了牧朝,不如说是李恣自己作死,最终败完了大好的河山。   沈昱慢悠悠地走着,往事也一件件地在脑海中浮现,却丝毫没扰乱他的思绪,渐渐地,他尝试把心中的异样情感全部都抽离,毕竟想成大事者,还是少些多愁善感为好。   他走了许久,等彻底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居然站到了“皇家书院”的门口,不免有些呆住了,怎么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呢?   沈昱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东西似地。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过分柔和的声音,那人在喊着:“沈昱,沈昱……”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个粉衣团子正在朝自己跑来,这粉团子跑得有些快,身上的银铃因此而作响,一声一声的,声声撞进了他的心中。   看着卖力朝自己奔来的粉衣团子,沈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归属感了,原先的那些异样情绪也全部都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苏迎雪,悄悄理了理长衫,脸上扬起了笑意。   见他笑了,苏迎雪也笑了笑,刻意放缓了步子,开口问道:“沈昱,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你今日怎么来书院这边了?是有什么事吗?”   沈昱摇了摇头,柔声答道:“没什么是事,只闲来走走,便走到这儿了。”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坐落在宫中的“皇家书院”,什么都没有再说,可偏偏苏迎雪却很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沈昱内心的低落,她歪着小脑袋,想了许久,突然问道:“沈昱,你想读书吗?”   沈昱肯定不是无聊走到这边的,一定是日思夜想才来的,苏迎雪心想。   听她这样问,沈昱愣了愣,许久过后,这才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很是惆怅地说道:“想啊,怎么不想?只是我身份尴尬,哪有资格来这儿读书呢?再者,我在这宫中举目无亲,又哪来的夫子教授呢?”   看着他这么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苏迎雪一时间头脑发热,说道:“我可以教你啊!”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她该怎么教沈昱啊?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吊子来着,这不就是在误人子弟吗?   这般想着,苏迎雪的内心万分盼望沈昱能拒绝,可谁成想,他居然点头了啊!   就在苏迎雪说完后,沈昱立刻点了点头,又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子,很是感激地说道:“沈昱在此,谢过苏小姐。”   苏迎雪:“……” 第82章   苏迎雪教沈昱   凉风一阵袭过,苏迎雪额间的鬓发立刻被吹散,身上的银铃也跟着响了起来,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张着,一双紫葡般的大眼睛里此刻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她一定是听错了,沈昱怎么可能同意让自己教他呢?不可能的,一定是听错了……   于是,苏迎雪悄悄看了一眼沈昱,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你是同意让我来教你了吗?”   沈昱先是淡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头紧蹙,有些不安地反问道:“苏小姐,莫非你现在不愿意了?难道刚刚是在耍我玩吗?”   许是觉得自己被人戏耍了一番,他现在有些生气,音调也不自觉地提高起来。   见他这样,苏迎雪连忙摆了摆手,开口安慰道:“不不不,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怕自己教不好你,我一开始没想到你会答应来着。”   说完,苏迎雪低下了头,心中万分的懊悔,她就不应该同情心泛滥,不应该去问,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应了。   这小姑娘的声音天生就是软糯糯的,仔细听还藏了些小委屈,却又不敢说出口。   沈昱垂眸,看着苏迎雪微翘如蝶翼的睫毛,看着她因为不悦而嘟起的樱桃小嘴,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大好,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也满是笑意。   而这一切,低着头的苏迎雪都没看到,她还沉浸在后悔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是的,沈昱就是故意装的,他故意装生气、装委屈,就想让这小丫头自己慢慢地跳进坑来,果不其然,他最后成功了。   他误打误撞地走到了“皇家书院”,又误打误撞地让苏迎雪脑补出了一场“他国质子,求学未果”的好戏,从而激起了小姑娘心底的同情与柔善,主动提出来要教他。   等苏迎雪反应过来后,想要后悔了,但是晚了,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实在是妙啊妙,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沈昱的心中很是欢喜,可为了不让小姑娘察觉到什么,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这份欢喜,故作淡定地答道:“多谢苏小姐了,大恩大德,沈昱感激不尽。”   说完,他又俯下了身子,行了个礼。   苏迎雪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躲开,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当,又小步走上前,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用谢的,我也不一定能帮你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沈昱是大苑的神童,应该跟她表哥同一类人,很聪明,一学就会。   但关键是,她并不是神童啊,自己平时学的就已经挺吃力了,现在居然还要她来教沈昱,怕是连讲都讲不明白,没准到时候沈昱还会嫌弃她笨,不让她继续教自己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样想着,苏迎雪的心里有些难受,一直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闷闷不乐的。   见她这般不愿意,沈昱开始暗中思索自己这次是否做过了,只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雪儿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左右我也不是一个配读书的人。”   他看着不远处的“皇家书院”,眼中满是感伤之情,倒让苏迎雪更加不好意思了。   过了许久,就在沈昱心想下一步该怎么说时,苏迎雪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小声答道:“我并没有不愿意,但我学的也不是很好,我怕教不好你,我怕你会嫌来着。”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她这般模样,沈昱只觉得这颗心都快融化了。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迎雪的发顶,柔声说道:“雪儿放心,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肯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虽说那些东西他上一世都已经学过了,但为了能与苏迎雪多一些相处时间,沈昱愿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因为他想借此来吸引苏迎雪的更多注意力。   听他这么说,苏迎雪的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是答应了。   答应过后,她又在心底暗自发誓,以后上课一定要加倍认真听夫子讲,务必把那些知识都给弄懂了,然后再来讲给沈昱听,以此来满足他的好学心思。   看着这小姑娘眼中的坚定,沈昱不难猜出她心中的想法,一时间,心里也暖暖的。   两人站了一会儿,虽说谁都没有说话,可气氛却是莫名的和谐,直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声喊道:“小姐,小姐……”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苏迎雪立刻转头望去,发现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后,高兴地挥了挥手,又笑嘻嘻地跟沈昱道了别。   看着苏迎雪小跑着离开的身影,沈昱突然开口喊住了她,后者疑惑地回过头。   沈昱却只是摇了摇头,紧接着轻声说道:“没什么事,雪儿,路上小心,一定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苏迎雪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丫鬟离开。   沈昱站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他刚刚是想问苏迎雪喜欢什么、最近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吗?毕竟她的生辰就快到了。   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给咽了下去,毕竟这样一问,惊喜就全无了。   他想,他大概知道送什么了……   最近这段日子,宸阳的心中有些震惊,只因为她的好友-苏迎雪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地。   无论上什么课,国语、算学也好,她居然不去打瞌睡了,而是认认真真地抄笔记,书认真去背、功课认真去做……   没有几日,她便成了夫子眼中的“好学生”,值得其他人效仿的榜样。   苏迎雪的转变太大了,这让宸阳怎么能不惊讶呢?因为好奇心在不停地作祟,宸阳便去问了为什么,只记得当时的苏迎雪一本正经地说:“是想让干爹和干娘高兴。”   宸阳回来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而她也想让父皇和母后高兴来着。于是乎,她也开始认真起来了。   最终,夫子眼中的“好学生”又多一个。   最近,苏迎雪学得很是认真,而且一有空便去讲给沈昱听,从一开始的结结巴巴到现在的流畅自如,她付出了许多努力,虽说有些辛苦,可每当看着沈昱那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好像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学一遍,讲一遍,苏迎雪把知识点记得更加牢固,每每考核成绩也是不错,倒让李素守和赵玲欣喜不已,直夸她是个聪明的。   这一切都让她干劲满满,学得更好了。   虽然沈昱知道苏迎雪讲的这些,但也是乐在其中,毕竟有她的陪伴,比什么都好。 第83章   生辰礼快乐   冬雪来了,苏迎雪的生辰也就快到了。   她出生在雪日,幼时曾听爹爹说过,那天大雪纷飞,飘飘洒洒的,不一会儿就造了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很是漂亮。   所以取了“迎雪”二字,于他们这些农户而言,“瑞雪兆丰年”,雪一直是个好兆头。   牧朝的皇都偏北,年还未到,雪先至。   夏日的亭台紧挨着水面,是个纳凉消暑的好地方,可等到了冬天,寒风刺骨,这小小亭子反倒是多增了不少的冷意。   尽管身边再冷,沈昱的心却是火热的。   他紧紧地捂住身上的皮毛大衣,感受着那一股能隔开衣物传到皮肉上的灼热温度,眸中、脸上满是笑意。   站在亭内,沈昱轻轻跺了跺脚,紧接着开始小步走动起来,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可他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人来,却也并不恼,只继续捂紧身上的大衣,半步都不敢离开这里,生怕那人会找不到自己。   终于,一个红色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沈昱欣喜万分,连忙跑出亭外去接这人。   苏迎雪今日穿了件石榴色的织锦镶毛斗篷,里头穿了件素绒绣花袄,下身又是一件厚厚的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全身上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动作也很是不便。   此刻的她正在努力迈着步子,脚下是一双新制的暗红色华丝白纹锦靴,踩在厚实的雪层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子。   因为天气不好,现在的地面也有些滑,所以苏迎雪根本不敢走快了,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异常小心与认真,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要再摔个“狗啃泥”了。   按理说,这般冷的天气,她本不应该从家中出来的,毕竟比起在外面吹冷风,跟干娘一起在炉边烤火、烤栗子更加舒服。   但耐不住苏迎雪一早便答应了沈昱今日要来见面,她一向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   所以就算此刻心中有再多的不情愿,苏迎雪最后还是顶着大雪赶来了。   苏迎雪正在努力走着,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有些呆呆地抬头望去,发现眼前的人正是沈昱。   见她久久未动,沈昱轻笑了笑,紧接着一把握住了苏迎雪的手,轻声说道:   “来,雪儿,抓紧我,我来扶你过去。”   两人现如今一个七岁、一个八岁,年纪相仿,个头也相差不多,且都穿着厚实,远远望去,倒真像两个圆滚滚的团子似地。   沈昱的动作很缓、很慢,而苏迎雪则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沈昱一手扶住了苏迎雪,一手却是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大衣,见状,苏迎雪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今日也实在是冷得慌罢了。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凉亭。   等到了亭子内,苏迎雪连忙抖了抖斗篷上的雪花,又接连跺了好几下脚,等到靴子上的雪花都掉落到差不多时,又轻轻摇了摇头,双手哈了一口热气,捂住自己泛着冰凉的小脸蛋儿,开口问道:“沈昱,这么冷的天气,你非得让我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她问完后,沈昱也拍了拍身上的雪,故弄玄虚地问道:“要不你先来猜猜?”   先来猜猜?这让她怎么猜啊,她又不是沈昱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沈昱这次喊自己来是为了什么啊!   许是由于太过震惊了,苏迎雪的一双杏眼微微睁着,让她看起来有些迷茫与不解。   而沈昱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妥,颇为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又感受到腹部那股子灼人的温度还在,心中也很是满足。   像是变戏法似地,沈昱从自己的大氅与衣物之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苏迎雪只看到一大波的热气争相腾空。顷刻间,一股香甜且淳郁的香味也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闻着这股子熟悉的香味,苏迎雪很是欣喜地拍了拍手,紧接着大声说道:“油纸包里面是烤红薯,好香啊……”   见她开心,沈昱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捏起一块已经烤熟了的大红薯,递给了她。   一边递,一边嘱咐道:“你小心烫。”   这是热乎乎的烤红薯啊!跟现在的天气实在太配了,苏迎雪只觉得自己快乐极了。   不得不说,沈昱把这东西捂的很好,眼下居然还有些烫手,苏迎雪拿着红薯的双手不停地交换着,时不时还吹出几口热气。   没过一会儿,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毕竟再等下去这烤红薯就要凉透了。   于是苏迎雪开始小心翼翼地剥起了红薯的外皮,蜜色的果肉慢慢显露出来。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只觉得软软的、粘粘的,甜蜜蜜的,快甜到心里去了。   烤红薯很好吃,小姑娘吃的也很是开心,腮帮子微微鼓起,一双杏眼变得亮晶晶的,仿佛还有些细碎的晶芒闪烁其中。   沈昱并未说话,只将手上的油纸包整个递给了苏迎雪,轻声说道:“还有很多的。”   话音刚落,苏迎雪猛地点了点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她算是想明白了,原来这次沈昱喊自己出来就是为了送烤红薯啊!一定是看见自己最近教他学习太累了……   不错,沈昱真是个好孩子!   苏迎雪心中感动坏了,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沈昱真是太贴心了。   这般想着,苏迎雪又从油纸包中拿了个大红薯,等剥完外皮后,抬手举到了沈昱的嘴边,笑着说道:“好甜的,你也快尝尝。”   沈昱稍稍愣了愣,等到反应过来后,立刻低下了头,咬了一小口苏迎雪手上的烤红薯,一种香甜的口感立刻在他的口中化开,沈昱点了点头,柔声答道:“嗯,是很甜。”   苏迎雪又笑了笑,把这个烤红薯放在了沈昱的手中,转而去吃下一个了。   就这样,两人窝在小小的凉亭内,吃完了不少烤红薯,肚子也饱饱的,苏迎雪只觉得心满意足,见她高兴,沈昱自然也高兴。   在吃完烤红薯之后,苏迎雪的脸上染了一层粉色的桃花色泽,身上也是暖乎乎的,没有原先那样冷了,很是舒适,舒适到她微微眯起眼睛,想睡个懒午了。   见她这样一副慵懒的样子,沈昱很是温柔地笑了笑,之后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包好的精致帕子,递给了苏迎雪。   苏迎雪接过后,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沈昱,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打开,发现帕子中是一把精致的木梳子,梳子周边刻着云纹,底下还坠了个流苏串,很是漂亮。   可好端端的,怎么要送她东西了?   苏迎雪想不通,可就在她刚想开口问些什么时候,沈昱率先开口说道:“生辰礼快乐,苏迎雪。” 第84章   沈昱送苏迎雪木梳   关于苏迎雪的生辰礼,沈昱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做个木梳给她,为此不知翻阅了多少关于木雕的书籍,又耗费了许多根木料,这才得了尚且满意的一个。   卿且梳相思,思卿共白头。   他自然知道送姑娘家木梳的寓意,此乃定情之物,从后唯愿两人同心,夫妻结发。   沈昱把自己所有的隐晦心思全都藏在了这一把小小木梳之中,倘若苏迎雪能看懂这其中的情思最好,可要是她看不懂,倒也不用着急,左右她还小,自己尚且还有时间。   这般想着,沈昱低头看向了苏迎雪,却见她神情复杂、张口欲说些什么的样子,立刻问道:“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苏迎雪连忙摇了摇头,平心而论,这把木梳很精美,底下坠的流苏串也深得她心。   但沈昱为什么要送她木梳呢?这个才八岁的小娃娃到底知不知道送姑娘家木梳的真正意思?这可是个定情之物啊!   想到这儿,苏迎雪的内心有些复杂了。   她久久不语,眉头紧蹙,看起来像是在纠结些什么似地。   见她这样,沈昱的一颗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眼前的小姑娘并不是很钟意这个生辰礼,又或者是,她也想到了那一层意思,这才会那么犹豫。   但不管如何,这把木梳的主人只能是她一个,自己的满腔情思也只予她一人。   眼看着小姑娘还在继续走神,沈昱自嘲地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摊开手心,露出了那一道长长的划痕。   紧接着,他又一把拿走了苏迎雪手中的木梳,冷声说道:“这次是我逾矩了,自以为与苏小姐相识一场,眼下正逢你生辰将至,我何该有些表示才对,却是忘了苏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怎么会稀罕我这把小小的木梳呢?”   他的这声“苏小姐”倒让苏迎雪彻底回过神来,她知道,眼前的少年郎生气了,平常喊她“雪儿”,一生气自己就变成“苏小姐”了。   同时,她也看到了沈昱手心处的那道疤痕,一道很长、很深的疤痕,周围还泛着一层已经凝结的暗红色血渍,看起来很是吓人,是在做木梳的时候伤着了吗?   苏迎雪有些担心,小声问道:“沈昱,你的手是怎么伤的?还疼吗?”   沈昱冷冷答道:“劳您关心,无碍的。”   他的态度异常冷淡,倒让苏迎雪的心中越发地过意不去了,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才会送自己生辰礼物的,为此连手都伤了,自己先前的做法着实有些伤人心了。   想到这儿,苏迎雪叹了一口气,很是愧疚地说道:“沈昱,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你不能随意就送姑娘家木梳的。”   终归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小娃娃,不知道这点也算正常,自己千万不要多想了才对。   想通之后,苏迎雪伸出了手,从沈昱的手中拿过了这一把木梳,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你啊,梳子很好看,我很喜欢。”   “我没想到你会记得我的生辰,这才有些呆住了,希望你别见怪,也别生气。”   苏迎雪还在念叨着,不停地表达自己的歉意。突然,沈昱开口打断了她,柔声说道:“我知道送木梳的意思,我知道的。”   这话一出,苏迎雪只觉得这把木梳异常烫手,她尴尬地笑了笑,却不敢再去想些什么,沈昱竟然知道送姑娘家木梳是什么意思,那他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喜欢我吗?开玩笑的吧,才八岁的小娃娃能懂什么是喜欢?一定是个误会,对,就是误会了……   见她一低头,沈昱便能猜到她心中是怎么想的,顿时被气笑了,这丫头活像只“缩头乌龟”,每回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等自己一主动,她立刻就缩回“乌龟壳”里去了。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一直这样下去却半点进展都无,总归不是个好办法。   他不想继续等了,总得让这小姑娘明白自己的情意才对,沈昱想了许久,紧接着缓缓伸出手,却吓得苏迎雪连忙后退了几步。   她在低头想心事,突然有只手伸过来了,被吓了一跳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吧?   苏迎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她看了看沈昱铁青的脸色。好吧,看这人的反应,应该是有一些不正常的,那她现在要怎么办啊?现在,事情发展远超出她的预料了。   伸手摸了个空,沈昱无奈地收回了手,有些落寞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待我是不同的,没成想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也对,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小质子,一个阶下囚而已,确实配不上你。”   苏迎雪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没看不起你的意思,就是啊,沈昱,你现在才八岁,不用着急这些事情的吧!”   说完,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她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郎,逐渐把他与以后的那个身穿黑金绣底龙绸袍的男人重合,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她未来只想招个上门女婿啊,沈昱可是大苑的皇太子,怎么着也不可能入赘她家吧?而且她也不敢让这位天之骄子入赘啊!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沈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开口说道:“嗯,此言有理。”   他袒露了心意,但是她拒绝了自己。   沈昱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是怎么了,他突然觉得就算没有得到苏迎雪的喜欢也不要紧,只要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就算关着,一直关着她……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脸色也瞬间惨白起来,他想自己约莫是疯掉了,否则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呢?   沈昱的脸色突然不太好,苏迎雪只以为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太伤人心了,连忙继续解释道:“你可千万别多想,就是我现在才七岁,暂且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也肯定不能跟任何人允诺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的。”   苏迎雪的小嘴一张一合的,她说了许多,偏偏沈昱一字都未听进去,他看了看苏迎雪手中的木梳,紧接着脸上扬起了个诡异的笑容,倒让苏迎雪有些头皮发麻。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了,很是不安地喊道:“沈,沈昱……”   听着小姑娘略带些颤抖的声音,沈昱又笑了笑,幽幽地答道:“嗯,我在,雪儿,你可要收好这把木梳,万万不能弄丢了,毕竟是我亲手做的。”   见他终于不再那么奇怪了,苏迎雪松了一口气,连忙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肯定不会弄丢的。”   “嗯……”   情景小剧场:   未来很多年后,芙蓉帐暖,红烛燃断。   苏迎雪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云间,飘飘乎乎的,云间有一个仙人,长相俊美,她还觉得很是眼熟。   仙人不停地在问:“梳子呢?信物呢?”   而苏迎雪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意识全无,红唇微张,轻声呢喃道:“梳子,我不知道,没有梳子的……”   身子突然猛地一坠,苏迎雪只觉得自己实在是难受至极,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不远处有一片红光,刺得她眼睛发酸。   仙人突然凑近了她的耳边,很是恶劣地说道:“骗子,你是小骗子,该罚的。”   苏迎雪连忙摆了摆手,眼眶微红,哽咽地说道:“我不是骗子,我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只觉得身上好难受,一会儿坠下云间,一会儿又被人捞起来了。   她难受至极,断断续续地说道:“梳子,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还带着浓浓哭意。 第85章   一起来吃古董锅   跟沈昱告了别,又去宸阳的宫中玩了一会儿,苏迎雪这才踩着厚厚的雪层,很是费劲地走出了宫门,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坐在马车内,她把玩着手上的木梳,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因为她记得自己从没有跟沈昱说过生辰在何日,那沈昱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不免太奇怪了些。   还有啊,送什么不好,非得送自己亲手做的木梳当生辰礼,还说自己知道送木梳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在说“喜欢她”……   苏迎雪想了许久,觉得自己最近也没对沈昱做些什么吧,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呢?   等等,莫非他也是重生的?这个想法在苏迎雪的小脑袋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她自己给否定了,开玩笑,上一世的沈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她又没什么优点,性子还娇纵,除了那张脸,好像真就一无是处了。   想到这儿,苏迎雪也没工夫去想沈昱的事了,而是想起来自己的丹青和古琴,学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她还挺喜欢这两个来着。   虽说她本就没什么大的志向,但重来一世,绝对不要继续去做“草包女”了。   “草包女”没有爱情,终其一生都只是渣男的棋子而已,这样想着,苏迎雪的心情有些复杂了。   自从李恣被赶出皇宫后,自己就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明明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干,仇人就突然消失了,这样的仇报得也太没劲了。   但她可不止有李恣一个仇人啊……   差点把那个女人给忘了,苏迎雪努力回想起上一世两人初见的时间,又默默地算了算日子。   等年过完之后,差不多初春三月的样子吧,她可能就要跟那人见面了。   这样想想,她怎么还有些小期待了呢!   苏迎雪甜甜一笑,昔日里那双满是单纯的眼眸此刻却染上了一层狠厉,她倒要看看,没了自己,还有谁能来帮那个贱人。   她恨李恣,也恨孙洛竹,所以这一对不要脸皮的渣男贱女必须得死。   微微阖上眼眸,等平复好了心中的情绪,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的狠戾已经全部消失,她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单纯与懵懂,好像刚刚的一切皆是幻觉一样。   没有人会知道,在这样精致、可爱的面皮下,藏的是一个怎样的灵魂。   到了家中,苏迎雪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她从袖中拿出了这把木梳,思量再三,还是把它锁进了一个小匣子里,然后把这个匣子藏起来,钥匙一丢,眼不见、心不烦。   一套动作下来,苏迎雪又想起了沈昱,还想到了他手心处的伤口,未免觉得有些愧疚了,可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不是一路人,不走一条道,不过分纠缠,也不过多越界,这样才对来着。   至于他所说的喜欢,八岁小娃娃的话,鬼才会当真,等再过几年,沈昱长大了些,见到了更多优秀的姑娘,也就不用当真了。   他以后会娶妻的,娶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两人琴瑟和鸣、携手共白头。   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苏迎雪,因为她为人很娇气,就算自己不是很喜欢未来的相公,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去纳妾,更别提有什么庶子、庶女的,绝对不可能,如果他敢有,她就敢“休夫”。   但这世上的男子鲜少能做到这一点的,所以苏迎雪才对“上门女婿”这么情有独钟,进了她家的门,胆敢出墙试试看。   而且苏迎雪很喜欢孩子,未来打算儿女成双,断断不会愿意委屈了她和孩子才对。   光看这一点,她就与沈昱不合适,毕竟沈昱未来是要回大苑当皇帝的,试问有哪家的皇帝可以不纳妃子啊?   再说了,皇宫中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她很不喜欢,还是“上门女婿”好,能一直守着自己和孩子。   这样就挺好,她去找一个能够入赘的上门夫婿,沈昱去找一个大度、知礼、能干、贤德的皇后,余生就皆是欢喜了。   轻轻摇了摇头,苏迎雪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换了套衣服,转而去找干爹和干娘了。   今日是她的生辰,一家人说好了要聚在一起吃古董锅的,为此干娘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去集市上买菜,全是苏迎雪喜欢吃的。   开饭之前,李素守带着苏迎雪去了趟祠堂,看着她给苏虎和周翠翠磕头,之后又贴心地离开这里、站在院外等她,让她能跟亲生爹娘好好说些心里话。   苏迎雪给这二位磕了好几个响头,转而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她跟公主成了好友、夫子又夸她聪明……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也起身离开了。   自从赵玲嫁给干爹之后,苏迎雪也改了口,不喊“玲姨”,而是喊“干娘”了。   因为李素守是个太监,所以他跟赵玲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就苏迎雪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自然是把她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的。   嫁了人,赵玲也梳了妇人髻,头上单单插了个发簪,有些朴素,可却有股子韵致。   她一早便煮起了高汤,又准备好了一家人喜欢吃的配菜,还特地卤了苏迎雪喜欢吃的大肘子,一样样的,亲自端上了餐桌。   而李素守就站在一旁帮她,左一句“辛苦了”,右一句“累不累”,把赵玲的脸皮子都给说红了,嗔笑道:“你可别说了,我一点都不累,孩子还在这儿呢!”   突然被提到的苏迎雪默默收起了自己准备看好戏的视线,立刻低下了头,看起了桌上的菜,干娘太厉害了,她都好想吃啊!   今天也是她喜欢和佩服干娘的一天。   忙活了许久,菜也上齐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饭桌上,李素守还特地开了一坛子好酒,很有兴致地小酌起来,而苏迎雪则是抱着大肘子在啃,画面很是温馨。   赵玲看着这样的一幕,眼睛不免有些湿润了,要是时间永远不会走,那该多好啊!   这是苏迎雪重生以来过的第一个生辰,她吃了很多好吃的,还喝了一小口干爹的酒,没有醉,但是被辣的喝了好多甜汤。   吃完了饭,洗漱干净后,苏迎雪窝在自己的房间内,拆起了大家送的礼物。   外祖一家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见她这次想要在干爹家中过,也就没有来打扰,只是派人送来了生辰礼,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舅舅和舅母的,还有这个便宜表哥的。   屋内烧了炭火,是珍贵的银丝炭,无烟、不易熄灭,现在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很舒服,而她的心也是一样,暖暖的。 第86章   大苑的使臣   自从上次一别,苏迎雪就再没去见过沈昱,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新年将至,她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跟大家一起置办需要的年货;   二就是她怕两人太多的接近会助长那些异样情愫,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不必过多的纠缠,这样对谁都好。   虽说她这人不甚聪明,可却能看清自己,这一颗心啊,比谁都通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春节也就这样过去了,苏迎雪长了一岁,从前的她是快七岁,而现在已经是七岁多,这让她很是开心。   太久没当小娃娃了,重当一回还有些稀罕,可等时间久了,还是觉得当大人好。   这个春节让苏迎雪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几个长辈给了厚厚的银票红包,最后全都被她塞进了原先的存钱罐中,看着被喂得饱饱的小金猪存钱罐,她开心极了。   这世上没人不喜欢钱,想她活了这么久,对钱的喜爱却是一丁点都没减。   苏迎雪最近有些闲,书院放假、家中的几个夫子也趁着春节回乡探亲去了,她一连歇息了好几天,总觉得现在这日子没趣极了,倒是格外想去书院上学了。   与她不同,李素守近日格外忙,可按理说祭天、祭祖的仪式已经结束,眼下正逢年后小休,事不多,应该要落个清闲才对。   苏迎雪的心中很是不解,赵玲便向她解释,说是因为大苑的使臣快要来的缘故。   这么一说,苏迎雪倒也想起来了,在上一世的十年里面,大苑每年都会派遣使臣来看望沈昱、并且向牧朝进贡奇珍异宝,毕竟那一场战争是大苑输了,战败国理应臣服。   而为了显示牧朝大国的威严,李泰让人务必要好好准备宴席,一切都选最优的,这也是李素守最近这么忙的原因。   近来,皇宫里要大办宴席,届时皇室子弟、各大官员及其家中女眷皆要出席。   苏迎雪本来不打算去的,她不喜欢这种客套的场所,总觉得那些人脸上的“虚伪面具”太重,还有那种酒气和香粉香膏混在一起的难闻味道,呛得她格外难受。   但挡不住宸阳的热情相邀,一想两人确实许久未见,所以苏迎雪最后还是去了。   她一去,赵玲也得跟着去,这倒让白桢开心坏了,刚刚还在愁宴会无聊,这下有了熟人,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这次宴会的主角是大苑的使臣,但更是沈昱,所以他的一举一动皆备受关注,在座不少人都投去了打量的目光,而这其中的目光也有来自苏迎雪的。   她看向正端坐着的沈昱,自从上次一别,两人再未见过,他好像越发地清减了。   面对沈昱,苏迎雪的内心还是有些不忍的,毕竟两人认识了这么些年,他还帮自己处死了渣男贱女来着。   可苏迎雪明白,这也仅仅是不忍心而已,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情窦初开、可以为了感情付出一切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很理智,她知道有时候适合比喜欢更加重要。   苏迎雪在看沈昱,沈昱也在看她,可等再次见到小姑娘呆滞的眼神时,他知道这人又开始走神了,心中未免有些无奈。   也不知为何,她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走神,也不知想了什么心事,这般入迷。   