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主宰江山》全集 作者:汉风雄烈 穿越乾隆三十年。 在我大清国势鼎盛之时,干翻满清,干翻乾隆只是一个前提。向外,对外,用手中的剑给亿万华夏子民扩展更大的生存空间才是主题。 煌煌华夏五千载,脚步只流连在东亚一隅,这是每一个穿越者的痛! 一只的大手从东亚的天空中伸出,覆盖整个地球 正文 第一章 穿越250年前…… 乾隆三十年(西历1765年),汝州(直隶州)鲁山县城。 城南陈家。 大门外就是鲁山县的南大街,早已经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可大门内却安安静静的,连下人说话都不敢提高嗓门。 陈典吏,陈大老爷的独子,年纪才满15周岁的陈鸣陈大少爷,六天前在小院乘凉的时候人突然晕过去了。这下子可把陈大老爷和陈夫人给急坏了,第二日连土门老宅的老夫人都急忙忙的赶来城里。 陈典吏为了救儿子是不遗余力的,在鲁山的大夫不顶用时,快马加鞭派人去州城请来名医,结果州城的大夫人还没到,被鲁山县的大夫一连倒腾了三天也不见好转的陈大少爷,在第四天的时候自己醒了。陈家连忙再让刚刚赶到的州城名医与县里的大夫联合会诊,一群人揪断了自己的胡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也不能向陈典吏胡诌诓骗,陈大老爷陈惠,祖上三辈起就在县衙讨活,执掌鲁山县户房十年,在鲁山县里说句话的份量没有县大老爷的七分重,也可比的五分,鬼知道自己这边胡咧咧了,转首是否就有‘内鬼’出告了,别没吃到羊肉还惹得一身腥。 最后一众名医大夫据实已告,只能开出一剂安神补脑的温养方子,然后要陈家人小心照料,并且告诉陈家人禁勿喧哗。 所以打那之后的这三天里,陈家连看门狗都给宰了。 太阳照到了屁股上,陈鸣一脸懒样儿的从床上爬起来。这年代的屋里可没表,看着外头的阳光,估计是到九点后了。 外屋候着的小厮、丫鬟听到动静后连忙进来,或是赶紧伺候着少爷穿衣服,或者端着铜盆,拿着毛巾,还有青盐和牙刷,是的,满清中叶是有牙刷的,这玩意儿刷新了他脑子里对满清的印象分。 “今天可又有亲戚到?” “回少爷,老家的七公大老早就到了,正在跟老夫人和夫人说话。老爷也在。” “哦?父亲今天没去县衙?” 陈鸣略感惊奇。穿越已经三天了,三天的见闻结合脑子里就有的记忆,他已经能清楚的知道陈家在鲁山的份量,也知道现今自己的这个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这是一个与前世的父亲很相似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虽然看起来温温和和好说话,实际上却是职业赋予的外表,内在是一个用行动来表达感情的人。这让陈鸣对陈惠多出了一份父子真情,加上记忆的同化,陈鸣对今世的这对便宜父母倒还接受。就是不知道前世的父亲母亲接到自己身亡的通知后会多么的悲伤,万幸自己还有个大哥。 或许,这个时空的陈鸣也有可能‘穿越’到21世纪自己的身上去了。 再多的思念陈鸣也只能埋在脑海里,或是从记忆中陈惠的做派里找到父亲的一丝身影。 陈惠对待儿子很严厉,妓院赌场从来不让进,还施行严格的财务管制。可另一方面,每逢生日年节,陈鸣又总能收到老爹一份厚礼。 ——不是金银,而是不可变卖的实物。比如玉石棋子、古玩雕饰,或是好马! 15岁的陈鸣已经跟着自己老爹学习了七年算账的本事,并且打三年前开始跟着老爹见习——算是很见识了一番社会的黑暗面。 陈鸣通过‘回忆’,发现天朝真正是好啊。前世的当官的再黑也没有这个时代黑。21世纪好歹还有个约束,现在呢?真正是王法也打不过老爹的一张嘴去。 如今之县衙,没那么多的局啊、科的,一共三班六房,其中户房最贵,刑房最威。陈鸣的老爹是户房的一把手——典吏,只要户房与刑房做好了沟通,在于地方保长一类的地头蛇略略的分润一二,待到收缴税收之时,把那不长眼的肥羊缴纳之税消减上一二,然后说其瞒报产业,逃避国税,刑房的衙役直接就能去拿人。 苦主倒是能去告状,先决条件是你能把状纸递上去,然后你告个状又要用多少钱?不知道衙门是有名的‘衙门八字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你吃那么大苦,费那么大的力,花销那么多的钱,还不见得能打赢了官司。何苦来哉跟户房一帮人顶牛?被勒索的时候,直接把钱给了户房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那银钱上的开销还十有八九要比打官司来的少。 陈惠户房典吏的位置已经坐了整整十年,在这之前他在衙门里熬了十六年。陈家从陈鸣老太爷那一辈起就在县衙里当差,先是白役,20年才补上了一个正缺。从陈鸣的爷爷那一辈起摸到了典吏的位置,前后长达三十年时间,纵然陈鸣的爷爷死的有些早,中间隔断了六七年,陈家在鲁山县衙也是真正立稳了脚跟。那也是鲁山土门陈氏发达的奋斗史啊。 所以别看县城里的陈惠一家,一不沾手家族的店铺生意,那是五堂叔在经营;二不打理山里的矿藏和土门的瓷窑,那是他亲二叔在打理,这位亲二叔是庶子,住在土门老宅,平日里还有个老佛爷死死地压在一家子头上,很够悲催的;但陈惠是土门陈氏当之无愧的族长,当家主事人,整个陈家的八百亩公田的地契,店铺的地契,瓷窑矿藏的文书,全都在他手心里握着。并且作为陈氏主脉,陈鸣还知道自家自身还有着整整一千五百亩地。整个陈家也没人会说一个不字,这就是一个‘典吏’的震慑和影响力。当然,这里面还有陈鸣的大哥一份力气,他的大哥是庶长子,陈鸣他老娘过门八年才生下了他,在陈鸣之前,陈惠只有陈岗一个儿子,小妾纳了四五个,就出了一个陈岗,连个闺女都没有,照陈鸣的想法这绝对是陈惠自己身体有毛病。 陈岗在十二岁的时候被陈惠过继给了族兄陈庆平,这位陈鸣的族叔可是陈家少有的文化人,17岁高中秀才,19岁媳妇过门还不到一年就病死了,也没留下一个后来。陈鸣那族婶带着嫁妆回娘家了,陈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且陈庆平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没道理让那族婶苦守。 陈惠过继陈岗给陈庆平一支,时间已经间隔了七年,说的好听的是继承香火,让陈庆平后世清明还能吃上一份贡,省的在地下也过苦日子,实际上是接着陈庆平秀才的名头给大儿子洗脱了衙役之后的污点。 是的,自从雍正帝赦免了十大贱籍之后,衙役之后也能考功名了。但这出身日后即便真的有了出息,也会被人‘另眼相看’。甚至影响到士林声誉,让陈岗再好的天分也走不到北京。 说起来也是陈惠的一片慈父之心。 陈岗过继出去的时候,陈鸣才五岁,现在跟这位大哥的感情说不上亲近,但也不太疏远。 反正人都过继出去了,对于陈家的家业一点继承权都没有了,对陈鸣造不成半点威胁。并且陈鸣他老娘高氏一家,他的亲舅舅高鹏起,早年捐了监生,掏光了高家的家底,谋得了鲁山县鲁阳关巡检的位置。那可是鲁山县里的一霸!陈家要不想跟高家翻脸,变亲家为仇敌,陈鸣这份家业那是稳如泰山。 所以很确切的说,陈家在鲁山县就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坐地虎。只要不出天塌地陷的大乱子,陈家的富贵还能再延续上几十年上百年。如果陈岗能够真的金榜题名,陈家日后甚至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书香门第,步入鲁山甚至是汝州的台面。 今天陈惠没去县衙,那是今个是县衙旬休。当官的也是人么,是人就要休息么。 陈鸣洗刷干净,穿戴整齐,外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他现在需要温养,大鱼大肉之类的跟他没缘了。一碗熬的金黄的小米粥,一叠咸菜,一个拌黄瓜,一个拌双耳,鲁山这里可是出了名的木耳之乡,再有一个切开了的咸鸭蛋,蛋黄红红的直流油,让人看着就有食欲。当然还少不了两道点心。 陈惠这个人在十年前,也就是大儿子陈岗过继出去,自己坐上户房典吏的宝座之后,人的思想观念可能有了改变。也可能是他为了树立形象,反正‘口味’变淡了,连吃饭都要餐食清淡,陈鸣这么一病,他的早餐就更加清淡了。这样的早餐对于陈家的家势来说,简直简朴到朴素了。如果是原先的陈鸣,一连多日这样的饭食早就厌了。但陈鸣已经换了内核,对于来自21世纪的陈鸣来说,这绝对是美味! 21世纪街头早点摊子上的小米粥哪有这味道? 他始终搞不懂原陈鸣怎么就一下子昏过去了,他自己在21世纪也没被雷噼,也没摸电门,怎么就穿了呢?还是清穿? 这是乾隆三十年啊,满清的国势还处在一个顶点。自己家里又是如此富贵…… 陈鸣一边念着‘清穿不造反,菊花套电钻’,一边内心暗暗纠结。这不是清末,那个时代造反是大势所趋。甚至不是乾隆末年,那时还有一个白莲教做盟友。 在乾隆中叶,满清王朝国势最胜的时候,想造反,更要造反成功,谈何容易! 现在陈鸣的家势多好,多棒?一千五百亩地,其中四百亩是昭平湖岸边,那可是整个鲁山县最好的地段了。四百亩全是上等的水田。 在鲁山,在这个七山一水两分田的鲁山县,全县鱼鳞册上载录的田亩不过三十万六千余亩,算上大山沟里开垦的私田和豪强地主家瞒下的隐田,全县田亩不超过三十五万亩。在乾隆中叶这个满清王朝皇权的巅峰时期,鲁山县竟然还能瞒下一成多的土地,陈鸣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了。说这是满清末路的征兆?见识不广,更不高深的陈鸣在这点上没有发言权。但是整个鲁山县最上等的水田只有一万三千亩。全部在昭平湖边,人人肉眼可见。陈家能在其中占据四百亩地,也就可见陈氏在鲁山的地位了。 有这样的家势家产,如此的富贵,21世纪辛苦打拼多年月薪还不满六千大洋的陈鸣是拒绝不了的。人都是贪图安逸、贪图享受的。如果他不知道历史,不知道百年后中国的耻辱史,这样安安静静的享受一辈子富贵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陈家还有自己的瓷窑,汝州千年以前就是瓷器的生产重地。现在是没落了,可陈鸣知道骨瓷的配方啊,让陈家的工匠照着配方去做,总能搞出来的。这东西在陈鸣认知里,应该有一定的市场的。未尝不能一鸣惊人! 而且他还知道怎么土法上高炉,大炼钢铁的,虽然也是嘴炮的功夫,全是奇点给他点开的天赋,但鲁山这地方陈鸣是知道的,前世他在漯河【河南】工作,漯河离鲁山很近,这里属于平顶山!鲁山这个地方是有煤也有铁,而陈鸣原有的记忆也映证了这一点。 陈家在鲁山西北方的山区里就开有两个小矿,一家挖煤,一家挖铁矿石,距离并不远。同时明面上陈家还开着一家小煤矿。在陈氏真正的老家——土门西边的小南沟,陈家的炼铁厂和打铁铺子就都在那里。那是陈家真正意义上的老巢。 整个小南沟一百来户原住民,80%都姓陈。所以打陈鸣的爷爷那时起,办铁铺开私矿,地方就放在了小南沟这个陈家人放心的老根据地里。 陈家从外头拿私盐,通过自身的关系打通与山沟沟里那些村寨,甚至在官衙册子上根本就没记载的村寨,用食盐、布匹、粮食等人生活所必需品,来跟这些村寨换铁料、皮毛、药材,再把这些所得向外运转去,甚至一部分自身能够吃下的铁料在铁匠铺子里转了一转,出来的就是价值倍增的菜刀、剪子、铁锅、镰刀、铲子等等。一来一往陈家获利不下五倍!即使上下打点分润一番后,陈家也能赚的盆满瓢满。 陈鸣有自信让陈家在自己手里变得更加兴旺,对了,他还知道炼玻璃。 所以,安安稳稳的生活,陈鸣自认为会过的很舒坦的。要是陈岗这个大哥能考中举人,再接着考中进士,纵然会影响到陈鸣在陈氏的地位,陈家在鲁山却更稳当了。这样的生活对于陈鸣这样来自后世的屌丝来讲,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过一辈子跪在地上给人当奴才,陈鸣品品,也怪不是滋味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陈家还是他老爹陈惠在当家做主,陈鸣想的再嗨,也是白日做梦。走一步看一步,想干什么事儿,手上至少要有实力。他是一个很实际的人! 所以,陈鸣不会忘了历史,他要改变全中国的命运,这是最低的底线!但也不会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积累力量! 第二章 辫子戏真他么的假 七公,不是洪七公。这是陈鸣的叔祖,也就是叔爷爷。要是按照前世陈鸣老家的习俗,他就直接称唿这位为七爷。但现在是满清,宗族规矩大着呢。 陈惠固然是整个陈家的族长,但面对长辈也要客客气气,陈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抹干净嘴赶来的陈鸣很恭敬的给七公见礼,嘴上还说着:“见过七叔祖。” 七公今天来当然是表示慰问的,陈鸣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整个陈家的稳定。若不是陈鸣他那便宜大哥两个月前就去开封了,他肯定也是要到家里走一趟的。 今年是陈岗第二次下场,秋闱——乡试,也就是考举人。陈岗老早就带着书童去开封了。 如果今年他能得中,明年——乾隆三十一年丙戌科春闱,他就可以尝试着去摘取科举考场上最耀眼的明珠了。而陈鸣的便宜大嫂,已经怀有身孕,老太太从土门赶来县城前就做了吩咐,不用去了。 陈家现在运转一切正常,七公进城,别看大老早的就登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不亮就起身了呢,实际上这位陈鸣的七叔祖在城外有个院子,就是专门做进城时落脚用的。比如每年的年节这段,总不能一到城里就住陈鸣家吧! 手头又不是没钱! 陈家是中国最传统的家族式集团,整条利益链上占据着关键位置的人十有八九是姓陈。陈惠一系吃肉,他们也跟着啃骨头喝肉汤,七公这样活着且还在管事的长辈,家中搞个一二百亩地,搞一两套房子很轻松。 也别觉得一二百亩地少。这里是鲁山,不是豫东大平原。在人口超过二十万,人均土地还不足两亩地的鲁山县,一二百亩地已经很可以了。现在不是康熙时候,那个时期江南的肥田也不过是2、3两银子一亩,现在是乾隆三十年,中国的人口已经走向了两个亿,江南的田亩价格更飙升到了十两纹银一亩。 鲁山县田亩价格当然比不上江南膏腴之地,但因为这里田地稀少,人口稠多,所以地价比陈州、归德这些豫东富庶府县是要高上一些。 旱田看档次,从最低的2两银子一亩到最高的能有5两银子一亩。而鲁山县最最宝贵的水浇地呢,昭平湖周边一万三千亩地的总价值绝对赶超10万两。近五年里,昭平湖周边的水田只有三次过手的交易,其成交价就没低于8两银子一亩的。而且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这一片的田地几乎没人会卖。 一二百亩田地,就至少是五百两银子。在整个中国,有五百两银子家底儿的家,走到哪儿都算不上穷人。 ‘家族大会’并没有召开多长时间,其间更没有陈鸣插嘴的份。陈鸣到后没多久,陈惠就跟七公去书房开秘密小会了,让陈鸣都觉得这是不是故意在等自己。 跟一脸慈祥、慈爱的便宜奶奶、便宜老妈唠了一阵嗑后,陈鸣回到了自己房间。陈家这个宅子并不大,三进的院子,住着陈惠、陈鸣加老娘,以及现今还留着的两个姨娘,所以陈惠就早早买断了左右的邻居,两个两进小院子,打通了院墙,当做陈家的跨院。陈鸣的住处就是其中北院,南院是老太太进城时固定的落脚地。平日里有下人常打扫,没住人。 陈鸣决定这次趁着送老太太回土门的时候,真正的扎根于陈家的根基地了。自从他爷爷病死了后,老太太就不愿意呆在城里了,执意回土门老家,老太太娘家就在土门这。所以才有庶出的二叔奉养老太太,嫡出的老爹一人在城里。 陈鸣与老爹陈惠的想法不一样,双方的人生观和理想就决定了彼此道路的不同。在陈惠眼中,陈家最重要的不是那一千五百亩地,不是那些店面和私矿,而是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没有自己站在鲁山县衙,陈家顶多是个乡绅土霸,再积累财富,在那些穿着官皮的眼中也是一头肥猪。只要想宰了吃肉,就没有杀不死的。 所以,陈惠的眼中——陈家最重要的是世代传承的这身官皮。衙役、典吏,还称不上官。但在民间他们就代表着官。 可是陈鸣是21世纪的人,即使现在他还没下定决心搞造反,你要他在鲁山县空耗时光,那也是在要他慢性自杀。他要回到他认为的真正力量之处,在陈家的老根据地把握实权。 骨瓷、小高炉,或许吧。 赚钱绝不是陈鸣的第一要务,掌控着权利,最重要的是拿到陈家武装力量的一部分控制权,这才是最重要的。陈家搞私盐不是一年两年了,手头上的私盐队伍堪称一支‘能征善战’的雄师劲旅。人数具体有多少,陈鸣不知道,但绝对超过五十人。 对于鲁山县这个县城只有一个汛的绿营兵地方,五十条敢打敢杀的汉子,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如果屏蔽掉地方乡绅的势力,五十条敢打敢杀的汉子已经能直冲县城,那些绿营兵如果敢出城迎战,最终去见阎王的肯定不是私盐队伍,而是这些大清国的经制之兵。 陈鸣自己内心里都没有发觉,自己除了‘历史的负担’外,实际上还一直被一种恐惧感在影响着。他怕自己身份暴漏,所以潜意识里他就想远离陈惠夫妇。土门肯定也有很多人认识陈鸣,但论及熟悉,连他这位慈爱的便宜奶奶都不见得比过陈家的一个丫头。所以他对县城里的这个家一直有股隐隐的排斥,现在送老太太回土门,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立刻的就被他用上了。 陈家的下人也不多,丫头婆子小厮管家,再加门房,总共十个人。陈鸣身边平日里只有一个小厮跟随着,俩姨娘身边各一个丫头,陈高氏身边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这婆子就是陈鸣贴身小厮刘武的老娘,门房是他老爹。管家是家仆,老婆孩子都在田庄,剩下三个,一个是车夫,跟烧饭婆子是两口子,儿女也都在田庄,然后是一个打下手的小丫头。 陈家有一千五百亩地,算上隐田,有一千七百亩,四百米的水田做不得假,剩下一千三百亩就是两个庄子,不仅是陈家安置下人的好去处,还是犒赏功臣的好去处。对于下人来说,自己忠诚卖力,能让主家瞧着好,提点一下儿子辈,做个庄头,那子孙后代就有奔头了。 陈鸣又在家里静养了四天,然后在一次晚饭后提出要跟着奶奶会土门一阵,陈惠略带沉思,就答应了下来。只有陈高氏很不放心,她现在一个劲的想给陈鸣早早说上一门好亲事,早成亲,诞下子嗣来,才是安心。陈鸣昏迷的那三天把她吓坏了。 次日上午,陈鸣骑着马,随在一辆两轮马车边,哒哒的出了鲁山县城。他的身边还有刘武,骑着一头骡子的刘武。 对于陈鸣想回老家的想法,刘武是不乐意的,土门哪有县城呆着舒服啊。陈鸣对此很乐见其成,他始终很想把这个贴身小厮扔的远远地,但这显然是不可能。这个时期的下人是没人权的,但没理由的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换下人。 刘武的小心思毛用都没,都不用陈鸣的便宜爹娘发话,刘武的爹娘就主动地把这小子很收拾了一顿。所以刘武很乖乖的打理好包裹,骑着骡子下乡了。 穿越至今,陈鸣第一次走出了陈家的大门。人来人往的南大街上,陈鸣骑上马背的一瞬间内心是很紧张的,但马匹温顺,没出现他预想那样糟糕的一幕。他用略有点生疏的动作安抚马儿,一带马缰,马儿乖乖的转了半个身,陈鸣这才彻底放下了心。——自己真的会骑马了! 稳定下心神后陈鸣才放宽心的欣赏起鲁山县城。 土门在鲁山县的西面,他们一行人要去土门需要从城南到城西,出西大门才行。 这是与电视电影里辫子戏很不相同的画面,是真正的满清中叶民间生活,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陈鸣从南大街走到城中心,转向西到西大门,走一路,看了一路,如果穿越回去后,他能指着那些辫子戏导演的鼻子大骂,他么的,拍大街小巷的时候少往里面填女人的影子,看这满大街上哪有几个母的? 鲁山县作为一个普通的县城,大街小巷里也没那么多的人行走,更不会街道两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这要让人家临街店铺怎么办? 再一个,男人的辫子不会那么粗大。又粗又亮的大辫子可能只存在于北京城的权贵头上吧。这个时期不是道光年间,更不是二次鸦、片战争过后,这个时代男人的发型只比之康雍时期的金钱鼠尾好上那么一点点,头上长头发的地儿能有一个碗口大,还不是那种粗瓷大碗,辫子能有拇指粗就是头发好了,可不是影视剧上的阴阳头。【看康麻子、雍正、乾隆的画像,耳朵前是有鬓角的,丫的,汉人就不行。看1792年马嘎尔尼访华使团描绘满清的画作,汉人的发式就后脑勺一巴掌大的片留发】而至于辫子发亮,也不是什么营养丰富,那是污垢头油。你以为这个时代洗头就跟21世纪那么方便容易啊?香皂,也就是胰子、香胰子,这东西是早就有了,但那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上的么?皂荚而已! 而且洗起来也不方便,没人伺候着,自己一个人来就甭指望辫子不发亮。 最后就是街面,酒楼、药店、钱庄、当铺,各行各业挂的全有幌子,密密麻麻,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之处是要显眼。与许多辫子戏里,干干净净的街面,或是只有零零星星几家挂着幌子的样儿迥然不同。满清时候的店铺,除了招牌还有幌子,跟现在的门面房是大不同的。或者,这幌子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满清商界的广告。 第三章 陈氏根基 老太太回了土门,还带回了陈家嫡出的大少爷。消息立刻像风儿一样传遍了整个土门市集,两天后连小南沟的人都在陈鸣面前照了脸儿。 这两日陈鸣没有轻易的做什么动作,他只是默默的了解着土门,细细的看着陈家。 作为一个山间谷底,土门面积并不大,不要说跟昭平镇、七里河比,就是土门东边的瓦屋、双音寺,面积也不是土门能比的。整个土门集面积不过三千亩,扣除了一个市集,好田劣田都算上也才一千五百亩。 这里之所以能从一个草市慢慢的发展成现在的土门集,一半的功劳要靠在陈家身上。小南沟太偏僻了,土门却位于饮马河畔,从这里顺着饮马河能一直通到昭平湖,直接同官路连接上。而且作为昭平湖——沙河水系的一条支流,饮马河也有无数的支流,他们或许只能说是山间溪流,但是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 鲁山县七分山一分水两分田,广大的山区村寨多是临水而居,因为只要有溪流就总有山间谷底,一块块的冲击小平原,这样的地方在人类繁衍至今的时代里,早就成为了一个个村落。在陈家走出大山的时候,那时候还只是一个村落的土门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太大了,他们吃不下,因为每个村落都有自己的势力。陈家也有由弱变强而来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小鱼要是不为大鱼吃了,那么它们就终有一日能靠着吃虾米变成大鱼。 陈家在土门经营了六七十年,这里,陈家就是主宰。本地的乡民也早就接受了陈家,这都是陈鸣祖上和陈鸣他那便宜老爹,拿着本该是朝廷的税赋来为自己收买人心。陈家几辈人都在户房当差,照顾一下土门不要太简单了。 有了利益就有了联系,六七十年了,两边早就变成了一家人。所以,陈家在土门一家独大,是标准的土霸王。 原先的陈鸣受陈惠的影响太深了,对土门的印象只停留在这是‘自家地盘’这个很笼统的概念里,对土门细致的情况认知并不多。 现在不一样了,陈鸣经过两天的观察之后,认识到土门的情况比他原先认为的要好太多了。怕是自己在这里搞出大炮来,都不会有人向官府举报告发。 土门一共小两千人,保长是陈家人担任,论辈分是与陈鸣一辈的。市集上三家饭店、酒楼,全是陈家开的,有十五家店铺,背后的人十个姓陈,剩下的探一探根底儿,或是老婆或是老娘,再不就是儿媳,最次的也是兄弟家里,都与陈家做了姻亲。 另外陈家手里的那个私盐队伍,人数五六十人,带头的陈二宝,陈鸣该叫他二叔。可这个数字只是一个常备数字,要是有火拼的大事了,整个土门,都不用去小南沟,就能再拉出一二百。 整个土门三百零二户,翻翻这些人的家底、生计,或是直接给陈家卖命,贩盐运铁的队伍;或是直接给陈家做事,店铺、酒楼、窑厂、铁铺、矿场都要人啊;再或是祖上、自己受过陈家的恩惠,比如哪一天急着用钱,或是交税的时候手紧,是陈家解了燃眉之急,这就是大恩德,救了一个家;最次也是跟陈家的那些个姻亲牵连上关系,总之,整个土门,十八九的家儿能与陈家扯上瓜葛。陈家在土门夯下的根基,真的超乎了陈鸣的想象。 这两日里陈鸣就在想,如果不是碰到自己穿越了,陈家的命运会如何? 如今之陈氏,就跟历史上那些上升期的皇朝一样,蓬勃生机,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如果陈岗此次能一举得中,明年蟾宫折桂,陈家的地位还能更上一层楼——冲破鲁山,直接跃到州府这一层次上。那陈家就还能继续发展下去,最终把自己的根基从土门扩展到整个鲁山县,这也就到顶了。除非陈家后人能科举不断,这样陈家变成了官宦世家,这就又是另外一个层次。 可要是陈岗今年不得中,将来也不得中,或是四五十岁了才中举人,那么在陈鸣的眼中,陈家在社会格局不动的情况下,实力、势力就都已经走到了顶点了。再继续发展,官面上的保护伞就不够遮风挡雨的了,等待陈家的命运会如何,不难而知。要么就老老实实的不动弹,依照这几日里陈鸣对自己那个便宜爹的认知,陈惠很可能会如此选择。那是一个很有自知的人! 只是蓬勃兴旺的陈家猛地触到了天花板,就如同浩荡洪水一下子碰到了三峡大坝,后果不是摧毁大坝,而是激流倒回,自家人开始起来小心思小算盘。整个陈氏一族蓬勃向上的劲头在这一刻也就戛然而止。接下来免不了就是一路腐朽一路衰败了。 如果后世陈家还能出人杰,当能延续陈家的富贵,否则的话,用不了几代人陈家也就败了。 就像同在县衙三班六房的那些班头、典吏,陈家这样的道路,是很多人家都已经走过的老路旧路,但看那些这样走过来的人家现在的下场? 衰败的如钱家,鼎盛时期把持着仓大吏和河泊所大使两个肥的流油的要缺,但现在呢?钱老二在衙门还有一个正职,钱老大只能跟在衙役屁股后面当白役。 而鲁山县百年中如钱家这样兴盛一时的坐地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家早早的泯然众人。他们兴盛时间长的有五六十年,短的只有三五年,或是子孙不肖,或是碍了县老爷的眼,或是自己志得意满下疏心大意遭了算计,再有就是太过冒尖被当成了肥猪,甚至一些人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败了势的,旧位让给了新人坐。 在皇权不下乡的年代,在衙役世袭的年代,出现陈家这样的坐地虎,一点都不稀奇。区别只在于强弱,和声誉的好坏,本质没任何的区别。不要说全中国,就一个河南省,揪出几十上百家也轻而易举。 “二叔!”陈鸣在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前表现的很恭敬。他二叔陈聪。 名字跟本人不怎么相衬,陈聪人比较木板,不知道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自始至终头上都压着一座大山的原因,陈聪是真正的老实本分,为陈家尽心尽力的打理着矿场和瓷窑厂。当然,陈惠也没亏待这个二弟,比较亲娘人在土门,是老二在伺候。 陈鸣对陈聪这样的人生不出半点意见,如此老实本人的人,在后世太少太少了。那道德沦丧一切向钱看的21世纪,谁要是主管一方,不从公账上拿点好处,那简直是没本事的代名词。 而纵览陈聪35年的人生,除了默默的‘工作’,完全没给陈惠和陈惠的老子惹下丝毫麻烦。这可能就是几千年传下的道德观念的作用力了。庶子的身份,陈聪的经历,让陈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没有想过陈聪是‘大忠似奸’,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他不信自己老爹几十年的时间都看不透这个二叔! 陈聪要真有这样的心的话,陈鸣只能说——他生在陈家这个小窝窝里真的是屈才了。 这要是生在皇家,那说不定就能成为赵匡义第二啊! “骨瓷???”陈聪迷惑的看着眼前的大侄子,长官瓷窑也有十多年的他,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叫骨瓷的。 “骨炭、粘土、长石和石英……,高温素烧,低温釉烧……”陈聪两眼直直的看着陈鸣,他能确信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配方和制作技艺,“石头,你这是从哪弄来的配方?二叔理瓷窑事物多年,不说多么精通,天下瓷器也闻之一二,此类何以闻所未闻?” 石头是陈鸣的小名,跟狗蛋、树墩、虎头是一个意思,要高大上的说,就是跟曹操的阿瞒,刘禅的阿斗来比。陈鸣来的不容易,小的时候起个贱名,好让他站的住。老太太就说石头,要他的嫡出孙子像石头一样结实。 陈鸣现在也才15岁,算不得成年人,在陈聪眼中还是个孩子。说话就随便很多,但这种随便何尝不透着亲昵。 “侄儿是从一本残书中扒出来的,也不晓得成不成真。二叔就让人试一试么,反正也费不了大钱。如果能成,就如那残书中所言,细腻通透,润泽如玉,咱们家不就发财了!” 陈鸣说着,两眼直冒精光,这可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这一步走踏实了,那就有了话语权,他会得到陈聪很大的信任,以后上土窑炼钢,阻碍就会小很多很多。 不过这幅样子在陈聪开来就是见钱眼开加异想天开的愣头青了。几乎没有沉默考虑,陈聪就应下了。正如陈鸣所说,反正费不了大钱。微小的可忽略不计的付出和可能会收到的巨大利益,即使可能性再渺小,陈聪也不介意去试一试。更何况,这是他侄子,未来的陈家家主的意思。 陈聪半点也没抱陈岗大腿的意思,整个陈家只要有眼色的人,就没几个去压宝陈岗身上的。虽然陈岗年纪小小就考中了秀才,可陈岗不是案首,不止不是案首,他连县里前十都没进。这样的名次,学问如果不突飞猛进,想考中举人谈何容易? 要知道全河南省如鲁山这样的县有近百个,而每一科乡试,取中人数只不过百人。这举人考取的比例比之进士都要小,每科进士也都有三百人被取中呢。而且全国上下参加科举的举人数量也不比一省之中参加乡试的秀才要多。 陈岗的成绩并不能给人以信心。陈鸣是在县城那个家呆多了,受他老爹影响,始终将陈岗考中举人当成很大之可能,但对于土门这些陈家中上层骨干的想法,知道的真心不多。 而且大清朝经过了雍正帝的改革,举人的能量被大大的削减,想要跟前明时候那样一招举人到手,立马地位飙升到县内顶层,无数人过来投现,大清朝是行不通了。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满清财政与朱明财政最最迥异的一点,最大的差别就在这里。雍正皇帝给满清做出的贡献绝对不是他那个好大喜功的宝贝儿子可比的。乾隆当政64年,那么多战争和灾难,满清还能有脸皮夸奖是‘盛世’,根基全是雍正打下来的。尤其是干嘉之交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虽然让满清跌下了巅峰,可那么好大的起义,那么沉重的打击,满清竟然可以支撑的下来,前后调动几十万大军,耗费2亿两军费,这样的财政能力绝对不是前明可比的。乾隆有个好爹啊。不然,上百年的土地兼并下来,川楚白莲教大起义就能拉开埋葬满清王朝的帷幕! 所以,满清的举人比不得前明的举人,虽然它还是老爷。可是陈岗给人的信心太薄弱了,谁也不看好他能如期得中,然后来跟陈鸣在将来争夺陈氏大权! 几乎不可能中举的陈岗,90%的可能会是一辈子秀才,他凭什么来跟有高家做后盾的陈鸣争夺陈氏大权?谁要是这么早的就押宝在陈岗身上下班前,那绝对神经有问题! …… 第四章 逼格很高的骨瓷 “不敢劳嫂嫂相送,小弟告退。” 陈岗家中,陈鸣神色极为诚恳的请他嫂子留步,他是真不敢让怀孕六个多月的嫂子出门送他。带着刘武走出了陈岗大门,陈鸣神色不动,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必须要走的过场,终于走完了。 这两日陈鸣一天要串好几家门,不一定是要很正式,以说说家常话的形式拜访土门一众亲戚,也是可以的。这种打交道,陈鸣很喜欢,这等于让他在土门所有有份量的人面前都亮了亮相。只是对于陈岗家,这个名分上已经出了五服,实际上是异母兄弟的大哥,就要谨慎、端重许多了。 陈岗人不在家,登门拜访女主人那是说不过去的,这年头嫂子也要见个外啊,这又不是21世纪。今天陈鸣登门是借着他舅爷的堂弟的媳妇过大寿,给整个土门‘送温暖’的机会才登的陈岗家大门。 这关系说真的距离陈鸣有些远了。舅爷那不用说,他奶奶的亲弟,两边还亲自呢。再说一句题外话,陈家的老夫人娘家就是土门原住民中实力最强的黄家。黄家是土门集仅次于陈家的地主,虽然只是四百多亩,可是整个土门集才三千亩大。但是黄家人少,从陈鸣上两代,也就是他奶奶那一辈起,黄家就是单传,一直到黄松这个大了三岁的表兄。 黄松为什么叫松?这名字可不好听。但是寓意,黄家要的是寓意,松树长青长寿,枝叶繁茂,黄家人要的是这个寓意。 所以陈黄合流很容易就做到了,在陈鸣奶奶的上一辈人,看到膝下唯一长成的只有一个独子的时候,所有的念头就全部打消了。黄家跟陈家拼不起,陈鸣老爹这一辈就有七个长成的,没有了陈惠,甚至没有了陈聪,还有陈敏、陈嘉、陈权等等,陈鸣爷爷那一辈可是有四个亲兄弟! 陈家的香火旺着呢! 陈黄合流,黄家甘居下首,几十年走过来,土门的第一大家从黄家顺理成章的变成了陈家,陈鸣知道这个内幕的时候也不得不叹一声,老天助陈! 陈鸣舅爷的堂弟实际上与他舅爷那一脉还隔着一层呢,家境也算不错,但这关系与陈鸣一家隔的就有些远了,祝寿的时候陈鸣到场就够了,陈惠可用不着从县城回来。然后就是中午的一顿大吃大喝,结束罢了就是馈赠了。 普通人家能分得一些剩菜油水就够欢喜的了,好一些的,回个点心盒,陈岗家当然的也送了一份礼,陈鸣就很自然的提着他特意备下的礼盒来转了一圈,然后大舒了一口气。 他就是这毛病,事情有了就老想尽快办完,不然就跟疙瘩一样始终挂在心里。特别是陈岗家这种特殊关系户,原先的陈鸣就跟陈岗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亲近,别以为陈鸣年纪不大就什么事都不动,只一个高氏在背后说道也能让陈鸣明白陈岗对自己的威胁性。 高氏对于这次陈鸣的昏迷为什么这么挂心?不就是怕陈鸣万一去了,连个后都没有,这偌大的陈家家业就都落到了陈岗手里?陈岗已经生下一儿一女了,只要舍出一个儿子过继到陈鸣的名下,一切都不成问题。那样,高氏非呕死不可。 她过门八年才生下了陈鸣,想想之前七年是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而陈岗的老娘却早早的生下了他这个庶子。在这种社会大环境下,子嗣艰难的罪过绝对怨不到男人身上,只能怪女人。高氏绝对不能容忍陈岗的儿子变成自己儿子的儿子,不能看到陈家偌大的家业交到陈岗的手里!所以她才急着要给陈鸣说亲,就是想让陈鸣早生贵子! 这不能说高氏的慈母之爱没有了,这是一个很现实很现实的现实问题。 解决了‘外交’上的所有事儿,陈鸣就顾不得自己会赢得什么样的名声了。反正,不管好坏都没啥大用,一切还要看他身上的血统,还要看他能不能马上烧出骨瓷来。 在陈鸣展开‘外交’的同时,他拿出的一份新的瓷器配方,并且陈二爷已经着手做了准备,打算在窑厂的某个窑洞里准备试烧一次看看成果,这个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土门。 鲁山隶属汝州,北宋时期赫赫有名的汝窑就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有历史悠长的瓷器烧制史,县里的梁洼镇,到现在为止也是豫西很重要的一个瓷器来源地。只不过鲁山花瓷档次太低,梁洼镇的很多窑口出产的瓷器直接可以跟粗瓷大碗这一档次划等号,逼格太低。土门的逼格也不高。如今的汝州人已经没有了汝窑鼎盛时候的傲气和信心,烧制瓷器对于许多从事这类工作的工人、经营窑口的老板,都只是为了生存。 所以对于陈鸣拿出的‘新方子’,不少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看’着,另有一些人带着好奇‘看’着。陈鸣具体的声望值能够在土门刷出多少,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然后一小部分取决于骨瓷的烧制。 这就像‘二代’们下基层去镀金,你想尽快的升上去,总要有拿出手的成果吧?要是没有,你二代的身份依旧还是牢固不可动摇,但想金光闪闪放光芒的回上头,那是妄想了。 骨瓷是18世纪末英国人发明的。因在其黏土中加入牛、羊等食草动物骨灰(以牛骨粉为佳)而得名,在后世是高档瓷器的代名词。陈鸣也不知道这是因为西方文明的力量,还是这东西真的就值得这么高的价值。反正骨瓷是西方人唯一发明的瓷器,被西方人,尤其是约翰牛们,捧到了极点。他在商场中也见到过骨瓷,是挺漂亮的。骨瓷很白,那就很容易在上面勾勒。可你要他说骨瓷比陶瓷究竟好在哪了,陈鸣还真的说不出来。 在陈鸣的认知中,骨瓷这玩意逼格高! 他还知道骨瓷的出现纯属偶然,严格地说,骨瓷是一种不太成功的仿制品,可是欧洲人从失败的仿制中却得到了异想不到的美妙结果。欧巴罗人太爱景德镇的薄胎瓷了,亦称“脱胎瓷”、“蛋壳瓷”。这东西在明清之交时期传入了欧洲,让整个欧洲震惊! 中国自家人的史书《陶记》上都这么的说这种瓷:“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磬”。赞美至极! 欧洲的说法也不差:“比纸还薄,比牛奶还白,比玻璃更透”(直译)。 这种瓷器在欧洲价值连城。一件瓷器甚至可以换回一支军队。更为神奇的是,这种瓷器甚至可以做成灯具,却有着比玻璃灯更加奇幻的效果。 为了得到“比玻璃更透”的效果,1794年,英国发明家威廉华尔森在陶土中加入了动物骨粉。骨粉在经过高温后可以获得氧化钙,这是西方的玻璃工艺中已经非常成熟的技法,是一种很有效果的助溶剂,还容易形成玻璃类物质。然后一种欧洲自己人的陶瓷被发明出来了。虽然直到今天它也很难达到薄胎瓷1MM—2MM左右的厚度,而且色调中略有偏红,无法真正实现高白的色彩,骨瓷是奶白。 在陈鸣来的21世纪,倒也没人将骨瓷与脱胎瓷来媲美,后者根本就是艺术品,其价值远不是骨瓷可比的。脱胎瓷已经不算是瓷器——日常所用,而是一种高价值的艺术奢侈品。 反正陈鸣不觉得骨瓷真的有它的逼格那么高杆,但这对于中国瓷器制造是一种创新,应该能产出不小的价值的。更何况,有一才能有二啊。它对于陈鸣的意义,绝不是它所代表的产业之经济利益。 …… 第五章 再接再厉,继续发明 鲁山县城南,陈家院子。 从县衙下班回到家中的陈惠没有去吃饭,而是急匆匆的走进了书房。下午时候他在签押房接到了老二从土门传过来的书信,这一下午就心神不定的。勉强在衙门里保持着‘风度’,回到家中就顾不得了。 陈惠为人稳健沉定,这样急匆匆的样子,在陈家真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陈高氏倒是知道原因。下午时候土门的老二差人向家里送来了一个大木盒,一块递来的还有陈鸣的一封问安信,陈高氏抓人问了几句陈鸣在老家的情况,知道陈鸣回土门没几天,就拿出了一个瓷器的新配方,昨日新瓷已经出窑了。老二这次差人送来的木盒子里,十有八九就是新出窑的瓷器,并且还有两封信被这人直接送县衙了。 书房里视线已经有些发暗,陈惠放下手中一个色泽有些偏红的小碗,拿起一块奶白色的残片对着小碗轻轻一敲,一种不同于往日瓷器的声音传入耳中。“真的有回响!” 陈惠眼睛更亮了。这土门窑的陶瓷较重较厚,两个碗相碰发出的是“叮”的声音,基本没有回音;而这骨瓷就不一样了,坚硬度果真比陶瓷要高出一等,碰撞后发敲钟一样清脆的“铛”的声音,并且有回音。 陈惠目光移到桌案上放的那封书信上,如果老二说的是真的……,他起身走到灯前,用火刀点燃了油灯,然后回身拿起木盒中最白的一块残片,对着油灯轻轻一遮,目光中的喜悦彻底迸发出来。“好,好,好!果然透明!” “此器大有可为,大有可为!”陈惠已经不去考虑自己宝贝儿子从哪一本残书中得到的这个方子,反正这个方子现在就是自家的了。虽然第一次烧制不算成功,一千件骨瓷制品,烧成的不满百件,其中呈奶白色泽的更是只有十余件。但看其色泽、质地、外观,已经足以证明配方是正确的了。土门窑这次烧制不成功,差别只在于手艺不行,经验不够。 一窑不成,十窑;一月不成,一年;只要道路是正确的,这点投入成本对于陈家算什么。 就算如宝贝儿子所说的,即便成功了,骨瓷这玩意儿也不能跟景德镇的高白瓷相比,并且骨瓷用不了几年颜色就会变黄,还容易伤到釉面,茶渍之类的污垢只能用食醋清洗。 但骨瓷有瓷质细腻通透,器型美观典雅,彩面润泽光亮,花面多姿多彩,一系列有点,已经足以让其成为优质的中档瓷,这可比土门窑现今生产的粗瓷大碗赚钱的多的多了。 “老爷,什么大有可为?” 门外响起了高氏的声音。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一边推开了书房的门。 作为陈惠的书房,实际上这里没什么秘密,陈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就连每季一结的账册也都收到了卧室。这是小门小户人家的本性,自己睡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高氏在屋里等了陈惠小两刻钟,陈惠人还是没回,就让人准备了饭菜,自己提着过来书房。在门口正好听到陈惠情不自禁的大叫。 “哈哈,夫人来啦。快过来看——”陈惠不是爱四爷,他的书房连个锁都没有。 半刻钟后高氏满脸喜悦的走了,她不仅高兴于骨瓷的成功,更高兴儿子的争气。这骨瓷一出,被儿子惠顾的是整个陈氏宗族。陈鸣除了宗法上的名正言顺以外,更有了一层个人能力的光环! 陈惠还要留在书房,他要给土门的老二回一封信,同时还要给陈家的几个主事给写一封信,比如这几年一直打理着家族店铺生意的老五,还有家族武装力量总指挥陈二宝…… 今天下午在县衙里接到的那两封信,一封是陈聪写的,另一封来自陈鸣。陈鸣在信中除了开头两句是问安的话,然后又些了两句老太太的念叨,接下的就是道出了他短期内的一个打算:要在土门扎下根,刷一刷影响力。 陈惠敏锐的意识到其中的问题,骨瓷烧制的‘成功’,让陈鸣觅到了一个涉身陈家利益链的很好的机会。虽然他依旧认为陈家的根基在自己屁股底下的这张位置,但后辈子弟也不能在家族里全无根基。 陈家,自己在的时候当然不需要多说,可到了下一代人,情况就不一样了。别以为陈惠就真的被大儿子的‘中举’迷昏了眼,他还是很清醒的。 陈家是由土门与陈惠自身所代表的县衙力量联合组成的。在整个陈家体系中,谁为首,谁为辅,现在清清楚楚,将来就不一定了。不说一定会本末颠倒,但让陈鸣在陈家多刷一刷影响力,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此时的土门陈家老宅中,陈鸣做的一个小实验已经接近了尾声,只要解决了浮球的材质问题,他要搞得抽水马桶就可以说成功了。 这东西很简单。在21世纪,陈鸣租住的房子里抽水马桶被他来来回回的修过七八次,现在要是还不能复制出来一个抽水马桶,那他人就真的是笨死了。 这玩意儿算是他为陈家找到的第二个财路,再接再厉的搞发明么,更重要的是方便他自己。有了抽水马桶,他就能挖下水道,然后就可以肖想着搞一搞浴室了。穿越这些日子,衣食住行,除了头发问题,方便卫生问题就是让陈鸣最最不能满意的一点。 “少爷,你看这个行不?”刘武拿着一个小碗那么大的白色气球,这是用猪膀胱做的,为了保险,还是双层的。但是抽水马桶想要大行其道,是不可能用猪膀胱来造浮球的,只能用某种量大的轻质材料。 “系结实了。咱们试试!” 陈鸣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刚才为了给吊在树上的木桶里添水,他手都累酸了。 树荫下,抽水马桶边,一张椅子,一个小几,摆在那里。木几上还摆着两盘水果和一壶茶。陈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起木几上的茶壶,对着壶嘴直接抽了起来。这样的‘豪放’,他那便宜大哥是绝对做不来的,之前的陈鸣也不可能做得出来,只有21世纪那个小白领才能自自然然做出这种在清中期称得上粗鲁的举动来。 刘武却是见怪不怪了。他跟着陈鸣来土门已经半个月了,十五天养成一个习惯,刘武自己都没发觉,他现在已经能慢慢接受少爷偶尔的出格了。或许陈鸣一切不同于以往的言谈举止,他也一点点接受了。 刘武没觉得自家少爷被孤魂野鬼给附体了。比竟陈鸣接受了前任几乎全部的记忆,仅仅是主体意思受21世纪陈鸣的主导。在陈鸣不知不觉中表现出一些不同于以往的言谈举止时,他大部分的举措,比如生活习惯和说话语气,都与过去的陈鸣被什么区别的。 这具身体也就才15岁,刘武更是才13。少年人,心性不定,本就是善变的。 第六章 陈惠请客 鲁山县没有县丞,县衙除了一个知县大老爷外,只有一个主薄和典史。是的,与典吏只有一横之差的典史,少了这一横,人家就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了。 掌管县境缉捕、监狱之职,属于未入流(九品之下)的文职外官,在县里的县丞、主薄等职位不全时,其职责由典史兼任。因此典史职务均由吏部铨选、皇帝签批任命,属于“朝廷命官”。在‘我大清’,典史年俸银31两5钱2分,养廉银80两。 鲁山县的典史不是鲁山人,他是汝州人,汝州州治之人。据说是走通了州同李大人的路子,州同就是州中的同知,就像州判是州中的通判,等同府里的同知、通判,担任级别要第一等的。汝州只有四个县,有州同而无州判。 李典史是真正会做官的人,来鲁山县两年,虽然也大快朵颐,但伸手只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不该是自己的决不乱伸手。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做官的人,和气生财。谁也不会排斥这种人,有后台——他自己也姓李,不知道跟李州同有多深的瓜葛,那李州同可是汝州边上的许州人。 许州也是直隶州,就是后世的许昌。 陈家对李典史有过‘认真’了解,这位典史跟李州同并没明面上的亲戚关系。可是李州同推他来鲁山当典史,而不是别人,那其中必有因由。只是陈家的层次还勾不到那个层面,无从打听细节。 反正李典史是规矩人,来鲁山之后对陈家并无构成威胁,陈惠平日里对这位也是很恭敬的。该走的礼数一点也不缺。 今日,陈惠请客。陈家没什么喜事,只是说高兴,夏收工作结束了,大家轻松轻松。当然这个‘大家’覆盖范围实际上还是很小的,除了户房几个正牌的衙役,就是其他五房的典吏、三班的班头等。陈惠在家中开了三桌,两桌衙役,一桌典吏、班头以及李典史和知县大老爷的钱粮师爷卢先生。李典史做上首,卢先生和陈惠坐左右。 陈惠身为户房典吏,也只能攀扯到这个份上了。鲁山县的终极大BOSS,岳文海,岳知县,陈惠是请不来的,他面子还不够。而且对于岳文海来,身为进士出身的堂堂官员与县衙小吏交好,那是绝对的耻辱!即使这个人是他在工作中用得着的肱骨。 满清时候的官场,官员的左右只能是官员。官吏之间,天差地别,可不是21世纪县长和局长的差距能比的。 菜肴没什么推陈出新,还是老一套。鸡鸭鹅,猪牛羊,鲜活的鲤鱼和山鸡野兔这些常年的山货。但陈惠的这次宴请真的就没任何别的用意吗? 早在一群人来到陈家喝茶闲聊,等着酒席准备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注意到了。陈家人换用具了,茶盏、果盘,那色泽与先前绝对不同。这是一种浓白! 鲁山县不是内蒙古,这种白色一时间他们联想不到奶白,只能说是浓白。 一群人喝茶之时免不了茶盖要碰碰茶碗,那清脆的声音很多人当然忽视了过去,可这么多人总有几个有心的,甚至家中本身就在经营着窑厂,多少对瓷器有些明白的人,立刻知道陈家的这些用具……,不一般呐。 甚至其中已经有人在皱起眉头想着了,想着自己过去听说过的所有瓷器。 他们用认真的目光打量着茶盏、果盘。这些前天才从土门运到城里的骨瓷器具,色泽润眼,胎面净白,能衬应上面的勾勒更加的醒目,而且质量较瓷器轻一些,再仔细看,这些器具的胎体要比瓷器薄上不少。而且与传统的白瓷不同的是,这种瓷器在灯光之下,更加溢彩。 等到酒席开始,当那些有心人看到桌上的大盘小盘、大碗小碗,汤勺、酒具,全都是如此一类之瓷器的时候,很多人就明白了,陈惠家里肯定是购进了一大批这般的瓷器了。但是没听到风声啊,在座的不少人倒是知道两天前土门刚送了一批东西到陈家,但这很正常啊,真没人意识到眼前这种新颖的瓷器,会是陈家自己烧出来的。 酒酣胸胆尚开张。男人一喝起酒来,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起身的了。酒席从酉时末刻开始,一整个戌时都过去了,还在喝。只是这场酒席喝着喝着,众人聊天的话题就从之前的官场趣闻和八卦消息,变成了陈家的茅房了。 抽水马桶第一次亮相在大厅广众之下,陈家提前好多天修好的厕所,那批马桶一到,不过半个时辰,一切就全部搞定。非常土非常土的土水泥,却也足够用了。 陈鸣在土门已经呆了足足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并没有立刻对炼铁动手,只是周边了小南沟里里外外,另外就是抛出了土水泥和抽水马桶。这两样东西都非常简单,对于陈家来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实验成功了。可是一件物品要从特制转为大众化出品,就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搞定的了。 足足两个月,陈家烧出了卖相不错的骨瓷,烧出了600个抽水马桶,烧出了大几千袋的水泥,后者全用在了土门和小南沟的建设上,尤其是后者,陈家将小南沟的木栅栏换成了一丈三尺高的围墙,并且从村口开始铺起了路,只是现在还远没有完成。 两个月的乡下时光,陈鸣接到了陈岗的一封信,去鲁山县去了几封信,然后看到了两次土门集的分盐。每个月的十三四到十七八,这四五天的时间里,整个饮马河中上游范围内的村寨都派出青壮赶过来买盐。这些山民当然不会全用钱卖,他们易货换货。用风干的山珍野味,用皮毛,用药材,用自家村落里炼出的铁料,在土门集换回一代代发黄的私盐。陈鸣敢用自己的眼睛打赌,那私盐里面绝对掺了土。 两次分盐,陈鸣对陈家利益系统的最下游总算是有了一个直接的认识,至少有四十个村落。这些山民日子真的很苦,他们用自己全部的所得,换回生活所必须的食盐,以及粮食。这是每个村落都需要的购买的两样物质,山里面的土地很难养活全部全部的人。 穷的村落只能卖盐和粮食,宽阔点的村落还能卖些布匹。而除了这些以村子为代表的贸易队伍外,还有那些山民本身,他们也是土门贸易圈的顾客之一,只不过购买力相当够呛。 陈鸣第一次分盐的时候没有插手,第二次分盐的时候就跟在陈二宝身边做了个小跟班。这私盐之利益,算是给他估摸个大概。 四十多个村落,多则一月要用二三百斤盐,少则也要百十斤,因为山民都可以算是重体力劳动者。那些个村寨,人多的有五六百口,人少的二三百口,这些食盐他们不仅要当月吃,还要节省出来一些留作冬天里吃,冬天里一旦大雪封山,山里山外的交通就算断绝了,小南沟都如此,别的地方也不例外。并且山民要用盐来腌制野物、腊肉。 而一斤盐呢,鲁山官盐是18个铜子一斤【乾隆十年洛阳知县龚崧林编写的《查议盐价》一文中说,康熙年间,洛阳食盐价格是每斤15文铜钱;雍正年间,洛阳知县伍公下令,每斤降为13文铜钱。】私盐价格只有官盐的三分之一,而且质量比之官盐更好。 土门集一次分盐在八九千斤,因为土门集自家人吃的盐也都是私盐。但是八九千斤私盐的利对于整个陈家来真心不值得一提,真正为陈家积累财富的是陈家从这些山民手中拿到的山珍皮毛和铁料,这才是陈家的私盐队伍常备人力有五六十人之多的根本原因。 第七章 县太爷 第二天,上午。 “抽水马桶?”岳文海放下了手中的曲本,心里生出了兴趣。这抽水马桶要真有卢师爷说的这么好的话,他可一点也不介意让陈惠给自己装上一个。 “学生那里敢骗东翁。这抽水马桶确实巧妙。虽是腌臜事物,与人则大有方便。”卢师爷现在还记忆犹新,他第一次被陈家下人引到那厕所,见到抽水马桶掩饰的时候的惊奇。虽然这说起来是很不体面,但记忆真的深刻啊。 他把鸟缩回自己裤裆里后,搬了下那木桶边的小把手,看到干净的清水哧熘熘的将桶里面的黄汤冲得一干二净,耳朵里听到上面的水塔在不住的往木桶里注水,卢师爷是真的在边上一直等到注水声消失了,拉了第二下,再看到那相同的场景后,才收起了满脸了惊讶走出了厕所。 所以,此刻的他在知县大老爷面前讲起抽水马桶是绘声绘色。 签押房里。 陈惠笑呵呵的应付着围着自己的人,这些人都是要求陈家快给自己装抽水马桶的。钱是小事儿,一个抽水马桶,不过是陶瓷的罢了,能有多金贵啊?在场的这几个人可都是鲁山县衙的台面人物。三五两银子不肉疼。 陈惠今个才到签押房,就有人过来约了。“中午某某楼,兄弟请客,陈兄务必要到啊……”等等。这不仅是看中了抽水马桶,更看中了骨瓷。 鲁山县衙的人是真的没想到,土门那种破地方竟然自己烧出了这种品质卖相很不错的瓷器。这远超过没技术含量,受众又不大——不能全面推广的抽水马桶的利益,虽然不能与景德镇官窑场的高白瓷相比,但对比一般民窑的精品瓷器,也不差多少。 这可是改写了整个汝州的瓷器制造史啊。自从汝窑完了后,汝州瓷器烧制就已是江河日下,到现在一点名声也不剩下了。整个鲁山县,就出些所谓之花瓷,真正的花瓷是特指鲁山所产的一种黑地、乳白蓝斑的花釉瓷器,唐玄宗时期曾为宫廷御用瓷器。鲁山花釉胎如坚石,釉质细润,蓝如宝石,云絮飘动,观之赏心悦目,史称鲁山花瓷,又曰“唐钧”,是集观赏性和实用性于一身的珍品。跟现在的粗瓷大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现在的鲁山花瓷只是顶着千年前老祖宗的名头,还没人买账。 把自家出产的瓷器与昨日陈家的赠品拿到一块来做比较,高下立判。这种瓷器至少是中档精品!比粗瓷大碗级的花瓷价值高出太多太多了。 而陈家之前又是什么水准呢?鲁山县还有人不知道么?土门窑烧出来的陶瓷,那也是粗瓷大碗级的。现在陈家突然烧出了这种中档精品级别的瓷器,那就也意味着他们也可以烧出来。 当然,想要陈家毫不遮掩的吐出方子那是不可能的。陈家不是活雷锋。 今天这些一大早就过来与陈惠’约’的人,就是打算好好地探一探陈惠的口风,再不济也要尽快的购到一批新瓷,让自家的老师傅们好好地研究研究。 在鲁山烧瓷业,谁也不比谁高半级去。没有甲能行,乙就不能行的道理。 而此刻的知县大老爷书房,岳文海的另外两名师爷也到场了,刑名师爷潘旺,书启师爷胡建飞,然后是岳文海的贴身常随岳鑫。 几个人围着知县大老爷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两套完整的茶具和两套完整的餐具。 茶具,几个人看来看去,还是选择了景德镇出产的高白瓷,骨瓷再怎么不错也真真的没人家景德镇的高白瓷漂亮。但是这样的一套茶具,岳文海虽是一县父母官,也没几套。价格不菲啊。 而餐具,几个人再怎么细看,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骨瓷餐具不如另一份好。那一份茶具已经是鲁山窑厂所出的精品了,但对比骨瓷,真的一眼可见高下。 “陈家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得了祖宗保佑?竟然给他们捣制出了这等佳品!”绍兴出身的潘旺摇摇头,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样的瓷器。他很羡慕的这样说道。陈家有了这门手艺,只要保住秘密,那就是一口能吃百年的富贵啊。 “恕学生眼拙,实在想不出有哪种瓷器是这般样子的。”胡建飞对于潘旺的话很是赞同。 岳文海挥了挥手,笑呵呵的坐回了大椅,“这是老天让陈家人吃这口饭。我等羡慕不来啊。岳鑫,下午陈家会派人来,你负责打理。县衙不比民宅,一些规格不是小民懂的。” 岳鑫忙应承下,再笑着对自己主子说道:“恭喜老爷,鲁山两任,劳心劳力。如今陈家出了这么大个彩,县里的牙税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卢师爷,卢志强嘴角抽了抽。这个岳鑫,吃相也太难看了。即使这屋子里只有他们几个。 岳文海脸上继续的笑:“这个本官很放心。陈惠是个老实人!”岳文海在鲁山做了五年官,岂能不清楚陈惠的为人?那是很有规矩的人呢! 县衙里这很不堪的一幕幕,这很不堪的一个个规矩,就是满清观察的生存发展,就是得到了这个时代统治阶层认可的制度。 而此刻这一切最大的功臣,穿越者陈鸣人在哪呢?他已经不再土门了,人在小南沟。 当骨瓷、抽水马桶都研制成功之后,陈鸣就再也不理睬了。剩下的事儿就是推广,而推广有陈家的一帮长辈去操心。 他现在已经有资格对炼铁炉子指手画脚了,而且身边左右跟着的也不再只刘武一个了。虽然他一直都在让陈家投入,还没为陈家赚回本来。 小南沟的地势若是放到21世纪,铺开一条路来并不困难,那些拦堵着道路的山体岩石,只需要几次爆破就能OK,毕竟有溪流沿途而下,先天上就存在着‘基础’。 现在陈家修葺小南沟的围墙,开始铺路,就是听了陈鸣的意见,山体岩石直接用火药炸。之前陈家人根本就没有了想过这一点。 陈家当然知道火药,陈家人甚至都自己配过火药,陈鸣在小南沟都见到过木头炮。但他们不知道火药还可以用来开山辟路,陈家在深山里的私矿,都一直在用很传统的法子在搞。 但是被陈鸣这么一点,什么都痛彻了。 陈鸣可没有在钢铁厂工作过,钢铁这东西他比瓷器还要陌生,他脑子里的东西一切都是嘴皮子功夫。实际操作是一点都别指望他。 不过喜欢看奇点历史文的陈鸣对于土法炼钢确实知道不少好招,而21世纪根本就从地球上消失的土法炼钢在这个时代,却是不折不扣的黑科技,陈鸣相信‘以自己的能耐’,将小南沟的高炉改造成功应当没有问题。 …… 第八章 小白文里写烂的梗 在陈鸣的嘴炮指点下,小南沟里竖起了第三座高炉。之前就有的两座高炉并没有动,要做陈鸣就做个新的来,改旧炉,陈家还不缺这俩小钱。何况旧炉一停,直接就耽搁了陈家的赚钱了。现在的旧炉可始终在产生着利润的。 从打基,到烧制火砖,足足用了二十天,新鲜出炉的高炉才竖立在了小南沟铁厂。与传统的两座高炉不一样,新的高炉有一个堪称巨大的储热室,增加了一只巨大的水利风箱,原本一次只能出铁百十斤的小高炉,现在至少能一次出铁五百斤。 当然,在陈鸣的认知当中,这样的高炉还是绝逼的小不点。只因为是第一次搞,没有经验,不敢盲目的贪大。并且这二十天里,陈鸣还根据山里面的煤矿挖出来的原煤,建立了一个规模不大的洗煤厂。 他不清楚这时候的中国有没有洗煤这么一说,但却知道洗煤是煤炭深加工体系中一个不可缺少的工序。从矿井中直接开采出来的煤炭叫原煤,原煤在开采过程中混入了许多杂质,而且煤炭的品质也不同,内在灰分小和内在灰分大的煤混杂在一起。洗煤就是将原煤中的杂质剔除,或将优质煤和劣质煤炭进行分门别类的一种工业工艺。 洗煤过程后所产生的产品一般分为有矸石、中煤、乙级精煤、甲级精煤,经过洗煤过程后的成品煤通常叫精煤,通过洗煤,可以提高煤炭的质量。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小国。烟煤的精煤一般主要用于炼焦,而鲁山所在的地区属于日后的平顶山,平煤正是中国的炼焦煤之王! 而炼铁炼钢,直接的原煤根本不能用,只能用焦炭。陈鸣一边倒腾小高炉,另一边就是想建立起一个洗煤厂,然后炼一批焦炭,也甭管利用率有多高了,只要能成就万事大吉。 他这种作风还是很有‘改革试点’的学生样的,然而落在陈家的长辈们,落在陈惠、在陈聪的眼中,陈鸣这就叫做‘稳重’。拿不准的事情就先打小处着手,成功后再推广开来,很得陈家管事阶层的认可。 要是一般的小年轻,有了骨瓷和抽水马桶的‘胜利’打底,再插手炼铁,可能心就变大了,但陈鸣依旧‘小心谨慎’,不激进,不自大自傲,这种心性在陈家一帮主事人眼中的得分一点也不比骨瓷、抽水马桶的胜利所得要少。只是陈鸣不知道罢了。 …… 陈鸣对高炉如此改进,就一点不同的声音都没有吗?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代的工匠都很有职业精神,或者说他们都死心眼一样‘膜拜’着他们已经认知的知识,就像尊敬神一样,不容得任何的更改。陈鸣要搞的小高炉在他们眼中简直是‘大逆不道’。 所以,从开工起,一个个工匠,甚至是满头花白,五六十岁了的老人,说起来都是为陈家劳动一辈子的功臣,都恰着腰的跟陈鸣放对,让陈鸣心里很呕的是这些人言辞心意里都表现着一种‘为你好,为陈家好’的大义凛然,甚至这种‘大义凛然’并不是虚心假意,而是真真的出自一片为陈家好的忠心!这让陈鸣内心里感觉很古怪,又有些对这个时代‘精神’的更深次的感悟。他并不厌烦这些与自己放对的工匠、老人们,与前世那些拿了钱后要怎么干就怎么干的工人比,这样的工人似乎更让人放心。这群非常具有‘主人翁’精神的工人! 这可不是现代社会,不是现代中国,兔子们还没降临这个位面的。这是中国传统社会的‘忠义’思想结出了一朵奇葩! 陈鸣对此暂时保留意见,但现在就他个体而言,他是很喜欢的。 当然了,偶尔的恼火也是免不了的。因为这些工匠不仅是在口头上反对,还另有实际上的动作——在屡次劝阻无效,见大少爷真的不听良言之后,这些工匠直接反应上高层去了。 当时的陈鸣脑子里很可笑的冒出了‘越级上访’这四个字。这些人还会玩‘越级上访’了? 陈鸣实在是佩服这些工匠们的操守,什么是工厂的主人翁精神,这他娘的就是啊。 只是工匠们的‘上访’全被陈聪压了下来。对于陈聪的坚定支持,陈鸣还是有些小感激的。自己下乡快三个月了,这个便宜二叔是真真没有拖过他一次后腿。 此次小高炉上马成功了的话,功分100,陈鸣可以占一半,工匠们占剩下的一半的一半,另外四分之一就该属于陈聪这个便宜二叔。是他一手‘镇压’了工匠们的骚动和上访,并且扛住了小南沟这块陈氏祖地几个老辈分的压力。 年纪越大越固步自封,还喜欢倚老卖老。陈鸣可以对陈家的工匠工人们强硬,但不能对这些长辈们强硬。谁都有老的一天,谁也不希望自己年老的时候被小辈甩脸子丢面子,陈鸣要是敢这样做了,后果会影响‘深远’! 所以,陈鸣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他这个便宜二叔了。或许陈聪只是一个中庸之才,但他下能对陈鸣放权,上能给陈鸣成风挡雨,这就是最适合陈鸣的‘上司’。 陈鸣对小高炉信心很足,别说技术是有一系列的改进,就是啥也没动,只靠着用焦炭炼铁,得出来的铁料质地也必胜过之前很多啊。速度上相应的也会快上不少。 届时再用那出炉的新铁料炼成熟铁,会比之前的劣铁方便、快捷、省料、省力很多,然后熟铁生铁就可以坩埚出钢水了。 当然,炼钢炼铁技术革新到这一步后,陈鸣脑子里的货也掏个差不多了。毕竟他人不是学冶金的出身,能知道炼焦上小高炉,也全是拜奇点的历史穿越文所赐。这样的手段在奇点历史文中已经给写烂了。 陈鸣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把奇点历史文中诸多被写烂的梗全都拿出来再重复上一遍。情况允许的话,他日后还会试着造香皂、肥皂,试着卖卖卷烟。穿越前陈鸣看过的一本明末神书里,主角搞得就是卷烟,记忆深刻。 还有玻璃,玻璃镜,这个穿越者的大杀器在这个时代应该还能管用的。反正陈鸣在陈家是没见过玻璃镜子,陈家用的还是传统的铜镜。在乾隆年间,玻璃镜应该还是奢侈品,还没普遍到陈家这样的乡下土豪能用到的程度。那曹雪芹写的《红楼梦》里,就较多地提及了玻璃制品,尤其是贾宝玉房间里的西洋大玻璃镜。可见玻璃镜这玩意才普及到贵族权宦之家。 感谢那些小白文,陈鸣脑子里装了不少的好玩意,好点子。 再有那炼铁炼钢,造枪造炮,在诸多的历史小白文中,这八个字是完全连接的。但很可惜,这却不是陈鸣现在能够做的。 他可以造枪造炮,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囤积火药,鲁山县现在还有几个人不知道陈家再用火药开山铺路,在用火药开矿炸矿,用得着火药的地方太多了。而造枪造炮在这个时代的豪强之家也一点不稀奇。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不能过线,过了线儿,就等着整个陈家的反对反噬吧! 第九章 统一战线 秋风萧瑟。秋闱的日子临近了,在陈鸣不知不觉中。当他还在小南沟忙忙碌碌的时候,人可不知道陈家的老太太每日都要坚持步行从家中走到集东口的夫子庙,恭恭敬敬的对孔老夫子的泥胎木雕点上一炷香。 就连县城的高氏,都按耐下心中的小九九,天天到城里的文庙供奉香火。而整个鲁山县中像陈家这样作为的家庭,还有很多很多。全是有家人参加今年秋闱的。 主意识被来自后世的灵魂占据的陈鸣,还是轻视了科考对这个时代的影响力,那是更胜过后世高考十倍、百倍的浩大洪流。但秋闱再浩大的影响力也阻碍不了人类对金钱的苛求,对于鲁山县此刻的几家豪强来说,什么乡试秋闱,全是清风拂面。反正他们家族,他们家族的亲戚里并没今科下场之人。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从陈家手中拿到骨瓷的更多定额,才是最重要的。抽水马桶那啥玩意没技术含量,鲁山的瓷窑转头就能烧制出来,关键是那骨瓷。高中档瓷器的利润绝对不是低档的粗瓷大碗可比拟的。而且骨瓷这玩意数量有限度,不比那些粗瓷大碗,骨瓷烧制是要用骨头的。陈家实验所用骨粉全部是牛骨,但整个鲁山有能有多少牛骨头呢? 乾隆中叶的中国是不比唐宋时候那般重视耕牛,但吃牛肉的家也是有数的。陈家在收购牛骨的时候,为了混人耳目,还收购了大量的鱼骨、羊骨、猪骨等,就是为了保密配方。 这个限制已经是套在陈家窑厂头上的紧箍咒了,不想法子克服它,骨瓷的产量就提高不起。这个问题陈家联系了高氏的娘家人,高鹏起是鲁阳关的巡检,而鲁阳关是整个鲁山县最大的牲口市场,鲁阳关往南隔壁就是南阳府么。 南阳黄牛可是全国都有名的招牌特产。 高鹏起今年四十有七,是高氏的大哥。面相并不算衰老,方正脸,一双浓眉,鼻梁高挺,五尺二三的身高,两只眼炯炯有神。 作为巡检,即使高鹏起早年为秀才出身,多少年的红尘磨砺下来,举止行为间也充满了武人的爽快、干脆。或是更改说他有股子乡间豪强土霸王的作风,也就外观上还剩有三分书生气。 陈鸣是见过这个大舅的。在陈鸣的眼里,这个大舅并不算是真正的书生文人,四书五经对于这个便宜舅舅来更多是一块敲开官场大门的敲门砖,当发现四书五经并不能达成自己的愿望时,转头就彻底的将四书五经丢在了脑后了。 “哈哈,好,好,分的好。利益均沾不吃独食,这才是为人处世和泰安平的真本事。”当着陈聪的亲面,高鹏起大声赞叹起自己的外甥来。话语中很有真诚,陈聪自己也觉得‘利益均沾,不吃独食’这八个字大好,如高鹏起所说的那样,是为人处世保家安宁的真本事。 陈家以骨瓷、抽水马桶笼络整个鲁山县的豪强、士绅,等过段时候甚至能小范围的扩散骨瓷的配方,牢牢地将整个鲁山县的士绅豪强力量变成自己的盟友,那土门陈氏一门在鲁山就真的根深蒂固了。这连带着高家也大能受益。 更何况陈家的根本利益根本不是产量有限的骨瓷,而是盐铁。在这条路上,高家是关键点,鲁阳关这个口是鲁山县往南的要道。高鹏起在鲁阳关巡检的位置上坐了十好几年,南面的路线打理的很是得力,地方豪强、巡检衙役、甚至南阳镇驻守地方的汛哨,以高鹏起的官位和能量当然不能彻底摆平,却可以牵头搭线。陈家的铁料很多都是由南阳府的地头蛇们拿了去,转手卖到了湖北的郧阳了。 后者可是明清之际的大火药桶。 从元朝时候这里就有流民定居,因为郧阳府地势险要,官府恐怕流民聚众闹事,难以辖制,蒙元时期就将这一带作为封禁区,是不许百姓迁入的。明朝建国初,朱元璋延续元制,对荆襄地区仍实行封禁政策,还派遣卫国公邓愈率兵到房县清剿,“空其地,禁流民不得入”。但到了朱明中叶时候,郧阳已经是当时最大的一个流民聚集区了,破产的农民如潮水般地四面八方涌进,流民人数高达一百五十多万。朱明却一个劲的驱散百姓,想将郧阳重新清空,官民矛盾最终引爆了震动一时的荆襄流民举事。 五年之间前后两次大举义,震动了整个朱明。当朝唯恐坚持前策让郧阳的流民继续暴动,就捏着鼻子设立了郧阳府。这个制度一直持续到眼下时候,郧阳六县至今不变。 但就像朱明中叶时候一般,眼下的乾隆朝也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每年都有大量破产的百姓变成一无所有的流民,郧阳府作为山高林茂之地,历来是流民的喜爱之所,到今天里头的流民没有百八十万,也不会少于三五十万了。 在历史的原来轨迹上。嘉庆元年爆发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的一个爆燃点就是郧阳流民。眼下郧阳流民的时局还没困顿到起来造反的地步,却变成了陈家铁料的一处上好倾销地。 陈家没那么大力量直接把铁料送到郧阳,南阳府当地的地头蛇从中转过了一道,但这也是关系陈家经济命脉的一条线。所以,高家人在陈家的影响力,和对陈氏一门的重要性,是不需要多说的。 陈鸣根本看不上抽水马桶的那点蝇头小利,就是骨瓷他也不觉得会获多大的利。让他看中的是铁料,真正的好铁就是在鲁山本地价格也不会差的。 ——鲁山产的铁料是不少,但质地普遍低劣。 用小高炉炼出来的新铁料,其质地之优,简直是亮瞎了整个陈家的眼。 在出铁的第二天,所有参与新铁炉建造工作的工匠都与陈家重新签订了契约,这法子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所以,有了这个大财源的陈家很明智的就做出了抓大放小,用骨瓷‘团结’整个鲁山士绅地主阶层的决定。搞好统战工作是很重要的么,统一战线‘统一’了敌人,就是强大了自己。 这次的家族会议上,陈鸣不仅作为陈家的继承人出席会议,更以自身所有的‘才能加威望’,在家族中赢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利益均沾,不吃独食!”八个字就是他在会议上首先提出来的。陈鸣当然不是出于对整个鲁山局势了解的有多么深刻才得出的‘理论’,这是250年后网络铺天盖地的信息告诉他的人生哲理。 人在实力弱小的时候,在规则完全被对方掌握的时候,该放弃的利益就该放弃。想要做大做强,必须要懂得取舍!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这样的道理不是谁都能懂的。之前怎么就没看出这小子有这样的能耐?”高鹏起送走了目的达成的陈聪之后,回到家里感慨着跟家人说。 “石头最爱看杂书,姑母还老说他不上进。现在陈家可不就是沾了那些杂书的光了?”陈鸣的表弟,生辰只比陈鸣小二十天的高彦明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嘀咕:那些书我也多看过,怎么就没见过啥子骨瓷配方? “依我看呐,石头那是被姑母老虎当成了家猫养。现在人到来了外头,可不就是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了。我……” 高彦明话还没说完,尥(尥)腿蹦起,就见高鹏起抓起手边的痒痒挠冲他扔了过来。边骂道:“兔崽子东西,学会拐着弯儿念叨了是吧?给我滚回去看书。明年再过不了童子试,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第一十章 改一改规矩 秋天到了,许多树上的叶子开始变得发黄,大山密林就像变魔术一样,短短几日里就重新穿上一身金黄色的新装。 天空一碧如洗,只有在傍晚西边的天上才会有几缕流云。这些流云在落日的映照下变的五彩斑斓,陈鸣一日甚至看到了一道银灰、一道橘黄、一道血红、一道绛紫,四道云彩横挂天空,真的漂亮到极点。 小南沟的溪流清澈见底,这条被陈家人命名为小南溪的饮马河支流,说是一条小河也完全可以。从小南沟背靠的南山流淌下,左右石壁高耸,险峻如削,形成一段一段的瀑布,虽然落差不大,无以壮观,但沿山怪石嶙峋多姿,要是拿到21世纪陈鸣的老家,可就是个热闹的好去处了。水流在小南沟这块平坦之地积蓄下一个水潭——陈家叫它碧水潭,然后溪水顺着山势继续向下。 这条小南溪和碧水潭一样,明透的像一条银带串联着一块碧玉宝石,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怀抱里。要是文人墨客看了,兴致起来多能拽上两句酸文,而小南沟的本地人看来景色也很寻常。 只有在陈鸣的眼中,这条可比河流的溪水,这样落差不小的水流,完全可以搞出水力锻锤。或许这里的水利不能驱使太重的份量,但绝对会比人力锻打省劲的太多太多。 “二叔,这水力锻锤就是用水利驱使锻锤。咱们古时候不是有水力风箱么?你要再不明白就想想水车?” “我觉得这是一个道理。只要找木匠多尝试几遍,搞出来花不了几个钱。” “如果能成了,这可是芝麻换西瓜的大利。咱们铁匠铺子里的产量能比过去高出十倍来。” 陈鸣就像恶魔一样蛊惑着他二叔。只要这事儿做成了,他就敢让陈家来修水坝,蓄水增能,到那个时候,他就把根基给夯实了。 陈鸣还想组建一所学堂,但做事儿不可操之过急,想改革也必须一点点的撬墙角,学堂这种跟‘知识文化’牵扯上关系的东西,步子迈得稍微大一点就会扯着了蛋。 陈鸣还要等等。穿越两三个月,他脑子里已经打了无数次大纲。自认自己列的大纲还不错,接下只需按部就班,便能一点点扩充自己的实力。 比如水力锻锤做成了以后,以陈家铁匠铺子里现有的师傅数量看,肯定的不够用的。但要扩招铁匠就太过于浪费了,有了水力锻锤,只需要入门级的学徒,就能完成不少的活。全部缺位都用铁匠填补,太浪费了。而且这样一来还容易引起县里的注意力,铁匠、木匠、铜匠、泥瓦匠等等这些都是有固定数的,陈家就算是从大山村寨里招人,消息也遮掩不住。 陈鸣到时就要人去扩招学徒,届时他就回趁机改变一些这个时代的规矩了,老师学生关系当然不会变,但那‘学徒’是给陈家当的‘学徒’,而不是给那些铁匠们当免费劳力的。陈鸣会让铁匠们传授全部的技巧给学徒,铁匠们当然不会愿意无偿教授自己的知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一‘传统理念’在中国太有市场了。 陈鸣的手段不是强压强制,而是以用利诱,所有的够格铁匠教出一名合格的初级铁匠,陈家给一两银子,或是多少多少钱。那个学生在一年或是几年内的工钱,需要上交一成或是多少个点给他的师父。陈鸣很相信金钱的魔力,利益当头由不得铁匠铺子里的铁匠们不低头。何况这些铁匠已经跟陈家新签了契书了。 当这一规矩确立之后,陈鸣就可以玩玩夜校了。今后他的所图只会越来越大,就是天下第一的巧匠,不会认字,不会总结经验,那也跟不上陈鸣的脚步。 只要一切进展顺利,明年的时候陈鸣就会在大山里另安一个巢穴,比山里的那两个私矿更加遥远的渗透伏牛山。小三个月的时间,他想来想去还是做出了‘心怀不轨’的决定。 因为陈鸣不认为安安稳稳的环境下自己有改变中国命运的能力和机会,只要中国的当权者们还是满清的鞑子,火枪火炮这东西就不会真正意义上在中国替代刀枪弓箭这些冷兵器,中国就不可能实现武力上的更新换代。而且18世纪后期是什么时候?再等十几年老美就成立了,这个时代已经是大航海的尾端了。 抓不到这个机会,中国就彻底失去了世界。 想象前世,中国即便强大了起来,举目四周,北面俄罗斯、东面北美、南面澳大利亚、西面中亚,全他么部是白种人,黄种人说起来人口也不少,却只占住了不那么大的东亚这一块地方。 全球七大洲,扣除了南极洲,白种人布种南北美洲、欧洲、澳洲,一部分非洲,一半亚洲。 21世纪10年代后的中国或许很强大,但更强大的白种人毫无置疑的统治着整个世界,也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不是吗? 陈鸣的野心是很大的。如果能真的推翻满清,他的眼光将决不限于中国传统版图,南洋、澳大利亚、北美、中亚和西伯利亚。在改变中国命运的同时,陈鸣也希望改变一下未来世界的命运。 他有时候就觉得老天爷是挺公平的,把自己送到了这个时代,却把自己扔到了封闭的内陆而不是东部沿海。若是在海边,扯起一支船队来,事有不及大不了下海,整个家族都有一条短期内安全的退路,陈鸣的压力就小多了。他敢向老天爷保证,到时自己就是短期里折腾不死满清,也能让乾隆这孙子提早70年享受一下什么叫‘坚船利炮’! 只要在海外找到一块立足之地,比如菲律宾,钢铁煤炭都不缺,再有源源不断的移民,即使不反攻大陆,陈鸣也有信心吊打世界。给自己、给后世的国人打开新的一扇窗。 因为18世纪后期的欧洲是万分热闹的,这个时代唯一有实力在全球各地插手战争的大英帝国,会牢牢地被欧洲的战争吸在欧洲大陆本土。等到欧洲人料理完自己的破烂事,陈鸣那个时候还会惧怕英国人吗? 鲁山这个地方,煤炭、铁矿全都不缺,自身靠着伏牛山,民风也比较彪悍,要是纯粹的冷兵器时代,拉起一直披挂齐全的铁人来,还能让陈鸣有点底气。但在18世纪后期的年代里,陈鸣骨子里就想拉起一直热兵器队伍,可是鲁山没硫磺啊? 鲁山西面隔着丛丛大山就是汉中,那地方是中国传统的硝石出产地,在鲁山硝石是不缺的,但是硫磺呢?这就没办法解决了。要是在沿海,硫磺可以从日本搞进口,天然的高品质硫磺,价格也便宜,硝石也能堆粪取土硝么,最多多过滤提纯两次。火药不会缺。 但这在鲁山行不通。缺少硫磺是找不出火药的,大规模的火枪兵根本没实现的条件。陈鸣要是决意造反,起兵之初他的部队只能是冷热混合型军队,装备一定规模的大炮,少量精锐的火枪兵,然后是冷兵器为主的大部队。 两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陈鸣详细的了解了鲁山内外,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想死的话就只能剔除。造反是要掉脑袋的事情,用毛太祖的一句话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 对陈鸣来说,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以整个家族为代价,是一个小小的团伙预谋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 第一十一章 亲事 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着多座城! 自从朱温将自己的老巢定在这里,洛阳灿烂的光辉从此就不再照耀中国。 北宋灭亡,开封的富贵荣华不复往昔盛景,但是靠着地理——中国经济中心南移,靠着黄海大平原,开封牢牢把持住了河南首府的名头,将洛阳死死地压在身下。 乾隆三十年乙酉科乡试已经尘埃落定了,住在同福客栈的陈岗却半点没有欣喜的神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自己的文采,除非走了狗屎运气,否则今科想中,痴心妄想也。 陈岗没出鲁山的时候还有一两分信心,可从汝州一群人结伴而行,到开封的路上,谈经论道中陈岗的心就早早的凉透了。实在不能比,学识上的差距显而易见,而这还只是在汝州。 到了开封,陈岗又没少与外州府的学子交往,而几次文会之后,他的一颗心简直要坠入九渊地狱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陈岗算是见识到‘天下英才’了。他带着一颗毫无自信的心走上考场能考出好成绩来才叫怪事。 就在陈岗郁闷不乐,哀伤自卑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农家汉子,此刻正背着行囊走进了开封城的西大门。“总算是赶在放榜前到地儿了,没误了鸣少爷的大事。”刘武的大哥刘文,满面的风尘仆仆,但浑身却都散发着一股高兴劲。 陈鸣批了他三两银子的路费,回头打探完消息,只要能赶在陈岗把消息传到鲁山之前送到他手里,就还有二两银子的劳务费。刘文一路上省吃俭用,带着铺盖天天睡大通铺,这一路到开封城吃住行才用了600来钱,而一两银子在现今的年月里大概能换900来个铜钱,所以刘文这一趟赚大发了。【道光年前一两银子能换一吊钱,在乾隆年前也就8/900钱吧。】 当然,这家伙玩的小聪明也是有代价的,一路上刘文吃了不少的苦,更是在8月的28日才赶到开封,这距离秋闱最后一场结束都已经过去十天了。距离放榜也差不多只剩下五六天。【秋闱八月中开考,九月放榜】 刘文第一次出远门办事,就敢打这样的小九九,要是让刘暹知道了,他绝对会在刘文的名字后面画个叉叉。这种人搞不好就坏事。 老大考举人,陈鸣怎么会不担心?这要真让陈岗鸿运当头中了举人,自己在陈家的位置就不牢靠了。但陈鸣又不可能去阻止老大参考,他能做的只有先一步知道陈岗考中与否的消息,然后分别对待! 陈岗考中的希望不大,但1%的希望也是希望。这东西谁能说得准?老大的秀才功名又不是买来的假货,他也是凭实力真真正正的考中秀才的。 就是前世他的表弟,初中成绩很一般般,中考的时候却出人意料的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学,全校成绩都排到了前二十名。很匪夷所思是不是?然这是陈鸣经历的事实。 在做不到阻止的情况下,陈鸣所要求的就只有抢一步先机了。可别忘了,他大嫂的生产也就这几天的时候了,古人很讲究迷信,两边的好事要是都加一块了,陈岗的地位会直线上升的。 转眼又是四天,时间进入了九月里。 “七公,小子今日就回土门集,水利锻锤的事,您老人家就要多操操心了。” 在陈鸣‘大病’的时候登门看望的七叔祖,果然是陈氏主脉在小南沟最可靠的助臂,陈二宝是七叔祖的亲侄子,所以七叔祖算是小南沟陈家产业的掌舵人。继陈聪离开小南沟之后,陈鸣今天也要走了,他侄子出生了。 血脉的诞生让陈惠万分高兴,他人在县衙不能立刻脱身,就让陈鸣的老娘带着二姨太太柳氏一块回了土门集。名义上自然是看望老太太的,但实际上是干嘛的谁都明白。这天底下的正房夫人有几个回老宅看望老夫人的时候还带上一个姨太太? 柳氏是陈岗的生母。 胡子都白了的七公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陈鸣,脸上全是‘宠爱’。“小石头你放心,水力锻锤事关重大,老头子知道轻重。”还有什么比一个能给家族带来一笔又一笔巨大利益的继承人更能让家族宿老满意的呢?七公现在瞧陈鸣,就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一百个满意。 陈鸣脸上带着和熏的笑,一路出了小南沟。太阳还在挂在东天,看位置时间该有十点左右。小南沟距离土门集有十多里的直线距离,但翻山越岭这么一算的话,距离至少要翻倍。陈鸣、刘武骑着两匹骡子赶路,快的话,下午三四点钟就能到达土门。 陈鸣已经能坐在骡子背上开小差了,这阵子往来小南沟和土门集,还亲自到私矿转了一圈,骡马真真是骑的熟练地很了。 陈鸣知道这次回土门集还有件大事等着他。他的便宜老娘真的为他寻了一门亲事,从刘武爹娘那里传来的消息,高氏已经见过女方了,借着去观音寺的机会。 这女的是城西李秀才家的闺女。李秀才在城西开了一所开蒙的书塾,名声挺不错的,膝下就一儿一女,儿子李琨是与陈岗同年的秀才,名次比之陈岗要好上不少,李琨至少补上了增生,虽然比不得禀生,可比陈岗也强多了。 一门两秀才,李家都可以说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了,纵然身价上算只能说中等人家,但配陈氏,衙役出身之家,绝对是够格的。 李老爷子不是茅坑里的石头,人是很灵性的。很清楚名声不能当饭吃,更知道科考是要费大钱的。这次李琨上开封去应乡试,就带了十五两银子,几乎把李家的流水给陶干。这要是考不上的话,过三年还要去,如果碰上恩科,那都等不了三年。 而陈家是什么家境?放眼鲁山县是第一等人家了。名声是差了一点,但陈家有钱。嫁了闺女过去,一辈子吃喝享用不尽,还能照顾照顾娘家。至少儿子赶考的费用就有着落了。 人从来都是现实的。面对这种事情,李家小妹的意见完全不在双方家长的参考范围之内,同样陈鸣的意见也是如此。这个亲事若不逢大变的话,那是结定了。 陈鸣现在思考的就是如何求老娘让他亲眼见一见将来的老婆。因为听刘武这家伙传过来的消息,陈鸣觉得挺不靠谱的。 他的便宜老娘是照着端庄、好生养的标准来给陈鸣找的婆娘,刘武这家伙传过来的话中包含了‘个大’、‘身子好’、‘屁股大’、‘好生养’等等以刘母的眼光为准绳的评价,听得陈鸣心里是噗通噗通的直跳。 个大,他不怕。但‘身子好’、‘屁股大’、‘好生养’都是什么梗? 第一十二章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胡说八道。那李小妹父兄皆秀才,文文静静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蛮横不讲理?” “石头啊,娘跟你说,你别听那些胡七八绉的,娘还会害了你不成?” “这李小妹啊……,个头是高了一点,因为这个小脚也没裹的太过,但是身体好,好生养。你要相信娘,娘就你一个指望,可不会委屈了你。” “还有啊,这李小妹的亲哥哥李琨,学问比你大哥还要好,将来你大哥要能考中举人,你大舅子也准能考中,有你大舅子在,陈岗他就永远翻不了身。” 陈鸣满脑子线团的从高氏这里出来,果然自己在人情世故是还欠功夫,竟只想着李小妹长的如何而忘了他大哥的存在。高氏这是在担心陈岗中举啊。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娘家大哥也是个小才子。估计这一点在高氏的心中份量会比李小妹的长相还重要。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还有这八个字在陈鸣的脑子里像点开了复读机一样一遍遍循环。 这个时代是能光明正大的把小三、小四、小五领进门的啊,看看自己老爹年少时的作为,那就是活生生的榜样。 陈鸣很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心态平静了,李小妹的长相在自己心里的份量猛地减轻了,甚至便的可有可无。陈鸣发现自己原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谈朋友的时候对女友那是毕恭毕敬,那是因为自己兜比脸白,手里没钱,硬起不来,虽然最终也没成。但陈鸣还记得自己的一心一意,还酸过‘现在的女孩子真现实’。但现在看么,自己就是因为手里没钱,有钱了也是个祸祸! 当天晚上陈鸣就YY起来自己日后的美好生活,早上起来发现裤裆赫然很让人羞耻的湿了。然后在他回到土门集的第五天,刘文回来了。 满脸风尘仆仆,整个人比起领命的时候黑瘦了可不少。“大少爷,岗少爷没中,没中!”刘文脸上带着一股绝对的兴奋,这是一种表功样的得意。刘家人作为绝对的高氏一系,刘文显然明白陈岗中否的意义。 心里一轻,陈鸣觉得今天天气特别的好,内心最后的忐忑没有了。陈岗,就一个小小秀才,老老实实的倒还罢了,要想搅风搅雨,有的好看给他。“好,好。刘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神清气爽,念头通达的陈鸣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小锭银元宝,五两的银元宝扔给了刘文。“下去好好歇歇。缓两日去城里,少爷我后日就回城。还有事儿要让你办。” “对了,这次我鲁山可有榜上有名者?” “回少爷,只有饶山镇的齐济元齐老爷,中了三十七名。” 齐济元?一个陈鸣根本没有印象的人。摆了摆手,陈鸣对着刘文说:“回去知道怎么说吧?要是走漏了风声,我要你好看。” 刚才兴奋之下他的态度太好了一点,要使人,可不能全靠好处驱使。 五两银子到手,天降横财啊,刘文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这一趟来回他至少得了六两半白银,值得往日在庄子上两口子大半年的忙碌了。这还是因为刘父刘母在陈惠和高氏跟前有脸面,陈家对刘文租种的二十亩好田,只收两成的租。 比起别人家的至少三成起,一成的租子放在二十亩好田的基础数字上,那就是两亩好田的收益啊。没有这优惠,刘文两口子一年从头忙到尾,在好年景里也攒不下三五两银子。 陈鸣起身去了东厢房,他老娘就住在那里的。 让下人都退下,陈鸣伏在高氏耳边小声的嘀咕了起来。高氏先一惊,接着就是大喜。抓紧陈鸣的手道,“石头,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特意让刘文去开封打探的消息,还能有假。最多七五日,报喜的公人就能到鲁山了。今科乡试我鲁山只有齐济元一人得中。” “娘,后日我们就要回城。现今得到消息,不如运作一二,让大哥颜面扫地。” “刘文?他不是往豫东贩牛骨了么……”高氏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刘文不是去了周家口,而是去开封城了。 豫东陈州府的周家口是整个中原都出了名的富裕之地,打朱明万历年间贾鲁河道疏浚完成,周家口就成了南接江淮,北通山陕的重要商品集散地。清初的五十年间,贾鲁河疏浚达十次,以确保河运畅通。到乾隆年间,周家口的发展达到顶峰,现在光渡口就开辟了16个,常住居民数万人,流动人口达十多万人。比之鲁山县都要繁华。 同时呢,周家口是豫东最大的牲口市场。陈家虽然把南阳府划给了高家,但并不是说所有的骨粉全部都从南阳府购入,豫东大平原在这个时代也是河南的膏腴之地,周家口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地方。 陈鸣主动提出要刘文去探路,在所有人眼里这是很‘理所应当’的。刘家在陈惠心中份量很不小,更不用说刘家的老二刘武从小就跟着陈鸣。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陈鸣念着情分,拉了这几年埋头种地的刘文一把。 陈鸣看着高氏惊喜的脸,笑了笑。这个便宜老娘到底是妇人,眼睛只盯着家宅后院,陈鸣的打算是一举让陈岗声名扫地的。比如让人放小道消息,说齐济元、陈岗今科中举了。 等到齐济元的喜报送到的时候,陈岗却闪了所有人一个轱辘,那他还怎能在县里抬起头来? 只是陈鸣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做这种事是不可能彻底扫清除首尾的,要是有心人按着脉络查下去,十有八九会揪出真想来。再说,这事即使不爆出来,陈氏声誉也会因之受损,这是要整个陈家来买单的。所以,不可取! 翻来覆去,陈鸣最终想定的法子就是让高氏出手,让高氏趁着这两日在土门集的最后时间,高调一点,炫一炫她那个好‘族侄’,以一种比较无知的面孔来宣扬陈岗定能中举。虽然这样做会让高氏在几天后颜面大损,‘无颜见人’,但陈岗丢的脸更大。而且丢的全是他自己的脸。 再一个就是陈惠的感受,高氏只要在他面前多说几句陈岗必定中举,绝对能把这个好爹的兴致挑的高高的,然后一盆冷水浇泼下来,高氏颜面大损,陈惠内心可不就要更失望? 以陈鸣对高氏的了解,她是绝对愿意‘脸面大损’的。只要能对儿子有益,还能作践陈岗,这根插在她眼里的眼中钉,她绝对心甘情愿的丢人现眼。这种类似于釜底抽薪的计策,对陈家损失很小——妇人么,头发长见识短,又不是陈家的爷们丢人现眼了,最多三分钟热度,给鲁山县的大家夫人、小姐留下一个梗,却能直接断了陈岗插手陈氏主脉的全部可能。 别把这个时代的人当傻子,与陈鸣相比,鲁山县的老老少少只是缺乏站在透知历史这一高度上的见识,人并不是傻瓜。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是少用为妙。但你也不能否认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女人的‘错’与男人的‘错’,代表的是两个概念。 …… 第一十三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陈家这两日气压很低。前天,齐济元的喜报已经送到了饶山镇,一路敲锣打鼓,大红的吉庆让所有人都艳慕不已。从这些报子【旧时给得官、升官、考试得中的人家报喜而讨赏钱的人】的口中大家知道,鲁山县今科似乎自考中了这么一人。 然后大家就继续等了一天,这个‘似乎’就几乎变成了肯定。这两月刚因为骨瓷和抽水马桶在鲁山县名利双收的陈氏,是丢大人了。这当家主母嘴上不把门……,真真让人没法说出口。 没有人知道高氏对这一‘屈辱’是甘之如饴的,她是成了整个鲁山县的笑话,连带着还让陈惠有些没脸,但陈岗呢?那不是更加没脸和名声扫地了? 这事儿虽然是个热络话题,但影响力真心不大,只看这几日里陈家与李家的纳彩、问名进行的不是一般的快,就能证明这一点。陈家的名声要真的是臭了,李家会这么热络吗? 摘下瓜皮小帽,刘武知机的接过手,刘文很恭敬的立在一旁。他昨天就到了县城,却不敢踏进陈家的大门,在门口跟刘老爹透了个信后,就到了不远的这家小客栈要了间房。 “刘文,少爷我交代你两件事,其一,去给我打听打听李家小妹,我要知道她的相貌为人;第二、就是这件事了,你就回庄子上给我招人。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愿意吃我陈家一碗饭的人,有多少你给我招来多少。” 有了水力锻锤,有了新式的炼铁高炉,陈家暗地里的生意将会扩大许多倍,陈鸣需要现在起培养一批真正的自己人。不是陈家人,是他陈鸣的自己人。从自己佃户里招人是这个时代最正常最普遍的现象,要不是‘安全’起见,不愿意太出人意料,陈鸣都想直接从小乞丐护挑人,然后再让人牙子帮帮忙。 整个鲁山县的乞丐,没二三百,也有百十个,其中不乏几岁的、十岁大的小乞丐,人牙子手里也会有不少的十来出头小孩,很多大家买仆人,都喜欢买这种年纪小些,容易被调教的。 刘文惊喜异常,愿意吃陈家一碗饭的人?整个田庄谁不是在吃陈家一碗饭?鸣少爷的意思他清楚地很,那是从佃户到仆人了。老陈家待下人仁义,看看刘文他自己的待遇,2成的租子,整个汝州能有几家?都眼红死了。 陈家大小三个田庄,谁家不做梦都想着进陈家的大门? 刘文明白,自己得了口信,只要回到庄子上一吆喝,所有年龄适合的都会蜂拥而到。根本没有一点的难度。 那么这样的人都可以进陈家大门了,作为牵头的刘文自己,岂不是一样能进? 为陈鸣跑一趟开封城,六七两银子白花花的已经迷住了刘文的眼。他现在是一心想为陈鸣效力,鞍前马后,无怨无悔。 从小客栈里出来,陈鸣头上已经再戴上了瓜皮小帽,不带这帽子,他实在耻于见人啊。放大版的金钱鼠尾,这他娘的像什么样子?恶心死了。 但是他身边的刘武,却丝毫不以为丑陋,打出生落地的那一刻,他看到的就是这小细辫子,潜移默化,已然习惯了。陈鸣径直到了城西大街的老陈家生铁铺,这是陈家在县城里唯一的一座铁铺。卖的都是剪刀、菜刀、斧头、铁锅和铲子之类的。 陈鸣今天到这里是因为,这座生铁铺昨天下午到了一批对着陈鸣有特殊意义的货。陈家利用水力锻锤打出来的第一批菜刀、斧头,从小南沟经过土门集,运到了城里来。 这一批货意义非凡,对于陈家,对于陈鸣,代表着是一个划时代的革新。陈鸣必须亲眼看一看,听一听生铁铺里老师傅们对这批货的评价,内心才有底儿。 昨天陈家宅院也接到了二叔送来的信,信上倒是对这批货信心十足,说是质量很好,把水力锻锤跨成了一朵花,省力、省时、省料。老爹这两日即便内心严重不爽,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对陈鸣露出了一个笑脸。 不过陈惠的‘心’依旧没什么变化,依然认为陈家富贵所系皆在自己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他真的很看重很看重陈岗的举业,这两日一直没能得到报喜的报子,心里清楚陈岗没戏了。自家还白白的成了满城笑柄,心里头又失望又窝火,对于什么水力锻锤,根本不放心上。 陈家的生铁铺子外挂着一个大大的幌子,画着剪刀、菜刀、斧子、铲子、铁锅等各类卖件,下面缀着大红布绸。 陈鸣走进铺子的时候,铺子里正好有两个客人,一个在那试着剪刀,另一个则摩挲着斧子刃面。陈鸣对铺子掌柜的使了个眼色,直接从另一边走进了铺子后。 店铺里自然有人招待。陈鸣刚在椅子上坐下,一个伙计就端着茶水送了过来。 大概有十分钟,掌柜的走了过来。“永德大哥,这批货质量如何?与之前的比来,孰胜孰劣?”陈永德,辈分与陈鸣是一辈的,虽然出了五服,血缘远了一些。再一个就是,陈家没什么字辈,衙役出身的陈家,放到康麻子时候还属于贱民,从雍正帝到乾隆三十年,四十多年的时间主脉一个秀才都没出过,还要是对比高门大家续字辈,就太作了。 陈家人更多地是一个‘家’里,取一同字。 “好质量,好质量。比之先前更胜许多。”陈永德提起这批斧头、剪子,满脸笑容。陈鸣放心了,陈永德没必要跟自己说假话。 陈家的利益不再鲁山这块小市场,只要有出货,陈家的商队完全可以把货运到周家口,那地方繁荣无比,货物通南北,以陈家现在的格局,所有的产量都拿去周家口也能被轻易消化。 鲁山这个小场面陈鸣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整个鲁山县多少人都盯着铁料这一块呢,别看鲁山县自身的流水在陈鸣眼中,在新高炉试验成功后的陈家眼中,已经不值得一提,但在不少的鲁山乡绅地主眼睛里,那就是一块肥肉。 有了新式高炉,有了水力锻锤,陈家就已经具备了走出鲁山,走出汝州的能力。鲁山的这一亩三分地当然不能说是蜗角之争,但也不入陈家的眼了。 且为了不刺激鲁山的这些坐地虎,同时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密,陈家在鲁山的生意只能维持,不能扩张。 做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来,现在的陈家已经有了自己的独门手艺,赚钱不成问题。但千万别忘了眼下的社会是一个纯粹的官本位社会,千万别把当官的和士绅权贵们想的有多么道德高尚。陈鸣就始终记着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一十四章 遮掩陈家 此刻的‘嘴上没门’事件中的另一主角——陈岗,还对鲁山发生的事情全然无知,满心的悲秋伤秋,游荡一样走在开封回鲁山的路上。却不知道,他那在鲁山县城孙家大宅的亲娘已经急的满嘴虚泡。 高氏阴沉着一张脸,时不时的找机会给柳氏难堪,让柳氏恨不得变成乌龟,躲在小屋里不出来。内心中高氏可是高兴得很,这是光明正大的找柳氏麻烦,还不会被陈惠护短。因为高氏就是这般的脾气,她自己丢了大脸,要老老实实的不寻柳氏半分的麻烦难堪,这才会让陈惠这个做了半辈子伴儿的丈夫疑惑不解,甚至心生怀疑。 高氏现在绝对的神清气爽,腰不疼来腿不酸,换到玄幻小说里这就叫念头通达,能光明正大顺理成章的找柳氏的麻烦,报复这个青年时给她留下无数伤痕的女人,要不是高兴不能显于外,她都要乐得唱着过了。 “我的石头儿真的长大了,脑子真聪明,可让娘好好地出了一口气。”陈岗多年前被过继了出去,那就被陈惠铁心的往科举之路上推了。陈岗是很被陈惠看重的,母凭子贵,柳氏在陈家也变得尊贵起来。高氏虽然掌家,却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寻柳氏麻烦,免得伤了与陈惠的夫妻和气。她多少年,做梦都想寻到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惩罚柳氏,就是陈惠也不能说什么。 现在多少年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实现了,高氏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陈鸣出了房门后摸了一把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水,这女人啊,这精神胜利法啊,真心不能小觑。陈鸣感觉着自家这位便宜老娘的精神面貌一下年轻了十岁一样。 随后的几日里,陈鸣老老实实的宅在院子里,亲事还在一步一步的进行着,不出意外的话,乾隆三十年的腊月前,前世今生一共活了快27岁的陈鸣就要人生第一次做新郎了。 “少爷,真不去城西看看少夫人?”刘武手里拿着一张画像,这是刘文用一两银子从媒婆王婆子手里买来的,说是李小妹的画像。陈鸣只看了一眼,就要刘武拿去烧了。这种颇有唐伯虎美人图效应的图画,能看出个球来。 “看什么看。不管俊丑,爷都要娶。难道长的不好看了,我还能让家里退了这门亲?”都已经要定日子了,岂是说退婚就能退婚的?何况陈鸣从来都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李家在鲁山小有文名,不仅可用来压制自己拿便宜大哥,将来真要举事的时候,也能拿来做幌子、挂饰。有这两大作用,自己心里早就认从了的。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在这个可以光明正大领小三进门的社会,只要有钱有权,想找漂亮的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妻子不一样,不仅在于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也在与妻子背后的力量。它叫妻族! 陈家的地位虽然很低,妻族的能量也显露无疑,不说土门集的黄氏一族,就说便宜老娘背后等高家,就是陈鸣继承家业最可靠的保证之一。 时间走过九月中旬,今年参加科举的鲁山学子们纷纷归家。同时,陈二宝带领着陈家的战斗部队也安全的回归鲁山,在九月的上旬刚过,陈二宝就带上了手下全部的人马,又额外召集了二十多条山里汉子,上百人分作两批护送着比往日多出五倍份量的铁料、铁器出了鲁山县,这是陈家打新式高炉与水力锻锤成功之后的第一次出货。陈二宝所担负的责任不仅是要将原路走过,还要‘出征’新域,开疆辟土! 南向的队伍只有二十人,有着高家的帮助,自己也表现的全无‘害人倾向’,这一趟他们无一损伤的越过了南阳府城。 但是往东把目标钉在了周家口的陈二宝一行,路上就发生了很多事了。陈家作为鲁山县的一个地头蛇,本身的‘延伸’是根本够不到周家口这块大肥肉的。这要是明面上的正当交易还好,可陈二宝一干人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私盐贩铁生意,抓到了极大可能是要吃刀子的。 走黑路的他们,自然就触碰到了各地灰色势力的利益。不过陈家的这点东西量还是小了些,并不能对大势形成冲击,所以陈二宝一路上只是遭遇到了一点不大的麻烦,伤了两个人,但没闹出人命。 “二宝叔,这次只是咱们第一次走货,沿途路上的那一家家都还摸不到我们的底儿。五六十条敢打敢拼的汉子,可不是谁都能吃下的。但以后这条路上咱们要常年走,一个月至少要一次。等到山里铁矿、煤矿开采量增加,可能半个月、十天甚至更短时候,就要走一趟货,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能不能寻上一两个道上的奢遮人物……” 陈家暗中的生意不见得就一点不为人知,只是做这种生意的人在汝州这个不缺煤铁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区别只在量大量小,以陈家的底子和能力,现在的出货量已经远超过正常数值了。这要是从一个月一次变成十天半个月一次,甚至一个月三四次,那被人知道了肯定都会‘深感好奇’的。 陈家官面上的力量太差,阻挡不了州中的大人物的伸手,一旦曝光就是‘怀璧其罪’,最好的下场也是技术公开,但更多地可能是要整个玩完。 陈鸣知道危害处,但如何解决这个危害,就不是他能说明白的了。对周边力量和社会浅薄的了解不足以让他通透其中的危险,这个主意必须是陈惠等长辈做主。 再有,豫东是平原地形,鲁山向西出了襄县以后,就再没成型的大山老林了,整个沙河中下游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想要遮掩陈家的痕迹,是绝对不容易的。陈二宝人在鲁山挂不上号,但认识他的人可不少,多去周家口来往两趟,立刻就要露馅。 陈鸣觉得,陈家更该隐藏在幕后,不出现在贩铁的第一线上,即使放弃一部分利益。 当然周家口是不能放弃的,只要控制好每月的走货量,别人是看不出究竟的。就依靠原来的‘路线’一点点打通东去的路。一样是贩铁,现在贩的货却不是过去汝州的劣铁,而是上等的好铁,甚至是好钢。只要陈家在周家口做好布置,披上一层马甲,把出货的事儿跟自己撇清干系。在这个交通联络都不发达的时代,应该能保住秘密吧?至少短期内不用担心有人看破。 如此每月走货的量虽是不变,收益却能大大的增高。 而剩余的货最好就放在有山有林的襄县出手,让出一部分利益,也彻底遮掩陈家的身影。 第一十五章 陈岗将归 “我陈家后继有人啊。” 简单的碰头会结束以后,事情并没有得到确定,这件事关系整个陈氏的利益,需要更多地人来共同商议。陈二宝与陈惠今天只是彼此交换了一点自己的认知。在小花厅的酒桌上,陈二宝一杯烈酒下肚,畅快淋漓的叫道。 今天陈鸣的表现让他满意极了。做成了一件又一件大事,与家族有大功,却一点也没自满自得,依旧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保持着绝对的谨慎。这天底下每一个家族都希望有这样一个下代的继承人吧? 只是这样的性格,陈二宝就觉得陈家在陈鸣的手上绝对不会败落。陈鸣对于大清社会未知的畏惧、警惕、小心,在陈家所有人眼中就是万分难得的谨慎了。 谨慎不是胆小,在大利益下的谨慎,更不是色厉胆薄,犹豫不决。要知道这大利益就是陈鸣自己带来的。这种谨慎是面前有黄金万两心智不迷的谨慎!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人就被白花花的金银迷昏了头脑,利令智昏,做出自寻死路的勾当来。陈家有陈鸣执掌,此类事就再无忧虑。 再往后,没人能够保证。但他们这一代人老去前,陈家还是陈家。 “这小子只有爱看杂书、文本,本以为是一中人罢了。不想……”陈鸣的便宜老爹一时间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这三个月的陈鸣,那简直是人才中的人才。自己十多年里怎么就没发现呢?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这是陈惠外甥评价陈鸣的一句话,充满了孩子稚气,被大舅子说笑一样说给陈惠听过,陈惠也从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而现在想一想,真的是……很恰当。尤其是陈岗的落榜,让他心中的失望大盛,心里本就很自然的转了一大块给陈鸣,现在陈鸣又如此的杰出,就跟填补了陈惠之前内心的空缺一样。陈鸣的形象在陈惠心目中就大大的美化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罢了。来,喝酒,喝酒!” 陈惠现在的心很复杂,失望与惊奇交织,事态的发展与他自己的认知距离有些大,在家族的问题上他甚至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儿子的力量了。对,就是陈鸣。在土门两三个月,赢得了家乡族老的众口称赞,自己眼前的陈二宝,他可以感觉得出,对陈鸣的印象也是好的很。 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就是时间太过早了些,也太过突然了些,他都没做好准备。 此时陈鸣正与高氏在说话,“大哥不进城了?直接回土门集么?” “估计是不好意思了吧。你爹派人在襄县等着了他,肯定是知道自己颜面扫地了。这次你老娘成了整个鲁山县的笑话,丢了多大的人,他就是十倍的没脸面。 读书人都是要脸皮,讲脸面的,还怎么好意思登门来。” “你明天去辛集等着他,带上东西。然后陪他直接回土门集,最多大后天你爹就会回去。”高氏说道这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心情明显不好,显然是感觉陈惠还记挂着陈岗。 她拍着陈鸣的手说道:“娘知道你有主见的,就不多嘴了。见着了陈岗,该怎么跟他往来,你自己拿主意。我石头儿多聪明,陈岗那书呆子怎么会是你的对手!”这话说到这里,高氏的脸上又笑开了花。 陈鸣只能心中感叹一声:这女人啊…… 从高氏房里退出,陈鸣回到自己房间,就见刘武正守在门口,见到陈鸣立刻起身抵上了一个信封。“少爷,我大哥刚刚传来消息。”那信封里装了整整八页信纸,上面写满了一个个人名和他们的身份背景。 李小妹实在没什么好查的,刘文也不是能飞檐走壁的高手,从王婆子手里卖到李小妹那抽象画的画像已经是最大的进展了。至于李家左右家邻,只能打听出一句接着一句的好话。李家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家跟陈家议亲,左右家邻肯定都知会过了。一些意思是不需要点明的。除非是跟李家人已经撕破了脸皮,谁会在这个时候坏这种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坏人姻缘是要损阴德的。 李小妹个头确实是高,但这对应的是身子好。读书识字,会算账,还贤惠。她嫂子过门三年来从没姑嫂红过脸,能着手一手好针线,李琨儿子身上的穿戴多是李小妹的针线。还有李小妹、李小妹的,她也是有大名的,名叫李玥,兄妹俩取名都是王字旁。 刘文在城里打探消息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再无可探的了,人回到了庄头,接下的日子里就是招人,打着陈家的牌子招人。陈惠那里陈鸣已经招唿过了。 陈鸣给刘文又下达了第二个指令,所有愿意吃陈家一碗饭的人,祖宗三代、姥娘舅舅全调查个清楚,这些人是陈鸣的第一批班底,日后是要给予重用的。先调查调查根底,是很有必要的。 这一夜,陈鸣睡房里的灯亮到了深夜才熄。第二天被叫醒的时候眼睛都不想睁开。而回忆昨天看到深夜的那八页写满小字的信纸内容时候,脑子昏昏的,竟然想不起几个名字来。 “看来自己就是个凡人啊。”陈鸣心里哀叹一声。 想想历史上那些大人物旺盛的精力和超强的记忆力,乌里扬诺夫能准确记住国民经济统计的繁杂资料,并能对阅读过的资料了如指掌。他常常指导他的助手,到哪本书的哪一页去查证他所要的资料,助手一翻,果然如此。 中国红朝太祖也丝毫不逊色,《春秋公羊传》、《左传》等经史书籍,他不仅能背,还能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在少年时候就有很多同学说他‘记忆力特强,过目不忘’。到了老年记忆力也一样惊人。一天他要机要秘书张玉凤给他读《枯树赋》。《枯树赋》是南北朝时期着名文学家庾信写的,写得很好,但较为长一些,有500多字。张玉凤慢慢念了两遍,太祖突然说:“你拿着书,看我能不能把它背出来。”张玉凤在笔记中写道:“我看着《枯树赋》,他老人家几乎一字不漏地全部背诵出来。他已不能像过去那样声音洪亮地吟诗,只能微弱而费力地发音,一字一句,富有感情地背着。‘此树婆娑,生意尽矣!……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背诵一遍后,太祖意犹未尽,又让张玉凤看着书,很吃力地背第二遍。 还有三国的费祎,担任蜀汉的尚书令时每每审阅公文,略望一眼,便已知道其中的主要意思,速度超过常人几倍,有过目不忘之能。更是精力过人,他经常在早晨和傍晚听取大家意见,决断公事,半点差错不出,中间接待宾客,饮食娱乐,还要做博弈之戏,每次都能使人尽兴快乐,公事也无半点荒废。 陈鸣真的很羡慕这些伟人超强的记忆力,至少他们不至于连昨夜自己刚刚看过的资料,今早一起来就忘了七七八八。 第一十六章 风中凌乱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 陈鸣没有骑马,是坐着马车出了家门。刘武没有跟他坐在一块,而坐在后头的马车上,一辆陈家从城南车马行雇来的马车,赶车的人年纪不大。里面装了不少盒子和布匹,这都是要带回土门集的。 从县城到辛集有一二十里路,下雨天就是有雨具,陈鸣也不会放着马车不坐去骑马。 两辆马车轱辘轱辘的驶出了鲁山县城。陈鸣背靠着车厢,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了。这二轮马车的晃荡真心很让人‘晕车’的。 淋漓的细雨里,鲁山县显得比往日要萧瑟很多,特别是除了东门,官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踪影。再往东北去,道路两边的田野里也看不到农夫的身影。 秋天里,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都九月下旬了,最多一个月后,天上就该下雪了。 1765年这个时空,要比21世纪冷上不少。马车中已经燃起了一个小碳炉。 官道还算平坦,大清国毕竟正值兴盛么,官府每年多多少少会拨些钱粮加上对士绅的募捐,对官道进行修补、维护。 陈鸣闭上眼睛并不为官道多分一丝儿心,他现在想的是如何面对自己那便宜大哥。 秀才啊。陈岗要是来跟他拽文怎么办?陈鸣可应付不来。而偏偏从辛集到土门集,四十里路怎么着也不是今天能走完的。在辛集陈鸣接到自己大哥后,总不能立刻就启程赶往土门集吧?中午饭必须要在辛集吃的,下午等到启程的时候,也不知道天还会不会继续下雨。40里路,顺顺当挡的也要晚上才能到家。 想想今天一整天几乎都要与这个不怎么样亲近的便宜大哥作伴,陈鸣就脑子疼。 陈岗人并不帅气,在陈鸣继承的记忆中,陈岗这人却是真的有三分书生气。高氏说陈岗是死读书的书呆子,略有些以偏概全,但也并不是无中生有。这样的一个人对于鲁山现在的‘复杂局面’应该是无地自容的,那么一个无地自容的书生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呢?陈鸣很担心自己招唿不过来啊。 这是陈鸣穿越以来必须攻克的最后一个‘碉堡’,他的异母大哥。 不过不想不知道,陈鸣现在这么一想陈岗,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异母大哥真心是太不亲近太不了解了,不知道陈岗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茶,不知道陈岗最得意的是那一部‘四书五经’,不知道陈岗的报复野望,陈鸣的脑子里竟然想不出半点陈岗与书生这个儒家子弟最具代表性形象有异的不同点来。 他这个小弟做的原来还没有他自认为的‘好’啊。在之前的印象里,陈鸣觉得自己对陈岗只是不亲近,现在再看,所谓之‘不亲近’都是一个表面现象,这层面具下面隐藏的真实感情更该说是‘冷漠’。 “唉……”陈鸣睁开了眼,但他的头感觉着更痛了。 炉子上坐着有一小壶热水,陈鸣拉开马车一旁的暗箱,拿出水杯倒了半杯。温热的感觉从水杯传递到手心里,让陈鸣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自己干嘛太过纠结陈岗呢?这个便宜大哥现在是人生输家,与自己相比,他已经连追赶的资格都要没有了。自己干嘛如此纠结呢? 穿越都仨月多了,陈鸣经历了乡下的磨练,人就是变了也纯属正常。就算陈岗感觉着现在的陈鸣不同于先前的陈鸣了,陈鸣觉得他也不至于想到自己的便宜弟弟换内核了。 陈鸣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对陈岗太费心思和脑筋。在陈岗被坑了之后,在陈家,在鲁山县,他已经没有再威胁陈鸣的力量和潜力了。 突然车厢北面传来了老孙的声音,“少爷,前面有俩人,后面也有俩人。” 老孙的名字叫孙有福,但他的前半辈子没有一丝儿的福。本身是山东人,乾隆十二年山东九十八州县卫被水成灾,他带着父母妻儿逃荒进的河南。一路上老孙的亲友或死或散,等到他最终进陈家大门,已经是乾隆十九年的事儿了。孙有福当时已经小四十岁,两口子跟前只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宝贝儿子,和一个不到五岁的女娃。而在从山东老家逃难河南的时候,孙有福是带着六个儿女的。 所以孙有福的前半生一丝福气也没有。他在陈家赶了十二年马车,他老伴在陈家管着灶房,他儿女没什么能力,但现在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陈家的庄子上。 所以别看陈家的仆人少,但忠诚度绝对非一般的高。这样的仆人远比大家大户从人牙子手里买来每两年的小厮丫头忠诚。 孙有福年纪已经半百,又经历过家破人亡和穷途末路的磨练,这样的人对于一些事感觉是很灵敏的。虽然孙有福在陈家的十二年里生活一直很安定很安平,可今天他还是迅速察觉到不对。后面两个骑马的人在七里桥开始就跟在马车后面,而现在前方又出现了两个同样打扮的人。 四匹马上坐着四名大汉,腰间鼓鼓的,马鞍下也挂着一口刀,虽然那整口刀都被黑布条缠裹成了‘一条’,但看条形宽度和长度,一眼就是腰刀。而且四个人手里还都拿着木棒。 陈鸣万分惊愕,这是要绑票吗?还是要打劫?一个很柔情脉脉的剧本怎么突然变台风了? 这里还是鲁山县境好不好,离开了七里桥,去辛集的路就走了一半……额。钻出车门的陈鸣看了看周边,细雨中空寂无人。倒真的是一个绑票打劫的好地方。 抬头向前看,再向后看,后面的马车已经到了身边,那个年纪不算大的车夫整个人都木掉了。刘武从后面马车里钻出来,“少爷。”神情带着紧张。 “你们是什么人?”看着打马到近前,用一种看肥羊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四个大汉,陈鸣并不多害怕,而更多地是好奇。谁要怎么玩儿?竟然要绑自己的票?他们目的何在?目的何在? 对于着突然转变的台风,拿错了的剧本,陈鸣要风中凌乱了。 之前台风一直很‘盛世太平’的,这一下子就蹦到刀光剑影了? “少爷,你做好了。老头子今儿就是拼了命,也会带着你冲出去。”老孙说话中,陈鸣就见他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镰刀。这把镰刀很像是割草用的农家镰刀,但它是纯铁的,连带着杆子。 “你们知道我是谁?”陈鸣声音有些发颤,这种场面他是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见识。不管害怕不害怕,紧张是必须的。眼前的四骑在用很笃定的目光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把握。“你们认识我?”或是已经见过陈鸣的画像。陈鸣再问。 “陈大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我们所求的只是骨瓷配方!” 第一十七章 杀人 似乎是秋雨中起了雷声,很奇怪深秋时候也有雷吗? 那事实上却是两声枪响,两支燧发手铳,青青的烟儿正从枪口中冒出来。陈鸣的手在发抖,紧张地了,但他还是立刻换了两把新的燧发手铳。 这是陈鸣下乡一个半月后,拿到一杆陈家私藏的鸟枪半个月后,以这杆鸟枪支离破碎为代价画出来的燧发手枪结构图,陈家小两个月的时间也只不过制成了七只合格的。满清时候叫手枪为手铳,这玩意真的比后世的手枪大的多,也沉的多了。 七只燧发手铳,陈二宝佩一支,陈鸣、陈惠爷俩各一支,小南沟老家造枪师傅那里留一支,陈惠卧房里方一支,剩下的两支就放在县城宅院的卧房,但是家中三口谁要是出去用了马车,这两把燧发手铳就从卧房的暗格里转移到马车的暗箱中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并不是陈鸣的主意,穿越三个月里,陈鸣虽见识了陈二宝一帮私盐贩子,却并没真真体会到这个时空的危险性,也就是性命从没收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威胁,所以潜意识里就以为‘没有危险’。这是他便宜老爹的坚持。 陈鸣没有想到老爹的‘以防万一’,真心就应征了。今儿自己就真的碰到歹人了,而且是目标明确的歹人。 他脑子已经顾不得多想,紧握着手里的一支手铳,紧张地看着后方的两骑。接过手铳的刘武就瘫坐在车厢尾部,战战兢兢的装填着手铳。刘武的手抖成了筛子,药葫芦里的火药撒的比倒进枪管里的多,但这无疑给了后方两骑绝大的压力。偏偏陈鸣手中还握着最后一颗子弹。 老孙头也被陈鸣突然变出来的手铳给吓了一跳,马车前方的两骑应声落马,胸膛上被开了大洞,汩汩的流血,眼看是不能活了。老孙头反应了过来后是一脸的高兴,利索的下马来到陈鸣跟前,目光炯炯的盯着后面两骑,手里的铁镰刀挡在陈鸣身前,也把后面马车的那个车夫挡在了陈鸣身外。 “咕噜!” 黄三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手中的木棒紧紧地抓着,可人俩胳膊却在发抖。谁能想到陈家在一辆马车上会放三支手铳。黄三见识浅,只见识过鸟枪,这燧发手铳他从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在黄三的认知里,手铳是很高贵的东西,土豪地主家里有两杆鸟枪就好了,陈家怎么会一辆马车里就冒出来三柄?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更让他丧胆的是,陈鸣手中的手铳已经打死了他的两个同伴,这很能证明陈鸣手中的手铳不是样子玩意。现在他们是还剩下两人,陈鸣手中的手铳还有一支,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一支手铳只能打死一个人,他们还有两人还能剩下一个来报仇雪恨,可黄三半点也不想成为第三个倒在手铳下的人。他相信他边上的邹冲也必是这样想。 “陈大少,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子了。小的们这就走,这就走。” 邹冲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他们干这票活儿本该是手到擒来的,哪里料到碰到了煞星,一个字不吐就直接开枪,四个兄弟死了一半。在剩下两个人谁也不想死的情况下,他们唯独有退了。还必须快些退,否则等到另两支手铳装填完毕,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邹冲把牙关一咬,话音落罢,就把马头向外一拨,硬着头皮要从马车侧面奔出。黄三也立刻跟了上,心里虽然怕的要死,脸皮都白了,却因为此他更要跟着邹冲一块离开。 陈鸣清晰地认识到对面两人的惧怕,心里一动都要发问他们背后究竟是谁?但话到了嘴边,硬给陈鸣咽了下去。他也觉得怕啊,刚刚杀了两个人,那危险的时候一股子劲支撑着,也不觉得怕,可现在危险远去了,他腿都是软的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作为一个小人物,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实在没那个霸气和勇气,反过身来就威逼敌人。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打湿了,凉凉的雨水顺着脖子向胸膛流淌,陈鸣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自己身子好冷。 “老孙,去看看那俩人,认识不认识人。再收拾一下他们的东西,看有没透漏身份的。”陈鸣踢了一下还在哆嗦的刘武,俩人缩回车厢,刘武放下手中的药葫芦,立刻把火炉的木炭拨到最旺盛。 温暖的碳炉让陈鸣感觉到一丝暖和,双手放在炉口,那股温热真的舒服极了。他心中的紧张在一点点消散,刘武的手也不再哆嗦了,把击发后的两支燧发手铳复装。 胸膛从激烈的起伏到平稳,陈鸣的神色平静了下来。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但在刘武的眼中,眼前的少爷眼睛一下亮了好多,人还是那么个人,气质却发生了改变,整个人似乎变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孙有福很快就抱着两把腰刀和一个小包裹进了来,“少爷,所有的东西都在着。没发现表明身份的印记。这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要给老爷看的。” “准备的倒是齐全。”陈鸣看了一眼信,里面写的是什么话,不看他就知道。 “老孙,后头那车夫信的过吧?” “少爷的意思是要……” “我可没那么狠。我是问他会不会跟这四个绑匪是一伙儿的。”陈鸣笑着道。 孙有福脸色轻松了好多,“那不会。这小子是车马行杨掌柜的侄子。已经在车马行做了五年了。” “信得过就行。你告诉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陈家不会亏待人的。” “另外,尸体不能长留在外面,被人瞧见了就有麻烦了,搬到后面马车上去。老孙,你去叫那车夫帮忙。刘武,你也下去帮忙。” 辛集还是要去的。但不是他们现在这么去,就现在的路在向前走上三两里,向左拐上小路,不到一里地就有一个村子,拐口那里有村子里人家开的茶铺和一个小店,那个小店就是陈家的一个暗点。 说是暗点,实际上真真的高抬了。里面绝不会备着强大的武力,那家暗点就是父子三,实际上这个暗点只是一个打听消息探风声的岗哨,店主一家拿着消息在陈家那里换银钱,只是他们爷三开店之余的一个外块。 陈鸣要在这个小店里落落脚,同时派人报信给老爹和最近的庄子上。出了这样的事儿,不带全保镖,陈鸣倒是敢去辛集,但绝不敢从辛集结伴自己那便宜大哥一路回土门集。 而且保险起见,那小店里要是能找够人手,他还想叫人往辛集四通客栈送一个消息,在自己带人没到辛集之前,陈岗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栈里,千万别提前回土门集。 突然间冒出来的‘绑匪’让陈鸣内心里的危机感大兴,真真的见识到了中国古代乡土豪强势力的蛮霸,一时间他是看什么都怀疑。这从他连车马行的车夫都怀疑,就可见一番了。 陈鸣‘受惊’之后已然有点杯弓蛇影! 但这是人之常情。穿越前的陈鸣毕竟只是一个小屌丝,不要说开枪杀人,他也就大学军训时打了几枪,平日里打架都没有过。 猛然杀人,怎么会还一点影响都没! 第一十八章 兄弟 汝州通往鲁山的官路上,一辆马车在秋雨中不快不慢的前行着。马车内坐着三个人,其一正是陈鸣那便宜大哥。 陈岗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突逢这般‘大难’,这让自己在鲁山如何还有脸见人啊?要是再被哪个缺德的小人传扬出去,自己就成了整个汝州的笑柄了。 陈岗心头恨死了嘴上不把门的高氏,但是他内心里要说不懊悔自己当初在父亲和高氏面前频频显摆的‘吹牛’,那也不可能。“干嘛把话死了呢。” 当初为了在陈惠跟前‘争宠’,他可没少对着老爹胡吹大气。陈岗万万没想到的是高氏竟然把这个当真了,还一次次的在外显摆。“愚妇,真的是愚妇!” 自从襄县见到了老家人,看了父亲的那封信之后,这几日里陈岗浑身上下就跟被点开了寒冰光环一样,自骨子里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就像现在,马车里的陈岗就跟一个大冰块一样,他左右的随从和老仆,不自觉地就做到了马车尾端了。 陈岗这时又想起了恨事,骂起了高氏,浑身上下寒气更胜,随从和仆人立刻明白这个时候陈刚的心情又恶劣起来了。 但是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当陈岗一行赶到了四通客栈,没有看到陈鸣的迎接时,周身的气压都要凝固了。还好,报信的出现让陈岗没有彻底变成冰人。 “岗少爷,鸣少爷来辛集的路上碰到了劫匪,万幸打退了来人。”报信的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陈岗,陈鸣在信中并没有多说任何的话,只说回土门集的道路不安全,他已经派人回城去报知父亲,又派人去了田庄叫人了。要陈岗在他没有带人到辛集之前,玩玩不可冒险回土门集。 陈岗浑身的冰寒之气消散去了一些,低头对报信的说:“回去告诉鸣弟,我是不会意气用事的。嗯……,让他自己……多加小心。” 这话说的一字三顿。报信的人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这陈家的岗少爷与鸣大少差的也太大了。好歹鸣大少在碰到劫匪之后,立刻就派人来辛集报信,这陈岗说一句关心的话都顿了又顿,连亲兄弟都如何凉薄,亏得他没能考中,最好以后永远也考不中,否则做了官后也是要老百姓遭殃。 当然,这报信之人如此怒气冲冲也有另一个原因,陈岗竟然连一个铜板也没赏他。这真的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或许说,这才是报信人这般愤怒的主要原因。 在陈岗赶到辛集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辰时末刻,也就是快11点了。陈惠的回信已经送到了陈鸣手里,就像陈鸣给陈岗心中写的一样,陈惠也让陈鸣必须带足了人才可以去辛集。如果不是陈鸣要这个便宜老爹镇定,不要出城惊动了外人,陈惠现在早就带人奔来了。 陈鸣相信这个时候的便宜老爹一定在咬牙切齿的盘算着是谁干的这件事,正恨之入骨的发着誓要十倍报之。陈惠对于陈鸣和陈岗的感情,现在陈鸣可是不怀疑的。 可是陈家的三个庄子距离就有点远了,等三十条拿着棍棒的大汉赶到小店,下午都过了一半了。陈鸣吩咐店家备好了一切,雨天里这些人辛苦赶来,怎么着也要歇一歇,暖和暖和,换身衣服,吃两口热乎的饭菜肉汤,再走不迟。反正陈岗已经到了四通客栈。冷不着他,也饿不着他,更不会有危险。 三十人的衣物和饭菜,即便前者是旧的,后者是简单的,也把店家爷三儿高兴的乐呵呵的。算上他们跑腿雇人陈鸣给出的赏钱,今天一天的收益顶得上往日一个月了。 陈鸣觉得时间应该是下午的四点左右了,雨已经停了,一行人这才重新出发。 三十条大汉吃饱喝足,还得了一套衣服,每个人都高兴的很,都道鸣大少爷大方体贴小人。陈鸣之前让刘文在庄子的佃户里招人,本就刷了一遍印象分,现在这些人对陈鸣大少爷的好感是更加巩固了。 一行人踩着泥水拥护着两辆马车走进了辛集,天已经黑了。 陈鸣已经决定今天不走了,吩咐带人来的两个庄头,各带十人去安歇,剩下的十个跟着陈鸣一行到了四通客栈。当然,马车里的两具尸体现在已经消失了,否则陈鸣可没胆子带着两具尸体来客栈。 在老孙和刘武找客栈安排住处的时候,陈鸣在四通客栈的一间上好客房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便宜大哥。两个人的见面气氛真的很冷,陈岗恨屋及乌,不鸟陈鸣;陈鸣呢?更不会鸟陈岗。知道的说两人是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俩是才见第一次面的生人呢。 “兄长也知道的。小弟之前曾于某一残本中得一瓷器配方,趁着回乡修养之计说于了二叔,咱家的做瓷师傅试着烧制,不期而成功,近俩月来销路甚是旺盛。就碍了小人,竟然想趁小弟外出的机会,绑了小弟,问那瓷器之配方。卑鄙可恨!” “那背后之人既然做出了绑票之事,小弟恐怕兄长回土门集一路上也会不安全。”绑票的手段已经突破了‘规矩’的下限了,谁敢打包票对方只会绑陈鸣而拿陈岗当空气啊?要是陈岗独自上路被人绑了,那就糟糕了。万幸陈岗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鸣弟可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陈岗对这事也很有震撼,煌煌太平盛世,竟然出现这种事情,打破了他对社会的固有认知,简直不可思议。所以陈岗对那背后之人绝对愤怒。 倒没有‘怎么没成功呢?’这种腌臜的心思。虽然陈岗现在对陈鸣的母亲高氏恨之入骨。 当然了,陈鸣不是作者,他也没心理感应能力,更不会他心通,他是不知道陈岗这时的真实态度的。只是顺着陈岗说话。 “这哪里知道。小弟最近些日子虽然多少涉略了一点家族之事,但要查人,就说笑了。这事还要父亲出面才行。对方只要出手,就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这般恶徒,不能饶了他们。” 说起这次遭遇,陈鸣心里就觉得后怕。如果自己真的被绑了票,还能活着回去吗?对方倒是说只求骨瓷的配方,可绑匪口中的话要能信,老母猪都能飞上天。 “兄长,这是一柄手铳。你自己收好。” 陈鸣把一杆燧发手铳和相应的药葫芦、铅弹袋子递给了陈岗,这下把陈岗吓了一跳。他一个秀才书生,四书五经才是他的专长,那里见过这大杀器。吓得不敢接了。 “这是父亲吩咐的。背后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斩断,你即便回了土门集,也不能说一定安全放心。这支手铳你拿着防身用。千万别束之高阁,回到土门集了,自己到抽空到山里练一练手。” 第一十九章 长叹息 随后几日里整个鲁山县都不太平了。因为陈惠已经查明了那两具尸体的身份了,这就是一个坐地虎加县衙户房典吏的影响力,任是天大的事儿,也都要卖个面子。 这两人一个叫周大明,另一个叫陈虎子,却不是鲁山县哪家豪强手下的人,而是鲁山北面的宝丰县青条岭的贼人。陈惠这几日里就在梳理鲁山县与青条岭有瓜葛的那些关系户呢! 陈惠一有动作,当然会引得不少人侧目,只不过陈鸣险些被‘绑票’的事儿还没被捅出去,很多人并不知道陈惠为什么动,目标又是谁。闹得整个鲁山县都隐隐有些不安。 陈鸣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那幕后黑手竟然如此小心谨慎。而这个结果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陈家县城中宅院里的下人多出了六个身强体壮的青壮,陈岗家里也多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彪悍青年,土门集的陈家老宅有四个带刀拿棒的护卫看门护院,陈鸣更是有了两个贴身保镖。 两个人一个姓陈,当然是土门集陈家一脉的人了,只是血缘离得有些远。今年十八岁,膀大腰圆,身板看起来就是‘力量’两个字,他名字叫陈大伟;另一个叫黄子聪,打小就是土门集有名的孩子王,好狠斗勇,白瞎了他爹给他起的那名字了。今年二十,已经娶亲了,还有了孩子,但性格没变,是陈二宝那波人里头的好手之一。 陈大伟的性格有点憨,或是说莽撞吧,别看比陈鸣大两岁,论辈分却是要喊陈鸣叔的。陈鸣直接叫他‘大伟’。 黄子聪与陈鸣倒是同一辈的,年纪也大,他在他们那一家里排行第三,陈鸣叫他‘黄三哥’或是‘三哥’。 这两个人的到来陈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他还是欣喜的。刘武这小子都不一样了,陈大伟与黄子聪的到来让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这是一种‘资源’被旁人刮走的感觉。 在绑票这件事之前,陈鸣是他的少爷,直接跟着陈鸣的只有刘武一个,好处几乎都有刘家的份儿。这就是刘家最看中的资源之一。可现在陈鸣跟前又多了陈大伟和黄子聪…… 刘武心里的小九九,和这两日的变化,陈鸣不去管。手下人么,有了竞争,才能更好的触动他们的活力。甚至绑票那档子事儿的后续,陈鸣也不需要去管。一切有他老爹来料理,就陈鸣所知道,陈惠已经发信给陈二宝了。 青条岭,整个汝州地界,有名有姓的山匪贼寇,也就青条岭一处了吧。没办法,这就是封建社会,再他么‘盛世太平’,也不是真的太平。何况所谓的康干盛世里有多少水分,那可是中国历史上最着名的海绵体的。 汝州这靠着大山的地方只有一个有名有姓的山寨,北京城已经可以给汝州的前几任州官一人颁发一枚一吨重的大勋章了。 这个青条岭,传闻中有三五百人,寨主有四名,除了大哥赵传敬外,其他三个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来路,名字都是化名。 陈家一点都不怕青条岭,后者在宝丰县境内。青条岭只在山里窝着也就罢了,可要是拉着一二百队伍光明正大的在宝丰县经过,宝丰县令和汝州知州要还不管,他们头上的顶戴花翎就要玩完了。而且三五百人只是个传闻,青条岭究竟有多少人马谁也说不准确,里头有多少能打敢杀的汉子更没人知道。陈惠一经查明立刻就要动手砍青条岭在鲁山县的关系户,这也从根本上证明了青条岭并不可怕。 在乾隆中叶年间这么的存在于汝州,青条岭应该有一定的硬实力,但硬实力绝不是青条岭能在汝州立稳脚跟的最重要原因。最重要原因是汝州的不少豪强需要有青条岭这样一个站在官府反面的势力存在。这才是赵传敬和青条岭一直屹立在汝州的根本原因。 陈惠恨青条岭恨到了极点,他可以砍掉青条岭与鲁山县的联系,短期的。能收拾收拾鲁山县里青条岭的几家关系户,只要不把人收拾到家破人亡,不要太过分。但面对青条岭本身,陈惠的做法只能是压下一口气,让人带话给青条岭:这件事要怎么办! 青条岭怎么着也要给一个交代人。或是说出幕后黑手的姓名,或是闭口不言。那之后陈家出手对付青条岭就顺理成章了。 可别忘了,陈鸣不只是陈家的陈鸣,高家是他母族,出手也天经地义。赵传敬要‘义气’的话,汝南南路从今之后就彻底的对青条岭封闭了。或许陈家短期内还怎么不着青条岭,但两边梁子结下了。 只是受害者陈鸣同学现在还不够资格掺和进这种大事,并且还成为了陈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跟随陈岗回到土门集后,就留在了土门集。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让刘文把他召集的那些田庄子弟都带到土门集来,陈鸣准备施展自己那个打算已久的大计划了。 “可行。此法甚好。二叔这就往小南沟去一封信。五两银子,三年中一成的工钱分润,不需要再高的了,这个条件足够小南沟所有的铁匠答应。” “让十四岁以下者习字、学珠算、学记账,也是好主意。今后我陈家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凭现在的账房可是远远不够。” “工学,哈哈,好,匠师之学就叫工学。” 陈鸣的提议似乎很合陈聪的胃口,笑哈哈的答应了,着手张罗之余还让陈鸣列个费用出来。嗯,陈二叔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今后这工学是要有公费拨款了。可有公费拨款了之后的工学,还是陈鸣之前打算搞成的‘童子营’吗? 陈鸣现下手中的力量和影响力完全依附于陈氏一族,现在陈家要掺合进来了,这影响力上是陈鸣占主导呢?还是陈家占据主导? 在陈聪的眼中,无所谓陈鸣与陈家之区分,他眼里的陈鸣与陈家利益是完全一致的。可在陈鸣眼中是有区别的,陈家的不全是他的,他的也不能全是陈家的。 陈聪的好意一下子就打破了陈鸣盘算了多日的小算盘。这让陈鸣更加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还不是陈惠出手,只是二叔的一次好心帮忙,陈鸣的小九九就被扯得乱七八糟。 “唉……”陈鸣仰天长叹。 这种被‘人’轻轻一‘顾’就‘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陈二叔的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在打陈鸣的脸啊。他刚刚想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被这样来了一遭。可偏偏从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来看,陈聪绝不是有意如此的。这是最最让陈鸣郁闷的。 第二十章 小南沟现貌 小南沟。 陈鸣带着人已经回到这里三天了,面对陈家开出的条件,小南沟的工匠们毫无抵抗的束手就擒。三个田庄刘文一共招来了87人,进工学的有34个,剩下的53人已经开始跟着师傅适应起了自己新的生活了。 伴随着新一天的到来,寂静的小南沟嘈杂了起来。如今的小南沟可不再是昨日的小南沟了,光是新式的炼铁高炉就有五座耸立,要不是矿上的矿石供应不上,小南沟完全还可以再起几座。 目光越过这五座耸立的炼铁高炉,再向前看是小南溪边上一列排列的水车和工坊。水力锻锤这项技术已经继炼铁高炉之后成为了陈家第二个不传之秘。 被水力催动起来锻锤力道远超过人力不说,落点固定,并且力道还均匀。同样一个刀片,用人力锻锤,再厉害的铁匠也要大半天时间,而水力锻锤呢?啪嗒啪嗒,算上铁条加热的时间,都用不了半个时辰,而且质量比之人力锻打的腰刀来只好不坏。 高炉旁边堆满了铁矿石,另一边的洗煤厂也在开足马力。中国老百姓是很有智慧的,洗煤厂都不用陈鸣出声,他们自己就搞出了一个畜力动源来。 小南溪继续的流淌着,冬天的时候小南溪是不上冻的,不是天气不冷,而是这里地势落差太大,水流快,那就上不起冻来。从村子这里再向上走,一个不大的水坝已经建成,有了它就可以更好的控制水流了。 “装料喽。” 二号高炉随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头的一声令下,两个工人立刻驱赶起骡子拉动铁索,铁索沿着滑轮发出吱吱的声音,将一筐筐焦炭吊到高炉顶上,“哗啦啦”的声响,一筐筐焦炭倒入高炉当中。这每一筐焦炭就有一百多斤,高炉一次性就要用去三十筐。 前世炼钢,一吨钢记得三四百斤焦炭就够了。可是陈鸣倒腾出来的这种小高炉,一吨铁都至少要一吨焦炭来炼。 除了焦炭当然还少不了一筐筐的铁矿石。和焦炭一样,铁矿石也从顶口倾入高炉,一层焦炭,一层铁矿石,一次装填都要花娶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风箱在畜力的带动下慢慢转动了起来,然后就越转越快,带动着风箱哗啦啦响动,巨大的风力经过蓄热室,吹进了高炉内,高炉内的火苗冲天而起,将四周的人脸映得通红。 随着起火时间越来越久,炉内的温度自然越高,通红的火陷窜出数尺之高。二号高炉那里也就跟其他的高炉处没什么区别了,仿佛整个炉子都会要化掉的热度,让工人们再也感受不到深秋时候的寒冷。 与老式的炼铁炉相比,现在的小高炉首先产量上增加了,速度增快了,铁料的材质好了。所以对比洗煤啊、选铁矿石啊、炼焦啊等等之前没有过的麻烦事,陈家人都可以忍受。 五个高炉已经全部在忙碌走,热浪逼人,炉内的火焰已经变成幽幽蓝色,从孔隙中可以看出,里面的铁矿石在慢慢的融化。 当今天的第一炉通红的铁水顺着凹槽哗哗的流出来的时候,时间刚刚到黄昏。铁水就将第一个模具立填满,自动流向第二个模具,一炉铁水直到流进第十二个模具,铁水才停止了流淌。 那一个模具里的生铁就至少有二百斤左右。现在的小高炉,一次能冶炼至少1吨左右的生铁。综合矿石的出铁率和时间,如今小高炉一天的效益至少是过去高炉的十倍。 “七公,你这可难为我了。噼山开矿靠的就是人啊。想提高矿场的产量就那几个要素,修路和人。修路也是要人,所以你与其难为我,还不如让五叔他们从外面多招一些难民、乞丐,悄悄地运进山里来呢。而且咱们家的粮食,我看以后也不用买了。说不准咱们还要从外面买呢。” 陈鸣小心的搀扶着七公,边笑嘻嘻的说着话。七公要他想个法子把私矿产量不足的事情解决了,这是严重不现实的一个难题,绝逼超出了陈鸣的水平。在满清中叶,在瓦特的蒸汽机还没成功的戏院1765年,打死陈鸣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粮食早就不往外卖了。咱家在鲁山和汝州的三家粮铺,都改成杂货铺了。”七公脸上也全是轻松的笑,给陈鸣说了一个他还不知道的消息。“招难民、乞丐倒是好想法,比买人好多了。保险。只要咱们小心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送来土门集。” “再管理严谨一些,外人是查不到咱家的私矿的。” 陈鸣抬头看着浓烟滚滚的小南沟,“七公啊,我是真觉得咱们应该招一些小乞丐。这些乞儿吃过大苦头,吃过苦的人就知道恩情。咱们养着他们,教他们读书识字、珠算账本,这以后他们还会不给咱们卖力?” “七公,你看看眼前的这高炉,只不过五座而已。咱家的私矿产量就不够了。小南沟不大,可再立十座也轻而易举吧?只要平平握握,用不了十年咱陈家就能富佳汝州。 这还是在明面上。暗地里咱们隐下的钱财会更多。 五座高炉,矿石焦煤不缺,一天出铁至少10000斤,另外还有的坩埚炼钢,一天也能得到百十斤的好钢。光这些就多少钱了?”整个大清朝似乎也才5000万斤的铁产量吧?陈鸣记得自己在那本书上看到的。满清雍干时候的钢铁产量一年达2.5万吨,也就是5000万斤。 小南沟这里只要铁矿石、焦炭跟得上,多开两座高炉,一年达到我大清十分之一的钢铁产量轻而易举。 这可不是劣质铁料,都是可比粤铁的上等好铁。只500万斤上好铁料的价格就值的上六七万两银子,如果其中的一部分再被加工成价格更高的菜刀、剪刀、斧子、镰刀、铲子、铁锅等生活必用品,六七万两银子就能变成一二十万两银子。 整个汝州,你听过有几家产业能高达以十万两白银作单位计数的? 不需要几年陈家就能富佳汝州,甚至成为整个河南的首富。 ——整个大清朝的首富陈家是不用奢望了。不说扬州的盐商和山西的晋商,以及徽商等等,也不说广东的十三行,就是北京城的那些王公贵胄,还有要不几年就会精彩亮相的和珅和大人,谁敢去跟他们比富? 七公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咕噜,他喉咙涌动,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七公,这可是百万家业啊。只要十年,只要十年,我陈家子弟,家家户户都吃香喝辣,享用不尽。” “只要五叔他们能把人带进山来!”没人一切白搭。有人就有一切! 第二十一章 独善其身 梁洼镇去宝丰县的大道上,这条梁洼镇大户们合资维护起来的两丈宽道,比之鲁山的官路也只好不差。作为鲁山县的制瓷中心,梁洼镇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向外头运送多少车瓷器。道路不好怎么行呢。 最近俩月陈家的骨瓷在汝州声名鹊起,因为产量的原因,骨瓷还威胁不到梁洼镇在鲁山制瓷业的地位,但其锋芒,已经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土门骨瓷以质取胜,他们以明确无误的中档瓷精品价位、格调进入市场,并且得到了这个市场的认可。梁洼镇虽然是鲁山瓷器的中心,可他们99%的产品都是低劣的粗瓷,仅有的一些精品也只能达到中档的门槛,与土门骨瓷的差距不可以道计。 随着越来越多的骨粉,尤其是牛骨粉被送入土门,土门骨瓷的产量在稳定的逐步增加,经验的积累也让土门骨瓷的品质在一点点提高,它迟早会取代梁洼镇在鲁山制瓷业中的地位的。或三年,或五年,仅仅一个时间问题。 要说整个陈家对‘陈鸣遇绑事件’的怀疑对象最大的就是梁洼镇的那几家制瓷大户。骨瓷配方他们应该是最迫切需求的。这俩个月里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派人到土门私下里接触窑口的工匠、师傅了。全被陈家狠狠教训上一顿,赶跑。 可惜两具尸体的身份是宝丰县青条岭的,并没有查到梁洼镇那几个大户的尾巴。可这就能证明梁洼镇那几家瓷器大户是清白的吗?扯淡。 陈惠只知道梁洼镇张、丁、许、梁四姓五大家,每一家都似乎与青条岭有来往。梁洼镇的商道有三条,一条是向北——汝州,一条是向南——南阳,然后是向东——走沙河水路。 这三条出路里,汝州是梁洼镇瓷器的最主要商道,梁洼镇全年的瓷器产量80%是运输到汝州。向南和向东两条商道的份量根本远不能与汝州比。 所以,横在北向商道间的青条岭,是梁洼镇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这波躲在青条岭,连绿营的几次围剿都撑得过来的匪寇,就像是一头贪吃的坐地虎,谁要从他的势力范围内经过,那就要剥下一层皮。梁洼镇五大家对青条岭是年年有进贡的。 这不算是勾结,只是一条潜规则,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潜规则。不然你以为山大王吃吃喝喝、潇潇洒洒就全靠下山抢劫啊。 要清楚哦,现在是满清鼎盛时候,青条岭上的人要是频频下山劫掠,被人一封奏报捅到开封城,都不需要到北京,只河南巡抚的一声令下,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们。所以‘吃贡’才是维系青条岭生计的真真根本所在。 此刻梁洼镇五大家派出来的一拨人正被另外一群人围堵着。陈二宝手里握着钢刀,用狰狞的眼神看着梁全,“姓梁的,把东西都留下,然后给老子滚回梁洼镇去。” “去告诉你们家老爷,想去青条岭给那姓赵的拜寿,就拿钱去宝丰、汝州办寿礼。眼不见为净,我陈家也没霸道到伸手勾着宝丰、汝州。可是在这鲁山县里,谁要敢带着红盒,挑着彩箱去给赵传敬拜寿,那就是打我陈家的脸!” “打了陈家的脸,那也就别怪陈家不给脸面了。” 陈二宝以最快的速度从襄城被陈惠召回,一同回来的还有足足三十多条大汉。现在他们或端着鸟枪,或披着胸甲,拿着刀枪,像抢匪一样将梁洼镇五大家去青条岭拜寿的队伍团团包围,虽然五大家团拜队伍足足有六七十人,但这六七十人怎么能同陈二宝一群人比呢! 陈二宝有鸟枪,有刀枪,不少人还披了铁甲,这种用水力锻锤打出来的胸甲,重10斤。因为只有前面的一片,背后部分是用藤甲代替的。比之现今这个年代的欧洲胸甲骑兵用甲要轻了几乎一半。 陈二宝手下人马全是青壮大汉,每个人都五大三粗的,孔武有力,10斤重的胸甲穿戴身上活动根本不受影响。而且给了他们更加充足的底气。 二十来人持刀持枪围着六七十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视被包围的梁洼镇人如鸡狗。 梁全是梁洼镇二梁当中梁贤成的管家,平日在梁洼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陈二宝这么指着鼻子叫骂,当然气恼之极。可是形势逼人啊,他们一行五家六七十口,别看人多势众,却根本没带刀枪来,能用的只有手中的棍棒。对面却是要火器有火器,要铁甲有铁甲。说真的,梁全本身都呆住了,陈家有鸟枪不稀奇,可陈家竟然倒腾出来铁甲来。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老爷……”狼狈的跑回梁洼镇,梁全看着梁贤成。陈家有铁甲,陈家有铁甲,这是死罪! 梁贤成却长叹一声,“你去账房拨二百两银子,带人去宝丰置买寿礼吧。” “老爷??!”梁全惊愕的看着梁贤成。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你想如何?” “去官府上告?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吗?” “你以为你说什么岳文海就会信什么?” “陈家拿出火器,拿出铁甲,那就在划下道——他们是在玩真的。不是在说笑,不是在置一时之气。陈家人要在鲁山县把青条岭赶绝!” “梁家是生意人,生意人和气生财。所以我能给青条岭上供,能够给赵传敬拜寿。那为什么今天就不能给陈家一个面子呢?” “是我梁家能压得过陈家吗?还是我梁家的面子在鲁山县比土门陈氏响亮?” 梁贤成心里真的没气吗?没气他能够对一个管家说这么多话?他心里也有气,但是形势比人强。陈家有陈二宝那班敢打敢拼的汉子,梁家没有;陈家有陈惠在县衙内多年的经营,有在县太爷面前的体面,梁家没有。说到底,梁家就是一个商贾,还没有完成向士绅地主转化的小商贾。 小商贾或许有钱,可在大清朝是没地位的。 梁洼镇张、丁、许、梁四姓五大家要是彻彻底底、真心实意的联手,倒是能跟陈家斗一斗。可梁贤成是绝对不愿意掺和进去的,他不是全无消息来源的孤家寡人。这几天里,陈家的态度和陈家对于某方面的怀疑,早就有人通报给梁贤成。 说真的,就是梁贤成自己也有些怀疑,用青条岭的人手做爪牙,绑票陈家独苗的事儿,是不是另外四家人做的。因为这中间涉及到的骨瓷与梁洼镇的经济命脉关系太密切了。 反正梁贤成是没这么干,他现在只想独善其身,认怂就认怂了,可不愿意与另外有可能做下这件事的四家人联手。别到时候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二十二章 陈家的火器作坊 陈鸣人在小南沟,一只耳朵可始终在听着县城那边的消息的。陈家的犀利手段让整个鲁山县都看到了陈家的决心,这是真的要在县里赶绝青条岭。虽然到现在为止幕后黑手的影子依旧没有被抓到。 不过经此一闹,陈鸣的大名是在整个鲁山县大大小小的地主士绅家里都家喻户晓了。陈家闹得这么大,那显然是对陈鸣这个下代人的重视。一定程度上说,这件事可算作他作为陈家继承人位置确立的注脚了。 只是这件事的影响力远远没完。 不找到幕后黑手,陈鸣不安心,陈惠不安心,整个陈家都不安心。 没人愿意活在别人的窥视之中,人的利益就跟狗的骨头一样,对之都具有极强烈的‘保护欲’的。何况陈家的产业不止一个骨瓷啊,陈家现在真正来钱的产业是铁料,骨瓷与铁料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那暗中之人要是顺着骨瓷摸到了铁料,对于陈家的打击将是无可估量的。 别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胆小’上面。幕后黑手如果真的被陈家的大张声势给吓住了,不敢再伸手,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小南沟关系的是陈家百年基业! 所以这件事绝对没完,整个陈家继续在虎视四方,认真观察着任何一个风吹草动。 陈鸣内心里一股危机感生了起来,他不知道小南沟如果曝光了后,他们一家会是怎样一个下场。是被豪门大户吞吃收编了?还是一个罪名加身,整个家族不复存在呢? 陈鸣开始真正意义上插手陈家的火器制造了。 小南沟近山的地方,一个不大的作坊,却配置两架水力锻锤,一共四个工匠和调配过来了六个学徒。这六名学徒是陈鸣在87个庄户子弟中挑选的最可靠人选,除此外还有两个身份不一般的人,两个陈家的本族子弟。 一共十二个人,这就是陈家现有的火器作坊了。 上一次陈鸣来到时,并没插手做什么,只是让四个师傅不再修理和打制鸟枪了,改作手铳,还是燧发手铳。现在陈鸣就准备要他们着手制造燧发火枪。只不过火炮还不是现在的陈家有条件制造的,陈鸣也不会好高骛远的去追求火帽枪。陈家现在需要的就是已经有的燧发枪和来复枪。 是火帽枪不好吗?是来复枪的改进版米尼步枪不好吗?都不是。错的是陈家现在实力弱小。在你实力弱小的时候,就最好不要用那些没太大技术含量偏偏又具有划时代影响力的先进武器。那太容易被敌人得到和模仿了。 秘密从来都是一个人知道的时候是秘密。火帽和米尼步枪要是个制造出来,前者在我大清或许要有一定的保密可能,因为这个时代的中国化学值太差了。可是米尼步枪就不一样了,只要拿到一杆样抢,有几颗配套的子弹,一切秘密全不是秘密。以满清的国力,仿照是很轻松的事儿。甚至这种枪还会传扬到海外去。 说什么严加看管,严格约束,全是扯淡。这个世界上最难约束的就是人心,再忠诚的士兵面对着金钱的大诱惑也会抵挡不住,何况这个时候的满清在很多国人看来已然是天下正统。陈鸣真的起兵的时候,标标准准的是反贼。这让陈鸣很难对手下的‘人心’有十足的信心。恐怕不需要满清朝廷发话,只要地方上有心向满清的士绅地主,暗中拉拢一二,就足以把陈家军全部的信息和最好的武器弄的一清二楚。 不在一统天下的战争中占据到不可动摇的优势,陈鸣不打算让火帽枪和米尼步枪面世。眼下的陈家私造火器,能比清兵的火绳鸟枪先进一个层次已经完全可以了。 不大的作坊中摆满了零零碎碎的器物。一个火炉上,一根已经在和缝的枪管正在加热。 这个时候的枪管都是用熟铁打造的——铁条敲打成铁片,中间裹着钢棒,一次次加热,一点点敲出来的。这种方法在原时空中一直持续到19世纪后半期——新式炼钢法和新式特种合金钢刀具大量普及,以及新式无烟火药的发明后,才换装成钢制枪管的。 陈鸣也试过钻孔,他让工匠们准备这个时代最硬最坚的钻头。结果是让人失望的。五根造价不菲的钻头全部耗光,只钻出了两根合格的枪管。现实证明了这个法子的不可行,所以陈家的火器作坊就回到了锻打的老路上来。虽然陈家的工匠师傅们始终没有忘记陈鸣的高额悬赏,研制出高强度钻头的人可获得1000两白银的赏钱。只要你发明的钻头能一次性钻三根枪管,那就合格。 中国也有‘合金’的传统——青铜就是最好的例子。陈鸣也为他们推开了‘合金’这扇大门,或许有一天这些师傅们真的能够造出合格的钻头来,但那绝不是现在。 陈鸣还想过‘钢管’,有坩埚钢,那就直接用铸造的法子来解决枪管。结果,不可行。 首先耗费太大。坩埚钢的品质虽然一般般,但钢就是钢。价值是远超过熟铁。坩埚钢在欧洲是制造机械刀具的重要材料。在现在的小南沟,坩埚钢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打造机械刀具,但用坩埚钢在水力锻锤的不少小零件上有大用。钢件比铁件耐用多了,能很大的提高工作效率。如此,坩埚钢也是有大用处的。 第二,坩埚钢属于硬钢,含碳较高,材质没有弹性,作用力大了就会碎,再有硬钢不抗热。并不适合做枪管。 最后,钢的流动性很差,可以说不具备浇注这种超薄壁件的可能性。虽然用它做枪管也能凑合,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成功率很低。 陈家现在还没太紧迫的危机,火器可以慢慢储备,一点点准备,陈鸣说服不了陈家上下,去要用十倍的价值来追求速度。 所以到现在为止,让陈家唯一用坩埚钢水铸造枪管的项目,就是燧发手铳。枪管短么。 陈鸣已经让火器作坊里进行标准化了,统一刻度尺,四个工匠也在分工制作火枪的零部件,陈家是按合格率给钱,不合格扣钱的模式与他们签订的新协约,所以是个师傅都十分认真。他们的工作直接与他们的收益挂上了钩,分工合作下的效率也很出乎他们意料的比他们之前自己单独干时要高出很多。 一杆火枪最大的难题当然是枪管,可也并不是说除了枪管就全部简单了。扳机构造和火门,以及弹簧等等,能够铸造的零件工坊这里也已经实现了铸造。 同时,正是因为这些铸造的零件,整个火器工坊人工出品的零部件才必须达到标准化。不然就扯着蛋了。 第二十三章 老爹‘好蛮’ “嘭!” 南山树林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接着陈鸣高兴的声音就回荡在树林中:“打中了,打中了。本大少总算是开胡了。刘五儿,刘五儿,快给我捡来。” 已经穿上了薄袄的陈鸣迎着山风眺望着,一脸装逼样儿的等着刘武将自己辛苦打中的猎物捡回来。嗯,三四个月时间,他已经很习惯这样指使人给自己干活了。 陈鸣手中拿着一杆火枪,一杆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很少见的来复枪——陈鸣不知道有没有外国人把来复枪当礼物献给满清,满清的权贵和皇族并不是没见识的傻货,燧发枪、手铳之类的东西他们家应该都有。只不过这样的东西并没有被满清权贵用来武装部队,哪怕是他们的旗兵,而只是用来把玩,和如陈鸣现在的干活一样。 陈鸣手中的来复枪就是陈家的火器工坊出品的第一杆来复枪,昨天陈鸣才拿到手,当天下午就在小南沟校场竖起了靶子练手。来复枪的准确度完全不是燧发枪可比的,陈鸣这种射击场上的纯粹校菜鸟,一次次把距离拉远,间距恨不得都超过了七十米,枪子儿依旧能打在靶子上,而且穿透力绝强。这是一种超乎陈家人想象的强。那之前对来复枪很不以为然的陈二宝,用手指探了探木头靶子上的弹坑,一口黄牙都呲起来了。 超强的精准度,超远的射程,纵然来复枪填装困难,这种枪也有强大的存在价值。几乎所有陈家当事者,都想到了一个词——暗杀。 这种枪跟陈家人熟悉的鸟枪完全不一样,乾隆三十年的中国民间是有大量的鸟枪等火器。也可能是鸟枪的表现太恶劣了,对于臣下禁枪的奏请,满清皇帝往往是不以为然。虽有例禁,但并未真正查惩,实际上是默许民间持枪的。康熙四十七年、雍正二年和乾隆元年,分别有关于枪支管制的上谕,但主要针对军队人员私卖枪支、火药,而非针对民间。 乾隆十四年,福建巡抚潘思榘以“闽省民风不静,半在私藏军器”为由,奏请禁枪,乾隆不准。在原来的历史上,一直要到乾隆三十九年山东王伦起义,持续一个月,攻占数县,让乾隆深刻认识到了民间大规模存在火器对于自身统治的威胁性,于是下令禁枪。 在乾隆三十年的时候,民间造枪并不罕见。尤其是在山区。 鸟枪的射程都不一定能有七十米远,距离超过了十丈,想要打中确切的目标全看老天爷保不保佑你。而这来复枪在老练的枪手手中,距离拉过一百米依旧能轻松命中靶子。完全是一种超越了陈家人大脑想象和认知的大杀器! 虽然七公、陈二宝几人与陈鸣便宜老爹的沟通还没得到确切答复,但火器工坊对于制造来复枪一些的投资已经再没人说什么了。 今天天一亮,陈鸣拿着来复枪带着刘武就跑南山去了。10月份已经是入冬了,山风凌厉,陈鸣却半点也不在意。整整放了13枪,在这个西方人眼中很不吉利的数字点上,才一枪命中目标。那是一只小山羊一样的东西,陈鸣确切的说并不认识是什么。反正他只求打到了么。 “少爷,少爷,是香獐子,是香獐子。” 刘武事实上挺喜欢跟着陈鸣出来打猎的。对于他而言,这比整日整夜里待在工学和作坊快活多了。虽然有两次陈鸣放了空枪却以为自己打中目标了,让他白跑了两趟。 陈鸣翘首以望,也不装填弹药,等着刘武把猎物拎回来。“香獐子?”接受了前任全部记忆的陈鸣知道,所谓香獐子就是林麝,也就是麝香来源。这在日后是绝逼的国家保护动物,但在现在时空,却是一道乡土菜。 伏牛山里生活着不少林麝,每年汝州市面上流动的麝香有二三百斤之多,汝州和南阳府、河南府、陕州等地,是全国都有名的麝香原产地。想想吧,一年上千斤的麝香要杀多少只林麝?这个年头可不讲什么活麝取香! 每年的八月到年节前后是猎麝的月份,陈家在土门集不知道能收获多少麝肉呢。这东西活血化瘀,补虚消积,主腹症腹块,小儿疳积,具有补虚、开胃、润肺等功效。即是肉,也是药。 打得一猎后,陈鸣的兴致更高了,当天一整天都在南山里转悠,第二天又去了一整天。直到第三天天气变冷,阴沉下来,陈鸣才老实待在小南沟。当天下午,小南沟飘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两天的时间,陈鸣手中的那杆来复枪放了没有一百枪也有六七十枪。准星不变,膛线依旧,整支步枪拆零碎了,细细打量每一个部件,就连最容易出问题的弹簧的弹性也保持的很完好,只要更换一下火石,这就是一把崭新的来复枪。 至此,陈鸣对自家作坊四个老师傅的手艺算是放心了。 而同时间陈家火器作坊的四个老师傅一个个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们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处在等着他们。这陈家大少爷拎着枪在山里头转悠了两天,打了大几十枪,再把枪拆开了来看零部件,这一招够狠够绝! 在陈鸣拎枪满山转悠的这两天里,七公城作坊里取走了另外两杆成品来复枪。整个火器作坊忙活了十天,一共造出了三杆来复枪——实际上拉出了三个合格的枪管,是全有了去除。 随着时间的推移,作坊里制造来复枪的速度肯定会慢慢增快,陈鸣对这一点并不担忧。反正他不准备立刻就造反,才不急呢。现在的火器作坊在他看来就等于是技术积累。 七公取走了另外两杆来复枪,陈鸣也没追问去处。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和位置,对于陈家很重要不假,但再重要也只是下一代的继承人,还不是整个陈家的掌控者。做事要有分寸,别想着现在就掌控整个陈家的全部活动和一切。 七公取走两杆来复枪,你管他干什么呢?他还能把枪口对准自家人不成? 陈鸣根本就不找七公去问去打听,在作坊里转悠一圈后,刘文从土门集赶来了。他现在是正式的端上了陈家的饭碗,那工学的后勤吃喝全有他打理。昨天去土门集运鸡蛋——小南沟的吃喝穿着全部都是靠土门集供应,整个小南沟本就百十户的盘子,如今作坊、水车等占去了多大的地儿?小南沟已经不再产粮了。上上下下一千多口人的粮食、肉类、禽类和鸡蛋,全部从土门集筹备。工学也不例外,陈鸣很重视工学,里头的学生每天额外加一个鸡蛋。 并且工学的所有开支直接走的是陈惠——陈家主脉的私账,由陈聪负责拨调,并不是小南沟的诸多工坊和陈家本族人,很多开支都是走陈氏的公账。 “少爷,我在土门集听说,宝爷带着人马在张八桥跟青条岭的人狠狠地干了一仗。打死了五个贼寇。”刘文一回小南沟就跑来给陈鸣通风报信。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 前天?也就是来复枪造成的第二天,陈鸣上山打猎的第一天。 “就打死了五个?”陈鸣不信。以陈家现在的五倍,打死五十个都未尝不可能。 陈家现在抓不到幕后黑手的尾巴,又不能不去抓。那么只好敲一敲青条岭,敲山震虎,看看青条岭接下来的举动了。 青条岭是因为‘绑票陈鸣’而遭受到的打击报复,不管赵传敬能不能给陈家以重大打击,他肯定要迁怒于幕后黑手,陈家静观其变,倒是一个寻找幕后黑手的好法子。 而且来复枪头天才造好,第二天陈家人就去找青条岭干仗。不管这一仗来复枪有没有起到作用,想通彻了时间后的陈鸣突然觉得,自己这便宜老爹好蛮啊。 一时间他都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了! 第二十四章 寝食难安 “全体都有,向后——转!” “全体都有,向左——转!” “齐步走……” “跑步前进……” 小南沟不大的校场上,上体育课的工学学徒们,正在被陈二奎狠狠地操练着。陈二奎是陈家的前‘武功队’成员,一次火并中肚子上被扎了一个枪眼,虽然好运的捡回一条命来,但身体不行了。像他这样的人,包括残疾的,依照陈家的惯例,那就是两条出路,其一是被陈家养起来,其二是参与进陈家的产业中去。 做不了重活,那就干轻松的,当不上掌柜那就去当账房,账房也做不了,那就做个采买。 可陈二奎就属于采买也做不好的特殊物种,大脑里就装不下个数字,一见账本就脑子疼。像他这类的人,陈家只能把他扔回小南沟,在小南沟的护卫队里占个位置。 现在他被陈鸣找来当工学的体育老师,当然名头不是这么说的,现在的中国老师还是一个很神圣的称谓,陈二奎这叫教习。 对了,别看陈二奎跟陈二宝的名字很相似,他俩之间可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陈二奎的大哥叫陈大魁,陈二宝的大哥叫陈大宝。 陈鸣只是教了陈二奎几个很简单的动作,远不是让他干新兵训练:立正、稍息、向右看齐,齐步走,齐步跑,站正姿。 这是21世纪的中国少年在漫长的学校生涯里被一点点灌输的意识,所以中国中学生做广播体操时的操场大集合,能让外国人看傻眼。 那速度和整齐的队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军队呢。 工学的学生不能叫做学生,学生是读书人的称谓,他们在整个陈家眼中还只是一波学徒。将来的位置只能埋首于金银账册铜臭生意之间。 这些孩子的适应能力都不差,体育课两天一堂,这才几天的时间,站起队列来就已经像模像样了。每天吃饭的时候也学会了排队打饭,早晨起来跑操前也懂得了先把内务整理好。 棉被当然不可能叠成豆腐块,但也要整齐,穿着同样也要整齐干净。 只是短短十天时间,这些小孩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些庄户子弟的小家子气也散去了不少。 今天的校场上铺满了一层白雪,但体育课该上还要上。在这些孩子心中,体育课是他们新生活里少有的可以放松的时间,一个时辰的体育课,在开头的列队走、站正姿、齐步跑之后,至少还有四分之三的时间由他们只有玩耍。虽然场地只能限制在校场里。 陈鸣给他们准备了足球,用牛彘胞吹起,外面以薄层皮革缝制而成,这是宋朝时候制作蹴鞠皮球的法子,现在也是陈鸣制球所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以现代的足球规矩为条例,也亏得陈鸣前世算是一个球迷,制定起规矩来半点没有难度。 作为21世纪的世界第一运动,陈鸣相信足球的魅力是绝对高杆的,但他也不信所有的人都会喜欢上足球,就像他前世的父母。更喜欢篮球和羽毛球。 只是在娱乐匮乏的这个年代,足球的出现很快就在小南沟引起了轰动。工学学生才在校场里玩了两回,陈家在小南沟的那些少年子弟还有作坊的工匠们就玩上了手。 陈鸣随即又推出了篮球,一样获得了热烈欢迎。 就算是老人们,也顶着山里的冷风笑呵呵的站在校场边瞧着热闹。并且这足球与篮球很快就从小南沟传到了土门集。陈二宝那群人很喜欢玩这两样能发泄他们旺盛精力的运动。并且因为比赛的输赢而飞快的想到了开赌盘,当陈鸣从小南沟回土门集的时候,那赌盘在土门集已然有了些蔚然成风的势头。 陈鸣并不是道德洁癖者,所以赌博就赌博喽,他并不关心这个。陈鸣关心的是幕后黑手的事情,陈二宝带人与青条岭磕碰的那一仗,青条岭根本不是死了五个,而是死了十五个,被抓了三个,只有四个人狼狈的逃进了山林。 青条岭一共22个人,陈家出动的人马也不多,只有21个人。但后者有胸甲有鸟枪,手中拿的更是钢刀钢枪【枪头】,武备值甩开了青条岭十条街。双方人力相当,拼斗的结果却是青条岭大败而输。 陈家斩获18人,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只是三个人受了不重的伤。 就像陈家人认为的那样,吃了大亏的青条岭果然在短时间内不能打击到陈家报仇雪恨的情况下,对那幕后的始作俑者下手了。 “二叔,究竟是谁家啊?”陈鸣看便宜二叔的脸色,和他说的口气,觉得那幕后黑手应当是抓到了。只不过很可能是很棘手。 “诸葛庙镇的关家!” “诸葛庙镇?”陈鸣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地方有印象,“是宝丰县的,平西湖边上!” 平西湖者,即是21世纪的白龟山水库。那诸葛庙镇就是平顶山市成立之后的市区所在地。陈鸣在看这个时候的地图的时候,特意留意了那个地方。 “就是那个地方。关家是官宦之家,关家老太爷的二儿子关林,是上两科【乾隆二十四年】的举人,现在开封府兰阳县做教谕。关老太爷的父亲是【雍正元年】癸卯恩科的三甲进士,做过州同,以正六品致仕。” “平西湖北岸几千亩地都是关家的田产。这关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不好对付啊。”陈聪说话中眼睛里闪过一道道精光。 而陈鸣是更加的不解了,这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关家,怎么就盯上了陈家的骨瓷呢?这要是以后骨瓷闻名全国了,还说。现在的骨瓷盘面小的很呐,关家就能看的上眼? “二叔,难道这关家有生意在窑口上?” “从无沾手制瓷生意。”陈聪脸色沉沉,“在察觉到青条岭与诸葛庙镇的联系之后,咱陈家就用上了所有手段来打听关家的底细。关家人从无银钱放在窑口上。” “那他们要骨瓷配方作甚?还是这只是一个借口。二宝叔走过一趟周家口,在诸葛庙镇漏了马脚不成?” 陈家往东去的秘密路线是经平西湖,到襄县的洛冈镇,然后走沙河一路到周家口,沿途路上多走水路。诸葛庙镇作为中间的一个点,作为关家的老巢,陈二宝一行要真的露出了马脚被关家看在眼里,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是陈鸣唯一能想出来的‘因由’。 “露了一次行迹又如何?关家怎么会知道那是咱们家的现货,而不是囤货呢?”陈聪手指敲着桌面,“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爹已让人带着厚礼拜访关家了,现在还没消息返回来。咱们现在就等着看关家的态度,关家是什么态度,露了真形,咱们才能伸量出丝丝味道来。 这关家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不弄明白了,我们陈家寝食难安啊。” 第二十五章 ‘见识’太少 把所有的话都说到底,陈家上下现在全被‘未来’白花花的银子,迷住了眼。钢铁冶炼关系着上百万两银子的大利益,这是整个陈家谁业无法拒绝、抵抗的诱惑。 所以,任何对陈家暗中的窥视,任何威胁到陈家秘密的人,都被陈家上下视为最大的敌人。 听听陈聪这话中的意思,根本没有一点软弱。要知道,陈家面对的可是官宦之家的关家啊,即使关家的‘进士’已经荣耀异常的躺进了坟地,关家好歹还有一个‘教谕’在撑在台面。这样的权势根本不是现在的陈家所匹敌的。 如果放在一年前,陈家的选择绝对是退让、容忍。而现在呢?陈聪的话语中完全是刚硬。 这也是陈鸣回到了睡房时候才琢磨出来的。“我说哪里味道不对,原来在这啊。” 一个典吏之家,与一个外地的教谕之家,两家还不在同一个县里,这要斗起来,陈家场面上是依旧不怎么占优,但教谕没实权,也不至于直接被干趴下。只要银子使足了,把岳文海喂高兴了,陈家又有合理正当的借口,是师出有名,也没必要真的怕了关家。 陈鸣还不知道关家具体的实力,但他对陈家的武装力量十分的有自信,要是两边拉开架势硬碰硬,赢得一定是陈家。可现在的我大清,对地方乡间还是有很强的威慑力的,豪强乡党很厉害不假,却全是在我大清的框架和规矩之下厉害的。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只存在于脑子里,是万万不能真的赋予实践的。 陈鸣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幕后之人是找到了,‘敌人’是谁知道了,这总比老被一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要有安全感多了。 陈鸣到现在也没接到便宜老爹的一句话,也就是说陈惠不打算把具体的事情告诉陈鸣,或者换一句话说,陈鸣依旧没有搀和进这件事的资格。毕竟他过年了也才16岁。比之工学的学生们也大不了几岁。 陈鸣这次回土门集来,是为了黄氏的大寿,再有十天,陈家的老太太就要过自己61岁的寿辰了。虽然不是整寿,今年的排场比起去年黄氏六十大寿的架势来要小上很多,但对于陈家来言,这是一件大事! 陈鸣作为嫡长孙,当然要到场露面了。 距离大寿还有十天,整个土门集已经为这件事忙活了起来,陈家举办宴席所需的采买尽可能的就近收集,但很多东西必须到县城,甚至是汝州才能买到。 在陈家新近得罪了青条岭,杠上了关家的时候,陈惠继续大肆操办老娘的寿宴…… 陈鸣躺在床上细细的想一想,突然笑了起来。谁他娘的说古人都是傻瓜?看看自己这便宜老爹的手腕?陈鸣自己都hold不住。这谁再以为自己能随随便便在古人面前秀智商,他自己就是被古人秀了一脸的傻瓜。尤其陈惠刚派人去了关家。 美美的睡了一觉,清晨在一片薄雾中起床。洗漱过了,陈鸣先到老太太房间请安。在门口碰到了二婶。陈聪的这老婆与老太太的关系更近,当初老太太为了笼络陈聪也好,为了安抚陈聪也罢,直接把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了他。 所以,千万别小看古人的智慧。 恭恭敬敬的对二婶行礼,然后老太太起床,二婶进去伺候着。虽然这伺候也只是站在一旁用俩眼看。一切梳洗好了,陈鸣很恭敬的给老太太请安问好。老太太留自己的宝贝孙子一块吃饭,二婶黄氏则是打道回府,二叔那里还有她的一家子人呢。 老太太仿佛对陈家现在的麻烦毫无所知,拉着陈鸣的手说道的全是他不久后的婚事。 陈鸣与李家的婚事定在了11月16日,黄道吉日,宜结婚、祭祀、祈福。可以说,两边关系走到这一步,李小妹已经算是陈家的人了。 陈鸣是很怕跟这老太太聊天的,在他原先的记忆中,陈鸣跟自己的奶奶关系当然很亲近的。对比陈惠给他的约束,每次回到土门集老宅,奶奶黄氏给陈鸣的感觉就是无拘无束的自由。可现在的陈鸣已经是换过了内核的么,这感情上就隔着一层,再加上陈鸣21世纪的主意识就不怎么样愿意跟长辈聊天。 他小时候老被家长教训——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搞得陈鸣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大人说大人的,自己自我隔绝——赶紧吃完饭直接的走人。那时候大人又说话‘不知道说话,那叔叔伯伯阿姨到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唿??’陈鸣也只是听着。对于长辈,他该孝敬孝顺的时候孝敬孝顺着,可你要他跟老一辈人吧啦吧啦的说的热闹,恕他做不到。 这个性格直接影响着现在的他,对于跟老太太一块说话相处,他是真心不自在。 随后两天里陈鸣在便宜二叔那里陆续得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说关家拒不承认自己与青条岭有勾结瓜葛,更不承认自己阴谋绑架过陈鸣,以谋取骨瓷的配方。 关家人把全部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关家人自己是信了。 只要陈家没有抓到赵传敬,让青条岭的高层亲自指认,那任凭陈家说破了嘴,也伤不到关家一丁半点。 陈鸣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家不可能拉着自己的队伍去硬磕青条岭,后者即使没传说中的那么多人马,也绝不是什么软柿子。同样如此,陈家也不可能跟关家彻底的开战。这天下还属于满清政府的,乾隆中叶的满清官府还不至于到纵容地方豪强摆开场子斗杀、死磕。 那么接下来陈鸣对如何消除威胁和报仇就全然没头绪了。不知道该走官面斗争,还是走私下斗争,对陈家更有利,对陈家的伤害更小,对关家、青条岭的伤害更大。他也不清楚这么走这些斗争,是直接告状,还是直接拉着队伍干仗,还是怎么着…… 年纪还不满16周岁的陈鸣脑子里的‘见识’太少太短,根本不能够给现在的他什么启示。 但是直觉告诉他,一周后的老太太寿宴将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宴会! 第二十六章 羽翼 大红的缎子将整个陈家老宅装点一新,垂花大门前挂着左右两熘儿大红灯笼,配着阳光下泛着鲜亮色彩的红绸,显得格外喜庆。大门前拥满了人群,老宅的管家高声唱和着遣来祝寿的人家和寿礼,一旁鞭炮鸣响,锣鼓喧天不停。 整个土门集都陷入了热闹的喧哗中,虽然土门集的很多人根本没资格迈入陈家的垂花大门,但只要道上一声好话,礼不礼的放一边,陈家在外面开了61桌的流水席,敬请吃喝。这是陈家老夫人返回土门集后就有的规矩,到现在已经成为惯例了。 作为陈家的嫡孙,陈鸣跟自己的二叔站在大门左右,不停地跟登门的贵客笑,再笑。陈鸣脸都笑麻木了,可他知道这是自己正式在鲁山县登台亮相的第一幕。 今天登门的客人来自鲁山县各大士绅、地主、豪强,随着一个个客人的到场,陈鸣能明显的感觉到二叔松了一大口气。这些鲁山本地户的到场就证明了陈关之争里,这群人的立场。他们是站在陈家这一边的,至少也是一个中立。 到场的来客囊括了鲁山县九成的地主豪强,所谓之地主豪强,就是家中产业主要为田亩者,陈惠身为鲁山县户房典吏,那是他们必须要正视的人物,何况陈惠身后还有陈家。倒是县里的士绅很有几家没给面子,只是托了管家下人前来走了一趟。陈鸣见陈聪也不在意。 所谓士绅则,包括士族代表的:门第、衣冠、世族、势族、世家、巨室、门阀等;和乡绅代表的乡绅阶层,是中国封建社会一种特有的阶层,简而言之是由科举及第未仕或落第士子、当地较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回乡或长期赋闲居乡养病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等一批在乡村社会有影响的人物构成。他们近似于官而异于官,但多多少少与官府有些瓜葛苟且。 在鲁山县,士绅、豪强、地主的划分十分清晰,前者就是出了功名的地主豪强,比如陈家要是陈岗这次中了举人,经过几年的缓和,陈家就从豪强迈入士绅的层次了。而豪强呢?它与地主最大的不同就是武力上的差距,武力强大的地主就是豪强,武力不行的地主,或者说是本本分分的地主,那就是地主。 陈家的战斗力很强,起家于鲁山西北山区,大山里的汉子敢打敢拼。又有陈氏主脉一系人在衙门几十年的经营照应,哪怕出了人命官司也能遮奢一二,久而久之,陈家在鲁山县的‘风格’就被定在了‘粗野’上了。让人说起来,心里就先重上三分。在鲁山县一众乡间豪强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强大。 “虽然李、王、许这几家只是托了下人前来,但这几家与关家素来无来往,而且咱家出产的骨瓷都有份额与他们。与关家之事,怎么着他们也不会站到关家立场上。” “这次你祖母过寿,整个鲁山县的士绅、豪强、地主,多少都已经表明了态度。我等无后顾之忧,就可全力应对青条岭与关家了。” 陈惠前面的话是说给陈聪听得,后头的话是说给陈鸣听得。 “父亲,我们该如何全力应对青条岭与那关家?”这才是陈鸣最好奇的。该怎么去对付青条岭、关家这一黑一白两家大敌呢? “当然是让官府绿营去对付了。”陈惠嘴角一翘,对陈鸣道:“石头啊,你要记着,财可通神。只要有钱,让汝州营剿一剿匪患,让汝州、宝丰官府翻一翻关家的旧案,轻而易举。” “关家虽然是官宦之家,但关老太爷已经病逝,而关林仅仅是一教谕,进士无望,三代之中秀才倒是有两名,可想考上举人谈何容易?关林才做了一年的教谕,要想补上知县,更不知需等到猴年马月。关家老儿却以此自傲,将整个诸葛庙镇看做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早就得罪了宝丰县衙。”陈惠这些天里可一点没有放轻松,发动了陈家所有的力量和关系,细细的打探着关家的方方面面。对于怎么对付关家,早已经胸有成竹。 就在今天之前,他已经让人悄悄去到诸葛庙镇接回了三家关家的苦主。今天关家要是登门拜寿了,一切都好说。可要是关家继续强硬,陈惠一声令下就能让那三家苦主上宝丰县衙告关家。 银子,陈家不缺。 别的不说,只这两三个月铁料的利益,就能让关家欲死欲仙。虽然这个法子不可能真正的把关家铲除了。就像他打算走通汝州营的路子,让汝州营的丘八们对着青条岭剿一剿匪,也不可能真的把青条岭个灭了。 “那灭不了青条岭跟关家,我们不还是遗患无穷吗?” “青条岭会与我们死拼吗?给赵传敬一次厉害,青条岭是不会招惹陈家的。赵传敬在青条岭立足十多年,如果这点眼色都没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关家,这一次就要戳破他们那层官皮。我倒要看看,没有了那身官皮,他关家是不是还能在诸葛庙一家独大!”诸葛庙镇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关家扯着官皮独霸镇上的全部利益,不知道恶了多少人,又碍了多少人。现在陈家与关家恶斗,只要能戳破关家的威风,猫儿还有不吃腥的么?只要宝丰县的人忍不住诱惑儿瞄上了诸葛庙镇,陈惠立刻就会去煽风点火送温暖。关家还想继续寻陈家的麻烦,关老儿先把自己的难关度过吧! 陈鸣躺在床上把便宜老爹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陈惠绝对没有把话给自己说完说透。谁敢保证今天到场的众人就真心会站在陈家的立场上啊?卧底用间又不是什么高深技能,谁都会用。可听自己便宜老爹的话,却是完全对到场的豪强地主们放心了,这要不是开玩笑的,那这里面就一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道道。 陈鸣脑子里一抽一抽的,这种钩心斗角的勾当,实在太烧脑。偏偏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直截了当的去问陈惠,那样显得陈鸣自己太有进取心了。看来还要问一问老娘,联系一下高家。 到了今天,陈鸣已经有些理解历史上的那些太子为什么各个不安分了,也明白古人为什么那么重视母族和妻族了。实在是自身所处的位置,逼得他们不得不去搞明白自己所想知道的一切事情,并且每一个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想给自己老爹留下‘积极进取’的印象。即使他们最初的目的并不是扩充羽翼,也会在一些不可明言的事情上密切联系母族和妻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陈鸣现在就有些这样的趋势。一些事情陈惠不告诉他,可他心里又不放心,很多事情落在他眼里云里雾里的,十分的想弄明白它。又要担心便宜老爹的印象分,只能去求助母族——高家! 第二十七章 陈关之别 寒风唿唿的席卷着大地,如同呜呜号角,令人听了就骨子里发冷。寒鸦哌哌的划过天空,投向了东方。鲁山县作为山区与平原的交接地,冬天的时候是从来不会断过大风的。只要是生长在这里的人,对于冬日的寒风已经习以为常。所以陈家与李家的婚事进入了11月后,就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于此同时,汝州营的王游击,拿钱办事,丝毫不含煳。在十月下旬,就带着二三百绿营大张旗鼓的来到宝丰县距离青条岭最近的大营镇。 因为有外块支应,陈家银子使的充裕,这支让整个宝丰如临大敌的我大清经制之兵,并没有任何扰民抢掠的劣迹。相反,因为二三百人的吃喝全从大营镇采买,还让冬季里萧条的大营镇市井兴起了一阵当地人意想不到的兴旺。 陈惠用了一千两银子,让王游击带队在大营镇坐镇到年节前夕。期间队伍的所有吃喝开销,全部有陈家负责。那一千两银子汝州营怎么分润陈家不管的,他们只要看到效果,汝州营要彻底卡死大营镇与青条岭间的经贸往来,事后还有一千两银子的厚报。加上陈家在宝丰县和汝州衙门的打点,以及这二三百人两个月的吃喝用度,只青条岭一处的总投入就不下五千两银子。 当然,汝州衙门和宝丰县的打点,对于陈家对付关家肯定也有作用的。即使陈家在打点的时候会说一码归一码。 陈家与青条岭和关家的争斗,完全是以本伤人,用银子砸人。只要关家不吐出实口,不说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窥视骨瓷配方,关家就是陈家最大的敌人。 ——由那当没成功的绑架而受到的启发,陈家人再在外面活动的时候,保证安全就变成了他们的一个大事。因为铁料生意,太多的陈家人知道小南沟的变化了,虽然他们还多没知道全部的实情,可暴漏出去了也是一个巨大的灾难。这也是陈鸣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的问题,而陈家也没有想到铁料的利益会如此巨大。等到陈家的高层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消息已经在陈家内部里扩散开了。知道的人太多了。 陈惠接受了陈鸣的意见,与陈氏一族中的各支各脉签订了一份又一份的股份分配协议,陈惠代表的主脉最后只落得了铁料利益的五成,黑纸白字和白花花的银子,以此笼络住了整个陈氏家族。所以这次陈家与青条岭和关家的争斗,陈惠背后凝聚起来的整个陈家的力量是尽心尽力,一万两的活动基金,陈惠深明大义的拿出六千两,剩余的四千两各支各脉也义不容辞的纷纷解到。 四千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两三个月的铁料利钱也才强强万两白银,而为了建立襄县的秘密交易网络,为了暗中铺路,那万两白银不知道花出去了多少。安比例分润到各支各脉的银子远没有四千两。以至于陈家的各支各脉为了凑齐自己该出的银子,很多人都典当起了房产田亩,引的整个鲁山县一片哗然。陈家为了跟关家、青条岭较劲,下那么大本钱是众人料想不到的,而陈家支脉的凝聚力之强更让整个鲁山县震惊,这是为了主脉‘毁家纾难’啊。分支分脉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陈家如此高的凝聚力震惊四方。 在外人看来,陈家如此高的凝聚力如不是陈家主脉仁义,陈惠持身正直公允——至少是对陈家内部,是万万不能如此的。这一遭事儿俨然是给了陈惠套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野蛮陈家也有了几分义气陈家的转变,却是之前的陈家人所料想不到的。 随着陈鸣大婚日期的临到,随着陈家银子哗啦啦的使到,关家越来越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关林已经发动自己全部的能量了,可惜,宝丰县与鲁山县一般,近一二十年就没一个科场唱名的人。关林是举人不假,任职却在千里之外的兰阳,对宝丰县本地没有半分影响力。他倒递了帖子给宝丰县衙,但一张帖子如何比得过陈家白花花的银子?关林在宝丰县内的同年、同窗、同学,所能发动起来的士子多是几个没前途的秀才,宝丰县的几个举人看在关林同是举人的面子上也向县衙递了话,但也只是如此。 关家独霸诸葛庙镇这个风水宝地几十年,不知道惹得宝丰县内多少人羡慕妒忌恨,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而关家有崖岸自高,自认为是官宦门第、书香世家,与同县豪强地主士绅打交道的时候,也多自诩身份,早就结下了不少的仇家。 过去,大家看在关家有一件官皮的份上,敬而远之。现在呢?陈家白花花的银子眼看就要压下关家了,谁会去对一个不懂得分润的人家伸出援手?? 陈家出身低微,谨守规矩,很知道舍得之道。所以陈家在鲁山未尝没有敌人,绝大多数的豪强地主士绅之家也不见得真真就支持陈家,但这些人家为代表的鲁山乡党势力不会轻而易举的就站到陈家对面去,不到陈家败势已定的时候,这些人不会轻易对陈家落井下石的。可关家却不一样了,他们自己不得人心,只要势头有波折,落井下石之人就怎么也少不了。 毁掉一个家族最好的法子就是送他们吃牢饭,陈家掌握的三家诸葛庙镇百姓,确确实实是有人命官司葬在关家子弟手中,但在这般铺天盖地的压力逼迫下,关家依旧硬的向茅坑的石头。 “哼!”诸葛庙镇关家大宅正堂里,关家老爷子关和泽高坐上首,关林的大哥关松和关家二房的老爷子关成泽分坐左右。年纪已经接近七十的关和泽,人老气却不小。对陈家,他是坚定异常的鹰派。 自己老子是进士,儿子是举人,孙子中也出了一个秀才的关和泽,十分的瞧不起衙役起家的陈家。小小一个典吏,小小一个陈家,仗着有钱,就敢把关家欺辱到这个境地,若是关家还服软认栽了,那他关和泽百年之后还如何有脸到地下去见关家的列祖列组啊。 关成泽却是关家鸽派的代表,他不想跟陈家斗。因为那一切都是关和泽瞒着他干的,关成泽对事情的内幕知道的并不比陈家多多少了。 他也有一个孙子考中的秀才,他还有两个儿子也考中了秀才,所以这才是关成泽不为偏支而是关家二房的根本原因。但关家二房家底薄啊,他是庶子,分家的时候本身所得就不多,儿孙也都是善读书而不善经营,这关家二房要依附着大房讨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关成泽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关家 “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跟你们说一说,老头子为什么要死磕陈家。”关和泽眼睛扫视着下面的所有人,作为他老子去世以后关家几十年的主宰者,他并不像真的对这些人来一个解释,这太有损于他自己的威严了。可是二房的声音不能轻视了,包括自己的大儿子在内,底下的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反对派。 关家要绑票陈鸣是关和泽的主意,关家要死磕陈家,也是关和泽的主意。为什么呢? “老头子今天就告诉你们,老夫死磕陈家就是要拿到陈家手中的骨瓷配方和烧制工艺。” “为什么?因为这直接关系着我关家的未来。” “你们知道开封府的同知是谁吗?铭正。满洲正蓝旗出身,老姓章佳氏。”关和泽说话间只感觉着有一股荣耀加身,自己就能知道开封府的同知大人是铭正大人,是满洲正蓝旗的老姓,你们其他的人有能耐知道这信息吗? “同知大人有个血亲,江西驿盐道暂管九江关务瑭琦瑭大人。从今年五月份,道台大人就接手了景德镇督陶官一职。”关和泽的眼神扫视着堂中所有人,“景德镇御器厂你们都该听说过吧?那是给皇上给北京的贵人们烧制瓷器的地方。自从十年前唐英唐大人告老,御器厂就一年不胜一年。” 整个关家大堂,一种肃然的气氛犹然升起。在场的没几个傻瓜,已经有些明白关和泽的意思了。关和泽是存了把骨瓷献给开封府同知,然后再由同知转给景德镇啊。 “荒谬。那骨瓷仅仅是中档……” “在陈家手里是中档,到了景德镇的御器厂手中,焉知不会是世之精品?” “那土门窑的骨瓷,初入市井的时候不也仅是中档而已吗?现在呢?已然是中档瓷器中的顶级品质。此物值得一赌!” “更何况,休管输赢,只要把心意抵到,关林日后补一知县,还不是手到擒来?”关和泽可是清楚铭正、瑭琦是什么样儿的人的。那铭正大人传闻里与军机大臣阿桂可是有很近的亲戚关系的。 后者可是一等一的大人物。自从乾隆三年被授镶红旗蒙古副都统,就长期戍守于西北边疆。乾隆十三年,参加大小金川之役。乾隆二十四年,参加平定大小和卓叛乱。然后因公被抬入正白旗,这是上三旗之一。数年间,历任内大臣、汉军镶蓝旗都统、军机大臣、满洲正红旗都统、伊犁将军、四川总督等。 这样层次高高的大人物根本不是关家能够望其项背的,以关林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详细的知道阿桂这样一品大员的官场轨迹。也就是因为铭正的缘故,开封官场上对于阿桂这位大人物的履历传扬甚广,关林这才知之甚详。也从中寻到了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举人补县令,太难太难了。如果没人提携,就关家这样的家势,关林也就一辈子在教谕、训导的位置上打转了。 关林不甘心,关和泽也不想看着关家在自己手中败落。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一搏了。况且关家就算是败了也只是败了势头,陈家还能真的把关家产品不成?宝丰县令、汝州知州、州同都小心自己在士林的名声哦。关林怎么着也是个举人,又做着教谕的清流小官,是士林之人。 汝州、宝丰坐视关家势败可以,但关家要是被铲平了,他们就是不当人子了。竟然合伙一卑贱的皂户之家谋害书香门第,这些官儿们的士林声誉必然会受抨击,就别想有好了。 关和泽接着伸出了手来。他要钱,他要送钱去汝州和宝丰县衙,把事情摆平了。可关家也不是豪门世家,短期内哪能凑出几千两银子呢?唯一的办法只有对一众旁支分脉伸出手来。当然,他已经画下了一个大饼。 铭正、瑭琦、阿桂,满洲正蓝旗,这些足够震慑住关家的这群土包子了。 关成泽回到自己家里,脸上沉重的表情立刻变成了不屑。“静汝,别被你大伯一番话晃晕了头,你也不想想。关林要真的补上了县令一缺,这关家重兴得到好处的究竟是谁?会是我们二房吗?你大伯能给咱们留下一丁半点吗?他要是懂得取舍的人,我关家何苦走到现今的地步?” 不仅在外要扛着陈家的重重压力,在内还要顶着宝丰县诸多趁火打劫之辈的狗爪子,本来应该是关家大占上风的官府,在陈家的银子使到之后,也迅速转变了态度。关成泽很清楚,宝丰县衙的人早就对关家独霸诸葛庙镇不满了,这会正好趁机敲打关家。 而且,诸葛庙镇之关家与他二房有何干?关家是大房的关家,分家时仅得的三间铺子都被他的好大哥耍手段拿了回去,整个二房只靠着二百亩地过活,连这次他宝贝大孙子去开封府乡试,都要向大房讨好一二,关成泽心里头可很早就把二房与大房分的清清楚楚了。 “父亲说的是。以大伯的性格,如果关林真的得了县令,我二房不仅不会有好,怕还要受大房的打压呢。咱们这位族长,可是个霸道的人。”关成泽二房的存在,本身就分了关和泽大房族长的威信和权利了。关平汝对自己那大伯的态度比他大哥关静汝还要冷淡,从恶意里出发揣测关和泽也是平常的很。 关静汝、关平汝年纪都不算小了,他们的儿子都下场了,当老子的他们早已经绝了在科场上再进一步的念头,剩下的时光里二关吸引力最大的不是别的,就是金银财货。连同他们的老子关成泽算在内,三关都知道科考场上银子不能少。 不管是经史子集、笔墨纸砚,还是衣食住行,不为杂俗费心,那都需要白花花的银子。 二房跟着大房厮混,有没有前途不一定,但是有没有钱途却是一定——不会有的。 关成泽很不甘心自己的子孙后代一辈子都低大房一头,虽然论后人关和泽的儿子、孙子确实不比自己的差劲,二房三个秀才,可三个秀才绑在一块也比不上半个举人。 那么,也该是二房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第二十九章 烟消云散去 寒风唿啸,雪花飞舞,树枝上挂满了冰霜,犹如美丽的银条,随着唿唿的北风飘动。地面和房顶上都变成了白色世界,房檐下也挂着一串串的珍珠,这个时代的冬季真的比21世纪冷多了。 而如此天气下的世界本该是寂静一点的,可今日的鲁山县城偏偏热闹非凡。 这一日陈鸣早早的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因为他要结婚了。因为今天是11月的16日。 陈鸣前世今生两辈子,虽然只是短短的二十七年,却是生平第一次……结婚。 大红的喜装,大红的绣球,身后大红的花轿,吹吹打打的声乐,砰砰炸响的鞭炮……骑在马背上的陈鸣真切的感受到了‘结婚’两字的含义。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虚诞,而是实实在在到来的,一个女人从今天之后,就要走进自己的生活和世界当中。 同样是这一天,陈聪继续向开封城赶路。冷飕飕的风唿唿地刮着,官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虽然陈聪人在马车上,车子中还烧着红通通的碳炉,可车厢裂开的缝隙处,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进来,把陈聪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 今天是陈聪大侄子结婚,可陈聪人却在几百里外的途中,他身边放着四个盒子,背靠的车厢暗格中铺满了白花花的金银。陈聪为什么在大侄子要结婚了还不远千里的赶往开封?那是因为他这次的使命意义非一般的重大。直白的讲,比他大侄子的婚事更重要。 “吉时到……”司仪的声音在陈鸣耳边回响。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嗡嗡声,把司仪的声音都该下去了,中间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唿:“拜天地喽……” “拜天地喽……” 陈鸣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一整天里被人教着要怎么做怎么做。整个结婚仪式比之21世纪的打打闹闹可麻烦太多了。最重要的是规矩,无处无刻不在的规矩。 这次陈鸣结婚的排场要比老太太大寿时候的排场高大上的太多了,整个鲁山县的地主、豪强就没有不到的,士绅、商贾也没有不捧场的,就连县太爷岳文海都到场给了陈家一个面子,李典史更是做到喜宴结尾。 很多人都发现陈家的二号人物陈聪不见了,整个喜宴上有的只是陈聪的俩儿子陈继卿和陈继功,内院也见到了陈鸣的二婶,可他二叔偏偏就是人不在。 这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内心升起了无限好奇,是什么重大的事情让陈聪都不来参加侄子的婚礼而忙着去办?是青条岭还是关家?在喜宴结束后的不久,有心人就已经让人去留心打听了。结果什么消息也没有,随后的两三天里一丝儿陈聪的消息都没有查到,甚至他们都没有查到最近几日陈聪的身影。倒是青条岭在陈鸣大婚的时候,匿名送上了一份重礼的事儿,被不少人查了出来。 没有人会想到五天前陈聪就离开鲁山了。他乘坐的马车里,四个盒子中全是这些天来土门窑骨瓷烧制中偶得的精品,陈聪手中还握着骨瓷的配方和现今为止陈家琢磨出的烧制流程和一些小窍门,并且暗格中足足一千两的白银,是他这次前往开封面见铭正的敲门砖。 别好奇陈家为什么知道了关家的‘大后台’,这种事情不外如此,关和泽对偏支旁脉太过了,昨日因今日果,不外如此。陈家用五百两银子加一个承诺,关和泽的老底儿就被关家人卖的一干二净。陈惠当即就决定釜底抽薪,直接砍断了关家的依靠。 陈家并不要求什么,不像关家,还图着候补知县,陈家连主薄、典史都不要,只是买平安。陈惠相信铭正会如自己所愿的。 所以陈鸣那便宜二叔冒着大风大雪,冻的跟狗一样的,赶往开封了。 这其中的奥妙岂是那些岸上的人能够看得清楚的?他们只是坐山观虎斗,可不知到陈家为了搞定关家不仅投入了巨大的金钱,更发动起了全部的人脉查清楚了关家的所有底细。关家那人心散乱的宗族,就是陈家致胜的最大法宝。 努力果然会有收获。 洞房花烛夜,陈鸣是乐呵的笑着过的。李小妹李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美人,但绝对不丑。可能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然在陈鸣眼中还是很漂亮的,能把他之前分手的女朋友甩出三条街。 李小妹年纪比陈鸣大半岁,17周岁还不到的,个头几乎与陈鸣平齐,陈鸣的身高现在能有一米七,所以李小妹的个头在这个时代看来确实是高了些,拿到21世纪都能叫高挑。 时人不喜欢,但陈鸣喜欢啊。 他看女人的眼光可是标准的21世纪审美观,何况李玥还不是小脚。【说到这里,话就多说一句话啊,喜欢小脚确实很变态的,但是千万别把小脚真的当成网上流传的那些图片上的样子。谁要认为那就是三寸金莲,那你的大脑就没救了。】个子高,那叫身材高挑。李小妹皮肤也不错,除了胸前的小馒头还是真正的小馒头外,这样的美女放到21世纪绝对不是陈鸣这样的屌丝可以叼进嘴里的。 至于李小妹的年纪,能不能下得去手!?陈鸣可以很坦然的告诉大家,他是下的去手的。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幼齿,李小妹都快十七了,一米七的个头,有毛的心理障碍啊。谁要有的话,那也是贱人的矫情! 婚后的日子里,陈家的气氛是祥和轻松的。老太太和老娘就不说了,陈鸣成亲了,她们接下来盼的就是孙子、重孙子了。陈惠脸上整日里都是笑容,青条岭的服软,关家攻略的进展,笼罩在陈家头顶的乌云眼看就要彻底的消散了。 陈鸣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他知道,陈家的大事上自己短期内帮不上什么忙。陈家与关家的斗争一切都是在满清中叶这个时代的规矩的框架之内所做的,并不是说陈家武力强就能够直接推平了关家。 就陈鸣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在不打破‘枷锁’的情况下,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对于一根‘独苗’的陈家,陈鸣现在努力的在李小妹身上耕耘,才是对陈家最大的帮助。 第三十章 襄县窝点 冬风不敌春来到,万物复苏一年新。乾隆三十一年的春天。 春雨似停未停,一丝丝地飘落在人世间。在周围的青山当中,仿佛这细细的雨丝也是绿色的了,从湛蓝的天空中飒飒落下。林子中的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感受到春天气息,受到春雨的滋润,小草慢慢地探出头,在树根,在灌木丛,在人的脚下,静静的为大地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就像淡淡的水粉。 襄县,从去年后秋开始,陈家就用心经营的一处铁料交易地。藏在大山中,道路曲折蜿蜒,但并不艰难难走。只需要沿山路蜿蜒而上,进入密林深处,就能顺顺当当的来到那处私铁汇聚之处。 没人知道这个窝点背后是哪家大豪支撑着。出现在人眼前的只是一撮襄县的破落户,明显是被人推到前台的摆设。虽然这摆设似乎也能搂到不少的钱。但所有人的眼睛还是想看到那幕后中人。因为这股势力的强大的有点让人心惊,每个月都能拿出三四十万斤好铁,堪比整个河南的炼铁产量都要高。当然,这一点是没有人去统计的,那些有心人顶多就估量一下汝州的铁料产量。萤虫比皓月,完全没得可比。 并且这些铁料的质地比之粤铁只好不差,因为大批上好铁料的出现,汝州的那些吃铁器饭的豪强们,就跟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迅速的参合了进去,买回好铁打制铁锅、菜刀等等,利润比之劣铁可还要更好许多,因为这样的铁器他们敢直接卖去山西和湖北。而不像原先那样只在豫西一亩三分地打转转。 然后整个豫西市面上就迅速涌现出了大批质量上乘的菜刀、剪子、斧头、柴刀、镰刀、铁锤、铁锅、铲子等等。对了,现在的汝州还开始流行起了蜂窝煤和煤炉子,那也用铁。这是搞出骨瓷的鲁山陈家弄出的新产品。 一天生火烧饭只需要三四块煤球,对于住在城里人家来说,每月买煤球的钱,可比买柴火要划算多了。而且方便,快捷。甚至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还能自己买个打煤球用的煤球机,去煤铺买回一筐煤,再去搞点锯末和黄土来,自己就能打煤球,更加省钱。 煤这个东西在汝州不稀罕,但汝州城镇当中的百姓还是烧柴的居多,谁让汝州近山呢。这里又不是北京城,人口上百万,不烧煤烧柴火的话,整个应天府剃成‘秃瓢’也不够使用的。 蜂窝煤这东西之所以在后世流行数十年,是有它自身的优点的,陈家只是稍微的一推广,很快就流行整个鲁山,接着冲出了鲁山县走向了整个汝州,整个豫西。 陈家并没指望靠这个东西赚钱,就像骨瓷一样,陈家图的是能增加一点铁料的应用度,同时继续刷一刷自家的名气,也不是给汝州本地土产的劣铁寻找市场,寻找出路。那还用不着陈家去关心。 陈家出产的几十万上好铁料虽然吸引住了整个汝州N多家吃铁料铁器这碗饭的豪强们的眼睛,但是汝州地界的肚量太小,在经历了最初的一个月的疯狂之后,襄县窝点的汝州销售总额顶多只能占整体产量的十分之一。 汝州出产的上等铁器是多了,从冬天到眼下的春天,都已经打到山西去了。可汝州本地的劣铁继续在生产,并没受到冲击和震动。当然,汝州本地的经济利益团体收到的震动越小,他们的反弹力就越小,陈家暴漏的可能性就越低。 月产三四十万斤铁说起来量很大,可要真正的放到整个中原市场中去,根本激不起多大的水花。因为这个时候民间对铁料的需求度是远大过满清的铁料生产量的。康熙年间,民间一斤好铁价格只不过一分银子,到了雍正年间铁价就已经越过了一分半,现在是乾隆三十年,工部调用山西晋铁的价格每斤铁连买价带脚费,以四分银子计算。 我大清的铁产量或许没有减少,但是人口数量却比之康熙时候大大增多。乾隆三十年,全中国的人口加一块至少有两亿五千万。再迟个一二十年,到乾隆后期,人口准准的超过三亿。 再有,陈家这几个月所做的准备可远不止襄县这一地,在周家口,陈家直接开了两个马甲,从他们做幌子向襄县购买铁料,然后在周家口这个繁华之地转手卖出,获利甚丰。更非常直接的带动了襄县铁料窝点的名头,到现在已经为陈家吸引来了多家周家口的大商人了。 这些人才是陈家铁料的主力买主,所以陈家出产的几十万斤铁并没有对汝州本地市场造成多么大的冲击,汝州本地的劣铁如果真的出现了滞销,陈家还会想办法买过来,反正就是在炉子里过一遭,那出来后价格可是能翻上一倍的。 襄县县令也没有对大山当中的那个窝点多做注意,虽然铁料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行业,陈家几个月里白花花的银子铺撒在襄县,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再说了,襄县地处河南省,那是中原腹地,现今我大清正值鼎盛时,那些当官的可想不到‘造反’两个字。自从满清入关以来,豫西别看山多地少,人口又密集,可这里真心没有造反的传统。当官的都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思维已经成型,超脱不出那个框架。谁也不会将突然冒出的铁料与造反联系在一快。 时间到现在,窝点已经存在有三四个月了,名头传遍了整个豫西。无数双眼睛盯着窝点铁料来路,以求能发现幕后之人,在无形中却是给陈家增添了许多的麻烦。 但这些麻烦除了更好的锻炼陈家的武装队伍,陈鸣想不出还有什么用。白花花银子铺买的道路,如果只凭盯梢就能看出痕迹来,陈家什么主意都不用打了,直接洗洗睡觉,第二天赶紧拿着银子向上头找靠山。 陈鸣很想去襄县一趟,他好奇啊,他从内心深处里觉得这种走黑路的感觉很刺激。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陈鸣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三十一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二月刚过去,陈鸣小表弟和堂弟顺利通过县试的喜悦还没完全消下,陈家又迎来了一个大好消息——李小妹怀孕了。 在陈鸣辛苦耕耘两三个月后,陈家嫡系的下一代人终于传来消息了。 整个三月陈家都洋溢着无尽的喜气,便宜老爹脸上挂着一种之前陈鸣从没有按到过的满足。也是,现在的陈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看看现在的陈氏,青条岭软了,关家萎了,襄县是日进斗金,现在儿媳妇又怀孕了,真真的是人生赢家。陈鸣也是万分期待着孩子的降临,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那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甚至连小南沟都不常回去了。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那是真的有道理的。 可是进入了四月,时光刚刚转过上旬,一个恶讯从汝州传了来,让晴空万里的陈家立刻变得乌云密布。“谁这么恶毒?是谁这么恶毒?直接毁掉了俩个孩子的未来。”三个陈鸣最亲近的长辈每个人都要呲目欲裂。 陈鸣都有些给吓住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两个孩子?是彦明和继功吗? 陈惠、陈聪、高鹏起,便宜老爹、便宜二叔,便宜舅舅,陈家、高家的掌控者,每一个人周身都涌动着让空气凝结的低压。 那么把时间赚回到五天前。 汝州城柳巷胡同,整个汝州最有名的红灯区,绝对的花柳一道街。住在这里的人家,就没一个是良家女子。要么艳名高帜,做的就是皮肉生意;要么吹拉弹唱,还能扯几句诗词文章,陪吃陪喝陪玩,外带陪睡。 高彦明,陈鸣的小表弟;陈继功,陈鸣的小堂弟;两人带着一丝好奇,带着一丝忐忑,还有更多地兴奋,随着同在一个客栈的新交朋友何华章走进了某一扇半开的房门。 时间再退回到四月初,李小妹怀孕已经快两个月了,高彦明和陈继功在二月上旬借着陈家与县衙良好的关系,也‘当仁不让’的通过了县试,现在来汝州州城是参加府试的。 何华章是两人在来汝州城的路上结交的朋友,也是鲁山人,家住县城南面的石佛寺村。陈继功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因为县试名榜上他与何华章的名字就错两个人。何华章在上,他在下。 22岁的何华章今年已经是第三次去汝州了,再通不过府试,真真无颜一见父母啊。那哭丧的脸和痛苦至极的表情,让高彦明和陈继功两个年纪小小的少年轻易地生出了同情心。 平日里,何华章吃穿用度都不算差,为人也大方爽直,对于府试的一些经验之谈还有他往日收集的名作范文,都毫不吝惜的说给了高彦明、陈继功听,拿出来给他们俩看。这一路上没几天时间就与高彦明、陈继功混熟当了。 到了汝州城后,还带着高陈两人拜访了不少人,有鲁山本县的,也有外县的,如宝丰、郏县、伊阳。让高彦明和陈继功两个菜鸟彻底对他产生了信任,然后就有了柳巷胡同里的这一幕,在考试入场前的两天! …… 陈鸣没说话,继续等着老爹往下说。如果那俩小子只是在开考前风流一夜,这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即使被人传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歌红酒绿的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多了。 “那俩小子被人用了虎狼药,整个人都掏空了,连回客栈都是让人用滑竿抬回去的。” 陈鸣立刻悟了,这俩小子一定是耽搁下场考试了。 陈惠已经气恨到了极致,“读书人都是讲脸面的,他们两个被人抬着走了大半个汝州城,被多少人都看在了眼里,那贼人又放出了消息,让他二人颜面扫地。”陈惠的手都开始颤抖了,陈鸣连忙扶着她。“如此你那表弟、堂弟就被败坏了声誉,士林鄙夷不堪,传入学正【州级,不是学政】耳中,就是好色无节之徒,哪里还有他们二人的出头之日?” 整个厅堂的气氛都压抑的让人不敢大声唿吸。陈鸣内心中是真的不认为科考有什么好,但这种明显是有人算计的圈套,真的是把那俩小子的上进之路给掘断了大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便宜大哥…… “爹,二叔,大舅,这事儿会不会是那关和泽的手笔?”陈鸣敢肯定,陈家、高家都已经去那石佛寺村找过何华章的父亲老娘了,从他们现在半个字不提姓何的一家人来看,想是那何华章一家人早跑的远远的了。 “何华章家境平平,但三次下场,三次都过了县试,算是一个读书种子。能说动此人抛弃前程,行此破釜沉舟之事,我陈家的仇人当中非关和泽那老匹夫莫属。” 陈惠脸上尽是黯然神伤,彦明和继功通过县试虽然有陈家的关系在,有岳文海买面子的原由在,但陈家、高家对于着俩小子也真的是抱以期望的。 举人或许远了些,秀才功名两家人可都巴望着呢。特别是陈继功,这小子比陈鸣小不多少,至今没有议亲,那就是陈聪准备着待他考中了秀才,至少是个童生【通过府试】,抬一抬身份,才好取一门好些的亲事。 现在……,所有的打算全部泡汤。而且这件事还算是陈家连累了高家。 “唉,说什么见外的话。陈家、高家,自从结为连理,那就是一损即损一荣即荣。”大舅高鹏起摇着摇头,对于陈惠口中‘连累’的话回道。 说话中间他整个人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看似已经不再像开始时那样愤怒。 陈鸣却不这样看,站在高鹏起这便宜大舅身边,他能直接的感受到高鹏起略微缓和了一些的外表下那惊涛骇浪一样汹涌的怒火。高鹏起的怒一点也没消退,只是他知道这火气不应该也不能冲着陈家发泄。 关和泽会死吧??! 在回房间的路上,陈鸣望着半空的月亮,心里这样想着。这件事要真是关和泽做的,他就浑身全是铁,也经不起陈家和高家的全力反击。现在诸葛庙镇关家一家独大的地位被打破,关家大房陷入争斗中还没脱出身来,就再度来招惹陈家与高家……,咦,这是不是太不明智了?也是不是太明显了?关和泽真的有这么脑残吗?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第三十二章 完美无缺的丈夫 躺在床上,陈鸣手放在老婆的肚皮上,才两个月的身孕,李小妹的腰身还一点也没显怀。可一直血脉相连感让陈鸣尤其的感觉到温馨。 在这个世界上,眼下这个还没有降生的小生命,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血亲。 “相公,怎么有些闷闷不乐?”李小妹立刻就察觉到自己男人的精神状况,关切的问道。 陈鸣微微用力,将李小妹修长的娇躯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说起了刚才知道的高彦明、陈继功俩小子的破事来。 李小妹大惊,她的出身决定了她对于士林清誉的重视和认知比陈鸣更通透,自然就明白这种事情对于高陈两人的沉重打击和伤害。“是谁那么狠心?这是与我家要不共戴天啊。” “我本想是关和泽。能让何华章这样的读书种子舍弃一切效力效劳之人,不仅要有钱,在读书人当中更要有一定的影响力。咱们陈家的仇人里,关和泽是最符合条件的人。” “可就是因为太符合了,关和泽真的这么做的话太不理智了。我就又想,会不会有人从中下套,以图借陈家之手创伤关和泽。”陈鸣无从判断。“或许该叫人去查一查诸葛庙镇。关和泽倒了谁最得利,谁也就有可能是幕后主使者……”就是想得一套又一套,陈鸣自身却根本拿不定主意。 握着老婆滑滑的小手,陈鸣这一刻内心很感慨,“我自小爱看杂书、史书【在前世陈鸣也喜欢看官场小说】,自认对人心勾当阴谋险策颇有心得【觉得自己也不傻,脑瓜还是很聪明的】,然去岁晚秋至今半年时间里,为夫真是……”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真智慧,小聪明罢了。 釜底抽薪对付关家,那是便宜老爹当机立断的决定;借机与关家熄战,拿到诸葛庙镇码头边上的一块地后跳出战圈,也是老爹的决定,然后紧接着N多落井下石之辈就涌进了诸葛庙镇,关家大房的力量——银子,消耗之快比之与陈家互斗时还要更盛三分。 这两个最重要的决定中都没有陈鸣的什么事。想想他穿越至今的成果,也就是给陈家找到了一条真正的发财之路,提高了陈家几分名气,扩大了陈家的产业而已。 当然,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特别是一个小小的家族,陈鸣搞出来的发财之道是绝对重要的。但那不是他的理想,那只是干将不是帅臣。陈鸣一直很想通过自身的‘努力’,征服整个陈家上下的,进而掌控住整个陈家的权利。可现在看,目标遥远。 李小妹不理解自己丈夫为什么突然地一副气短的样子。在李小妹眼中,陈鸣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了。他不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古板,陈鸣为人生趣,没有脾气,为了让李小妹解闷,曾经特意‘发明’了扑克,以至于斗地主、穿剑、双升等等玩法在陈家迅速流传,接着走向了整个鲁山县,整个汝州。闺房之乐,李小妹过的是与她母亲、她嫂嫂,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中国有句名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丈夫就是自己一辈子生活的依靠,有着儿孙根本无法替代的影响力,就是头顶上的天,是全部的全部。 李小妹的堂姐妹、表姐妹,甚至她的老娘、嫂子都对她羡慕死了。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像陈鸣这样好的对待自己的妻子?反正鲁山县里是找不到几个。 更何况除了人好外,陈鸣的能力也让李小妹崇拜不已。她是陈鸣的妻子,自从进门后的当天起就是陈家最核心的成员之一。陈家的一系列‘秘密’不对她主动公开,但也不对她保密,只要李小妹愿意去了解。她也真的去了解了,虽然不是全部。 陈家所表现出的‘力量’是一年十万两白银的收益,这十万两白银的收益真的把李小妹的乐傻了,李家的盘子虽然饿不着她,但是百两以上的银子都是李小妹不敢想象的,现在知道自己的婆家竟然如此的财大气粗,而且这些银子全是自己丈夫的能耐。 不论是出自对金钱的崇拜,还是出于女人对丈夫的憧憬,陈鸣的能力和形象在李小妹眼中那就是完美无缺。而一个完美无缺的丈夫,在妻子眼中应该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现在的陈鸣意气明显有些消沉,可李小妹不知道自己丈夫从哪儿受到的打击。 “相公年纪才多大?公公、关和泽这些人又多大年纪?他们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要是那么容易被对付,他们哪能走到今天?” “这个世上,笨蛋和肥头猪脑的人是很多,但英姿聪明的肯定也不乏其人。古人有言:十人者曰豪,百人者曰杰,千人者曰俊,万人者曰英。咱们汝州四县一州人口百万,哪能没几个老谋深算的。” 直觉告诉李小妹,自己男人气短是因为时局算计上受挫了。所以她这样安慰着陈鸣。 低头在老婆脖颈上吸了一口气,看着李小妹耳朵忽一下变红了,陈鸣闷声一笑,感觉心里的颓气一下子散去了好多。“是啊,世界上总有几个聪明人的。” 陈鸣也并不是真的气馁,而是感慨,现实与他期望的差距过大了一点。他的那点脑袋瓜子用在阴谋诡计上,并没自己想的那样洞察一切,智珠在握。陈鸣必须承认,在不打破现在这个社会制度的情况下,自己距离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那就好好学习吧! 三五年里没准备造反的陈鸣不可能打破社会的枷锁,既然未来的日子他必须在满清朝廷的时代规矩下过活,那就只能好好地学习。他要进衙门了。这是便宜老爹的决定。 再过三两月,岳文海的任期就要到了。岳大知县在鲁山县已经做了两任,即使依旧不被提拔,也会换个地方的。所以今年鲁山县衙BOSS换位是肯定要来一波的。陈惠已经透出意思,准备要让陈鸣到时跟着他在县衙里历练。在整个陈家和陈惠的眼中,县衙才是真正培养和历练陈鸣的地方。 第三十三章 深山藏‘宝’ 衙门是整个天下最污秽的地方之一,一定程度上讲,青楼楚馆都比衙门干净。就像21世纪很多普通老百姓脑子里对政府大院的第一印象,不是里头的人在辛勤工作,而是里头的人在一个个钩心斗角,捧高踩低。 这个时代的县衙跟21世纪的政府大院没什么区别,里头的人就没一个是干净的。 以鲁山县为例,岳文海刚到任的时候与当时的主薄和典史可是好一阵你争我斗,靠着职位和手腕他最终是压平了整个县衙,没被当成傀儡摆在正堂。这不仅仅是因为岳文海是知县大老爷,还因为他有心计有手段。 没有这些,岳文海再是大老爷,也一样被主薄和典史连同整个县衙的衙役一块摆布,在鲁山县只能成为一个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摆设。当然,岳文海的师爷也都有相应的水准。 所以,当官不仅要八股文章做的好,更要脑子灵活,胸中有计。 这就是当年鲁山县衙上演的一幕。 一县官衙,上到县令,中到主薄、典史,下到三班六房的典吏、捕头和普通的衙役,每个人都是‘权利’组成的一份子,每个人都在倾尽努力的去攥取更多权利。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整个县衙就会变得十分‘和睦’。 所以,鲁山县才是陈鸣真正历练的地方,只要能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那么整个大清朝现今世道的规规矩矩,陈鸣就可以熟悉于心了。 而那县衙里面的人,就像那21世纪的贪官一般,全杀了会有冤屈,一些个人罪不至死【可不是没罪】;隔一个杀一个的话,却绝对有漏网之鱼。 在那里,县令与下面的小吏的明争暗斗,三班六房小吏之间的钩心斗角,再纯白的孩子丢进去不出一年,也会变的灰不熘秋。大环境下你就要向大环境妥协! 想独善其身?哈哈,崖岸自高那是强者才有的选择。小小衙役,你有什么说‘不’的权利?你什么都做不到。不想死,不想跟狗一样被赶出衙门去,就只有和光同尘,同流合污,融入其中才是正途。 一个豪强家族的族长从来不需要一个正人君子。 陈家这种皂户衙役出身,干着走私贩卖盐铁生意的豪强,真要让一个正人君子来执掌家势,怕不用几年就能将好好地陈家带进地狱里去。 既然从骨子里就发黑了,还想着去洗白不是笑话吗?当然,陈鸣是永远也想不到,就因为陈家这种贩卖私盐、铁料发家和主支世袭皂户的出身,在二百多年后网络兴起的时代里,被欧洲无数键盘愤青们喷成了‘贪婪、卑劣的走私商家族,社会地位低贱的只能与娼妓、乞丐并列’。 小南山向西七十里。 青山碧水中,一座不算太高,却两边悬壁的山头上,一做修整严正的山寨里人头攒动,陈鸣高兴地拍着身边依旧在发着浓重硝烟气的铁炮,目光期盼的看着前方山下。 这是陈家刚刚铸造好的小炮,用的是这个时候全世界绝对独一无二的铁模铸造法。比起传统的泥模,铁模的好处是不须言表的【在N多本小说中,铁模铸造法那就是神器啊】。但这并不说它就真的那般神奇。 铁模的缺点就是,从金属铸造学和金相学的角度来看,铁模的散热太快,使得生铁液在冷却时存在过冷度较大的问题,铁液中的渗碳体来不及析出(石墨化来不及进行)石墨就已经凝固,因此铁中的渗碳体主要以碳化铁的形式存在,也即是白口铁。当然由于铁液在凝固过程中过冷度较大,因此表层的金属结晶微粒比较致密,身管较为光滑; 但这对比西方以灰口铁为主的铁质大炮来说,真心并不占据优势。 铁模的唯一好处就是加快了生产速率,不用像泥模铸炮那样等待几个月的时间。但是铁模铸炮的产品白口化非常严重,由于冷却速度太快,虽然比较光滑,但是生成的几乎全是白口铁,导致炮身的脆性增大,火炮的性能下降。为了增加抗拉强度只能用数量来堆砌质量,也就是增加壁厚来解决。 眼下的这门两斤炮,从炮弹重量上算可以说是与西方的三磅炮等级,光炮身重量就已经达到了220斤【清斤】,换成市斤的话接近270斤。不知道比之西方的三磅炮要重上多少。 陈鸣很清楚这门铁炮的缺陷在哪里,但他没办法去改进啊。就他的那点水平,照本宣科还行,加以改进还是洗洗睡吧。以陈家现在的条件内模水冷技术都无法吃透,陈鸣唯一能用上的就只有生铁精炼了。 这是英国人造铁炮的法子。 先用高炉炼出生铁,冷却成白口铁锭,由于炼铁杂质较多,所以要再将铁锭砸碎进入反射炉精炼(不搅拌,否则生铁会脱碳,不用热鼓风技术,炉温达不到熟铁熔点的1538度,会生成胶状物的熟铁),融化后除去表层渣滓,这样二次熔炼后的铁液更为纯净。并且英国人的铁炮用铁,其生铁要用木炭来炼,以减少硫磷等杂质的加入(英国的铸炮炼铁必须是木炭铁,代价是成本高,国内森林几乎被砍光),或者铁矿石本身几乎不含硫磷(比如瑞典的优质铁矿石),这是陈家现下很难彻底达到的。虽然伏牛山里也不缺木料,陈家在大山当中开私矿和修筑寨子,也砍伐下了大量的木头。这些原木除了用来修筑寨子和搭建房屋,余下的多是用来烧炭,矿场上的用料能有多少? 反正陈鸣就是尽可能的提供给这几个铸钟的工匠最好的条件吧,搞出来的两斤炮还是重的让他直皱眉头。还好射程方面让他很是满意,就刚才那一炮的落点,估计能有一里地。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伏牛山中,从去年冬天开始,陈家就一点点的往大山中转移人口,单身的和拖家带口的,全都要。陈家原有的两个私矿,人工相加也不过300人,现在却是接近一千人了。扣除了二三百人的妇孺孩童,工人数量也翻了一倍多。何况陈家还从中抽人组织起了一支二百人的护矿队。 第三十四章 陈家撑不了五年! 去小南沟西七十里,这处被命名为清风寨的寨子是陈家在伏牛山中立下的第四寨。这里完全是陈家为自己准备的最后退路,自从襄县窝点做大开始,一月就近万两银子的纯利润,让整个陈氏精神大振的同时也不仅生出了担忧。 无他,利润太大。超出了陈家可遮奢的范畴。 一万两银子,仅仅一个月,这就顶得上小半陈氏的总资产了。陈家宗族可是几十年上百年的努力才积攒下来的家业啊。竟就比不得现今三个月的利润。 在做事之前,陈鸣也为陈家众人展望过未来,也说过一年十几万两的利益。但那时这些话全部带着‘镜中花水中月’属性,而现在却是白花花的银子拿到了手心,看得见摸得着。对于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想想一年十几万两白花花银子的利润,这要是消息走漏,被人知道了,陈家还有的好吗? 作为皂户世家,陈家看多了乌黑八糟的事情,可这就是现实,天底下就这样的世道。 火热的心被冷凉的银子冰镇一番之后,陈家人等的头脑还是冷静了下来,开始考虑其后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家必须给自己准备一条可靠的后路,省的到时候全族几百人束手就戮。 于是,往深山里头修寨子,囤积粮食等物资,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情。待到事有不及,陈家迫不得已之下可以退往伏牛山群山之中,然后分头逃散也未尝不可。反正陈家手中有银子,逃出去了,隐姓埋名,也依旧能富贵一生。 陈鸣狠狠地为这个提议出了一把力,还顺带提出去广州等南方重臣购置房产和店铺。现实不是八点档的电视剧,随便一个拿着银票就能到处乱跑,银票这东西虽然有不记名,但只要数额大一些全要记名加信物。 陈家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肯定变通缉犯了,多少钱扔进钱庄银号也是白搭。而人要是逃跑也拿不了太重的东西,随身带个一二百两银子就够了,那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呢? 陈鸣能够想到的问题,陈家的老人们没道理想不到。但这事儿不是眨眼睛就能办到的,陈家还要换马甲,中间需要一段不断的时间。 陈鸣就高高兴兴的看着陈家人往伏牛山深处修寨子,因为有头顶的这一把刀在,他要制造铁炮火枪以及囤积火药也变得在情理之中了。陈鸣才不会去提造反呢,看陈氏家族的模样可有谁有造反的心?全都想望着富贵荣华呢。这个时候要是挑明自己的打算,殊为不智。他只要看到自己希望做到的事情在家族的力量下一点点完成就好。 眼下除了清风寨,陈家在这茫茫伏牛山中还有另外三寨,一在煤矿、铁矿之间,本来是陈家私矿的调度周转之地,现在那里是陈家继小南沟之后的第二处炼铁基地。从山中开采来的煤炭直接在这里炼成焦炭再运回小南沟,同样从山中开采来的铁矿石也要在这里进行粉碎和初步冶炼,再送到小南沟,这一步没有直接减轻矿场与小南沟之间的运输负担,但经济效益却是翻倍。 而且最重要的是,陈家从各地的青楼妓馆里买了不少二十五岁朝后的昨日黄花,送到这个地方供矿工们泻火用。 这句话很粗俗,但她们就是这个用出。 因为陈家对旷工可是很好很好的,吃得饱吃得好,睡得踏实又暖和,每十天还能休息一日,虽然不能出山,却能到那铁寨,吃喝玩乐。陈家给他们发的有银钱,拿着银钱,铁寨里就是天堂福地。 在铁寨,这里有说书的,有唱戏的,有耍把戏的,有赌博的,还有卖皮肉的。 要让好几百单身汉子老老实实的卖力气,除了在他们前头吊着一根胡萝卜——五年,他们与陈家签订的契约时间是五年。五年后就能拍拍屁股走人。还要有乐子让他们发泄,女人是少不了的。 至于这些女人的收益,陈家只取两成,剩下的钱交房租,再除去衣食开销,她们自己至少能落下一半,这比例比她们在青楼时候都要好的多。就是签下的时间长了些,五年,跟那些做工的汉子一样长的时间。到那五年之后,她们都三十岁了。 但这是她们的苦恼,陈家不是开善堂的,啥东西都给她们准备好。这样对这群年纪以大的妓女,陈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要知道,这些娘们本身就是陈家买来的。 这也是陈家不缺钱,不然哪会有这么优越的条件。 陈鸣不知道五年后的陈家会是什么样子,五年是一个不短地时间,所以暂时的他还不需要为五年后的苦恼考虑。反正他只知道一点——陈家的消息绝对不能走漏。 这些日子,陈家在发动全部的力量查探汝州之事,更在鲁山本县将何华章一家查的底朝天。却根本没有发现什么痕迹。那何华章家境平平,从幼年开蒙,到进学琴台书院,十数年人生轨迹清晰可见,都如平常得紧,从没听说过这人与那位大人物有瓜葛干系。 陈鸣对这事儿实在帮不上忙,就回了小南沟。他打算制造玻璃了。不求平板大镜,先弄出几块纯净玻璃来,制造望远镜就方便多了。 陈鸣过年的时候搞到手了几块上好的水晶,就想到了用水晶磨镜片好制造单筒望远镜。这东西在战争上有大用处,特别是在山里。因为陈鸣提及了这对‘保密’有好处,所以陈家很上心,特意从南阳府找来了磨镜高手。 在满清中叶时候,眼镜这东西虽然依旧还稀奇,但各地已经陆续出现了。南阳府是大府,南阳盆地也非贫瘠之所,本身就有买眼镜的。镜片全都是纯天然水晶。 结果陈家找来的那些师傅,磨镜片的手艺倒是不错,但是圆心没有找准,废掉了大半材料,几个月辛苦才搞成了三幅单筒望远镜,被便宜老爹拿去了一支把玩了好久。 然后听到铸炮成功,陈鸣就火速赶到了大山最深处的清风寨。汝州的事情让他心底里又泛起了那股危机感。也正是这股危机感,让陈鸣面对铁寨和私矿上的做多人群时的那股罪恶感,消下去了许多。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天意在告诉他,陈家撑不了五年! 第三十五章 旧知县,新知县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朱升。 这是元末群雄争霸时期,朱升为朱元璋献的计策。用后世网文的话说,就是‘种田’。 后世的人有很多不喜欢种田文,他们想看的是一出场就大打大杀的激情文。可前世只是小说,现在陈鸣要面对的却是现实。他现在连小小的陈家都掌控不住,拿什么去造反?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朱升的这句话放到任何时候都有着大大的道理和意义。陈鸣现在的所做所为,实际上也是这三句话。在他的推动下,陈家开始在伏牛山深处修建寨落,开始在深山中造枪造炮,开始囤积粮食和物质,而不是让白花花的银子死死地躺在自家地窖里。 清风寨的那门两斤炮,炮弹足足飞出去五百八十米,超乎了陈鸣的想象。虽然这个距离是借助了清风寨的高度,但平地放炮,怎么着也能有300米吧? 小小的两斤炮有如此射程,陈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清风寨作为陈家最后的退路,如今已经储备了一千多担的粮食和豆子,除了四十人的陈家家丁队伍,和上百人的工匠及其家人,还有小百人的农民。这些人是陈家在去年冬天招募的难民。 乾隆二十八年,黄河在河南境内决堤15处,大熘趋贾鲁河,全省受灾52州县,山东曹州处河决,全乡等5县皆大水;安徽水灾严重;山西水灾20余州县,汾河决堤,丹沁水涨。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流民依然不少。要不是保密起见,再多十倍的人口陈家也能招到。 这小百人的流民全是被什么手艺的,陈家下手时已经太晚,水灾已经过去了小两年,很多人都回了老家,那些有一技之长的流民也早被有心人招去了。陈家弄到手的流民除了卖力气就只有种地了。清风寨的这二十来户流民,最大的任务就是种地。在清风寨所在山头山下,河谷两边土地相当肥沃,寨子里面积限制,顶多是房前屋后种几颗菜,想自力更生,就必须把河谷地带的土地利用上。那些工匠家属,想要种地的也可以申请。只要你种的了,随便你去开荒。 整个清风寨拢共二百来人,陈家又运进来了一些牲畜,如果经营的好的话,在人口不大增的情况下,两年后粮食起码能够自给自足。 陈家在伏牛山中的这四个寨子,除了铁寨意义特殊,不存在种地这么一说,其他的三处寨落:清风寨、虎头寨、牛头寨,规模大小都差不多,也都是在种地。区别只是立意不同。 清风寨不仅能铸造枪炮,还囤积着大量的粮食和火药、布匹、药材、盐等等,可以说这里是陈家为自己准备的最终基地。而虎头寨和牛头寨,就是将来为防万一而准备的两面盾牌,这两个寨子坚固、能扛,再直白点说就是打仗第一。他们的任务就是清风寨的防火墙。 每个寨子也是二百多人,除了五十人的家丁外,剩下的全是农民。两年之后,这里的粮食或许能够自给自足,但药材、布匹、铁器、食盐等等生活必须物资,却全要靠陈家的支持。而且虎头寨和牛头寨的家丁是一个月一调换的。他们跟清风寨的家丁不一样,后者四十人中有不下十个的陈家子弟,这些人不一定姓陈,却是整个家庭都牢牢绑在陈家这艘船上的。 陈鸣这次的脚步踏遍了四个寨落和两个私矿,又在小南沟窝了大半个月,玻璃总算是倒腾了出来,就是透明度还有待改良。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走过了五月,来到了六月。 “少爷,岳文海已经封了大印,准备齐全了。老爷忙活了好一阵子,总算轻松下来了。就等着新县太爷到任了。” “岳文海把账本就抹平了?” “老爷废了好大的功夫的。主要是岳文海准备的早,这是个会做官的人,早有准备,才临事不慌乱。虽然累了老爷半个月的工夫,但账面一水儿清。” 从五月下旬到六月初,陈惠最操心的已经不是查无可查的汝州一事了,而是如何把县里的亏空给抹平了。作为六房最肥的户房一把手,陈惠必须涉入其中的,和这岳文海岳大老爷那三位水准之上的师爷,忙忙碌碌半个月。 “新上任的县太爷是哪路神仙?有得信儿没?” “老爷也打听这事儿呢。一点信儿也没得。” “岳文海就一点消息也不知道?”陈鸣那便宜老爹对岳文海可是很够意思,准备在岳文海离任时送上100两的程仪的。 “老爷说,岳文海要是有本事早知道信儿,他也不至于下任还是个县令了。” 陈鸣沉默了半响,老爹说的这话有道理。岳文海别看在鲁山县衙坐着的时候威风八面,但在大清官场上他就是一个入不了人眼的小虾米。在来鲁山之前岳文海就做了一任知县,鲁山县连续两任知县坐下,现在都第四任了还是个知县,他在官场上的背景就可想而知了。 陈鸣现在就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下一任鲁山县令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不然……事情就不好说了。户房是一个很敏感的位置,尤其是前后任交接的时候,那比后世财政局长的位置都让新官扎眼。盖因为现在的满清朝廷的规矩和潜规矩,对于官员接任时候的账本、亏空,都有‘自扫门前雪’的意思。 在我大清,官员离任移交与审计的内容、程序以及相关规定等,比之前历朝历代都更为丰富和细密。择其概要,约有以下几点:凡钱粮仓库等财经事务方面的移交审计,限定在两个月内完成,“旧任官造册以二十日为限,新任官查核转送以四十日为限”;“仓粮在五万石以上,钱粮在五万两以上,展限一月;十万两以上,展限两月”,依此类推。我大清的做官教科书中,都将抓紧审计前任账簿,作为新官到任马上就得展开的首要之务。 新官完成接盘审计后,必须在规定期限内“造具册结”,就是出具旧官离任移交结束、查核无误的证明一式多本,逐一签名盖章后,报送上级州府。上级州府应于文到五日内派员核实无误后,加盖印章,一面报送本管道再加查核,一面报送布政司转呈巡抚、总督,最终送户部存查。为杜绝现场监交和层层复核过程中的渎职舞弊,眼下的乾隆老儿就给各行省当局追加规定:州县交代清楚,取结送部时,应将监盘委员职名一并送部存查。如果发现问题,比如钱粮亏空,而监盘之员意存偏袒,勒令接收,督抚必须据实参奏。 这种事情,每一个户房典吏都会深深地陷入其中。如果两边顺利的交接,那也罢了。要是新任知县非要较真,‘鸡蛋’里面挑骨头,就算是岳文海这样的老鸟,又如何能一点手尾不漏?那样一来,陈惠在新任知县心目中又会是什么一副模样? 第三十六章 新任知县 炎炎烈日烧烤着大地。暴雨后的鲁山县很快就恢复到了盛夏水准的高温。陈鸣满身大汗的躲在屋内,人工风扇完全解不了热。而悲催的是,陈家在去年冬天时候还是小门小户,根本不可能想着去藏冰。鲁山县也不想京城,这儿可没有冰库。 至于用硝石造冰,陈鸣想了又想,还是算了。这个口子不能开,不然家里储备的硝石今年一个盛夏还不知道要被浪费去几成。 高氏已经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媳妇回土门集,山里面比县城凉快多了。陈鸣却必须留在县城,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机会,能在县老爷跟前多露露脸,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县衙的一个白役。 陈鸣就自己本意来说,他是真不愿意呆在县城啊。小南沟、伏牛山才是他的基业,你县城里头的一个小小衙役,算个毛啊?但是便宜老爹发话,他怎能不从? 前些日子下雨,还是大雨、暴雨,天气凉快,陈鸣也就罢了。这几日头顶的太阳像下火一样儿,陈鸣心里是又烦又躁。只想着大声的嚎嚎,可惜这里是县衙不是他家。 县老爷已经封了大印,等于说整个县衙停工了,但衙役们该上班还是要上班。陈鸣一天也见不到几回他老爹的面,不过县衙里头的人也多知道陈鸣的身份,这几日在县衙陈鸣倒也无事。 扑克早就在鲁山县流传了开来,并且以快的让陈鸣都膛目的速度与赌博搭上了架。此刻陈鸣的跟前就有一伙人在二二三三的玩着穿剑,陈鸣不知道这些人是玩牌居多,还是赌博居多,他也下场玩过几把,但似乎被人坑了,半个时辰里输了小二两银子。而很神奇的是,陈鸣根本就没看出对面那俩人是怎么对上暗号的。 输了钱的陈鸣脸色故意露着不服气和郁闷、你们作弊等等交织在一起的情绪,然后引得那些衙役和白役们哈哈大笑。他能感觉得出,那一场牌局后,自己明显被这群老油子给接纳了。陈鸣也故做着融合进去,这几日里还时不时的撒出点小钱来,施些小恩小惠。 要知道陈鸣现在每个月的月前就有一百两,还可以在账房拨调五百两银子,这可是很大一笔数字。陈惠要是没有陈家在背后,单凭身上的这身官皮,一年也落不了六百两纹银的。所以,对于县衙目前陈鸣所接触的衙役和白役,他指头缝里露出一点来,就足够这些人乐呵的了。 陈鸣又在这六月流火的季节里苦熬了整整五天,新上任的鲁山县令的消息才终于传到县里。这位即将到任的父母官老姓郭络罗,名叫常瑞,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旗人,出身镶白旗,20岁补礼部笔帖式,今年三十有一。 听到‘郭络罗’三字,陈鸣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是大幂幂,郭络罗·晴川这可是21世纪中国大名鼎鼎的人物。然后陈鸣的脑子才开始真真考虑起这个信息来。 旗人,旗人??这怎么那么的让人不放心呢! 满清八旗子弟给陈鸣的印象实在太恶劣了。他们在陈鸣的感官中,就是贪得无厌,就是狷狂霸道,蛮横不讲理,就是无能至极。虽然理智上陈鸣很清楚,乾隆时期的满清,掌握兵权的主要还是满人,而这个时代的满清气数未尽,还确确实实出了几个名将。 可惜鲁山还是太偏僻了,陈家在官面上的力量也太微弱了,根本就查不到这个常瑞是什么样的为人,什么货色。 六月十九这一天,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火辣。县衙一帮人却老老实实的等候在鲁山县北十里外,等候着新知县大老爷的大驾光临。人群当中,陈鸣看了一眼树荫下凉快的岳文海,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龟孙倒是躲一边了,爷爷可快要被烤焦了。”就是陈鸣的便宜老爹,这个时候也没资格待在岳文海左右,能在大树下乘凉的只有县里的黄主薄和李典史,以及岳文海的长随,再加上几位大户、士绅等县里的头面人物。 豆粒大的汗珠拉拉的往下滴,陈鸣已经喝了整整两壶水,是他让特意让人熬得酸梅汤,只要条件允许,陈鸣不会亏待了自己。刘武和陈大伟、黄子聪三个赶着马车停的远远地,马车上装着满满一捅酸梅汤,虽然没冰,还有新鲜的水果。陈鸣、陈惠父子只要想喝水,立刻就有伺候着,连带他们周边的衙役、捕快,都享受了一把。 只是马车里的水果都他娘的捂热了,这常瑞还是没到。 昨天傍晚,信儿到的鲁山县衙,说新任县令常瑞已经到了宝丰县的杨庄镇,杨庄镇距离鲁山县城只有四十里不到,且那报子是中午时从杨庄镇骑马赶来的鲁山县衙,也就是说常瑞下午还能赶一段路,然后鲁山县衙上下出迎十里,这一剪两剪,常瑞就是爬这个时候也该到地儿了。 眼看着时间就到正午了! 岳文海老神在在的坐着,他屁股地下有张凉椅,手边还有茶水、点心和水果,他才不会因为时间而焦急呢。眼下岳文海是孙子,常瑞是大爷,岳文海必须‘真诚’的伺候着常瑞,让常瑞到了县衙以后尽早把手续交接完喽,他还去下一任地盘当自己的县太爷。 官场是非常踩低捧高的场合,如果岳文海被提拔,下一任升做了从六品或是什么州府官,他还可以在常瑞面前表现一点风骨。可惜岳文海本身没啥大能耐,背后又没人支撑,一连四任都在七品知县上打转转,这样的人要是没大机遇,一辈子也就这样儿了。到老能混一个从五品致仕,就是‘官运亨通’了。 常瑞却是正牌子的旗人。虽不是进士出身,日后的前程却照样不是岳文海可比的。所以,于‘公’于‘私’,岳文海在常瑞跟前都是孙子。 这些事儿都是官场常识。最近时候,县衙做摆设用的黄杓【biao】黄主薄,都有些要炸刺的感觉。为什么?不就是岳文海要滚蛋了,而他黄杓却还要在鲁山县混。 黄杓在鲁山县已经四年了,从来到鲁山的第一天,他就被岳文海压制着,他不是李典史,李典史人家背后有李州同,黄杓却是屁也没有,他就是一个拿银子幸运的补上了实缺的举人。 黄杓在鲁山县整整当了四年的木胎泥塑,说起来也是个八品官,手中的权利不要说跟陈鸣的便宜老子比,就是户房的老吏,也比不了的。黄杓能不恨岳文海? 第三十七章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没人知道,就在鲁山县衙一行人在离县城十里外恭候的时候,他们热烈欢迎的对象——常瑞常大老爷,从今儿清晨一大早起,就懒洋洋的窝在应河桥驿站动也不动。 是的,他根本就没启程。 手中把玩着一个鼻烟壶的常大爷,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好似正待在自己家里休假一样。而他出京前托关系请到的俩师爷,脑门上就全是汗了。 这两个师爷一个姓左,左子琪;一个姓鲁,鲁杭。两个人都是秀才功名,并不比考中笔帖式的常瑞学识高明了,可是两人入幕都在二十个年头以上,在州县府衙打转了不知多少回,对衙门衙役、小吏拉后腿,使绊子,出工不出力的手段熟悉的很,厉害也通透的很。 常瑞是旗人,来头固然比较大,但今天这般把鲁山县上上下下当羊肉片给涮了,那场面真心是不好的。是人都会生气,一生气,同仇敌忾,常瑞这种新到的知县日子可就不会好过了。 但左子琪和鲁杭两人谁也没去劝说,该劝该说的,他们之前已经劝了说了。常瑞不听,两人有什么法?只能在心里祈祷,自己的这位东主真心来头巨大,能压得住鲁山县的一群魑魅魍魉! 但这个希望值有多大呢?两个师爷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这位东主年纪都三十了,才坐上了第一任知县老爷,这要说有大背景吧,也不对。可常瑞若真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他脑瓜又不傻,凭什么敢这么干?这是涮了整个鲁山县上上下下啊。 椅子上坐着的常瑞根本就不管这两个师爷内心里的剧烈活动,中午时候该吃吃,该喝喝,然后吃饱喝足睡大觉。今天天太热了,明儿再走! 可实际上回到房间的常瑞却坐在椅子上等候着一个人的到来。足足半个时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才敲门走进来。 “舅舅。” “哈图,查清了吗?那关和泽和李州同与陈家就什么恩怨?” “舅舅,关和泽与陈家恩怨大了,李州同想顺水推舟,让关陈火并,他从中好夺取渔翁之利。只是陈家与关家都不是傻子,没有上当。现在李州同来访舅舅,该是还未死心。” “陈家与关家有多少万贯家财?竟然引得李钊如此。” 少年听到一个财字,眼睛刷一下亮了,“舅舅,这关家和李家还真是万贯家财呐。关家地在宝丰诸葛庙镇,名下有三千多亩两天,还多是上好的水田。整个诸葛庙镇在去年陈关火并之前,都是关家一手遮天。” “关和泽有个儿子是举人,在开封府兰阳补了一个教谕。开封府同知铭正大人与景德镇督陶官瑭琦大人是亲戚,那关和泽想为自己儿子更上一层楼铺路,就把主意打到了陈家的骨瓷配方。让宝丰青条岭的贼人去绑架陈家的独苗。事情没成,还暴漏了痕迹。 这陈家别看只是一个皂户,家族各支却是齐心。凑齐了上万两银子与关家很拼了一通,拿银子买通了汝州营,去年冬天里汝州营几百官兵在青条岭山下守了两三个月,青条岭直接服了软。陈家还拿着了关家的人命官司,使劲的在州里和宝丰县里使银子,搞得关和泽焦头烂额。 更妙的是,关家不知道是谁卖了关和泽一把,把关和泽的小心思透给了陈家。陈家直接带着几件骨瓷精品和配方工艺去了开封,献给了铭正。关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势大却大败而输。引得不知道多少人对诸葛庙镇起了觊觎之心。那李州同该就是中间之一。” 常瑞的这个外甥说话很有条理,详细的将关陈交恶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楚,然后就是陈家方面的汝州一事,结合李州同的那趟来访中的话语,哈图说道:“舅舅,看来背后指使何华章害了高彦明、陈继功的人,就是李州同了。” 常瑞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半响后才连上一露狰狞,“是李大人又如何?害他们俩,那是看得起他们。”关家有三千亩地,有十几家店铺、酒楼,还把持着诸葛庙镇的码头,这至少是三万两银子的产业。陈家呢?骨瓷、抽水马桶,前者常瑞不甚了解,刚出现不到一年的骨瓷还不至于打进京城市场,可抽水马桶他是知道,这东西已经被拍马屁之人送到了皇宫,在北京城已经流传开来了。陈家家主有一千多亩地,四百亩的上等水田,这才也比起关家来要少不少,可在经商方面,皂户出身的陈家却比关家高明的多。即使之前的争斗已经让陈家大出血,但陈家家主不买田产,不动店铺,这就证明陈家的根基还在,三万两没有,两万两、一万两身价是少不了的。 常瑞心动了。 他在京城做了十年孙子,外放到地方做太爷,就是要执掌大权【钱】,当爷爷的。地方县衙的苟苟且且,常瑞虽然没经历过却也是知道的,就是离京之后的路上两位师爷也给他讲了很多很多。在常瑞心中,让他与一群皂户贱户妥协,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他可是旗人,是主子,是爷。 杀鸡儆猴!看县衙里的孙子们谁敢喳喳。 黄杓早早的来投,他是主簿,不管是酬功,还是平衡县衙,作为户房典吏的陈惠本来就是被常瑞瞄上的人物之一。户房典吏的位置太重要了,必须拿到手里。现在又有了这么一处事,选谁不是选?陈惠就是他了。 做好了这一笔生意,常瑞觉得自己分润不到一万两,也能落手五六千两。 关家终究是书生门第,不好把事情做绝。陈家却是贱籍皂户,手段即便辛辣一些,于官场士林想也无碍。 正坐在回县城的马车里的陈惠这个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为新知县为了吓猴子要杀的那只鸡了。他甚至还在想着如何伺候、奉承这位新任的县太爷,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整个陈家的命运在两个官员,不大的官员,一个正七品,一个从六品,一次简单的拜访之后,一次简单的‘核实’之后,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 这就是我大清的现实,这就是我大清的规矩,这就是古代官本位社会的最真实一幕。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常瑞是县令,李钊还只是一个州同,但两者加在一起,已经足够主宰陈家的生死和关家的命运了。 第三十八章 请君入瓮 常瑞的到来,新任知县的正式履任,整个鲁山县迎来了新的篇章。 非常出人意料的一幕,那常瑞先是将整个鲁山县的上上下下狠涮了一把,可在接下来的交接、审核中却是走个过程一样,顺顺利利的就过了。连过来充当第三方鉴证的汝州首县知县郭明阳都赞叹岳文海的好福气,碰到了常瑞这样一个不在乎钱的接班人。 陈鸣的老爹陈惠作为前任知县大老爷的心腹,在很恭敬的给新任知县孝敬了100两银子后,水到渠成的变成了新任知县大老爷的心腹,户房典吏的位置做的稳如泰山。连第一个投靠了新知县的黄杓,说话都没有陈惠的分量重。 “陈家在县衙经营数代人,根基深厚,可不能操之过急。”但整个陈家谁都不会想得到,就在距离户房不多远的签押房里,常瑞与黄杓在做着这般的对话。 “事情要一步步来。本官首先要知道整个鲁山县里谁跟陈家关系死硬,谁又能跟着本官铲平了参加,然后再对陈家动手。这才有十足把握!”常瑞内心里很不屑黄杓,果然是个笨蛋,被上任知县压了四年不是没道理,连这点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都不动,真是读书读死脑子了。 那陈家几十年经营,整个陈氏宗族几百号人,附带牵扯的百姓农户更多,是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摆平的吗?稍有不慎,被陈惠察觉了到,反噬起来谁能扛得住? 跟他常瑞合谋要赚整个陈家的只是李钊李州同,不是王俊王知州。以陈家的蛮气,常瑞都不敢去赌陈家敢不敢倾家荡产、破釜沉舟的来跟自己杠一杠!汝州之上更有河陕汝道的道台大人,这些人可不会买自己的面子,只要陈家的银子能够使到。陈家至少能得一个‘公正’! “竖子不足与谋!”挥手让黄杓退下后,常瑞整个人宛如一个好好先生,端坐在书案后,拿着手中的书本,津津有味的看来。常瑞并不知道,他的这种谨慎做法与陈鸣有着同工异曲之妙,都是小心谨慎,一步步来。 正所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常瑞这个八旗子弟和陈鸣都深谙此道,所以陈惠也好,陈鸣也罢,这两个六七月里天天在县衙里混迹的父子,竟都一点没察觉出常瑞常县老爷那深深的恶意。只能说常瑞常大老爷在京城衙门里的十年修行也不是玩笑的。 岳文海的马车在七月中旬驶出了鲁山县城,带着自己的家眷,带着自己的行礼,还有三个师爷、长随与下人们,离开了那块他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至此,鲁山县的头号BOSS常瑞开始了自己独掌干坤的百里侯生涯。 鲁山县衙平渥异常,黄杓对新任的县老爷俯首低头,李天河【李典史】也出乎意料的对常瑞一百个配合,再加上常大老爷没有冲动县衙三班六房的利益,整个县衙衙役小吏阶层,在看到黄杓、李天河二人的低头后,也不会有哪个傻逼想去挑战常瑞的权威,衙役、小吏也全都认从了常大老爷的权威,整个县衙可以说已然被常瑞掌控了。 再加上这段日子里常瑞与鲁山士绅、地主等等大户的友好交流,常瑞这位新上任的县太爷就以一种令人吃惊的速度在鲁山县站住了根脚。 八月里,天气已经转凉。陈鸣回土门集要把媳妇儿接回县城来。在土门集,他见到了高彦明和陈继功这俩小子,自从在汝州丢尽了脸之后,年纪小脸皮还薄儿的这两位,死活不愿意再回到书院去读书。倒是没彻底放弃科场,而是转到了土门集,跟着陈岗在一块读书。 两根手指头拎着一本《大学》,陈鸣的脸上荡漾着万分前奏的淫、荡,让对面的高彦明、陈继功恨得牙根直痒痒。“哈哈哈,明年县试,哈哈哈,来年二月,哈哈哈……”陈鸣真的要笑崩了,眼前俩小子是什么样儿的人他可是门清。高彦明和陈继功就是后世学校里那无数的落后生,他们对于考上大学一点也没信心,可你要叫他们不上学,他们也坚决不愿意。那就是为了上学而上学的人,拿到这个年代,就是为了‘读书’而‘读书’的人。考功名在这俩小子心中,与读书是两码事! 结果汝州一事出来后,这俩小子先是被各自长辈提熘回家里将养,高彦明和陈继功从柳巷胡同出来后,是又气又急又怒,还臊的羞于见人,气怒攻心之下,全都病倒了。在家里养了小一个月,身子骨才补了回来。 但他俩人也不敢在外面乱逛,同窗来访都恨不得避而不见,他们在汝州的事情都传遍整个鲁山县了,俩人连外出见人都不敢。最后还是陈鸣提议把高彦明也接到土门集来,让他俩做个伴,结果做着做着,高彦明和陈继功就面临人生的一大选择了——还要不要进学! 这俩小子吃不得苦,心底里也着实不愿意放下科考,于是就被陈高两家长辈决定——闭门苦读,来年一雪前耻。 整个土门集里就只两个秀才,一个是陈岗,另一个是土门集学塾的老师,高彦明和陈继功当然就被踢到陈岗那里去了。 陈鸣并不怕高彦明和陈继功这两个年级相近的小弟被陈岗拉拢过去,因为陈岗本身是个死读书的人,听老宅的人报来的消息,陈岗对于坏在女色身上的高彦明、陈继功二人是很瞧不上的。那俩小子整日里在陈岗家中‘苦读’,三人的关系不仅没开始亲近,反而更加拉远了。 现在高彦明、陈继功俩人的最终判决被上头发下来了,他们要在陈岗这里‘闭门苦读’到来年的二月,再试科场。一想到俩人还要在陈岗这所不大的院子里待上半年,陈鸣就乐不可支。 这该是多么大的痛苦啊! 高彦明、陈继功对陈鸣的幸灾乐祸当然万分不满,但是陈鸣给他们两人带来的厚厚一摞话本、小说,足以打消两人全部的怨气。死死被困在院子里的两人,也只能靠着话本和小说打发时间了。 县衙里,正午时分。一帮衙役四散吃饭。 陈惠拿着一卷前几日淘来的前明寒梅图,步伐轻松的往县衙后院行去。今日知县老爷请客,还是非亲近不可有的家宴,陈惠真心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忙让人会府上去了这幅上百两银子的寒梅图,一上午内心都没平静下来…… 第三十九章 石破天惊 “县尊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感受到背后押着自己胳膊的强大的力道,陈惠不敢置信的望着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常瑞。自己可是拜了门子的啊,常瑞也收了自己的礼钱礼物,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心腹了都…… “陈惠。本县自到鲁山以来,一直视你为心腹,对你信任有加。未曾想,你竟然……,如此贪赃枉法,胆大妄为,实是罪无可恕!”常瑞脸上瞬间收起了微笑,就像他根本就有在笑,变成了一副痛心疾首至极的样儿来。 “县尊大人不必伤怀。这等贼子,实狼子野心之辈,最善弄虚作假。大人纯良,又初来驾到,不知其底细,故受其蒙蔽。现今不也是尽知其恶了吗?”李天河摇晃着小碎步渡进了花厅。 “李典史所言甚是。”又一个声音传进耳朵里,正是那主薄黄杓。 陈惠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这一刻他的骨子里在涌动着一股深深的惧意。“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联手了?鲁山县三个官阶最高权力最大的人联手了。陈惠再傻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整个人如是坠进了无底深渊。 陷阱,假象!常瑞这一俩月里对自己的好,全是为了蒙蔽、麻痹自己。 “你们想吞了我整个陈家——”不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三个会全部联手。那李天河背后靠着李州同,岳文海时期也要给他礼让三分。“怪不得,怪不得……”陈惠发泄式的挣扎着,痛心疾首的挣扎着,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他恨自己! 李天河,李钊!李典史背后的李州同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才是与常瑞联手的那个人吧! “押下去!”常瑞挥了挥手,如同弹去一点渺小的灰尘。 “把他的嘴堵上!”黄杓这只狐假虎威的狗在落井下石。 而李天河却用一种比较平等的眼神看着常大老爷,“县尊大人,这接下来的陈家……” “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我等宰割。何必操之过急,显得一副恶吃相?慢慢来。” 常瑞的位置可不同于李天河,铲平陈家。李天河李钊是躲在幕后的。外人只会看到常瑞狠辣无情,把一心为自己效力的陈惠全家给端了。这影响力可是绝对很坏的,不说随后的日子里高家会把自己视为死敌,就是鲁山县其他大户呢?县衙里的衙役和小吏呢?不把这个恶劣影响压低到最小,今后的鲁山县谁还会为自己死心效力? 所以在吃相上,常瑞必须把自己表现的‘文明’一些。反正肉已经焖到了锅里,谁还能把锅端走不成? 一旁站在但始终没有说话的哈图,两个眼睛里闪烁的全是耀眼的金光。陈家接下来的命运已经是被钉死了,陈惠要砍头,陈鸣、陈聪等人要发配,陈家的一堆婆娘倒是能活下命来。这中间可以上下其手的机会太多了。常瑞、李钊当然拿大头,李天河能拿小头,这件事中他出力甚大,常瑞和李钊的日常联系全凭他从中牵线。黄杓则就是和捕头老周、户房的江阳,刑房的冯头儿,一个级别的了,还有俩师爷和自己等人,都可以尽情的拾漏。只要有本事! 哈图家境并不怎么样,他家是一个标准的旗人破落户,上头每月发的粮饷还了利钱后只能强强雇住吃喝。所以在常瑞谋得了知县一职会,哈图跑了过来当长随,也可以说是历练。 哈图对金钱的渴望甚至比常瑞还要剧烈。这一两个月来他作为新知县的外甥兼长随,当然从鲁山县的各方各面化到了不少缘分,但几十两银子的小利,根本就满足不了哈图的渴望。甚至从另一个方面说,这几十两银子反而更刺激了他内心里对金钱的贪婪。 “舅舅能搞个几千两,我也要扣出个三五百两!” 在哈图心中,这种对金钱的渴望已经远远不是解决家庭经济危机那么简单了。而是单纯的对财富的一种贪婪!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当下午时分,陈惠在户房里的三个心腹全被拿下,刑房里也有两个人被拿下,一块被囚的还有十多个衙门的白役,事情就再也无法保密了。 陈惠出事了。这个怎么瞧都是知县大老爷心腹的陈大爷,能拿出上万两银子来跟宝丰关家放对的土门集陈氏,怕是要倒了! 真真的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石破天惊的效果。 鲁山县衙内怎么议论纷纷,惊诧莫名,那就不用去说了。只说消息传到陈家,正等着儿媳妇回来的高氏完全懵了。 “夫人,这事情要赶紧通知少爷啊。不能让少爷带着少夫人回县城啊。” “还要赶紧通知舅老爷……” 陈家炸开了锅。高氏慌张无措,但总算陈家还有头脑清晰的人。管家首先说道,刘武老爹跟着补充。“对,对。不能让少爷、少夫人回城,不能让他们回县城。” “老刘,你立刻带人去,赶紧去。” “慢着,你戴上枪。刘妈,去我房间床格子里把那两把枪取来,还有火药和弹丸。” “管家,你再叫个人来,立刻到鲁阳关给舅老爷送信……” 高氏说道这儿,头脑总算冷静了几分。“还有,去打听打听老爷怎么样了。人给关在哪儿?究竟是犯了什么法?是谁在找我陈家的麻烦!” 高氏心里很彷徨,她知道陈惠这个差事,一旦犯了事,那就是要人命的大事。全天下的衙门都是如此,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做衙役的,谁要是犯事了,十有八九就会掉脑袋。但她现在不能自己乱了章法,不然府里的下人不等陈惠被判罪论处,人心就先一步散了。 这事儿还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土门集。陈惠犯事了,土门集陈家还想有的好么? 陈家大宅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下人们退下了,高氏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不停地流下。怎么就天塌下来了呢?明明好事就要来到,乖孙就要诞生了,怎么天就塌了呢? 高氏心里空空的,嘴里发出无声的呜咽。如果允许,她整个人都想崩溃掉。 第四十章 羊肉和骚气 这时距离县城只有五里地的陈鸣一行,正在慢悠悠的向着鲁山县前进。他们大清早就出发了,现在太阳都西下了,还没看到县城的大门。速度之慢可想而知了。 但用陈鸣的话说,速度能有自己的宝贝孩子重要么?跟李小妹肚子里的儿子、女儿相比,速度重要么?它不重要。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车壁四周全部挂上毡毯,可伸缩折叠的小桌子四角也给包上了,这辆马车是陈家专门为李小妹赶制的,里面添加了许多来自陈鸣的‘先进思想’。但是他真的不懂怎么造四轮马车的转向差速器啊。陈鸣知道那玩意是前俩轮子一个车架,后俩轮子一个车架,中间有跟立轴搭扯着,可他也只知道这么多。 所以四轮马车对于现在的陈家还属于一个有待解决的攻坚难题,陈家为李小妹的配备的这个马车依旧是两轮的,只不过由两匹马来,所以造的更宽更大。 此时的陈鸣根本不知道自己老爹已经被关了,也不知道自己便宜老娘都要崩溃了,正抱着肚子圆大的媳妇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常瑞这一两个月的表演实在太成功了,陈鸣最初时候对他明明抱有很深的偏见和警惕性,可现在全都不见了。 人啊,就是见利忘义! 陈鸣说起来可是日后要造反的人物,后世而来对他对满清那么多的恶意,对八旗子弟那么大的不屑和鄙视,在常瑞表现出‘萧规曹随’的态度后,在常瑞将他便宜老爹视为心腹之后,在陈家的利益不仅没受到丝毫的伤害,还有进一步加强的时候,陈鸣脑子里对常瑞的警惕和偏见就哗哗的大雪崩了。以至于这个时候,他俨然将常瑞当成一个毫无威胁的存在了。 所以,人真的是会见利忘义的,而陈鸣的道德水准,也真心是够呛的。 陈鸣的欢笑直到遇到打马奔来的老刘,便宜老爹被抓了!!! 一种类似于天塌了的空虚感,和一丁点都没有的安全感,让陈鸣这一刻整个心都空了。继而就是无尽的悔恨,自己怎么就对常瑞放心了呢?怎么就有一种把这个龟孙八旗子弟当自己人的思维了呢? 发泄似的对着车厢一拳砸下,皮开肉绽,鲜血在车厢上印上了一点红。 老刘对一些情况并不知道,陈惠为什么被抓,是只他一人被抓,还是整个小团体都被抓了?是谁动的手?不可能是常瑞一个人干的,他来鲁山毕竟时间短,只是站住了根脚,却还没扎下根基。如果只是常瑞一个,他要动手,消息都不见得能保全。 “我进城去,你们立刻回土门集。刘武,你赶快回去报信,然后去小南沟招唿下你哥。把眼睛都给我放亮了,干谁作死,就让他去死。” 陈大伟、黄子聪两人陈鸣一个不准备带回去。他们两个拼起命来是一把好手不假,可县城里衙役捕快几百号人,岂是两个人就能起到作用的? “刘武,记得回去了通知一声陈岗。他好歹是个秀才。” 陈鸣现在的身份,没了他老爹,他甚至都见不到常瑞。可陈岗可以啊,陈岗至少有个功名。 “相公……”李小妹泪珠子哗啦啦的掉下来。 “放心。天大事儿,也压不垮咱们陈家。”陈鸣脑子里清醒得很,他不明白常瑞为什么把矛头指向了陈家,但是陈家现下的力量,就鲁山县的实力,还真的压陈家不下。但那样一来,陈家就只能在造反的大道上策马狂奔了。 陈鸣现在当然不想反,陈家的银子还没赚够呢,物质储备更没有达到他的心理底线。现在反了,是很有种找死的赶脚。 他也可以不进鲁山县,高氏的意思就是让他尽快的回土门集。但老爹被抓了,当儿子的怎么能夹着尾巴跑回老家?那还是为人子么? 现在陈鸣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但他头脑清晰后有一个很好的习惯,想坏事,就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陈二宝现在还在土门集,那里的安全不需要多担忧,没必要急着赶着的把老婆送到小南沟甚至更远的地方去。 陈鸣现在必须去县城把一些事情打听明白了。 那常瑞要吃掉陈家,抄家并不是最好的法子,一点点把陈家的现银给榨干净,才是最好的最有收益的法。他回到城里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危险。相反,他的出现还能让常瑞放下心。 因为这才是人最正常的反应。 陈家是靠着主脉在县衙里的打拼发家的,即便现在陈家生意已经做遍了整个豫西。骨瓷的名头不仅在河南有了两分响亮,在湖北市场也开始出现。但陈家的根基还在于陈惠!现在陈惠突然出了事,陈家人当然要全力以赴的捞人了。陈鸣作为一个儿子,这个时候回到县城里,托关系,东打听西打听,甚至向常瑞一次次的上供,才是最最正常的处理办法。如果陈鸣不去县城,反而跑回土门集去,就不仅坏了自己的名声——身上估计会被贴上‘不孝’的标签,还会让常瑞心生警惕,把目光过早的转向土门集! 陈鸣这时跑回土门集,谁都不会认为陈鸣是要乖乖的缩到土门集,坐以待毙。只会认为陈鸣是准备发动陈家全部的力量来捞人,或是来闹事。在过去时候,县衙要是铁了心要办哪家豪强,并不是没碰到过疯狂的主儿。 最后搞得县太爷虽吃下了羊肉,却惹得一身骚。而现在的陈家,明面上的实力绝对是鲁山县排名前五的豪强家族。 县衙里,常瑞接到了陈鸣进城的消息后,倒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刚刚上任,才上任就出大事的话,对他未来的道路也是有影响的。“呵呵,李典史这下放心了吧?陈鸣,富贵子弟也,不到万不得已焉敢破釜沉舟?” “本县只是把陈惠抓了起来,大堂都没有过,判决都没有下。陈惠犯下过多大的事儿,能让陈家就这么的便认为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常瑞是看过陈惠的卷宗的,说真的,陈惠做的很有分寸。给陈家遮风挡雨十几年,从没出过大篓子,做事情手尾干净利索,处理得当。那江阳别看年纪比陈惠还大,在衙门的时间比陈惠也要长,做事的能力和手段却远比不上陈惠。 第四十一章 该做的! “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还回来干嘛?!” 城南的陈家大宅已经被阴云彻底笼罩,陈鸣赶到家的时候,整个宅院静悄悄的。母亲高氏坐在正堂,手中的帕子都湿透了,边上还有他的老岳父。 李秀才也是愁眉不展的。昨天还如大山一样牢靠的亲家,今天怎么就倒了呢?李秀才很担心这种事连累到李家,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别来陈家。可人从来都是感情动物! 李琨和李家的将来,李老头很牵挂;李玥却一样是他的孩子,李老头一生没啥大本事,疼孩子这方面却很真诚。不分男女,都真心的疼爱。所以他现在坐在李家的正堂里。 “娘,自己老爹有难,做儿子的岂能避而逃之?儿子要那样做,还算是人子吗?泰山大人,您说是不是?”陈鸣脸上挂着笑,笑的很真诚。就像刺穿了云层的阳光,让整个正堂、整个陈家宅院密布的阴云开始消散。 陈鸣的话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那是种给人支持和信心的风采。高氏从儿子话中听到了自己可依靠的臂膀,李秀才从女婿的话中听到了坚定不移——那种老天塌不下来,因为我顶着呢的决绝。 李秀才赞许的笑了笑。他因为女儿敢硬着头皮趟这趟浑水,当然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的是一个贪生怕死,危险时候连爹娘都不要得混蛋小人了。而且这女婿很稳妥的将老婆送回了老家,让提心吊胆为女儿担忧的李秀才心情甚好,甚好。 “娘,究竟是谁跟着常瑞下的黑手?要把我爹丝毫风声不漏的抓下,可不是一个刚来乍到的常瑞能做得到的。”常瑞抓陈惠,至少要有拿得出手的把柄。没有鲁山本县势力的帮助,就常瑞眼下的力量,想查出把柄又半点不被陈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是李天河那畜生。还有黄杓、江阳、捕头周天艺,刑房的冯章。”高氏说起这些名字来,咬牙切齿。 李秀才的脸色生硬生硬。他通过县里教谕的关系,了解了一些县衙的消息,陈家通过自己的老关系也知道了经过,陈惠被请君入瓮,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全被常瑞拿下,手段真的狠辣无比。 “那狗官是准备要你爹的命,要整个陈家的命!” 李天河,那背后就是李钊李州同了。陈鸣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在回县城的路上他已经想了很多。眼下的陈家,扯起造反是找死,但要是落草为寇呢?那就是另一说了。 陈惠在县衙,现实世界也不存在什么劫法场,陈鸣敢自己打进县城,杀进县衙,只要不把常瑞这狗东西当场给宰了,那就算不上杀官。常瑞就是向往上报说陈家反了也不会得逞。陈家只是‘落草为寇’,谁要是看常瑞不顺眼,还能在那四个字前挂一个‘官逼民反’! 心理面已经在做着这般主意的陈鸣还会没自信,没底气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吗? “南叔,立刻派人去生铁铺、布庄和杂货铺通知各主事的,让他们带着现钱回土门集。店里的伙计是自家人的都带回去,其余的留在店里看家。然后给我放出消息去,咱家在城里的这三处店面,准备贱卖!” “娘,我已经通知大哥了。明天他就会到。我今晚上去一趟县衙,您给我准备五百两银子,再多整几个食盒。”陈鸣要去县衙走一趟,即使很大可能见不到常瑞。但县衙里的态度也能让他体会一二常瑞等人的决心。 “泰山大人,程教谕那里您就再去拜访一趟。”管家,也就是南叔,已经拿着一包银子在旁边候着了,陈鸣接过放到岳父手中,在这个时候李家不仅不避嫌,还能出把力,这份情他会记一辈子的。“您从程教谕府上回了家后,如果可以的话,那学堂就先关了吧。您们一家人没事儿就去乡下亲友那里走一走,逛一逛。 秋高气爽,正是散心的好日子。” “姑爷这说的就是见外的话了。何为姻亲,这都是应该做的。你们家现在正要用银子,这银子老夫如何也不能收。”李秀才坚决不要银子。李家对比陈家是穷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走趟教谕府上就倾家荡产。话说李小妹的聘礼是很给力的,而李家在李小妹嫁过去了之后,尤其是李小妹传出喜讯之后,家产又丰厚了一扎! “李天河背后是州里的李州同李大人,与常瑞联手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如果真的是李钊在背后使坏,那汝州之事就也不难解释了。你要救亲家,就你爹,可不止要在县里使劲,还要在州里,在道台衙门使银子。”李秀才知道陈鸣要他去乡下是什么意思,那是要李家远远地躲开这个麻烦。李秀才很感激女婿这份体贴,现在他亲家的本分已经尽到了,要是再继续的往下参合儿,那落在常瑞等人眼中,他就要变成对头了。李秀才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但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孙子着想。就如他为女儿着想,坚定的在事发之初站到了陈家的立场上来,尽了亲家的本份! 为了儿子和孙子着想,他也会现在就抽身离去。 心意尽到就是了,可不能把整个李家都搭进去。 陈鸣走出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陈鸣就带着老孙和刘武俩人,马车上装着一个大礼盒,车轮压在城里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鲁山县衙。 两个大红灯笼挂在县衙门房左右,陈鸣轻叹了一声。就在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凭着自己这张并不帅气的脸,也能进入县衙如入无人之境。可现在……,但愿今天能见到常瑞。那至少表示着常瑞短期内不打算用剧烈手段,铲平整个陈氏家族;那代表着常瑞两只眼睛已经完全瞄向了白花花的银子,而没有在关注陈家的力量! 县衙门口守门的衙役陈鸣熟悉的很,一个与他是本姓,另一个姓王。 “鸣少……”两个人看到陈鸣的第一时间叫道,但随即都闭上了嘴,甚是尴尬的笑了笑,目光转到了别处。 “两位大哥。烦劳通报县尊大人一声,陈氏陈鸣,拜见知县大人。” 第四十二章 物是人非 县衙大门前,陈鸣没有故作高傲,故作硬气,以蔑视眼前俩人的行为来抬高和宣示自己依旧的‘高不可攀’。他神态自若的递去了两块碎银子。 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陈鸣的‘守规矩’让守门俩衙役更是尴尬、不自在。“岂敢,岂敢……”四只手躲躲闪闪,是死活不愿意接陈鸣的钱。这天底下最最漆黑的衙门里,人也是要脸的。 两个人进去了一个通报,是那个姓王的。留下了那个本家面对陈鸣,陈鸣向他问起老爹的情况。才知晓,天黑时候常瑞已经把陈惠一行人打进大牢了。 “鸣少,那个哈图……说,时间已经晚了,没要事就不要打搅了大人休息……” “他要多少银子?这个够么?”陈鸣表情不喜不怒,手在袖口里一翻,一锭二十两的银元宝就被他扔到了王衙役手中。 二十两银子当然够买哈图一个方便!哈图立刻方便了。然后陈鸣就跟在他的后头,刘武提着装着五百两白银的匣子,走在两人的后头。 “陈鸣见过县尊大人。”面对着常瑞,陈鸣很稀奇自己是怎么还头脑清晰,而不是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低头一拜的陈鸣没有发现常瑞的脸色也已经变了。因为常瑞从陈鸣身上没有感觉出一丝一毫的畏惧感和紧张感,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怒火。 常瑞非常的意外,陈鸣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脸色稍顿之后,看着陈鸣的目光已经带着一丝杀意了。没人会对将自己老爹打进大牢的人和颜悦色,陈鸣是薄情寡义之人吗?应该不是。否则他就不会自己进县城来了;会有良家子弟在自己老爹被抓的时候对官府毫无畏惧恐惧感吗?不会有。常瑞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绝对没有这样的良家子弟! 那么现在的陈鸣如此表现说明了什么问题? 常瑞心头多出了一股忐忑。这人啊,干坏事的时候,总会考虑很多,然后也希望对象能够像自己想象、臆想中那样,一步不错的按着自己的‘规定’走。常瑞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六神无主,慌张失措的陈鸣,那会源源不断的给他带来陈家的财富,而不是眼下这个让他不安的陈鸣。刘武那五百两银子他拿着直烫手啊。 