自己活了两世,那次在凉亭,算是沈昱第一次对苏迎雪袒露情意。   但被她以年龄为由拒绝了,这让沈昱的心中有些挫败感,也突然开始后悔隐瞒自己也重生的事情了。   苏迎雪说,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感情不能太当真,可假如他是一个活了二十一岁加八岁的成人呢?那这份感情能被她当真了吗?   上一世,他死的时候已经二十一岁了,未娶妻,也未等到她。   沈昱望着苏迎雪的方向,也开始走神。   宴席上,有人在阿谀奉承、有人卖力讨好,大家的说话声和管弦声掺杂在一起。   一时间,周围都吵闹极了,可偏偏有两个人不为所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沈昱是被周边的使臣给叫回神的,只听那人在不停地喊道:“大皇子,大皇子……”   大皇子?他是在喊自己大皇子吗?   这个称呼倒让沈昱有些疑惑了,以往他们都是喊自己太子的,毕竟他是大苑唯一的皇子,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现在怎么好端端的喊起了“大皇子”呢?   莫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沈昱的心突然一沉,他看着桌上精致的白瓷茶盏,开口问道:“大鸿胪,母后最近可还喜吃石榴?”   其实他的母后并不喜欢吃石榴,倒也不算是不喜欢,而是单纯地因为她性子懒,石榴的籽太多,吐起来有些麻烦,而母后天生就怕麻烦,所以宁愿不吃。   石榴啊,使臣想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沈昱的意思,连忙转过头去,不敢看他,只轻声嗫嚅道:   “大皇子,皇后娘娘给您写了亲笔信。”   见他这样子,沈昱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但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件事发生的,这一世怎么会有?为何,究竟是为何?   他想起了许多往事,思绪也有些混乱。   除了石榴之外,母后还不喜欢吃鱼、蟹、虾……每回都是父皇哄她才肯吃几口。   他的母后是世家里的大小姐,也是皇家钦定的太子妃,而父皇自小便被封为了太子,所以两人算是一对青梅竹马。   小时候的母后性子娇纵,总喜欢活蹦乱跳的,半点太子妃的庄重典雅都无。   眼看她年纪渐长,性子却还这么野,当时还是皇后娘娘的皇祖母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把她接进宫来亲自教养。   母后说那段日子她天天被罚,天天哭,隔三差五就去东宫找少年老成的太子哭诉。   有一日被罚得狠了,她就说自己不要当太子妃了,要回家,这位少年老成的太子立刻慌了,笨手笨脚地来哄她,而那时的她被这人逗笑了,自此的一切都心甘情愿了。   父皇曾说他对不住母后,要不是他太自私,大可以放母后自由,而不是一直把她关在宫中当只漂亮的雀鸟。   他没舍得放手,而母后也甘愿留下来。   可两人成亲后多年无子,太医诊断两人的身子都无碍,只能用缘分未到来解释。   没有皇子,江山不稳,父皇硬生生地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坚决不去纳妃,而皇祖母在多次劝说无果后,以断绝母子情谊相逼,致使父皇最终同意,如若三十岁前还无子,便同意纳妃。   但就在父皇三十岁生辰的前一个月,母后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皇子,父皇欣喜若狂,大赦天下,赐名他“沈昱”。   昱,从日而立,意为照耀大苑的新光明,他将会是大苑的新一代帝王。   但现在看来,怕是不能如此了吧,沈昱无奈地笑了笑,饶是他活了这么些年,眼下仍旧有些迷茫了。   未来的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87章   未来的弟弟,还请你争气一些人   石榴多籽,寓意为多子多福,所以沈昱才会问大鸿胪-皇后娘娘最近还喜欢吃石榴吗?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大鸿胪,母后最近是有喜了吗?不管怎样,大苑的皇宫中肯定要有孩子出生了,自己突然从“太子”变成了“大皇子”,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个。   虽说父皇与母后两人的感情甚好,可沈昱仍旧有些担心,他怕宫中那位有孕的并不是母后,他怕这一对恩爱的夫妻就此离心。   而使臣显然是听懂了他话中暗藏的意思,虽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已经默认了。   紧接着,使臣便转过了头、不敢来直视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或许并不是他“不敢”,而是已经“不忍心”了。   皇后娘娘又有喜了,诊脉的御医曾说她这胎会是个皇子,这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可偏偏对原先的皇太子-沈昱并不是。   因为这个即将出生的、一母同胞的弟弟或许会夺走原先属于他的一切。   牧朝与大苑打仗,大苑战败,被要求送来唯一的皇太子沈昱为质子,期限十年,十年啊十年,何其的漫长,这十年已经足够把一位优秀的皇室继承人打下神坛了。   众人都知道,皇太子这一去定然会饱受折磨,也纷纷不想王朝的新希望陨落,所以他们割城池、送财宝,就是不愿沈昱离开。   眼看他们不愿意,牧朝也不甘心退让。一时间,两国陷入了僵持。   而就在这种时候,皇太子却挺身而出,自愿前往牧朝成为质子,皇太子天生聪慧,不会不知道他此去将要面临些什么。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丝毫不露胆怯,尽显他大苑国的好男儿气魄。   但是就在皇太子离开没多久,伤心过度的皇后娘娘突然晕倒在了寝宫之中,御医诊断过后,说了一句:“天佑大苑,天佑大苑……娘娘这是喜脉,喜脉啊,恭喜陛下。”   皇后娘娘有孕了,本该是件大喜事,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脸上却半点喜色都无。   气氛沉寂许久,大苑国的皇后娘娘东方晓央突然痛哭了起来,她扯着大苑皇上的明黄色衣衫,哽咽地说道:“沈清珏,那我的昱儿怎么办?天佑大苑,谁来保佑我的昱儿啊?我们千万不要放弃他,好不好?”   夫妻数十载,东方晓央早就对沈清珏的心思了如指掌,他是疼爱自己的昱儿,可这些疼爱在江山面前,轻如鸿毛啊!   眼下两人又有了孩儿,如若是个皇子,昱儿,她的昱儿又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东方晓央哭得很惨,还止不住地抽噎起来,她替她的昱儿委屈,昱儿为了大苑还在牧朝受苦,可偏偏他最敬重的父皇和母后此刻又有了孩子,这要让他知道了,又该会有多心寒。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沈清珏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眼前人这单薄的身躯,心中在隐隐作痛。   他拍了拍东方晓央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昱儿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弃了他不管呢?你且放心,等到十年之后,我一定会把他接回来的,但是央儿,此刻的我已经无法向你保证这个皇位要属于谁了。”   无论何时,沈清珏终归都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他会允沈昱一世繁华,可自己的这个位置以却是已经无法保证了。   毕竟十年的时间不短,如果沈昱失去这十年的培养,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是懦弱不堪、优柔寡断、亦或者是胆小如鼠……越想越心痛,沈清珏已经不敢再去想了,只知道到了那时候,他总得把沈家的江山交到更为贤能的人手上才对。   他可能要对不起沈昱这个孩子了,但真的,现在已经别无他法。   沈清珏与东方晓央想到了这一点,重活一世的沈昱自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知道自己已经大概率会成为父皇手中的弃子了,一时间心里也未免有些复杂。   他其实是替父皇和母后高兴的,毕竟以后就有人能代替他在爹娘身边尽孝了。   可除了高兴之外,他的心中也有股子淡淡的伤感之情,离家太久了,等到再回去之时,家中还会有他的位置吗?   沈昱不知道,他想应该会有的,可偏偏世事总是无常,让他难以预料。   盯着桌上的白瓷茶盏,沈昱久久不语。   见他这么安静,一旁的使臣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他转过头,轻声安慰道:“大皇子,您也别太难受了,其实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是会记挂着您的。”   “您且放心,您是大苑的有功之人,大苑所有的子民都会牢记您的恩德。”   他的话音刚落,沈昱也回过神来了,嘴角微微地扬起,轻笑着答道:“多谢大鸿胪的关心了,还要劳烦大鸿胪回去之后替我向父皇和母后转达喜意,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件大喜事。”   使臣点了点头,却又担心这位天生聪慧的皇太子最后会解不开心结、独自生闷气,继续开口喊道:“大皇子,您……”   沈昱静静等他说完,可什么也没等到,只见这人轻轻摆了摆手,只顾着叹气了。   既然这人喜欢叹气就去叹,反正沈昱可没空去安慰他,现在事情的转变有些大,他得仔细盘算好未来的出路才对。   上一世,自从他离开大苑之后,母后从未有过孕,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苏迎雪皆是重生的缘故,母后居然再次有喜了,怀的还是个小皇子。   这于他而言,有些不利,父皇很可能会舍弃他,重新培养个皇室继承人……   沈昱想了想,却觉得其实这样也无碍,毕竟当皇帝挺麻烦的来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到晚全要盯着那几张奏折批阅,累到脖子都会直不起来。   再者,自己要是不当皇帝,苏迎雪也就不用跟他母后一样,面临成为皇后的压力。   他的母后-东方晓央有了想要携伴一生的爱人,并且愿意为了自己的爱人接受一切困难与挑战,她褪去了自由的外衣,转而变得端庄舒雅、落落大方,可沈昱却觉得,变成这样的母后远没有那么地开心。   虽说父皇还是在疼她、爱她,可那却是她弄丢了一半的自己才换来的。   想到这儿,沈昱再次看向了苏迎雪的位置。此刻,圆乎乎的小姑娘正坐得笔直、小口地吃着菜肴,看起来娇憨极了,让他的心也为之一暖。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未来的弟弟还请你争气一些,他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小姑娘。 第88章   大苑国的皇上和皇后喜得龙凤胎   宴会结束后,大苑国派来的使臣又在牧朝多待了几天,最后留下了不少的礼品和钱财珠宝,这才动身离开了这里。   其实他们留下的这些身外之物于沈昱而言,并不是很重要,毕竟牧朝从没缺过他的生活所需用品,但是看着这封母后所写的亲笔信,他却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当中。   自己到底该不该拆开它呢?信里面又讲了些什么呢?一时间,沈昱犯了难。   屋外正值黑夜当天,冷风时不时地呼啸而过,沈昱坐在椅子上,不远处的烛台上红光忽闪,倒衬得少年的眉眼越发精致了。   思量了再三,他还是准备拆开这封信,不管信中说了些什么,他想自己都能接受。   信被缓缓地拆开,入眼是熟悉的字迹:   “吾儿沈昱亲启:许久未见,为娘不知吾儿近日以来过得可好?是否还习惯牧朝的生活?早闻牧朝地处偏北,眼下应是白雪皑皑一片景,吾儿应当格外小心,莫要染上了风寒才是。   家中一切都好,吾儿勿念。   除此之外,为娘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吾儿,为娘有孕数月,再等不久,吾儿便要当兄长了,试问开心否?   昱儿,为娘知你心思通透,却也怕你会碍着以后的谣言疏远爹娘,每每想到这儿,为娘便日夜难安,好孩子,你且信爹娘一回,我们断断不会弃了你才对,十年,只需再等十年,爹娘必定接你回来。   我的儿,只能暂且委屈你了,这都是爹娘的错,我们日后定会加倍弥补你才是。   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天底下的父母终归都是盼着孩子好的,你的爹娘自然也不例外,日后还请你好生照顾自个儿,耐心等着我们一家人团聚之日。   ……”   这封信很长,母后写了一半,下面便是父皇的字迹了,这两人在信中将自己看成了一对平凡的爹娘,倒让人感触颇深。   沈昱逐字逐句地看完了这封信,紧接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突然,他站起了身子,一把推开了窗门,任由呼啸的冷风吹进,寒意刺入骨子,思绪也越发地清明了。   重活一世,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八岁小娃娃了,也做不到事事都去依赖他的爹娘。   人的一生到底能有几个十年呢?上一世,从八岁到十八岁,明明是一段最需要爹娘陪伴左右的成长时光,他却只身一人走了过来,其实也不算是只身一人,还有他的小姑娘陪他一起走了过来。   那段日子实在是太过昏暗了,要是没有遇到他的小太阳,怕是要活在黑暗里一辈子。   但是沈昱并不后悔,他是大苑的皇太子,理应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静静站在窗前,沈昱不免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上一世的他在回到大苑之后,还是很敬重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可太多年的相隔总让他们之间多了一份生疏、少了一些亲昵,而这也并非是朝夕就能改变的。   面对这种太过恭敬的父子、母子关系,他们都有意去改变什么,但东方晓央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沈清珏日日守在她的床前,生怕下一刻陪了自己一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如此熬了几个月,东方晓央还是没有撑住,在她走后,爱了她一辈子的沈清珏也服药自尽,沈昱彻底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可还没等他从丧父丧母的巨大悲痛中走出来时,牧朝又传出了九千岁一家通敌卖国,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忧郁致死的消息。   一时间,沈昱所珍爱的、在乎的,全都没了,兜兜转转世上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人。   那时候的他就快要疯了,被这些接连不断的打击给折磨疯了,他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干些什么,否则太过激烈的情绪就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给吞噬了。   于是,他把怒火转移到牧朝身上,等牧朝亡了之后,他便日日折磨李恣和孙洛竹这对“有情人”,可心中却是日复一日的孤寂。   再然后,他彻底受不了了,拔剑自刎,可等再睁眼时,却回到了当质子的时候。   轻轻摇了摇头,沈昱不愿再去想这些往事,他把窗户关上,重新坐回了原先的椅子上,捏着这封亲笔信,陷入了沉思。   这封亲笔信的大致意思就是父皇和母后两人劝他不要多想,只等十年后重聚就是。   重聚吗?一家团圆吗?真的能做到吗?   他不知道……   父皇深爱着母后,可却不够爱自己的孩子,要是足够爱的话,他就不会选择在母后病逝后,坚持服药自尽,眼中完全看不到自己这个儿子的存在。   想到这儿,沈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这冰天雪地的黑夜里,他呼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了空中,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罢了,自己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父皇和母后莫要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可就算他们全部都忘记了,这对沈昱来说也是无妨的。   毕竟经历过上一世,他想自己的心理已经足够强大了,能够接受这一切。   那次宴会后,苏迎雪本以为平静的日子会照常进行,直到大苑国的皇后娘娘诞下龙凤胎的消息传来,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呢?上一世的大苑国皇后一生只有沈昱这一个儿子,这一世怎么突然就有了一对龙凤胎呢?莫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这才导致事情发生了偏转?   自古以来都有“龙凤呈祥”这一说法,双胎且为一男一女的被视为祥瑞之兆,大苑皇后此番生下一对龙凤胎,将沈昱置于何地?   眼下这孩子才八岁,孤身一人在牧朝当质子,本就饱受争议,而他的亲生爹娘却有了另外的孩子,若他心思敏感些,这将来的日子又该怎么度过呢?   再者,这对龙凤胎的消息已经传出,外头一定流言流语不断,他能受得住吗?渐渐地,苏迎雪开始替沈昱担心起来。   再说此刻,大苑的皇宫之中。   御医本说皇后娘娘腹中的是个皇子,可谁成想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对龙凤胎,如此大喜之事,倒让平日里庄严的皇宫热闹极了。   这是天佑大苑,天佑大苑啊……   屋内,东方晓央望着襁褓中两个丑不拉几的小娃娃,神情慈爱,却又带了些复杂,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手,很是郑重地说道:“你们还有个兄长的,莫要忘了他。”   沈清珏笑着走来,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柔声答道:“没人会忘记昱儿。”   东方晓央点了点头,眉间却有些愁绪。   襁褓中的两个奶娃娃无意识地张着小嘴儿,还挥起了小拳头,倒是可爱极了。 第89章   来找我的吗?   自从这对龙凤胎出生之后,东方晓央便开始担心沈昱会在牧朝受欺负,而沈清珏为了让她能够安心休养,又派了一批使臣前往牧朝慰问沈昱,他的此番举动不仅仅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为了让沈昱能够彻底安心。   不管如何,沈昱都是他们夫妻的第一个孩子,让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去异国他乡当质子,已经是他们的无能,万万不能叫这孩子因为此事而受欺负了才对。   而他们的意思,沈昱都明白了,最近牧朝的皇宫确实传出了不少的流言蜚语,他本来不太在乎,但无奈有人帮他在乎。   书房内,沈昱有些无聊地翻起了书册,虽说这本书早就看过了,但眼下的他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而坐在一旁的李源很是纠结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让沈昱觉得有些好笑了。   不过李源就是典型的操心太多、自找烦恼,沈昱才不会去主动开口搭理他。   半大的少年郎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起了书册,另一只手则是搭在书上,细长的手指轻轻捻着纸页,时不时地翻阅过去,他看得很是认真,一言不发。   沈昱明明是专注于书本内容,不想说话,可落到李源的眼中,却是他落寞极了。   仔细一想,也对,就算沈昱再厉害,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娃娃,正是需要爹娘疼爱与呵护的时候。   可谁知沈昱才刚刚离开没多久,爹娘便给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的弟妹,以后这对弟妹可能会夺走爹娘所有的关心与注意力,时间一长,没准他们的心中也再难有大儿子的位置了,届时的沈昱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李源再次看向了沈昱,只觉得在他此刻安静的外表下,定然藏着一颗受伤、恐惧、害怕、难以平静的心。   沈昱实在是太惨了,明明是为了大苑才会来牧朝当质子,这是多么的伟大且无私啊!   可如此伟大且无私的他却即将要面临沦为弃子的境遇,算是自己见过最惨的人了。   一想起沈昱还帮他赶走了李恣、间接揪出了镇北王一族的余孽,李源的心中便越发地替他愤愤不平了,大苑简直是欺人太甚。   沈昱多好啊,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呢?实在是太过分了。   内心很是愤怒的李源一时间没有忍住,双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倒把另一旁安心看书的沈昱给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着这位气冲冲的四皇子,又想起了这是李源的书房,终究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这一问,彻底打开了李源的话匣子。   “阿昱,大苑的皇上对你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们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孩子呢?亏你先前还百般维护他们,太不值当了……”   李源还在碎碎念叨着,话语中皆是对沈昱的惋惜和对他爹娘的贬低。   沈昱听到后,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有些不快,虽说李源是在替他谋不平,可他还是有些听不惯别人来贬低他的父皇和母后。   最终,他耐着性子听完了全部,等李源彻底闭上了嘴巴后,这才轻声解释道:   “四皇子,此言差矣,什么时候有孩子岂非是人能左右的?这一切皆是天命,不能去怪谁,也无法去怪谁。   再者,我的父皇一生只钟情于一人,以至于后宫中子嗣稀薄,眼下母后能生下龙凤胎,我心中也是替她欢喜的,自古多言:皇室之人冷情,可我们大苑却并非如此。   四皇子,我不信父皇和母后会因为刚出生的胞弟和胞妹舍了我,就像皇后娘娘从不会因为宸阳公主舍了你一样。”   沈昱说完,李源却有些呆愣住了,看起来就像是傻了一般。   这让沈昱的心中有些疑惑,他思索了半天,轻声问道:“怎么?我说的可有错?”不管如何,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大苑国与牧朝不同,牧皇的宫中妻妾不少,连带着子嗣也繁多,可他们大苑却并非这样,父皇的宫中唯有母后一人,成亲数十年也只有了他一个孩子,而眼下母后生下了这对龙凤胎,本是件大好事。   沈昱知道这位四皇子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与其逞些口舌之快,倒不如好好地认清现实。   他想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他愿意相信父皇和母后,可假如最后两人当真舍弃了他、辜负了他的信任,那自己也断不会跟他们继续纠缠的。   到时候就离了大苑,入赘九千岁家,可好?也不知道小姑娘喜不喜欢上门夫婿?会不会觉得他这样太没本事了?太懦弱了……   沈昱低下头、不停地想着,而李源则是突然拍起了手,欣喜若狂地说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是头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倒让我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他此话一出,沈昱突然开始质疑起了自己,难道自己平常很冷漠吗?不应该吧!   过了一会儿,李源继续说道:“你与那对龙凤胎的情况跟我和宸阳的不一样,我和宸阳自小一起长大,兄妹情深,况且我俩自幼都是养在母后身边的,所以母后待我们俩都是一般好,可你要待在牧朝十年,十年啊,这可不短……”   他的话没说完,可沈昱明白他的意思,毕竟这十年的时间足以磨灭一切,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所偏爱,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沈昱沉默了,但他又能怎么办?难道要去怨天尤人、无理取闹吗?他做不到的。   思绪越发混乱,手上的书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子,慢悠悠地离开了李源的宫殿。   也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的,其实父皇和母后没错,那对龙凤胎没错,他也没错,可为什么放在一起,这件事就会错的那么离谱了呢?沈昱想不明白了。   越想越加烦躁,他加快了脚步,只想早些离开这里,却在宫门口时,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石榴红斗篷的小团子正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她背对着自己,斗篷上的凤尾花显得格外耀眼。   见到她,沈昱只觉得心中陡然一静,先前的那些烦躁也全都消失在此刻。   不管何时,一见到她,自己的心情就会莫名地愉悦起来,沈昱缓缓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这小姑娘的肩膀,笑着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苏迎雪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后退了几步,看着眉眼皆含笑意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快速跳了起来,竟然有些羞涩了。 第90章   你借我靠靠,我就不难受了   见她藏在斗篷颈边白色软毛中的小脸一片通红,整个人还沉默不语的,沈昱急忙又上前几步,很是担忧地问道:“雪儿,你怎么了?脸怎地这般红?可是冻着了?”   两人本来就靠得很近,眼下他一上前,就差快要贴在一起了。   实在是太近了,这让苏迎雪的脸更加红了,她有些不习惯地摆了摆手,又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轻声答道:“我没事,不冷的。”   沈昱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雪儿今日是来找我的吗?”   这未免有些太直白了,苏迎雪站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仍旧未说话。   不过自己这次确实是来找沈昱的,她听宫人说沈昱被四皇子请走了,便想来这边看看,可又怕突然造访很是奇怪,一时间陷入了纠结当中,还没等她想好呢,沈昱就出来了。   最近,大苑皇后生下龙凤胎的消息越传越开,连带着流言也多了不少,这让苏迎雪越发地担心起了沈昱,毕竟他上一世帮自己报了仇、是自己的大恩人啊!   自己关心一下恩人,是情理之中的事。   明明知道两人不合适、不应该走太近,而且自己先前刚拒绝沈昱不久,但终究是感情战胜了理智,最后,苏迎雪还是来了。   她不说话,沈昱就当是默认,毕竟小姑娘的脸皮子薄,肯定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周围明明还是冷风呼啸,寒风刺骨的,可偏偏沈昱也不知是怎地了,却觉得有些燥热,他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柔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换一个。”   说完,也不管苏迎雪是否同意,上前一把拉过小姑娘的手,开始小跑了起来。   活了两世,这还是沈昱第一次握住苏迎雪的手,这手感还很不错,滑嫩嫩的,还柔柔软软的,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阵满足。   今天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牵手的时候,等回去后一定要记在纸上,沈昱心想。   沈昱的手很好看,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十指纤长的,眼下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尚小的缘故,感觉手并不是很大,还柔软得紧。   苏迎雪看着拉住自己的手、小跑起来的沈昱,也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太快了。   考虑到小姑娘的身高问题,沈昱也不敢跑太快了,生怕下一刻两人就摔了个狗吃屎,他皮糙肉厚的不要紧,就是这小姑娘天生娇气,摔疼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在上次相见的那个凉亭内停了下来。   由于刚刚跑起来了,导致这身上也是热乎乎的,苏迎雪觉得有些闷,便伸手去扯了扯斗篷的红带子,想来透会儿气。   见她这样做,沈昱连忙伸出手去制止,耐心劝道:“不能扯,小心在外头着凉。”   苏迎雪仔细一想,觉着他的话也有道理,生病的感觉太不好了,她不想生病。   于是乖乖地放下了自己的手,静下心来,感受着周围的凉意聚集,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看了看凉亭周边熟悉的假山,还有那泛着麟麟波意的水面,苏迎雪半开玩笑似地调侃道:“沈昱,你好像很喜欢这个亭子。”   “是吗?大概是这里人少吧。”沈昱笑着答道,这亭子往常少有人来,是个好地方。   休息了好一会儿,苏迎雪的呼吸渐渐没那么急促,跑完步的心跳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跑完步过后,整个人也舒畅极了。   她此刻的意识非常清明,可望着眼前的沈昱,竟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了。   莫非要直接问?问他最近过得还好吗?问他突然多了对龙凤胎弟妹是什么感受……不行不行,万一沈昱本来心里就不舒服,自己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苏迎雪有些纠结,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见她这样,想起刚刚的李源也是这样,沈昱大致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对待李源,他可以装作没看到,不去搭理,但这个小姑娘不行,他狠不下心来的。   其实苏迎雪能为了这件事来找自己让沈昱很是开心,这起码说明小姑娘还是关心自己的,这让他如何不去高兴呢?   沈昱轻笑了笑,柔声问道:“雪儿来找我,也是想问那对龙凤胎的事情吗?”   苏迎雪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又连忙解释道:“你千万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担心你,你也千万别多想啊,我们是好朋友,关心你是应该的。”   说完,苏迎雪不免有些懊恼了,她这都在说些什么啊,怎么感觉乱七八糟的。   而沈昱的心情不差,可要是苏迎雪没有说后面几句话,他的心情没准会更好。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小姑娘愿意关心自己也算是两人之间感情的进步了。   有进步,这就很好!   沈昱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轻声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我……”说到关键处,他却停了下来,好像在想些什么。   他话说一半,苏迎雪有些着急了,赶忙问道:“你怎么了?沈昱。”   沈昱回过神来后,微微低下了头,继续说道:“其实,我没什么大事的,没关系,我自己都可以的,我的感受也并不重要。”   苏迎雪看着这般落寞的他,眸中闪过一丝怜惜之情,她有些心疼这孩子了。   思量再三,苏迎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你不要太难受了,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看着内心这般柔软的她,沈昱突然抬起手抱住了苏迎雪的颈部。   紧接着,他把头放在小姑娘的琵琶骨上,趁着小姑娘推开他之前,哽咽地说道:“我,我的父皇和母后不要我了,雪儿,我现在好难受的,你说我以后又该怎么办啊?”   (琵琶骨:也就是肩胛骨,这里指的是背部最上侧的大窝窝……)   此话一出,苏迎雪原先想推开他而抬起来的手停在空中,最后改为轻拍了拍沈昱的肩膀,继续安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见她没有推开自己,沈昱垂下眸,嘴角微微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欢喜,声音微颤,说道:“雪儿,你借我靠会儿,好不好?就只需要一小会儿,这样我就不会难受了。”   苏迎雪听着他的颤音,暗中猜测他这是哭了吗?其实这倒也正常,毕竟现在的沈昱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到这儿,苏迎雪点了点头,之后又怕他看不到,乖巧地答道:“好……”   搂着怀里的小姑娘,沈昱的脸上满是笑意,真好,今天不止牵到了她的手,还搂到了她,真是好极了。 第91章   只要你开心就行   凉亭内,两人紧紧相拥着,周围景色不错,青山碧水的,本应该是极其温馨的一幕,可偏偏坏就坏在这次的主人公是两个小萝卜头。一时间,半分气氛都无了。   虽说顶着小娃娃的外表,可两人终归都是成年人的灵魂,沈昱还好,越抱越开心,可倒是苦了苏迎雪,总觉得别扭极了。   但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善良的好人呢?   眼下沉昱遭受如此重创,内心万分难受,理应是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而自己把肩膀借给他靠靠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就当是在积累功德吧,这样想着,苏迎雪努力按耐住心中的不自在,任由他抱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可沈昱还是没有松开苏迎雪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快都要站麻了,这人搂得她好难受,实在是受不了了,苏迎雪伸手推了推沈昱,委屈巴巴地说道:“沈昱,我腿站麻了,我想动动。”   而沈昱虽然觉得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看着踢腿、跺脚、活络筋骨的苏迎雪,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了。   “雪儿,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如此难受的,对不起,我知错了。”   苏迎雪连忙摆了摆手,安慰道:“不不不,我就是腿麻了而已,没什么大事的,你千万不要多想。”   说完,她又拍了拍沈昱的肩膀,继续说道:“生活还得继续,以后一定要开心些。”   “好……”   没人会不喜欢长得好、又很听话的小少年吧?反正她是喜欢的不行。   看着眼前的沈昱,苏迎雪心想:自己将来要是有了儿子,只要能有沈昱一半的聪慧和样貌就行了,她很容易知足的。   苏迎雪喜欢孩子,未来想求个一男一女,最好是对龙凤胎,这样一次性就齐了,多省事啊!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有那么好的福气,那就退而求其次,许个三年抱俩吧。   这般想着,苏迎雪看沈昱的眼神越发地慈爱了,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又想到些什么,怎么这样看自己了?直觉告诉沈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他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为何这般看我?”   “啊,没怎么,沈昱,你最近一定要保持开心,要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就来找我,你放心,我能帮的一定帮。”   这是上一世的大恩人,而她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当然不会弃恩人于不顾的。   听她这样说,沈昱的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谢谢雪儿,我刚好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出于谨慎考虑,苏迎雪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事啊?要不你先说说看?”   “此事倒也不难,就是希望雪儿还能抽空来教教我功课,你也知道我的父皇和母后刚刚喜得龙凤胎,我要是什么都不会,丢了他们的脸,恐怕他们以后会更加厌弃我。”   说完,沈昱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苏迎雪最看不了自己这副模样,每每见到自己这样,她很容易就心软了。   苏迎雪本来还有些犹豫,见他一低头,太过落寞的样子,只觉得他太可怜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苏迎雪踮起脚,之后她又伸手轻轻摸了摸沈昱的发顶,轻声说道:“好,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   “谢谢雪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一说出来又得把这个小丫头逼回“龟壳”了,不着急的,先增加接触,感情之后慢慢来培养。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苏迎雪也没去多想,只当沈昱是因为太激动了。   其实自从上次沈昱送自己木梳后,苏迎雪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不要继续跟他过多接触。   因为她觉得两人并不是同一路人,害怕时间一长真会擦出什么火花来。   可现在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为何又要绕在一起了,苏迎雪有些懊悔,可看着一脸喜色的沈昱,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只要他开心就行了。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迎雪一直是夫子眼中的好学生,也是众位学子的榜样,这让苏迎雪对学习的热情越加高涨了。   除此之外,也许是动脑的次数多了,越用越活,她居然觉得自己的智商也提高了不少。   这让苏迎雪不免有些骄傲了,重活一世,万万没想到她也能成为好学生了。   (??ω?)?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终于,冬天离开,牧朝迎来了初春三月,也到了苏迎雪与孙洛竹第一次见面的时间,这让苏迎雪很是激动,怎么能不激动呢?她得看看自己这次不帮忙,孙洛竹应该怎么办?   为了不错过今日的好戏,苏迎雪还特地跟书院的夫子请了个病假,因着她的表现一直很好。   所以夫子也没多想,痛快地准了,要她在家好好休养,甚至还担心一天不够。   苏迎雪好说歹说、又劝了半天,这才让夫子彻底放下心来。   从书院出来后,苏迎雪口干舌燥的,有些累,不过还有些小新鲜感,心想:难道这就是好学生的烦恼吗?上一世的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感觉还是不错啊!   在回家路上,她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繁华的街口旁,自己则是安静地坐在马车内,就好像在等着些什么似地。   车夫虽然有些不解,但他知道自家小姐在家中的受宠程度,只能乖乖照做。   等了一会儿,苏迎雪掀开了车帘,利索地跳下了马车,笑着说道:“你在这儿看车,我去那边买串糖葫芦来。”   这可吓坏了车夫,他连忙拉住苏迎雪的衣衫,开口说道:“小姐,还是让我去吧。”   这街上的人可不少,万一遇上人贩子什么的,又该怎么办?如果这个娇小姐丢了,九千岁怕不是要活剥了自己啊!   想到这儿,车夫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也有了些庆幸,得亏他刚刚下手快。   苏迎雪有些不情愿,可她也不愿意去为难这个车夫,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说了一句:“我一个人留在车上也不安全,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车夫觉得有道理,便也答应了,他紧紧地跟在苏迎雪后面,精神高度紧绷着,小心提防四周,生怕会有人冲出来抢孩子似地。   两人走到了卖糖葫芦的地方,苏迎雪磨磨蹭蹭地选了一根糖葫芦,转而又看起了其它小零嘴儿,就是不肯回到马车上,车夫不免有些着急了。   可无论他怎么说,苏迎雪都不回车上,车夫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   见他这样,苏迎雪的心中有些愧疚,但是没办法,她得等到孙洛竹出现才行,只能暂时对不起车夫了。   就在苏迎雪忙着拖延时间之时,一只大手突然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给吓一跳。 第92章   哥哥,我想去看热闹   “啊啊啊……”   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还拍了拍自己,这可把苏迎雪吓了一跳,她大叫着、急忙地往后退,结果身子直接撞到了一旁小贩盛满货物的柜台,疼得立刻泪花都出来了。   她捂着自己的背部,开始小声地抽噎起来,太惨了,明明是来看仇人笑话的,结果自己先她一步成了笑话,实在是太惨了啊。   妹妹哭了,自己居然害她哭了!   认识到这点后,林宴温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自责之情,他赶忙上前扶着苏迎雪,很是愧疚地说道:“对不起,这次是哥哥做错事了,不该去吓你的,竟然害得你受伤。”   原来是自家这个便宜表哥啊,苏迎雪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坏人来着。   抹了抹眼睛中的泪花,苏迎雪借着林宴温的手,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背部,等疼痛慢慢舒缓开来,她又试着站直了身子,继续动了动肩膀,发现没有原先那么疼了之后,这才轻轻推开了林宴温的手。   然后,她又轻声说道:“没事,表哥,这跟你没关系,都怪我自己太胆小了。”   苏迎雪倒没生林宴温的气,毕竟刚刚的她在想一些心事,以至于被人突然拍了肩膀后的反应过大,这才会不小心撞到了柜台上,怪不得林宴温的。   她不怪林宴温,可林宴温却责怪起了自己,只听他开口反驳道:   “不不不,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吓你的,妹妹,你现在可还有哪里疼?要不要我让人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就在他问完后,苏迎雪立刻踢了踢腿、活动了下手腕,然后又扭了扭脖子,认真确定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很是确信地说道:“表哥放心,我没有哪里疼了。”   见状,林宴温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只看见不少的百姓围成一圈,像是在看些什么似地,林宴温对这种热闹场合一向不感兴趣,只觉得无聊至极,闲人才会去看,他想妹妹应该也不会对此感兴趣才是,便想带着苏迎雪离开。   可等林宴温看到自家妹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暗藏的兴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又问道:“妹妹,你想去看热闹吗?”   听到这话,苏迎雪猛地点了点头,她当然要去看看,那可是孙洛竹-她的仇人啊!   现如今仇人出现,她快乐,太快乐了。   而林宴温看见自家妹妹点头,昔日里那张俊秀的面容此刻也变得有些扭曲了,他看着不远处的人群,挣扎再三过后,林宴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前提是你得叫我一声“哥哥”。”   苏迎雪当即利落地喊了一句:“哥哥……”   “嗯,乖妹妹,走,哥哥带你去瞧瞧热闹,不过你得紧紧跟着我,不许乱跑。”   在得到了苏迎雪的保证之后,林宴温虽然很不情愿,但见她难得有这么高的兴致,还是带她走到了人群当中。   他紧紧地跟着苏迎雪,可饶是如此,仍旧有些不放心,转而叮嘱起了九千岁府的车夫和自己的书童,“庆竹,还有你,你们俩务必给我小心些四周,千万要看好小姐。”   书童-庆竹立刻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公子放心,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抢小姐,我一定会踢烂他的脑袋。”   车夫也急忙跟着一起保证道:“林公子放心,小的也一定会看好小姐的。”   林宴温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苏迎雪围了上去,他本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这次愿意浪费时间也只是为了陪苏迎雪。   缓缓低下头,他看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妹妹,心不自觉地就柔软起来,姑娘家都是需要被保护的。   想到这儿,林宴温打量了下周围走动的人群,眉头紧蹙,他悄悄地走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苏迎雪大半。   见状,一旁的庆竹也立刻明白了什么,转而站在了自家小姐的另一侧,车夫被他拉着挡在了苏迎雪身后,三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小姑娘护在中间,同时又稍稍拉大了与她的距离,生怕会挤到她。   而这一切,苏迎雪都没看到,此刻的她正盯着不远处的孙洛竹,兴奋极了。   卖身葬父的戏码虽然有些老套,但确实是个钓人的好手段,此刻的孙洛竹已经有十二岁了,她正跪在一摊草席旁,不停地抹着眼泪,眼眶微微红肿,小脸也是惨白一片,瞧着可怜兮兮的,怪惹人心疼。   可是她却觉得孙洛竹做作至极,呕……   苏迎雪有些恶心,便不再去看她,转而看向了那一摊草席,别人都以为草席中是个死人,可她知道,那是活人装成的死人。   孙家父女俩走南闯北,也不知道靠着这一手“卖身葬父”骗了多少钱财来。   孙父扮成死人,孙洛竹就跪在他身边哭,什么为奴为婢、终身报答恩情啊……说的真是好极了,可一等他们拿了钱,父女俩便会等待时机离开。   他们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京城,重操旧业,孙父扮成了死人,孙洛竹则是继续跪在他旁边哭,两人这次准备钓条大鱼。   而那条大鱼,最后就是傻乎乎的自己。   苏迎雪领着孙洛竹回了家,把她看成真正的朋友,好生对待。   可没过几天,孙洛竹便哭着求自己帮忙,她说“卖身葬父”是假的,都是她的父亲逼她这么做的,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会跟着父亲一起来骗自己的。   当时,正义感爆棚的苏迎雪最后帮了她,让人把孙父赶出了京城,而孙洛竹感动不已,自愿留在她身边当起了贴身婢女。   虽说是婢女,但苏迎雪觉得两人更像是亲姐妹一般,任何心事她都会跟孙洛竹讲。   可就是这么一个好姐妹,最后却趁着她没法跟李恣圆房之时,爬上了李恣的床,成了冠绝后宫的贵妃娘娘,仅次于自己之下。   她恨啊,可却无可奈何,那时的干爹已经倒台,她也被打入了冷宫……   轻轻闭上眼眸,耳边好似还响起了这贱人的笑声,都是骗自己的,她借着自己攀上了李恣,又借着自己一家对她的信任,帮着李恣伪造九千岁通敌叛国的证据,最终害得干爹被斩首、玲姨吞金自尽。   她恨啊,就算现在想起来,苏迎雪还是恨得不行,她看着不远处默默流泪的孙洛竹,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可是准备一份大礼,不知道这人喜不喜欢。 第93章   肥头大耳的富家少爷   像是在等些什么,苏迎雪的表情越加地兴奋了,她甚至悄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出自己的异样,立刻垂下了头,拼命地克制住内心的期待。   见她这样,林宴温误以为她是在替这对父女俩难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拍了拍苏迎雪的肩膀,算是安慰了。   可他才刚刚碰到,苏迎雪的身子便陡然一僵,吓得林宴温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看着苏迎雪仍旧低头、沉默不语的模样,只觉得自家妹妹的心地实在太是善良了,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她啊!而自己作为哥哥,一定得来支持妹妹的这一份善良。   思量了再三,林宴温轻声说道:“雪儿,你心里难受吗?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帮帮他们?这样会不会好受点?”   他的声音极小,倒让旁边的苏迎雪听了个一清二楚,不是吧,便宜表哥到底是向着谁的?怎么还要去帮自己的仇人呢?这怎么可以啊,反正她坚决不同意。   这般想着,苏迎雪一把揪住了林宴温的衣袖,仰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表哥,那个人动了,我害怕,表哥。”   说完,为了更逼真,她又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眼眶上立刻盈了一层眼泪。   见妹妹就快要哭了,林宴温连忙低下头去哄她,“雪儿不怕,有哥哥在呢,不管什么时候,哥哥都会保护你的,不哭了……”   他的语气要多轻柔有多轻柔,眼中也 充满了疼爱与怜惜。   嗯,林宴温果真是个好哥哥,但少年,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她想说的重点是那个人动了啊,被草席裹着的那个人动了啊!   苏迎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了自然,她扯着林宴温的衣袖,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软糯糯地说道:“我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会保护好我的,但是哥哥,雪儿刚刚看见那个人动了,死人会动吗?”   说完,她还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块草席,心想这意思应该已经够明显了吧?林宴温这么聪明,总该是能明白的。   而林宴温这次确实掌握住了苏迎雪话中的重点,他也顺着草席的方向望去,不免起了疑心,难道“卖身葬父”都是骗人的吗?其实那是活人扮成的死人……   疑惑的种子埋下,林宴温俯下身,摸了摸苏迎雪的发顶,笑着说道:“雪儿,你看清楚了吗?刚刚这人真的动了吗?”   苏迎雪故作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声答道:“手指动了。”   其实是骗人的,她根本没有看到孙父的手指头在动,只是不想太过于善良的林宴温去当被他们父女俩欺骗的大冤种而已,这才出此下策,反正他们都是装的,自己揭穿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眼看苏迎雪这么确定,林宴温的内心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他看向了那个哭得惨兮兮的少女,脑中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   可就在他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来拆穿这两人的小把戏时,变故突生了。   看热闹的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中间这条道。然后,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少爷被奴仆们簇拥着走了进来。   看着不远处的孙洛竹,富家少爷不屑地挑了挑耳朵,怒声质问道:“就这种货色?”   问完,还踢了身旁的小厮一脚,什么大美人啊,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毛都没长齐,还一天到晚哭唧唧的,最惹人烦了,哪里值得他特地来跑一趟?浪费时间。   看见孙洛竹,小厮也是一愣,有人给了他不少的银票,说是看上了他家少爷的财富与权势,想借机搭个线认识一下来着。   因为对方一再保证这次会是个大美人儿,而且给他的银票也不少,小厮这才同意帮忙搭线,谁成想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片子呢?不行,眼看少爷现在气得不行,他一定得说些什么弥补才对。   于是,小厮踮起脚,在富家少爷的耳边细说了些什么,直把这少爷哄得眉开眼笑,他望着还在默默流泪的孙洛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会玩,我喜欢。”   “你去把她给我接回府上,先陪小爷我玩玩再说,等过几年抬她做姨娘。”   他没什么特殊癖好,不喜欢幼女,但是喜欢会玩的,何况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如此地倾慕他,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先把人接回府,养个几年再说。   苏迎雪一早便被林宴温挡在了身后,透过间隙,她看着这位富家少爷的体态与衣衫,一时间没忍住,偷偷捂嘴笑了出来。   这可是她特地给孙洛竹找的有钱夫婿,家里是皇商,为人也很是好色。   上一世的他曾经看中了自己,妄想来家中提亲。那时候,孙洛竹可没少替这人说好话来着,说他就是胖了些、样貌丑了些,但人很老实,不乏是个好夫婿人选。   苏迎雪认为自己一直是个善良的人,既然孙洛竹对这人那么满意,那自己不妨就撮合他们在一起罢了,也算是做了善事一件。   想她对孙洛竹还是挺好的,毕竟这人家中有钱,以后的吃喝不愁都不用愁了。   哦对了,再过几年,这富家少爷还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夫人进门,那夫人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善妒婆娘。届时,孙洛竹的日子么……这就得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苏迎雪躲在这个便宜表哥的身后,看着好几个小厮上前去拉孙洛竹,其中一个小厮还往地上扔了好几锭银子,紧接着高声喊道:“这丫头,我们少爷要了,哪位兄弟待会儿捡了钱帮忙把这死人给埋了,剩下的就当是我们少爷赏你们的。”   不对啊,这跟以往不同,怎么还抢人了呢?等孙洛竹反应过来后,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你们松开我,松开我……”   但这几个小厮哪敢听她的,直接把人押到了自家少爷的面前。   这位肥头大耳的富家少爷伸出油腻的手,一把抬起了孙洛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其实还行,也没那么丑,来吧,带回去。”   不行,她才不要跟这么一头猪回家,孙洛竹怕极了,连忙叫喊到:“你们放开我,谁来救救我啊?爹,爹。”   听见自家闺女的求救,躺在地上的孙父却是一动都不敢动,他可不能砸了招牌啊!   老孙家,惯会装死人,想他爷爷就是在战场上装死逃过了一劫,而他爹也是因为装成死人,这才成功躲掉了土匪,眼下他以装死为生,更加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 第94章   醉娆姐姐好飒,我好喜欢   眼看着摇钱树就要被抓走了,孙父的心里也很是着急,但他万万不能动,这要是一动,被大家发现自己只是个骗子,可是会被送到衙门挨板子的,他不想挨板子啊!   一咬牙,他只当自己听不到孙洛竹的求救声,继续专心地扮成“死尸”。   其实孙父的心中并没有多担心孙洛竹,毕竟这闺女自小就随了她娘,长相好看,人也挺机灵的,关键是嘴巴还甜。   因此哄了不少富家老爷、太太开心,他也跟着一起享福,赚了个盆满锅满的。   再者,每次这丫头都能自己跑回来,这次应该也不例外,自己没必要太担心的。   不同于孙父的安心装死,孙洛竹这回是真怕了,她好不容易才把爹爹说服,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城,可不是为了这么一个肥头大耳的蠢货,她不要跟这人回去,绝对不要。   看着眼前这张油腻腻的脸,又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亲生父亲,孙洛竹的心中满是悲哀,难道她真要跟这个人回去了吗?   不,她得想办法救救自己,毕竟京城中的守卫不同于以前的那些小乡村,自己一旦进去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出来,况且如果进去之后留下污点,她还怎么攀龙附凤啊?   想到这儿,孙洛竹求救似地看向了周围。可毫无疑问,这些人全都躲开了自己满是恳求的目光,选择见死不救。   笑话,这可是皇商,家中有钱有势的,平民百姓谁敢去随便招惹?反正他们不敢。   急忙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孙洛竹找到了救自己的合心人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接着她便一脚踩在了控制住自己的小厮脚上,然后又用蛮力挣开了另一个小厮,直直地扑到了林宴温的脚前,仰着头、有些绝望似地说道:“公子,求您救救我,竹儿以后愿为您当牛做马,以报恩德。”   说完,眼眸含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自以为万分惹人怜爱,却不知早已经披头散发、半边脸红肿,活像个猪头一般。   孙洛竹看着这人俊俏的容颜,又暗自打量了他身上的衣服布料,觉得他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十分确信这人一定会是个世家贵公子,关键是他看起来年龄与自己相仿,比起那个富家少爷,实属是个攀附的好人选。   这般想着,孙洛竹紧紧地盯着林宴温看,眸中满是柔情。   自从她扑上来后,苏迎雪就知道这个小贱人打的什么心思,好家伙,居然敢惦记上她表哥了,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那张猪头脸,狼狈不堪,哪点配得上她表哥啊!   不就是装柔弱吗?谁不会啊!她也会。   苏迎雪看了看还没反应过来的林宴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叫孙洛竹的计谋得逞了。   于是,她又一掐自己的大腿,这回使了十足力,泪花立刻就迸出来了。   她缓缓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伸手轻轻拉了拉林宴温的衣袖,哽咽地说道:“雪儿怕,表哥,我害怕,这位姐姐好奇怪。”   妹妹的声音拉回了林宴温的思绪,他立刻转身,轻声安慰道:“有我在,不怕的。”   等他转过身,孙洛竹这才发现他把一个小娃娃护在了身后,这小姑娘皮肤白皙,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身上的衣服料子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大小姐,比自己高贵了不知多少。   她在地上趴着求可怜,别人家的小姐却光鲜亮丽,只轻轻一哭、掉几滴眼泪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就是世道的公平吗?   眼看这人居然还在安慰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小胖子,孙洛竹气极了。   突然,她直接跪在地上,猛地磕起了头,她磕得很用力,没过一会儿,额上便已经红肿了一片。   “求公子了,救救竹儿吧……”   她磕头,苏迎雪就在林宴温旁边继续哭,她倒没有扯着嗓子嚎,只是不停地抽噎,瞧着还真是被这些人吓得不轻。   而肥头大耳的富家少爷看着林宴温,也没喊人上去抓孙洛竹,毕竟他还不知道林家少爷有没有相中这个小丫头片子,虽说他们是皇商,可怎么也不敢去跟官员斗啊!尤其是林家这种名门望族,他们根本招惹不起。   可今日的他丢了脸,全都怪地上的这个小贱人,等着瞧好了,如果林少爷不要她,落到自己手里了,定要让她还回来。   孙洛竹磕了好一会儿,害怕会破相,也不敢继续磕了,只摇晃了几下身子,装出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她都想好了,等自己一晕倒了,这位善良的小公子肯定会带她回家医治,到时候还愁不能待在这人的身边吗?   说干就干,孙洛竹立刻晕倒在了地上,这一幕看得苏迎雪心中恨极了,她立刻看向这个便宜表哥,心想他要是敢把这贱人抱回家,以后休想自己再喊他“哥哥”了。   林宴温却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忙着去安慰她,半点都没看地上昏倒的孙洛竹。   这跟孙洛竹料想的有些不一样,但已经“昏倒”的她怎么能随便就醒来呢?没办法,她只得继续耐心等着。   可别的没等来,最后却只等来了一壶凉水,把她彻底给浇醒了。   眼睛中进了水,很是难受,孙洛竹伸手擦了擦这些水,愤怒地喊道:“谁?是谁?是谁泼我水的?站出来。”   这样子活像泼妇骂街,苏迎雪见她本性暴露,心中倒也没原先那么担心了。   不过她也很好奇是谁泼的水,哪个正义之士干的?自己可一定要谢谢那人,正当她好奇地张望过去时,只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站了出来,那绝妙的好身材,前凸后翘,还有那张妩媚至极的小脸蛋,居然是醉娆姐姐。   突然,苏迎雪的小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今日的醉娆姐姐格外迷人,她好喜欢。   醉娆看了看孙洛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霸气说道:“我泼的,有意见?憋着。”   眼看这人不是个好惹的,一时间,孙洛竹也有些发怂了,她缓缓低下头,小声质问道:“你,你凭什么泼我水?”   醉娆嘲讽地笑了笑,双手交叉环抱,不屑地说道:“泼你水,我是在教你做人啊,小姑娘,你还真是搞笑,当真以为这些小把戏别人看不出来吗?   说什么卖身葬父,那个人不是愿意出钱帮你葬了你爹吗?你这又是搞哪出,嫌弃人家不好看,只是个暴发户吗?当真是要笑死姐姐我了。”   敢欺负她的雪儿,你怕是不想活了吧! 第95章   她是谁,你去查查   说完,醉娆随意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还对着苏迎雪的方向眨巴了几下眼睛,直把小姑娘的脸逗得通红。   怎么感觉今天的醉娆姐姐就像是个妩媚的小妖精呢?苏迎雪捂住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还在对自己抛媚眼的大美人儿,立刻羞涩地低下了头。   怎么办?她现在真的好害羞啊!   等“调戏”完了小姑娘,醉娆只觉得自己的战斗力已经全都恢复了,她看向了正在地上趴着的、狼狈不堪的孙洛竹,又是不屑地冷哼几声,就差没用鼻孔看人了。   而她的不屑深深地刺痛了孙洛竹内心,只听她大声辩解道:“我,我没有,你少血口喷人了,我根本就没想攀龙附凤。”   孙洛竹这苍白无力的辩解彻底逗笑了醉娆,她一时间没有忍住,立刻捂嘴笑了出来,美人儿笑得身子颤颤,犹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也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激起了一阵心里的涟漪。   不少人甚至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女人,还真是个尤物啊!   醉娆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扭了扭小腰肢,讥笑着说道:“啊对对对,你没有攀龙附凤,一切都是姐姐我胡说的,那你不如现在就跟着这个暴发户走,毕竟人家可是帮你葬父了呢!”   说完,她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少爷,纤细如葱的手指轻点孙洛竹,性感红唇微张,冷声说道:“喂,暴发户,还不快把你的女人带走?少在这边碍眼了。”   可这位富家少爷却一反常态,先是对着醉娆讨好地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谁管她?倒是姐姐你不如跟着我一起走吧?”   朱致听她一口一个“姐姐”自称,误以为她喜欢这种情趣,便很是配合地喊“姐姐”。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醉娆的指尖轻轻划过了自己的半侧脸颊,笑着问道:“怎么?不怕你新得的小美人儿吃醋?”   眼看她肯搭理自己,就代表这事有戏。   于是乎,这位富家少爷明显有些激动,心想自己今日还真是艳福不浅,居然能遇着这么一个绝世大美人儿,桃花运不浅啊!   他兴奋地上前走了几步,有些谄媚地说道:“比起姐姐,这世上谁还能是美人儿?”   朱致这次说的可全是实话,他眼前的女子身材与样貌皆是绝佳,算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地上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就连美人儿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而他怎么会为了芝麻丢了西瓜呢?当然还是这位大美人儿哄开心了重要。   朱致对醉娆的态度很是殷勤与谄媚,倒让不远处的苏迎雪有些慌乱了,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看上醉娆姐姐了呗!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那副肥头大耳的样子,哪里配得上她的醉娆姐姐?   苏迎雪心中不满极了,可等不满之后,她又不免有些担心,毕竟醉娆姐姐只是个做一些小本买卖的普通人,怎么能跟皇商杠上呢?这不是要吃亏的吗?但她怎么能让这么个大美人儿吃亏呢?   于是,她再次扯了扯便宜表哥的衣袖,小声说道:“表哥,你去帮帮她,好不好?”   林宴温点了点头,他看这位姑娘与自家妹妹的关系匪浅。再者,人家刚刚还替他们兄妹俩说话,自己万万不能见死不救才对。   他走上前,很是严肃地说道:“朱少爷,你离她远点,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在面对林宴温时,朱致还是有些小心的,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公子,莫非您也相中她了吗?”   如果林宴温也相中了,那自己就拱手相让,毕竟这世上的美人不少,为了单单一个跟林家闹破脸皮,不值得的。   朱致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可也不算太笨,他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但他明明只是好心一问,最后却只是换得了林宴温的黑脸,只听林家公子冷声说道:“还请自重,朱少爷,这位姑娘可是我家小妹的好友,更是我林家的贵客。”   眼看他是真的生气了,朱少爷倒也不敢继续耍嘴皮子,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敢,又急忙对着醉娆作了好几个揖,开口道歉。   最后,这位富家少爷带着几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他不要桃花运了,不要了。   朱致离开后,苏迎雪心中还有些难受,倒不是因为舍不得朱致,而是因为他居然没把孙洛竹也给带走,唉,都白忙活一场了。   瘫坐在地上的孙洛竹看着他们走远后,很是感激地看向了林宴温,然后声音放柔、有些做作地说道:“多谢这位公子救了我,竹儿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公子的。”   这倒让苏迎雪有些震惊,她这个天才表哥该不会真看上了孙洛竹这个贱女人了吧?   不应该啊,眼的下孙洛竹要什么没什么,而且还顶着一张蓬头垢面的脸,身上沾满了灰尘,林宴温怎么会看上她了呢?   苏迎雪心中有些不解,可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宴温,心想:要是自家的这个便宜表哥真有丁点袒护孙洛竹的行为,她以后再也不要理这个人了,不仅如此,她还得去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和舅母告状,就说表哥欺负自己。   林宴温并不知道苏迎雪心中所想,他看着孙洛竹,也没说些什么,只单单地眉头紧皱,看得孙洛竹也有些不安了。   可正当她想问些什么时,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公子,我把人带来了!”   而来人正是庆竹,林宴温的书童,苏迎雪不知道庆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知他是怎么带回来一群捕快的,只呆呆地看着自家表哥,心想这一切莫非都是他安排的?   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那人动了,他就真信了吗?居然还让人去请了捕快来。   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兄长吗?   原先的苏迎雪总把林宴温戏称为“便宜表哥”,可以后的她再也不会这样想了,林宴温就是她哥哥,她真正的兄长大人。   想到这儿,苏迎雪甜甜一笑,软糯糯地喊道:“哥哥……”   听到她喊自己,林宴温疑惑地抬头望去,见到自家妹妹在笑,也情不自禁地回了个大大的笑容。一时间,兄妹俩感情甚好。   醉娆看着这么有爱的一幕,也笑得很是开心,她长相艳丽,笑起来更是倾国倾城。   不远处的茶楼上,一男人轻轻抚了抚桌上的白瓷茶盏,笑着吩咐道:“她倒是个有趣的,来人,快去查查。”   男人的脸上带了个金色面具,只清楚地露出了一双眸子,满是玩味的神色。 第96章   恶人恶果   京城里的捕快来了,这可吓坏了孙氏父女俩,想他们坑蒙拐骗这么些年,要是一朝被抓,挨板子、吃牢饭……一个都躲不了。   除此之外,孙洛竹更怕自己的名声受损,坐了牢,以后还怎么找个如意郎君呢?   她一直不愿意留在小乡镇,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地跟着亲生父亲一起流浪,也只是为了攒钱来到京城而已,她想找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当夫君,又或者是借着这些权势,一步一步地爬上去,她就能进宫当娘娘了。   自小到大,孙洛竹一直都有个进宫当娘娘的小心思,这还是从她娘那儿学来的。   她娘长相貌美,而且不同于庄稼人的黝黑,皮肤白皙,一张瓜子脸很是可人儿,是村里有名的“一枝花”,所以村里的邻居都说:这是以后当娘娘的命。   大家都是在开玩笑,可偏偏她娘当了真,等长大后,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心气太高,一心只想着进宫当娘娘,谁都瞧不上。   而这可愁坏了爹娘,毕竟他们还等着用闺女的彩礼去给儿子娶亲呢!   一开始他们还顾念着娘亲的意愿,没有强硬地逼迫她,反而是替她仔细挑选了一些出手大方的好人家,可毫无例外,最终娘亲拒绝了所有,只一心做着当娘娘的美梦。   随着舅舅的年纪越来越大,原先定下亲的姑娘不愿意再继续等了,只想尽快成亲。   无奈,外祖一家便不顾她娘的意愿,把她随意地嫁给了邻村的地痞子,只因为当时这个地痞子家出的彩礼钱最高。   没有婚宴、喜房,什么都没有,只因为把这么一个美人娶回家,已经花费了所有。   成亲之后,她爹害怕自己花了大价钱娶回来的媳妇跑了,就把她娘一直关在家里,只等生下她后,这才把人给放了出来。   在孙洛竹小时候,她娘经常把她抱在怀里,嘴上不停地说着“当娘娘”的事。   她娘还曾经偷过家中的钱,只为了去请村子里的教书先生给自己取个文雅名字。   虽然事后她被爹爹给打了个半死,但每每念着“洛竹”、“洛竹”,她总会开心地笑出来。   小时候的孙洛竹根本不知道“娘娘”是什么,只知道是去享福的,可以住在青瓦房子里,还天天有肉吃、有新衣服穿。   这让她十分向往,幻想以后去当娘娘。   只要自己当了娘娘,她就能给爹爹好多钱,这样爹爹以后就不会再打她们娘俩了,也不会一天到晚叫喊着要生儿子了。   孙洛竹是这样想的,她想自己一定要当上娘娘,可还没等她当上娘娘,她娘就死在了生儿子的路上,连带着那个刚刚生下来就断了气的弟弟,一尸两命。   家里没有钱,爹爹也无法再娶,整日不思进取,只会酗酒和打人。   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下,孙洛竹更想去京城了,因为只有去了那里,她才能当上娘娘,才能有好日子过。   她想跑,想跑去京城,可无奈身上一分钱没有,连镇上她都去不了。   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她爹突然带她来到了附近的镇子上,让她坐在街边哭,自己则是被裹在了一团草席里。   孙洛竹呆呆地坐在街角,想起了自己悲惨的身世、早逝的娘亲、还有那些数不尽的委屈,她哭了,哭得很惨,哭到无法自已,奇怪的是,不少人见到她哭都扔了钱来,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   时间回到现在,眼看着捕快就要上前去掀草席,孙洛竹慌了,她急忙扑上去,挡在了孙父的身旁,大声叫喊道:“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逝者?这世上可还有王道?”   “爹啊,你怎地走得这么早啊!怎么忍心就留女儿一人在这世上受苦啊?爹啊……”   许是她哭得太过于痛心,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了,看得周围人皆是为之动容,颇有些不忍心了,一时间对于苏迎雪几人的议论声也开始响了起来。   “你瞧瞧,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和小姐,不知我们这些人的疾苦。”   “谁说不是呢?一个个地,都是蛀虫。”   ……   听到这些议论声,苏迎雪皱了皱眉头,刚想上前与他们争辩时,林宴温却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她先冷静,自己则是缓缓地走上前,俯下身,冷问说道:“你爹当真是死了吗?那方才这人的手指为何还在动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震惊,莫非这就是个骗局?难道这对父女俩一直在骗钱?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皆有些难看,看向孙氏父女俩的眼神也满是探究,这两人究竟是不是骗人的?他们可不愿意被人当猴耍。   居然被别人看见了,这个搅屎棍……   孙洛竹心中有些怨恨,她立刻垂下眼眸,遮住了眼睛里的阴鸷,语气稍稍有些微冷地说道:“家父早已经死了多日,公子您怕是看错了吧?请还逝者一个安息,莫要扰了他老人家的安宁。”   她还在辩解,林宴温却是不信,他只信苏迎雪,妹妹说那人动了,就一定是动了。   这般想着,林宴温看向了一旁的几个侍卫,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一人上前拉住孙洛竹,另外几个围着所谓的“死人”,仔细检查起来,他们摸着这人脖上的动脉、探他鼻间的气息,最终得了一个消息:这人是活的。   于是,一个捕快率先下了手,直接一掌打了下去,孙父立刻被打得坐起了身,他跪在地上,恳求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见他真是个活人,一时间,众人惊讶极了,他们指着孙氏父女俩,开口说道:   “果真是骗子啊,我们都被骗了。”   “骗子,骗子,不得好死。”   ……   更有甚至,朝这对父女俩吐起了吐沫星子,足可见其内心的愤怒程度。   完了,一切都完了,孙洛竹瘫坐在地上,望着周围面目可憎的人群,内心突然生了一种无力感,她没有疯狂挣扎,而是任由捕快把自己带走。   在临走前,她看着那个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娇小姐,有些艳羡。果然,会投胎就是不一样啊!   而这边,苏迎雪眼睁睁地看着孙洛竹被捕快带走、关进了牢房,虽说跟她原先设想的报复有些不太一样,但仇人能受到应得的惩罚也行,她报了仇就好。   不久后,一则孙氏父女俩撞骗多年,孙父被流放极北之地,孙洛竹被罚到边疆军营的消息传到了苏迎雪的耳中。   在知道这一切后,她轻轻笑了笑,这也算恶有恶果,上一世的因果,这一世来结。 第97章   眼睛一闭一睁,我已经及笄了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苏迎雪看着铜镜中那个盛装的自己还有一些反应不过来,没成想长着长着,她就长大了,等今日及笄礼一过,就是真正的大姑娘了。   明明小时候的她总盼着长大,可等长大后,看着这张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脸,苏迎雪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了,她不知道该去如何形容这种滋味,总归没有多好受就是了,心中堵堵的,也人莫名地烦躁起来。   丫鬟们全都被苏迎雪赶走,她侧身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整张脸,谁都不搭理。   与她的这些异样不同,宸阳兴致很高。   今日可是苏迎雪的及笄礼,身为好姐妹的宸阳怎么能缺席呢?   是以这位娇贵的皇室公主一大早就带着贺礼从皇宫中偷溜了出来,势必要当第一个去给苏迎雪庆贺的人。   可等她兴致冲冲地跑到九千岁府,却看到了几个站在门外惶惶不安的丫鬟们,疑惑地问道:“都怎么了?站这儿当门神呢?”   为首的丫鬟犹豫再三,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回公主,小姐今日心情不好。”   原来是心情不好,巧了,她正好专治不开心,宸阳捂嘴偷笑了笑,乌黑犹如玛瑙一般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眼睛中满是狡黠。   她轻轻地推开门,对着丫鬟们使了个放心的眼色,紧接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看着还趴在被窝里的苏迎雪,双手叉腰大喊道:“苏迎雪,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你居然敢偷懒,小心我告诉玲姨啊!”   而回答她的,是一个迎面飞来的大枕头,宸阳吓得嘴巴大张,急忙侧身躲过。   最后见这枕头落了地,宸阳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轻拍了拍胸脯,小声嘀咕道:“幸亏本公主反应快,不然可就得砸脸上了。”要是被这么一砸,她的脸指定毁了!   枕头是棉花的,软乎乎,砸人没多疼,可偏偏她想演戏,那苏迎雪只能奉陪到底。   果不其然,下一秒,宸阳看向一旁正慢悠悠坐起身的苏迎雪,不满地跺了跺脚,上前质问道:“苏迎雪,你怎么敢袭击公主?”   