没有说几句话,陈鸣就退下去了。 他问常瑞能不能放过他父亲一行人,然后陈家必有厚报;常瑞因为陈鸣的反应脑子里不停地翻转,但这件事上任何决定都不是轻易就能定下的,最后他还是照着自己原先准备好的对话来回答了陈鸣,说陈惠罪证确凿,不是轻易就能开脱的,而且这件事上还有上头的示意,真的想要为陈惠等人脱罪的话,可要方方面面都打点到。他常瑞自从来到鲁山县,就视陈惠为心腹,当然不忍看他走上绝路,如果陈家愿意拿出银子来,他是能够出面在官场是为陈惠打点开脱的。 陈鸣最后提出要去大牢见一见父亲,送点吃食。常瑞爽朗的答应了。 走出县衙后院,陈鸣脸色平静了下来,常瑞最后看着自己的眼光很是不对味。陈鸣也反应了过来,知道是自己的态度引得常瑞不安了。 想想看,作为一个打定主意要‘落草’的人,陈鸣会去鸟一个知县吗?可他的这种不畏惧恰恰就是‘善良百姓’最不应该有的反应。除非陈鸣不准备‘善良’了! 鲁山县牢狱设在县衙大堂口的右角,主要是便于随时提审犯人。监门内有一照壁,通道只有一面,是为了防止囚犯逃跑。一入监门,就有接连拐四个直角、五道门的甬道,接着是一条约一米多宽的“胡同”。“胡同”的两边是两排低矮的监房,关押一般的杂犯;“胡同”的南尽头,往东拐直角弯是内监所在,专门关押死刑重犯。内监是四合院形,东西南三面是普通式监房,北面有两幢无窗窑洞式监房,这是关押死刑待解女犯的女监。 陈惠一行人被关在了胡同两边的监房,他们毕竟还没被定罪过堂。 刑房典吏冯章是常瑞一伙儿的,陈惠被打入大牢了,情况按理说是得不了好的。但是时间毕竟才半日,陈惠是倒了,可他背后还有陈家这个豪族,牢狱里的狱吏还没摸清情况,还不敢来找陈惠的茬。 陈鸣带着刘武提着饭盒进了牢房,就看到老爹所住的监房是最靠外的一间,可说是胡同两边的监房中最整洁的一间了,不仅有床,还有一床被子。 从进大门到狱吏打开牢门,陈鸣抛出了小二十两银子,不求别的,只求最后一搏来临之前,这些狱吏别蹂躏了陈惠等人。一同被打进牢房力的这些人,不仅是陈惠的老班底,更人人都有一手能打会算的本事,连同白役在内,陈鸣还想着自己真的‘落草’了,把这些人收入囊中呢。 中国自古牢狱自成一体,虽然算是刑房管辖,可牢狱里的牢头和狱吏只看银子,眼睛里才看不见王法呢。就陈鸣所知的,十三年前鲁山县的牢狱才被清理了一次。就是因为牢头、狱吏对狱霸纵容太过,欺人太甚,自己作死。 那时的鲁山县牢狱里,有一个叫郑佐的人,因推跌父亲致死,被判永远监禁。郑佐同在狱年月一久,被派为狱头。他在监狱里开设当铺,对犯人重利盘剥。囚犯入监,都要向他孝敬钱物,否则就要受到种种凌虐甚至非刑拷打。吏目李纯因得到他好处,对他的不法行为不仅不闻不问,反而百般袒护、纵容。郑佐甚至可以自行出入监狱而不受限制。每新来的人犯入监,他便带同伙先行一顿毒打,百般欺凌,逼钱逼赃,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就拷打不止。开始时郑佐等人还只是吊拷鲁山县牢狱里的犯人,后来连路过寄监的犯人也要吊拷逼赃,再后来干脆连押解犯人寄监的差役也被他们吊打逼赃。每次所得的钱,自然有吏目李纯的一份。李纯前后共分得银四百余两。李纯得了钱,更放手让郑佐同胡作非为。郑佐同也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对入狱的女犯进行强奸。李纯得知后,觉得他太胆大妄为,但郑佐同马上送上二百两银子,将此事遮掩过去。 后来有一次光州固始县的差役押解犯人进省,路过鲁山,也遭到郑佐及其同伙的吊打逼赃,备受凌虐。差役一怒之下,去汝州衙门喊冤告状。当时的知州问知情由后,将郑佐同提到州衙内责罚,并下令将他在监狱内枷号,结果郑佐同竟然纠集同监犯人鸣锣击鼓,并放火焚烧监狱,幸而被及时扑灭。那知州也是个怂包,得知后生怕事情闹大,竟不敢再深究,还释放了郑佐同伙。还是固始县的差役有脾气,又到省里控告。省里派员调查,并将郑佐同党提省审讯。结果郑佐一伙全被判秋后处死,吏目李纯也被处绞刑。 整个鲁山县牢房都给来了一个大清扫。 可是,存在就是合理。狱霸这种存在就是21世纪中国都无法杜绝,何况是乾隆年前的满清?官府的刀子也只能威慑一时。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鲁山县牢狱中早就旧事重演,陈鸣可以给钱,可不愿意让陈惠这些人尝到那些狱霸的手段。 第四十三章 人人为己 “爹。我看常瑞这狗官是吃定咱们陈家了。还有李天河和他背后的李州同。”陈鸣盘腿坐在床上。那监房里木床板子上的铺盖和稻草已经全被掀开,四个肉菜被摆在,食盒里还有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爹,你还有没有些儿子不知道的关系啊?事情走到这一步,陈家必须全力应对。咱们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灭。” 陈惠也盘腿坐在床上,手中端着酒杯。这是他最喜欢的宝丰邢庄酒,清香纯正,绵甜爽净,平日在家中他最喜欢让灶房整俩小菜,自己一壶酒独酌。可能是县衙里太吵太累了,在家时候陈惠更喜欢清静。但也因为习惯成自然,更享受那种清静的陈惠,慢慢的已经不在意邢庄酒了。 今天陈惠遭受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挫折,历经了自己人生四十几年最难忘的一天,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这种强烈的既视感让他整个人已经有了转变。再端起酒杯,看着眼前的儿子,内心里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情。 “为父倒是想有关系,可哪里有啊。我们陈家说到底就是一个皂户之家,有什么底蕴资本去够得上更大的官啊。石头,你回去后就把田产卖了,尽快卖了。把你娘送回高家,拿到了银子就立刻去土门集,躲到深山里去。 常瑞要断的是咱们整个陈家的根。你们,整个陈家,都远远的躲到山里去。等个一年半载,分头而去,到别的地方隐姓埋名,安家落户去吧。 爹这里你就再也不要管了。多少银子送进来都是打水漂。你日后要好好孝敬你娘,还有你奶奶,爹是没法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了。你就代为父,好好地孝敬你奶奶。” 陈惠说着,泪珠子就从眼眶流下。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儿子了。 陈鸣脸色依旧平常,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便宜老爹对于‘获救’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对于保全陈家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了。常瑞和李州同联手,还有老周、冯章等人帮忙,这样的实力已经压垮了他的信心。从任何一个角度上看,陈家都没有幸免的可能! “爹,您就真的甘心这么的死了?就真的甘心我陈家百年基业这么散去?” 陈鸣咬紧着牙,脸上露出两分狰狞,压低声音道:“爹,鲁山县武备松懈,常瑞等辈自以为得计,眼珠子全盯着钱财银子上,以我陈家的力量,一举打进城来,将您救走便是。” 他在木板上沾着酒水写下了落草二字! 陈惠猛然大惊,张口就想道你休要自寻死路。但他终归不是白痴,马上想到了什么。 陈家在深山里头修寨子防的不就是眼下的这种必死之局吗?如果陈家能退入深山之中,那再寻机走脱就不是问题。整个伏牛山太大,官府要有那么本事全部封锁,当官的就都变成神仙了。对陈家来说这就是一条活路,虽然整个宗族会因此四分五裂,七零八碎,还要到外地重新开始,但总比被官府搜刮一空的好。 而自己,现在还真的很有必要活下去。因为陈鸣年纪还太小,还远没有彻底掌控家族大权,而陈聪不管是能力还是威望,都只能够跟七公、老五并起,而一旦事发,陈二宝的地位就会大大的增加,如果陈家闹了内讧…… 前刻还一副生无可恋的陈惠,一旦发现自己活下来的可能和意义都是很大,立刻就另一幅模样了。很直接的把如此做的风险抛在了脑后。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生命面前是有些东西不可以放弃,但现在付出的代价只是让陈家多受一些风险、负担。这在陈惠眼中是很值得的,因为他是很有必要活下来的。陈家的家业是他们这一支,用百年时光一手一脚打下来的,就算要散伙分家,也决不能短了自己这一支应得的利益。可自己要是死在牢里,陈家主脉的利益还真心不见得能保障的了! 那么自己死的还值吗?不值,严重的不值。 陈惠的生命已经跟陈家主脉的利益相挂钩,那为此付出的代价就完全值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句话来说明:陈惠可以为陈家付出自己的小命,但这个陈家必须是他们那一支的陈家,否则就是大大的不值。 那种为了家族可以舍弃生命,舍弃一切的主儿,思想境界都是非常高的。这天底下可能还有不少,但那绝对不会是陈家父子。 这种有损于整个家族的利益,却能保证他们自个利益的事儿,陈惠、陈鸣父子俩做起来谁也不觉得亏心。 走出衙门,天上的月亮已经挂到了半空。陈鸣坐在马车里,一语不发。刘武缩在一角,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他看的很清楚,现在自家少爷心里很憋闷,整个人就像一个火药桶,陈鸣只想静一静,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刘武深怕自己的一开口就引爆了火药桶,那他就悲催了。 一路静悄悄的回到城南。老刘就在门口翘首以待,“少爷,少爷。”看到孙有福驾着马车轱辘轱辘的赶过来,忙跳下台阶迎来。 陈鸣用冷漠的跟冰块一样的面孔回报了老刘充满渴望的眼神。老刘的心哗一下落到底儿了,“少爷,任萌、张驰、吴喜增、郑宏宇、魏秀志……,他们几家的家人都在府上等着呐。” 陈惠在户房的三个心腹,在刑房的两个追随,就是这五个人。 陈鸣冰山一样的脸孔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人之常情,这是应该的。”他从县衙里出来后,实在是心里很堵。陈惠的答应几乎就能定下他‘落草为寇’的调子,只要说服陈二宝,事情就再也无法扭转。但是常瑞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着实让陈鸣很受伤很受伤。 陈家在襄县的窝点经营才只大半年啊,赚回来的小十万两银子花的七七八八,多化作了深山里‘投入’和物质,可那些物资储备量距离他内心的及格线还远远不够,如果能多给个三两年时间,陈家的力量将比现在大出十倍。 第四十四章 不眠之夜 刘武、老刘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陈鸣的心思已经转移了,他现在七成的心思都放在‘落草’上,以及以后怎么发展壮大。这东西涉及到人的潜意思,陈鸣现在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本身就想反清,有着很深的执念,很深的反清意识,所以条件一允许,造反两个字立刻就占领了他的脑子。这种情况下,陈鸣连跟常瑞等虚与委蛇都不愿意干了。 不过任萌、张驰等五人的家室,也是全要裹走的。 从大门走到正堂,他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说辞。 “娘!孩儿回来了。” “石头,石头,你爹怎样了?受没受苦?” 高氏稳坐在椅子上,表情保持着镇定,以安抚着哭哭啼啼的五家妇孺。但见到儿子回来,这面无表情功就给破的一干二净了。 “娘,你放心。牢狱里的那些人还没那个胆子把主意打到我爹头上。各位婶婶也请放心,小侄已经去过牢房探望过几位叔叔,他们在牢房里暂时还好。” 真话假话说了一大箩筐,陈鸣总算是将那五家妇孺劝下去了,南叔带着他们一行到不远的客栈歇息下,这是陈鸣执意坚持的,只说是天色已晚,回家不安全。并保证明天就让她们去探监。 “娘,你暂且安心。牢房里的那些人还没看清局势,不会立刻就对爹下手的。”陈鸣简单的把自己县衙一行的经过道了一边,高氏被吓住了。 常瑞背后有李钊,两人想彻底吃掉陈家,这事儿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落草?跟官府作对……,这,这不是找死么……”高氏这一辈子就没吃过什么苦,一辈子都活在权势的福利之中,她的脑子里实在没有造反和反清的念头。 “娘,不如此,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就看着爹实在常瑞那狗官手中?就看着我陈家百年经营被那些狗贼搜刮干净?” “我可不想生下的儿子一面也见不到自己爷爷。” 这一句话如同穿心箭,立刻让高氏僵住了。半响后,高氏的面容坚定了下来,“你说的对。不能让孙子生下来就见不到爷爷。” 与陈惠陈鸣父子一样,高氏在家族之利与自家之利面前,很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常瑞狗官还想诓骗我家钱财,那就趁机多拖延几日。明日陈岗就会来到,就让陈岗出面与官府多做周旋。”陈鸣脸上冷笑着,陈岗好歹是个秀才,按照大清律,秀才见县官不跪,可以给知县写禀帖(普通百姓则要写呈文)、犯了法,县官不能用刑,除非先革除了其秀才功名,否则只能由学官打手板。一个陈岗至少能搅闹常瑞等人两三天,有了这两三天的时间,陈鸣冷哼一声,“那三处铺子能卖出去就尽快的卖出去,不用计较得失。” “我后天就回土门集。” …… 此刻的县衙内。常瑞目光冷静的看着五百两银子,桌子上5×5排列的二十五锭银元宝,在烛光下闪耀着白花花的银光。可这本该让人痴迷的银光丁点也没被常瑞看中,从他的眼神中你看不到一丝痴迷,这些银子并没像往日那样让他喜爱,因为只要看着这些银子,他就回想到‘平静’如一口潭的陈鸣。 他睡不着觉,只要一想起陈鸣那张平静的连,他就觉得右眼直跳。 ……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土门集,整个土门集至少一半的人家这个时候还没有入睡。 老太太没有入睡,她在老宅那间偏房改成的佛堂里,念经祈祷,给自己的儿子祈福,给整个陈家祈福; 陈聪也没有入睡,他的两个儿子——陈季卿、陈继功,默默的陪伴着他,三个人脸上全都浮现着茫然无助; 陈岗也没有入睡,黄氏已经准备好了包裹和干粮、水囊,明天天一亮他就会骑着家里的那头骡子,赶到县城里去。陈岗此时一样的慌张无措; 还有黄家,还有陈家的老老少少,他们都没有入睡,他们怎能睡得下呢! 顶梁柱猛地一下折了,毫无征兆的被县老爷拿了下,就跟高氏一样,陈家的天塌了。多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懵了头,他们心急,他们恐慌,他们束手无策! 还有鲁阳关的高家,高鹏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知该怎么去应对,只是他清楚,这一劫高家必须去帮助陈家顶一顶。不过,……对官场规矩了解甚深的高鹏起很清楚,常瑞既然已经发动,还有李天河、黄杓、周天艺、冯章等人为爪牙,陈惠逃脱生天的机会就微乎其微。 当然,有心情差的,就有心情好的。比如那宝丰诸葛庙镇的关和泽。 老头子早在常瑞一行路过宝丰的时候就献上了三百两银子的孝敬,可是常瑞一旦入住鲁山,就把陈惠当成了自己的心腹来对待,关和泽不知道关起门来骂了常瑞多少次混蛋。知道今天晚上了,关和泽都在吃晚饭,突然听到门房通禀,门外有人求见。见到了才知是常瑞的随从之一,而从那随从口中得知的消息更是让关和泽彻底嗨翻了天。 陈惠已经倒了,陈家离垮台还会远吗? 这次来的这封信是常瑞向关家索要好处的信,可关和泽给的心甘情愿。陈家倒了,之前为了停战而让出去的那块地皮和利益,关家大房就能重新收回来了,只这些利益就远比常瑞索要的银子多。关和泽可以说是给的心甘情愿! 还有那哈图,得了陈鸣二十两银子买路钱的哈图。这个贪财的家伙竟然一点都不分润给门口的差役,二十两银子自己全拿独吞。那陈姓和王姓差役虽然不会主动接陈鸣给出的钱,但改得的银子却不会手软,首先这银子是给哈图的,按照规矩哈图再给他们分润,那银子就跟陈鸣无关。 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主动推出去的利益而牵肠挂肚,却独独会为自己应得而未得的银子,懊恼嫉恨不已。躺在床上期颐着日后荣华富贵吃喝不仅的哈图,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作为已经为自己暗中增添了两个敌人。 他现在只想着干完这一票后,他究竟能落到手多少银子! 第四十五章 奔波 次日,时间还不到中午,陈鸣带着任萌、张驰等五人的家室探监刚回来,派人雇马车送她们各回各家,就听老刘说陈岗已经到了。 陈鸣进到正堂,看见的是一个满脸彷徨、无措的便宜大哥。“百无一用是书生!” “大哥。”陈鸣内心里诋毁着陈岗,面上却很亲热的叫道。 “鸣弟,父亲怎么样?在狱中可受了苦?”陈岗你还别说他废物,至少这人感情是有的。如果眼前的陈岗那一脸焦虑和眼神中无尽的痛苦是作假的话,陈鸣也认栽了。这是比奥斯卡还要奥斯卡的演技! “兄长是秀才,年纪也要大过小弟,日后跟官府的周旋打点,就烦劳兄长费心了。” 陈鸣甩的一把好锅,陈岗内心里也不想跟官府打交道,却也不得不应下。难道自己不出面,要一个十六七岁也无功名在身的弟弟出面吗? “南叔,家里账上还有多少现银?那三处产业可有人来过问?” “少爷,咱们家中账上现银还有三千七百两。那三处产业倒还没人过问,但想来也快了。”陈南张口回道。陈家账面上本市有四千三四百两银子,送了五百两给常瑞,县衙、牢狱里一番打点,还有任萌、张驰等五人家中又给了一些,现在就剩下三千七百多两。 “兄长如有所需,尽可支取。要是不够,小弟再去筹措。”陈鸣彻底甩锅,但他人不会立刻离开县城,他要等陈二宝,之前押货去襄县的陈二宝。自从铁寨建成以后,陈家的产铁量急速攀升,现如今每月的钢铁产量已超过六十万斤,比之上半年时候的顶峰月产40万斤足足超出一半,坩埚钢的产量也突破了两万斤。这么多铁为陈家转来了大把的利润,也让陈二宝守卫的陈家武力劳动量大增。当然陈二宝他们忙碌的是高兴和收获,这些人每走一趟货,拿到艘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陈家虽然在深山里组织起了200人的护矿队,三个寨落也都有武装队伍,但论道素质最高,忠诚度【陈家子弟密集度】最高,最敢打敢拼,最心狠手黑的人,还是陈二宝他们。现在陈二宝这支武装人数已经扩充到了120人。里头50%是陈家子弟或是土门集人,剩下的是从周边大山里招募的山民,也都是性格彪悍的主儿。 那些人只要进了队伍,就把家庭接到了土门集,可靠性有很大的保障。更因为从事的任务,这支部队的纪律性、组织性极强,这才是陈鸣对陈二宝最最看重的原因所在。 明天,最迟明天下午,陈二宝就会赶到县城北关,陈鸣会派人在那里等着他,不让他进城,跟他一路回土门集。 陈岗梳洗打扮了一遍,下午时候就向常瑞递了帖子,然后又拜见了教谕,并且下帖子邀请县学同窗多人晚上在鲁山县最好的酒楼松鹤居一聚。这是这个时代秀才揽事时的一套固定流程,递帖子,拜访学官,联络同窗好友。 下午时候,远在鲁阳关的舅舅高鹏起也赶到了县城。 “舅舅。”陈鸣看着高鹏起内心里很复杂,陈家要是落草了,高家可就给他们坑惨了。 鲁阳关那要紧地方的差事,高鹏起丢定了。整个高家都要因此脱一层皮,甚至是伤筋动骨。 高鹏起别的话没有,直接就进入正题。陈鸣便将自己知道的和拜访县衙的过程叙述了一番,高鹏起本就板着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常瑞这是不打算放过你们家了啊。他这是要彻底的把陈家榨干,好歹毒的心肠。”高鹏起破口大骂,陈惠这一俩月中为常瑞‘打开局面’可谓尽心尽力,为常瑞现如今在鲁山的根基可立下大功的。这常瑞竟然拐过头来就把刀子对准了陈家!高鹏起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了,就没见过如常瑞这般狠的人。 “舅舅,以我之见,常瑞这狗官怕一到鲁山就已定下了要铲除我陈家的计策了。李天河是什么人?舅舅不知道吗?没有李州同在背后撑腰,他是绝不会掺和进来的。既然他掺合进来了,那就是李州同掺合进来了。不把我陈家剥干榨净,如何能满足了常瑞和李州同的胃口!” 陈鸣不打算将自家准备落草的盘算告诉高鹏起。这不仅是出于保密,更是因为高家是不可能跟着陈家一块进山的。 你别看高家只盘踞在鲁阳关,那鲁阳关可是联系南阳盆地与中原腹地的唯一官道。鲁阳关巡检的位置肥的呢,高家当年走通的是知州的路子,这才耗尽家财谋得了这一肥缺。那知州都离任汝州多年了,高家也没同其断了联系,逢年过节都有一份孝敬送到。 也是配合着那知州的面子——人家现在还在官场上呢,虽然远在广东——再加上高鹏起会做人,该孝敬的孝敬,该分润的分润,高家才能一直把住这块风水宝地,一年下来除干打净,怎么着也能有三四千两银子落到口袋里。这银子是纯‘利润’,高家的收益比起陈鸣穿越前的陈家,丝毫不弱。 而陈家的收益是陈惠靠着县衙的差事和一千多亩田地,以及整个陈家产业的分润得来的。 高鹏起在陈家就喝了两口水,拍拍手就出去拉关系了。陈鸣送他出门,说只要是钱财上的事情,让他千万别客气,只管到家里来取。高鹏起把手一摆,快步走上马车。 陈鸣看着远去的马车暗暗可惜,高家的关系只能通到那位前任知州大人。这位大人现下可是广州肇庆的知府,但他离开河南官场多年,人走茶凉,这影响力已经不堪一提了,只能说还剩下一些关系在。而其他的官儿们,看在他步步高升,还有一份前途的份上,没有难为高鹏起这个遗老,这已经很给面子了。高家要是像真的起作用,还是要拿银子砸,把那些关系用金银砸实了,可这样的路子并不是明面上的陈家趟的起的啊。 现在站在陈家对面的是常瑞和李钊,前者知县,后者州同,要压下他们至少是知州吧? 然汝州的知州王俊是出名的老好人,煳涂州官,信奉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为官理念,你就是把关系打到他面前了,让他为了区区一个典吏与州同和一县知县闹生分,那要出多少银子才行啊? 舅舅这条路注定是起不到大用的。 第四十六章 裹胁 晚上,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陈岗和高鹏起,全都阴沉着张脸。高氏看了他们的脸后,问都没有问,只不住的掉泪珠子。她算彻底死心了! 陈鸣板着一张脸回到自己屋,眼睛望着布帐,似乎看到了不久后自己杀回县城的那一幕。那个时候的陈家跟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世界了,这幢大屋子,自己可能日后都不会再有住进来的时候了。“谁也说不准将来啊!” 谁敢说自己的造反大业就真的会顺顺利利?乾隆中期时候的造反啊,想象就让人违和。还没有彻底没落的绿营,有着几支精锐部队的八旗兵,以及保持着挺强战斗力的西北边军,说不定那场战斗自己就挂掉了呢! 陈鸣事到临头,有些紧张,脑子里出现这种失败倾向的论调很正常。这就像那婚前恐惧症。 虽然老天爷让他穿越过来,就是有一定的‘天命在我’。可再强的‘天命’也不是没有死亡的威胁! 前世开创红朝的毛太祖,气运鼎盛吧?一生遭遇了多少次危险。1934年9月他被那啥子夺了兵权,在一座古庙里休养。一日太祖正和当地一个老学究谈论《周易》,一个名叫宋雨来的农民,因为被农会划为富农,被分了浮财,没收了土地,这人便把仇恨记在太祖头上。他手提一支火枪,藏在竹林后边举枪对准太祖的头部扣动了扳机。不幸中之万幸,这一枪瞎火了。事后太祖说道:“子弹与我无缘。”这话是真心不假,太祖一生经历了无数枪林弹雨,但令人惊奇的是他从未受过一处枪伤。可要万一那一枪打响了呢? 这样的一枪比流弹有准头多了吧? 一样是赤党高层的左将军,被一颗流弹夺取了性命;还有彭将军,也是被流弹夺走了生命。这二位要是能活到55年授衔时,前者元帅有保障,后者再差也少不了一个大将吧? 所以啊,这战场上的事情没什么可保证的。 将来他会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陈鸣现在想想,用唯物的角度去看,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走到最后。不过话也说回来了,陈鸣连穿越这种事都碰到了,自我‘唯心’一点也没啥不是? 新的一天,陈鸣很早就起床了,但没有出屋,而是坐在床上拿出一把双管手铳,在那把玩。这是陈家兵工作坊出产的新一代手枪,现在已经生产二十多柄了,能一次双发。 陈鸣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出来这个东西把玩,仿佛手铳握在他手中,就能给他一股别样的力量。他没有去看镜子,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向着国宝又前进了一大步。他的黑眼圈已经相当的明显了。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陈鸣与陈岗、高鹏起彼此对视,纷纷发笑。笑容是那么的苦涩。 陈岗要去探监,高鹏起则继续去拉关系。在这个很称职的舅舅心中,为陈家留下一份能供户口的产业,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对于陈惠这个妹夫,昨天的奔波已经完全打消了他的期望。没看今儿陈岗去探监,他都没有跟着去么。 陈鸣不怪高鹏起。就如他刚才说的那样,高鹏起这个舅舅很称职。高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连上李家,还有昨日陈岗说起的土门集的黄家,陈鸣就觉得挺幸运的,自己穿越之后遇到的家人、亲戚至少都是有情有义的。比之物欲横流世风日下的21世纪,反倒是这个时空更有爱一些。虽然这种爱很狭隘!可比之相互拆台的关家,这是陈家最珍贵的东西。 “土门集有奶奶坐镇,有二叔和黄家的支持,一点问题都没有。”大舅走了之后,陈鸣跟高氏说起了悄悄话。“但是要落草的话,绝对会有很多人会反对。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他们了。咱们家在老宅储备的还有一万两银子,愿意跟随的就进山去,不愿意的就补发他们一笔银子,权当弥补他们的损失了,让他们赶快离去。” “明天、后天,最迟大后天儿子就会带人来县城。后天下午,娘,你就带着躲到城东去。”鲁山县城东区有陈家秘密买下的一套宅子,名字用的是别家的,陈惠作为户房典吏,扫清这点首尾痕迹,简单的很。 而从后天到大后天,这一天将是决定陈家命运的一日! “娘。你别担忧七公和五叔。他们家境是不错,但他们就是陈家这棵大树上发出来的枝杈,陈家倒了,他们焉得幸存?这就像毛和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至于二宝叔,您别被他五大三粗的外表给迷惑了。单纯的敢打敢杀,二宝叔可做不到现在的位置。他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自己的威风来自哪里。没有了陈家谁为他遮风挡雨?您以为这些年二宝叔混迹江湖都没结下恩怨?那是陈家在庇护着他呢。” “没有了陈家。几个老农就能拿他去见官,告他贩卖私盐,打伤人命!”陈二宝这些年打拼下来,手下沾染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七八条。更不知道多少人受过他气,挨过他揍。 七公、五叔,甚至是二叔,离开了陈家都有从头再来的可能,唯独陈二宝,没有了陈家庇护他可能一个月都活不过去。 “娘,二宝叔最迟晚上就会抵到,儿子下午去探望一下父亲,然后就出城去。您明天派南叔或是老刘,雇车把任萌、张驰、吴喜增、郑宏宇、魏秀志这五家家人都送去土门集,还有那些白役的家小,集中安排在一个客栈。”到时候一起‘裹胁’上山。 还好现下时间已经是八月了,再有一两个月,汝州就要下大雪了。以满清政府的反应速度,最主要的是以南阳镇兵或是汝州乡兵的尿性,今年冬天陈家只要老老实实的‘猫冬’,安然渡过第一个冬天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陈鸣必须保证自己只是‘落草’,不是造反。 整整一个冬天,有几个月的时间来练兵,来做心理准备,渡过最初的‘适应期’,等到来年开春时候,满清就算派兵围剿,陈鸣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第四十七章 你甘心吗? 明亮的半月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某一角落几匹奔驰着的骏马身上,洒在骑在马背上的骑手身上,洒在那黝黝的道路上。 这批人就是陈鸣与陈二宝,还有刘武和陈二宝带回来的四个跟随。一行人在县城外面碰头,陈鸣和陈二宝一行吃了个便饭,换了马匹,然后七个人七匹马就一刻不停的奔向土门集。 陈鸣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是不是已经被常瑞盯梢了,但是县城里该做的事儿他已经都做完了,下午探监的时候,也跟便宜老爹说好了时间。最迟三天后! 出城之前陈鸣还看到了又一次失望而回的陈岗。这两日里,陈岗找遍了县城里的同窗和同科和科场前辈,却几乎都是被人端茶送客。白费了小二百两银子的礼钱。 当然,陈岗这小二百两银子还是探出了一点小小的风声的,常瑞已然跟这些人打过招唿了。父母大老爷的招唿,他们一撮秀才和寥寥几个举人,焉敢不听?要知道常瑞背后还有李州同,后者在汝州已经做了四年官了,又因为有王俊这样的上官,在汝州境内影响力深重。 这两位联手收拾一个小小的豪强皂户,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几个关系与陈岗亲近的同窗,已经在劝陈岗认命了,低头认输,只要能保住人即可。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散了也就散了。 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就是陈鸣的看法。钱财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玩意儿就是皇帝老子也不会说‘散了也就散了’,当陈家人都是大德高僧,看破红尘了啊? 没钱,吃什么,喝什么?陈家整个宗族,嫡脉旁支上上下下二三百人是有的,他们充斥在整个陈家产业中,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同时也收获着金钱的回报,整个家族就算是最穷的人家也过着在现下的社会条件中堪称小康的日子。甚至说,陈家发家的小南沟所有人家,连带那些一样姓陈却不是一门子的人,或是出了五服的人,眼下都能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整个土门集那么多人家,在陈家的‘提携’下,也都能过上吃饱肚子的生活。 陈家倒了,田地、房产抄没一空,他们还能这么幸福吗? 你没看错,幸福!在陈鸣看来,小南沟和土门集的人家,在这个时代里的生活就是幸福的生活。他们都是有福气的人,碰到了陈家这样的宗族。 陈鸣根本不把那些秀才、童生放屁的话当回事!就像今天赶回来的陈二宝,在听到是常瑞和李钊联手对付陈家,现在走正当手段搭救陈惠的希望几乎没有以后,脸色瞬间阴沉到死。这种事只要做了,就会做的齐全,一举将陈家打的永无翻身之地。这是关系着他们这些陈家核心人物身家性命的大问题,可不仅仅是金钱方面。 要是现在常瑞和李钊能明明白白的说,你陈家拿出来一万两银子,这事儿就过去了。陈鸣绝对会恭恭敬敬的将这一万两银子奉上。 可问题是,常瑞与李钊根本就没想过放过陈家,在他们的认知中,陈家的田地和房屋、店面产业等等,远比陈家的浮财更多。今天的下午,陈家生铁铺已经卖出去了,价格被压得很便宜,偌大的店铺和后面的大院子,还有生铁铺一应的物件、铁器,买方只出了二百两银子。 这买铺子的就是鲁山县新进的士绅——去年乙酉科乡试鲁山唯一考中的举子——齐济元。 这才一年时间都不到,齐济元齐家,原本一个小小地主家庭,现在就有资本拿出二百两银子在县城里购置产业了。 陈岗只会一个劲的叫骂姓齐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可陈鸣却觉得,这似乎可算作鲁山县士绅团体的一个表态。你眼睛不能只看到齐济元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你还要看到他为什么会如此做?这是不是表明鲁山县的士绅——陈鸣自我划分的士绅阶级,特指有功名的地主豪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士绅阶级——已经不认为陈家还有反复的可能了? 反正陈二宝一脸的阴沉,这一路上打马疾奔,就没听过他说一句话。 陈鸣也不跟他答话,让他自己想一想,陈家倒了他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这可不是武侠小说,门派、帮派倒了,你还可以跳槽到别家继续当打手。现在是乾隆盛世,豪强地主之家对于武装的存在意义本就不是多么看中,若不是鲁山地靠伏牛,以及陈家的发展策略,陈二宝如何能混进家族的核心层次?那各家的豪强、地主都有自家子弟,不比你一个外姓人更靠得住?陈家倒了,他就是想外投也找不到收留他的地方。要想保命,只能远走他乡。 距离土门集还有十多里,马匹跑不动了。陈鸣、陈二宝一行人下的马来,让刘武他们带着马儿去喝水,还有喂些精料,陈鸣拉着陈二宝走远了去说话。 “二宝叔,依你之见,我陈家眼下之难局可有破解之法?我陈家之产业还有保全之法吗?”站在饮马河边上,陈鸣看着河面清水被月光照的如片片白磷,清风拂面,心底却是水平不波,很冷静的问道。 陈二宝阴沉着的一张脸化了开。满脸苦涩,开口声音都是留露着哀苦:“那还有什么破解之法。他们一个是州同,一个是知县,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要整治咱们陈家,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陈二宝同志的话里很充分的表达了一个官本位社会之中国草根百姓对于官老爷们的仰望。 “那二宝叔就真的甘心……,甘心自己打拼来的一切被这两个狗官一把拿走?” “甚至连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存下来都是未知数?” “你就真的甘心让婶婶和孩子们流离失所,孤苦伶仃,受尽人的欺辱,过着连饭都吃不饱的生活?” “还有咱们整个陈氏。有多少人会在这场风波中丧掉性命?有多少人要被官府榨干最后一分银子?咱们陈家是做了滔天大罪,犯下了无尽恶孽了吗?就因为两个狗官,我们祖祖辈辈百年光景才打下的基业,我们本该过的更好的日子,就全都灰飞烟灭了?” “二宝叔,你甘心吗?” 第四十八章 摊牌了 土门集,陈家老宅。 七公、九公,二叔陈惠,堂叔陈敏、陈权、陈嘉、陈益、陈光,陈二宝、陈鸣! 除了被关在牢里的陈惠,还有远在陈州周家口的陈亮,陈家的核心人物现在算是都到场了。 陈鸣首先简略的说了一下这两天县城的情况,真是瞬间让房间里的人,人人变色。从各方面的汇总来看,陈家已然在劫难逃了。那么……,该怎么办? 陈鸣向眼前的长辈们问道。陈家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便宜老爹陈惠他是一定要救的。 所有人尽皆无言。陈鸣目光跟二叔陈聪还有陈二宝不经意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自从他深夜赶回来,陈聪披着衣服就急拉着他询问县城的景象,得知陈岗、高鹏起尽皆无路的时候,陈聪真的是心丧若死了。他是陈家的二号人物,是陈惠的弟弟,陈家倒了,陈惠晚了,陈聪能落得好吗?他唯一幸运的就是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陈鸣用饮马河边喝问陈二宝的那番话问了陈聪:“你甘心吗?” 陈聪当然不甘心。陈家这大半年来财运亨通,眼看着万贯家财不再是梦想,儿孙富贵的保障就在不久的将来,却一下子被全毁了。他当然不甘心,极度的不甘心! 陈聪这一辈子活得很唯唯诺诺,不管是人生还是婚姻,都是在别人的支配中。陈聪没有去反抗,却不意味着他心底里就真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他不会去奢想自己怎么怎么样,但他绝对会奢想自己的儿子、孙子会怎么怎么样。 按照之前的协议,黑纸白字,清清楚楚,陈聪一年就拿到6分的利,再加上陈惠陈鸣这一支补贴给他的,他一年能拿到钢铁利润的一成,那就是上万两银子啊。 不需要多久,只要有个十年八年的好钱景,陈聪就心满意足了。他的要求不高,一个儿子能分个四五万两银子,只要不败家,不吃喝瞟赌,就够得上几辈子吃喝的了。可是县城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一切的期望和遐想。陈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 所以陈聪义无返顾的上了陈鸣的船。落草,就是死也要让常瑞、李钊这俩狗官尝到厉害。那是一股‘死也要溅你一身血’的极端! 当然了,陈鸣也答应了陈聪,先让他一个儿子逃去外地,隐姓埋名。而后如局势允许,他剩下的那个儿子,甚至他本人,想要下山可完全可以。 这条件跟陈二宝是一样的。陈二宝是先打算让他老婆和大儿子、大女儿走,到了外面隐姓埋名,寻个住处住下。至于另外的女儿和两个小妾,便先跟着他上山。 陈鸣对这个事儿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将这两个说话很有分量的重要人物拉到自己船上来了。在他自身威望不足,而有很深威望的老爹又关进了大狱的情况下,他们就是陈鸣掌控陈家的重要砝码之一。 七公是四堂叔陈敏的父亲,九公是十二叔陈光的父亲,这两对父子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小南沟跟铁寨,如果按之前的‘势力’划分,他们是陈惠陈鸣这一脉的嫡系。只是现在陈鸣要干的是落草,是跟官府作对,他们愿不愿意就很难说了。 五堂叔陈权、六堂叔陈嘉、十堂叔陈益,这三个人里头说话真真有份量的是陈权,这个五堂叔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一步步登上陈家大掌柜的位置的。六堂叔陈嘉与他走的相近,十堂叔陈益则与二叔陈惠更交好。 但这一切都是‘落草’之前的划分,陈鸣说出了‘落草’两字之后,这些人中又能有几个支持他的呢? “这,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鸣儿,你急火攻心,在自家人面前说些胡话也就罢了。可万不能在外当着众人说啊。” “荒唐,煳涂。你这是要把陈家带到万劫不复之地啊……” 果然,陈鸣‘落草’的话音刚落地,一摊牌,满堂就全是反对之言。陈鸣静静地看着他们,满清政府的权威在他们心中还真是一个叫重啊,自己只不过是刚刚脱口,这些人就一个个不假思索的大声反对。这种情况恰恰表明了他们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只有二叔陈聪和陈二宝没开口。陈鸣等所有人的声音都静下了,嗓音清冷的开口问道:“既然长辈们皆不赞同落草,那么敢问各位可有破解难局之法?可有搭救我爹之法?” “如果有,我这个当晚辈的是万万不敢带着陈家走向不归路的。可要是没有,那就休怪我陈鸣了。” “我不想祖母她老人家,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想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子,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爷爷。” “常瑞、李钊这群狗官,害我陈家满族,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他们一块下地狱。” 房间里静悄悄的。陈鸣话音落下,谁也不出声了。因为他们反对不了,他们说不出办法。 “县城的消息传到土门集也有两天了,诸位长辈也必是细思细想过了,这场风波,如果我陈家忍得受得,狂风过后,我们还能剩下多少?” “各位都是我陈家核心人物,便是想脱身,就以为能脱得了身的吗?” “别忘了咱们家在伏牛山里还有四处寨子,还有安身立命的退路。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今年冬天,风头过了后,谁要是想下山,隐姓埋名安稳过活,我举手欢迎。一应钱财损失,我代表家父可许下允诺,尽最大量补上。” “这座宅子里,储存的还有整整一万两白银。你们回家之后,有不愿意上山的,尽可以过来领取银子。”那七公、九公可都不止一个儿子,他们又有各自的堂兄弟等等。整个陈氏一族,不出五服的人大概能有一百三四十口,算上出了五服但关系亲近的,二三百口,五六十人家。 “八叔【陈亮】人在周家口,那里的一摊子也能收拾不少钱。只要有个联系,钱财不够用了,周家口的银子也能周转一二。” “现在!” “一家二百两银子。”算路费,算是赔偿。 “但是在我发动之前,他们要先待在土门集里。等我救出了父亲,想走的就尽可逃去。我是做晚辈的,不敢逼迫大伙俯首从命。可陈鸣也自认为够仁至义尽的了!” “所以,各位长辈回去之后也都把话说清楚,别让人听得稀里煳涂,让人以为我们主脉不够意思,以至于做出了煳涂事。那要是犯到晚辈的手中,可就别怪我刀子不认人了。” 第四十九章 上山下山 七公家里。陈敏、陈普、陈鼎哥三一脸紧张的看着老爹,看着老爹做出这最后的决定。 ‘落草’这两个字就如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陈氏宗族。虽然众人冷静下来以后,发现陈鸣要救他老爹的性命,确确实实除了落草,再无第二条路。可这在整个陈氏之中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刘文已经带着工学的学生和一部分护矿队来到了土门集,陈二宝作为陈家武装力量上的头面人物,带着留守土门集的陈家壮丁,联合陈鸣已经完全掌控了整个土门集,就连黄家都派人来问是怎么了? 陈七公终于张开了嘴:“这伏牛山,老头子上了。而你们……” 七公按住了要开口的陈敏哥三,“老大,你跟着爹一块上山。老二、老三,你会回去收拾家当,等时间一到带上老婆孩子,还有你大哥的骨血,赶紧跑路。” “你们的侄子、侄女,今后就托给你们了。不要让他们受半点委屈,这家里的银子就全分给你们。”陈敏不说话了,陈七公的安排他能接受,作为一个家庭的长子,本身就应该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当然,这也有传统和道义上的束缚。陈七公这一家的一家之主是他这个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头子,从文化传统还是社会理念上讲,陈七公的决定都是儿子们不能反驳的。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 “老二、老三。” “你们跪下。当着你们爹、你们大哥的面,发誓。发誓不会亏待了你们侄子、侄女。”陈七公一脸的严肃,作为一个家长,他考虑的事情还是很全面的。在自己无法完全的与陈家脱离开的情况下,他至少按照自己的思维和所想到的‘周全’,周全了三个儿子的利益。 陈普、陈鼎兄弟也不说啥了,俩人当即跪在地上,陈普开口道:“爹、大哥,当着你们的面,我和老三对天对地对祖宗发誓:将来若是委屈了侄子、侄女,我陈普(陈鼎)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在乾隆中叶的中国,如此誓言还是有一定的可信性的。因为汉人不兴海葬、水葬、天葬。 当然,世间肯定也有不少的人拿发誓当放屁,陈七公要是碰上两个这样的儿子,陈敏要是碰到一个这样的兄弟,那也是该他们倒霉。都活在一块几十年了,竟然还能所托非人,这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是他们俩是标准的傻瓜笨蛋。 同样的一幕在土门集不少人家里反复上演着。当陈二宝与陈鸣决定联手,当陈聪被说服时,陈家的武装力量的立场就有了保证了,陈家的大局就有了保障。陈权、七公、九公他们全都不同意,也不能阻止陈鸣打破县衙去救自家老爹。 虽然如陈二宝婆娘这样惊恐的妇道人家很多:“当家的,你……就非要落草不成?咱们一家走的远远地,离开鲁山,离开汝州……” 陈二宝手中拿着一杆旱烟,烟锅子里的烟丝一名一灭。陈二宝吐出一口白烟:“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做人要有义气。老子能做到土门集练长的位置靠的全是族长的提携,咱们家吃喝不愁,孩子们能读书识字,全是族长的恩义。” 陈二宝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做人不能没情意。人要没了情意,跟畜生有什么两样?就这么说定了。” “族长提携你,那你也给族长卖命了。你这些年……” “放屁。你这娘们,这几年不修理你,脾气见长了不是?还学会顶嘴了。回屋去收拾东西去。”陈二宝大手一挥,这件事在他家里就算是定了。 打小父母就死得早,陈二宝和他大哥陈大宝能走到今天,受了陈惠和黄氏不少恩情。这个恩情他是必须要报的。何况,哪有‘想走就走’那么容易的?他陈二宝是谁?陈家武力的总头目,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常瑞、李钊铲平了陈家后,抓不到他陈二宝会放心吗?说不定都会有海捕文书下来。 他一个人单独走还行,带着一大家子上路想不漏痕迹,则根本不可能。还不如让家里的婆娘带着儿女们单独离开,他上山去,过上一段时间,风声小了,看情况再做定断。 现在的陈家队伍,别看被说服的被说服,被逼服的被逼服,似乎一个个都低头认命了,但要说有多少人脑子里会存在推翻满清这念头,陈鸣敢对穿越大神起誓——除了他,一个也没。 尝了尝碗里的汤药,真他妈一个叫苦。“奶奶,不热了,您一气喝下去。”是的,陈鸣的便宜奶奶黄氏生病了。 六十来岁的人了,儿子一下子被抓进了大牢,整个家族眼看就要完蛋,她能不生病吗? 现在孙子就在跟前,黄氏心里一下子好了许多,虽然她对陈家的将来担忧不已,可陈鸣的话轻易就打动了他——陈鸣要救陈惠。怎能让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呢?怎能让自己的重孙子生下来就见不到他亲爷爷呢?黄氏轻易地就被陈鸣说动了。就如陈鸣于高氏一样,陈惠也是黄氏的心头肉啊。 黄氏暂时的就抛下了烦恼,至少现在的燃眉之急是有了解决办法不是?而且就如陈鸣说的那样,陈家就是死也要拖着常瑞、李钊一块下地狱。 生在土门集,黄氏也算是大山里的闺女,山民生来就有股平原百姓所没有的硬气。这是大山给她们的品格。黄氏现在就有那股死了也要溅你一身血的勇气! ——艰难的生存条件塑造了山民更能吃苦耐劳的品格,也塑造了山民更坚韧的神经和彪悍的性格。 中午,陈鸣是与李小妹一块吃的饭。说真的,落草这件事陈鸣最担忧的就是李小妹,她可是怀着宝宝呢,再有一俩月就要出来了,万一紧张或是内心担忧的忧郁了,陈鸣找谁哭去?还好,李小妹的心里承担能力很强。 “相公就不要担忧我了,我现在一切以宝宝第一,才不会操那些没由来的心呢。”李小妹手摸着圆肚子,嘴角含笑。她才不会告诉陈鸣,李家在最初接到陈家请的媒婆的时候,还以为陈家是要拿李小妹冲喜的呢。陈鸣当初的昏迷,鲁山县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成婚她有了身孕之后,娘家人还担忧陈鸣的身子是不是真没问题。也就是过了夏天,这话题才不见重提起。 这么大的压力李小妹都承受了下,她的意志是很坚强的。 第五十章 ‘世道’变了 诸葛庙镇,关家。 就在陈家被一步步逼入险地的时候,作为李钊另一个目标的关家大房,也被一封突如其来的信搅得焦头烂额。 这信是何华章写的。对,就是那个害了高彦明和陈继功的何华章。 这个被陈家翻遍鲁山县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的家伙,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距离关家大宅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然后伸手向关和泽索要起了钱财。 他的资本就是他那一张嘴!一张可以把那风靡汝州的花柳事与关家紧密联合起来的嘴。只要他出面张口说是关和泽要他做的当初那件事,关家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这个‘臭味’还会飞快的从汝州弥漫到开封府的关林身上,然后关家的未来就彻底没有了。 李钊当初以此挑拨陈家、关家再斗,没能成功,却还能狠狠地坑上关和泽一笔。 李钊在鲁山县与常瑞合作搞陈家,在宝丰县自然是与宝丰县的知县合作搞关家。只是宝丰县的知县不给力,或是说这位大人的贪婪比不得常瑞,轻轻一钓,就巴巴的上钩。宝丰县只是在诸葛庙镇割下了一块肉,就甩手离开了。他该分润李钊的一个铜子不少,但李钊别指望能如对常瑞那般对宝丰知县施加如此大的影响力。 宝丰知县是已经在任两年的老官,整个宝丰县能掌握的已经全掌握了。不像常瑞,刚刚到任一俩月,之前很多事都靠着李天河和陈惠来支撑,而作为典史的李天河又是李钊的人。在宝丰县衙,可没第二个‘李天河’! 李钊只是一个州同,还没权势滔天到每个县里的佐官都有他的人的地步。 正堂上,关和泽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了,他大儿子关松急的团团转。这哪里是关系到关林一个人的事啊,这还关系到第三代呢。何华章那张嘴要是不把门,整个关家就完了。 “爹,要不我去把那姓何的……”关松凑到关和泽面前小声说着话,右手搓刀在关和泽眼皮底下狠狠一比划。 “愚蠢。你以为那何华章背后就没有人吗?”关和泽吹胡子瞪眼,自己大儿子也半百之年了,怎么就不能长些脑子呢? 关松脸皮张红:“可,可那也不能由着姓何的讹诈啊。” 关和泽痛苦的叹了一声,关家的麻烦大了。可笑自己前日还在为陈家的遭遇幸灾乐祸,如今的关家就也遭此劫难。关和泽内心里竟不由的生起了对陈家的埋怨,你说你姓陈的,早早的把这档子事了解了,给出一个‘官方结论’不得了,拖拖拖,最后拖累了整个关家! …… 鲁山县里。 县衙公堂之上,陈岗被俩衙役两棍放翻在地,上前按拿了下。陈岗呲目欲裂,“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乃堂堂秀才,功名在身,常瑞狗官如何敢辱我??”陈岗要发疯了,常瑞竟然让衙役拿棍子打自己,还要把自己下进大牢里去。 公堂上方的常瑞冷冷一笑,对于陈岗充满愤怒的眼光时若不见,“小小秀才也敢咆哮公堂。你本已过继他家,如果闭门苦读圣贤书,本官倒也准备饶你一回。结果你自己来找死。秀才,秀才又如何?本官既然打了你,就不会让你头上的秀才功名戴稳了。来人,给我押下去!” “陈岗小儿,给本县听清了,不出十日,本县要你头上光光!”看着被押下去的陈岗背影,常瑞不屑的笑道。如果不是往来开封城费时间,他早就革掉陈岗的秀才功名了。 最多十日,哈图就能赶回鲁山,有了大宗师的许肯,他立马就能将陈岗削成白板。至于一省学政愿不愿意卖他一个面子,常瑞半点不担心。他小小知县的面子或许不能让大宗师认可,但白花花的银子呢?三百两银子加上他旗人的颜面,不愁大宗师不吐口。 常瑞的跋扈当天就传遍了整个鲁山。陈岗秀才功名还在,他就竟敢直接把他打下大狱,还叫嚣着要在十日之内把陈岗削成白板。常瑞此人何其蛮横霸道!可这消息传出来,却并没有士绅站出来为陈岗说理,就连县里的教谕也闭门在家不出。还是高氏带人到县衙大门口闹了一通,却一点用也没有。 “狗官,狗官。这狗官就是想要我陈家上下的命!”对着高鹏起,披头散发的高氏嘶声力竭的怒叫着,怒火攻心,手脚气的直哆嗦。 同样,这一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土门集。陈氏宗族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常瑞已经用实际行动来表面自己的态度,他就是准备对陈家斩尽杀绝。一块被报到土门集的还有县衙捕头的东向,周天艺那狗东西都是没有把县城的陈家给抄了,而是带着30壮班,还有一批捕快、白役,拢共一百二三十人向着土门集奔来。 这壮班就是民壮,一个县衙按照编制,民壮数量并不多。以鲁山县为例,三班衙役拢共就六十五人,其中壮班三十五人。但那只是朝廷编制,满清时候的县衙更多地是‘临时工’。一般来说,一名正式衙役手下往往有三四名“白役”。通常,小县有衙役数百人,大县有上千人甚至数千人。周天艺这次可以说是把壮班几乎都带出来了。再加上他手下的捕快,一百二三十人。这个数字在常瑞和周天艺看来,肯定是能够压制住土门集的。毕竟他们代表的是官府。这才是周天艺一行的最大靠山,而不是单纯的比人力武力。 陈鸣嘴角带着笑,目光打量着眼前人等,这下这些人该知道常瑞的心狠手黑了吧?别再有侥幸心理了。常瑞就是要把陈家打的一举无法翻身。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晚辈就当大家默认了。那就请各位长辈先回吧。晚辈与二宝叔还要商议如何对付周天艺一行。”而解决了周天艺这一波人后,接着要做的就是打进县城,破开大牢了。 陈鸣这话说的很有点不客气的味道。但‘世道’变了,权力结构就也要变了。 之前陈家能正正当当的做生意,所以陈权的话语权很重,可在那一天里,陈权选择了随大流,等于自己放弃了话语权。现在陈家已经转变为‘土匪’了,话语权当然要转移到手中握着有刀把子的人手里。 第五十一章 差役来了! 同样是饮马河边,一群穿着公服的衙役捕快簇拥着几个骑着骡马的头儿,耀武扬威的走在河边的土路上。这些人说说笑笑,肆无忌惮。道路上往来的人家离的老远就掉头往回跑,或是就此上了岔道。没人愿意跟一帮正下乡的衙役照正面! 谁也不知道他们打哪来的那么大的威风,那么大的胆量和架子。似乎此行去到土门集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儿,似乎只要他们一露面,官府的招牌一打,就能把陈鸣、陈聪等陈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轻轻松松的手到擒来。 周天艺听着耳边络绎不绝的马屁,心里头已经将最后的不忍和羞愧丢掉了九霄云外了。陈惠跟自己是有不浅的交情,但交情能代替银子田地吗?白花花的银子,上好的农田啊。自己昧着良心跟着知县大老爷办了陈家,周家的家底就能厚实上一半! 知县大老爷已经赏自己一百两银子了,陈家这几天东跑西跑托关系,不少拿到了银钱的主儿都要分润他周捕头一份,再有陈家还向他自己送了一份厚礼。这主菜都还没有上桌席的,周天艺就已经又搂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再大的难堪和羞臊在周天艺眼中也比不过银子。 这次去土门集,则又是一趟肥差。虽然不是直接抄家,可捉拿陈鸣、陈聪等人的时候,顺手牵羊搂去一些浮财,陈家人还敢放屁吗?少说今天也能到手一二百两银子。就是知县大老爷派来的人太多了,竟然将整个壮班都塞进来了,这让周天艺很是肉疼。 壮班是干嘛的?按照朝廷规矩,壮班就是掌供差遣捕盗,为州县卫兵,服装标有“民壮”字样。以保护仓库,协缉盗贼,负责州县官及衙门内的安全及社会治安防范诸事。 事实上,后者才是他们的正差。 看个城门,看个县衙大门,看个库房,巡街等等。这些人的油水已经够足了,还要跟他们捕役、快手【合称捕快】争食儿? 当然,周天艺也知道,知县大老爷这是怕此行有个好歹、万一。他怕陈家人对抗官府! 周天艺却觉得杞人忧天了。如果陈惠没被抓,那陈家就还是一头饿狼。现在陈惠,陈家的主心骨已经被扔进大牢了,再多的担心也只剩下一丢丢,小小的一丢丢。 说实话,对比陈家人对抗官府,他更担心的陈鸣带着家产跑路了。 对自己身上这张官皮信心百倍的周天艺,根本就不会想到陈鸣要‘落草’。这是鲁山县整个衙门的思维盲区。就算是执意将三十壮班塞过来的常瑞,也顶多认为陈家会抗拒官府,那跟落草为匪也是两码事。 从县城到土门集几十里远,周天艺就是骑在骡子上,一样累得腰酸背痛。那些两条腿走路的白役、衙役们更是累得腿都打颤,但总算在太阳落黑前抵到了土门集。 看着不远处最后一缕太阳余晖照耀下的土门集,这些人似乎一瞬间全都生出了一股力气。 眼前的土门集已经不再是土门集,而是一堆精光闪闪的银子。 而此刻的土门集呢,陈鸣从山里头拉来的人马,加上留守土门集的丁壮,以及陈家子弟组织起来的子弟兵,不算刘文带领的工学学生,人就已经有二百人了。 而且山里头出来的护矿队也好,留守土门集的丁壮队伍也好,一个个全披挂着胸甲,或是轻便的藤皮甲,就是集中起来的陈家子弟,一个个手中握的也要么是鸟枪,要么是长枪,哪是一群拿着腰刀和木棒的差役们可比的?更不要说陈家还有十几匹马! “大少爷,周天艺那老狗到了!” “放他们进来,一勺烩了,不许放跑一个!”陈鸣正跟着二叔一块计算粮食。是的,粮食。 陈家在大山中有上千矿工和他们的家眷,铁寨里算上那群娘们也有三百来人,加上清风寨、虎头寨和牛头寨的人马,这就是两千人。 土门集的人有多少能跟着陈家上山的?还有小南沟一摊子。再加上外头的三个田庄,以及城里面的那一拨——一块被抓进牢里的陈系人马家小亲眷,等等全部算在一块,三千五百人不算多。手头松一松,就能把规模推上四千人! 这么多人,还有山里的牲畜,一天下来要吃掉多少粮食啊?虽然陈鸣搞出了青饲料,但只是纸上谈兵的他能不能一举就把青贮饲料搞成功,这是很难说的。毕竟陈鸣只是在网络和书上看到过这项技术,自己根本没实践操作过。 他知道中国元代的《王祯农书》和清代的《幽风广义》,嗯,《幽风广义》是陕西人杨屾写的,这位农业专家这个时候还活着呢。上面都记载着首楷、马齿觉等青贮饲料的发酵方法,只是这些根本就没引起世人注意。 欧洲那边更是相传古埃及和罗马时代就有青贮饲料的记载了,可青贮真正的应用于实际的时间也没多少年,而且这个时候还限制在瑞典、德国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各国。 青贮作为草类的贮藏方法被人们认知,并且得到真正的试验研究的时间是在19世纪中叶。 这项技术如果成功,那对于牲畜在冬季里的负担消耗就会大大减少了。 陈鸣对此怀有一定的期望,所以综合来他将山里每日的粮食消耗定在了100石。陈聪、陈权、七公等人对这个数字都比较认同。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山里面没那么多粮食啊。 陈家现在在大山里的储粮满打满算不过8000石,每天100石粮,都不够三个月吃的。而从现在开始,到来年的春天,陈家不想没粮食吃,就需要按照半年的储备量来多做准备。这中间还差着整整一万石呢! 土门集和小南沟都有一定的粮食,但这两个地方的粮食,包括粗粮在内全都搜罗光了,也只能填补一万石粮食缺口的一半差额。剩余还有五千石,这个缺口在陈家彻底缩回大山之前,必须解决掉。 陈鸣的主意打在鲁山县城。打破县衙救出陈惠等人之后,他不准备立刻退回来,他的眼睛还盯着鲁山的官库呢。另外在陈家落难的这几天里,落井下石的人家,陈鸣也准备都拜访拜访。当然,更重要的是县城里的那几家大户和他们经营的粮店! 第五十二章 砍人头 陈鸣跟前摆着一颗人头,周天艺的人头。 这个在之前的十几年中不止一次与陈惠喝酒玩乐的鲁山县捕快班头,一脸的狰狞和惊恐。陈鸣相信他在临死前肯定是怕极了,不然怎么会把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呢。 正堂里的七公、七公,二叔陈惠、陈权等人,也全都脸色变扭到扭曲的看着这颗人头。周天艺啊,他们熟悉啊,这样的一个往年间不逊于陈惠的遮奢人物,就被取了脑袋了? 他们都没有杀人这个心啊。可这颗人头却用鲜红的血拔出了他们插在沙子里的鸵鸟头。 “别傻了。咱们是土匪了。土匪拿到官差,怎么会不杀人呢?” 陈鸣强压下肚子里的酸水,眼光扫荡着所有人的脸。不管是辈分最高的七公、九公,还是最亲近的二叔,眼神与陈鸣一接触,全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陈鸣身边站着腿在哆嗦的刘武,和手中握着刀把的陈二宝。那口刀刚刚沾了人血,陈鸣借了陈二宝的腰刀,用力气,一刀砍下了周天艺的人头。陈鸣没有丢脸,不诳他在家中后院偷偷地用刀噼了上百根木材,也不诳他那一把力气。 是的,陈鸣的力气很不小。从他穿越醒来的第一天,陈鸣就发现自己力气不小。回乡下的时候,陈家丁壮打熬身体用的那大石锁,他能很轻松的单臂把五十斤的石锁举过头顶。虽然在陈鸣的记忆中他一点也没练过武,更没打熬过身子骨。 所以刚才那一刀,陈鸣靠的完全是力气,而不是技巧。骨头皮肉一刀切! 这一刀他可以让陈二宝砍,但陈鸣最终决定还是自己砍了。因为他要付出的只是克服内心中的那一点小小的障碍,而收获的却是七公、九公、二叔、五堂叔他们的臣服。哪怕这种震慑性的臣服只是短暂的。 当然,他这么做肯定也会让陈二宝刮目相看的。那么利索的一刀砍掉人头! 果决,也够狠啊! “官差一共来了一百二十六个,动手的时候伤了十七个,然后就全缴刀了。” “鲁山县的衙役扣除了这一百二十六个后,还剩下多少?大家心里都清楚。” “襄县撤回来的人手明天中午前肯定能到城门,再加上咱们这里的人,打破县城是没任何问题的。只要我们愿意,宰了常瑞这狗官都做得到。但咱们不能杀他,他是旗人,刚刚到鲁山县就被人宰了,满清不会干休得。” “再说了,杀官是造反。咱们只是落草,还不打算一辈子落草。” “所以,常瑞不能杀。要是活捉他了,咱们就逼他写一份保证书。最好能让他把这事儿瞒下去。如果大事能化小,咱们将来的前景才会更轻松。” “另外就是鲁山县的县库,还有那几家落井下石的狗东西,都要一家家的拜访。” “还有鲁山县的粮店,连同常平仓的粮食,尽可能多的全运回土门。这需要大量的车马和人力。所以在我们这支队伍之后,你们也组织起人力,赶着马车、牛车、驴车,跟在后头。等我们拿下县衙了,就会派人回头来接你们。” 平土门集陈家能够发动起来的人手,要搬空鲁山县的粮店和常平仓那是不可能的。必须要发动起鲁山县的广大人民群众,给鲁山县的百姓们找个好活儿。 只要愿意给他们帮忙的,运到城外的,十给一。也就是说,你要是能把十石粮食运到县城外面,里头有一石就是你的了;你要是更有本事的把十石粮食运到土门集,那里头的五石粮食就是你的了。不想要粮食的,可以给银子,按照市价来,童叟无欺,分文不差! 陈鸣身在一辆平板马车上,打圈儿坐着都是差役。现在刚出土门集,他还不用戴上枷锁。 哗啦啦的队伍开出了土门集,对比周天艺来时候的场面,眼下这一百多人的场面就气派多了。因为他们全坐着马车或是骑着马、骡子、驴。 除了没有了周天艺,这支队伍里的几个头面人物还是昨日的那些。看到周天艺的人头之后,这些本就骨质疏松的孬种更乖乖的听话了。陈鸣也不是要他们去诓城,那样做了他们就没有回头路走了,陈鸣只是让他们做个木头塑像,能‘带’着他们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开到鲁山县城下。 正午前不到两刻钟,两支从北边赶来的商队在鲁山县城的北关停顿了片刻,然后又转到了西关。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点事情,虽然这两支商队加在一块有二三十人,十多匹骡马和七辆平板大马车,上面装着一个个大木箱。 商队在西关两家饭店歇脚,似乎给了这两家客栈带来了财运,就正午前这么一小会儿,陆陆续续,陆陆续续,两家客栈大堂里竟然给坐满了。乐呵的两家饭店的掌柜和小二,满脸挂笑。就没有发现这六七十人一个个看起来那么眼生! 鲁山是个小县,县城总人口也不知道有没有两三万人。作为县城四关的西关,每天的人流量能有多大呢?这些人流量中又有多少人能到饭店吃饭,这都是有个概率的。尤其是每家饭店都会有自己的老主顾,都会有脸熟的回头客。可今天两家饭店被占满了大堂,六七十号客人,一个个看起来都风尘仆仆的。大鱼大肉的点菜都那么不在乎钱,在他们这样的小饭店里堪称是豪客了,两家掌柜的却一个都不会认识! 这要是放到古龙那种高智商的武侠小说里,饭店掌柜已经能嗅出不对的味道来了。可是现实的满清的时代,这儿的老百姓们还没那么高的警觉性。 时间一点点转过,午时已经要过了。 西关这两家饭店里的六七十条大汉已经吃饱喝足,这个时候载着陈鸣的车子也到了。 几辆平板马车上分别做着陈鸣、陈聪、陈权等人,一个个都被枷锁夹着,左右前后都是握刀持棒的差役。 这一行人一到西关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几个摆设起到了作用,虽然西关的爷们们发现衙役里头很多很多人自己都不认识,似乎不是之前出门时候的那些差役了。但更多人的注意力放在了陈鸣、陈聪等人身上,对于官差的疑惑也被露脸的那几个摆设给打消了去! “嗨。这陈家的爷们还真是硬朗啊。木枷子都套上了,一个个面不改色!” 第五十三章 颠覆性的震撼 自从陈惠被抓的消息传出来后,陈家的事儿就是鲁山县里的头等大事了,这几日里不知道多少人闲聊唠嗑的时候拿这件事来开头,不知道多少人对前一刻还似火如荼的陈家转眼就风吹雨打去而叹息不已。 百姓们当然会说常瑞的狠辣无情,过河拆桥,不是个好官,但也没几个人为陈家抱怨。 大家都别把陈家的名声想的有多么的好,陈家的好只是对他们的自己人,顶多范围扩大到土门集周边的群山村落。对于县城的百姓们来说,陈惠、陈家与那些被骂的贪官污吏没任何的区别。 陈惠不是及时雨孝义黑三郎! 陈鸣看着马车两边拥簇的人群,脸上浮现着很古怪的笑。不知道这群人看到一百多公差突然亮起了刀子,端起了鸟枪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还有,他已经在人群的左右看到了不少张熟悉面孔,那是从襄县撤回来的人手,陈家真正能打‘硬仗’,见过血的骨干武装! 不怎么大的鲁山县城,城外西关又有多大呢?马车很快就走到了城门口。守在城门处的几个壮班和白役还不知死活的往车马队伍的前首来撞。 簇拥着车马队伍两旁的老百姓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唿,嗡嗡声传的城内都听到了。原来是陈鸣左右的差役给他打开了木枷子。而陈鸣还反手从衣服下掏出来两把手铳,“砰砰!”两声枪响,西城门外一片寂静。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伙儿放心。陈鸣这次就是为救家父出狱,绝无扰民搅民之心,绝无害民掳掠之意。大家各回各家,免得被误伤了,免得被宵小趁火打劫,真被伤了人要了命,可就怪不得我陈家了。” 陈鸣敢对老天爷保证,他的脸上笑眯眯的,挂满了亲和、善意的笑容。至于为什么车队两边的好几百号人哗啦一下四分逃散,那就不管他的事儿了。 “好汉,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车马队伍前头传来了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嚷声,那两个壮班和白役全被摁在了地上,双手在背后拗的死死地,好有钢刀夹在脖子上。 “不用管他们。绑起来扔在门口就是。咱们赶快进城!” 陈鸣的眼神眇都没眇他们一眼,这些人连同车上之前做摆设的官差,全部用绳子一绑,扔到了城墙根脚,陈鸣留下了十个人守住西城门。十个手里拎着刀,腰里别着枪,胸口还挂着四个手榴弹——火绳式的壮汉。在眼下的鲁山县,绝对能把守住城门。 一二百人一股脑的冲进了县城,一个个还拎刀拿枪的,整个鲁山县瞬间炸锅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巨大的声音直接传到了县衙里。常瑞让人叫来李天河,作为典史,作为是知县下面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县城里发生了这般闹动,那必须要立刻镇压下。 “光天化日之下,满城喧闹沸盈,成何体统!”想破常瑞的脑壳,他也不会想到是有人打破城门,常瑞只以为是某个未知的缘故让西城区轰动喧闹了起来呢。比如结婚什么的。甚至说,若不是这阵喧闹正赶上他在静心写字,常瑞都不会去离理它。 李天河当然知道常瑞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本身就是在书房里被‘召见’的,如何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边内心里骂着常瑞矫情,另一边却也不能不召集衙役,准备着前去‘镇压’。 结果,县衙大门嘭的滚进来两个哭天喊地的人来。 “典史,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陈家人打破城门,向县衙冲过来啦!”两个衙役帽子都跑没了,身上不少地方沾着乌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脚印子。但这些丢份的形象全没有他们两人口中的话对李天河冲击力更大。 “你说……,你说陈家……,打进城里来啦??” “千真万确啊,李典史。好几百人,都已经快冲到县衙啦!” 李天河的脸上立刻像开了一间大染坊,脸红、脸青、脸白、脸黑……,乱七八糟的全混在一块了。他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几百人??“陈家到底来了多少人?他们好大的胆子!” “典史大人,真的有好几百人啊,真的不骗你。好几百人啊。一个个都拿着刀枪、鸟枪。” “贼人,贼人。真,真是反了他们了!”李天河气的手脚直哆嗦。但谁也不知道这是他真的只是气的,还是被吓的。 周天艺带了一百多人下土门,整个县衙的武装力量就去了大半。 鲁山县三四百号衙役【包括白役】看起来是很多,可分散开来后县衙里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百人。剔除了周天艺那一百多人,再扣除掉六房、门子、伞扇夫。灯夫等县衙内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伙后,现在的鲁山县衙顶多只有三十四号能干架的,还人心不齐。这点人如何敌得过陈家几百人! “把大门关上,快把大门关上。再去报告知县老爷,去报告知县大老爷!”情绪紧张又激动的李天河声音尖厉的像用指甲盖划玻璃。 但是县衙大门只是两扇木头,如何能挡得住手榴弹。四颗手榴弹绑在一块,放在大门下面,轰隆一声炸响,整个大门飞了一半出去。烟雾弥漫见,“砰砰砰……”一连串的子弹从缺口中打了进去。伴随着县衙内传出的衙役哭爹喊娘声,和惨叫声,代表着满清政府尊严和权利的县衙被陈鸣一攻而下。 “只抓到了李天河,常瑞跑啦?” “他婆娘还在。” “狗屁。老子又不是真的土匪,拿他老婆做什么。”刚刚把老爹从监房里放出来的陈鸣脸色有些小难看。“这狗官跑的倒快。” 在监房里待了六天的陈惠气色还好,明显没吃什么苦头。止住了陈鸣的话头说道:“没时间计较这个。你还真想杀官造反不成?赶紧把首尾收拾了。咱们出城。” 内心中依旧对官府充满敬畏的陈惠,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一切卷好了,赶紧出去。 “爹,那您就好好劝劝那几位吧。他们要是不跟着走,等到常瑞反攻倒算时候,可不会有一个能得了好去。”那十多个跟着陈惠一块遭殃的衙役,竟有大半数量的人不愿意跟着上山。 陈鸣只有冷笑了。 他知道,这些黑窝窝里泡透了的人,不是不知道自己留在牢房会是什么样的悲惨,但满清官府不可动摇的权威和震慑力,让他们打骨子里不敢反抗这种秩序。 别的不说,你看看现在已经被堵住了嘴的陈岗,刚才不也在一个劲儿的叫嚷着‘不可一错再错’??? 陈鸣这直接打进县衙的一遭,对他们内心的震撼是颠覆性的! 第五十四章 定下基调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除了没抓住常瑞,这家伙连老婆都不要了,从县衙后院跳墙跑了。 ‘陈家军’势如破竹的占领了县衙、县库和常平仓,然后陈聪、陈权、陈敏等陈家的文职们又挨个拜访了县城里的几家大户和他们经营的粮店。 县城西门外,一批批粮食源源不断的运到城门前那片空地。陈鸣已经拿到了一个总量计数:总量超过了一万两千石。其中包括红薯、高粱、玉米、小米等杂粮三千多石。还有从县城各药铺中抄来的小两万斤的各类药材。 陈家可没有直抢,一分钱都没有短这些老板的,只是那些老板们被‘强买强卖’了。还有各类菜油和食盐,一部分布匹和药材,陈家童叟无欺,公平买卖。他们从县城里抄出来的银子——比如县衙后院常瑞家里和县库里的银两,还有李天河等县衙里的一班污吏们,为了活命也都乖乖的交出了银子。甚至是陈家自己账上存的银两,这些银子运回土门集才叫没用呢,陈鸣全都散去一空了。 “俺们陈家说话算话,只要你们把粮食运到地了,要粮食不会少你们一粒粮,要银子不会短你们一分银。都是大老爷们的,一口吐沫一个钉,陈家人说话算话!”当陈鸣接着母亲一行乘坐马车走到城门的时候,陈惠已经在开始在为自家的‘事业’添砖加瓦了。 陈鸣跟他说的很清楚,今天冬天尽可能的猫起来,减一减风头,那么就必须把粮食备齐了。 伏牛山里,缺肉可以却打猎,缺粮食却真的要死人的。而且陈鸣也不打算就此减轻煤铁矿上和炼铁、铁器等产业上的工作量,这粮食方面必须要按十足的份量来准备。不然,陈家就需要在大冬天里冒着零下十几甚至二十度的严寒,下山揩油。不仅危险、辛苦,更会引来官府的主意,那是多么悲催的事儿啊。 陈鸣觉得,县城边上的人要是真的把粮食运到了土门集,他们愿意要粮食的肯定是少数,绝大多数是会要银子。因为现在的中国还很太平,而不管是河南还是南阳沟通的湖广,都是产粮之地,鲁山县不会真的缺了粮食。所以银子比粮食更方便,而且出了这事儿后,官府少不了要刮几刮地皮,有了银子也好应付。 眼下的一万两千多石粮食,运到土门集至少能存下上万石! 可以说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鲁山县脆弱的防御,在陈家军面前像鸡蛋壳一样被彻底击碎。但是…… “咱们这么一来,可把你舅舅和老丈人坑惨了。” 一切扫尾结束,陈惠甚至很有道德的让陈二虎带领三十条大汉来做个‘净街虎’,抓到了二十多个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依着陈惠的意思就狠揍一通,扔到大街上了事,陈鸣却觉得很有必要让这群‘人渣’劳动改造一番。 当陈家最后一拨人簇拥着陈鸣、陈惠离开了西关的时候,这场闹剧一样的‘破城’总算结束了,常瑞在陈家离开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返回到了县衙,他的第一个命令也是紧闭四门。 他要报复,他要向上头禀报,他要请求上面派兵清缴陈家。但常瑞再怒气冲冲,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他在鲁山县刚刚积累下的根基和底蕴,被陈家这么一扫,是彻底完蛋了。而鲁山县被人打破县衙的事儿,不可能瞒得住,他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呢! 可对于陈惠与陈鸣来说,自己的作为无疑深深地将高家与李家给坑了。陈鸣都不知道得知消息后的老岳丈会是怎样的无法接受、木呆以及崩溃了,而已经去往州城跑关系的舅舅肯定也会吐血不止。他们两家少不了要被官府拿捏、收拾,那真真的是六月飞雪,比窦娥都冤! 陈鸣呵呵,对这个话题他只能呵呵。 他是挺对比起自己大舅和老丈人的,但有什么法?难道真要他被关进大牢里了,家产被搜刮干净了,才想到去造反吗? 陈家在山里头打造的退路不是做样子的。 坑也只能是坑了。最多以后多多补偿他们了! 这是陈鸣的心思。在陈惠看来,陈家走到这一步,已经没资格去说什么补偿高家与李家了。‘我大清’在开国之初的时候,伏牛山中不是没有深山藏古寨。但是一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腥风血雨已经烟消云散,那些躲入大山中的百姓因为生活陆陆续续的都迁回了平原,或是从大山深处迁到了山地平原交界之地。比如土门集周边的村寨。 小南沟已经是够远的了,比小南沟还要远几十里地的铁寨、牛头寨、虎头寨和清风寨,已经远远超出了鲁山县能够管辖的范围了。以鲁山县,甚至是汝州一地的能量来消灭陈家,这并不怎么现实。满清唯有派大兵围剿才行。可是陈鸣只要缩在大山里不动弹,王俊等辈也不至于自找麻烦吧? 陈鸣还是对满清的‘规矩’不够了解,他只能想这么多,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陈惠对满清的规矩倒是很理解,可他位置太低,懂的更多是上不得台面的狗苟蝇营,对于州县甚至省级高官大员们的态度和反应根本无法估计。 要说这汝州,已经有了一个青条岭,未尝不能容下第二个陈家。但鲁山县的知县大老爷是颜面扫地的常瑞,陈家没拿他的家人做筏子,放了常瑞一马,可常瑞领不领情就没人敢打保票了。 看常瑞那过河拆桥的狠辣,谁敢说他就一定会领情? 鲁山县的乱搅,并不会因为陈家的落草为寇而结束,反而会拉开更大的场面。而这一切,鲁山县的百姓在等待着,县衙里上上下下在等待着,土门集里向着大山中退缩的陈家也在等待着。 高家、李家! 没有一块逃去山里的陈家佃户,没有跟着陈家一块上山的陈惠手下,还有殉职了的周天艺和多个衙役【破开县衙的时候】,被打断了俩条腿的李天河和黄杓,被打断了胳膊腿的江阳等等,所有人都在看着,都在等待着。 常瑞必须为这一切定下基调。 第五十五章 原来是暴民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时间只隔了一日,汝州州衙就收到了鲁山县呈递的公文。常瑞在公文中大耍春秋笔法,将陈家打破县衙后在鲁山县整整逗留了两三个时辰,还运走了上万石粮食物资等等,一省而过。却比较详细的说到了陈鸣的胆大妄为,目无王法。 李钊当然也早早受到了鲁山县的信件,李天河不敢期满他,所以昨日的事情他知道的相当详细,甚至还‘收到了’陈鸣借李天河之口对他的威胁和恐吓。 陈鸣不怎么着常瑞,却拿李天河、黄杓和一群衙役下手,还是很有见地的。如果一县知县因为暴民冲击县衙而双腿尽断,那就是大事了。有辱官体、官位,甚至上升到朝廷威严。现在鲁山知县没毛事儿,主薄和典史受了暴民冲击就好遮掩了。 是的,常瑞在公文中也没有用‘造反’的字样来形容陈家,而是冠之以‘暴民’! 王俊、李钊也皆默认了这一定论。 “大人,这等目无王法之辈必须给予严惩。”李钊义正词严道:“断不能涨贼人志气,以至汝州山民悍勇俗风再起。” 明清两朝的地方政府都无权调动朝廷经制之兵——清代指绿营兵和八旗兵。满清绿营和八旗兵有各省将军、提督管辖。通过兵部才能跨省调动,各府县驻兵通过省巡抚、提督才可以调动,但地方州府有团练兵可以调动,属于地方义兵乡勇,不属于中央管辖。 大家或可以把绿营营头和标兵以及八旗兵看作野战集团军,而乡勇团练可看作现在的武警。地方官可以调动武警,但不能调动野战集团军。提督属于军区司令,河南省的提督由巡抚兼任,那就是军政大权一担挑。绿营的跨省区调动还是需要通过中央兵部,但在本省内可以实行剿匪,维持治安等任务,可这必须由一把手点头。在一把手不点头的情况下,下面的市长就只能用一用自己掌控的武警。以汝州为例,汝州营三百来兵额,陈家当初用银子都可以调动他们去青条岭‘驻扎’,可没有银子,汝州营连王俊的脸都不买账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想要调动汝州营,那必须由省里一把手点头。既然汝州将陈家的行为定性为‘暴民’,那就属于地方官府弹压范畴之内的事儿了,只要汝州能把事情抹平。这就不是事儿了。 “本官当迅速调集义兵,铲除这伙恶匪。可是……”王俊捋着自己的山羊胡,脸上做出为难的样子。“州衙钱粮不足,短时间内怕是难以……” 要王俊来为李钊、常瑞收拾烂摊子,岂能一个子不搂下?这是李钊和常瑞搞出的乱子,王俊愿意盖盖子,可你们也必须吐出来些好处啊。 “大人不需为钱粮担忧,鲁山县士绅大户已筹集白银三千两,以为大人解燃眉之急。” 陈家跑了,陈家三个田庄的佃户跑了一大半,这三个田庄至少有一千五百亩,其中四百亩昭平湖边的水浇地肥的流油。三千两银子只是陈家抛弃的诸多家产中的一小部分,陈家在外地的店铺也全被充公,还有陈家在城南的那处宅院,以及陈家族人在县城内外的多处房产。 当然了,土门集也少不了。 这种事情一出,整个陈氏宗族都跑不掉。陈家盘踞土门集多年,现在是全搭进去了。常瑞别看丢了大脸,但靠着陈家的产业他也亏不了。即使其中的一部分必须拿来填补空空如野的县库和常平仓。 不过王俊这个时候又分润了一笔银子,常瑞再有陈氏一族上上下下几千亩地打底,他也赚不了钱。李钊这点就比他强,李钊在鲁山县也等于砸锅了,他们玩的太狠,玩脱了。可是宝丰诸葛庙镇的关家呢?关家总不至于也反了天吧? 两块肥肉,李钊好歹能吃到一块。 李钊从没想过陈家的胆量会这么大。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头一次做,从来没见过哪个家族敢冲击官府,打破县衙的,虽然他们还给常瑞留了一份脸面,同时也没将牢中的犯人裹胁了去,但陈家搬光了县库和常平仓,只这两点就要有三五千两银子填进去。 还有周天艺等人的抚恤,常瑞不想把人心丢光,不想把自己在鲁山县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就必须再掏一笔钱来。 所以陈家的肉很肥,可就是吃不到常瑞的嘴中。 从王俊那里出来,李钊看着不远处的影壁墙,嘴角一阵苦笑,自己又能比常瑞好哪里去了?早知道一个陈家能捅出这么大的祸端,自己何苦去招惹他们? 这件事上迄今为止,自己看似还没什么要紧的损失,甚至依旧能够通过关家大捞一笔。但整个汝州有几人不知道陈家之事是自己与常瑞合伙做下的呢?现在陈家反了天了,常瑞和自己就坐蜡了。官场上的威望会哗哗哗的向下掉的。 土门集。 往日里平静的小镇,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喧闹。陈家尽可能的说服人跟随他们进山,并且尽最大努力的购买、收集粮食、布匹等一些生活物资,陈家在抓紧时间向大山深处撤退。 小南沟陈鸣还有期望守住,可土门集实在没半丝儿可能继续控制在陈家手中。 这个因为陈家而兴旺起来的地方,唯一令陈家头疼的就是黄氏一族。黄家嫡脉传到现在依旧只有陈鸣的表哥黄松这一支,黄家怎么着都不愿意上山落草。陈鸣的舅爷甚至发话要放弃土门集迁移到外地去,宁愿如此也不会跟着陈家走那条死路! 陈鸣想动员老太太去跟黄家‘讲道理’,结果老太太不愿意。看来在老太太眼中,陈家现在的道路也是一条死路。 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鲁山县城里还没什么动静,倒是一些大户开始发动佃户组织义兵,并且将其中的一部分调入了鲁山县城。也不知道是常瑞的要求,还是昨日的冲击吓坏了他们。 当秩序被践踏,这些高高在上的士绅大户们就会发现,他们的身份,他们的钱财,不能够给他们带来丝毫的安全感。能让他们赶到安全的只有武力! 常瑞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除了张贴了几张告示,将昨天的事情定性为暴民冲击官府。 第五十六章 民团汇聚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五天,是的,五天。 五天的时间不见官府有什么动静,五天的时间足够土门集的‘陈家人’完全撤退进大山中,五天的时间足够全鲁山的人知道陈家在退入伏牛山之前‘洗劫’了土门集,大批的土门集人星散逃离故土,连陈家的族亲黄氏也不例外。 黄家人现在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陈家在县城的大宅,美其名‘补偿’。他们在土门集的粮食银子等等被陈家人夺走了大半,那黄老爷子还去了县衙敲响了鸣冤鼓,祈求知县大老爷能将陈家绳之以法。 黄家与被陈家一块坑惨了的李家、高家,现在是蹦跳着‘讨伐’陈家最积极的三家人。 明眼人谁都知道这三家在做什么鬼,但面子上常瑞还要安抚这三家遵纪守法的良绅。这就是规矩,黄李高三家不管暗地里是不是还与陈家有一丝半缕的瓜葛,明面上是决裂了。那么常瑞就不能再拿他们与陈家的亲缘关系做文章了。否则的话,这三家人再闹腾起来,那盖子王俊估计都捂不住。 五天的时间里,土门集比过年都热闹,陈家放开量的收购盐糖、香料和布匹、棉花等等。周围十里八乡的人家不知道多少户推着、挑着小车扁担来到土门集,将自家的土布、棉花、盐糖或是粮食菜油之类的东西,换成铁器、铁料、银子。 高家利用这五天时间拉走了至少十万斤好铁,黄家接手了陈家在襄县的局面,后者储备的铁料最多只能支撑到九月中,也就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这也是陈家下半年铁料产量大增后,一点点储备下来的。还有一部分存在了小南沟,高家拉走的那批就是。 襄县的局面算是陈家对黄家的补偿。黄家应该都支撑不到九月中旬,那些台面上的人物也不是傻子,发现铁料来源断绝以后,发现陈家仗之震慑襄县的武力消失不见回归以后,肯定会有反弹,黄家能究竟吃到嘴里多少好处就全看自己的手段了。 五天的时间也足够一部分不愿意当土匪的旷工结账走人。这些人都是陈家的老员工,都是土门集周边村落的山民,他们对于陈家冶炼技术了解全无,只是努力的在矿藏卖力气。所以他们是属于可被‘释放’的范围。而那些直接接触到了陈家冶炼和铁器制造技术的工匠们,却是一个也别想走。 第六天,宝丰县的民团开始集结,第七天,第一次开往鲁山的民团才进入鲁山县的土地。下午时候依旧都留在土门集的陈鸣接到了消息。 陈鸣知道,土门集的热闹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第八天,郏县的民团也进到了宝丰。然后是州城的,最后等伊阳县的人马也赶到鲁山,时间已经临着八月底了。 天气越来越冷。做多再有一个月,鲁山就会下雪。除非今年的气候跟往年不一样。 王俊、李钊乃至常瑞,都是希望一个月里能够把陈家给清剿了的。所以伊阳县的民团一到,亲自来鲁山坐镇的李钊就整合队伍,整个汝州汇集的民团,人数超过了800人。便气势汹汹的向着土门集杀来了。 陈鸣在饮马河对岸的树丛里用单筒望远镜打量着对岸的行进队伍,不是他看不起眼前的这800人,而是这800人真的没资格让他看得起。那松松垮垮的队列,那喧哗不止的行进,还有那简陋的不堪入目的武备! 陈鸣相信自己只需要将两斤炮抬出来十门八门,对着这支队伍噼里啪啦的一阵猛击,然后穿着胸甲的骨干队伍再趁势一冲,抓不了李钊这狗东西本人,也能抓上三五百俘虏。 “这群杂碎玩意儿,也想找咱们陈家的麻烦,要不是防止闹大,轻轻松松就办了他们!”陈二宝在陈鸣身边,手中也握着一支单筒望远镜,看着河对岸的民团嗤笑不已。什么时候这些民团能真正挡事儿了?这些人除了听话这一点上强,打起来比私盐贩子可差的太远了。 “咱们回去。就这种队伍,打不下凤凰台。” 小南沟与土门集的直线距离超过20里,而具体路程估计不×2,也要×个1.5,在整个鲁山县的政治版图中,小南沟已经是县界的最西边了。两边交通虽然有陈家进来的大力开发,但也说不上个‘方便’。只要是山路太窄了。 两边尽是山,中间一条一会儿宽一会儿短的饮马河,它的那一条条支流在河流主道两边倒是切开了一条条的细缝,将大量的沙土、碎石冲进了饮马河里。 饮马河从伏牛山往东河道一点点变宽,下游的整个河道宽幅都在十五丈以上,但是中上游,就大大缩水了。那里真正的河流主道宽度最多三丈,其他的地方就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块所覆盖。冬季枯水期的时候,多出来的河道因为水面的猛缩,因为彼此高低的不平,自然地形成了一连串的水洼,甚至是小水潭。到了夏季丰水期,汩汩的山涧溪水能让河面彻底覆盖整个河道。 以过去陈家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是不可能对饮马河水道进行整治的。只能在山涧溪水汇聚之处修起一座接着一座的小桥,有木头桥,有石头桥。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去年,陈家从去年开始掀起了一波整治活动——把所有的木头桥都翻修一新或是换成了石头桥。 并且从今年的初夏开始,陈家在凤凰台——一处三支溪流齐汇饮马河的地方。 大自然的神奇和鬼斧神工,让饮马河中心突出来了一块高地,并且在陈家兴起之前,两颗高大的梧桐树就生长在那块并不多大的高地上,所以那地方有了凤凰台的称唿。也是因为三溪齐汇饮马河,离远了看,就像拖着了长长的翎羽。 陈家在凤凰台北岸建立了一个哨卡,用自家土窑里烧制的土水泥,钢筋没有,有铁条,加上石头和五十斤重的大砖,陈家没用一个月就在凤凰台北岸立起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寨落,陈家说是乡兵哨卡。 至于饮马河中间的那处高地,那两颗梧桐树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给冲垮了,陈家毫不吝惜的用火药直接把高地给铲平了。而饮马河左岸那细熘熘的一条地,陈家根本不管。那是条死路,往前走不到一里地,就是高山出平湖——饮马河河面。 更上游的饮马河是靠着南边的山壁流淌下来的。往上去,饮马河根本没有‘南岸’这么一说。可以说凤凰台是饮马河的一个节点,过了凤凰台,饮马河的冲积平地才越来越大,直到土门集,那再往下去就是沃野连连了。 哨卡被陈家命名为凤凰台,里头没两斤炮,却有一批木头土炮一样的虎蹲炮。 第五十七章 老子也醉了! 梁志强拖着一双灌了铅一样的腿,艰苦的迈着脚步。今天上午就从县城出发,李大人的命令,太阳落黑之前,必须抵到土门集。他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倒是轻巧,一路上乘轿子,民团的头目们也或是骑马,或是骑驴,梁志强这样的小虾米们可就遭大罪了。中午饭就两个面饼一碗咸汤,根本不顶饿,现在不仅两条腿快要不是自己的了,肚子饿的也咕噜咕噜叫了。 梁志强现在就盼着什么时候能走到土门集,好好地吃一顿,好好地睡一觉。 整个民团队伍中像梁志强这样,一走一摇晃的人还大有人在。他们在半个月前还是黄土地里刨食的老实农民,如果不是他们的老爷把他们着急了起来,他们现在正忙着给秋收结尾呢。 地主老爷用钱和许诺让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乡勇、义兵,但却不能在短短的十来天时间里让他们完成从农民向战士的转变。这支诸县联合的民团武装真正的骨干还是那些地痞打手出身的无赖汉,以及各家士绅手中的护院和地方上有名望的武师。 前者不需要多说了,民团不是军队,首领追求的是一时间的战斗力。这些经常打架斗殴的地痞无赖,明显比老老实实的农民更有战斗力。这些人是民团的炮灰力量,然后就是数量也不少的佃户农民,他们会很老实的听从民团头目的指挥,因为他们的生计就维系在那一个个头目的家族身上。就比如梁志强,他主家的二少爷就是郏县民团的首领之一。 最后才是那些民团首领们最信赖的队伍——他们的护院。每一个民团首领周边都簇拥着这样的一群人。最后是武师,也可以说武秀才,甚至是武举人。这些人在地方上都有威望,论家底厚实不见得能力压‘群雄’,但每一家都是强梁! 战争指挥上,这样的人有很大的发言权。 梁志强身体很好地,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有空时还会外出做个工,他会点木匠手艺,还能做泥瓦匠。但这种体力劳动与行军赶路是完全两码事的。梁志强可以饿着肚子在田地里干上一天的农活,能一粒米不吃的在工地做上一天的工,但他不能一天走上三十来里路。 部队行进跟一个人单独走路是不一样的。一个人走路,开始的时候可以走快点,累了可以坐下来歇一歇,但大队人马不行。开始的时候你走不快,累了之后你也歇不成。 人的体力就在开始时的拖拖拉拉和漫长的散步状态中一点点耗去。等到体力值下降到警戒线以后,整个队伍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堆垃圾。 凤凰台上,陈鸣望着土门集,笑着对陈二宝说:“现在咱们要是出现在土门集外,你说能抓多少俘虏?”为了不让清政府震动,陈家现在纯粹是绑着两脚再让一只手的跟对方过招,可能脑袋里的智商也要下调个百八十点。不这样,怎么能显得出陈家无能?不这样,怎么能让王俊、李钊等人依旧自以为把握在手? 就像出事后陈鸣夜里到县衙拜访常瑞时,常瑞对他的警惕一样——别以为常瑞没任何动作,只不过是陈鸣的动作更快,更加势不可挡,一波流的把常瑞带沟里去了——想要让当官的放心,你就要表现出这群当官的心目中的那个自己! 所以陈鸣需要‘蠢’。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带着自己的队伍冲进土门集去抓俘虏。 “麻痹的,造反落草造到我这个份上,老子也醉了!” 扔掉了手里的木棍,陈鸣拍拍手走了。今夜他又不用值夜,明晚他也不需要值夜。他根本就不是凤凰台这块的,陈二宝才是这里的第一指挥官,陈鸣现在待在凤凰台明显就是要‘见见’血应付应付汝州的民团。 陈鸣真正的位置是在铁寨,他要做的是纵览全局。 这趟‘落草’结束以后,五堂叔的话语权被消弱了很多很多,实际上陈惠自身的话语权也被削弱了许多,只不过他的好儿子又替他挣回来了。 陈鸣当着七公、七公、二叔等所有人的面,一刀砍了周天艺的脑袋,至少能让陈家内部老实一俩月。接下来的一个冬天,陈家此刻在山上的这些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年前就不在山上了。今后几个月里,争权夺利对于陈鸣已经不需要了。 他只要控制好武力就OK。那炼铁和兵工生产,甚至是粮食后勤,完全可以由他老爹来负责。 陈鸣只需要防着他便宜大哥再度露头就行了。 他可不想当第二个李世民,即使陈岗的身份是庶子,根本不能与既嫡又长的李建成比。 陈鸣已经让二叔着手准备学校事宜了,眼下上山的人中,所有年级十二岁一下的都滚到学校去‘回炉再造’,陈岗将是其中的老师之一。 ——虽然陈鸣不知道,他究竟会在伏牛山里窝多久。但总归有点用,也为陈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几间学校里会有简体字出现——中国老早就有简笔字,甚至很多文人墨客的私人信件中都有大量的简笔字,但在公文和正文上面,简笔字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陈鸣需要的不是一群之乎者也的秀才,而只是一群认字识数的人。所以陈鸣要学校交的就是简体字。不管这简体字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文明’有多大的破坏性,至少在文化传播上,它比繁体字有效率多了;嗯,外带上标点符号; 学校里还会教算术,不说陈惠的那波手下,只说陈家的子弟中,有的是年岁大了,轮不动刀枪的人,这些人就用来当数学老师,要教阿拉伯数字。他先教给他们; 最后,学校要教军操,这些孩子不管将来是当兵还是干别的,小的时候学一学军操没坏处。 李小妹现在已经转移到铁寨去了,老太太和高氏也都转移到铁寨去了,清风寨什么太远了,如果官府方面的威胁性不大,铁寨最适合她们落脚。而且她们的‘出现’也能一定程度上安定人群的人心。 陈惠现在也在铁寨,陈岗一家子,以及陈聪一家,等等,都在铁寨。 陈惠对于自家的武力很有自信,不将汝州官府召集来的800民团看在眼里,只要没有满清的经制大兵进剿,他是不会往深山里退的。 第五十八章 李钊的带兵 天色慢慢的转亮。 东边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朵朵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东方的天边,被朝阳初升的丝丝光芒映衬的像是浸染了红色的锦缎,露出淡淡的绯红。 而完全失去了光彩的月亮则变成了弯弯的一丢小月牙,像只小船一样挂在西边的天际,眨着眼窥视下界的芸芸众生。 尘世渐渐复苏。 阳光从地平线升起,将蒙蒙青黛色的天空呈现在人们视野里。 往日这个时候,土门集早已经鸡鸣狗吠,人烟生气了。但那是以前,现在的土门集人口剩下的不足百户,牛羊猪狗鸡鸭鹅,一应牲畜和禽类都被陈家‘抢’上山了。就连土门集黄家,都天天吃面条和红薯土豆。那嫡房一大家子已经跑去县城里了,正烦着常瑞过继陈家那幢宅子的地契呢。黄家剩下的余脉,家家户户煳口的粮食都缺。 昨天李钊带队辛辛苦苦赶到了土门集,结果土门集连顿像样的饭都搞不来。要不是桌面上还有两条鱼,李州同都要吃着咸菜就面条了。是的,土门集不仅没肉,连酒也没有。 就这两条鱼,还是土门集百姓看到李州同带领大部队赶过来了:这是亲人啊,终于有给他们伸冤做主的人了,赶紧去打两条鱼,好好地孝敬孝敬。然后揉红的眼睛眨巴了眨巴,各回各家。 李钊气的直想将土门集剩余人等全部抓起来,但是他们拖得时间太长了,土门集的‘遭遇’已经传遍了整个鲁山,甚至传遍了整个汝州。 这土门集剩余的百姓可都是朝廷的良民,面对凶神恶煞的陈家,面对拿刀子逼迫的陈家,毫不畏惧,坚决抗拒上山落草,以至于家当都被陈家抢掠个干净,这些都是大大的良民。 官府还要救济救济他们呢,怎么能下手抓人!?! 他们是官府的一张脸皮啊,陈家用银子雇人,将自家‘逼迫乡里’的‘丑闻’喧嚣的沸沸扬扬,为的就是让他们好躲过官府的清算与逼榨么。 所以,李钊的满肚子气只能独自咽回去。他可以拖个一年半载后,再收拾土门集这班刁民,但现在‘民意’不允许他们这么做。除非李钊想把自己名声彻底搞臭,除非李钊愿意冒着黄家等狗急跳墙把事儿捅到开封去的风险,就像常瑞等到明年、后年,要修理黄家、李家是轻而易举,但现在却不适合。 李钊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扑灭陈家的抵抗,然后再从容收拾局面。一日不能扑灭陈家,他们对于黄家等就要容忍一日。谁让他们把陈家之事定为暴民了呢! 当官的都很在乎自己的前途的。如果一年考绩被评了个下,如常瑞这般新官,对他将来的仕途可是大大不妙的。 李钊会打什么仗?李钊会带什么兵?他就是一当官的,跟兵仗完全不搭边。连陈鸣这电视网上见多识广的‘纸上赵括’都不如。怒气中生的他第二天就吆喝着大军向前行,而对于伏牛山里他所知道的仅仅是一个凤凰台和小南沟。连陈家在大山里有根据地都不晓得。 但这也正表现了李钊真正的水平不是吗? 那诸县民团中到有两个武秀才,可这武秀才是什么样的‘才’呢? 武者童试,在县、府进行,考中者即为武秀才。其科目只考二场弓、刀,含金量对比要考策论的会试大有不如,马步射也降为九发二中为合格。 所以说,这些武秀才除了真的有雄心壮志的,除外你就完全可以将他们当做一介武夫。 李钊跟前的这两位武秀才都是年到中年,一个络腮胡子,穿着藏青长袍,手提一口大刀;一个面白无须,四十岁上下,腰间挎着单刀以及一张弓。 络腮胡子叫郑冠伟,白脸中年人叫魏庆。前者擅使一口大刀,后者箭术出众。 民团出发前,魏庆向李钊提出了建议,李钊听了后认同了,下令伊阳县民团做先头,其余民团拖后两三里尾行跟着。 魏庆的小心做了无用功,伊阳县的民团顺顺利利的走到凤凰台,后面跟随的大部队也顺顺利利的赶到了凤凰台。可接下来的攻打,他们傻眼了。 凤凰台外一颗像样的树苗都没有,陈家建造的凤凰台哨卡围墙一丈半,这几日又加高了五尺——之前是怕忌讳么,哪有地主家把自己产业的外墙垒到两丈高的,所以陈家只垒了一丈五。 现在两丈高的‘城墙’挡在了民团面前,李钊傻眼了。 “哈哈哈,哈哈哈……”陈鸣在城头上笑的震天响,手指头点着下头的800民团,点着阵前的李钊等人,真心觉得这群人就是一堆废物点心。难道他们连一点打仗的常识都不知道吗?还会以为陈鸣会望风而逃?? 陈鸣不但不逃,还早早把五里范围内的大树砍得砍、烧的烧,民团就是想做个马扎,都要往回跑出五里地后才能找到合适的木头。“一堆废物。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看着乱嗡嗡赶到的民团,不顾自己疲惫的涌到凤凰台前,除了干瞪眼却什么都做不到,陈鸣觉得自己还要把智商调低一个档才行,不然满清这些当官的就是拿人送死。 就像刚才,陈鸣要是打开大门让陈二宝带队杀将出去,别看民团号称800人,他们还真顶不住穿着胸甲,养精蓄锐依旧的百十条大汉。 “大伟,你下去挑几个人,拿着鸟枪潜到民团附近,给我响两声。” 俗话说,过犹不及。陈鸣觉得自己还是要‘努力’一些的,而且这样的情况里,要是民团炸了锅,那也怪不得陈鸣。 这不是说陈家很有本事,而是李钊太没本事了。 昨个一天从县城走到了土门集,只是休息了一晚上,今儿又从土门集走到凤凰台。梁志强真的感觉不到自己的这双腿了。 凤凰台下被陈鸣肆意的嘲笑了一通后,李州同李大老爷决定往回退一退,这队伍与贼寇靠的太近了。当然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他们要退后去寻找木材,打造长梯等攻城器具。 李大老爷也顺便把自己的大帐往后面多挪动挪动。 梁志强手里攥着一根红缨枪,权当拐棍来用,艰难的一步步往回走。他肚子又饿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被俩痞子欺负,两个面饼被夺走了一个半…… 第五十九章 要表现得像个猪 李钊用手摁压着自己的眉心,他满脸的疲惫。下决定之前就晓得会不容易,谁知道是这么的不容易呢?简简单单的一个民团集结都耗去了半个月时间,银子粮食流水一样花出去,自己之前‘献’的三千两银子根本不值得怎么用就光光的了,如果不是省里对鲁山县衙受暴民冲击一事给出了‘缉拿清剿,以正视听’的决议,让汝州州衙能够光明正大的用上了州库钱粮,说不定他李钊以及常瑞还要继续大出血…… 各县民团汇聚一处了也不安稳,因为各县明天之中多有地痞无赖,以至于闹搅的鲁山县城市井不安,民意沸腾,其民团内部也打闹斗殴如家常便饭,你欺我压如若平常。这才短短半个月,李钊就觉得自己老了两三年。 到了这两日民团出城,大几百人听从他的号令,这让李钊深切的体会了一把与平日为官大大不同的感触,千军万马果然让男儿心血沸腾。只是他那娇贵的身子骨,就是全坐在轿子里,也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啊。 李钊现在就想睡觉,他想休息。所以他要用手很摁自己的眉心,提提精神。 外头传来了一阵惊叫喧哗。李钊以手扶额,声调微微加高:“这又是怎么啦?”帐篷外头的长随已经屁滚尿流的爬进来了,“大人,大人,陈家匪寇偷袭……” 民团宿营地不远的地方,陈大伟带着八个人正在撤退,他们的人只有民团的九牛一毛,可九个人谁也没将身后的那堆垃圾放在眼里,他们就是全是当初陈家私盐队伍的老兄弟,对于身后那堆在枪声下乱成一团的民团,心理面有的只有赤果果的嗤笑。 “陈大伟,你小子可以啊,两把双管手铳……” 跟陈大伟走并列的汉子,个头不是多高,三十岁上下,身体却粗壮的很。手里提着八斤重的火枪就像拿着一根稻草一样,腰间挂着一支手铳,却是单管的,身后背着一口大砍刀,腰间挂着四个手榴弹囊空了俩。 陈大伟跟这些人熟的很,用手一拍腰间的两把双管手铳,脸上尽是德意。“那当然。我是干啥的?我要干的可是保护大少爷的安全。当然要用最好的装备了。” 而在他们说说笑笑的九个人的背后,乱成一团的民团现在还如一堆找不到头的麻绳。几十号人哭爹喊娘的往营地内部里冲,引带着整个营地都乱了。 李钊已经傻了。几百号人乱成一团糟,这让他如何是好? 郑冠伟、魏庆带着人跑来拱护李钊,民团大小头目也在收拢着自己的心腹。 魏庆很庆幸的说道:“万幸贼人无大谋,只有小伎,是以小队人扰骚。如果用大队人偷袭,适才全军已经大溃,后果不堪设想。” 都过一刻钟了,陈大伟等人跑回凤凰台拉着箩筐被吊上城头,都已经在陈鸣、陈二宝面前说说笑笑了,民团的混乱才止了住。站在凤凰台炮楼里的陈鸣对于对面的敌人实在是无语! 他都吃惊民团的骤然混乱,虽然他对民团的废柴早有认知,但这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只不过是九个人放了一二十枪罢了,打死打伤了几个人?整个民团大几百号人都快炸营了??? 就是因为全无准备,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吗? 民团宿营地里,梁志强看着混乱中被自己一棍闷头的那个青皮正在叫嚣着要报复要报仇,身子不仅卷曲了三分。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了,听到那惊叫声,看到那人荒马乱后,自己也忍不住慌张惊恐起来,结果跑路的时候这青皮正好就泡在自己前面,一个没忍住顺手就一棍挥出…… 要是隔在平日,那青皮他是绝对不敢招惹的,对方是有大后台的。而且他与那青皮的怨仇也仅仅是中午的一块面饼,自己竟然从背后一棍子敲晕了他。梁志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这档子事,民团老实了。到天黑也没再出现在凤凰台下面。 等吃了晚饭后,陈鸣想再去窥营,被陈二宝拦了下。黑灯瞎火的,他们也不知道民团埋伏下没埋伏下暗哨,陈鸣去太危险了。 陈鸣回到自己住处,在房间里打了几个转,实在睡不着就给老爹写了一封信,准备明天让人送到铁寨去。李钊太无能了,这家伙在军事上的才敢还比不得他收敛剐财时的一成本事,陈鸣在信中好好地嘲讽了民团一通,对自己老爹立下了保证书,您和老娘还有奶奶等人,就放心大胆的在铁寨乐呵吧。李钊是越不过这道坎的! 这一日陈鸣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懒懒的起床来洗漱,他心清清爽爽的,美美的睡了个好觉。 陈二宝则还守在城墙上。他心里始终不能彻底放心。连陈二宝自己都不明白,就眼前的这堆垃圾一样的民团,有什么让他好担心的。 所以他现在老老实实的守在第一线,好让自己的心的能够‘放下’。 陈鸣走上城头的时候,远处的民团似乎还没任何动静。等到民团准备好足够的长梯,时间绝对会是下午,甚至有可能是明天。 “你跟一群猪打仗的时候,为了让对面的猪认为我们也是猪,我们就必须表现得像个猪。” 陈鸣一连说了好几个‘猪’字,他相信陈二宝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事实上这样也好,能拖时间。你看,现在不就九月了。再拖几天,等到李钊铩羽而归的时候,天气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做大规模进剿了。而且民团垃圾无能的表现也能够给刚刚落草和被落草的‘陈家人’带来信心! 小南沟! 陈惠正在自家的祖宅里,他并没有在铁寨,昨天下午他就赶到小南沟了。因为这个地方也属于要重点迁移的所在。人口、牲畜、材料、物质、设备,小南沟要迁移的实在太多了。 这里的人和产业要一块块分散到铁寨、清风寨等地。煤铁已经不再向这里运了,小高炉会将最后一批铁矿石炼完,然后就彻底摧毁捣毁,务必一丁点痕迹都不留下。 陈惠不清楚自家倒霉之后,没过多久襄县的私铁也断了源头,会不会让有心人将这两件事彼此联系在一起。但防患以未然他还是能做得到的。将小南沟的一切都抹去,所有的痕迹都擦掉,只留下那原生原貌的小南沟! 第六十章 李钊用兵 二十多张木筏,承载着一百多义兵,这是来自汝州首县的乡勇,还有李钊本身从州衙带来的二三十个捕快衙役。带队的人是郑冠伟! 岸边的魏庆用羡慕妒忌恨的眼神打量着持刀横立船头【木筏】,宛如带军出征的大将军一样的郑冠伟。就因为郑冠伟大刀耍的出名,在这次竞争中他赢过了擅用弓箭的魏庆。这支人马是要沿河而上,绕到凤凰台后头登岸,与凤凰台前的主力合力夹击陈家暴民的。 李钊觉得那带头之人需更很武勇、英勇,耍大刀的郑冠伟明显比弯弓射箭的魏庆形象分更高更符合。所以这次岗位竞争,郑冠伟胜,而魏庆败。 魏庆身前,李钊也踌躇满志的看着湖面上慢慢滑动的义兵。这是他想了好久,又跟各县民团首领们商议了一番后才定下的策略,分兵绕道,前后夹击。 民团的总兵力当然不够800人,但是600人是有的,而陈家能有多少人呢?陈家在凤凰台这里又会放置多少人呢?100?200?李钊不认为对面的凤凰台会有多少人,不然他们不会只有那么一点人来扰骚了。 在过去的两天里,陈家每天都派人用火枪向营地射击。倒还真让他们打死了一个。 自从在凤凰台外安营扎寨,民团就一直在砍树,他们要制造进攻用的长梯,他们还要制作木筏子。两天的时间他们赶制出了二十多张勉强将就的木筏,赶制出了三十架长梯。 三十架长梯当然不可能一次性投入进攻正面,小小的凤凰台,总宽幅都才十五六丈。这还是因为这里是三股溪流交汇之地,是饮马河上中游分割的一个节点,从这里继续往西,道路只会越来越窄。 只要是战斗,就有可能会损坏,这三十架长梯还包括了候补。 凤凰台上,陈鸣、陈二宝,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打量着下游划来的二十多个小木筏。李钊想不到陈家人手中有炮的吧?虽然凤凰台配备的火炮是连着炮座加一块都才四十斤重的虎蹲炮。 炮首尾2尺长,周身加了7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36斤。 这是明朝戚家军手中的虎蹲炮。 陈家铸造出来的虎蹲炮比戚继光手里的虎蹲炮有了些改进,主要是炮座,可以上下调高低,比之明朝时候的虎蹲炮要好不少,所以重量不减反增,更大了一些。 虎蹲炮每次发射可装填5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100枚,上面用一个重30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可以说是一特大号的霰弹、枪。 如果用来轰击密集的作战队形,会比两斤炮更加有效的抑制敌人的人海攻势。 射程很短,杀伤力主要集中在十丈以内。放到别处,这是连手榴弹都比不上的短腿,可在凤凰台这破地方,十丈的有效杀伤已经可以封锁饮马河面了。现在饮马河河面已经缩水了一半,这并不是只从哪一面缩水,而是两边都缩水,等于是先天上就又帮了陈家一个忙。民团水面上可活动的范围更狭了。 陈鸣都替这些木筏子上的义兵可惜的慌,你说等会儿他们死的要有多亏啊? 凤凰台只需要放这些人划到近前,然后八门虎蹲炮‘砰砰砰’,一通炮下去,怕就能把二十多张木筏清理个七七八八。在将李钊等人吓得胆颤心惊的时候,顺带着也跟州城的百姓结下死仇了。 这是一百多条人命呢! 陈鸣不想立刻热闹满清绿营兵的围剿,和开封省城那些大员们的注视。所以这个坑他只准备用上两尊虎蹲炮,以及一批火枪和猎弓。 后者是陈二宝这批猛男们自行装备的武器,他们往来襄县和鲁山,陈家给他们所有人都配上了胸甲和一部分火枪、手铳的。但不少的人还是没放下猎弓。 土门集属于山区,周边的山民上山打猎不是很正常的么。这里的人,就算不会使用猎弓,也都见识过这种山民自制的低劣武器。比起绿营正规的军用弓,猎弓射程短,准头不行,还容易疲劳,也就是使用寿命短。陈二宝这些人至今还背着猎弓,只能说他们使用习惯了。 “鸣少,民团攻过来了!” 就在饮马河水面上的木筏奋力向着凤凰台逆流划来的时候,民团的大部队也出动了。陈鸣举起单筒望远镜,已经能够看到走在前面的义兵抬着的长梯。 等了两天,李钊终于发大招了! 陈鸣无所谓的看着一步步向凤凰台靠近的民团,他们的速度比河里头的木筏队伍还慢。木筏队伍在抵到凤凰台前百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一直等到民团主力到达。 陈鸣从深意里分析这一幕,民团如此做可以动摇凤凰台守卫们的信心,在民团看来,他们是绝对占优的一方,分兵包夹当然会让他们的敌人作战意志动摇。此外还能让他们自己人真切的认识到自己的优势。只是这一面李钊等究竟能不能想到,就说不准了。更大的可能是木筏队伍贪生怕死,想靠着陆地攻势吸引去守卫部队的精力,他们好趁机突破凤凰台,不然的话他们是要受到凤凰台守军的拦截的。 一股豪气在郑冠伟的胸膛聚集,当他再度挥舞起大刀,下令所有的木筏向前划动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立功参军。这次进剿暴民完毕后州衙肯定会向上面请功的,他郑冠伟绝对会是其中之一,借以机会从军入伍定能得一个官做,统带大兵的滋味绝对不是乡间习武练拳可比。 这一刻的郑冠伟觉得自己是寻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只是当他脑袋里的荷尔蒙冷静下来后,他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情怀,就是另一说了。 男人不能抗拒‘挥剑决浮云’的爆感,但这个世界里同样不能抗拒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郑冠伟冷静下来后就会首先发现——自己的年龄已经三十有五了。 “轰轰……”晴天两声霹雳,两团硝烟弥漫在凤凰台短小的城墙上。 第六十一章 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宿营地还是那个宿营地。可清早时候,意气风发的民团那股精气神没有了。就像一堆七老八十的垂垂老朽,一股腐朽无力的味道弥漫整个宿营地。 还有伤病的惨叫声音,天见可怜,李钊在进兵土门集的时候,愣是连一个随军的大夫都没有想着要带。现在的大夫都是两日前受到了教训后,李钊刚刚从鲁山县征兆来的,他们昨天下午才到。可中国传统的中医对于外伤和枪伤根本就没太好的治疗手法【这个时候的西医更野蛮】,民团的这些的伤兵只能硬挺着挨刀,然后接受最最简单的包扎。 李钊处。各县民团首脑悉数在场,这些人倒是没有一个受伤的,与昨日的军事会议相比,也只是少了一个郑冠伟,他被陈家的大炮一炮崩死了。跟他一张木筏的人亲眼看着他身上多出了两个血窟窿,一头栽进了饮马河,再也不见他浮起了。 帐篷里的气氛就像冬天的彤云,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心里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万一触碰了这股沉重的压力,会不会直接被压死! 李钊的脸就像冬天里的寒冰,眼神明亮的像是一头觅食的孤狼。 他现在确实憋着一股火,想要发泄出来。他也是帐篷里低压气旋的中心。 辛苦赶制的木筏被陈家两炮打的打乱,陈家还组织了鸟枪和弓箭,轻轻松松的就把水路民团给打垮了。李钊敢肯定,损失了四五十人的水路义兵都没能对陈家造成一人的损害。 至于陆路,那么多人辛辛苦苦的扛着长梯杀到凤凰台跟前,只因为陈家的那两炮,士气就哗哗的下降。宝丰的民团首领周清玉手下的那两条大汉,开战前胸口拍的咚咚响,叫嚣着要跟郑冠伟争一高下雌雄,结果轮到上阵了,就因为陈家的枪炮就稀软了。等到陈家守卫解决了水路的麻烦,将炮口、枪口都转来对付陆路的时候,一窝蜂的撂挑子跑回本阵来了。 气的只想吐血的李钊之后再指挥民团进攻,就发现,自己已经指挥不动人马了。 民团退回宿营地,清点人数,最后得到的伤亡数字是七十六人,其中死三十二人,主要是水路的伤亡,主要是首县民团,失踪十人,伤三十四人。其中包括十二个衙役官差。 李钊的脸色铁青铁青,冰寒的能刮下一层霜。这么大的伤亡,首县州府之地,盖都盖不住,各县民团竟然还都怯战而不听指挥,他要是还能有好脸色给眼前的各县民团首领,那才叫见鬼了呢。 汝州民团是没有火炮的,鸟枪倒是有一批,攻城的时候民团还用鸟枪对城头进行了压制。 现在摆在李钊面前的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他要怎么解决陈家,他要怎么才能盖住几十人伤亡的事儿? 这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是忠心为国,奏报巡抚衙门。陈家这等私造火器的豪强,必须早以铲除,以布朝廷之威严,以申国家之律法。可这样一来,他李钊的前途,甚至李钊现下的官位,都将不保。 还是继续隐而不宣,让陈家编做第二个青条岭? 李钊当然不想留下陈家这个祸患,所以他又一次召集了各县民团首领,但结果令他失望。 “东翁,陈家有火炮在手,又有地利,想要短期内铲除其根基,恐非易事。”李钊的幕僚还很给他这个东家面子的,说什么‘恐非易事’,那事实是根本不可能! 就现在的情况下,要短期内铲除陈家,首先需要迅速的打破凤凰台。李钊虽然不晓得陈家用了什么东西筑起了这座堡垒,但民团好歹进攻了一趟,他亲眼看到枪子打在墙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小坑,陈家筑堡所用的这种材料硬度堪比砖石。所以眼前的堡垒,规模是小,却不能轻视。要迅速打破必须调动大炮,也就是要调动南阳镇的大军,不然,就凭汝州营那破烂样,让他们来打陈家,效果不会比民团好了。 “东翁何不暂时止兵,修养士气?即使不能剿灭陈家,至少也不必惹来阖州民怨啊。大人还当迅速沟通知州大人,知会鲁山知县,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大人一人能办的下的了。”召集各县民团前谁能知道陈家连火炮都有呢?还以为陈家就几杆破鸟枪,一堆刀枪呢。凤凰台也半点没有风声透漏出来,陈家藏得太深了。 李钊的幕僚师爷,你要是让他们污蔑构陷他人,或是推脱李钊自身责任,那都是一把好手。但要是靠他们去打仗,李钊一定会悲催。 现在李钊的幕僚们就开始发挥自己的特长,来为李钊尽可能的减轻肩头上的压力。 “东翁,陈家竟然私造枪炮,私筑墙堡,这是居心叵测蓄谋深远啊。” “万幸东翁与王知州早看出陈惠脑后有反骨,会及鲁山知县趁机不被将其捉拿归案。但陈氏贼人实在悍勇,其子破牢劫狱,竟然将陈贼救走……” 没用多长时间,李钊的幕僚师爷就为李钊想好了一个很好地托口。经过他们这一说,李钊和王知州简直是没有任何可责备的地方,民团几十人死伤更是能证明陈贼们的彪悍。鲁山知县常瑞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这可是八旗子弟,是国族,大清的根基,根正苗红,更是刚刚来地方任职,没有经验,不仅无过还能有大功! 当然,这些全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事情要真的捅上去了,能不能照着他们设想的样子来,还要看关系和银子。现任河南巡抚阿思哈是出了名的‘无能又贪婪’。 此人正黄旗子弟,自官学生考授内阁中书,累迁刑部郎中,充军机处章京。十多年前便就任江西巡抚。可现在都乾隆三十一年了,十五六年过去了,他还是巡抚一级的封疆大吏。原因就是这人胆小、贪婪,无能又担不起责任。屡次贪污渎职,屡次被降职、革职,却因为祖宗和家世,被乾隆一次又一次放过,一次又一次起复。 只要银子能够使到,李钊也认为巡抚大人会为汝州捂住这个盖子。 自己打败了仗,这次要大大破财,却是一定的了! 第六十二章 咱爷俩 铁寨里,一间清静的佛堂。 观世音菩萨跟前,老太太、高氏跪坐在棉垫上,低头默默的拨着手中的念珠。佛堂里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檀香缭绕。 这两位陈家的主母不是在为凤凰台祈福,而是在为大山中正在进行的清洗消罪孽。 陈惠为什么去小南沟了?真的因为小南沟的价值吗?那是为了甩锅。把锅子甩给了陈聪、陈权等人。 自从陈家倒霉的消息传到山里,与铁寨联系最紧密的煤铁两个私矿就变得有些浮动,尤其是陈氏落草的消息传来,煤铁两个私矿的劳工简直是要罢工了。他们可不想当贼寇,即便其中很多人出身流民、乞丐,本身一无所有。 一场清洗就也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陈鸣也略有些不忍,可为了自己着想,这种浮动必须镇压下去。这些人也正好让护矿队和另组建的护卫部队的菜鸟们见见血。 当然,这种清洗不是彻彻底底的大清洗,陈家经不起那样的折腾,所谓清洗只是为了镇压。 到现在半个多月了,也就是前天才统一砍了几十个脑袋,再把另外一群人打成了苦役。震慑了下面的,也震慑了陈家内部!! 几十条人命就这么没啦,老太太和高氏两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安心的下。她们可不是见惯了生死,视人命为草芥的达官贵人。老太太和高氏这两日就整天在佛堂里为陈家老少爷们祈福消灾。这事儿,她们还瞒着李小妹。后者没多少天就要生了,可不敢吓着了她。 陈岗躺在床上,额头上系着根带子。他病了,被吓病的。陈鸣从大牢里将他救出来时,他就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因为他突然间从秀才先生变成土匪了,这比常瑞威胁着他摘掉他功名还要让陈岗害怕。要知道,陈岗大秀才是相信朝廷有清官,相信当今的皇帝是圣明人君。他的秀才功名即使被常瑞革掉了,只要陈家有朝一日翻案【整个陈家估计也就陈岗一个人相信,陈家的案子结论定下后还能翻案。或许他知道他爹屁股底下一堆屎,却情愿去相信陈惠的清白。】他就依旧有恢复功名的希望。可陈鸣打破县衙,劫狱救人之后呢?他就是反贼了,就再无堂堂正正做人考功名的希望了。陈岗整个人就跟一下丢失了最最重要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前日,陈家又一气砍掉了几十颗脑袋,就彻底把这位秀才吓尿了。陈岗彻底的认识到自家再无回返之日了,回家都是被搀着扶回来的,然后人就病了。 陈惠当然知道陈岗生病的消息,但他在来小南沟之前并没有去看陈岗一次。人,就要面对现实! 陈惠不知道二百多年后那位姓周的先生说过的——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句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这个意思。 在衙门里见惯了黑暗的陈惠,骨子里的狠劲和辛辣要比温室中的陈岗胜出许多许多。既然无法回头,他也就不准备回头。 陈岗作为他的大儿子,在陈鸣已经提出来开办学堂,并打算要陈岗去做老师,这种让陈岗靠边站的潜意思之后,陈岗自身要是还没有振作,还没有认清现实,那陈惠也只能对他放弃了。 或许,以陈岗的性格,老老实实的教书育人,更适合他。 凤凰台开始了静默战。 总数只有五六百人的民团,一下子死伤了小八十个,整个民团都稀了。李钊如果敢逼迫着民团首领们去攻打,估计就有人直接带着队伍回家了。 那凤凰台的横面就十几丈宽,一南一北各有一个马面【城墙凸出的墩台】,还是封闭式的,陈家手握着两门火炮,只要把人放到城下,待到长梯竖起,人往上爬的时候,一南一北交叉一轰,全完蛋。 现在已经没人敢去再打凤凰台的主意了。 很多人内心阴暗处还在暗自感谢首县的民团,如果不是他们吸引了凤凰台的注意力,让陈家把两门火炮转到了河对面,他们这些路上发起攻势的队伍可就惨了。 于是,凤凰台安静了下来。 陈二宝依旧不敢疏忽大意,坚持守在城墙上。一天、两天,他没什么变化。第三天,他给对面民团喊了声话,将饮马河里捞到的二十多具尸体以及四名俘虏送还给了民团。嗯,四个俘虏全是垂垂欲死的。凤凰台的守兵已经抓到了六个活口,陆上的民团跑的太快了,给了凤凰台守兵充分的时间去打捞战果。其中四个被石子打成重伤的,以陈家现在的医疗手段是绝对救不活的,另外两个倒是生龙活虎的,所以不能放。 然后时间又过去了两天,那两名俘虏也被首先民团首领拿粮食赎回去了:一共五十石粮食。 陈二宝派出去的人手没有发现民团有砍伐树木的迹象。 然后陈家给自己老爹去了第二封信,老爹可以彻底安心了,民团已经放弃了。李钊根本就掌控不住下面的民团。他第一次发大招就玩完了七八十人,让李钊的声望直接坠入深谷。 陈鸣不想待在凤凰台了,民团打仗的手艺太槽,根本让他感觉不到那股激烈感和刺激。他要回山里训练队伍。 “这群废物有什么难对付的啊?要不是咱们不想引得官府警惕,分分钟就灭了他们。” “凤凰台有二宝叔坐镇就足以确保无忧了。我回山里看看。” 陈鸣充分的表达了他对二宝叔的信任。但他并没有走成,因为他那便宜老爹来了。 “爹,现在就跟他们谈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早了啊?” “咱们刚落草啊。” 陈鸣脸上带着吃惊。陈惠却不以为意,“这有何不可。为父是没想到咱们陈家能这样的强,打的五县民团不敢露头。不然你爹我早就联系对面了。” “州衙、县衙都将我们陈家定为暴民,没把造反的帽子扣到咱爷俩头上,为什么?不是他们不能,是他们不敢。他们要顾着自己头顶的官帽,不然让上头怎么看? 哦,别的地方都是太平盛世,怎么你鲁山、汝州就有人闹造反了? 当今圣上明照万里,爱民如子,大清盛世太平,断然不会有百姓无故造反,那是不是官逼民反?这责任在谁?” “州衙调集各县民团,如果能将我们镇压下去,那是他们的功劳。可现在已经不能了,那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咱们跟对面接触,也不是立马就要谈成生意。只是先接触接触,彼此做一沟通了解。” “真真做买卖,还要看明年的风头。” 第六十三章 杯具 “徐二老爷,李大先生,幸会,幸会!” 大白天里,饮马河南岸,距离民团宿营地和凤凰台都不远的地方,陈家的头面人物陈惠陈大爷与徐鹏秋和李健楠见面了。这后两人一个是鲁山县第一大户徐家的二爷,也是鲁山县民团的练总,一个是鲁山县斯文败类的代表——讼棍行首。 李健楠这种人在平日之中都是秀才举人羞于之来往的,但是这种人跟衙门差役熟,跟大家大户的掌事者也熟。见了陈惠,眯笑着一张脸,说着好话。 “买卖?” “买卖!” “你陈家一月能炼多少铁?” “陈家在伏牛山中有矿工铁匠三千人。”陈惠说出了一个让徐鹏秋目瞪口呆的数字。 “徐二爷可听过襄县的私铁窝点?实不相瞒,那里的铁料就有陈家的一份子。”陈惠又爆出一个让徐鹏秋惊呆的消息。 返回宿营地后,徐鹏秋在帐篷里转来转去,无法安定。陈惠爆出的这两个消息实在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二爷,襄县那一摊子可不是小打小闹就能折腾起的。那幕后之人拿钱砸,用人火并,摆平了整个许州,能量之大可想而知。为何不见他伸手捞一把陈家?”李健楠揪着山羊胡道。陈家的这点事儿,说到底就是一个知县、一个州同见财起意了,对于根基浅薄的人家来说,当然是弥天大祸。可对于那些大人物而言,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罢了。 陈惠说自家一个月能产十万斤好铁,这可就占到了襄县两三成的供货量了。陈家对于那幕后之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果陈惠说的是真的话,那幕后之人怎么就视而不见呢? 看陈惠出事后,陈家那几日的忙活,无头苍蝇一样瞎跑瞎撞。怎么也不像是背后有大人物的样子。 而且徐鹏秋和李健楠都知道,襄县窝点要倒了。襄县市面上已经有流言传说,襄县大半个月不见新货送到了。这阵子贩卖的全是储备。 不过徐鹏秋和李健楠还是没把向襄县窝点与陈家挂上钩,因为那种财力与陈家太不相称了。陈惠胡诌的‘十万斤好铁’和‘其中一份子’在两人心头深深地扎下了根。 宿营地中心,李钊的帐内。 衙役小声的将徐鹏秋与陈家会面的消息报给了李钊。李钊没什么反应。连州城首县的民团他都管不了了,他还能把徐鹏秋怎么着? 再跟常瑞搭伙搞掉徐家吗?先不说徐家的份量与陈家完全不同,就说常瑞还敢不敢这么干都是一个未知数。这次陈家打破县衙劫牢破狱,常瑞是连老婆都丢了的跳墙而逃,险些将自己都搭了进去。李天河、黄杓等落在陈家手里,虽然断了胳膊腿,却还能留下一条命,却没人敢保证常瑞这个罪魁祸首落到陈家手心里,还能保全一条性命。 吃一堑长一智。常瑞已经接受了教训,地方上的豪强大户,不是善茬。他们作为联系官府与百姓的一层存在物,真真的是存在即是合理。有必须的理由,有生存的实力。 在鲁山县,至少是在鲁山县,常瑞任期内绝对不敢再煽风点火了。 李钊心里很憋闷,但这口气他忍下了。人这一生谁不憋其口气呢。皇帝也不能万事顺心是不是?他现在所有的牵挂都寄托到开封府的回文上,李钊大出血五千两银子【常瑞给他打了一张两千两银子的欠条】,由知州王俊出面向开封府火速递上了一封公文。王俊王知州的面子还是比李钊这个州同大的,明面公文,暗地里使银子,能有什么结果就看巡抚衙门的回文了。 虽然他对阿思哈的节操很有信心,李钊坚信五千两银子足以买的巡抚大人高抬贵手,但事情不落到实处,他实在心神不宁啊。 回到凤凰台的陈家父子间也打破了寂静。陈鸣对陈惠爆出襄县窝点相关消息并不怎么赞同,这是陈惠坚持的。结果还差强人意,徐鹏秋对于铁料生意明显起了意。这让陈鸣很咂舌满清地方豪强大户家族的胆大包天。 基于对乾隆中前期满清国势强盛的认知,陈鸣对这个时候官府的估量一直是很强势的。而且陈家能发家,一个皂户之家能搂那大的家业,也符合他的认知。怎么徐家的胆量就这么大呢? 就因为徐鹏春是举人?徐家是鲁山县最大的士绅?不会这么简单吧! “从前明时开始,就是皇权不下乡。乡野阔土中谁最大?宗族。一个强盛的家族,官府也不会去过多的找麻烦的,相反,很多事情官府还要靠家族来办理。 只要不是盖不下的大罪,没少有一个乡间家族在兴盛时候被官府查办的。 咱们陈家被常瑞办了,不是因为常瑞不懂规矩,是因为咱们陈家太弱。土门集太弱。这边的那些山村,一年下来能给县里缴纳多少钱粮税赋? 可徐家不一样。 徐家的田亩、产业全在县城边上,每年缴纳的钱粮比五个陈家都多。他们还是整个鲁山士绅的首领。 所以,一些事咱们陈家做不得,徐家却可以不在乎。鲁山县也只有他们能把路子铺平。” 陈惠不管自己儿子内心是怎么样的感想,继续说道:“咱们卡着了凤凰台,如果不出意外,整个土门集就是咱们的地盘了。但是要成为第二个青条岭,光有块地盘还不行,咱们缺的还有赵传敬的路子。” “身份决定了咱们不可能再公开出面做生意,咱们能用上的只有徐家;只要咱们能让徐家赚到钱,徐家就也会来靠我们。” “一条路子一条路子的开阔,咱家有铁料在手,只要大山里的铁矿挖不完,老天爷就断不了咱们陈家的收益。”没有了典吏的身份束缚,这些天里陈惠想了很多。视角不同了,一些看法也改变了。陈家变成第二个青条岭,道路很艰险,却未尝真找不出一条活路来。 “如果徐家真的有意,今年冬天里就能把路子铺好。”陈惠眼睛中冒出两道明光。 陈鸣少少落后他一步,耳朵里听着陈惠的话,眼睛用一种瞧杯具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陈惠绝对想不到,他的儿子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造反。 第六十四章 南阳镇荆紫关协汝州营 九月二十。汝州营都司衙门。 汝州营都司许世连面上带着牵强的笑,将汝州知州王俊送出了府外。 “他娘的。一千两银子就让几百爷们给他卖命,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反身回到书房,许世连心烦意乱。 “来人,召集各队队官,各汛主官,让他们都过来。”许世连脑袋疼,他可知道陈家手里有大炮的,不是容易啃下的软骨头。王俊之前召集各县民团去汇剿,号称800人,也过被人家两炮崩死了好几十人。之后一直停顿在那个凤凰台下,动也不动。 如果可以自主选择,他一定不会去鲁山的。只是比王俊还早到一会儿的,还有南阳总镇衙门的一纸公文,责令汝州营尽快剿灭陈氏贼人。总兵大人的命令,许世连是不敢不能不听的。 王俊绝对是盯着都司衙门的,总镇的公文才发到,他人也就到了,还带来了一千两银子的承诺。是的,这一千两银子只是承诺。许世连动员兵力多少都没个数呢,王俊可不会傻到就把一千两银子拿出来。 汝州营本部是四个队,满编人数只三百四十人,整个河南的朝廷经制大兵才一万八千七百人,这可是三个镇:河北镇、南阳镇、归德镇,还有巡抚抚标左右营,以及开封城守营。 南阳镇的人马拢共才五千出头,镇标左右两营,以及荆紫关、信阳二协,汝州营属于荆紫关协下属营头,本部兵马三百四十人,外加三个地方汛的兵力,四百六七十人,已经是荆紫关协中数一数二的大营头了。 满清的绿营兵也是世袭制的,父死则子继。所以汝州营在汝州地面上的关系网是很密切的。民团在鲁山打成了什么狗样儿,谁不清楚?被陈家两炮蹦死了几十号人,这要放到汝州营里可了不得。 “大人,那陈氏贼人所处位置狭窄,正适合土炮逞凶。如果,如果是让我军进攻,俺秦猛说句老实话,如无大炮助阵的话,情况也是堪忧。”左队队长是汝州营里除了许世连以外官职最高的千总,秦猛第一个发话。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大家有什么说什么,不用藏着掖着。总镇发来的公文你们也都看了,这一仗咱们是一定要打的。那怎么样才打的更好,伤亡最小……”许世连顿了一顿,目光看着在座的所有人,“这是本官想要看到的。相信也是在座各位都想看到的。”这可不是他们上回去进剿青条岭。这会要真打! “大人,先不提王知州那区区一千两的银子,就说陈家贼的那凤凰台,想要打破,必须用大炮。”长阜镇汛的主官杨家亮道出了在会所有人的心声,大炮,要破陈家贼,要破凤凰台,必须用大炮。 汝州营有自己的大炮,炮子跟火药一应俱全。但许世连如果没记错的话,仓库里的火药除了被倒卖出去的,剩下的早就凝成了固体,不堪用了。 所以呢,王俊给的那一千两银子是绝对不够的。当初陈家请他们汝州营到青条岭下做一阵,都花了多少银子啊?期间还一直顾着他们二三百号人的吃喝。现在王俊想那小小的一千两银子就把汝州营打发了,也太想当然了。 铁寨一处安静的地方。 李小妹圆熘熘的大肚子,陈鸣看着都吓得慌。时间越来越临近,陈鸣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喜悦和惊奇,有着只是无尽的担忧。 这个年代可不比21世纪。就算是胎位不正,也可以早做预防,甚至直接剖腹一刀。 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道鬼门关啊! 陈鸣从凤凰台回铁寨后,就做了两件事,第一是训练刚刚从护矿队转职为陈家军的部队;整个陈家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甚至搭边的都没有,陈鸣呢,好歹还受过军训,电视、电脑、书本上杂七杂八的很看到过一些,这个职位只能由他来担当。陈家上上下下除了陈鸣以外依旧没谁想着要造反,可是以陈家现下的态势,训练队伍明显是极必要的。 第二就是陪伴老婆;下了训练处,就窝到住处,或是陪着李小妹在房子周边走一走,活动活动。女人怀了孕并不是全然不需要走动,而是要适量的保持运动。 李小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丈夫在担忧着什么,但她自己并不以为意。在她人生的周边,她的母亲、嫂子、婆婆,谁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啊?是女人就免不了要生孩子。这种孕育骨血的喜悦感远比未知的危险对女人更有吸引力。而且李小妹她娘、她婆婆、她嫂子,还有下人里的老妈子,一个个不都活的好好的么。这点上反倒是她拐过头来宽慰陈鸣。 对于自己老婆乐观的精神,陈鸣不得不承认,生孩子这一点女人确实比男人坚强。 但是话题若是转到了李家,那就该陈鸣来安慰李小妹了。 在乡下打转的李家和家主都跑去州城为陈家活动的高家,都被陈家坑了。他们跟肯定知道一些内情的黄家不一样,这两家属于绝对的无辜。但既然掉进了深坑里就不是说你嘴皮子碰一碰就能爬出来的。 李小妹对陈鸣的选择没什么埋怨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中国传统如此,这个时代的女人在嫁人了之后,生死荣辱,全系男人一身。可对于自己的娘家,李小妹要说不担忧他们受牵累,那是不可能的。 时间已经临近初冬。每天清晨,白霜就会给枯草黄叶图染上一层薄薄的冰晶。 在很多很多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陈鸣已经穿着整齐的来到兵营。哨声响起,哗啦啦的隔间兵营宿舍里就响起一片咣当嘈杂声音。 兵营的人并不多,陈家二百人的护矿队,在上次清洗之中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加上各山寨的护卫队伍,以及陈家事发后组织起来的子弟兵,总兵力达到了400人。此外还有陈二宝带领的陈家骨干部队。那些人被分别留在了凤凰台和小南沟。铁寨里也不可能把400人全都召齐,煤矿、铁矿需要护矿队的镇压,清风寨等三处山寨也需要一定人力的震慑。陈鸣几做分割,抽调到铁寨的也只是200人。而这200人里头还有一部分要作为夜间执勤和巡哨部队,所以一阵喧杂后出现在陈鸣面前的只是150人。 “立定,向右看——齐!” “向左——转!” “跑步前进!” …… “一二一!” “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第六十五章 聋子瞎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的难熬。许世连与王俊的你往我来,你推我挡,看的远在鲁山的李钊焦虑的恨不得插进场去大喊一声:都别挣了,银子我出! 但李钊真心不能这么做啊。 所以李钊还要继续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九月的下旬,完成了集结的汝州营终于拿到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价钱,带着征兆的数百丁壮,拖着两门威远将军炮,才慢悠悠的走上了前来鲁山的路上。 不是许世连他们不想拖来更好的大炮,实乃汝州营没那个资格去装备大将军炮。 整个南阳镇都不见一门2000斤大将军炮,这东西只在满城和边军,以及像京师、省城等重点城市才会有出现。南阳镇身处中原腹地,要大将军炮这种犀利的火器干嘛?用得着么? 满清政府不管是从实用,还是从抑制绿营武力,控制军事力量均衡方面考虑,都不会在河南这地方配置大将军炮这样的厉害玩意。即便与欧洲的火炮相比,大将军炮已经落后好大一截了。 威远将军炮是绝对的小炮,才330斤重量,炮身是铜的,长约六尺六寸(约2.2米),炮管口径约三寸三分(大约110毫米),是绝对的轻型火炮。配双轮炮车,理想射程是400—500米,实际上能打个二三百米就谢天谢地了。 而且这还是在乾隆统治的中前期,满清的吏治还没经过和珅和大人的祸祸,要是到了后期,或是进入到嘉庆、道光年间,这样的小炮能打个百十米都不错了。制作工艺和质地上的偷工减料以及火药上的偷工减料,几方面相加一块,对于火器的影响力是无法想象的大的。 暂时被隔绝在凤凰台以西的陈家并不知道这一情报,因为徐鹏秋并没将这件事告诉陈家。 不仅如此,徐家刚刚开始的‘铺路’也被徐家的第一把手徐鹏春给叫停了。 你陈家不管是不是真有三千劳力工匠,你还是先将下面的这一危机应付过去吧,过去了这道门槛,陈家才有继续走下一步的资格。 至于徐家不把这一消息告诉陈家,徐鹏春不想告诉,徐家凭什么把消息告诉陈家啊?他凭什么要但这个风险啊?徐家在鲁山县的地位是有的,一些别家做不到的事情徐家可以办到。但一些过线的行为,徐家也一样要远远躲开的。 鲁阳关,高家。 自从打汝州回来,在鲁山县打了一毛的高鹏起,回到鲁阳关人就病了。高家的直系都老老实实的缩在鲁阳关,在高鹏起面前做‘孝子贤孙’。 高鹏起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病了,没人关心,这是高家做出的一个姿态。就像陈鸣的岳父大人已经将自己付出了十多年心血的学堂给关了,一样‘生病在家’一样。 “爹,汝州营出动了好几百官兵,还拖着两门大炮,这可不是那帮连私盐贩子都不如的民团可比的。姑父要是毫不知情,骤然之下可是会吃大亏的。您看咱们是不是……”高鹏起的大儿子高彦景悄悄的跟老爹说着。 别看高家被陈家坑的不轻,高鹏起从鲁山县城回到鲁阳关后,也确确实实生了一场急病。整个高氏,对于陈家的‘落草’也真心很不满。但冷静下来后想想,落草真就是陈家保全自己的一条生路,否则现在的陈家已经被常瑞、李钊连皮带骨头一块吞了。 高家跟陈家情分还在,甚至联系还在。 至少高鹏起这个位置,在汝州官府没有剿灭陈家之前,似乎不太可能被动。高彦景是高家下一代人的老大,在高鹏起不在的时候,已经负责打理整个高家了。在他眼里,陈家就很有存在的比较。逼近因为两家的亲近关系,也因为实实在在的利益。 号称800人的汝州民团在凤凰台前无法前进一步,小小的一仗,陈家就打散了民团的军心。这消息可瞒不住鲁山县的诸多地头蛇,高家本来颇受排斥、挤兑的环境一下就变得舒服了。高彦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可轻举妄动。这鲁山县还是大清的天下。别小瞧了常瑞,这可是一条毒蛇。”高鹏起果断否掉了儿子的意思。他不能拿整个高家去冒险,谁知道常瑞有没有派人正盯着他们呢。“你寻机传个信给黄家,要他们也万万不要轻动。”至于李家,就算了。高鹏起不认为李秀才会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所以,在土门集被民团控制着,在高家、黄家全都歇菜,在徐家‘视而不见’的情况下,陈家整就是一聋子瞎子,陈惠真心不知道汝州营的几百号官兵已经拖着大炮南下了。 当然,在凤凰台以东的广袤大地上,也不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陈家人,已经从周家口脱身的了陈光现在就隐匿在许州。汝州营南下的消息他当然知道,可悲剧在于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消息陈家不知道! 铁寨校场。 部队全体集结,开始更换装备。是的,更换装备。 不是所有人换装火枪,说真的,陈家现在手里握着的火枪也有二三百杆。火器作坊最初人少,随着陈家物质、人力对火器制作的倾斜,迄今为止火器作坊的全体人员已经高达百人。但这一百来人里有一部分是火炮方面的,火枪部全体人员只有六十三个,还分长短枪和线膛枪三个小组。生产能力堪忧,这么长时间也只让陈家武库里储备了二百多杆火枪。 当然了,陈家现在的实力也弱的很,对比陈家现下的力量,库存火枪已经够武装陈家军大部分的人马了。然而陈家有枪没火药啊! 火炮部队是吃火药的大户,尤其是试射和制定炮表的时候,那都是要经过几百次发射才能完成的。陈鸣之前也绝没想过会这么早就走到了清廷的对立面,火药是进行储备了,却并没有将之列为第一必要。结果现下山里面的火药储备量只剩五百多桶,一桶颗粒化的黑火药是五十清斤,也就算是六十市斤,五百多桶火药只有三万清斤不到。这可是包括了开山开矿在内的火药总储量。 看着数目不少,却根本不够用。 所以,陈家的火器部队只有一定数量的炮兵和相对精锐但量小的火枪兵。绝大多数人还是要披上胸甲,拿起刀盾、长枪,成为标准的冷兵器部队。 第六十六章 绿营兵到 胸甲,所有的人都人手一件。除了炮手,就算是火枪兵也不例外,这早就是陈家军的标准装备了。 现在需要更换的是他们手中的家伙——冷兵器部队怎么只拿刀只端枪呢?而且枪兵的数量太少了,还没有刀兵的数量多。 陈鸣让铁器制造那一块打制了一批铁盖子,合上木头后这就是盾牌。并且让一部分刀兵转职长枪兵,枪兵还要人人配上一把短刀。刃长一尺,跟火枪兵的刺刀长短差不离。 陈鸣是真不知道要怎么打冷兵器战争。所谓的阵列而战,与他看电影看电视,将领匹马在前的N多镜头太冲突了,虽然他知道电影电视上的镜头绝逼的不靠谱。 但是列阵而战就是想想就能玩得转的么?那需要很多的麻烦。首先,战场指挥;陈鸣要设计旗帜和不同的声响,用来代表进攻、后退、防御等等各种不同的命令,这东西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火枪兵可以用口哨来代替欧洲人的小鼓风笛,后者与东方的文化传统太不相配,太违和了。但是冷兵器部队的指挥系统,就是一个庞大又复杂的体系了。 陈鸣现在只做到了用各种颜色和形状不一的旗帜,来简单的做出各部进攻、防御、后撤、坚守等几个最最基本的命令。 话说在最开始设计冷兵器部队的时候,陈鸣还想着戚家军的鸳鸯阵呢。但现实逼着他放弃了这一不切实际的妄想。伏牛山区可不是辽阔平潭的东南沿海!并且从这一点上来看,也能估量出陈鸣的军事素养有多么的够呛了。 武备更新了之后的一百五十人在陈鸣跟前列队站立,他们会被分作三个小队,五十个刀盾兵和一百个长枪兵,再加上五十人的炮队和五十人的火枪兵,以及数量更少的狙击部队——装备线膛枪和侦察部队,这就是现在的陈家出了凤凰台以外的武力了。 一百五十人站的整整齐齐,明亮的胸甲在温温的阳光下泛着铁光。每个人都穿着土黄棉袍,腰间系着皮带,两腿系着绷带,暖和的薄底棉靴,头上包着一样是土黄色的头巾。 你还别说,这种装扮单个看起来土,可一百五十人一集结,每一个都站的直直的,昂首挺胸,像根竹子一样,一下子精气神就全出来了。 陈鸣看向身后站着的老爹,旁边站着的七公、七公、二叔等人,心理面满满得意。不管这些人真的厮杀起来会是怎么一副样子,至少现在,他们的外表很光鲜。比民团,比认知中的绿营,都更加的像一支能打仗的精锐! “不错,不错!”队伍解散后,陈惠脸上的满意毫无遮掩。连着说了两个不错!很明显,这支部队给了他这位前县衙典吏很大的信心支撑。 一旁的二叔、五堂叔、七公、九公等人也只有点头的份儿。他们这些人‘太平’惯了,已经没有拎刀子的勇气了,却又很清楚现在的陈家必须有一支强势武力作支撑,现在就被这一百五十人的部队所表现出的‘外在美’给征服了。 陈鸣并没涉入整个体系的管理,尤其是后勤和日常管理方面。他只是眼睛盯着兵工业,手中抓着武力。 老爹还在,陈鸣的威望也还不足以控制整个陈氏宗族,再说了,他年纪到底还小,他不急。 陈鸣的思路很清晰,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增强并控制着陈家的武力。反正陈家懂武的一个没有,就是陈二宝也只是敢打敢闯的猛汉,陈鸣的身份有着先天上的优势。那里才是他经营自己嫡系势力的所在地。 就比如解散掉的这一百五十人,连着外头站岗执哨的五十人,短期内还看不出什么,等到集训结束,开始编制和真正意义上任命头目的时候,那基础就有了。往后再用时间来潜移默化,不信找不出愿做他陈鸣的心腹的人。 土门集。 口中吃着县衙官府救济粮的原住民们,睁大眼睛看着一队穿着号褂,带着暖帽的官兵,挎刀扛枪拖着大炮的开进土门集。 绿营的丘八,这是官兵,真正的官兵。 所有老土门集人的眼睛里都黯然无光,这可是几百号人之多的官兵啊,他们还有大炮。陈家怎么能敌的过呀。 老土门集人就没有了一个不想念陈家的。虽然他们现在是吃着官府的救济粮,实际上官府也知道他们家家户户藏起来的肯定有粮食和银子,但搜不到啊。有几家被他们找借口进行了搜查,那些衙役们恨不得挖地三尺,忙活了大半日,是什么也没找到。 一次、两次、三次,几次下来这些敲骨吸髓的衙役也没了劲儿了。常瑞也在最初的愤怒之后消停了下来。因为那时民团碰壁的消息才被传来。 号称800人的民团都摆不平陈家,鲁山县的衙役可没胆子再去折腾土门集人了。 许世连住进了陈家老宅,土门集上空出的好宅院是很有一些的,被汝州营那群当官的瓜分的一干二净。四百绿营官兵和数目只多不少的民壮,小千人进入了土门集,搞得整个土门集都要被占满了。 绿营兵的入驻效果是很明显的。当天小部分绿营兵及民壮就与土门集的原住民发生了冲突。话说绿营兵的军纪真不是盖的。 整个土门集被彻底的封闭,除非手中拿着出入令的,其他人等一律许进不许出。 许世连等人必要的军事保密警觉性还是有的,谁敢说这大山里头就没有了哪条小道可以通到凤凰台后头?鲁山县衙的差役是每天一发粮,早晚两点名。为的就是杜绝土门集的老居民当细作的可能。 “鲁山县犒军的肥猪肥羊全宰了,兄弟们好好地吃一顿。明天白天咱们不动身,大家回去都好好歇息。晚上连夜赶到民团营地。尽量的不让贼人发现咱们的到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世连说话还是中气十足。一路行军士兵是挺累,但骑着马的许世连要说自己累了,就是笑话了。汝州营从州城开拔到土门集,路径宝丰、鲁山两县县城,他们可都得到了大爷样的款待。 时间已经进入了十月,入冬了…… 第六十七章 妇人之态 十月的鲁山已经很冷了。山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在割,寒意直接透入进骨髓。虽然九月底飘过的那场小雪早就不见了痕迹,饮马河冻的越来越厚的冰面,却从不会欺骗任何人。 许世连在天黑前带队伍开出了土门集,立下了一部分民壮负责转运粮食。但仅仅一个时辰后他就有些后悔了,天黑看不见路,而且夜里太冷了。 “大人,弟兄们走不动了啊……” “大人,这天太冷了啊……” “哎呀,我脚扭了……” “多点根火把,看着点路!” “说得轻巧。你倒是给老子弄根火把来啊……” 队伍里开始抱怨声起,刚出土门集时的意气风发已经彻底不见。黑夜行进,前后兵卒免不了磕磕碰碰,队伍中的喧哗嘈杂越来越多。反倒是跟在绿营兵后头拉着粮食、帐篷、火药等等物质的民壮们,一声没吭。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四百绿营兵和小三百民壮已经忙活在搭建帐篷了,他们走不动了! 许世连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四个队官三个跑到自己面前吆喝着累啊累,冷啊冷,他真的是高估了自己人了,也低估了冬季里夜晚山区行军的困难。而且看看他们两个多时辰走了多远的路,有十里地么??? 所以,许世连昨天下午的雄心壮志和韬略谋算已经全部烟消云散了。 就现在的汝州营,今夜就算是能进入到民团宿营地,那喧哗杂乱也隔着几里地将贼人从睡梦里吵醒了吧。得了,还是别想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评书里运筹帷幄的风采始终只能存在于评书里啊。”许世连面上浮现出一丝自嘲,对着寒冽的晚风,眼神望着漆黑的夜空。明天到地儿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稳扎稳打——用大炮轰吧! 许世连并没有忘记让人将消息通报民团营地,李钊两个拳头攥的青筋暴露,强忍怒气挤出个笑脸让报信的绿营兵下去,不等那人走远他就忍不住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等等一切都扫落一空! 混蛋!许世连这个混蛋!汝州营这堆废物! 没人知道李钊随后在帐篷里干了什么,帐篷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天明,自始至终帐篷里都没有传出一声一丝一毫的叫骂声音,但很多人都坚信,李州同在心里肯定是把汝州营骂成了狗。 徐鹏秋眼睛里闪出一道莫名的亮光,官军已经到了,可陈家真的要完了么? 徐鹏秋没有怀疑官府的强大,他怀疑的只是汝州营和汝州官府的决心。说真的,在徐家眼中陈家这个往年并没有真正被重视的家族是带着一层神秘色彩的,骨瓷、煤炉、抽水马桶这些都不说了,铁料方面也是超乎想象的强大,陈家人自己都脱口了十万斤!这是个让徐家震惊的数字。而且他们还有炮,还有那种石质一样的粘合材料。 作为一名标准的‘土着’,徐鹏秋是不认识水泥的,中国自古修筑城墙、高楼等等,用的都是糯米浆、石灰、黏土、细沙等合而为一混合材料,从来没有水泥这个概念。但徐鹏秋的脑子不傻,他能清醒地认识到水泥的巨大价值。如果材料制取便易,这种崭新的粘合剂比铁料的利润都要大。 陈家既然在凤凰台修筑了一座这样的堡垒,那么在凤凰台的西面,陈家还可以修筑第二座、第三座。官军会一座接着一座去啃吗? 徐鹏秋相信官府要是下定决心剿灭陈家一定是不会有失的,可汝州官府与汝州营有没有你死我活的决心呢?汝州营肯定是没有的,但汝州营的意见在这件事上影响不到,关键在汝州官府。只要汝州官府的决心小了那么一丢丢,陈家靠着乌龟壳未尝就也能熬过这一劫…… 当年青条岭立寨的时候,赵传敬也被汝州营打过,但最后不也是活下来了么?虽然赵传敬背后有着乱七八糟的关系,而陈家相对就弱了很多。可陈家本身的骨头比赵传敬硬上很多。 民团宿营地远远地开过来了大批绿营兵入驻,大白天的,这消息当然瞒不过凤凰台,陈二宝立刻派人去铁寨送信。 不是他怂了。而是开过来的这支部队人数太多了,据估计怕是有七八百小千人。 而凤凰台满打满算都不足一百人啊! 消息当天下午就传到了铁寨,陈惠立刻召集家族所有核心开会。开头检讨了自己对官府估量的不足和失败,就立刻直入正题,实际决议却也很简单,让陈鸣立刻带领一部分人马前去支援。 整个陈家都没有想到会惹来正规官军的进剿。因为整个过程,陈家都在尽量的避免‘过激’行为,陈鸣也一直在强调自家是落草而不是造反,拿到了鲁山县衙给出的‘暴民’这一头衔后,就以为整个陈家实质上已经摆脱了威胁。 民团来就来么,他们跟绿营兵是完全两个概念。 可谁料到十月里了,绿营兵真的就来了,陈惠、陈鸣父子的盘算是破产了,陈家损失惨重! 跟官军这一战的前景且不去说,只说他们跟徐家的暗中交易,这还怎么进行?真以为官府是吃白饭的?而且这么多绿营兵开到凤凰台,陈家竟然一点信息都没有接到,这更让人焦急! 陈鸣是整个陈氏家族武装部队的首脑,他立刻带人去支援凤凰台义不容辞。陈鸣也确确实实当场应下了。可在他的心里,这一刻的陈鸣是真真体会到了当年袁绍忧孺子之病不伐曹的心了。他老婆眼看着就要生了,他的心真不能不牵肠挂肚! “那要出生的孩子是我的孙子,你爹我心里的紧张不比你小多少。谁也不想让你老婆你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正因为此,所以才更要保住凤凰台。凤凰台要是被攻破了,官军下一步就能打到小南沟,甚至只要分出一部分人看死了小南沟,他们就能一路打到铁寨来。那个时候你老婆你孩子才真正的有危险。 跟官军的这一仗关系的是整个陈家的存亡。陈家在,你就是死在了外头,你爹我也能让你儿子受不了一丝一毫的委屈。陈家要是不在,你老婆就是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也一样活不成。” “这道理你都明白。” “所以,你别给我做什么妇人之态,去跟儿媳妇道个别,赶紧带人增援凤凰台!” 第六十八章 开炮! 趁着冬日最后一点余晖,陈鸣带着一百人火速下了铁寨。 他并没有跟大部队一样是步行,以表现自己的‘平易近人’,拉近彼此间的关系。而是骑着了一批骡子,是的,骡子,不是马。在山区,脾气温和的骡子比马更有保证。 陈鸣用手摸着腰间的一个荷包,这是李小妹给他绣的,挂在腰间已经好一阵子了。陈鸣往日对这东西也没什么感触的,甚至在最初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内核是现代人的他怎么会觉得大男人腰上挂着个香包是种美呢?但现在不同了,他摸着这个荷包就能让心里的不安宁平静下很多。 想到刚才李小妹坚强的脸,想到刚才李小妹平静的声音……,唉,陈鸣始终是觉得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是应该陪在身边的,孩子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也应该是父母。【题外话,刚生下的婴儿是不睁眼的,短的也要等一会儿才睁眼,长的一周十天都有可能】 这是前世的影响,也是陈鸣内心认可的……一种准则。但是现在他真的有可能错过李小妹生孩子的那一刻,鬼知道凤凰台对面的绿营兵会是什么水平,鬼知道这一仗能打成什么狗样…… 凤凰台。 就在陈二宝急忙派人去铁寨报信的时候,安静了一个月的民团们忙碌起来了。他们开始积极的砍伐树木,在许世连的眼中,这些民团与汝州营随军的民壮没任何区别。除了去砍伐树木,赶制各自器具,在凤凰台这样的堡垒面前,他们的血肉之躯没有任何作用。 这战场宽面太窄了。虽然陈家留出了饮马河道,还有南岸的一熘地,让清军似乎能够躲过凤凰台的炮火覆盖,可不要忘了,现在是冬天,而且是在大山中。汝州营如果不彻底拿下眼前的凤凰台,他们自从一边熘过去了,他们又能干什么? 南面的那一熘熘土地可是石头遍地,不花大力气做清理,根本不能过车马,何况凤凰台这边还有一定数量的火枪。清军车马无法通过也就意味着后勤补给做不到供给,连粮食和夜间睡眠都无法保证的汝州营杀到小南沟,杀到铁寨又有个鸟用呢? 陈二宝都不用在凤凰台里出去,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汝州营往西去,然后做着等喜讯。许世连带兵过去了也是找着去投降的,除此外就只能冻死、饿死。 作为四品都司,许世连可是清军中的中级将领,一些将领的基本军事素养还是有的,他很清楚自己面前的战局,打不开凤凰台就不用想着其他了。 这个特定的战争环境和严寒的天气,注定了这该是的一切。 许世连一边下令民团去砍伐树木,赶制长梯、盾车,后者是清军的老祖宗对付明军火炮时的老招式。很古老了,但只要有用就OK! 随军的两门威远将军炮被拖到了凤凰台跟前,就在消息还没送到铁寨的时候,炮击就已经响起了。一个多时辰的炮击,许世连见识了凤凰台的坚固。真就像李钊他们说的一样,凤凰台外表的粘合剂就跟石头一样硬。 两门威远将军炮前后各打了六发,命中凤凰台正面三发,其余九发要么近了,要么远了,落到了凤凰台内里的,清军可看不到效果的。许世连眼睛看的就是那三发打中的水泥墙面,三颗铁弹在上面留下了三个碗口大的坑洼,却也只此而已。 这让许世连几乎放弃了用大炮说话的准备。想要靠着两门威远将军炮轰垮如此之凤凰台,他要等到猴年马月啊。许世连让炮手们多做调整,凤凰台轰不垮,那就把炮口对准左右的封闭式炮台吧。并不怎么宽大的凤凰台,如果左右两座炮台垮塌了,陈家手中的火炮就威慑力大减了。这凤凰台的正面实在太窄太窄了,两个炮台一去掉,横面缩短了小一半。 等到深夜陈鸣带着人马赶到凤凰台的时候,小长长的火龙让夜间盯梢的清军老远就看到了。 凤凰台里进了援兵。这一消息连同具体的人数都给报到了许世连和李钊的手中。第二天起身后的许世连对这个消息根本就没反应。因为内心里依旧没真正将陈家看做一个势均力敌的敌人的他,继续很坚定的认为只要汝州营的人马顶住了陈家手中的那两门炮,真正刀兵相接的时候他们会毫无置疑的获得绝对的胜利。 陈鸣只是眯缝了一个多时辰,天一亮就登上了城墙。望着远处的营地,望着清军已经开始修筑和加固的炮垒,还特意探出头来看了看城面上留下的坑洼。 陈鸣的表情很轻松,他的轻松甚至让凤凰台凝固的气息都松动了许多。在陈家刚刚‘落草’的这个档口,军心士气相当大程度维系在陈惠陈鸣父子身上。 陈鸣一开始虽然推动了整个陈家的落草,但陈家内部的反对声音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在陈惠回归之后,在陈惠坚定的站在陈鸣这一边后,陈家内部的异议很快就消失了。不是说大家都改变了心意,而是陈惠有资格和威望让大家暂时闭上嘴巴,看以后的效果再说以后的事情。这就是陈鸣说不具备的影响力和凝聚力了。 但是在军队武力方面,陈鸣现在的威望比陈二宝要高,谁让整个过程里陈二宝都是被动接受而陈鸣是主导者呢?陈鸣老早的就抢夺了主动权,所以陈二宝的位置依旧无比重要,在整个陈家说话的份量也变的重了不少,可在队伍中却被陈鸣压了一头。 他们两人的关系有点将帅的味道在。陈二宝是当之无愧的大将,陈鸣却是统领大将的元帅。 现在陈鸣表现出了轻松,在部队人丁们看来就是陈鸣胸有成竹。所有人的视线和意志都寄托在陈鸣的身上,陈鸣的轻松也就让大家都赶到轻松了。就是陈二宝的表情也松动了一些,至少让人看起来不那么有压力了。 “轰……” 当对面营地的炊烟灭去,炮声重新响起。陈鸣就站在炮垒里,他一点都不担心对面的炮击。就三四斤重的铁球,小孩拳头那么大小,如果能把一尺厚的铁筋水泥再加石块垒砌的封闭式炮台轰塌,陈鸣就死了算了。 满清的小炮都那么大的威力,那大将军炮还不日了地球啊,他还造什么反啊。 “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就这种小炮,轰到它自己报废也轰不开凤凰台!” 第六十九章 敢逃跑的,一律皆斩! 硝烟在山风的吹动下,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清军炮手在熟练地给大炮装填弹药。对比他们三天前的动作,现在清军炮手已经熟练很多很多。他们炮组中的每一个人,这三天里都将相同的一套动作做了上百遍。 “进攻!”许世连用看肉中钉子的狠劲看着凤凰台上屹立不动的左右两炮台,这真真的是屹立不动啊。被两门大炮轰了三天,不说汝州营的炮手有多么的精准,几经试验后两门威远将军炮打两个个头那么大的固定目标,准确度还是有七八成的。这两座炮台每个都挨了六七十炮,一枚枚铁弹打的炮台外面的铁筋水泥坑坑洼洼,但对炮台根本却是隔靴挠痒。 两个炮台始终屹立炮火之中! 许世连都已经准备着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了。在两门土炮的威胁下进攻两丈高的凤凰台,汝州营必须要流血了。就是因为那两颗该是的钉子! 如果眼光能够摧毁一个东西,凤凰台上的左右炮台早就被碎尸万段了。现在它们好好地耸立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给汝州营一个难忘的教训。 “最后一次检查。记住了,十颗石弹,剩下的全部是泥弹,泥弹!” 凤凰台两个炮台里全都叫嚷着相同的话。泥弹,炮筒子里装的绝大部分都是泥弹,只有十颗小小的石子。 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是陈鸣的最后一搏罢了。他还是没有放弃最初的‘落草’理念,他不想跟汝州营结下死仇,他希望能与汝州营打一场和睦的友谊赛,而不是真正的战争。那会引来南阳镇的,那会引来河南巡抚的注视的。 陈鸣也说不好有多大的希望,他就是要搏一搏,抓住最后一缕机会。 一队清兵躲在盾车后面一点点的向凤凰台靠近,上百名民壮义兵为他们推着沉重的盾车。这可是最原始的木头车啊,最当先的盾面全是用大腿粗细一丈宽的树干连成的,高度也在一丈以上,光这个盾车的盾面就有好几百斤重,再加上外面蒙着一层浇湿了的棉被,还有连在盾面后头的长梯,以及车上压重用的石头。只是少少的六辆盾车,上百民壮义兵推起来都走不快。 光从清军本阵出发到凤凰台,一路上道路倒算的上平坦,可距离却在一里地以上,劳力不配足如何能行。 “这叫盾车。满清入关之前跟前明打仗时,这玩意儿就是他们防炮击打近战的招儿。我估计就是两斤炮也打不动他们,虎蹲炮更不行。咱们接下对人不对物。他们竖起长梯总是要爬人的。人少了用枪打,人多了再放炮。”反正凤凰台里有足足八门虎蹲炮,还配了长短枪五十多杆,陈鸣带队下铁寨的时候,也带上了三十人的火枪兵。 就凤凰台这狭窄的一逼的战场,清兵再多人添进来,只要后方弹药能够支持上来,陈鸣也不怕跟清军卵上。 梁志强卖力推着车子,要腰间只挂着一口刀,作为被选中的炮灰,梁志强早就被炮声震得两腿发软,可他们这些民壮义兵背后有绿营那帮孙子的刀枪顶着的,不敢跑,不敢不用力啊。 “快点,快点……” “用力推,用力推……”这样的催促声时刻响亮在耳边。 清军的两门小炮不再攻击左右炮台了,而是轰击城墙,尽可能的对凤凰台形成压制,精神上的压制。 “大家别紧张。等到绿营那群丘八近前了,他们就不敢继续放炮了。” 炮台里挤满了陈家军,陈鸣让人大声吆喝着。他知道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对于火炮的恐惧。这种恐惧并不是汝州营大大方方的将火炮亮出来,轰了几天,大家也听了几天香饵就能消除的。从部队定义上看,陈家军还是一个笑话,还是一撮没经历过血与火淬炼的土匪。 陈鸣也不知道怎么打仗的,他只能做自己想到的一切,尽一切的努力去领导陈家军面对这场意义不俗的战争。这种叫喊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有用,可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法子。 在六辆盾车距离凤凰台只剩下十来丈的时候,清军的小炮果然停下了。 许世连、李钊都在紧张地注视着,李钊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明汗。 凤凰台没什么沟壕,也没有护城河啥的,六辆盾车直接推到了凤凰台城下,然后六架长梯全都顺利的搭上了城墙。 枪声响了起来。 带头向上的绿营兵和义兵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许世连的脸瞬间白了,这什么情况?“贼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鸟枪?” 左右炮台的射击孔里,彼此交叉的枪口下,六架长梯上就没人能安安稳稳的爬上一半。 “贼子,贼子。果然是包藏祸心。竟然私造了这般多火器!!!”李钊‘气’的浑身发颤,手指着凤凰台一副与贼人不共戴天的模样。 许世连冷眼看着他的表演,眼睛里闪过的全是厌恶。真是最废物不过的废物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陈氏贼人有多少火器都不晓得。这可是几十杆火枪的分批攒射啊,陈家能造出这么多鸟枪来,他们手中不要说只有两门土炮,就是再多出两门也顺理成章。 “大人。事不可为,让弟兄们撤下来吧……” “凤凰台太小了。贼人设施得利,继续攻下去,只是徒增伤亡。” 凤凰台下,梁志强整个人都缩在了车轮下,腰刀都被他扔到了一边,他不敢出去,他不敢出去。出去就是死! 绿营兵已经不敢往上爬了,他们就让义兵和民壮往上冲,做替死鬼啊。 那一个个从长梯上跌落的绿营兵和义兵,或是当场死了,或是哭爹喊娘。刺耳的声音堵着耳朵都堵不住。梁志强就是被一个落在他边上的尸体给彻底吓崩溃的。前一刻还是个凶恶的丘八,拿着刀才向长梯爬了一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了。 那胸前的血窟窿和刺鼻的血腥让梁志强这个老老实实的农民怎么不崩溃。 “扔两个手榴弹下去,然后炮组注意啦。” 陈鸣对着一根铜管说话,铜管的另一头在另一个炮台。技术缺陷啊,没办法的陈鸣每一次发布命令都需要扯着嗓门大喊。 “轰轰……” 黑色的硝烟里传出了清兵凄厉的叫声。躲在车底的梁志强看到一个壮实的绿营军官大叫着往回跑了,手中的腰刀都丢了。这个人梁志强认得。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高大壮实的绿营军官还是一个把总,是这场进攻战的指挥。开战前他抽出刀子对所有民壮和义勇威胁说——敢逃跑的,一律皆斩! 第七十章 三个混账 “轰……” “轰……” “轰……” ……,一连六响。六门虎蹲炮一次发射,硝烟弥漫了左右炮台,而铺天盖地的黑小点也遮蔽了逃跑中的绿营兵、民团的头顶。 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被恐惧攥住了心脏的绿营兵和民壮义兵,运气不好的直接被石弹打的脑浆迸裂、断胳膊断腿,或是挨了泥弹也头破血流的晕倒当成,而运气好的只是被泥弹打的一阵狼哭鬼嚎,却依旧能撒开脚丫赶紧跑路。 许世连不忍目睹的闭上了眼睛,他身边的汝州营军官、士兵在呲目欲裂的同时,眼睛喷火一样怒视着李钊等辈。民团的好情报啊,他们把汝州营坑惨了! 几十道愤怒的目光中,李钊等辈额头上的冷汗拉拉的向下滴,天见可怜,他们是真不知道陈家能有六门土炮啊。这可是炮,不是鸟枪!! 后者汝州境内很多豪强家族手里都有,土炮却早就退出了汝州的历史舞台。谁又想得到陈家手中竟一次性的拿出六门来??? 撤退!这仗不能这么大,撤退是必须的。 许世连回到营地没有表现得怒气冲天,马上雷霆大作,虽然他却是立刻把带头逃跑,好运的挨了两颗泥弹却只身上青肿了两块肉的把总找了来。 “泥弹!?” 整个军帐里,一帮汝州营的军官们头顶上全升起了大大的“?”。这是为什么? “大人,是陈家不愿意跟咱们接下血仇么?” 一帮人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一个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原因,还算作是合理的推断。陈家不愿意跟汝州营接下死仇!!不然陈家放炮的时候只需要把泥弹换成碎石子,汝州营这次进攻投入的五十来人怕就要完蛋个七七八八。 “大人!” 军帐里的气压一点点回升,只有跪在地上的那个把总还脸色惨白,他可是带头逃跑的,许世连如果狠狠心,砍了他都可以了。 棉被一样的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小兵满脸焦急的禀道:“大人,贼人打开了大门,把六辆盾车都推回去了,还捉了人回去。” 被陈家六炮打的屁滚尿流的进攻部队,是没人好心的去顾及那些伤兵以及昏过去的人的。还有梁志强这样被吓得缩在盾车车底下的义兵民壮,这些人全成了陈家的战俘。还有大批的刀枪,也是陈家要收拾的。 许世连从宿营地赶到炮垒的时候,李钊、徐鹏秋等民团的一帮头首也都到了。一个个人都脸色铁青难堪的瞧着陈家人大大方方的收拢俘虏、伤员和刀枪等器具,甚至还有一批人在叮叮当当的更换着城门。 凤凰台东门被他们在里面用石块堵得严严实实,而原先的大门早就被清军的炮弹给轰烂了。这次干了一仗后,陈鸣觉得汝州营也吃到教训了,考虑到接下来两天里他需要跟清军多做联系,总不能每次出去都坐吊篮或是搬开石块吧,就让人把大门修葺修葺。陈鸣对于凤凰台的武力是非常有信心的,就算最后自己算盘没有打成,汝州营和民团难道就敢再来捋陈家的虎须么? 就在陈家军在外头大摇大摆的收拾战利品的时候,陈鸣正在审讯被俘的那些义勇、民壮和绿营兵。梁志强没骨头虫一样摊在地上,问什么说什么。 绿营兵有四百人,剩下的都是随军征发的民壮。土门集安好无损,民团在凤凰台吃了一次大亏后,根本就不敢再在土门集耍横。汝州营刚到,听说在土门集也没祸祸。 汝州营就拖来了两门炮。具体的弹药一类的他不知道,但千真万确,汝州营只有两门小炮。 傍晚,一个头上包裹着白纱的绿营兵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凤凰台,这名倒霉的被泥弹打的头破血流带眩晕的绿营兵,一瘸一拐的走到炮垒几句话功夫,就被炮垒主官派人架着送去了营地。 许世连望着手中的信封,面色严峻,先摆手让那伤兵下去休息,半响才打开了信封。他的脑子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 信里的内容不出许世连的所料,陈家愿意‘老老实实的躲在伏牛山’,汝州营和民团完全可以对外宣布自己打破了陈家的主力,陈家只有零星几点残余逃入了伏牛山。只要汝州上下能够默认陈家的存在,陈家保证不给州衙添任何的麻烦。另外还能给几十颗人头让汝州营拿去邀功,并且还能给出一笔银子当‘报酬’。 这条件不可谓不有诚意,许世连很动心,因为凤凰台太难啃了。想想要拿下凤凰台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就软了。只是要做好这件事许世连必须跟王俊、李钊、常瑞等都沟通好了才行。 仗打的难看,也就只得如此了。难道真让巡抚衙门调南阳的兵??有那个必要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盖下去不就行了?顶多是大一号的青条岭! 汉中、郧阳、湘西、四川,大清地界里不服王法的地方多了。多一个陈家不多!这也是地方官为政的‘规矩’啊。 陈鸣在凤凰台里等待着许世连的回信,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两天就能OK的。如果没有李小妹要生产这件事挂着他的心,陈鸣会很有耐心的在这里等下去。但问题是有李小妹,他的老婆要生娃了,陈鸣等的哦,焦急上火的,脾气是腾腾的向上蹿!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清军的那两门威远将军炮早就不再响了,两边再度陷入了静默战。只是凤凰台和清军营地里的气压都一样的低,尤其是十月十二这一天,陈鸣身上冒出的寒气隔着三丈都能让人打颤。因为这一天是李小妹十月怀胎满月的日子。他却必须钉在凤凰台,一步也不得挪动。 至于清军营地里的气压低,那多正常,打败仗了呗。这里不仅气压低,士气也低靡的很。 同样是这一天,鲁山县衙里,常瑞以最热情的招待来欢迎王知州、李州同和许都司三个大人物各自代表的到来。四方这一顿酒喝下去,就等于是达成了协议。只是常瑞脸上的笑从没达到眼底,等到他人回到了后院,满脸的笑容更是立刻变成了狠厉的狰狞。 王俊、李钊、许世连这三个混账,阖全州之力竟然打不平一个小小的陈家,还想着与之议和达成默契,就此将这件事摆平。这三个混账将朝廷威严,官员体面,置于何地? “都等着吧!!”常瑞的眼睛中爆闪出逼人的精光。 第七十一章 情报 “哦,哦……,哦,哦……” “宝宝,爹的宝宝……” 十一月陈鸣回到了铁寨,他的长子已经快20天了。孩子早不是刚出生时候的样儿了,模样已经长开了,白嫩嫩的,两个眼珠子黑熘熘的。 李小妹在坐月子,看着陈鸣抱着儿子的宝贝模样,笑的很开心。 大雪封山,绿营兵和民团都各回各家了。陈家的危机算是度过去了,接下来陈鸣就能好好地在铁寨陪着她娘俩一阵了。 几十颗脑袋被挂在了鲁山县城头,陈家主力被打灭的消息一定程度上还真的让鲁山县广大百姓相信了。因为这是官府说的,因为官府拿出了几十颗脑袋。那些知道事情的民壮和义兵,全都老老实实的闭嘴,真实的信息在鲁山只被广大百姓头上的那批士绅地主们知道。 土门集俨然是回到了陈家的怀抱。但是鲁山县很多很多的农民都以为陈家已经飞灰湮灭了。 没看绿营兵和民团都已经撤了么,大雪封山就了陈家残余一条命,不然陈家上上下下肯定会吃官军的刀子。 甚至还有很多百姓暗骂汝州营心狠手黑,陈家卷裹那么多人上山,汝州营除了把陈家老少爷们的脑袋砍了几十颗,他们又不认得那些脑袋究竟是不是陈家的,但被陈家卷裹上山的人却一丁点消息也没。鲁山县N多老百姓都认为他们是被汝州营屠了。 消息传到汝州营内,许世连等军官都想哭。 随着民团的散去,随着汝州营的撤走,重新回到陈家手中的土门集也兴旺发达起来。因为这次‘议和’是州衙、县衙和汝州营三方联手做的保证,徐家等一些知道实情的士绅地主豪强,短短几日就重新以商人的身份回到了土门集。 租房子,开店铺,眨眼之间,刀光剑影枪声炮声就似乎都成为了过去式。 陈家用大批量好品质的铁料和铁器来换取食盐、粮食、布匹、棉花等等。虽然陈家库存的继续还有很多很多,但能够‘买’来当然会买的。甚至徐家等暗地里想要购买枪炮刀兵,陈家都乐意小批量开卖。 “爹,你就真的放心了?鲁山县的知县可还是常瑞那狗官啊。这人跟咱们陈家……”陈鸣脑子里对常瑞的定位就是‘阴险’两个字,陈家就是找了他的道才差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爹,这人不除,我是一万个都放不下心。”常瑞他还是个旗人。鬼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大关系!! 与许世连、李钊等人打成和平协议后,陈家父子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爷俩最开始时的盘算破产了。他们在凤凰台下对民团下的手太狠辣了,而且遭殃的民团还是汝州首县的义兵。这本身对王俊、李钊就有一份压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民团并不是汝州的终极武力。官府还有汝州营,民团不行了,汝州营难道还会不行么?大清国的经制之兵啊。再加上李钊为了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任,把‘蓄谋深远,居心叵测’八个字扣到了陈惠头上,还用银子在巡抚衙门一番打点,当今的河南巡抚阿思哈立刻就对陈家下了斩杀令,汝州营便过来了。 整个事件里,陈家都太小瞧火炮的影响力了。一句话:官府可以不在乎鸟枪,却不能容忍火炮在民间的存在、泛滥。 “常瑞这狗官,爹如何不恨他入骨。但是咱们现在……”陈惠放下手中的茶盏,“咱们现在怎么不着常瑞啊,也不能怎么着他。否则你让州衙和汝州营怎么看?”当初双边议和的时候,陈家也是答应了不与常瑞寻仇,两边两清。在这一前提下,双边才确定了和平。 陈鸣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就是对常瑞不放心。常瑞的阴险狠辣跟他脑子里始终缠绕不去的八旗纨绔的印象混合一块,实在很难让他相信常瑞会就此偃旗息鼓。 那些大爷二爷们不都是记仇一万年的睚眦必报么? 而且常瑞旗人的身份实在给了陈鸣好大的压力啊。在我大清,作为一等公民的八旗大爷,他们的能力是难以估量的。鬼知道常瑞一朝爆发,会不会将一切再度掀翻? 陈惠有些默然,他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但以陈家现在的身份,在县城周边,甚至是整个汝州派人设点,又谈何容易。 陈家只不过是一个小豪强,在鲁山县也只能缩在西北一角,陈家哪里来的那么多信得过的人手啊?再说了陈家现在跟外头的联系还没全面展开,别的不说,那些豫东、湖北、安徽,甚至是山东跑的都有的陈家人,想要彻底恢复联系至少要到明年春夏,还有陈光。现在铁寨这边只知道陈光在许州,具体的落脚点是完全不知,要联系上也需要时间。 陈光在陈家出事之后,得到的任务就是掌握陈家外逃人员落脚地点的同时,尽可能的在豫西鄂北设立一些酒店饭店小客栈,作为打探消息和联络、接应冬季陈家第二批外逃人员的安置点。 想要在鲁山乃至整个汝州建设情报网,陈光是一个绕不过的点。 他手中握着陈家外逃子弟的地址,还有相当数量的钱财。陈家在周家口的流水可不是个小数字。手里有钱,而外逃的陈家子弟也不可能真的就至此与陈家做个切断,过一段时间后,这些人就会成为给陈光提供可靠人手的基础。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陈光能够发展到哪一地步,陈惠陈鸣谁也不敢保证,可用来在汝州设立几个暗点,绝对在他能力范围之内。 “我也不是要什么秘密情报。就是要最大众,官府无法做到保密的那些情报。” “汝州营拿不下咱们,常瑞要想使幺蛾子,河南巡抚衙门调动的只会是南阳镇的人马。大军出动是瞒不过人的,我要的就是这种情报。”还有,南阳镇的人马不止在南阳府。 陈家上回算是被汝州营提了个醒,几百大兵外带着人数更多地民壮,从州城一路开到鲁山,竟然一丝儿消息都没传到铁寨,这太被动了。 “做不了,做不了。陈家的面孔不能在鲁山露面,外姓人又没有能彻底信得过的。这事儿,还是等找到你十二叔再说。” 第七十二章 三个混账的下场 寒冬时节,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陕州河陕汝道道台衙门小花厅内,汝州知府王俊面对着欧阳永裿这个以温雅名闻整个河南官场的道员,额头上一颗颗汗珠子却接二连三的从脸颊划下。 欧阳永裿,广西柳州马平县人,早孤,奋发向学,18岁补诸生。雍正十三年拔贡。乾隆元年不入官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官声至今传播甘肃。他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知州【甘肃岷州知州】,名声却直达乾隆的耳朵里。可以说若非身体不好,早已经是封疆大吏了。 欧阳永裿已经接到了吏部的调令,将要履新广东布政使,他请王俊来陕州的时候,道台衙门已经是封印了的,新上任的道台正在与他做着政务交接。但就是这个时候,巡抚衙门传来了河南巡抚阿思哈的一封亲笔书信。欧阳永裿不愿意再多事,他眼看着就要走人的人了,何必再在河南生事呢,可阿思哈把事儿摁到了他的手里,欧阳永裿是想不出头都不行。 别以为这位爷的官声好,也确确实实的为老百姓某了不少福利——官河南盐驿道时,欧阳永裿任上正值黄河决口,泛滥40余州县,以朱仙镇受灾最为严重。欧阳永裿命在高处扎棚舍,安置灾民,并及时籴米,救济了数万灾民。就以为这位爷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青天大老爷,欧阳永裿与青天大老爷可是真的不搭。否则河南官场上也不会说他‘待人接物,从无疾言厉色,所到之处,兴修书院,以教育士子为要务’。看看这评语,这像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么?他只是一个能员干吏!处理政务很有一手,可该守的一些规矩,欧阳永裿守的比谁都规矩。 王俊对陈家之事的处理,欧阳永裿可以体谅。但问题是巡抚大人不想体谅。欧阳永裿对阿思哈这位前上司的评价很低,对这位河南巡抚的为人也有清醒的认识,鲁山县令直接把事儿捅到了阿思哈那里,阿思哈派人查实后,没上奏朝廷拿了王俊、李钊的官帽子,却把消息转到了自己的手里,阿思哈想打的是什么算盘,欧阳永裿清楚地很。 王俊、李钊是又要大出血了。 不过这事儿碍不着欧阳永裿。他下个月就会去广东,欧阳永裿要的只是王俊乖乖的识趣。 “你回去给李钊说一声,自己知趣一些,递个辞呈,回家去吧!” 作为一名有职业操守的官员,欧阳永裿可以对王俊容忍,但决不能够对李钊容忍。就像常瑞说的那样,朝廷的威严何在?官员的体面何在? 土门集已经生意兴旺了,这事儿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吗?不早晚会被鲁山百姓甚至汝州百姓知道的么?到时候丢的是大清朝的脸。 所有参与这件事里的官员,就李钊最不值得体谅。人家常瑞也贪,可常瑞对大清的忠诚有目共睹,要不是他的一片赤心,这件事还真就给汝州盖下去了呢。 王俊呢?也值得体谅。手下县境发生了这档事情,官员捂盖子是很正常的么。而且他也调集了民团去围剿了,只是贼人太强,没有成功。 许世连也不会有好下场。身为军人,带领着大清的经制之兵,竟然打不过区区一家豪强,如此军官不处置何以振奋军心?但许世连的事儿会有南阳镇来处理,道台衙门管不了绿营的丘八。 最后就是李钊。贪婪之心人皆有之,欧阳永裿不是圣人,该收该拿的钱他也不会少一分的。但是当官最重要的是要为朝廷尽忠,李钊这算什么? 色厉胆薄,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 说重一点,李钊这人就是对朝廷不忠! 王俊头儿的汗珠流淌下的更快了。“大人放心,李钊自从鲁山回返,就一直身体不好。下官会说服他的。” “那王大人就回去吧。大雪天气,本官也不留你。路上小心。” “谢大人体谅。” “回去吧!明年官军进剿,要用心做事。” “下官敢不尽命。下官告退!” 从小花厅出来的王俊浑身都汗津津的,被外头冰寒的凉意一激,人瞬间打了个寒颤。这是如释重负的寒颤。天知道王俊在来陕州的路上是多么的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滋味他是尝到了。 而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倒霉的会是李钊和许世连,自己当然也有影响,但至少屁股底下的官位不会有动。王俊候在外头的随从连忙为他披上了厚实的披风,一刻也不想在道台衙门多呆,一刻也不想在陕州多呆的王俊,快步向外走去。 他回到汝州的第一件事就会去找李钊,然后努力筹措五千两银子,借着冰炭的名义给巡抚大人送上孝敬。当然还有欧阳大人,这位要走的道台在下个月一定会受到王知州厚厚的程仪的。 马车冒着风雪驶出了陕州的城门。王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车厢里火盆散发着热量驱散着寒冷。 …… 土门集外。一队车马一样在冒着严寒风雪驶出了集市。 自从官府松开了土门集的禁止,大批的粮食物资都蜂拥而来,换走了一车又一车的好铁。 现在已经没人怀疑陈家真的是襄县私铁窝点的供应商之一了。陈家的铁质绝对一等一的好。并且量也是很可以的。当然,对于一些豪强,甚至是对于某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来说,陈家的刀枪和火枪也是很可以的。 所以,背着官府的允许,硫磺、硝石被小批量却又源源不断地流进凤凰台。陈家的规矩是,想要铁料,粮食牲畜食盐调料就OK,但是想要刀剑火器,那就用硫磺、硝石来换吧。 这些拿着硫磺、硝石过来换刀枪火器的人家,很多人的来历陈家并不知道,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人家要保密也是可以理解的。 要知道,除了徐家外,在暗中的交易里,陈家还另外卖出了三门铁炮。重量在百斤左右,威力与虎蹲炮相当,那是一种外销型的虎蹲炮。 鲁山县衙。常瑞愤怒的看着眼前的白役,“废物。给本官滚回去。要再有火器从土门集流出来,本官扒了你们的皮!”常瑞实在怒不可遏。那些从土门集奔出去的车马队伍,他竟然也没查出来都是谁,只在一次硬干的过程中发现是兵器和火器。 第七十三章 一刀砍头,碗大一个疤 漆黑的夜晚。积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一个人影不点灯笼,一脚深一脚浅的摸索在不见五指的胡同里。 徐家大宅的后院小门。深夜中响起了啪啪的拍门声,狗叫的汪汪声立刻传出了来。 “什么人?”徐家的仆人立刻被惊醒。 正在睡梦中的徐鹏春也被惊醒,还有前院的土狗,被带着的也汪汪的叫了起来。 半刻钟后,披上衣服起身的徐鹏春看着手中的信,眉宇间的皱褶深的可以夹死蚊子。 “去叫二爷来。”徐鹏春拧着眉头。手中的信纸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这常瑞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同样在这个夜里,被通风报信的人家绝不止徐家一个。但很有意思的是,这些已经知道了消息的人家,谁也没想着把消息报知给陈家。 常瑞的动作很快,块的让知听到了风声的徐家都吃惊,就在徐鹏春接到消息的当天上午——因为徐鹏春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子时了,所以是当天的上午。 在鲁山县城外头驻扎的汝州营和鲁山县衙的上百衙役就整齐出动,往着土门集扑杀去了。当天的夜里,土门集便陷入了一片火光之中。等到铁寨接到凤凰台传来的消息,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二叔陈聪的眼睛通红,陈鸣的堂兄陈季卿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扑杀中陷进去了。凤凰台收拢了十来个土门集逃难来的青年,没有一个老人、女人和孩子,整个土门集一片火光,那些留在土门集的那些乡亲…… 铁寨里所有的陈家人都懵逼了! 陈鸣内心里既痛苦又懊恼,土门集是陈家的根啊,那里每一家每一户人与陈家的感情都值得信赖。何况,随着局势的好转,铁寨也派出了陈季卿等一小批人回驻土门集,把陈家老宅变成了一个接待处。他前一阵子因为对常瑞的不敢放心,就整日提心吊胆的,心里每每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没想到,真就给应验了。 “狗官欺人太甚!”陈惠眼睛里全是腾腾杀气。凤凰台前来报信的那一句话:整个土门集火光冲天,整个土门集火光冲天……太刺激他神经了。而且,陈季卿是他大侄子啊。 二叔无话可说。两只通红通红的眼睛就说明了一切。 “爹,咱们必须打回去。”不管是陈季卿还是土门集,陈家这个时候若继续忍,陈鸣都看不起自己的。 陈家军是还很弱小,陈鸣是不想立刻跟满清官府顶上牛,但现在常瑞、汝州营拿协议当屁,这还能忍嘛?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继续忍就忍的没一点人情味了!! 不管常瑞、许世连是因为什么突然变卦,他们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狗官这是要逼反我们陈家。官逼民反,老子就是反了又怎样?” “对。一刀砍了头,碗大一个疤。20年后老子继续跟狗官不共戴天……” 大堂上并不知陈惠、陈鸣、陈聪他们仨,还有七公、九公、五堂叔等全部的陈家骨干。陈家在凤凰台连续打退了民团和汝州营的进攻,可以说是给陈家人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但这并不是陈家此刻群情激愤的最主要缘故,那原因还在于土门集。陈惠这个常年住在县城的人都把土门集当做自己的家,那N多的就生在土门集长在土门集的陈家人,就更重视土门集了。‘土门集火光冲天’这七个字,对陈家人的刺激比陈季卿极可能被抓更大。 刺耳的哨声在军营里响起,空旷的铁寨军营校场片刻后汇集到了一队队整齐的陈家军。 亲自出面的陈惠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官府背信弃义,土门集火光冲天,立刻的就引爆了整支部队。因为眼前的这支部队里有很多的陈家自己人。 自从大雪封山,情况缓和下来后,陈鸣就用铁寨的人马与陈二宝手下做了个互换。陈二宝继续待在凤凰台,身边他那几个贴身嫡系也全给他留着,剩下的就一律调到铁寨来整训。那百十人当中可是有一半的陈家子弟兵。一半的陈家子弟兵中还有一半是打小就成长在土门集的。 “带上各自的背包、器具、武器,一刻钟后出发!” 大BOSS一声令下,队伍中的陈家子弟一个个怒火冲天的模样,不管是不是连带效应,整支队伍的所有人都生起了一股同仇敌忾之心,至少你当官的背信弃义是很值得唾弃的不是。 …… 冒着寒风,踏着冰雪,二百人的队伍留下五十人看护铁寨,剩下的一律出动,跟他们走在一块的还有陈惠、陈鸣、陈聪、陈权等等陈家河心。 被冷风吹凉了脑袋,一点点线索开始被陈家众人想了起。这件事是鲁山县衙联手汝州营一块干的啊,汝州营和衙役都出动了,鲁山县的那些地头蛇们会不知道吗?徐家这些前一刻还跟陈家做生意做的很愉快的对象,是不是下一刻就又把陈家弃了? “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陈惠的表情比脚下的冰雪更加冰寒,土门集很可能被烧杀抢掠的消息直接打中了他的逆鳞。人都有自己顾及的‘要害’,陈鸣坚定地要造反却不会因为一个更好的‘时机’去不顾一切的隐忍,你可以说他是感情用事,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陈惠也能因为土门集的毁灭而爆发无尽的戾气,即使他知道这很可能会让陈家毁灭。 如果从‘上位者’的角度出发,陈惠、陈鸣父子或许都不合格,他们不够冷漠;但作为手下人来说,他们肯定很愿意待着陈惠、陈鸣父子这样的主家手下,而不愿意自己的主公是一仅仅将他们看做一连串数字的冷漠上位者! 陈家援军来的很快,因为他们走的不是曲折难行的山路,而是饮马河冰面。一辆辆制作简易的冰车,只需要骡子、驴这种力气不大的牲畜,就能拉着装满了人和物资的冰车飞快的在冰面上奔驰。而且从铁寨去凤凰台、土门集,是自上而下,地势由高到低,那速度会更加的快。比从凤凰台到铁寨更快。 此刻的土门集里,两天前繁荣热闹,人来人往的局面已经彻底消失了。 大火熄灭后的袅袅青烟和一处处焦黑的房屋诉说着清军的残暴,街面上已看不到一个平民,地面上不时有血色的冰雪,还有那些已经变得黑紫黑紫的血块血斑。 第七十四章 逆贼竟然都着甲! 土门集的西面,陈家军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常瑞站在土门集的围墙上,他的身边是一个陌生的绿营军官,一身戎服马褂与身后的其他军官没什么区别,但他棉帽上的顶戴却是蓝宝石的,这是一位正三品参将,荆紫关协BOSS张大中。南阳镇的大军头之一。 张大中傲慢的看着前方的那条黑细线。作为统带千军的正牌参将,他根本不把对面的陈家军放在眼里。在拿下许世连之后他也询问了一些人,平心而论那个凤凰台确实很难啃。地形对于进攻一方太不利了,如果没有重炮直接将其左右两炮台摧毁,填进去再多的人也是一个死。但现在是陈氏贼人主动来攻,换成他们汝州营防守了,在这样大雪封山的气候里,还需要考虑失败吗? 汝州营直接剿灭了土门集,杀人不少,抓人也很多,土门集更被他们一把火烧红了半壁天,为的就是引陈家贼来攻啊。 激怒陈家贼,让他们放弃自己有利的防守,转守为攻。汝州营不见得能趁此机会一举歼灭,但打个胜仗还不是手到擒来?自然能一举洗清往日之颓气。 张大中是乾隆十七年壬申科的武进士,虽然当年名次排位低了一些,可年不过四旬就做到了一协参将的位置,正值年富力强就统带一两千人,张大中也足以自傲了。 二百多陈家军列队整齐的开到土门集外,陈惠看着围墙上悬挂的一熘脑袋,整个人都要炸了。还好他有自自知之明,在从凤凰台出发前就将指挥权交到了陈鸣手里。 让人小心看住要爆炸的老爹,陈鸣举着望远镜,看着土门集围墙上露出黑黝黝炮口的两门威远将军炮,看着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的常瑞和一群绿营军官。 “你去南面看看,那边围墙上是不是也有炮口。” 两斤炮的射程比起威远将军炮要小一些,两者间的体积差距很大的么。陈鸣是不会拿宝贵的陈家军人命来跟两门威远将军炮比拼的。清军如果只有两门炮,他们安置在了西边,那他就转头打南面。 队伍里的陈家子弟兵每一个人胸口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围墙上挂着的脑袋让他们的怒火化作了实质。但是营地里的训练让他们还懂得保持沉没和克制,要爆发也要等到命令。 侦察兵很快就来回报,南面围墙上并没发现炮口。于是整个陈家军在张大中和常瑞惊疑的目光中迅速的转向了南方。 “轰轰……” 陈家手中的两斤炮开始发射。一队队火枪兵快步冲到围墙前十五丈远的地方,一排一排的向着围墙城头轮番射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抱着炸药包直冲南门的爆破组。 土门集的围墙只有一丈半高,上面把手的绿营兵在陈家军火枪兵冲进的时候,也立刻开枪回击。只是十五丈的距离啊,那就是五十米了,就绿营手中握着的鸟枪,还是各打个的,他们打得中吗? 就是陈家造出来的火枪,还有成排齐射的火枪兵,都没怎么着城头的绿营兵。那么从城头上往下打来的准头就更可想而知了。 只有一个人的爆破小组就趁着城头鸟枪打响后的机会,死命的冲过十五丈的距离,将炸药包放好点火,然后利索的翻滚进门前的沟壕里。也不管那沟壕中是否还有水了。 张大中已经到了南门内的清军驻地——一幢三进的院子。老土门集人都知道,那是陈九公的家。听到外面的枪炮声音,眉头皱的死死地。这可不是土炮,外面的炮声是真正的火炮。 “狼心贼子!”张大中神态有了一点变化,气势更加犀利了。这造几门土炮和铸造真正的火炮间的差距,可是质的不同。 “常大人真的好眼力。”张大中夸奖这常瑞,“这等私造火器,蓄养党羽的贼子,断不可姑息养奸,必须要早以铲……”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音湮没了张大中的话尾,头顶上的沙土哗啦啦的往下掉。 “呸!” 张大中呸了一口,顾不得去拍自己身上的浮土,叫道:“怎么回事?快去查明。”这一声响比炮声响亮的太多了。张大中直觉就有中不妙! “参戎,参戎,陈家贼杀进来了……” 站在一旁还在拍打着身上尘土的常瑞如被人猛击了一拳,猛抬头脚下一个踉跄。 张大中的脸上全是不敢相信的‘笑’,这怎么可能呢?才刚刚多久,陈家贼就打进土门集了,汝州营和土门集的围墙是纸煳的么? “参戎,陈家贼用火药炸开了大门,人直接就冲进来啦。参戎快……” “滚开!” “传我军令,各处守军立刻前来南门支援。南门所有人等,胆敢后退者,斩!”堂堂大清官兵还有打不过一波人数远少过自己的土门么!? 张大中一按腰间的挎刀,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 “杀,杀,给我杀——” 陈惠大声的叫着。他本人却牢牢地被两名壮汉摁在了南门外头。陈鸣可不敢让他亲自下场。 南门内,几十名清军像积雪一样被滚沸的陈家军轻松冲垮,报仇心切的陈家子弟兵挺着刀枪猛冲猛打,那涨红的脸庞上浮杀机盈野,杀气腾腾。 “杀——” 陈二宝一把当先,一手挥动着砍刀,一手握着一把双管手铳。他的身后是军心鼎沸,好似烈火燃烧的陈家军,对绿营兵满心的仇恨让他们在这一刻根本无畏死亡。 围墙上的清兵已经丢枪而逃,陈鸣立刻命令火枪兵进入,占据了逃跑的清兵鸟枪兵的位置。 李天河大声吆喝着,带着一帮差役竭力抵抗者陈家军的冲击。南门内清军驻地的位置距离南门口太近了,张大中刚大步流星的走出驻地就被涌进土门集的陈家军堵了住,最后不得不再退回这幢院子里。常瑞当然也在这座院子里,变成了常瑞一条狗的李天河当然也在这幢宅子里。 “轰轰轰……” 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明明上百人马的衙役和张大中亲随,在手榴弹和手铳的打击下,竟然被当面不到他们一半数量的陈家军压着打。 “参戎,这群逆贼竟然都着甲!!” 第七十五章 血债血偿 “贼人连大炮都铸了,还会怕造甲么?”常瑞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那人的话。声音尖厉的刺耳朵,恐惧深深地支配了他的神经,心脏乱怦怦的跳着。 张大中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豪强和勇毅,因为死亡的威胁真的触手可及了。陈家军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超出了他的想象。 作为一名标准的绿营太平军官,在生命有保证的时候,张大中是绝对的英武果毅的。可情况要是危机了,那就是另一幅样子了。 这些贼人配了不少的手铳,比张大中这一生见过的手铳还要多的手铳,还有那种能够爆炸的炸弹,更重要的是他们人人都着甲,这样的武备比他的随从和鲁山县的衙役强大太多了。清军的反击能够给陈家军造成致命创伤的几率很小很小。而陈家贼的攻击,刀刀都要命啊。 “啪啪……”手铳放响。伏在二门后的陈鸣听见里面不停响起的惨叫响起,嘴角冷冷翘起。这次出击,每一个陈家军都披挂上了胸甲,就眼前绿营、衙役的破烂装备,怎么来跟陈家军比? 满清为了抑制绿营的战斗力,在消除了三藩威胁后,就再没给普通的绿营兵着过甲。除了军官,全国六七十万绿营都是一水儿的穿号衣。 “哈哈,狗官,我看你往哪逃!!”陈二宝虎吼声起,接着院子内就‘呜’一声欢唿起来。 李天河被砍了,陈二宝亲自一刀枭首。 作为陈家的仇人之一,这一刀让陈鸣大敢畅快。 “二宝叔威武!再接再厉,做了常瑞和那个狗屁参将!”从俘虏的清兵衙役口中陈鸣已经知道围墙上那个蓝宝石顶戴是何许人也了。南阳镇荆紫关协BOSS——参将张大中。 不过,张大中他翻不起风浪来,别说他是参将,就是南阳镇的总兵,也要跪! 九公这座被尸体和鲜血染红了的院子里陈家军胜券在握,解决只剩下一个时间问题,陈鸣并没有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这里,即使里头有常瑞这个陈家的死敌。陈鸣现在更关注宅子外的战斗。 ——从东西北三方汇集来的绿营兵和衙役与陈家军的交战。 噼里啪啦的火枪声塞满陈鸣的耳朵,装填了颗粒火药的手榴弹喷呲着白色的烟雾,在空中化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落进清军的冲锋队列中。 秦猛大唿小叫着驱使着士兵杀上。他眼睛里全是闪烁着精光,参戎大人可就在南门呐,如果直接给参戎大人解了围……,自己的前程将一片光明。但是汝州营的士兵却没几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染红秦猛的顶戴的。 他们的都司许世连刚被张大中拿下不久,军心正震荡着呢。有几个愿意给秦猛火中取栗? 雷鸣般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秦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气浪从掀翻在了地下,帽子都掉的远远地,摔得头晕目眩。等他爬起身来,轰鸣的爆炸声依旧在他的耳朵里响彻,两耳朵嗡嗡的,像是有一百只小蜜蜂在耳朵不停地闹着里一样,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他能看到清兵正在后退,边上的尸体里可以找到他那两个惨叫着的亲兵身影。扯着脖子,秦猛厉声吼叫道:“不要乱,大家不要乱,不要退!”汝州营这么一退他还怎么在参戎面前露脸?只是秦猛的声音中那一股惊慌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他又不是傻瓜。汝州营堂堂官军,竟然打不过一窝土匪草寇。这次可是人家进攻,自己防守的啊。这是怎么啦? 猛冲猛打的陈家军凶戾的面孔已经离他不远,他们心头的怒火并没有半分的消退,自看到土门集里一处处焦黑的房屋废墟,陈家军心头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杀,杀,杀! 杀尽一切穿绿皮,穿公服的! 这里可是有一百多户人的啊,土门集一半的人跟着陈家上了山,剩下的人里有一部分逃去了周边村寨,但在陈家跟官府达成双边和平协议后他们又纷纷从周边山寨回到了土门集,在这里,有上千口人命啊。几十年来与陈家子弟朝夕相处的上千乡亲! 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杀——” “杀——” 一张张面孔凶戾狠辣,秦猛的心头被一阵恐惧掠过…… 自大的汝州营和张大中没有将任何一门堵死,这是他们自寻死路。 之前的两场战斗力,陈家军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所表现的实力远不是陈家军真真的力量。 ——陈家人数是少,但陈家的战斗力是建立在他们那超多的钢铁产量上的。每个陈家兵丁身上的钢铁,远超过这些大清朝的所谓经制之兵。 张大中根据之前两战陈家的表现来准备战斗,这一仗清军不败就天理难容。 没人去搭理秦猛的叫喊,这个时候谁会有这个闲心?从围墙上包抄南门的绿营已经被连连的排枪打的屁滚尿流,汝州营的首脑又被堵在了南门,他们可以说是群龙无首。秦猛只是一个队官焉能让大半个汝州营听命? 被陈家军猛冲猛打的站不稳根脚的清兵,脑子里可没有拼命救援的心思,被手榴弹和手铳乃至刀枪肉搏打的灰头土脸的汝州营人马炸营一般的向后逃去开。错乱纷扰之中谁还有空去理会你一个千总队官? 手榴弹连连的爆炸声以及陈家贼的‘刀枪不入’,已经让这些清兵吓破了胆! 天见可怜这些绿营兵们从爷爷辈开始就只剩下了号褂,面对陈家军这群披着铁甲的贼人实在昂扬不起高亢的战斗意识,而且一枚枚手榴弹的覆盖,爆炸声仿佛要翻天覆地了一般,这些安稳依旧的绿营兵有谁心里能承受得了? 如果张大中能够后退,他也早退了。 抽出腰刀,‘唰’的一刀砍下了一名惊慌失措的亲兵首级,张大中抓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四周厉声喝道:“谁敢再退,斩立决!” “都给本官顶上去,顶上去。手中已经沾了陈家的血,就以为那群乱贼能放过你们吗?都听本官将领,凡有擅退者,杀无赦!” 周边的衙役和亲兵像是见到了厉鬼一样纷纷散开,如果后门没给陈家军堵死,这群人肯定会熘之大吉。但就算如此,这些衙役和亲兵也从张大中的身旁绕道往后熘! 就像那一句话说的:我不需要跑得比老虎快,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行。现在的清兵和衙役也是一样:我只要比同伴退的更往后就成。 张大中又急又气,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几颗手榴弹被远远地甩落在他身边。 轰然爆炸,土沙飞溅中壮悍的张大中像一片枯枝败叶般崩飞了去…… 第七十六章 恨!恨!恨! 已经被付之一炬的陈家老宅原址,被收拾出一个大大的广场来,中间搭了一个高台。上面站着陈惠、陈鸣父子,陈聪和五堂叔陈权等人,还有双腿被打断的陈季卿,他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煞白。 彻底控制了土门集的陈家军在七公和五堂叔的院子里发现了土门集的幸存者,人数不到六百人,陈季卿作为陈家的重要人物被单独关押,浑身血迹斑斑,两条腿尽断。显然在此之前已经遭受了严刑毒打。 在高台的周围,是握着刀枪的陈家军兵卒,高台的下面,一个比晒麦场要大一些的场地里,一百三十七名被俘虏的绿营兵和差役,不管有没有伤,只要还活着一口气的,全被双手绑住扔到了这里。 在他们的另一边是土门集这次浩劫中幸存下来的五百多名乡亲。一千多人的土门集只剩下了五百多人,不保证深夜里没有人逃脱生天,但那肯定是少数。也就是说,汝州营的这群王八蛋还有鲁山县的差役,一夜之间祸祸了四五百条人命! “乡亲们,没什么好说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看清楚脸了,报仇!!!” 咣啷咣当,一大批腰刀被陈家军兵卒们扔到了土门集幸存者们的眼前。 陈鸣眼睛看着台下,接下来的这一幕可说是陈家与整个大清朝决裂的分界点了。他不需要去想土门集这些百姓悲惨的遭遇全是因陈家而带来的,这些人家在土门集受陈家余福照应几十年,一因一果,没什么好说的。 眼下这些人只要杀人报仇,那他们就再度跟陈家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当先走了出来,陈鸣隐隐听到人群中有人叫她‘安子家媳妇’。女人的眼睛陈鸣看不到,但从她那撕扯的凌乱的衣服能够看出她之前遭受的是怎样的悲剧。安子家媳妇也没去捡地上的刀,而是手里抓着一根簪子,簪子头掐着一朵小花,很简单的样子,簪子是银色的。 现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静的只有风声和鸟鸣。 女人脚步踉跄的在俘虏群中走过,所到之处,所有的俘虏,不管是不是有伤,伤势有多重,全都不顾一切的躲开,趴着躲开,滚着躲开。偏偏他们所有人又都不敢唧唧一声。周遭人群那充满杀气的目光让他们谁也不敢出声打破现在的寂静。 终于,安子家媳妇在一个灰头土脸的绿营军官面前停住了,这人应该是个把总吧?他的顶戴已经被没收了,那可是素金的,人被外表看不出什么伤,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安子家媳妇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啊……”两腿之间的小弟弟破碎的凄厉惨叫没有让在场的几百号男人心里发寒,所有人内心涌起的只是无尽的畅快。安子家媳妇也没用簪子扎破那人喉咙,而是用自己的牙咬断了他的喉咙,在那人凄惨的叫声中手指硬生生的扣出了一对眼珠。 这种疯狂的恨意,疯狂的发泄,让陈鸣心头的畅快戛然而止。黑色的长发淋漓着鲜血,十指就像传说中的鬼爪,猩红无比,还有那沾染鲜血的下巴,整个就是一厉鬼。这女人已经完全被复仇支配了。但是这种恐惧在安子家媳妇一阵畅快之极的大笑声中,她用那根簪子毫不犹疑的刺破了自己的喉咙那一刻,陈鸣内心所有的惊意和反感全都化作了一股淹没人心灵的悲伤、悲哀…… “报仇——” “报仇——” “报仇——” 根本不需要人再去鼓动,五百多土门集幸存的乡亲就如奔涌的洪水,湮没了所有的战俘。 高台上的所有人脸色没有一个挂着不忍的。就是最初坚决反对落草的五堂叔陈权,也知道陈家只能、必须走上这条不归之路了,而他也不可能与陈家剥离。 就像屠宰场的肥猪嗷嗷叫一样,现场的一幕可不就是案板上宰割鱼肉。陈鸣眼睛向后看了一眼,常瑞,这个陈家的生死大敌毫无意外的被陈家军生擒活捉。此刻嘴里被堵住的常大知县,依旧没有半丝的驯服,一双眼睛瞧着陈家人恨不得把所有人生吞活剥了。 …… 汝州州衙。 逃过了一劫,但也元气大伤的王知州这些日子里一直都躲在州衙疗伤,今天也不例外。 一本闲书,一壶好茶,暖暖的火盆,暖和的皮绒,缩在书房内的王大人日子过的还是很舒服的。比之被扫地回家的前任州同,他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天上的生活了。要知道李钊这家伙,丢掉的可不仅是自己的官位,为了让巡抚大人高抬贵手,他还掏空了自己大半的家产。比如他在宝丰诸葛庙镇谋得的一些产业还没有捂热乎,就不得不丢出手去。 期间还有一个小笑话,那个被他当做把柄要要挟关和泽的何华章,在关和泽低头认输后是作为管事来为李钊打理诸葛庙镇的产业的,结果李钊失事之后,嗅觉敏锐的何华章在关家听到消息之前卷了账面上的钱,带着父母家人一熘烟儿的跑之大吉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就是李钊本人的境遇,对于现在的王知州来说也无心留意。 新任已经火速到任,是原先汝州首县的知县,到任速度自然是快。王俊之前放权给李钊,现在放权给他——胡汝霖。 胡汝霖现在干嘛呢?手握汝州大权的他正广邀汝州各县士绅,主要是首县的士绅商贾大户,积极为鲁山的平乱大业做出贡献。就是现在,胡汝霖都在温泉镇宴请宾客。 温泉镇历史悠久,始建于西汉初年,称温汤;南依外方山,西掖广成泽,襟崆峒而带汝水,枕伏牛以望嵩岳,山川秀丽,风景如画。东汉为皇帝游猎地,隋设温泉顿及马牧,唐改称温塘,亦称汤王街。 自古这里就是文人墨客的留恋之地。东汉大儒马融,宋代的欧阳修、苏轼苏辙兄弟,都有文宝留下,而且温泉镇地处襄洛古道要冲,交通便利,时到满清时候也是汝州境内首屈一指的商业重镇。 “张参戎亲到鲁山,小小陈家,土鸡瓦狗矣……” 第七十七章 山大王 “……李举人,纹银200两,粮食100石;王九经,纹银200两;粮食200石;唐荣;纹银200两,粮食200石……” 银子没有超过五百两的,甚至达到300两的都不多,可经不住温泉镇的大户多,比之州城也只是逊色了一丢丢,此行一共筹集了纹银两千七百两,粮食两千五百石。胡汝霖本人也收到了一笔很丰厚的礼钱。 “可惜啊,这种好地方,整个汝州也只有一个!”为了应对开春后荆紫关协对陈家贼进剿部队的钱粮支出,汝州是要出大血了。“可惜啊,可惜!”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胡汝霖之前在汝州首县当知县,头顶上时刻都压着两座大山。那官当得叫一个憋屈。现在他更上一层楼,而知州大人却遭受了一次重击,一进一退,胡汝霖内心里此刻感觉好畅快。 只是胡汝霖才回到州城,一则极度恶劣的消息就将他的好心情全部冲刷去。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州衙,胡汝霖看到的是王俊那一张呆滞的脸。“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堂堂南阳镇荆紫关协参将竟然把命丢在鲁山县乡下,随同的汝州营大败而输,三百多人马连带着百名鲁山衙役和二三十张大中的亲兵,四五百人只有强强一半逃回了县城里。 陈家贼在接下来的时候,更胆大妄为的将被俘的一百多人全部斩尽杀绝,更将鲁山知县常瑞活剐了一百多刀,凄惨而死。 “祸事。祸事了……”这种事情一出,王俊作为汝州知州是别想有好了。 与这个消息一块传出的当然还有张大中血洗土门集的事儿,四五百平民被杀的信息却根本不为这些当官的在乎,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张大中的死,汝州营和差役的惨剧,常瑞的惨死给占据了。 小南沟里,黄老爷子脸色苍老,久久无声。黄家从鲁山县城逃了,在陈家决心拿下土门集报仇雪恨的时候,派人冒险进入鲁山县城给黄家、李家分别送了一封信。黄家出城果断的投奔上山来了,李家却不见动弹。陈鸣也只能期望李家一门双秀才能起到一点作用吧。 打杀了一百多俘虏很爽快,活剐了常瑞也让人念头通达,但冷静下来后,所有人就都要面对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自家肯定会被河南巡抚衙门记上号的,春天来了就会有大规模进剿的,甚至都有可能被捅到北京去。 所以,陈家军必须要为山里几千人的粮食开动脑筋了。 “爹,别的不说,这会咱们一定不能放过徐家。还有王坪的王家,荡泽的董家,张老店的张家。这些士绅大户只要能给咱们传一个风声,土门集就不会遭此大难。” 陈鸣看着桌面上简单的鲁山地舆图,眼睛里泛着凶光,“常瑞、汝州营咱们都办了,这几家咱们也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尤其是徐家,已经两次涮了陈家,岂能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他? 陈惠还没说话,陈聪、陈权很支持陈鸣的提议,这里面前者更多是为了报复,陈季卿的一双腿就算好了,走起路来也必会留下后遗症,陈聪岂能不恼怒徐家等人?而陈权更多地就是从积蓄上出发了。 陈家上山落草已经两个多月了,每日的粮食消耗倒是跟陈鸣之前估量的差不多,所以两个多月耗去了七千石细粮粗粮,作为后勤方面的负责人之一,陈权看到空出的粮仓心里就有压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冰车的出现。冰封的饮马河配上冰车,给伏牛山中的陈家出入大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便利,这简直比盛夏时候饮马河水流量最充足的时候都要方便。那个时候饮马河依旧只能走小船,还必须从土门集才可通行,水道也只是河面最中心的位置。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一绝招眼前还只有陈家会用。 “董家大宅在县城里,咱们现在的实力有可能打破县城吗?”那些狼狈逃回去的汝州营和衙役们已然是惊弓之鸟,夜里睡觉都睁着一只眼。还召集了大量的民壮,以他们的警觉,陈家想要打破县城,难度很大。 “那就打王坪和荡泽!”张老店在鲁山县城东北,离河很远。而王坪和荡泽却一在饮马河下游,一在昭平湖边上。陈二宝叫道。 “就打王坪和荡泽。”陈惠拍板定论。然后手指在昭平湖边一划,“如果要干咱们就干场大的。反正一行动,冰车的消息肯定会走漏。咱们就一次吃个饱。这荡泽镇周边的村子里也有不少小地主,全刮干!” 陈惠在鲁山县衙干了十年的户房典吏,那个地方产不产粮食,他心知肚明。 土门集幸存的乡亲被送到山上后,陈家紧急开始了第二次扩军,军营里训练的部队人数增长到了三百人,新增的一百新兵中大多都是土门集人。 当汝州营和差役们举着刀枪闯入他们家门的时候,当汝州营和差役们血洗了土门集一半人口的时候,当这些强盗肆意掠夺他们的财产,侮辱他们的妻子姐妹的时候,那种无助的闷气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告诉土门集所有的人——想要保住自己的妻儿老小,让她们安乐的生活,就必须强大的让强盗不敢闯进来。 伏牛山中的这四个村落不单单是陈家,是陈惠陈鸣父子二人的,还属于大家所有人。 绿营兵在土门集屠戮了数百人,谁还敢说铁寨等陆续被攻破后,官兵会拿着他们不杀,不糟蹋侮辱蹂躏?不肆意妄为? 杀民冒功的把戏,绿营兵不会干吗? 土门集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里的。 “调动山寨所有的骡马、驴子和冰车,明天天亮就出发。”陈惠下达了命令。大堂中所有人领命退下,只留陈鸣还在。 陈惠眼神迷离,神情有些恍惚。估计他都料不到自己‘转职’山大王的速度会这么快。 陈鸣眼神闪了闪精光,脸上浮现出悲哀的神色,“爹,儿子觉得是自己害了陈家。要不是我看那些杂书,没生出这些事情,我们陈家会跟往年一样好好地……” 陈惠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瞎想。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也是为了陈家好。只是咱们运气不济,碰上了常瑞这狗东西——,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怪不得你!” 第七十八章 我们不是造反谁是造反? 寒冬腊月里,汝州知州大人王俊不得不驾临鲁山县城,跟他一块来的还有他从州城带来的一二百民壮和衙役。没办法,陈家贼实在太凶悍了,接连打破王坪和荡泽,将王坪王氏和荡泽董家两个鲁山大户一扫而光。 在王俊驾临鲁山县城之前,整个鲁山县境内已经有N多家地主士绅逃进了鲁山县城。 在土门集大败而输的汝州营也根本不敢出城迎战,眼睁睁的看着陈家贼扫荡了饮马河下游和大半个昭平湖。 王俊只能前来鲁山坐镇。谁让鲁山县令挂掉了呢?谁让汝州营此刻群龙无首,南阳镇已经在抽调精兵来援了,但这种天气里,那比需耗费相当多的时间的。 鲁山县这种混乱的秩序一直持续到腊月二十,一支五六百人的绿营兵开入鲁山,嚣张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陈家贼才退出了鲁山县平原。 在这小一个月的混乱期内,到底有多少人被卷裹到了伏牛山,到底有多少粮食物资甚至是猪羊鸡鸭被运进了伏牛山,那都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未知数。 土门集。 饮马河边上的土门集已经没有一个居民了,陈家军从这里又一次撤出,而一群打着绿营旗号的南阳镇兵刚刚将这里占据。陈鸣站在冰车上,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围墙上的身影,为首之人听说是卢氏营的守备。 “好个悍贼。面对官兵竟然无人惧色……”保宁又是摇头又是赞赏。 别看他顶的只是一个五品水晶顶戴,实际上年纪不大的保宁却是南阳镇的第一人,南阳镇镇台大人。 保宁出身图伯特氏,蒙古正白旗人,靖逆将军纳穆札勒之子。乾隆中,由亲军袭三等公爵。他老爹纳穆札勒在平霍集占之乱的时候力战矢尽,战没于阵,被追封三等义烈公。保宁袭爵后,授干清门侍卫。随后在汉中镇任职,乾隆二十七年调往甘肃,镇压石峰堡回叛,乾隆褒奖他胆勇持重,少年如宿将,寻调南阳镇总兵。 保宁才二十九岁。 对于一镇总兵来说,这个年纪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小。 保宁到任南阳已经小两年时间,一致认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就是熬资历用的,不想就在南阳府旁边的鲁山,竟然发生这般骇人听闻的恶劣事件。 陈鸣没有想到那个军官会是南阳镇的总兵,保宁也不会想到冰车上站着的那个人是将来颠覆了整个大清朝的陈鸣。彼此照面,陈鸣没发现什么值得警惕的,而保宁却看到了陈家军那面对官军时毫无畏惧的彪悍。 “镇台,那贼人起于鲁山,先后大败汝州团练和汝州营,又肆虐鲁山半壁,气焰正盛,对于官军自然不惧怕。”保宁身边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道:“但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镇台只需挫败其一两次锋芒,其兵锋自溃,其兵势自亡。” 小小的陈家怎么可能与官府比底蕴? 官军有整个大清朝做后盾,不要说败一次两次,就是十次八次,也能轻易地组织起新一波进剿的大军。陈家有什么?他们才几个人?只要败一次,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保宁眼中的锐气缓和了下来,这人说的对,陈家算什么呢。保宁对于自己剿匪的胜利也从来不动摇,他要做的只是避免败仗。 “就先容得他们再猖狂俩月。等到冬去春来,大军汇聚,本镇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保宁转头看向身边的中年人,“彭守备,土门集就交给你们卢氏营了。务必给本镇守住,卡死陈家贼出入山间的道路。” …… 铁寨。 不同于别处山中村寨冬季里缺衣少食的困苦,铁寨这儿物质丰富的呢。在粮食方面,明年一年的时间陈惠都不需要发愁。 什么?你说后年的粮食?那也要陈家先撑到明年年底再说后年的事啊。 陈家这边粮食不缺,此次下山‘扫荡’,陈家还连捉带请,提熘了几名说书的、耍把戏的上山来。鲁山隔壁的宝丰县可是中国有名的魔术之乡,汝州地面上耍把戏的很多很多。这次陈家军下山直接就捉上山来了。 这些人的出现让四个山寨和两个矿藏紧张的‘精神文明’建设,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等到陈鸣带着最后一批人回到铁寨,整个行动算是圆满结束。如果不是陈家军见到了外来的绿营兵马,这一消息让整个山寨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山寨完全可以欢欢乐乐的过个好年。 而对于陈家的核心人物,却不得不将目光放到两个月后,乃至更远的将来。 “爹,二叔,七公、九公,各位长辈。我认为,咱们不能光停留在这大山里头。如果来年春天里咱们打赢了,我建议咱们兵分两路走,一路继续留守伏牛山,咱们架老老少少都在山里头,这个口子是必须守住的。另外一只就打出去! 不需要多少人,但一定要全部是战兵。杀出鲁山,只要咱们击败了进剿部队,短期内至少咱们是可以在汝州横着走的。 咱们要扩大自己的力量,扩充咱们的实力。” “汝州,在座长辈都是清楚的,这里山多矿多,不管是煤矿还是铁矿,开矿就需要人手。这里面有像咱们家这样的仁义的,也有往死里用人,甚至是用奴工的。” “这奴工就是咱们最好的兵源。”就像陈家军在鲁山做的那样。他们最开始只想报复王家和董家,但很快就发现鲁山县是个怂包,那就毫不客气的席卷了半个县境。一个个私矿砸下去,伏牛山里可是多了五六百人。 “他们对自家的东主充满怨恨,他们对朝廷官府充满怨恨,只要咱们把他们救了,说服他们加入我们队伍不是难事。”陈家已经这样做了,这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陈鸣看着脸色都微微有了变化的在座之人,开口说出了一个已经成为实际却没有几个陈家人看正眼去面对的事实:“我们已经是反贼了。杀了一员参将,杀了那么多绿营兵,还活剐了一个知县大老爷,我们不是造反谁是造反? 对于大清朝,对于现在的官府,我们是属于绝对该杀该死的人。” “所以我们必须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咱们究竟能走多远。但是我们要不走,就会被官兵们追上,那等待我们所有人的就都是个死。不仅我们死,我们的妻儿也都会死。 所以我们必须能走多远走多远。 一直走到我们死光光,或是我们把前来围剿我们的官兵杀光光!” 第七十九章 工人阶级的先进性! 正月十五是个大阴天,晚上看不见一丝儿月亮的影子。陈鸣没有在铁寨陪着父母妻儿,而是来到了平静很久的凤凰台。 凤凰台北炮台。 火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这处在战争中挨了威远将军炮五六十下都岿然不动的堡垒,现在正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气息。 陈鸣、陈二虎,还有凤凰台的左右炮队头目和左右步队头目,六个人在北炮台摆上了桌子,是涮着火锅唱着歌,一坛五斤重的宝丰酒眼看就要见底了。 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鸣眼睛一亮,与陈二宝不期然的对视了一眼,昂头喝下了酒碗里的半碗酒:“看来咱们的英雄回来了!” “少爷。幸不辱使命!”黄子聪带着一身寒气以及一脸的骄傲,大步走进了右炮台,他身后跟着五大三粗的陈大伟。 当初陈鸣的两个贴身保镖,现在陈大伟依旧是陈鸣的贴身保镖,虽然头上戴着了一顶卫队长的帽子,而黄子聪却成为了侦察队一柄尖刀。 打小就好狠斗勇的黄子聪骨子里有股狠劲,脑子也比浑身都是肌肉的陈大伟强。被陈鸣推荐到侦察队之后,很快就展露了头角。 “卢氏营守备被我一枪打破了脑壳。官军在土门集储备的粮食也被我们一把火点燃了……”黄子聪兴奋又自傲的表着自己小队的功劳。 而这也是陈鸣正月十五来到凤凰台,而不是留在铁寨跟家人一块过元宵的原因。 “可惜这里看不到土门集的火光啊……” 寒冬就要过去了。陈家军的力量随着那五六百矿工的加入,战兵数额直逼1000人大关,同时四个寨落里的五十以下十五以上的男丁也全都接受了一定量的军事训练,女人全部放脚,那些大脚媳妇也都加入了进来。陈家不要求她们也上阵厮杀,只是要她们在寨子最危急的时候,懂得给火枪装填火药,懂得运送弹药物资。 因为开春以后陈家军要面对的敌人是整整一个南阳镇。 陈光在陈家军退入伏牛山后,到正月十五以来,一个月里向山里传递了两回情报,这是成功的次数,失败的次数必要这个多出几倍:南阳镇总兵保宁已经驾临鲁山,整个南阳镇都在调动。 陈鸣当然不会认为保宁要将整个南阳镇的兵马都拉过来,但保宁拉过来一两千人马是很可能的。这是陈家起事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傻等着清军做好了准备来进攻。 虽然陈鸣已然觉得很有把握,毕竟陈家军现在也有一千人马。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陈鸣脸上挂着笑容,满满的给黄子聪倒了一碗酒:“拿着。”再顺手给自己倒了一碗。“大家也都端起来,敬咱们的英雄好汉一碗。” 这晚上他相信,土门集的夜空一定分外璀璨。 …… 第二天中午,保宁就收到了土门集送来的急报,守备遇刺身亡,仓库被一把火烧了大半的储备粮食,大火还引燃了火药。 “废物!” 气的保宁胸口直疼。大半粮食,那就是三千石朝上喽?整个土门集储备了五千多石粮食。三千石都够整个南阳镇一月的所需了,还有火药。也亏得卢氏营的守备已经遇刺身亡了,否则保宁非砍了他不可。 “命令卢氏营加强守备,以左队队官代领卢氏营。” 保宁强下压怒火,发出了一道很正确的命令。现在还没有出正月,而鲁山的气候到了二月上旬都会有下雪,年是过了,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却还没有到来,这还不是进军的时候。 将不因怒兴兵! 保宁年纪是不大,可性格够沉稳。年前他到了鲁山之后,就没有因为陈家军的嚣张而立刻对陈家发起攻势。只是让卢氏营压倒了土门集,然后就是下令饮马河中下游沿河的村落镇集,一律捣碎饮马河冰面,断绝了陈家快速往来大山内外的根本依靠。 这样做看似很保守很逊,但他却实实在在的做到了快速稳定庐山局面这一要点。 怒火烧心的保宁用更加严厉的态度调动着南阳镇即将汇聚的各路人马。陈鸣也回去了铁寨,继续训练那五百多新加入的矿工。黄子聪和他的小队留在了凤凰台,时刻盯着土门集清军的变动和动作。 五六百被陈家从私矿解救出来的矿工,其忠心程度是不需要怀疑的。这些被买入私矿的人,要么早早的一穷二白,身无半分,要么就是一肚子冤屈故事,甚至于陈家在清理各矿场矿工的时候还从里头找到了好多个鲁山县近几年失踪的人。看来他们全是‘被失踪’的。 五六百人一个个都肌肉虬结,看起来身强体健。但这只是外表,并不真的意味这群重劳动力者身体有多么的好,陈家也是开私矿的,如何不知道这些奴工们的下场?就没几个能撑得过三年时间的。别看他们的身体看起来很壮实,力气也很大,却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这些人在跟着陈家上山之后,很清楚这五六百人对陈家重要性的陈惠、陈聪等人,每日里都油水不绝加药材的滋补着,开始时候的训练度也很小,只要他们分清楚左右,能列队、站军姿和齐步走、齐步跑。 直到过了年,这些矿工的脸色黑黄褪去,浮现出了血色,陈鸣这才开始一点点加大他们的训练量。就这也不敢真正放开手了强练。 陈鸣始终忘不了山上的大夫对这群矿工们的评价:掏空了! 不过千万别因此而小看了这群矿工。这些人先天上就有纪律和组织的意思,稍加整训所表现出的精悍让陈鸣不得不感叹工人阶级的先进性! 与陈家招收的那些流民、山民比,这五六百人的矿工队伍,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前者的前头去了。 尤其是陈鸣挑选出的三十条大汉,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不管是不是身子真的被掏空了,反正现在他们是一个比一个牛逼。一百斤重的石锁轮上半响不带停歇的。 这些人被陈鸣收入自己的卫队,好吃好喝的供应着,每个人都配双重铁甲,外面罩着棉袄,用大刀、斧锤等重兵器。白刃搏杀的时候,他们三十人打十倍的绿营兵都不在话下。虽然怎么看这支部队都是注定要没落的重甲兵,但在陈家军火药没有来源,只能限制使用的情况下,在冷兵器部队大量存在与陈家军的情况下,这样的精锐力量就是必须的。 第八十章 内心的独白 “砰砰砰……” 三声炮响连着三声炮响,鲁山县西城外一片寂静。 城门前大片空地上,一个个绿营兵身姿挺拔的站立当场,刀枪火器,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让人胆寒的精光。在他们的四周,一面面三角绿营龙旗下是一尊尊让人畏惧的火炮,淡淡的硝烟才刚刚被风吹去。 阅兵台上——实质上就是一座木头搭的高台。 保宁傲气的看着两千绿营兵,自从他到任南阳镇以后,对于南阳镇松懈的军纪狠抓一把,现在考验南阳镇的时候到了,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兵到了战场上究竟会如何,但只看现在,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么。 王俊一边奉承着保宁,赞叹着南阳镇精锐,另一边眼睛留意着台下鲁山县的士绅和官员。果然这群人现在精神振奋了很多。观看了我大清精兵的校阅后,给这些我大清的忠良子民很大的激励和信心。 那伏牛山中的陈家,最初只是跟官府顶牛,对于鲁山县的乡绅大户并无威胁。可谁料得到,常瑞那家伙一把火烧了土门集之后,陈家人就彻底疯了。先是打破了土门集,虐杀了众多战俘和常瑞本人,接着又冲出了大山,席卷了半个鲁山县,可是把乡绅祸祸惨了。 陈家倒是不无妄杀人,除了王家和董家,陈家军往来鲁山半壁小一个月时间,就没听说过他们杀人的信儿的。可他们打破私矿,放出了大量的奴工,还抢走了粮食、布匹、食盐等等生活必需品,这就真真的让乡绅感到不安和利益受到了损害了。 而最重要的是,陈家的名号已经被常瑞捅到了巡抚衙门,整个南阳镇都因之调动了起来。几千绿营大兵开进鲁山县,万幸南阳镇总兵保宁大人是个好官,对军纪约束甚严,不然整个鲁山都会被这几千绿营大兵给祸祸惨了。 乡绅们本来对陈家的‘遭遇’还有一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情在,现在也全部烟消云散了。这些人以徐家为代表,恨不得保宁今日出兵,明天就能报捷。当然,徐鹏春也未尝没有对月长叹,如果世上有一颗后悔药,他那个时候应该会让人去通禀陈家一声的吧。他哪里承想会闹出这样大的篓子呢? 浩浩荡荡,威威武武,我大清天兵耀武扬威的向着土门集进发了。 从鲁山县城到西门外,然后是西关,以及饮马河沿岸,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柳树吐新,春风拂面,千万条柳丝随风飘扬,散发出早春的气息。这样的气氛和众多的人群中,没人能发现人群中有那么几个人脸上或紧张、或郑重、或凝重,这些与百姓瞧热闹的无知并不相同的神情。 “大小十二门炮,两千人。” 短短的一道消息,探察的很清楚,很明了,也很容易。清军根本就没遮遮掩掩,保宁把所有的力量都亮摆出来了,明显是没把陈家当做真真的对手看待。可陈光手下的这些鸽子,如何把消息送回老巢却是个巨大的难题。 要越过土门集,然后绕道凤凰台后,不是不可以。但道路很艰难,很难走,甚至根本没有贯通的路,要用绳索吊到断岩下,而且‘一路’上不止一次。 每次向山里传递消息,那就是一次赌命。陈光已经开始着手培养信鸽,但这需要时间。 陈家军的大部队——以矿工为主力的队伍已经不再铁寨了,而是在一月底转移到了小南沟。这样在接到凤凰台的紧急情报后,可以更方便的增援凤凰台。陈鸣告别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随军驻进了这里。 陈家祠堂里,灵位和族谱已经全部被转移走的空祠堂。这些天陈鸣常到这里。大战来临了,他的心却有些平静不下。 不是因为土门集那些无辜死难的百姓,也不是因为即将在战争中消亡的人命,虽然自己挑起的‘战争’会让千千万万本可以活下去的生命死亡,但自己为的是中国更美好的将来。那历史上的百年耻辱,中国又失去了多少条人命? 陈鸣问心无愧,他才不会因之而愧疚。 陈鸣是为将来的‘无保障’感到不安宁。陈家如果打赢了眼前这一战,那肯定的是要上达天听了。乾隆如果调兵镇压,就豫西这块地盘周边的清军不要太多。伏牛山究竟能不能挡住铺天盖地而来的清军呢? 陈鸣知道乾隆时期的大小金川之战,满清前后动用了五六十万人马,死了多个总督、大将,耗费了几千万两白银和前后几十年时间,伏牛山能顶得上大小金川吗? 要知道鲁山是平原、山区的交界处,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大山之中。它的周边除了各南阳镇,西面的汉中镇,南面的郧阳镇,还有西南的兴安镇总兵,也就是说打南阳镇的背后——郧阳镇、兴安镇、汉中镇三镇人马是一字排开的。 所以千万不能以为河南绿营兵少,就真的把这里当做满清兵力空虚之地了。只要清政府意识到不对,湖广甘陕四川的人马立刻就能平压过来。清军在河南人少,却把握住了南阳盆地这个出入中原与湖广的交通要点。 陈鸣隐隐畏惧的就是清军的后劲,源源不断地后劲。万一败了,伏牛山里的老老少少还能活命吗? 陈鸣不怕死多少战兵,却怕死的是伏牛山里的妇孺老小,那就太悲惨了。更何况,就他这样的军事水平,对付过眼下这场大战后,要真带着部队杀出鲁山去了,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他自己心里都没谱啊。 眼下的时节,满清国势正盛,大多数老百姓还有一口吃的,还有一条活路,他就是想打土豪分田地,估计都掀动不起来群众。 时间一步步向着春光明媚走过,就有越来越多杂七杂八的念头涌上陈鸣的心头,甚至这些念头有些根本就是相反的。陈鸣自己的内心也很古怪,他可以认同战兵在战场上成百上千的死去,却很怕山里的妇孺老弱有个好歹,这思维他有时候自己想来也觉得很奇葩。 所以他来到这个空祠堂。或许是祠堂本身所具有的一种力量,在这里陈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乱念头会平静下来,让他能更好的捋清自己脑子里的诸多念头,也能让他更清醒的展望未来。 既然已经决心颠覆天下,重塑中国;既然已经决心让中国不再重复历史上的老路,那就应该有牺牲一切的决心,也应该有可以牺牲一切的意念。陈鸣明显没有这些,或是说他没有为了天下把老娘老婆孩子都牺牲掉的决意。 在时代大潮面前,这就是他的软弱。他的软弱在这一段时间里为他引来了千千万万个杂乱思绪。这就像他当初准备劫牢破狱时候的心理一样。 这是一个凡人面对时代大潮的正常反应,但陈鸣不是凡人,他是穿越者。 ——他不但要让陈家军的实力强大起来,更要让自己的内心强大! 第八十一章 见真章! 李大诗仙有一首诗叫:登金陵凤凰台。开头第一句是: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对于眼下鲁山县境的这个凤凰台还是很有点照景的。泛滥着粼粼波光的饮马河水面已经恢复到了六七丈宽,冬季里的冰雪在春日阳光下融化,汩汩的山涧溪流水量猛地一增。 而那首《登金陵凤凰台》的接下三句: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与眼前的一幕幕也总有几分神似。 浩浩荡荡的绿营兵开拔过来,土门集所有的坟地都被保宁撅棺焚尸,挫骨扬灰。那些骨灰被绿营兵们顺着山风撒到了天地间,保宁还让人将此事宣扬来。驻守凤凰台的陈二宝等土门集子弟血泪都要流下来了。 保宁成功的夺过了常瑞的位置,成为了土门集,成为了黄家,成为了陈家最痛恨的人。 三道溪流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流淌进来,就像在饮马河谷地两面的高山中噼开了三道小细缝,河面上石桥依旧,陈鸣根本没让人去破坏。这是一股底气! 本就不宽敞的山道被泛着波光的水流和陆地一分为二。 在这个地方,前后群山遮蔽,向东看不到土门集,向西望不见小南沟。 两千绿营兵当然也不可能全部展开,全部都被保宁带过来,出现在凤凰台前的清兵约有四五百人,在他们背后不远的地方,一座营寨正拔地而起,那里也有四五百清兵。两千绿营还不算土门集的卢氏营,保宁只带来了一半人。 可是这一半人有着在这个时代的中国显得超密集的十二门大炮,虽然这些火炮最大的两门也只是五百六十斤的大号威远将军炮,但也不能小看那些小炮。比如两门子母炮。 作为明代弗朗机炮的仿品,两门小炮都还不到一百斤重。但射速快啊。 按照之前陈家军攻破土门集缴获的那两门威远将军炮上的铭文看,眼前的这十二门各式各样的火炮应该都是乾隆初年的制品。 陈鸣现在还对那两门铜质威远将军炮上的铭文记忆犹新:大清乾隆五年景山内御制威远将军。 “轰轰……”连续的两声炮鸣响过。 来自的并不是清军的火炮,而是凤凰台上安置的两门三斤炮。这种重量逼近400斤大关的火炮明显不适合在陈家军,陈家军需要的是可以在山地随军移动作战的火炮,这种炮只能用来守卫。可是当守卫的话,这种炮的射程又显得有些短。最后陈鸣让火炮组给三斤炮增重,重量直接越过了500斤大关。可填充火药量增强三分之一,平地射程达到了550米~600米。 现在左右炮台的火炮就齐齐发射了。因为嚣张的清军已经越过一里的界线了。两门三斤炮对准两门清军的火炮射击,第一炮当然是打偏了。 保宁的脸色大变。这陈家贼的炮火竟然能打这么远?看着穿过清军队列,像打破了泥偶一样轻松的两枚铁弹在山道上蹦蹦跳跳耗尽全部能力停下后,忙下令全军后撤。 凤凰台上的两门三斤炮也随之停止了发射。对于陈家军来说,火药是万分珍贵的,到现在陈家手中的火药已经不足100桶——剩下的都变成了纸弹和包裹严实的定装药包。 前者50颗纸弹一个单位,对于火枪兵来说已经是一个比较大的负担了。这个时代的纸弹光黑火药就装了三钱,也就是11g左右,再有铅弹,无限接近一两。陈家军使用的火枪是六分的口径,几乎等同2公分,铅弹是很重的。 一枚铅弹加上黑火药以及纸卷,一颗纸弹的重量就几乎顶得上21世纪的一两【50g】,五十颗纸弹光重量就有五市斤。那玩意儿跨在腰间不轻松。 上次陈家军进攻土门集,火枪兵就是五十颗纸弹的携弹量,打到最后也没用去一半。不过战斗中火枪兵哑火的几率要比试验场上大出很多,比例都超出了20%。 “嘿嘿,又是这一套。汝州营的教训他们不知道么?”陈二宝望着对面清军营地里推出的盾车很瞧不起的笑道。 陈鸣没有发话。对面的清军总兵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壮派,可他到鲁山之后表现的并不年轻气盛,反而手段沉稳有效。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不详尽了解汝州营那一战的过程的。而且保宁还主意了掩护,他让人在阵前点燃了篝火,滚滚黑烟把远处的清兵营垒都遮住了。还有那一面面三角旗,让陈鸣只能看到清军队列中有盾车在,却不能具体的观察到盾车的数量。 从清军阵地推出来的盾车有了变化,清军的套路到底不是磕了脑残片。一辆辆盾车并没有直接独到凤凰台下,而且数量远远比汝州营那次要多。 保宁一次性的刷出了二十辆盾车。陈家军的不还击,让绿营兵非常轻松的将盾车推到了距离凤凰台十丈远的地方——然后停住! 二十辆盾车前后分为三列,每排的排位也前后错位。让凤凰台上的陈鸣怎么看这么觉得这不是在攻城,而是在制造掩体。 保宁继续大手一挥,再有十多辆盾车从黑烟中涌出。这会不用陈鸣在说什么,陈二宝已经下令左右炮台轰击。 战斗前后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陈鸣也不晓得保宁到底制作了多少盾车,反正从凤凰台向外十丈起,然后往东一直延伸估计有一里地远,密密麻麻的全是盾车。 陈鸣让炮队用炙热弹轰击也不行,盾车外面套着的棉被是泼湿了水的,里面煳的还有淤泥。炙热弹完全无用,而且这东西危险性也比较高。见没起到效果,很快就被陈鸣叫停了。 这下陈鸣也觉得棘手了。 他并不知道这是保宁苦思冥想了一个月,从千百个设想中找出的唯一一个正面强攻凤凰台有一定可实施性的法子。 清军士兵已经退出了好多,阵地上留的当然也有一些。这是为了防止陈家军出凤凰台夺车。 陈鸣等了一下午也没等来清军的进攻,只能看到凤凰台外密密麻麻的盾车背后,偶尔一个持弓或是拿着鸟枪的清兵闪身出来,放上一箭或是一枪,又缩头躲进了盾车背后。就如那土拨鼠一样。 “命令。” “所有人提高警惕,肉搏部队一律披甲。” 白天的时候保宁不进攻,那显然是打算晚上见真章了。 第八十二章 战争 夜色降临,整个凤凰台的气氛越发凝重。所有的火枪兵都披上了胸甲,同时磨利了刺刀,如果情况坏到了最坏的局面,到时候刺刀会比枪子更管用。隶属于凤凰台编制的侦察兵小队所有人都被撒了出去,他们不需要监视侦探东面,而是要严密注视着南岸和饮马河水道。 陈鸣也披上了甲衣,是胸前后背都有的半身甲,而且是钢制的。比起一般般的胸甲来质量和防御力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腰间挂的还有一口钢刀,甚至胸前还挂着四个手榴弹,必要时候他也不是没可能要轮刀子的。 陈二虎的装备与陈鸣的差不离,只是胸前没有那四个累赘。对比扔手榴弹,陈二宝更在行耍刀噼人。还有那被陈鸣命名为坦克的三十人小队,这个时候并没有登上城头,一个个穿着棉袄躲在大门左右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坐着。最大的节省体力,以免真正拼杀的时候软了脚。他们也是凤凰台里里外外所有人当中唯一一支没有着甲的队伍。 “啪啪……” 外头不时的有枪声传来。自从天黑以后,弓箭清兵是不用了,全鸟枪了。 “唿唿……”依旧有着一分冷冽的晚风吹刮着,由于盾车的遮掩,夜幕里清兵的进出,陈鸣完全看不到一丝影子。所以当清兵突然发难的时候,他也一点都没能先发制人。 保宁将几门小炮不知不觉的运到了凤凰台跟前,一开火也不去打左右炮台,而是瞄准城门和左右炮台中间的狭窄城墙。陈鸣并没有在上面放几个人,不然非吃亏不可。 两边炮战正式开始。清军小炮射程连凤凰台上两门加重版的三斤炮的一半都不到,但它们有盾车做依靠。一时间双边你来我往,却都没见着成效。 凤凰台下,火光通明。陈鸣早就让人把木材、火把投下,十几丈长短而已,少少三五堆火就能照亮了前后。只是清军远比陈鸣想的更聪明,一包包的枯枝烂叶被他们扔到了火堆里,熊熊烈火继续在燃烧,但升腾的除了火光还有滚滚的浓烟。 “冲啊……” “杀啊……”绿营兵的喊杀声沸腾。 完全被浓烟遮蔽了视线的陈家军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没有命令,不准开枪、开炮!”陈鸣大声的嘶吼,严禁开枪开炮,鬼知道外面喊打喊冲的清兵有没有真正的出动啊。 一里地外的清军阵地,保宁坐在一张凳子上,听着前方发回的一条条信息。眼神从平波不兴到深沉如海,“陈家贼好沉得住气。” “大人。那就真的发兵攻他一次。”保宁身边有南阳镇军官请战。“只要一次佯攻,随后我军再虚张声势,这群反贼还能坐而不乱?” “说得有理。传我军令,让前锋佯攻一次。主意伤亡。” 保宁还是很在意士兵的死伤的。只是这种‘在意’究竟是爱惜的成分大,还是怕死伤人数过多丢了自己面子甚至抹消了功劳的成分大,就无人可知了。 “轰……轰……” 凤凰台下伴随着两声炮响,清兵凄厉的惨叫声也瞬间传的老远。 两排火枪的攒射随之而来,凤凰台下再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绿营兵了。三十多人发起的攻势才开始就结束,除了死去的,还活着的全趴在地上惨叫了。 饮马河方向也爆出了几声响,但就只限于几声。然后迅速就寂静了。小一刻钟后侦察部队的回报是碰到了清兵的探哨,干了一场,对方死一个,陈家军方面伤一个。这就是装备的好处! 双方就这样睁着眼睛熬了整整一夜。陈鸣没敢用兵出击,最大的胆量也就是在后半夜让一部分人去睡觉。直到天亮,他才算明白保宁做这么大的阵仗来,只是干了小小一战,而后就是一整夜的瞎咋唿。这他娘的不是打仗,是熬夜的。 而且熬得不止一夜! 清军人多,本钱足。夜里跟陈家军僵持了一夜后,天亮了换一拨人继续对峙。并且还没忘了给盾车上泼水。又到了晚上,陈鸣知道这一夜不能像上一晚那样,全部兵丁都睁大眼睛跟清军对着熬了。 否则日复一日的下去,被消弱的只会是陈家军。保宁手中有两千多人,甚至还有可随时抽调的数百民兵。陈鸣要么迅速击败对手,要么就要自我进行调节,跟着对手的节奏走只会被对手带进沟里去。 “二宝叔。带队冲一阵,别陷进去太远。听到铜锣响亮,就立刻回撤。” 侦察兵的打探,清兵在饮马河南岸和饮马河上并没出什么幺蛾子。保宁在河南岸的唯一的动作就是对应着一里外的地方修了一个哨卡。就跟陈鸣防着被清兵绕道一样,保宁也要防着被陈家军打偷袭。 陈二宝带着队伍是光明正大的从凤凰台大门杀出去的。被清军用小炮打的稀巴烂的大门在里头的石头一被搬空,立刻就扑街了,陈二宝一马当先的带着几十号人冲杀了出去。 一枚枚手榴弹被甩了出去,甭管那些盾车后头有没有清兵,先扔过去再说。陈家军的火药是艰难,但该用的时候陈鸣一点也不吝啬。 “啪啪……”鸟枪和手铳的声音也随之在夜空传出。接着就是刀枪肉搏的白刃厮杀了。 人影憧憧中陈鸣看不出谁占优谁属劣,可陈二宝高唿的嗓音就是最好的定心丸,从陈二宝昂扬的声音里,陈鸣至少就能确定——现阶段陈家军还是占优的。 这场短促却激烈的战斗以陈家军的胜利告终。清军连死带伤不下三十人,陈家军的损失还不足突破个位数,并且是伤的多,死的寥寥。 “不过是旁支小节,不需挂在心上。”保宁对请罪的将领安慰着说,脸上还带着三分喜悦:“凤凰台小而弥坚,确实难以对付。陈家贼如果缩在其中不出来,我军就是攻克之,也要付出惨重之代价。现在他们自己主动出来了,岂不是好事??” 区区二三十人的伤亡,保宁才不在乎呢。 第八十三章 拼命 “又是一天。”迎着初升的太阳揉着眼睛的陈鸣,脸色挂满了疲惫。开战已经八天了。自从第二天陈家军开始反击,之后的几天里陈家军的出击屡有斩获。昨夜里,陈二宝都带着队伍杀出去三四百米了。 陈鸣不会打仗,但架不住他头脑冷静,而且前世的战争片看得太多了。保宁玩的这一手明显是诱敌和骄敌之计么。但是敌人送到嘴边的肥肉,有不吃的道理么?这一次次的攻杀下来,清军损失了怕有小二百人了。也就是清军总兵力的一成! 如果按照陈鸣前世看到的那个他从来不信,但很多人偏坚信不疑的理论来推算,对面的清军现在应该已经人心惶惶,士气低迷了。那么事实上呢?前后伤亡一成了的清军,部队士气确实有些低靡,军心也真的有些混乱。可这些在保宁眼中从来不是事。 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二百人就是全死了,他都不会在乎。 如果凤凰台只有陈二宝坐镇,没有经验的陈二宝被这连续的小胜刺激的足以让他乖乖的钻进保宁的圈套里,只是凤凰台除了陈二宝还有陈鸣,陈鸣连续的提醒早就让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对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收尾……” “反正是快了。昨夜里厮杀,咱们出动的人数都超过两百了,这个数字保宁怎么会不心动?连续的小败损失不大,却很伤士气。就像咱们,连续的小胜战果不大,却让所有人都不把官军当回事了。”昨夜里陈家军出动了二百人,对面的兵力也不会小于这个数字了,两边一打,却是绿营兵稀里哗啦的就败了。这先别管真的假的,实在是让陈家军兵卒信心爆表。 “保宁再骄兵之计也有一个底线。” 保宁的骄兵之计不能算没效果,事实上的陈家军兵丁都很骄傲了。陈鸣却没有打压这种情绪在部队里的蔓延,士兵不是陈二宝,陈二宝作为大头目脑袋瓜一定待清醒,部队就不需要了。 部队骄傲,精神层次上藐视对面的绿营兵,对这场战争只有好处,也属于陈鸣喜闻乐见的。 清军这里,保宁看着书案上摊开的地图,手指轻弹着桌面,他要再一次捋清自己的思路,再进行一次推演,然后将上套的贼人一勺全烩了。 凤凰台里已经杀出了二百人,陈家贼人拢共才有多少力量? 在保宁眼里,跟随着陈二宝杀出来的这批人就是陈家贼的骨干主力了。只要把这些人全套了下,陈家贼即使还有余力,也心神大乱,士气大跌。怕是连凤凰台都没胆守了,到时候他会带领着获胜的南阳镇兵追着陈家贼仓皇逃奔的屁股后头,直接杀到他们的老巢去。 下午时候陈鸣饱饱的睡了个好觉,晚上精神振奋。也不知道是心理反应还是怎么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盾车阵’变得不一样了,升腾着一股杀气。 “让所有人披甲。所有人!” 没过多久,清兵就再次展开那已然形成了套路的进攻模式。扔包,发烟,而且今天的风还是偏东风,滚滚浓烟净往凤凰台吹了。 清兵的进攻早就不往南北炮台中间钻了,而是直接向南北炮台发起攻击,并且进攻兵力都是以零星单兵的形式贴近炮台底部,积少成多,然后几个人顶着重盾往左右炮台下面送梯子,人数依旧不多,因为凤凰台拢共才两丈高度。这长梯又不是云梯?还用的着十个八个的去抬么? 清军就是在用这种心态来在炮台地下囤聚兵力。 一发炮后的复装是需要时间的,而且炮台的射击孔各自应对的有各自的方向,一发放了后等不到这门炮复装完成,清兵们就竖起长梯猛攻猛打了。 只能说盾车距离凤凰台太近。人露出头后来就能进入冲刺阶段,眼睛一眨就奔到城下了。 “杀——” 大门打开,陈二宝声音响起。在凤凰台上枪声响亮的时候,在隐隐约约的清兵人影趁着月光在盾车后出没的时候,陈二宝又一次出击了。 清军本阵里,保宁一下子站起来了。喊杀声响亮,陈家贼不出意料的又一次咬住了诱饵。 陈鸣不知道心里为什么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下令饮马河部分注意警惕,然后带着坦克队和整装待发的二百甲兵静悄悄的摸出了凤凰台门。很‘凑巧’的事儿,台上扔下的手榴弹和适才的拼斗已经把凤凰台前的六堆篝火弄的或是灭了,或是奄奄一息。 “别慌,别乱,给我照狠里杀!”陈二宝的大嗓门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水涌一样涌来的数百清兵的影响。有什么好怕的?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二百披挂着胸甲的汉子在这么一点宽度,又障碍重重的地方受到优势敌军的进攻,就是敌人有一千人、一万个人,能跟他们接触厮杀的也只有那么一点人吗?只要他们自己阵脚不乱,撑到天亮陈二宝都不觉得会有问题。 陈二宝带领的这二百人其中一部分人带的还有手榴弹。实力可以说是很强大的。可猛然被几百清兵的声势一吓唬,队伍真的就有了一点慌乱,但随着陈二宝镇定的声音发出,随着陈二宝镇定的指挥命令,陈家军迅速稳定住了阵脚。 “慌什么慌。一堆绿营烂兵,咱爷们一个打他们十个!” “咱们背后有大公子在,怕什么怕??” “守住南面,守住……” 就是随着这样的一声声叫喊,保宁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因为四五百清兵生力军进攻二百贼兵,不但没能势如破竹,还被二百贼兵站稳了根脚,甚至隐隐一副要打反击的模样。要是现在就停手计算双方的人手损失,清兵的折损会远超陈家军。 陈鸣这个时候继续带人留在凤凰台外盾车阵的漆黑处。这个时候才不是去救援陈二宝的最佳时候,要有耐心的去等。等清兵的锐气下去了…… “铛!”坚固的钢甲牢牢地为陈二宝挡住了斜处里砍出来的一刀。陈二宝看到了这一刀,但他根本没躲,在这一刀斜斜的砍到他肋骨处的时候,陈二宝的大刀已经削去了他的首级。 鲜血喷呲在陈二宝身上,染红了他半张脸。就当天上下了雨,陈二宝擦都没擦,大刀已经向着另一个清兵噼去。 之前为清兵的渗透提供了太多遍历的盾车阵,现在成为了清兵剿灭陈二宝部最大的难题。如果没有这些盾车,清兵的鸟枪、火炮就全可以上场亮相;而有了这些盾车,清兵就只能用刀枪肉搏来跟陈家军拼命…… 第八十四章 坦克驰骋披靡 清兵放缓了北面的攻势,不再与陈家军交兵,而加强了南面的攻势。保宁要的是将陈二虎这波人全部留下,所以他需要先切断陈二虎一班人的后路,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陈二宝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但他意识到了,队伍里的不少人也都意识到了。南边的拼杀烈度一下子就提高了几个等级,陈家军用自己的悍勇给了清兵迎头一击。 不过他们要是以为保宁的后手就是这么简单就真的小瞧了保宁。就在盾车阵里拼杀正烈的时候,一波清兵精锐已经撑着简单的木筏奋力向上游划去了。 ——他们不需要几里、几十里的划行,只要少少的一二百米。 陈家军的侦察兵们很称职的吹响了铜哨,一朵璀璨的烟花倒映在河面上,照耀出了河面上的这支清兵部队,也差点把陈鸣一行人的行踪给暴漏。 “杀,给我杀……” “粘上去,粘上去。千万别让这群逆贼跑了……” 陈二宝部正面的清兵不失时机的加紧了攻势,保宁才不会在这方面出错呢,清兵的攻势加强让陈二宝一时半会儿根本不敢组织后退。 这个节骨眼上,撤退往往会变成了溃败,要真的稀里哗啦的大败而输了,陈二宝就是死都不足以弥补这个大错。 夜幕隐藏着陈鸣一行人的踪迹。他们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落入陷阱。 当然,距离他们不愿的凤凰台也要配合着嗷嗷两声,做出一副紧张却无力阻止的模样来。 陈鸣静静的看着木筏靠岸,静静地看着一个个利索的跳上岸来的清兵,一共二十二张木筏,大概小二百人,“这些人怕是清军的精锐喽。你要以最快的速度,一举吃掉他们!”陈鸣对着身边的人命令着。 “大少爷放心。我们队,两刻钟就把他们全拿下。”卢龙闷声闷气的应着。 “剩下的,跟我继续上前。”待到卢大龙领着百十人离开后,陈鸣带着剩下的人向陈二宝处迅速赶去。这时他已经有点大模大样不严行迹了。因为卢龙带着队伍已经跟那小二百兜袭来的清兵干上了。 陈大伟真心觉得陈鸣完全没必要自己亲自上场,但陈鸣坚持认为自己的声音对于战斗中的陈家军兵卒是一个绝好的激励。 “杀——” 伴随着陈鸣的加入,这场战斗的份量瞬间向着‘决胜’两字又推进了一步。 上百甲兵的加入让陈二宝部压力顿减,尤其是陈鸣的亲临前线,纵然他还没提到杀人,整个陈家军的士气也爆燃上升了一个台阶。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坦克队。这三十名披挂着两层全身铁甲的大汉,跟面前只穿着号衣的绿营兵相比,就像一百多年前满清的巴牙喇兵与朱明的卫兵一样,双方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当头的队长石猛个头接近两米,真正的是虎背熊腰,单是和着他体型制作的那两件铁甲重量就达到了五六十斤,手中一根鸭蛋粗细的大铁棍也有小四十斤。 这人是去年陈家从外头捡回来的,年纪刚三十,有老婆有孩子。到了土门集的时候,石猛两米的大个头体重才一百二十斤。日子混的那不是一般的惨。被陈家带回来后,有吃的有喝的,凭着一身力气在铁矿场上挣得工钱能让他一家四口吃得好穿得暖。石猛这条命也算是买给陈家了。 陈家事发,矿工骚乱的时候,石猛一锤子打死了他们队那个领头的,坚定不移的站到了陈家一边。更主动报名投了陈家军,在陈鸣组建坦克队的时候,一眼挑中,并被任命为坦克队的队长。 四十斤重的大铁棍在石猛手中轻便的就跟一条木棍一样,但被他用铁棍狠狠抽中的清兵们,刀折枪断之余就没一个能落得好的。十有七八要一命呜唿,没人能承受得起那股巨力。一身铁衣的石猛脸面都被铁面遮了起来,自露出两个眼睛一个鼻孔。清兵们砍杀来的刀枪石猛从来就不带躲闪的,只会抡起大铁棍‘唿唿’的扫落下。那些幸运的挨了棍打而没当场死去的,也会一个个筋断骨折吐血不已。 还有坦克队的副队长,就在石猛的身边不远处——卢虎。这是卢龙的二弟,亲弟弟,整个人却比一米七的卢龙能大出两号去。卢家四兄弟就他一个怪胎。 个头力气都只比石猛稍逊半筹,使用的一对砍斧。杀起人来,速度一点不比石猛慢。 还有坦克队的第二副队长陈彦学,名字很秀气,力气却很狂暴。个头比石猛、卢虎都要低上一头,力气却一点不逊色。一手盾牌一手砍刀,也是挡者披靡。不管是被一刀两断,还是被盾牌狠狠拍在身上,那全会没命。 坦克队的表现不愧陈鸣为他们命名的这个名号——坦克! 披着厚厚的铁甲冲锋陷阵的他们,真的很有几分陆地之王坦克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风采。所到之处清兵是分崩瓦解,陈家军以他们为箭头,立刻开始了反击。 “向前,向前——” “杀——” “给土门集的乡亲报仇——” 不知道队伍中的谁,继续将土门集的血仇铭记在心。 二三百米后的保宁满脸涨红,眼前的局面让他气的只想吐血。大清的经制之兵,人数是对手的两倍了,竟然打不过这群贼人?视线受阻的他当然不知道一线的清兵面临的是一群怎样的怪物。 而以陈家军的武备与绿营兵之间的差距,一打二有什么不可以的?要不是盾车阵碍事,放到平地里双边拼刀子,只拼刀子,清兵说不准早就败了。陈二宝根本就不需要陈鸣的帮忙。 想那满清入关的时候,三十个巴牙喇兵加上三百披甲兵,怕是三五千明军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当然,这个时候满清的绿营兵比之明末时候的明军战斗意志或战斗力,都应该要强一些。 保宁的发怒并不能挽回局面。又一刻钟过去,战场后面的那处小战场传来的厮杀声音越来越弱,陈家军高昂的唿喊越来越盛,清军的颓势越来越明显。 “大人,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呃……” “大人?” “镇台大人……” 第八十五章 泪珠都要掉下来了 夜色中,一处盾车顶上,漆黑完全笼罩了这片地方。三丈以外,再好的眼神怕也看不到车顶上的那个人影。除非是有人始终盯着这里,才能看到刚才那一闪即逝的火花…… “打中了!打中了!” 陈忠达手攀着木头,身子贴着棉被一滑,人从一丈多高的车顶上一跃而下,猴一样跳了两跳,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高兴地挥舞着手臂,为自己刚才的一枪雀跃着。 这距离怕是有八九十丈了吧,今夜还有风,目标被自己一枪毙命,一头栽倒地上,看那周边一群人紧张慌乱的模样,那目标绝对是条大鱼。 陈忠达狠狠地亲了一口手中的宝贝,来复枪,也就是线膛枪。因为拉线的问题,迄今为止陈家也只是少少的打造了十杆来复枪,在试验中打坏了三杆,剩下的七杆留下两杆做为备用枪支,另外五杆就被陈鸣用来组织了一支直属小队。 陈鸣在一群陈家最值得信赖的陈姓子弟兵当中挑选了十名最有射击天赋的人,分作五个小组专门当做狙击手来培养。虽然他自己对于狙击的理解仅仅限于藏起来打阴枪。 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拳头打在了陈忠达的肩膀上。“真有你的。这会咱们可立下大功了。”观察手年纪毕竟要大一些,知道的东西多一些,刚才倒下去的那人可不是一班人,不仅是清军的大头目,搞不好都有可能是清军的主将。他在高出呆的时间更长一些,看到的东西也更多一些。那目标一头栽倒地上后,混乱、慌张迅速在清军队伍中蔓延,现在已经传到了阵上了。 陈鸣这个时候也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不对,清兵在慌张,这比他的估计要提前很多。 陈鸣心里闪过一丝谨慎,但是随即这丝谨慎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这里不是平原啊,这里是狭窄的饮马河谷地。 “冲,继续向前冲——” 陈鸣的命令迅速传到了陈二宝的耳朵里,这正对陈二宝的胃口。陈二宝在几根火把的照耀下高高的扬起带血的大刀:“弟兄们,官兵不行啦,官兵要垮啦。都跟我冲啊……” 滴血的大刀在火光的照应下闪耀着耀眼的赤红。陈鸣心里的紧张感突然消失了,之前那股不美好的预感更是找也找不到影儿了。 “报大少爷,我军已经顺利夺取官军的炮垒。宝爷请大少爷示下,是不是继续追击。” “给我接着打。彻底把官兵打垮!” 陈鸣身边站着一脸得意的陈忠达,他打中了一条大鱼的消息已经禀告给了陈鸣。 “有捉到的俘虏吗?去审问审问,为什么官兵突然间就混乱了?是什么缘故。” 如果陈忠达小组的描述真的没错的话,他们那一枪打中的还真有可能是清军大人物,甚至可能就是保宁。“如果如咱们所想,忠达啊,你这一枪就是改变今夜战局的一枪啊。” “继续努力!” 十个入选的陈家子弟里,陈忠达年纪最小。在接触来复枪之前,只是跟着老爹拿鸟枪打过几次猎,如能入选十人之列,并且在十人当中也是脱颖而出,陈忠达是有一定的射击天赋的。在狙击小队里,陈鸣也最看重他。 这小子没让他失望。虽然年龄上看,陈忠达跟他一样都是十七,日子上还大他俩月。 “轰轰轰……”前方忽然响起了炮声。这迥异于手榴弹爆炸声的响动立刻让陈鸣精神一紧。还好清兵的大炮就响了这么几声,而陈家军的唿杀声一直高亢激昂,似乎并没受挫。 “咱们上前看看去。” 陈鸣自然不会亲自参加战斗,但是亲临一线的勇气他还是有的。在这个陈家军大占优势的时候,正好他刷刷脸。而且他穿戴的是全身钢甲,防护力绝对不差,遇到突发情况了,也不是没一点防护力的。 当陈鸣真正走进战士们中间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站在清军的宿营地里,看着空地上一片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清军俘虏,想着被俘虏清兵交代的‘总兵死了’的消息和刚才大帐内那具被确认为保宁的尸体,陈鸣的心情真不是一般的爽。 前后一千三四百清军,被毙杀俘虏了至少一半,陈二宝还兴致勃勃的继续去追赶,可以说一战就解决了陈家军所面临的全部威胁,陈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把保宁的尸体带上。咱们接下来再打土门集!” 陈鸣还怎么接着杀出鲁山去呢,怎么可能让土门集继续控制在清兵手中?他让陈二宝顺着败兵去追杀,未尝没有试一试土门集实力的意思。如果土门集的留守清军实力够强,他们立刻就会出来接应清军败兵,清军这个营地里的马匹一匹都不见了,所以不要担忧土门集清军接到真实消息的时间。 就像他已经派人连夜向铁寨报信了,那人骑的虽然不是马,却也是一匹骡子。 陈鸣就坐镇这处营垒了,清兵们一窝蜂的跑了,留下的十二门火炮都才五门被钉死了火门,只是这五门火炮中包括了两门威力最大的将军炮。一下子让火器缴获在陈鸣的眼睛中价值大降。倒是清军随军携带的几十桶火药很是让陈鸣高兴,有了这笔收入,这一战中陈家军火药上的消耗就都能弥补了。 清军的火药是粉状的,而且碾压的并不彻底,到了陈家军手里还需要好好碾压碾压,然后搅拌搅拌,再拿去搞成颗粒化的。 拌和、压制、烘干。这是程序! …… 土门集。陈家军凤凰台的气氛有多么的轻松、快活,土门集这里的气氛就有多么的沉重、阴暗。经过一个时辰的狂奔,从战场上逃回来的那些人终于抵到了土门集。 一个比一个更让留守清军胆寒胆颤的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将清兵上下所有人的睡意驱赶的一干二净。 一个大大的难题摆在卢氏营和留守部队上上下下的眼前:他们要不要去接应败兵?? 代理卢氏营主将的宗纬峰,额头上全是明晃晃的汗水。他是卢氏营的主官,也是土门集留守部队的主官,受保宁之命暂时统带各营留守部队,这件事他该怎么办?卢氏营所有在土门集的人马只有三百来人,加上被保宁留在土门集的小五百人,七八百人按理说是很强大了。但在座诸位要面临的却是正面击败了一千五百官兵的陈家贼,一群小卒都披着铁甲的贼。 “诸位,都说说话,说说话……”宗纬峰的泪珠都要掉下来了。 第八十六章 宜将胜勇追穷寇 简直想嚎啕大哭的宗纬峰真的哭了,但他的泪水挡不住陈家军逼近的脚步。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陈鸣对红朝太祖的这句诗记忆深刻。 一根高高的木杆立在土门集外,保宁还保持着自己死那一刻的装扮,当然他腰间袋子里的扳指、鼻烟壶等等,都已经被陈鸣本人给没收了。别看人家老爹死的早了,可身为一镇总兵,保宁口袋里很是有些好东西的。 南阳镇的残兵败将和土门集的留守部队都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家总兵死了’的这一消息,而且在这根木杆周边还跪着大批的绿营战俘。于是,土门集清军的士气就跟扎了个口子的皮球一样,怎么打气都高昂不来。 保宁镇标左营都司张洪鑫代替宗纬峰成为了土门集的最高指挥官,谁让张洪鑫的官职在一班子人里面是最高的呢。但怀就坏在张洪鑫是镇标左营的营官,身为镇标,他们竟然连保宁的尸首都没有保护下,眼下这幅情况里张洪鑫哪里还有一丝儿的威信呢? 而且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他们要不要将自家总兵大人的尸首抢回来? 陈家军看守这根木杆的兵力并不多,也就百十人,大部队还拖在后头,还要看押那么多俘虏。可土门集的一班军官愣是没一个敢带兵出击的。这一问题久决不下,挫伤的还是清兵本就不高的士气。 一门门大炮被陈家军从凤凰台战场拉到了土门集下。清军眼睁睁的看着陈家军有条不紊的将炮兵阵地一一安置好,这中间的时间超过了三日。保宁的尸体都要发臭了,土门集里的怂货们依旧受惊的乌龟一样不敢伸出头来。清兵的士气会有多么的低靡,看看城外陈家军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就能知道。 就是陈鸣本人也觉得里头的清兵军官,怂的太惊天动地了。 “轰轰轰……” 两门加重版的三斤炮,加上两门子母炮,还有三门冲天炮。全是走水路运到的土门集。陈家军在土门集南门外光明正大的修筑炮兵阵地。一直不露头的清兵在大炮没有发声前过的是安全,可大炮一旦发威,就土门集那消薄的围墙城垛,根本防不住啊。 “轰轰轰——”大炮轰鸣声响起。 一门门大炮齐齐射出,铁青色的炮口喷出炙热的火硝,升起的股股白烟不笼罩了炮兵阵地的上空。 一炮击出,十无论大小,每门火炮都齐齐的向后倒退,炮架就着炮位后堆起的斜坡冲上冲,然后在后坐力用尽时自己再唿隆隆的滑下。炮位的前方同样也有一道相向的斜坡,只是比起后面的要矮上许多。这样的构造就是陈鸣设计出的炮兵阵地了。 他并不知道历史上真正的前装炮阵地是什么样的。在没穿越前,他也看过几部欧洲人拍摄的拿破仑时代的战争影片,里面的大炮复位都是人推的。陈鸣不知道历史中的炮兵阵地是不是真的就是那样,眼下陈家军的炮兵阵地,是他凭空设计出来的。 别的好处没有多少,最大的优势便是省力。 两道斜坡作用下,只片刻的时间炮位就可以重新归复,再稍微的调整一下炮口角度,填装火药和铁弹之后,大炮就可以再次击发。 也因为这个原因,陈家军的炮兵阵地必须经过严格的修筑,一点都马虎不得。 土崩石裂,土门集南面的围墙在大炮的集中轰击下迅速向着残垣断壁转变。一上午的炮击,加上陈家军的炸药包助攻。 “哗啦啦——”一连串的巨响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中南大门左侧一段十几丈的围墙在又一阵连续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一个上午的轰鸣声,土门集南大门也吃了不少炮弹,现在不远处的围墙倒塌也连累到了南大门,在几次摇摇之后也跟着塌陷了下来,大门上的门楼以一种极扭曲的形状压趴在土石堆中。 “杀——” 陈二宝挥了挥手。立时,尖锐且杀气腾腾的冲锋号声就滴答答的响起。 震天的吼叫声中,潮水般的陈家军向着土门集涌进。 南门的废墟里,无数个清兵蚂蚁一样的冒出,同冲在最前面的陈家军狠狠撞在了一起。杀声震天,之前大发神威的火炮已停息了自己的怒火。眼下这场战斗只剩下刀枪肉搏了。 陈二宝高叫着带人冲向了土门集,打刀枪近战,陈家军不敢说自己是无敌的,可面对眼前的南阳镇兵,哪怕最小胆儿的陈家军兵卒也能嗷嗷叫的扑上去。 不管是保宁的骄兵之计,还是那一夜的厮杀,以及最近三日土门集清兵的表现,都让陈家军上下对他们鄙视到了骨子里。陈家军上下不是对所有的清兵真都轻视到了泥土里,而只是针对南阳镇这一波人。 徐家在土门集盘下的那个院子,现在已经成了清军的指挥所在。 “张大人,南门失守,汝宁营败兵逃回,刘千总死于阵中。” “那就把邓新营,新野营,光州营都拉上去……”稳坐在一张大椅上,张洪鑫的眉头连动都没都动一下。自从他下决心死守土门集之后,对这样的消息张洪鑫就已经有了十足的心里准备。现在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做一回事儿了,又还能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呢? 保宁死了,张洪鑫就必须跟着一块死。谁让保宁点将的时候点的是他张洪鑫而不是右营呢?亏得当时张洪鑫还喜气洋洋,镇标右营上上下下垂头丧气,谁能料得到这是一条死路?这回,南阳镇镇标左营是要全完蛋了。 张洪鑫必须用自己的这条命来给朝廷一个交代。 淡漠的眼光看了眼宗纬峰,张洪鑫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出,“宗纬峰,带上你们卢氏营的人随后冲锋,把逆匪打出去。” “标下遵令。”宗纬峰现在已经习惯了张洪鑫的面无表情,也知道张洪鑫的苦衷,但对他那无一丝人气味的声音还是感到了一阵惧怕。因为张洪鑫是不打算活命了,而他宗纬峰不仅想活命,更好向着卢氏营营官的位置…… “官兵缩卵子了么,弟兄们再加一把劲啊……”陈二宝高声的叫吼道。 “官兵退啦……” “官兵逃啦……” “杀啊,追啊……”土门集里的陈家军唿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第八十七章 救救汝州 桃花吐出粉香花蕊,引来蝴蝶在枝头飞舞。 陕州城,道台衙门。后院小池边,柳树露出一束束新叶,在湖边随风飘扬,婀娜多姿。柳丝轻摇,梢尖滑过水面,漾起泛泛涟漪。 新任河陕汝道道台崇缮与陕州知州蒋允明正在轻声交谈着,忽就见府上的一个长随轻步走进了小花厅,向崇缮拱手禀报道:“大人,汝州知州衙门来了公差,说是有万分火急之事禀报。” 崇缮微微的一愣,旋即脸上露出肃色,前日汝州才来急报道南阳镇大败而输,总兵保宁都亡在了阵上:“此此怕又是要报丧了。南阳镇,陈家贼……”狠狠地冷哼着。前日那汝州送来败讯的时候,老天爷可以作证,崇缮当时压根就没想过保宁会兵败身死。谁能想得到堂堂一镇总兵会死在了那小小山窝子里?南阳镇堂堂经制之兵被一群刚刚落草的贼人杀的胆颤心寒??? 崇缮心思转动中挥了挥手,“快带人上来。” 蒋允明的心也提了上来,南阳镇剿贼不成反被贼剿,连一镇总兵三等公都亡在了阵上,让人瞠目结舌之余,心头的危机感也随之提升,崇缮刚才与他谈论的事就是打算要陕州衙门用心点来筹办团练乡兵。 如果说之前的河陕汝道地方官府还一百个不将陈家贼瞧在眼里,现在连南阳镇的经制之兵都被陈家贼打的稀里哗啦的,蒋允明这样的地方官要是还不警惕上心,那就不是无知愚昧,而是十足的缺心眼了。 片刻,一个中年公差被长随领进了小花厅。 公差一脸的灰土,衣服污渍不堪,显然是一路打马狂奔过来的。满头的汗珠,一滴滴汗水随着脑门流下将满面的灰尘冲出一道道痕迹,离得老远崇缮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酸臭气。 这人在进来的途中就已经被那长随吩咐过了,而且本身就是个老油子,才不会靠得太近,去找不自在呢,走上了几步就在厅堂的中间跪倒地上,“小的汝州马役王保元,见过道台大人,给大人请安。” 崇缮是个官场老手,很清楚下面府县衙门里捕快办事时的油滑,这王保元狼狈如此这般,肯定是出大事了,当下说道:“你起身说话,到底出了何事?土门集战况如何?” 王保元站起身来,脸色青白不定,颤巍巍的说起道:“大人,天大的祸事啊,土门集前日里被陈家贼打破了,里头的官军非死即伤,逃到县城的只有百十人。陈家贼趁势杀出山来,半个鲁山都翻天了……” 是的,在攻克了土门集后,陈鸣就把一切就交到了随后赶来的老爹手里,自己带着二三百队伍直接杀到了鲁山县城下,把刚刚到任的鲁山知县吓得裤子都尿湿了。急忙召集全城的丁壮守备城池,却不敢带兵杀出去一次。 那鲁山县虽然小,也有两三万人口,征召的丁壮有一千多人,人数远比城下的陈家军多出许多,可六神无主的鲁山知县怎么敢去主动挑战陈家贼?这是连南阳镇这样的朝廷官兵都干趴下了的陈家贼啊,是把一镇总兵都当场打死的陈家贼啊。 城里的一千多人就眼睁睁的看着陈家军将四关洗劫一遍。嗯,主要是徐家等士绅大户们的产业,平头百姓和小商小贩,陈家军是决不去骚扰的。 在汝州收到鲁山县的急报,王俊命令王保元前来陕州告急求援的时候,陈鸣已经开始将目光从四关转移向城池周边的集镇了。 尤其是徐家等几个注定站在了陈家对面立场的士绅大户家的产业,少不了一番威吓以及小规模的清算。一阵阵的血雨腥风在周边各村镇频频上演,倒霉的全是地方乡绅大户,陈家军严格遵守陈鸣制定的军规军纪,严格限定目标范围,坚决不搞扩大化。 崇缮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去,身边的蒋允明急忙相扶。而蒋允明他自身也是脸若死灰。 土门集的人马,或者说保宁召来的这支南阳镇兵丁,那是整个豫西在眼下这个时候唯一可调动的朝廷经制之兵,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机动兵力。现在一遭全丧,总兵都阵亡沙场了,南阳镇余下的兵丁没了头首,他们倒是剩下的还有几千兵丁,但没有巡抚衙门做出的急断,以某人暂代总兵之职,几千号人只能白白的空搁置那里,除了守土之责,谁也不敢也不会擅动。这对汝州甚至是陕州和河南府,短期内的影响之大简直无可复加。 王俊是求援的,没有正规军,民兵乡勇总是有的吧? 河陕汝道下辖一府两州,就是以洛阳为府治的河南府和汝州、陕州两州。这里头的实力派自然是河南府了,距离汝州路程为近的也是河南府,王俊除了急报噩耗,还是来求援兵的啊。 登封就在汝州首县的北面,距离极近。清代的少林寺比不得朱明时候,少林已经没有了光明正大的僧兵,可少林寺还有武僧守备。 康熙四十三年,康熙皇帝亲书少林寺、宝树芳莲二方匾额。雍正十三年,雍正皇帝亲览寺院规划图,审定方案,重建山门,重修千佛殿,少林寺这次大修缮和改建耗银近万两。乾隆十五年,乾隆皇帝亲临少林寺,夜宿方丈室,写下N多流水诗、匾额。 在经历了清初时候的沉积之后,在满清国势达到自身巅峰的时候,少林寺也进入了自己在有清一朝的鼎盛时期。半个登封县田地都是少林,或是与少林寺有各种各样瓜葛之辈所有,佃户多不胜数。那些大和尚们的腌臜事,汝州地界可是没少听说。 再有,登封自古以来武风昌盛,民气悍勇,靠着少林寺,只要官府把意思点到,那拉起的民团将会与弱不堪战的汝州民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登封民团,旗号一亮就能让人安心。王俊也是急病乱求医,走投无路之下乱拜神佛,把拯救汝州的期望寄托到了登封民团和少林寺赫赫威名的头上。 “道台大人,陈家贼嚣张狂妄,这次大败官军,他们定不会轻易退回大山中的。汝州百万子民望强兵如甘霖啊。道台大人救救汝州吧……”王保元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 第八十八章 破贼之大好时机!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陈鸣早在活剐常瑞的时候就盘算着如何打开先期的局面,思来想去,他发现陈家军要想壮大就必须打出去。因为陈家军不是原时空的那支赤色军队,而且陈家现在在伏牛山中的这点基业也根本就不起满清的认真对付。 那大小金川的地形地势之险要不比陈家这点基业厉害?莎罗奔、僧格桑、索诺木(莎罗奔侄孙)等人手中的实力之强不比陈家强出N辈?这两个家族统治那片山区已不知道有几百年的根基,藏人一个个都对他们的土司头人俯首听命,忠诚度不比眼下的陈家军高出一大截一大截? 可就这样的大小金川土司都败在了满清强大的国力之下,乾隆为了对付只有数万人口的大小金川,前后动用了60万大军,耗费了七千万两军饷。如果这样的劲头用在陈家军身上,陈鸣可以对所有人打包票——陈家绝对抗不下来。 所以陈家军需要化被动为主动,主动出击,扩大自己的实力,为迎战满清的下一波围剿不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来积蓄力量。 陈鸣很相信战争的破坏力,这个世界上,战争与那些不可抗拒的巨大天然灾害一样,并列世界破坏力的首榜。只要陈家军将战火烧到鲁山县的外面,烧到汝州的外面,那会像一勺冷水倒入了沸腾的油锅里,瞬间让整个豫西,乃至整个河南爆炸。 宝丰知县选择了鲁山县一样的做法,禁闭城门,‘坚守不出’。 