一边问,她还一边用手揪住了苏迎雪的衣领,模样看起来很是凶狠。   而苏迎雪则是淡定地瞥了她一眼,紧接着一点点地从宸阳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衣领,笑着说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公主啊,你说对不对,表嫂?”   此话一出,宸阳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被她很快收起,伸手轻拍了拍苏迎雪的脑袋,宸阳又恶狠狠地说道:“你快给我起来。”   苏迎雪有气无力地答道:“是是是,我的赞者大人,小女子这就起来了。”   今日宸阳之所以来这么早,还因为她是苏迎雪及笄礼的赞者,一般好人家的姑娘在及笄时,都要请一位赞者来协助正宾行礼,而因为赞者基本上都是笄者的姐妹或好友,所以让宸阳来当也是无可非议的。   见她这般没有气力,宸阳一把拉住了她,急忙说道:“唉,你等等。”   之后又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问道:“雪儿,你是不是葵水来了?所以这才会脾气不好的,是不是还觉得心里很烦躁。”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苏迎雪并没有回答,只轻轻推开了宸阳,安静地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几个丫鬟替她梳妆,等着干娘和舅母一起去请的、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来。   宸阳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毕竟苏迎雪的脾气一向很好,对下人也很和善,大抵只有在这种特殊日子里才会板着一张臭脸。   低头又想了想,她喊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嬷嬷去小厨房煮了碗拿手的红糖枣姜茶,每当她葵水来时,总要喝一碗嬷嬷做的红糖枣姜茶,热乎乎的下肚,别提多舒服。   嬷嬷领了命,又问了问丫鬟小厨房在哪儿,这就下去煮红糖枣姜茶了。   在她煮完后,宸阳便接过了这碗茶,摇了摇调羹,吹散了上面的热气,等放到温温热后,她又亲自端给了苏迎雪。   “雪儿,快给我把这喝了,一口闷,这玩意很有效的,包你一天都不疼了。”   看着红得发沉的茶,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生姜味道,苏迎雪本能地有些抗拒,可在看到宸阳异常强硬的眼神时。   好吧,她最后还是妥协了,认命地单手接过碗,另一只手捏住鼻子,现场表演了一个“一口闷”。   看她这么听话,宸阳很是满意,伸手摸了摸苏迎雪的发顶,柔声说道:“真乖……”   苏迎雪:她敢不乖吗?刚刚要是不喝,宸阳这眼神都要活吞了她,实在是太吓人了啊!   在苏迎雪喝完了这一碗茶后,干娘和舅母也到了,还迎来了今天到的正宾,听说今日的这几位正宾可不得了,各个都德才兼备,算是牧朝的女性风云人物。   但最令苏迎雪惊喜的,就是醉娆姐姐今日也来了,虽然她这次没有带家中的小团子一起来,但也还是让苏迎雪高兴的不行。   自从孙氏父女那件事过后没多久,醉娆姐姐就成亲了,听说她喜欢上了“清风楼”新来的一个小倌倌,没多久便把人给娶回了家,本以为那人是个性子柔弱易搓扁的。   所以醉娆姐姐只得时刻提防着,生怕有人会欺负她新娶的小夫君。   可谁知道两人成亲后没多久,这个小夫君就本性暴露,愣是把醉娆姐姐硬生生地教成了一个“夫管严”,平常醉娆姐姐要管“清风楼”,那人就紧紧跟在她身边,要是醉娆姐姐看了一眼别的男子,那人就要酸得不行。   为此,醉娆姐姐还给他起了个特别的外号,就叫“京城大醋王”。   而他一酸,她就立刻哄,两人成亲后恩爱得不行,之后更是生下了一个小团子,眼下已经六岁了,特别喜欢黏着自己,还说长大后要娶自己,偏偏醉娆姐姐还特别赞成他娶自己,直把苏迎雪的脸都给羞红了。   这些暂且不提,醉娆一来,苏迎雪便去亲自迎接,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醉娆便让苏迎雪去忙,自己则是专心坐在了待客席上。   想她活了这么些年,一朝穿越就把终身问题给解决了,瞧瞧自家夫君的模样和家世,属实是自己高攀了来着,想到这儿,醉娆不免还有些感慨,本以为这人只是个落魄贵公子,谁成想最后全是自己想多了呢!   醉娆从没经历过及笄礼,身体的原主也是,这种场景她只在以前九年义务制教育的课本中看到过,现在居然能亲眼看到,也来了兴致,坐在待客席上,看得津津有味。   很复杂就是了,首先是李素守致辞,之后珠帘掀开,笄者就位、宾盥、初加……   等到看完了全部,醉娆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心想:这就是老祖宗的浪漫吗?虽然复杂了点,但这个及笄礼可真是不错啊!   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得她回家了,不然“这位京城大醋王”又要有意见了。 第98章   我送你簪子,你可欢喜   忙活一整天,这个及笄礼总算彻底结束了,夜已深,苏迎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擦了脂粉、涂了口脂、盛妆打扮的自己,不由得轻轻笑了笑,开口呢喃道:“这还真是一张美人脸呢!”   老祖宗曾留下一句话,说这美人啊,在骨不在皮,好巧不巧的,苏迎雪就真真生了这么一副美人骨,妩媚至极,但不显半分的妖态,还带了几分纯真,却又毫不违和。   她很美,美得招摇极了。   要不是有九千岁和林家当苏迎雪背后的靠山,这般的美貌迟早会给她带来大祸患。   每回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看着这张跟她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脸,苏迎雪心里都很是难受,她恨镜子中的这个人,恨她愚笨不堪,恨她感情用事,恨她当了别人的棋子。   其实不是李恣,也不是孙洛竹,明明是她,她才是害了干爹一家的罪魁祸首啊!   小时候,人还没长开,苏迎雪还不觉得有些什么,可等长大后再看着这张脸,她竟然开始深深地厌弃上了自己,都怪她蠢,蠢到上了李恣的当,蠢到把孙洛竹当做亲姐妹,蠢到被这一对渣男贱女毁了所有……   陷入往事,苏迎雪的情绪越发地激动,等她回过神来后,再次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发现镜子中的人不知何时起,泪流满面。   她呆呆地望着镜中的那人,就像是在望着前世的自己一般,泪水默默地流出,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一种无法控制的悲伤情绪萦绕在她的周围,快要把她整个人吞噬了。   而这些异样都是最近才开始有的,苏迎雪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总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困住。   或许还真是如宸阳说得那样,近几日的她身子不适,所以心思才会如此敏感吧。   想着心事,苏迎雪的眼泪无法止住,她坐在梳妆台前,颇有些冷漠地看着铜镜中的人哭,就好像这哭的并非是她自己一般。   突然,窗户外传来的声音惊扰到了她,苏迎雪连忙擦干了眼泪,猛地站起身,她攥紧了手中的金簪,望着不远处的白色窗纸,冷声问道:“是谁?快出来?我看见你了。”   看见我了?这小姑娘还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一时间,沈昱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而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又把苏迎雪给吓了一跳,她越发地觉得不安了,紧紧攥住手中的金簪,故作镇定地问道:“谁?到底是谁?是刺客吗?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我干爹、还有舅舅,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刺客?沈昱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垂眸打量了下自己,像他如此高风亮节之人,怎么会去做刺客呢?做个“采花贼”不好吗?   眼看着小姑娘被吓得不轻,沈昱害怕她突然一喊会把守卫给招来,只得轻轻敲了敲窗户,柔声说道:“不是刺客,也不会伤害你的,快些开窗瞧瞧我是谁。”   这声音,怎么会那么耳熟呢?但苏迎雪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她缓缓走上前,仍旧紧紧攥着手中的金簪,颤颤巍巍地打开窗户。   一张俊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来人居然是沈昱,大苑送来的质子-沈昱。   见到是他,苏迎雪手中的金簪立刻掉落在了地上,心中所有的恐惧与害怕也全都在此刻消失殆尽,她忿忿地看着这人,很是不满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本来再次见到小姑娘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偏偏现在小姑娘的眼圈红肿一片,倒让沈昱有些心疼与自责了。   于是,他并没有去回答苏迎雪的问题,而是柔声问道:“你怎么哭了?”   听到他这样问,苏迎雪连忙又伸手去擦了擦眼眶,反驳道:“谁哭了?我才没哭,少血口喷人了,快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昱想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哭是因为我吗?对不起,我刚刚吓到你了。”   苏迎雪也没解释什么,只低着头,沉默不语,跟上辈子一样,这么些年过去,她与沈昱又成了彼此的知心好友,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所以她只得小心翼翼地把握着根本不存在的界限,生怕哪天没守住自己的心。   重来一世,她已经吸取了上辈子的教训,宁愿去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也要找一个好拿捏的、最好还是爱护自己的,所以沈昱一直不在她的最佳夫婿名单之内。   苏迎雪想得很清楚,两人会是好友,却永远不会成为夫妻,因为他们不合适的。   见她不说话,沈昱倒也没生气,借着屋内明亮的烛光,他悄悄地在手心处描绘起小姑娘的眉眼,越看越欣喜,眸中满是柔情,他守了这么些年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许久过后,他笑了笑,轻声说道:“没事就好,今天是你的及笄礼,我来给你送贺礼,快些拆开看看你喜不喜欢。”   沈昱把一个用丝绸帕子包好的锦盒递给了苏迎雪,笑得很是灿烂。   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皮肤白皙胜雪,甚至还透着莹莹光芒,一双清澈明晰的大眼眸,此刻也尽显柔和。   虽然尚且有些稚嫩,可他的笑容却犹如清风明月一般温柔,也深深地刺进了苏迎雪的心中。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魅惑了一样,等苏迎雪回过神来后,她已经接过了那张丝绸帕子。   帕子很柔很软,还滑滑的,手感很是不错,就跟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少年指尖一样。   等等,她怎么会觉得沈昱的手摸起来很舒服呢?苏迎雪被吓得不轻,额上立刻冒出一阵冷汗,这太奇怪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变得无法可控了。   她怎么又呆住了?明明人就在自己眼前,可偏偏一颗心却让人捉摸不透。   唉,罢了,他都习惯了。   这般想着,沈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问道:“你不拆开看看吗?”   “啊,我现在就拆。”   被沈昱的声音拉回了思绪,苏迎雪立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掀开帕子,却发现帕子里包着一只锦盒。   顷刻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苏迎雪的手有些哆嗦了,她不敢再去打开这个锦盒。   深呼了一口气,她故作无恙地笑了笑,开口说道:“谢谢你的贺礼,我很喜欢,但是天色不早了,我还是明天再打开吧!”   沈昱一直看着她,见她的手在轻轻发抖时,脸上的笑容不免更盛了,他紧紧盯着屋内的苏迎雪看,态度却很是强硬地说道:   “打开,现在就打开这个它。”   两人僵持着,终于,苏迎雪认输了,只听“啪嗒”一声,盒子被她打开了,里面躺着一支精美的白玉簪子,很漂亮。   见她听话了,沈昱笑着说道:“及笄礼快乐,我送你的簪子,你可欢喜?” 第99章   再次袒露心意   看着锦盒中的这支白玉簪子,苏迎雪没有说话,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从小时候的梳子,到现在的簪子,这人为什么总喜欢送她一些用作定情的信物呢?这让她该怎么办?收还是不收啊!   一时间,苏迎雪陷入了纠结,现在的她毕竟是个大姑娘了,如果真收了沈昱的簪子,两人的关系就怕是说不清楚了,可如果她不收的话,估计这人又要生闷气了吧?   想了许久,比起沈昱发火,她还是更怕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于是乎,苏迎雪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收吗?”   这句话倒把沈昱给逗笑了,他想自己真该去夸夸小姑娘的实诚,可偏偏她每次的实诚总能把自己气个半死,以至于自己想要夸赞她的话总是说不出口。   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疯狂告诉自己:他不生气,他不生气……做完这一切后,沈昱拼命忍住满腔的怒火,冷声说道:“开门……”   要她开门,这绝对不可能的。   苏迎雪立刻摇了摇头,壮着胆子反驳道:“我不开,不能开,这里是我的闺阁,怎么能放你一个男子进来呢?男女有别。”   不错,她还知道男女有别,这点值得夸奖,但光知道这点可无法平息沈昱的怒气。   沈昱直勾勾地盯着苏迎雪看,一双眸子中的柔和渐渐褪去,转而变得异常严肃,他单手撑在窗户上,嘴角突然微微扬起,再次说道:“现在开门,不开门的话,我可就去喊别人来给我开门了。”   苏迎雪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喊谁?这屋子里可就只有我一个人。”   沈昱从窗户外伸出手,像是要去摸什么东西,吓得苏迎雪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见她后退,沈昱够了个空,也不收回手,只诡异地笑了笑,开口答道:“雪儿,你说我要是现在开口大喊,会招来谁呢?”   “九千岁的养女不知自重,在及笄当天,夜会情郎,你觉得这条消息怎么样?”   苏迎雪从没想到沈昱会如此恶劣,也根本不敢想象这些话会从他的嘴中说出来。   一时间震惊极了,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声音也在微微发颤,说:“沈昱,你疯了吗?这样做你的名声也会受损。”   “无所谓,雪儿,你听话些,快开门。”   沈昱仍旧直直地盯着苏迎雪看,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把小姑娘吓到了,但其实那些话都是骗她的,自己怎么舍得这样对她呢?   舍不得的,可偏偏她惯会惹自己生气,一定是要罚的,她怕了也好,这样就长记性了。   “我不开,你要喊就喊吧,我不会开的,沈昱,不要簪子,我不要簪子……”   像是烫手山芋一般,苏迎雪急忙把手中的锦盒合上,匆匆地塞给了窗外的沈昱,然后就要急着去关一侧的窗子。   她本以为两人只是朋友,这才会收沈昱的贺礼,可他居然送了簪子、送了一支白玉簪子给刚刚及笄的自己,苏迎雪自是知道男子送女子发簪的意思,所以她不敢收。   她跟沈昱不合适的,毕竟沈昱以后是要回大苑国当皇上的,再不济也能混个亲王,而自己呢,只想留在牧朝,留在家人身边。   苏迎雪做不到放弃一切,跟着沈昱远走大苑国,自然也不会要求沈昱放弃光明的未来,跟自己一起留在牧朝。   再者,自古有言:才子多风流,她自问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沈昱一辈子都守着自己一人。   她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安稳稳小家,而沈昱是做不到的,他做不到。   想到这儿,拒绝的心思又坚定了几分,苏迎雪急忙去关窗户,却被窗外的沈昱直接握住了手腕,疼得她立刻挣扎起来。   “沈昱,你松开我,好疼啊,你松开。”   她越挣扎,沈昱用的力越大,就快把她的骨头给掐碎了,苏迎雪只觉得疼极了,泪眼婆娑,小声抽噎起来,哽咽地说道:“松开,我,我疼,真的疼,沈昱。”   听见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哭音,沈昱稍稍放松了些力道,却还是没松开她,只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   “告诉我啊!告诉我,我哪里不好?”   他到底哪里不好,到底哪里比不上李恣?又是哪点不值得她去喜欢?   沈昱一直想不明白,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疼啊,明明喜欢了苏迎雪这么些年,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自己还爱她了,不会有了。   见他情绪这么激动,苏迎雪也顾不上手腕处的疼,连忙解释道:“你好,你哪里都好,沈昱,是我配不上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不配的,不配你的喜欢。”   她本以为沈昱还要说些什么的,可谁知在她说完后,沈昱却直接松开了她的手,紧接着便直接离开了这里,消失在了窗户外。   苏迎雪吓坏了,她生怕沈昱会出什么事,只得飞快地打开了屋门,站在屋外,她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色,静静站立了许久。不一会儿,眼泪也悄无声息地滑落。   其实这样就挺好的,他也该死心了……   伸手抹了抹眼泪,苏迎雪勉强地笑了笑,退到屋内,刚想关上屋门时,一个人影直接冲了进来,一把搂住她的腰身,紧接着又是一个旋转,苏迎雪被他抵在了墙边。   背磕在墙上,疼得苏迎雪眉头一皱,可没还等她说些什么时,只觉得锁骨的位置有些发痒,像是有什么人在吹气似地。   这让她很不舒服,便尝试着推开这人,可毫无疑问的,她失败了。   而沈昱本来是想在她的锁骨上咬一口的,毕竟她不听话,该要接受惩罚的,可等到了最后,自己还是心软了,因为害怕会吓到她,只得改成了轻轻吹气。   见她在抗拒,沈昱也没有继续勉强,而是贴近她耳边,轻声呢喃道:“你也是关心我、喜欢我的,但为什么要一直拒绝呢?”   要是不喜欢,刚刚为什么要开门呢?为什么要站在门边等呢?又为什么要哭呢?   她也是喜欢自己的,认识到这点后,沈昱很是高兴,可在高兴之后,内心却有了种疑惑,他不明白啊,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生怕第一次有男子离自己这么近,苏迎雪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她的红唇微张,却没有开口回答,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不自在极了。   这张很漂亮的樱桃小嘴,想亲上去,可是现在不能,会吓到她的。   不能亲,那就摸摸吧!   沈昱伸出手,用力地捻了捻她的嘴唇,把她今日抹的口脂也一点点地擦了下来。   苏迎雪想反抗,沈昱便单手紧箍住她的两只手,轻声说道:“我讨厌你疏远我、拒绝我,好想把你关起来,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但我知道,你不喜欢的,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你能不能说句喜欢我?就当是疼疼我了,好不好?雪儿。” 第100章   我替你绾发   再拒绝的话,就真要把你关起来了,搂着怀里的小姑娘,沈昱心想。   而苏迎雪却愣住了,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红唇也因为惊讶而微张,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地,就连原先的反抗都忘记了。   自小习武的沈昱力气很大,他单手紧紧箍住苏迎雪的两只手腕,却也不敢用太多力。   毕竟苏迎雪的手腕很细、很脆弱,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伤着这个娇小姐。   而另一只手则是在苏迎雪那张漂亮的樱桃小嘴上“为非作歹”,许是因为涂了口脂的缘故,她的嘴唇更显饱满光泽,很吸引人。   看着这张红唇,沈昱的恶趣味来了,他用指腹轻捻,一点点地抹掉了苏迎雪今日涂的口脂,就连唇边、唇角都不放过。   终于,红色消退,露出了原本有些淡粉色的嘴唇,还是这样好看,他真的好想亲上去啊!   有些控制不住的旖旎心思,沈昱贴着苏迎雪耳边,轻声说道:“雪儿,快说你喜欢我,不说的话,我就亲上去了。”   话一出,苏迎雪就有了反应。果然,比起刚刚卑微的恳求,还是这招威胁有用些,看着小姑娘眼中藏着的惊恐,沈昱自嘲地笑了笑,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到底该拿什么才能去彻底打开爱人的心房啊!   等了两辈子,守了多少年,这一世的他不会再放手了。这次,小姑娘只能嫁给自己,所以你听话些,好不好?别折磨我了,我真的会疯掉的,会伤害你的……   而与他的复杂情绪不同,苏迎雪现在只是单单的有些害怕。   开玩笑,沈昱怎么能亲自己呢?两人又没定亲、成婚,所以“亲亲”这事是绝对不行的,她不要这样,虽说活了这么些年、也嫁过人,但苏迎雪仍旧做不到那么开放。   她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手腕用力、腰也不安分地扭了起来,单腿抬起,好似每个毛孔都在用力,只想把沈昱给推开。   两人离太近了,沈昱身上有清爽的男性气息也让苏迎雪很不安,她害怕。   可她越挣扎,沈昱便越用力,一手紧箍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搂住腰身,两人之间越靠越近,苏迎雪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这样下去不行,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出来了。于是乎,苏迎雪壮着胆子,小声说道:“沈昱,你能不能松开我?先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   沈昱拒绝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搂着心爱玩具的孩童,曾经那双清澈明晰的眼眸中也满是浓浓的占有欲,他任性地答道:   “快说喜欢我,不然就让我亲一下,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一直不变。”   喜欢哪是那么随便就说出口的,苏迎雪犹豫着,纠结着,她的心现在很乱,喜欢沈昱吗?   还需要好好想想,再说了,就算真的喜欢也一定要在一起吗?   她不贤德、能力也不出众,就一手古琴和丹青能拿得出手,当真能做好一个皇后、或者是亲王妃吗?   想到这儿,苏迎雪摇了摇头,继续开口恳求道:“沈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行不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唔……”   可惜话还没说完,便只剩下了呜咽声。   沈昱不想这张精致、漂亮的嘴唇里再次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语,便直接亲了上去。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做这么亲密的举动,沈昱没娶妻,以至于没有多少经验。   而苏迎雪虽然嫁过人,可无奈因为红疹的问题,李恣一直不想碰她,导致她活了这么久还是个处子之身,更没什么经验了。   两个毫无亲吻经验的人碰在了一起,一个明明不敢用什么力,可一个还是觉得疼。   苏迎雪觉得双唇麻麻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激了一样,从里到外都被沈昱搜刮了个干净,喉咙里也干渴的厉害,男子炙热的呼吸与温度迎在她娇好的面容上,渐渐地,她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种异样也从心底开始蔓延,一点点地,蚕食整颗心。   等沈昱松开她时,竟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苏迎雪大口喘着粗气,双腿软的厉害,她无力地靠在沈昱怀里,盈盈杏眸晶莹水润,纤细的眼睫轻颤如蝶翼。   沈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看着她脸颊上那两团染上的明显桃花色,看着她眼波流转间带着的一股清媚风流,看着她那张因自己而娇艳的小嘴……看着看着,内心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的小姑娘,这是他的。   “雪儿,我喜欢你,喜欢你……”他贴着苏迎雪的耳边,像是疯了一般地重复着,时不时还要亲亲小姑娘的耳朵,很漂亮的耳朵。   也不知是怎地了,嘴巴麻就算了,耳朵处也是酥酥麻麻的,苏迎雪的心智彻底乱了,浑身半点力气都无,只能无力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占自己的便宜。   直到,门口突然传来了“吱呀”的一声,苏迎雪立刻张望过去,却发现这人已经用脚把门给关上了,关门作甚?   由于脑子里一片混沌,所以苏迎雪还没有想明白,而沈昱却已经把人拦腰抱起了,缓缓地走向……苏迎雪看清楚了,那是床的方向啊,他要干什么?不行的。   苏迎雪被吓得不轻,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她抓着沈昱的衣衫,哭着说道:“我不要,你亲都亲过了,松开我,好不好?”   要是婚前失贞,要是运气不好、有孕的话,苏迎雪不敢去想了,她真的怕极了,牙齿也在轻轻地打颤,紧紧抓着沈昱的衣衫,她害怕的想要大叫,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地,只发出了很是沙哑的声音。   见她太害怕,沈昱停住了脚步,低声安慰道:“有我在,不用怕的。”   说完,继续向前走,把她放在了床旁边的梳妆台上,苏迎雪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台面上,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时间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   镜子中的人嘴唇微微红肿,就像是被迫绽开的花苞,渐渐吐露芬芳,脸颊上的桃花粉色泽也在蔓延,渐渐地,布满了整张脸,就连双耳也没放过,杏眸中的媚意无法遮掩,这真的是她吗?苏迎雪的心尖一颤。   沈昱伸出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顺势往上抬,摸了摸她的红唇、眼睛、眉毛,最后停在了发髻上,停了好久。   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苏迎雪有些紧张了,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沈昱动了,他拆掉了苏迎雪头上所有的发饰,让这满头的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   紧接着,他又拿起木梳,把头发一点点地梳顺,略有些笨拙地帮苏迎雪盘起了发,最后在发髻上插上了一支白玉簪子,轻声说道:   “很漂亮,簪子漂亮,但雪儿更漂亮。” 第101章   你知道吗?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沈昱居然帮自己绾发了!   这叫苏迎雪的内心有些动容,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那支白玉发簪,略微有些冰凉,却叫她这一颗心温润极了。   “我……沈昱,簪子很是漂亮,谢谢你。”   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思量了许久,唯这一句“谢谢”必须说之于口。   苏迎雪的手生得很好看,十指纤细,再加上平时各种香膏、香脂的保养,就好似没有指节一般,很是柔软、白嫩。   这样好看的手,总让沈昱心中痒痒的。   于是,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不要谢谢,你知道我想听你说什么。”   他想听自己说句“喜欢”,可自己真的喜欢沈昱吗?苏迎雪抬眸,透过面前的铜镜去看身后的少年郎,却因他生得高,只能看到一片锦白色的衣衫,无法看清楚面容。   但她知道沈昱长了一张多“美”的脸,不显女气,眉眼如山河星碎,肌肤如霜雪一般白净,薄唇虽未染豆蔻,却偏生好看的紧。   除却出众的外貌,沈昱还是个颇有才华的人,现在的一切只是因为他在藏拙而已。   小时候,沈昱曾求自己教授他功课,其中有一门便是算学,她觉得算学极其困难,便多讲了一会儿,而沈昱也并无厌烦,很是配合地听着,时不时还要提出来一些问题。   可后来,苏迎雪却从李源口中得知,沈昱的算学很是厉害,又细细地回想一下,其实沈昱提出的问题大多是自己还没发现的!   自此,她便知道沈昱一直在故意藏拙,也不肯继续去教他了。   自己倒没有怪他的意思,毕竟一个好端端的皇太子突然来到异国他乡当质子,处事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在“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样子有些难看而已。   雕虫小技,岂敢在高手面前班门弄斧?   苏迎雪是这样想的,而沈昱却不知,见这小姑娘又开始疏远自己了,他很是疑惑,打听许久之后才知道是李源干的好事。   活了这么些年,沈昱一直有个原则,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当要加倍奉还,这个小小李源胆敢坏他与小姑娘的好事,必须要给个教训才行。   于是乎,就在当天,丞相府的孙小姐-赵皎得知了个消息,她的娃娃亲对象、也就是牧朝当今的太子李源,居然跟护国大将军家的三小姐独处了一下午,两人还有说有笑的,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她真是气急了,摔碎了不少东西,还扬言要跟李源绝交,断了这娃娃亲。   李源很心慌,追着她解释了一下午,等回到寝宫时,已经累成一团,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已经如此不幸的情况下,他视若珍宝的爱宠-鹦鹉花花也被母后收走。   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太倒霉了。   明明自己也没跟那位将军府的三小姐做些什么,两人只探讨了几道算学题而已,偏偏皎皎不信,就在他好说歹说、百般哄劝之后,只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他滚。   好吧,滚就滚,他堂堂一个牧朝的太子,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哼……   可等滚回了寝宫之后,母后又派人来收走了他的“花花”,说他现在已经是太子,要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切记不能玩物丧志。   自此,他与花花再没见过面,掐指算一算时间,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九年多了,恐怕花花早就成了一堆黄土吧!世事难料,谁成想一别就是两相隔。   而这两件事发生之后,李源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倒霉,可直到后来,他才从母后和赵皎的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沈昱造成的。   自己不过就害他少见几次苏迎雪,他却害自己被误会、丢失爱宠,如此睚眦必报的性子,还真是个不好惹的,是以自那次以后,李源再也不敢无缘无故去拆沈昱台了。   这些暂且不提,时间回到现在。   苏迎雪呆呆地望着这张铜镜,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开口质问道:“你为何会绾发的?莫不是以前替别人绾过?”   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感受这般的柔软,沈昱笑着答道:“没有,只替你一人绾过。”   苏迎雪不信,仍旧问道:“真的吗?”   “嗯,比金子还真。”   说完,他松开了苏迎雪的手,转而摸起她的秀眉,继续说道:“愿觅一人,许她偏爱,替她描眉、绾发,用尽余生之慷慨。”   见他这般深情,苏迎雪连忙低下了头、思量再三,开口问道:   “偏爱吗?是只给她一人的,还是……”   最终,她还是问出来了,情起心中,难以自控啊!大抵还是喜欢他的吧,正因为喜欢他,才担心他会受欺负、才会去替他挡剑、甚至担心他会因为龙凤胎弟妹的事情而伤神、担心他会出事……   可喜欢又怎样啊,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他们一定合适吗?   苏迎雪不知道,也不确定,但她突然想跟沈昱试一试,就算最后“音尘各悄然”、“山水不相逢”,皆是空空,那她也认了。   悄悄定了心神,就在苏迎雪刚想说些什么时,沈昱开口说道:   “人生来只有一颗心,我自然也不例外,况且心的空间本就很小,只容得下一人,我也只愿容得下一人,要用尽这一生的慷慨,许她一人偏爱,已经足矣。”   没有别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人,那人叫“苏迎雪”,一个生在雪日的姑娘。   话一说完,苏迎雪的眼泪瞬间流出,她默默地擦起了泪水,哽咽地问道:“要是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要是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你还会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她上辈子嫁过人,她是重生的,她蠢到被人当做棋子……想到她还有好多事情没跟沈昱讲过,苏迎雪哭得越发厉害了。   沈昱知她所指何事,虽然早已经猜到,但小姑娘并没有对自己坦白,那就一直装作不知道吧,只要苏迎雪不想自己知道,就这样装一辈子也是不错。   想到这儿,他轻轻搂住小姑娘,柔声说道:“无碍的,你有秘密,我也有。”   紧接着,他又亲吻着苏迎雪的发髻,叹了一口气,有些委屈地说道:“苏迎雪,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知道吗?我喜欢到快疯了,所以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别那么残忍,别让我疯掉。”   这般炙热的感情,深深地融化了她的一颗心,苏迎雪笑着答道:“好……”   苏迎雪喜欢沈昱,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此刻的她不愿再去想那么多了,什么配不配、合不合适的,都不愿去想,顺从内心。 第102章   雪儿有心上人吗   今晚的夜色很美,陪在身边的人也是。   苏迎雪不知道沈昱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记得两人还在双手相握的场景,沈昱握住了她的手,耐心地等着她入睡,正因为有了沈昱的陪伴,她这一夜才皆是好梦。   等到翌日清晨,苏迎雪从梦中醒来,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她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难道真的跟沈昱在一起了吗?   她有些发懵,呆呆地坐在床上,却突然看到了正安静躺在梳妆台上的白玉簪子。   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苏迎雪连忙下了床,赤脚踩在暗红色的木制地板上,虽说屋内已经烧了炭盆,可终归还是在雪日,地板凉凉的、冰冰的,而她也不在乎了。   簪子,这是沈昱昨晚送她的白玉簪子。   一枚小小发簪,却寄托了一对有情人之间多少的情思,它是定情之物,男子送女子送发簪寓意为-欲与之结发。   除此之外,它也象征着“正室”的尊严,代表男子只愿娶该女子为原配的决心。   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发簪,它很漂亮,呈现圆锥状,质地细润,却又晶莹剔透,朴素中透着淡雅,尽显大气。   苏迎雪喜欢它、实在喜欢得紧,所以很是轻柔且爱怜地抚摸着。   突然,她发现这簪身有些不平,就像是被刻了什么东西一样,这倒勾起了苏迎雪的好奇心,她细细地摩挲着,又把这簪子拿到阳光下仔细地观察。   借着明黄色的暖阳,她看清楚了,这上头是两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再次呢喃出声,望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光泽的玉簪,苏迎雪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心甜甜的,仿佛被浸在了蜜罐里。   以前有很多的顾虑,她总以两人不合适为由,拼命地告诫自己千万别喜欢上沈昱。   因为喜欢沈昱的以后未免太难了些,她没有做好准备,也害怕自己会做不好。   可昨夜一冲动,种种顾虑皆被她抛之脑后。于是乎,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沈昱说:“很喜欢苏迎雪。”   沈昱还说:“愿尽余生之慷慨,只许一人偏爱,心很小,也只容得下一人。”   ……   想起这些,苏迎雪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了,她把簪子紧紧地捂在心口,柔声说道:“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将发丝挽成同心结,我与你,发誓要到老,此心愿意让天鉴,至死不变。   经历许多,她应当还是有能获得幸福的权利吧!苏迎雪心想,感情的事情无法控制,既然两人都已经袒露心意,那么未来所有的困苦与坎坷,都将一起携手度过才是。   站在窗前,玉簪紧贴心口的位置,苏迎雪想了许久,只觉得两人的未来很是美好。   自家的宝贝闺女多了一枚新簪子,甚至经常一人坐着傻笑,眉眼之中也皆是喜色……完全一副女儿家陷入情事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无法瞒过李素守和赵玲的眼睛,他们老两口纠结了再三,还是准备让赵玲去跟苏迎雪好好聊聊。   毕竟闺女年纪不小了,是到了该定亲的时候,如果她能有喜欢的人,那当然要首先考虑了。   李素守想得很开明,他不在乎未来的女婿有没有出息,只要是个健全的、人好的,自家闺女也喜欢的,这样就行了。   而赵玲不免想多了些,她怕苏迎雪被人诓骗,更害怕她会受伤,毕竟情伤难治。   除此之外,在赵玲心中,他们的雪儿样样都好,不仅样貌好,才情更是不差,所以哪家的贵公子配不上?   况且成亲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行,低嫁其实也可以,但万万不能低了太多。   恩爱许多年的两人,生平第一次有了分歧,直到李素守说家世低怎么了?   家世低还好些,到时候可以直接招上门来做女婿,这样女儿还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多好啊!   赵玲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雪儿嫁出去没准会被欺负,可要是招个上门女婿来家里,有他们老两口看着,谁敢欺负她?   