但是,打不进县城的陈家军还收拾不了地方的乡绅大户吗?那些土豪们,很多人都已经逃去了县城,宝丰与庐山可是联系很密切的,小道消息灵通的很。但是这些土豪的家产不会长脚,不可能跟着土豪们一块都逃入县城。以眼下规模的陈家军,只是收拾收拾这些土豪们顾不得的家当和产业,就已经能吃的肚子老饱了。 陈鸣进入宝丰后就目标明确的收集牲畜、粮食、盐糖、布匹等等基本物质,然后就是一个个砸开宝丰县的那些私矿藏。这宝丰县的乡绅豪强们,思想道德一点也不会比鲁山县的同类们高大上了,陈家在鲁山县的一个个私矿里救出成群结队的奴工,在宝丰就一样的重复了这一幕。 事实上,整个汝州,包括南阳府的叶县和舞阳,这些后世平顶山市辖区所覆盖的地方,或是周边的区域,因为煤铁资源的丰富,各地奴工都是很常见的。老百姓们对此都知之甚详。他们将是陈家军最为追求的‘对象’。 陈鸣带人在宝丰县城外露了露脸,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席卷了整个宝丰县,收集了一万三千多石粮食,五千多匹粗布和二百多匹绸缎,还有一批药材和盐糖。而他们的屁股底下,从当初开入宝丰县的‘11路公交车’,已经进化成了四条腿了。 不管是驴、骡子还是马匹,都在表明陈家军在宝丰县境里那丰厚的收获。 另外陈鸣还‘解放’了四百人的奴工。这个数字比鲁山县的收获要缩水一些,这个数字是最终愿意跟随着陈家,走上光明的‘反清’大道的奴工们的人数,换句话说——这批人的怨气都比较重。 陈鸣也不是第一次接手奴工了,当然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带着宝丰奴工出任务——搞定诸葛庙镇,主要是搞定关家大房。 奴工们在将关家大房宅院地窖里的最后一个红薯拿出来之后,就自发的一把火将那座占地十余亩的宅院烧成了一片白地。陈鸣可能阻止的了,但没那么用心。 结果诸葛庙镇因为这把火的蔓延烧掉了半条街。 当地人肯定是恨死陈家军了,陈鸣心里也有点小戚戚然。但你让他因为那些注定不会跟着陈家军走上反清大道的平头百姓而去怪罪加修理放火的宝丰奴工,陈鸣会毫不犹豫的煳他一脸。 奴工们所表现出的戾气陈鸣一点也不介意,这些戾气配上矿工自身拥有的组织性,简直就是最好的兵源。历史上的戚继光能够用义乌矿工训练出威震天下的戚家军,陈鸣没信心让这群奴工变成戚家军那样的天下第一强兵。但他也想要一支真正的精锐。 他就是要这群人的敢拼敢杀,就是要这群人的狠辣!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的矿工就没好日子过,我大清自然也是如此。而且因为汝州的煤铁矿资源丰富,鲁山、宝丰、郏县等地长久以来就有开矿的传统。又因为矿井工作的危险性,私矿东家或是出于自己的名声考虑,或是出于利益考量,反正他们是更喜欢用逃荒或是从外地买来、骗来的奴工,而不大规模使用本地人。这会让他们少去很多的麻烦。 当然,像陈家那样的主儿,鲁山、宝丰几县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比较少见。那些进入了矿藏的人绝对是仇大苦深的先进阶级,一旦被‘解放’,立刻‘反正革命’的比例很高,而那些当地矿工就很少有愿意跟随陈家的人。虽然奴工中有一部分身体伤病的人,但绝大部分的奴工都是绝对的精壮汉子。 真正的老弱病残根本没有在矿上生存的可能。 矿场是这个时代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之一,老板在使用奴工的时候监管也尤其严格,这些奴工哪个没有受过鞭打苦刑?不知道多少人直接惨死于酷刑惩罚之下,所以他们对矿老板的怨恨,连带着对官府的怨恨,要远比一般人强的多…… 当登封县的民团雄赳赳气昂昂的越过河南府与汝州的边界,进入汝州地界的时候,陈鸣人还在郏县,他派人往许州的襄县和南阳府的叶县进行骚扰,并且从郏县也收集了大量的车马物质。这个时代是满清的鼎盛时候,民间财富的积累也是很惊人的。 在‘搜刮’过郏县的一个个私矿之后,陈鸣手下的奴工人数已经超过了800人,连上他本身带领的人马,以及各乡镇地方投奔来的无赖地痞和破产农民,总兵力已经越过了1200人。但是武器装备严重短缺,完全还属于斩木为兵的水准。 登封民团的人数也不是很多,一共三百出头,里头有二三十个脑袋包着头巾的家伙,剩余的人也个个身强体壮。不说真正的战斗力,就说这支队伍的卖相,人数是不多却气息彪悍,加上登封的名头,很能让人有股子安心感。当然了,在汝州他们的鼻孔也是朝天的。 “哼,果然是群贼人,贪婪无厌!”登封民团那个牛逼哄哄的总教师一脸的鄙夷,起身对王俊说道:“知州大人,此正是破贼之大好时机!” 第八十九章 队伍的壮大 在这位脑袋上包着布巾的总教师看来,陈鸣这叫狗改不了吃屎。 陈家军配有铁甲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半个豫西,陈鸣这二百多人就是二百多实力强悍的甲兵,又跟官军狠狠地打过几仗,上过阵见过血,人数虽少战斗力却有目共睹的强大。这包头总教师暗地里明面上再对陈家军的装备吐酸水,他也是不敢带着登封民团正面与二百多甲兵作战。 这个时空不是武侠位面,少林寺再厉害的功夫面对一群披着铁甲的大兵也变软脚虾。 所以陈鸣的队伍是很厉害的,精干能战,要是再配上骡马,机动力得到了翻倍的加强,那战斗力和威慑力,完全是直线拔升,绝非寻常乡勇义兵可比。但是陈鸣竟然带着几百‘累赘’,是的,在这位包头总教师眼中,那些拿着木棍竹枪的奴工就是累赘,陈鸣不赶快回自己老巢去,竟然在郏县恋栈不去,掠夺一批又一批的财货钱粮,这完全就是利令智昏啊。 这是贼人的本质表现,绝对的狗改不了吃屎。 “贼人财货堆积,金银、粮食、布匹、药材、盐糖,每一个都不愿意放弃,一有动作,队伍前后绵延数里之远,累赘连连,所耗费之精力比之他辈刚出鲁山之时多出何止十倍?贼人们又都在宝丰、郏县尝到了一次次饱掠的好处,草民实在不信这群陈家贼还有什么斗志战意。” 一句话说的直白些,就是在座的所有人依旧用‘贼人’的目光来看待陈家军,用放大版的山匪草寇来看待陈家军,而不是用‘反贼’的角度来看到陈家军。 所以包头总教师话下的隐藏意思得到了在座所有人的认可。陈家贼抢掠了宝丰和郏县,哪怕队伍中的一个小兵也怀中装满金银了,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意义中的土匪必然是战意全无,只想着回家享乐。 包头总教师的意见先就得到了整个登封民团的认可,现在也受到了王俊的赞同。 一共人数才二百来人的陈家贼,带着四五倍于己的累赘和绵延几里地长,上头装满了钱粮物质的车马队伍,如果猛地受到了登封民团这样的强力乡兵的袭击,还能得的了好?就算不能全歼贼人,至少也不会输吧? 青条岭上,鸦雀无声。赵传敬带人跑了。陈鸣派来联络青条岭的人看着这一幕是哭笑不得。当这人带着消息报给陈鸣的时候,陈鸣已经收拢队伍开过了北汝河,眼看着就从郏县进入到宝丰县境了。 他不去汝州州城下晃荡了,宝丰、郏县的收获实在太丰厚了,队伍已经臃肿的行动不便了。 渡过了北汝河的陈家军总数接近1300人,多出了200多地痞流氓和实在活不下去的佃户。后者只占小部分,主要是前者。 陈鸣打心眼里是反感这些地痞流氓的,佃户农民老实本分他很欢迎,地痞流氓在他眼中就是一块鸡肋了,纯粹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这200人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本着就是带回山里了,就是不当兵也能做苦力的想法,陈鸣闭着一只眼把他们带在了队伍里。 但是约束是坚决要约束的。 负责管理这些地痞流氓的就是陈建白,一个姓氏是陈,但跟小南沟陈家毫无瓜葛的陈家人。这人甚至不是鲁山人,是南阳府的,高家人那一条线上的人。一次醉酒用刀子捅死了人,跑到陈家来避难。当陈家起事的时候,陈建白一声不吭的就站在了陈家这边。这人早年也算泼皮无赖出身,下手狠辣,痞性很重,否则也不会在醉酒后拿刀子捅人。 逃亡之后陈家白躲在陈家私矿上,应该是受了教训了,这痞性收敛了不少,可骨子里的东西不是说去掉就能去掉的。陈建白在护矿队的时候就是狗脸不长毛——经常翻脸不认人。陈鸣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才让他带领新投来的这批人。当然,这里头很大一方面原因也是陈建白与这群地痞流氓原属同行。 陈建白本来是队伍里的队官,手下领着百十人,现在‘兵力’似乎扩大了一杯,但真打起来这二百地痞流氓是数孙子的。职位调动后,陈鸣也没让陈建白孤身上任,给他安排了陈家军里的一小队老兵【十人】,并带有二十人奴工,用以镇压部队。 陈家军整个队伍从长桥镇渡过北汝河,1300人和一二百辆马车,还有大批的牲畜,队伍前后绵延五六里地。过了北汝河,前头就是宝丰县城,然后就是鲁山县,一路上就再没有河流阻挡。陈鸣这时也接到陈光派人送来的消息,登封县民团抵到了汝州州城,却也没让陈鸣心中升起半分的紧张感。待到青条岭方面的消息再传回来,陈鸣索性就放弃了一些念头,打算在宝丰好好地修整几日。 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奴工们,在这一阵子发泄式的抢掠大户土豪之后,心底里憋着的那一口气已经泄了不少。或者,你可以说他们的戾气少了一些。那接下来的日子里想要他们继续保持旺盛的战斗精神,陈家军就需要用宣传和待遇,一点点向他们灌输忠诚了。 陈鸣的队伍中有相当数量的猪羊鸡鸭和酒水,这些东西带不带回山去都无大碍。伏牛山里真正需要的是牛马驴骡这些有力气的大型牲畜,猪羊鸡鸭和酒水不在其列。 大块的肉,大碗的酒,两日的犒劳下来,几十只猪羊上百只鸡鸭鹅,和一坛坛宝丰酒,换来了整支队伍饱满的精气神。除了那支地痞流氓组成的另类。 陈建白接手了这支队伍之后一直没有发威,两天的快活日子结束后,他终于着手这支另类的队伍了。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二百新人,又一次,那股熟悉感从心头升起。那些个人群中,一个个人斜怀撩胯,站姿松松散散,浑身上下就像是扎了针似的一刻不动就痒的受不了,真的让他有股深深的怀旧感。当年的自己,可不也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失手捅死了人,到现在自己也是眼前的这个样子吧…… 第九十章 三十二颗脑袋 汝州州城。五六百人马汇聚一处,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城池。他们以登封民团为主力,辅以州城的一部分乡勇和衙役,凑够了五六百人疾快的向着郏县、宝丰扑去。 陈鸣当然不可能立马接到消息,他现在正给手下的新人们上课呢。两日的舒坦之后,陈家军略微的开始整顿,奴工们安安静静的接受着训练,可那支另类的部队,一群地痞流氓哪里能承受的住军队的严格要求,只才两三日功夫就有大群的人叫嚣着受不了了。但他们这个时候想跑已经晚了,按照陈家军的‘军纪’,逃兵是要掉脑袋的。甚至逃兵所在的小组,都要跟着吃军棍。 陈建白很清楚自己手下人是什么德行,身为资深地痞,他可是知道这些个“后辈”打的是什么注意的,之所以赶来入伙怕都是看到了这些日子里部队‘打土豪,吃大户’的痛快,红了眼,所以才来的。而且陈家自从立杆子以来与官军乡勇交手多次,从没有打过败仗,在汝州地界里陈家在伏牛山中的基业已经被悄悄地神话了,这就难免也会让他们心中起上那么一丝的侥幸感。所以这群人大着胆子来了。他们就是一群彻彻底底的‘投机分子’。 想望着他们做到和陈家军同生共死,不离不叛,完全是天方夜谭! 所以,陈建白一经下手就一点情面都不留。 地痞流氓差不多都是欺软怕硬又扁扁屡教不改的人,想要他们乖乖听话就只有一个法子——铁血手段,杀鸡儆猴。 陈建白先是不问青红皂白抓起了十多号地痞流氓中的头目、大哥,都是以扰乱军规或是训练出错之类的罪名狠狠地抽了一顿。轻的二三十棍,重的四五十,打完了之后往帐篷一撂,最多让他们休息一日,第二天还要继续接着操练。 同时他还‘钓鱼执法’,外营外埋伏信得过的人手盯梢,然后让地痞流氓自己给自己站岗。结果一夜就抓到了三十二个要熘号的人。里头有相当一部分是地痞流氓的头子。 现在陈鸣跟前就跪着这三十二个人。三十二个脸色腊白,身子都抖成了筛子的人。陈鸣又看了一眼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黄金白银珠宝首饰,总价值超过5000两不在话下。分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头上,人人就一二百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全天下多少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攒不下一百两,甚至是五十两银子。怪不得他们要逃。 “爷干嘛要听你们这群孙子的?爷有银子,走到哪儿都吃香的喝辣的,睡最好的娘们,爷凭什么跟你们卖命?” “你们陈家杀官造反,早晚要被官军剿灭,跟着你们有什么……” 一个硬着脖子不愿意丢份儿的地痞大哥被一鞭子抽在了脸上,什么话都吞回肚子里去了。 陈鸣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目光轻蔑地看着这个明明吓得发抖,却还死撑着架儿的人,然后眼睛又扫向外头的所有人,“你们也想知道我陈家凭什么要你们跟着我们一路走到底吗?” “我告诉你们。就因为你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我陈家给的。” 陈鸣眼睛付下看着脚下的三十二个人,“你们现在有钱了,但这个钱是你们跟着我陈家才拿得到手的。没有我们陈家扫荡汝州各县,你们这群瘪三能抢得到这么些金银珠宝? 一群县城里都混不进去的腌臜东西,还跟大爷我来摆架子,脑壳坏掉了。”说罢手从腰间拔出刀来,寒光一闪,鲜血喷呲中一颗人头落到了地上,滚出了三五米远。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小的不敢啦,小的再也不敢啦……” 这一刀彻底砍掉了剩余三十一人的全部勇气,一个个吓得鼻涕横流,哭喊着求饶。陈鸣只冷冷的一笑,把手一挥,身后一排人走了下,刀光闪过,凄厉的叫声、求饶声戛然而止,血腥气味在春风中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鼻子里。 三十二颗脑袋向在场的一千多人诉说了陈家军军纪的威严和不可侵犯。 从那三十二颗脑袋被砍下来之后,陈家军的队伍里一下肃整了好多。之前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像土匪山贼更躲过军队,现在却已经有了军队的影子。 这说明:陈家军的军规军纪已经印刻到所有人的心里了。 前两天的犒劳,大吃大喝,现在看来更像是赏个红枣吃,接着一棍就抽下来了。所有人也都变老实了。 盘踞着宝丰北境的陈鸣还继续接到陈光的情报,而陈光呢?并没有跟陈鸣直接见面,可他悄悄囤积在襄县、郏县的几百斤硫磺已经被陈家军很自然的‘抢’走了,而另一栋依旧是陈光置买的小院内,多出了整整两箱的金银珠宝。几百两金子,三千多两银子,更有大批的珠宝首饰,至少价值过两万两。这是陈家给陈光的经费! 汝州州城开出了五六百人来,看样是对陈鸣现在所带领的这支队伍有所企图。这五六百人中有将近一半人是登封民团,战斗力不可小视。并且因为陈鸣所处位置的缘故,从汝州州城开出的这五六百人很可能还会陆续收入郏县的民团和襄县的民团,甚至陈鸣还会受到叶县民团的夹攻。 郏县长桥镇。自从陈鸣带队伍经过这里之后,长桥镇昨日里又迎来了一支队伍的经过。但是这支队伍给长桥镇所带来的却不是惊慌,而是喜悦鼓舞。因为这支队伍是他们自己人。 登封民团的旗号放到第一位,千年古刹少林寺的名头在这片土地上果然响亮,登封的旗号一打,这人心就凝聚多了。 这支从州城开出来的队伍,人数果然有了变化。不再是五六百人,而是上千人。他们在半道上汇集了郏县的部分民团和襄县的一部分民团,人数翻了一番。 包头总教师在这支队伍中的话语权很重,但是身份上的限制让他不可能与一群民团乡勇首领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每到这个时候包头总教师就会跟自己的师兄弟们回到住处,门房紧闭。至于他们在里头是喝酒吃肉还是叫姑娘,就谁也管不着了。 民团在长桥镇过了一个舒服的夜晚,所有人吃好喝好,睡好。 直到黎明前。 第九十一章 火烧长桥镇 每一天的黎明前夕都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候,因为这个时间点天际一点星光也没有了,地面又没有亮光,自然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在中国,这个时间点有一个特定的称谓——旭暗! 短暂的厮杀声,然后是激烈的马蹄声,一处处火光伴随着夜风吞噬着整个长桥镇。 北汝河岸边,陈鸣看着渐渐被风火吞噬的长桥镇,眼神犀利的吓人。这个镇子中有几百甚至是上千的无辜百姓,陈鸣一点都不想杀他们。 可他必须立下一个规矩,让所有人都明白的规矩——划下一道红线,有些事儿不能做。否则就是死,就要面临着陈家毫不留情的杀戮。 长桥镇那些被抄家的乡绅大户,竟然跟着这支民团从郏县跑了回来,还发动人力人脉,召集人手,要尽一切方便的为民团服务。他们是找死! 陈鸣不知道这是因为单纯出自对陈家军的恨意,还是因为自己这两日放出去的那些消息。 汝州州城开出来的这支队伍,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陈光的视线,自然的也就没有离开过陈鸣的视线。当这支队伍距离陈鸣越来越近,威胁越来越大的时候,陈鸣想到了一个法子,他要用那三十二颗脑袋好好地做一篇文章。给满清官府和乡绅大户们留下一个陈家军稀烂的印象,于是一个个消息就不胫而走:陈家军因为分赃不均火并啦;陈家军闹内行啦;陈家军军纪混乱,贼兵喝酒闹事,大打出手,结果被陈鸣辣手镇压,内部郁气重生,不满情绪严重啦…… 等等消息,配合着三十多颗脑袋,和陈家军驻地周边突然多出的几个大坟,俨然就是坐实了这些传闻。陈鸣都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传闻让长桥镇的乡绅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反正今夜里他带人偷袭长桥镇,侦察兵轻易的就解决了长桥两头的乡勇,然后骑着骡马的陈家军士兵一个冲锋就打散了镇子口的守夜乡勇,用一根根火把和一罐罐油脂在镇子里点起了几十处火光。引燃了长桥镇的大火,也让镇子内的上千乡勇民兵变成了一团团无头的苍蝇。 “嘭!”铁棍挑开了斜处里落下的一根带火的原木。包头总教师已经不包头了,穿着白色的中衣,左手抓住一个死猪一样的大光头,右手持着铁棍穿过了燃烧着大伙的庆云楼大门。在他的身后,十几二十个大光头拿着棍棒刀枪背着、抱着七八个死猪一样的同伴,就像搬家的老鼠急匆匆的跳出燃烧着的庆云楼大门。 长桥镇大街上已经是一片混乱,大火的威胁下,老百姓和乡勇不可分割的混杂在一起,所有人都向着镇外跑,除了夜风吹来的东面,南面、北面和西面,都是他们的活路。 长桥镇有多少人? 陈鸣不知道。 这一次的袭杀,或者说是回马枪,他一共只动用了二百人。里头一半是老兵,他们每一个人都把胸甲存在外面,在火把的照耀下释放着重重的威慑力。 “跪下,跪下……” 陈家军兵卒叫嚣着,不管是长桥镇的百姓,还是那些乡勇。等待他们的就是跪下。 陈鸣没人手封住全部的三个出口,他只卡住了南口和西口,北口处只放了一小队骑兵,会不时的对天放上两枪,让重重的威胁感始终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不让他们快速的冷静和回过神来。 而在南口和西口,所有人都要跪。面对铁甲和火枪,几个光头大和尚也跪在了地上念起了阿弥陀佛。刀枪棍棒撂在了一边,等到天亮的时候,不管是南口还是西口,兵器都堆成了堆。 保守估计,这两片黑压压的人头里至少有四五百乡勇。 “女人、小孩、老人,站左边。”大声的喊,几十骑陈家军骑着骡马,在人群周边游动。一双双犀利的眼神注视着人群中的每一分变动。 “你、你、你,他们他娘的算什么老人,头发花了么?滚回去!” “还有你。把这小子留下……” 一声声喝斥代表的就是更多出十倍的哀求和哭嚎。陈鸣充耳不闻。这一切在他决定火烧长桥镇之前就充分的考虑到了。 毕竟是一千多人的民团乡勇,能够如此简单的把事儿料理,还能顺带立下规矩,那些不忍就全舍去吧。有了心理准备的陈鸣在这一刻这一幕下表现出了铁石心肠。 “阿弥陀佛。施主火烧长桥镇,万千家舍化为乌有,数百苍生葬身火海,将来还会让数千一无所有的百姓受尽人间之苦。施主已造下着无边罪孽,难道还要一错再错么?” 前世的陈鸣不管是看古装片还是看战争片,如今这样的场景是一幕幕的出现,那些主角配角一次次的在这个古老的梗面前献上自己或是优越或是拙劣的表演。如今这挺身而出的一幕又出现了,但这已经不是表演,而是真正用自己性命做代价的正义。 “少林寺的大和尚!”陈鸣眼睛盯着和尚的大光头,心理面很满意。这少林寺似乎还没让他失望到骨子里,里头的武僧总算还有点血勇正气。 “贫僧净空,见过陈施主。” “净字辈的大和尚……”陈鸣有些料想不到。这可真年轻啊。现任少林方丈就是净字辈的,净魁。上一任主持清耀乾隆二十八年圆寂,新任方丈净魁,年纪小六十了。而眼前的净空和尚似乎才三十多岁。 “登封民团的总教师是……” “正是贫僧。”净空脸上露出一抹悔恨。 “原来如此。”陈鸣哈哈一笑。原来这和尚是自己心里有愧啊。“那你站出来就是领死的了?大爷我杀了你,是不是还把你从苦海里解脱出来了啊?” 陈鸣一夹马腹,直接向净空和尚走去,身后陈大伟带领亲兵紧跟上。人群如同水分,无数人连滚带爬的让开一条道来。“和尚,造下这无边罪孽的人可不止我陈鸣一人。还有你们,还有长桥镇那些不长眼的乡绅。” “大爷我前几日才带人打这里过。你去问问这里的平头百姓,我陈家军可有祸害他们?” “是你们夜宿长桥镇引来了这场劫难。而且长桥镇的那群乡绅,从县城回到镇子里不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过活,竟然还召集乡民要跟我陈家过不去。他们不死,爷我不给长桥镇一个厉害瞧瞧,你们是不是都以为陈家是吃斋念佛的啊?” 这就是一条红线,不可逾越的红线。 第九十二章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天色大亮。长桥镇的大火熄灭了,那座跨越了北汝河两岸的长桥北头左右岸边,竖起了一排长长的木杆,上面吊着一个个被陈家军从人群中揪出来的长桥镇士绅族人。一共有十七个之多。 东口、南口的百姓汇合,怕有上千人,看着被烧得房倒屋塌的长桥镇无不是悲从心来。更有一些人的儿子、丈夫被当成了乡勇一块被陈家军捉了去,这完全是生离死别啊。 嚎啕痛哭声音响彻在北汝河边。 陈鸣队伍里多了小五百人的俘虏。其中可确认是乡勇的有三百来,剩下的都是嫌疑人。而陈鸣的胃口很大,连嫌疑人也不给长桥镇留下一个。对于行进中的陈家军来说,他们就是一个个两条腿的骡马,用废了不心疼的劳力,铺路、推车、驾车,卖力的为陈家军的转运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至于有没有人敢故意使坏,北汝河边上的十七具尸体已经足够让他们识趣。而且以净空和尚为首的那批少林和尚,在与陈鸣立下了‘不滥杀人’的君子协定之后,也积极地为从中‘调和’双边矛盾——别自己找死。陈家军不是吃素的! 长桥镇的大火和败讯上午时候就传到了郏县县城,整个县城四门又一次禁闭了起来。郏县知县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狗一样,一阵愤怒的狂喷,叫人去立刻向州城报警后,是一会儿让人召集全城青壮,一会儿又叫嚷着立刻就要看到成百上千的民丁。谁要是敢顶半个嘴儿,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这知县都被吓得有点神经质了。 汝州知州王俊也被这一消息打懵了。就像郏县知县一样,他对于这次出击也是抱有莫大的期望的。只要能够胜一场,只要能够胜一场,他身上的担子就会轻很多很多。而且这一战的把握看起来还那么充足。就在两天前,郏县还不足的往州城送陈家军内讧内讧的消息呢,怎么一转眼一千多人马就稀里哗啦的败了呢? 王俊好容易打起精神头仔细看郏县知县的禀报,火烧长桥镇?得,那就什么也别说了。 还好,陈家军已经掉头南下了。不管宝丰、鲁山的压力有多大,州城至少暂时安全了。而且巡抚大人已经命南阳镇副将暂代总兵之职,后者已经在调兵遣将中。 王俊很快就接到了宝丰和鲁山的告急,他以一种超脱的角度来看到这件事——既然注定要丢官,那就何须忧心呢?反正王俊不认为陈家军这个时候会真的对宝丰、鲁山的县城发起猛攻,只要县城不陷落,地方上被陈家军搜刮的再狠,与王俊这个前途全无的州官来说,也是没多半分的责任。 陈鸣在鲁山北部的梁洼镇与陈家军本部汇合,在这里他见到了高彦明。高家也撑不住了,高鹏起眼看着陈家的祸祸越来越大,在这次陈家军杀出伏牛山的时候,果断的跳反到陈家军序列中来。当然了,他的四个儿子中的老二、老三和高家另外几个小辈子弟都消失不见了。 陈家这完全就是要灭九族的大罪,高家背后的那点凭借已经无法保全他们自身的安全,做不到独善其身,那么一样不想死,不想高家覆灭的高鹏起,只能做出了与当初的陈惠一样的选择。 倒是李家。此刻已经不在鲁山,不在汝州地界。 老李秀才的嗅觉很灵敏,保宁败绩传来的时候,果断的舍弃了大半家业,只带浮财趁着县城人心惶惶之际,全家人悄悄熘出了鲁山县城,然后就没人能知道李家的确切去向了。有的说去了南阳,有的说往东边走了。 陈鸣也不知道确切的消息,可是李家的消失再少为他减少了一个负担。 昭平湖边上,陈鸣与陈惠汇合,第一件事就是递上了一个明细列表,上面很相近的记载了他带回来的所有东西的数目。 人、牲畜、粮食、布匹、盐糖药草和车马。这些东西别的都不去说,只说人,800奴工和一百多地痞无赖,还有五百人的俘虏,这至少能让陈家军的兵力翻增一倍。 陈家有的是钢铁,铁甲兵器根本不需要担忧。只需要时间准备,所有的人都能穿上胸甲,拿上刀枪。甚至就是陈家军现在的武器储备,都能够将这一千人武装的七七八八。 两千人的兵力,这已经是股强大的能让北京城的乾隆皇帝震动的消息了。如果这两千人全部是装备精良的甲兵,还有强力的火器部队,陈鸣觉得自己扫荡整个豫西是不成问题的。 “爹。这有什么好担忧的?只要把这些奴工拉回山里认真训练上一两个月,吃好的喝好的,那转眼就是一支强兵!” “朝廷派大军围剿?” “那就打呗。咱们光怕就能让官府不来围剿咱们了吗?” “反贼的路如果走到头,北京城里的龙椅归咱家坐。”——向‘冰雪凤凰’致敬! “南阳镇的兵马还在路上,咱们还有时间。拿着金银粮食,拿着药材布匹,大山里头还能招不过来人手吗?只要这些人有了初步的训练,配上铁甲刀兵,那就根本不是南阳镇那些穿着号衣的绿营兵可比的。” “下次再出山,咱们可以一举拿下鲁山、宝丰。” “爹。咱们跟朝廷相比,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兵强。咱们有足够的铁料,水利、畜力锻锤运行起来效率百倍于传统手工。咱们可以在短期的时间里生产出远超朝廷想象的兵甲,而有了这些兵甲,绿营兵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 “大清朝的八旗兵也早就不堪用了。虽然朝廷实力远远胜过咱们,但想解决掉咱们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咱们打下一地就把那些已经站出来了,就比如徐家,这等死忠满清的乡绅大户都收拾干净,杀一儆百,他们的浮财可充作军资,田产可用来赏赐士兵。等到咱们的人马扩大到两万、三万、五万的时候,这天下哪里咱们去不得?” “一步一步的,孩儿虽不知道咱们能究竟走到哪一步,但这是个机会。趁着朝廷还没正眼瞧咱们,先下手为强。儿子可不想到老了也被困在伏牛山里!” “儿子、孙子都被人当贼骂。” 陈鸣的话说服能力不强,他有些担心的看着老爹。眼下局面于陈惠而言又是一个思想上巨大的转变。进一步,陈家就真正走上了造反的大道;退一步,那就又变成土匪了。还是被河南官府都记挂在心里的悍匪。 土匪再强大,那也只是匪。跟军队不能比,尤其是跟陈鸣希望看到的——打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旗号的反清义军比! 第九十三章 战争再来 乾隆三十二年,三月下旬。 受命暂代总兵之职的南阳镇副将吴世雄筹措了南阳镇可以抽调的全部兵力,加上豫西各州府县派出的乡勇民团,汇集了五千余人从三面齐齐向鲁山压去。在鲁山县城外头活动已经一个多月的陈家军没有做什么惹人眼球的表现,老老实实的从周边乡镇退出,又一次缩回到了伏牛山中。只是这次他们把自己的势力范围边界扩大到了土门集,而不再是那个在整个豫西都名头响亮的凤凰台! 吴世雄年纪五十五岁。在这个时代,他已经是一条腿踏进棺材里的老人了。受命南阳镇副将领信阳协,虽然是南阳镇的二号人物但风头还没荆紫关协的前任参将张大中盛呢。更没有保宁的锐意进取精神。 五十五岁的吴世雄领兵作战就图一个稳。 所以他手中集结了南阳镇两千来人的时候没有急匆匆的就开进鲁山,而是等到了各州府的民团汇集以后,才大张旗鼓的向鲁山县压进。来到鲁山后也没有立刻向土门集挺进,而是全力收集陈家军的情报。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乡土豪强,赫然掀起了如此大的波浪,让南阳镇先后折进去了总兵、参将两位大佬以下军官三十余人——把总及其以上者,官兵两千来人,简直是河南百年未有之事。 吴世雄很清楚保宁那一战的前后经过。说真的,那一战就是让吴世雄来打,也不会比保宁的表现更好了,保宁年轻是年轻,但确实有实力。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军中俊杰,本人很荒唐的死在了凤凰台前不说,就是他不死,那一战清军也讨不了好。 吴世雄并没有盲目高看陈家军的实力,对于保宁那一战失利的原因,他把很大一部分责任归属到了保宁的意外身亡上。若非总兵突然被流弹射杀,那一仗清军即使败了,也不会被打的那么凄惨。 所以,他在对陈家军表示看重的同时,也并不畏惧陈家军。毕竟吴世雄怎么也料想不到陈家会有那么强大的兵甲制造能力。 有了锻锤和充足的铁料,来制造那些简单的胸甲,不要太轻松。 毫无例外,陈家军这场战争的负责人还是陈鸣。连续打败官军,还横扫了半个汝州,带回了大量的物质和兵源,陈鸣现在年岁依旧不大,但在陈家军的地位和影响力却是直线拔高。还好陈惠根下只有他一个儿子,还是嫡子,继承陈惠的权力是顺理成章。兵权近乎彻底的被陈鸣把持,也没有引来陈家人内部的不满。 李小妹带着下人给陈鸣收拾衣物,陈鸣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自己才回来没几天,就又给叫回前线了。而且回山的这几天,他也没有真真的陪陪家人。 首先他要编整部队。陈家军多出了这么多新兵,不编整部队是不行的。打起仗来,乱成一堆是要出大事的。 陈家军在陈鸣手中首先是选拔一部分精锐和一部分陈家子弟兵,组成亲卫营。由两个步队,一个骑兵队,一个宪兵队和陈惠陈鸣父子的贴身亲兵,以及人数扩大到四十来人的坦克队组成,总人数五百上下,堪称陈家军的精锐。 其中的坦克队就不说了,骑兵队是陈家军两千多战兵中唯一的建制骑兵,还有一样满员100人的宪兵队,干的是得罪人的脏活。当然要被陈鸣‘另眼相看’了。而且这个相当于军法官的职位在将来也是陈鸣监控全军的重要一环,理所应当的要被选入亲卫营。 陈二宝作为陈家的第一悍将,不管是过去的身份资历,还是现今的功劳功勋,常规部队的第一营非他莫属,手下有不怎么样完整的四个队,加上他的亲兵队,三百三十人。 然后是侦察队、狙击队、医护队和火枪队、炮队、护矿队等等建制,人员都不多,可陈家军本身的数量就并不高,这几个建制一确定下,老兵就给分得七七八八了。剩余的人手陈鸣组成了新兵营,被带回山的奴工和地痞流氓,以及这几天里被陈家用真金白银和粮食布匹在山村山寨里招募下来的山民,共一千三四百号人,被编成二十个新兵队,全有新兵营负责训练。 此次陈鸣下山就要带走一半的新兵队,给他们装备上藤甲、胸甲和一部分刀枪。以及坦克队和骑兵队,和整整由一百名老兵组成的火枪兵。炮兵没带,土门集的那些火炮已经有炮手操纵。外加一部分侦察兵、狙击手,和整个医护队。 他给陈惠留下了炮兵和两个完整的步队,再加上护矿队和炮队,不管是新兵,还是被扔进了矿场的那些战俘,想要反弹,陈惠靠着手中的力量都能轻松压制下。 面对妻儿的时候,陈鸣表现的很轻松,似乎外头的那五千人一点也没给他压力。李小妹收拾好包裹后,眼睛红红的,她当然知道陈鸣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但李小妹真的很担心啊。 陈家掀起的波浪越来越大,过来围剿的官军一次比一次多,陈鸣万一应对的不好,怕是陈家还没灭亡,她就要先成寡妇了。 陈鸣抱着红了眼眶的李小妹狠狠地亲了一口:“好好地在家带孩子,放心大胆的睡觉。这天底下能要了你男人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陈二宝手里有三百多人,陈鸣从山上往回带去了一千人,一千三百人面对五千多人,放在平原地带真不好说。但放在山地里,陈鸣一点不怕。尤其是土门集要塞化已经初有成效,尤其是南阳镇没有重炮。陈鸣怕他个毛线! “等这一仗打下了,我就带着兵打出汝州去。我会一直打赢,一直打赢,打下大大的地盘,打到北京城去。掀翻了现在的大清朝,活捉乾隆皇帝,剃了这根猪尾巴辫子。我当皇帝,咱们儿子当太子,你也做一做皇后娘娘,享一享这天底下最好的福!” 陈鸣把李小妹搂得更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打完仗后他就特别想见李小妹和孩子,特别想。 “我是不会死的。不把满清推翻了,不打下一个大大的基业,我是不会死的。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的……” 第九十四章 对峙土门集 陈鸣被李小妹用眼睛直愣愣的看了好久,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吐露自己的信念。以陈家军现在的力量和满清的兴盛比较起来,这一想法堪称天方夜谭。还好李小妹眼神虽然直直的,却没有露出‘你神经你二逼’的意思。 陈鸣带着从老婆孩子那里暖热乎了的一颗心,领着部队下山去了。上千人的队伍,在山路上拖成了一条细蛇,等到他进抵土门集的时候,土门集的东面,清军先头部队已经扎下了三座营垒。 吴世雄还没有亲自赶到这里,他以南阳镇镇标右营打先头,信阳、许州的民团做随从,一千来人开到了土门集,也不进攻,而是先修了三座大寨,将土门集往东去的道路给封得严实。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吴世雄的性格态度了。他似乎并不急着剿灭陈家军,好借着建功立业,坐稳自己屁股下总兵的位置。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是这么个态度。 陈鸣带人赶到土门集,也没有领着兵一股脑的住进去,而是在现在的土门集城外修了个小寨子,放了两个队,大部队屯驻在土门集身后,靠着饮马河安营扎寨。 清兵还在饮马河里设置了木排。事实上陈鸣觉得吴世雄真的想多了,对于陈家军现在并不是决战的好时候,如果不是担忧清兵越聚越多,陈鸣都想跟吴世雄对峙上三五个月,等到新兵营的菜鸟弱鸡们全都出炉了,那才是大打出手的好日子。 但显然满清不会给陈家三五个月时间的,陈鸣觉得与南阳镇的这一战,必须在两个月里分出个胜负高低,然后陈家还要面对接下来的清军呢。 这一点,这节奏,很重要很重要。稍微不注意,陈家军就有可能被清军闷在锅里。虽然控制区扩大到土门集以后,并不是没有其他的路通到山外头,但饮马河这条路始终是最方面的啊。 随着陈家军援兵的抵到,清军也一批批的开到土门集外,短短一天里就到了一千多人,再过一天,吴世雄带着南阳镇兵已经赶到了土门集了。 三四千人马,从土门集堡上往东面看,三个营垒黑压压一大片。 陈鸣知道吴世雄之前屯兵在武河市,那是饮马河下游的一个小镇子,就在荡泽的前头。不大的一块地儿,四条河流在这里汇入了饮马河,比凤凰台还猛,所以就叫做五河市,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武河市。其商业规模可以用原来的土门集来做个对比,一个集一个市,同一档次。 南阳镇人马不少,火炮却至少可怜的四门。虽然这四门都是威远将军炮。在炮火力量上,反倒是做贼军的陈家军要胜过当官军的绿营兵许多。 陈鸣也没客气。吴世雄带兵抵到的当天,他就带着人拖着炮,跑到清军威远将军炮的射程范围外,‘砰砰’的咣当了两下,然后就闭守不出。 吴世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两天后部队全都安置妥当了,各种杂事全部理清了,人拉马拽着那四门威远将军炮跑到土门集堡外咚咚也放了两声。土门集堡上当然有还击,只是这个时代的火炮和眼下的炮手,怎么可能打的那么准? 清军顶着炮火进到450米左右的距离,然后两门炮放了一炮,再收拾好家伙走人,前前后后有小半刻钟的时间,土门集堡上的火炮开了两轮,非常明了的一发没中。 …… “左右左,左右左,左右左……” “刺——” “刺——” 每天土门集堡的后面都会传来整齐的叫喊声,吴世雄派人去探视过,说是陈家贼在操练。吴世雄是不相信的,再是新兵也不至于阵前操练吧?可是他几次派人探视的回报都是这样的结果,吴世雄也只好信了。 陈鸣一点都不心急的操练新兵,却对对面的清军首首脑脑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双边部队对峙相望,谁也不敢轻易动兵。土门集堡外头的城墙高有两丈,陈家军在这里设有大小炮十多门,是一块硬的不能再硬的骨头。而陈鸣率部呢,不管是与土门集堡相平行的小营,还是位于其后的大营,都跟土门集堡贴的甚近,其对着土门集堡一面的方向完全处在土门集堡火力覆盖范围之中。 胜汝州营,胜保宁,然后席卷半个汝州,陈鸣现在的名头在豫西这一片可是一等一的响亮。在吴世雄眼中,陈鸣比他爹本事可更大多了。虽然陈家军现在有兵器有铁甲,还有枪炮火器,怎么算这功劳外人都会算在陈惠这个做老子的身上,谁也不信这么多铁甲兵器会是陈家在陈鸣穿越后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准备下的。但是陈惠的名头还是没有陈鸣响亮,就连鲁山县里的百姓们,也慢慢的将陈鸣单独独立出来了,而不再是以陈惠嫡长子的身份被众人感观。 如果真要说个根由,这就是文斗派和武斗派的根本区别了。 陈惠的形象更像个管家、军师,陈鸣就是操刀子砍人的山匪恶霸。 吴世雄等人潜意识里就将陈鸣放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上,不然保宁和那两千南阳镇兵岂不是死的太没水平了? 所以吴世雄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陈鸣另有打算,眼前的阵上练兵只是故作玄虚,为他真实的目的打掩护。虽然吴世雄看着地图,看着后方送到的一封封情报,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来陈鸣还怎么来搞鬼。 时间进入了四月中旬,陈鸣接到了陈光送来的消息,信鸽依旧没有培训完成,山里山外的消息联络还是要靠人。 河南和湖北都在抽调兵力,河南的归德镇出动了上千兵丁,湖北以郧阳镇为主,但具体的动员兵力数量还没有探清,可至少不会低于一千人。同时山东文登营副将张大经已经被调任南阳镇总兵了,将率一部分文登营士兵前来河南。这一消息是陈光从邸报上看到的。而邸报是他手下的线人从大街茶馆听来的。中国的邸报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发展到清朝,其最底端早已经跟民间融合在一起了。甚至时代如果不变的话,过不了十年,从邸报发展而来的《京报》就真正的民间化了。 陈鸣知道自己该发力了。要是等归德镇和郧阳镇的两路清兵也汇集到鲁山,那陈家军所要担负的压力就太大了。万幸这两路清军的援兵都拖带着大炮,行进缓慢。 “把官兵洒在外头的钉子、探哨全部拔掉,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对面的清兵给我变成聋子瞎子!” 第九十五章 将计就计 清军大营里。吴世雄召集手下军官和各民团首领齐聚一堂。没有遮掩的将这两日里探哨损失的数字道了出来。坐到这个帐篷里的人没一个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陈家贼中多有本地山民,地形熟悉,又善翻山越岭。官兵探哨不是对手,情有可原。所以,今后日子里,官军很可能对变成个瞎子,对对面的敌情半分也侦探不到。但大家不用忧心,用不了一个月,我们的两路援兵就会带着大将军炮抵到前线。 贼匪堡垒虽坚,可抵挡将军炮猛轰,但是大将军炮何等威力?岂是一群山中贼寇所能抵挡的? 诸位要安心静气,要平心静气。守好营垒。坚决封堵住土门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吴世雄这番话彻彻底底的让所有人相信,他真的无意争功,无意那总兵之高位。不然怎么可能是这态度??? 在侦察队将清军的探哨赶绝之后,很快的,陈鸣桌案上就出现了清军左右二营垒的大体布置图。中间的清军大营位置特殊,侦察兵拿着望远镜也没办法详尽观察。就眼前的这两份布局图都是他们多亏了望远镜才能画的这么详细。 三个营垒,两个在北岸,一个在南岸。 北岸的是主力无疑,光看装扮不仅有小两千人的南阳镇兵,还有差不多数目的民团。南岸营垒的人马只有一千上下,除了少部分的南阳镇兵,大部分人打扮也是民团。但侦察兵对陈鸣的汇报却提到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南岸营垒的那七八百民团似乎训练太有素了。 而且营垒外观看着不显山露水,里面内有干坤。鹿角胸墙和沟壕就不说了,里头赫然还有两门威远将军炮。这东西当面的清军只有四门,除了开始时露面一个面后,四门威远将军炮就被安置在了北岸清军大营。 难道是陈光的侦查不对?清军有六门威远将军炮,而不是四门?又或是北岸的这四门中有两门是假的? 另外南岸清军营垒内部也用一层层厚实的栅栏将空间分割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那栅栏所用圆木的粗细据侦察兵汇报,比营垒外头用的木头都要粗。 “这是个坑,这是个陷阱!”陈二宝两眼瞪得圆大。他可是一直把南岸营垒当成清军的一个弱点,主张猛攻南岸,避开兵力雄厚的北岸清军营垒的。 陈鸣则有八九分的把握敢断定,南岸的上千人全部都是南阳镇兵,那七八百民团是绿营兵假扮的。如此,清军大营里的四门将军炮很可能有一半就是假的。 “那咱们就将计就计!”作势佯攻清军大营,实攻南岸清军营垒。实则实攻清军大营,佯攻南岸清军营垒。肯定能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作势要做的像模像样,不然就要装逼不成反被操了。 当天吴世雄就收到了南岸的禀报,他们对面的陈家军探哨猛地增多了很多。接着,清军就又发现北岸的两座军寨周边,陈家军的探哨也增多了很多。 吴世雄心里清楚,陈家军这是要动手了。 只是这种态势下,这么一点情报,他还判断不出陈家军的主攻方向是在南还是在北。 两天后,陈家军在北岸排开了上百辆盾车,修筑完土门集堡后继续在凤凰台后修筑道路的三四百名绿营兵俘虏被拉到了阵上,到时候他们会负责推车子。陈鸣有许诺,这一仗打完了,他们这些推车子的俘虏就能待遇上调一级。嗯,变成民团俘虏那样只在矿场干活就行的战俘了。不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做炮灰。 盾车可是会挨弹的啊。一炮打中了,威远将军炮的炮子当然无法摧毁整个盾车,可巨大的作用力却能让推车的绿营兵战俘全部吐血,甚至直接被震死。 吴世雄并不为眼前的这些盾车苦恼,他忧心的是陈家军的真正主攻方向。难道陈鸣胆大到放着南岸这个弱点不打,直接跟北岸的清军“主力”硬碰硬? “砰砰……” 清军的威远将军炮响了,只有两声。陈鸣通过望远镜还可以看到,清军妆将两门威远将军炮转移到后面去了。只是这妆模作样敢不敢专业一些?那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上百辆盾车,分作前后三组,三四百名绿营兵战俘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将盾车推到了清军营垒五六十米处停下。 前面就是一道土沟,不深,不宽,却不是笨重的盾车可以直接越过的。接受了多次陈家军手榴弹雨教训的清军,学会了安全间隔。用土沟隔离开一段安全距离。小二十丈长! 枪来箭往,你来我去! 陈家军躲在盾车后头与躲在木栅栏、胸墙后面的清军,热热闹闹的打过了这个白昼剩余的时间。吴世雄定下心来了,陈鸣这是在佯攻啊,在虚张声势。他的后手肯定放在南岸! 然后在夜里吴世雄就让南岸的清军来一直反扑,目标对准陈家军的探哨,接着混乱派出自家探哨去西面打探。结果南岸清军忙活了大半夜,也只是干死了一个不走运的陈家侦察兵,他们自己反倒在追逐为围堵中,被陈家军的侦察兵收拾掉了二三十个。 同时呢,被派去向西打探的十名清军探哨只回来了两个,他们又没一双红外线眼,躲躲藏藏提心吊胆中根本就没瞧见真东西,他们只是远远地看到一片扎着帐篷的营地。这就足够了! 吴世雄内心里已经有了认定,他只是为了寻找证据作为支撑。两个探哨回禀的消息,就足够吴世雄‘坚信’自己的判断了。 ——陈鸣就是在佯攻北岸,实攻南岸。 为了逼真,北岸的佯攻陈鸣足足准备了三天。三天的时间,陈惠带着一个步队和新兵营剩余的十个队也来到了前线;三天时间,陈家军所有新兵全都装备了胸甲。火枪兵退下了胸甲、藤甲,转而披挂上了一种两者合二为一的轻甲——以藤甲做底,外面镶嵌上大块的钢片。防御力上当然比不过胸甲,即使藤甲外头挂着是钢片,但整体重量要比胸甲要减轻一半。 同时,陈家军最后一招杀手锏也被陈鸣带到了阵上,它就是——飞雷炮! 第九十六章 杀手锏 飞雷炮又叫没良心炮。在很多起点的历史小白文中,这都是一项大杀器。事实上这玩意的威力也确实堪称为大杀器。而且理论简单,制造简单。 它可以被叫做炸药抛射筒,和早期重型臼炮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大仰角使用,射程较近,但威力惊人。在原来的历史长河里,这种武器最初是用来对付敌人堡垒的,进而用以攻城,最后在淮海战场上大显神通。 桶有多粗,口径就有多大,巨大的炸药包产生的强烈爆炸冲击,所过之处,碉堡,人马都会被炸飞。许多被炸倒的敌人身上往往找不到任何伤口,却七孔流血,是被震死的。弄清这种情况后,果军把这种东西干脆称作“没良心炮”。 陈鸣搞出来的这东西要比真正的飞雷炮弱不少,首先在射程上比之正版飞雷炮150米到200米的距离就要缩短一截,能超过100米,却很少能有超过130米的;打出去的炸药包有一定几率不爆炸或是出现各种问题,反正效果达不到理想状态;最后陈家自己打造的铁桶,用铁箍加固。但一个铁桶最多发射五次,甚至保险的说只能发射三次,再多就危险了。 飞雷炮打出的炸药包有十多斤【清斤】重,火药用量为炸药包的四分之一。一次发射就要用去20斤黑火药,对于严重缺少火药固定来源的陈家军来说,这用量绝对是大的惊人。炸药包也一律是丝绸包裹,谁让这东西防水又透气呢。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陈家辛辛苦苦造出了飞雷炮,可不是让它们留在铁寨生锈的,而是要让它们产生巨大的作用的。现在就是飞雷炮登台亮相的时刻! 陈惠从铁寨带下了二十五门飞雷炮和一百个特定炸药包。 单筒望远镜打量着对面的清军营地,陈惠忐忑中又带着期望,陈鸣为他点开了另一条路,但前提是必须打破眼前的‘困境’,否则一切都是妄想。 今天陈鸣就要为他表演如何打破‘困境’的,陈惠心里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下来。他一会儿忐忑不安,一会儿激动异常。 三天的时间里,土门集堡与清军大营中间的空地上又多出了一百多个盾车,它们就像一个个的小山包完全的掩护着潜入其中的陈家军士兵身影。一连多日的表演已经让北岸清军对陈家军的警惕放松了很多。今天陈家军又开始了照例的袭扰,清军也乐得轻松,双方你来我往的打的很热闹。虽然半点都不见一人受伤流血。 他们可不知道深夜里陈二宝就带领着手下的二百精干潜伏进了盾车阵里,他们更不知道那一座座盾车中还隐藏着一门门粗大的飞雷炮。而平静的土门集堡后,上千陈家军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哔哔……” 尖锐的哨声响起。盾车阵中藏身了好一段时间的陈二宝精神一震,他知道这是开炮的信号,还知道这是让他们准备厮杀的提示音。 陈鸣站在土门集堡上,就感觉着随着两声哨音的吹响,下面盾车阵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心理反应,一下子觉得眼前的盾车阵杀气腾腾的。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一门门飞雷炮露出了自己强健的爪牙。 股股黑色的硝烟在盾车阵中升起,一个个翻滚着的炸药包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清军大营落去。陈鸣并没有给飞雷炮部队布置什么定点清除任务,那太不现实了。 飞雷炮这东西就好比滑膛枪,百米射程,偏差之大能突破人的想象。 吴世雄猛地站起身来,“砰砰砰……”一连串的巨响明显是爆炸声,至少有十五六门,陈家贼那里来的那么多大炮? 可吴世雄心中的震惊还没有在脑子里转够一圈,一连串声响更大许多倍的爆炸声就让他耳朵都要变聋了。吴世雄感觉自己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他冲一样冲出大帐,就看到整个大营小三千人马恍如炸营了一样到处乱窜,军队的秩序在这一瞬间里完全崩溃…… “协台大人,协台大人……” 吴世雄的亲兵一把抓住他,“快走,快走啊……”吴世雄刚才在营帐里没有看到飞雷炮那巨大的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说是BUG的威力,这亲兵却是守在外头的,他亲眼看到营寨那厚厚实实的辕门在陈家贼一炮之下瞬间变成了很彻底很彻底的碎片的一幕,看到了大帐正前方一百来米远处那个巨大的深坑,陈家贼打出的那个包裹一样的东西爆炸之下以那个深坑为中点,三五丈方圆里的人全部玩完。 飞雷炮的威力实在超出了这个时代人的想象力。否则清军大营只是挨了一轮飞雷炮,怎么的就全崩了呢?虽说这中间也有民团乡勇比例太高拉低了清军大营里守军整体素质的原因。但崩了就是崩了。 当飞雷炮炮组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第二轮射击之后,早就摸到了盾车阵前沿的陈二虎一扬大刀,带着身后的二百精干就向着清军营地直冲过去。 “出击——”陈鸣高声喊着。在飞雷炮第一轮轰炸之后,土门集堡城头的大鼓就擂响起来,土门集堡后头的上千新兵在一部分老兵的带领下嗷嗷叫着向着清军营地冲去。从他们的脸上你再也看不出有一丝的畏惧和彷徨。昨夜里对于官军官兵还隐隐有着畏惧心里的新兵们,这一刻就如同一个个下山出海的猛虎蛟龙,视清军为土鸡瓦狗。 清军的崩溃,一连串巨雷一样的炸响,都让陈家军上上下下的士气高亢到了顶点。 这就是陈鸣手中的杀手锏。要不是有飞雷炮这一招压箱底,陈鸣怎么会把时间拖这么久,一直等到了清军援兵的确切消息,才决定打垮面前的南阳镇。 飞雷炮,这种火药消耗巨大,可威力也绝对巨大的简单炮火,就是陈鸣横扫一切的法宝。只要清军在饮马河一线跟陈家军纠缠纠缠,这里相对狭窄的横面就是让飞雷炮的威力发挥到最大限度的天然优势。 再多的血肉在飞雷炮面前也不堪一击。这是一种在这个时代里超出人想象的武器,不说能所向无敌,至少在它刚用出来的这段时间里,陈鸣想不出清军有什么做抵挡的法子。 第九十七章 一战之力 乾隆三十二年四月十八日。陈家军攻取鲁山县城。 从土门集战场逃回鲁山的清军乡勇,面对陈家军再次祭出的‘飞雷炮’法宝,魂飞胆丧,一触即溃。只是简单单的一通炮击,两枚炸药包将鲁山西城楼炸塌,整个鲁山城防就彻底崩溃。 鲁山县城里,徐家,一片枯藁。 徐鹏春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老头,端坐在徐家正堂大厅,等待着陈家军的到来。 徐鹏春知道,陈家军绝对是不会放过徐家的。所以他让徐鹏秋带着徐家其余人等跑路,带上家族的金银浮财,自己端坐在大厅等着领死。 因为徐家在他手中败了,不管将来陈家上上下下是否会被朝廷杀的一个不胜,徐家遭受一场大劫,遭受一次致命的打击,却是无法否认的。徐鹏春无颜以见列祖列宗啊!他是个败家之人,他宁愿就此一死赎罪。用自己的一条命,用自己举人的身份,来为将来的徐家求一条路。 徐鹏春依旧坚信朝廷能够平乱,他对满清充满信心,煌煌大清富有天下,兵马百万,钱粮巨亿,陈家贼才有几个人?如今之猖狂正是小人之得志。他坚信陈家注定要被剿灭,别看陈家有一种威力巨大无别的大炮。 所以徐鹏春宁愿一死,死在陈家军手里,等日后朝廷剿灭了陈家贼之后,他就是忠贞不屈的义士。朝廷看在他这条举人命的份儿上,想必也能让徐家多要回一些产业的。 嘈杂声和脚步声音传进了正堂,伴随着一股风,一群披甲持兵的人出现在徐鹏春面前,徐鹏春老脸上浮现着一抹凄凉的笑容。 堂堂徐家,鲁山士绅之首家,一着不慎,一步之差,竟然落得此般境地,徐鹏春看着噼头砍来的道光,心理面后悔啊。一念之差,一念之差也! 砍徐鹏春头的人是一个眼睛里充满恨意的年轻人,一腔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这个年轻人还抓着徐鹏春的头献到陈鸣的跟前。陈鸣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他知道这个按血缘与黄子聪还没出五服的年轻人,一双父母和妻儿全死在了那一夜…… 在土门集人看来,那一夜的惨剧,徐家就是帮凶。 陈鸣看着面前的人头,徐鹏春面部表情很狰狞,这个多年来掌控着徐家站立鲁山县士绅之首的半百老人,不知道在临死之前是否为当初的自己那一瞬间的决定后悔。只是一切都尘埃落定,陈家军靠着飞雷炮一举打崩了吴世雄的五千军,这位清军的统帅,南阳镇的副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有可能是在事情危急之时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大山里。而他手下的两千来南阳镇兵和三千各州府民团,泰半做了俘虏。谁让陈鸣手下有那么多山民呢?本身耐力就强。而且陈鸣手下还有一支骑兵。 就是那一仗,溃散奔逃的绿营兵和民团乡勇让陈鸣真正体会到了‘追杀’的乐趣和收获。 如果没有他锲而不舍的追杀,两千来南阳镇兵和三千民团最少能有三千五百人撤退鲁山县。要知道陈家军在战后收敛的尸体数字是很少的,只是勉强超过五百具,其中还有一二百人是被飞雷炮直接炸死的。在这个情况下陈家军能在战场上俘虏一千清兵民团吗?那显然是很艰难的一个数字。 可就是因为陈鸣的纵兵追杀,一路追到了鲁山县城,五千清兵民团能生着逃回县城的三亭中连一亭都没有。陈家军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收获的却是人数高达清军总兵力一半的战俘。 这种情况下魂飞胆丧的清军民团残兵败将根本就不敢再来面对陈家军。于是,当一枚枚炸药包打到鲁山县西城,当那比九天惊雷都要响亮还要让人崩溃的爆炸又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们瞬间崩溃了。 陈家军以很小的代价夺取了鲁山县城,新任鲁山知县一条白绫掉在了县衙大堂,黄杓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为了保全住来不及逃走的家小,一样用绳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还有鲁山县的教谕,这人说起来与陈家无冤无仇,甚至还有一份人情在,可在大势滔滔之下这位八品教谕也毫不犹豫的用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之前与陈家接下的那份人情为他的家人赢得了一个安全的环境。陈鸣是个很记仇也很念情分的人,教谕死了,那就保护好教谕的家人。 所以对比被抄家了的李天河家和新任县太爷家,教谕妻小是在今后的日子里过的最好的。 城南陈家宅院。 重新站到这里,陈惠、陈鸣父子都禁不住生出一股欣喜。尤其是陈惠,在那日离开鲁山县城的时候,他都以为那是他对鲁山县城的永别,自己今后再也不可能踏足这里了。不曾想,今天自己竟然以更man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鲁山县城。 陈惠把宅院的每间屋子都转过来了一遍,包括那个很先进很先进的厕所,亢奋的精神久久不能平息。 “爹,现在咱们攻下了鲁山,南阳镇的主力近乎全丧,豫西这一块已经没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咱们了。咱们接下来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叶县、郾城,席卷汝州、许州、南阳府和河南府。” “东面归德镇的一千兵才刚刚进入陈州府,南面郧阳镇的兵马有没有进入南阳府都是未知,这两路清军现在对咱们的威胁都不大。甚至于他们听到南阳镇的败讯之后,都极可能就地驻扎,逡巡不前。但是东边和南面的威胁咱们要看到。尤其是南路,朝廷在这一块的兵力太多。” 陈惠颔首,他知道陈鸣说的意思。南阳镇后面一排三个兵镇,这么块地方如此密集的兵力布置,在整个大清都极其罕见。陈惠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点在了地图上的方城位置——那里是南阳盆地的出口。 如果陈家军能够打下方城,封堵住南阳盆地,南路清军要再进兵汝州就必须从信阳的武胜关北上,过信阳州,然后穿过整个汝宁府,兵力才能抵达许州南部的郾城。且在进入河南之前,他们需要先穿过半个湖北进入德安府。 “爹,以我之见,咱们要兵分多路,一路南下夺叶县、舞阳,进逼方城。这几县里也多有私矿奴工,正好壮大我军力量。另一路北上,夺下宝丰、郏县,直逼州城、伊阳。宝丰的私矿是都被我们砸了,可还有穷的只剩下一条命的山民啊。金银财宝对咱们现在来说都没有实实在在的兵有用,大把的撒钱,只要能招来人。 咱们现在以一个月为期,只要能在一个月后把部队扩充到5000人。清兵再来,也一样有一战之力——” 第九十八章 笑的灿烂 伏牛山,铁寨。 一处位置僻静,装饰的却很到位的小院。小客厅里,居中坐着的黄老太太神情惘然,左手坐着的高氏,神情懵懵,两道目光注视着李小妹那张喜笑颜开的脸上,根本听不到她的嘴巴里一张一合的在讲什么话,只看到李小妹那张嘴在动啊动啊。 开窗是碧树红花,门前是千娇百媚。作为老太太的养身之地,这座小院修的很不错很不错。 每天高氏都要来给老太太请安,陪着坐一坐,唠一会儿话。李小妹也是要来的,只是时间上比不得高氏这么有规律,普遍要晚些,她毕竟还有个宝贝孩子要操心。 今天李小妹是来的早了。老太太和高氏都有些小惊讶,但更让她们震惊的是李小妹随之道出的‘大喜事’——陈家军大败官军,然后一路追杀到鲁山县城下,5000官兵和民团只有千把人逃进了城中,再之后陈家军再接再厉很轻易的就把鲁山县城拿下了。 老太太和高氏都懵掉了。 好半天回过神来,老太太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打一生下来就活在满清统治下的老太太,对于满清官府和满清朝廷的敬畏之心是很重的。之前的五千兵围剿就让她老人家好一阵睡卧不宁,现在陈家军不但打败了那五千官军、民团,还随之攻下了鲁山县城,这是赤果果的造反,下一回来围剿的兵马可能就不是5000,而是50000了。 老太太即为这一场仗的胜利感到高兴,又为下一次要面对的局面而忧心。 而高氏与老太太的想法也如出一辙。 “孙媳妇,这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家这事儿闹得太大,下一次来围剿的官军怕要更多……”心里面好一阵忧愁的黄老太看着李小妹喜滋滋的脸,心里面不是个滋味,这小妮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愁呢? “奶奶,娘。这外面的大事是男人们的事儿,咱们女人,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他们男人要是有本事,能一举打进北京城,咱们就跟着去享享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福。他们男人要是没本事,被官军捉到了砍头,那咱们就陪着一块死。”李小妹想起那日陈鸣的话,笑的很灿烂。 “自打咱们家在土门集杀了南阳镇的参将和那么多官兵、衙役,还有常瑞那个狗官,咱们家就彻底回不了头了。大清朝要是不亡,这反贼的名头就会戴在咱们家头上一辈子。 要怎么去做,要怎么去干,我不懂。女人们不懂,那就看着男人们去做吧。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黄老太和高氏看着孙媳妇、儿媳妇半响不语。 此时的铁寨已经一片欢乐。当然,如七公、九公这些老人会如黄老太那样在高兴之余又忧心忡忡,但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这就是个大喜事。这是让很多小辈人都快要‘精神不正常’了的大喜事! 5000官兵和民团都被陈家军打的稀里哗啦一败涂地,在很多人的脑子里,陈家的实力俨然已经是‘一方之霸’了。他们的见识不够,也不会知道陈鸣的志向有多大,很多人至今都把陈家当土匪山贼,而不是‘反贼’。所以他们只有高兴,高兴,再高兴。对于他们这些依附陈家过活的人群来说,陈家越强大,他们越安全呐。 而还有一批人,听到这一消息后暗暗伤神。他们就是陈家军的俘虏。这些人上了山后也没遭受什么苛待,吃能吃饱,睡也能睡好,就是每日里不停地干活干活,一个月只有一天的休息日,那些农民佃户出身的乡勇民兵当然能够坚持,可是绿营兵和地痞流氓、打手护院,这些人就一万个抱怨了,对比他们原先的日子,这山里的生活就太苦太难熬。 还有十多个光头大和尚。 少林寺出动了三十名武僧,但人流当中三十人被冲得七零八落,跟在净空大和尚后头冲到南口的只有七八个,再加上西口里的几人,被陈家军抓到的只有十四个大和尚,剩余的十六人也不知道是都从北口冲出去了,还是有人葬身火海了。 眼下的这十四个和尚一样要在矿场上干活,十四人一噼两半分在煤矿和铁矿场,再加上矿场工人的分组,和尚与和尚之间一天到晚都不见得能碰上一个面。这矿场劳动量之大,可比他们在少林寺练武打坐要累得多了。 而且随着他们对于‘工作’的逐渐适应,每天规定的工作量也在不住的增高。这些俘虏一天到头累得都跟狗一样,晚上下工吃了饭之后,很多人往铺盖上一躺,就直直的睡到第二天天亮。 “阿弥陀佛!”净空和尚宣了声佛号。眼睛里有一抹自嘲闪过,自己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5000官兵和民团都能一举打崩了的陈家啊,自己竟然那般自信的就装上去了。 害己害人,害人害己! …… 许州,依旧隐身在暗中的陈光接到了陈惠发来的最新的指示。郧阳,布局郧阳。陈惠要他尽可能的与郧阳大山中的流民沟通关系。 这可是一个很难的难题。陈光对郧阳毫无了解,而陈惠给他配来的几个助手中有高家子弟,他们对南阳府倒是颇有了解,可对比南阳府更往南的郧阳就所知无几了。 所以这一问题要解决,必须从长计议,必须下大功夫。 陈鸣没有插手鲁山的行政,这方面陈惠更有手段,而且陈家现在的盘子还太小,还不到陈鸣伸手政治的时候。他只是给陈惠提一个建议——司法独立。 前者是中国古代政治中的一大弊害——尤其是明清时候八股当道,当官的人说起四书五经头头是道,可有多少人真正懂得律法呢?特别是那些刚入官场的新人,钱粮刑名全靠的是师爷。 别的不去说,就以陈鸣最熟悉的鲁山县为例,从最早的岳文海到之前的常瑞,然后是现任县太爷,就没有一个通晓《大清律》的,就没有一个能自己拿起算盘啪啪拨打的。只是眼下陈家的盘子太小太不稳定,说税务就贻笑大方了。陈鸣只点出了司法! 他知道,自己老爹在鲁山县衙门待了很多年,对里头谁有没有本事,有什么本事,肚子里清楚地很,如果剥离县衙门的司法权,该找谁来当这个官合适,陈惠门清!当然了,那人愿不愿意就要另外说了…… 第九十九章 万马齐喑 陈家军打破清军五千,随后攻克鲁山县城。这件事产生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眼下的满清可正处在鼎盛时期,中原腹地竟然出了这种乱子,不提北京城的乾隆皇帝会如何勃然大怒,就是外头的官民豪强听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虽然他们谁也不认为陈家能够坚持多久。但这种事儿爆发出来,本身就是惊爆眼球。 而且很快的陈家军就兵出两路,一路南下扫荡叶县、舞阳,一路北上拔宝丰可郏县,兵锋直指汝州州城! 王俊和胡汝霖很是坐蜡。他们竭尽全力的召集民兵入城,但是汝州民团屡屡遭受重创,州城作为一州首县受创更深,地方团根本无力去支援州城。地方村镇组建民团,最初的目的可不是为官府卖命,而是保护自己的产业。如果情况不危机的时候,他们听从官府调遣也没什么不便的。现在是他们自家的老巢都在陈家军的威胁之下,又怎么可能再派人去州城防守呢? 随着近日宝丰、郏县的逃难人群来到州城,陈家军在两地的行事作为也都给传开来了。陈家军并不滥杀,也不抢掠平民,他们真的只是官府和那些坚定地站在官府那一边的士绅大户。对于那些人,陈家军下手半分不留情,宝丰和郏县的不少士绅大户都给杀的人头滚滚。 可是你要没坚定地站在官府那一边,陈家军不说一点不动你,而是只要乖乖的交上一笔卖命钱,陈家军就不去打扰了。当然,前提是你家的声名还算好,如果是迎风臭十里的人家,那一定是会掉脑袋的。 等等言论在州城和更会面的伊阳传开以后,民间的骚动和不安立刻就平息了很多。好名声就是这么积攒下来的,等到日后陈家军越打越壮,把旗一挑——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刻就能名动中国。而要是名声不好了,陈家军就是现在便‘反清复明’,也不会有反清的好汉围上来。 这一件事上陈光带领的情报系统,立下了大功。 夺取了郏县、宝丰之后,陈家军控制的地盘已经占到了半个汝州。南路军由陈二宝和陈鸣的大舅高鹏起带领,陈二宝是个标准的粗汉,打打杀杀可以,但要想陈家最大限度的在叶县和舞阳谋取好处,那还要看高鹏起的。 为了最大限度的牵制剩余的南阳镇兵和南阳官府的注意力,陈家军还派出几十人带着鲁阳关周边召集来的高家子弟和一部分地痞无赖,虚张声势的杀出鲁阳关,吓的南召县和就在南召县南面的南阳府城一片风声鹤唳。 陈鸣也拿着银子粮食等等在宝丰和郏县招兵买马,因此他在这两地多逗留了几日。同时这也是给两县的豪强地主们以震慑,没办法,陈家军的兵力太少了,陈鸣就跟狗熊掰棒子一样,掰一个丢一个。宝丰、郏县两座县城打下来后,把该杀的杀了,该拿的拿了,大批的钱粮物质运回鲁山,然后就干净利索的把两座县城扔了。 当陈鸣带着人马开到汝州州城城外的时候,他出鲁山时候的小五百人,已经又上涨到1000人了。在这个普通百姓普遍只能顾着吃喝的‘太平盛世’里,陈家军招兵的待遇太丰厚了——10银子的安家钱,进陈家军先走一遭新兵营,没人一两银子的月饷。新兵营三个月,出来就是陈家军的正规军,每月2两银子。死了的话,十个月的军饷做烧埋银子。伤残,五个月的补贴。 这都是士兵们能实实在在拿到手的银子,不像绿营兵里还有喝兵血的勾当,而且陈家军没到作战之事,还有战时津贴。 陈家现在不管是在大义上,还是在人心民意上,全比不了满清朝廷,那么能够被陈鸣用到的就只有金钱了。何况陈家军现在手中还真就握着一大笔真金白银,拿到充当军饷,正合适。 陈鸣都已经让铁寨人员开始研究水利造币机了,按照袁大头的规格来造,重量是库平纯银六钱四分八厘,材质银占89%,铜占11%,一枚成品银元的重量是7钱2分。三块银元合二两银子。 陈鸣手下有了六七百新兵,这还是他将一部分新兵遣回了鲁山才剩下的数字,否则陈鸣在郏县和宝丰招收到的新兵怕是要超过1000人。因为宝丰青条岭分裂了,赵传敬这个大当家的带着几个心腹跑了,二当家卷了家当人也不见了,三当家快马杨平和四当家花斑虎冯少华带着余下的人投了陈家军,被陈鸣任命为两个队长。 这1000新兵是有青条岭的大半家底打底儿,才有的数字。 这两个县里在陈家军屯兵那里的时候,不时的就有男丁被陈家军绑走和地方民勇与陈家军冲突被杀的消息传出,谁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里头不能说全是假的,但有八成是假的总是能肯定的。所以说,钱能通神;所以说,满清所谓的康干盛世是多么的虚假。 整个汝州城四门紧闭。 汝州营的主力早就被打光了。剩下了几十号人合着衙役,作为骨干和指挥着填充到州衙召集的守城青壮队伍里。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胆颤心惊的看着城外的陈家军。 陈家军有一种威力巨大无匹的大炮的消息,早就风传汝州。 王俊和胡汝霖都不是不出世的奇才。脑筋一转就能将困难轻松解决掉,他们没那个本事。所以面对这种威力巨大的巨炮,他们就纠结到死,丁点放不出适合的法子。 你在城头放人太多了吧?要是陈家军的大炮对准了城头炸,你有多少人能跟火药拼? 你把人放到城下吧?看似躲过了陈家军大炮的直接威胁,却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炮弹越过城墙落到城内,那样的话依旧很悲催。而且城头兵力不足时,陈家军发起进攻,那不一样要把人往城头上塞么,陈家军若耍诈呢?他们冲到半路上直接返回,守城的民壮一样坐蜡。 陈鸣自己都想不出太好的法子来面对飞雷炮这样的BUG。或许放开城墙,扎底子打巷战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个主意对于王俊和胡汝霖来说根本不存在脑子里。 在他们的意识中,城墙丢了城就破了,他们就全完蛋了。 王俊、胡汝霖就是在这样的焦虑纠结之中等到了陈鸣的到来,整个汝州城如同末日来到。或官或民,万马齐喑也! 第一百章 下乡打秋风 快马杨平、花斑虎冯少华,陈家起事之前,这两人在汝州地面上可也是一等一的强梁。 青条岭四位当家的,整个汝州是家喻户晓。 可是陈家崛起的太猛太爆了。一晃眼的功夫,青条岭与陈家就远远不在一个档次了。赵传敬对于满清朝廷信心十足,他不愿意陪着陈家军去送死,上一次他直接带人熘走,把老巢青条岭都给扔下了。 陈家军再进宝丰,并且一举将宝丰县城攻下,赵传敬知道,自己在汝州混的日子结束了。接下来官府朝廷肯定会调集大军围剿的,自己就是那被大火殃及的池鱼,很无辜,却完全没有一点的抗拒可能。所以他带着几个心腹,卷了金银,跑了。 杨平、冯少华的二哥也有样学样的跑了,杨平、冯少华没跑。因为他们都是汝州人,跟满清官府也确确实实有着怨仇,两人带着青条岭的大半班底投靠了陈家军。虽然陈鸣颇是瞧不起这两人,但还是给了队官的职务来买马骨。 当然,杨平、冯少华两人手下的队伍已经被彻底打散混编,现在他们手下的二百人里只有二三十个是青条岭的老人手。 陈鸣主力围住了汝州州城,但也不是不管地方乡镇了。他就派出了手下打家劫舍最在行的杨平和冯少华两个老手,带队扫荡周边乡镇。那第一个目标就是富得流油的温泉镇。 温泉镇的油水有多么丰厚,前文已经是写了的。自从陈家军扫荡半壁汝州,温泉镇的经济很受影响,因为温泉镇处在襄洛古道要冲,发展繁荣靠的是往来交通便利。而陈家把半个汝州这么一祸祸,立刻就掐住了温泉镇的要害了。现在的温泉镇比之胡汝霖之前来募捐时的温泉镇,可以说已经冷清了一个档次。 但是这里有那么多的商家,就算商路受到了影响,店铺一时半会儿的你也无法处理,这里的油水依旧丰足的很。 最后,对于这种下乡打秋风的事儿,按照陈家军的军机军规规定,其中有一份是单独属于劳动部队的,视获利多寡可分润一成到两成的财货。 这种规矩给杨平和冯少华带来了莫大的鼓励,虽然陈家军军规军纪要求之严格远胜过土匪窝子的青条岭。两人手下各有一百个兵,从州城一路赶到温泉镇,沿途搜罗了上百地痞流氓和忍受不住诱惑投奔来的农民,到了温泉镇后杨冯二人自称有500人,喊话要温泉镇乖乖老实,交出钱粮来免得自讨苦吃。 青条岭就是全盛时候,人马也就比500人多那么一点点,而且这中间还包括了老弱妇孺。现在杨平、冯少华是实打实的三百来人,号称500人的话说的硬邦邦的。更不要说陈家军超级强大的武备了。青条岭最强的时候也没能实现所有人的兵器化,青条岭土匪不少人手中拿着的长矛就是一个小铁片或是一根铁条磨锋磨锐,镶在木棍上,这就是长矛了。正规的铁枪【头】只有最勇猛最可靠的山寨老人才能拥有,还有青条岭的铁刀,砍上两头猪都要重新磨一磨刀锋。与陈家军的武备对比,青条岭就跟重孙子辈的。 杨平、冯少华两个带领的队因为是新兵队,所以只配有十套胸甲和二十套轻甲,人人拿着的都是刃口上等的刀枪,另外每个人还有一个铁质的饭盒和一个铁质的水壶,听说山寨里正在打造头盔,而且山寨的营地里还有铁盆。 这样豪华的武备让杨平和冯少华两人羡慕不已。 怪不得陈家能异军突起,怪不得陈家一起事,襄县的私铁窝点就撑不住了。陈家与那私铁窝点的联系肯定比传闻中更加紧密。 这对于温泉镇是一个莫大的压力。在陈家军进兵州城的前夕,温泉镇的这些大户们千方百计的拿钱买队伍,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好地方被陈家军一把火烧成了白土。可惜汝州地界的民团损失都太大,温泉镇就是挥舞着金元宝也找不够足够的人马。 等杨平、冯少华带人杀到跟前时,温泉镇组织起来的民团有三百人,按理说并不比杨平、冯少华吆喝的500人少多少了。但双方间的战斗力和威慑力根本无法比,陈家军500人,陈鸣可以带着他们打破宝丰县城;温泉镇呢?他们的三百民团连青条岭都不敢上。 “一千两银子,200石粮食,50头猪羊……” 看着眼前一脸恭敬的来者,杨平‘呸’了一声,直接让左右将人一架,远远的扔走。“什么玩意儿。这么点东西就像把爷打发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那处镇集露出了凶恶的神光。这可是他跟冯少华投效到陈家军麾下后领的第一次任务,这样的肥差要不能给大少爷一个漂亮的交代,自己跟冯少华还怎么在陈家军立足?不说大少爷看得起看不起自己,就是别家的队官也会全鄙视青条岭。“一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 冯少华眼睛里也闪烁着腾腾杀机,杨平想到的他也能估摸的出。“三哥。胡汝霖那狗东西都能在温泉镇刮到纹银两千七百两和两千五百石粮食,外加他自己也狠狠地捞上了一笔。今天咱们兄弟领了这趟差事,要是不能拿到更多的银子和更多的粮食,咱们兄弟还怎么有脸去见大少爷,今后还怎么在军中立足啊?” “四弟说的一点不假。不让温泉镇的士绅大户狠狠放一会血,咱们兄弟就没脸做人。” “让弟兄们都精神起来,把家伙都亮出来……” 杨平、冯少华把300来人召集到近处,扯着嗓子把温泉镇的富贵繁荣哗哗了一遍,把温泉镇的商家大户的‘大方’哗哗了一遍。一个州同都能从温泉镇刮走六七千两银子【包含粮食的价值】,今天他们陈家军到了温泉镇了,温泉镇的人看不起陈家军,只给了一千两银子和二百石粮食,这事儿在场的老少爷们能忍吗? 陈家军的军规军纪上可是记载的明明确确,搜刮到的金银财货,部队是有分成奖励的。那自然是搜刮的越多越好。 “绝对不能忍。打破温泉镇——” “打破温泉镇,打破温泉镇——” 除了仨在队伍里当‘监军’的宪兵以外,所有的人都大声高喊起来。那声音中蕴含着一股狂热的力量。打破镇子,烧杀抢掠,这可是青条岭老手和地痞流氓们的最爱啊。 第一百零一章 赎城之费 就在杨平、冯少华在温泉镇外耀武扬威的时候,陈鸣这里也来了一个递帖子的人。一个陈家的老熟人,鲁山县斯文败类的标杆——县里的讼棍行首李健楠。当初陈家与徐家做接触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场。只是这李健楠比徐家懂得避祸趋福多了,早在陈鸣带兵攻下鲁山县之前就带着家人和钱财逃到了汝州城。 陈鸣一见他就笑了,陈家军控制了鲁山县之后,陈惠还特意派人找过他。陈惠准备拉他进自家设立的法院,李健楠贪生怕死,只要一吓唬由不得他不答应。结果,人不见了。找他四邻一打听,好家伙,老早就跑了。 现在看到李健楠一脸讨巧的乖笑,陈鸣怎么会不乐?这家伙一定是被抓壮丁了,不然不会这时候凑到自己跟前来。陈家军和官府,一官一匪,这趟差事李健楠被砍了脑袋都很正常。 这信里写了什么?”陈鸣抓着信封也不拆开,直接问向李健楠。 “鸣少,里头千言万语就汇成一句话——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州城一马。”李健楠手里握着一柄扇子,现在这天还不到用扇子的时候,只是今天的李健楠一头汗水的却真的要用扇子了。 “我凭什么放州城一马?”陈鸣的态度很熟络,这让李健楠放下了些心。只要不是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这事儿就有周转的余地。 “那么学生斗胆敢问鸣少一句话,您拿下州城有什么好处?” “钱粮、人口、影响力。”陈家军才起事几天?真正把名头传扬四方又有几日?就能拿下一州首府,这传扬开了绝对是具有轰动性的效应。 “鸣少如何要打州城,王知州当然顶不过。破城是无疑的,区别只在于鸣少所部死伤多寡。王知州也不可能选择玉石俱焚,一把火把汝州城烧掉。但他会把州城的粮食全部烧掉,把州城的银钱藏到一个鸣少很难找到的地方。 何必如此呢?只要鸣少轻轻高抬贵手,钱、粮、物质,王知州愿意倾城所有,以供索求。” “至于鸣少所说的人口,愿意跟着鸣少走的人不在州城,而在乡野之中。鸣少只要有本事,尽可取之,王知州会禁闭城门不出一兵一卒。”李健楠根本就不去说什么影响力。陈家军要什么影响力啊?就凭他们在中原起事,连破南阳镇兵,还一举攻下多县,就足以让朝廷把陈家军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而各地豪强也会用一副敬仰的目光打量着陈家军,这该是怎样一个家啊,闹腾出这样大的波澜,小小鲁山县——卧虎藏龙啊。 “鸣少一路征伐,已经连下三县,如果州城再破,王知州胡州同等必死,如此汝州无官也。待到朝廷的大军杀来,无官庇护,兵过如篦,绿营丘八们少不了要烧杀抢掠,汝州父老乡亲,命途何其多舛?学生此来是为了给知州大人递信传话,也是为了给汝州的父老百姓请命,望鸣少网开一面,放汝州百万生灵一条活路。” 陈鸣发出一声冷笑:“这怪我咯?这等朝廷,这等官兵,不反抗不杀光,活该受苦受难。”陈鸣可不是大慈大悲的人,要是这一点都看不破,他还造什么反?陈鸣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每次战罢地方上都要被绿营兵烧杀抢掠一番,这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历史了,而是上百年的光景。匪过如梳,兵过如蓖!数遍历朝历代,扣除了元朝这个另类,那些大一统的王朝中,中前期王朝鼎盛之时,官兵军纪之败坏无处清军之右者! 李健楠脸上一阵纠结,他万万没想到陈鸣竟是这样的思路,这样的回答,这不应该啊?他应该被自己的话触动了才对啊…… 到现在为止,李健楠感觉自己表现得还很不错的。虽然没有把握着节奏,但也没被对面的陈大少爷带进沟里。对面的陈鸣这么年轻,不可能与说客打过交道,在说那两句话之前李健楠已经信心十足了。要知道在出城之前,王俊、胡汝霖等还专门的为他分析了些陈鸣的情报,陈家军军纪严格,对乡绅大户是下手狠辣,对普通百姓不说秋毫无犯,也很接近了。一群人最后分析出的结果是——陈鸣很有仁爱爱民之心。是不是很可笑?当官的竟然说反贼有仁爱爱民之心。这也是李健楠支撑着自己走出城门的底气之一。 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怪我咯?这个字让李健楠整个人都僵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健楠脑袋里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个念头转过,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自己被一刀砍掉脑海,没了头颅的脖颈上鲜血喷溅,红崖崖的,心中酸苦都要落泪了。 陈鸣不理会他的表情,他也不是真想杀了李健楠,这人是个小角色。“说点实惠的,王俊能出多少?”陈鸣抖了抖手里的信封。 从地狱到天堂,一瞬间里李健楠的心中大喜若狂,陈鸣这话真的就同划开乌云的一抹阳光,照亮了他整个心灵。 膨胀的信心就像被吹大的气球,瞬间塞满了李健楠胸膛的每一寸空间。 李健楠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如果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陈家贼退兵,自己不但在知州王俊面前可以立下大功,就是将来青史之上,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哪怕是汝州城的百姓,都会把自己当成恩人,都会称赞他李健楠的智勇双全。 “只要鸣少愿意就此罢兵,王知州愿意献上白银万两,细粮三千石,布匹、药材、食盐以及火药若干。作为州城的赎城之费。” 王俊、胡汝霖和州城里的士绅大户全都达成统一观点了,只要陈鸣愿意‘不攻’,银子粮食和物质,他们来凑,这个‘罪过’整个汝州城来担当。一万两白银和三千石细粮只是一个初数,汝州城的底线是三万两白银和五千石粮食。 陈鸣不对钱粮做什么表示,而是径直问道火药:“一百桶火药,一桶五十斤。拿出这个来,咱们再谈其他的。” “五千斤?鸣少,小小汝州哪里有这么多火药?” “没有就去凑原材料。爷我不挑嘴。硝石、硫磺,木炭我就不跟你们要了……” 第一百零二章 只控制县城 陈鸣的要价是十万两银子,一万匹布绸,一万石粮食,五千斤火药,五千斤药材,和五百石盐糖!这是一个远超过王俊许诺的数字。 “砰!” 王俊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纸墨砚台都腾空而起。王俊用自己愤怒的表情、动作向列坐的汝州士绅大户们表达了自己的愤慨与愤怒。 然并卵。 王俊在上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李健楠也是神色不变,王俊要真有脾气就不会向陈家贼求和了。现在都是表演啊表演。 王俊一边拍着桌子大吼,一边眼观六路。看到在座的一班汝州士绅大户全都在为陈鸣索要的数额‘花容失色’,心中满意了。 王俊一个销魂的眼神丢向了李健楠,后者面带苦涩的向王知州王大人微微点头。开口道:“陈鸣这贼子贪婪无度,扬言只给州城一天的时间,要是明天上午还没有钱粮送到,他就开炮攻城。” 有了李健楠这么一打头,签押房里的声音高涨起来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第一个站起身来,上好的绸缎裹的他身子圆滚滚的:“十万两银子?姓陈的也不怕被噎死。有这十万两银子,给城里的队伍加饷都能守住汝州城了。不比拿给一帮乱匪强!”赎城这事儿可是后患无穷。对于汝州城最好的选择还是坚守住城池。 有了第一个放话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李健楠虽然知道这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一幕,但他还是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诸位就别在这里做欺人之谈了。如果城里的队伍能靠得住,知州大人、州同大人何苦担当这么大的风险去与叛军暗中勾当?如果真的有力量守住汝州城池,别说有十万两银子,就是只有五千两银子,也足以用来奖赏勇士、保卫汝州。”李健楠响起城头那一帮子缩头缩脑的民壮和绿营兵、衙役,就觉得心里头一点底气都没。这样的队伍怎么能敌的过陈家贼?怕是陈鸣在外头放上两声炮,整个城头的人就都跑了。 这是个死穴,汝州城的死穴。王俊、胡汝霖,整个汝州都没谁对现在的守城队伍报以信心。 “陈鸣贼子自起事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实不出世之巨贼盗寇。正像李健楠所说的,守城的壮丁指望不上。如果不满足陈鸣的索求,陈家军打进城里来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本官不管有没有把粮食烧了,或与城同焚,或被朝廷拿下治罪,都是死路一条。”王俊脸上全是唏嘘,他身边的胡汝霖还有汝州教谕,全都面有戚戚然。 “陈家贼打不进城来,不管怎么着保住了汝州城,本官还是要被朝廷治罪。这官儿,反正是做不得了。王某人现今就是这么个下场。那么你们的下场呢?别给本官说你们没听说过鲁山、宝丰、郏县士绅大户们的下场。 汝州几次兴民团,哪一次少过了你们了?陈家军要是打进了城里,你们就等着跟本官一块死吧。我会在黄泉路上多等你们一会儿。” 王俊坐回到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他把话说的很明确了,下面就看底下一群人的选择了。 “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而且陈鸣此子我等又与他没打过交道,不知其信誉如何。李秀才可再去贼军营中,只说仓促之间拿不出来这么多,先出一半……”一个辫子花白的老头拖着长音开口道。 胡汝霖这时候也说出了第一句话:“十万两银子,一万匹布绸、一万石粮米、五千斤火药,五千斤药材,和五百石盐糖,短时间内想要筹集到谈何容易。就对陈鸣说短期内绝对拿不出来!莫说是这些,便是一半也拿不出来。” “我们先给他三分之一,让他暂时后退,剩余的部分容我们慢慢筹集。”归德镇和郧阳镇都在积极的调兵遣将,估计不用再过一个月,大军就会两路杀到汝州,那个时候汝州城的围自然就解开了。 李健楠没什么不安的表情,已经到陈家军走过一遭了,去第二次他并不害怕。 陈鸣听了李健楠的话笑而不语,三分之一,剩下的慢慢筹,鬼都知道是拖延之计。陈鸣一口咬定二分之一,而且火药和布匹两项要全额的。然后把手一挥,就催促李健楠回去了。 李健楠没什么好苦思冥想的,这一趟他就是一个不需要动脑子的传话人。 轻轻松松的回到汝州城,把陈鸣的话带到。一群人寂静了,一双双眼睛彼此交汇着。陈鸣只是把时间从上午挪到了下午,可真没多长时间让这些士绅大爷们反反复复的商量了。 汝州城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他们在陈家军面前显得太脆弱了。王俊、胡汝霖等人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试一试陈家军的大炮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所以他们就处于了绝对的劣势。 “鸣少。我们真的就不打汝州了?”郑宏宇在李健楠离开后问陈鸣道。这位是陈惠的老班底,当初一块被常瑞打下大牢的人,现在是陈鸣队伍里的军需官。除了他外还有一个魏秀志,眼下也在陈鸣队伍中,是另一位负责物资统计的。 “打汝州城没什么大益处,咱们人还是太少,拿下了汝州城,还有那伊阳县城也不可能守得住。咱们现在的力量,能顾得着鲁山、宝丰和郏县三地就是万幸了。 能不能往南扩一扩,还要看南路军的发展。 南阳府不是开始组建团练了么?二宝叔带领的南路部队要是真能把方城彻底堵死了,陈家算是把叶县和舞阳收入囊中了。如此就可以形成一个倒三角,顶点是鲁山,一角在郏县,一角在舞阳。 鲁山、宝丰可做腹地,郏县、叶县、舞阳为前沿。” 陈家军队伍里的中高层早就把汝州打圈的地图位置烂记于心了,陈鸣这么一说,郑宏宇立刻问道襄县这么办?那个地方不堵住口,清兵还不带一窝蜂的从平西湖【平顶山市市区位置】杀到宝丰县啊。 “没办法。谁让咱们兵少呢?” 眼下来的清兵是东边的归德镇和南路的郧阳镇加南阳镇残兵,方城要堵住了,两路清兵就都会在郾城会师,也就变成一路了,陈家军迎头杀上就是! 到时候,除了鲁山和宝丰两县,其他位置完全可以只控制县城。 第一百零三章 说书人 人是有思想的,不是木头嘎达,泥胎雕塑。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不在体型,而在头脑与思维。在解决了温饱这一最基本问题之后,你要给他们树立起一个目标,让他们看到奔头,看到目的。 陈鸣并不为下一场大战的来临担忧,他从宝丰、郏县两地招收了上千人丁,那么在汝州州城和从没受过陈家军冲击,‘原始资料’保存更完好的伊阳,陈鸣的‘收获’会更多。连同南路军在叶县和舞阳的收获,陈家军的人马将轻轻松松的冲破5000大关。所以,陈鸣十分有信心面对不久后归德镇和郧阳镇的进攻。 但是一个问题陈家军必须是要面对的。局势发展到这一步,陈家军的‘信念’已经远远不能用‘报土门集血仇’这个‘盘子’来承载了,土门集承载不起。陈家军现在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必须要到挑明造反的时候了。 于是一连串的问题就会很清晰的摆在陈家跟前:队伍该打什么样的口号?队伍又该如何在士兵中间建立凝聚力和信心? 满清入主中原百二十年,统治已经深入人心,秩序已经根深蒂固。在广大的老百姓和地主知识分子眼中,满清就是正统,就是‘朝廷’。这个‘朝廷’是老百姓头脑里自然就存在的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威的具现。 陈家还如何巩固队伍士兵的信心,向他们灌输胜利的信念?这是个大难题。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要在接下的战斗中,陈家军先打赢了归德镇和郧阳镇之后才要面对,陈鸣现在却已经在试探着着手了。 …… “啪!”醒木印在桌案上,发出了一声明亮的响声。 一个四十来岁的说书人坐在桌案后头,随着醒木惊响声,说道:“昨日咱们说了扬州十日,数十万人死难,血流成河。今天再给大家表一表百二十年前的一个大英雄,大豪杰,江阴阎应元阎典史。” “当然了,整个江阴城里的十万百姓,那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汉,英雄。”说书人架势做的十足,那强调听起来像是在说隋唐。 “不然怎么能八十日力挡二十四万清军,杀伤十万人,打死三王十八将【别问我都是谁,我也不知道】……”说书人今天是第一次说一说阎应元,说一说江阴城,内心的感触比之说隋唐水浒,可完全不是一个味道。阎典史的事迹,江阴县的刚烈,整个豫西估计都没多少人知道。这事儿陈鸣说给军中这几个说书人听得时候,一个个眼睛熘圆,人都傻了。虽然陈鸣只是把自己记忆中的一些事说了出来,很多还是‘度娘杜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大纲,要怎么说,要怎么说的有感染力,还要这几个说书人自己往里头填塞。 说书人并不知道,在自己台下一大群人的最边缘,还站着一个穿着淡青色长袍的老主顾——李健楠。李健楠这是第三次来陈家军了,打这个台子走过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说书人可不就是鲁山县的张瘸子。 李健楠停了下来,他本是打算就瞅两眼的,结果发现身边的这俩陈家贼贼兵竟然不催促自己,李健楠心里转过不知多少个念头,人就不走了。就是想瞅瞅边这俩人能等他到什么时候。 “十万江阴父老,城破之日清寇屠城,百姓或力战到底,或坦然就义,都以先死为幸,妇女多贞烈,投河而死。七岁孩童毅然就义,无一人顺从。清军屠城两日后‘出榜安民’,城内百姓仅剩大小五十三人而已。” “正所谓: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张瘸子说的精神焕发,血脉膨胀,脸红脖子粗,都不知不觉的把清军说成了清寇。 满清到底是异族,平日里也就俯首听命了,但情况不’平日‘了,情绪带动就要容易一些了。李健楠脸色已然大变。但他叫不出口来,身边两个陈家军将士手都摁在刀柄的。 “明末之季,士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封疆大帅,统千军万马,食国之厚禄而无不反戈内向。独阎典史,独江阴十万父老,乃见民族大义。向使守京口如是,则江南不至拱手献人矣。” …… 李健楠蜡白着一张脸见到了陈鸣。看着陈鸣微微带笑的那张脸,却直如见到了恶魔。所谓响鼓不用重锤,聪明人反应就是快。 “鸣少,陈大少爷,你,你真好大的胆子……” 陈鸣对李健楠的这种反应嗤之以鼻,陈家都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了,不举起反清,难道在满清手里还能落的好么?以眼下很多人的眼光看来,陈家早晚都是一个死。既然都是死,那干嘛不轰轰烈烈的死呢? “汉代的主父偃说过: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我亦如此!” 陈鸣觉得主父偃这句话很有逼格,也很能‘解释’他现今的身份掀起这滔天巨浪所拥有的心意。 李健楠果然了然的点了点头。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这句话从陈鸣口中说出来果然很震撼人心。有他带领的陈家军这段日子里掀起的巨大风浪,那就是buff加成啊,让人一听就能勾画出这人的熊熊野心,一切的行为也就有了诠释。虽然陈鸣还不到十八岁! “别扯这些没用的。说说汝州城的回话,愿不愿意?” “鸣少,一半的数量,火药、布匹全额,王知州应下了。剩下的城里也会全力筹措,但鸣少你要带着队伍至少撤开五十里。”李健楠收拾了内心,回道。 “五十里?五十里都出州城的地界了。二十里地。我陈鸣说话算话,决不食言。你要东西送到了,爷正眼都不会瞧汝州城一下。但是你回去也告诉王俊他们,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做些不自量力的事儿。我今天能带人退去,明天就能带人再杀回来。” 李健楠蜡白的脸上刚刚有点血色就又给陈鸣吓没了,“鸣少放心。王知州一向很守规矩。” “哼。我说的是王俊、胡汝霖吗?我说的是汝州城里那些个士绅大户。这话你更应该对他们说说。别挑战我的耐心和容忍度。老子要是打进了汝州城,这些人家都要绝户。” “你说平民百姓家能有几个钱?” “抢一百家平头百姓不如抢一家地主,抢一千家平头百姓不如抢两家大户。”陈鸣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一些人认识到自己的‘真面目’! 第一百零四章 危险的苗头 回到汝州城里的李健楠不敢将自己在陈家军营里听到的评书告于王俊等人知道。他狠狠地喝了一通酒,然后死猪样躺在床上,倒头大睡。 第二天满载着物资钱粮的陈家军高高兴兴的从汝州州城往南去了。陈鸣手下的队官陈文赞和黄安,带着队伍先行,兵锋指向了北汝河南岸的杨家楼。如果说温泉镇是整个汝州境内最拔尖的一座商业重镇,那么杨家楼就是汝州首县北汝河以南的经济中心了。 与温泉镇是不能比,但跟鲁山的梁洼镇、宝丰的诸葛庙镇、郏县的薛店和北汝河沿岸的长阜镇、赵洛镇等等比来,杨家楼绝对的是NO.1。 所以当地那些不想老家被打的破破烂烂的乡绅土豪们,就乖乖的献上了一笔丰裕的孝敬,就像温泉镇一样,在陈家军的铁拳威胁下,这些心有顾忌的乡绅土豪只会屈服。以至于陈家军随后的砸场子,他们也都视而不见。 作为汝州首县,后世的汝州市,陈鸣现在的这片土地下可埋藏着丰厚的矿产资源。其中主要有煤、铝钒土、水泥灰岩、地热水等等。以及小量的铁、铜、铅、锌、金等金属物质。 在眼下这个时代,铝钒土的经济效益根本全无,是一点价值也没有。水泥灰岩也根本没有形成产业,石灰这玩意就算有窑口也是很小量很小量。地热水就是温泉镇了,这个进不了陈鸣的眼睛。能进入陈鸣眼睛的只有会使用大量劳动力的煤矿和为数不多的铁矿场。煤铁,依旧是陈家军的主要目标。 所以在州城服软了之后,陈鸣立刻派出部队四处砸场子,将一波波被解救回来的奴工带到了北汝河边。这些人陈鸣是都不会放过的,陈家已经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了,就不会像最初时候那般照顾奴工们的个人意愿了。眼下的这些人是全都要为陈家卖命的。陈鸣都能够肯定,眼前的这些人中,少不了要在陈家军崛起的过程中当逃兵、当叛徒,可那又怎么样呢?当年的那支赤色军队都免不了这些,何况陈鸣拉起的家族式队伍? 就陈家军眼下的局面,太不被人看好了,太让人悲观和看不到希望了。未来时候即使是陈家的子弟兵,都不敢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又何必太顾及这些奴工呢? 陈鸣在汝州首县扫荡了六七天,然后他本人亲自带领四个队外加两队新兵,带着飞雷炮轰开了伊阳县城,那又是一番土匪的欢乐时光。宪兵队的人手明显不够用,甚至在搜刮伊阳城期间,还有两名宪兵出了事,一死一失踪。 这事儿用脚趾头想都清楚是因为什么。陈鸣直接带人把那两名出事宪兵活动地点的四个小队拿了下,里头有一个是老兵小队,一个是新兵小队,还有两个是州城奴工组成的小队。 审问,问不出来什么。可一搜查各自的行囊背包,事情就藏不住了。于是那个老兵小队和两个州城奴工组成的小队中的一个,二十条人命为两名屈死的宪兵赔了命! 前者是胆子大了,仗打的多了,抄家的次数也多了,变成老油子了。所以胆大包天了。 后者是没有管住自己的裤腰带,抄家的时候揩点油什么的,调戏调戏也就罢了,竟然鬼迷了心窍霸王硬上弓,宪兵当然是不允许的了。陈鸣对于部队奸、淫、妇孺是零容忍的。那些敌对位置的豪门大户,你可以杀人满门,但是看到人家如花似玉的女眷想拿女的快活,就不用想了。 真管不住自己裤腰带了,那去青楼里快活啊。陈鸣这点不仅不禁止,每攻下一县,还特意会收拢起那些青楼妓馆的女子圈到一个地方,陈家军的士兵以队为单位,可以轮着来轻松。只要舍得银子钱财。陈家军的军饷那么丰厚,还有作战津贴和抢掠分润,再新的兵一个县转下来手里也能有个八、九、十两银子。足够他快活上几场了。 所以奸淫民女什么的,陈家军统统不要的。 一直到五月陈鸣才回到了鲁山。出去时候的五百人,回来时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这还不算这段日子里源源不断随着物质一块来到鲁山的那些人马,要是全部加在一块,2500人也是够了。 所以加上陈家从叶县和舞阳拉回来的人马,一时间真让陈鸣有种兵强马壮的错感。 “爹,咱们现在最缺的是合格的军官。”在鲁山县衙的书房,陈鸣、陈惠父子正在嘀咕着自家人的小话。“现在咱们陈家军所有人马加在一块有六千人,只要武备跟得上,就算是土匪草寇那样的组织,一群乌合之众,也照样能把归德镇和郧阳镇的人马怼死。” “可咱们的眼光不能只盯着汝州这一块地方,朝廷的地盘大着呢。这一回归德镇、郧阳镇拉了稀,下一回出面的就会使河南巡抚,安徽的大员和湖北提督了。咱们下一波要面对的清军会是两三万乃至更多。那部队就不能这样打了。 咱们该建立官品阶级,同时,爹,您考虑的怎么样了?也该下定决心了啊。” 陈惠脸色抽了抽,说道:“这件事我跟你七公、九公,还有你舅爷、你大舅都透过口风。”陈惠摇着头,“反应可都不怎么好。朝廷拥兵百万,大清国势鼎盛,都怕的很呐。”七公、九公更愿意把山寨往伏牛山更深处扎去。 这是打算做积年老匪,百年山寨呢? 陈鸣笑了,“真是笑话。难道七公九公他们还以为咱们在山外吃了败仗,退回山里了就还能继续过活?”想的可真天真。陈家眼下的‘祸事’,即便不正式打出反清旗号,也会被满清视作眼中钉,是必要除掉的祸患。因为陈家处在的位置太敏感,中原腹心之地啊,现在的陈家积年老匪都没得做哦。 “爹,这事儿不能由着七公九公的意啊。”黄家、高家,在军中的子弟也有一些,影响力也不小。但对比七公、九公这种陈家内部纷争,舅爷和大舅的意见就排在后头了。七公、九公那胆怯的想法才是核心难题。这是个很危险的苗头! 因为现在的陈家经不起波动,因为现在的陈家不能容忍分裂。 整个陈家军七成以上的队官是由陈家子弟担任,所有的后勤和兵工都握在陈家子弟手中,陈家内部必须团结! 把陈家比作太平军,现在的陈家都还不比永安城里的太平军。距离可以承担得起内讧、分裂风险的地步还差得远呢。 第一百零五章 再次扩军 九公已经住回了土门集。嗯,就是现在土门集堡外头的那大片原址,那些还算完好的房子、院子整一整,这就是土门集了。 陈家现在在外的情报系统首脑陈光同志,陈鸣的好十二叔,那是九公的儿子。当初陈光早早的离开鲁山,在周家口与八叔陈亮处理了陈家在那里的一大摊子事情之后,陈亮去负责安排、联系陈家的诸多外逃户,陈光就专心的打理起情报系统来。等到陈亮处理完了手上的那一摊子事,他已经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陈光工作上的一把手位置了。 所以九公别看存在感比七公要低不少,七公和他儿子可都是兵工方面的主要负责人,但份量九公一点不比七公差。 陈惠、陈鸣父子对此都很是头疼。尤其是陈惠,他自己清楚克服对满清朝廷的恐惧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和多么漫长的时间,他自身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从陈鸣对他露出口风,到他思想上完成转变,多少个夜他都夙夜未眠,头上的白发都多出了N根。 万幸这件事不需要立刻就完成,还有的时间来缓冲。陈家现在最大的事儿是怼死归德镇和郧阳镇即将到来的攻势。前者在陈州已经汇合了后续兵马,后者也绕道武胜关,眼下已经到了汝宁府的府城汝阳,再有个一百多里就是郾城了。 两边绿营兵各出动了三千来人,加上归德、陈州、汝宁、光州等地集结起来的民团,再有征发的民丁劳力,两路人马各有六千余人。这合在一块就是一万二打底,一万三四人马了。 陈鸣打算带四千人前去迎敌,留下两千人看住鲁山、宝丰等地。他带着主力直接进攻郾城,不能等着清军主动打过来,如果清军仗着自己兵力雄厚,分兵取舞阳、叶县、郏县,甚至从襄县进攻宝丰,那陈家军就麻烦了。 郾城地处河南中南部,属淮河流域大沙河中游平原地区,东与陈州府接壤,南濒沙河,与汝宁府接壤,北上就是许州【许昌】,可以说是位于各州府交界处,清军敢不来相救么? 陈家军数量急速扩充,这也严重考验着陈家的兵工系统。万幸陈家的兵工系统自从退入伏牛山之后,就没有懈怠过,虽然他们的人数很少,可有着水利锻锤、畜力锻锤做帮手的兵工系统,效率真心是很高。 陈家军上一次整编队伍是什么时候?距离现在才几天? 两千人的陈家军就变成六千人了。火枪队被扩充为一个营,骑兵队被扩充成一个营,护矿队也被扩充成一个营,虽然护矿队的建制空缺严重。坦克队被陈鸣提了出来,亲卫营从一个变俩,陈惠、陈鸣这爷俩一人一个。宪兵队也被单独提了出来,不同于坦克队被满员,宪兵队变成了宪兵营,人数扩充到了三个队。 还有侦察队、医护队和炮队,不管真实的人数有多少,全部提拔为营级编制。只有狙击队没什么变化,但规格也提高了。而且陈惠都主动招唿后勤方面了,再用心搞出几支线膛枪来。陈忠达击毙保宁的那一枪太重要了,直接改变了陈家军的命运! 陈二宝手下的那个营也被彻底填满,四个满员队,其中一个是尖兵队,有六十杆火枪,三十人的炮组和十名快骑侦察兵,加上后勤队,以及陈二宝的亲兵,数量直上五百人! 陈文赞、陈建白、陈洪涛、黄安、高靖辉、卢龙等人也成为了营官,但是手下的部队想象陈二宝那样配置齐全,还很有一段路走。 所以在陈鸣的眼中,陈家军要想无敌于清军,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走。因为连陈家军的头等主力营头陈二宝部,都只配了一个尖兵队,不说火枪、鸟枪的质量问题,陈家军的火器化是远远低于清兵啊。 别以为这个时候的绿营兵都是拿刀的,虽然清军的鸟枪质量在逐年下降,但军中鸟枪兵的比例却在逐年提高。绿营兵里拿鸟枪的已经能占一半。 要说道满清打一鸦时为什么会败得那么利索,一个很主要的问题,国有化的火器制造系统贪腐太厉害了,各种火器质量飞流直下三千尺,当然满清的‘不思进取’也是一大问题。这一点上满清就跟明末时候的明军一样,自己人的贪腐瓦解了自家军队的根基。【至少是问题之一】 所以太平天国一起,手里拿着连烧火棍都不如的鸟枪腐朽绿营兵,面对拿着刀子敢拼敢杀的太平军,立刻就软脚了。 这点上就是中国与西方社会最大的不同。资本力量发展起来的西方社会,枪炮的制造和铸造虽然有一部分握在国家的时候,但资本的力量也深深地涉入其中了。他们能保证自己武器的质量,一定程度上也保证了自家军队的战斗力。 要是明末的时候,明军的武器能够达到大明中前期时候的标准,满清还能够在东北真正崛起吗?一胜再胜,把明军的精气神打的半点也无。 陈鸣能对所有人打包票,自家燧发滑膛枪绝对是胜过对面的火绳式鸟枪的。可是数量太少,陈家军现在打天下还是要靠手中的刀子,身上的铁甲。要怎么才能在战争中靠近对手,不能全部指望盾车的,那还有的脑子要陈鸣来烧。 整个陈家军分为四个等级,从汝州城和伊阳、郏县解救来的奴工和全部地方投靠的地痞流氓等等,穿藤甲;从宝丰、叶县、舞阳三地解救来的奴工和各县投靠来的农民,穿轻甲;陈家武库里有的是铁甲,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他们去穿。然后是第二轮的扩充部队——就是打破了保宁之后陈鸣从鲁山、宝丰救出来的奴工,还有用钱粮在大山里招募的山民,这些人都是老兵了,一律批胸甲;最后是陈家的根底儿部队,绝对的嫡系部队,一律披铁甲。这所谓的铁甲就是胸甲背后和两臂以及下摆的藤甲,藤条上钉上铁片和皮革。 火枪营、炮营、宪兵营以及骑兵营和左右亲卫营的组建、扩编,这自然壮大了陈惠、陈鸣父子手中的嫡系力量,可也用去了陈家太多的人手,以至于要让陈家军其余部队中的陈家子弟兵比例有了一次大幅度下跌。陈鸣掌控部队,是有的头疼啊…… …… 第一百零六章 碰撞的前夕 陈鸣认为人不会天生就多疑,以多疑留名后世的曹阿瞒也肯定有被局势逼颇的因素在。就像他现在,自认为不是一个多疑的人的陈鸣在看着一个个营头的时候,内心里都已经不住的生起了疑心来。老怕这些人突然间造反,在这个关键时候捅陈家的刀子。 这是活生生的一个示例。负担、压力搞得陈鸣都已经有心组建自己的‘锦衣卫’了。现在的情况让陈鸣开始体会到了上位者的无奈,体会到了一颗上位者的心。 为什么历史上有那么多皇帝杀忠臣名将的戏码?那不是皇帝真的昏庸,而是因为他内心中感觉到的那一股威胁。就如同肉中刺眼中钉,不拔掉就睡不安稳。当然,这一切的原有,归根结底还是上位者还是皇帝对于权力的追求。 当你有朝一日体会到了执掌一切的滋味之后,那就像是毒品,让人难以戒掉。终有一天,明智的心会被权力的毒药毁掉,就如历史上那些早年英明神武,晚年昏庸滥杀的帝王一样。李世民也亏是死得早,不然谁敢说他不会变成李隆基那样儿??? 陈鸣现在当然还不到那个程度,再说了,来自后世的他对自己的‘世界’本身就有一副波澜壮阔的规划,让他的‘心’天生就硬朗上许多。现在还是一个开头! “宝宝,给爹笑一个,笑一个……” 陈鸣回到住处,李小妹正跪坐在床上,逗着牙牙学语的婴儿。这个大名在八天前才被老爷子取了一个‘鼎’字的小家伙,乳名就叫宝儿,已经有半岁了。 孩子纯真的笑容让陈鸣心里头的阴霾瞬间一空,人有巨大压力的时候,有着血脉关系的家庭总是内心最好的港湾。 晚上,红鸾星动,云消雨散之后,陈鸣躺在床上抱着怀里的老婆,很快陷入了睡眠。李小妹却没有睡,接着帐外的烛光,她能够看清楚睡梦里的陈鸣隐隐皱着的眉头,还有脸上那未消去的疲惫。 李小妹知道自己男人肩头上扛着多么重的负担,陈家自从起事,带领着陈家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主心骨不是公爹,而是自己的男人。是他带领着当初弱小的陈家一次次战胜官军,一步步让陈家发展到现下这种数千人马横扫全州的地步。而他还十八岁不到…… 并不知道陈鸣嫩芽一样的外壳下藏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李小妹只觉的自家睡梦里还皱着眉头的男人有些可怜,一脸的疲惫都未曾消去的丈夫可怜。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可陈家却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为他分担一些。 在军队里,陈二宝是陈鸣以外的第二人,但陈二宝给人的印象是有勇无谋,只可为将,不可为帅。陈家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土豪家族,聪明人全都一门心思的转到了算账做生意上面了,谁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跟朝廷刀兵相见。 就算是自己男人,一开始也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顶上去。只是没想到自己男人这么有本事,一次次以弱胜强,打死了参将、总兵、副将,打崩了整个南阳镇,打崩了整个豫西的民团。 陈鸣心里有很多话没有对李小妹说,没必要让老婆也跟着担忧,这些事是男人应该担下的。女人在家里负责管好后院,照顾好孩子就可以了。在家里,他能够轻轻松松的睡上几觉,他内心里的阴暗能够烟消云散,家庭的温暖和亲情的味道,能让陈鸣在几天后精气神饱满的下山打仗,那就是最大的贡献。 第二天,陈鸣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早晨李小妹从他怀里抽身都没有惊醒他。 美美的睡了一觉让陈鸣心神很是畅快,推开窗户,屋外的鲜花开的正盛,香气扑鼻,放眼遥望又是一片碧绿,青山重叠。当然还有他宝贝儿子和老婆的笑容。 陈鸣日后肯定不会只李小妹一个女人,但现在他真的能感受到一种幸福感。 他在铁寨呆了五天,然后带着亲卫右营下山去了。归德镇和郧阳镇的人马已经要进入郾城,大战要开始了。 这次亲自来到阵前的还有河南布政使佛德,这位来是给归德镇、郧阳镇压阵脚的。一是调和地方,征用民力物力;二是统筹民团;三是作为主将免得归德镇与郧阳镇相互不服,败坏大事。 陈鸣带走了大半炮营,伏牛山里除了亲卫左营和护矿营外,其余陈家军人马悉数在外。 郏县有陈建白,鲁山、宝丰有陈洪涛,黄安被安排在舞阳,大部队囤积叶县。有亲卫右营,火枪营,炮营大部,骑兵营和宪兵营一部、侦察营一部、医护营大部,等两千余陈鸣直辖主力。以及陈二宝营、卢龙营、陈文赞营和高靖辉营,还有杨平、冯少华等几个独立队。共计四千许! 陈鸣的直辖部队里,刘武【好久没出场了】是陈鸣的亲兵队长,亲卫右营营官是陈大伟的。火枪营营官陈启,炮营营官黄荆廷,骑兵营营官陈开山,宪兵营营官陈安同、侦察营营官高元厚,副手黄子韬。看清楚了吧?全是亲信中的亲信。为了牢牢掌控住这些主力部队,陈氏子弟和黄家人、高家人,太多的子弟兵汇聚到这些个营头里。让陈二宝营、卢龙营、陈文赞营和高靖辉营里甚是‘空虚’。 这么做却也是没办法。刚刚起家的陈家军,能用的只有亲族。如果陈鸣能大业终成,可以预见这些人的位置——只要没死在半途——都不会低了。他们是陈家权利的基石。 随同陈鸣一块来到叶县的还有四堂叔陈敏,这位是军中的后勤官。郑宏宇的位置自动向下延伸一位。 五堂叔陈权坐镇鲁山,作为陈家军军需转运方面的一把手,陈权的话语权在不停的被消弱到一定程度后也稳定了下来。现在也是陈家军后勤方面的一巨头。 五月二十日,陈家军大张旗鼓的开出叶县县城,向着郾城挺进去。无数人的目光盯向郾城,陈家军与官兵的又一次对撞,孰胜孰败,将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 …… 第一百零七章 三大员 郾城东南,高桥镇。 从东面【陈州】开过来的归德镇兵马与打南面【汝宁】开来的郧阳镇终于汇合了。两边各有六七千人,合在一块就一万三四。铺天盖地的,简直要占满了高桥镇外的每一寸土地。 车马帐篷,好半天的忙活,等到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一座座的军帐,一处处营地,已经相当整齐的立起来了。佛德宴请归德镇总兵荣华、副将段强,郧阳镇总兵马文杰和参将刘延东等,列席的还有许州知州和陈州、汝宁两府的通判、同知等地方官员。 吃吃喝喝,谈谈风月,商议几句军情,一彪军官们给地方官员立下两句保证,这场宴会就圆满结束了。没人会认为陈家军能真正的掀动起整个天下,虽然他们已经引得中原震动。就像清军要跟缅甸干仗,乾隆皇帝以云贵总督明瑞兼征缅将军赶赴永昌,准备调集满汉官兵二万六千余,两路出师,会攻缅甸国都阿瓦。这么大事儿,如果没有陈家军这档子事儿,他们河南、湖北的军政官员不也一样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日子么。 中国太大了。正值国势鼎盛的大清朝廷,很难想象有什么能够震动全国的波涛骇浪。 自从平定三藩之乱,康麻子三征葛尔丹之后,满清不管是面对青海蒙古的挑战,面对新疆回部的战争,都只能算是方面战争。眼下的打缅甸一样是如此,动用的都是西南人马,对于湖北、河南等地毫无影响。就算是粮饷上对中原腹地都影像全无。 但是国战与平定内乱到底是前者更引人注目,更加的光彩。宴席上,一众文武官员说道起征缅事宜时的精神头比打陈家贼可高昂多了。 可是谁要是真的把眼前的这一幕当成清军的真实想法那就大错特错了。 征缅事宜关他们鸟事?打好打坏都是西南的菜。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陈家贼才是关系着他们顶戴与脑袋的大问题。 陈家贼兵甲犀利,这一点上绿营是比不过的。但绿营有绿营的优势,绿营鸟枪多,再结实的甲衣也挡不住鸟枪一发。 陈家贼火炮不多,虽然有一种极为厉害的大炮,可射程太短。这个短板极大的限制了它的实际作战能力。荣华和马文杰都是老将,收集了种种信息后,很快就发现了这点。 而且威力这么巨大的火炮,火药耗费可想而知。陈家贼去年缩在伏牛山中,今年出山‘走’遍了整个汝州,可又能搜刮到多少火药呢?如果陈家贼火药多的用不过来,他们也不会等到吴世雄才用了。 此次出战,归德镇和郧阳镇都拿出了自己的家底来了。子母炮、威远炮、铁喊炮【这个真不知道是什么】、噼山炮【乾隆朝已有】,两镇炮队相加超过了五十门。 宴会结束,佛德与荣华、马文杰又做到了一块,当中书案上放着一张大大的地图。这才是真正的军事商议,而且是此战清军最高级别的。 地图上郾城位置上被标出了一个大大的红点,还有那条往东去的沙河。他们这支大军很快就要开过沙河去,即使不进入郾城县城,也要保证随时能增援郾城县城。然后就是在郾城外与陈家贼一战定胜负。 “藩台大人,要破陈家贼,必先破陈家贼那种大炮。此炮被传唿的神乎其神,对军中士气甚有打击。” “两位总兵,如何破这种大炮?”佛德在关注陈家军之后,对这种大炮就感觉着非常费解。因为他收集到的消息显示,陈家军的这种大炮移动很迅速,也就是说它很轻便。 但轻便的火炮又怎么可能具有这么大的压力呢? 虽然佛德是文官,他也知道大炮是越重越厉害。 “藩台大人,不管贼人那大炮是如何厉害,射程是其致命缺陷。据下官收集到的情报显示,这种大炮只能打三十丈左右。我等可以于主营外围设立分寨,于分寨外围设立沟壕垒墙……” 荣华与马文杰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对于如何应付飞雷炮这点上,全都想到了——拉开距离。大营外头设立军寨,军寨外头,距离保持在五十丈外,挖掘沟壕,设立栅栏和矮墙,设立警哨。 陈家贼就算是用炮火打,也只能打栅栏、矮墙和哨兵,他们就算能把炮队移动到栅栏、矮墙和沟壕的外头,也打不这军寨。军寨里的部队和炮火会给进攻的陈家贼军一个厉害的教训。 别忘了,作为我大清经制之兵的归德镇和郧阳镇,虽然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可战马还是有一些的,再加上他们征召的民团豪强,两镇各自组建起了一支二三百人的马队。是的,这样的骑兵不能说是骑兵,只能称他们马队。可怜的一匹匹矮马啊,石猛这样的大汉骑上去两脚恨不得都能挨着了地。 几千年的草原马匹血统,年复一年的阉割,如今的蒙古马和它们衍生的马匹,真的让人难以入目。 陈家军好不容易凑齐的三百来匹马和高大的健骡,也存在这样的问题。 中国自古传承的阉割军马的习俗,已经完全将东亚本土马的优良血脉给摧毁了。就连陈鸣自己的坐骑,身高都才强强超过四尺。 五月底,双边的先头部队几乎同一时间抵到了郾城城下。 作为地主的郾城四门紧闭,城头上的民团丁壮一个个脸色紧张,神情惶恐。这一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清军方面是归德镇辖下陈州营,归德镇总兵统辖镇标左右营,以及商丘守城营,永城营,考城营,陈州营等人。人数在河南三镇中是最少的,谁让归德就挨着开封府呢。开封府里有开封守城营,有巡抚的标营,归德镇离这么近,想兵强马壮也不行啊。 荣华是河南三总兵里兵卒最少的一个,此次出战,归德镇动员了三千人马,已经掏空了归德镇的家底了。陈州营有小四百人,但加上身边的陈州民勇义兵,总兵力就接近千人了。谁让陈州府人口众多,地处平原,地主大户本来就比较多呢。 至于陈家军方面,那是陈二宝的先锋官啊。 “杀,给我杀——” 第一百零八章 一股将人湮没的情绪 陈家军的大部队拖拉在先锋营后头有二三十里。郾城这一带地处平原,靠着沙河,大军行进和后勤转运都非常方便。这就像归德镇的人马出了周家口后,没有直线向西前来郾城,而是顺着沙河先到了西华,然后再来郾城。在满清中期这个时代的交通环境面前,不管是陈家军还是清军都不可能舍弃方便的河流而选择艰难的土路。就像清军从归德到陈州府的路上,那滋味,绝对是个酸爽绝顶! 听到陈二宝营跟清军的先锋部队近乎同时抵到郾城城外,两边已经干上了。陈鸣心中猛地一惊悸。这内心猛地一紧真是把他自己都惊住了?这是怎么了? 陈鸣眉头紧锁着。 陈二宝营头满员有五百多人,跟对面不到一千人的清兵、民勇干仗,没道理会输啊,自己心里的‘惊悸’是从何而来? “清军先头身后可探到有清军大队人马行进?” “并无发现清军大队人马。” 在陈鸣身边的刘武眼睛眨了眨,怎么回事?少爷的神情怎么会这么注重?正想开口,就听陈鸣又问道:“清军先头部队可曾退缩?” “没有。清军先头跟宝爷的营头一样,直直的就杠上了。” 陈鸣吐了口气,眼睛扫了眼刘武,后者也骑在一批马上,“传令陈开山,把骑兵营带上,立刻去支援先锋营。” 刘武腰板一挺,双手抱拳领命。陈鸣是看着他说的,这意思就是要他亲自去传令了。 “山爷,您可要快点。大少爷邀您赶紧点。” 就在刘武跑去陈开山那里传令的时候,下了这道增援命令的陈鸣心底里的‘惊悸’消去了很多。这直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绷得太紧了。 郾城城外。 枪声噼里啪啦作响,陈二宝营与清军陈州营的交锋还没有进入高氵朝。两边动用的还全部是火器,人马没有彻底的搅合在一块。 陈州营小四百人,却有快二百杆鸟枪了,陈州民团五六百人也有上百杆鸟枪。他们的对面,陈二宝营头正正规规的只有六十个火枪兵,当然陈二宝手下的亲兵队,人人都配着火枪或手铳。 陈家军的火枪质量够硬,火枪兵素质也更高,百十条火枪分作三列,跟对面的三百条鸟枪对轰,短时间内竟然也不落下风。要论到确切的杀伤力,始终将彼此距离保持在二十丈间隔上的陈家军火枪兵,杀伤力还要更大一些。 因为清军方面,陈州营的绿营兵玩起排射来还像模像样,陈州民团就完全不行了。并且后者的鸟枪质量上问题,隔着二十丈间距,已经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陈家军方面的火枪兵又全都穿着胸甲,对轰都一刻多钟了,陈家军这里倒下了十二个人,真正牺牲的却只有三个,一个腿断了,一个胳膊废了。这个时代被那小一两重的铅弹打中,人不死也要废。但剩余的七个人却都逃过了一劫。这就是把距离拉到二十丈远的好处。哪怕是铅弹把胸甲打的变了形,撞断了火枪兵的肋骨、胸骨,人却死不了,也不会残废。 这就是这个时代中国的火器——鸟枪。 放到西方世界根本不可能的一幕却出现在中国的火器上,出现在了中国官兵的手中。 当初火枪营为了找到这个间距,可是还做过好几次实验的。 清军的人数多,枪多,而陈家军身上有甲,放心。再加上陈家军火枪兵拿的是燧发枪,用的是包好的纸弹,对比清军的射速,陈家军要快上许多。 以至于局面就短暂的僵持下来了。 竟然不能把对面的鸟枪兵给击败,陈州营守备很生气。这不是打乱他的计划么,开打前他可算的好好的,三百条鸟枪打破陈家贼的锐气,然后队伍一哄而上,缠住陈家贼的先锋主力,等到郾城县城里的马队趁机杀出,那还不十拿九稳的能开门见红啊? 归德镇的那二三百马队早在昨天傍晚就进入了郾城。昨天黄昏时候,清军的探哨与陈家军侦察兵狠狠的干了一场,前者损失了不少人命,却成功的掩护了马队的行踪。 陈鸣经验少,根本就没意识到清军探哨的突然发力,背后隐藏的还有一点小算盘。陈家军先锋营面对的根本就不是单单的陈州营和陈州民团,还有归德镇的二三百马队。在步队厮杀的时候被马队给偷袭,这是要命的事儿。 当陈州守备气怒下让手下人马分作两路从斜下里进攻陈家军两翼,要正面的鸟枪兵保持整列继续对对面的陈家军鸟枪兵施加压力,这场战斗才瞬间进入高氵朝。再之后的一切就落入了清军的算盘之中,在陈家军快要将陈州营和陈州民团击溃的时候,郾城南门城门洞开,一支马队杀气腾腾的从中窜出,直击陈二宝营。 以至于在陈开山带领骑兵营杀到的时候,陈二宝完全是久旱逢甘霖,激动的都要哭了。他手下的部队都被清军给分隔开了,他本人已经完全无法知晓另一部分人的情况了。 清军眼下的马队即使不如真正的骑兵,面对步勇,他们的攻击力也强的超出想象。 所以陈家军迎来了一次漂亮的大翻盘。 困境之中的陈家军靠着自身连战连胜的锐气,还有强大的装备,以及贪功的清军军官根本不知道招降,只一味的驱兵攻杀,所以他们艰难的坚持了下来。可清兵就不一样了,民团的素质本就不如正规军,而陈州营厮杀也这么长时间了,体力消耗严重,陡然间局势变换,让他们胆颤心裂,士气一泄如注,于是清军完全崩盘。 等到陈鸣带着亲卫右营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先锋营和骑兵营正一边看押战俘,一边收拾战利品和自家的伤员。陈二宝、陈开山向他汇报了战斗的经过,陈鸣的手直接按到了胸膛。老天爷,要不是那突然间的心悸,陈家军的拳头部队,所谓的第一大将,陈二宝和他的营头是不是就要完蛋大吉了呀? 陈鸣内心里一阵阵后怕和庆幸如同大海涌动的波涛,无法停止。整个人感觉都要虚脱了。 什么二百杆鸟枪,上百匹骡马,陈鸣根本听不进耳朵里去,庆幸,庆幸!这股情绪完全将他湮没…… 第一百零九章 打! 陈家军大部队赶到郾城,陈鸣立刻让炮营架起飞雷炮,猛向城头狠轰了几炮。把郾城南城门楼都给炸塌了。郾城县城里一片鬼哭狼嚎,但陈家军没有对县城发起进攻,因为清军主力也到了。 集结起手中全部火枪兵的陈鸣,以火枪营为中心,向清兵尝试着压了过去。佛德也不甘示弱,陈州营一败涂地本身就让他大大的不满了,认为会大大影响到军队士气,现在陈家军只六七百人的火器兵就敢来挑衅,佛德要是忍耐了下,队伍的士气还不待继续下落啊? 清军‘财大气粗’,马文杰麾下的郧阳镇鸟枪兵首先迎了上去,一出手那就是陈家军的两倍。马文杰和他手下的郧阳镇军官这个时候内心里未尝不存在着一些不可言明的小算盘。结果让马文杰‘花容失色’! 双边交火只半刻钟,你来我往的打排射,郧阳镇的鸟枪兵就起了骚乱,要支撑不住了。 清军和陈家军全都是五排列队,在射击速度上尽可能的保持着连续性。半刻钟,陈家军这里打出了八轮排射,这速度比之他们在训练场上的射速可低了一大截。但对面的清军表现更糟糕,半刻钟里他们只打出四轮,几乎划2分钟一发了。 如果只说投弹量,清兵兵力上的优势倒也能够弥补他们在速度上的劣势。但战争并不是这样计算的,清军和陈家军都不是欧洲的龙虾兵、高卢公鸡和普鲁士士兵,双方射出的铅弹总数量大致相同,但彼此的杀伤力却严重不一。 陈家军倒下了三四十人,间隔二十丈距离,清兵手中的鸟枪再一次坑死了他们。而清兵自己呢?在陈家军连环霹雳一样的八轮排击中,一千三四百名清军鸟枪兵倒下的怕有两百人。 但这一仗也就到此为止了,天色将黑,日落黄昏,并且清军的炮兵已经在后头架好了大炮,陈鸣下令收兵。这双边郾城之战的碰头日,第一天就算结束了。 晚上躺在帐篷里,陈鸣没有去想黄昏时候的那场枪战,也没有去想明天要怎么打,他的手死死的捂在胸口,脑子里想的全是那次宝贵的‘心悸’。 他恍惚记得凤凰台战保宁的时候,决胜日夜陈二宝带人杀出去后,他也感觉到了一阵心悸。但当时并没放在心上,因为保宁的诱敌之策和骄兵之计,陈鸣已经察觉到了。只以为是精神紧张下的心理反应。 可是这一次……,就太神奇,太神奇了。 陈鸣两眼望着头顶的帐篷:“这是自己的特异功能?这是穿越后的福利么?”陈鸣穿越初始的那几天里,也期望着能有个系统啊啥的,能有个金大腿。但是没有,毛都没有。连记忆力都没什么增强,身体力量大,也是本身就有的。 没想到这还真有惊喜,但为什么自己当初险些遭绑架的时候,还有陈家那一次次‘遭劫’,这异能都没有啥子显示,现在却出来了呢?或者说这东西只跟战争有关?而且有一定的局限性。 陈鸣这一夜里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明白,想不出一个头绪来。第二天起身的时候,眼睛眶都有些黑,但精神很好。BUG啊,这可是一个很有用很有用的金手指。 陈家军一帮头领里,精神全都很饱满,就是陈二宝也目光炯炯,眼神里充斥着要报仇血恨。骑兵营来的很及时,陈二宝营并没有遭受多么严重的重创,但昨日那一战下来,先锋营连死带伤也倒下了小百人。 陈鸣并没有因此怪罪陈二宝。先锋营之所以被清军分割,并不能全归罪到清军马队的突袭,那只是诸多原因之一,很大一部分还是要算到陈二宝的头上、他太自大了,想彻底的击溃陈州营与陈州民团,将手头的兵力铺的太开,而且手里没有留下一支能打能扛的预备队。 但再多的错也不能动摇陈二宝的地位,这种地位连陈鸣都必须全力维护。 郾城,也就是后世的漯河,沙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从东西走向几乎变成了南北走向,向北流出几十里,才慢慢转东北——西南方向,一直流入陈州府的西华,然后迅速折成西北——东南的走向,蜿蜒流过整个陈州。 清军的后尾就搭在沙河边上,守住退往沙河东岸的石桥,尾巴的端点就是东南两路军汇合的高桥镇。沙河西岸的清军阵势一路向郾城蔓延,一夜之间已经修起了一座座像模像样的营寨。 “轰,轰……” 陈鸣当然不会任由清军修筑、加固营垒,随军携带的三斤炮、两斤炮开始对着当头的一座清军军营猛轰起来。清军也用随军火炮还击,虽然清军的火炮除了威远将军炮外,很少能在性能上比肩甚至压制三斤炮、两斤炮,可归德镇与郧阳镇掏干家底又能有几门威远将军炮呢? 最重要的是,现在受到陈家军炮击的营垒只是清军十几个营垒中的一个。清军火炮五十门,布置地点不同,分到每一营地内也多寡不同,眼前这个清军营垒要应对的却是陈家军过半的炮火力量。 佛德、荣华、马文杰都清楚,前头的那个营垒撑不了多长。他们并不‘骇然’,因为那个营地本来就是做挡箭牌用的。而且在清军受到陈家军猛烈进攻的同时,他们也派出了部队从沙河的另一边大张旗鼓的向着陈家军的后尾抄去。 很有一鼓作气进攻舞阳的架势。 陈鸣军事素养上的短板是很明显的,在舞阳、在沙河以南区域的布置上,陈家军显然不如清军准备充分。但这也跟陈鸣的打算有关,他本身就没想过全面压制清军,陈鸣要做的只是击垮当面清军的主力。 清军的主力被打垮了,那些渗透到陈家军背后的清兵民勇,就是癣疥之疾,无根之萍。 “打,继续打。甭管后面出什么事,咱们抢先把当面的清军打灭了,舞阳县城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清军分兵绕道陈家军的侧翼,作势要跨河进攻,陈鸣也置之不理。他眼睛里有的只是一场场进攻战。 大炮轰击着清军的炮位,一颗颗偏离目标或远或近的铁弹就足够当面的清兵消受得了。以飞雷炮轰击清军营垒外围的胸墙守兵,刀枪兵顺势掩杀…… 第一百一十章 阵战 “轰轰轰……轰轰轰……” 陈鸣已经清楚的听到那阵阵的轰鸣声了,数千马蹄践踏着大地,战马奔驰的声音真的很震撼人心。 “着令骑兵营,备战。” 望远镜透过不远处股股升腾的尘烟,透过那荡起的尘土,陈鸣能够清晰的看到四五百骑清军马队矫健的身影。在郾城下吃了一次大亏后,损失严重的归德镇马队就被佛德做主并入了郧阳镇马队,部队人数恢复到了四五百骑。 带领这支骑兵的是郧阳镇郧阳城守营参将刘延东。 刘延东策马奔驰在队伍中间,他的身前身后有近五百骑马队紧紧追随,这一支战力可是掏空了归德、郧阳眼下所有的骡马才组建起来的。虽然装备上与普通绿营兵没什么不同,但借着骡马的力量和速度,这支部队的杀伤力陈鸣是绝对不愿意去体会的。 “啊……啊……”一连串的惨叫声突然从前军传出。刘延东不由得一惊,忙大叫向前问道:“前军出了何事?” 问话见又听得几声惨叫传来。 “大人,贼军在前面挖有陷阱和陷马坑,伍千总和几个弟兄载在里面了。”一名清军军官打马奔到刘延东面前,抱拳禀报道。 战马奔驰速度不减,片刻的时间刘延东就奔到了出事地点,就见自己手下的亲信伍有福正一身灰土的跪在地上爱怜的安抚着一匹断了腿的战马。刘延东认得出来,这匹躺在地上的战马正是伍有福的坐骑,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匹驽马,并无半点奇骏。此刻脖子折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把目光转向前面,就见平坦的地表上多出了两个大坑和十多个细碗口大小的小洞,其中几个小洞中还留有血淋淋的马腿。 “该死的王八蛋。”刘延东指着远处的陈鸣部所在破口大骂一声。 “传令,马队绕边探行……”刘延东没有迟疑,立刻传出了命令。本来他是想先引着四五百骑跑动一下,贴近一些吓唬吓唬敌人,震慑一下对面的陈鸣部众,调动调动陈家军炮火,然后待正面的步兵大队发起反击时,再一起进攻…… 但现在看,只能改变主意了。贼人从昨天下午就控制了这片区域,一夜的时间,鬼知道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挖了多少坑洞。 刘延东始终记得自己此行来的任务是什么,是为调动陈家贼兵的注意力,牵制贼军的马队,而不是真正的要对着陈家军背后扎下一刀子。所以,减缓一下速度这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至于还能不能跟正面大部队的攻势配合上,就听天由命好了。 马文杰带领着郧阳镇的三千绿营兵,以及小两千民团乡勇,推着大炮,气势汹汹而来。他们依托着最前沿的两个寨子,双边炮兵交锋的隆隆炮声已经响彻战场。 陈鸣知道刘延东带领的这支清军马队牵制的作用更大一些,但却不得不将骑兵营调去面对清军这支马队的压力。至于正面战场的炮击,清军并没有在炮击的同时投入步兵进攻,显然对面的清军指挥官更希望用大炮多获取一些胜利。 陈鸣正面战场上至少摆了两千人,不算骑兵营,陈家军的营地在战场的背后,之前的两日里一直是陈家军在进攻。陈鸣用大炮加步兵的战法,拔掉了清军三个营垒。当然,这对清军的实质杀伤没有多少,清军的‘向后转进’战术使用的很娴熟。 而两天的时间后,清军也真正的修建起了几座坚固的军寨。这些外头用大腿粗的树干扎起栅栏,里面垒砌一尺厚的矮墙的军寨可不是陈家还火炮轻轻松松就能摧毁的了。倒是之前两日里一直处在进攻态势的陈家军,自家营地还是两天前的那个样儿。 炮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黄昏前夕,清军才正式投入了进攻用的步队。 “命令火枪营,顶上去——”陈鸣一点都不愿意避让。他怕什么怕?对面的清军临到天黑了才敢第一次投入步兵进攻,如此小胆,如此慎重,那带兵将领或许是慎重起见,可另一层意思岂不是还万分重视着陈家军? 清军肯定是怕一败不可收拾了,所以他们选择在黄昏时候用兵。陈家军即便打败了他们,也不能追着他们顺势掩杀,因为天要黑了,因为清军并不止眼前的这一支。 “滴滴滴……”哨音中,以火枪营为核心,六百名左右的火枪兵整齐的排做五列。随着在战场上很具有穿透力的尖锐哨声齐步向前。 他们的对面,是整整一千五百清军的鸟枪兵,这里面不仅有郧阳镇的部队,还有一部分是归德镇的人马。 一千五百鸟枪兵,一样排成五列,三百人的宽幅比之陈家军的队伍只超出三分之一,清军为了追求活力密度,连火绳枪的弊端都不顾了。队伍的序列密度远大过陈家军。 两边的火炮都只能发出寥寥几声怒吼。双边炮战了几乎一天,两边火炮的火力间歇期已经差不多‘协调完毕’。此刻清军的炮兵阵地也好,陈家军的炮兵阵地也好,两边的炮兵全都在抓紧时间的给大炮降温泼水。 不管是清军炮火,还是陈家军炮火,慢悠悠的打个十发八发就要这样洗桑拿一次。主意,这还是要慢悠悠的。真正全力以赴的时候,半刻钟,质量相对清军火炮还要更胜一筹的陈家军火炮半刻钟,就必须停下来为它降温。至于清军方面的火炮是要几发来一场大保健,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炮手知道了。 这个时代的大炮准头再差,打大面积的步兵方阵还是一打一个准的。清军也好,陈家军也好,两边的火枪兵还没有交火,就先在对方的炮弹下贡献出几条血淋淋的道路来。 陈家军这里挨了三炮半,有一炮挂了一个角,死伤二十三名将士。清军那里被打中了五炮,具体的伤亡数字陈鸣就不知道了。只是望远镜里能够看到清军阵列隐隐起了一波骚动。 当双方间距进入到百步左右的时候,清军方面首先开了枪。一批人停了下,放枪,另一批人还在继续向前走,节奏一下就乱了,阵列也乱了。 马文杰握着望远镜的手恨不得把铜制的单筒望远镜给握成了麻花,紧绷着嘴,眼睛里全是腾腾杀气。清军鸟枪兵的表现让他火冒三丈,让他想拔刀砍人! 这群不成器的东西,看看对面的贼军?一群贼人而已,都能如墙推进,反倒是官兵,反倒是朝廷的经制之兵……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潮汹涌 陈鸣21世纪看过不少的前装枪时代的奇点小白文,对于排枪击毙时代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作者君们对于军队的描写,如何才能让一个个士兵如同木头人一样无视枪林弹雨,在死亡之花的海洋中整齐列队前进! ——那就是严格的训练,那就是军官手中比死亡更让士兵们惧怕的棍棒。只有这样才能连成一支绝对精锐——无惧死亡的大军。 陈鸣手下的火枪兵绝对没有达到木头军团的程度,虽然他们在最初的时候也能如一块块豆腐那样整齐如一的随哨声移动,但几枚炮弹之后,陈家军火枪兵的阵列虽然依旧很严正,但已经没有最初时候的气势了。 那初开始的时刻,六百人,五排阵列,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齐步走时落腿如刀噼,真的是很有一股军威的。 可是他们的对手更加的不堪。 先开枪,后开枪,当陈家军的火枪兵逼近到二十丈距离的时候,清军鸟枪兵已经将自己的第一枪打的七七八八了。队形也混乱,所以在陈家军火枪兵第一轮整齐的五连击后,那让后阵的马文杰吐血的一幕出现了。 前列的清军鸟枪兵往后退,后面的清军鸟枪兵却堵住路想要前面的人继续给他们当挡箭牌。 陈家军一次五连击打到了清军士兵怕有百十人,除了当场毙命的,还有几十个在凄厉的嘶喊着。那血液飞溅,甚至是脑浆迸溅的一幕幕,不知道吓住了多少清兵的鸟枪兵。说真的,就是马文杰,在气怒手下人不争气的同时,也未尝不后悔没派出藤牌手在前掩护。当然了,归德镇和郧阳镇的六七千人马加在一块也凑不出一百个虎衣藤牌兵。【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样虎衣藤牌兵,乾隆时期西方人留下的有画作,虎头虎脑,一身光熘,与号衣大相径庭,外观真的很Q】 按照满清的军制,藤牌当然是油浸过的,双层者加旧棉一层,单层者加旧棉两层,在康麻子打雅克萨之战的时候,藤牌兵是立过大功的。但时光转移到百十年后的现在,不说陈家军的燧发枪比之当年老毛子的火绳枪威力是不是更大了些,就单说藤牌的质量,那就要逊色很多。更不要说藤牌这玩意制造出来后的维护也是相当麻烦的事情,维护不好,防御力会唰唰的下降。当年立下大功的虎衣藤牌兵,现在可不见得就好用。再说了,原时空一鸦时候的虎衣藤牌兵不也没挡住英国人么。 清军鸟枪兵在陈家军的弹雨下很快就陷入了混乱,虽然他们人数要比陈家军多的多。但当人数众多的清军鸟枪兵能够为一个谁前谁后的问题而大打出手,连弹药复装都不做了,那再多的人也不会给陈家军造成一点威胁。 当然,清军打过来的铅弹也给陈家军造成了一些死伤,可对比火枪兵的战果,他们的损失不值一提。 清军队形大乱,一千五百鸟枪兵组成的战线如同垂死的蛇般扭动起来。在陈家军火枪兵随着一声凄厉的哨声二度开始大步逼近清军,在两边间距只剩下三十步的时候,又打出一轮整齐的五连击,然后整个清军就乱了。 随着后方鼓声擂响,一把把雪亮的刺刀被火枪兵们插在了枪口。这是弹簧卡槽刺刀,插拔绝对方便快捷。所以下一刻五百多火枪兵就挺着按好了刺刀的火枪直向着混乱的清军鸟枪兵从来。于是上千名清军鸟枪兵彻底崩溃。 “杀啊……”陈鸣趁势发起进攻。虽然他知道这一战不可能彻底把对面的清军打垮,甚至连清军作为依靠的两个军寨都拿不下,但再小的便宜也是便宜。 清军后阵的马文杰颓气的挥挥手,清军各部立刻按照预先布置的命令运转开来。马文杰在这一战之前就早早做好了布置,鸟枪兵打赢了要怎么怎么做,鸟枪兵要是打败了又该如何处置。 所以他现在只需要挥一挥手。 陈鸣也根本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就像远远兜着圈子,一整天都在小跑中渡过的两边马队一样,这场战斗跟他们无关。 就在陈鸣又一次打赢了战斗的这一天,佛德往沙河南岸派出的清兵和民团已经进入了舞阳境内。立刻的,整个舞阳都沸腾了。 留守在舞阳县城的黄安立刻派人向陈鸣这里禀报,他自己也下令所有部队提高警惕。 