这两人费了不少的心思,可最后还是决定要去问问苏迎雪的想法,毕竟成亲的人还是她自个儿。于是乎,经过一致商讨,决定先由赵玲先去探探苏迎雪的口风。   在看到干娘进来时,苏迎雪急忙收起了自己的白玉簪子,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之后又急匆匆地喊下人去端茶倒水。   赵玲咳了咳嗓子,让她不要忙活,转而开始说起了自己这次来的意图。   “雪儿,你是干爹和干娘看着长大的,时间过得太快。眨眼间,你都十六岁了,也是时候该去寻门好亲事了,在这点上,我跟你干爹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那人品行端正、对你好就行了。所以啊,闺女,要有了心上人,一定得跟我们说,听明白了吗?”   单单这样一说,赵玲的眼眶已经湿润,她这辈子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就把苏迎雪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倾注了所有的爱,可眼下这孩子长大,终归是要嫁人的,她很不舍,不舍极了。   见她要哭,苏迎雪的心也变得堵堵的,轻轻拥着干娘,她装作毫无异样,颇有些任性地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成亲?一直不成亲,就陪在干爹和干娘的身边,不好吗?”   “当然好啊,可等干爹和干娘都走了,剩下你孤孤单单的,这叫我们怎么舍得?”   成亲,是为了寻找一个适合的人,携手一生,恩爱一世,这样便会少了些孤寂与冷漠,生活也会越发地有乐趣了。   赵玲和李素守一心为着苏迎雪着想,他们想自家的娇小姐能够一直无忧无虑的。   自己有心上人吗?是有的,可那人身份很特殊,两人总得在商量过后再给干爹和干娘一个准确的答复,不然就太荒唐了些。   费了一些力气,暂且把干娘这边糊弄过去了,苏迎雪盘算着过几日去质子府上找沈昱问问看,可两人才刚刚袒露心意没多久,也不知他会不会介意。   要是他介意的话,恐怕也是没想跟自己走到老,那就及时止损,当她信错了人吧!   苏迎雪原先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觉得就算最终结局空空,自己也能接受,可不知为何,现在想法开始发生偏转,她开始贪恋更多,她真的好想跟沈昱有个好结局啊!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己想跟他有个好结局,也总得去问问他愿不愿意才是。   他应该是愿意的吧?苏迎雪有些不确定,但他那夜的感情如此炙热,应当不会掺假吧?苏迎雪想了许久,越发地烦躁了。 第103章   沈昱不想当皇帝   与上一世的发展轨迹大致相同,等到年纪稍长,沈昱搬离皇宫,住在京城内的一座宅子里,也就是牧朝极其少见的“质子府”。   在这座府邸之内,大半都是沈昱的父皇和母后间接安排的心腹,他们奉命保护着沈昱,当然也不缺乏对他各方面的教学与传授,例如武学、诗词歌赋、兵法什么的。   他们教的颇为起劲,毕竟沈昱素有“神童”的名号,学习能力过硬,领悟能力也极强,能有这么个好徒弟,又何愁后继无人?   于是,几人一窝蜂地拥上去,恨不得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传给这位大皇子才好。   可沈昱对这些却没了兴致,毕竟他都已经学过一遍了,所有的知识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着实没有必要去浪费时间多学一次。   除此之外,他听说自己的那个弟弟,资质也是不错,这样就挺好的,自己落得清闲。   当皇帝其实很没意思,只有那些没当过皇帝的人才会对皇位趋之若鹜。   午后的暖阳极好,沈昱正躺在摇椅上,悠闲地翻着一本书,突然觉得有些困倦了,那就把书打开,随意地往脸上一盖,遮住刺眼的阳光,闭上眼睛,大可在梦境中逍遥。   当皇帝能有这种舒服日子吗?根本不可能会有,上一世,沈昱当了好几年的皇帝,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忙公事,偏偏夜已深还无法入眠,整天都是批不完的奏折,肩上扛着是厚重的责任担子……   而这样的生活被无限重复,很是枯燥。   可假如不当皇帝呢?那自己会有很多能陪在苏迎雪身边的时间,这样就可以日日都替她描眉、绾发,一生一世一双人,琴瑟和鸣,恩爱如初。   而且在闲暇之余,他还能带着小姑娘去游山玩水,领略之前从未见到过的好风景。   比起一直批奏折、忙公事,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才是沈昱最喜欢的。   毕竟这小姑娘可是他惦记了两世的人,沈昱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她的身边才好。   或许有人要说他“没志气”,说他“自私自利,不为大苑国着想”……   但那些人可曾想过,他已经为了大苑国搭上了自己十年的人生啊!试问一个人究竟能有几个十年?五个?还是六个?   幼时的沈昱是大苑国唯一的皇子,肩负着大苑皇室和所有子民的希望。   可他们的这些希望就像是一座大山,总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因此沈昱根本不敢犯错,甚至每一点都要做到最优最好,以至于他活得很累。   对于大苑,沈昱永远是“责任高于热爱”,这一切都没有办法,谁叫他是举国上下盼了十多年后的唯一皇子呢?   但现在不同了,重活一世,幸得上天垂怜,他的母后又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就代表他不再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了,况且他的弟弟资质尚佳,也能带领大苑走向繁荣。   既然这样,就让他任性一次吧,当了八年的皇太子、十年质子,以后的余生,他只想当苏迎雪的夫君、苏迎雪孩子的爹爹……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他今年也应该要九岁了吧,小小的年纪,却承担了这么多,属实是不容易,但心中的愧疚只是一闪而过,反正他绝对不会再去当皇帝的。   小姑娘,他的小姑娘……沈昱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苏迎雪一人,他只觉得世界太过于美好,人间也很是值得啊!   想见她,想跟她共话情事,共商未来。   沈昱盖在书下的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笑意,整个人也很是悠闲自得。   他是舒服极了,但可就愁坏了正在不远处悄悄观察大皇子的几人,他们都是千里迢迢从大苑赶来牧朝,甘愿在质子府为奴为仆、悉心教导大皇子的,可偏偏大皇子死活都不愿意学,瞧他现在这副慵懒样,唉……   过了许久,教武学的率先说道:“要不就先放弃吧,我们还有二皇子呢!”   教兵法的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教诗词歌赋的却是立刻反驳,“绝对不行,自古以来都是嫡长子继位,二皇子再好也只是嫡次子,不合礼法,不合礼法。”   ……   好吧,这确实也有点道理,但是大皇子不肯学,他们也不敢硬逼,毕竟主仆有别。   唉,纠结了……   沈昱可不去管他们的纠结,而是在心中悄悄盘算起了晚上去找苏迎雪的事情,思索着自己这次又该带些什么礼物,他已经等不及想去九千岁一家求亲了,小姑娘应该是愿意的吧?愿意嫁给他的,对吧?   看来自己今晚就得跟她好好商量商量,也不知她心中是何想法。   沈昱活了两辈子,算起来已经将近四十,而苏迎雪也活了两辈子。   所以心理年龄也是三十多岁了,现在这两人动了真感情,那自然不是为了玩乐,而是奔着一生去的。   盼着盼着,总算到了天黑,沈昱又能去找苏迎雪了,由于白日里人太多,他怕毁了小姑娘的名声,所以才会在晚上去见她。   先前他说的什么“九千岁的养女及笄当天夜会情郎……”全是拿来吓唬苏迎雪的。   舍不得的,怎么会舍得她受委屈呢?   走在夜色里,沈昱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左手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是从城北鸿运买来的糕点,小姑娘最喜欢鸿运里的杏仁饼和桃酥,每每一吃就能化身成小仓鼠,实在是可爱得紧,他也喜欢极了。   鸿运的糕点是京城中一绝,百年的老字号,以至于平日里被不少达官贵人哄抢,价格昂贵,排队的人也络绎不绝,大多是一些富人家中的小厮和丫鬟,沈昱算是个例外。   他提着糕点,利落地翻过了墙头,落地时还小心翼翼地护着礼盒,生怕糕点会碎。   见到他来,苏迎雪很是高兴,原先的郁闷也一扫而空,立即开门将沈昱带了进来,等见到他手中的糕点时,不免更为欣喜了。   这让沈昱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小时候的他就比不上两块薯饼,没成想长大以后还是比不上一盒鸿运的糕点,但没办法,谁叫自家小姑娘喜欢吃,他受些委屈也没什么的。   苏迎雪吃得很开心,可吃着吃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沉昱,思量再三,开口说道:   “沈昱,我干娘今天找我了,说要给我介绍夫婿,让我最好找个上门的……”   其实是骗他的,干娘只是来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但苏迎雪觉得这样直接说,就好像是在跟他表白一样,不免让人太害羞了,这才说干娘要给自己相看夫婿。   而现在,她也有些期待这人的反应了。 第104章   你要娶我吗?   苏迎雪有些期待沈昱的反应,他会生气吗?会吃醋吗?会不会产生危机感……   小口咬着手中的糕点,这一双漂亮的杏眼紧紧地盯着沈昱看,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面部变化,甚至有些看戏的意味在里面。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沈昱只轻笑了笑,挑眉问道:“那你同意了没?”   绕了好大一圈,结果话题又被踢到她这儿了,看来自己果真不能跟脑子好的人玩心计啊!   一时间,苏迎雪也没了吃糕点的兴致,她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很是无奈地答道:“我没有同意。”   见她这么实诚,沈昱的心中很是满意。   紧接着,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白帕子,细心地擦拭着苏迎雪刚刚因为吃糕点而弄脏的十指,这幅样子看起来竟有些虔诚。   看着低头、认真替自己擦手指的他,苏迎雪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眉眼也越发地柔和了,而这一切只因为眼前的他,能遇到他、能被他喜欢,着实太幸运了些。   埋下一颗情的种子,慢慢地发芽、成长。而在此刻,它就快要冲破所有束缚了。   苏迎雪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满腔的情思,她俯下身,亲了亲沈昱的发顶,柔声问道:“小质子,你要不要娶我啊?”   沈昱的动作一顿,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他笑着答道:“当然是要娶的。”   把苏迎雪的十指擦干净后,沈昱这才抬起了头,他将苏迎雪拥入怀中,什么都没再说,只拥得很紧、很紧……   他曾无数次盼着这日到来,可等这日真正到来之后,却又害怕只是梦一场了。   沈昱有些不安,他何德何能呢?到底是何德何能啊,这一世居然能蒙上天如此垂怜,他太幸运,简直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了。   而见他同意了,苏迎雪的心中一甜,继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提亲呀?”   沈昱缓缓地松开她,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雪儿,能否再等我一年,等我回到大苑国,立刻就率使臣前来牧朝提亲,你将是我唯一的妻,我发誓此生定不会负你。”   他想把小姑娘娶回家,可现在的自己只是个质子,一无所有,该拿什么让她幸福?   况且成亲是件大事,沈昱万万不愿意委屈了苏迎雪,他想等自己回到大苑、恢复了皇子的身份后,再来风风光光地迎娶这个自己已经喜欢了两世的小姑娘。   苏迎雪知道他的想法,可却有些纠结,犹豫了再三,说道:“沈昱,我干爹和干娘他们,还有我舅舅和舅母一家,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舍不得我远嫁的,况且我一开始也只想找个家住京城的上门女婿。”   她不想离家太远的,如果以后就这样跟着沈昱去了大苑,路途遥远的,想与家人们见一面太难,这样一想,她心里有些难受。   而沈昱知道她的顾虑,安慰道:“没事,我都明白的,如若他们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在京城中买一座宅子,紧挨着你家,这样就不用担心离家太远了。”   苏迎雪咬了咬下嘴唇,小声问道:“那你的父皇和母后能同意吗?”   沈昱苦笑了笑,紧紧抱着苏迎雪,委屈巴巴地说道:“他们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跟你一起私奔到牧朝了,到时候我就只有你一人可以依靠,你可千万别不要我。”   这话倒把苏迎雪给逗笑了,她轻拍了拍沈昱的肩膀,郑重地保证道:“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不要你的。”   见她笑了,沈昱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却又很快舒展开来,笑眯眯地问道:“雪儿先前说要找个上门女婿,不知是相中了谁呢?要不现在说出来,我也能替你把把关。”   他笑了,笑得好诡异,苏迎雪连忙对着他说了许多讨好的话,可说的再好也仍旧无法阻止对方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啊!   看着自己这红肿的双唇,苏迎雪不禁在心中怒骂道:“沈昱就是一条狗。” 第105章   情场失意的的宸阳   过了一夜,因着嘴上的红肿好了不少,苏迎雪这才能放下心来,可怒气仍旧没有完全消,她打定主意了,等到两人下次见面,自己是绝对不会给沈昱好脸色看的。   他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昨晚上瞧把自己的嘴唇啃的,简直无法原谅。   苏迎雪原以为自己的态度很坚决,可坐在椅子上,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她的心却渐渐地静了下来,仔细想想,沈昱毕竟也是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太狠心了才对。   由于两人昨晚初步商量好了一切,所以苏迎雪一早便跟干爹和干娘说了个清楚。   她是有喜欢的人,但现在并不能告诉老两口那人是谁,只需静等一年,一年过后,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如实相告。   苏迎雪的态度很是真诚,她一再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在未成亲前,做些出格的事情,也希望干爹和干娘能对自己放心,并且支持自己的决定,在未来的一年内都莫要急着给自己相看夫婿的事情。   而李素守和赵玲互看了两眼,也大抵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最终都选择了默许。   左右不过一年而已,他们等得起,况且一年过后,苏迎雪也才十七岁。   到那时再来找夫家也不算太迟,就当是他们老两口舍不得自家的宝贝闺女吧。   苏迎雪是李素守和赵玲看着长大的,他们都知道这孩子的脾性,也愿意去相信她。   而在面对干爹和干娘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时,苏迎雪的内心很是感动,因此她定然不会叫爱自己的人失望。   她算是情场得意,收获了能够携手一生的爱人,而身处在皇宫之中的宸阳却不是。   苏迎雪已经许久未见宸阳了,她最近好像在故意躲着自己,两人认识了这么些年,一直情同姐妹,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以至于苏迎雪有些想不通了。   她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找宸阳好好聊聊、询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时,皇后娘娘找到了她,还派人把她接到了凤藻宫中叙旧。   说是叙旧,但肯定不单单只是叙旧,这让苏迎雪有些好奇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迎雪来到凤藻宫中,却发现素来端庄娴雅的皇后娘娘此刻却有了些狼狈,她的眉间满是愁绪,眼角下一片青黑,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似地,神情很是憔悴。   见到她来,皇后娘娘强撑起了精神,连忙吩咐宫女们端茶倒水、拿糕点。   而苏迎雪却阻止了她,很是担忧地问道:“皇后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了?您怎地这般憔悴?还有宸阳,她最近好像一直在躲着我?我实在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皇后轻拍了拍她的手,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先别急,雪儿,最近是发生了一些事,容我慢慢与你说。”   说完,又勉强地笑了笑,她站起身,揽着苏迎雪的手,开始走动起来。   她们离开了凤藻宫,一直走着、走着,经常来皇宫玩耍的苏迎雪知道,这是去宸阳宫殿的路,难道皇后娘娘这是要带自己去找宸阳吗?   苏迎雪有些疑惑,可一想到与宸阳许久未见后,心中也隐隐约约有种期待。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和太监,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宸阳的宫殿。   等太监推开了宫门,皇后娘娘又揽着苏迎雪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可刚一进去,苏迎雪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有些呛人,她不自在地捂了捂鼻子,心想:这真是宸阳的宫殿吗?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酒气?莫不是他们走错地方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皇后娘娘轻笑了笑,然后又伸手指向了不远处。   苏迎雪立刻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那是一个秋千架,架上还坐了个身着紫色暗花细丝褶缎裙、披了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的少女,而少女的脚下正摆了一堆酒罐子,此刻的她倚着秋千架,一动不动,安静地好似睡着了一样。   因为距离很近,苏迎雪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应该看错了。   直到皇后娘娘坦言说那就是宸阳,她才敢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但是宸阳怎么会去喝酒呢?   而且还会喝得这么大醉?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苏迎雪担心极了,连忙询问起了皇后娘娘。   皇后一字一句地解释道:“现在宸阳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宴温。”   林宴温,她的表哥,莫不是因为表哥在外头有人了?还是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宸阳的事吗?   苏迎雪有些想不明白,她觉得自家表哥和宸阳应该是都喜欢彼此的,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呢?   而皇后娘娘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解开了她所有的疑惑,“雪儿,你可知道牧朝有条规矩,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她不知道,从没听人说过这一点来着,驸马为何不能入朝为官?是怕外戚当政吗?   事实证明,苏迎雪想的没错,为了杜绝一些隐患,牧朝是不允许驸马入朝为官的,这可就苦了宸阳和林宴温一对有情人。   宸阳是皇家公主,要想当她的驸马就不能入朝为官,可偏偏林宴温这人才华横溢,还是去年的榜上状元,不能入朝为官、造福百姓,实属可惜了些。   再者,林家可是百年的望族,舅舅一心盼着表哥能入仕,延续家族辉煌,怕是怎么也不愿意他因为娶个公主而被迫辞官的。   嫁不了自己心爱之人,也毫无解决的办法,宸阳崩溃了,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也不想再那么难受了,便将自己扔到了酒坛子里,日复一日地宿醉,只愿逃离让她痛苦万分的现实。   皇后娘娘劝了她许久,可宸阳这人的性子太倔,死活都不肯听劝,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这才让人请来了苏迎雪,想让苏迎雪好好劝劝宸阳来着。   看着那一堆的酒坛子,苏迎雪很是不安,她怕宸阳继续喝下去会出事,连忙小跑过去,一把抢下了宸阳手中的酒罐子。   见到自己的酒被人抢了,宸阳本能地想发火,可在她看到抢酒的人是苏迎雪时。   顿时什么怒气都没有了,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着头、沉默不语。   苏迎雪一把扔掉手里的酒罐子,叉腰怒骂道:“你长出息了,喝那么多酒不要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都跟谁学的啊……”   无论她说什么,宸阳皆是不语,一是因为刚喝完酒,脑子晕晕沉沉的,二便是因为她心虚,心虚极了,这几日一直躲着苏迎雪,做得很是欠妥当,可一看见苏迎雪,自己就会想起她那个表哥,心里又会很难受。 第106章   先醒醒酒再说   再次想起林宴温,宸阳的心难受极了,她猛地从秋千架上站起来,一把扑在了苏迎雪怀里,不停地呜咽着。   许是因为今日的酒喝多了,宸阳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无,突然有些站不稳,她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似地,整个人全都靠在苏迎雪身上。   除此之外,她还止不住地大哭着,眼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硬生生把苏迎雪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费力地拥着眼前的宸阳,苏迎雪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忍住没有把她给推出去。   过了一会儿,见她哭得这么惨,苏迎雪也有些不忍心了,拍了拍宸阳的肩膀,开口安慰道:“没事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一切痛苦都会过去的。”   可她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的是,宸阳居然哭得更厉害了。   原本念着她是自己的好姐妹,苏迎雪还可以耐心忍一会儿,结果现在这人变本加厉,哭声一直不停歇,都快要把她的耳朵给吵聋了。   终于,苏迎雪再也忍不了了,她大声叫喊道:“你给我闭嘴,不许哭了。”   叫喊声盖过了宸阳的哭声,倒让这位皇族娇养的小公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睁着那双含泪的大眼眸,呆呆地看向苏迎雪,这副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眼看她终于不哭了,苏迎雪的耳朵得了个清净,心中陡然一松,又见她这么可怜,语气也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你看看你,又哭又喝酒的,为了个男人这么作践自己,一点都不值得。”   宸阳抹了抹眼泪,又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道:“你不明白的,我自小就喜欢他,喜欢了这么些年,除了他,我谁都不想嫁。”   “我认识林宴温的时候,他还只是我皇兄的伴读,因着这层关系,他与我之间也算是亲厚,可后来也不知怎地,他与我越发地疏远了,嘴上说是为了避嫌,害怕败了我的名声,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为了我好,谁知道他一早就明白我们俩不会有好结果。”   宸阳越说越伤心了,她能感觉得到,林宴温也是喜欢她的,他们明明心悦彼此,可偏偏要碍于这些朝堂的规矩无法在一起,这让她怎么能甘心啊!   见她嘴一撇,又要哭起来了,苏迎雪急忙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你莫要哭了,宸阳。”   宸阳摇了摇头,有些绝望地答道:“想不到的,已经没办法了,林宴温不愿叫他的亲人们失望,所以他万万不会为了我而放弃大好的前途,同样的,我也做不到放弃现有的一切,父皇、母后、皇兄……我做不到。”   一头是亲人,另一边则是爱人,于林宴温和宸阳两人而言,这是个艰难的抉择题,他们谁都不想退一步,也不舍得对方为自己退一步。因此,他们将永远都无法在一起。   宸阳很难受,难受到快要死了,她开始日日酗酒,内心的委屈和不满在不停地堆积,就要把她这个人吞噬完全了。   见她这般,苏迎雪也心疼得紧,她不知自己又该怎么去安慰了,只得小心翼翼地扶着宸阳回了屋,“不管怎么说,先醒醒酒,我去让嬷嬷来给你煮醒酒汤。” 第107章   苏迎雪询问林宴温   苏迎雪把宸阳扶到了床上,帮她解开了披风,又喂了她一碗嬷嬷熬好的醒酒汤,轻声说道:“快睡吧,睡一觉就不会难受了。”   宸阳先是眨巴了几下自己的大眼睛,然后撒娇道:“我要你陪我,好不好?”   “好,我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快睡。”   苏迎雪再三催促后,宸阳这才听话地闭上了双眼,许是因为酒喝多的缘故。不一会儿,她便彻底进入了梦乡。   可她却睡得不安极了,眉头紧皱,甚至无意识地轻喃道:“别走,别走……”   见状,苏迎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答道:“好,我不走的,你且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的话语奏了效,噩梦被驱散,宸阳的眉头也慢慢地松开,睡得香甜极了。   答应了要陪着宸阳,那就一定会陪着,只是越来越困了,苏迎雪捂嘴打了个哈欠,坐在床边、倚着床头,就这样也渐渐地睡了过去,只握着宸阳的手却从未松开过。   ……   宸阳醒来时,一眼便见着了靠在她身旁的苏迎雪,屋内虽然烧着炭火,但因为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所以仍旧有些冷飕飕的,况且苏迎雪还没有盖被子,只得裹了裹身上的白色织锦软毛披风来保暖,一张小脸也睡得有些红彤彤的,倒是可爱的紧。   醉酒后的脑袋像是撕裂了一般在疼,可看着正睡得香甜的苏迎雪,宸阳的心中暖极了,就连疼痛也被吹散了几分。   还要什么林宴温啊!她有小雪儿这一个就已经足够了,宸阳心想。   林宴温总会惹她生气、让她难过,可苏迎雪不会,无论何时,她总能陪在自己身边。   而且还会关心自己、安慰自己,这难道还不比林宴温强了百倍吗?   望着身边的苏迎雪,宸阳满足地一笑。   她将身上的被子拢了拢,盖住了苏迎雪的大半身子,然后又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了苏迎雪肩上,再次闭上了眼眸。   许是被窝太暖和,亦或者是有她在身边自己很是心安,宸阳很快又睡了过去。   可等她这一觉起来后,身边再没有了苏迎雪的身影,宫女说她已经回家了,听到这话,也不知怎地,宸阳的心中有些失落,可仅仅是一会儿,她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望着屋内走近的明黄色身影,宸阳撒娇似地说道:“母后,儿臣饿了,想喝莲子红枣羹,还要吃蒸鱼和糖醋肉骨头。”   再次见到这般生动活泼的女儿,皇后娘娘的眼眶不免有些湿润了,她的宸阳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就好,这就好啊!先前说什么话都不听,可真要叫自己担心死了。   而宸阳也看到了母后眼睛中的湿润,一时间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这段日子的她没少让父皇、母后和皇兄担心,太不懂事了些。   想到这些,她哽咽地喊道:“母后……”   宸阳的这句“母后”倒叫皇后娘彻底回了神,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立刻擦了擦眼眶,笑着答道:“好好好,母后这就让小厨房去准备你想吃的,你先等着。”   “好,谢谢母后了,母后对我可真好。”   这厢是母女情深,温馨感人,可等到了林府,却全然不是了。   苏迎雪从皇宫中出来后,便急匆匆地赶去了林府,她很想让宸阳当自己的表嫂,可这还是少不了要去问问便宜表哥的意见。   如果他们两人真是互相心悦的话,那就再想想办法,一定能找个两全之计的。   等到了林府之后,苏迎雪便直接冲向了林宴温的书房,由于林府的人都认识这位大小姐,也知道府上的几位主子们都极其宠爱她。   所以根本没有人敢出面拦她,任由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书房。   见到她来,林宴温很是高兴,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笔,上前问道:“妹妹来了,这次是要小住还是怎地?我爹娘可知晓了?”   眼看这人还要继续絮絮念叨,苏迎雪急忙制止了他,“你别说话,先听我说。”   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为何妹妹的表情这般严肃?林宴温心中有些疑惑,可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认真听着妹妹想说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苏迎雪问道:“哥,你跟宸阳是怎么回事?一点希望都没了吗?”   此话一出,林宴温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他的眉间笼着一层愁绪,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又走回了书桌,缓缓提起笔,继续忙起了公事来,一字都不曾说。   苏迎雪急了,她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   因为她催促得紧,最终,林宴温实在是受不住了,愤怒地反问道:“你帮我?你怎么帮我?你要怎么帮我啊?”   两人当了多年的兄妹,这是林宴温第一次对苏迎雪发火,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林宴温率先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妥当后,他再次放下了手中的笔,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道:“雪儿,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我就是有些烦躁……”   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林宴温只得重复说着“对不起”,是他错了,他万万不应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对着妹妹发火。   在听到他的道歉之后,苏迎雪也反思了一下自我,很是郑重地说道:“表哥,没事的,我也有错,刚刚的态度不是很好,还请你莫要介意,只是表哥,我想帮帮你和宸阳,真的,我只是想帮帮你们。”   苏迎雪发誓,她真的没想哭,可不知为何,当她看到林宴温满是愁绪的双眼,又想起了醉酒的宸阳,她的嗓子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似地,竟然有些哽咽了。   上天不该折磨这么一对有情人,他们上一世已经错过了,这辈子难道还要错过吗?   林宴温不知道苏迎雪的心中所想,他只当是自己方才吓到这小姑娘了,不免更加愧疚了些,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雪儿,我跟公主这事没有办法的。”   “幼时我曾当过太子的伴读,与公主的关系也走近了些,父亲怕我会与她牵扯不清楚,这才让我去考了“青莲书院”。   我去书院之后,与她极少见面,开始是有些难受,可等日子一长,也就习惯了。   直至那一日,你跟宸阳公主来到“青莲书院”,我心中狂喜,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跑向了你们,你们问我不用上课吗?我说今日夫子休息,但其实都是骗你们的。”   顿了一会儿,林宴温继续说道:“等那夜回去之后,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与我交谈许久,我知他的一片苦心,也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更加明白了自己与宸阳公主其实并不合适。   雪儿,喜欢并不代表适合,你年纪还小,暂且不明白的,我与宸阳公主并不适合,我无法舍了整个家族,她亦然,所以终其一生,我们也是无法在一起的。”   讲到这儿,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地。 第108章   不能在一起   听到这话后,苏迎雪沉默了许久,突然缓缓问道:“所以你们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嘴上在不停地说着“喜欢”,可却连一次尝试都没有,难道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容易被放弃吗?   苏迎雪无法理解林宴温和宸阳的此举,如果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争一把。   上辈子的她曾真心喜欢过李恣,对待那份感情固执极了,就算在干爹和玲姨双双不赞同的情况下,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李恣。   尽管最后的结局很是悲惨,她也只怪自己过于蠢笨、这才会识人不清。   而这一世她与沈昱共生了爱慕之情,但由于沈昱的身份特殊,两人以后定然要面临许多的困难,她不惧怕,相信沈昱也是。   无论如何,只要两人能一起携手,无论最后有没有度过难关,也不会留下遗憾了。   苏迎雪一向觉得自己的这个便宜表哥很是了不起,他风度翩翩、待人亲和、更是牧朝百年以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郎,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心中对他也不免有些敬佩与崇拜之情。   可现在看来,林宴温不免太过于懦弱了些,在面对心爱之人时,他甚至都没有去争取一把,而是就这样直接宣判了两人感情的终结,请恕自己永远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苏迎雪想不明白,而林宴温也不指望她能想明白,毕竟自幼接受的教导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家族永远比个人重要。   他轻摇了摇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淡淡说道:“妹妹,我现在特别后悔一件事。”   “什么事?”   “宸阳公主曾去“青莲书院”找过我,那时的她红着脸,问我有没有意愿当驸马,我犹豫了再三,还是说了一句没有,然后她立刻就哭了,又哭着问我到底喜不喜欢她,你知道我那时候的反应吗?”   苦笑了笑,林宴温缓缓地说道:“我没有否认,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倘若我那时候要是说了不喜欢,是不是就能把她,我,还有你们都给骗过了?”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那时候的他应该装作并不喜欢宸阳的。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他存了恶劣的心思,他内心深处在盼着宸阳来为两人的感情牺牲,快看吧。   我也喜欢你,不过我无法放弃家族赋予自己的使命,那就让你来牺牲吧,主动放弃你公主的殊荣,我迎娶你进门,未来的一生,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瞧瞧,这就是林宴温那时的内心想法,多恶劣啊!恶劣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林宴温是无法放弃入朝为官的,他是很喜欢宸阳,可却也没有喜欢到为她而放弃所有的地步;   宸阳也是亦然,她喜欢了林宴温多年,可在自己的家人与爱人面前,难以抉择的她最终还是倾向了前者。   林宴温和宸阳是永远都无法在一起的,除却外在的原因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对彼此的喜欢都是不纯正的。   明白这一点,苏迎雪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哪有什么不能,只是不够而已。”   因为不够喜欢彼此,所以无法在一起。   宸阳日日在宫中酒醉,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她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驸马无法入朝为官”这一条规矩上,责怪世俗对她的不公正,以此来逃脱内心的谴责,因为她早已经在心中主动放弃了林宴温。   而林宴温呢,他倒是比宸阳更为真实一些,坦言:林氏家族更为重要,也主动放弃了与宸阳的这一段感情,或许他是难受的,可却也从不会将这股子难受之情袒露出来。   他们这两人,还真是像啊!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苏迎雪自嘲地笑了笑,很是无奈地说道:“一切都随你们吧,倒是我在这儿瞎操心了。”   说完,也不去管身后的林宴温,她快步走出了书房,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坐在马车内,苏迎雪再一次想起了上辈子,宸阳被送去和亲、而林宴温就站在宫墙后默默送她的画面,那时候的宸阳已经十八岁了,在牧朝算是个老姑娘了,却一直并未嫁人,原来那时候,他们就选择放弃了。   虽然林宴温和宸阳喜欢彼此,可偏偏这种喜欢不足以支撑他们为了对方而放弃所有,又或者说,他们都在等着对方为自己付出。归根结底,还是骨子里的自私在作祟。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苏迎雪心想:其实这两人心中的顾虑都太多了,不能在一起,也好,也好啊! 第109章   赵玲知道了苏迎雪喜欢的是谁   从林府回到家后,苏迎雪的兴致一直不高,晚膳没用多少,只觉得这颗心实在是累得慌,头也很疼,便躲在被子里睡起觉来。   她本以为只需睡一觉就好了,谁知后面却突然起了高烧,倒把府上的人给急坏了。   而赵玲本是来苏迎雪屋中问她饿不饿的,毕竟今晚的她胃口欠佳,压根没动几筷子吃食,可谁知一进屋就看见这小丫头捂紧了被子,一张小脸也变得红彤彤的。   赵玲心下一慌,连忙摸了摸苏迎雪的额头,只觉着烫极了,这才意识到她发热了。   急急忙忙地让人快去喊大夫,又叫下人打水、拿帕子……   一府上的人全都忙到了后半夜,等苏迎雪的烧彻底退了之后,他们这才能松口气,得了些空闲。   赵玲赶走了一直来“捣乱”的李素守,让他去休息,自己非要坐在床边守着苏迎雪。   但李素守哪能同意呢?他还想争些什么,而赵玲只觉着自己看见了心烦,索性门一关,也不去管他了,一切都随他算了。   于是乎,赵玲最终在苏迎雪的屋中坐了一宿,李素守则是在书房坐了一宿。   其实苏迎雪的烧已经退了,一切只需交给下人便好了,但无奈赵玲这人太爱操心了些,硬是要亲自来照顾自家的宝贝闺女,就怕下人会做得不细致。   除却这层原因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赵玲已经睡不着了,或许是有些烧糊涂了,苏迎雪迷迷糊糊地说了梦话,而她全都听到了。   苏迎雪刚刚一直在喊:“沈昱,沈昱……”   沈昱?这名字真是好生耳熟啊!赵玲心生疑惑,却突然看见周围几个丫鬟的眼神有些恍惚。   一时间,她只得压下疑惑,冷声敲打了几人一番,这才把人都给赶了出去。   雪儿在梦中无意识地喊出了“沈昱”二字,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传出去,不然姑娘家的名声必定受损。   除此之外,京城中没准还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届时对她的雪儿伤害不免太大了些。   想到这儿,赵玲这才去敲打了几个丫鬟,要是她们敢把这事说出去,定然是要被发卖了去,就莫要怪他们一家心狠手辣了。   赶走了丫鬟之后,赵玲直接坐在床边,她伸出手,轻轻拨了拨苏迎雪额间的碎发,露出了小姑娘饱满光滑的额头,然后又拿着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   等擦完后,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看着还在睡梦中的苏迎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脸色竟也有些沉重了。   雪儿,你为何会跟“沈昱”扯上关系呢?   赵玲有些想不明白,毕竟在她的印象之中,苏迎雪跟沈昱一直没有过大往来,那两人的关系又怎么会如此熟稔呢?还有啊,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有关系的呢……   疑惑有些多,可眼下苏迎雪还在睡着,赵玲舍不得吵醒她,只得静等她醒过来了,就在等的时候,她又不自觉地瞎想起来。   她记得雪儿曾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只是碍着那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无法直言,甚至还需要他们多等一年,照现在看来,那人说得不正是沈昱吗?   沈昱是大苑国送到牧朝的质子,身份尴尬,等到一年后,也刚好就到了两国最先约定的十年之限。   这怎么看都对得上,难道雪儿所说的喜欢之人真就是沈昱吗?   一想到雪儿喜欢那个质子,赵玲的心情便有些沉重了,毕竟沈昱再不济也是大苑国的皇子,雪儿日后嫁过去了,肩上要担下的责任定是少不了。再者,闺女身处异乡,孤身一人,这叫他们怎么能放下心呢?   赵玲本能地不想同意这门亲事,但又很心疼苏迎雪,因为她也曾体会过不能嫁给心爱之人的感觉,那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坐了一宿,想了一宿,在想到底该怎么跟雪儿说,又该说些什么呢?   ……   翌日清晨,等苏迎雪醒来的时候,只见到干娘正靠着自己的床头闭眼小憩,这叫她有些疑惑,然后又感觉全身无力,软绵绵的,头还疼得厉害,便猜测自己莫非是病了?现在这感觉像极了以前染风寒的时候。   她坐在床上,稍稍想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在何处着了凉,怎地就突然生病了呢?   实在是想不明白,苏迎雪有些懊恼地捶了捶晕乎乎的小脑袋,暗自埋怨自己当真是笨,又叫家里人担心了一场。   正在她懊悔之际,赵玲也醒了。   在见到苏迎雪时,她面露喜色,连忙伸手摸了摸苏迎雪的额头,又将苏迎雪拥进怀里,笑着说道:“谢天谢地,不烫了就好。”   见她这样,苏迎雪愧疚地答道:“对不起,干娘,我又叫你担心了。”   “傻孩子,干娘也是娘,你可是我的宝贝闺女、掌上明珠,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只要你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赵玲这最后一句话不仅仅是说给苏迎雪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昨晚上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先装作不知道苏迎雪和沈昱的事情,孩子长大了,也安排好了一切,自己还是莫要打扰的好。   虽然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要私下里找人去调查一番沈昱的近况。   毕竟这沈昱在牧朝当了十年的质子,从一个八岁孩童长到了十七八岁,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些心理问题之类的。   而且他对雪儿到底是不是真情还需观察,要是他只存了玩一玩的心思呢?   等他日后回了大苑国,天高皇帝远的,自家根本管不了他,倒要叫闺女平白伤心一回了。   而她所想的一切,苏迎雪都不知道,就在苏迎雪看不到的地方,总会有人替她操碎了心,生怕她会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这场病,来得很快,走得却有些慢,所以最近,苏迎雪一直在家安心养病,听闻她病了后,宸阳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自己的寝宫中受了凉,内心疚极了,特地前来探望。   可苏迎雪暂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只以“不想过了病气”为由,一直躲着。   而她躲着宸阳并非是因为自家表哥,而是有些迷茫与不自在,她自诩是宸阳的好友,可扪心自问,她真的了解宸阳这个人吗?最起码在林宴温这件事情上,宸阳的做法她是从没有料到过的。   其实宸阳没有做错,她只不过是理智了些,而这样的女子也很是让人欣赏的。   苏迎雪都知道的,只是一时间缓不过来而已,再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好好想一想,只需想一想就行了。   就在苏迎雪养病的期间,林家传来一件大喜事,说是林宴温和某位王小姐定亲了。   这位王小姐也算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而且模样出众,家世不凡,为人贤良淑德,性子温婉,倒与林宴温般配至极。   而苏迎雪是见过那位王小姐的,也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一时间心中又是百感交集。   上一世的林宴温至死之时,二十三岁都未娶妻,谁曾想变故再生,这一世才二十二岁的他就要成亲了,难道变故又是在她吗?   轻叹了一口气,苏迎雪又有些担心宸阳了,思索着等病好之后,还是去看看她吧!   至于林宴温,那就不用管了,他既然松了口,一定也是想清楚了,不管喜不喜欢,日后都会认真对待那位王小姐的,认识了这么些年,苏迎雪对这个表哥还是了解的。 第110章   你以后会弃了我吗?   林宴温与宸阳公主的事情最终就这般结束了,苏迎雪觉得可惜,但又是无可奈何。   甚至从他们两人的身上,苏迎雪还悟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喜欢的并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人,不适合的又哪有什么未来呢?   而这让她不禁联想到了沈昱与自己,他们虽然是互生心悦,可一定是适合彼此的吗?   除此之外,他们真的能携手走完一生吗……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了。   许是因为还在病中的缘故,苏迎雪突然就多愁善感了起来,还容易胡思乱想。   她想,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沈昱了,是不是沈昱已经厌倦了自己?   不然又为何不来见自己呢?果然,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是这世上所有男子的通病,沈昱也不例外。   而对此,沈昱则表示:冤枉,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他可没有对小姑娘起了厌倦的心思,他明明稀罕还来不及呢!   两人再见是在苏迎雪病好之后。   这夜,沈昱照常翻墙角,又来到了苏迎雪的院内,可这小姑娘也不知是怎地了,硬是不来给他开门,还让他走。   沈昱想了一会儿,真就“走”了,他背靠墙壁、无论苏迎雪怎么说,就是不出声。   而苏迎雪还以为自己真把他赶走了,心里一慌,急急忙忙地打开门来查看,可毫无疑问的是,门外空空无一人,他真的走了。   无法避免的失落之情溢满心间,苏迎雪有些委屈,嘴一撇,像在强忍着什么似地。   其实自己心里很想他的,也没想把他真的赶走,就是突然有些小性子了。   果然,自己还是无法去控制一些异样的小情绪,而这样的她担不起什么重担,根本不适合沈昱。   想到这儿,心里突然更难受了,她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抹了抹眼角,擦拭着泪水。   见她这副样子,躲在一侧的人再也忍不了了,只得轻叹了一口气,便径直向她走了过来,之后又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沈昱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怎地这般娇气啊?”   听到这话,苏迎雪也不去回答,只窝在他怀里,再次擦起了泛红的眼眶。   沈昱笑了笑,紧接着便松开了苏迎雪,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轻声说道:“小娇气包,别擦了,你看都红了,再擦就破皮了,等这一破皮,娇气包又得哭了。”   这话倒惹了苏迎雪的不满,只见她一把拍掉了沈昱的手,反驳道:“你可别瞎说了,我哪有那样娇气过?”   沈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你不娇气,但也别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不过才十七岁的少年郎,声音还有些清扬,又带了些柔和,用他那一双犹如星汉灿烂的眼眸深情地望着一人,对上这张俊美无俦的脸,怕是谁都会抵挡不住吧?   苏迎雪脸红了,她连忙背对着沈昱,小步走进了屋内,见状,沈昱脸上的笑意更胜,他跟在苏迎雪身后,还关上了房门。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苏迎雪转身,一把抱住了沈昱的腰身,很是不安地问道:   “沈昱,要是我们两人空有喜欢却根本不合适,你会不会因此而放弃我啊?会不会也去另娶别人?会不会吗?”   沈昱的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我当然不会,但雪儿为何要用“也”呢?”   苏迎雪老老实实地把宸阳和林宴温的事情一说,倒让沈昱有些哭笑不得了,他万万没想到小姑娘会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   于是,他轻拍了拍苏迎雪的肩膀,缓缓答道:“自然是不会的,在我看来,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我可以不当皇帝,也能不当亲王,却是不能没有你的。   况且在我看来,宸阳公主与表哥之间的感情压根不能说是喜欢,因为他们把感情舍弃得太容易了,顶多算是个好感。   我对你不一样,我喜欢你,很喜欢。”   沈昱的话倒让苏迎雪心中很是甜蜜,她紧紧抱住沈昱,又把脸埋在沈昱怀里,嘴角微微扬起,脸上也满是笑意。   两人抱了一会儿,沈昱突然说道:“父皇和母后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这话倒让苏迎雪有些震惊,她仰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缓缓松开了抱住沈昱腰身的手,语气有些轻颤,不认命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居然告诉你爹娘了!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我还没做好准备。”   “臭媳妇总得要见公婆的,更何况我的夫人这么漂亮,还需准备什么?”   眼看她还有些生气,沈昱只得摆正了态度,继续说道:“雪儿,你且放心,他们有愧于我,所以万事只要我开心便行,而我只要有你就开心了。”   其实沈昱压根就没想隐瞒两人的事情,这才叫他父皇派来的几个“狗腿子”给发现了。   因此也叫他的父皇和母后知道了,两位长辈接连命人送了好几封亲笔信,沈昱最近就是在忙着这些事,这才没空来见苏迎雪。   许是心里愧疚,沈清珏和东方晓央并没有指责什么,只叫沈昱日后把那姑娘带来看看,只要是个人品好的,他们也不会反对。 第111章   李恣出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林宴温一直忙着定亲、成亲的事情,苏迎雪与沈昱则是悄悄过着自己的甜蜜日子,宸阳也开始放下自己的心结,试着去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会(相亲宴),至于李源也是好事将近,只等到弱冠之年迎娶青梅竹马-赵皎。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连消失了数十年的李恣也不例外。   冬去春来,积雪渐渐地消融,不尾深山处,树木高耸,显著深青色的郁葱,而在这片茂林之间,一男子身着白色布衫,手舞刀剑,练起剑法来。   他那剑犹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迅敏矫捷。   男子如雏燕一般轻盈,时不时点剑而起,挥剑劈向远处,霎那间,只见一道银光闪现,致使落叶纷崩,气势磅礴。   做完这一切后,男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意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水,提起一侧的猎物尸体,这才向山下走去。   而这男子,正是被贬为平民的李恣。   在牧朝的与他国的交壤处有一座山,名叫不尾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宝山,山里的好东西很多,也因此养活了山下的一群人。   今天的运气不错,居然猎到了野鸡和野兔,也能拿回家炖些汤,给师娘补补身子。   其实李恣心里清楚,再好的汤也救不了他的师娘了,一等人老了,大病如大险,等几次下来,也只剩下喘气的劲儿了。   要说不难受,大概也是假的,毕竟师父和师娘对他尚且不错。   在多年前,他被父皇逐出了皇宫,顾权因为是镇北王一族的余孽而获刑受死。一时间,他再没人可依靠了。   而且李恣深知自己一回宫便会命不久矣,内心很是惧怕,只得慌乱逃出京城。   就在京城门外,他被一辆马车撞到,后又跟随马车的主人-孙岩清来到了“不尾山”,之后又被他收于门下为徒,习武数十年。   从皇宫里的三皇子到这乡野间的粗人,好像已经快过去十年了。   突然,李恣轻轻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些,毕竟现在不是想这些的事情,还得再等等,等到他能够回京的那一日。   快速下了山,李恣本想早些回家的,却被在山脚下采野菜的一个姑娘给堵个正着。   “孙大哥!”   姑娘大声喊道,她急急忙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提着自己的竹篮子,小跑到了李恣身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李恣心下有些不耐烦了,却还是碍着自己在村中现有的形象,只得忍下这一切。   “嗯,杨姑娘好。”他的态度很是生疏。   见他这般冷漠,杨玉儿的心中有些难受,明明都说了他可以喊自己“玉儿”的,现在怎么还是这样呢?叫人怪难堪的。   不过没事,她“杨玉儿”是这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而且她爹还是村长,只要她继续努力,孙大哥以后肯定能看到她的好,想到这儿,杨玉儿脸上又扬起了笑意,她望着李恣手中的猎物,不由得捂嘴惊叹道:   “孙大哥,你可真厉害,居然能打到这么多的东西,还有这鸡,看起来可真肥,拿去给孙大娘炖个汤滋养,定然是极好的。”   自从被孙岩清收为徒弟后,李恣便改了原先的名字,跟了孙姓,名为“子安”。   孙子安(李恣)一早便看出这个杨玉儿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这等村妇。   再者,他还需回京一雪前耻,也想登上至高无上的皇位,娶个平民于他而言并无益处,不值当。   内心暗自盘算着离开的借口,谁知杨玉儿却继续说道:“孙大哥,你会熬鸡汤吗?不如让我来帮你吧!我可会做饭了。”   孙子安心中一喜,他压根不会做饭,师父做的饭也是只管熟不管好吃,天知道他都多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如果这杨玉儿真能来帮忙,自己也能好好改善下伙食。   内心虽然狂喜,但面上却是丁点都不显,而是装作有些纠结地问道:“还是先不用了,这样做不好,太麻烦你了。”   虽然他拒绝了,但杨玉儿却是不听,仍旧很是热情地要去他家做饭。   几番推辞下来,孙子安也就顺势同意。   一想到晚上就能有好吃的了,孙子安的心中很是高兴,连带着看自己眼前的这个村姑都顺眼了不少,便与她多说了两句话,这可叫杨玉儿高兴坏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她实在是太能说了,不一会儿,孙子安便有些厌烦了,却还是得笑脸陪着。   两人并排走回了孙家,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他们遇到了不少人,个个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这让孙子安有些生气了,但也只得按耐住满腔的怒火。   终于,两人走回了家里,杨玉儿立刻从孙子安手中抢过了野鸡,快步跑进了厨房,她这次一定得在孙大哥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见她离得远些了,孙子安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慢悠悠地走进了自家的青瓦房。   孙家的“青瓦房”在这个小村子里可是头一份,再加上孙岩清又会武,平时没少教授村子中的小孩儿,所以孙家虽为一户外姓人家,也还是很得同村人的尊敬。   走进了屋,只见一褐布粗衫的老头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床上已经睡着的老太婆看,而这两位就是孙岩清和他的夫人-秦韵。   孙子安缓缓走近,听着动静后,孙岩清回头望去,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可惜做得还是迟了些,床上的那位老妇人已经醒来了,她挣扎着坐起身,轻声说道:“安儿回来了,今天累坏了吧!”   “师娘,我不累,哦对了,我今日还抓着了一只野鸡,准备炖汤给您补补身子。”   听到这话,秦韵轻笑了笑,答道:“谢谢安儿 的好意,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最近倒是辛苦你们师徒俩了。”   “师娘哪里的话,您跟师父对我恩重如山,眼下是徒弟该孝敬您二老的时候了。”   孙岩清拍了拍孙子安的肩膀,思索了许久,缓缓说道:“子安,近来我和你师娘准备回趟京城、去拜访故人,也算了结你师娘的一个心愿,不知你是何想法?”   回京,师父和师娘居然要回京!   知道这个信息后,孙子安(李恣)的心中一喜,却还是故作淡定地回答道:“徒儿一切都听师父和师娘的,务必会把师父和师娘好好护送到京城。”   孙岩清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孩子,又要辛苦你了。” 第112章   秦韵的真实身份   几日过后,孙家三口便坐马车离开了不尾山下的小村子,对外说是出门访亲。   而杨玉儿对此却有些不安,她怕孙子安会一去不回,可看着不远处那座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瓦房,她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毕竟这几间屋子可就值不少钱,孙家再怎么有钱也不该就这么随意舍弃了才是。   但她不知的是,自己眼中的好物件在孙子安眼中,却是不值一提的。   孙子安带着孙岩清和秦韵走的那天,杨玉儿也去送他们了,虽然她的内心很是不舍,但想着孙子安以后还会回来,这些伤感也被冲淡了几分。   可这个傻姑娘现在还不知道,这已经是她与孙子安见的最后一面了。   马车缓缓地行着,孙岩清坐在车内陪着秦韵,孙子安便在车外赶车,一想到自己要回京城了,他的心中不免激动万分,鞭子一甩马屁股,只想再快些。   可马车行驶得太快了,秦韵本就虚弱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她只得无力地靠在孙岩清身上,紧紧闭上双眼,难受极了。   见状,孙岩清很是心疼,将她拥入怀中,防止她磕到,随即大声怒吼道:   “孙子安,停下,快停下,孙子安……”   这几声怒斥倒叫孙子安彻底回过神来,他连忙停下了马车,一把掀开车帘,有些愧疚地看向了孙岩清和秦韵。   马车颠得太厉害了,秦韵有些想吐,孙岩清便搀扶着她下了马车,样子很是小心。   将人扶到树下休息,又喂了水,见她好受了些,孙岩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缓缓地向着孙子安走去,眸中满是怒气,他毫不犹豫地扇了一掌过去,大骂道:   “混账东西,你是要害死你师娘吗?”   孙岩清自小习武,力气自然是不小的,更何况他这次还使了全力,誓要叫这个逆徒吃些苦头,是以在顷刻间,孙子安的脸颊便高高肿起来,嘴角还溢出了一丝鲜血。   有那么一瞬间,孙子安内心不忿极了,甚至起了杀心,但最终念着这人往日对自己的恩情,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下了。   垂着头,孙子安开口答道:“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对不起师娘,甘愿受罚。”   秦韵缓了过来后,摆了摆手,连忙宽慰道:“你师父性子急,安儿莫要往心里去,这不怪你,都怪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   只这简单几句话,便快要了她全部的力气,秦韵捂着胸口,突然又咳嗽起来。   孙岩清怕她出事,也没工夫再去管孙子安了,连忙上前替她轻轻地拍了拍背部,紧接着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样子很是紧张。   孙子安没说话,只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想当初,孙岩清肯带他回家便是为了哄秦韵高兴,果不其然,秦韵见到他的第一眼很是高兴,非常喜欢他,但也不知道为何,每每看着他时,秦韵总会不自觉地出神。   而孙子安,也就是李恣,也并非很好奇这一切,反正在他眼中,孙家不过是他的权宜之所罢了,他迟早是要回京城的。   几人又歇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赶路。   有了前车之鉴,孙子这次倒是收敛了不少,他也不敢赶得太快,只得小心控制着马车行驶的速度,比平常多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最后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后,秦韵又大病了一场,整日日里缠绵病榻,清醒的时间也越发地少了。   见状,孙岩清的心中很是难过,但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尽力帮心爱之人实现这一生中最后的愿望,再见故人一面。   而孙子安只知道孙岩清和秦韵要来京城见个故人,却压根不知道那个故人是谁,直到这一天,他从外回家,看见了一个穿着明黄色长衣的男人,内心不免震惊极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打扮成平民的人,正是十年前将他逐出皇宫的李泰。   虽说已经过去了十年,李泰变得更老了些,但孙子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笑话,怎么可能认不出呢?毕竟这数十年自己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啊!   他本以为孙岩清和秦韵不过是对普通夫妻,可他们到底为何会认识李泰?这倒让孙子安心生好奇了。   就在他思索着自己应该怎么办时,一把剑直指他的喉咙,一个黑衣侍卫冷声问道: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的。”   孙子安双手一摊,颇有些无赖似地答道:“什么鬼鬼祟祟的,这里可是我家。”   侍卫心生疑惑,犹豫再三,也不知该不该信他,最后还是决定先让一旁的同伴看好孙子安,自己进去禀报。   最终,孙子安进了临时租住的院子,却被赶来的孙岩清给打发回了屋子。   他们越不想让自己知道,孙子安便越是好奇,他思量再三,悄悄绕到了后门,接着紧靠墙壁,一跃上了房顶,掀开瓦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屋内的情景,耳朵竖得笔直。   而此刻,屋内,李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床上的那位老妇人,眉头紧紧皱起,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再次见到他,秦韵明显很激动,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哽咽地喊道:“泰儿……”   孙岩清一早便离了屋,只为给这两人留出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再见李泰最后一面是秦韵最后的愿望。   再见故人,李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猛地站起了身,踱了几步,无奈地答道:   “见过了,好好养病,莫要再找我了。”   等说完,他就要离开。   秦韵有些着急了,连忙喊道:“泰儿,我的儿,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儿?李泰是秦韵的儿子?怎么可能?   房顶上的孙子安有些震惊,他连忙支起了耳朵,听得更加认真了。 第113章   不为人知的往事   秦韵深知自己对不起这个儿子,心中尚存浓浓的愧疚之情,但却没有丝毫的悔意,假如能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孙岩清的。   而能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当上皇帝,李泰的心思自然也超乎常人,他显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冷声说道:“朕压根没在乎过你,又哪来的恨呢?”   “秦氏,你可知你一走了之之后,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被他打进了冷宫,连几个太监奴才都能爬到我的头上,他们克扣我的饭菜,让我日日都食不果腹,还有其他的几个皇子,经常来冷宫欺负我……   想想这些,你又何来的脸再见我一面的?真是可笑至极,当初你既然舍弃了我,往后余生就该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一样。   我唯一的母亲就是以前的淑妃娘娘,亦是现在的明贞皇太后,而从不是你-秦氏。”   说完,也不再去管秦韵,李泰快步离开了这里,虽然他嘴上说着不恨,但又怎能不去恨呢?   他本该是受尽宠爱的小皇子,谁料母妃一朝跟人私奔,他也因此而受尽冷眼;   吃食被几个奴才克扣,在饿极了的时候,他只能靠抓老鼠裹腹;   其余的皇子们也经常欺负他,打他、骂他、甚至会朝他吐口水;   ……   那段日子太过黑暗,他曾一度绝望至极,想着要不就这样吧,饿死、被打死……怎么样都好,就是别让他活了吧!   在这时,李素守出现了。   这个小太监忠心护主,他说过,就算是冷宫的主子,那也是主子,值得服侍。   李泰一开始不信他,总觉得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傻的人,可等到时间一长,也就不得不信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傻的人,真好啊,他被自己给遇着了。   就在李素守来到李泰的身边之后,李泰的运气也来了,先是被当时的淑妃娘娘收养,紧接着又重新得到了父皇的怜惜。   虽说淑妃娘娘对他存了利用的心思,可却待他仍旧是不薄的,其背后的母族势力更是帮助他成就了江山伟业,以至于李泰对她很是尊敬,一登基便封她为太后。   其实淑妃娘娘也有一位宫外的爱人,为了她终生未娶,她求自己放她出宫,就以“假死”这一招,从此世上再无明贞太后。   李泰很是纠结,毕竟他才登基不久,要是这人现在死了,众人难免不会怀疑是他动的手脚。   但想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允许她“假死”出宫去找爱人。   想起这些往事,李泰突然替自己的父皇感到些许悲哀之情,就算身为皇帝又怎么样?宫中多的是不爱他的妃子。   位高权重又如何?死前瘫痪在床,无人来服侍,倒叫自己的儿子一杯毒酒送上了天,眼看着尸骨未寒,剩余的几个儿子又开始争夺起了皇位,直至数月后,尸身实在是臭得不成样子了,这才匆匆下了葬。   也许这就是报应,毕竟他这个父皇可做了不少的缺德事,这都是报应啊!   李泰离开了,房顶上的李恣也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他今日听了个不得了的秘密,还需要好好梳理一番。   他记得以前的皇宫中有个梨园,只因为他的皇祖母喜欢吃梨子而已。   皇祖母原先是个宠妃,可却在突然间被打入了冷宫、暴病而亡,自此之后,自己的父皇也招惹了皇祖父的厌恶,饱受欺辱,只得在冷宫中残喘度日。   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当年的那个宠妃并没有死,而是偷偷地跟人私奔了,这倒也能解释为何皇爷爷会这般恨她。   师娘,师娘……可笑至极,该叫皇奶奶才对,可惜了,李泰不认她,也不认自己。 第114章   再遇李恣   在见到李泰的第二天,秦韵便死了,孙岩清悲痛欲绝,竟然大病了一场。   于是乎,秦韵的一切身后事只得李恣来处理,可等李恣好不容易忙完了葬礼,孙岩清又在心爱之人的墓碑前自刎了。   李恣:行吧,不就是再挖一个坑来埋孙岩清吗?他不怕麻烦的,一点都不怕。   做好这一切后,李恣开始忙起了自己的大计,他想顶替李源登基上位,他想一雪前耻,叫这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得到报应,他还想颠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平,凭什么同样都是皇子,有的人却能一直而高高在上,有的人就要被踩在脚底下。   他想得极好,却不知该如何实施,毕竟他的母亲没有背景,顾权也死了这么些年,势力早就被铲除干净,谁又能来帮帮他呢?   李恣思量了许久,一个人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朝中除了李泰之外,最有权势的就只剩下“九千岁”李素守了,倘若自己能得到他的帮助,又何愁替代不了李源?   可该怎么做才能叫李素守来帮自己呢?毕竟自己现在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的。   又想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九千岁有个养女,爱若珍宝,事事都顺着她来。   如果自己能得了这个养女的芳心,成了九千岁的东床快婿,又何愁他不会帮自己呢?   于是乎,跟上一世一样,李恣又把主意打到了苏迎雪身上,心想:只要她喜欢上自己,那么自己所期盼的一切皆是手到擒来。   他自认为自己的这一张脸长得还算不错,更何况像苏迎雪这种被娇养着长大的世家小姐,心思单纯得可怕,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应该不会太难哄才对。   李恣想得极好,甚至,他觉得日思夜想的皇位已经近在眼前了,心情也很是美妙。   说干就干,他都快等不及了。   而能再次见到李恣也是苏迎雪从没想到过的事情,毕竟这人已经消失数十年了。   这日,她缠了干娘好久,终于得到了自己一人出门游玩的机会,实则是想偷偷溜出去见见沈昱,两人约在郊外的桃花林,冬去春来,桃花盛开,那里面的风景很是不错。   可就快要到桃林的时候,苏迎雪居然遇上了有人抢钱,更离谱的是,正当她那几个会武功的侍女想要上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时,一男子从天而降,轻松制服了这个小贼,解救了她和她的侍女们。   呵呵,还真是巧合,简直就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等赶走了小贼,这男子也转过了身,苏迎雪刚好见到这个巧合的创造者,居然是已经消失了数十年的李恣。   苏迎雪望着这一张跟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脸,心中的恨意在泛滥着,她紧紧地望着这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下他的一口肉来,原来是他啊!他终于出现了,准备好血债血偿的觉悟了吗?   她怎地这样看着自己?看得自己居然有些头皮发麻了,但好不容易遇着了她,自己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李恣硬着头皮上前走了几步,脸上扬起了一个温润的笑容,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吓着了?没事的,你且放心,坏人已经被我赶走了。”   苏迎雪默默地低下了头,没有答话,她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因为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眼前的李恣。   而李恣却误以为她是害羞了,同样误会的还有不远处那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第115章   只有他死了,你才会看到我   苏迎雪低下头,李恣在看着她笑,真真是好一对璧人,远远望去,倒是般配极了。   他们般配了,那自己呢?他又算什么?   沈昱双手紧握成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却又陡然松开,心中原先满腔的愤怒也逐渐归为了平静,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都没像此刻这样清醒过。   实在是太清醒了,清醒得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犹如撕裂一般的疼。   突然,他望着不远处的李恣,轻笑了笑,那双漂亮的眼眸渐渐地褪去了往日的清澈明晰,杀意缓缓浮现,甚至还存了一丝歹毒,让人觉得阴冷至极。   李恣啊李恣,你还是得死啊!你一日不死,我便会一日寝食难安。   面对李恣,沈昱再次起了杀心。   他再也不想见到苏迎雪和李恣在一起了,再也不想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了。   还有他的小姑娘,既然说好了会一直陪着他、还会一直喜欢他,就一定要做到啊。   如果胆敢反悔的话,那就把她关起来吧,让她永远只能看着自己一个人。   她也许会哭,会很不情愿的,但没有办法,谁叫她答应自己了呢?   沈昱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会轻易改变了,他立刻从自己的白衣上随意地撕下了一块布料,用来把大半个脸蒙住,然后又掏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借着周边的树做伪装,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几人的身后。   李恣正忙着跟苏迎雪谈话,以此来哄她开心,突然觉得脖子一凉,顿时吓了一跳。   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缓缓低下头,看着挡在自己脖间的银色匕首刃,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这位壮士,刀剑无眼,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为何要这么对我?”   听到他的话,沈昱轻笑了笑,微微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为何这么对你啊?不如就去问上一辈子的你吧!”   李恣预感不妙,下意识地就要挣扎,沈昱立刻死死地箍住他的胸膛,锋利的匕首用力往里一割,只在霎那间,一道鲜血迸溅,染红了一块地,就连沈昱的脸上也染了些。   怕这人还没死不透,沈昱拿着匕首,拼命地往李恣的心口上捅着。不一会儿,红血越流越多,场面很是吓人。   几个丫鬟虽然从小习武,但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阵仗。一时间,腿不免都有些发软了,却还是鼓足勇气、固执地把苏迎雪护在了身后,几人行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警惕地望着眼前好似发了疯的男子。   扎了许久,察觉到怀中的李恣早已没了气息,沈昱这才放下心来,他把李恣丢向一侧,举着手中的匕首,缓缓朝苏迎雪走去。   他杀人了,他的小姑娘也见到他杀人了,但这又何妨?他再也不会给这人任何逃走的机会了,就这样永远陪着他吧!一起活在地狱里吧,那将变成他的天堂。   为了陪苏迎雪赏花,沈昱今日特地穿了白衣,白衣上染了大片的红血,很是瘆人。   看着这双眼睛,让她很熟悉的眼睛,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迎雪的泪水突然溢出眼眶,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去摸眼前的人,却被几个丫鬟给拦住了。   “小姐,危险啊!”   “就是就是,小姐,您靠后些。”   ……   好似没听见她们的声音,苏迎雪固执地伸出手,哽咽地说道:“你别伤她们,别伤害她们,别让我恨你,好不好?” 第116章   一个故事   苏迎雪的话说完之后,沈昱还未表态,只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稍微松了一些,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不想让小姑娘太恨自己。   而周围的几个小丫鬟却率先啐了沈昱一口,大声叫喊着、竟然开始辱骂起了他。   沈昱的脸上扬起了个诡异的笑容,突然间,他高高举起匕首……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苏迎雪便统统都不知了。   也不知怎地,她突然晕倒了了,不止是她一人,地上还倒了好几个丫鬟。   淡定地收起了匕首,沈昱缓缓走上前,将苏迎雪拦腰抱起,他将头缓缓低下,一侧脸紧贴苏迎雪的脸颊,轻声呢喃道:“我的,你是我的,我好喜欢你,太喜欢了……”   小心翼翼地抱着苏迎雪,沈昱一边走,一边重复呢喃起这句话来。   他真的喜欢苏迎雪,喜欢到快要死了。   至于地上的那几个丫鬟,沈昱也没再去管,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再者,他本就只想杀李恣一人而已,既然现在雪儿让自己饶了她们,那就饶了吧!   