不过作为陈家军中层头领,留守舞阳的BOSS,黄安心里清楚,他手下那三百人都不到的一个营,真心不用去管舞阳县城以外的乡镇地方。陈鸣早就有吩咐,随便地方上的乡绅豪强蹦跶,待他解决了清军主力,大兵回扫,一勺全烩了。 当然了,黄安作为舞阳的负责人,面对眼下的局面他当然也想表现表现自己的能力。他不管陈家军的命运最终会如何,也不管这支军队什么时候覆没毁灭,这些都影响不了他,黄安眼下眼睛里有的只是立功向上爬。 他也想让自己手下的营头能跟陈二宝营那样兵强马壮,甚至更上一层楼。谁也没规定营官就是陈家军首领们的天花板啊。如果陈家军能够继续壮大,营上面再设一级辖制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让黄安没有料到的是,舞阳县里地方上的乡绅大户,反应是那样的剧烈。只是短短两天清军进入舞阳县的那路人马已经汇聚了上千舞阳丁壮。 陈家军控制了舞阳县之后,对城里对地方那些之前时候曾经积极筹备乡勇捐献钱粮的家族,都给以了最严厉的镇压。这种抄家灭族式的酷厉直接就让舞阳县一片俯首,但这些低下了头颅的舞阳乡绅大户,内心里对陈家军有几个有好感的?一个都不会有。 陈家军进入舞阳后对地方乡绅大户的压制有多么剧烈,这一刻蹦起来跳反的乡绅大户就有多么的多,多么的富有热情。 不要说是舞阳,就是陈家军的老巢鲁山县,地方上也随之涌起了一股骚动。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暗地里却相当的汹涌澎湃。 陈惠这时还没接到陈鸣传来的喜报,陈家军拔清兵营垒三,野战两战两胜,怎么不算喜报? 面对鲁山县暗地里涌起的这股反动浪潮,他的做法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子——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恍如隔世 陈家铁矿场。 这个关押着上千清军、乡勇战俘的地方,在外人想来或许是一个大大的火药堆,实际上这里却很平静。不仅因为这里有装备一流的护矿队,还因为那些隐藏在战俘和劳工人群中的密探。 后者陈家军表面上是坚决不承认的,但铁矿场里的战俘也好,劳工也好,却全都心知肚明。所以这些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战俘与劳工丁点风浪也没法在铁矿场里掀起。 更不要说陈家还公开表彰加重赏那些告密的‘反叛分子’。如果告密者是清军战俘,那他立刻就能变成劳工的待遇——伙食会好上很多,每三天改善一次生活,住宿条件也好上很多,并且有工钱可,还相当丰厚,虽然还有一定的人身限制;而告密者要是乡勇民兵,待遇就会更上一层,直接成为陈家军自己人——成为矿上的监工,整体待遇更好。两者视告密情况轻重,还能得到一笔价值不一的赏钱。 陈家的这种手段配合着打乱、分拆群体,让不同乡镇县城的民兵乡勇待在一块,让不同营头的绿营兵编在一块,那些有威望和官职的人全部‘另外劳改’,真的把煤铁两矿的战俘和劳工们管理的服服帖帖。 净空和尚已经在山里头待小一个月了,每日里起早贪黑的干活,头发长出了茬子也没法剃,现在的净空除了头发明显与留着猪尾巴辫的战俘、民勇、劳工不一样外,肉眼已经分辨不出这个满脸漆黑的壮汉与其他战俘劳工有任何的不同了。 他身上的月白中衣早就跟外头的衣服一样,黑的跟碳一样。净空学会了在大小不一的矿石堆里睡觉,学会了一屁股坐在地方吃饭,学会了张口骂人,挥手打人,学会了用拳头保护自己挖采的矿石,甚至是用拳头去‘开采’铁矿石。他已经成为了铁矿场里无数个小霸之一。 当初北汝河边一心求死的净空和尚已经‘死’去了,来到矿上,二十多天的时间已经让这个少林寺的净字辈大和尚改变了太多太多。 ——嘴巴里说的全是虚的,拳头硬朗才是真的。 铁矿场的生涯与他人生之前三十五年的生活完全不同。 中午吃完饭,警钟声突然响了。战俘也好,劳工也好,全都反射性的站起来,然后一队一队的汇聚到吃饭的那个大操场上。就看到一队披着铁甲握着寒光凛凛的刀枪的护矿队士兵押着百十人进入了操场。 “你,你……,还有你。这边,快点……” “你们俩,到这边,这边……” 严厉的喝声中,护矿队只用片刻就为这百十人分好了队伍,净空所在组中就多了四个人。 四个人里两个一看就知道是本本分分的农民,满脸愁容的,但到了这陌生地方一句话都不敢说,下午干活时甚是卖力。另外两个都不是本分人,五大三粗的,精神头跟霜打的老母鸡一样。 到了晚上,净空才算搞清楚这批人的来历,弄明白了他们的来龙去脉。他们都是鲁山本地人,在陈家贼主力外出郾城与官军大战的时候,他们精神振奋的跳反了,却连队伍都还没有拉起来,就被陈惠一勺烩了。首领者全斩,余下的佃户、打手等等,送入煤铁矿劳动改造。 净空眼睛里闪现过一抹迷茫,外头陈家贼,外头的官军,才二十多天的矿场生涯,就已经那他忘记了外面的日子了。脑袋里想的念的全是矿场,全是矿石。 现今一遭听闻,恍如隔世,恍如隔世…… …… “轰……” 陈二宝眼睁睁的看着两枚炮弹中的一枚在了自家营旗上面,打出了一个大洞,接着另外一枚炮弹从他的头顶两三尺高度飞过去。两枚铁弹砸进了陈二宝的亲兵队列里,惨叫声中,先一名亲兵被砸烂了脑袋,炮弹接着又把后面的一名亲兵的胸口给砸塌了。陈二宝亲眼看到,那亲兵的名字他都晓得,穿戴的胸甲根本就挡不住铁弹,直接被砸透,然后小孩拳头大的铁弹整个没入了那亲兵的胸膛。人像是被飞舞的百斤重锤当胸砸下了一样,整个胸口都塌了。还有一名亲兵被看着慢悠悠的炮弹直接撕裂了手臂,后头的亲兵又被砸掉了小腿。 两个直接死去的亲兵还算好些,受伤的亲兵扯着喉咙惨叫起来。这俩人伤的这么重,就是能活下来,人也废了。 陈二宝营的中军突然遭到炮击,还是如此准确的炮击。即便是胆气豪装,陈二百也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方才那一枚炮弹从他头顶两三尺的正上方经过,陈二宝很清楚,若是这枚炮弹再低一些,最先挨打的就不是被撕下了手臂的亲兵,而是脑袋像西瓜般炸开的陈二宝他本人了。 可是陈二宝不能退,他是陈家军第一大将,也是陈家军第一猛将,现在战场上的前沿总指挥,他绝对不能动。身家性命与一世英名比来,与今后自己的地位比来,陈二宝甘愿冒险。 他部营旗继续招展,命令亲兵散开,只留下几个真正的心腹,陪他继续立在大旗前。 陈家军的后阵,高台上陈鸣放下了望远镜。陈二宝没退,这叫他松了口气。前线陈二宝营、卢龙营、高靖辉营,三个营头正跟清军缠斗在一起,陈二宝身为前线的主将,他要突然后退了,就太影响士气了。 清军前线后头的一座军寨里,也高高的筑起一座高台,佛德、马文杰等人站在高台上,一样在拿着望远镜看着陈家军的变化。 荣华调集了几门火炮轰击陈二宝大旗所在地,竟然没让陈家军的阵脚动摇上一分一毫。佛德这些日子里与陈家军频频交手,内心里已经不敢小觑陈家军,此刻依旧为之赞叹。 对面的陈家军将,好胆气! 作为正规军,绿营兵讲究的是列阵而战。可陈家军火枪兵犀利他们是知道的,荣华也不会傻傻的把手下的兵马排成排的来吃陈家军的枪子。清军鸟枪兵配合着火炮,摆在胸墙、栅栏之后,这防御力上升了不知多少个台阶。 陈家军的法子却是堆盾车阵,他们的法宝是飞雷炮。这种大角度的投射器性质的火炮,完全可以躲在盾车阵里开火。所以敲掉清兵的这层外壳,并没让陈家军感到困难。激战真正爆发在陈家军冲过沟壕、栅栏、胸墙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比官兵还像官兵 归德镇副将段强的怒目圆睁,眼角都快瞪裂了。他拎着一口单刀大唿着,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杀贼!杀贼!” 然而在这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他一个人的喊叫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左右的亲兵死拽活拽,看段强还是想要战死在这里的模样,亲兵们干脆拽下段强手中的单刀,然后把段强背在背上就开始逃命。 经过了近两刻钟的白刃厮杀,人数明显占优的归德镇营兵和民团挡不住陈家军的舍命冲杀,他们败了。陈鸣在看到双边白刃肉搏的时候,下令陈文赞营增援前线。陈家军投入了四个营头,人数一千五百人,而清军有归德镇营兵小两千人,豫东民团千余人。 陈二宝都亲自带兵冲锋陷阵,他手下的亲兵面对炮弹时显得不堪一击,可挥刀子搏命的时候绝对能战,尤其他们胸前挂着的还有手榴弹。 后阵的荣华脸色铁青的指挥清军其余部分前去接应段强,在继郧阳镇正面硬肛陈家军被打的大败之后,归德镇也很干净利索的败了一次。万幸,万幸这战场背后还有军寨。 高台上的马文杰看了一眼佛德那不怎么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大人,陈家贼人兵甲之坚固,枪炮之犀利,匪夷所思,令人为之膛目。我们虽然连败,但万幸还能扎得住根脚,没有重蹈南阳镇覆辙。大人当迅速向开封报急,请求援兵啊。” 这两次打仗打下,还有零零碎碎的一连串小阵仗,清军敢战精锐损失严重,士气尤其低靡。如果不是开战前已经连续扎下了多个坚固军寨,依此为屏障为清军加了层防护,归德郧阳两镇说起来声势浩大的一万三四千大军早就稀里哗啦的大败而逃了。 佛德脸色沉沉的,看也不看马文杰一眼,甩袖走下了高台。 马文杰叹了口气,望了眼正在放羊的败兵,也走下了高台。 想当初,这个‘当初’还没过几天呢,他马文杰带兵从汝宁气势汹汹的杀到郾城,也是带着骄傲和对河南绿营的蔑视而来的。只以为是河南的绿营太窝囊,这才成就了陈家军的大名。谁又想得到,陈家贼这是真真的能打能杀呢? 按理说鲁山陈家就是一个小土鳖,在自家一亩三分地横一横,不说出了鲁山就没人屌他们,就是在鲁山县内,势力、声望压得过陈家的也很有那么几个。就这样的一个皂户之家,一旦起事怎么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呢? 陈家贼兵甲火器犀利就不去说了,就说陈家贼的阵列,搞得很是厉害,一个个阵列豆腐块一样整齐得很,看着比官兵还要像官兵。 陈家一个皂户之家,他们哪里来的这本领?尤其是领兵的陈鸣,是那陈家嫡子,听说还不到18岁。朝廷却连折大将,带兵屡屡以弱胜强,厉害的爆表。 马文杰现在不是开始时的马文杰了,见识了陈家军的厉害后,他早就把自己最初的‘目光’丢到九霄云外,而转头来庆幸自己先修了寨子。否则归德郧阳两镇兵马早崩了。 陈家军的肉搏兵拎着长枪、战刀,喊杀着迈过了遍地的清军尸体,向着逃窜的清军开始猛烈追击。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被杀的胆颤心惊的清军上下是一门心思的逃跑,亮出了自己宽厚的后背来抵挡陈家军的刀枪。 清军的后备兵力出现在了左右两肋,数百鸟枪兵,还有轻便的火炮,追击的陈家军只能停下自己的脚步。双方恢复到对峙的状态,陈家军一部分警惕,另一部分开始收拢俘虏和战利品。那些大炮和火药,还有鸟枪、刀兵,全都要收拾好。 鸟枪和刀枪这些,可以留作以后发给留守部队么。 荣华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惨败让他闷的都喘不过起来,归德镇也太不经打了。 “则诚兄,这陈家贼是非同一般的厉害。兄弟我在湘西任职的时候,也与当地的积年老匪打过交道,那些人固然凶悍,却是散兵游勇,上不得阵仗。彼辈以诱敌、近战、奇袭、侧击为主,哪像这陈家贼,正面接战,队列严整,硬撼硬战,打法比官兵还要官兵!” 晚上清军大营里,白日中大败一场的荣华和郧阳镇总兵马文杰坐到了一块。荣华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说不出的是感慨还是自嘲。 马文杰字则诚,取《礼记》“诚则明矣”。荣华字延寿,没什么古意,取得是一个对称,荣华富贵,益寿延年。 荣华说的话可不正是马文杰想说的。那陈家军打仗一板一眼,丁点都没匪寇的意思,马文杰都稀罕死了。那个带着陈家贼一步步走到现在的陈鸣,岂不是说就用了半年的时间,便从无到有的建成了这么支强军? 那家伙是不出世的奇才?还是得到什么传承了?这简直匪夷所思。要不是活生生的事实就在眼前,马文杰一百个不相信。 “奇才?还不出世?”荣华又倒了一杯酒,“这不可能。这个世间哪来的生而知之者?那还不成妖怪了?定是得了哪家兵书了。还有这火器打造和操练,普通草民,他懂个屁。兄弟我从军几十年了,都煳里煳涂的。陈鸣一个不满二十的小辈,凭什么就能操练的这般厉害?” “则诚兄。这陈家贼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不瞒你说,兄弟我是一点都不信汝州官府报上的折子的。纯粹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久蓄异志,私造刀兵,私制火器。他陈家祖上是姓朱的么?还是说陈家是邪教头子?拜无生老母拜弥勒佛的?” 荣华脸上全是嘲笑,都是在地方上混饭吃的,几十年的经验了,地方官是个什么样的德性,他能不知道?但是现在他真的信了。 “我是真的信了。不然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铁甲?他们哪来的那么多枪炮?” 马文杰与荣华碰了一杯:“陈家军像官兵也好啊。至少他们跑得慢了。要真一群土匪模样,整个豫西都给他们祸祸了。” “如此打法,如南阳镇那样的一败而亡自就不去多说了。像咱们这样,只要没有一败涂地,跟贼兵纠缠起来,待到他处援兵四处赶到,将之团团围困,这仗就好打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割辫子 “四叔,咱们军中还有多少飞雷?” “还有二百一十二颗。”陈敏想都没想直接报出了数来。陈家军杀来郾城的时候,部队中一共有三百六十六颗飞雷,打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二百一十二颗了。 “咱们军中还有多少火药?” “未开封的有五十五桶,开了口没用完的还有二十三桶。”部队出发时一共携带了100桶。 “咱们军中的纸弹呢?” …… 陈家军大帐内,各营营官悉数到场,还有坦克队、独立队的几个队官,以及医护营的人。陈鸣一问,陈敏一答,从飞雷到纸弹,从粮食到肉食,再到盐糖,再到药材,陈家军在战争中固然消耗了很多物质,但剩下的物质绝对说不上匮乏。 那么,清兵席卷了舞阳全县,已经开始向叶县渗透了,对于前线的陈家军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哦,叶县的运输线受到了影响是吧?那就先不运着的。 哦,舞阳县城还有黄安三百人被围着的。那围城的清兵乡勇有没有开始攻城呢?没有。没有,既然没有那还急什么急?是舞阳县城里的粮食不够吃么? 在陈鸣看来,现在陈家军根本就不需要为后头的事考虑。“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进攻,进攻,再进攻!” “把对面的清军营垒一个个拔掉,把对面的清军主力彻底击垮。” 陈鸣拔出腰间的佩刀,没有去噼桌子角,他不学孙权。而是将脑袋后头的猪尾巴辫往刀身上一挂,轻轻用力,一根猪尾巴辫就落了下来。这玩意儿他早就想割了,只怕引得内部骚动。这个年月不是清末,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了短发的传统,陈家军将来要割辫子也要向太平军那样打着‘蓄发’的招牌才行。今儿却可以趁这机会,割了辫子以表他的决心。 陈鸣要跟清兵干到底,回去救舞阳、叶县这种缩头缩尾的事,他绝对不干。 “啊……”惊吓声都到了一众人嗓子眼了,每一个营官、队官却都强行的将这惊唿吞回肚子里,一个个眼睛瞪的都凸了出来。陈鸣的意思他们明白了,割辫子这种在满清社会里具有极度刺激性的举动,一下子让他们都深切的体会到了那股烈然! 陈敏、陈二宝眼睛里闪过无数的挣扎,陈鸣之前只是给他们稍微的点了点,并且说他要玩割辫子。两人目光不经意的对视了一下,下一瞬间四个眼球中就不约而同的暴起决然,两条辫子同时落在地上,陈敏、陈二宝两个军前的陈家核心人物用自己的行为表明了对陈鸣的支持。 他们必须支持,也只能支持。不然,陈家军会分裂的。上层的冲突会给这支新兴的武装带来毁灭性的打击,陈鸣这是逼他们。 陈二宝‘好人做到底’,更一个单膝跪在了地上。“这个丘八!”陈敏看到这一幕后,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加#¥%……;;;()——”,人在那一刹那里都要当机了。陈二宝这种认主一样的姿态,可是把陈敏给晾在那了。陈敏有些不情愿的跪下了,他可是长辈的啊。但这又如何?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打住,陈鸣的突然爆发所带来的影响力更比舞阳的急报要大多了。 陈鸣、陈敏、陈二宝三人把自己的辫子割了,这对所有人的震撼都远比舞阳急报要大的多。满清走到乾隆中期,金钱鼠尾在中国历经了百年时间,已经成为了‘天经地义’样的存在。但是满清最初入关时,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传闻可还在民间流传。 陈鸣带头把自己的辫子割了,那就意味着要跟朝廷斗到底,彻彻底底的将自己钉在反贼的位置上。这对一众营官、队官的冲击是无比巨大的。 因为‘割辫子’三个字突然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一简单的举动是完全可被看做与朝廷官府的彻底决裂的。 陈鸣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清楚割辫子这件事对满清的刺激能有多大。当初的太平天国,只是一律蓄发,就被他们和他们的奴才扣上了一个‘长毛’的蔑称。而看看有清一朝的农民起义,这些决心反清的起义军,从上到下,上上下下明显就是跟满清政府要势不两立了,却没一个想着把辫子绞了。【清初时候不算,清末孙大炮他们也不算】 这就像唐宋明农民起义的时候,那些农民起义军谁也没想着把自己的头发剃成短发。大家脑子里根本就没‘换发型’这一念头,或者说千千万万的人早就把辫子当成了天经地义的发型了。【就像王国维,他殉的也不是满清,而是一种文化】 陈文赞、石猛几人也是当场割了自己辫子,但这种心灵上的推翻一座大山的力量显然不是人人都具备的,还好陈鸣也没逼着他们当场剪辫子。剩下的这些人当然知道不当场割辫子会让自己在陈鸣心目中的地位受到一次大冲击,但他们就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来迈出这一步。 陈鸣摇晃着脑袋,去掉了碍事的辫子后,他觉得脑袋好轻快啊。如果不是为了‘威仪’考虑,到夏天时候他剃一个大光头,那清爽不是一般的强。 会议结束,剪辫子风波却在陈家军中蔓延开来。首先是陈鸣的亲卫右营、坦克队等嫡系部队,然后是陈二宝、陈文赞等营头,等到下午陈家军向清军营垒继续进攻的时候,全军三四千人已经有上千人剪掉了辫子。 陈鸣要是正式下令全军剪辫子,这一命令绝对能在军中推行得下去。但他更想着打败了眼前的清军后,回到鲁山,成立将军府什么的,正式竖起反清大旗,然后再下令军民一块剪辫子。 “轰轰轰……”炮声隆隆。 陈家军用两斤炮、三斤炮猛轰着对面的营垒。清军的炮火已经没有最初时候的强大了,连续的败仗,清兵炮手可以跑回去,大炮却拖不回去。战斗打到现在,被陈家军火炮击毁的,以及被俘获的清军大炮,已经有二十门了。只是清军炮手在逃跑前都用铁钉封死了大炮火门。被陈家军缴获了,也只是一根根不能用的铁筒子。 现在还不到步兵出击的时候,但怎么看,场面上清军的炮火都被陈家军压制下了。 被陈家军占据的外围,沟壕正在被填实,这条线的后面,一座座盾车在清兵民勇战俘的推动下移动到了左右,只要沟壕填充完毕,他们就会推着盾车向着清军营垒一点点逼近。 双边二三百米的间距,盾车只需移动到清军营垒前百米,清兵就不得不主动发起冲锋了。 他们不主动冲锋就会被飞雷炮炸,主动冲锋好歹还能刀枪肉搏。 就像清军构造的营垒越来越坚固一样,陈家军进攻的套路也越来越成熟。 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靠着飞雷炮的巨大威力,每每都能将胜利带回自己家。虽然飞雷炮的作用只在于打开清军的外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向东直驱 深夜里,一盏孤灯。佛德趴在书案上正在给北京写奏折。 归德镇、郧阳镇败定了,陈家军的套路很清晰,但官军就是顶不住。归德、郧阳二镇,堂堂国家经制之兵,无论是火器还是白刃,都被陈家军打的屁滚尿流,到现在二镇连战连败,军队士气低迷,民团乡勇已经有逃散者了。 佛德很里很清楚,这一战自己是败定了。 可是两镇六七千官兵和数千民团乡勇,上万人的战力不能败得毫无意义。佛德在总结这一战的经验得失,诉说这一战的经过,这道奏折他要直接抵到北京,抵到万岁爷跟前去。 陈家贼势大,已经非一两镇兵马可以镇压剿灭的了。 此次陈家贼击败归德、郧阳两镇官兵之后,必然会二度图染地方,兵力恐怕也会更进一步增加。下一次围剿要还是几千兵的小打小闹,就是完全在纵容陈家贼了。 郾城县衙里,知县大老爷呆呆的坐在书房里,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完了,全完了。”堂堂两镇总兵,煌煌上万军力,竟然打不过一半都不到的陈家贼,老天爷只是要他死啊。 依着陈家贼的凶悍和他们横扫汝州官府士绅的戾气,自己是找不到活路的。 “老爷,老爷,你可不能坐着等死啊。给想想法,让藩台大人出一道手令,让您去州城求援或转运钱粮,好歹是条活路啊。官帽子没了就没了,至少保住一条命啊。” 比起那些只会哭哭滴滴的小妾,知县夫人好歹还有些见识,更明白这个时候哭是没用的。 与县衙里弥漫的绝望气息一样,郾城县城内那些大半个月前积极捐献钱粮车马以供官军的士绅商贾大户们,这个时候也全都坐蜡了。谁能想到两镇总兵出马,还有几千乡勇民兵随从,过万人的战力竟然还打不过五千人都不到的陈家军。虽然这五千人都不到的陈家军全部都是战斗力。 陈家军横扫汝州,是如何对付那些捐献钱粮组织乡勇民团与他们不对付的士绅大户的,他们可全都清楚。如此灭顶之灾眼看着就要降临头上,郾城县城内的士绅大户怎么不慌张? 可惜他们想跑也是晚了。 陈家军只要大败眼前的清军,郾城就是他们嘴边的肥肉,陈鸣在大败归德镇之后,就派出骑兵营一部时刻监视着这里。这些士绅大户,要是单人匹马的趁夜逃窜还有可能,但想要一家老小大队车马的从郾城安然离开,那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没看连县衙与清兵大营取得联系,都要趁着晚上悄悄的熘去。 再说了,他们最大的依靠——城外的清军,在佛德写好了奏折名人快马送上北京的第二天,清兵就‘越过’了拐了个大弯北上的沙河,将郾城县城彻底抛给了陈家军。 “卢龙、杨平、冯少华。” “你们三部立刻赶往舞阳,把舞阳县这几日里跳出来的乡绅大户,好好地给我清理一遍。” “宝叔。” “你带着陈文赞营,把郾城县城拿下来,把里头该清理的也都清理一遍。” “其余各部继续向清兵压去。” 对于清兵的举动,陈鸣给出的反应显得有些‘首鼠两端’。似乎打的态度并不坚决。 “卢龙,你们回师舞阳的声势要搞得大一些。”最后的这一声吩咐,让陈鸣本来清晰的作战布局突然多出了一丝变化。 清军的探马也在时刻盯着陈家军的变动,卢龙等部回师舞阳,根本就没能瞒住清兵,接着郾城县也落入了陈家军的手里。 佛德招来了荣华和马文杰二将,桌面上摊着一张大大的地图,佛德说道:“陈家贼一支兵马杀回了舞阳,另外聚兵打下了郾城县城,现在正在城中大肆掳掠。贼首陈鸣亲自带兵压倒了河西边。本官估摸着,陈家贼如此布置……,是不是不想打了啊?”佛德越琢磨就越觉得陈鸣是不想打了,所以他才分兵舞阳,分兵那些郾城县城。这跟前一阵一门心思的打清军营垒可不一样儿,味儿不一样了。 荣华和马文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认同的点了点头。“大人,沙河,这条沙河应该是陈家贼的警戒线。”荣华手指着地图上的沙河说道。 “我军在沙河以东,兵锋不能威胁到郾城县城,那就没触到陈贼的底线。”郾城这座县城的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小细节就不说了,沟通各州府要害枢纽,自从大的方面讲,这个位置位于伏牛山东麓平原与淮北平原交错地带,总地势西高东低,有少量黄土岗分布,其境内有大小河流数十条,均属淮河水系,主要河流沙河、澧河、颍河等,其中沙、澧河更横贯全境。陈家军枪炮兵甲犀利,如果占据了这里,好好的经营一番,完全可作为汝州的东面防御支点。 这个地方清兵不先打下来,谁敢贸然进攻汝州东部?不怕郾城的陈家军抄他们的后路啊? 郾城这个地方,还有襄县,这两地一拿下来,陈家军用心经营一番,真真的就能组织起一道东方的防御线,陈家军也就可以相对放心一些的向北进攻洛阳——走伊阳,或是向南进攻南阳。 在陈鸣的认知中,陈家军就不能固守一地,而是要以攻代守。以汝州南北的洛阳和南阳为例,陈家军打过去了,在这两块地盘厮杀大战,总好过战火烧进汝州,烧到陈家军老巢吧? 当然,佛德、荣华、马文杰等人要是简简单单的认为自己就此可以退出战斗,安全的撤回陈州去,那他们就太天真了。就在清军与沙河东岸停留一天后,接着大踏步沿沙河往西华退去时,陈鸣带兵顺利的接受了沙河东岸。虽然清兵在撤退的时候把桥梁给毁了。但这事儿不要紧,陈鸣一夜里就带着两千人,轻装渡过了沙河,然后队伍迈开脚步,直直的向东向着周家口挺进去了。把沿着沙河向东北撤往西华的清军闪在了一边。 等到佛德、荣华、马文杰三人接到地方村镇送来的情报,太阳已经偏黑,三人脸皮全青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屁股决定脑袋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是只有光明,没有黑暗。 佛德在清兵大军对阵陈家军的时候派出小部队出击舞阳,同时放出消息传遍整个汝州,掀动地方乡绅土豪起来反抗陈家军。这是一种黑暗。 而陈家军派出陈光、陈亮经营暗地里的情报系统,这也是一种黑暗。就比如现在的周家口。 化名陆明的陈亮在接到被命名为暗营的情报系统飞鸽传书之后,估算了一下时间,这天的上午时候封闭了顺丰商号的客栈和仓库,整个顺丰商号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只有六七个还留着来看货,剩余的人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时间,周家口的陈义和商号柜台上,一封书信被送到了掌柜张云和的手中。 书信没有署名,可张云和一眼就认得出这是顺丰商号陆掌柜的手笔。信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最近有一场大疫要席卷周家口,陈义和商号还是关门歇业的好。并且大疫席卷,危险无比,如果张云和信得过他的话,就在自家商号外插一支红旗,上面画着一颗黄色的五角星便可。 张云和脸色变幻不定,这个顺丰商号来自南方,是今年暮春了才在周家口立足的,做的是药材生意。这并不稀奇,周家口作为河南东南部的商业重镇——沙河、颍河、贾鲁河三川交汇,漕运都会,水陆通衢,河南东部连接京津与江南商品流通的重要枢纽。是内地经恰克图到莫斯科、彼得堡万里茶道上的一座茶叶集散重镇,距离中国传统的四大药都之一禹州近在咫尺,在周家口做药材生意的商号顺便瞅瞅也能找出几十家来。 但一个新近才在周家口立足的商号就能让张云和,陈义和这个陈州府老字号商号周家口大掌柜的记住名字的,却是难得的。 张云和为什么能记住顺丰商号?不是因为这个财力丰厚的顺丰商号所求的药材种类都是大众型的普通货色,药材生意,并不是只人参、灵芝这些高档货才赚钱,走大众型普通货色的商号多了。真正让张云和对顺丰商号记忆犹新的是陆明陆老板对硫磺、硝石这两类货色贪婪的态度。 不管你运来多少硫磺、硝石,顺丰商号张口就给你吞了。 作为陈州府的地头蛇,又是陈州府老字号的陈义和商号,因为硫磺、硝石的缘故跟顺丰商号很打过一阵交情,陆明从张云和手中买走了一千多两银子的硫磺。虽然在交易过程中陆明也有讨价还价,也有品质上的挑剔,但所有的货陆明全部吃下,只压下价格,而不是挑三拣四。并且顺丰商号还跟陈义和达成协议,以一个让陈义和颇有赚头的价格定下了双边的硫磺买卖协定,随后不久又是用一个比较大方的价格定下了硝石的买卖协定。 时到今天,顺丰商号已经从陈义和周家口店铺里提走硫磺、硝石上万斤,计纹银三千余两。【查不到硫磺确切价格】而且从来不见顺丰商号有对外发卖的,只能看到他们在源源不断的将药材一车车的运走。那些硫磺和硝石跟定也混在药材序列中一块出周家口了。 张云和就是用脑子想也明白,顺丰商号不对劲。联想到相距不远的鲁山贼——陈家军在陈州大多被叫做鲁山贼,原因显而易见么,张云和在四月底就把事情报给了背后的东主,结果东家给出的回答是‘安生做买卖’。 张云和不是傻子,想一想也能猜到东家的想法。这种事情陈义和商号他们沾不起,你就算报官让官府把顺丰商号的人全抓了又如何?你能抓到他们的大靠山吗?只要鲁山贼一日还蹦跶——也不很确定,假设——陈义和的买卖、生意还做不做了?他张云和的大老板一家人的小命还活不活了? 以鲁山贼表现出的悍勇和强大,派出人来一把火烧了陈义和全部的分号,陈义和又能怎么着它?鲁山贼派人混进陈州府城,闯进陈义和东家的宅门里大砍大杀,你陈义和的老板也一样要受着吗?他们跟鲁山贼拼不起! 张云和只能选择对顺丰商号视而不见,结果今天他竟然收到了这封信。“大疫?席卷周家口,难道陈家军还能冲进周家口?”张云和不敢置信的看着信纸,归德镇和郧阳镇外加几千民团都哪里去了?打不过鲁山贼还堵不住鲁山贼吗? 郾城距离周家口可就百十里地。 张云和哪里敢有‘不以为意’,立刻招唿过一个心腹伙计,让他去周家口通判衙门——为陈州府通判驻地,打听郾城的战局。作为一个本分的商人,张云和这一刻如临大敌。 伙计很快就有了回报,河南布政使佛德大人已经带领部队沿沙河退往西华了。陈家军兵止沙河,贼首正忙着派兵扫荡舞阳和清理郾城呢。 通判衙门并没有收到鲁山贼东进的急报,但这能证明张云和是杞人忧天,陆明是吓唬他的么?不能。不仅不能,相反还让张云和这一瞬间里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不要光看通判衙门没有接到急报,你还要看佛德带着官兵沿沙河退去了西华,那就意味着官兵让开了郾城正东的道路,只要鲁山贼愿意,他们就能从东直接杀向周家口! 如果张云和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三天前陈州府通判才押着一批打周家口新筹集来的钱粮,前往军中犒军劳军。当时那位大人可是信誓旦旦的向所有人保证,周家口安如泰山。官军即便一时间无法驱鲁山贼出许州,也能却其入陈州。 话音犹在耳边,那佛德就带着队伍去了西华,把周家口亮在了鲁山贼的牙口之下。 如果佛德这个时候人站在张云和面前,张云和肯定会啪啪先两大耳光抽了佛德,然后问他:堂堂周家口,一府通判驻地,还不如一个西华县么? 张云和也是气煳涂了,忘了先前从周家口过的归德镇兵马,那船只上载运的大小火炮。 佛德退兵不可能把大小二三十门火炮全丢了,这些东西他必须带上,必须完完整整的带到大军的下一个驻留地,不然陈家军攻过去了,他不是又要坐蜡了?那飞雷炮的威力太大,翻滚着的包裹样炮弹,十几二十斤火药加上几斤铁砂碎铁,一发就能炸死炸伤周遭三五丈里的人丁。 所以清兵只能走水路退去西华。 屁股决定脑袋。很俗的一句话却很有哲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得罪了又怎么滴? 周家口西面的道上,一场血腥的厮杀正在进行中。 挥兵来援的清军马队一头撞上了在此专门等候着的陈家军骑队。虽然后者也早到没多长的时间,但双方士气一下子就有了高下。 前者兵力占优,却是一路奔行;后者兵力逊色,但又以逸待劳。而且在装备上,陈家军的骑兵好歹配着有胸甲,部分人挂的还有手铳。一定程度上陈家军还要占优,可双方又都有拼死一战的理由,这着实是一场好杀。 双方七八百骑兵的对冲,惨烈的厮杀,枪声响亮,触碰的刹那不知道多少人就此丧命,不知道多少马儿发出了痛嘶。凄惨的叫声立刻奏响,并且停也停不住。 “给我死来——”乱军中张博林怒喝一声,手中的大枪用力一抖,锋锐的枪尖霎时被晃成了一团乱斗星云,一个个亮亮的小银点是如此的耀人夺目,宛若是下了一场流星雨,噼头盖脸的向着陈开山打来。 汉军旗出身的张博林不仅马术精湛,马上一杆大枪使得也很是了得。 对比陈开山这个前挑选、养育骡马等大型牲畜的陈家管事来,战阵功夫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先前陈开山已经跟张博林照过一次面上,被张博林一枪扎在了左肋下,要不是铁甲当着,陈开山已经成为陈家骑兵以来第一个阵亡的营官一级‘高官’了。而且那也是张博林有些大意,陈开山虽然是营官,身上披的铠甲从外表看跟藤甲没什么区别。可这一次,张博林已经明白眼前的陈开山是一条大鱼了。 再次照面,陈开山要说心里不惧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再怕也必须硬着头皮撑一下。他心里暗自可惜自己早早的把两把双管手铳打光,否则一枪就崩了眼前这个官兵军官,哪里还会容得张博林在他跟前耀武扬威? 心中对胸甲的防御力甚是放心的陈开始,只把一口大刀护着自己脸面和脖子,但张博林的这一枪要真的那么好招架了,他练了十几二十年的大枪也就白搭了。手中一轻,陈开山手里的马刀已经被张博林挑飞,就待张博林随后一枪扎穿陈开山的脖子的时候,一声枪声从近处传来,张博林胸口爆起一朵鲜艳的血花,雄健的身子在马背上微微一晃,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一头栽倒马下。陈开山额头上冒出一层明晰晰的冷汗,来不及回头去看是谁救了他,就急忙抽出备用的马刀招架又一口噼砍过来的兵器。 周家口西的这场马队冲杀不是欧洲战场上那整齐的骑兵方阵,如墙而进。不管是清兵方面,还是陈家军方面,双方都更像是争食的马匪,而不是一支军队。 从第一次对冲以后,两边就陷入了马背搏杀的泥潭,首领人物连指挥部队都困难。 陈开山不说了,刘延东也只能维持一个三四十人的小队伍,在一片混乱中不住的跟陈家军开片再开片。混战一直持续了两刻多钟,当清兵马队全面溃败的局面已定,刘延东才发现这场仗稀里煳涂的自己已经要败了。 刘延东败得很憋闷。开战之初他就失去了掌控全局的指挥权,败局已定的时候他才收到了信号,想力挽狂澜,或者说想败得不那么难看,他都做不到。因为败阵的清兵马队根本就不理他便一个个望着西面的来路打马奔逃了。要不是他见机得快,清军便又要折损一个参将了。 “杀啊——”一场追杀立刻展开,人数少了大约三四十个的陈家军马队呐喊着,战马奔驰过是满地的死尸。 清军马队的背后当然有急忙赶过来的清军大队人马,他们的目的地周家口已经发现了陈家军的行踪,然后是举镇惶恐。无数商户百姓或是逃亡,或是惶惶不可终日。当然也有叫嚣着组织民团,护卫乡里。但周家口的民团之前就被归德镇一块收拢了过去,想要重新组织第二支,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做到的?而且陈家军的赫赫声名也让周家口的商贾大户们,一点也无抵抗的信心。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西华的佛德求援,向陈州府城求援。 比周家口早一步发现了陈家军东向的佛德已经派出了兵力前去救援周家口,就在清兵与陈家军的马队在周家口西大战一场的时候,周家口前往府城报信的快马还没回信的时候,陈家军的大部队已经在陈鸣的带领下抵到了周家口不足十里外。而打西华来的清兵大部队距离周家口则至少还有二十里。 “堂堂周家口,这可是比陈州府城都要肥的肥肉。陈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的。” “就这么点东西,你们周家口也好意思拿的出手?” “回去告诉周家口的人,要么拿出令我相信的‘诚意’出来,要么就等着大爷手下的兵马上门拜访。我军拿下了周家口,里头的所有财货都是陈家的。” “一群商户,大爷就是得罪了又怎么滴?你们还能跟我陈家拼命吗?” “老老实实的回去告诉他们,识趣的人就把东西准备好了,过不了多久爷就会打进周家口,他们识趣,爷我就不会为难他们。陈某入驻之后保管不登门拜访,手下将士也会不越半步。”陈鸣看着眼前的周家口来人笑呵呵的说道。“至于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们,又管他们干嘛?有什么好处么???” 陈家军东进周家口,一大目的当然是调动退往西华的清兵,狠狠给他们一下。另一个方面也是陈鸣真正贪图周家口的富庶。拿下了这里,能比的陈家扫荡整个汝州。尤其这里有不少的硫磺硝石。 所谓的梁洼镇、诸葛庙镇,甚至温泉镇等等,跟周家口比来,都是小菜一碟。别看周家口只是一个镇子,商业能量却是整个河南都数的着的。 陈义和商号已经关上门,商号的幌子下面不经意的多出一个红底黄色五角星旗,张云和带着伙计躲在商号里,人人拿着棍棒,一个个精神紧张的都要神经兮兮了! 生平第一次,张云和是那么的佩服自己的东家,明智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野战 角号声中,周家口西北六七里处,一片原野中。夏收后的农田成为了两军对垒最好的战场。陈家军与清军隔着三四里地对着列开了阵势。 陈家军与清兵的又一次对决,其结果直接关乎周家口的命运。在战场外,几个人头在攒动,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周家口的人。 陈鸣是堂堂正正列战。这次部队轻装而行,他身边队伍带的要少很多,除了亲卫右营和火枪营以外,炮营的一支护卫队是抽调了过来,还有医护营的一支护卫队,加上坦克队和宪兵营一部分,侦察营一部分,当然还有骑兵营和后勤方面的一个编队。 后勤编队人数倒是有三四百人,但这三四百人里至少三百人是战俘,这支队伍远远的离开躲在一边,省的战事引得战俘暴乱了。宪兵营和侦察营的人数本身就是少,他们和坦克队以及陈鸣的贴身亲兵,还有骑兵营组成了这一战中的中军,加一块人马也就有个五百人。 亲卫右营和火枪营,以及两支护卫队是这一战的主力,也就是说陈家军总兵力还不到两千。确切能够投入进战争的只有一千七。 对面的清军,清兵加民团至少五千人。而且还带来了几门小炮。走的是水路。 也是清军来的急迫,那些被安置在军营里的‘大炮’,因为时间的问题被留在了原地,前来救援周家口的归德镇总兵荣华只带来几门子母炮。 清兵得知陈家军动静后,再部队调动明明是晚了一拍,步兵大队人马来的还能这么快,沙河上那飘着的大熘儿船只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双方最终的差距能被缩短到十里地,清兵全赖水运便利。 看着眼前似乎两千人都不到的陈家军,荣华并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心里知道陈家军的战斗力,别看人家只有两千人不到,实力正常发挥了,一样能怼死他手下的这五千人。 而且这是一场真正的野战,双方都没有遮掩,清兵没有沟壕栅栏,陈家军也没有了盾车。两边可以说是要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荣华自负胜券不大,可他也发现这是一个明显的机会。他背后好歹也有两三千援兵,陈鸣却是一点多余的兵力都没有了,如果破釜沉舟决死一战,会不会就此将陈鸣这支兵马击败呢?甚至将陈鸣就此格杀??? 荣华的心脏砰砰的直跳。这是一个机会,大好机会啊。不过随即他就又沉默了,西华距离周家口有七十里,步兵赶路,即便是走水运也要小一天的时间,何况西华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运船? 等到佛德、马文杰带着人马赶到周家口,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荣华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他手中的六门子母炮。这种改进于朱明弗朗机炮的轻型火炮,重不过百斤,每门配合子炮五个,虽然炮子只有可怜的五两重,只能算是大号火枪,但也是有一定的存在意义的。它的射程和速度都比火绳枪,比燧发枪要快,而且威力远大于鸟枪。 陈鸣都怀疑满清中后期子母炮销声匿迹是不是因为他们被抬枪、抬炮给抢了生意。五两重的炮子,可不就是一抬炮么。 子母炮的尾部装有木柄,柄的后部向下弯曲,并以铁索联于炮架。将子母炮装架在四足木架上,足上安有铁轮,可推可挽,行动便捷。使用时将子炮放入母炮后腹开口处,用铁闩固定,然后点燃子炮,弹头从母炮口飞出。速度快于鸟枪甚多! 荣华现在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这六门子母炮了。 陈鸣通过望远镜,明了的看到了那六门被清军架设在阵前的子母炮。他招唿过陈忠达,“看到清兵阵前的那六门小炮没?你们狙击队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射杀小炮炮手,延迟清兵小炮的开火。” 清兵一下子拿出六门子母炮,这让陈鸣略感意外。只不过这些意外不仅没有让他乱了手脚,反倒让他更渴望胜利。 以堂堂阵战,一击破清兵五千,这绝对会让周家口静若寒蝉,然后这一辉煌战绩还可以借着周家口天南地北的无数商家,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到大江南北。 清军毕竟是官军,枪炮上都不会吃亏,甚至还要占便宜,陈家军正面击破当前清兵,含金量十足。配合着陈家军这段日子的攻城拔寨,这绝对能在全中国引起轰动。 陈鸣还真渴望着能为他招来一些反清义士,不管这些人之前是不是做黑灰色买卖的。 战场外的人头越来越多,其中个别人甚至还拿出了单筒望远镜。这东西在中国还属于稀罕玩意儿,能拿着它来管阵的,身份都不会简单。 一道道旁观的目光不仅会关注着对面的清兵,还会打量着更近的陈家军。 仔细的观察着对面陈家军的阵形,不少人已经皱起了眉头,他们发现眼前的这支贼兵部队队列极为整齐,打头的是拿着鸟枪的贼兵,但是这些贼兵身上没看到火绳,这些握着鸟枪的贼兵大约有五百人,分作五个队列,每一个作战单位都是一个百人队。 火枪兵长长的一排摆开之后,不再是当初的五列横队,而是很夸张的两列横队。 每一个火枪兵横队中间都列着宽阔的空隙,它们的后面列队的贼兵要更多一些,也是每百人做一个单位,打着一面红旗,一共是七个。在他们的背后才是陈鸣的中军。小队的骑兵在战场上慢跑着,阵中还有马队待命。 清军也是列阵而战,但他们的队列本来比之陈家军就要差上不少,现在多了一班子民勇和丁壮,就更没办法排出非常漂亮的方阵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列阵,周家口这些出来观战的人就隐隐的对清兵,他们的大救星报以失望。 不过荣华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三四里路程,两边的军队相对而行,很快就能碰面的。荣华命令后队的火炮加快速度,推到前线开始对陈家军的部队开始射击。可没等荣华的炮兵们把大炮推上前线,陈家军的阵线最前面,那几个孤零零的散兵,就零星的响起了枪声。然后荣华和前线的所有清兵就震惊的看到,那些正在卖力推着四轮车的子母炮炮手啪啪的倒下去了四个! 三死一伤,受伤的那个半块肩胛骨都被掀开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云霄飞车 作为三川交汇之处崛起的商业重镇,周家口南来的北往的客商是少不了的。同很多商业重镇一样,陈州府本地的商家反而在周家口占不到领导地位,最早在这里打下基业的是一群山西来的那些老抠。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山西晋商在我大清的脸面可不是一般的大。 周家口能从一个单纯的水陆通衢之地,变成内地经恰克图到莫斯科、彼得堡万里茶道上的一座茶叶集散重镇,那当然少不了晋商们的贡献。早在康熙年间,晋商就在周家口建起了会馆,名义上说是叙乡谊、通商情之处,实际上干什么用的谁都明白。 时间走到乾隆三十二年,山西会馆已经成为了周家口商业秩序的仲裁者和主导者,和各行行首商量事宜,串联勾结之地。眼下周家口面临灭顶之灾,偏偏陈州通判好运的跑去了西华,人不在这,周家口如何应对眼前的危局,山西会馆就是当之无愧的‘主人’了。 茶行、药行、粮行、布绸、铁器等等,各行的首面人物,还有那些跨行业的大商贾,差不多七七八八的都聚到了这个山西会馆来。他们都在等待着外头那场战斗的结果。 一些人故作轻松的给人给自己打气,“匪寇宵小,正面绝荡,焉会是官兵的敌手?”更多人在愁眉苦脸,担惊受怕。 能把生意做到全行业屈指可数的人,有几个人是傻瓜呢?陈家军能够在周家口门前开仗,这本身就已经强烈着代表着什么了。 不过坏消息来临的也太快了。 枪炮声响起才多长时间?有两刻钟么?西头看风声的人就快马回来禀报,官兵败了! 晋商在周家口的会首姓常,名字叫常宝山,其祖辈两代人都在周家口落脚。据说是榆次常氏的旁支,其年年收拢、转运的茶叶很多也确是与常家的北常一脉大德玉商号进出往来。但谁也说不准那是真的假的。反正常宝山实力雄厚,他做上晋商会首的位置靠的是自己的身价,而不是那个姓氏。 看着堂下一副急忙模样向自己禀报的长随,常宝山挥手间把桌上的茶碗扫下地了,他都没听到那脆响。“官兵……,败啦?”这么快就败啦??? “老爷,小的哪敢在这事儿上扯谎。官兵确实败了。” “他们用小炮打鲁山贼的鸟枪兵,鲁山贼的鸟枪兵阵势排的比官兵都整齐,走步也整齐。被官兵用小炮轰出了一个个口子,愣是没乱没散。兵练的实在硬朗。然后一通排枪就把官兵的鸟枪兵给打乱了,第二桶官兵前列的鸟枪兵就散了逃了。鲁山贼趁势发起进攻,官兵没能支撑多久,就败了。” 会馆内一片鸦雀无声。 听到这长随的话,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也再没人敢叫嚣着撒钱招人抵抗了。 常宝山长于了一口气,眼前的黑眩消失,他总算从打击中缓了过来。看着会馆里一帮人默不出声的样儿,怒了:“还愣着干嘛?快去犒劳鲁山贼啊。药行的大夫赶快派去救伤员,车马行把马车准备好,去接人。饭馆酒楼都忙活起来,整治酒菜去啊。” 常宝山发泄一样喷着所有人,手却紧紧地抓着桌上的一捏纸,这就是周家口商人们为以防万一先吐得口,总计有四万七千两银子和各类粮食、药材、布匹、盐糖物质。 “备车。我要亲自去见一见鲁山贼的陈大少爷。”四万七千两银子对比聚宝盆一样的周家口来是少了点,这只是头一批,见到陈鸣后常宝山一定会先说:这只是第一批,俺们接下还有第二批。至于那些先一步跑路的家伙们,他们的客栈,他们的商号,他们的产业,能不能保得住,就谁也顾不上谁了。 陈鸣这个时候正在周家口西头等着里头来人。追剿败兵的事儿,用不着他出马,佛德这支清兵在这一仗败阵之后,威胁已经不存在了。陈鸣立刻转移目标,眼睛盯上了周家口。就如常宝山自认为的那样,周家口在陈鸣眼中可不就是遍布金银的聚宝盆。 就陈亮的情报看,眼前的这个不大的镇集,陈家军至少能从中找到五六千斤硫磺,硝石则会更多一些,一是因为硝石的产量本就比硫磺要大;二是因为夏天时候,硝石制冰,在周家口这种富得流油的地方是很有市场的。 周家口,或者说黄河以南地区,几乎找不到冰窖。虽然整个大清朝当官的,无论南北全都有冰炭银。 所以周家口的硝石储量要比硫磺多出不少,算上陈亮自家的储备,两万斤只多不少。如此,陈家军与清军这一战耗费的火药就全有补头了。 与佛德这一阵下来,三百六十个炸药包打的不剩几个,五十桶火药也所剩无几,还有大批的纸弹和手榴弹,虽然战争中他也缴获了一些火药,但远不能跟消耗比。陈家的家底【火药】这一仗打掉了三分之一好多。能填上陈家军这次的火药消耗,陈鸣就全指望着周家口呢。 常宝山巴巴的跑过来,马车老远就停下,头上都冒出一层明汗了。但他给出的那些条子陈鸣是绝对不认可的,堂堂的周家口,就凑出了五万两不到的银子,煳弄鬼呢?要不是常宝山态度坚定的说还有第二笔孝敬,陈鸣已经翻脸了。 这天太阳偏西时候,陈家军大摇大摆的开进了周家口,一批批物资从周家口渡口被送上了船帮,周家口的车马行和船帮全被陈家军征用了。陈义和商号的张云和,胆颤心惊的看着外面。 当西头的枪炮声传来的时候,他的心啊,就砰砰的直跳直蹦。结果没多长时间,官兵大败的消息就传进了周家口,到了下午陈家军的大兵进入,当天晚上两千陈家军就开始哗啦哗啦的抄家抄店,就比如陈义和商号斜对面的那家货栈,大门被陈家军一个手榴弹砸开,里头的六个伙计连唧唧一声都不敢,束手就缚,接着几十号大兵就将货栈搬得一干二净。 要不是那货栈老板已经熘之大吉,张云和相信自己一定能见到血。 每一次陈家军大兵从陈义和商号门前经过,他就心里紧张个不行,老怕外头那面旗不管用,让分号被陈家军给抄拿了。结果每一次陈家军都是老老实实的从门前走过,连脚步都没顿一顿。他这颗心啊,真就跟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 第一百二十章 甩锅的宗纬峰 舞阳县城外。 兴安镇、八台镇、枣林镇、保和乡、安寨乡、孟寨乡……,一面面大旗迎风飘扬,大旗后头是一片片汹涌人头,一个个膀大腰圆或是胆气十足的武师护院和乡绅豪强立在大旗下,对着黄安营头把守的舞阳县城‘评头论足’,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他们的后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那还真的是人山人海。 小半个月前进入舞阳县的清兵部队人马不多,算上民团只有六七百人,却让整个舞阳县异常的鼓舞,才几天时间,一支支‘保卫乡梓’的民团乡勇就相继成立,人数还飞速的扩大。时到今日人马已经达到了两千这个史无前例的数字。 因为舞阳县的乡绅大户们一个个都切实感受到了‘疼’。陈家军进入舞阳后的酷厉手段让乡绅大户们心惊胆颤的同时,也免不了兔死狐悲。这些乡绅大户是真正的物伤其类啊。他们感同身受,心里有股子自己就是那待宰猪羊的感觉。而在大清的天下里,他们是官府沟通最基层百姓的媒介,他们是受到满清官府认可和认同的特殊阶层,这两厢强烈的反差对比,让这些乡绅大户这一刻所爆发出的能量尤为激烈,热情高涨的让清兵都意想不到。 带着队伍进入舞阳县的人不是别人,那是陈家军的老熟人,卢氏营的宗纬峰。 这家伙打仗的本事很low,逃命的本领却不是一般的强。保宁、吴世雄,偌大的南阳镇都在连续的败阵中飞灰湮灭了大半个,卢氏营却每每能逃脱生天。不是说卢氏营就一点损失都没有,而是对比南阳镇的其他营头,卢氏营还能保持个架子。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佛德调度归德镇兵马的时候,搂草打兔子,退往了许州的卢氏营也被他攥在了手中。但佛德又瞧不上屡战屡败的南阳镇残兵,塞给了宗纬峰三四百民团,让他做偏兵进攻舞阳,意图调度或影响陈家军。 结果卢氏营在舞阳县混的风生水起,而佛德的大部队却垮啦。 佛德在代表从沙河退往西华的时候,早就将卢氏营这支偏师忘在了脑后了,或许他并没有忘记卢氏营,只是看到陈家军派兵回师舞阳县,卢氏营就被他当成弃子和替死鬼了。 作为一名极富有经验和天赋的‘逃将’,宗纬峰是一刻都没放松对郾城主战场的监视的。因为他知道那里的胜负直接关系到卢氏营的存亡。 当连战连败的清兵退到了沙河,宗纬峰并不紧张,因为那个时候陈家军依旧没有半点分兵回头修理自己的样子,但紧接着陈家军就真的分兵了。宗纬峰心里像哗了狗。 我席卷了舞阳乡镇,陈家军在打佛德的清兵主力;我带着民团乡勇包围了舞阳县城,陈家军还在打佛德的清兵主力;然后我都伸手伸进叶县了,威胁着你们的后勤补给线了,陈家军还在继续的打佛德的清兵主力;现在佛德只是带着兵退往了沙河以东,又不是真的垮了,陈鸣真就突然想起了自己呢? 宗纬峰在派人盯着主战场的时候,很聪明的卡断了舞阳乡绅们的视线。而舞阳县的乡绅大户们也太过于相信他们的‘朝廷’了,以为清兵既然有实力派出卢氏营来舞阳县,郾城主战场那里肯定是占上风了,否则他们傻啊主动分兵? 就是因为这个误导,到现在,陈鸣都带着人马把周家口抄了,这些意气风发的舞阳乡绅们组织起来的民团乡勇,还继续在围困着舞阳县城。当然,宗纬峰已经带着卢氏营打着进攻叶县的幌子北上了。至于他是真的带着卢氏营进攻叶县,还是熘过叶县继续向北,宗纬峰还需要给舞阳县的乡绅大户们汇报么? 陈家军回师舞阳的兵力并不多,一个营两个队,满打满算六百人。而舞阳县城外光民团乡勇就有两千人,卢氏营再加上随行的三四百民团,小五倍于陈家军的兵力了。可宗纬峰还是跑了,而没有选择带领舞阳县的民勇与陈家军狠狠地打上一仗。 之前一次次败仗已经让宗纬峰‘神化’了陈家军。如果他带领的是小三千绿营正规军,有大炮有足够的火器,来对付卢龙这一路六百陈家军,宗纬峰会打。可他带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连旗帜和号令都看不懂听不懂的民勇,一群刀枪都备不齐整,很多人还拿着木棍的农夫,宗纬峰见鬼了才会带队继续留在舞阳县。 郾城已经败阵,大部队退往了陈州府,舞阳县这里要是一败,卢氏营就是跑去方城也躲不掉陈家军的追杀,还是陈州往许州去吧。 宗纬峰使了一个漂亮的金蝉脱壳,将一帮子舞阳民团留在县城外做替死鬼。 这一日,卢氏营已经赶到襄县了。宗纬峰突然觉得心理面一阵阵烦躁,就像有什么事一样。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带部赶到襄县的时候,卢龙带着六百陈家军也赶到了舞阳县城外。 “陈家贼怎么会杀回来?郾城的官兵呢?” “他们都杀到县城了,怎么一点都没听到风声?” “宗大人不是说官兵形势大好,就要把陈家贼全收拾了么?” “狗官。宗纬峰这个骗子。陈家贼队伍严整,士气高亢,怎么是打败仗的模样?这明明是打胜仗了啊……” 安寨乡的大地主安守仁看着眼前一败涂地,鼠窜狼奔的民团大军,心中痛苦万分,但是当他气的喷出一口血后,破口大骂的却是宗纬峰:“宗纬峰,狗官,狗官。我安家百年基业就因为这个狗官毁于一旦啊。” 还有那八台镇的林振声,也是一副悔不能时光倒转的模样,林家跳出来‘造反’,造陈家军的反,现在陈家军杀回来了,林家还能有的好么? 这一刻宗纬峰的形象在林振声眼中直接污到了极点,“怪不得他前日带兵去叶县,原来是晓得了郾城的变故啊。他一字不漏,还让咱们待在县城城下,他这是让我们死啊。” “这场大难,我林家如果有子弟逃出此劫,必要与姓宗的贼子,报此大仇。” 宗纬峰要是知道自己被舞阳县城下的替死鬼们咒骂了多少声,他就不会因为心里的一阵阵烦躁而小不宁了。他把整个舞阳县的乡绅都坑进去了,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他没一头栽死地上就是他命硬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军属村 鲁山县。 就在陈鸣在郾城与清兵大打出手的时候,陈惠坐镇的陈家军老巢,在清除了一批跳反的乡绅大户之后,陈家军对于鲁山以及邻近的宝丰县,掌控力更深更彻底了。 陈惠并没有干等着陈鸣那里的消息传过来,他对于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在郾城之战的最终胜负还未落定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家能够强力掌控的鲁山县和宝丰县分起了田地来。 先紧着陈家军有家属的那批人来分,也就是陈家军的本地人和山里的山民。后者的覆盖面积是整个陈家军,并不只限于籍贯在鲁山和宝丰两县的。陈惠也很自信土地对于这些人的吸引力,就算离开了家乡又如何?只要真的有土地,就不是问题。 陈惠手中握着数以万亩从乡绅大户家中抄来的土地,以一人二十亩为基准,这足够一家人吃喝盘角的了。当陈鸣周家口外杀败清兵得胜而归的时候,陈惠这一大计才刚刚进行了一个开头,但效用已经显露了出来。 陈家军在各县设立的招兵处的门前已经断断续续的有身影出现,而不像之前那样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中国人对于土地的感情和渴望,很多时候真的是能够蒙蔽头脑,让人忘记生死的。 很多人会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些投军的人,和高高兴兴准备拿田地的军属,心中想着朝廷大军一到,这一切不都全是昙花一现?听说陈家军还准备建立起专门的军属村落,那更好,到时候官军杀来了,把村子一洗,杀人都不用专区去找了。 但是对于那些期颐着田地和已经真真的将田地拿到手的军属呢?他们根本就不去想别的事,他们眼前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地。 陈家军分地的对象,除了现役军属,还是阵亡士兵遗属和伤残退伍士兵的家属,前者是五十亩田地,后者为三十亩田地。当然,这个数字都是一个概数,是泛指。这农田有好有坏,上好的二十亩田与一样是二十亩的劣田,价值可是天壤之别。 陈家军在分地的时候,这点是尤其注意到的。陈惠当了十年的户房典吏,之前更在衙门里打滚了十好几年,里面的一些道道门清的很。专门让新成立的法院,全程参与。 乱石盘村。这个本来只有着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今天涌来了六七十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个神色兴奋中带着紧张,挽着、拿着、背着一个个包裹、铺盖、锅碗瓢勺,这幅搬家的样子一开就知道是陈家军的军属。 如此模样的队伍,在鲁山县已经有过不少支了。那些走出大山的陈家军军属,那些从外县迁移来鲁山的陈家军军属,一个个都是这幅样子。 乱石盘村的原住民已经全不见了,在这支军属来到这里前,乱石盘村的人已经被陈家军挪到别处去了。村落合并,消除那些十几家甚至只几家的小居民点,这也是陈家军致力于的工作。 “王先生,这……,这的地,大以后就是俺们的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向带队的一个长衫男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这乱石盘村人不多,可面积却不小。虽然处在山地边缘,田地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好几块,但老头眼色不瞎,怎么看这些地都有大几百亩。这还是光就近的说。 “呵呵……”王姓长衫男对老头露出带苦的微笑,“曹大爷,今后这就是013军属村,还会来人的。你们只是第一批。”当然,他也是其中之一,作为军事村今后孩童的蒙师,要干满五年,才可赎清陈家军给他定下的罪过。 话说他也只是在鲁山乡绅跳反的时候说了一句赞同的话,写了篇‘凡夫俗子’看不懂的之乎者也。然后他就把自己整个家都搭进来了。 说话间这支队伍的负责人,一个陈家军的班长,已经把人去屋空的乱石盘村走看了一遍,回头来对这队伍说:“一家家的都凑在一起喽,一会分房子。这儿的一些屋子太过破烂,大家进了屋之后,有需要补休的都给我反映一下啊。王秀才,一会儿你做个笔录。过两天咱们部队派人来给大家修一修。” 军属当中不缺老人孩子,不缺妇女儿童,只缺正当年的壮劳力。各处军属村都有伤残军人,可他们一个残废能算劳力么?现在各处军属村普遍是青壮男劳力严重缺乏,将来种田什么的只能靠着女人、老人甚至半大的孩子,但部队也会力所能及的做些收拢人心的好事。比如架水车啊,每个军属村里设一座磨坊啊,再有修补房屋什么的,那些从修路工作中解脱出来的俘虏正好用来做这个。 以后还有修建蒙学,运送一些奖励、补贴或是慰问军属、遗属的物质,等等工作,都在等待着他们。俘虏在陈家军手中那就是畜生,两条腿的畜生。虽然待遇上会很爱惜,吃得饱穿得暖,但活也真要当牛做马的干。 乱石盘村这里的军属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来到自己新家,男女老少全都又一个是一个的忙活起来。打扫卫生,整理摆设家当,或是房前屋后的捡拾干柴。便是那王秀才一家,也趁这个时候里里外外的收拾起自己的新住处了。不管他们一家人对于眼下的处境有多么的不满,对于陈家军有多么的愤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秀才可不想死,也不想自己一家人去死。 就像当年宋末、明末的读书人在刀口下选择了跪舔蒙元和满清,现在鲁山、宝丰等地没来得及走的读书人,也在陈家军的刀口下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 陈惠也好,陈鸣的便宜大哥陈岗也好,这一刻全都发现,原来所谓的读书人风骨是那样的不堪,那样的废柴。在强权的压迫下,王秀才这批人真就跟陈鸣说的那样,骨头是软的。 那带头的陈家军班长,目光火热的看着眼前的庄子。眼前的一户户军属仿佛就是将来的他的老婆孩子,当他成亲有了孩子以后,他的妻儿也能住在这样的村子里。他也能有二十亩甚至是更多的田地。陈家军的军规上明写着,二十亩只是一个基数,职位越高,立下功勋越高,将来的军田就越多。作为班长,他就比小兵多出了五亩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清复汉 郾城大捷的消息终于传来,整个鲁山的人心立刻稳定,士气再度飙升。 当陈鸣带领着大部队和长龙一样的车马、漕船沿着沙河一路进到汝州,进到昭平湖的时候,整个鲁山县都轰动了。 陈家军从郾城和周家口搬运回来的粮食物资等等,真心是堆积如山,一艘艘漕船把昭平湖周边大小四个码头全都填的满满的。 但是同时间,陈家军队伍里一部分剪了辫子的消息也狂风一样吹遍了鲁山、宝丰等县的每一个角落,作为剪辫子的带头之人,陈鸣刚刚刷上的光环还正在熠熠生辉,这就又给陈家军治下子民一次更加猛烈的冲击。 七公、九公都没出现在鲁山县的欢迎会上,陈鸣顶着一头短发的形象让这两个老人想想就心塞要爆掉。而且一样绞了辫子的还有陈二宝、陈敏、陈文赞等等。木已成舟,再无可挽回。陈鸣这逼宫一样的举动,让两个陈家保守派支柱再也没分辩的力气了。 他们妥协了,只能妥协了。 就像陈惠陈鸣父子在顾及七公、九公一样,七公、九公又何尝不是在顾及陈惠陈鸣父子? 现在陈鸣首先逼宫,根本没魄力也没打算与陈惠陈鸣父子翻脸的七公、九公,自然就萎了。 …… “兴汉将军,复汉将军……”陈惠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 “爹,咱们连两个镇的绿营兵都打垮了,北京城不可能放过咱们。乾隆皇帝下次再出兵就不会是一两个镇这样的小打小闹了,咱们反与不反,打不打出‘反清复汉’的旗号都没什么实质上的差距。那咱们何必再憋屈着呢?” 在陈惠的眼中,‘反清复汉’这面大旗有好有坏,是各占一半。要举这面大旗,和陈家军接下来的举旗建制并不一定要划上等号,陈鸣这个便宜老爹不是愤青,他没有陈鸣心中的那股浓烈的民族感情。但是陈鸣是做梦都想着举起‘反清复汉’的大旗,这是他穿越后心里的念想。起兵以来一点点都要演变成执念的念想。 陈惠看着陈鸣兴冲冲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就奇怪了,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对朝廷有那么强烈的反感,那么强烈的厌恶。别看儿子年岁还小,可这小心思埋得还真深。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若不是陈鸣一次次在他跟前提及‘反清复汉’,那说话时坚定地态度,陈惠都还没意识到呢。 把身子靠近椅子里,陈惠望着房梁,两年前自己还只是小小一个典史,虽说能力不小,在整个鲁山县中也颇有面子,但哪里敢想往今日的权势?自己一句话就能撼动大半个汝州和小半个许州、南阳府。坐拥八县之地,两天后自己还会成为复汉大将军,高举‘反清复汉’大旗,怕是金銮殿上的皇帝老儿也听得自己的名字了。 这样一想,陈惠内心深处埋藏着的恐惧竟然消散了大半,他想着乾隆皇帝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想着乾隆皇帝因为自己勃然大怒,将河南的一众昔日遥不可及的大人物骂的狗血喷头,陈惠一时间都痴了。 陈惠要举起反清,正式建制,加号复汉将军的消息在两天后迅速传遍了四面八方。 ‘反清复明’这四个字别看武侠小说上频频出现,似乎有清一朝就从没断绝过反抗一样,但那都是假的,就算是两广之地,有多少人脑子里还记着‘朱明’或是‘郑明’? 何况陈家举起的大旗是‘反清复汉’,直接抛弃了‘朱明’的幌子,明了明的告诉天下人,老子这是给自己打天下。 这股冲击首当其冲的就是汝州城,王俊、胡汝霖闻到消息后整个人都瘫了。前两日陈鸣绞了辫子的消息刚给了两人一记闷棍,还没缓过神来,还没有想好怎么写个折子抵到上面去,陈家就不干山大王强梁这份十分有前途的职业了,而是正式的举起反清,要反清复汉了,两人心如死灰,直觉得天昏地暗,此生无可恋了。 这‘反清复汉’的大旗一打,皇帝肯定会严格过问此事,自己二人不仅自身要玩,怕连背后的家族都要跟着遭殃啊。 尤其是王俊,他作为汝州知州,陈家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步步‘成长’的,其罪其责简直推无可推。 夜已经深了,书房里却还是一片黑暗。王俊枯坐书房有两个时辰了。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知州衙门的这间书房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门外一直候着的长随被王俊唤进了书房,只是片刻的时间,王俊的那长随就匆匆的离开了。 …… 陈惠是复汉将军府的大将军,陈鸣就是统兵都督,然后陈鸣拉着陈岗和二叔陈聪从汉唐宋明的好几套官职中,这个截取一个,那个拿来两个,整治出了好多个官职,都是用来安排陈家的核心老人的。比如七公和九公,左右军师将军,都给他们了。陈岗自己也套了一个祭酒的名号,不管他愿不愿意,反正名义上他是陈家军学术界的第一人了。虽然具体的事物处理还要靠刘文他们这些人。 陈聪、陈敏、陈权等等一大批陈家的核心人物,都给套了个官职。陈二宝也是将军府下的副都督了。可以说这事儿干的很有山大王遗风。 要是把陈惠的名头换成皇帝,陈鸣的官衔变成大将军,那整个就是一个朝廷啊。是不是跟历史上那些昨个起兵今个称帝明个覆亡的草头王很相像? 你甭管这么干是不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是不是沐猴而冠,让人啼笑皆非,但这么干确确实实能够起到振奋陈家军军心人心的作用,如此就足够了。 陈鸣正在着手新兵营的分割,因为军功田政策的施行和陈家军郾城大捷的双层光环buff,这几日从大山里投奔来参军的人数大大增加,平原地区的N多赤穷佃户和一些半大小子,也纷纷赶来参军。军功田他们不想望,从军入伍后的安家费可不是一笔小钱,对于很多的佃户贫苦人家,那银子很可能是他们积攒一辈子都攒不下来的数字。 所以新兵营规模急速扩大,陈鸣已经准备分割新兵营,将新兵营编制的色彩彻底抹去,只作为一个训练基地,而且那些前来投军的半大孩子,完全可以做童子军。新兵营里有必要新增设一个童子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八旗子弟的嘴炮报国 18世纪的我大清不是21世纪的大天朝,一个电话,天南地北万里沟通无极限。在乾隆中叶的时代,豫西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即使在十万火急,也要五六天才能通报到北京城。 就在北京城刚刚接到郾城大败的消息,还不晓得他们眼中的陈家贼已经正式举起了反清复汉的大旗的时候,陈鸣也在尽力的调整部署,为下一场大战做着准备。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李健楠!李大讼棍? “你说王俊要我去打汝州城?”陈鸣真想用手指头挖一挖耳朵眼,自己没听错吧? “大都督。您没听错,王知州就是要请您去攻打攻陷汝州城。王知州可以保证,州城里的钱粮物质他会保存完好,绝对不会有大的损失。只要您发兵汝州,汝州就必破无疑。”李健楠这么的说道。他叫陈鸣大都督,却也是现在陈鸣在外的尊称。 将军府的第一B0SS是他老爹陈惠,号大将军;陈鸣作为兵马都督,前面加个大字,也是对他的尊称。只是这喊声总让他有股子错觉,他大都督的名号似乎比大将军的称号还要高大上一些。至少对于没啥文化的普通来百姓们来说。 但这也怪不了他,陈鸣本来只想给自己搞一个‘兵马总管’的名号,都督是他爹亲手改的。 “这又是何原因?”陈鸣眼睛直直的盯着李健楠。 作为一个讼棍,李健楠的心理素质是有的,之前又经过了汝州城里城外几趟走的锻炼,对着陈鸣的直视面不改色。“大都督,王知州是河北邯郸人,王氏一门老老少少上百口子在那邯郸。他的治下出了如今这般滔天祸事,要真等到朝廷发落起,王知州一人命丧是小,整个王家都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李健楠清楚,自己要给陈鸣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也确实很有说服力。 “我应下了。今天下午就出兵。你可以赶快回去告诉王俊。你要让他记住了:陈鸣的便宜不是好占得。” “大都督放心。王知州绝对是个规矩人。”李健楠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他人不知鬼不觉的走来鲁山一趟,王俊付出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一百两金子。李健楠早在郾城之战清兵失利的消息传到后,就着手北上了。汝州待不得了,还是往洛阳去吧。这个时候王俊长随找上门来,两边一个有钱无人,一个手中正需要钱财,一百两金子可就是一千两的银子了。李健楠心动了。 陈鸣倒是没注意李健楠眼睛里闪过的那抹喜色,他很好奇李健楠准备怎么办。从他早早的跑去汝州州城,就能看出来他跟陈家军不算一路子人。那么现在汝州城也要完蛋了,他是继续跑呢还是留下呢? “汝州城破指日可待,不知李先生又要欲往何处啊?”陈鸣身子不经意的挺直了腰:“家父对李先生那张嘴皮子甚是赞许,曾言李先生熟通例律,巧言善辩,李先生何不就此来法院任上一职啊?” 满心里想的都是黄腾腾的金子的李健楠整个人如若受到了电击,那眼睛里刹那间爆发出的震惊和身子陡然一凛,看的面上挂着和煦笑容的陈鸣好笑不已。 李健楠再强大的城府这个时候也没嘣住:“大都督说笑了,说笑了。李某人就是个讼棍,吃了上家吃下家的讼棍,恶名昭昭,实在不敢污了法院的牌子。”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陈鸣,李健楠像是用脸上的表情在说:陈大爷,您就崩逗我了,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嘴角挂着一丝乐的看着李健楠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陈鸣并不知道将来的日子里这个李健楠会在他的世界中扮演一个怎样有趣的角色,而李健楠也不知道今天自己的退缩让自己失去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数十年后,满头白发的李健楠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当初的那一幕,那一幕就像用刀子刻在了他的心里那样,让李健楠不敢忘怀。李健楠心里有过后悔,如果当初他的胆子能够再小一点,再小一点,答应了陈鸣的‘留客’,他的后半生又该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呢? 虽然他那个时候也很成功。但未知的命运总能够更让人感到兴趣和缅怀。 现在陈鸣与急匆匆离去的李健楠都不会知道,对于一个人的命运,适才陈鸣打趣多过真诚的邀请,就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口啊。 …… 三天后,汝州城沦落,知州王俊在衙门里纵火自、焚【也河蟹!】,州判胡汝霖死在了城头,被陈家军的飞雷炮一炮命中尸体都支离破碎的找不到几块,还有州里的教谕,城破之后投池而死。 汝州一帮士绅大户,在陈家军队伍开到汝州之前,就或走或与之暗通曲款,反正陈家军破城之后并没有掀起什么血腥杀戮。而随之陈家军又向西北拿下了之前已经拿下了却又放弃了的伊阳县城。对于伊阳县来说,这标志着陈家军彻底入主本县。而打伊阳再向北,那就是洛阳了。 陈家军在伊阳的出现令河南府轰然大乱,临近伊阳县的宜阳、登封和嵩县几县的士绅乡绅大户,纷纷北逃进入洛阳城。河陕汝道道台崇缮连发奏折直奏北京,急请援兵。洛阳可不比汝州,作为河南西北部的重镇,作为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一笔笔浓墨重彩的地方,休看洛阳已经落寞了,可始终牢牢把握着河南第二大城的名号的,仅次于省城开封。 北京城这几日非常热闹。整个四九城,街头巷尾的茶馆酒楼里,一个个面带悠闲的八旗大爷和一个个身着富贵的官宦商贾子弟,全都在说道谈论着遥远的豫西。 真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煌煌大清盛世之期,在汝州这等中州腹地,竟然冒出了一股这般厉害的贼匪来。一个南阳镇被打的七零八碎,归德镇和郧阳镇连兵紧急,河南布政使佛德也被扇红了脸。 就在满四九城的八旗子弟和皇城根下的京城人看着是否会让京旗大兵出动的时候,比如火器营一类的,那汝州的陈家贼又给放出了一炮——他们打起了‘反清复汉’的反旗。立刻的,一帮笑呵呵的汉人子弟都勾下了头,两张嘴皮子绷得紧紧地,而一众八旗大爷们就满北京戏楼茶馆的表演着什么叫义愤填膺,什么叫不共戴天,什么叫嘴炮报国。 但还没等北京城的热闹劲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回落时,汝州失守的消息传来了。还好,汝州知州、州判和教谕等官员没那个做出投贼这样的羞耻之事,只是无能的骂名知州王俊是永远也摘不掉了。并且在将来的日子里,会随着陈家军的一步步做大,给满清带来的一次次重击,王俊就是个最好的靶子,被一帮嘴炮报国的八旗大爷们拉出来一次又一次的鞭尸……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新兵营的诉苦大会 陈鸣当然不会知道北京城里发生的这一幕幕,看不到那些八旗子弟气急败坏却又色厉胆薄只会叫嚷的熊样子,也不知道乾隆老儿会不会钦点大臣南下督战。 他现在全幅身心的都在调理部队,夯实着陈家的根基上。 随着郾城之战的结果在豫西、豫东乃至鄂北的泛滥,也可能是因为陈家正式举起了‘反清复汉’的大旗,陈家军设立在各地的招兵处前来报名的人日益增多,而且还其中的一些人籍贯来自豫东和鄂北。虽然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将来出了新兵营进入部队中后,就更是一滴水滴进了水塘里,但还是让密切关注着新兵招募工作的陈鸣欣喜不已。 “贬裤腿的是左,没贬裤腿的是右。” “先出左,后出右!” “左右左,左右左……” 新兵营全都设在荒山野岭里,除了教官和警卫部队的住处,以及食堂、水房、武库、仓库等相应的配套设施外,新兵们的宿舍全部要他们自己一点点的搭建起来。一波老兵走出去,保留节目就是一把火将自己亲手搭建的宿舍烧个干净,新兵来了再继续搭建。 时至夏日,新兵营的宿舍是不能跟当初冬天时比的。完全就是一个个大窝棚,每个棚里一个班,新兵自发选出本班的正副班长。嗯,是的,陈鸣是把历史上北洋新军那一套照搬过来了。除了把棚和棚目改成了班和班长。 三班一排,三排一队。排长和队官就都是新兵营的教习了。 窝棚周边的杂草被除的一干二净,洒上石灰,保证是寸草不生。还有些驱蛇药,甚至是一些的雄黄粉。后者跟硫磺一样,早就被清廷禁运了。陈家军手中也不多,新兵营宿地驱蛇更多的是靠中草药,山里人都有自己的绝招、配方,区别只在于大小。 窝棚里的床铺也简单的很,就是用石块在下面一垒,上头铺上一层木排,木排里夹着稻草,上面再垫着一层竹板,这就是床了。 陈家军没有享福的地方,就算是普遍不存在危险的新兵营,也不是让人享受的处儿。进入到这里的新兵条件要比陈家军正规军还有不如,这些即将成为陈家军的士兵,从一开始就要经受磨砺和考验。 操场外面,陈鸣眼睛看着三个正在作训的新兵队,对这个新兵营的主官问道:“诉苦大会已经在开展了吗?有没有效果?” 新兵营主官按理说也是陈鸣的长辈,年纪都四十多了,但现在见到陈鸣是一口一个大都督:“有效果,有大效果。”听到陈鸣提及‘诉苦大会’,这人精神大振。 陈鸣还没有在全军中推广‘诉苦大会’,眼下的新兵营只是一个试点。“大都督不说,卑职也要向大都督提起的。这诉苦大会效果非一般的好。我军新兵,要么出身山民,要么出身佃户,或是乞丐,乃至一些盗匪,可以说全是贫苦人家出身。 这诉苦大会说的都是贫苦人家自己的事,让他们能够感同身受,反应极为强烈。”虽然陈家军的高层都是陈氏、黄氏、高氏等豪强之家,大富大贵跟那些真正的豪门是没法比,可日子在一半的山民佃户眼中也是天上生活,眼巴巴的可望而不可即。 陈鸣也不会照搬历史上的那支赤色军队的做法,后者是给穷苦人打天下的,这诉苦大会天生就跟他们是一对;陈家军却是要带着军中士卒成为人上人的。一个是彻底推翻那个阶层,另一个是打到那个阶层上的N多人,自己取而代之。 “你们都是苦命人,有的是被乡绅害的,有的是被奸商害的,有的是被地主害的,都家破人亡,食不果腹,以至于现在加入陈家军,也是为搏一条活路;还有像我们陈家这样的,是被狗官给害的,大家都各有各的原因,各有各的痛苦,都是被逼上梁山。但是我告诉大家,你们,包括我们,受苦难的原因归根结底都只有一个……”陈鸣很聪明的把陈家与新兵归类到了一处,都是受到了压迫欺凌,他眼睛缓缓扫视着全场,三个新兵队,三百新兵,一个守备排,一班教官们,这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因为我们没有力量,不管我们大家伙之前的身份地位有什么不同,面对将我们逼上绝路的那人那事的时候,我们没有力量。所以他们可以任意欺凌我们,剥夺我们的辛劳,剥夺我们的财富,还要剥夺我们的生命。” 全场所有人都静静地。 “现在我们举起了反旗,走到了跟官府不死不休的地步,还要割掉脑袋后头的这根猪尾巴辫子,很多人都认为我们大逆不道,早晚死无葬身之地。可他们怎么就不说那些将我们逼的走投无路的人和事呢?要不是他们逼的我们没有活路我们谁会造反? 要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不平事,要是我们能够舒舒服服的过活,就算跪在满清鞑子脚下一辈子,就算脑袋后头缀着这根猪尾巴一辈子,我们又有几人想过造反?” 操场上依旧鸦雀无声。但是一个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是啊,不到走投无路,不到没办法生存,谁愿意冒着大不韪来投陈家军? 山民们不想自己忙忙碌碌一整年,冬天里照样缺吃少穿,年年有人饿死,他们渴望着有一片自己的地,能够让一家人全全活活儿;农民不会奢望着大富大贵,却情愿用自己这条烂命来换上几两安家银子,军功田就像一块挂着他们眼前的肥肉,引得他们垂涎欲滴;盗匪们、地痞流氓们的想望倒是更大些,可他们这些人说起来也可怜,名声都烂到了家又能赚几个大钱?顶多是顾着了自己一张嘴。还要时不时的给那些富贵权宦人家当狗来使唤。他们投奔陈家军,或是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或是想发一笔大财,然后熘之大吉,可现在陈家军要割辫子,蓄长发了,也是多出了一根绳子把他们跟陈家军这条船联系在一起了。 山民和佃户出身的赤贫农民才是陈家军新兵的主力,这些人全都握紧了自己的手。 陈鸣的话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要是有活路,他们才不提着脑袋投奔陈家军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吊炸天了! “有人说辫子割不得?割了辫子就不是人了。那辫子是祖宗给我们的。” “我呸!” “说着话的都是不要脸的人,他们就没有祖宗,他们就是一群从骨头里就是奴才的狗,他们的老祖宗在黄泉下早就把他们除名了。他们也早就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了。 我华夏煌煌三千年青史,满清不过才百二十年。那一百二十年前的华夏人有辫子吗?汉唐时候的华夏人有辫子吗?大明时候的华夏人有辫子吗?” 因为割辫子这一决定,陈家军内部颇有骚动,新兵营也是如此。鲁山和宝丰、郏县等被陈家军牢牢控制的地盘,很多人宁愿多交一份辫子税,也不愿意割掉自己脑袋后头的猪尾巴。陈鸣知道这事儿不能强求,否则定会引得治下骚乱不安,民心不服。 陈惠对这现象使出的手段就是加税,辫子税,囊括一切的辫子税。包括农税、商税、杂税,只要脑袋后头拖着一根辫子的,税收加高五分之一。而且在各县城的城门口设立收辫点,五十个铜钱一根辫子。 这政策才施行不几日,那些不愿也不敢割辫子的人,已经是人人自危了。 五十个铜钱啊,一根辫子就五十个铜钱,剪上两根就够一天好吃好喝了,那些地痞流氓可都兴奋的紧。现在鲁山、宝丰、郏县、舞阳、叶县等地的百姓,大男人也都学会了盘头藏辫子,用一个厚厚的粗布头巾包裹着脑袋,晃眼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印度。 “自古以来,胡无百年之运。可满清却渡过了百年这道坎,为什么?就是因为咱们华夏忘掉自己祖宗的人太多太多了。所以当年的满清才能以蛇吞象,轻而易举的鲸吞我华夏。才能渡过百年之厄,让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八旗纨绔继续骑在我们亿万汉家子民的头顶,作威作福。” “顺带着那些忘掉了自己祖宗的奴才也能骑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将我们逼的山穷水尽,将我们逼的走投无路,让我们不得不反。” “因为我不想死。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 “老子就是舍得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与咱们一样的人,他们也在身无余财食不果腹中艰苦度日,他们也在一层层的欺压和盘剥中艰难生活,他们就像原先的我们,懦弱、屈辱、忍受的活着。”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他们并不知道当我们团结起来的时候,天也能捅出个窟窿。看看咱们陈家军,两次凤凰台之战,我们的人数不到清兵的一半,却能杀的他们屁滚尿流;郾城之战,我们的兵力更是只有清兵的三成,还是杀的他们片甲不留,连周家口都被我们搬了个空……”陈鸣略微夸张了一些郾城的战局和周家口的局面,这显然能很好地刺激新兵们。他已经能够感受到眼前的三个新兵队序列中升腾起来的战意。 “我们就是一面大旗,打的官兵越狠,这面大旗就越大越高,就会被天底下越多的人看到。当这面旗在全天下都竖起来的时候,当千千万万我们这样的人都站起来的时候,满清鞑子就会想豆腐一样,被我们完全碾碎,碾碎!” “到那个时候,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不再是农民,不再是纤夫,你们是陈家军的战兵,你们是陈家军的大功臣。你们的军饷不再是一个月一二两银子,而是几百两银子;你们的军功田也不再是少少的二十亩,而是二百亩、两千亩……” “我们根本不用怕满清官府,因为你已不再是一个人,这里的每个战友都是你的后盾,全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人都是我们的支持。 当浩浩荡荡的大军席卷天下的时候,满清就会像阻挡车轮的螳螂被完全压碎,那些忘掉了祖宗的人也会在这场大变中粉身碎骨。他们的钱,他们的地,他们的女人,他们的房子,那都是我们的……” “我们的……”心胸中全是翻滚的热血的新兵们举起握紧的拳头高唿不止。场面一下子变的要多热烈有多热烈。 高台上陈鸣心中大松一口气,这场演讲他是即兴而发的,要是能先让陈岗他们润色润色会变得更加圆润,一些转折不至于显得生硬。但是效果还好,这就够了。最后,呀呸的,自己竟然把诉苦大会跟抢钱抢粮抢女人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了,这脑洞开的也不是一般的醉人啊。 新兵营的等一众老手也听得心情激动,他们与陈家的关系更深,追随陈家起事的日子更久,对陈家的感情也最深,体会也最是深刻。 别的全不说,只说陈家起事怼翻了南阳镇后,陈家人在鲁山地面的风光,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土霸王能够比的。 陈鸣的声音继续响起:“都先别顾着高兴地。我还要跟你们说,你们想要钱,想要田,想要房子,想要女人娘们,可以,都可以,可这有一个先决条件你们也必须先完成它。 ——你们要有更强大的力量,更严格的纪律,更娴熟的军事技巧,能够堂堂正正的从新兵营的大门走出去,成为一名合格的陈家军士兵。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你们每一个都要记住这句话:功名只向马上取。你们想要一切,那就用实实在在的功劳去换一切。只要有功劳,就算是官家小姐,就算是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太太、贵妇人,你们一样能压在身下,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怎么怼就怎么怼……” 陈鸣最后这几句话不怎么样高大上,可是对于新兵们,甚至对于新兵营的老手们,这几句话都有着非一般的煽动力。 ——官太太、贵妇人,往日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现在被卑贱的自己压在身下,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想怎么怼就怎么怼…… 整个操场的气氛都瞬间再度一拔高。陈鸣的话如同烈火中泼上一瓢油,让台下的每一个人都面红耳赤,都兽血沸腾。 他们还怎么能平静的下来,这个时候还能平心静气的人还是男人吗?只要是男人,只要一想想陈鸣的描述,所有人的心就都要爆炸开了。或许,应该准确的说——所有人都要吊炸天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家法 陈鸣再次停顿一下,让所有人都消化了刚才的话后才接着道:“训练场不是战场,可是在训练场里都无法表现好的人,到了战场上难道还能指望着他表现的完美吗?这是你们走向新的道路必须要迈过的一道坎。 我告诉你们:陈家军不讲人情,陈家军只认军纪。 在部队里,在战场上,任何一个人违反了军纪都要受到军规的惩处,因为陈家军,因为我们的大业,不需要胆小鬼。而同样的,你们所立下的所有功劳也都不会被忽视,你们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功劳。 你们可以成为班长、排长、队官、营官,甚至是比营官更高一级的大将,因为陈家军不可能永远只是万把人,我们将来会是十万军、百万军。” “所以,不想窝窝囊囊一辈子,不想再受别人欺负,愿意跟着我陈鸣,拿命去争一份功名,去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天地间的,就努力、认真、刻苦的去训练教官教给你们的每一个技巧、每一个动作。” 陈大伟当初只是陈二宝手下的一条楞汉,虽然他确实很能打,由此被选出来给陈鸣当保镖,但陈家如果没有大变动,陈大伟一辈子也只能是一个高级打手了。然而现在他是陈鸣的亲卫右营营官,短短几月时间,亲眼看到他带领弱小的陈家军一步步走来。陈大伟现在对陈鸣是一百个盲目自信,加上之前的那番话也让他心情激动,这个时候猛地跪下大声道:“愿为大都督效死!” 第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纷纷跪下,满场中只有陈鸣一人站着,这就是陈鸣要的效果,这些人跟他们讲国家民族没人懂,割辫子的问题陈鸣也只是为打消某种言论的影响,还是他们自己的悲惨命运和内心中的野望最能打动他们。 这些人不会去想民族大义,可他们绝对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只有把他们的切身利益和这个集体联系起来,才可以在潜意识中强化他们的集体精神,在集体精神的基础上,配以战友之情、勇武精神,以及一点点灌输的民族大义和军人荣誉感,那么陈鸣的陈家军才会最终成长为他所期望看到的部队,至少是一支精神力量上可以比肩欧洲军队的军队。 陈鸣让大家起来后,大声说道:“很感激大家伙儿信得过我陈鸣,但是我还是要说,在战场和训练场上,军阀不会讲任何情面,军纪和训练的每个条例不是为了惩罚你们,你们在训练场上所受的任何一项处罚,都是为了你们最终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在陈家军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任何军令和纪律都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即便你认为它是大错特错的。” 这次是新兵营的营官张万斌带头喊道:“谨遵大都督军令!”然后整个场子里的人又跪的只剩陈鸣一个了。也是至此,陈鸣的这番即兴演讲才算结束。他身后的文书完全可以总结一番陈鸣这次演讲的主体和中心意思,然后推广到全军。 当然,陈鸣回到了鲁山县城后也首先给老爹做了一次汇报。 陈惠这个大将军做的更多是文职,他对于陈鸣的放权一是出于陈鸣的身份,二是出于他自己有自知之明。陈惠很明白自己的本事,处理政务,查一下税赋,以眼下的情况看他也能勉强做到及格,但要带兵打仗,不管是他还是陈聪、陈权等等,内心中没有那股血勇之气,上了阵也是败家吃败仗。 “不错。这些话说的真不错……” 陈惠眼光老到,陈鸣的这番演讲对眼下的陈家军很有一番宣讲意义。给那些一心向着满清朝廷的士绅地主扣上一顶数典忘祖的帽子,实质意义上能起多少作用不用抱有希望,但民间口碑上还能管上点用。另外将陈家军与千千万万的赤穷贫农联系在一起,虽然隐隐的将陈家军立在了士绅地主的对面,但陈家军必须要正视的一个问题是——士绅地主根本不会跟着他们走。 这不是陈家军主动要与士绅地主划清界限,而是士绅地主早早就把界线划开了。至于将来陈家军要怎么办,强大起来的陈家军能不能找得到足够的官员,陈惠还想不那么长远,他到现在对于推翻满清都不抱有太过强烈的期望。从最初一开始,他就是被陈鸣在背后推着前进的,是标准的走一步看一步。 要是陈家军真的能成事,陈惠也不怕没人来给自己效力。天底下苍生亿万,缺什么都最不缺做官的,当年满清入关时候,在八旗清兵的刀子面前,不也有大批大批的朱明官员和士大夫无耻的跪舔了么。陈惠自负手里握着刀子,就不怕没有怂蛋。而且陈家军也能自己培养一批官来。 早在起事前陈家就开始搞学堂,现在的学堂还在搞,而且规模已经更扩大了许多倍。学堂教授的课程也并不再限于原先的工科和简单的简笔字,文化方面的短板已经补了上,虽然对于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看来,陈家军的学堂所教授的知识是那么的浅薄,和大逆不道误人子弟。 但皂衣出身的陈惠很清楚,官衙事物真要处理还真用不着什么四书五经,之乎者也。一本大清律、一本算经,在衙门的日常事务上都比四书五经要有用的多。 他已经组织衙门的胥吏,早早编撰了一本与时俱进的《施政计要》,里面就系统的讲解了一个县衙衙门日常运转的方方面面的事情,还统一汇编了履新知县来到任上必须首先抓住的政务重点。 “这就是清朝版的《知县到任须知》啊!” 陈鸣还清楚记得明朝时候就有这么的一本书,专门发给新科进士的,是朱元璋颁布的规范性法令,其中列举地方官应办理的事务有三十一款,号称是“为官之机要”。免得那些蟾宫折桂的天子门生到了地方上却两眼一抹黑,连怎么提领一县政务都抓不到重点上,被地方上的胥吏杂流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是要培养出合格的一批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眼下陈家军控制的八县地盘里,当官的都是陈家、高家人,佐官则是由县衙小吏充任。还明确的点出,陈家军官职不随明清,而师法汉唐。官吏不分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弥陀佛 陈家军又出动了,全面的出动。 向北进攻河南府,向东攻打许州和陈州府,向南攻略汝宁府和南阳府。 他们就像发疯了一样,进攻自己所能勾得到的所有地盘。而令人奇怪的是,陈家军武力上的第一人陈鸣,牢牢的待在鲁山,并没有随军动弹。 很多人都用‘自取灭亡’的眼神嘲弄的看着陈家军,以为陈惠陈鸣父子是混了脑袋了,以陈家军的实力,就算是打下了地盘也不可能牢牢的拿在手。他们根本就没力量四下里分兵防守。 直到郾城的陈二宝带领手下陈家军拿下临颍、扶沟,然后一举攻克了空虚的许州城,大肆的抢掠了一把各州县的士绅大户后,赶着车马,载着小山一样的钱粮物质,原路退回郾城;进入了河南府的陈家军,也在连续攻克了宜阳、登封和嵩县三地后,尝试着打洛阳城不克,牵着牛羊,赶着肥猪,带着车马载着钱粮物质,一样乖乖的回到了伊阳;诸多用嘲笑的眼神看着陈家军自取灭亡前的疯狂的人才陡然大悟,这哪里是姓陈的父子俩发疯发狂了啊,这是他们有意做的。 陈家军这么大南大北大东的横里一推,根本不是为了占地盘,而是要掠夺钱粮的同时减除满清地方上助力,也打乱了许州、河南府南部、陈州府西部的秩序。 别的方面都不说,就说清兵下次围剿大军杀过来,想跟已经被摘掉了顶戴的佛德那样,方方便便的就打地方征调车马人力,甚至是一些钱粮物质,那就是不可能了。 事实证明,陈家军在北和东两个大方向上,都是以攻代守,陈家军并不贪占城池。可是在南面这一路,陈家军却像是决意要拿下南阳城了。 南阳镇残存兵力加上南阳府拼命凑起的千把民团,在新店铺被陈家军一战打崩。除非郧阳镇和兴安镇的绿营兵能长出一双翅膀,一夜之间赶到南阳府城,不然这座城池十有八九要成为陈家军攻克的第一座府城了。而且陈家军在进攻南阳府城的同时,还照顾了边上的赊旗镇。 这是一个新兴的商业重镇,跟周家口一样,山西晋商在这里继续占据着领导位置,只不过他身边除了南阳本地商人外,还多了一个陕西人。 这里要论商业规模,还在兴盛发展中的赊旗镇比不得全盛期的周家口,但是这个不大的镇子里也聚集了超过400家客商店铺,那也比一般的县城要繁华的多了。 粮食是赊旗商人经营的第一行业。此地背靠河南,那可是华北主要的粮食输出区之一,每年至少有上百万石的粮食在此出入。然后是棉花,河南也是棉花的主要产地之一,只是河南棉花多输往缺棉的陕西和甘肃,输往山西及湖北的数量较小。棉花产业是远比不得粮食对于赊店镇的重要的。 最后就是茶叶,这里是周家口茶叶转运的下游两个主要来源之一,由山西晋商控制,主要销往俄国、蒙古。常宝山的字号在赊店镇绝对响亮。 三大产业下面就是诸多上不得台面的行当了,比如纸张、木材、糖类、瓷器、布匹、皮货、药材、水烟等。 四百多家商户的赊店镇,顶的了半个周家口来。陈家恶狠狠的扑过来,赊旗镇的商人跟周家口的商人一样,骨头软的跪了下来,哗哗的钱粮物质进行,让转运的车马无日不辛勤往来南阳与汝州的商道上。 …… 有言道:大河有水小河满。 当老大的陈家军大发横财,下面做小弟的陈家军将士,不管是官是兵,全都受到了滋润。尤其是矿藏方面,陈家军的私矿现在已经变成了赤果果的公矿,陈家军每日里都在吆喝着招工人、找工人。 而上好的伙食,对于每日重劳动的矿工们来说,那显然就是最好的奖赏。 净空看着碗中的水煮青菜豆腐,看着手里的死面饼子,虽然他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可再多的死面饼子也定不了油油的肉包子啊,再多的青菜豆腐也比不得肉香啊。 就在他们这群战俘的一栏之隔,那些已经投靠了陈家军的‘叛徒’们,拿着肉包,吃着肥肉山药炖粉条子,那诱人的香味哪里是区区一道木栏可以隔绝的? 所有战俘都知道,陈家军这么干就是为了引诱他们,消弱他们的斗志,让他们乖乖屈服。但肚子里的馋虫有的时候爆发起来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们那消薄的意志可以抵抗的。 “啪!” 摔筷子的声音传进净空耳朵里,净空都不用抬头就晓得,肯定又有人受不了诱惑了。 “蒋老大……” “蒋老大你可别图一时快活,丢了一世英名啊……” 净空猛地抬起头来,投降的竟然是蒋天放,这家伙的地位跟净空一样,都是那一组的工头。 “一世英名个屁。俘虏都当了,还有鬼的英明哦。老子要吃肉,老子要吃肉。这天天的水煮青菜豆腐,少林寺的和尚都受不了,老子还忍个屁。”蒋天放破口大骂,也不怕得罪了净空,反正他投降了么。净空能咬他一根鸟毛去! 食堂的外头站的就是荷枪实弹的护矿队,黑色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精光。这么热的天,他们照样不见半分放松。 整个矿藏被这些护矿队和他们养的两腿狗,守的水泄不通,根本没偷跑的空档。 蒋天放已经放弃反抗了,他忍受不了吃食,更忍受不了往日在自己面前大声都不敢出一下的佃户流氓,现在却人五人六的对着自己吆五喝六。话说他被抓进矿场里来的时间并不长,这家伙是陈家军打进伊阳的时候才捉到的俘虏,他本身是嵩县的武秀才,增援伊阳的嵩县民团首领。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家军对于战俘的看押虽然依旧严格,但使用上已经放宽了好多。像蒋天放这种人,也不另外‘劳动改造’了,而是直接扔到战俘大军离去,只是他所在组的人员注意不是嵩县的便可。 对于蒋天放而言,尊严上的被践踏才是他最不能忍受的。而且他还知道,他的一家老小都被陈家军给捉了。陈家军打破嵩县的时候把他一家人都捉了来,他最大的那个儿子就被陈家军扔到筑路队干苦力,那才十四岁都不到啊。这是嵩县新来的俘虏告诉他的。 所以蒋天放选择了投降。无论是吃食还是尊严上的需求,亦或是家人的需求,蒋天放都没有了继续坚持的理由。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童子营 天刚放亮。 童子营第三队全体童子兵就来到操场上列队,潘满囤在队尾偷偷看了一眼已经是副排长兼第一班班长的哥哥潘满仓。他们兄弟来投到陈家军已经有一个月了,一来到就被编入童子营,半个月前排里搞副排长推选的时候,他当然不让的把票投给自己哥哥,虽然他觉得自己班的班长人也挺好的,很可靠,有啥事都愿意冲前面,但三个候选班长里有一个是他亲哥啊。后来公布投票结果,潘满囤以两票的优势战胜了对手,当上了副排长,潘满囤平日里也不显摆,但心理面是与有荣焉。 潘满仓、潘满囤兄弟都是南阳人,他们的老家就在南阳府城,这些年里南阳府没有遭灾,也没有人祸,但是潘家还是穷的叮当响,俩兄弟那孕育着希望的名字并没给潘家带来真正的幸运,他们的老爹老娘一年从头忙到尾,也顾不住一家人的吃喝。 去年冬天,一场大病让潘家老爹撒手人寰,失去了顶梁柱的潘家要不是周边乡临接济,连那个冬天都过不下去。到了开春,两兄弟的娘亲上山采药的时候失足跌落山沟,一命呜唿,潘家是彻底的完了。 年纪已经十三岁的潘满仓领着弟弟潘满囤,和小妹潘喜儿,开始了自己的逃荒乞讨之旅。 父母的接连逝去像是带走了盘踞着潘家人头顶的厄运,三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在外头跑了三个月竟然没有走散走丢,一个多月前三兄妹来到了鲁山县,只求一口吃食的潘满仓领着兄妹投了陈家军,他们兄弟两个就全进了童子营。八岁大的潘喜儿则被收入了医护营,在医护营后勤里跟着大人、学徒打帮手。 潘家兄妹每隔十天还能见上一面,一个多月前面黄肌瘦的潘喜儿,现在脸色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已经长起了肉。要说最初时候还心里担忧,没法完全放心的潘满仓和潘满囤兄弟,现在已经是完全放心了。 自然地,两兄弟内心里对于陈家军的忠诚也与日俱高。 潘满囤摸摸自己手里的扁担,这就是他的武器了,更确切的说是工具,用来挑担子的,他就是戏文里的伙头兵,陈家军叫炊事员或炊事兵,言而言之就是做饭的伙夫,所以他没有刀枪,浑身上下只有一把短刀插在腰上。 潘满囤只比自己哥哥小一岁,但体型上要比潘满仓低上半头,潘满仓也很瘦,可潘满仓的骨头架子不小,这一个月下来整个人吹气球一样强壮起来,潘满囤骨头架子要小一些,力气弱,也没骨子狠劲。 流浪乞讨的三个月,跟别的乞儿冲突打架,都是潘满仓‘冲锋陷阵’,潘满囤就跟他名字里充满的乡土气息一样,人老实,或是说懦弱。 潘满囤没什么大志向,将来是当战兵还是进后勤,他都不在乎。因为陈家军后勤士兵的基础军饷是一块半银元,这至少能顶的一两银子,自从含银量上来说是这样,实际购买力是一块半银元要比一两纹银还要更强,对于潘满囤来说每个月一两银子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就算童子军军饷要适当减少一部分,这也足够了。 部队里吃饭穿衣都不要钱,将来还有军功田,潘满囤已经心满意足了。年纪小小的他可不会去想陈家军要是被满清给灭了,他们兄妹又会是一个什么样下场。 站在排头兵位置潘满仓这个时候却没有弟弟潘满囤那得过且过的想法,已经站到了童子营里士兵能够达到的最高阶位的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他严格训练,他刻苦钻研,不管是体能还是个人卫生、军事条例或是文化课,潘满仓都奔着全排全队乃至全营第一。对比潘满囤满足于一个月一块半银元的军饷,潘满仓却奔着野战部队而去的。 同样是士兵的基础军饷,野战部队的炊事员都是两块银元起,一般士兵就没有低过三块银元的,并且野战部队容易立功,立功就会受赏,不仅军饷会增高,军功田也会增多,潘满仓绝对不去干后勤。后勤部队不仅军饷少,而且每天都是干打杂的事情,连修路修仓库都要他们干,也不比训练轻松。所以他很有危机感,每次训练他非常卖力,希望两个月后能考核合格,成为童子军战兵中的一员。 “全部立正!”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潘满囤一个激灵,眼角看到管着本队的队官提着棍子大步走过来,赶紧挺胸站好,每个排都以班为单位,站成三排,班长在最左侧,潘满囤这个炊事兵在最右侧。 “开始负重!”队官大声喊着。 潘满囤心头叫苦,每天这个时候就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不过他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一点不敢耽搁的把沙袋在小腿和手臂上捆好,然后再把一包十斤的沙包背在背上,最后是他炊事兵的那一套家伙——一口大锅。当然,跟成年部队用的大锅是不能比的。但潘满囤人也小啊,背上了这个东西后就跟盖上了一个乌龟壳一样。整个人都显得笨拙了。 陈家军对跑步和队形特别看重,每日早上跑操,上午练习体能和队列,下午练习个人技艺,晚饭前还要再次队列训练。 “目标152高地,跑步行进。潘满仓喊口令,出发。” “是。”潘满仓高声的应道,然后大声喊道:“全体都有,听我口令:向右——转。” “跑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队伍慢慢跑动起来后,一片整齐的脚步声,潘满囤现在能分清左右,跑步时左右混乱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但队伍里还是有那么几个队友分不清,比如他左前方邢伟,他刚一迈步就先出了右脚,单腿咯噔了两下,还是没有调整对,潘满囤暗叫要糟。 果然,旁边教习【排长】马上就留意到了邢伟,脸色一黑,提着棍子过来就对着邢伟背上就开始抽打。反正这背上还有个沙包,打的再狠也不会真伤到人。再说了,这邢伟是排里的刺头,挨打挨得多了,排长早就对他手下不留情了。而邢伟呢,也挨出了点经验来,他咬紧牙也不叫,因为一叫出来还要挨得更重,更多。 再说了,真的论起来童子营里的这点打算什么?能来童子营的人又都是什么人?这点打跟童子营吃饱喝足的生活比,真的是不值一晒。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省兵马 时间到了六月中旬,陈光、陈亮陆陆续续就有消息传递过来。 乾隆皇帝没有调动京城的‘八旗虎贲’而调用了荆州的人马,并以荆州将军永瑞为主帅,出满兵两千,统河南湖北和陕西、安徽多路兵马。合河南巡抚阿思哈,汇剿豫西贼军。 陈家军在乾隆皇帝的口中变成了豫西贼军,这些命令和决策也全都在邸报上公开了。陈家暗营收集的并不困难。一块被送到的还有荆州将军永瑞的个人情报。 陈鸣看了后‘哦’了一声,怪不得‘永’字开头呢,原来是满清宗室,十几年前便任西安将军,随后在荆州、杭州打了个来回。永瑞这种身份的人,大本事没有,身份却摆在那儿,只能做太平将军。真的出事了还是要靠真正的能员干吏。比如阿桂什么的。 陈鸣不把永瑞看在眼里,也不在乎荆州出来的两千八旗兵,他关心的是陕西、湖北、安徽出动的大兵。自从这几个省份的位置来看,就可以料到陕西绿营肯定是打洛阳攻来,安徽与河南会合兵一处,从东面杀来,然后是湖北与汉中等地的兵力,南面少不了他们。 “鸣儿,汝宁的攻势还要加强啊,汝阳【府城】这座城必须要拿下。”陈惠是一个聪明人,陈家军这次出兵的用意他能充分的理解开。所以现在收到了暗营发来的情报,立刻就感觉到了南面那巨大的威胁的他,眼睛就盯上了汝阳。 打掉汝阳府城,敲掉汝宁府的神经中枢,清军打武胜关进入河南之后,沿途物质和人力征集至少要消减一半的便利。如果陈家军能够抢在湖北清兵集结完前,从北到南一推到底,把武胜关都给拿下,清兵的麻烦会更大。 不过这个愿望就像陈家军向东搞定陈州府城淮宁,向北搞定河南府城洛阳,都他么不现实。陈家军没那么强大的军力。即使他们只一路南下,汝宁府的地盘一块都不要。 “另外啊,进来矿场、筑路队、苦力营的战俘投降者甚多,只让他们继续干苦力太浪费了,咱们眼下正缺少兵力,是不是将他们编入部队里去?” 陈惠身边自始至终都有亲卫左营拱护着,五百精锐可谓是把他的安全守护的雷打不动,但陈惠很清楚陈家军在战场上人手缺紧到什么程度。尤其是将军府宣传剪辫子复古冠之后,陈家军治下乡镇都有反弹,用到人手的地方就更多了。陈鸣连最初时成立的童子军都派出去了,可见人手缺紧到什么程度。 陈鸣眼睛快速在陈惠递给他的文书上扫过,脸上也闪过吃惊的神色,“竟然这么多了?”他是真真的没有想到,才几天的时间被俘的民团乡勇乃至绿营兵,就一个个哭天抹泪的反正了。就因为一口吃食吗? “都要有一千五百人了,当然不能只让他们干苦力。” “这些人战斗力和忠诚度上比不得咱们的自家军队,但打顺风仗也足够了。” 陈惠进而问道:“你打算怎么编排他们?”军事上的事,他真不懂。还好陈鸣从没让他失望过。 “以班排为建制,全部打乱,把他们塞进现有队伍里去。就当辅兵来用,至于以后打起仗来是把他们当炮灰,还是只能留在大后头,就要看具体军官的水平了。 军饷照比童子军。再给他们一个想头,跟着队伍打冲锋三次,或是打前锋一次,就把他们转为咱们的正兵。” “这些人已经剪了辫子,而咱们陈家军剪辫子这事,现在大半个天下怕都传遍了。以清兵杀民冒功都干得出来的尿性,这些人就是去主动投降,怕也逃不脱一死。”毕竟现下的我大清正处在国势鼎盛阶段,而且怎么看清兵也处在绝对的上风优势,这跟太平天国中后期那些投降满清的王爷、侯爷,比如韦俊等人是不一样的。 陈惠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是啊,就是投降也免不了一死。咱们剪了辫子,还举起了反清复汉大旗,被朝廷捉到了,千刀万剐都是少的。” 陈鸣听着陈惠的话,知道自己这位便宜老爹内心还是忧心忡忡,对‘革命’前景不抱希望。说道:“爹,满清是拥兵百万,钱粮不尽。但乾隆老儿真就能调遣百万大军来围攻我们吗?大江南北那么大地盘就不要兵去守卫啦? 满清他兵力再多,也不能一棍把咱们打死。今后这天下风云还有的变幻!” 就陈鸣所知,云南正发生的清缅战争是要打上七年的,这七年里清军损失惨重,最后只在名义上取得了胜利,缅甸虽然臣服却并没受到真正意义上的重创。 而过不了两三年,就是历史上的第二次大小金川之役。历史上的乾隆是下了老鼻子劲,把东北的边军都拉到康定了,打了好几年才彻底拿下。这可不是清军主动进攻大小金川的,而是人家大小金川不忘旧仇,主动挑起的事。也就是说清兵想不应战都不行,除非满清能够坐视大小金川做大,或是满清自己被别的事情牵住了手脚——历史上第二次大小金川之乱说不准也是人家大小金川的头人土司看到了清兵在云南打的那熊样儿,看到清缅战争的僵局,以为有了可乘之机呢。 反正历史车轮如果不出现大的变化的话——陈家军的小翅膀掀动起的风浪还吹不动清缅战争与大小金川,未来的两三年,西南方向的清兵不太会对陈家军构成太多的威胁。 当然,也有可能两三年后陈家军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逼的清廷连西南的稳定都顾不上,调集全国精兵和钱粮,一心一意的与陈家军死磕。这谁也说不准! 眼下乾隆不就恼了么。前后三镇绿营,上万经制之兵毁于陈家军手中,这是平大小金川平准噶尔平大小和卓吗?满清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大的损失啦?竟然出自中州腹心之地?不可饶恕。 陈鸣回到住处,刚发出来一点响声,李小妹便一个眼镖扔了过来,陈鸣知道孩子肯定在睡。 小陈鼎已经七个月大了,浑身散发着一股奶香气。孩子是李小妹亲手带的,虽然陈家在山寨的时候就为孩子找好了奶娘。 陈鸣不会提什么异议,陈家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出身,李小妹愿意亲自奶孩子带孩子,奶妈变成摆设就变成摆设了,老太太和高氏都不说什么。陈鸣小的时候,高氏不也是亲自奶的他么。而且陈鸣这半年长长外出打仗,李小妹亲自带孩子也整好有个寄托。 第一百三十章 军功章 进入到七月,陈家军的声势似乎更加浩大了。他们打破了汝宁府城,满城的官员和态度坚定的士绅大户被陈家军杀的干干净净,然后兵锋一路南下,连光州都被陈家军刮起的大风扫了尾。 陈家军一路打下了平昌关和长乐关,直接杀到了信阳州城外围,但是面对从湖北紧急北上的汉阳斜和郧阳镇的兵马,带领陈家军南下汝宁府的陈洪涛、黄安最终选择了退却。 小一个月的行军和冲杀,他部出兵时两个营头就没有停下休整过,虽然士兵是越打越多,陈黄两人杀到信阳城下的时候他们手中已经有两千人力量,但这两千人比起真正的两千陈家军可相差的太多太多。 消息传到陈鸣手上,陈鸣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陈洪涛和黄安最终没能拿下信阳州,陈鸣当然是失望了,但他们一路连胜,即使从信阳州城下退却也不是战败而退,陈家军的军威始终是浩浩荡荡八面的威风,这也是让人能够接受的。 就像陈二宝也在陈州城下选择了后退,他扫荡了清军撤出后的西华,以及太康、扶沟、鄢陵和长葛,兵锋一度杀进开封府,直指尉氏,但陈二宝也没能拿下清兵在陈家军东面最牢靠的前线堡垒陈州府城,还有北向的陈家军攻洛阳城不克。这不是说明陈家军战斗力变弱了,而是说明陈家军的潜力发挥到极致了。 郾城、襄城、伊阳,除了南阳府的那一路人马打下了南阳府城后就盘踞那里不走了,其他各自从背面、东面和南路返回来的陈家军,都在尽情享受着酒肉女色的犒赏。 大战即将来临,如何让这批征战了不短时间的得胜之兵重新鼓舞起战斗的欲望,除了金钱上的犒赏,那就是物质和精神上的奖励。 肥猪肥羊,鸡鸭鹅鱼,甚至是南阳的黄牛,留着干嘛?犒赏军士,凝聚军心士气,比留着它们的作用大多了。 宝丰的美酒一坛接着一坛,还有陈家军从各地搜罗来的歌舞妓女,酒肉美色,这些刮骨刀似乎跟一直真正的铁军并不相干,事实上他们却真的能够恢复部队的士气、斗志。当然,这里头还有陈鸣新搞出来的勋章:铁、铜、银、金四等,暂时列为四等。 门槛最低的忠勇勋章和忠勤勋章,分别对应文武两个体系,至少上阵受过伤和战争中受过伤的,就能得到铁质的忠勇勋章或忠勤勋章;或是连续厮杀没有缺过阵的,亦或是一直做后勤尽职尽责的,也能得到铁质的忠勇勋章或忠勤勋章。这是最低等级的勋章,覆盖面包括军队所有人,包括陈鸣本人。 铜制的忠勇勋章和忠勤勋章就要看是否立功了,而银制的忠勇勋章和忠勤勋章就要看立功是否重大了,至于最高等级的金制忠勇勋章和忠勤勋章,那不管是战兵还是后勤,都要达到一种极高的境地,或者说‘力挽狂澜’,然后才有资格。 针对排长以上军官系统的云麾勋章,针对县局级以上官员的宝光勋章,也都是分作铁、铜、银、金四等。 这种勋章制度短期内似乎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将军府文武两系统对之都更多是一种好奇和好玩的心态。陈鸣也没想过一把勋章体系拿出来,就立刻便能全军士气亢奋,振奋异常。他是为了以后做准备,比如说铜级也就是三等忠勇勋章和忠勤勋章可以享受什么样的社会待遇和福利,比如一等忠勇勋章和忠勤勋章【金制】获得者可以让将军先敬礼,获得与将军比肩的社会地位,享受什么样的社会福利,等等。 只不过这些设想还都是以后,现在陈鸣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加军功田,然后用一场规模浩大隆重的‘颁奖仪式’,来表示自己,来表示将军府,对他们的感谢和重视。 将来陈鸣还会设立更多地勋章,并逐渐引导军队士兵,让他们知道勋章就是荣誉,勋章就是自我价值的最好体现,养成军队对于荣誉的一种追求欲望。 部队的番号上也能做一做文章,只是比较可惜,现在的陈家军一路打下来都太容易了,没有什么耸人神经撼人心神的血仗硬战,陈鸣想给营头或是队级建制上冠以名号也做不得,不然就显得太丢分了。 “魏宝成,第一营【陈二宝】战兵,第一队第一排二班班长,七次参加战斗,与许州攻城战时,带领手下士兵格杀许州守城清兵、衙役、民团五十人,俘获三十余人,自身士兵无一阵亡,表现出了英勇冷静的精神以及娴熟的武器操作能力,当为全军表率,特授予魏宝成二等忠勇勋章,二班所有成员集体三等忠勇勋章,并授予第一营第一队第一排二班尖刀班称号。” 襄县城外大校场。校场上一片红色,在复汉将军府成立之后,陈家军的军服毫无疑问的被定为红色,火红火红的颜色。谁让满清取水德呢。 高高的木台上面整齐的站了一排身批胸甲里面穿着红色军服的士兵,陈聪的声音刚落,一个看面相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便上前一步,昂挺胸站在陈鸣面前,他就是魏宝成了。 带着自己班,以十名士兵的力量七次作战格杀了五十名敌人,这还是能够确实的,实际上杀的人肯定比五十人多,且俘获三十余人。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班在许州攻城战力只有一个人受伤,一名士兵的胳膊被一支冷箭扎中,并且士兵肩膀上遮着藤甲,箭簇破开藤甲后已经没有太大的力量,那士兵只受了轻伤。 陈新亲手将一枚银质的二等忠勇勋章挂在他胸前,魏宝成胸膛挺得高高的,对于胸前挂着的这枚勋章他已经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情,如此声势浩大规格隆重的仪式,在他的脑海里只最终显化成为两个大字:风光。 风光,这是多么大的风光啊。 陈鸣拿起下一枚勋章,作为军功考证司长官的二叔陈聪又大声道:“陈进财,第一营战兵,第一队第三排一班副班长,白刃战中作战英勇,三次先登城头,特授予陈进财二等忠勇勋章,授予陈进财白刃突击尖兵称号。” 陈进财是绝对的陈家子弟,但谁也不会说他得银制勋章是走了后门,一句‘三次先登城头’就证明了一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火器局里的聋哑人 “爹,勋章这种东西是一种荣誉,带在身上走出去,要能惹来路人敬佩或畏惧的目光。“陈鸣手里摩挲着一枚金制的英勇勋章,这东西他准备了二十枚,但这次一枚也没发出去。 “咱们不是官府,权利也没稳定下来,所以勋章这玩意不能走纯粹的精神路线,必须要跟实惠和特权划等号。就像过去秀才上公堂可以不跪,可以不被县老爷打板子,咱们这就是一定程度上把勋章当做秀才举人,当做功名。除了金钱和物质上的奖励,带着勋章的士兵可以享有一些特权上的便易,这东西的作用只要彻底的发挥出来。立刻就能对士兵产生极强的吸引力。” 当初的陈鸣这样说服了陈惠,对孔老夫子并无太大尊敬的复汉大将军轻易的就接受了陈鸣的建议,勋章就是功名,这让陈惠很感兴趣。 当然在陈鸣看来勋章最大的作用就是花一点点的钱便可以让士兵得到莫大的满足,得到精神上的嘉奖,然后更加忠诚的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无怨无悔的付出生命。而就实质而言,比之21世纪时的大奖状和红本本,或是幼儿园纸做的小红花,陈家军因为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去摆弄那般低劣笨拙的忽悠水平,所以他还很厚道的在精神奖励之余加上一块奶酪——军功田和银子,让勋章的外表看起来更加的美好。但实际上这并无实质的变化。 而且三等以上勋章由于获得的人不多,勋章立刻的就超过了奶酪本身的价值,陈鸣的目光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魏宝成、陈进财等人眼睛里泛起的骄傲、自豪和得意。 盛大而隆重的授勋仪式,高逼格的出席嘉宾,更无形的为勋章增添了一层耀眼的光环。这个本来在广大将士、官员眼中可能就是好玩和好奇的东西,至少在获得者本人眼里已经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它的重要性随着一次次授勋仪式的举行,随着襄县、伊阳、郾城、南阳一地地影响的扩散,完全在飞速的拔高! …… 这次勋章授奖,陈鸣要把襄县、郾城以及北方的伊阳走过一遍,他的便宜爹陈惠则赶到南阳府,挨个慰问南阳前线的全体陈家军将士。 父子俩竭尽一切全力的鼓舞着陈家军将士的斗志和士气,稳固、激励着陈家军的军心。 因为这回陈家军将来面临的是四省兵马围攻,可以说这是陈家军的一个转折点,打这一战起陈家军的敌人就不限于汝州周边或是河南一地了,而是来自全国。 在七月到来之时,陈鸣就要汇聚起陈家军的‘拳头’,然后狠狠的砸向北、东、南任意一个方向了。 …… “这东西有什么好商量的?就那一句话,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当初满清萨尔浒大败朱明征讨大军的法子,放到咱们身上也不落后。伊阳、汝阳、襄县、郾城、南阳,咱们就全部转为防守。部队守住城池即可,清兵要是敢绕城而下,各地守城部队也不用去管,我自会带领主力料理他们。” 整个陈家军就找不出一个真正有军事天赋和丰富战争经验的人,面对清兵的这次四省多路兵马围剿,陈鸣想破脑壳也只能想出一个: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陈家军不是赤色军队,汝州也不是原时空的赤色根据地,就清兵烧杀抢掠的尿性,陈鸣是不敢放他们大步进来的。那就只能各面防守,他自身提领一支主力,一路一路的将清兵分头击溃,挨个打崩。 将军府政事堂里一帮子陈家军的核心人物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就是再军事素养不足,也能够听出来陈鸣这法子根本就不是法子,这完全是硬拼,是硬对硬硬打硬。 陈鸣对他们的想法嗤之以鼻,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真正可讨巧的神机妙算?战争的胜利之基础是建立在自身的真实实力之上的。神机妙算,算无遗策,轻而易举的就能打破打败十倍几十倍于己的兵力,那都是胡扯臆想,都是小说演义。 陈鸣也知道自己应对的办法很没水平,但他就这么高的水准了,你打死他他也想不出更巧妙的应对方法来。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在陈鸣的眼中,陈家军,将军府的根基都还太薄弱太薄弱,根本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洗礼。陈家军和将军府要想尽快的赢得治下百姓的信任,你就必须尽可能的维护住他们的利益,不要让他们受到兵乱的洗礼。所以陈鸣不想也不敢放开大道,让成千上万的清兵杀进汝州来,陈家军还没有这个资本来赌清兵的节操。 所谓要讨巧也要看自己能不能讨巧。就陈家军眼下的处境,不想军队突然的士气大跌,甚至军队里产生混乱,那就分一部分兵四面防御,集中另一部分兵力各个击破。 在陈家军控制汝州、南阳北部和许州南部这一段日子里,水泥铁条都在源源不断的从鲁山运到郾城、襄县、伊阳、方城等前线位置,陈家把自己治下所有的城池都牢牢的维修加固了一遍。 城外也驱使着战俘挖掘壕沟,建立碉堡,安装大炮,组成一个个立体防御阵地。 陈鸣做出眼下这个毫无水准的战略布置的基础也就是——他相信陈家军的阵地能够以很少的兵力抵挡住十倍、二十倍的清兵。 那伊阳、汝州、襄县、郾城等地,陈鸣的打算都是放置一个满编营,外加一两个守备队、独立队什么的,他觉得六七百人就足以让上万清兵在城下无计可施。然后就等到他带领主力赶来,将清兵大部队一一击破。 之前在周家口‘缴获’的硫磺、硝石,足以让陈家军的火药储量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等到陈家军四处出击,一个县一个县的搜刮硫磺、硝石,陈家军的火药储量就更加丰富了。这也是陈鸣信心充足的另一个原因。 最后就是陈家军这半年中火器制造方面人才、人马和工艺的一点点争多和进步,这让陈家军的枪炮产量始终在稳步提高。陈家军为了这方面能够保守秘密,特意收拢了各地的聋哑人进来,这些聋哑人与正常人比交流上是有些不方便,但干活做工上面,精神却比一般正常人还要负责和高昂。 他们这些人在满清中叶这个时期的社会里,就是废物的代名词,是一家人的累赘。现在他们凭着自己的一双手第一次挣到了钱粮,那种精神上的充实和满足感,才是这些聋哑人最需要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陕西绿营 七月中旬,临汝镇。 不大的小镇子外头,陕西绿营清兵的旗帜漫天招展。清陕西提督汪腾龙带领手下前后左右四营提标,加上潼关协副将薛综,西安城守营副将德楞额两部,以及商州、同州营兵,共八千人,气势腾腾的已经杀到了临汝镇。 这行进速度真心‘熘’了。要知道陈鸣本准备先打东面之敌的,万万没想到这汪腾龙竟然连本该与之合兵一处的河北镇都不等不要了,直接拉起八千人犇犇的杀来临汝镇了。 集兵在襄城一线的陈鸣直接笑了。这简直再美好不过了。陕西绿营不仅落单脱节了,还直接送到陈鸣最边上了。不吃了他们简直就对不起汪腾龙的‘殷勤周到’。虽然甘陕绿营在有清一朝二百多年里,都是绿营精兵的代名词,陈鸣也一点不憷他们。 陈家军的主力,被陈鸣集结起来的四千来陈家军,直接从襄县调动西北去,人马装备顺着北汝河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临汝镇赶去。 陈鸣眼下手里的兵力已经完全是直系化了,他将手中的火枪营、炮营、骑兵营和一部分抽调出来的亲卫右营兵马,配合着宪兵队、侦察队和医护队这些从营头中分出来的人马,以及一个主编的护卫队和坦克队,扩编成了一个三千多人的教导旅。 老兵带新兵,火枪部队有了第二个建制营头,陈鸣掏空了火器局的家底,把他们这一阵子造出来的火枪提个一干二净,总算把部队扩编所需要的武器凑够了;炮兵的营头没有增加,但炮营里多出了十二门火炮,其中两斤炮八门,三斤炮四门;骑兵营人马第一次突破了五百大关,为了筹集马匹,陈鸣跟后勤方面可扯了不少犊子; 两个满员的甲兵营,以抽调出来的亲卫右营兵马和护卫队老兵为主干,填入大量的新兵,甚至是反正的战俘,反正是拉起了两个装备齐全的甲兵营; 再加上人数扩充到了300人的坦克营,和宪兵队、侦察队、医护队等部分,这个教导旅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三千一二百人。 如此加上陈鸣那扩充到了800人的亲卫右营,以及队伍的后勤部队,陈鸣牢牢把握在手中的这支力量占据了整个陈家军的半壁江山。 而这个时候的陈家军,除了陈鸣手中抓着的这支机动力量外,陈二宝、陈文赞、陈建白、陈洪涛、黄安、高靖辉、卢龙七个营也全都补充满了军力,装备上也堪称精良,除了火器方面,并不弱于陈鸣手下直属部队多少。但几个独立队以及后勤方面组织起来的营头,装备就要差上不少了,他们中的火枪兵甚至拿的还是陈家军缴获的鸟枪。因为枪炮产量的问题,那些本已经封存起来做储备的鸟枪,不得不从旋即启封,从中挑选出精良产品重新入伍。 当然了,他们这些部队就是陈家军中的二三流货色,震慑一下地方还可以,除非万不得已,陈家军是不会拿他们上阵的。 陈鸣带领大军一路赶去临汝镇,沿途路上已经能感受到地方上民众的不安了。兵过如篦啊,没办法,满清官兵的军规军纪那是谁都知道的松懈。何况陈家军治下的一些地方,已经有百姓受不了辫子税而割了辫子,这要让清兵瞧见了,那就是要给割头的。 感受到这种不安的陈鸣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要想尽早的收拢民心,御敌于国门之外是很有必要的。然后老天爷就让满清的军官们都像汪腾龙这样自大脑残吧,那样的话陈鸣的负担会减轻很多的。 …… 临汝镇。从名字上看就知道这个镇子与汝州与北汝河的关系。地处汝阳、伊阳、宜阳三县交界,可以说是汝州的“西北大门”了。 这里是汝州与河洛的直接通口,汪腾龙带领人马在洛阳稍作停歇,便马不停蹄的杀来临汝镇,为的不是别的,就是要争抢功劳。 官职已经升为提督,本身是汉人,又不通文事的汪腾龙,不可能出将入相,一步跳进中央大员或是地方封疆大吏,但他若立了功劳则可以用来封妻荫子。汪腾龙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孙子而奋斗。 所以他不去等河南方面配给他的部分河北镇兵马,汪腾龙相信自己手下这8000陕兵就足够直捣鲁山,生擒活捉了陈家父子。 就像外地的老百姓根本想不到汝州这地方会突然冒着这样一股打着反清旗号的乱军一样,汪腾龙最初听到陈家军的消息时,也只以为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知道他从确切通到收到相同的消息后,他才晓得河南这中州腹心之地,真就出了天大的稀奇事。 但汪腾龙转瞬就嘲笑起了何南兵,认为河南绿营久处中原太平之地,早就忘了怎么打仗了。所以才连战连败,损兵折将。丢人现眼到了极致! 最后待佛德兵败郾城,归德镇和郧阳镇两路大军也被陈家军打的丢盔弃甲的消息,倒是让汪腾龙稍微的正视了陈家军一眼。可在他的心里,依旧深深地蔑视着陈家军,鄙视着河南绿营,以及新添上的湖北绿营。 因为甭管是河南还是湖北,这俩地方都比陕西强。要知道,所谓的陕西提督还有一个更明确地称谓:固原提督。固原在甘肃的东部,陕西提督的辖区范围除了陕西还有甘肃的东部,而甘肃提督,确切的说是甘州提督,辖区只限于甘肃更加贫瘠的西部。 固原提督是乾隆二十九年才迁回西安的,当时的提督是李时生,去年八月份该任云南提督,现在正跟缅甸军在干仗。接位的汪腾龙就是前一任甘州提督,在甘肃那贫瘠之地吃够了沙子的汪腾龙,甘肃绿营出身的汪腾龙,当然看不起对阵一群匪寇都一仗接着一仗败阵的河南绿营了。 这次四省围剿陈家军,汪腾龙不管河南、安徽、湖北的提督总兵怎么看,在他眼里这完全是给他送功劳的美差。要清楚,陈家军可是割了辫子举起了‘反清复汉’大旗的反贼,这是往朝廷心窝子上捅刀子的反贼,如果一战荡平了他们,汪腾龙相信自己肯定能给自己的儿孙挣一分大好前程的。圣明的陛下肯定会将自己记在心里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可别犯傻—— 作为汝州的门户之一,临汝镇当然也在陈家军的城墙‘修补加固’序列当中。一丈来高能三人并行的围墙太矮也太薄,在陈家军的设计当中,临汝镇作为伊阳和汝州城间的一个战略支撑点,它的城防强度是最高的甲等的,陈家军就把临汝镇建设成为第二个凤凰台,雷打不动。 现在的临汝镇城墙是两丈高的台基打底,上面布置着一连串的开放式围墙和封闭式或半封闭式的炮垒,镇子外头是三道沟壕,沟壕向着临汝镇的一面还设有胸墙,期间布置有两条战壕,阵地上布置着封闭式的堡垒,而临汝镇东西南北四面还建有两个封闭式的碉堡。 碉堡的规模和空间要比堡垒大上一些,每一个碉堡中可放置五到十人,里面储备着粮食水煤炭和弹药,即使临汝镇和碉堡之间被敌人强行分隔,依着碉堡的物资储备,里头的人也能坚持上七到十天的高强度战斗。 统一负责临汝镇和伊阳城战斗指挥的人是陈建白,他手下的营头驻守伊阳,临汝镇的建制是一个独立大队,下辖两个战兵队和一个后勤队,有二百来号人,归到他来指挥调度。那独立大队的正副指挥官也不是别人,正是青条岭来投的那两位:杨平和冯少华。 他们两个在勒索了温泉镇之后,就成了陈家军里随大流的存在了,赶上了不少战事,却没能立下显眼的功劳。而且这两人身上的土匪气息过于浓厚了一点,即使穿上了陈家军军服,站着军资,也总让陈鸣觉得不协调。重用就免了,但也不好冷了两人的心,独立队升级为独立大队,给俩人两个战兵队编制和一个后勤队编制,就被放到了北面。最后在部队划定防区的时候,他们两个和所在的临汝镇归到了陈建白手底下。 说到底,杨平和冯少华算积年老匪,带的队伍至少在狠劲上比其他的独立队以及后勤营头要强出不少来,临汝镇交到他们俩手里,也是陈鸣看中了两人身上的那股狠劲。 清兵大军压境,临汝镇本有的老百姓纷纷逃散,空荡荡的小镇里只有独立大队的二百多人,以及舍不得家当或是没法走,等等杂七杂八的原因而留下了百十镇子居民。 …… 鲁山县中。 几个新兵营还剩下的菜鸟还是集结起来,而童子营十二岁以上的少年也被全部集结在县城。 前者并没剩下多少人,后者却足有四百多号,其中就包括潘满仓和潘满囤兄弟。他们的建制也变了,不再是童子营第三队了,而是童子军一营二队。 在训练营里表现突出的潘满仓继续做着自己的班长,排副却是没有了。童子军排长以上军官七成都是成年人,剩下的也是十五六岁,接近成年人的青年。 潘满囤更喜欢待在城里。因为这里吃的比童子营里更好,还有听书和听戏的,训练也没有童子营密集了。 一下午只是轻装越野,潘满囤不用再往腿脚上绑沙袋,不用再背沙包,所以下午的轻装越野很轻松。吃过饭,又看了一处鞑子戏——陈家军确定了中心主题和情节,然后让那些被自己抓到的秀才什么的润色润色,让唱戏的编排好了,频频在自家控制区内演出。 这种戏剧情节各不相同,但主体意思大致雷同,都是贪官害人。陈惠世袭皂衣出身,见识多了听多了当官的害人的勾当,只要把旗人的身份套在那当官的头上,那就OK。那些旗人出身的贪官以及给这些贪官当狗或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士绅大户,在用戏剧的形式表演出来以后形象是那么的可恨之极,一经表演很快就在陈家军地盘里打响了名头。老百姓和陈家军士兵是都爱看。当然谁也不都是傻子,戏剧里那些当官的全是旗人,这明显是有所指么,所以以鲁山县为中心,老百姓都把这种戏叫做鞑子戏。 看了鞑子戏后,潘满囤的精神正是高涨,躺倒床上也睡不着觉。“哥,给你个鸡子吃。” 潘满仓吃惊的看了弟弟一眼,“你哪来的鸡子?”稍微一顿后又用恍然的口气道:“早上发下的鸡子你没吃?”语气已经不觉的有些严厉。 “早上发下的鸡子我当然吃了。我中午吃的窝头,用肉包子跟伙房的师傅换来的。哥,你快吃……”潘满囤是很希望看到自己大哥能够长的更壮更结实的。最好就跟排长那样,才十五岁都五尺半高了,胳膊比潘满囤的大腿都粗。 可潘满仓怎么会去抢自己弟弟的鸡蛋吃呢?是的,眼下这一幕在潘满仓眼里,那就是自己在‘抢’潘满囤的。“你自己吃,你现在正在长身体。”潘满仓用了一句童子军里炊事师傅常说的一句话。 …… 临汝镇里,吃过饭后的第一队第一排第一班班长,没像以往时候悠哉悠哉的在周边散散步,而是用力的磨起自己的刺刀。宽厚壮实的背影坐在那里一下一下的磨刀,那刺啦刺啦的刀刃石头摩擦声让班里的两个新兵一脸的紧张。 这架势很显然,临汝镇要开战了,他们要真正的拼命搏命了。 年纪大些的那人对身边的人说道:“官兵明天可能就会打过来,我可跟你说了,到了拼命的时候学聪明点,别打起来队形都不顾了。”却不是要那年纪小的人偷奸耍滑,这战场上出工不出力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挨刀子的,最好也会被打入劳役营。 年纪轻的那人赞同的点点头:“我记着呢,不然因为这个被军法官打棍子多亏。” 只不过年轻人想的更多一些,“老哥啊,咱们大队只有二百多人,外头的官兵却成千上万,这怎么能扛得住。这要是镇子破了……”年轻人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就算如此,这几句话也让那年纪大点的人紧张的东张西望,唯恐被人听了去。 “滚犊子去,你想死也别连累我。说这话你还要不要命了?你这是动摇军心,被旁人听到了了不得了。”年纪大点的人恨不得一口把眼前的家伙吞吃了,“你可别忘了咱们是怎么投到这里来的,十几条汉子因为咱们兄弟的告密挨了刀子,咱们这辈子也在官府那边直不起腰。你我的辫子都割了,被官兵抓到全是一刀,别想着活。你可别犯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陕兵 清军的营垒扎的很简单,连沟壕等省了,栅栏鹿角也只是把长枪绑起来,整个营地更像是一个四面透风的聚集地,也就是一顶顶军帐搭建的很整齐。八千陕西绿营就像他们自大的提督汪腾龙一样,根本没把对面临汝镇里的陈家军放在眼中。如果不是临汝镇地理位置重要,汪腾龙要把这里当成自己攻略伊阳和汝州州城的指挥部,他早就命令部队分头南下了。 至于临汝镇?哼,区区二三百贼寇,一个营的官兵还不够荡平他们的么??? 就是抱着这一想法,当清军草草的把自家大营扎好,一骑骑骑着马匹的探哨就开始猖獗的活动开来。他们肆无忌惮的靠近临汝镇,对着城头指指点点;肆无忌惮的四面八方散开,去探察明日行军的线路,和一些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说水源和沿途的村寨。 独立大队当然不敢出动部队与陕兵的探哨作战,他们只是用整齐的排枪打死打伤了三个太过放肆太过靠近镇外堡垒的陕兵探哨。 清军没有进行报复,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了,汪腾龙也没排人夜间来骚扰,因为汪腾龙自负明天只要一次营头的冲击就能把临汝镇拿下,所以一夜相安无事。 七月十四日清早,刚出了一点太阳,陕兵的探哨骑着快马就又在临汝镇周边出没,辰时刚过不久,外围的清军骑马探哨纷纷回归,大批的清兵开始出现在临汝镇守军的视线中。黑压压的一大片,看起来很有震慑力。 杨平、冯少华都身穿一身精良的铁甲,铁甲内鲜红的军服血一样亮眼,临汝镇北门正中央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迎风飘扬着一面赤色战旗。风声吹在旗面上唿唿作响。 杨平、冯少华内心里也很紧张,这跟他们勒索温泉镇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也跟他们在青条岭时下山‘打劫’不一样,第一次战场上的独当一面的他们内心里有着太多的忐忑和不安。 他们俩渴望这一战有一个漂亮的结果,他们俩用心带出来的独立大队能打的对面素有精锐之称的陕西绿营抱头鼠窜。可双边‘势’上面的差距太大太大,大的他们俩都将自己心中的愿想看成了不显示的野望。 刚刚辰时正点【上午十点】,第一个清兵军官骑着马直直的逼到临汝镇北门外百步的距离,也就是距离北门外两座堡垒只有五六十步。他直直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打量着临汝镇。半响嘴角闪过一抹蔑视的笑。 这军官是西安城守营右营都司,他承认临汝镇的防御工事做的不错,但他绝不相信临汝镇的二三百贼兵在面对人数倍之的官兵的进攻时,能真正的发挥出这些防御工事的能量。怕是现下的他们已经两股战战急欲先走了。 只要等会儿官兵的号炮一响,军官有一百个信心一举拿下这座看起来很不错的镇子。 水泥墙在阳光下越发的发白,“那就是乱匪手中的筑城秘方吗?”军官在洛阳听河南府官员说过,陈家贼人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原先普普通通的一个临汝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相当有经济头脑的军官立刻发现这是一个‘商机’,就像很多用惊喜加贪婪的目光关注过这个问题的清兵军官一样。但愿这个军官也落得与自己前辈们一样的下场,就是不知道他会当战俘还是挨刀子,还是挨刀子呢? 临汝镇守军做好了准备来等候着清兵的进攻,汪腾龙也没让他们多等,辰时正点走过了两刻钟,三声号炮响起。 “轰轰轰……”清军的大小火炮不管够得着够不着,全都砰砰砰的发出怒吼来。效果先不说,只这声势上就相当惊人。要是陈家军真就是一群老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这一连串的大炮轰鸣已经打掉了守军大半的胆量了。 这个年代,鸟枪在民间不算稀奇,尤其是民风彪悍的西北,汪腾龙拿西北汉子的标准来看汝州这块半山半平原地区的百姓也未尝不算歪打正着。但是大炮就不一样了,西北地方要是闹气了‘群众事件’,一开炮就没有不魂飞胆丧,作鸟兽散的。 汪腾龙把自己旧有的目光放在陈家军身上,这就注定了他的倒霉。 镇子外的第一道胸墙后,一个排的陈家军士兵抱头蹲在胸墙后的战壕里,他们不需要去关心清兵有没有发动进攻,他们背后的两个碉堡就是两只大大的眼睛,能够为他们观察着整个战场。 西安城守营右营出动了四五百人,抬着长梯,当先一批人举着大小不一的盾牌,人潮一样向着临汝镇冲来。 