沈昱抱走了苏迎雪,因为他要把苏迎雪藏到一个地方,一个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也不知沈昱到底做了些什么,近几日以来,苏迎雪一直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想醒过来,可偏偏眼皮子重得要命,怎么也睁不开了,只得又睡了过去。   而最近,京城中传来了两条消息,一则是郊外突然出现了一具心口被捅透的男尸,另一则便是,九千岁家的养女不见了。   要说九千岁家的这个养女啊,倒也算是京城中的风靡人物,因为她才貌双全,是牧朝百年难一遇的美人儿。   再者,她还是望族林家的大小姐,所以在京城中,想求娶她的人可不少,加起来都能排半个京城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好看的姑娘,突然不见了,众人不免唏嘘,心想还是容貌惹得祸。   苏迎雪突然失踪,李素守和林崇文这两家人都快要急疯了,他们在京城内找了几日无果,便主动去求了皇上,因着这两家都跟李泰的关系匪浅,再加上苏迎雪还是个招人疼的小姑娘,李泰大手一挥,便将苏迎雪的画像发到了各地,能找到者必定重金悬赏。   可就算是这样,仍旧没有好消息传来,倒叫这两家更加担心不已了。   而被他们心心念念的苏迎雪此刻才终于恢复了意识,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只看见了头顶上曼青色的床帷,脑袋还晕乎乎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还有些重,嗓子也很干哑,一切让她不舒服极了。   终于,她的意识有些清明,缓缓垂眸,发现自己是被抱在一个人怀里,胸口上还放着一只手,这只手揽住自己,揽得紧紧的。   她心中顿时一惊,转而扭头望去,在发现这人是沈昱,又是陡然一松。   沈昱睡着了,眉头却一直紧皱,好像睡得很不安稳似地,难道是做噩梦了吗?苏迎雪不知道,她伸出手,缓缓地移向这人的眉毛,想替他抚平。   可手还没摸到,便被这人给直接拦住,他警惕地箍住自己的手,方才睁开的眼眸杀意浮现,活像只恶狼一般,怪吓人的。   苏迎雪有些呆住了,原来沈昱也有她从没看到过的一面,昔日的温和都是装的吗?   而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沈昱眸中的杀意褪去,转而改为了一片柔和与深情,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而将苏迎雪的手腕轻轻握住,细细摩挲起来。   因为从小习武,他的手上有许多成年老茧,很粗糙,而苏迎雪的皮肤很是娇嫩,不一会儿便红了一小片。   沈昱看到了,转而与她改成了十指相扣,虔诚地亲了亲小姑娘的手腕,问道:   “饿了吗?”   苏迎雪委屈巴巴地答道:“嗯,饿了。”   沈昱出去了一趟,走前还把门给锁上,这让苏迎雪的内心有些不是滋味,好家伙,她是让沈昱给彻底关起来了呗!   她自问也没去做什么对不起沈昱的事情啊,怎么就突然惹了这人生气呢?   一想到被沈昱割了喉咙、又被捅成骰子的李恣,又想到沈昱那时候的眼神,泛着骇人的猩红,苏迎雪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沈昱现在的不正常。   她呆呆地想着,想着自己该怎么帮沈昱、该怎么回家,总之得尽快一些,家里人肯定也很担心她。   她想到沈昱买了吃食回来,却仍旧没有得出一个具体方案。   沈昱买了许多菜肴和糕点回来,这让最近几日都没好好吃过东西的苏迎雪口水直流,一下子把控不住了,大快朵颐起来。   她吃得开心,沈昱在一旁笑得也开心。   等吃饱喝足之后,苏迎雪放下了筷子,转而看向了身边的沈昱,思量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沈昱,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沈昱收拾残炙的手一顿,笑容消失,面无表情地答道:“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苏迎雪不免有些着急了,她上去抱住沈昱的手,焦急地说道:“不行,我要回家,家里人肯定很担心我的,沈昱,你到底怎么了?变得好奇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有没有想过,这才是真正的我,只是因为你喜欢,我才变成了先前的我,贵公子、温文尔雅……都是你喜欢的,不是吗?”   说完后,他缓缓地走上前,凑近苏迎雪的耳边,轻声说道:“李恣死了,是被我杀死的,你全都亲眼看到了,觉得难受吗?是不是也想杀了我来给他报仇?”   “你胡说什么,我为何要替他报仇啊!不对,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李恣的?莫非……”   这次,沈昱没有否认,他轻轻拥住小姑娘,轻笑着说道:“对啊,一直以来都是跟你一样的,这世上只有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你骗我,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松开我,你这个骗子……”   苏迎雪的心中很是愤怒,她开始挣扎起来,因为她觉得自己被沈昱当成猴耍了,明明自己是这么相信他,虽然多次怀疑,最后还是信了他的话,简直像个大傻子一样。   “我是骗子?但你也骗了我,不是吗?”   这话彻底把苏迎雪这个炸药桶点炸了,她气呼呼地问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沈昱倒也不答话,只把苏迎雪拦腰抱起,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床上,而这可吓坏了苏迎雪,她的身体紧绷,小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生怕沈昱突然发疯。   但她又想沈昱总归没有那么不堪的,没准是自己想多了,放轻松,她不怕的。   沈昱将苏迎雪放在了床上,一点点地解开了垂地的曼青色床帷,又脱去了自己的外衫,转而摸上了小姑娘的腰带。   “你要干什么?别,我不要,我不要。”   苏迎雪下意识地坐起身,开始使劲往外推着沈昱,可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紧接着又是用力一拉,自己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搂着怀中的小姑娘,沈昱居然笑着问道:“李恣死了,还想替他守身如玉吗?”   苏迎雪被吓得哭了出来,她连忙摇了摇头,哽咽地答道:“没,没有,我没有,沈昱,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害怕。”   她哭了,沈昱的心也有些堵堵的,他细细把玩着苏迎雪的柔荑,继续问道:“雪儿,你上一世跟李恣圆过房没有?他是不是也像我以前那样亲过你,你知道的,我想听实话。”   两人实在是坐得太近了些,苏迎雪心中很不安,她试着离沈昱远一点,可在察觉到她有想跑的意图之后,沈昱紧紧地抱着她。   沈昱低下头,凑近小姑娘的耳边,亲了亲她白净的耳垂,又像是觉得不够一般,轻轻咬了一口,却把苏迎雪吓得一激灵,连忙开口答道:“没有没有,都没有的。”她的声音在发颤,身子也是,怎么也止不住。   沈昱没再说话,只搂着她,好半晌才说出一句:“都是骗你的,别怕我。”   他的语气很轻柔,甚至还带了一些恳求,原本就没想做什么的,因为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小姑娘,可偏偏又被她气得不行,总该是要来吓吓她的。   而只这一句话,就叫苏迎雪红了眼眶,她试着一把推开沈昱,这次沈昱顺势松手。   重新系好有些松垮的腰带,她躲在床角,开始抽噎起来,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只会来欺负我,我又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是,就是遇到了李恣,他上一世害得我这么惨,我就想,就想报个仇,有错吗……”   “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贱啊,上一辈子倒贴李恣,被他害得那么惨之后,我还要对他旧情不忘,继续倒贴吗?”   “都说了,都说喜欢你了,你怎么那么没有自信啊!呜呜呜,嗝儿,嗝儿……”   越说越伤心了,苏迎雪哭得更加惨了。   她是真的委屈,太委屈人了,以后再也不要喜欢沈昱了,他不配,一点都不配的。   而苏迎雪这话倒叫沈昱有些欣喜,愧疚之情也溢于心间,望着眼前哭得这般委屈的苏迎雪,他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心虚地答道:“对不起,雪儿,这次是我莽撞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皇子,他的国家战败了,他也就来到了别国当质子,很多人都欺负他,只有一个喜欢戴花的小姑娘不会。   小皇子一开始还很警惕,生怕这又是那些人的陷阱,可因为那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渐渐地,小皇子心想,陷阱就陷阱吧,她想骗什么就骗吧,只要这个小姑娘能暂时陪着自己,那就好了。   可让小皇子惊喜的是,这个小姑娘并不是什么骗子,而这也并不是什么陷阱。   于是,小皇子便开始猜测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帮自己,莫不是她喜欢自己吗?   如果她喜欢自己的话,那等自己回到国家,就来娶她吧!就算是报恩了。   虽然小皇子是这样想的,可偏偏一想到自己能跟小姑娘永远在一起,心里就高兴坏了,以至于在未来,小皇子一直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姑娘长大了,与小皇子渐渐疏远,小皇子虽然心里难受,却还是安慰自己。没办法,长大了是要避嫌的。   直到后来,小姑娘来告诉小皇子,她要嫁人了,嫁给这个国家的三皇子。   雪儿,你知道小皇子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吗?简直犹如五雷轰顶,他百般劝阻,可偏偏小姑娘不听。   届时小皇子的十年质子期限已到,他要回到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家人。   于是,他没有办法,只能先放任小姑娘嫁给了别人,但他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能把小姑娘接回来的,他们还是会成亲,会有小娃娃,会过得很幸福。   直到后来,小皇子突然得知了小姑娘的死讯,小皇子心如刀割,他知道小姑娘是被她的夫君害死的,因此发誓要替她报仇。   没过多久,小皇子国家的士兵踏破了皇都,生擒了那一对狗男女,小皇子暗中将他们折磨许久,却突然觉得很是无趣,便将他们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了。   仇人死后,小皇子只觉得世间什么都不值得了,于是,挥剑自刎于宫中。结果却是他又回到了当质子的时候。”   说完,他顿了顿,看向呆住的苏迎雪,笑着说道:“怎么样,这个故事好听吗?”   苏迎雪拼命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她一把扑向了沈昱,哽咽地说道:“不好听,一点都不好听,对不起,沈昱,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喜欢她,他从未说过,她也从未想过,也从不敢想过。   轻轻拥着怀中的人,沈昱微微阖上眼眸,轻声说道:“答应我,苏迎雪,让小姑娘和小皇子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苏迎雪擦干眼泪,也笑着说道:“好……” 第117章   沈昱回到大苑国   就在心结解开之后,苏迎雪与沈昱之间变得坦然了不少,而且经历过这一件事情,苏迎雪也有了一种新感悟,她明白,其实有时候,必要的坦诚会让两颗心相靠得更近。   沈昱原先是着了魔,毕竟上一世的他曾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让人太难受了,再也不想重来一遍,这才会把苏迎雪给关起来。   但眼下两人既然都袒露了心意,沈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先把苏迎雪放回家。   比起没名没分地把她关在这里一辈子,沈昱还是想给小姑娘最好的,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样样都少不得。   她将会是他唯一的妻,那他就要让她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沈昱心想。   因着朝廷找人的力度太大,没过多久,“九千岁花重金寻找府上千金”的事情便传到了这个偏僻小镇上。   沈昱与苏迎雪商量许久,最后将苏迎雪送到了县太爷府上,让他护送小姑娘回京。   苏迎雪到了县太爷的府上后,县太爷仔细地比对了一下画像,觉得有些像,可却又有些不像。   一时间,他也不敢确定了,只得让这人先等几日,自己则是颤颤巍巍地写了一封信去请示京城内的九千岁。   县太爷的内心有些害怕,他怕这人只是来骗吃骗喝的,到头来让九千岁和林尚书空欢喜一场,自己岂不是要官帽不保?   可随即一想,这要是真的呢?那他可不就是加官晋爵、飞黄腾达了吗?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县太爷在看到苏迎雪这么有把握之后,心下倒是信了她几分,日日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生怕有哪点伺候不周,惹了这位贵人生气。   又在这小镇上待了几日,李素守便率人来接她回去,当他看到自家的宝贝闺女完好无损那一刻时,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   苏迎雪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对着他胡乱编了一个借口,便坐上了回京的马车,而就在苏迎雪刚刚走后没多久,沈昱也悄悄地离开了这里,启程返回京都。   她突然间失踪的这件事情倒叫两家人都担心不已,以至于未来的许多天,苏迎雪都被禁止出门,想要出门必须带丫鬟和护卫。   最近家中人管得太严,倒叫她都不能经常去见沈昱了,幸好两人一直心意相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平淡却有趣,林宴温娶了妻,是那位王姓小姐,眼下已经有了身孕,怕是再过几月就要生了,而宸阳的婚事也已经开始操办起来,皇后娘娘这次给她选的驸马是一个世家中的嫡次子,样貌端正、性子也较为温润,倒是个良配。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轨迹,真好!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苏迎雪最近却有些难受了,因为沈昱就快要回大苑国了,十年的质子期限已到,他要回家了。   两人现在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骤然一分开,怕是谁都会有些不习惯。   但没办法,沈昱想给苏迎雪最好的,而苏迎雪也做不到什么都不管、不懂事地耍自己的小性子。于是,两人只得暂时分别。   送去十年的皇子即将归来,大苑举国欢庆,誓要给“功臣”一个难忘的见面仪式。 第118章   一对龙凤胎弟妹   就在一行人出城的那一天,沈昱坐在马背上,突然转头望着牧朝的城墙,温柔一笑,而这倒让前来接他的使臣有些不解了,也急忙扭头看去,却只见城墙上正站了一位穿着红衣的妙龄女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起这两位的关系。   沈昱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只是继续笑了笑,紧接着一把拉住马背上的缰绳,纵马离去,留给苏迎雪一个很是潇洒的背影。   站在城墙上,苏迎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突然轻声问道:“你说,他会回来吗?”   而面对这个问题,站在一旁的丫鬟却有些纠结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毕竟她从没有想到自家小姐和沈质子会是这种关系,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苏迎雪压根没指望她能说些什么,只笑着说道:“我觉得他会的,一定会的。”   丫鬟深知自己不该拂了主子的兴致,可就在她刚想说些什么时,护卫却小跑了上来,先是对着苏迎雪恭敬地行了个礼,接着开口说道:“小姐,大人请您回府一趟。”   瞒不住的,苏迎雪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坚持来送沈昱一趟,因为她根本没想瞒着,干爹他们总归都是要知道的。   现在知道了,也挺好。   虽然牧朝距离大苑国有些远,但一行人骑马、日夜兼程没几日便也到了家。   大苑的百姓听说自小便被送去牧朝当质子的大皇子回来了,全都自发地来到城门外迎接,就连沈清珏这个皇帝也是亲自站在城墙上候着,只等这位牧朝的“英雄”回归。   东方晓则是在皇宫中等着,她想立刻就见到自己的儿子,等得不免太着急了些,时不时就要起身去问问一旁的太监和宫女。   此刻的她再也不是端庄淑雅的皇后娘娘,只是一位迫切想看到孩子的普通母亲。   见她这样,坐在她身侧的沈婧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颇有些嫌弃地说道:“母后,皇兄总不能飞回来吧?您再急也没用,先把心静下来,别太激动了。”   “你不懂……快快快,婧知,你再看看母后今日的妆发,没什么不妥吧?”   沈婧知走上前,用自己的小肉手一把按住东方晓央,将人拽回了位置上,又板着一张小脸,很是严肃地说道:“你,说的就是你,快去看看皇兄现在走到哪里了,要是他再不回来,母后就要疯掉了。”   太监领了命令,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就在沈昱离开大苑国不久,东方晓央便为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弟妹,而再次当爹的沈清珏也很是欢喜,当即便给才出生的两个小娃娃赐名“沈璟”和“沈婧知”。   小皇子-沈璟的性子从小老成,倒跟沈昱那时候有些相像,而小公主-沈婧知则较为开朗,自小便被人宠着,不免娇纵了些。   在两个孩子出生之后,东方晓央和沈清珏担心他们会与沈昱的关系生疏。   毕竟三人从没见过、除了血缘就没有任何的交集了,便经常在两个小娃娃的耳边提起沈昱。   所以两个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还有个皇兄,心中对这个皇兄不免也有些好奇了。   皇宫中此刻满是焦急,翘首以盼故人归来,而城墙上当然也不例外。   沈清珏正带着沈璟在城墙上静静地等待,心中满是期待与欢喜,他看向远方,笑着说道:“璟儿,我与你皇兄也十年未见,不知道他现在变成如何了,当初他走得时候比你现在还小一些,一晃都长大了。”   他的语气中不免都是感慨,而沈璟则是看着自发站在城门两侧等候的百姓,默默地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   这位皇兄,还真得民心啊!沈璟心想。 第119章   沈昱回家   而等沈昱到了城门外,看着站在两侧的百姓们,心中不免暖暖的,就好像自己这十年的时光并没有白白浪费一样,他的国家、他的亲人们都还记得他,这让他很是感动。   拉住缰绳,沈昱抬起头,对着城墙上的沈清珏高声喊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等他话音刚落,街边的百姓们、守城的将士们、还有各个朝中的官员们皆跪了下来,齐声喊道:“恭迎大皇子回宫。”   十八岁的少年扯着马背上的缰绳,望着周围的一切,畅快大笑,看起来潇洒极了。   沈璟总觉得这样的沈昱很是耀眼,就好像他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光芒似地,自己比不上这般的他,也许他生来就该是王者。   想到这儿,城墙上的沈璟暗暗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心底不免有些异样的情绪。   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沈清珏并没有发现沈璟的奇怪之处,倒是让感官敏锐的沈昱察觉到不妥的地方,他向着城墙上看去,却发现了一个比城墙高不了多少的冷脸小娃娃,而这小娃娃正板着脸,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这人大概就是他的皇弟了吧?   沈昱猜测,他紧紧地拽着马背上的缰绳,有些疑惑地看着沈璟,心想这孩子年纪尚小,但为何半点活力都无呢?   而他打量的目光不一会儿便被沈璟发现了,后者立刻有些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昱也不知该自己怎么做,只得对他微微一笑,倒算是问好了。   虽然沈璟是他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但两人终究是错过了近乎十年的时光,所以彼此间感情不深,倒是略显一些生疏。   因为大苑国有法规:城内不允许骑马,所以沈昱便下了马,坐上了回宫的轿辇。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也是沈璟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这个自己素未谋面过的皇兄。   思量再三,沈昱还是准备打破现有的沉默氛围,开口缓缓说道:“你就是璟儿吧?父皇和母后曾在信中提到过你和婧知,今日我们倒是终于能相见了。”   而在他说完后,沈璟连忙俯下了身,对着沈昱恭敬地做了个揖礼,之后这才慢慢起身,轻声答道:“我在此恭迎皇兄回宫。”   好家伙,这个冷脸的孩子不仅看起来像个小老头,就连性子也是够古板的了。   想到这儿,沈昱也没多说什么,只轻笑了笑,继续说道:“皇弟,你多礼了,我们本是一家人,何须在乎这等礼节呢?”   而这次,沈璟没有答话,毕竟他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幸好时间没有让他多纠结。   不一会儿,两人就回了皇宫,之后沈昱更是被人带着直奔皇后娘娘的寝宫。   孩子走得时候才八岁,还是个小娃娃,脸上写满稚嫩与青涩,不过是一眨眼,他都已经十八岁了,时光啊时光,走得可真快!   而眼下的东方晓央可没空去感慨,一听说沈昱就快要回到皇宫了,她急忙低下头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妆发,又过了好一会儿,沈昱终于到家了,她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已经都比自己高的沈昱,美目微红,还有些晶莹湿润,她哽咽地答道:“好,回来了就好,我的儿,你回来了就行。”   看见母后哭了,沈昱的心中也有些动容,可正当他想开口来安慰安慰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脆且娇气的女声。   只听那人问道:“你就是大皇兄吗?”   沈昱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个穿着淡粉色散花百褶裙的女娃娃,立马就意识到她正是“沈婧知”,轻轻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对,我就是你的大皇兄。”   沈璟和沈婧知本是一对龙凤胎,可不知为何,模样却并不相像,沈昱觉得好奇了。 第120章   沈璟的心结   “大皇兄好,欢迎大皇兄回家,我叫沈婧知,是你的嫡亲皇妹,虽然我们以前从未见过,但我早就听过皇兄的大名,心中对你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奔流不绝……”   眼看沈婧知还要继续说着,倒让东方晓央看不下去了,于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昱儿,婧知的性子只是太过于跳脱了些,并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还希望你不要太介意了。”   试问哪家的公主不是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偏偏她家的是个“皮猴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仗着有人宠,无法无天的。   东方晓央有些担心,她怕沈昱不喜,为人爹娘的,还是想要几个孩子和谐相处的。   而面对她的希冀,沈昱则是什么都没说,只微微俯下了身,摸了摸沈婧知的发顶,轻笑着说道:“还请母后放心,我并不会多想,反倒是觉得皇妹的性子好极了。”   说完,他便站直了身子,继续柔声说道:“这么些年过去,劳烦母后挂心了。”   只这一句话,倒叫东方晓央红了眼眶,她尽力平复着情绪,有些哽咽地说道:“不劳烦,本就是我们对不起你,害你受了这么些年的苦,昱儿,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她已经尽力不让自己哭了,可眼泪还是无法控制地落下,让人觉得怪丢脸的。   沈昱又安慰了她几句,东方晓央的心情渐渐地好了一些,而沈婧知明显是很喜欢这个皇兄,一直缠在他身侧,笑得开心极了。   而这一幕让刚刚进来的沈璟看到了,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他跟沈婧知是龙凤胎,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为什么就没见她对自己笑得这么灿烂过呢?   沈璟现在的心情有些奇怪,他原本是盼着这位自小为质子的皇兄回来的,可在皇兄回来后,他又有了一种被夺去所有的感觉。   而且他的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强烈,就像是钻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出不来了。   没法正常面对这个皇兄,虽然沈璟心中深知皇兄何其无辜,可还是不免多想了一些。   沈昱自小便是个神童,天赋异禀,深得众人的夸赞,身为他同父同母的皇弟,沈璟自小就免不得被拿来与沈昱作比较。   其实他已经很努力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拼了命,可还是处处比不上皇兄。   “唉,要是大皇子在,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虽然二皇子资质尚佳,但终归还是比不上大皇子的。”   ……   从小到大,这是他听过最多的话,他比不上皇兄,怎么着也比不上的,想到这儿,沈璟的心思不免有些低落了,他微微垂下头,不愿意再去看那三人。   虽说沈昱八岁就到牧朝当质子,但在过去的十年中,父皇和母后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他;   而沈婧知是三人中唯一的女娃娃,年纪还是最小的,因此也得了父皇和母后不少的关注,只有沈璟较为特殊,父皇待他极其严格,甚至不允许母后对他好,生怕“慈母多败儿”,只因为他是牧朝的新希望。   可有谁知道,当这所谓的“新希望”有多难,尚且九岁的他日日跟在父皇身边,学习家国大事,还有各种功课,简直就是折磨。   而沈璟所经历的痛苦,沈昱都知道,因为八岁以前的他也在过着这种日子。   虽然内心深处对这个弟弟仍旧有些愧疚,但沈昱绝不打算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弥补,他可以尽力辅佐沈璟。   但绝不可能再次登上皇位了,因为他只想自己的小姑娘能活得更开心些、自由些。 第121章   谈心   就在沈昱回来休养了几日之后,当即便向沈清珏和东方晓央提出“求娶苏迎雪”的要求,这其中不乏有些小心机,他在利用这两人对自己十年来的愧疚,这些愧疚能迫使他们尽力满足自己所有的要求。   他得抓紧,毕竟愧疚这东西终归会被时间磨平的,到时候想要娶她不免更难一些。   沈昱不止提出了“迎娶苏迎雪”的要求,甚至坦言将来还会陪她住在牧朝,而这种种都在表明一件事:他已经主动放弃皇位了。   这倒让沈清珏陷入了纠结当中,虽然沈璟的资质不错,但终归还是比不上沈昱。   况且他也暗中派了人去培养沈昱,又怎知这个儿子有没有彻底废掉呢?   对于身份定位,沈清珏一直分得很清楚,他先是牧朝的皇,然后是东方晓央的夫君,再然后才是这三个孩子的父亲。   由于牧朝在他的手中曾经历过一次战败,差点被灭整国,所以在挑选继承人上,他不得不慎重些,一定要是两兄弟当中能力最好的、最能带领牧朝重归繁荣的。   本想自己再撑几年退位,趁这段时间还能好好考察一下两个儿子,到底谁更适合。   可他万万没想到,沈昱居然会为了一个姑娘而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这般的不理智,也着实不太适合成为牧朝的新皇。   于是想了再三,沈清珏还是同意了,既然这种日子是他想要的,就随他去吧!   眼看几人都同意了,沈昱倒是开心坏了,开始着手准备起了聘礼,他与苏迎雪活了两世,终于修成正果,理应要大办一番。   东方晓央有些不舍,明明沈昱才刚刚回来,她还想好好地弥补一下过去十年丢失的母子情。   可同时,她心里也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多弥补也无用。也罢,只要这孩子能过得幸福就好。   而沈婧知更加不会反对了,毕竟大皇兄生得好看,还会陪着她玩,所以自己是一定要站在大皇兄这一侧的。   一家人中,也只有沈璟一人不理解沈昱的做法了,他日日想着这件事,可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姑娘而放着皇位不要的?难道皇兄真是傻了吗?   因为实在是想得太过难受了,沈璟犹豫再三,还是来到了沈昱的寝宫。   他到的时候,沈昱正在书房中作画,身子微低,稍稍伏在书案上,模样很是认真,甚至带了一种他怎么也看不懂的虔诚。   静静等了一会儿,眼前的人却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沈璟有些不自在了,他故作老成地咳了咳嗓子,他还是不搭理自己,最后没办法了,沈璟只得开口喊道:“皇兄……”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昱仍旧没有抬头,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仍旧专注在那幅画上。   沈昱的态度稍冷,明摆着就是不想搭理自己,这倒让沈璟有些无措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无视他的。   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沈璟索性就站在了原地,安静地等着沈昱画完。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昱终于画完了,他轻轻放下笔,又对着画像小心翼翼地吹了些气,之后便呆呆地望着这张画像,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容,精致的眸子中满是笑意。   沈璟有些好奇,他小步走近,终于看到了那画上的内容,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这姑娘手中还提了个花灯,笑得很是俏皮。   “这就是皇嫂吗?”他小声问道。   沈昱点了点头,柔声答道:“对,这就是你和婧知的皇嫂,那日上元节,我与她出去一同游玩,她穿了件红色衣裙,娇靥晕晕如花心照捻,很是漂亮。”   想起了甜蜜的往事,沈昱的眉眼越发地柔和,他望着画中的女子,只恨不得下一刻便飞到她身边去,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沈璟看着画中的女子,她很漂亮,可这世上从不缺漂亮的人啊!   于是他疑惑地问道:“皇兄,值得吗?”   “当然值得,能一直守着自己心爱之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说完,他又缓缓地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沈璟的肩膀,笑着说道:“沈璟,我为牧朝放弃十年的时光,倒是苦了你以后要为牧朝多多烦心,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沈璟抬起头,郑重地答道:“皇兄,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你很得民心的。”   沈昱轻摇了摇头,又无奈地笑了笑,便继续上前看着自己刚刚所作的画像,悠悠说道:“也许吧,可我当不了皇帝,不仅仅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就允许我自私一次吧,就这一次。”   沈璟只安静地站着,许久过去,他才沙哑地答道:“好,皇兄。” 第122章   大婚   沈昱下定了决心,这一世的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就是独独不能没有苏迎雪,没有她,自己是会疯掉的,那比死了还要难受。   于是在得到双亲的允许之后,沈昱当即便派遣使臣向牧朝送去了丰厚的聘礼,以此来恳求牧皇能给自己和苏迎雪赐婚,彰显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而面对他的要求,李泰却犯了难,因为沈昱不来求娶公主,偏偏点名要了苏迎雪,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可这两人要不是呢?凭着李素守那个性子,要让他知道自己擅作主张,直接就把他那个视为眼珠子一般疼爱的宝贝闺女许给了昔日的质子沈昱,怕不是要来大闹一场了。   出于种种顾虑,李泰暂且没有同意,而他也预想的不错,李素守确实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他觉得两家相隔甚远,很是不便。   可他不同意也没用,苏迎雪存了只嫁给沈昱一人的决心,再加上沈昱对天许下的誓言和保证,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不管如何,苏迎雪自己喜欢最为重要。   婚期定下来了,在沈昱弱冠之年,主要是两家人舍不得苏迎雪,还想多留她几年。   距离他弱冠,还只剩下两年的时间,沈昱很是迫切地盼着那天的到来,因着他先前答应了要陪着苏迎雪住在牧朝。   所以便先在城内找了块风水宝地,打算建一座宅子来,这地方离两家都不算太远,可也不是很近,以后还能方便走动,却也不会叫人打扰了他们以后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耗费了两年的时光,这一场盛大的婚宴终于到来了。   两人成亲的那一天,苏迎雪是在九千岁府出嫁的,由表哥-林宴温背着她出府,坐到了花轿上,之后轿子一路颠簸,她又到了喜房,跨过火盆,吃了半生不熟的饺子……经历过许多个环节,最终坐在了喜床上。   暗自抚了抚喜服的袖角,很是柔顺的布料,苏迎雪的心中也有些紧张了。   她虽然曾经成亲过一次,可骨子里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一想起昨夜,干娘和舅母给她看的那些避火图,心中便慌慌的。   她仔细摩挲了一下手腕,感受着自己细腻的肌肤,松了一口气,这次没有长红疹。   上一世,她与李恣成亲当晚突然起了红疹,坑坑洼洼的,粗糙不堪,就跟癞蛤蟆的皮一样,她自己见了都会嫌弃得要命,更别提李恣这个人了。   但幸好,这次还没长,老天保佑,她万万不想自己再去惹了沈昱的嫌弃。   盖着精致的红盖头,苏迎雪坐在喜床上,静静地感受时间的流逝,内心突然又开始紧张起来,十指忍不住相交,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她安慰自己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苏迎雪被吓了一跳,她紧紧地扣住自己的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推门的正是沈昱,他把丫鬟、婆子全都赶到门外,缓缓走向身着喜服的苏迎雪。   拿起一旁的喜秤,轻轻地挑开红盖头,一张娇艳的小脸便显露出来,苏迎雪此刻的脸色有些泛红,那桃花粉的色泽正顺着脖颈往上蔓延,慢慢地浸满双耳,布满香腮,饱满的红唇也下意识地抿起,这让沈昱感觉很是诱人,不免有些许看呆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倒让苏迎雪觉得更加害羞了,于是她很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你别这样看我。”   她的话说完之后,沈昱果然收敛视线。   而这倒让苏迎雪突然有些挫败感了,心想:难道是她这妆不好看吗?   她想着心事,便试探性地抬起头看了沈昱几眼,可看过之后,又是连忙低了下去,她只觉得现在这气氛让人好生羞涩啊!   沈昱也并没多说些什么,只端来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苏迎雪,一杯留给自己。   “雪儿,这是合卺酒。”   苏迎雪点点头,有些发抖地喝完了这杯酒,思绪突然开始混乱起来,她呆呆地坐在床边,也不知下一步又该做些什么。   沈昱将两只酒杯放到了桌上,便又走回去、俯身替苏迎雪拆起了头面和发簪,他拆得很是细致,轻轻的、柔柔的,就像生怕会扯疼苏迎雪似地。   在拆完之后,苏迎雪的满头青丝披散在肩,更显得她小脸精致,还带了些纯真。   这是他肖想了两世的小姑娘,眼下终于成了自己的新娘,沈昱的内心早就激动不已,满腔的情思再也无法克制,他低下头,吻了吻苏迎雪的脖颈。   气息喷在颈部,有些痒痒的,苏迎雪还不太习惯这种亲密,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但沈昱怎么能叫她真的躲开呢?立刻伸出了手,一只拥着苏迎雪的背部,另一只则是慢慢地与她十指相合,态度有些强硬,满满都带了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迎雪有些害怕,嗓子止不住地在发颤,开口喊道:“沈昱,先别这样……”   她的拒绝让沈昱有些难受,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馨香,沈昱停下了动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雪儿,我今日又看见表哥家的臻儿了,一个雪白雪白的奶团子,倒是怪可爱的。”   臻儿,苏迎雪知道,是林宴温的儿子,年纪尚小,颇为聪慧与活泼,很可爱。   想起那个孩子,苏迎雪有些走神了,沈昱趁机将手缓缓地抚上她的腰带,柔声说道:“我也想要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像你还是像我,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就好。”   苏迎雪的脸立刻羞红,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答道:“好,但你轻些,我害怕。”   回答她的是铺天盖地的吻,迎面而来。   红烛正在燃着,映得屋内一片暖红。不一会儿,甜蜜的声音传来,倒让半空的月亮都开始羞红了脸……   苏迎雪觉得自己约莫快要疯了,沈昱就要把她折磨疯了,她像是身处在一片小舟之上,浮在茫茫的大海中间,忽上忽下的,这种感觉真真是难受极了。   不久后,嗓子有些哑了,她试着去推沈昱,却被这人给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昱突然又凑近她耳边,细细吻着她小巧的耳垂,呢喃道:“梳子呢?雪儿,我送你的梳子呢?”   苏迎雪却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好半天才答出一句:“没有,我没有。”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眼皮子很重,她要睡觉了,实在是太困了。   而听到她的回答之后,沈昱轻笑了笑,柔声说道:“怕是早让你丢了吧!该罚的。”   他望着苏迎雪已经变成一片潮红的小脸,又低下头轻轻吻掉她眼尾沁出的泪水,略带些固执地说道:“我的,你是我的。”   