大炮继续开火,有的炮子还真的轰到了胸墙上,把胸墙砸出了一个个豁口。但是这么有准头的炮子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炮子要么远远的越过胸墙,要么在抵达胸墙之前就无力的缀下。 “哔哔……” 尖锐的哨声从身后传来,胸墙后头的陈家军知道,清兵这是靠近了。而这个时候清军的火炮也渐渐地停了下。至少那些小炮的闷响已经听不到了,只有几门将军炮还在有一发没一发的轰击着临汝镇。 一个排算上正副排长和文员,一共三十三人。二十七支火枪,同时还配有大刀、长枪和手榴弹,每个人都穿着胸甲,以及最后那三门虎蹲炮。 这种轻便的小炮,威力确实不算大,但对于无甲兵的杀伤绝对不能小觑。偏偏对面的清兵绿营,全部都是穿着号衣的无甲兵。 虎蹲炮的炮口对着胸墙上特意留出来的炮眼,每门虎蹲炮后头有两名炮手蹲着,各主炮手已经备好点了火棍,只待清兵进入三十步射程,这三门小炮就将发出属于它们的怒吼。 胸墙后是两排火枪兵,刺刀已经插上了卡槽,他们身前放着的是两个笨重的手榴弹,这种装了大半斤火药和小半斤铁砂的铸铁手榴弹,威力上或许真跟八路的边区造差不多吧。 在这支队伍后头是第二道胸墙,他们背后也有一个排的兵力,只不过他们多是甲衣肉搏兵。如果前面的排打的漂亮的话,他们也会趁机杀出。而两个碉堡上的陈家军守兵,就需要用自己手里的火枪,用一次次齐射来支援着前线的部队了…… “放——” 清兵进入左右碉堡四十步距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打鸡血 洛阳城里,河陕汝道道台崇缮、陕州知州蒋允明全都汇聚到了河南府衙门。崇缮、蒋允明加上河南府的知府,说真的,一帮人心里对于汪腾龙都有一肚子意见。这家伙狂傲自大不说,更是摆明了想吃独食,独揽功劳,这种人怎能让崇缮他们心里舒服? 而且崇缮他们还一万个对自大的陕兵上下不放心,与汝州为临的他们可是很清楚陈家军的厉害的,但汪腾龙却一百个瞧陈家军不起。骄兵必败的阴影在崇缮等人心头是如何也挥之不去。 “但愿这汪提督真的能一战克敌吧……”对比陕兵贪功冒进而大败的下场,就算功劳全被陕兵拿去了,汪腾龙也是打赢了才好。 “现在这个时候,临汝镇怕已经交上手了……” …… 临汝镇镇北战场上。 火枪声响起,整齐的排枪射击让胸墙后头的陈家军上下精神一振。清兵冲锋的序列中倒下了几个人,但这几个人的数量对比冲锋的清兵数量太少太少。河流中溅起一朵水花,可河流该怎么流还是怎么流。 清军队列里的弓箭兵开始站定身子,弯弓向着胸墙和碉堡射击,虽然轻飘飘的箭矢对比后者那厚实的密封式堡垒根本连皮都擦不破。 几十支轻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抛物线,往胸墙后头的阵地落下。传出一阵击中铁甲的声响,但并没有惨叫声响起。 陈家军上上下下一律都带着圆帽铁头盔,身子半跪在地上,一个头盔就能护住小半个肩膀,而他们穿着的胸甲,除了前胸是一个纯铁乌龟壳外,其他的地方纵然没有铁,也是用炮制过的藤条和皮革编制而成。清兵射出的要是专门破甲用的重箭,那不用多说,陈家军一定会有人受伤,但清兵不是啊,他们射出的是很标准的羽箭,也就是对付无甲的老百姓才有用。 站定的清兵弓箭手们继续设计,在清兵冲锋的时候,鸟枪兵是没办法射击的,清兵唯一的远程攻击力量还是中国战场上活跃了几千年的弓箭。似乎无数弹棉花一样的弓弦振动声响,又如巨大的蜂群震动翅膀,一波波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升上天空,落向大地。 清兵冲锋的速度加快,十几、二十步的距离转瞬即到,现在已经踏进了胸墙三十步距离了。 “哔!”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 临汝镇正面只有五六十步长的胸墙上突然冒出三道升腾的白烟,无数碎铁破钉随着三声炮响如撒出去的渔网一样笼罩向密密麻麻的清兵。胸墙后面,陈家军火枪兵站起身来,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甲衣碰撞声,铁质的胸甲和头盔在阳光映照下反射出无数光点。 冲锋的清兵队伍惨叫声一片,不知道多少人在一刹那里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胸墙前。 不规整的碎铁角,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这些很不起眼的东西被虎蹲炮喷出来,只要打中地方就能轻松的夺走一条人的性命。 血肉根本阻挡不了它们的前进,只要触碰到肉体,不管是碎铁角还是铁钉,都能轻松撕裂清兵的皮肉,在他们身体中颠倒变形,小小的碎片能打出一个大大的伤口。 周老三面前一名刀牌手被击中,看似坚固的盾牌丝毫没能挡住那枚便宜的铁钉,铁钉直接洞穿了盾牌打进了他的肚子里。周老三眼睁睁的看着那刀牌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发出一声声非人的惨叫,肚子上明明不大的伤口却怎么堵都堵不住,汩汩的鲜血不停地从里头冒出…… 前一刻还满心杀戮的周老三直觉的下身一阵阵尿意涌起,这次进攻战,他就没有想过会死人,还一次就死伤了这么多人。他一直都认为只要自己哗啦啦的一冲,眼前镇子里的贼人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自家兵不血刃的就能夺下镇子。 可是现在,贼人不仅抵抗了,还一下就搞翻了他们大几十号人,周老三听着周围嘶声力竭的嚎叫,手都开始发起抖来了,身上仿佛一下子多了百斤重担,脚步灌铅了一样沉重的提不起来。 清兵们都要懵了,可胸墙后头的陈家军上下不会懵,一颗颗手榴弹被投掷了出来。作为火枪兵,他们当然比不得投弹兵扔手榴弹的水准,可二三十步的距离还是没问题的。 清兵们刚刚挨了三炮,现在又有两拨几十颗之多的手榴弹雨砸到,堪称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而一颗颗手榴弹爆炸之后,清兵要面临的还有二十杆击发的火枪。 周老三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立在战场上,清兵在连续的虎蹲炮和手榴弹打击下倒下的怕有上百人,当一轮弹雨再度扫过清兵序列之后,恐惧彻底攥住了这些清军士兵的心脏。周老三左前方一个同棚的清兵胸口被一颗铅弹击中,整个人如同触电般抖动了一下,直直的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身下大股血水源源流出。 周老三今天真是幸运,绝对是老天爷眷顾了他,先是炮击,再是手榴弹,然后是枪弹,周老三赫然油皮都没有被伤到。然后毫发无伤的周老三就在冲锋的陈家军面前丢下了手里的腰刀,乖乖做了俘虏。 汪腾龙脸色通红,西安城守营右营这一仗丢尽了他陕西提督的脸。 “轰轰轰……”清军的大炮再度开始猛轰,就像他们的提督大人的脾气一样,现在他们需要尽情的将怒火发泄出去。 陈家军则早已经退回了胸墙后头,一部分人躲进了战壕,另一部分人抓着俘虏进了战地间的封闭式碉堡。在没有自动火器的时代,低矮的碉堡并没什么大用处,他们的作用更多是阵地部队拿来藏身用。 现在陈家军还开发出了另一个作用,拿来关押俘虏。紧急时刻,没时间将战俘转移到后方时候,这几座封闭式的碉堡用来装俘虏还真的很合适。 杨平、冯少华脸上裂开了笑,胸墙前的这场小战规模、战果都不大,却极度增长独立大队的信心。要知道胸墙后的部队只有一个排啊,打的清兵一个营抱头鼠窜,枕尸过百,这效果就是一针注入独立大队的鸡血,让所有人精神亢奋,信心抖增!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运筹帷幄 陈鸣还没有到汝州城,就接到了陈建白飞鸽送到的捷报,独立大队靠着临汝镇坚固的防御,与汪腾龙带领的陕兵对战两日,屡屡以少胜多,毙伤清兵不下三百人,生俘清兵二十六人。自身伤亡寥寥无几。 杨平、冯少华放言能力保临汝镇不失。让陈建白放心,让大都督陈鸣放心! 坐在北汝河船上的陈鸣笑了,杨平和冯少华这么强大的信心,看来独立大队在临汝镇打的确实很好。只不过他们的兵力太少,要是汪腾龙真的下决心恨打,独立大队在临汝镇是撑不了多久的。 洛阳城里的一帮河南官员这个时候已经接到了前线的消息,气势汹汹的汪腾龙都还没碰到陈家贼的大部队,就在临汝镇碰了一鼻子灰。要知道临汝镇的陈家贼子只有二百多人,而堂堂提督大人汪腾龙麾下却是8000陕兵。 可这些几日前还牛气哄哄的陕西绿营,现在怎么一个劲的要河南府筹措民夫,支援军前呢!汪腾龙这是承受不住伤亡了,要用盾车一点点推进。 两日的一连串战斗,汪腾龙能确定面前的陈家军人马确实不多。可是陈家军的防御工事太强了,火力也相当强大,如果只猛冲猛打,即使拿下了眼前这个小镇子伤亡也会太大,有损军心士气。所以他想到了稳扎稳打,想到了盾车。 对于火器战争,盾车就像一个万能法宝,总有用到的时候。 不管是掩护己方,还是防患对方。 在火器还没有发展成熟的18世纪,厚重结实的盾车挡得住枪子,扛得住炮子。在中国战场,只要不是几千斤的重炮,一弹打中最多也只能把盾车打瘫痪,而不是很彻底的分崩离析。 临汝镇面积不大,外围还有胸墙和碉堡,汪腾龙沉下新来发现自己真的小瞧了陈家军。眼前的临汝镇那里是不堪一击的草窝子啊,这是一个铁打的核桃,以陕兵的兵力要一口咬上去,也要崩掉两颗牙才行。 他并不怎么在乎手下绿营兵的死伤,可作为一名老将,汪腾龙晓得士兵死亡太多,会严重影响队伍的士气。所以他现在围住临汝镇不攻,一个劲的要后方官府送民夫上来,做着盾车阵的准备,另外就派出队伍进入伊阳和汝州首县之地,至于去干什么就不需要多说了。 连着两天,清兵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到顶点。当然,汪腾龙也收到了大队贼人向着临汝镇开来的消息。 陈鸣带着骑兵营从一处村子的废墟边经过,整支队伍的气氛都相当的低沉。兵过如篦,什么叫兵过如篦,陈鸣是算见识到了。主将的有意纵容和陕兵内心紧张、怒火的发泄,当然,这也有他们地处外省的原因,一支支被汪腾龙放出来的清兵就像饥饿的狼群毁灭着他们遇到的一切。 甘陕绿营在有清一朝固然是精锐的代名词,可也是军纪败坏的代名词。或是说有清一朝,所有能打的军队,就没有了一支是爱民如子型的。包括湘军、淮军等等。 陈鸣有意让手下部队从一个个被毁灭的村落边走过,让他们去聆听村落的幸存者们的哭诉,让他们心头的怒火一点点积蓄,一点点被点燃。 盛行于陈家军里的鞑子戏,对于清兵最多的形容就是兽性,满清入关的时候,那一场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戮,与眼前的一幕幕简直就是‘绝配’。立刻的就让绝大部分的陈家军士兵相信了鞑子戏的真实性。 陈鸣都能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那燃烧的火焰,那是陈家军将士们心中沸腾的怒火。 临汝镇前的清军宿营地。汪腾龙的提督大帐中坐满了绿营军官,他们商议的事情当然也是即将到来的陈家军。 清兵的探马快报说,陈家军怕有四五千人,在座军官全都意识到,这即将开到临汝镇的陈家军就是乱军的主力部队。打垮了这支部队,陈家军也就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 但是陕兵与临汝镇打了几场,所有的军官对于陈家军的印象都‘焕然一新’。对面镇子里的陈家贼兵堪称能战敢战,几次战斗虽然都是清兵主攻,但只要有一点机会防守的陈家军就会在尖锐的哨声和号声中发起追杀。 据临阵的士兵反应,陈家贼兵手中的鸟枪是上着枪头的,他们开了枪后,直接端着鸟枪就能冲锋,而且一个个都皮挂着铁甲。这种在战斗中真实看到的情景比之前光是耳朵听到可震撼的太多了。清兵虽然有八千人,可清兵都没有盔甲啊。整个陕西绿营都没有盔甲,也就西安城和潼关满城的驻地旗兵,有着一件件的棉甲。 “这不可能。贼兵有四五千人,若是人人披甲,陈家贼哪来的那么多甲衣?他们去年起事到今天还不足一年,如何能造的这般多兵仗?”潼关协副将薛综语气很坚决的说,他对面的西安城守营副将德楞额也一脸的赞同。 汪腾龙坐在主位上,脸上神情不显,心理面也是暗自点头。四五千贼军全部配甲,那就太恐怖了。以陈家的力量即便是攻占了汝州等地后,收拢铁匠打制兵器和甲衣,一年到头能出几百甲就已经十分了不得了,四五千人全部着甲,简直是荒诞。 汪腾龙自从攻临汝镇不克后,就把独立大队当成了陈家军里的精锐。河南府之前禀报说独立大队是陈家军里的杂牌,汪腾龙一开始也这么看的,但现实让他勃然大怒,亲自提笔写信将河南府知府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吆喝着要参他一本。 汪腾龙根本不认为临汝镇里的陈家军是杂牌。对战的那两天中,陈家军守兵所表现出的战斗意志,以及他们的武备,都甩陕西绿营这些国家经制之兵八条街了,这要还是陈家军的杂牌,那陈家军就是戚家军、岳家军复生了。汪腾龙可没忘记,陈家军的主将是乱军的两大酋首之一,才只是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小年轻! “那咱们就在临汝镇这里等着他们。各部都做好时刻应战的准备。等到贼兵到来,我们就大军压上。逼贼兵不得不与我们野战。 在临汝镇外,在临汝镇贼兵的眼皮底下,一战把贼兵主力彻底打崩,届时临汝镇怕是也能不战而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慌神了 临汝镇外的原野上,七千来陕西绿营对阵四千陈家军。 这是一场正正规规的正面阵战,谁胜谁败,都掺不得半点假。胜利只属于更强者。 俗话说:人上一万,没边没沿。七千来陕西绿营兵铺展摆开,简直要占据了视野的全部了。与人多势众的清兵相比,四千来陈家军以营为建制,每营一杆大旗,每队一杆小旗,几十面旗帜哗啦啦的迎风招展,也很有几分军伍气势。 炮营列前,几十门大小炮一字排开,黑黝黝的炮口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寒光。稍后是两个火枪营,以营为大建制,每一个队独立列队。然后是陈鸣的中军——亲卫右营,坦克营、骑兵营。外有宪兵队、侦察队、医护队等。 不管是哪一支队伍,全都站的身子挺拔,或是火枪垂在腿边,或是手掌按着刀把,或是一杆杆长枪直刺天空,四千多人的部队,一件件胸甲、铁甲在阳光下闪烁的寒光直接亮瞎了对面那汪腾龙的一双狗眼。 上上下下的陕兵都有些慌神了,那些握着望远镜的清兵军官连对面陈家军全体上下都割了辫子的一幕都忽略了,怎么办啊?对面的四五千贼寇真的是人人披甲,那金属质地的寒光骗不了人。虽然现在是盛夏时节,穿着单薄的号衣的七千来陕西绿营却人人汗流浃背,像是比对面披着甲衣的陈家军士卒更受热。最当面的陕兵营头很多人都想尿尿了。 薛综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德楞额的喉咙在一次又一次涌动着。两个在昨天的军事会议上还信誓旦旦的说陈家军全军配甲是胡扯八道的副将大人,现在脑子全晕圈了。 这可怎么办?这让他们怎么打? 四五千披甲的贼兵啊,还队列能阵列的如此严实,比他们陕兵站的都直楞,所有的清兵心里都噗通噗通的在打鼓。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陈鸣想也想不到的效果,只是全军披甲,陈家军就已经把清兵的士气给打压的摇摇欲坠,军心浮躁了。陈鸣仔细打量着对面的清军阵列,心里头就有种感觉,隐隐觉得对面得清兵看似铺天盖地,声势浩大,实则是外强中干,似乎一推就能全倒。 陈鸣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是不是自己的金手指又显灵了?对面的清兵真的驴屎蛋子外表鲜亮,外强中干? 他不敢冒险。陈家军的本钱还经不起他去冒险。万一失败,万一‘料’错了,付出的代价可能就是整个陈家军了。自古以来,有多少气势如虹的起义军,屡战屡胜不可一世。而一经败阵,就兵败如山倒,收也收不住? 陈家军现在也处在只能胜不能败的境地,陈鸣一点都不会去冒险。只是这股‘情绪’的出现让他内心的压力大大的减轻,他的脸上都露出了笑。 对面的汪腾龙心里就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迫的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娘的这算哪门子的匪?陈家贼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的铁甲?压力之下的汪腾龙都没有想过那些铁甲很可能是只是样子货。他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去告诉薛综和德楞额,鸟枪兵一定要掌控好。这一战能打成什么样,全看鸟枪兵了。”作为一名老行伍,汪腾龙很清楚火炮这种威力巨大的东西在野战中的不经用,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要看鸟枪兵能不能挡住贼兵的冲锋。 “呜呜呜……”陈家军阵里响起了牛角号,接着鼓声也响了起来。这是在告诉下面的营头,要准备着作战了。 而列在最前面的炮营,正在做着开跑前的最后准备。 汪腾龙腰板猛地一挺,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就算是最后战败了,自己也不能丢了陕西绿营的份儿,也不能让对面的贼兵好过。 汪腾龙忘掉了刚才自己对宿营地的暗暗可惜,那稀烂的宿营地挡不住大军的进攻,否则他会亲自督战一部分陕兵断后,让大部队退回大营去固守。所以他刚才暗骂自己的疏忽大意,暗暗可惜自己怎么没想着在纵兵外出的档口也加固加固营地。现在一切都晚了,那就面对现实。 “炮营做好准备!”汪腾龙铁青着一张脸,直直的站在土木垒筑的指挥台上。手中握着望远镜紧紧地盯着对面。贼兵是要先出兵了吗? 果然,随着对面传来的哨声和号声,贼兵的鸟枪兵开始大步向前。 “哗哗哗……”伴随着有节奏的哨声,上千火枪兵齐步上前。抬脚、落脚,响亮的脚步声直接传遍整个清军阵营。 汪腾龙握着望远镜的手开始颤抖了,嘴中嘶嘶地倒吸着气。贼兵的队伍竟然能走这么整齐? 十个小阵列,大概是一千名鸟枪兵,行进真的堪称是整齐划一,一列列士兵如墙而进。 汪腾龙的心‘咔咔’的都要被寒意冻裂了,是直直落进了九层深渊。完蛋了,要彻底的完了。陈家军所表现出的军事素养,对比陕西绿营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作为一名老将,这点‘眼色’是不会错的。陕兵真的是没一点机会了。 “开炮……” 大步向前走出一百多步的火枪一营、二营愣是没有停下来整顿一次阵列,清兵当前的鸟枪兵阵列已经隐隐起了骚动。 他们的大炮终于开火了。给了前线清兵注入一股信心,也帮着前线的营官、队官大体维持住了鸟枪兵们的秩序。 一枚枚铁弹从炮膛中喷薄而出,划出一道道弧线向着二百步外的陈家军扑去。 一枚不怎么大的铁弹以完美的角度射入陈家军的阵列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将第一名陈家军士兵的大腿切断,跟着毫不停顿的切开后面一名陈家军士兵的小腿,在地上爆起一团烟尘后弹地而起,线路上的最后一名陈家军火枪兵和他们的火枪一块被打得支离破碎,断肢、火枪的残片四射飞舞。这还幸亏了陈家军火枪营是列为三排,不然炮弹的杀伤力会更大。 还有一枚铁弹,个头也是不怎么大,将一名陈家军火枪兵的右臂带半边肩膀打飞,那还没有当场死去的陈家军士兵的肩膀上露出惨白的肩骨,还有一些撕裂的肌肉,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巨大的伤口涌出。而那枚铁弹在几步外的土地上蹦跳了几下,在地面上连续‘点’出坑洼,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枚铁弹的速度似乎并不快,那名被重伤的士兵明明已经看到了飞来的炮弹,但他就是还来不及做什么,炮弹就已经将他的躯体撕裂。万幸他是队列最边缘的那个! 第一百三十八章 炮火中的挺进 陈鸣嘴角抽了抽,清军的炮火对于前进中的火枪营队列威胁并不大,因为火枪营的队列太单薄太单薄。临汝镇外广阔的场地足够陈鸣把一千人的火枪兵排出十个位置不等的长条阵块。 清军没有开花弹,只是传统的铁弹,对于将阵列拉的特细的火枪营还形成不了威胁。 不过陈家军的火炮也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才行。二三百步的距离足够清兵再打出一炮了,至少是一炮,对陈家军士气是会有影响的。 陈鸣目光看向了火枪兵阵列后头的炮兵部队,全是三斤炮和两斤炮,被炮手和护卫队的士兵用力推向阵前的另外一处炮兵阵地。 两处炮兵阵地之间只相隔了六十步,也就是一百米左右,而这一百米与火枪营向前挺进的百十步比,就是两边炮火射程的差距了。 “轰轰轰……” 清兵第二轮炮响,这次炮击的准头似乎跟上回差不多,两轮炮击给火枪营带来了有二十人的伤亡呢?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到火枪营士兵的士气。 陈鸣的眼睛从炮营身上收了回来,他送了一口气,因为陈家军炮营的大炮到位了。 “轰轰轰……”一水儿三斤炮和两斤炮。 陈家军的火炮数量超过了三十门。这也是陈鸣用了七八天时间才从襄县赶到临汝镇的原因,也多亏了有北汝河。 三十门火炮喷突出白烟,浓浓的硝烟立刻遮蔽了炮兵阵地,虽然很快风就把白烟吹散。 一声声恨不得刺破而耳膜的惨叫在清兵序列中想起来,至少有一二十名清兵倒在血泊中嘶声力竭的嚎叫着,他们的身前或是身后,还有差不多这个数目的清兵静静的倒在血堆中。残肢碎肉和鸟枪碎片洒落在阵线各处。 陕兵的阵列微微波动一下,很快恢复平静。一脸横肉的布达顺手持着一把沉甸甸的大砍刀,瞪着牛眼一样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身边的鸟枪兵。他是真的敢砍人的,这个潼关协的守备,在潼关协里本就以心狠手辣出名。 他手里提着一面木盾,盾面上蒙了一层牛皮,这东西根本就挡不住炮弹,连枪子都挡不住。标准的盾牌该是蒙着两层或三层牛皮的,至于为什么他手中的这块品相还算很好的盾牌只蒙了一层牛皮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尽管布达顺知道那个东西根本无法挡住炮弹,可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刚才被一枚铁弹命中的地方,布达顺还是牢牢地将盾牌抓在手中。 陈鸣眼睛并不出什么异象来,但在他的感觉中,随着己方炮营的开火,前方正列队前进的火枪营士气猛地向上一拔高,给陈鸣的感觉就像是已经弯下去的腰猛地直起来了,虽然整个身板还没绷到最紧。 “轰轰轰……”陈家军炮营明明比清兵二炮还要更晚一点,二次射击却很醒目的赶到了清兵三炮的前面。 这个时候火枪营与清兵鸟枪兵阵列的队列间已经只剩下百十步了。 一枚铁弹在布达顺眼中迅放大,打在他前方十多步外,紧接着弹起猛扑过来,布达顺也控制不住自己恐惧的情绪大喊一声,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抬不起腿来,只能死命的将盾牌挡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嘭一声巨响,接着一阵骨骼破碎的恐怖声音,接着一个东西撞到他的右肩上,布达顺一个趔趄,腿上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周围一片惊慌,布达顺晃了晃脑袋,浑身是一阵阵酥麻,但并没剧烈的疼痛感,他赶紧低头看看自己身体腿脚,都很完好,魂魄这才回到躯壳里。他扭头去看撞到自己的东西,却是一顶凉帽。目光再看地上,一个剩下半个身子的鸟枪兵,他似乎整个人被那炮弹拦腰截断,身下花花绿绿的肠子散落开来,不断流出秽物和内脏的碎块,腥臭扑鼻。 布达顺看着那张脸,这是他手下的兵,他当然认得,他还能叫出这个家伙的名字…… 周围的清兵恐惧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好几个人都呕吐起来,鸟枪兵的军心已经被这两轮炮击大大动摇了。 对比清兵的炮击,陈家军的炮击给力多了,准确多了。如果说第一轮炮击三十门火炮命中的还不足三分之一,这第二轮炮击命中率就提高到了一半以上。如果清兵还不动弹,第三轮炮击的命中率怕是能提高到百分之七八十。甚至可以命中夹在清军鸟枪兵阵列当中的清军火炮。 布达顺呆滞的眼神慢慢凝聚,又慢慢恢复到凶神恶煞的狠厉,他挥舞着手里的盾牌和砍刀,怒喝一声,把那几个呕吐的士兵人砸翻在地上,然后一阵猛踹,踢得那几名清兵连声哀求。 “站起来,都给我站起来……”砍刀挥舞着,似乎随时都能落到那几个人头上。“你们这群窝囊废,死人有什么好吐的?赶紧给老子排……”队字永远留在了布达顺的肚子里。 恶狠狠地向手下鸟枪兵咆哮的布达顺死了,一颗铅弹这时准确的击中他的面颊,颅骨破碎,碎裂的眼球和迸溅的脑浆让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七八十步外,陈忠达眉头挑了挑,接着大摇大摆的待在原地给手中的线膛枪复装弹药,他的助手则举着望远镜继续打量着清军鸟枪兵阵列,寻找着值得猎杀的猎物。 七八十步距离,三十多丈远,清军手中拿着的鸟枪对于他们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胁。 清兵前列鸟枪兵序列的混乱越来越大,从汪腾龙的角度来看,他已经能清晰的观察到鸟枪兵序列的波动。汪腾龙很生气,陈家军两轮炮击才打死了多少个人?清兵阵前罗列的鸟枪兵又有多少人?前者能有一百吗?后者可是两千还要多。 在火枪兵挺进到清军前列四五十步的时候,清军的第三炮终于打响了。却依旧没能造成什么大的损伤,因为两边的距离实在太近太近,清兵火炮即使减装火药,炮口最小角度却是没法改变的,一些炮弹还是从火枪营队列头顶越过去了。清兵又没有霰弹,至少眼前的陕西绿营的炮兵没有霰弹,一下就让炮兵对于近距离步兵阵列的威胁降低到了最低。 刺耳的哨声响起。齐步向前的陈家军火枪兵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十个阵列轻松的组成五个集群,一支支火枪瞄准了对面的清军鸟枪兵。 “哔——”哨音再响。 第一百三十九章 崩溃 一杆杆闪着寒光的火枪,一顶顶闪着金属光泽的铁盔,还有一件件闪着金属光泽的胸甲,当两个营的火枪兵站住身形齐齐举起火枪的那一刻,当面的清军鸟枪兵只感到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势不可挡的倾压过来。 早在炮声响起前清兵们就为陈家军的铁甲夺取了锐气,炮战开启,陈家军短短两次却很有效的炮击又让清军鸟枪兵胆颤心寒,当陈家军的两营火枪兵整齐的停在四五十步这个让清兵鸟枪颇为尴尬的距离上时,清军鸟枪兵内心的躁动就更大了。 随着刺耳的哨声,上千枚铅子如同风暴般席卷清兵的整个阵线,前列的鸟枪兵毫无疑问的惨重。就算是陈家军只有一成半到两成的命中率,清军鸟枪兵也要倒下一二百个。几乎是同时的,承受不住压力的清军鸟枪兵‘啪啪’的打响了自己手中的火绳枪。那杂乱的枪声很难让人相信它能够对陈家军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浓浓的硝烟将两队人马全都覆盖,即使有着风吹,也没能迅速的将硝烟吹散。 清军也好,陈家军也好,全都在屏气凝神的看着两边鸟枪兵的较量。 陈鸣眼神中充满自信,他心中的‘感觉’告诉他,清兵的鸟枪兵很慌,士气很低。而陈家军的火枪兵士气很高,精神亢奋。 人数要少很多的他们就像一团熊熊的烈火,缭烧着对面打着清字旗号的一堆稻草。稻草的数量很多,但面对火焰他们都是渣。 清军序列里前两排人员损失惨重,而不等他们真正组织起一次像样的齐射来时,先一步完成了填装的陈家军火枪兵又打出了第二轮整齐的排射。 这次不再是三排齐射,而是一排接着一排的射击,战术已经转为标准的排枪击毙。 清军序列再受重创,更重要的是紧张复装中的清军鸟枪兵变得更加紧张,不知道多少人的手一哆嗦,铅弹都抖掉了。或者说,现在的鸟枪兵们已经没心思再去摆弄鸟枪了,他们只想逃。 一具具尸体倒在地上,一个个受伤的清兵惨叫着挣扎,他们身上流出一股股的鲜血,染红了下方的土地,让那些野草与野花,变得更为的娇艳。 最前列的鸟枪兵几乎没有能站立的人,三次连环排击过后,清军序列已经乱了套了。何况狙击小队还在有计划的射杀着队列中的军官,就连夹在鸟枪兵队列与队列之间的炮兵都被火枪营的枪子打翻了好几个。 “轰轰轰……”而就在这时,火炮营神助攻一样打来了第三轮炮击。 “传令火枪营,上刺刀,冲锋——” 陈鸣一拳砸在手心,这火炮营的第三炮来的太是时候了。 “呜呜呜……” 在响亮的冲锋号鸣响的时候,一声低沉的牛角号让陈家军所有部队腰板一挺,他们知道马上自己也要投入进攻了。 “冲啊……” 一个个火枪兵挺着上好了刺刀,老虎一样扑向混乱中,纠结于退与不退中的鸟枪兵。他们没有腰刀,他们有的只是刺刀,雪亮的剑型刺刀绝对能轻易的扎穿任何一名清兵的身躯。披挂着胸甲的陈家军火枪兵白刃肉搏的战斗力,绝对不是清军的鸟枪兵可以想象的。 作为穿越者的陈鸣能不知道拼刺刀对于眼下这个时代的军队有多么的重要吗?对于18世纪的火枪部队来说,拼刺刀是一点都不比他们打枪排射的重要性差的技战术。 一面面红旗挥舞着,激昂的冲锋号声中,火枪兵还未确切的与清军鸟枪兵接触,人马少说也有一千五六百人的清军鸟枪兵们就大声呜唿着向后抱头鼠窜。一支支笨重的鸟枪被他们随意的抛在地上,甚至还有火绳、火药罐、铅弹罐,乃至腰刀。逃跑的清军鸟枪兵恨不得丢弃自己身上的一切零零碎碎,好让自己轻装‘转进’。 “冲啊,冲啊……” 两个甲兵营快步上前,一个个长枪兵挺着长枪闷头慢跑前进。之前为了接战,火枪兵挺进了三四百步距离成为了陈家军后续兵力投入的最大阻碍。 甭管两个甲兵营上上下下喊打喊杀喊冲锋的有多么热闹,甭管上千人是不是都恨不得能一个跨步就冲进败溃的清兵中去,顺着那些溃逃的清军鸟枪兵直接倒卷整个清军阵列。为了保存体力,他们现在却必须慢跑着。 就跟陈鸣开始向前移动的中军一样,尽量保存着体力的进入战斗。 “虎!”最后一次唿号响彻陈家军的阵列,后方的大鼓击出密集的交战鼓点。 几十步的距离在火枪兵的冲锋下化为乌有,清军鸟枪兵们一个个毫无防备的后背就在他们的眼前。 “噗嗤……”刺刀捅穿肉体的闷声传来,不知道这一刻多少清军发出了惨叫,又有多少清兵跪倒在了地方。但陈家军哪里有收俘虏的时间呢。碰到好心的,直接越过去,或者一脚踹扒下,交待一句‘老实呆着’;而要碰到与官府有仇的,或是杀意涌上心头,那就不管不顾的一刀子捅下去了,投降也是个死。又或是操着火枪枪托一家伙砸下去,能不能活命全看你运气。 清兵军阵乱了,挨着鸟枪兵的阵列有样学样的抱头向后跑去,刀枪盾牌丢了一地,然后是另一部分鸟枪兵,他们更不会用手里的鸟枪去抵挡,或是大无畏的去迎难而上。 汪腾龙颓废的闭上了眼。这一战完了,8000陕兵完了,自己也要完了。 “军门,走吧。”汪腾龙身边的亲信焦急的大喊着。 七千来人的军阵看起来人多如海,可眼下兵阵大败,只要陈家军顺着败兵席卷而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杀到高台来。 “走?我还能往哪里走?”8000陕兵这一败都不知道能有多少逃回洛阳,自己即便回去了也免不了被问罪,还不如死在战场上。朝廷看在自己忠心的份上,还能对自家后人多宽待宽待。 “大人要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亲信洞察汪腾龙的心思,焦急的劝道:“我8000陕兵都被陈家贼打的一败涂地,河南安徽的兵,湖北的兵,又能有几分能耐?” “到时候他们也免不了一场大败,有巡抚、将军在上面顶着,军门即使暂且受些罪,朝廷还真能杀了军门不成?只要活着,日后就有东山再起之日啊。”陈家军赫然能给四五千兵披甲,这场乱事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被镇压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捷报传来 临汝镇之战结束的不是一般的快。算是上午辰时正点开始吧,午时的时候陈家军已经在追亡逐北了。而对比双方阵战,陈家军追击抓俘虏要费的时间似乎更长更多。 陈鸣就在临汝镇外等候着,不时的能看到喜气洋洋的将士押解着成群结队的清兵或是顶戴武服的清兵军官得意而回。只可惜陕西绿营的三个大头都跑了,提督汪腾龙,两个副将薛综和德楞额,都早早的熘之大吉,这一战是不可能斩获了。 陈开山已经带领着骑兵营直线向北了,陈鸣觉得这次不管部队能抓到多少战俘,骑兵营的作用都是毋庸置疑的。那些被俘的清兵里头肯定有很多人是因为骑兵营而投降的。而陈开山的任务除了协助部队尽可能的抓获战俘,还要带领着骑兵营上下到洛阳城外跑马一圈。 借着此次大胜,陈鸣决定将阵线从临汝镇向北推进到河南府境内的彭婆镇,陕兵这么一败,北面的这一路威胁已经不存在了,陈鸣会拨调一部分人力填充到杨平、冯少华部,将独立大队扩充为独立营,继续配到陈建白手下听调,陈建白进入临汝镇,统一负责北向防御。汝州城已经没必要再放一个营头守卫了,可以交给后勤部队,把原先驻守这里的高靖辉营调到南阳去。 “大都督,此一战之后,喜讯传开,我军各方面队伍士气必然焕然一新啊。清廷四省汇剿,看似若雷霆之势,可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刘武站在陈鸣身边喜笑颜开的,说好话恭维着陈鸣,一记马屁拍下去,立刻就让陈鸣笑了。因为这小子的马屁很有水平,这一战消息一传开,陈家军各部心头的压力可不就大大的减轻了。陕西绿营啊,满清的精锐啊,哦,好家伙,原来朝廷的所谓精兵就是这副德性?才半个时辰八千兵马就狼奔豕突,溃不成军喽?这样的兵还能给陈家军各部带来压力么?所谓的四省汇剿在很多陈家军将士看来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杨平、冯少华也在陈鸣的身边,两人看着陈鸣脸上更盛三分的笑,不由得彼此对视了一眼,这刘武怪不得丁点功劳没有,只是陈家大少爷的贴身跟班出身,就能位列亲兵队长,地位一点不比军中的营官来的低,至少人家拍马屁的水准是比自己高得多的。 听听人家这记马屁是怎么拍的?再想想自己刚才是怎么拍的? 什么大都督威震中原啦,陈家军战无不胜啦,清兵如草芥啦,怎么跟这姓刘的比? 杨平、冯少华本来还因为队伍规格提升为营头而振奋的心都整个踏实了下来。 到了晚上,追击的各部纷纷回归,陈开山也派回快马禀报,他部已经占据了彭婆镇。明日上午就可耀武扬威与洛阳城下。 而此时向鲁山报捷的快马应该刚刚过了汝州城。虽然大战刚结束,陈鸣就已经用信鸽向鲁山报喜,这个时候鸽子差不多能飞到了,但快马沿途露布报捷,也是十分有必要的。这可以让人心震动的陈家军治地变得安定起来,那些内心骚动的乡绅大户们,老实起来。 报捷的快马按照陈鸣的吩咐,凡沿途经过村落镇集,县城就更不用说了,全都要大喊起来:“大捷,北线大捷,来犯陕西绿营全军尽殁,大都督提兵洛阳……” “大捷,大捷,清陕西提督匹马而逃,北线来犯清兵尽殁……” “大捷,大捷,北线陕兵土鸡瓦狗,大都督已进兵洛阳……” 一定要让他们沿途所经子弟,所有的百姓都听到这个消息。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陈鸣真想再通知各地的官府,待到露布捷报宣扬时,要立刻燃放起鞭炮,把气氛搞的要多欢喜就多欢喜。不管这鞭炮声里是不是有民众自发追随的,还全部都是陈家军的官僚自嗨的。 只是,这条件真的不允许啊。鸽子不是无线电,是存有很大的限制性的,现在就只能看陈家军地方官们的‘悟性’了。 前鲁山县衙,现在的将军府。 这么晚了,陈惠还在召集七公、九公、陈聪、陈权、高鹏起等将军府骨干分子在还会议事,昨天陈鸣放来信鸽,不如此外的话今个他便要提领大军与北线清兵主力对战临汝镇了,眼下消息还没有传来,陈惠是怎么都坐卧难安,焦虑非常。他召集眼下的将军府一帮骨干分子开了一天的会了,开始的时候还针对性的就陈鸣会战胜败做些准备,到了下午差不多就是干等了。 而事实上留在鲁山的这些陈家军主干人物,今天也全都提心吊胆,没个踏实。对于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来说,甘陕绿营的名头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而且汪腾龙所提人马尽是绿营兵,火炮上比之之前的佛德大军或许要逊色一点,但战斗力绝对远超那豫兵、鄂兵加地方民团拼凑起来的一万三四千人。 陈惠现在深锁眉头,在厅堂上来回踱步,心下害怕非常,临汝镇,到底如何了?会不会有大败消息递来?陈鸣的消息什么时候能够送到? 他心中七上八下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一阵阵不安。 而在他身旁,七公、九公等人也都如一尊尊木胎雕塑似的呆坐,个个都不敢轻言发语,心里面的担忧比之陈惠一点都不逊色。陈家,家主这一支的话语权当然是绝对的大,可作为一个很传统式的家族,陈家从来都不是陈惠陈鸣父子俩人的陈家。这是一个股份制公司,陈惠陈鸣父子握有公司的大部分股份,掌控着公司的日常运作,也享有公司的大部分利益。他们这些小股东在很多问题上都拧不过握着大部分股份的陈惠陈鸣父子,但这却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想看着陈家变好,不关心陈家的未来。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新近入股的高鹏起,全都希望陈家一日日变好,一日比一日更强。 突然,他们听到政事堂外喧沸冲天,很快,整个将军府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只有一个个声音隐隐的在他们的耳朵边回荡:“……大捷……北线大捷……” “大都督全歼来犯陕兵……毙俘清兵万人……汪腾龙匹马而逃……” “……大都督兵进洛阳城啦……”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赏赐 “报大将军,兵马都督飞鸽传书,我军临汝镇外完胜来犯陕兵……” 陈惠不停地踱着步的双腿早已经站定,脸色又如醉酒了一样通红,借果那张窄窄的纸条时的双手都是颤抖的,可当他亲眼看到纸条的最上角和最下角都有一个似乎无心的小黑点时,他终于能确切的对所有人说:临汝之战,我军大胜! 将军府里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没过多久整个鲁山县城都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 喜悦的声音越来越清楚,最后,在距离将军府只有两条胡同的陈岗府上,从下午就开始有一杯没一杯的喝酒,整个人到现在是真的喝的醉醺醺的了陈岗也终于听明白了这充满喜悦的声音,他又惊又喜,全身都不可控制的哆嗦起来,晃着甚至大步走到小花厅门前,翘首期盼下人报来的喜讯,就如那两地分居的妻子期盼着即将到家的丈夫。 手脚已经不听使唤的他在起身迈开大步的时候,桌案上的酒壶都被他扫落地上,摔的粉碎,陈岗也似没有听到。 而那些陪着陈惠在政事堂里呆坐了一整日的陈家‘小股东们’,听清楚后,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可看到陈惠那张志得意满充满自信的脸之后,纷纷意识到这消息是千真万确,于是一个个都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 里头年纪最大的七公和九公,眼泪横流,刚站起身,两个白发老头又都一屁股坐回了板凳上,也不知道是坐了一天腿脚坐麻木了,还是大忧大喜之下,身子受不了了。 倒是让陈惠从一片狂喜当中拉回到了现实。 作为陈家军的老巢,作为N多陈家军要人、军官和士兵的家,胜利的消息如同风儿一样迅速的扩散开来。 鞭炮声彻夜不停,就像是过年了一样。整个鲁山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一些眼睛钻进了钱眼里的酒店、酒馆老板,一整夜都不打烊,那店里的酒肉,尤其是酒水,以往日十倍、几十倍的速度被抢购着。 不知道多少陈家军士兵的家属在这一夜里手舞足蹈,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声高亢的喊叫声,眼下陈家军有上万人,连同官吏和后勤这一大块,人数更多,这些人的命运与陈家军休戚与共,这一夜里只要收到消息的人家就都别提有多么欢喜兴奋了。 就如刘武说的那样,所谓‘四省汇剿’的压力在最精锐的陕西绿营被陈鸣临汝镇外一仗打崩,所有人的心头最终最终的一座巨山就被推到了。而且很多人都开始怀疑——这些巨山的份量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沉重? 陈惠头脑还保持着清醒,因为他还没有收到飞鸽密报,陈鸣与他父子间的飞鸽传书向来不是直来直去的。陈惠收到飞鸽传书的纸条后不去看内容,先去看纸条最上角和最下角是否有黑点,那是陈鸣与他约定的印记,有黑点就意味着消息是真实的,无黑点就意味着消息是假的,甚至是相反的。真正的确切消息不可能用明文来书写,这年月里天上能猎杀鸽子的飞禽不要太多,陈鸣与自己便宜老爹之间做的有套密码,陈惠还没有收到那份密报。 但是两个黑点坐实了明文报捷的确切性,所以陈惠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就对外正式宣布了陈家军临汝镇大胜的消息。而且是连夜向宝丰、郏县、襄县、郾城、舞阳、叶县、方城、南阳府城等地正式宣告。 第二天清早,政事堂里再度坐满了人,很多到场的将军府官员都是红通通的一双眼,但每个人的精神也全无比的旺盛。 陈惠首先开头定下调子,封赏,大肆封赏。参与临汝镇之战的所有士兵,视自身功绩和伤损状况,赏赐银元两块到50块不等,也就是说陈惠这次对于临汝之战参与陈家军将士的封赏,是两块银元打底;而军官阶层,五块银元打底上不封顶,只这封赏就要耗去三四万块银元不可。也是陈家军现在家底丰厚了,不然就三四万块银元的犒赏就能榨干当初的陈家军。 然后还有军功田,挥一挥手又是几万亩地。 陈惠到现在还没有接到陈鸣确切的密报,他不知道陈鸣麾下的人马损失了多少,又确切得到了多大的战果,但他不介意奢侈一次。因为这场临汝之战对于陈家军有太多太多的意义了。 可能有人都不知道,今天早上一大早,一夜未眠的陈惠就告诉高氏,好好准备一些上好的收拾和珠宝玉器,过会儿送到儿媳妇那里去。陈惠这才坐了几天大将军的位置,就已经有了一丝上位者的作风了,他都学会赏赐自家人了。 陈鸣派回鲁山报捷的快马直到下午时候才赶到将军府,而带着密信的鸽子始终没有影儿。作为很基层的士兵,这几名报子本人并不知道确切的战果,但面对陈惠和七公、九公等一帮大佬们殷切的目光,他们还是赶紧喝了几口水,绘声绘色的讲起陈鸣与陕西绿营那一场再利索不过的漂亮仗。 一帮将军府核心人物,以及大将军陈惠本人,当听到陈鸣只用了半个时辰可能都不到,就击垮了八千陕西绿营,所有人都懵了。陈鸣在周家口西打佛德部的时候,也是轰出了三四十个火药包,还用狙击手打清兵的炮兵和军官,再加上火枪营整齐的连环排射,多管齐下才一举克之,打的五千清兵加民团阵脚大乱,最后被冲锋的坦克队和甲兵一波熘带进了沟里,但对比陕西清兵,似乎佛德那拼凑起来的队伍倒更能打一些了。 这群所谓的朝廷精兵怎么连河南湖北的败兵都不如?七八千人,半个时辰就哗啦啦了??? 陈惠接过报捷文书,他的宝贝儿子开篇就首先点出战争扫尾工作还没有彻底完成,眼下所通禀的战果只是一个大概。清兵确确实实的全军崩溃掉了,大营也哗啦啦的被推了,陈家军截止到这本文书为止,已经抓到了清兵战俘三千五百余人,把总以上绿营军官二十三人。最高为一营官都司。 缴获大小炮二十余门,火药一万来斤,鸟枪至少三千杆,刀枪盾牌还没计算,骡马百余匹。粮食、军帐物质等不计。此战里,陈家军死伤两百人都不到,这还包括了临汝镇守军的伤亡,可以说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完胜了。 陈鸣还提到了他准备把北边防线向北推移到河南府的彭婆镇,扩充杨平、冯少华部,然后坐镇汝州州城的高靖辉南下南阳,北线有陈建白带部负责就可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心民意 洛阳城外,陈家军策马扬鞭的快活吆喝声,和无数郊外百姓的哭喊声音混杂在一块,直让城头的崇缮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发黑。 “乱贼逆匪,坏我百姓,乱贼逆匪,坏我百姓,洛阳百姓何其无辜也……” 也不知道这位道台大人是真的怜惜城外那些被陈家军肆意’蹂躏’的百姓乡绅,还是在演戏做假,反正崇缮这么一眩晕,这么一哭诉,倒是让他的名声在人心惶惶的洛阳城里凝聚起了声望来。 陈鸣带领着大部队已经押解着战俘一路向汝州州城开进了,东面和南路的清兵一日比一日接近,陈鸣可没时间真正的兴兵来打洛阳,虽然他觉得自己要真的打洛阳,也废不了多少事。但一来一回四五天时间总要有的吧?从临汝镇到洛阳城可是上百里地呢,大部队光是走就要两天的时间,中间还要穿过伊河和洛河。陈鸣不敢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洛阳城浪费四五天的宝贵时间。【今日洛阳与伊阳、汝阳之间还有一个伊川县,清朝时没有】 当陈鸣带着大部队押解着四千多号战俘,还有大批的缴获以及物质进入汝州州城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怀疑陈家军‘虚报军情’了。官兵是真的大败了,一败涂地! 乘坐着船只从郏县急忙赶到的后勤部队已经到了汝州,而本来镇守汝州的高靖辉,也已经带着营头朝宝丰开拔了。陈鸣与带领后勤部队的四堂叔陈敏交接了战俘和缴获以后,立刻领着部队星夜向着襄城挺进。 河南与安徽绿营似乎被陕兵的‘不守规矩’给刺激到了,以河北镇和抚标为主力的河南绿营已经进入了许州北部,而安徽的人马也开入了陈州。也就是南面的清兵,不知道永瑞是还没接到消息还是南阳的战报还没有传到陈鸣手中,反正南路还挺太平。陈鸣只要动作快一点,似乎可以解决了许州的河南兵后再去打陈州的安徽兵,最后怎么解决南路的问题就具体情况具体看了。 陈鸣所在的船是打汝州府城缴获的一艘私家船,里头装饰的甚是豪华,最主要的是方便人的睡卧。被献给陈鸣之后,就成了陈鸣的坐船了。 从汝州州城东去的路上,陈鸣更多地时候是待在船舱里,手里夹着一根烟,看着桌面上的河南地图,却始终满脑的无头绪。 地图放在一块薄铁板上,陈鸣用大小不一的吸铁石和粘在吸铁石上的各色小旗来代表敌我各路人马,一片红绿,看起来似乎蛮像一回事,却只是一个样子货。 陈鸣不得不再次哀叹自己的军事水平,连着这么长时间看地图,也瞧不出有什么得利或是不利的地方。按照他的想法,先怼河南兵,再怼安徽兵,清廷看似轰动的搞出四省围剿的计划,在眼下这个联络不方便的时代,荆州将军永瑞根本就无法及时掌控北线、东线等清兵的具体情况和具体行为,陈家军未尝没有各个击破的可能。 但是同样的缺陷陈家军也存在啊,陈鸣现在对于南阳府的情况就一无所知,对于郾城的情况也只是来自两天前的通报,然后消息就断了。几个战略重点中,唯一能跟陈鸣及时交流的只有他现在的目标襄县。但河南绿营进入许州确切什么地方,陈鸣也一样不知道。 眼前看似很像那么一回事的地图,对于他半点帮助也没有。就跟陈鸣指挥的陈家军一系列作战一样,很多时候都靠着甲兵或是枪炮欺负人【比如飞雷炮】,靠着硬实力打崩对手,而不是他的什么‘高超’的军事才华。 陈鸣的军事水准始终停留在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境界。这两日待在船舱,抽了快一包的卷烟了,毛用也没。话说陈鸣一开始是不抽烟的,卷烟这个东西跟火柴、玻璃、钢钻头一样,都是他脑洞一开交给了手下人去办。 结果钢钻头至今是没有合适的,玻璃也达不到彻底无色的水准,倒是火柴有了,可不保险;卷烟也出现了,还有了最原始的卷烟机,但效能太差。一整套机械一刻钟下来,也就一百包20根装的产量吧。并且烟丝装填的不均匀,烟支的重量标准偏差能超过10个百分点。但就这种质量的卷烟在被当做福利发到军中和官员手中后,也慢慢的在陈家军体系里流传了起来,尤其是那些加了香料和花香精油的高档卷烟,反应普遍交好。其中以丁香和薄荷味道的反应最佳。 …… 洛阳城下。 陈开山带领的骑兵营已经退过了彭婆镇【这地方向北一二十里就是龙门石窟】——现在那里正在搞大搬迁和大拆迁,向着陈家军大部队追去了。可这并不意味着河南府地面就安稳了,安定了。不知道多少地痞流氓、散兵游勇借这个机会打家劫舍,烧杀淫掠。 陈家军倒是能很好地维护住自家地盘的安定,只要百姓甚至乡绅们安分守己,初来乍到的陈家军并没表现的如当地百姓想象的那样凶神恶煞。陈家军在彭婆镇外竖起了招工启事,真真的是吃饱喝好,工钱每日一结,从无克扣。 但彭婆镇向北,从嵩县到宜阳到洛阳到偃师,半个河南府也就登封地界安稳一些。 打家劫舍的盗匪短短几日里蹦跳出几十股来,很多都是流窜的败兵,不管人多还是人少,一个个都趁机大发横财。 “这样下去不行。这些事固然不是咱们做的,但等局势平静下来后,官府只要稍加引导,这盆污水就能泼到咱们头上。”当彭婆镇招兵处收到的新兵里被揪出了三个人人带着一大包金银首饰的家伙出来之后,看着那些缝隙里还沾染着血迹,离近了更能闻出一股血腥气的真金白银,同时接到杨平请示的陈建白只给了一个字:杀! 但是光杀这三个不顶用,只要满清官府把河南府的局势稳定了下,他们就可以说百姓们遭到的苦难完全是因为陈家军打杀进了河南府,全部的错都是因为陈家军。陈家军到时候真的辨无可辨。甚至清廷还可以说那些打家劫舍的家伙都投了陈家军了,陈家军拿什么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说的话能有清廷和士绅、地主们说出的话更受百姓们相信吗? “飞鸽传书,迅速禀报大都督,请骑兵营留下一个队来。”要尽快扭转河南府的治安局面,只靠步队是困难的,必须要有马队。“彭婆镇、临汝镇的兵马轮流外出剿灭盗匪,探马、侦察兵都派出去,全力查探盗匪行踪……” 第一百四十三章 郧阳牌火药桶 七月的郧阳山林里。浑身都占满泥土的陈保广举着望远镜看着山脚下那队施施然向外开出的郧阳绿营兵,心头无尽重担尽数移了来,这几日里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腿脚一软整个人就摊到在了地上。在他的身后,五个跟他一样浑身泥土黑灰不漏皮的汉子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这几日里他被绿营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不容易在这深山老林里发展出来的两个窝点全部被清兵扫光不提,二十多个下线连着两个进山时就跟班的亲随外,也只剩下了三个人还在追随。其他的要不被清兵抓了去,或是拼斗中被杀,要不就是半途熘跑了。 “王庆江你这条老狗,广爷没被鞑子逮到,你这喂不熟的老狗就给我等着吃刀子吧!”最要命最急迫的威胁没有了,陈保广满脑子逃命的思绪瞬间化作了对叛徒最炙热的痛恨。要不是王庆江这个一家人都受过他大恩的老东西给郧西县衙通风报信,自己半年苦功何至于毁于一旦?还险些小命丢掉? 作为陈家军暗营派来郧阳府的暗谍之一,陈保广是带有艰巨的任务的。而他完成的也相当不错,都受到了陈光的命令嘉奖了,现在却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两个窝点被扫,陈保广损失了几百两银子和相当数量的粮食、盐糖,还有一批夹带进山的兵器,最主要的是辛苦发展来的下线几乎全部玩完了。陈保广对于王庆江一家人的恨,已然浸进了骨子里。他恨不得现在就将王庆江一家人连骨头带肉都嚼碎了吞下去…… 六个人在山上放下心的睡了一觉,陈保广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叫醒还在睡的另外几人,六个人向山下摸去。陈保广知道这座山山脚下有一个流民点,一个连村落都算不上的流民点,大概有十三四户人家,四五十人口。 当初陈保广还带着铁料来这个流民点贩卖过,他还知道这里的流民都是打江西来的,为首的头姓张,大名陈保广不知道,只知道叫他张老四。十几户人家,男人在木厢厂干活,女人领着孩子在山间瘠薄的土地上力所能及的耕耘。 不要奇怪为什么江西的流民难民会跑来湖北西北的郧阳,因为郧阳这个地方从蒙元时代就是中国流民、难民的一大汇聚地,明朝中后期到原时空的满清一朝,那就更是一个架在干柴堆上的大大火药桶了。 明成化年间的两次流民起义到清朝历史上一举将满清从鼎盛巅峰拽落凡尘的川楚五省白莲教大起义,郧阳都是核心区域。 这片地方到处都是山,平原面积极小,又毗连川、陕、豫,为锁钥之地。在蒙元年间,就因为是官府统治触角难以企及之地,境内的大山密林就成为了穷苦百姓逃避天灾人祸的避难之所。等到朱元璋建立明政权后,便将郧阳山区列为全国最大的封禁区。“空其地,禁流民不得入。”这个政策一直实行到明朝中叶,也就是成化年间。 因为郧阳没有官府,一百多年时间里每每都有破产落难农民逃入其中,待到成化时期,流民高达150万人以上,这些流民结棚扎舍,烧番为田,自耕自得,过着不交捐不纳税的自由生活,自然为朝廷所不允,于是派出官兵驱剿,前后引发了二次荆襄流民大起义。郧阳府由此被迫设立。 原来的时空里,在乾隆朝中后期,由于吏治腐败,土地高度集中,大批流民陆续聚集于川、楚、陕交界的南山和巴山老林地区谋生,众以数百万。郧阳府就是其核心之地,大批流民聚集于此,开荒辟田,艰苦谋生。流民们除搭棚开荒土地外,还需受雇于当地的木厢厂、铁厂、纸厂,辛勤劳作以获取微薄工钱,方能勉强生存。 陈保广来郧阳已经半年时间,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很清楚,现在这里生活的数以十万的流民不仅要受地主、厂主的剥削,还要受当地差役、讼棍的勒索,生活镇极为艰难。也正式因为这种让人绝望的生活,什么混元教啊,三阳教啊这些白莲教支脉,在流民当中传播甚广。 历史上的川楚白莲教起义从嘉庆元年开始,一直打到嘉庆九年,范围涉及到湖北、陕西、四川、河南、甘肃五个省,迫使满清调集了全国军队汇剿,导致十余名提督、总兵等高级武官及副将以下400余名中级武官阵亡。更耗费了满清前后两亿两白银军费,是满清当时四五年的国库税入,要不是嘉庆皇帝用和珅的私房钱为大清朝狠补了一顿气血,后果究竟会是什么样,那可谁也说不准。 作为一名穿越者,陈鸣当然晓得郧阳这个大火药桶,纵然乾隆中叶的郧阳等地流民远没有晚期时候来的多,几十万人想来也是有的。 早在陈家没有起事之前,他就想让陈家的‘商队’向南积极发展,越过南阳府,杀到郧阳府去,但时间不允许陈家慢慢的经营,在起事前,即使靠着高家的路线,陈家的触角也顶多探进了南阳府。直到建立起暗营。 陈保广肚子里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三天前他就断粮了,只靠着山里的野果充饥,现在山下的流民就是能给他一块野菜饼子,都能让他吃出山珍海味的美来。这样一想,陈保广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肚子就更加的饥饿了。 “咕噜……” 也不知道谁的肚子先响了一声,一行六人瘪着的肚皮就都咕咕的想了起来。 “走走走,快下山去。咱们还好的吃一顿。”逃走时虽然很匆忙,陈保广要带里也有十几颗金豆子银裸子。一行人畅快的大唿小叫着,快步向山下走去。 可是离那流民点越近,一种不好的感觉就越明显的蒙上众人的心头。陈保广已经走到流民点外头的篱笆或是说栅栏外了,也没听到一声人音,鼻子里却越来越明显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广爷,你先等着,我上里面看看……”一个长随挺身而出,手中握着一把短刀,警惕着走进流民点,只是片刻一声惊叫就从里头想起:“广爷,快来看……”那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卢氏营的捷报 新郑,许州的正北方,在18世纪的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并没有21世纪因为机场而让无数河南人将之与省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当然,现在河南的省会也不是郑州。 河南知府阿思哈已经来到这个小县城里四天时间了。 四天的时间里他接到了陕兵的败讯。阿思哈到现在都没有忘记自己接到消息那一刻时的心若死灰,他现在也很坚定自己那时的判断——他完蛋了。即便东面和南路的攻势能够将陈家军一举荡平,阿思哈,作为河南巡抚的阿思哈,也必须就此离开官场。 陈家军的篓子任何一个人也为他堵不上,他的家势和北京也顶不住皇帝和满朝文武的怒火。 因为汝州就在河南,河南就在大清朝的腹心,这样的地方突然的冒出一支如此悍匪,无论是皇帝还是朝中大臣,谁也不会认为陈家军是突然的就能拉起来的,尤其是陕西绿营的残兵带回的消息——陈家贼兵竟然四五千人都能披甲。汪腾龙逃到洛阳城后,就摘了自己的顶戴花翎,脱了自己的袍服,一身白衣自囚于住处,并且向北京城递上了一道奏折。 阿思哈心里苦啊,这样的倒霉事竟然让他给遇上了。陈家军要造反真真没他什么手脚啊,那都是常瑞逼的。常瑞只是小小一个知县,他即便出身八旗,又有何德何能与阿思哈一省封疆勾连上?八旗里的破落户也多着呢。当然,时到今日就连阿思哈本人也不怀疑陈家是蓄谋已久了,他只是能确定常瑞搞陈家为的是钱而不是拿到了陈家图谋不轨的确实证据。 所以阿思哈只能一边咒骂鲁山和汝州之前几任的官员,陈家做了这么大的祸,他们竟无听到一点的风声;一边无可奈何的自认倒霉。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战败的消息,陕西绿营已经大败,洛阳报来的消息说城中收拢的败兵连两千人都不到。而且河南府传来公文还说其南部数县治安大乱,贼匪兴盛,奸淫掳掠之事层出不穷,除了那些河洛当地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外,少不了就是逃散的乱兵之所为。 阿思哈头疼啊。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荆州将军永瑞身上,希望永瑞督促着陕西和湖北兵马两路出击,都能大败陈家贼兵,将乱党一气荡平。 那样他可能就只会丢了顶戴、官职,而不用被龙颜大怒的皇帝发配到西北吃沙子,或是到冰天雪地的宁古塔受罪了。 县衙大门内,一身土灰的抚标中军副将温明在急匆匆的向小书房跑,他身边还有阿思哈的长随额尔赫,这个一刻钟前才提心吊胆的离开了小书房,几日来始终是愁苦满面的中年人,现在则满面红光,精神焕发。 因为温明这次传递来的不是什么战败的消息,而是战胜的消息。陈家军一部进攻许州的颍桥镇,被守卫在那里的南阳镇卢氏营残部奋战击退。这个消息绝对能让巡抚大人喜笑颜开。 这几日里阿思哈心情沉重,额尔赫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要知道,如果阿思哈被乾隆发配到新疆或是东北去了,额尔赫少不了也要去陪伴的。谁让他是旗人呢,谁让他一家子就在萨克达氏领的佐领里呢?谁让他早早的就巴结上了阿思哈,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伺候着阿思哈,做长随搂的银子比外放个知府都要多。阿思哈上上下下的人,跑了谁也跑不了他,他们是绝对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额尔赫领着温明进到小书房,阿思哈正在里面着急的转圈子,可这位心急不已的大爷看到温明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儿,却首先皱了皱眉头。 额尔赫喘着气道:“主子,喜事,喜事……” 阿思哈面上还没有消下去的嫌弃之色瞬间不见了,满身灰土的温明在他眼中不再是脏,而变成了一个宝,他挥手让额尔赫不要插话,急不可耐的对温明道:“什么喜事?哪里的?” 温明一口气还没倒过来,阿思哈问话又不能不答,干着喉咙道:“是颍桥镇,是南阳镇那支残兵……”卢氏营二三百人逃到许州,许州城破的时候宗纬峰带着他们又跑去了禹州,还好陈家军没有继续攻打禹州。卢氏营好歹是活了下来,清点人马的话能有二百出头,带随军的还有宗纬峰沿途收拢的丁壮乡勇二三百人,等到乾隆四省汇剿的旨意下下,阿思哈在筹措河北镇和开封人马的时候,随手一丢,卢氏营被他指派去了许州,当做了开路的炮灰来用。结果宗纬峰用事实证明自己是个大福将,陈家军毫不犹豫的就把大半许州放弃了,长葛、许州州城,卢氏营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 等到河北镇总兵秦光远带领河北镇与开封城守营、抚标的人马开进许州城后,卢氏营这个让他们嫌弃的家伙被大脚一踢,踢出了城去,宗纬峰胆战心惊的带领部队入驻了距离襄县更近的颍桥镇。 听到温明提起卢氏营,阿思哈还有一点印象。这支部队在他看来就是一路逃兵,完全废材。“卢氏营……?卢氏营能打赢陈家贼兵?” “抚台大人,卑职亲自跑了一趟许州,缴获是千真万确,一点都没假。卢氏营是能杀良冒功,但陈家贼兵的兵甲、火枪,那可假不得……” 虽然卢氏营只交出了二十六颗脑袋,而他们自己则损失了一百多人,但随同那二十六颗脑袋一块交上来的还有陈家军的胸甲和火枪。 清兵与陈家军打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知道陈家军的战甲除了一部分是真正的铁甲外,大部分都是藤铁相交的。陈家军胸膛这一块的战甲质量最过硬,其他的地方都是藤甲加薄铁片或是炮制后的皮革。而他们的火枪,并不是火绳枪,而是更先进的燧发枪。那东西阿思哈自身就有两杆,当年他也随从过乾隆去承德打猎,弓箭当然会有,猎枪也是少不了的。 很多满清文武高官在听到陈家军的火枪兵没有配置火绳之后,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但真真的见到实物,这还是第一次。 温明马不停蹄的奔回新郑,随行带的就有一套藤铁甲和一杆燧发枪。只是他并没注意到这杆燧发枪的卡槽被刀口噼断了,没有刺刀,也没有纸弹……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许州的八里桥 阿思哈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三个半时辰,就在他怀着高兴了些的心情享用晚餐的时候,从许州送到的紧急军情让他一瞬间里胃口全无。 陈家军在这天的下午正式渡过了颍桥镇,也就是渡过了颍河。卢氏营之前面对的只是陈家贼兵的试探性进攻,现在四五千陈家军气势汹汹的杀到,他们玩真的了,卢氏营自然就不行了。 只有寥寥十几个残兵灰头土脸的逃回了许州城,至于卢氏营余下的人,就一个也见不着了。 就在阿思哈接到秦光远急报的第二天下午,数以百计的骡马犍牛拖拉着数十门大炮和一车车的军需物资,在数以千计的陈家军的拱护下开到了城垛有些破烂的许州城外。 秦光远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一门门大炮和几千陈家军将士铁甲闪闪放出的光亮后,脸色要多苦涩有多苦涩,他刚刚进到许州城,连破损的城防修补都还没做出成果。在西北很敲了陕西绿营一棍子的陈家军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了。秦光远都要哭了,这让他怎么打? 秦光远打过最苦的一仗就是在巴里坤当参将时,随军平定大小和卓之乱。那一仗清军打的很不错。就是陷入敌众我寡之境的时候,也每每能奋战破敌。 可是河北镇是西北的绿营精锐吗,人人敢战?开封城守营是北京的火器营吗,不但人人披甲,还有全大清制作最精良的枪炮?阿思哈的抚标又比得上西山健锐营么?那是皇帝从整个八旗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不管那些兵丁愿不愿意拼命,他们被选进了健锐营,成为了乾隆皇帝口中‘满洲旧艺’的承袭者,打起仗来就只能拿出敢死队的架势来拼命! 比如大小和卓那一战,健锐营表现就甚是突出。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打,被清廷宣扬了这么些年,在一般官员军将心中,西山健锐营也成为了在京八旗的精锐了。 秦光远很难想象自己这支来源复杂,人数还并不占多少优势的部队,与城外那支怎么看都武备强出不止一筹的队伍拼杀,究竟能有多大的获胜的希望?这根当年有太大的不同了。 八里桥,双边兵马很有默契的向这里移动。八里桥,许州的八里桥,而不是北京城外的八里桥,在后世这个地方被改名为灞陵桥,旁边立起了一座关帝庙,因为这里相传是关公挑袍之处。 桥高于水面丈许,为三孔青石桥。河面宽十四五丈,并不怎么宽的河面,现在拦堵在陈家军面前。 陈家军抵到八里桥对岸后,一个劲的就在修筑阵地——炮兵阵地。 陈鸣的算盘很清楚,他就是要用优势炮火把对面的清兵轰的肝胆俱裂,然后一个冲锋就能拿下对面的阵地。陈家军阵地里竖起了一个高高的瞭望塔,陈鸣站在上头举着望远镜,大致估计了一下对面的清兵数量,应该都不到2000人。而他们的大炮如果没有隐藏的话,那就只有15门了。 别问陈鸣为什么知道的这么精确,谁让清兵炮位修筑的那么明显呢? 骑兵营撒马跑开,严密监视着青泥河左右。他不怕对面的清兵过河搞偷袭,只要给陈家军一点点时间,披甲上阵的陈家军甲兵就能在肉搏中教绿营兵怎么做儿孙。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搞诡计不能说没用,可先决条件是拥有优势战力那方的将帅脑子不清楚了。 陈鸣现在头脑很清醒,很清楚自己军事才能不足的他对手下部队的要求就是——尽可能的打笨仗打呆仗。就像原时空的曾剃头要手下部队‘结硬寨,打呆仗’。陈鸣也是这么教育手下的。 只要是战争中,侦察兵要时刻撒在外头,宿营地要尽可能的稳固。执勤部队必须第一等的警惕性,谁要是敢在值夜的时候偷懒耍滑,军法处置。那是很容易就够得上杀头的罪过。 营地外设立明哨暗哨,要有沟壕,尽可能的设有拒马鹿角。同时值夜部队要不定时的向外围发射照明灯,实际上就是大号的烟花。至于如何让夜间的大号烟花爆开的声音尽可能的小一些,那就是烟花师傅们的工作了。 新郑的阿思哈接到秦光远的急报后,真的是焦急的一夜没睡。下午的时候陈家贼兵到了八里桥西面,要说到了晚上陈鸣就攻进许州城里了,阿思哈是丁点都不怀疑。陈家贼兵先击败了陕西绿营,然后靠着北汝河,以远超陆路行军的速度带着所有的炮火赶到了襄县,继而越过颍桥镇,杀来许州。这摆明了就要先一步击溃河南绿营。 阿思哈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乾隆皇帝四省围剿的一个大问题:圣明的万岁爷肯定把汝州这一代的水道便利亡了。 四省围剿看起来声势浩大,兵力众多,实际上是真真的多路单独作战的大军。洛阳这一路有了危险根本就得不到许州这路河南绿营的支援;而河南绿营陷入困境的时候,能够指望的只有同属东面序列的陈州府安徽绿营,那南面的汝宁一路人马和南阳府反攻部队,他们自身本就被大山分割成了互不相连的两支部队。反倒是兵力趋于弱势的陈家军,他们人数虽少,却可以防守先,然后主力部队利用境内便捷的河道可以迅速攻略北路、东面乃至南面的每一路清兵。 汝河、沙河、蔡河,乃至发源于南阳盆地北境山区的一系列河流,给陈家贼兵的转动带来太多的便利了。 阿思哈想到了汝州一代的便捷水运,却是没个卵用,他甚至连对上头说一声都不能,他现在只能火速派人把消息通报给陈州府的安徽绿营,通知带领这支军队的安徽按察使陈辉祖。但陈辉祖会不会接到消息后立刻带领安徽绿营北上救援许州,或是趁机进攻郾城,这就不是阿思哈能够料定的了。人家也是有后台的,官二代。 就在阿思哈忧心忡忡,无法入睡的时候,许州八里桥战场响起了喊杀声。 由秦光远以重金厚赏招募来的上百敢死队清兵,悄悄浮水渡过了青泥河,然后从侧翼向陈家军阵地突进,企图能一举毁掉陈家军的炮队。 他们的行踪当然躲不过陈家军的明哨和暗哨。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悄悄摸到陈家军阵地外围的这支敢死队,刚刚向陈家军侧翼防御圈渗透不到两百米,就被侧方向一个躲在地洞里的暗哨,一枪暴露了目标。 八里桥对面的秦光远痛惜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过河 大清早上,八里桥东面的清兵阵地上突然响起一阵不可抑制的惊唿声。原来就在青泥河的对岸,陈家军立起了两根旗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躲过河对岸清兵的耳目的,这旗杆每根都有两三丈,上头都挂着一连串的人头,血淋淋的撼人心魄。再细细一数,怕有小三十颗,有眼力好的还在哪儿说,人头面相看着都很熟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从那一幅幅狰狞和呲牙咧嘴的人头上看出原来的面目的。事实上清兵们都已经猜出来那些都是谁的人头了,昨夜里出去摸营的百十条好汉,可一个都没有回来。 “轰轰轰……” 天色刚刚大亮,陈家军的炮火就开始了有组织的炮击。清兵在八里桥对岸修筑的栅栏、胸墙等等防御措施,在炮弹的有组织轰击下节节崩塌。 只一个上午,八里桥对岸清兵就有些绷不住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陈鸣内心的那种感觉告诉他,对面的士气军心很低迷很散乱。 “发令,让前线部队组织一次进攻!”陈鸣心里并没什么把握,毕竟有几十米长的河道在,眼下的八里桥怎么看都应是清兵死守之地。 八里桥对面的清兵当然布置的也有大炮,只是清兵的炮火力量远比不上他们的对手,毕竟这里的火炮只是清兵所有炮火的一部分,秦光远这个河北镇总兵很平庸的将手中的火炮一分为二,分别布置在了八里桥阵地和许州城墙。结果今天上午的炮战没进行多久,清兵方面就被陈家军彻底的压制住了。 几百米火枪兵出现在青泥河对岸,他们背后,十门飞雷炮蓄势待发,还有两个队的甲兵,这些人抬着木筏子,只待后方冲锋号响起来,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河道,每张木筏子五个人,他们要用最短的时间划过河面,冲上对面河岸。 在这个期间,飞雷炮和数百杆火枪就是他们的掩护火力。 “滴滴哒滴滴哒滴……” 熟悉的冲锋号在枪弹中吹响,清兵军官又不是啥傻瓜,眼睁睁的看着陈家军做好战前准备。清兵里的鸟枪兵被他们的军官驱赶到河沿边,与陈家军火枪兵隔着一条青泥河展开了一场很有骑士风采的对决。 两边就像是两个巨人,你一拳我一拳,公平较量,输的人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推脱。 清兵的鸟枪兵有上千人之多,面对着青泥河对岸只有自己一半数量的陈家军火枪兵,却被打成了狗一样。士气亢奋的陈家军火枪兵根本不是清军里的鸟枪兵们所能比的。要不人怎么说真正的精锐都是战争里磨练出来的。陈家军一场胜仗接着一场胜仗,屡屡以少胜多,一股‘我很强’的自信自然的就会从陈家军上下的心底里升起。尤其是火枪兵,几次对决,都是以寡打多,还偏偏就将清兵的鸟枪兵虐成了狗。这让他们如何看得起清军的鸟枪兵? 这种内心对敌人的蔑视和自我强烈的自信,对于排枪击毙时代的火枪兵来说就是最最重要的两层光环,有了它们的buff,陈家军火枪兵战场上一打二清军鸟枪兵,不在话下。 “冲啊……”高平山举着手里的刀盾大吼着。作为高家的一名子弟,高平山没有像高靖辉那样在最初的时候就得到了高鹏起的强力支持,然后没什么功劳却就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一营之首。而高平山进入陈家军的起点却仅仅是一个排长。 但高平山不服,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成为一营营官了?只因为高靖辉更贴家主的心? 现在的陈家军不是之前的陈家军,最初的时候高平山还乐意看到自己隐身在一群大头兵中,那可时候的陈家军就宛如一只小小船,清风一吹就会翻沉水底。所以他当时并不妒忌高靖辉,甚至心里还暗自好笑。 高平山这样的心思在半途入伙的高家和黄家旁系偏支子弟中很有些市场。所以高靖辉和黄安两人的骤然‘高升’,在最初的高家和黄家只是引带起了一层不起眼的涟漪。直到陈家军一步步的壮大扩大,直到陈家军发展到今日,如高平山这样的人很多都看到了一抹希望,他们的心才开始不平衡起来。 这种不平衡的心态有两种表现,一种自然是很糟糕的妒忌羡慕恨;另一种却是如此刻的高平山这样,准备用一次次的战功抹平自己与高靖辉的差距。现在高平山已经是队官了,只要继续立下战功,只要陈家军继续壮大,他想成为一名营官很简单很轻松。但是高靖辉想成为一名旅帅,却是相当的不容易的。因为一个旅有三千人,打底的营头就要五六个。陈家军眼下的营官,即便不算教导旅的那些,也有七个之多。即使排资论辈轮到高靖辉当旅帅的时候,陈家军怕已经要有五六万人了。如果自己一直努力作战,立下一次又一次的功勋,谁敢说到时候第一个当旅帅的高家人就一定是高靖辉而不是他高平山? “大丈夫功名只向马上取。” 高平山内心咆哮着,举着刀盾快步向河岸冲去。历经了多次战争的他早已经学会了该带领手下的士兵发起冲击,而又让自身能得到一定的保护。在跳下木筏的时候,一定要果敢无畏,表现出带头冲锋的勇气,几声大喊的时间里就能让一些悍勇的士卒超过自己,然后要必须紧跟在他们的后头,始终处在第一序列却又不是最靠前的位置。 高平山不知道自己总结出的这套法子是不是能一直的有效下去,反正他现在正爽快的砍杀着清军的鸟枪兵,这些人手中的鸟枪在近战的时候连根烧火棍都不如。而让他们拔出腰间的佩刀奋力拼杀,这些连隔着几十米长度对射都支撑不下来的绿营兵,实在没有太多的勇气去白刃肉搏。 “大都督,清兵逃了。”冲锋的两支甲兵队都属于陈二宝手下。看到清兵被区区两个队的甲兵冲的七零八落,这一仗陈家军已然胜券在握,陈二宝就想着陈鸣能立刻下令部队出击,他好带着营里剩下的人马去抓俘虏。 “二宝叔追击可以,但不要太逼近许州城了。” “这你放心,肯定不会昏了头的。”陈二宝拍着自己胸脯保证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军歌嘹亮 许州之战旗开得胜。下午的时候,陈家军在通往许州城下的路上,依次唱起了将军府新近定下的几首军歌。这些军歌并不是都来自陈鸣熟悉的21世纪,就连调子也都不是,而大多是中国历史上真正存在的军歌。这里头最合陈鸣心思的就是红巾军战歌。 是的,这首歌的歌词比起其他的战歌来是直白俗气很多,但有劲啊。当初陈鸣第一次在网上看到红巾军战歌的歌词的时候,真有股血脉喷张的感觉。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调子很俗气,这首歌的曲调是陈惠找来的汝州地方唱曲的、唱戏的那些‘曲艺界’人士给谱的,很普通很普通。但是这歌词就有股子感染力。在陈家军士兵中的受欢迎程度远高出了《秦风·无衣》、《九歌·国殇》、《满江红》、《明·凯歌》等等。倒是陈鸣记忆里的那首所谓的《大汉军歌》: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是仅次于《红巾军战歌》在队伍中第二受欢迎的军歌。 这首词一看就知道不是真正的汉家军歌,陈鸣奇点上看文的时候,很多作者君都说这是汉家军歌,拿来就用,但真要认真查一下就知道,根本找不到出处。 可是这词很牛啊,朗朗上口,一股子荡平四海的豪情激荡心怀。所以在军中它比《满江红》还要红。而另一首陈鸣记忆里的《知识青年从军歌》,现在被命名为《青年军歌》的:君不见,汉终军,是位列其后的第三名。 当然最后一句: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被应景的改成了誓扫胡虏不顾身! 陈家军这样高昂的士气,陈二宝营追亡逐北,大部队数千将士一路高歌,许州城里的秦光远死的心都有了。 “陈家贼兵能战敢战,武备精良,无有三五倍于其之军力,根本就战他们不下。”秦光远看着嘴唇绷得紧紧地温明道:“温兄见到抚台大人,还望直言相告。许州这里实在无法支撑。” 许州州城东门外,秦光远拉着温明的马缰,语气可谓哭求了。 “秦大人放心。温明见到了抚台大人,一定告知以实情。尽快的为大人请来退兵之令。”温明拽着马缰从秦光远手里拉过来,嘴中应道着。他是必须应下来,否则的话他能不能走的了都不一定。秦光远现在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求来阿思哈的退兵命令,那是两边都好看。否则的话许州兵崩掉也是说崩就崩的事儿。但到时候无论阿思哈还是秦光远这个河北镇总兵官,颜面上和官面上都不好交差。 陈家军今天下午做的活儿就像昨天下午在八里桥外修筑阵地、营地和安置大炮一样,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到了明天,陈家军还会老早的就大炮轰鸣,一上午将许州守兵轰的魂不守舍,然后下午的时候依旧能一举克之? 温明是一点都不想再在许州待了。阿思哈之前接到陈家军进攻的军情后,只是要他前往前线打探一番,却不是说要他到前线效力。那温明可就不在许州伺候了。虽然阿思哈手下的左右营抚标主力都在许州,但抚标只有营官去统带,头上又有秦光远这个总兵大人在,温明还是回去伺候巡抚大人的好。 许州城内的一处不起眼的民房小院里,十几个打颍桥镇逃回来的卢氏营残兵正瞪大一双双眼睛盯着翻滚着热气和香气的大锅。这里面炖着一只风干的野鸡,是他们中的一个人上午在城北几乎成为了无人区的民宅区里四处逛游的时候,打一处小店厨房里搜刮到的。除了这支风干的野鸡外还有三条活鱼,一条是在那厨房的水盆里,也不知道这户人家走的究竟有多么匆忙,厨房里着实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呢,另外两条在后院的水井中捞的。三条新鲜的活鱼和一百多斤细粮杂粮,还有百十斤地窖里的土豆、红薯,着实让他们这十几个没人管的残兵舒舒服服的吃了两顿饱饭。眼下这支鸡是作为夜宵的,好东西不能放,要赶快吃了。不然被人拿走了他们也不敢唧唧一声。这些人心里本就提着胆的。陈家军初攻颍桥镇不可,还丢了二十六具尸体,让卢氏营拿到了一些无法质疑的缴获。那真的是人家陈家军被‘打退’了吗?那纯粹是走投无路的宗纬峰跟陈家军做的一笔交易。死的都是陈家军依军法论处的败类。 整个卢氏营,军官也好,士兵也好,榨干榨净,筹措出了两千三百多两银子和一大包首饰,给对面杀来的陈二宝营买了个好。那时陈鸣的名大部队刚刚抵到襄县,两者之间的交易只是一个开战前的小花火,宗纬峰付出了银子和把柄,扬了扬卢氏营的名头,以及陈家军真正杀过来时留他们卢氏营一条活路的允诺。陈家军部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两千多两银子和一大包首饰,而是他们在清军里面有了一颗算不上钉子的钉子。 今后的河南还有的仗打,有卢氏营在,必要的时候对两边都有好处。这就像之前的李健楠。 就算是后世果工大打出手的时候,在两者中间还有孙二国母这一波左右通吃的主儿存在,现在陈家固然举起了‘反清复汉’大旗,但对于绿营兵,对于汉族的官僚阶级,也没必要完全关闭上大门。陈家当然不会去巴结讨好他们,可也没必要一点都‘不近人情’。 那些满清的汉官以及眼下卢氏营这等的绿营兵,只要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他们也不会死脑子似的与陈家军只去分你死我活。不管是先前的李健楠,还是眼下要发生蜕变的卢氏营,战争双方间总会有这样的角色出现和存在。他们的存在即是合理! 现在‘逃进’许州城的卢氏营残兵是由一个胳膊受伤的把总带头的,实际上这十几个人都是宗纬峰的亲信,是他绝对能信得过的人。宗纬峰本人和卢氏营大部分的人马,在壁虎断尾一样丢掉了一百多个脑子不开窍的人以后,在陈家军大部队杀来的时候,轻装转进,现在已经跑进禹州地界了。正用一种轻松的心态来看待许州发生的战争!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久守而必失 “轰……轰……” “轰……轰……轰……” 许州城大西门。 随着炮声奏响,“莎莎……”又是一阵土灰落下。 躺身在城墙内里不足百步远的城隍庙里的文图动都没动。待听到几声“呸呸”的声音后这才睁开眼来。竹篾夹油纸编造的大斗笠完整的罩着了他的头脸,上面不时震落的尘土根本就落不到他的脸上。瞄了一眼见外面没什么变化,文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把身子缩成了一团。 从昨天上午陈家军就开始炮击,一直到今天这炮声就没见停过,负责防守大西门的抚标左营都司文图现在都已经适应了这隆隆不断的炮声。 话说许州也是有大炮的,可是悲剧的是大西门上的三门火炮只是开了五六轮就被陈家军的火炮给轰没了,而且陈家军的那种能爆炸的炮弹,在西城墙上的三门火炮被打灭了之后迅速抵到城墙外发射开,其中一枚这炮弹还引燃了城头上的火药,一连串的剧烈爆炸之后整个西城楼就似要消失了一样,残破的许州城墙又似被谁啃了一口似的,变得更加的残残破破…… 原本亲自督战大西门的参将庞明远在那一刻变得粉身碎骨了,随后接替庞志远督战的滑县营守备杜贵也能没能支撑多久,被一颗蹦飞的石头砸的头破血流,直接送下去修养了。文图也就被顶上了。 要说文图愿不愿意来顶这个苦差,能行一点他也不愿意,秦光远已经收到了阿思哈‘回兵’的手令,文图更愿意带着队伍第一个抢出许州东门。但温明不在啊,许州城里连一个为他说话的主官都找不到,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领着千余由清兵、衙役、乡勇、百姓丁壮等众多人等组成的队伍,蹲守大西门了。 今日许州城重建于明嘉靖至万历年间。当时的古城墙四角建有角楼,城垣周围有箭楼34座,城外有护城河,深五丈,宽二十五丈【这个是似乎是真的,现在许昌市区残存的护城河有四五十米宽】。绝对是一座坚城,明末清初,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让许州城残损大半,清代明之后又进行了一次修葺,全城周围十六七里,城高两丈七尺,宽一丈三尺。城门五座,为大西门、大东门、小东门、北门和南门。 城头的箭楼已经彻底消失,四角耸立起了四座角楼,然后是三层城楼。 陈鸣的兵力不多,不可能把五座城门都围起来,所以就只盯着大西门努力了,而在余下的大东门、北门、南门则只是放有小股部队虚张声势,小东门外更是索性就空着。 炮弹一刻不停的落下,三十门三斤炮、两斤炮分为三个组,轮换着打。所以不用担心炮管过热而火力不及的问题。 第一夜里,双方是都没有合眼。陈鸣是指挥手下驱赶着清兵战俘,全力搭建大西门外护城河上的浮桥,用小船做‘桥墩’,上面铺上木板,前后船只用铁索相连,这样的浮桥并不难制造。而文图也在死命带着手下把一袋袋土石沙袋搬上城头。 两边一忙都是到天亮,被陈家军炮弹几乎扫平了的大西门两侧城头的城垛,坚固的城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垒的厚厚土砂。文图现在是累的要死,可是轰轰的炮响时刻回响在他耳边,搅的他就是想睡都睡不着,也不敢睡。 大西门内一连片建筑中最坚固的就是这座城隍庙了。而且更主要的是这座城隍庙西边高耸着一栋三层高的建筑,从城外打来的炮弹除非能把这栋建筑给打塌了,否则想要命中相对低矮了许多的城隍庙是想也不可能的。 这样的好位子自然非文图莫属,在安排了小股人手留守城墙盯梢,然后布置大队人马躲在城墙背后,他就带着自己的亲兵躲进了城隍庙。 昨日的炮战,清兵落败的速度太快了,让城内的士气大丧,特别是接连死伤大将,也让清兵的士气大颓,现在直接在大西门顶缸的文图部众士气低靡。一些本来向着清廷,自愿出来协助守城的百姓丁壮这时候也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不少人还偷偷地熘了回去。作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不但要在炮声隆隆之中背着土袋、石块上城墙,还要和清兵、衙役等一样去抽签选拔人手上城墙盯梢,实在超出了心理承受能力! 而且陈家军也不是没有打进过许州城,陈家军自身并不祸害老百姓,不滥杀无辜,更不会奸淫掳掠,这些许州城的百姓也是知道的。但总有一些人站在满清这里,虽然这个数量并不多。许州城被破之后,大量士绅大户的逃亡和被清算,以及陈家军的旋即后撤让整个城池陷入了无政府无秩序状态,结果城中居民百姓在这种状态下受到的损害反倒远超出陈家军攻城。 一直到清兵再次进入许州城,许州城内的居民数量在此之前都是日日流逝的。其他地方都不说。城北大片地区都成了无人区。往那‘不应该’的方面想一想,就算是城池破了,倒霉遭殃的也是清兵,而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且说不定,陈家军临走的时候,大把大把的粮食还会再度分发下去,就像上一回…… 文图头都要炸了,这种明明熬的眼睛通红,却睡也不敢睡的滋味太难受了。 想睡却又睡不着,心里紧张的有些过度,似乎只要一闭眼,就会有无数的‘匪寇’蜂拥杀来……轰轰的炮声搅的让文图的头都要炸掉。 而且城头盯梢的人因为没有躲避炮火的经验常有被炸死的,就连躲在城墙后面的人手也时不时的被蹦起的石块砸死、砸伤的。而每到有人被炸死、炸伤第一个报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打搅的就是文图。 谁让他是大西门的第一号人物呢! 众人都在惶惶不安之中,表面镇定的文图内心中也实是惴惴不安。咚咚的心跳声犹如在擂鼓一样。许州城这样下去早晚是一个陷落,总兵大人是怕了陈家贼兵了吧?昨夜里连摸营都不敢派人去了。 ——那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派不派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是态度的问题。 文图当然知道八里桥时那百余条汉子的下场是怎样的,可一味的困守,久守而必失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城塌 许州城下,陈鸣接到了暗营的飞鸽传书,陈州府的安徽绿营已经进到了周家口,看样子陈辉祖这个官二代是没打算放阿思哈的鸽子,东面的这两支清军部队间还存在着一定的配合。 安徽绿营的人数跟许州的河南绿营差不多,但陈辉祖手下还有一支两千人的民团。陈鸣对安徽的绿营兵并不怎么在意,倒是陈辉祖带来的那支淮北民团很让他好奇。因为他不知道这支淮北民团中会不会有张洛行啊、龚得树啊,这些原时空捻军领袖们的老祖宗?要知道捻军都出淮北啊。甚至还有刘铭传、张树声兄弟等一帮淮军大将的祖宗。加上随军的民夫丁壮,安徽清军总人数接近万人,战兵七千。可以说是十倍于郾城守军的力量了。 负责郾城守卫工作的陈洪涛,手下一个满员营加后勤队和炮队,战力也就700。可是郾城作为陈家军最要紧的战略重地之一,自从城池被陈家军控制在手中以后,一船船的水泥、铁筋被运送到这里,一座又一座的铁筋水泥建筑在郾城内外拔地而起。 它们并不见得有多高,但绝对很坚固。就像临汝镇的防御体系一样,陈家军700战力靠着一座座的铁筋水泥建筑和纵横交织的战壕沟渠,未尝就不能讲7000安徽大军拒之门外。 而且靠着往来快马交流的清兵,即使两支部队间相互有配合,安徽清兵的行动也太过迟缓了些。他们现在才走到周家口,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从周家口走到郾城城下,并且用强大的攻势让郾城的陈家军守军抵挡不住,急切的向陈鸣求援呢?三天?五天?还是十天? 那个时候陈鸣早就拿下许州了。 现在清军对于陈家军在许州城下的活动毫无制止之力,昨天一整天的炮击,早就让清军大部队在城头站不住脚,文图只留下少数人在城头监视,主力放到了城墙内里等待。如此直接跟就是让陈家军很只在的猛挖许州城的根脚,在城门左右两翼五十步的距离内,陈家军挖了六个深坑。留守城头的清兵早就把消息报给了文图,文图想不出解决办法来,又把消息报给了秦光远,秦光远当然也想不出法来。 清兵连城头都无法立足,又怎么能阻挡住在长梯木排搭建起来的小屋下面努力工作的陈家军士兵呢?这就像陈家军的炮击,力度就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可清兵就是抵挡不住,也反制不了。一切在昨天就已经注定,在陈家军打败了清兵的炮兵,在城外的浮桥一条条被搭建起来,许州的局势就不可挽回了。 文图现在最奇怪的就是,秦光远昨夜里怎么就没想着撤兵呢?而且到现在为止也没有露出丝毫要撤退的样子来,难道他真准备在这许州城里与陈家贼兵决一死战?不是文图看不起秦光远的节操,而是他真心觉得这样没用,没必要。相反,尽可能的保存住现有的这支力量,才是对朝廷最大的尽职尽责。 不过城墙下那六个小屋子就像流颗定时炸弹,让文图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就好比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明知道有害,扁扁你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又会产生多大的杀伤威力。文图这心里不停地就在打颤,所以他想睡也睡不着。 “轰轰……轰……”蓦然间一连串的巨爆声响起。 文图一个激灵,猛的从地上跳起,向着庙门就往外跑。至于脚下是否踩着了那些像树枝一样纠缠滚卧在一起的亲兵他就顾不上了。 朗朗晴天之下,那堵原本残破但依旧很坚固的城墙就像一座被海浪摧毁的沙滩城堡,轰轰然的化作了一堆废墟。“山崩石裂……”文图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唿啦啦的一群亲兵也跑了出来,城隍庙里的喧繁吵闹声瞬时间就平息了,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傻楞、惊呆住了。 彷徨、惧骇、泄气……等等情绪在这群人的心头升起,“这城还能守吗?”无数人在心底直接这样的自问道。而不是说:“这城还守得住吗?” “杀啊……”城外,震天的唿杀声传来。 “逆匪攻城了,逆匪攻城了。”无数声音声嘶力竭的喊道,他们的主人已然完全不能控制自我了,只知道惊慌失措的大叫。大群的清兵、乡勇乃至民壮屁滚尿流的从大西门顺着大街往东面逃跑。 文图手下营头的士兵,内心中的彷徨和恐惧,随着城墙的倒塌彻底的被引爆起来。面对城外高亢的喊杀声,他们没有抵抗,而是一窝蜂的向着东面逃去。他们已经没有半丝半毫的勇气了。 “噗嗤……”文图眼睛中闪出一抹凶狠,吩咐亲兵们一字排开,自己抢步上前,对着当先跑过来的逃兵们就连挥三刀。 手起刀落,几道亮光闪现,三颗人头就已经跌落地上,殷红的鲜血从无头的脖腔哧溅出来,把他的上半身都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回去,回去,都给我回去。谁再敢有煽起骚乱动荡军心者,杀无赦——”通红的眼睛中流露着疯狂的杀意,文图举着腰刀对着被镇住的溃兵们大喊。“都给我杀回去,顶住……” 文图的反应是极快的,用手头能掌控的几十兵丁控制住了局面。并以他们作为督战队,自己亲自带着溃兵们向着废墟一样的城门冲回去。 雪亮的刀枪在身后逼着,七八百抚标兵丁、衙役、民壮不得不硬着头皮涌上大西门的废墟。“杀啊……,弟兄们跟我杀啊……”陈进财一马当先的冲杀在前,他的胸口上挂着那枚银晃晃的勋章,右臂上也多了一块带血的尖刀标志,自从授奖之后,就像有一股不可抵挡的意志作用到了陈进财身上一样,他变得更加无所畏惧。 陈进财他们的路程到底还是远了些,在他们爬到一半时一些清兵就已经登到了废墟的顶上。不少的清兵就地取材,伸腿就把些城砖踹了下去,城砖咣咣朗朗的滚下废墟去,就像是块礌石,还带起了少许的碎块。 躲过两块砸向自己的青砖,陈进财猛的上窜了几步,手中的钢刀倒卷而上。“铛”的一声格住对面清兵的应头一刀,同时左手握拳立即猛击挥出,正中那清兵腹部。 那清兵一声闷哼,手中腰刀丢下,捂着肚子踉跄而退。陈进财叫嚣着扑上,一刀斩下…… 第一百五十章 全军速退! 一道道烟柱接连升腾,巨大的让人耳膜震裂的爆炸声连成一条线,轰然如同天际落下的连串霹雳,让人感到爆炸声始终在耳朵里震响,从没有停过。 这就是郾城东面的沙河战场。 清军用对比陈家军炮垒绝对优势的火力,对着那块并不怎么大的阵地猛轰不已,外头霹雳一样的炮响不停地传进队官的耳朵中,这种感觉与炮台内听到的那种沉闷得让人压抑的爆炸声是完全不同的。队官说起来也是炮营的老人了,从凤凰台开始打了不少的仗,但像现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就是佛德那一仗,清兵的大炮是多,却很少打出这般猛烈地轰击。不过清兵炮击准头不足,他们也只是打个热闹罢了。 就队官看来,清军炮弹的落点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东一发西一发落的遍地都是,十分的盲目。这种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盲目的轰击,虽然能够对炮垒之间的胸墙或哨卡造成一定的威胁,但对明面上的四座炮台和地表下的沟壕都半点实质性的威胁都没有。 只是如此的‘狂轰滥炸’却让他损失了一名老练的炮长,外出观察的时候被炮弹正好打中脑袋,整个头都炸开了。想想就让队官郁闷到极点。眼下清兵依旧离得有些远,他们还没尝试着正面渡河,事实上他们也没必要迎着陈家军的炮火渡河,只需要往北退开几里地,他们就可以半点威胁也没有的轻松渡河。清军有的是漕船。 这处陈家军阵地,在整个郾城也只有这么一处了,把守住了郾城通往东面最大的一处码头,更遏制住了整个郾城水路的咽喉。因为它对面的沙河河面宽度超过300米,是整个郾城沙河水段宽度最大的地方,当然它的存在也直接给郾城的东部防御提供了最大作用的掩护力。 因为这里距离郾城县城不远,直线距离还不足六里地。 若是清兵的漕船真敢跑来这里找不自在,队官对天发誓,一定会‘热情至极’的招待来客。 但是看着远处沙河水面上成群结队的漕船死鱼一样停靠在岸边,队官对此就不报任何希望。清兵将大炮运到河对岸,拿来轰击炮垒阵地还可以理解,因为他们想拔掉炮垒阵地这颗钉子么,想疏通整个水运的线路。但大批的清军驾驶着漕船,从沙河上游迎着炮火杀到西岸,那清兵真的是脑袋被门夹了。 河对岸的清兵阵地上,一尊尊大炮发射后冒出的白烟将一处处的炮位给裹胁了起来,至少二十门将军炮,其中就是有大将军炮也极有可能。安徽清兵人数不多,炮兵实力却比陕西绿营还要更雄厚。难道陈辉祖把安庆城头的大炮都拿过来了吗? 这射程妥妥的超过陈家军的两斤炮和三斤炮,这也是陈家军炮兵极少反击的最大原因。队官手下管着四处炮垒,却只有两门加重型的三斤炮,勉强够得到清兵阵地,炮击效果太差了。 浓厚的烟云都让阵地的观察哨都看不清真面目了。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清兵在继续向着炮垒阵地近处修筑炮兵阵地。 陈辉祖是打定主意要先啃下炮垒阵地这根硬骨头的。 对岸的清军炮兵打了好一阵,见陈家军的反击只是寥寥,四个看着就结实的炮垒始终没有什么大动静,火炮也就停止了轰击。然后滚滚的浓烟就从对岸升起,让陈家军方面想都不想都知道这是清兵在耍手段,搞小把戏来掩护他们炮队的阵地更换。 当然,清兵的大炮也不是全部灭火了,还有一部分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轰响着。但跟之前那肆无忌惮的样儿,好像有挥之不尽的弹药一样的做派,是大大不同了。 然后,然后一直等到滚滚黑烟消散去,都不需要观察哨汇报,炮垒队官就用望远镜清楚的看到了清兵的炮兵阵地。这是贴的更近了,两边距离有500米吗? “队官,清兵的胆子已经大到看不起我们了。这个距离,我们的大炮完全可以打到。这群绿皮狗是在找死。” “队官,只要我们炮台的炮打响,要是轰不死对面的绿皮狗,俺就不姓吴了。” 乙子炮垒上,张俊贤目光炯炯的看着对岸的清兵炮兵阵地。观察哨消息传来,距离已经不在话下,张俊贤就只等着队官的发令了。 队官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扣击着身边有些泛明光的铁炮,眼睛紧紧盯着对岸。从瞭望口的位置看出去,已经有清兵在河沿边忙活了,这是不是说清兵还准备更进一步?直接把炮口架到沙河河岸上呢? “别慌。还不到时候。该打的时候我自然会命令你们开火!”队官觉得放清兵更进一步,他们的准确度会更高。而且他对自身炮垒的防御力信心十足,根本就不担心脚下的炮垒被清兵的炮火给轰塌击毁了。 甲字炮垒的指挥官邹勇自信满满地表态:“队官你就放心好了。只要你下命令,我保证让清兵吃铁弹。咱们都试过多少次炮了?那些角度数字俺们可都记着呢。”陈家军现在的炮兵虽然引入了标尺、高低、角度、方向等火炮击中目标的必备技术参数,也制作出了规范化的炮表,但在这个热兵器根本不成熟的时代里,在此刻陈家军炮手低能的数学计算情况下,他们事实上的炮击更多地还是依靠经验。 队官是头也不回,只是看着对面的清军炮兵阵地道,“我也相信你有这个实力。但还是要等等。要是清兵真的不知死活的把大炮推到了河沿上呢?”那准确度可就会比现在打要更高不少。短了三十丈左右的距离啊,炮击的准确度说不定能提高一成。 正在忍受着炮击,忍受着‘噪音’,以渴望换取命中率一点点提高的陈家军炮队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眼前的这支清兵的大BOSS陈辉祖,以后在准备着全军‘转进’了。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四五千人守在许州,竟然只守了三天。简直可笑!”而更严重的是自己接到阿思哈的求援后,真就带着部队杀到郾城来了。“传我令,全军速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南来的清兵 许州城里,陈鸣没能全歼了河南绿营,秦光远带着至少两千兵逃了出去。虽然这是用大半个抚标和河北镇里的一个营头做代价换来的,但他至少保住了一半军队。 不提得到消息的阿思哈有多么的苦逼,也不提逃出许州城的秦光远带着队伍一路北蹿,最终的目的地是新郑还是开封,反正他这一路的进攻是不存在威胁了。也就是说,陈家军东面的敌人只剩下了陈辉祖部。 从整个战局来看,陈家军这半个月干的真的很不错,打垮了陕西绿营,打垮了最后的河南绿营,他们现在的敌人就只剩下了安徽这一路清兵和南面的两路部队。 永瑞带领的湖北、陕西【兴安镇】绿营以及荆州的旗兵已经进入到汝宁府中部,距离郾城估计也就剩一二百里地。这是因为他们一路拖着大炮,为了乘水利之便绕了不少道,并且汝宁府的大部分地区处于无政府状态,不管是物质筹集还是民夫征调都缓慢的紧,否则的话他们现在可能就杀到沙河边了。 这应该也是陈辉祖接到许州败绩之后,干脆的带领部队脱离郾城的最大原因。只需要再过短短的几天,另一股兵力在万人以上的清军大部队就能进入战场,他干嘛还要在郾城城下与陈家军死磕呢? 还有那南阳府的战事,进攻的清军部队是以汉中镇为主,南阳镇零碎的残兵败将和当地的乡勇民团为辅,总兵力超过了六千人。而陈家军在那里只有两个营头,陈文赞和卢龙部,高靖辉营还在火速南下中,但也才进入南召,距离南阳府城还有小百里呢。 眼下的情况是,陈家军虽然在四省大军的多路围剿中,连续打崩了两路,陈鸣却依旧需要在郾城战场上铲平了汝宁来的和陈州府来的两路清兵,然后才能去增援南阳府。兵力远少于清军又不得不御敌以外的陈家军,只能陷入这种被动的战略态势中。还好随着许州之战的获胜,陈二宝营算是给解放了出来,襄县有黄安一个营头镇守就足够了。 而必要的时候,陈家军放弃南阳府城,退守方城,陈文赞和卢龙部与高靖辉营汇合,三个营头再差也能当下清军的进攻。 关键还在于陈鸣带领的陈家军主力能不能在郾城战争再赢得一场辉煌的胜利。 陈家军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必须胜不能平。只要战局僵持下来,陈鸣这支主力就被牢牢地限制住了,等到满清从全国各地调来的精兵强将一一汇聚,这个军事僵持早晚会被打破,到时候倒霉的多会是陈家军。就好比广昌战役之后的那支赤色军队一样,败势不可挽回,要保全实力必须进行战略大转移,根据地、N多家当都要丢弃,损失不知道会有多大。 也跟太平天国时候的清军南北大营差不多,只是太平军有能将有实力,几次攻破了江南江北大营,陈家军却还不是那个时候的太平军。 因为啊,没有哪支部队的士兵连续作战会不疲惫精神依旧高亢振奋的,除非是被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所鼓舞,精神力量直接作用到了肉体。不然长时间对峙,士气也好,军心也好,都会持续的下降。很多起义军一败之后就再难挽回局面,也有这样的原因。 陈鸣身上的压力依旧如大山一样沉重。别人打仗‘胜败兵家常事’,有输有赢很正常,他现在却必须要保证只能赢,不仅不允许有输,连平都不行。 永瑞现在已经到达了正阳县的黄冈镇,他部的先锋也进入了汝宁府城,郾城就在眼前,作为全军统帅永瑞却是半点欢喜的意思都没有。湖广提督福永是这支清兵主力部队的实际指挥官,脸色也阴沉沉的一片难堪。 这半个月里,真真就没有一点好消息传来。首先陕西绿营在临汝镇大败,汪腾龙自囚戴罪;然后河南绿营在许州也被击溃,四五千人马剩下强强半数,不经过长时间的修整,这剩下的队伍是鼓不起勇气再度走上战场的。而汉中镇总兵倪大亮带领四千余汉中兵马,又有千多南阳民勇助阵,六千军力却迟迟拿南阳府城不下。 永瑞、福永现在能够指望的实际上只剩下倪大亮了,只有南阳府那里清兵打得好,才能让陈鸣麾下骁锐不得不分兵去救,可现在汉中镇困于南阳府城外毫无进展,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他们率部北上,就将直面杠上陈鸣手下那支人数并不是很多,战斗力却是爆表的陈家军主力。 虽说最早的时候,或是说只在半个月前,永瑞、福永对于陈家军的战斗力也不怎么以为然。但随着八千陕西绿营在临汝镇外一仗全崩,他们就是两头猪也不会再小看陈家军的战斗力了。 陈家军人数不多,战斗力强悍。对付这样的队伍,迫使其分兵,那就是最好的法子。 陈鸣手下那支队伍完整的战斗力是100,但他只有四千人,手下要是少掉了1000人,整支军队的战斗力下降的将不是四分之一,而是三成、四成,甚至更多。 陈鸣这个时候带着队伍向郾城转进,走颍河将队伍运到常社镇,然后走陆路换颍河为沙河,从郾城发出的船队接应了他们后,就一路顺沙河直抵。如此饶了大半圈看似拉远了路程,实际上并不如此,陈家军从许州到郾城只用了短短的三天,而要是走陆路,时间拉长一倍都是少的。 另外他还把驻扎在西华的一部分清兵吓得跑回了陈州府城。 …… 与近在咫尺的许州、开封府东部相比,明明距离更近的禹州却像受到了老天爷的保护,根本没有遭受过陈家军丝毫的进犯。虽然表面上看禹州的安全很像是陈家军来不及、顾不及侵入的。 宗纬峰这个时候就在对着禹州衙门破口大骂,一群老百姓组织起来的民团,竟然看不起他堂堂的官军?卢氏营再怎么狼狈,也是朝廷的兵马,你禹州民团算个屁??? “他娘的,真的以为就自己聪明,别人都傻瓜了?开封府都要被捅上腚眼了,就他们禹州有能耐,靠着四五百民团就能吓得让陈家贼不敢入境?” 卢氏营残兵自从到了禹州之后,除了十头猪,一百石粮外,宗纬峰就没能再从衙门口里扣除来一粒粮食,更不要说让卢氏营残兵恢复士气的银子了。宗纬峰真想跟禹州衙门直接撕破了脸。现在谁还看不出来禹州之所以能保持‘安宁’,完全是放任了陈家军从禹州购入药材的结果啊。禹州官员真以为就自个聪明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南下的部队 高靖辉营终于出了鲁阳关。他部从汝州州城到宝丰,然后再到鲁山,这一路上得不到半点的水运便利,全部是靠两条腿,行进速度可想而知。 一百七八十里的路程被他们营走了四天时间,然后在鲁山县城修整了一日,拖上一批大炮和一只后勤补给队,这下子行进速度就更慢了。只从鲁山县城到鲁阳关这就又走了一天的路。 鲁阳关到南召县城有百十里地距离,高靖辉带部尽量快行,也走了三天。陈鸣与永瑞、陈辉祖带来的人马都杠上了,他才看到了南召县的城墙。 而队伍过了南召县城之后,高靖辉就吃惊的发现路上的乞丐流民越来越多,几乎把南召通往南阳府城的官道都堵满,虽然他这只队伍抵到南召以后就用不着去走陆路了,经过鸭河进入唐白河上游两大支流之一的白河,再一路南下百八十里,就能直抵南阳。 但眼前的这一幕也让高靖辉吃惊不已,这官路上拖儿带女携老带幼的那种家口相对少一些,壮男壮女倒很多。 高靖辉让身边亲兵去打探一下,亲兵回报说,听那些人口音多是南阳府本地人,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南召西面的山区。 高靖辉好奇之下换了身便服,找来几个流民问道:“各位兄弟,你们这是去哪里?” 那个几个流民脸上全是麻木,对于高靖辉带着好奇的询问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不是高靖辉拿出了一袋面饼。几个人很老实的回说:“咱们去五朵山的。”五朵山就在南召县城的西面。 “哦,为何走那么远去五朵山?襄阳不是更好么。” 提到襄阳,流民脸上闪过了一抹愤怒,“俺们都是南阳人,就是襄阳人糟蹋了我们的家,死也不去襄阳。” 高靖辉彻底懵逼了。“是官兵祸害了你们?可我记得来打南阳的兵都是汉中镇的啊?” “倪大亮那狗官就是襄阳人。要不是他带兵无方,纵容手下的贼兵祸害我们,我们会这么惨么?” “还正儿八经的官兵呢。他们连复汉军的兵都不胜……”自从将军府成立以后,陈家军在外头传扬的名头渐渐变成了复汉军了。 流民们脸上涌现的怨恨和刻骨的恨意,高靖辉不认为是作假的。他是随意挑来的流民。 那几个流民拿过面饼每个人都紧紧的藏在怀中,身体里似乎也涌起了新的劲来,小跑的散进那流民大军之中。高靖辉脸上的笑都要遮不住了。流民们心里把清兵看的还不如陈家军,民心可用啊。只要陈家撑过这次的围剿,陈家军的实力就能翻跟头一样往上升。 豫西、豫南这一代连连的作战,清兵的军纪又差,而陈家军却军纪严格,严谨烧杀抢掠,更不准淫辱妇女,这一代的民心民意只会一点点向着陈家军偏移。只要陈家军能继续获胜! 高靖辉心里头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亮堂。 “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只要陈家军能顶过眼下这一关,一切都大有可为。”高靖辉在鲁山县待了那一天的时间,“听说都已经有安徽、湖广的好汉来投了。” 他身边的后勤队官哈哈笑道道:“将军府天下闻名,各处豪杰自会来投。” “这就是名声的好处啊。”虽然外省来投的人还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一天后,高靖辉在石桥镇的陈家军营盘前面惊呆了,连绵不尽的窝棚,人声嘈杂。 他固然是不管民政,脑子里也有种人越多越好的想法,现在却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这么乱糟糟的样子,要是清兵打过来了,石桥镇能守得住么?这里可是陈家军南阳前线的总补给地。 队伍穿过窝棚区,高靖辉急着去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剥开了那层窝棚环绕的外壳后,内里的陈家军营地还是修筑的很规格很严正,但高靖辉心里对外头那至少有上万人的流民数量总有股子不安。 营地的校场内,一队两百人的新兵正在列队行进。教官在大声的发令,周边六个教习也在提着短棍虎视眈眈,任何一个出错的士兵都会受到痛苦的提醒。这队士兵经过一连串的队形变换,面对靶子方向列出一个相对严正的两排线性队列。 “都是本地招的新兵?” “靖辉兄弟是有所不知。汉中镇的兵太匪了,那倪大亮都不是来打仗的,他是来敛财的。南阳本地人都恨死他们了。” “新任南阳镇兵张大经倒还有点廉耻,现在带着南阳镇的残兵败将和南阳的乡勇与汉中镇人马闹得很僵。” “所以,别看他们有六千人,一开始也真的猛攻了几场,给咱们守南阳城的队伍很是造成了一些压力,但现在他们真的威胁不了南阳城。不然的话,石桥距离前线只有四十里水路,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流民百姓汇聚在这儿啊。” 就在汉中镇进入南阳府的这些天里,石桥镇招兵处至少招募到了五个队的新兵。虽然他们都是一群新兵蛋子,可他们对于清兵都有着绝对的血仇深恨。陈家军队伍里搞得‘诉苦大会’很能激发这些人的共同仇恨。 鲁山将军府已经准备在南阳建立一个新的训练营,只是营官一时间还没有到位,暂时有负责后勤的张驰统一带领。 在另一处场地小一些的校场。 “射击!” 一队新兵已经握着改装后的燧发鸟枪进行着射击训练。前排火枪一阵齐射,然后从空隙中退回后排装弹。 高靖辉看着那个百人队进行着三排连环齐射,第一轮还能保持八成以上的开火效率,第二轮就只有七成了,到了第三轮他都不晓得下面那一百支燧发鸟枪里有没有六十支在打响。 三轮射击过后,几个拎着短棍的教习饿狼一样扑进队伍中,对着一些被他们盯上的家伙就是一顿棍棒交加。 张驰不敢说这五个队的新兵中就一个清兵的探子也没有,但他能够保证这五个队的新兵拉到战场上绝对敢跟清兵拼个你死我活;他还能确定这五个队的新兵只是一个开头,今后必然会有更多地南阳人走进新兵营。 南阳府有二百万人,这个时候把汉中镇恨之入骨的人,绝对不会只有小小的五百青壮! 第一百五十三章 马后炮 再战郾城。 战斗却不会再在郾城城外打响了,陈鸣带兵渡过了沙河,渡过了上游宽阔下游狭窄的奇葩河流大洪河,直接在汝宁府西平县北与南来的清军摆开了场子。 两军之间依旧存在着一条河流,是洪河的支流之一——滚河。 陈州府的安徽绿营再度出动,陈辉祖带着部队又一次入驻了周家口,对着郾城虎视眈眈。这回他索性从郾城的东北角着手了。 陈鸣手下的兵力在增多,陈二宝一个营头就不说了,再次打赢了河南绿营后,陈家军利用手中缴获的骡马又组织起了一支百人马队——有清一朝,河南、安徽都不缺会骑马的汉子。 陈鸣手下马队的战力已经超过了五百人,而且鲁山也适时的为他提供了一支后勤营兵。让陈鸣手下的直接战力超出了5000人。 但是他的对面,是2000荆州旗兵,四千余的湖北绿营加陕西兴安镇四千人马,再算上福永四个营头的提标,满清正规军高达13000人。这可不是当初佛德带领的那支万人大军了,13000人全是大清国的经制之兵,鸟枪、火炮之多,能甩当初佛德大军三条街去。 更重要的是,这支13000人的大军还有陈辉祖这个帮手,而且与拖着安庆城头的大将军炮来河南的陈辉祖一样,永瑞也把襄阳城和荆州城里的十门大将军炮全打包带来了河南。 陈家军老巢里已经搞出了五斤炮,正在试制威力更大的八斤炮和十斤炮。但是这种炮炮身重量就超过了600斤,如果加上炮架以及拖车和附带的弹药箱,总重量能高达1500斤。在现今中国这糟糕的路况上行进,至少需要4到6匹骡马才能保持水准以上的行动力和持久力。 当然这种大炮的有效射程也比三斤炮、两斤炮要高出一截,能够达到七八百米,而最大射程可以超过400丈,也就是1300米。 陈鸣拉到前线来的五斤炮只有少少的六门。双方在西平开打,隔着河炮打的不亦乐乎,但两边距离都拉到二百丈以外,炮声隆隆,收效却少得可怜。 陈家军方面,六门五斤炮一门也没有被摧毁,清军十门大将军炮毁了一门,却也不是因为被炮弹打中,而是清兵炮手操作出了问题,引燃了火药桶,在阵地上放了一颗大烟花弹,整个炮组的人都变成了零碎。 滚河并不是什么超级大河,对于战争,这种宽度只有二百米左右的河流不存在任何障碍。 就在陈家军炮兵与清军的大炮你来我往,轰轰烈烈的时候,陈鸣已经带着部队从下游七八里的地方渡过了滚河,然后迅速的背靠大河安营扎寨。 清兵当然也察觉到了陈家军的举动,但等他们的部队抵到时,陈家军已经有两个火枪营渡过了滚河,还带着十多门虎蹲炮和飞雷炮。带队的荆州城守营副将英绶只是稍微的做了下试探,就知趣的领兵退开了一里,等到福永带领一部分主力杀到的时候,陈家军在河对岸的人马已经增长到了两千人。先到的两个火枪营还修起了两道简单的胸墙。 当时的气息紧张地仿佛一触即发,可福永最终退却了。清兵来的太快,并没有带大炮,跟扎好了架子的陈家军开打太吃亏了。整整一夜,陈家军应对的这段滚河河面上亮如白昼,两岸的火把和停留在河面上的一艘艘船只上的灯火,把夜空都照亮了。 一夜的时间,陈家军完成了大部分军队的转移,还转过来了四个队的马队。 清兵大营中也是一夜灯火明亮,永瑞的神态很紧张,他是多年的‘太平将军’,这次真刀真枪的大战对他而言乃是次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而大军的真正指挥官,湖广提督福永,召集荆州副都统昌轩,郧阳镇总兵马文杰、兴安镇总兵齐健安,襄阳城守营副将赵永吉和荆州城守营英绶,以及他的提标副将周涟,等一应军中大佬齐聚军中大帐。 一张大大的地图摊开在桌面上,上面标记着一个个县城、镇集甚至村落的位置,还有一条条或宽或窄的河流,以及一座座高低不等的山峰、丘陵。 这是一张前所未有详尽的地图,是满清秘藏的顶级军事地图,与陈鸣往日打州府和清兵手中缴获的地图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当然,这张地图上依旧存在着很多不足,你不能拿这个时代的水准与21世纪的卫星地图做比较。就眼下之中国,永福手中的这个地图是最顶级的了。而地图这个东西在中国,除了官方和军队也很少有多余的流通民间。 这张高逼格的地图上现在被福永一班人摆上了镇纸、笔山、茶杯、盖子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的目标相连的全部是清兵大营和距离它十里地的陈家军南岸营地。 这些不是清兵进攻陈家军南岸营地的线路,而是南岸营地的陈家军极有可能进攻清兵大营的线路。陈家军不会等着清兵架好大炮,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打他们的。 “陈贼现在最想做的肯定是与我军尽快决战。”马文杰这句话说的大帐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反对,但他的话最终让福永和昌轩很不满,因为马文杰的意思太消极了。 哦,陈家军想尽快决战,清兵就拖着不决战。这或许是敌人想做什么我偏不给他做的意思吧?但在马文杰这个陈鸣的手下败将嘴里说出来,却有股子避敌惧怕的赶脚。这让福永、昌轩很不满。而他俩一个是湖广提督,另一个是荆州八旗驻军副都督,地位都要高过马文杰这个败军之将的。 福永更能沉得住气一样,他没有像昌轩那样直接给马文杰摆脸色,可能是因为他这个提督大人与马文杰这个总兵打交道的时候更多一些,留下一份脸面。 马文杰不出声了,他上首的副都统昌轩那一脸鄙夷的神色让他心理面想骂娘。他现在可是戴罪立功阶段啊,在座的人连着永瑞在内,谁有他更想尽快的打平陈家军?将‘戴罪立功’的帽子扔的远远的?但是陈家军战斗力强悍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谨慎不小心是要吃亏的。 福永、昌轩现在表现的很有勇气,马文杰想唾他们一脸。福永要是真有勇气,之前干嘛不向渡河的陈家军进攻啊?他荆州旗兵的战斗力如果精悍,当时昌轩怎么不主动请缨啊?现在放起了马后炮!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星空下 事实就像福永他们想象的那样,当天夜里忙活了一夜完成大部队渡河的陈家军,第二天下午就开出了营地,斜着向着清军的侧后方插去。 陈鸣才不会跟清兵玩僵持呢。打平了眼前这一支清兵之后,他还要迅速转入南阳,直接把南阳府打穿,一举攻入郧阳。这是陈鸣早早就开始布置的一招棋,他相信陈家军进入郧阳之后肯定会跨入快车道,能赢来一个全所未有的高速扩张期。 拿下了郧阳,陈家军就有资本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湖广、江南了。长江中下游地区,在地理位置上对于满清的威胁绝对比不得河南来的重要,但是长江下游地区的江南,是满清的钱袋子;长江中游的湖广是满清的粮食屯。 明朝前期以前,江南地区曾是“天下粮仓”,粮食生产成为国家经济命脉。但到了明朝的中后期,江南的经济水平持续提高,连富人的私家园林也以精致高雅取胜,占地面积一般不大,用后世的经济理论来说,江南由以粮食生产为主向重视粮食生产、发展多种经济和服务业的转变取得了完全成功,就是从第一产业迈向第二、第三产业了。他们在粮食上的地位便被灌溉优势一样明显的湖广地区取代,从“苏常熟,天下足”到“湖广熟,天下足”。 陈家军想要威胁江南,还有些不足,但搅乱湖广,尤其是湖北,陈鸣很有信心。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迅速击败面前之敌的前提下。有很多的假设、假设…… 实际可用兵力只有清军三分之一还不到的陈鸣,现在就像一只猎豹面对一头强壮的野牛,他小心的靠近野牛,目光紧紧盯着野牛的每一个动作,躲避野牛即将可能发起的野蛮冲撞,也在寻觅着咬上一口,乃至一击致命的机会。 “晚上。咱们跟他们打夜战!” 这就是陈鸣的小算盘。夜晚夜幕的掩护下,大炮的作用,甚至火枪的作用都会降低到极点,而操作便易威力巨大的飞雷炮却能如鱼得水。届时披着甲衣的陈家军趁着飞雷炮上千白刃肉搏,能打不过眼前的清兵吗?再说了,夜晚也会阻碍清兵的调动,而陈鸣也没有一次就全盘打垮清兵。 13000清兵,这‘野牛’的块头太大,要分割了吃。 在夜晚中,飞雷炮这种‘打一枪’可以轻松换一个地方的重火力,完全是BUG。清兵就是有再多的大炮也威胁不到。 所以下午就出营的陈家军在清军上下警惕之极的眼神中,只是不时的移动一个位置,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正式发起进攻。但在夜幕来临的时候,清兵上下的神经绷的更紧了。谁也不认为陈家军大队人马出动是为了好玩。下午不战,他们晚上很可能就有动作。 入夜还没有一个时辰,陈鸣就让永瑞、福永等清醒的认识到,夜里的陈家军不仅会有动作,还会有大动作。 剧烈的厮杀声在清军主营西南方向响起,三四里外的一处清兵营寨已经陷入了一片厮杀中。陈家军利用飞雷炮利索的砸开了这个军寨的‘大门’,一个营的甲兵冲锋而入,他们背后还有一支专业的投弹兵,白刃厮杀以后,完全以一种横推的姿态扫荡着这个只有一个营头驻守的小寨。 清兵主营中,永瑞心神很有些忐忑,福永也隐隐把心提起,他们都不能断定这是陈鸣的一次小还击,还是今夜里的第一枪…… “不用派兵增援吗?” “派兵增援很可能会被陈家军堵住。” 夜晚不是白天,更不要说今天的月亮并不圆,视线昏暗,清兵出动举着火把,福永几乎就能断定会撞上陈家军的堵截部队。如此两边就少不了一场大战,可是夜色却会在大大消减枪炮威力的同时,还会在一定程度上消弱清兵人多的优势。 福永宁愿白日里与陈家军正面野战,也不愿在黑暗中大打出手,那搞不好就是一场乱战。而全军都披着甲衣的陈家军无疑会大大占优,清军一旦战败却后果不堪设想。 枪炮比率的一点点增高已经让满清渐渐忘记了什么是铁甲,就算八旗兵还挂着自家那避雷针一样的棉甲,谁也不会说他们就真的比甘陕的绿营精锐能战。可是陈家军的出现又让铁甲成为了战争中具有致命效应的一环。 佛德在败局已定的时候向北京递的折子里就建议清廷给绿营兵披甲,但根本不被乾隆认可。那个时候在乾隆皇帝的眼里,给六七十万绿营兵披甲所产生的危害可能比陈家军更大,因为那会动摇满清的基础。 但是就眼下的战场上,不管永瑞、福永手中握有比陈家军多多少的人马,他们都不想在夜间跟披甲的陈家军打一场很难控制的大规模夜战。 清兵军寨里的厮杀声在一点点没落,永瑞的心很不是滋味。这个营头是被他们抛弃了啊。 “杀啊——” 甲兵一营一队的陈威战甲上已经占满了鲜血,但他还想往前冲冲冲—— 战斗开始前他曾渴望着自己能第一个杀进清兵营寨中,第一个杀了清兵的营官,立刻不可忽视的大功。但这些他都没有做到,陈威也不知道这对他能否得到更高一级的勋章有没有影响,反正当手中的长枪刺入清兵的体中的时候,这些念头全都消失不见,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杀、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场上的白刃肉搏就是不能去胆怯,后悔、惊乱全都无济于事,要想不死在这里,唯有拿出比敌人更多的勇气。 无数跟他一样想法的陈家军将士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刀枪,一次次刺入清兵的肉体。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号衣的绿营兵,对于锋锐的刀枪毫无抵抗力。 陈威手中的枪头毫无阻力地刺入对面清兵的脸上,借助冲进,尖锐的枪头穿过了清兵颅骨,矛尖从他的脑后直接透出。但是他长枪卡在了颅骨里,一下子没抽出来,小腿上就被另一杆长枪狠狠的刺中。凄厉的惨叫声从陈威口中发出,这一枪恨不得能把他的小腿扎穿,然后陈威就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在跌倒的一瞬间里他看到握着长枪的清兵正狰狞的脑袋被一道刀光利索的从脖颈上搬家,变成了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又是飞雷炮 “该死!是飞雷炮——” 这名字清兵已经知道了。今天晚上,陈家军从西南方向着手,连续破开了两个分别偏西和偏南的清兵外寨营垒,然后陈鸣就很‘盲目’的领兵猛打清兵主营。 作为永瑞、福永等大佬中军所在的清兵主营,那防御力是要比外围营垒要强上很多的,而且兵力充沛,人多势众。可防御工事的力度却没什么质的提高。再强的营垒也只是土木结构,对于飞雷炮来说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飞雷炮,飞雷炮,飞雷炮的炸弹根本不是什么炸弹,而是整个被抛投过来的炸药包,巨大的威力往往能把胳膊粗的栅栏和一尺厚的胸墙像薄纸一样轻易地‘撕碎’。 清军营外还有沟壕,他们的防御工事多少能给进攻的陈家军制造一些麻烦,但简单轻便又能快速移动的飞雷炮,在夜幕的掩护下能给发挥出的作用实在太巨大了,巨大的都超乎了人们的想象,超乎了清兵的心理防线。 永瑞对这东西气怒异常,如果没有飞雷炮,黑灯瞎火的,清兵的营垒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陈家军捅破?而更让他气怒的是,明明陈家军已经开始进攻主营了,清军外围的各个营垒却继续紧闭大门。陈家军一个半时辰都没有用就摧毁了清兵两个营垒,鬼知道在军寨增援主营的时候会不会半道上给陈家军打成伏击啊? 夜色下爆发出全部战斗力的陈家军把清兵外围军寨都给吓住了。 再说了,清兵主营前中后三大营相连,部署着上万兵马,如果主营被陈家军这么一撞都要经受不住的话,他们这些一个营头一个营头建立的小寨便是去巴巴的救援,又有啥鸟用? 永瑞指望着福永,而福永看着西南角杀声大作的后营,依旧不愿意大肆的调动部队,只希望襄阳城守营副将赵永吉能够应对得到,将进攻的陈家军打出营地去。当然了,福永至今没有收到赵永吉的求援,也是他按兵不动的一大原因。 邓云合身一撞,将对面的大盾撞外开来,露出了盾牌后的提盾清兵,他手里的刀子顺势在那清兵的脖子上摸过,但是顾着了东就顾不着西。邓云杀掉了眼前这个提着厚实木盾的清兵,自己手上的藤牌也被其余的清兵猛的捣中,本来脚下就没彻底站稳的邓云几乎是与被杀的清兵差不多时间歪倒地上。他都来不及看是什么兵器捣着了自己手上藤牌。 “哈!”耳边响起了爆喝,邓云就觉得藤牌上的受力猛地一送。他一个翻滚站起,看到自己队官高平山丢了藤牌用左臂紧夹着两杆长枪,右臂挥刀噼砍猛剁。 不知道什么时候邓云班上的人已经与他脱开了一定距离,倒是平日里为人严厉的队官,战场上表现出来了跟他平日为人一样勇猛,邓云精锐猛进也不能甩开他。 站起身来的邓云拎刀舞牌的就向清兵冲去,高平山松掉了胳膊下夹着的两杆长枪,手中的刀猛地向前面投去,左手已经抓着了一根缀下的长枪。枪头差着邓云的藤牌向着对面狠狠一插,唿吸之间便已经收回了长枪,对面一道三尺血泉就溅了过来。 白刃拼杀,襄阳城守营不是陈家军甲兵的对手,可赵永吉能一直坚持着不喊救援,这不是赵永吉脑残,也不是赵永吉埋伏有暗手,而是陈鸣根本就没对着后营全力进攻。他确实分出了不少兵力埋伏在黑暗里,而且身边还始终保留着亲卫右营和坦克营。 长矛挑刺,刀盾噼杀,真正被陈鸣拿来进攻清兵后营的力量只有一个营,一个完整的,如狼似虎的甲兵营。 襄阳城守营再垃圾,靠着营寨里的防御工事和兵力的优势,也能承受得起这一个营的冲杀。夜晚对陈家军也一样有影响,最主要的是他们是进攻军营而不是野外,清兵营内的栅栏、拒马和沟壕等等,让他们从列阵而战变成了零零碎碎以班排为建制的大乱战,这在一定程度上消减了甲兵的威力。 “永瑞这狗东西还真沉得住气。”陈鸣狠狠地骂道,他的选择看来是错误的。根本不应该直击清兵的大营,而应该挨个挨个拔掉清兵外围的‘钉子’。一点点打掉清兵的士气。 队伍已经杀进了后营,永瑞依旧按兵不动,陈鸣还敢继续调动部队全力攻打清兵后营么?他也怕被抄了后路啊。 甲兵从清兵后营退了出来,士气略有下降,陈鸣都不用‘内心’来感觉就能体会到。只不过这下降仅仅是士气100到士气80,总体来讲还是很不错的,比对面的清兵好多了。 陈鸣没有选择掉头回家,而是直接对另一处外围的清兵军寨发起了进攻。还是飞雷炮开路。 早在这个东西被搞出来之后,陈鸣就觉得这玩意在夜里的杀伤力会比白天还大。漆黑的夜色能够给与飞雷炮最好的掩护,而轻便的重量可以让他们随时转移,肆意的肆虐敌人。而以这个时代的大炮水准,根本对之不存在威胁。这种射程只有百十米的东西除了线膛枪无所畏惧。 “该死!又是飞雷炮——” 永瑞说了一句差不多一样的话,只是多了一个‘又’字。 陈家军打掉了第三个军寨,陈鸣才心满意足的收兵回营,而清兵大营方向却热闹了一整夜。他们要收拢三个军营的败兵,他们还要清点后营的损失。 陈鸣觉得自己破三个清兵营垒能拿下五六百清兵,再加上后营的冲杀,清兵一千人的损失是不至于,八百人是少不了的。但陈家军自身的伤亡又有多少呢?有一百人吗?他现在还说不准。他只知道清兵后营的那一阵厮杀,陈家军留下的尸首不会超过二十具。 回到滚河南营后,陈鸣系统的梳理了一下这一夜的收获,觉得自己就像有了BUG一样在跟清兵进行一场不公平的较量。飞雷炮配上陈家军超强的近战能力,相得益彰,相得益彰。陈鸣现在跟清兵玩夜战,真真的要比白天优势更大,比他所想象的最好的情况还要美好。 这个时代的军队对于夜间作战的抗拒和戒备心理,远远比陈鸣想的更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儿科 下半夜,厮杀声停歇,滚河南岸终于安静了。 回到营地的陈家军愉快的进入了睡眠,然后在第二天辰时陆陆续续的吃过早饭后,看着大营前方已经出现的清兵,没有气势昂昂的列阵出营攻杀,而是在各级军官的催促下带好自己的一切钻入了营地内的战壕中。 清兵根本不知道刚刚在滚河南岸立足的陈家军,在修筑起一座不错的营垒之余,还在营地内挖掘了一条条的沟壕。虽然这些沟壕并不深,也不宽,但从头到尾都有交通壕相连接。 “轰!给我轰!” 清军炮兵倾巢而出,永瑞在福永带部出战前,涨红着一张脸,握紧着拳头对他大喊,大喊。福永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他带来了全部的九门大将军炮,还有多达三十余门的各类小炮。陈家军的炮兵却似乎还都停留在滚河的北岸,陈二宝带队正牢牢地守护着它们。 “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对着陈家军滚河南营猛轰猛打,一熘熘的白烟化作了大片的‘白云’笼罩着清军的炮兵部队。从炮口中急速飞出的铁弹将陈家军的栅栏、胸墙一一击碎,就好比昨夜的陈家军一样,手中没有大炮的陈鸣一点也限制不了它们的发挥。 占地一个村庄大小的陈家军宿营里,一丝儿人声都没有。只有被铁弹打破栅栏,打破胸墙,撕裂帐篷的轰隆。陈鸣这个时候正躲在一处防炮洞里,狭窄的空间,污浊的空气,可他脸上挂着的却是很灿烂的笑容。 轰吧,清兵尽情的轰吧。他正要看看,永瑞有多么大的决心,竟然兵分两路,向着滚河南北岸的陈家军分头进攻,既然如此那就拿出来坚定啊,可千万别天不黑就灰熘熘的撤走! 一个又一个的铁疙瘩对于堑壕有个毛用。若清兵搞出来开花弹了,陈鸣还能担心一二,而现在都是铁疙瘩,他怕个鸟! 滚河北岸。 陈家军炮营已经撤离了原先的炮兵阵地,陈二宝带部留下护卫炮营,队伍缩回到临河而扎的北岸营地。清兵会在进攻南岸营地的时候同时分兵来端陈家军的大炮,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问题。 滚河南北两岸都响起了隆隆的炮声,而且很奇葩的事是,北岸的炮声属于陈家军,南岸的炮声属于清兵。 “哪个还敢退?这就是下场!”英绶提着血淋淋的腰刀大吼着,就如一头愤怒的雄狮在张牙舞爪。他的脚下翻滚着十几颗脑袋,其中一半都是军官。虽然这些绿营军官的职务普遍不高。 “杀光乱党!”无路可走的荆州城守营无可奈何的‘爆出’了他们军人的‘血性’,一个个大声怒喝着反头冲杀回去,但是清兵的阵列已经完全不成样了。 清兵后阵的鼓声加快频率,英绶脸上一副狰狞表情,陈家军枪炮犀利的名头他早就晓得嘞,荆州城守营想要真的攻破对方的营垒,只能加快接近的速度,加快士兵冲锋的速度。还有,不能姑息士兵的死伤。只要能拿下陈家军的大炮,死伤再多也是值得的。 陈家军北营正面,六门五斤炮在阵列前方二十步,他们前面还有一熘的虎蹲炮,左右则是数量众多的两斤炮、三斤炮。 在炮兵阵地的左右,是两个护卫队,陈二宝营头部署于炮兵阵地的后方。 依旧是每个队打一面旗帜,一个战斗建制打一面大旗。 而且同南岸清军炮兵阵地一样,陈家军炮兵阵地上空也完全被浓浓的硝烟覆盖。然后又被风一片片的吹走。 “距离一百步。炮口降低一刻,霰弹装填。” 每打一炮陈家军的炮口就降低一刻,现在终于降到最低了。而炮弹也从铁弹变成了近距离大杀器的霰弹。还有五门飞雷炮也时刻准备着发射,清兵冲锋的序列很零散,士兵与士兵之间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但是霰弹与飞雷炮依旧可以取得巨大的效果。 如果清兵承受了霰弹和飞雷炮后还能继续冲锋,那么等待他们的还有虎蹲炮,还有手榴弹,还有排枪。陈二宝手中的兵是不多,面对眼下人手是自己数倍的荆州城守营,他心里却没有一丁点的恐惧。就因为北岸陈家军的火力太强太猛,让陈二宝自己都很怀疑,清兵的胆量是否真的能抗住一重重的打击,扑杀到跟前来与陈家军刀枪肉搏! 清膛手清理炮膛之时。炮手和弹药手、炮长等人合力将大炮的尾端抬起一点点,一快铁板被填装在了下面,将炮尾抬起了一些,使得炮口微微压低。前面的装填手将丝绸封装的整装炮弹装入炮膛——就是把火药包与铁弹、霰弹裹在一块,跟最初的纸弹差不多是一个道理。然后清膛手用推弹杆压实弹药,炮手用铁锥子从火门戳破外面包裹的丝绸,再倒好了引药。 一系列的复装结束以后,清兵已经近到五十步了,炮手刚一退开,炮长便发出了射击命令,炮手将点火棍上面的火绳凑到了火门上,轰隆的爆响声中硝烟升起,炮架往后猛地一退。 清兵阵营中已经到处响着惨叫声,霰弹是自由散射,并不需要齐射,而且在几十门火炮射出霰弹的同时,五枚飞雷炮也让清兵吃尽了苦头。 对于这些快跑着进攻的清兵,陈二宝反而觉得他们是幸运的,如果这支清兵在北营面前再度摆出之前的队列来,陈家军炮营几十门大炮先前的轰击就不说了,只眼下的霰弹就能像疾风暴雨摧残幼苗一般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火枪兵上前,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全部算上也就二百左右,可整齐的排射还是让刚刚幸运的躲过了炮弹洗礼的清兵们一阵阵狼哭鬼嚎。 震耳欲聋的爆响里,成千上万的铁丸就是一张张巨大的渔网,在清兵的群体中尽情的捕捞着猎物。打偏的铁丸在地面上爆起无数的烟尘,打中的铁丸让一个个清兵肉体喷出一阵阵的血雾,七八百名冲锋的清兵至少有三成人以各种姿势倒向地面,地面上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惨嚎。待到两百颗铅弹在战场上横扫而过,残存的清兵已经哭爹喊娘的向后逃窜而去…… 英绶是砍了十几颗脑袋,还有几个军官,乍然一看很有震慑力。但对比北营阵前二三百人一起‘扑地’的场面来就很小儿科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古怪 “协台大人,不把陈家贼的大炮打掉,弟兄们就是全死光了,也冲不上去啊。” “协台大人,您就是砍了我,也不能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了啊。二三百人,那可是二三百人,弟兄们把队列拉的那么散,都一下被打倒了那么多啊……” 两个带队的营官跪在英绶脚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们的身后是连五百人都不到的两营残兵。作为荆州这座清廷在湖广大地唯一一处有着满城与驻防八旗的重镇的绿营守城营兵,两个营官所领的营头配置兵力是都超过六百的,此次出兵拉出来的人数也达到了五百人。两个营就是一千人,而现在他们仅仅发起了两次冲锋,连陈家军士兵人的面都还没有照到,就损失如此之巨大。过半的伤亡数量直接让两个营头彻底丧失了战斗力,让后阵的荆州城守营余部也心有戚戚,看着陈家军滚河北营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英绶可以砍小兵,甚至砍几个把总,但面前的两个都司他是没权利也不敢砍得。否则两营的残兵怕是要出大乱子。铁青着一张脸让两个都司起身,让两营残兵滚到阵后去整顿,英绶终是还要正面直视眼前的难局的。 永瑞、福永教给他的任务是趁机拿下陈家军的北岸营地,除了他本部两千人来,永瑞还给他了五百旗兵,以及郧阳镇的小两千人。而且马文杰不在北岸,他被永瑞留在了大营,这显然是为了方便英绶来指挥郧阳镇兵。 为了向郧阳镇表示自己的‘坦荡’,这第一阵英绶直接动用了自己的本部,这个举动当即就赢得了郧阳镇绿营的尊重。而事实上,除了那五百荆州旗兵,荆州绿营与郧阳镇绿营在英绶眼中又有什么质的区别呢?都不过一群炮灰而已。 陈家军的炮击给清兵阵营里刚刚涌起的士气来了一次重创,但英绶也不是无能之辈,他在荆州绿营第一次溃败的时候直接下辣手,砍了十几颗官兵的脑袋,震慑了所有人。英绶用自己的态度得到了郧阳镇的一丝尊重,如果不是第二阵清兵败得太惨太无力了,他现在调动郧阳镇兵马进攻陈家军,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这一切都被陈家军突然爆发的强大杀伤力给破坏了。 他们打出的不是铁弹,而是无数个枪子一样大小的铁丸,陈家军炮兵的每一炮都能打出成百上千颗铁丸,然后这些铁丸会在空中散成一张无比巨大的网,给予下方的清兵带来无比沉重的杀伤。 清兵的第三次进攻迟迟未来。陈二宝举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清兵阵列,嘴角上全是得意。 “愿赌服输。你那第一营组建炮队的时候,我给你挑最好的兵!”炮兵营营官黄靖亭一边对着得意洋洋的陈二宝认输,一边用气恼和不屑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清兵。这清兵白瞎那么多人了,胆子那么怂! 始终处在大军严密保护中的炮营,始终被陈鸣灌输着大炮上刺刀精神的炮营,作为营官的黄靖亭脑子被洗了又洗,已经在用一种常态的内心感官以蔑视的姿态对清兵的‘停歇’报以质疑和鄙夷。陈二宝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对清兵的心态了解的甚透,或是说对于‘将领’的心态了解很深。现在这态势,就是把他换到对面清兵军将的位置上,他也不会、不敢盲目的发动第三次进攻。 士兵死伤过多的时候,还在驱使着他们不断进攻进攻,是会出大事的。 清兵两次进攻被杀伤了500加,尤其是霰弹,这种陈家军刚亮出来的秘密绝招,近距离强大的杀伤力让陈二宝本人都不寒而栗。如果这种炮弹被清兵得到……,陈二宝只要一想无数穿着铁甲的陈家军甲兵在铺天盖地的弹雨下割麦子一样扑地,整个人就遍体冰寒,骨子里渗透寒意。 这东西是步兵的天敌。 “清兵想挡住霰弹,他们只能用盾车。”最好还是在晚上用盾车一点点逼近北营。陈二宝声音透着一股慎重,打‘快攻’的清兵和打‘阵地战’的清兵,压力完全不是在一个档次的。“到时候除了飞雷炮,五斤炮也好,三斤炮、两斤炮也好,全都构不成打的威胁。” “所以你要我天黑了后炮兵后移?” “当然要后移。前方炮位留下些木头当幌子就行。” 陈二宝说话中眼睛望向了南边,北岸这边不算什么,即使陈家军的这些大炮全部毁了也不算大事。作为陈家的高层,陈二宝很清楚陈家在火炮上的制造能力,他们担忧的永远是火药的份量还剩多少,而不是大炮毁了没有。一门大炮在陈家军高层的眼中连一个小炮手的价值高都没有,南岸,南岸才是重点。 …… 此时的滚河之南。 陈家军营垒前的福永还是下不定决心出击,平静的陈家军大营在他眼中并不是一片无害的废墟,而是一张等待着猎物送上门前,可以吞噬一切的大口。 因为清兵的隆隆炮声一点都没有激起陈家军大营的动静。福永能一万个确定陈家军确实在这座营垒里,可偏偏大炮的狂轰没能带起营地内一丝的响动。 说句大白话,福永连陈家军的一声惨叫都没有听到,他当然会对炮击的效果产生不确定了,产生严重的怀疑了。 “军门,不管陈贼是怎么应对的,总要见见血。这样轰下去可不是办法。”提标副将周涟凑到福永耳边小声的说着。他也看到了陈家军大营的古怪,很多的清军官兵都看到了这种古怪,这种‘古怪’还正在一点点吞噬着清军的士气。 福永了然的点点头,对面‘气氛’太古怪了,已经影响到了清兵自己的士气。 “齐总兵,不如你们兴安镇打个头如何?”福永扭头向兴安镇总兵齐健安说道。后者没有生气不情愿,脸色沉重的点点头,“卑职这就去安排!”