这夜,还很长…… 第123章   让他忙起来   成亲前的沈昱,俊美无俦,好一个翩翩贵公子,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人;   而成亲后的沈昱却成了“粘人精”,整日里游手好闲,天天只想着拉她做那档子事……   对此,苏迎雪实在是苦不堪言,她好想拒绝,可无奈这人太会了,每每总能让她软成一滩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怕自己迟早有一天死在床上,便求着表哥帮沈昱找了个闲职。   而沈昱虽然不太情愿,但碍于苏迎雪的态度很强硬,便也就每日晃悠悠地跑去牧朝的皇宫内抄书了。是的,他现如今的工作就只是整理、抄录古籍。   于他而言,这工作确实有些屈才了。   想当初,沈昱也是个登上皇位、一举打下牧朝的帝王,现在却过上了此等碌碌无为的生活,又归为了平庸。   这让苏迎雪免有些内疚了,可每等她想跟沈昱好好地谈一谈时,两人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地滚到床上,她明明不想做这些事的。   但当看着这人因为染上情欲而略微有些潮红的眼睛,又听着他尽力克制住的低沉喘气声,意识总是无法清醒了。   沈昱从小习武,体力自然是不错,况且在面对苏迎雪、这个他心悦许久的姑娘时,以往所有的、一切的信念就此都崩塌了,只想要跟她一起,一直在一起。   而苏迎雪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撞出去了,只能下意识地紧紧搂住沈昱的臂膀,哽咽地说道:“不要了……”   姑娘家的嗓子有些发颤,却带着一股子娇媚,倒让沈昱越发地陷入,无可自拔了。   “雪儿,我的雪儿……”   他吻着苏迎雪的眉眼、嘴角,又亲上红唇,与她唇舌相缠,动作却越发地狠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场难熬的情事终于过去,苏迎雪活像只脱了水的鱼,身上到处都是黏糊糊的,嗓子也变得沙哑极了,很是难受,她已经丁点力气都无,只能任由沈昱将自己拥入怀中,细细地哄诱着。   “我知错了,雪儿,你要是醒了,千万别赶我去书房睡,好不好?”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苏迎雪多想给他一巴掌,可偏偏没力气,连翻个白眼都做不到,只能继续趴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沈昱自言自语好一会儿,这才让人抬了水,却跟往常一样,赶走了服侍的丫鬟们。   等到下人们都走了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苏迎雪抱了出来,放到浴桶内,亲自替她擦洗起来,时不时还要再来占她些便宜,一双眸子中满是笑意。   原先沈昱帮她清洗,苏迎雪还是有些羞耻的,可后来被折腾得实在是没了什么力气,也就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两人都清洗干净之后,沈昱又帮她穿好了寝衣,两人又躺回床上,相拥着入眠。   苏迎雪显然是累坏了,头刚沾上枕头便睡着了,沈昱见了有些心疼,暗自思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明明想好一定要克制些的,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这般想着,沈昱的心中有些懊悔,心想下回一定要忍住……想着想着,他也入眠。   翌日清晨,沈昱一早便起身穿好了官服,准备坐马车前往皇宫抄书,可在临走之前,他又逮着床上的苏迎雪一顿猛亲,吩咐了小厨房温着早膳、丫鬟们不要扰了夫人休息,这才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抄了不过半个时辰,沈昱便完成了今日的工作,转而放下了笔,开始思索起苏迎雪现在有没有醒、吃没吃早膳什么的。   想来想去,还是准备自己亲自回去看一眼。于是乎,他又慢悠悠地出了宫。   好巧不巧的是,他刚走了没一会儿便碰到已经是太子的李源,沈昱本想绕过这人径直离开的,可李源见了他明显很激动,一把拉住他,硬是要跟他一起喝茶谈心。   沈昱则是轻轻拂掉这人的手,淡淡地说道:“我要回家陪夫人,日后有时间再叙。”   说完,他就毫无留恋地走了,袖摆轻轻一挥,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看起来真是潇洒极了。   沈昱离开之后,李源还呆呆地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身后的太监突然焦急地催促道:“太子,皇上还在御书房等您共商国事呢!”   话音刚落,李源便反应过来了,开始急忙忙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脑海中却还是沈昱那副潇洒的模样,竟生了些羡慕之情。   李源很是羡慕沈昱,而那厢,苏迎雪却开始羡慕起了李源的太子妃-赵皎。   近来,宸阳公主办了个宴,只邀请了苏迎雪和赵皎来赴宴,因为都是些妇人家在,驸马爷也不好过多干预,只告诫宸阳切莫喝太多酒,便回了一趟书房。   这位驸马爷对宸阳很是不错,除了日常管得有些多之外,其余都是极好的。   宸阳被他管得有些烦,可偏偏自己的父皇和母后都向着他,也就只能乖乖听劝了,可也只是表面上听劝了,背地里仍旧不管。   这不,刚等他离开之后,宸阳便给自己灌了一大碗酒,直喊“痛快,馋死了”……   赵皎和苏迎雪见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便也就坐下来,一起吃糕、谈心,也算是个消遣了。   因为几人都有夫君,也不知是谁带了头,转而开始吐槽起来,宸阳怪闻子羡管她太多,赵皎怪身为太子的李源太忙没空陪她,而苏迎雪只怪沈昱是个“粘人精”。   她的责怪却让另外两个女人以为是炫耀,便又罚她喝了三杯酒。   苏迎雪心里苦,人人觉得她命好,都觉得有夫君的疼爱与陪伴是件大好事,她承认,这样的感觉确实不错,可也不能太过于疼爱了吧!毕竟那样是真会疼死人的。   也不知她到底喝了多少酒,沈昱来接她的时候,只闻到满身的酒气,心下不悦。   知道他生气了,苏迎雪便也不敢再作妖,只得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把自己抱回家,可等到了家,在见到床的那一刻,她突然开始胡乱踢起腿来,哭着说道:“我不要……”   眼看她哭了,沈昱还想安慰她,可苏迎雪却借着酒疯,硬生生地把沈昱的那一张俊脸挠出了一道血痕。   沈昱倒也没生气,很是耐心地哄着她入睡,却在暗自盘算起了这道痕应有的补偿。   他总不能白白挨了一下,是吧?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沈昱借着伤口的缘由,也不去皇宫内抄书了,日日待在府里陪着苏迎雪,虽说在情事上比以往克制了些,可苏迎雪还是觉得他太堕落了,而且还是自己害他这么堕落的,内心自责不已。   碰巧这时候又收到了沈璟给她写的书信,说是求她把皇兄带回去帮忙政事。   苏迎雪仔细想了想赵皎的话,觉得沈昱一忙,应该就没空经常缠着自己了,当下便决定带沈昱回到大苑国。   可怜的沈昱只过了几个月的闲散日子,便再次被迫回了大苑国。 第124章   要当娘了   沈昱本来只想当个混子的,就这样在苏迎雪的身边混一辈子,想想就很开心。   但苏迎雪好像不喜欢他这样,明明以前还说了只想找个“上门女婿”的,现在也不知是怎地了,突然开始喜欢有志气的男子了。   苏迎雪喜欢什么,沈昱就要努力去变成什么,也许有些人认为这样的他只会逐渐迷失自我。   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沈昱的自我是因为苏迎雪而存在的,没了苏迎雪,那才是没有了真正的自我。   就这样,最终,沈昱带着苏迎雪一起回到了大苑,留在沈璟的身边悉心教导他。   由于上一世的沈昱曾经当过皇帝,再加上本身的才能与天赋,做起这些事情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所以很快便收获了“小太子”-沈璟满满的敬佩之情,嘴上天天都挂着“我皇兄”、“皇兄说”之类的话,让人忍俊不禁。   如苏迎雪所愿,沈昱最近开始忙起来了,确实少了一些时间来闹她,倒让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心情好极了。   这日,东方晓央下旨传她进宫尝尝刚送来的贡柑,苏迎雪二话不说立刻就动了身。   不得不说,她这一世的运气非常不错,不仅嫁给了人中龙凤的沈昱,就连婆母和公公也待她极好,各类赏赐不断,知道她嘴馋,像是零嘴儿、点心水果样样都记着她。   苏迎雪进宫,沈婧知老远就出来接她,在见到她之后,一口一个“皇嫂”的,乖巧软软的样子快把苏迎雪给萌化了。   想想自己今年已经快十九岁了。眨眼间,跟沈昱成亲都快过了一年,要说这床上的事情也没少做,她也没喝避子汤什么的,身体极好,怎么就还不见有小宝宝呢?   想到这儿,苏迎雪不免有些惆怅,她是很喜欢小娃娃的,况且凭借沈昱和她的外貌,将来生出的孩子别提多好看了。   心情不好,连带着手里的贡柑都没那么甜了,她恹恹地放下手中的贡柑,胃口好似有些不佳。   东方晓央有些担心,便开口问她,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孩子的问题,顿时笑了出来。   等笑过之后,东方晓央才安慰道:“既然你和昱儿的身子没问题,那就是缘分未到,等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小娃娃了,我那时候盼着有个孩子,盼了快十年才有了昱儿,你的福气比我好,定然是不用着急的。”   她曾经遭受过这些非议,许多人背后里都在说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各种言语粗俗不堪,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逼死了。   幸好,沈清珏从未嫌弃她,她全都挺过来了,现在还有了昱儿、璟儿、婧知。   许是有了这层遭遇,东方晓央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催促、逼迫苏迎雪,只要她跟沈昱能一直幸福就好。   所以在两人成亲的这一年内,她从未问过孩子的事情,虽然内心很想当祖母,可还是不愿意给两人太多的压力。   在东方晓央的宽慰下,苏迎雪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吃了好多个贡柑,待在宫内,一边跟东方晓央谈心,一边等沈昱回家。   等忙完了一天的事,沈昱急忙忙地来接她,苏迎雪开心极了,立刻就站起了身。   但或许是坐久了,脑袋居然还有些晕乎乎,她的身形站不稳,往后倒了几步,幸好被沈昱给扶住了,这才没摔在地上。   拥着怀里的苏迎雪,沈昱眉头紧皱,轻声斥责道:“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的?这要是真摔了一跤,你这个娇气包还不得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而苏迎雪突然被他这么一凶,心里也有些不爽了,不过这次她忍住了怒气,没有发火,而是默默地站在沈昱身边,眼泪开始窝在眼眶里打转,一句话都不敢说,活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可怜兮兮的。   见她这副样子,东方晓央不免也有些心疼了,一巴掌拍在了沈昱的背上,大声斥责道:“凶什么凶,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不止是东方晓央替苏迎雪打抱不平,就连一向都格外喜欢沈昱的沈婧知也格外地不爽,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皇兄居然凶媳妇,小心皇嫂不要你了。”   苏迎雪被这两人护在身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谁叫沈昱刚刚凶她的,自有人会来替她主持公道。   见她这样,沈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件事是我错了,可我也是过于担心,毕竟雪儿现在有很大的可能性怀了孩子,所以我才心急了些。”   这话倒让在场的几个女人皆是愣住了;   苏迎雪是一团懵,她什么时候有身孕了?她怎么不知道啊!   东方晓央惊喜极了,立即就喊“太医”。   沈婧知有些好奇,她轻轻地将手搭在苏迎雪的腹部,张口问道:“真有小娃娃吗?”   而沈昱只笑笑不答话,直至太医来,仔仔细细地把了脉,确定苏迎雪已经有了一月余的身孕,众人这才敢相信。   一时间,喜上眉梢,东方晓央赐给了苏迎雪一堆补品,甚至要留她在宫内养胎。   但却被沈昱给婉言拒绝了,主要是怕苏迎雪会不自在。再者,他更想亲自照顾苏迎雪。   东方晓央不放心地拉着苏迎雪说了很多话,又留他们用了晚膳,直至天黑,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们离开了。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苏迎雪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有些呆呆地问道:“沈昱,我们真要有小娃娃了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他(她)来了。”   沈昱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盖在苏迎雪的小手上,笑着答道:“嗯,我们要有小娃娃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起了些坏心思,沈昱开始卖关子,话只说一半不说完了。   苏迎雪好奇得不行,拉着沈昱的袖角撒起娇来,眼看这人不为所动,悄悄坐直了些,抬头猛地亲了下沉昱的侧脸,笑眯眯地说道:“你就告诉奴家嘛,夫君,相公……”   “咳咳咳,那再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苏迎雪欣然答应,昂首就要亲他的侧脸,谁料沈昱突然转过头来,一口啄上了苏迎雪的红唇,细细撕咬起她的唇瓣来。   害怕她会疼,也没敢太用力,沈昱的动作很轻很轻,苏迎雪只觉得嘴上像是有小虫子在爬一样,痒痒的,麻麻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却也不算是陌生。   因为腹中有了小娃娃,苏迎雪知道沈昱是不敢动她的,便主动伸出手,一把揽住这人的脖子,红唇微张,露出小巧可爱的贝齿,颇有种“请君入瓮”的意味,沈昱平常最喜欢亲她这张唇,从里到外,简直是每一寸都不放过,每每都亲得苏迎雪生疼,为此很是恼怒,眼下自然不会放过捉弄他的机会。   又轻轻吻了吻苏迎雪的嘴角,沈昱离开了这张他爱极了的红唇,声音有些暗哑地说道:“小没良心的,惯会欺负我。”   紧接着,又凑近了她的耳边,继续说道:“我问了御医,等三月后就行了。”   这话可惹怒了苏迎雪,她一把推开沈昱,气呼呼地指着这人,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这种事还去问御医,我的脸都被你丢光光了,好气,你太过分了。”   面对苏迎雪,沈昱一向是个不要脸的,所以被骂也不恼怒,而是轻轻吻住了苏迎雪的指尖,仍旧是嬉皮笑脸的。   苏迎雪看着沈昱低头,细细亲吻她的指尖,眼睛中深情一片,样子竟有些魅惑。   被他看得不自在了,苏迎雪的脸立刻红了,她一把收回了手,轻声斥责道:“你干什么,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不生气了。”   沈昱轻笑了笑,抚摸着苏迎雪的腹部,柔声说道:“因为你的葵水迟了几日,我便猜你有了身孕,可又不敢确定,直至最近见它迟迟未来,这才敢确定的。”   这话倒让苏迎雪更加害羞了,她连忙往后躲了躲,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能天天盯着这上面看啊?”   她躲,沈昱便往前移,笑着说道:“只要是与你有关,我都想关心,这不行吗?”   话说完,苏迎雪便被沈昱再度搂进怀里,这次她没有躲,乖巧地待在沈昱怀里,笑得很是甜蜜,沈昱亦然,心中胜似蜜糖。 第125章   大结局   苏迎雪与沈昱皆活了两世,可这却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二人自然都小心不已。   不得不说,苏迎雪怀胎十月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沈昱不敢闹她,就像是没了脾气一般,天天都顺着她来。   而且她还没害喜,除了肚子越来越大,其余任何的不良反应都没有,舒坦极了。   就这样度过了一整个孕期,在要生产的那一天,感受着以前从未体验过的腹痛,苏迎雪眉头紧皱,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向来是个娇气的,沈昱也时不时地喊她“娇气包”。可在此刻,她坚强极了,就算疼得一直在倒吸冷气,她也没有无理取闹、哭天喊地。   因为她觉得这些疼痛就是要成为一个好娘亲的第一关,一定要挺过去的。   羊水破了,却还没到要用力的时候,苏迎雪只得多做几次深呼吸,省下一些力气。   很难受,下身就像撕裂一般地在疼,以至于最后她实在是疼得不行了,泪水下意识地流出,只得紧紧咬住下唇来缓解疼痛。   她没有喊出来,只敢小声地呜咽着,因为害怕屋外的沈昱会担心她。   可苏迎雪越不出声,沈昱便越发地不安,他真的害怕极了,毕竟这可是他盼了两世的小姑娘,要真为了一个孩子而出什么事,又该怎么办?   再也站不下去了,沈昱突然走到屋门前,犹豫再三,还是想要推门而入。   却被一旁的东方晓央给拉住了胳膊,大声斥责道:“你想作甚?给我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雪儿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你莫想进去打扰她。”   东方晓央拦住了沈昱,倒不是碍于礼法,而是因为苏迎雪早在进去之前前便恳求她到时候务必要拦住沈昱,同样都是女人,东方晓央懂苏迎雪的顾虑,一口答应了下来,所以这次她是怎么也不能放沈昱进去。   沈昱的手固执地搭在门上,开口恳求道:“母后,儿臣实在是担心她,您就让儿臣进去看一眼,求您了。”   此刻,他的眼中带了些许的希冀与渴望,还泛着微红,就像是在强忍什么似地。   他长这么大,东方晓央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情,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固执地独自舔舐伤口,让人觉得可怜兮兮。   可就算他再多么可怜,自己还是不能放他进去,东方晓央轻摇了摇头,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答道:“不行的,昱儿,你想进去也要去问问,看雪儿同意才对。”   屋内的苏迎雪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招来了一旁的丫鬟,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便把她赶去跟沈昱传话。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已经累坏了,额上沁满了泪水,渐渐地滑下,整个人大口喘着粗气,仿若虚脱了一般,太疼了一些,再也忍不住了,她发出无法控制的“啊……”声,倒让屋外人的心立刻都揪了起来。   丫鬟把苏迎雪的话传给了沈昱,原话是:“望君放心,我一定会陪你一辈子的。”   而沈昱听完这句话之后,不过是顷刻间而已,眼眶立刻就红了,他将头轻轻靠在门上,呢喃道:“好,我是信你的。”   苏迎雪这是头胎,用的时间自然是久了些,倒让屋外的九千岁一家和林崇文一家都开始担心不已,毕竟这时间拖得越长,大人和小娃娃便越发地危险。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在不远处的牧朝皇宫内,沈婧知才偷溜了出来,转而拐进以前太后祖母设置的佛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开始絮絮念叨起来,恳求佛祖、菩萨、各类神仙保佑她皇嫂能母子平安。   好巧不巧的是,她的话全被柱子后的一个白衣少年郎听见了,那少年郎不由得嗤笑一声,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母子?就不能是母女平安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倒把沈婧知给吓了一跳,连忙朝柱子之后望去,发现是个比自己大不了的小娃娃之后,只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转而继续向佛堂内的各路神仙请求起来,求求了,是男是女都行,平安就好。   眼见她并不搭理自己,少年郎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接跟着跪在沈婧知身边,笑着说道:“我跟你一块求,你理理我。”   ……   这么多人的关心化作力量,苏迎雪在夜晚降临之际终于成功生下一个男婴,她过了第一关了,这是苏迎雪昏前最后一个想法。   ……   沈清珏给两人的孩子赐了名,叫沈凌肆,说是想让他以后能活得更肆意一些,只因为他爹的前半生并不肆意,这算是沈清珏内心深处的一大遗憾。   总而言之,他们当爹娘了,是个男娃娃,名叫沈凌肆,软萌可爱的,天生聪慧,很招人喜欢,举国上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苏迎雪怀胎十月,沈昱便“素”了十月,是以等她一出月子之后,就被沈昱硬拉着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折腾了一整夜未睡,直至天有些蒙蒙亮,沈昱才肯放过她。   这一觉睡得有些长,等她醒后,已然是天黑了,苏迎雪坐在床上,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腰,心想:这夜夜笙歌还是不行,等哪天她一定要跟沈昱好好谈谈,以后稍微克制一下,否则她真就要死在床上了。   可惜,谈判失效,她还是被沈昱压在床上一整夜,而且还是各类姿势换着花样来,甚至最后沈昱直接把“避火图”举到了她的眼前,笑眯眯地问她喜欢哪个姿势。   “喜欢你离我点远……”苏迎雪很是抗拒地说道。   沈昱也没生气,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指着避火图上的一页画,自言自语道:“那就这个吧!”   说完,便堵上了苏迎雪红唇,黑夜中只剩下剧烈摇动的木床“咯吱咯吱”声,以及女人那混杂在甜蜜中的呜咽声。   ……   两人房事很勤,可苏迎雪却再没有过身孕,眼瞅着沈凌肆都三岁了,这让她着急不已,女儿、女儿,想要个闺女,好想的。   出于对闺女的渴望,苏迎雪心中也不嫌弃沈昱花样多了,而是选择了去配合他。   有句话: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而在她家,却是恰恰相反,苏迎雪为了闺女一直努力配合沈昱,身体却越发地虚弱起来,御医说这是“房事太勤的后果”。   于是乎,沈昱心虚了,而苏迎雪则是趁机哭诉了一把,最后成功把沈昱说服,等她身体一好,两人再度开始了“造娃计划”。   沈昱原先怕她受苦,便主动去喝了药,眼下药一停,没几个月,苏迎雪便有喜了。   老天保佑,一定要是个闺女,一儿一女凑好字,她可是跟沈昱发誓了,生完这个绝对不会再生了啊!   老天保佑……苏迎雪内心疯狂恳求,她想要个闺女,不是说儿子不好,而是说有儿子和闺女两个更好。   但是,还请放心,无论最后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孩子,她将给予孩子们充足的爱。   苏迎雪的运气不错,十月之后,果然得了一个女娃娃,这下子好了,一儿一女凑齐好字,今后生活自然是甜甜蜜蜜的。   真好,她得了一世重生,嫁给了沈昱,有了两个孩子,真好啊!   几年过后,苏迎雪坐在院内的秋千架上,望着不远处两个嬉笑玩耍的孩童,一双眸子中满是柔意,她转过头,望着身后那个推秋千架的英俊男人,轻声说道:“真好……”   沈昱啄了一口她的红唇,附和道:“是啊,真好,有你在我身边,便是极好。”   未来,等着他们的,将会是一生的携手,共白头,共赴生死之约,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只盼下一世,下下一世……皆是你…… 第126章   番外(一)   “老板,老板,快出来,楼外来人了……”   醉娆正在屋内拨弄算盘,却被玉衡的叫喊声扰了思绪,很是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一把合上账本,转而眯起眼来小憩。   而玉衡却是个没眼色的,眼看醉娆一直不从屋内出来,他索性直接小跑过去、推门而入,有些惊慌地说道:“老板,您快起来,楼外来人了。”   醉娆漫不经心地答道:“真来客人了就让楼里的小倌去伺候,喊我做甚?”   听到这话之后,玉衡猛地摇了摇头,急忙说道:“老板,这次来的可不是客人,而是来卖身的,付玉哥喊你快出去看看。”   “卖身?那我得出去好好看看,碰巧最近楼里缺新人,总不能叫主顾腻了才对。”   话刚说完,醉娆便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裙上的皱痕,快步走了出去,只因为内心实在是对这位主动“卖身”的男子很是好奇。   “清风楼”的小倌们大多都是原主娘还在的时候买下回来的,其中最小的都快三十岁了,他们命不好,没摊上她来当老板,只能把一辈子都烂在这楼里了。   至于玉衡,却是不同的,他是楼里男子捡回来的弃婴,醉娆从没让他接过客,也没让他去权贵面前露过脸,就怕最后麻烦大了不好解决。   因为他跟付玉这几人不同,付玉他们再也离不了这座楼的,他却是能走的。   醉娆受了良好的二十一世纪的教育,所以内心很不喜欢去做“拉皮条”的生意,可无奈的是她不能不做,因为她要是不做了,付玉和剩下的几人都没了可活的法子。   原主娘是个败家的,不仅没赚钱,还让“清风楼”欠了外债,为了生计,醉娆只得继承了这个狗屁的祖业。   但她想好了,等把债还清,攒够了钱,就把“清风楼”给解散了,给玉衡好好娶个媳妇,买个店铺之类的做生意,再给付玉他们买座宅子养老。   至于她,就可以去浪迹天涯,看看古代的大好河山,毕竟穿越也是难得一遇的奇事,总归不能浪费了才对。   如若那个要“卖身”的男子实在是遇了难处,让她收留一下也不是不行,可以让那人跟着玉衡一起弹琴、唱曲儿,等到攒够了钱,分他一份,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伐,醉娆飞快下了楼,一把拍在了付玉的肩膀上,笑着问道:“人呢?不是说有个要卖身的吗?”   付玉指了指不远处正坐着喝茶的男子。   醉娆立刻好奇地张望过去,只通过一个背部便能看出这应该是一个俊朗的男子,肩宽腰窄的,坐得笔直,而且还不驼背,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眼前的这一张脸,醉娆竟然也有些害羞了。   这人一身月白色锦衫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如玉树芝兰,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好似诗画一般。   望着眼前的他,醉娆愣了许久,突然呆呆地说道:“帅哥,你喜欢浪迹天涯吗?”   这位帅哥并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醉娆误以为他不喜欢浪迹天涯,心下有些懊悔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唐突了,只得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轻声说道:“听说你来卖身啊,可是家里出什么难处了,要不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帮帮你的。”   汪宗蕴犹豫再三,吐出二字:“缺钱……”   钱啊,她也缺来着,不过没关系,帅哥肯定比她更缺,如果帅哥愿意,她能贡献出自己这么些年的小金库,然后再坚持一下“拉皮条”的生意,但是给玉衡娶媳妇、买店铺,给付玉他们养老的钱是不能动的。   汪宗蕴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最后得了一盒子的钱拿去解急,甚至都不用继续去“卖身”了,但这可不行,他原本就是冲着醉娆来的,不留下就不好玩了。   而醉娆也是看上这人的脸了,想着如果能把他留下来的话,等到以后彼此的接触一多,爱情的小火苗这不就会来了么!   于是乎,两人的心思不谋而合。最后,汪宗蕴便留在了“清风楼”内,而且他绝对是这座楼里最闲的“小倌”,天天只需要坐在老板房里,任由她看着自己傻笑便足够了。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总归要有些特殊的,醉娆舍不得他出去唱曲儿,只想日日都看着他,光看着他自己的心情就会很好。   而醉娆的这种态度让汪宗蕴有些生气,他以为对方只把自己当“玩物”,甚至觉得醉娆对楼里的每个小倌都这么好,于是也没给这位大名鼎鼎的“清风楼”老板几个好脸色。   偏偏醉娆没觉得不妥,她只当汪宗蕴太内敛了些,既然这样,那自己就更要主动,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一定可以的。   于是乎,她更加费心费力地去追汪宗蕴了,而这一切让楼里的其他几个小倌是既开心又生气,他们开心的是老板这次终于动了春心,生气的是那个汪宗蕴不知好歹,都沦落到小倌楼了居然还搁这儿拿乔呢!   他们不舍得看自家老板一直这么卑微,于是几个一拍即合,那就直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吧,等到事成之后,汪宗蕴不想娶他们老板那可是不行的。   这儿是小倌楼,最不缺那种有情调的东西,是以他们在今日送给老板的晚膳里下了不少“好东西”,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忍住。   醉娆对汪宗蕴一见钟情,每日都请他跟自己一同用膳,因为只要看着他那一张脸,自己便又能多吃下两碗大米饭,还需愁什么饭菜难吃、胃口不好的?   这日,醉娆照常跟汪宗蕴一块儿用膳,她倒是心大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可汪宗蕴却不是,照他的经验来看,这饭菜先前被人搅拌过,那一定是偷偷下了什么东西。   但肯定不会是致命的,毕竟除了自己,醉娆也会吃这些饭菜,那些小倌怎么着也不会想害死自己的衣食父母。   但就算不致命,汪宗蕴也不想去尝尝,便借自己的胃口不好拒绝用膳。   醉娆劝了几句,见他还是不肯吃,也就随他去了,刚刚好,他不吃的话,自己还能多吃点,虽然有些喜欢他,但干饭这件事还是得暂居排第一的。   可等醉娆吃着吃着,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异样感传来,醉娆只得先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努力克服身上的异样。   原来是这种东西啊,汪宗蕴心下有了计量,转而起身去推门,果不其然,这门从外被人锁上了。不得不说,这几个小倌还真会玩,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汪宗蕴轻笑了笑,刚准备回去用内力帮醉娆解除药性时,突然被人整个抱住了腰身,仔细一看,正是醉娆。   原先是想帮她的,可看着这般的她,突然间,汪宗蕴改了主意。   他缓缓低下头,凑近醉娆的耳边,轻声问道:“想不想我来帮你?想就说出来,好不好?”   而醉娆眼下已经没了清醒的意识,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半句话都答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她,汪宗蕴的眼神越发深邃了,最终他无奈地轻笑了笑,柔声说道:“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都只能有我了,要是不听话,你的这条命我可就拿走了。”   手指一点点地划过醉娆的脖子,感觉很脆弱,轻轻一掐,她便会死了。   但只要她乖乖的,乖乖的陪在自己身边,那就好了,她绝对不会死的,谁也别妄想伤害她。   汪宗蕴的呼吸声越发粗重。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索性将这人拦腰抱起,拯救了她,也拯救了自己。   他一开始对醉娆是不抱期望的,毕竟这人太会玩了,也太会勾搭人了。   但那都是遇到自己之前,汪宗蕴不想去过多计较了,只要往后她乖乖听话就好了。   但令他惊喜万分的是醉娆居然还是处子之身,这让他内心深处起了些怜惜的心思。   ……   在这之后,两人算是在一起了,汪宗蕴说要娶她,醉娆却是还有些犹豫,想她跟汪宗蕴才认识数月,本来就是只看中了脸,人品什么的还没深入了解,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来成亲呢?于是,她想先来段磨合期。   结果令人没想到的是,没多久过后,她居然就有了孩子,离了大谱了。   汪宗蕴绝对不同意她不要这个孩子,坦言说要娶她,甚至付玉他们都开始劝起了醉娆。于是乎,稀里糊涂地,他们就成亲了。   成亲后,醉娆才知道汪宗蕴哪是什么家道中落、缺钱啊,他完全是对自己蓄谋已久,贪图自己的美色,但没有办法,毕竟连孩子都生了,她总不能不管孩子吧!   在两人的这一生中,汪宗蕴对醉娆一直都管得很严,不许她偷看别的男子一眼,也不许她再喜欢上别人……   管得太严了,让人不免有些烦,但醉娆的内心仍旧是有些甜蜜的。   毕竟汪宗蕴长得很好看,而且还是个某个大名鼎鼎的组织的阁主,有钱、有颜、有权,搁二十一世纪,这就是妥妥的“金龟婿”啊,让她这么一个做“拉皮条”生意的嫁到了,妥妥地稳赚。   就这样,两人过了一辈子,很幸福的一辈子,两心相依,遇见彼此是莫大的福分。 第127章   番外(二)林宴温与宸阳公主的平行世界   “父皇,求您了,儿臣非他不嫁,此生若是不能嫁给他,儿臣宁愿剃了头发去青山寺做姑子,父皇,求您允了儿臣的心愿……”   御书房内,一身淡青色宫缎素雪绢裙的宸阳正跪在地上,拼命地磕起头来。   她已经听到了,全都听到了,父皇和母后有意为她找个夫婿,却是选中了外祖家一个旁支中的嫡次子,她这样的身份算是低嫁了,那家人理应感恩戴德,没人敢欺她。   可宸阳并不愿意,那个嫡次子,她连见都没见过,为何要嫁他?明明自己喜欢的是林宴温,她喜欢林宴温啊!   想到这儿,宸阳磕头磕得更狠了,发出一声一声的沉重“咚”、“咚”……   看得在场的人皆是心一惊,这可是宸阳公主啊,目前宫中唯一的皇族公主,出身高贵,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见她这么卑微过?   而李泰望着底下的宸阳,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自你出生以来,朕和你母后把你视为掌上明珠,你想要什么、想做些什么,我们皆顺着你,生怕会委屈你了,可朕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的你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会为了他而忤逆我们,你真叫朕失望至极啊!”   这话叫宸阳的眼泪瞬间迸出,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高位上的父亲,哽咽地说道:“他不是可有可无的,父皇,您再顺着儿臣一次,好不好?儿臣求您,我日后一定听话,不会再给您和母后添麻烦了。”   李泰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朕要是顺着你了,你皇兄又该如何?宸阳,外戚当道的危害你不是不知,朕绝对不会允许驸马还能入朝为官的。”   眼看他的态度如此坚决,瞬间,宸阳失去了所有的希冀,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见到自己最为宠爱的孩子如此一副颓废的模样,李泰也有些于心不忍了,他努力柔化自己的语气,安慰道:   “宸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你还是我牧朝最为尊贵的嫡公主,又何愁找不到好男子?再者,那个林宴温自己不亲自出面,放任你来跟朕耍性子,一点担当都没有,根本不是你的良配。”   坐在地上,宸阳默默地擦了擦眼泪,轻声答道:“他本来是要来的,我没同意。”   李泰又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来安慰宸阳时,御书房外的太监进来通报,说是:新科状元林宴温求见皇上。   宸阳的眼中立刻燃起了一道光,她呆呆地望着门外,脸上浮现了欢快的笑容。   “父皇,您看,他来了,明明我不让他来的,但他还是来了,父皇,您是知道他的才华的,他以后绝对会是皇兄的左膀右臂,所以这次就要牺牲女儿的幸福了吗?   可就算女儿真同意了放弃他,您、皇兄还有他之间难保不会留下间隙,就算这样也无所谓吗?   父皇,您再仔细想想,他不会谋反的,也绝不会起了任何忤逆您的心思,他只是单纯地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而已。   父皇,求您成全,父皇,求您成全……”   林宴温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宸阳拼命恳求李泰的场景,心疼极了,他见到的宸阳公主一向都是高贵的,何时这么落魄过呢?一想到这些落魄皆是因为他,林宴温的心中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了。   “扑通”一声,林宴温跪在了宸阳的另一侧,高声喊道:“臣,林宴温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这小子,李泰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将这些奏折狠狠地扔到地上,怒不可遏地说道:“朕刚封你为新科状元,你便给朕搞这一出,快些从实招来,你到底给宸阳公主下了什么蛊,到底是何居心?”   奏折砸到额头,林宴温也不躲,谨遵礼法,仍旧跪着,答道:“臣没有给公主下蛊,只是与公主两情相悦,求皇上成全。”   “成全?说得好听,你这个新科状元莫非不知道驸马不能入朝为官的吗?”   “臣知,所以臣这次来,是为了辞官。”   话一说完,林宴温便取下了头上的状元帽,对着李泰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求皇上成全,求皇上成全……”   宸阳有些震惊,她连忙摇了摇头,对着李泰恳求道:“父皇,我不喜欢他了,我也不想嫁他了,别答应他,没了他是我牧朝的损失,我不嫁了啊!”   李泰却是轻笑了笑,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开口说道:“你可以嫁,你也可以当官,朕现在就下旨给你们赐婚。”   此话一出,宸阳和林宴温皆愣住了,他们看着高位上的李泰,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李泰点了点头,终于发了善心,开口解答道:“朕与林崇文相识这么些年,自然是知道他的忠心,你既然是他的儿子,也该是忠心的,可朕就这么一个公主,定然不会轻易就嫁给你的。   所以便设了一个局,如果你肯为了宸阳放弃官位,就说明你是真的喜欢宸阳,朕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况且你这样的人才,牧朝是万万不能损失了的,所以朕决定为你们破一次例,亲自给你们赐婚,都快些回去准备成亲吧!”   听到这话,宸阳与林宴温心中皆是一喜,他们谢了恩,从御书房携手出来的时候,刚好见到了今日的夕阳,只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于此了吧!   没过多久,他们成亲了,还有了共同的孩子,宸阳还是公主,林宴温还能继续在朝堂上大发光彩,一切都好极了。   ……   深夜里,林宴温缓缓醒来,他回想着梦中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有遗憾、有伤感……   却独独没有丝毫的悔意,因为他已经有了夫人和孩子,他不能对不起他们了。   他起身,呆呆地站在窗前望月亮,怎么也睡不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夫君,怎么了?睡不着了吗?”   林宴温回首,看着睡眼惺忪的女子,心中柔情一片,答道:“就来了……”   也许有两个世界的他,一个很勇敢、最终得偿所愿,迎娶了心上人;   一个有些懦弱,听从了父母的话,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夫人,夫人贤良,也是他的福气。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