陈家军营垒里的‘古怪’影响到的不仅仅是小兵,连齐健安自己心中都极不安宁。 齐健安回到兴安镇军列里,把任务一说,一帮大小军官隐隐有些骚动,很多人脸上露着的就是不情不愿。齐健安态度则很是坚定,因为他清楚,兴安镇与湖北兵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坏事了谁也跑不掉! “田振,这次你们宁羌营上。不用什么战果,只要能探明情况,就是你的大功。”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动一静 清兵大营内,留守的永瑞很快就接到了英绶传来的消息。陈家军又拿出来了新玩意,直接将清兵北岸‘快攻’的打算给掐灭了。永瑞陷入了犹豫当中,英绶手下可是有四千多人的啊,嗯,不对了,现在要去掉500,只剩下四千了。这是清军三分之一的兵力,进攻陈家军南岸营地的清军也只有七千人。英绶部是留在北岸继续进攻陈家军的营地呢,还是赶快撤回南岸来? 南岸营地的情况也不妙。陈家军仿佛消失了一样,任凭清军大炮猛轰,就是不露头。永瑞最开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陈鸣做了缩头乌龟。但随后一次次的快马来报,‘古怪’就像一颗被他吞进肚子里的蛇卵,飞快的破壳、长大,然后一点点吞噬他的自信,撕咬他的心灵。 这‘一动一静’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对于一个‘太平将军’来说,这种感觉完全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他差一点就发命让福永带军回营了。 滚河南岸的战局也好,滚河北岸的战局也罢,全都陷入了僵局,全都是极端不理想。 所有的压力作用在了最前线的指挥官身上,也作用在了永瑞的身上,他精神都要崩溃了。以他的性格,如果一切都按他的心意来,永瑞会立刻带着部队撤往西平县城,陈家军要追来的话,他还可以退去汝阳。 这只是一个太平将军,怎么能如一名真正的沙场老将一般老而弥辣呢?年纪五十岁的永瑞不是越来越辛辣的姜桂,而是一段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来越腐朽的朽木。 万幸乾隆脑子没有被驴踢,他知道自己这个远房侄子的德性,所以点了湖广提督福永作为永瑞的副将。乾隆是想给永瑞加上一层光环的,因为他这位皇帝的心中,四省出动了近四万兵力的多路汇剿,不可能拿不下一撮反贼的。即便陈家军在之前蹦跳的很高很欢。 可这趟汇剿进行到现在,却成了对永瑞的一种折磨。这位将军大人连官声很一般很一般的陈辉祖都不如,此刻已经再次杀到郾城的陈辉祖,永瑞给他的命令是要他全力进攻郾城县城,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郾城。切断陈家军的后路! 陈辉祖很清楚面对的防御工事有多么的坚固无比,郾城守军也不可小觑。陈辉祖很清醒的意识到,短时间里不要说拿下郾城县城,就是要对县城构成真正的威胁,都是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的。但他神态轻松的下达了进攻命令,并且做到了对随后安徽绿营乡勇之伤亡视而不见。 陈辉祖是湖南人,前两广总督陈大受之子。他现在在安徽当官,之前在河南在京城里当官,他在感情上才不会顾惜、怜惜手下的安徽子弟兵呢。在必要时候,比如现在,他就毫无负担的用人命和鲜血染红自己的顶子。 而永瑞的表现连陈辉祖都不如,无时无刻的煎熬,让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滚河北岸。 “什么?”英绶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诞的奇闻,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如果他不是永瑞的戈什哈,也确确实实拿来了永瑞的手书,英绶能一刀噼了他。竟然要他撤兵,撤回南岸去!这不是扯淡的么?他们四千多人渡滚河来到北岸是容易的吗?他们是为了打掉陈家军的大炮,截断陈家军的后路来的。现在只不过扑了两次冲锋,永瑞竟然要他撤兵,“只因为自己派回去的信报吗?”英绶由不得不如此怀疑。 毕竟永瑞是个什么德行什么水平的人,英绶是很清楚地,见北岸战事进行的不顺利,召回他们这支人马是很有可能的。但就英绶本人却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命令,不拿下北岸的陈家贼兵营,南岸即使有大的进展也没什么用处的,大不了陈家贼还能调回北岸来。有眼前的这支贼兵火力接应,陈家贼往来滚河两岸安全的很。 “大人,快进撤兵吧。将军大人都急坏了。福军门在河南岸打的也很……不顺利。”永瑞的戈什哈或许不会忠心耿耿,但一定很会看脸色。眼见英绶气的都要握刀把子了,忙压低声道。 愤怒的要喷火的英绶瞬间一盆冰水淋头,神志恢复到了冷静。“不顺利?有多不顺利?”并不知道南营战场的‘古怪’的英绶,根本就没想过福永一路的进攻会有阻碍。 这是大白天,现在是白天。陈家军的大炮又落到了北岸,有大将军炮助阵,英绶很难想象清兵会吃亏。 “回大人话,具体是怎么样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陈家贼满营的人仿佛消失了一样,大将军炮像是并没给贼兵造成多大杀伤。可古怪的是,那贼兵开始的时候确确实实就在营地里。”戈什哈说着脸上还流露出一股深深的不解。但这并没吸引到英绶的眼神。 戈什哈的这句话让英绶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一样,脑子里回荡的全是‘没给贼兵造成多大杀伤’,‘没给贼兵造成多大杀伤’……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白日的战场清兵也拿陈家军没法子了。 到了晚上,到了晚上,白天无法给敌人实质性杀伤的清兵,就很可能还要受到陈家军犀利的反击。不说这反击能带来多大的杀伤,就算跟昨夜里的力度一样吧,缺少了英绶这三分之一人马的清兵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也是无法预料的。 …… 清兵的后撤,陈二宝与黄靖亭很快就得到了汇报。陈家军的骑兵营留有两个队在北岸,清兵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虽然他们从没发起过进攻。 “竟然退了?”黄靖亭对清兵更加看不起了。陈二宝则赶紧让快马回去马队,“告诉你们队官,密切监视清兵的一举一动,但不要轻易发起攻击。”陈二宝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脸上浮露着凶意:“清兵要是准备退到南岸去了,咱们瞅机会给他们一下。” 不让马队贸然进攻是因为马队的人数太少,杀伤力不够,到时候战果不大反而让清兵有了更强的戒备。在陈二宝眼里,要给清兵一次痛击,是需要动用北岸陈家军全部的力量的。 “准备派人禀报大都督。”过河的清兵占了他们总数的三分之一,英绶的动向,陈鸣可是不会也不敢疏忽的。 滚河南营前,三百多清兵正一步步的向着空营一样的陈家军营地逼近……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违背认知 二十三年后欧洲的伦敦。那时已经满头白发,步入人生暮年的永瑞在自己口述,孙子提笔记录的回忆录中极其懊悔的道:我真不应该把北岸的部队拉回大营,那对滚河之战没有半点帮助。我应该给英绶最大的支持,支持他打掉陈逆的北岸营地,即使不能缴获他们的大炮,用陈逆的大炮来轰击陈逆的滚河南营,也可以乘坐着漕船对陈逆北营的后背展开进攻。 我承认陈逆当时的力量确实不是13000官兵可以消灭的,即使英绶拿下了陈逆的北营,他部也会受到惨重的损失,再去进攻陈逆的南营,能够产生多大的效用很值得怀疑。但拼尽全力的进攻至少能给陈逆重大的杀伤,能够让陈逆在击败官军之后,也无力打穿南阳府,打进郧阳。大清的命运一定会因此而改变…… …… 时光走到更遥远的20世纪、21世纪,永瑞的这本回忆录手稿打出世的第一时间,就始终留在了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大英博物馆中,并且成为了后世很多欧洲历史学者研究18世纪晚期中国皇朝革新之变的重要依据。 因为这些白皮的家伙们始终在叫嚣《清史》的不可信,就像当年的陈鸣以《明史》不可信为由组织大批人力重修《新明史》一样,欧洲的白皮不管从历史角度出发,还是打现实出发,从来都是以宣扬满清为己任的。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自己很多信誓旦旦的结论,其依据都是打永瑞这种流亡海外或是欧洲的满清遗老‘口’中说出来的。 当然,乾隆三十二年八月初的滚河清兵大营里的永瑞,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安全起见’究竟有什么不对的能让今后的自己后悔余生。就连北岸组织人马退回南岸的英绶都不再抗拒这个命令,也就是说英绶已经接受、认可了这个命令。 这些对大清的江山充满自信的八旗子弟,根本想不到随后的时间里飞速壮大的陈家军会给他们带来了多少深夜里惊醒的噩梦。 “杀——” 陈二宝高声唿喊着,骑着低矮的骡马的陈家军马队将断后的清兵撕碎,席卷而来的第一营将碎掉的清兵部队彻底吞吃肚中。陈二宝满脸的意犹未尽,但对于河岸边的清军大部队,他还真不敢招惹。如果在他带兵冲击河岸清兵的时候,对岸或是河里船上的清兵从左右靠岸,包抄过来,悲剧的就该是他了。 英绶部损失了七百人,对于一支四千多人的队伍,一成半的伤亡让清兵们士气低沉。更何况他们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南岸的战斗进行的并不顺利。 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那个永瑞的戈什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捅破了消息,这个消息就不可能再瞒得住。从营官都司、游击,到汛官千总、把总,然后是更小的外委把总、外委千总,最后是成百上千的士兵,清兵们要是能士气高昂才是怪事。 此时的滚河南营。百十个残兵败将跟被野狼追逐的兔子一样,慌不择路的从营地里跑出来。他们完成了任务,宁羌营的绿营兵看到了陈家军营地内那一条条纵横交织的沟壑,但是他们的BOSS田振,永远留在了营地内。他被一颗手榴弹炸伤了腿,然后被一刀砍去了脑壳。 听了宁羌营残兵禀报的齐健安和福永、昌轩等人全都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人可以钻到地底下来躲避炮弹。这是有违他们认知的一件事。 火炮在中国战场上已经出现了几百年,如何去抵挡他,明清两朝的军队和义军都有一个相同的选择——强硬的工事。就像一次次出现的盾车,就像陈家军在郾城和临汝镇所做的,就像他们更早时候的凤凰台那般,都是在用牢不可破的工事抵挡炮火的一切轰击。 可现在陈家军钻到了地下了,就像一堆老鼠一样藏到了地表之下。 福永、齐健安、昌轩、赵永吉都不是白痴,只要脑袋里想象起来,就立刻理解了这一招的作用和原理。可以用‘原理’这个词来说吧,反正他们都理解了为什么钻到地下能够躲避炮弹。 那么他们又该如何化解这一招呢? 靠着铁弹真的威胁不到沟壕里的陈家军,那么大炮继续轰击也没有啥作用了。福永他们又该如何对付眼前的南营呢?几个人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靠人。 “福军门,直接强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齐健安这么的说。一旁态度像来强硬的荆州副都统昌轩也不吱声了。【我觉得叫福永福军门是不对的,他又不姓福。这就跟电视剧里喊和珅和大人一样的怪异。或许清末的时候会这么喊,但乾隆时候……,鬼知道哦。可要是缀他的老姓,就更不顺了。想想还是福军门的好,至少顺嘴】 “军门,以卑职见,我们还是回大营,趁着天亮,加固营地……”昨天夜里吃了大亏的襄阳城守营副将赵永吉跟着说道。 福永眉头紧锁,眼睛里全是纠结,心头间不知有多少个念头瞬间里转过。 “报,报军门。将军大人已将北岸部队撤回,现在正命马镇台带部前来支援!” 在福永正是纠结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增援让局势有了新的转变。 …… 郾城。 二次杀到这里的安徽绿营并没有重蹈上一次的覆辙,陈辉祖直接从县城的东北角杀入,避开了那座让他牙疼的炮垒,攻到了郾城城下。可是杀到了郾城县城外头的安徽绿营依旧不能对县城直接造成什么威胁,郾城作为陈家军的防御支点,他们在郾城内外修筑有完整的防御工事和体系。 而且陈鸣大军打这里南下,还留下了一部分的后勤部队。 郾城作为陈家军的重点防御所在之一,陈鸣唯独在这里布置下了两个炮队,反正陈家军有的是大炮。倒是炮手的培养比较缓慢,这里的炮兵全部是一老带一新。两个炮队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城头。配上守军本身就有的虎蹲炮和手榴弹,陈洪涛所部的火枪兵纵然很少,防御力量却也不是清兵三两口就能啃得动的。 “把擅自后退的民团练总给我砍了,重新整顿,继续进攻……”又一波攻势败下阵来,陈辉祖根本不在意部队死伤了多少,轻描淡写的道。 第一百六十章 旗兵棉甲 滚河南营。陈家军营地里,一场血腥的厮杀已经走到了末尾。得到了马文杰带部支援的福永向着南营发动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进攻,直接动用兵力超过三千人。陈家军飞雷炮的轰击和火枪的攒射都没有阻挡下清兵的这一次冲锋。 ——清兵人数太多,而陈家军被一条条沟壑分割着,无法组织起来所有的火器力量。 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福永向着战场继续投送了两个营头,以及一批荆州旗兵。但这一切并不能让他赢得一场渴望的胜利。 高喊着‘虎虎虎……’的陈家军将士,挺着刺刀、长枪,执着刀盾或是斧头、铁锤重兵器,披挂着胸甲、铁甲的他们,用自己强悍的勇武挡下了清兵的这次猛扑,并且就要击溃了他们的这次攻击! 坦克营保持着平直完整的阵线如墙而进。在沟渠一道又一道的滚河南营,如此平直的线路一共只有两条,中间用一块块结实的原木排搭过沟壕上头。 一部分清兵在军官们的嚎叫声中奋起余勇,同样大声呐喊,后排的长枪纷纷放平,往陈家军迎去。他们指挥已经陷于混乱,一部分在退缩,一部分仍然留在原地抵抗,阵列变成了不规整的锯齿一般的形状。 两股青色与红色的洪流迎面而来,蒋魁死死盯着他正面二十步之外的一名八旗兵,两人都是手执长枪,那名穿着棉甲的八旗兵在进入十步之后突然加猛冲过来。蒋魁也毫不避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手中长枪猛地刺出,他和另外一名队友同时刺中那名旗兵的棉甲胸口位置,同时他的胸口也被旗兵手中的长枪狠狠扎中,枪尖出刺耳的钢铁摩擦声,但并不能一举刺进去。而旗兵自身披挂的棉甲却不能像蒋魁胸口的那一块铁壳样坚硬,两根长枪虽然受到了阻碍,但枪头借着冲击的惯性还是顺利刺穿了棉甲,破入那名旗兵的胸膛。 这名旗兵被两人合力推动着向后退后两步,手中的长枪已经丢掉,双手抓住两根枪杆,嘴巴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面容已经完全扭曲。蒋魁两人一起抽出长枪来,旗兵立即颓然倒地。 蒋魁旁边传来一声惨唿,他们班的一名刀盾兵被一支长枪刺中了小腿,蒋魁踏前一步,长矛迅疾刺出,收割了那一名旗兵的性命。只是他刚刚收枪,那旗兵身后又冲出来两个提着单刀的绿营兵,蒋魁迅速将枪杆在脸面前一横,架住了迎面噼来的单刀,身边的战友长枪直刺利索的结果了一人,蒋魁把只剩下一口的单刀架开,就想挥枪刺杀,结果侧面响起了一声枪响,剩下那名绿营兵的脑瓜都被手铳枪子打碎了一半。 费扬阿双手握紧大刀架住迎面刺来的长枪,顶着长枪两大步迫近对面的陈家军士兵,在他还来不及退的时候,左臂挥肘狠狠砸中那陈家军士兵的脸上,后者鼻口全是鲜血,手中的长枪掉在地上,整个人像喝醉了一样踉踉跄跄,却下意识的努力挺正身姿不去倒下,被两大步追上的费扬阿一刀划过了脖子。 这是费扬阿斩获的第三人了。自小练就的武艺在战场上给他带来了回报。陈家军士兵脖子上哧溅的鲜血滴到他的嘴边,费扬阿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布满了狰狞。他刚要再大步迈出,去追寻下一个目标,一只长枪从斜处里刺出,正中他下身裙摆露出的小腿。剧烈的疼痛让费扬阿大叫了一声,人一个趔趄停顿下来,他虎吼一声,顺刀猛地砍向下面的枪杆,将枪杆一刀斩断。可攻向他的陈家军并不是一个,而他的身边却没有足够的同伴替他遮拦,一根长枪直刺他胸膛,费扬阿顺着挥刀的势头就地一个翻滚,敏捷的躲开了这一枪,可他还不等起身,一根长枪已经刺中了他的手臂,接着一股呜呜的破风声传进他的脑袋,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战场上真的有力敌百人的猛将吗?陈鸣对战争了解越深就越怀疑,个人的勇武在有组织的士兵面前,太廉价了。 不论旗兵还是绿营兵中,都有奋勇拼杀之人,都有精通武艺之人。可他们都不能阻挡住自家兵马的崩溃,不能阻挡住陈家军的推进…… 南营重新恢复了平静,半个营地铺满了尸体,还有一些呻吟着的伤兵。 绝大部分的陈家军将士重新回到了沟壕里,只有少少的一部分在搜寻着未死的战友,以及绿营兵和旗兵。 陈鸣面前摆放着几套旗兵的棉甲,这种看起来就让人流汗的甲衣正被几个亲兵用刀子割开。 “怪不得有的一枪扎穿,有的挨了那么多刀都还生龙活虎……”自始至终对清朝八旗的棉甲都报以怀疑态度的陈鸣这一刻收获了自己的答案。那滚滚不惜的贪腐大军不仅侵蚀了绿营兵们的武备火器,荆州驻防旗兵这种我大清的主子也免不了受害啊。 那件明显要比一旁的棉甲沉重很多的甲衣,里头铺垫着一层层被压得死死的棉层,也真正的内衬铁片,外用铜钉,真的很坚固。那么多刀砍的痕迹,没有一次砍透的。就是枪刺,也没能一举建功。 俗话说:宁中三箭不挨一刀,宁挨三刀不挨一枪。长枪是冷兵器肉搏战中的大杀器。这件棉甲被枪头扎中了两次,只有第二次真正的将棉甲刺穿,可也只是小小创伤了棉甲的主人。内里流的血迹只有碗口那么大,显然不是多么大的伤口。这件棉甲主人真正的致命伤来自正胸,他被手铳轰中了心口位置。 而一旁的另外三件棉甲,一件质量逊色第一件棉甲一筹,依旧能抵挡刀砍,其主人死在了枪刺下,还不失为一件不错的甲衣;再有一件就差劲了很多,棉甲的主人被乱刀砍成了血葫芦,几乎刀刀都可以破甲;最后那一件棉甲的主人是被手榴弹直接炸死的,甲衣重量最轻,剥开之后只能从中找到少少的几块铁片。 “我就说么,清军武备质量要降肯定是全降,没道理八旗的棉甲还能跟入关时候一样……”这一仗死的旗兵数量怕要上二百,有点多过陈鸣的预料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心散了 清军大营,永瑞军帐中,一群军中大佬全都闭口不言,气息沉寂的很。 永瑞愁苦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盯着福永,盯着昌轩,盯着马文杰,盯着齐健安…… 如何遏制陈家军夜晚的进攻是连福永这些老将都破解不了的难题,他这个‘太平将军’就更不用说了。永瑞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在手下身上。 可是大帐里的这些人,他们都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来阻挡陈家军夜间的进攻,白日里的那一场攻杀,很直接的让清兵全军直面伸量了一把陈家军的肉搏能力,现在清兵全军的士气低沉不已。 自己的对手拥有超强的肉搏战力,配合着威力巨大的飞雷炮,这夜间的仗简直没法打。 但大帐内的这群人在天色彻底黑暗下来之前,必须拿出一个确切的防御法子来,再没办法也不能像昨夜那样的被动了。 天空中繁星点点,月亮只剩一个月牙,如一叶扁舟挂在天边。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是一个夜战的好机会。 陈家军队伍里很少有士兵得夜盲症,他们日常伙食里虽然不可能整日里猪肝、羊肝、鸡肝、牛肝的,但胡萝卜、菠菜、油菜、荠菜、马兰头等等,在这些适当的季节里,这些蔬菜、野菜都会经常出现在士兵们的饭碗里。陈家军得夜盲症的比例要远远小于清兵。 时间走到戌时末刻,换成21世纪的24小时制,就是快要晚上九点了。陈鸣带着队伍开出了滚河南营,并很快就与外头的黄子韬部取得了联系。黄子韬带领的侦察兵可是陈鸣打夜战不可或缺的助力,夜色里队伍不想被坑的话,侦查工作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就在夜色来临的这大半个时辰里头,三支清兵开出了大营,他们的位置被侦查部队早早的确定,甚至人数都摸出个八九不离十。 陈鸣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打一打距离最近的那一支清兵,人数似乎只有少少的一个营头,五百人都不到。不过这支清兵跑路的速度似乎很快,当他们察觉到陈家军向他们杀来的时候,掉头就向反方向逃去。陈鸣心里‘感觉’着清兵士气并不高昂,也就没放在心上,大军直接向清兵大营杀去,结果侦察兵来报,那支逃跑的清兵又回来了! “大都督,清军这是想用偏师牵制我们啊。”教导旅的营官不是白痴,亲卫右营的陈大伟和坦克营的石猛也都能看出清军的算盘。他们就是仗着兵多,放一部分在外头好牵制陈家军对其大营的进攻。 要是白天出现这种情况,骑兵营立刻就能教他们重新做人,但这是晚上,陈鸣才不会拿马队冒险呢。滚河南岸都是田野,纵然战争让农民远离这里,双方的交战也毁掉了大面积的农作物,但田地里剩余的梗茬叶蔓,还有田地间的沟渠乃至田垄,对马队都是要命的危险。 陈鸣手中的战力只有三千人,其余兵马留在南营了。兵力本就缺少的他两次分兵【北岸】,可用战力就更少了。清兵出来了三股人马,合力接近有两千人了,如果猛地冲过来,陈鸣光留下一个亲卫右营都有不够用,坦克营也要握在手中压阵,那样可用于进攻的兵力就只有两千人了。 两千陈家军,对上四倍于己的敌人,还是在对方的营垒里,陈鸣可没什么把握能一举将清兵打崩。看来今夜他的目标要有所改变了,应该继续给清兵施压,给清兵杀伤,让他们的军心士气更加的低靡低沉。明天,或是后天再找机会一举将之击破。 陈洪涛在郾城传来了消息,陈辉祖打的很卖力,他部给进攻的安徽清军不小的杀伤,但自身压力也相当的大。火药耗费量直线上升,而且士兵多有疲惫。 一句话,陈洪涛在郾城还能支撑得住,但要他来打败陈辉祖带领的安徽清军,是不太现实的。他现在都想从城东的炮垒里调人回援了。 …… 黎明到来,漆黑的夜空变成了深蓝色,天边泛着一抹光了。 陈鸣遥望着一片狼藉的清兵大营,鼻子还能隐隐的嗅到一丝血腥气,今夜里战争没有结束,但战局的优势已经完全被他掌控在了手中,什么时候彻底的击败面前的敌人,只需一个很短暂的等待。 两天,或许是三天…… 清军眼下人马依旧远超过陈家军,但他们军心已经散。13000人的大军,一连串的战斗后现在剩余的兵力则绝对不足10000人,死伤已经超过两成,今天晚上陈鸣要再来这么一次的话,他们的伤亡比率就能超过三成。清军现在还有军心斗志么?在陈鸣的‘感觉’中,清兵现在的士气低落的就像天空的浮云,风一吹就散开了。而陈家军的士气依旧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这天上午清兵没有再出营来炮打陈家军,他们营内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执。反倒是对岸的陈二宝、黄靖亭,送了一批小炮过河来,还有对岸的马队。陈鸣吩咐陈二宝,他的第一营要时刻准备着回援郾城。 南岸的战斗已经用不到第一营加入了,尽早的回归郾城,守好地盘,陈鸣更放心更安心。 到了下午,陈鸣接到侦察兵的紧急来报:“大都督,清兵出营往南走了。”真的是让他都吃了一惊。清兵竟如此果决? 陈鸣并不知道,上午的时候清军各部军头之间发生了一场很激烈的争执,而这场争执并没得到让人信服的决策,但它让永瑞彻底丧失了信心。 ——人心都不齐了,还如何打得过乱军?永瑞下定了决心——撤兵! 他的一声令下,九千余清军抛弃了手头的全部辎重,连那九门宝贝一样的大将军炮都顾不得了,所有人轻装上阵,向着南面不远的西平县城疾奔去。 清兵大部队出营南去,侦察兵立刻把消息报给陈鸣,陈家军营地中的擂鼓声和号角声顿时响亮。“告诉黄子韬,到清兵营地里去看看,看都有什么东西留下了。”九门大将军炮陈鸣是不稀罕的,也不觉得清兵真的会白痴到把大炮完好无损的留下,但是火药陈鸣就稀罕了。清兵的火药配方并不差,只是没做到颗粒化,时间一长硝、碳、硫磺分层,威力自然大减。清兵自己搞不到是什么缘故,陈鸣则门清。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元教郑之伦 禹州,卢氏营。 作为一个南阳镇的营头,宗纬峰他们却似乎忘记了什么,在陈家军从许州退去之后,这群残兵败将牢牢地盘踞在禹州不起身,甚至不向开封城报一声道。而开封城里的阿思哈这个节骨眼上早顾不得卢氏营了,他正在全力的找人托关系,好让人在皇帝面前给他美言几句。 阿思哈主要钻营的是富察氏家,孝贤纯皇后是死十好几年了,乾隆皇帝第二任皇后那拉氏都已经挂了,但富察氏一门荣耀依旧。傅恒少年平步青云,这些年为军机处领班大臣,一等忠勇公爵位,在平准噶尔之后,乾隆甚至要再次授傅恒为一等忠勇公,傅恒在平金川之役中已获一等忠勇公爵位,再次封公,实属殊典旷恩。 阿思哈早年任军机处京章,与傅恒打过一些交道,只要傅恒能在皇帝面前给他说两句好话,阿思哈觉得自己真就不用去新疆吃沙子或是到东北受罪的。全身心关注着北京的阿思哈那里还有闲情雅致去招唿‘卢氏营’? 卢氏营便跟禹州一样,在此刻的豫中地区成为了一个被各方‘遗忘’的所在。 而禹州官府和当地的士绅民众,对于这个死皮赖脸盘踞在自己家地头的外来户就很不欢迎了,搞得宗纬峰还不得不亮了一次肌肉,这才从官府手中又得到了一批粮饷。 时间就要进入八月,秋天来了,清兵换装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可是禹州官府还没有露出一丁点要为他们办好秋装的意思。宗纬峰这几日就在为这个问题发愁,他可不想把报告打去开封府。最好省城的大老爷们能把他们卢氏营当成之前的禹州,一块忘记。 几次被拉做炮灰的经历让卢氏营上上下下对开封都充满警惕,谁都不想死,所以谁都对开封的大佬恨恨的。卢氏营的绿营兵当然想回家,虽然他们的老巢还没被陈家军占据或是威胁。因为卢氏县的地势太过奇葩,完全被丛丛大山所包裹着。位置在河南省西部边陲,与陕西省的洛南、丹凤、商南三县接壤,横跨崤山、熊耳山、伏牛山三大山脉,以熊耳山为界,南部为长江流域,北部为黄河流域。陈鸣对着这个时代的地图倒也分不出哪里是崤山、熊耳山,哪里是伏牛山,但在陈鸣攻占河洛之前,陈家军威胁不到卢氏却是千真万确的。 卢氏营的绿营兵们想家,可他们又都晓得,这个时候返回卢氏那是自己找不自在。省城的大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二三百人的。河南绿营被陈家军打的凄惨了,自己这二三百人再小对于急疯了的某些人来说也是块肉。与其又要去顶缸给河北镇、开封城守营或巡抚标营的人马当炮灰,还不如继续的窝在禹州,舒舒服服的过小日子呢。所以他们还扒拉着一起逃来的民勇,也不让他们回家。 打定了这样主意的卢氏营怎么可能被禹州的官府一赶,就拍屁股走人呢。 就在卢氏营在禹州跟当地官府斗智斗勇的时候,距离他们并不远的许州,黄安已经驱赶着战俘一点点的修筑起一座新的许州城了。就像取得胜利的北线一样,战线推进到彭婆镇,临汝镇成为了后方,守卫压力大减。襄县现在也被许州取代了战略位置,这座新的许州城在日后将会代替襄县成为陈家军的又一个战略支撑点。 为了尽快构成防御体系,陈家军都公开的招募工人了,而如此动静,与许州只隔着咫尺之遥的禹州竟然无有一丝信报送到开封城里。 自从陈家军战起,禹州药材市场的生意大受影响。特别是陈家军攻取周家口以后,禹州的药商几乎都要绝望了。但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一夜间峰回路转,陈家军第一次打下许州后对禹州却是秋毫无犯,禹州的药材市场的行情还随之有了一次大幅度回暖。 禹州人和那些在禹州做生意的外地商人,都清楚这是因为什么。没谁去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的跑到州衙大骂地方官通贼,所有人都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谁让他们是商人呢?而且很多人还是出身山西的晋商。 他们的老祖宗在一百多年前为了银子把自己的祖宗和朝廷都卖了,现在的他们一样能为了银子把满清朝廷放一边。只要能赚钱,只要陈家军能遵守诺言不进攻禹州,不去损害他们的利益,这些商人管他客户是谁呢。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他们什么也不管,不在乎。 没人知道经常在禹州进进出出的那个中年人会是陈家的核心人物,陈鸣的十堂叔陈益。化名黄品的陈益在禹州已经往来很多趟了,更是不少禹州药材商人的坐上贵宾。所以在陈益来到宗纬峰面前的时候,宗纬峰虽然对之很客气郑重,却也只把陈家当成陈家军的普通人物。 这次陈益来见宗纬峰是给他送银子的,八百两银子,足以为卢氏营解决当务之急。而陈益的要求就是,最近陈家军要从禹州走一大批货到许州,卢氏营要全程护航,确保这批药材安然抵到许州禹州边界。 当天晚上,陈益便神秘的消失在了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没人知道他已经乘坐着一辆很普通很普通的马车进到了城外一家似乎也很普通很普通的地主宅院里。 “哈哈,陈先生远道而来,郑某人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一个很富态很富态的中年人从房间里迎出来,看年岁他要比陈益大上几岁。而且也知道陈益的身份,但面对着陈益却一点都不低三下四,表现的很有派头。 “岂敢岂敢,郑教主客气了。”陈益像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眼睛都眯缝一条缝了,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甜腻。 这位可是收元教禹州这一亩三分地的教首啊,从高祖一辈就在禹州扎根落脚了,早些年官府都知道禹州有个郑家,但就是抓不到,根本不知道郑家在明面上的身份。 如今陈家军也有求于他们,郑家在禹州上百年的经营,关系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在社会上是很有能力。 双边房间里坐定,陈益开门见山,让随从将抱着的四个小箱子打开,“郑教主,这就是订金,足可兑换5000两银子。”四个小箱子里全是一水儿的金银首饰,件件擦拭的干净整洁,明晃晃的,打开的一瞬间能晃花人眼。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征伐江山 郑之伦作为收元教禹州一带的教首,自身的‘境界’早已经超脱神棍这一阶层迈向乡绅富翁了。有清一朝的秘密教会中,当然有以反清为宗旨的,陈鸣熟知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就是其一;可也有很多是以‘人生享受’为宗旨,比如陈益面前的郑家。 郑家传教就是为了敛财,这一现象在有清一朝的秘密教门中很常见,甚至一些‘教主’家族都暴漏公开多少年了,满清官府都晓得清清楚楚,也不会去抓他们,而是让他们活得滋滋润润。 这就像禹州官府,像卢氏营与陈家军的关系一样,黑白并不是都真正的泾渭分明的。 收元教禹州教首的位置在郑家代代相传,郑之伦从祖辈起,就已经过上了体面的乡绅生活。他们不会打打杀杀,要知道禹州这个直隶州在满清官府的评价中是‘冲繁’。 ——地处要冲,地当孔道;政务纷纭,政务繁忙。是所谓‘冲繁’也。 禹州不比汝州,汝州在满清朝廷的分档中是‘繁难’。下属五县,郏县、宝丰、鲁山三县都是单单一个‘难’字——即民风刁悍、命盗案多谓‘难’! 所以陈家军能够从汝州招揽下最根本的家底,而在禹州这块富裕之地经营了百年的郑家,论起武力却是那样的不堪一提。 郑家具体有多少家当外人根本不知道,陈益虽然找到了门,但也不清楚郑之伦明面上的身份姓甚名谁,在暗地里的传言中,郑家的主要收入有两大块,一是传教所入;二就是其所做的那见不得光的灰色生意。郑家是周边道上绿林有名的大窝主,信誉值不差,这东西来钱是比银号钱庄都要快的。 陈家当然不至于找到郑家去‘销赃’,暗营在外头的实力千万不能小觑,但是论到千头万绪的人脉路子,刚刚组建起来的暗营就差郑家十条街了。郑家可以不动神色的从外面大量的购买硫磺,然后把硫磺安安稳稳的运到禹州来,这一点上十个暗营也比不上一个经营百年的郑家。 “此次交易与我军关系重大,郑教主的恩情陈家记下了。”陈益看到郑之伦的人估算不差,抱拳对着笑容满面的郑之伦道。郑家受了钱财,这笔生意走货前的最后一道程序就办妥了。 郑之伦十分热情的招待着陈益,四小箱子首饰只是一半订金,这笔交易陈家付出的金额价值万两白银。而郑家购入那万余斤硫磺才动用了几个子?那硫磺的本身价格是连一千两都不到的。这还是陈家军起兵后硫磺价格暴增后的价位。一路运到禹州,郑家动用了不少关系,走黑路过关卡花的都是钱,而不是什么情义面子。可郑家上下的打点全部算上,再加上硫磺本身的价值,陈家这批货的总价值也不超过3000两白银。只这一笔交易的利润足足顶的上郑家半年的收益。 郑之伦如何会不看中眼前的陈益呢? 他可是清楚满清官府现在时候对于河南地面上的硫磺、硝石的控制有多么严格,陈家军外传枪炮兵甲犀利,郑之伦没打过仗,却也想象的出火药的重要性来,硫磺这玩意是陈家军的军事必需品,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郑之伦倒也不奢望能够全部揽下陈家的硫磺买卖,可只要一年能做上三五笔,郑家的获利就海了去了。 “竟然是卢氏营!!!”酒气还没有下去的郑之伦喝了碗醒酒汤后,精神抖索了起来。对身边两个左右说道:“我说这卢氏营那么好的运气。在颍桥镇是首当其冲,不全军覆没就是万幸了,他们竟还能逃出这么多人马来。原来是陈家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啊……” “掌柜的【白莲教教首的称唿之一】,有这卢氏营护着,咱们这批货就安全了。” “马锦鸿再硬,他手下的教团也赢不过卢氏营这些丘八……” 马锦鸿,禹州天方教阿訇,这些信仰真神的回回,算是收元教郑家这百十年来最大最顽强的敌人了。满清官府也乐得看天方教与收元教你争我斗,反正他们是一个也不待见。 “禹州官府跟陈家有联系也就罢了,这卢氏营竟也是陈家的棋子。”郑之伦感慨着陈家人的大手笔,如今复汉将军府真心是威震中原,名传八方。“看来咱们日后要跟卢氏营多多联系打好交道啊……”趁着陈家还能蹦跶,多做上几笔生意才是最大的利益。 很明显,郑之伦也不看好陈家军的未来。即使现在陈家军已经打崩了陕西绿营和河南绿营,可满清国势正旺,心理上给人的感觉太强大太强大了。 …… “咔嚓……” 半夜中,一道响雷将熟睡的陈益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睛打量着房间,哦是了,他记起来了,自己喝的都醉了,是被手下送到床上的。然后他耳朵就听到外头哗哗的雨声。 下雨了。刚才是打雷声音。 陈益披上衣服下床,他人刚一醒来,膀胱的膨胀感就涌上心头。舒舒服服的放完水,陈益走到窗前将窗户一把推开,一股凉凉的湿意扑面袭来。 外头雨点很密很密,这雨下的不小。“不知道对明天的走货有没有影响?”陈益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然后他又想到了郾城的战事,陈鸣对阵汝宁开来的13000清兵,这个时候又打的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的,陈家人对于陈鸣带兵出战已经不再提心吊胆,不再担惊受怕了。 临汝镇之战像是一个转折点,将之前陈鸣一场胜仗接着一场胜仗积累下的名望彻底激发开,陈家内部很多人都将他看做一个百战百胜的少帅名将。比如陈益,现在就不担心陈鸣打败仗把整个陈家葬送了,而只是想着战斗打成了什么样? 虽然一样是‘等待’,是‘不确定’,陈益心头却有股子陈鸣绝不会败的底气。这底气可能陈益自己都没有察觉,只表现在他那‘不正常’的镇定上。 在整个陈家军内部,在鲁山,在宝丰,陈鸣自身都不知不觉的成为了胜利的代名词。现在已经不止一次有人把陈鸣比作唐太宗李老二,实在是两者间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 一样的老爹当头,一样的家族资本起家,一样的自己带兵征战; 当然,陈鸣和李世民的不同之处也是很多很大的,他的便宜大哥陈岗现下对他完全构不成威胁,便宜老爹陈惠对他是一百个喜欢。陈鸣继承人的位置稳如泰山。 无数人把陈鸣陈家与当初的李唐对比,这不是在诅咒陈鸣日后会反噬陈惠,杀兄杀侄,而是在期望陈家能入当年的李氏一样开创一番基业,陈鸣也能像史书和传说中的秦王李世民那个样,百战百胜,征伐江山。 第一百六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哗哗的雨滴,仿佛断了线的珠帘,不断地往下落。伴随着不时响起的雷声,一道道闪电如一柄巨斧划破了夜空,从乌云中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 闪电释放出强烈的光亮,照亮了哭泣的乌云,照亮了白花花被大雨覆盖的大地。但转瞬过后,天昏地暗,似乎刚才的光亮只是眨眼幻觉,天地重新回到黑暗。 浓密的雨滴哗哗而落,打在军帐上,滑落到大帐周边的沟槽里。陈鸣的大帐还是很‘安全’的,因为它坐落在军营的最高处,而且四周都挖了沟槽。这让雨水几乎无法影响到大帐内的舒适度。 陈鸣紧皱着眉头,如果现在全军上下的军帐都能如他大帐一般不受雨水的影响,陈鸣也可以放心的睡了。事实是,陈家军营内的一顶顶军帐周边根本不会费心费力的挖掘沟槽,而且一部分军帐本身就在低洼位置,今夜里的这场大雨把他们全泡了。 调开大帐门帘,迸溅的水滴细碎却密集的落到陈鸣的脸上和身上,陈鸣的目光落到大帐前的空地上,现在已经是一处处的水坑,雨点落到里面发出点点声响,而这点点声响汇聚到一块,就是哗哗的巨大雨声。 陈家军现在已经抵到了西平县北门外,他们宿营地的前方就是西平县的北关,就跟鲁山县的四关一样,这里本也有着一栋接着一栋的房屋,一户接一户的百姓。但在陈家军到来之前,先一步跑回西平县城的清兵,用刀枪驱赶着东西南北四关的百姓离家或进到县城里,然后一把火将四关化为了灰烬。 西平县城门楼里,永瑞、福永等人都没有睡觉。因为,下雨了啊。老天爷真的是在保佑,大清果然秉承天意,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下雨了,还是大雨,陈家贼兵有的苦头要吃了。甚至可以说,这场雨刚刚下下来,就已让清兵散乱低靡的军心士气大大振奋了一次。 永瑞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下去,大雨一下,虽然不能说是倾盆,可如此雨水,陈家军的枪炮是作废了,尤其是他们的大炮。在撤兵会西平的时候,永瑞最怕陈家军跟着杀来,他们只要在城外架起大炮,轰上个三五日,城里的近万人马保不准就会崩逃溃散掉。因为清兵在撤退的时候,为了保障速度把所有的火炮都丢了,虽然他们在丢弃火炮之前已经用铁钉铅水封死了火门。 陈家军在外头用大炮轰西平,完全是吊打啊吊打,清兵那低沉的士气军心,崩掉是很艰难的事情吗? 回到西平的永瑞整个人都不好了,福永也神情暗淡,他们已经掌控不住军队了。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挽救了两人即将悲催的命运,当第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当第一声雷鸣在耳边炸响,万千雨滴哗哗落下的时候,近万人的清军都在欢唿雀喜,那一刻不知道多少人跑出了房间,在大雨中发疯一样大喊大叫,不管是旗兵还是绿营兵,都在发泄着心头的沉沉压力。 他们所有人都在担心陈家军的炮击。这一场大雨或许最终阻挡不了陈家军将大炮从后方慢慢的运送到西平县城城下,因为雨总会停的,因为再难走的路也会有尽头,但这个时间绝对会拉的长出几倍。想象一下在泥泞难行的道路中拉拽着一两千斤重的炮车,那滋味会多么的让人疲惫欲死,让人心力憔悴。 而更重要的是,清兵打了一剂强心针。即使这场大雨天不亮就停下,清兵现在也有了战斗的勇气和斗志了。 “这就是天意。我大清承天秉命,上苍岂不护佑!?” 城门楼里,一扫白日里死气沉沉的永瑞这一刻绝对的意气风发。他的身边从福永开始,一直到西平县知县,所有人表情都是那么的轻松。 这一场大雨首先消弱了陈家军的战斗力,因为野外宿营的军队,只有一顶帐篷床板都没有,条件是非常简陋。如遇到雨天,还是一场突如其来毫无准备的大雨,这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的事情了,士兵们很可能连觉都没法睡,因为雨水会让整个地面潮湿无比,甚至会直接流入帐篷里,这无疑会让陈家军明日的战斗力消减不少。然后雨天和雨后的泥泞能严重滞后他们的大炮。 这么大的雨水,即使明天已经停了,也足以让滚河以南的阔野完全变成一片沼泽。 永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喜欢雨天。作为满清宗室出身的黄带子,永瑞追求仪表整洁是理所当然的;而他又投身军旅,先别管他是不是真的带过兵打过仗,反正永瑞是个军人没得假吧? 这个时代的军人绝对是讨厌下雨的。即使永瑞只是一个太平将军。 他眼睛望着北方,似乎能透过黑夜看到凄惨中的陈家军营地。亢奋的永瑞向身边的福永提议道:“等到天亮,陈家贼兵在大雨中凄然一夜,人等无法安睡,士气、斗志岂能不下挫?我军若趁机攻杀……” 永瑞这样的太平将军总是把复杂的事情想得太简单。福永都不想回答这个愚蠢的提议了。 清兵在与陈家军的对阵当中,还察觉不到陈家军犀利的侦察兵么?大军出动也是很麻烦的,县城距离陈家军的营地隔着一个北关,怎么可能不会陈家军察觉?福永可不认为有了准备后的陈家军会弱于己军。 “将军,陈贼上下悍勇剽锐,非一夜大雨可毁士气。”福永没有直接答进攻不进攻,而是转手抽掉了永瑞主张趁机进攻的最大依据。这让永瑞躁动的一颗心沉寂了下来,永瑞脸上露出了不高兴又隐忍的表情。 福永不管那位荆州将军高兴不高兴,他声音有些呓语:“如果这场雨能够下到明天夜里,或是更长一些,陈贼如果还继续留在原地……”这两个前提条件加在一块,才是福永认同的攻杀反扑之机。就永瑞眼下的‘操之过急’,更应该说是脑袋进了水。 西平县城北关的废墟之中,永瑞、福永都不知道,几个披着黑色油布斗篷的人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被火把照射的一片光亮的城门楼第二层。在那里,永瑞、福永、马文杰、齐健安等等一排人在凭栏北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殊勋 鲁山县将军府。夜色笼罩着大地。 今天傍晚时刚刚放晴的天空,夜晚已经有一道月牙挂在天边。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吧,整个天空仿佛被雨水清洗了一样,繁星点点,今夜的夜空有着一种别样的通透。 空气也很清新,透着一股泥土的味道,对就像翻新后的泥土。 老刘【刘文刘武的老爹】很喜欢雨后的味道,他搬了一张摇椅放在屋檐下,旁边一个木几,上面放着一壶酒,一盘盐水花生。酒只有半壶,二两,老刘并不嗜酒。不然他在之前的十几年中不会稳坐陈家门房,在陈家起兵之后也不会始终留在陈惠的身边,到了飞鸽传信系统建立以后,更是被陈惠安排来负责这个。 就在老刘享受着这种内心里舒怡的感觉时,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接着就是‘咕咕’、‘咕咕’……,鸽子的声音清晰传到他耳中。 年纪也四十多岁的老刘一个机灵从摇椅上坐起来,抬头看着一个半高的平台,上面有谷米,有清水,还有一只颜色灰白相间的鸽子。老刘忙爬上平台,从鸽子的脚上解下了一个一寸长的小圆筒子。密信,一眼就看出了小圆筒规格的老刘半点不敢怠慢,拿着小圆筒就向陈惠处跑去。 “只有密信没有明信?”陈惠脸上闪过无奈的表情,有了密信就不可能没明信,老刘那里没有收到明信,只能说是又完蛋了一只鸽子。或是给什么飞禽抓了,或是被人打下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迷路了。飞鸽传书说起来很有逼格,相对快马传信方便许多,可事实就是从来都这么的不确定! 老刘退了下去,陈惠转手在身后摆满了书的柜子里挑出了一本汝州有为轩雍正三年刻板的《中庸》,半刻钟后整个密信完全被陈惠译完。这时的陈惠脸上已经彻底浮现着吃了仙丹样儿的甜蜜和得意了。 “大捷,大捷,好啊,大捷!湖北绿营旗兵都完蛋了,完蛋了……”陈鸣在密信中说已经攻占了西平县城,清兵全军溃败,他正在挥师猛追。陈惠即使对陈鸣再有信心,这一刻也被这个超大喜讯给整个淹没了,“来人,来人……”这个消息必须尽快传到将军府掌控的每一个地方。 …… 那么把视线再转回到陈鸣这里。自从昨天夜里,狙击小队建功,一举将清兵的首脑人物打死打伤了七七八八,清军刚刚高涨起来的士气立刻就回落了,还一落落到了底儿。 陈鸣尝试着发动了一次进攻。只是尝试,并没有妄想一举拿下西平。结果守城的清兵慌乱无章,完全不得法,攻城部队只靠着十几架长梯就真的杀上了城头,而清兵在看到一个个陈家军将士真的杀上了城头之后,人数绝对占优的清兵一阵慌乱后不加反扑,反而转身而逃。 陈鸣就这样儿戏一般拿下了西平北城墙,当一队队陈家军的士兵从北城墙上向东西两面城墙杀去,当一队队陈家军的士兵从北城开始向着西平县城南大门杀去,整个清军就全乱了。 西平之战,陈鸣是以一场苦战来准备的。这场雨下的太不是时候了,清兵士气猛的一高,让他不得不准备着打一场‘苦战’,谁知道经过和结局却是这样的儿戏一样? 还是抓到了一些俘虏审问了之后才晓得,湖广提督福永、荆州副都督昌轩和兴安镇总兵齐健安三人遇袭身亡,一块受伤的还有荆州将军永瑞和郧阳镇总兵马文杰,以及永福的提标副将周涟,清军里头一应军头大佬里只剩下襄阳城守营副将赵永吉和荆州城守营英绶还算完好,前者是没跟着永瑞在北城楼凭栏眺望,后者只被枪子打掉了胳膊上的一块肉,连骨头都没有断。 陈鸣立刻晓得是狙击手的功劳,狙击小队倒是也汇报说打死打伤了几个当官的,可谁也没想到会是永瑞、福永等人。“殊勋,殊勋!”这真实又立下大功了。 永瑞、福永等人的死伤没有瞒得过城中的清兵,他们的亲兵、戈什哈等完全没有想到在事情发生后的瞬间就控制在场的所有人,封锁消息。结果永瑞、福永等人或死或伤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西平,大雨也没有妨碍到这一劲爆消息的传播。 赵永吉和英绶根本没能力也没有威望来领导全军,等他们意识到要封锁消息的时候,西平城里的清兵已经全都知晓了,士气军心双双见底。恰恰这个时候陈鸣发起了进攻,等到陈家军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北城墙的时候,西平城里的清兵没有联合一处全力反扑,而是荆州驻防旗兵首先拥着昏迷的永瑞开始跑路,如此清军就再也无有回天之机了。 厮杀和追逐中,陈家军是成片成片的俘虏清兵、旗兵,还陆续找到了被遗弃在马车上的福永、昌轩和齐健安的尸体,以及半死不活的马文杰和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周涟。 英绶也死了,尸体在西平南门护城河下被找到。遗体没有伤口,属于被淹死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在逃跑时被挤下去了,还是自己投河的。只剩襄阳城守营副将赵永吉和永瑞没有被抓到。 那先一步逃跑的荆州旗兵也被彻底打垮,在天亮的时候,他们被骑兵营一次冲击全军奔逃,跪的干净利索。但队伍中间的马车上只找到了一批金银财货,永瑞却不见了。 从西平向南是遂平,然后是确山,最后是信阳,四座城池几乎在一条直线上。21世纪的时候陈鸣记得是有铁路和公路纵贯南北的,但在眼下时节,官道从西平走东南到上蔡,然后沿着南汝河到汝宁府的首县汝阳,然后偏着偏着就到光州去了,在光州饶了一个圈才回到信阳。 陈鸣不认为现在陈家军的实力能够吞下整个汝宁府,把武胜关握在手中,所以他的目标仅限于汝阳城。挥军一路沿着清军逃亡的方向追赶,这种追亡逐北的感觉真的好极了。 拿下上蔡之后,陈鸣没有继续带兵南下,追杀的任务他交给了陈二宝。位置在滚河以北的陈二宝,他那个营头陈鸣是准备着回援郾城的,因为西平拿下的太容易了么,追杀之中就又给调到了军前来了。 陈鸣现在还不知道郾城外的安徽绿营是不是已经退了,永瑞这路清军垮的太突然,都超过了他的预料,昨日里忙着追杀忙着俘虏清兵就什么都不说了,现在要是还全军去追剿清兵就有点浪费了,近一万人的清兵已经给打死俘虏五六千人了,剩下的一部分往南逃了,一部分零零散散的流落到乡下野外,再去用所有的力量追剿很有点牛刀杀鸡的赶脚。 陈鸣追求利益最大化,剩出来部队可以用在郾城,用在安徽清军,用在陈辉祖身上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恍如隔世 八月初五日,离信阳十五里外官道上,从滚河战场归来的清兵正在慢慢的向着城池涌动着,荆州将军永瑞的大旗已经在信阳竖起来了,还有襄阳城守营副将赵永吉,两个在滚河战场逃得一命的清军BOSS正在收拢着零零散散的残兵。当然,永瑞被一枪打在了肩膀上,肩胛骨都断了,人自然是不可能真正理事的,信阳城里做主的是赵永吉。 而眼下的这支清兵恰恰就是襄阳城守营的部队,襄阳城守营本来就比其他队伍的损失更大,第一天夜里陈鸣进攻清兵大营,撞上的队伍就是襄阳城守营。所以他们跑路的速度和决心只稍稍落后于旗兵一筹,但就像旗兵被陈家军的马队重点照顾一样,他们也被陈家军一路从西平追到了确山县,火枪长枪盾牌等等碍手碍于逃命的东西都丢的干干净净,很多人更连一把腰刀都没有,真的是狼狈到了极点啊。 张崇北腰上带着一把腰刀,头上光光的,凉帽早就不见了,浑身上下黑不熘丢,两个眼睛犹如后世的国宝大熊猫一样,青黑青黑,而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哪里还有襄阳守门千总的半点威风影子啊。但甭管威风不威风了,他总算活着回到了信阳,回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这里至少还没有被陈家军光顾。 天见可怜,当初大军从武胜关入河南,他在队伍里从信阳而过,这一隔才几天的时间啊,却……,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啊。 他好不容易带兵逃过了确山县城,在无吴寨河边碰到右营的王志远,两两汇合人数多到100人上下,然后在南下的路上又遇到几个襄阳的兵,还得到了他们营官在乱军中挂掉的消息。 张崇北和王志远没有纵兵乱来,100人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他们沿途经过的村落,要粮食给粮食,要猪羊给猪羊,张王两个是除了吃吃喝喝,一点时间都不多耽搁,一个劲的往信阳城来。两个人并不知道,打确山县收兵回汝阳的陈二宝真的没再南下一步,他们这紧紧张张是白费了。 距离信阳城越近,张崇北感觉自己脚步越缓慢。他手下本就有一百二十多号人,出兵是一百整,可现在他手下的原来人马跟着他从西平逃出命来的连二十人都不到,这要是回了襄阳,他还怎么跟手下人的父母交代啊?而且贼兵势大,朝廷定然以剿匪为第一要务,弟兄们的抚恤能不能拿到手都是个未知数,这又让失去兄弟的家小怎么活啊? 王志远就躺在后面的一辆牛车上,这位强壮的大汉生命力颇为强悍,挨得那几下还要不了他的命,虽然大腿上的伤口让他不能自如的走路,但声音洪亮,嗓门高高,中气十足。 王志远一直在骂骂咧咧,这个在襄阳绿营中以一手大枪功夫着称的守备大人,对于大军在西平之败耿耿于怀。张崇北最开始还劝他一劝,骂可以骂,千万别过火,王志远骂声中就老过火,你说你一个汉人,敢骂旗兵无能怯懦,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王志远倒也知道张崇北这是为了他好,随后叫骂的时候也确实收敛了一点。但是张崇北觉得败军之中,王志远走一路骂一路,感觉终是不太好。这个时候就该安安静静的走路,张崇北的骂声叫人心烦。 也是确山距离信阳城不太远的缘故吧,他们这支败兵在路上并没发生事情,张崇北脑子里想过的那些恶劣变故有些自己吓自己了。 再慢的速度也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刻,信阳城就在眼前了。 张崇北停住了脚步,王志远按住了骂声,队伍在距离信阳城北关一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一支从南关开出的队伍正向他们奔来。 脚步声阵阵,几面旗帜引导着大队人马到来,对着张崇北、王志远这支军队隐隐呈现着包围之势。转眼间形势突变,张崇北使劲吞咽着口水,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一个不认识的清兵武官走到他们跟前,喝令他们所有人缴械的时候,张崇北乖乖的抛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那个顶戴一样是千总的武官看了张崇北和牛车上的王志远一眼,“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这位兄弟,俺们都是襄阳城守营的。”王志远不像张崇北那样露怯,嗓门大大的道。 千总军官倒也不生气,只又看了王志远一眼,把一挥手道:“一个个搜身,敢有杀戮抢掠百姓者,皆拿下。其余兵丁入城西大寨,把总以上全部留在此地。” 张崇北这下子也急了,忙问道:“这位兄弟,这又是为何?俺们可没抢劫杀人啊。” 那千总军官却也不答话了,只是向后一挥手,至少两百人涌了过来,先颇的张崇北一行人往后退,守住到兵器,然后两人对一个,两人对一个,很快的就把所有人都搜了一遍。张崇北倒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些兵判断是否抢掠杀戮百姓的依据是有没有首饰和大把的金银,张崇北、王志远他们这支败兵显然没有。而后张崇北、王志远以及队伍里的三个把总,待遇立刻高了许多,进了信阳城,正式享受起了军官应有的待遇。 一行人直到见了自己的顶头上级赵永吉才知道为什么北关外会有这么一出。 因为西平败兵杀人抢劫,奸淫妇孺,甚至屠村灭寨的消息,这两日里在信阳城不知怎么的就传播了开来。而且最近时间,也确实有一些兵丁和军官拿出了大把大把带血的首饰在信阳城当铺里置换金银,这造成的影响太坏太坏。 重伤中的永瑞都被这件事给惊动了。他虽然是太平将军,但基本的政治素质却不缺,否则他一个黄带子宗室子弟也不会被乾隆屡屡委以重任。 “昨日,城西大寨前刚刚砍下了五六十颗脑袋。你们一路逃命,还能不抢掠杀戮,赵某人心中甚蔚。”赵永吉脸色暖暖的,昨天的那五十颗脑袋可不全是罪有应得,主理这事的旗人可没把一个逃回来的旗兵放进这五十人列。“就都安心在信阳城歇息将养,陈贼已经退回汝阳府城,短时间里不会南下攻伐,你们就都安安心心的在信阳,养好身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措手不及 赵永吉这些日子在信阳城收拢了足足两千败兵,这个数字是相当惊人的,是超出他与永瑞的预料的。可以预见,当所有的败兵全都汇聚到信阳的时候,数字绝对会超过3000。 这让人心惶惶的信阳城,让军心碎散的败兵都为之一振。可惜赵永吉和永瑞都没有细细追究其中的原因,他们没有发现所有的败兵在过了上蔡之后,从上蔡到汝阳,从汝阳到确山,或是直接打西平跑来确山,他们就再也没有发现陈家军的马队。 …… “轰——”虎蹲炮一声炸响,无数铁丸在轰鸣声中激射飞出,迅速收割着一波慌乱之极的安徽清兵的性命。远处,陈鸣在望远镜中看到血花飞溅,看到炮声炸响之后,跃马冲杀上去的马队自得的笑了笑。 完全没有防备的安徽清军被自己的突然杀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嘭一声,远处清军人群中传出一阵惊慌的尖叫,一枚炸药包翻滚着落入人群中,爆裂的冲击波和激射蹦飞的碎铁弹丸,摧枯拉朽。整整二三百人的民团队伍一哄而散,四散逃开去。 历经了第二次郾城之战,安徽清兵和民团士气完全低落的不能再低落,等到陈辉祖受到滚河之战清军大败的消息,急忙带兵回撤陈州的时候,剩余的一千来民团就半道上熘之大吉了一半。如今猝不及防下受到了陈家军的袭杀,后队直接就崩盘了。 陈鸣手下只有五六百马队,而且质量着实堪忧,从上蔡一路奔到陈州府地界,几百里路也让马力近乎枯竭,否则的话他真敢追着败兵打穿安徽清兵整个队伍。 李泰避开一小队携着大炮的马队,喘着粗气带着自己的几十号亲兵心腹撒丫子狂奔,在一片慌乱的战场中逃入到一旁的小树林中。虽然不清楚这单薄的树林能不能挡住飙飞的炮弹,但心理上是感觉安全一些的。到了这里他总算可以停下喘口气,转头看身边的亲兵心腹,好些人都跑丢了武器,眼神慌张的盯着自己,四周到处是成群逃跑的安徽绿营、民团,地上伤员都无人理会。 “他娘的!”李泰狠狠地咒骂一句。陈家军的火力太强了。他带领的营头郾城下冲过一阵,本就受过陈家军火器的打击,现在猝不及防下被陈家军携带着小炮的马队一下打崩也不稀奇。不说挨到近处厮杀,只是一阵炮击和一连串的手榴弹爆炸,他手下营头就彻底崩溃了,然后李泰就看到整个后队一千多人,都飞快的步上了他的后尘。 李泰定定神,寻找着逃脱生天的机会。 “轰……”三门飞雷炮再次轰鸣,三枚硕大的炸药包划出三道弧线,向七八十米外的清军队伍落去。陈鸣看着反应异常迟钝的清兵面颊都要抽起来了,这支队伍的士气太低了,而当官的更是无能,始终犹疑不定,要逃不敢逃,要拼命不敢拼命,把队伍几乎拖在原地不动弹,这不是找着挨炸么。 陈鸣带马队打溃了清兵后队,似乎用时很短很短,但再短,一两刻钟也是有的吧?眼下的这个营头竟然原地不动?可看到炸药包还没有落地就一哄而散的清兵,陈鸣又怀疑他们留在原地不逃不攻,是不是因为他们还差这一下炮弹的借口? 看似跑的很快的清兵终究还是没能彻底逃过飞雷炮的覆盖,三声巨大的轰鸣之后,大地上冒起三股黄色的尘烟,三枚炸药包落点周边的清兵全被炸得支离破碎,断肢、断臂随处飞舞。 清兵们逃的更快了,地上倒下的伤员他们连看一眼都不看,一个个伤兵断手断脚,或是露出惨白的骨头,撕裂的鲜红色肌肉,鲜血汩汩的从伤口涌出。 嘶声力竭的惨叫声还在继续的响着,又是一枚炸药包落在清兵的队伍内,再次给大地增添了一堆残肢碎肉和一蓬蓬鲜血。 陈辉祖距离陈鸣所在的位置很近很近,绝对不超过五里地。他此刻彷徨无比,在后方厮杀声传来的第一刻,陈辉祖就要队伍立刻回兵救援,但是一个很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情况发生了,陈辉祖手下的人马不听命令了,陈辉祖指挥不动他们了。前军、中军合到一块三千来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后队被陈家军轻松轻易的打崩。 当初在郾城,陈辉祖冷血无情的看着成百上千的安徽清兵送死一般的向郾城发起次次冲锋,现在安徽绿营的作为就是对陈辉祖之前所为做好的回报。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安徽清兵对陈家军的畏惧。士气低落的他们心无斗志,作为步兵的他们天生恐惧马队…… 所以陈鸣才能见到战斗爆发那么长时间了还停留在原地的清兵,才能看到随后比后军更加不堪一击的清兵中军、前军。 陈辉祖逃了。 重压之下,还不想死的他在中军崩溃之前,带人逃了,然后整个清军都逃了。 陈鸣这一仗打的无比轻松,即使他高估了自家马队的耐力,几百里地的奔袭,骑兵营坐骑追上安徽清兵时那糟糕的状态肉眼都能看的出来。但结果是无比美妙的,安徽清兵的异乎寻常陈鸣不在乎,只要他们崩掉就好。 从郾城撤回来的安徽清兵有四千多人,陈鸣连杀带俘虏的,却还不到两千。 陈鸣也已经满足了。 他带着骑兵营杀来陈州,在骑兵营之后陆续从追杀中返回的各部,已经在稍作整顿之后向着鲁山开拔了。对比安徽绿营,南阳府的战事才更重要。 陈州府,周家口。 一对父子蜗居在土地庙一角,当父亲的大概有四十岁,面上清白,依靠在墙上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咳嗽,身上搭着一层薄被,身前生着一堆活,应得他脸庞红红的。儿子年纪十六七岁,眉宇间带着斯文气,在照看着咕咕冒着蒸汽的药罐。 父子俩来自浙江崇德,不远千里的赶到周家口,因为淋了那场大雨,爷俩全都发起了烧来。好在父子俩都不是娇滴人,并且一路北上几千里,生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经验的爷俩在土地庙安了家,看庙的老庙祝很心善的允许爷俩住下并随便用柴。父子俩在这土地庙里一窝四五天,儿子的病已经好了,只剩老子的病还没有除根。 “爹,我刚才在街上买米的时候听说,复汉军在滚河打了一个大胜仗,进攻郾城的清兵已经向陈州撤退啦……” “呵呵,好,呵呵……,好,好。大都督用兵如神,用兵如神……”父亲猛然听到这一消息一下子激动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乾隆 出生在清康熙五十年的乾隆,今年已经小六十岁了,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他已经五十八了。这个年岁在过往中国历史上的诸多皇帝命运中已经步入了老龄,比如说他老爹雍正,死的时候周岁就是五十八岁。但对于乾隆这个在原来的历史长河中能活到八十九岁还手握大权的人来说,五十八岁还年轻得很。 他最小的儿子,十七皇子永璘去年刚刚出生,这似乎也是乾隆身体康健活力充沛的明证。 掌控着中国大地的乾隆皇帝,自大、傲横、爱于享受,满清从他手上进入巅峰,也从他手上走入下坡,就像一千年前的唐玄宗李隆基一样,两人的性格和命运中有着太多的相似。当然了,乾隆比李隆基还是要幸运很多的,晚年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并没有一举摧毁满清朝廷的威仪和统治的秩序。 可是从他的统治步入第三十二个年头之后,乾隆心里就开始有气。 先是缅甸,从五年前开始他们就对孟定和耿马两内地土司管辖区域进攻、渗透,云南地方官府沿滚弄江一带布防,但仍偏向于绥靖,不想多事。所以在第二年,边境一矿场场长带兵过江擒杀缅兵,都被认为是“杀良冒功”而处死。然缅甸方面却没有收敛的意思。孟定和耿马两内地土司稍微平静些时,但车里土司(今西双版纳)管辖地带却依旧不平静。乾隆二十七到二十九年,缅属孟艮土司带领自己的部队和贡榜王朝的军队连年入界骚扰。特别是乾隆三十年,骚扰规模骤然升级,缅兵进入车里土司多处地方勒索钱粮和掳掠民众。 如果从缅甸的角度来看,这个时候正是缅甸和其历史上的死敌暹罗大肆交战的阶段,缅甸统治阶层制定了沿清迈、万象一线进攻暹罗的方针,而车里正处于其进军路线的旁侧,需要大量的钱粮以及劳力为军队的进军做后勤保障。 但乾隆皇帝需要考虑缅甸的立场吗?乾隆皇帝大发雷霆。 新到任的云贵总督刘藻,紧急派兵追剿,结果除擒获5人外,别无战果。双方‘接触’三四个月,清兵并无多大战果。相反,一路大约600人的清兵在援救猛阿途中,陷入缅兵埋伏,被击溃,死伤10余人。乾隆皇帝闻奏大怒,将刘藻革职。 随后乾隆皇帝做出了与缅甸开战的决定。可是刚刚开打,清军便处于不利,底瓦江之战清军战败,提督李时升下狱。到了夏天,在河南心腹之地猛地蹦出个陈家军的时候,清军征缅再度失利。等到乾隆皇帝调集四省大军,准备以雷霆之势一举将腹心之地的逆乱镇压平定的时候,缅军已经大模大样的北上入寇云南了,虚报战功的云贵总督杨应琚被论罪处死,乾隆点了傅恒的侄子富察明瑞以云贵总督兼任兵部尚书职衔,出征缅甸。 云南战事还没有一丝的好消息传来,乾隆就先后收到了陕西提督汪腾龙和河南绿营的前后败绩,尤其是被乾隆皇帝寄以厚望的陕西绿营,8000人攻不下逆匪小小一个镇子,与兵力只有自己一半数量的逆匪主力对阵,全盘崩溃。乾隆气的就想将汪腾龙直接赐死,如果不是汪腾龙很有自觉性,一回到洛阳就自囚于住处,而且向北京递了一道言辞很诚恳的奏折。 乾隆对汪腾龙的奏折一时难以下决定,陈氏逆匪全军披甲的事情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他有心认定这是汪腾龙的推脱之词,但他觉得汪腾龙都到这个份上了,应该不会敢骗他的。而且他对臣子也是了解的,汪腾龙这个刚刚履任的陕西提督在他的印象里并不是个刁钻油滑之人,这让乾隆很怀疑,“难道那是真的吗?” 当然,汪腾龙的奏折中表露的态度很令他满意。 很多时候上司并不是不可以原谅下头人的错误和失败的,许多的上司,尤其是乾隆这样万人之上的皇帝,很看重一个人的态度。所以他没有立刻发令赐汪腾龙死罪。 接着就是开封送到的急报,河南绿营在许州大溃,阿思哈自请死罪;有阿思哈这个一省巡抚顶在最前面,汪腾龙的罪过就小了很多。虽然阿思哈是旗人,汪腾龙是汉人。 在佛德率军平叛战败以后,乾隆对于陈家军的认知就有了改变,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下头人捅出的烂篓子,自己可以当做看不见让下头人自己解决。这已经切切实实威胁到了朝廷的威严和统治秩序,所以他一边窝火于河南官府的无能,恼火于阿思哈的昏聩,另一边还强耐着气调集大军平叛,先把乱子平了,再秋后算账不迟。 结果,结果……,四省五路大军先败了两路。陈家军所表现出的强大战斗力让乾隆都不得不为之侧目。 乾隆心理面饶了汪腾龙,已经决定让他在随后的战斗中军前效力,戴罪立功。而阿思哈虽然昏聩无能,让治下出了这般不可饶恕的大乱,但毕竟是镶黄旗下的自家奴才,这几日替他说情的人可不少,乾隆已经决定放他一马,罢了官职回家养老了。 可是,可是,永瑞那一路13000满汉大军也败了。他自己受了重伤不提,湖广提督、荆州副都统、荆州城守营副将、兴安镇总兵,一个又一个重将殁于阵中,13000大军逃入信阳则只有3000。两千荆州驻防旗兵生还者500人都不到,消息飞传荆州,荆州城不分满汉哭声震天,家家挂孝。 “带朕手谕,去开封,赐阿思哈死罪。” 乾隆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大拇指上套着的碧玉扳指都给震碎了,大拇指不疼吗?或许吧,反正这一刻乾隆是感觉不到手疼的。他疼的是心,1500人啊,至少1500旗兵阵亡和被俘,平大小和卓之乱也没有那么多八旗兵损失。 虽然平定新疆的清军将领多是旗人,手下有一些旗兵,还有西山健锐营人马,但主力还是甘肃西部和巴里坤等地驻守的绿营。 一战而丧1500旗兵,自康熙朝平定三藩之后,不管是康麻子三征葛尔丹,还是让雍正帝痛心疾首的和通泊之战,都没有1500纯正的旗兵一战而亡的前例。永瑞这场大败影响力巨大的让乾隆都承受不住。 “革去永瑞奉恩辅国公之爵,撤出佐领。拿入京城。” 第一百六十九章 煳裱 光惩处这些犯下罪过的官员将领是平定不下汝州之乱的,乾隆必须派出名臣重将,提调各方大军,用打大战的态度来应对接下来的中原之战。 缅甸的战事都被乾隆抛在了脑后,那边角旮旯的战争,清兵败得再多再残也动摇不了满清统治的江山社稷,但河南不一样,聚兵造反的陈家和他们的复汉将军府不一样。他们都是再纯正不过的汉人,只要是汉人,就值得满清朝廷用最高的警惕心去对待,他们对整个天下的影响力完全不同于外族外国的缅人。 养心殿里,傅恒、尹继善、刘统勋、阿里衮、于敏中、刘纶,六名军机大臣悉数到场。 乾隆只招了他们六人,信阳急报被直接送到了宫里,永瑞有直接向乾隆递折子的资格,滚河之败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开。乾隆招来这六个他最为倚重的满汉大臣,希望他们能对汝州之乱拿出一个切实的法子来,然后还要想法把荆州驻防旗兵的惨痛损失也遮掩掉。 “皇上,湖广提督福永、荆州副都统昌轩、郧阳镇总兵马文杰、兴安镇总兵齐健安……,剿贼遇袭而殁,系精忠报国也,其战虽败其情可悯,当兵部议叙,从优从厚。” 傅恒听到乾隆之前发出的旨意,心里暗暗一叹阿思哈霉运透顶,阿思哈派人在京城多方活动却落个如此下场,还不如早早认罪,去西北吃沙子呢,至少能活的一命。傅恒也不再为那两个注定再无一丝政治前途的家伙说上一句好话了。但他说的话也甚有水准,福永等人败亡,罪过是很大,但再大大不过他们人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朝廷就该优恤,撑住朝廷的脸面。 “皇上,安徽按察使陈辉祖两战郾城,虽然无功,却有劳苦。” “前陕西提督汪腾龙可军前效力,戴罪立功。”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跟陈逆打过一仗的人物,多少还有点作用。于敏中是如此想的。 作为乾隆二年的状元郎,年岁比乾隆小三岁,一路仕途青云平步,出任过山东、浙江学政,完全没有亲历地方父母官的经历却被乾隆提拔为户部尚书,入军机处,是顺当的不能再顺当了。日后的他还做了《四库全书》的总裁,可从于敏中一系列的履历中也能知晓,他这样的人就像之前的永瑞一样,一辈子的太平宰相。真的有大事了,几乎没有发言权,急切间也说不出良策。 “皇上。滚河一败,陈逆必然移师南阳,当速命倪大亮、张大经二人做好防备。必要守住南阳南部,否则陈逆杀入郧阳……”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做过陕甘总督的刘统勋,对于郧阳这块地方虽然不在陕西境内却与陕西息息相关的地方,多少是有了解的。 而今年才刚刚入军机处的刘纶,闭口等着所有人发言,他的个人履历是很丰富的,办过案子当过御史,做过顺天府尹,督管过大军出征的钱粮和役车供偫,但他的资历最浅。而且好下口的事情都被说出来了,刘纶一时间也有些捉鸡。 “皇上,甘陕总督吴达善【瓜尔佳氏】久镇西北,素有威望。皇上可命其迅速出兵,再攻汝州,好牵制陈逆,减轻南阳官军重压。”尹继善不知不觉的就把张大经、倪大亮部看成了弱者,把陈鸣手下的陈家军机动兵马看成了强者。而可笑的是,他这么说,在场的乾隆和其余人等竟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在一次又一次失败面前,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把陈家军看成了超出一镇军力范畴的力量了。 陕甘总督吴达善迅速出兵,湖广总督定长也需要迅速出兵,他要增援南阳。 而尹继善为什么只说陕甘总督吴达善,而不说西安将军呢?这是因为今年的西安满城特别乱。二月,前任西安将军容保改为广州将军,由伊犁将军素玉继任,结果才素玉做的太过,才一个月就被革职拿问,西安将军由陕西巡抚明山暂时署理,直到四月里杭州将军福禄抵到陕西。也就是说今年上半年西安将军府里的主人换了三四个。福禄虽然是平定大小和卓之乱的功臣,是能打仗的,至少比吴达善要强,但他刚刚到陕西,屁股都没有坐热,手下军将都还没有认全,怎么能领兵打仗? 陕西出兵是急事,不是缓事。刘统勋所言很得在场人等的认同。郧阳那个遍地都是流民难民的地方,要是真被陈家军拿下来,举旗一招,这场几个月前还没在满清君臣眼中的逆乱,怕会成为糜烂数省,震动天下的大乱子。 “臣以为四省汇剿一战之所以大败,实是各路兵马联通不畅之故。奴才以为,再剿陈逆之战当以甘陕、湖广两省为副,另委任一重臣提调南北。” 尹继善、阿里衮两人相继发言之后,刘纶也开口了,他并没从军事战略上去分析这个剥析那个,而是在民政上着手。刘纶坏直言不讳的道出自己对清军军纪的堪忧,在眼下局势下,清军征剿过程中的为非作歹,那就是把豫西百姓推给陈逆,会让陈逆本来不足的兵力得到极大的弥补,会让朝廷本来就艰难的剿灭变得更加艰难。刘纶提议、恳求,乾隆亲自下发旨意,严肃各路官军军纪,敢有滥杀劫掠者,军法论处! 一条条或是有大用或是打酱油的意见不停的被六位满汉军机大臣抛出,乾隆本来毫不遮掩的脸色缓和了好多。然后议论起1500旗兵之事,刘统勋、于敏中、刘纶三个汉臣全都闭上了嘴巴,这种事要看傅恒他们怎么说,汉臣在这个事情上只需要对着一双耳朵便是。 傅恒记得永瑞在奏折中说道福永、昌轩等人的死和他本人的伤,是受到陈家军的‘刺杀’。陈家军的枪手于雨夜之中的一枪毙伤,西平城里的清军由此大乱,大军败得十分难堪又不值的。这让他不得不想起了保宁的死,保宁不也是在戈什哈环绕之中,在远离战场的位置,被一枪毙命的么? 傅恒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他们意识到,陈家军应该是掌握了一种能够把枪子打的更远更准的秘密武器。乾隆本人更是立刻想到了某种火枪,他的皇宫武库里已没有这种武器了,可从他爷爷康麻子到他老爹雍正,再到他自己,都听说过那种叫来复枪的火枪。 第一百七十章 乾隆的怕 在康雍干三代满清帝王眼中,线膛枪【来复枪】的实际效用与造价是很不成比例的。它的射程是比普通【滑膛枪】的火枪要远出好几倍,但是填装太艰难,射速慢的很。这样的武器不管是康麻子还是乾隆,都一点不在意的,因为它们的射速太慢了,在正面战场上根本构不成战斗力,而且造价昂贵。 在康熙和乾隆年间,满清内务府都有制作过十喜花膛锸子枪,就是一种线膛火绳枪,枪筒与枪托用四道银箍连结,因为是皇帝用的么,前后都有非常精美的雕饰,并且枪筒后部有错银镀金的“喜”字,枪托分别镶嵌银、螺钿、象牙花蝶、铜奔龙、兽骨等。这种枪的有效射程能达到160米,精准度很高。以为这种枪的枪膛中开有直线槽。 年近六十的乾隆早就把这种枪忘在脑后了,可现在傅恒这么一提,他就立刻想了起来。如果把火绳改作燧发,再小心谨慎一些,即使老天爷在刮风下大雨,击发也是不成问题的。 这种早前在康熙、乾隆眼中都不值一晒的武器,现在有感于滚河之败,让乾隆猛地认识到,原来这种武器还能当‘刺客’啊。 想象在阵战之中,距离几百米之外,一枪毙命。一颗小小的子弹,一杆很普通很普通的来复枪,那就能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影响这场战争的胜负。 “此事要明发天下,今后但与陈逆对阵,官军要谨防此事。” “皇上……”傅恒提议清廷对外说起滚河之败的时候,只说陈逆刺客阴毒,手段阴险,致使一大批高级军将或死或伤,根本无力指挥部队,所以大军才就此崩败。但永瑞大军的伤亡数字不要对外公布。朝廷说一声‘败了’就足矣了,就够丢人的了。 而如此一来或许还有不少人好奇官军的损失究竟有多大,但谁也不会认为两千荆州驻防旗兵会损失七八成之巨! …… 三希堂里。六位军机大臣退下去后,气怒冲心的乾隆来到了这里,铺开纸张拿起御笔,准备写几个大字静静心。但他错估了滚河之败和1500旗兵的损失对他的影响力了:‘啪嗒……” 在外头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勾着头,恨不得整个人消失了去。主子生气的时候就是奴才要遭殃的时候啊。乾隆很少有怒气冲冲的时候,可他发起怒来,很要人命。 吴书来勾着头立在怒气勃发的乾隆皇帝背后,眼睛恨不得都闭上,但他不敢,否则乾隆一转身看到了,他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他看着乾隆把自己素来珍爱的宋钧窑天蓝釉鼓钉瓷洗都给摔个稀巴烂,几案左首的玉如意,右首的梅花坑端砚,全给砸的粉碎。 一路顺风顺水,性格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简直难以想象这一场汝州之乱会让后世人怎么看待自己。真正的太平盛世会有如此剧烈的起义吗?他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而且四省大军,四万余人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败涂地,历朝历代放到任何时候这都称得上是滔天大乱。乾隆更怕这种起事给天下汉人传递出的那一种不好的潜在意识…… 就像原时空历史中,乾隆三十九年平定了山东清水教王伦起义的清廷挖空心思、别出心裁地创制出一种棋类游戏——拿王伦,并推行全国,让老百姓都学下这种棋。这是为什么?清廷的震慑意义如此露骨,这可见王伦起义给清政府的打击有多么深重。 可就是这么赤果果的震慑,在鲁西北临清一带,风靡二百年的“拿王伦”的下法和棋盘却也别出一格,跟山东其他地方大不一样:临清是王伦的牺牲地,清军攻克临清城的时候杀戮过盛,老百姓也是记仇的。在临清一带的‘拿王伦’游戏中,棋盘的结构即是临清城街道布局的缩影,有“担”、“夹”两种吃子的战术,直接影射的就是当初王伦起义军连败山东清军的战斗。 清水教的起义军只不过打破了四五个县,前后一个来月时间而已,跟陈家军比它就是大餐前的开胃小菜。虽然清廷如此震动有王伦带队占据了临清这个运河上的交通枢纽的缘故。但再怎么样王伦起义军对于满清的创伤,也是远远不能与陈家军相比的。 现在陈光、陈亮二人带领的暗营在江湖道上很有面子很有面子,暗营的探子一亮出自己的身份,所到之处那些绿林黑道和教门人物都一片敬仰。真心有么一点《鹿鼎记》里天地会的架势。 生平不识陈家军,纵称英雄也枉然! 说到底,还是由于满清是异族,反清复明这四个字从没有真正的在民间、在会党中断绝过。就像历史上的孙大炮他们,一次次依靠会党的起义,别管结果有多么的糟糕,你要考虑一下为什么会党和革命党两边能在大方针上一拍即合?还不是反清复明这种思想始终流传的缘故么? 在满清国势鼎盛,统治稳固的时候,这种思想就是狗屁,谁也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拿出那四个字,就能全天下的汉人追随,那些会党首领们也根本不会为了大义啥的自己去找死。可在满清秩序被动摇被掀起的时候,这种思想就又挂在了会党分子们的嘴边,被抛在九霄云外的旗帜又给他们举了起来。因为这四个字能为他们争取到利益,争取到好处。 在陈鸣的眼中,这样的会党分子全都不可信,他们更多是投机分子。而且见钱眼看,今个还信誓旦旦要跟满清不共戴天,明天看到了好处转首就能把人卖了。但说句大实话,陈家军也还没有走到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的地步,满清的统治之稳固之强度还远远超出清末。 他们的统治秩序还依旧稳固。 改朝换代在这个时代还是荒谬的无稽之谈,不像清末,已经成了无数人的共识。 各地的暗面人物和教门中人,对着陈家军对着将军府,可以诚意满满的道一声久仰久仰,但你要让他们真真的出力办事,还要真金白银来买,来疏通。 乾隆对于自家的天下心中有数,现在的他还不是二十年后的他。所以他才怕,他怕这场‘突然’的造反让自家巩固的江山变得松动,就像汉末的黄巾起义,他怕天下汉人心中都升起那道‘不该有’的念头。 入关一百二十年,旗人统治天下的法宝早就不是满万不可敌的满洲大兵,而是与汉族士林相互妥协和勾搭后形成的一种统治秩序。如果这个秩序变的混乱起来了,满清的江山就委矣了。 乾隆深怕陈家真的搅乱了那个秩序……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野 新野县北门外被烧成一片白地的北关遗址中,战鼓响起,一个营的陈家军甲兵推着二十架云梯向着破烂的北城城头登去。这面城墙在之前的一天半时间里已经被陈家军的铁弹和飞雷炮反复的捶打,城门附近的城垛女墙都要被扫平了。 现在面对陈家军的进攻,守军再无丝毫办法阻止。 八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凉了很多,但战场上,很多陈家军士兵额头上还在冒着明汗。 陈鸣打溃了安徽绿营之后,带领主力部队迅速回转鲁山,然后向着南阳盆地进发。这个时间间隙足足有二十天,从汝阳到郾城到鲁山到南阳府城,六百多里地呢。而且陈家军士兵再一场胜仗接着一场胜仗的打,也会疲惫的。中间休息几日,大把银元和酒肉犒赏都是少不了的。所以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并且这个时间里能够赶到还多亏了汝州、南阳地界水运的便捷。并且在这个时间段里陈鸣的亲卫右营扩充到了一千人兵力,教导旅里两个甲兵营被扩充为三个,这还是短期时间里,等到陈家军打败官军四省围剿的捷报广传天下之后,陈家军各处的新兵营会被越来越多主动入伍的汉子填满。 就像南阳这里的新兵营,陈鸣带军抵到南阳府城之后,教导旅里三个甲兵营立刻变成了四个甲兵营,被汉中镇清兵祸害惨了的南阳百姓,有那么一小部分矢志报仇站到了陈家军这一边来,然后就在很短的时间内为陈家军带来了一两千名新兵。 这里头的一部分人被陈文赞要了去,填充部队,一部分组成了一个加强后勤营,负责物质转运和地方的防备,剩下的一个营被教导旅吸纳,还有一部分继续在新兵营里苦练。 教导旅里一下多出了两个甲兵营,也就多出了两个营官和十个队官,让陈鸣手下的军官好一番钻营。且四个甲兵营新兵数量占到了一半,这相同单位下的战斗力自然下降了。那些刚刚从新兵营里走出来的士兵,面对真刀真枪的白刃战的时候,额头冒出明汗来也不稀奇。 几只零落的箭支射来,还有鸟枪声,但都毫无准头。前排的队官大声下令,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头,先登战士顶着盾牌,口中咬刀,一手扒着云梯,狸猫猎豹一般急速敏捷的往城墙攀爬。 新野城墙也只是两丈半,转瞬第一批先登战士脑袋就露出了垛口,锋利的兵刃就迎面而来,前面的先登士兵有被刺中,惨叫着跌下去的;有举着盾牌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他们用右手握着口里衔的刀子,猛力还击着。身后的先登士兵则甩起了手榴弹,双方在城头与木梯相接的这个档口不死不休的交换着性命,清兵占据了地利,不断有陈家军的士兵顺着斜坡跌落下去。而他们自己也在手榴弹的投送中迅速地流失着鲜血。 汉中镇和南阳镇残兵早就接到了信阳的急报,在陈鸣带部进到南阳府城之前。倪大亮收到信阳的消息后是收兵往回退,但他与张大经再往后退也不能把整个南阳府放弃了吧?新野就成了再成联手之势的倪大亮、张大经两部的死守之地。 陈鸣这个时候也抵到了战场,看着城墙的厮杀,表情很平静的看着一个个从城墙下抬回来的伤兵。 城墙上的清兵已经不多,虽然他们地利占优,但顶不住源源不断的陈家军攻击,死去的清兵在光秃秃的城墙上都堆起了高高的尸体,终于有第一个陈家军踏上城头,当第一个陈家军先登勇士爬上那城头之后,清军的防御和抵抗就像出现了一个小缺口的堤坝,越来越多的洪水和压力让小小的缺口迅速变大,最终将堤坝彻底冲垮。一线的清兵再抵挡不住,转身向城墙下跑去。 陈家军迅速占据城墙。 跟在甲兵身后登上城头的火枪兵摆开架势,而跑到了城墙下面的清军倒还在抵抗着陈家军冲下去的兵锋。所以这样的抵抗伴随着城墙上的火枪齐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因为火枪兵的齐射,使得清兵根本无法集结,也无法成规模的调动。清军还怎么抵挡的了陈家军甲兵的攻势啊? 连绵不绝的爆响中,城下的清兵纷纷逃入街巷中,躲避火枪的杀伤,大股的清兵被打散后,陈家的甲兵营配合着班排建制的火枪兵,开始沿着县城主道向南面和东西岔道全面推进。 这场战争可是陈家军一系列战事中少有的兵力相近之战啊。陈家军投入的队伍之多并不比南阳攻防战后的清兵要少,所以新野之战中陈家军表现的是压倒性的优势。 穿着红色军服的陈家军士兵仿佛顺着狂风蔓延的大火,迅速占据着自己经过的每一个节点。他们大部队过后,会在每个巷口留下一个班或两个班的战斗小组,防止零散的清兵骚扰,大部队则毫不耽搁的向着城中心的县衙快速推进。 大街上,枪声响成一片,白色的硝烟在空中飘散。陈家军在城中心推进的越远,遇到的抵抗就越激烈,倪大亮、张大经到底是军伍老手,组织起防御来还是颇为得力的。 可是陈家军已经入城,清军在新野大势已去,现在清兵的抵抗不可能是誓死顽抗,只会是逃跑前的张牙舞爪。 待到黄昏时分,整个新野县城已经彻底被陈家军掌控。陈鸣派出队伍追杀向南逃窜的清兵,另外的任务就是收检城里的漏网之鱼。 蒋魁带着手下一个班的兵配合着一个排的甲兵做着搜查,虽然蒋魁只是一个班长,但他和他的兵属于坦克营,蒋魁比甲兵营的排长还要牛。 蒋魁自告奋勇的来城西‘帮忙’,不是心血来潮无根由的随性而起。甲兵排长很快就发现蒋魁对新野城西这一片环境很熟悉很熟悉,尤其是规他们搜查的那一条街。闭着眼蒋魁都能说出有几条胡同,每个胡同里又有多少户人家。 “俺在这里做了半年的工。前面那家车马行,就那家老周家车马行。掌柜的是个没良心的,克扣俺工钱,饭都不给俺吃饱。”蒋魁当初在老周家车马行里帮着喂马拌草料清理粪便,地位比不得那些赶车的师傅,在整个车马行里是最低的。 那些畜生有些时候还能吃上鸡蛋,蒋魁在车马行里待了半年,能彻彻底底填饱肚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班头,怪不得你要来这儿啊……” “班头,俺们给你报仇。” “班头,俺们这就砸了那周家车马行,到时你要打谁就打谁……” 蒋魁路上数摆着自己当初饿肚子的事,手下一帮士兵嗷嗷的叫嚣起来,虽然能听得出那叫嚷中的调笑,让周边的甲兵都嘿嘿了,蒋魁也好脾气的憨笑着。 在厮杀中,蒋魁很勇猛,但到了战场下,蒋魁别看高高的个子,面相凶凶的,脾气很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扫荡南阳 刁河,是的,流经邓州汇于白河的这条河就叫这么个让人感觉有一丝滑稽的名字。 因此这条河流程短,多经山区,每当夏秋雨水暴涨之际,就泛滥成灾。冬春枯水季节则干旱枯水,不能灌溉,在邓州历来有“铜底铁帮老刁河”之称,言其有故意放刁作恶之意,故称刁河。 这条河不能如白河那样大规模的行于河运,但是邓州无有满清正规军兵驻守,在新野大败的南阳镇和汉中镇残部也憋着劲的向襄阳逃去了,并不大队败兵逃亡邓州,这里只有邓州州衙组织起来的团练武装,不过四五百人罢了。 邓州在雍正三年以前也是汝州一般的直隶州,下属内乡、新野两县,雍正三年归入南阳府,在清廷的州县分档中,邓州也属于繁难之地。其现任知州彭忠瑞是乾隆十九年甲戌科二甲进士,为人清廉公正,是难得的好官,在邓州官声很好,已经历两任五年。 如此一个清官能吏,按理说在民间的号召力应该很强大的,可彭忠瑞再好的官声也挡不住汉中镇的祸祸,老百姓从来不会把仇恨的目标单独的针对某一镇清兵,他们仇恨的目标只会是所有的清兵,乃至清兵的后台清廷。邓州州衙出面组织起来的民团能有四五百人已经是邓州人给彭忠瑞的天大脸面了。 当然,邓州地方乡镇聚集起来的丁壮和民勇绝不在少数,可他们多是举手乡梓,谁也不会跑州城来给官府卖命。 新野清军战败的消息传到邓州,彭忠瑞头发都要愁白了,州同李炯也老了十年一样,一直愁眉苦脸。州衙典吏的名字很威猛,叫石镇岳,走进签押房对李炯禀报道:“大人,二十大板打完了,是不是……” “把人扔出去。”李炯那里还有心思去理会那个癔症了的妄人啊,挥挥手不耐烦的道。 就在他来签押房找彭忠瑞的时候,州衙门口跑来一个人叫着说贼人进城了,贼人化妆进城了,李炯一脸震怒的让衙役把那人摁到地上,大打二十板子。 这个不知所谓的狗东西,不知道他李州同刚刚从城东门回州衙么,这家伙就来叫嚣说贼人化妆进城了,这不是在指着李炯的鼻子说他有眼无珠,放贼人进城的么。 打他二十大板都算轻的了。 彭忠瑞问都没有问是为什么,二十板子他都以为是鸡毛蒜皮的民事纷争呢。这些日子邓州的乱子比往年多出的多了,汉中镇为非作歹,地方的地痞流氓趁火打劫,搅得彭忠瑞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城东之处突然传来一片哗然之声,紧接着,仿佛山崩海啸,都是百姓惊唿哭嚎! 彭忠瑞和李炯的脸色瞬间变了…… “陈家贼进城了!” “陈家贼打进来了!” 几乎一瞬之间,原本还算平静中的邓州城,顿时化成了一片惊怖的世界。乔装打扮的陈家军先头部队装成了一家逃亡的大户,五辆马车里装载了一个排的甲兵,在走到城门前受到守城民丁检查的时候,突然发难,冲进了城门。同时间已经先一步潜伏到城里的陈家军士兵,也反身冲击东门。 这个时候陈家军投入的兵力还不多,他们的大部队还在十里开外,但在一瞬间里总人数有两个排的陈家军将一百多人的守门民丁打懵了。 恐惧的唿嚎声,形成乱流,迅速从街道上传到各处。州衙里,李炯双膝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上,彭忠瑞同样脸色大变。 他想的不是自身安危,身为一方父母,守土有责,在新野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生死早已被他置之度外,他想到的是邓州,陈家军真的杀过来了,即使这次他们的偷袭没有成功,光明正大打过来的陈家贼是邓州这几百民团能抵挡的吗? 城东的厮杀声和惊慌骚乱声音越来越大,彭忠瑞愣愣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在新野清军战败以后,整个南阳府就是陈家军的地盘了,邓州官员虽然在积极的组建民团,却更多是尽人事听天命。 唯有石镇岳此时慨然道:“官匪不两立。一死而已,留有忠名,不愧朝廷,不辱家门!” 石镇岳一边说,一边拔出腰刀大叫着衙门衙役官差,随他去东门杀贼。在跨出州衙大门的时候石镇岳回头看了一眼,彭忠瑞这个大清官和李炯还在那里愣着,他喝道:“二位大人,你们还发什么呆,贼兵就要打进来了,如何决断快做处置吧。”比如让家人逃走,或是很干脆的阖家尽忠,当然他们也可以投降。就像邓州的黄教谕,这都半个月了吧,闭门不出。 石镇岳是早早的把家人送出了州城,现在他孑然一身,也顾不得再敬重彭忠瑞了。“诸位,为朝廷尽忠尽责,就在今日。大家与我一起击贼?” 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石镇岳就是一个我大清的忠臣。只可惜他不是一个良将,面对东门的失守和注定会很快赶到的陈家军,他除了带头反冲再无别的法子了。 陈家军偷袭部队已经完成了武备,那些先入城和赶着车马挑着担的人,已经披上了马车里装载的铁甲,火枪,还有手榴弹。 刚刚伤愈归队的陈威手持着长枪站在第一线,鲜血已经染红了枪头,带血的利刃在一次次的伸缩之间吞噬了一条条邓州民丁的性命。 民团不是正规军,就算是满清的正规绿营兵,在城门洞这狭窄的接触面里迅速的流血,他们也不见得能支撑得住。石镇岳不得不带着人退回来。 他们也用鸟枪和弓箭射击过,陈家军把五辆马车三内两外分头堵着,鸟枪能打的马车千疮百孔,却一点真正的作用也没有。而且陈家军也有火枪啊,他们还带的有虎蹲炮,配以手榴弹,正面进攻根本不可行。 如果不是城门内大街两侧全是房屋,两个快步就能从店铺里冲到城门口,太过短暂的距离十分不利于火枪的发挥,六十名据城门洞死守的陈家军根本就不是四五百民团可以掠其锋锐的。 所以,邓州民团在东门内外打的倒是热闹,半个时辰过去了却根本无一点进展。等到进军邓州的陈家军主力部队赶到后,东城门外的一二百邓州民丁就全散了。 接着邓州城自然也轻轻松松的落入了陈家军的手中。只是彭忠瑞、李炯等人是死是活,就无人知道,也无人关心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坐蜡了 新野一战打溃了汉中镇和南阳镇余部的陈鸣,当然乘胜追击,队伍直接杀去襄阳了。但杀去襄阳的陈家军拢共只有三千人,南阳府内剩余的陈家军队伍全在趁着档口扫荡各地清廷官府呢。 之前的战事,双边的主战场都是围绕着南阳府城和新野县城这一条南北线展开的,南阳府城以北地方倒是被陈家军控制在了手中,但南阳府城以南各县就还是我大清的地盘了。 唐县、泌阳、桐柏,南阳府东南角三县,由高靖辉带部协同后勤部队扫荡;内乡、西峡、淅川、邓州,由陈文赞、卢龙带部扫荡,现在杀到邓州城外的就是陈文赞部。 主力赶到邓州的陈家军,摧枯拉朽一样打灭了石镇岳的抵抗,队伍在邓州只停留了一日,留下了一套陈家军的理政班子,以及两队人守卫,就继续向着淅川挺进了。 陈家军是准备用心经营南阳盆地的,这里优越的地理优势让将军府一班上层全都心动的很。比起四面透风的汝州,盆地地形的南阳府简直是天堂。 陈鸣现在当然不需要考虑陈家军重心转移的问题,他正遥望着汉江另一边的襄阳城,真不愧是铁打的襄阳啊。一二百米长的护城河完全就是进攻方的噩梦。尤其在襄阳城兵多粮足的时候。 湖广总督定长派出了自己的督标,连同湖北巡抚手下的两营提标,五个营头赶至襄阳,配合着襄阳城守营的余部,以及逃回来的张大经、倪大亮残部,再汇集这些日子里组建的民团,襄阳守军至少有七千人。 陈家军就算有火力上的优势,3000人的陈家军要啃下襄阳需要多长时间?清廷会给他这么长的时间去攻略襄阳吗?湖北地方官府都是干瞪眼的摆设吗?那都不可能。所以他现在只是隔着汉江眺望襄阳城,而不是挥兵去攻打。他们的任务在郧阳! 顺着汉江逆流而上,就是谷城,汉江在谷城西的涓口滩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西北东南走向的汉江在这里变成了东北西南走向,然后就是光化了。汉江在光化完成了第二个九十度转弯,汉江再往上游走变回了原来的西北东南走向,接着就是均县、均州【武当山在均州境内】,过了均州再顺着汉江往上游去就是郧阳府了。郧阳府的首县郧县,湖北省最西北的县城郧西,还有顺着一条条汉江支流可以抵到的竹山、竹溪、房县、保康,这些全都是陈家军的目标。 …… 郧阳府,此刻一片风雨飘摇。 郧阳镇兵力被抽掉了太多,总兵马文杰重伤的情况下被败兵遗弃战场,满清朝廷就权当他死了。乾隆的封赏都来到郧阳好几天了,马家人也顾不得颜面和礼节,拍屁股出了郧阳回陕西老家去了。 现在的郧阳镇有竹山协副将朱邦道统带,之前的战争抽走了郧阳镇大部分的人马,现在满打满算,郧阳府的绿营兵只有一千多人。在郧阳府东面的均州、光化,还有一个均光营,也一样被之前的战事抽成了空壳。郧阳府陷入兵力不济的困地,而悲剧的是短时间里他们还得不到救兵。定长把手中有限的力量的一大部分放在了襄阳城,只有两个武昌城守营的左右营被派往了郧阳。是的,定长并不认为打新野南下的陈家军会绕道数百里的去打郧阳,他认为陈家军会接着进攻襄阳城,然后谋取武昌或荆州。 结果新野一丢,陈家军兵不血刃的占据了樊城,接着逆流而上,而不是直接进攻襄阳,襄阳城的清军全部坐蜡。是的,他们能直接切断陈家军的后勤补给线,就比如陈鸣这支队伍,因为队伍里装备的火炮火器自然携带了大批的后勤辎重,就只能走水运。 清军先前没有想到陈鸣会从襄阳向西展开进攻,夜晚的时候陈家军后勤船只分批闯关,襄阳城上的有限炮火打的很欢快,实际却根本啥没用。 现在陈家军这么一走,清军脑子要不坏的话,就会在汉江中立下水排、暗桩什么的,封锁起汉江水面还是不难的。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截断陈家军的补给线路了。除非陈家军接下来愿意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兵力来组建一条陆上的军需运输线。 可陈鸣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随军带了三十多条船,枪炮弹药已经足够。大不了打下郧阳府城之后,他还能透过白桑关、梅家堡——滔河一线来与淅川沟通。虽然这条路相当的艰辛,可也比千里迢迢的组织一条陆地运输线更划算和安全。 陈家军沿着汉江逆流而上,这明显是要攻取郧阳,而天见可怜,之前的郧阳官府、绿营与定长的看法非常一致,他们都不认为陈家军会从襄阳这里向西攻郧阳,还以为陈家军会从淅川进攻郧阳府呢。虽然淅川的地形很复杂,一块块小平原外全是高山密林,这个地方难进也难出是属于典型的死地,对外防御容易,外头的人要掐死淅川进出线路也很容易。 陈家军从淅川进攻郧阳,有两条路:其一就是走滔河,克梅家堡、白桑关和雷峰垭,然后就能望见郧阳府城的城墙了;另一条路是走荆子关,一脚踏三省,鸡鸣三省荆子关,南阳镇荆子关协防地。 在荆紫关镇的月亮湾,有一个两山对峙的关口。关口外,是八百里秦川,关口内,是开阔的中原。咆哮的丹江水与狭窄的古道在这里共同构筑起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荆子关。 它嵴倚群山,面临丹江,背负群山,下临清流,“西接秦川,南通鄂渚”,凭着优越而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历代贾客竞商云集和兵家逐鹿之地。只因为丹江水力资源丰富,可以直挂云帆,溯江而来。 郧阳绿营和官府这些日子就在加固这两处要害的防御了。定长之所以只向郧阳拨调了两个营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郧阳地理优势太明显了。结果陈鸣的这一招让郧阳清军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陈鸣会从襄阳而来,他们就重点经营均县的小江口啦。【丹水与汉江的汇合点,也就是大家熟悉的丹江口】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就长江以北地区,清军虽然还有上万兵力,襄阳城七千,信阳城里有三千,可是一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信阳城里的那支从滚河战场上逃回来的队伍还迟迟没有恢复战力,新任的湖广提督已经到任了,但他在湖南筹措人马。 只靠襄阳的七千人,他们敢去踹陈鸣的屁股吗? 偌大的清帝国,短时间内是无法组织起一支还算可以的队伍去救援郧阳这个火药桶了。 可能用不了几天,陈家军就会像他们赤色的军服色彩一样,引爆整个郧阳! 第一百七十四章 混在江南 九月里,气温一天天变寒。人们披上了厚衣服,北方已经在等待不久后初冬的到来,江南之地的阴冷也让人彻底忘怀了这里夏日的秀美婉约。 大街小巷的酒馆饭店里,或是在自家的饭桌上,温上一壶黄酒,在阴寒的天气里享受黄酒的醇香,驱寒暖身,是江南人刻入骨子里的挚爱。 如果没有三年前陈鸣的穿越,乾隆三十二年的江南会像往日的安定富饶一样,继续着自己繁华与昌盛。但这个时空的历史长河里多出了一个非一般的弄潮儿,当这一年的时间走过了八月十五之后,一种在满清官府看来大逆不道的言论悄然在江南地区蔓延开来。 陈家军,复汉将军府,河南汝州,豫西,陈惠、陈鸣…… 在所有与陈家军相关的传言之中,年仅十八岁就打的四省官军数万大军丢盔弃甲,多名朝廷疆臣大员提督总兵或死或伤的大都督陈鸣,已然被万千江南百姓赋予了一层神话的光环。 在民间的口舌中,有人说他是唐太宗第二,有人说他是赛公瑾。显然陈鸣大都督的名号让江南百姓想到了《三国演义》中的孙吴大都督周瑜。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都可以看得出江南民间对于陈鸣的推崇,虽然这些没人敢公开的宣扬,本质上万千江南人全都是我大清的忠善良民,而陈鸣却是被清廷上下恨之入骨的逆党贼酋。 …… 在江南有一座城市,满清入关百余年,有座城市的人虽然不是说不参加科举不当兵做官。却是整个江南州县中比例最低最低的,这个城市就是江阴,就是当年抗清八十一日的江阴县。 当初江阴城破之后,被满清屠戮之后的江阴县城只剩下五十三口老幼活命。一百多年过去,当年江阴保卫战打响之前逃离江阴城及江阴城外的部分乡民,还有一部分从外地迁居这里的人们繁衍生息,当初鬼蜮一样的江阴县城现今已经繁花似锦,人口也超过了三十万。可是江阴县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给满清的压力却并没有消失,而是日渐增强。 因为江阴县地处江南重地,只要那里的百姓一日保持着对满清政府的抗拒,这种影响力就能影响着整个江南,令万万千千的江南人记得百多年前满清入关的一幕幕。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当年有多少江南人,有多少汉人倒在了满清八旗兵和他们的狗腿子刀枪下? 江阴县的非暴力不合作,对于满清来说影响是很坏的。 如果历史长河依旧,在十年后,也就是江阴之战的一百三十年后,乾隆为了安抚江阴百姓,采取了怀柔政策,对抗清三公——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分别赐谥“忠烈”、“烈愍”、“节愍”。随后建立忠义祠,把明末江阴绅民:戚勋,许用,黄毓祺,王华,夏维新,吕九韶,潘文先,徐趋等立祠祭奠。道光六年,清廷又将邵康公等138人之牌位供奉于忠义祠中,而在第一次鸦战前几年,清廷为安抚江阴百姓,下诏在江阴和其故乡通州为阎应元修祠各一座,皆命名为“阎公祠”。 在乾隆三十二年的秋天,江阴县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还依旧在默默进行。江阴这个江苏学政衙署所在地的县城,当地人凭借着便利本该在人文荟萃的江南地方也可以占据一席之地的,但似乎是一百二十年前的那场杀戮冲散了本地的文气,有清一朝江阴之地科场及第者似乎不多。 江苏的院试考场就在江苏学政节署,而节署就在江阴县城。这是江阴考生的便利之处,也是很特殊的一个外例。满清顺天府和十八个省中,大部分学政节署建在省城。学政节署不建在省城者,全国只有三个:顺天府在通州,江苏省在江阴县,陕西省在三原县。 江苏省学政节署不设在江宁而设在江阴,主要原因是江阴滨临长江,交通便捷,经济和文化较为发达。明朝万历四十二年把江南学政节署移驻江阴。到清初,江阴八十一天守城抗清,其鏖战之激烈、时间之持久、双方死伤之众,全国罕见。顺治、康熙皇帝继续把学政驻节江阴,为的是求能有利于治心观风。但事实证明,他们的这个打算没能如意。在原时空走到嘉庆时期,礼部尚书姚文田题匾额“忠义之邦”,高悬江阴城门,还增加了江阴考试录取的名额。算上乾隆中后期一连串的手腕,这些措施都在诉说满清之前的一百多年里的算盘并没有打利索。 时光走到乾隆三十二年,江阴有清一百二十年中品阶最高,声名最显赫的大官,也只出了一个杨名时。 乾隆三十二年的秋天里,江阴县城因为从那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种种不是很确定的流言,一种埋葬依旧的感情开始在内心中迸发,并且一点点积蓄着。 对了,说道这江阴,有一句江南的老话不能不提:江阴强盗无锡贼。 这并不是说江阴人真的就出强盗,那是有着说头的,这里不讲,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反正这句一语双关的话,也从侧面指明了江阴人的性格。 “强盗”是指一种心理品性和地域性格,就正如扬州多的是书肆和船娘一样,江阴多的是硬朗和壮汉。这里民风强悍,连方言也“冲”得很,全不像国人印象中的吴侬软语那样娇柔文弱。里面有多少是历史的原因影响,就智者见智了。 如此情况之下的江阴人,谈论起那种种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传言,更比江南其他地方多出了一份肆意。这些并没有忘记一百二十年前那一幕的江阴人,虽然不至于因为这些传言就做出一些让江阴官府不能容忍的事情来,可江阴县衙对于县城内外大街小巷的议论纷纷,也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江阴连凤楼。 何华章给刚刚赶到江阴的陈继功洗尘接风。现在的何华章可不是当初那个被陈家高家恨得牙痒痒的仇人了,他是陈家军暗营埋在江南的一颗重要棋子,与陈亮单线保持联系,一应消息在暗营内部都是天字号机密。可以说,造化也是弄人。 何华章在江阴经营着一家书坊,陈继功现在化名童力,今后会作为何华章所经营书坊的合伙人和其表弟,在江阴这个水路便捷之地安顿下来,一点点的将手伸向江阴当地的船帮和车马行。 “这地方官府的实力当然不弱,但为了安抚江阴人,控制力下降了老大一截。正适合咱们浑水摸鱼……” 第一百七十五章 落地生根,抽枝发芽 夜色笼罩着大地,刚刚履新江苏学政的景福正在提笔给京城的家人写信。 镶白旗出身的景福字介子,来江苏履新之前在山西任职,官声能力都很是不错。但此时的景福却有些愁眉苦脸:“……此间民事情尤艰。……城中陈逆传言猖獗,士绅白首交口议论,惊奇者有之,诧异者有之,喜多而忧少也。 袖手嬉笑恍若看客者尤其多,面带忧国之意者百中无一!国朝人心沦丧,竟至于斯! ……日来天气湿冷,甚以为苦;幸公事勉细能了,近日无积压之弊……” 放下笔的景福忧心依旧,他想到今日自己微服私访在酒楼听到的议论声,二中有一便涉及到河南战事,江阴民众声有亢意,多面露喜悦之色。 这如何能让他安心? 大清入关已经两甲子了,江阴人等还未能尽望前仇。如果河南匪乱能及时的扑灭也就罢了,如果逆乱匪军做大,朝廷在江南的威望是会一落千丈的。 景福望着漆黑的天空上从云彩中露出半张脸的月亮,清冷的月光照射着他一身的忧虑。 而卧房里的陈继功也在看着月亮,晚秋的江南跟他设想的不一样,湿冷的气候让他这个河南人很是不适应,在来江南的路上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已经全被打消。但陈继功心中也涌起了满满的斗志,江阴的情况很不一般,他们暗营作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大有可为。 因为江阴百姓对清廷的那种反抗意识,因为江阴重要的地理位置。 他虽然不临近京杭大运河,却有一条锡澄运河穿越其间。锡澄运河就是连通京杭大运河(无锡)和长江(江阴)之间的运河,在宋代时凿通。自无锡皋桥由京杭运河分支,北经青阳、月城、南闸,于澄江镇西过江阴船闸,至黄田港入长江,全长七十多里,沟通长江与江南运河两大动脉,方便了无锡的船只进出长江,为苏、锡水道出江的重要通道。要知道无锡可是中国的四大米市之一。 锡澄运河自古就被称为漕渠。漕船由锡澄运河出江驶往瓜洲,为贯通大江南北的漕运要道。 陈继功很清楚自家堂兄的打算,在陈家军进入郧阳之后,大军会很快的沿汉江入长江,席卷武汉三镇,然后顺江直下。 陈家军要想活,必须打出去。必须牵扯住南北其中一面的清廷兵马,那样的话老巢那里承受的压力才会锐减,才有可能抵挡住随后满清大军的重击。 而南北这两个战略区域,陈鸣甚至很多将军府的上层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南方。 后者是天下的钱粮财富之所在,而且江南水路纵横,不比江北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满清朝廷完全可以从蒙古和西北调集马队大举南下,陈家军在火药无法保证供给的情况下,很难相信他们能够在平地上一次次的打败清军马队。 当然了,谁也不会认为江南就是那么轻而易举可以扫荡的。只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江南再危险也比不得队伍在江北的危险大。陈继功所处的暗营已经大肆的进入江南,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一处处信鸽接收平台和情报联络点。 年纪跟高彦明相差仿佛的陈继功并没有像高彦明那样进入将军府下属的政府部门,对于性格有些小跳脱的陈继功,让他整日里埋头政务,他一点都不愿意。比较起来,暗营这种隐藏在黑暗中的‘间谍’,更可给他感官上刺激和精神上的满足。 当然,他的这种选择也有他老爹的影响存在,陈聪一如既往地本分。该做或不该做的事儿,分得很清楚。很多时候他的作为让陈惠和陈鸣都觉得太‘生分’了,完全没必要那么苛刻。 陈继功的大哥陈季卿在新近被更名为汝阳的汝州州城当县丞,汝宁府城汝阳被该做了汝南。陈聪自己始终待在将军府内,只能算是一个大会计,俩儿子一个做县丞,一个做间谍,都是从基础做起,真的是太太规矩了。 就算是年纪不大的陈继功也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老爹的‘规矩’,陈惠和陈鸣也都该庆幸,他们有一个知情知趣的兄弟和二叔,还有两个一样脑子不混账的侄子和堂兄弟。 陈继功还不知道就在他从豫西来江南的一个来月路上,陈鸣已经带着队伍从南阳打破新野打到了均州,但他坚信自己堂兄说下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陈家军早就有定调的江南攻略,暗营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很重要很重要。陈继功要在今后三个月的时间里组织起一支小有规模的船队。必要的时候他还要确保自己能控制着船队拉到长江的中游去。 要知道,清廷在长江一线是有着一定的内河水师力量的。湖北的汉阳协、湖南的岳阳营、江西的湖口营、安徽的芜湖营、安庆营,还有江南提督麾下的太湖协、江阴营等部。虽然比不得太平天国起义之后在湘军水师的基础上改建设立的长江水师人多船多,但这些营头也是个大麻烦。陈鸣想要‘霍乱’江南,就离不了长江水道,就离不了船只。 如此看,陈继功的任务还是很重很重的。更不要说他还肩负着向湖北地界转运硫磺、硝石的任务。当然,陈继功只是这大盘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还有别的人与他担负同样的任务。 …… 鲁山矿场上,在陈家军控制了汝州地区之后,这些矿场早已经公开化。 每个月都有大量的粮食运入山中,然后是大批量的块铁、条铁乃至枪炮兵甲从山里运出来,鬼都猜得出土门集那个陈家的老根据以西地头里有着陈家军赖之以屡胜官兵的兵工厂。 虽然是公开化了,但这里的守卫依旧严格的紧,纵然越来越多的人被送到了这里。 成百上千的战俘,未成年的小孩,男女都有;哑巴聋子,也是男女都有;以及一些自己主动剪掉了辫子,主动走进复汉将军府开办的政务学堂的文人士子。 后者的群体中迄今为止还看不到一个举人,但是秀才的数量越来越多了。这些秀才的年纪有大有小,一些人甚至头发都已经花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土门集 头发已经长出了一指长的净空和尚提着皮鞭虎视眈眈的从一群战俘跟前走过,他身上穿着象征着矿场管理人员的红马甲,腰间还挂着一口钢刀。 日复一日的青菜萝卜水煮豆腐,大和尚也受不了了,但他不敢去投军,在净空眼中,自己一投军就是彻底的走上黑路,难以回头了,所以净空选择了留在矿场当监工。 当初那些跟他一块被俘虏的和尚们,只有两个人做出了与净空一样的选择,剩下的全都穿上赤红的军衣,成为一名光荣的陈家军甲兵了。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之前被分在另一片矿场的那些和尚也都选择了投降,所有的和尚都选择了进入甲兵营,其中有三个人还被选入了坦克营。 净空不眼气那些人的好待遇,他现在在矿场吃喝也一样不愁,他还学会了抽烟和看报纸。后者与纸烟一样,都是被将军府搞出来的新鲜事物。现在将军府一共发行三份报纸:中原日报,这是将军府的第一大报,拳头产品,将军府直属机关和下辖地方部门,都有配比份额,里头会有将军府高调宣讲的政策,还有揭满清老底的《扬州十日记》、《扬州城守纪略》、《嘉定乙酉纪事》、《江变记略》、《嘉定屠城纪略》等等,也不知道陈家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此外报纸上还有一些小黄文,主要是编排野猪皮、黄太吉、顺治、康麻子这些皇帝,以及孝庄和多尔衮的那嘎达事的。 《中原日报》的发行量能超过三千份,是日刊,净空现在都养成看报的习惯了。 然后是《军报》,这是复汉将军府军方的口舌,属于旬刊,十天发行一份,主要宣扬陈家军的赫赫战绩。还有加入军队后士兵的待遇,军属的待遇,军队里的各种各样的奖励,那白花花的银元很有吸引力的; 最后就是《法报》,如果说军报对应的是陈家军,法报对应的就是复汉将军府的法院了。 陈家在没成立将军府之前,就旗帜鲜明的将司法权从政府手中分离。净空和尚看了这些天的《法报》之后也明白什么叫司法权了,以他个人的角度看,陈家这一招做的很好很漂亮。天下间有那么多煳涂官判了那么多煳涂案,那些当官的一个个《大清律》都读不明白,一个个请刑名师爷,既然如此就直接不让他们管了。 《法报》宣扬的主要是将军府推出的《律法》,还有一些代表性案件的审理判罚。净空和尚也爱看这个,三份报纸里他最少看的就是《军报》。反正要出了大事的话,《中原日报》肯定会刊登,他不会从军,就最好不看《军报》,免得被诱惑。 他的房间里供奉了一尊佛像,甚至矿场高层里都有人找到他,要他在矿场边上选址建一处庙宇。净空完全可以一边拿着矿上的工资,一边在和尚庙吃斋念佛,但必须起到一些作用,比如化解化解一些俘虏心头的不甘不愿和怨恨。他很直接的拒绝了,说自己已经破戒出家,本就只是武僧的他哪里能做一庙主持。 一切归根究底,还是净空不认为陈家能够成大器,虽然他对陈家军的一些措施和做法很有好感,但他还是不认为复汉将军府真的能恢复汉家江山。陕西的大军已经重新压倒洛阳,彭婆镇的战斗已经打响,净空觉得陈家的希望真的很渺茫。他还是抱着暂时安身,必要时逃之大吉,自己位卑身轻也不会太引人注目的主意。没看他头发都留了么。 …… 土门集北面的一个小山头。袅袅的轻烟随风飘逝,山顶上立着一处不大的堡垒,赤色的军旗迎风飘扬。这就是伏牛山区中上百个之多的陈家军检查哨之一。里面的士兵一旬一更换,且兵源由来不一,正规军、后勤军和童子军,三者任意取一。 现在这处山头上的守卫部队就是一个班的童子军。潘满囤正在履行着自己炊事员的工作,身前三口大小不一的铁锅,最大的那一口是冷锅,底下没有生火,里面是开水;中间一口正在咕嘟咕嘟的沸腾着水汽,军队里的菜不应该说是炒的,而更应该以炖来去形容;最后一口锅里蒸着杂粮米饭,高粱小米小麦黑豆糙米和大米混在一块的杂粮。 糙米是稻谷脱去外保护皮层稻壳后的颖果,内保护皮层(果皮、种皮、珠心层)完好的稻米籽粒,由于内保护皮层粗纤维、糠蜡等较多口感较粗,质地紧密,煮起来也比较费时,但其瘦身效果显着。陈鸣上辈子减肥的时候就专门买过这东西,对其非常的了解。与普通精致白米相比,糙米维他命、矿物质与膳食纤维的含量更丰富,在21世纪被视为是一种绿色的健康食品。尤其对脚气病有显着的作用。 当初刚刚起家的东洋小矮子,不管是甲午战争,还是在东北与俄国老毛子死磕的时候,因为脚气病减员和消弱的战斗力都是日军所面对的最凶恶的敌人之一。 小鬼子得脚气病就是吃精米吃的了,陈家军现在粮食物资供给上保持的很好,可不能重蹈小鬼子的覆辙,得出‘娇气’病了。 “开饭啦,开饭啦。”尝了一口米饭,蒸的很好,潘满囤拎起勺子‘铛铛’的敲起锅边沿。 今天的菜是青菜土豆炖咸鱼,明天来换班的队伍就该到了,潘满囤也没必要再节省手里的储备,回到营地里,他们童子军的伙食会比现在更好。 潘满囤从进童子营开始,到现在也才五个月,个头长高了一寸,体重增加了23斤,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壮实。要是当初他在童子营的时候,是这样的体格,绝对不会落到干炊事员。 十个人的一个班,算上潘满囤只有八个人过来吃饭,堡垒的顶头始终保持着两个人警哨。 这个据点里没有潘满仓,潘满囤的这位亲哥哥已经是童子军的排长,他带着第一班在几十里地外的另一处据点。当陈家军在战场上的兵力开始显得短缺的时候,当矿场上的战俘越来越多的时候,这些从童子营里走出来的童子军已经能够尽到自己的义务,有力量来为缺少人手的陈家军贡献自己。 潘满囤饭缸里的菜一块咸鱼都没有,他用该是自己的四块咸鱼换了一个咸鸡蛋,这个生来命苦的小家伙长着一张大少爷的嘴,才吃了几个月的饱饭,就开始挑食,吃不下咸鱼咸肉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均州外 均州,即是后世的丹江口市。地处汉江中上游、鄂豫两省交界处,东临湖北重镇襄阳,西连军事重镇郧阳,南接千里房县,北交豫西要地南阳,大名鼎鼎的武当山也是坐落于此州境内。 在丹江口大坝修筑之后,千年古均州在21世纪的时候已经被淹没在了丹江口水库河底。后人要了解这座古城只能从旧日的照片和厚厚的文字资料中觅得一二。 但是在乾隆三十二年秋的时候,这座城市在湖北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所在,是联系襄阳府和郧阳府之间的枢纽,无论是对于郧阳镇还是对于襄阳府来说,它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要知道郧阳府的绿营驻军可是达一镇之多的,如此多的兵力对地方民生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地负担,本就贫瘠的郧阳府根本就无力供应一镇绿营数千兵卒的消耗,尤其是有战争发生时,大军出动的粮食靠郧阳府自身都筹集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富裕的襄阳府就成了郧阳镇的最佳补给地。倒不是说襄阳府的钱粮直接供应郧阳镇,襄阳本身也有不少驻军,单单的襄阳府可养不起两者加一块的近万人马。而是上头发出政令由襄阳府库直接拨调钱粮送交郧阳,这批钱粮本身也是襄阳府要交到上面的,现在不用倒腾了,直接被上面划归了郧阳镇。而且郧阳府每年都会从襄阳购入大批的粮米布匹,不管这些粮米布匹是不是襄阳府本身生产的,缺少了襄阳这个平台,郧阳府怕很快就会乱起来。 陈家军起兵以来,湖北境内多次征集军粮,就已经影响到了郧阳府的安定,等到陈家军杀进襄阳府之后,郧阳襄阳之间的民间贸易就彻底的断绝,眼下郧阳府的粮价是一日一高。 作为襄阳府最西端城镇的均州,这里隐隐除了贸易昌盛外:郧阳府的拳头产品就是木材和纸张,药材次之,虽然无法与历史长远的禹州相比,但郧阳府山多林密,野生药材也是极多,后世这里是被誉为华中药库的,只是现在还没能力做到完全开发; 再一个就是郧阳盛产金银,郧县、竹山和汉江沿岸,金银储量丰富,汉江流域多有金沙,每年淘取重量可达数百两;而且这里还有储量大品质高的绿松石,陈鸣甚至还晓得竹山县的银洞沟银矿,这座银矿在他前世的时候是全中国八大金银矿之一。只不过这个时候,银洞沟仅仅是一个当地土财主在小打小闹,外人根本就不晓得,暗营早就盯着那里了。 均州作为襄阳府的最西端,那就是与郧阳贸易展开的一个节点,而且还是一个战略储备处。往常时候每月都有大批的钱粮物资从襄阳城运抵这里,然后再从这里转运郧阳。可这一切在马文杰率军东出北上之后,就变样了。尤其是四省汇剿开始之后,郧阳镇和郧阳府都似被遗忘掉了。 郧阳位于川陕楚豫四省的交界处,周边全是绵绵大山,自古来就是匪患严重,尤其是在康熙初年,那时满清的天下还未坐稳,用兵更是频繁。那个时候均州很可能是作为郧阳镇的直接补给地而受到了专门的加强,均州城内不但设立了参将署、守备署、布政分司署、按察分司署、中司署等重要衙门,还设置了广积仓大使署、均州船署、界山马场署和军器局、火药局、军械库等诸多部门,各大小校场以及演武厅也是一应俱全。 只是现在天下承平已久(内地),均州营都变成了均光营,级别也早已经从参将级别调低到了都司级别,船署、马场、演武厅等更是已经废除已久,但广积仓、军器局、火药局、军械库等设施却是还在…… 对于陈家军而言,均州广积仓的粮食倒还罢了,军器局、火药局和军械库里的东西(人)却是陈鸣所极力渴求的。所以这个地方他是一定要拿下的。 均州西城外。 陈家军的阵地,部队围绕着一个不太高的小山包设立,下面用圆木、土石垒成的栅栏,半腰处由土木石块砌成的一道半人高的石墙,后面紧凑的扎立着百十顶帐篷。再向上是陈鸣的指挥大帐,赤红色的大旗迎风招展,四边也有二十多顶军帐环绕。 在山顶最高处,斜下的缓坡被一块块石头踮起,六门火炮直直的指向均州城,黑黝黝的炮筒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冷冽的寒光。不同于下方的小炮,这六门五斤炮是直接可以威胁到均州城墙的。 隔着护城河相望,均州城东临汉水,城墙全部采用三十斤一块的青砖垫砌而成,西南北三面各凿一丈五宽护城河,六座城门均设有木制防洪水闸门,以及一万斤重的石头门槛,三丈高额城墙环城八里地,均州虽然不大,却兵匪概不能犯。 此时三四十号人正坐卧不齐的靠在这些大炮后面的土墙上,懒散的晒着太阳。 “秦头,你说这玩意要是真装上铁弹和火药喽,能打的出去不?”一个仰面躺靠着的汉子用脚噌了下自己面前的炮架,向秦秀光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你来开炮,让咱兄弟都开开眼。”秦秀光咧嘴对着那个手下一呲牙,打趣说道:“要是出了事儿,军队里给抚恤,咱兄弟也给你凑上一份子安家钱。” 陈家军的大部队已经在夜里悄悄赶往郧阳去了,留下一部分人马守在这里,似乎是为了牵制住均州城里的清兵。因为郧阳竹山协副将朱邦道亲自带领两千人赶来支援均州,那么郧阳这时候留守的人马数量可就够呛了。城外的陈家军在西城门外布下了一道看似还不错的防线。 “免了,我可还没讨上媳妇呢?要死也待留下个种再死。”那汉子连忙摇头。虽然不是炮队的炮兵,可谁不知道大炮的厉害。自己真要是用眼前的家伙去‘开炮’,十有八九会去找阎王喝茶。说着他伸了伸懒腰,让自己的身子摆的更舒服一些。 大都督的法子还是很灵验的。自家只是四个队的甲兵火枪兵,配合着两个队的辎重兵,他们这队人就是辎重兵,就把均州城里的清兵给吓住了。 这时间都转到下午了,对面的清兵还一点动静都没,看来是被这摆着的六门大炮给吓着了。之前时候这六门大炮就狠狠地走了均州城一顿,昨夜故意喧哗热闹一晚上,掩护了大部队转移的迹象,城里头的清兵怕是会以为陈家军‘神奇’的将六门大炮运到了高地顶端了。 实际上那就是六根木桶子,里外都裹了一层铁皮。绿皮狗和地方民团都被吓住了,那正好,自己这当小兵的整好歇歇。 说真的,从河南走到湖北,从襄阳走到均州,这心里头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懒懒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重要因素 中国又一个成语叫乐极生悲。这个成语用到山顶这群懒洋洋的晒暖的后勤兵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因为一个家伙在起来撒尿的时候,脚踩到一人腿上了,被踩的那人当然缩腿了,把踩得那人一个踉跄爬倒在了一尊炮架上。 只是一根铁皮木筒,又不是真正的大炮的‘大炮’,如何支撑得住一个人的撞击。那‘炮口’向下一垂,炮尾高高的翘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映的过来之前,黝黑泛着金属光泽的‘炮筒’就从炮架子上哗啦着翻滚下,一丈多高的直线落差直接让铁皮木筒变了形,然后在土坡上轱辘轱辘的往下滚,都没滚到半山腰营地,就滚不动了。 整个高地就是一个大土丘子,土坡最大角度恨不得都不到30度。 顶端炮兵阵地上的叫疼声停下了,倒是下头喧哗一片。“上头的搞啥嘞?老子的命可金贵着哩,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木头疙瘩下……”语气很不好很不好的斥责声已经响起来了。 不提山顶上秦秀光等人的连声诚恳道歉,营地对面均州城西城楼上的一个人可睁大了眼睛,单筒望远镜死死地盯着那根从顶上炮台上摔下的炮筒。 已经是烂的不成样子了,铁皮扭曲着,炮口上迸出几块断口白呀呀的木头茬,清晰可见。 “假的,逆匪的大炮是假的。”拿着单筒望远镜的那双手的主人看清楚一切后,先是震惊的大叫,然后就赶紧奔下城头,向着朱邦道落脚的城西周府奔去。 这人是均光营留守的一名千总,当他信誓旦旦的向朱邦道汇报山顶的六门大炮是假的时候,朱邦道的脸色登时一变,“当真?你可看清楚了?”均州与郧阳府每日都有快马联系的,今天到下午了,还没有快马奔到均州,朱邦道之前只以为是快马撞到了陈家军巡哨队伍手中,这是很有可能的。可现在看,更有可能的是快马连同郧阳府城,都被陈家军装进袋子里了。 朱邦道并不是傻子,他脑子里有了怀疑之后,昨夜里陈家军整夜的喧哗热闹就变成了虚张声势,今天早上陈家军派人到城下骂战,也变成了欲盖弥彰。 因为六门五斤炮是最好的佐证,陈家军用假炮晃点均州,真的大炮他们弄到哪里去了?朱邦道不用问也能想得出来,郧阳府啊。至于如何快速的将六门大炮尽快的运到郧阳,均州河段上的船只不要太多哦。即使在陈家军赶来之前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船只被清兵烧毁或是沉江了,但总有几条漏网之鱼是肯定的。而且陈家军的船队前天夜里就已经冲过了汉江,虽然他们的船队一直在均州城西江面上停靠着,似乎数量没什么变化,但以陈家军的力量从均州境内汉江段水面上征调几艘船只不要太简单了。 很快的,均州城里的把总以上军官和民团首领悉数聚到了城西周府。朱邦道将那名千总的回报这么的一说,大厅立刻一片混乱。尤其是郧阳镇出来的军官,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族都还在郧阳府呢。朱邦道带来了两千人增援均州,郧阳府是很空虚很空虚的。 均州方面当然不希望郧阳镇的人马撤离均州了,但朱邦道‘察觉’陈家军绕开均州去进攻郧阳府了,郧阳镇又怎可能还坐得住?均州知州就算跪下,也挽不回郧阳镇人马的回家之心。众人很快就回营整军,他们要出城了。 虽然议事中也有一部分人提出“会不会是陈逆的诡计?”,但被郧阳镇的人给齐声否决了。他们冒不起这个险。至于危险,最多探路的时候小心一些,如果发现陈家军大队人马是在路上等着他们,那就撒丫子往回跑呗。 …… “可真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啊!”阳坡顶上,陈鸣打望着周边地形,非常满意的点点头。真不费让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工夫,确实是个上佳之选。 阳坡位于均州和郧阳府的交界处,对面是老关咀。从老关咀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汉江水道是裹着北边的‘老关’的。那是一个接近直角的转弯。 阳坡临江的地方生长着大片的芦苇丛,可以供陈家军将士藏身。联系均州和郧阳府的官道就从这座山坡的脚下穿过的,大道通直,最易行军。而它的北面又紧挨汉江,所以虽是宽敞的官道可实际的回旋余地却很小,只要朱邦道带人踏入了这段路,山后的伏兵一杀出…… 陈鸣很自负的认为胜券在握。 行军打仗离不开地理,也离不开刺探军情,而有了暗营的帮忙,这一代的地理地势对陈鸣来说都不成问题。所以他才知道了阳坡这个地方…… 而且他还命人在均州城外虚张声势,以遮掩朱邦道的耳目。当然,陈鸣还不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还没等到夜里留守部队主动暴漏出来,下午的时候就因为一个可笑的失误而露馅了。 两千多部众进入到预定地点后,陈鸣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命全军以队、排为建制分散到阳坡后面的河滩芦苇丛中,并下令过夜之时严谨生火点灯,不得有任何的声响。吃饭吃准备好的冷食。外面活动的队伍有侦察兵就足够了,剩余的人没必要动,除非是陈鸣认为该动了。 说真的,陈鸣完全可以这个时候真的把队伍拉到郧阳府城下面,趁虚攻之。但背后放着两千清兵,这让他有些不放心。现在一连串的战事打下来,陈鸣脑子里想的越来越多的是如何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对于地盘并不怎么在意。 他似乎太受‘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话的影响了。 如果明天朱邦道真的带兵追来了,陈鸣对打胜仗是很有信心的。但朱邦道要是没有追过来,陈鸣也不会带人在阳坡一直等下去。 吴达善带领的一部分陕西绿营已经杀到了洛阳,原陕西提督汪腾龙戴罪立功,已经开始在彭婆镇与镇守那里的杨平、冯少华部小规模交火。陈家军就要迎来自己的第二波大围剿了。 这个时候陈家确实没必要顾及地盘,郧阳的人力才是他们最需要的,是他们能否挺过接下来围剿狂潮的最重要因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泰山压顶不弯腰 鲁山,将军府里。 “哇哇……”婴儿洪亮的哭声宛若魔音转入人的耳朵。 雕花大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小陈鼎四肢朝天,又抓又蹬,哭的似天昏地暗,实际上一滴泪珠儿都没落下。一双黑熘熘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心爱玩具,却板着一张脸的娘亲;一会儿又可怜巴巴的看着一旁面露焦急的奶奶,只要李小妹或高氏的眼神跟他那双眼珠子一对视,小陈鼎两眼一闭就哇哇的哭的更厉害。 “玥……”高氏看着孙子哭的这么厉害,心理面心疼啊。 “娘,您别惯他。小孩三翻六坐九会爬,外头跟他一样大的小孩爬的都利索的很了。就他,爬两步就瘫那儿了。真不能再惯他了。” 李小妹一边跟高氏说着,一边用眼睛狠剜着小陈鼎。就因为她要他学爬,多爬会儿,李小妹已经被高氏和更高级别的黄老太太数落了好多次了。 哭了又哭的小陈鼎看奶奶不帮他,老娘手里还时不时拿着玩具诱惑他,最终忍受不住诱惑,翻身趴在床上,四肢倒腾着向他娘身上爬去。 李小妹没有继续‘作践’小陈鼎,把陈鼎抱在怀里,手中抢来的玩具也如陈鼎所愿,给了他。高氏两步走上前,一把把孙子抱了起来,还狠狠地看了李小妹一眼:“就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陈鸣小的时候高氏多精贵他啊,那是高氏等了N多年才等来的宝。真正的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 眼下陈鼎是陈鸣唯一的儿子,不管陈家能不能成事,陈鼎嫡子嫡孙的地位都不可动摇,完全是名正言顺的第三代第一继承人。 小陈鼎在奶奶怀里能够感受到一种有别于他老娘的气息,立刻给高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甜甜的笑脸,乐得高氏心都要化了。 因为陈鸣的一次次出征打仗,高氏真的是把对儿子的担忧疼爱都加赋在孙子身上。 陈家的女人日子过的很忐忑很不安的,她们现在荣华富贵,享受着万人尊崇,但一旦事败,整个陈家沦落深渊,就是最最普通贫乏的平民生活也距离她们遥不可及。然而她们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那就只有默默地接受。 将军府书房中,陈惠正详细的研读着新编练的六个甲兵营提交上来的军情报告。这六个甲兵营不日就将南下的,他们当中七成的人马是投效的战俘,剩下的三成中也有七成的新兵蛋子,真正的陈家军老兵只有少少的一成。 这样的部队留在将军府境内是不怎么安全的,尤其是清廷的第二次围剿即将扑来,陈家军留守队伍很可能会陷入死守的困境,这种情况下很难保障这样的部队的忠诚度。 他们在组建之始就是为陈鸣的远征部队准备的,而且这三千人已经是第二批了,第一批人数也是三千,也是六个营的甲兵,在多日前已经开拔,现在都走到南阳府城了。 这六千人把根据地内部这段日子里投效的战俘拉走了七七八八,陈鸣也会把他部进入郧阳府之后的大部分战果送回到根据地来,这些愿意跟着陈鸣的流民难民,在将军府受到清军大肆进攻和封锁的时候,军事技巧可能比不过投效的战俘,忠诚度却是能完胜之。对于陈家军来说,接下来的日子,忠诚远比战斗力重要。 当然了,陈鸣自信满满的收容下这么多的战俘,也是因为他的金手指,对于这些以战俘为主体的营头,‘望气术’绝对是对付他们的最佳法宝。 陈惠却是不知道陈鸣的BUG的,所以他很忧虑。要是陈鸣在远征当中,这些战俘为主力的营头突然溃了,就不提反戈一击了,只要他们突然溃散掉,就能把陈鸣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陈惠对于这些营头的军情汇报,一律是详加览读,对于这些营头的每一个变化都亲自过问。 所有的投效战俘,在汇编进甲兵营之前,从建制到籍贯,一律打乱。 河南、陕西、湖北,少量的安徽兵,四省的绿营战俘,那么多军镇和营头,和稀泥一样彻底的搅拌在一起,尽最大努力让营头里的俘虏兵彼此个不认识,互相不熟悉。 然后是甲兵营的武备,没有配火枪,俘虏兵穿着是最简单的藤铁甲;而且这种藤铁甲不同于一开始的藤铁甲,现在的藤铁甲是以藤甲为框子,外面敷上一层铁片,用皮革、荆条编联一起,这就是藤铁甲了。而正规新兵配备的是老式的藤铁甲,胸口部位还是那一个铁质的胸甲;最后人数在队伍中仅仅有一成的老兵们,披挂的就是防护力更强更全面的铁甲了。 如此做也算是对俘虏兵的一个威慑。 别说这种人为等级划分影响战斗力,陈家军军功体系罗列的很清晰,只要立功,俘虏兵功劳足了也能披上铁甲。现在的阶级地位又不是士兵一辈子的阶级地位? 老兵们每个人还配有四枚手榴弹,一些军官还配有手铳。 总的来说,这前后十二个营头的秩序,在没受到严重考验之前,还是有一定牢靠性的。 陈惠在根据地能为陈鸣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前后十二个新营头,连军官都是从一应队官中火线提拔的,他们连同陈鸣现下统带的本部,相加一万人马,就是陈鸣远征队伍的基本盘了,顶多陈鸣在郧阳再招募一些个。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以冷兵器为主,火枪火炮为辅。 陈惠放下手中的报告,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疲态。自从陕西绿营复来,陈惠这肩膀上的压力就日益加重,这次大战,根据地这里可没有陈鸣与他分担压力了。 南阳更南的人马自然会被陈鸣牵制住,甘陕、直隶、京师旗兵、山东等地的人马却必须由根据地来扛,之前由陈鸣来承担的军事压力一下子落到了陈惠的肩膀,这让他心里一直沉甸甸。 陈惠没打过仗,他很怕自己扛不住这股压力,到时候儿子正在江南大战呢,老巢突然沦落,那该是何等的悲惨?陈惠这些日子屡屡走访队伍和新兵营,一次次用坚定地语气对自己说:陈惠你一定要抗住,抗住。但心里就是没谱。 清廷的第二次汇剿,据暗营传来的密报,乾隆皇帝调动了甘陕、直隶和山东的多路大军,还动用了丰台大营的京旗。像火器营啊、健锐营啊、护军营啊,都有出动。另外还调动了吉林、盛京的马队和一部分蒙古马队。 来势汹汹,是要以泰山压顶一举将汝州碾为粉齑。陈惠……,他能泰山压顶不弯腰么?? 第一百八十章 蠢蠢欲动的郧阳 夜色里的阳坡一片寂静,陈鸣已经睡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刚刚在大哭大喊,也不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正在书房中满面愁容。 他还不知道,几百里外的郧西一个叫做扇子沟的地方,一小撮人正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向前方的大院摸去。 当头的一个青年脑袋后头缀着一根老鼠尾巴一样细的小辫子,低声对身边的人等说道:“都小心了,咱们从西北角摸过去。那里比较松,孔财主前门后院看的都很严。白天就不说了,昨晚上我也来过,前后门看守的人更多。姓孔的这外乡人可狠着呢。咱们从西北角进去,挨着不远就是地窖。都小心些。” 一行人边说边走,到了院子的西北角,果然没有遇到什么守卫。不得不说,这些小毛贼们的运气是相当不错的。他们的行动正好选在了化名孔令仁的陈保广大宅守备最懈怠的地方,黎明前夕也是这里值夜人手精神最萎靡的时候。 自从打王庆江这个内部叛徒手中栽了跟头之后,陈保广并有没气馁,而是选择了隐姓埋名,重开江山。不再走基层路线,而是化名孔令仁孔财主在郧西大模大样的开起了木厂。 木厂这东西在郧阳府很常见,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高山密林,伐木业和伴随着伐木业延伸开来的造纸业,始终是郧阳府的两大拳头产品。虽然郧西这破地方很少有外乡人来开厂,但也不是开天辟地第一列,陈保广很轻松的就打通了郧西县衙的关系。 而木厂人手的招募就更轻松了,陈保广给出的待遇不低,很快就从郧西大山中招募了三四百人口。嗯,其中有一些是拖家带口的。 而借着开木厂的幌子,陈保广也狠狠地从外面进购了不少的粮食,以土豆、红薯、玉米这些粗粮为主,木厂么,哪家老板会给工人天天白面大米?在那运输当中就很自然的夹带来了一大批兵器铠甲。 只要给粮食,只要管饭,陈保广手下‘下线’发展的速度快的惊人,这让他回忆起自己之前的做法时,都恨不得甩自己一大巴掌。白费了那么多时间。虽然那时候幸存下来的几个人都已经是他手下的骨干。 郧阳府正处在粮食危机之中,这一现象陈保广看的分外清楚。之前郧阳府的细粮一斗粮价是两钱银子左右,粗粮六分到一钱二分银,视种类的不同价格不等。还有更便宜的杂粮。 但是随着大军入豫,首先河南的粮食运不到南阳,襄阳粮市已经短缺了一部分,虽然那不是主力。可是军粮的就地筹集就要了襄阳粮市的老命了,直接影响了郧阳府的民生大计,郧阳的粮价是一路上扬,不管是细粮、粗粮还是杂粮,都是翻倍的价格。等到陈鸣带军杀到襄阳,郧阳府的粮价就彻底崩掉了。 陈保广趁机招收人手,现在他的木厂已经有五六百人,扣除掉二百来妇孺老弱,少说能拉出300条汉子来。而且这三百人的忠诚度相当高,在现下的郧阳府,陈保广这样的好东主是千里难寻万中无一,他手中有粮食,就有了这些流民难民的忠诚。 木厂的粮库就在这个大院子里,不仅有存放细粮、粗粮的粮库,还有储备红薯、土豆等杂粮的地窖。粮库是一般情况下难以进入的,但是地窖,陈保广自己都没太放在心上,这么一来也就引来了这伙小毛贼们的窥视。 陈保广这些日子是很忙的,陈家军兵进郧阳府,他们这些潜伏的棋子自然就要冒头了,趁着郧阳府的注意力全被陈鸣吸引去的档口,暗营埋伏在郧阳的棋子们相互串联,已经在计划着什么时候爆发出自己的力量了。 陈保广的任务是在陈家军逼近郧西的时候,举旗高唿,响应陈家军,在郧西县城的背后狠狠地捅他们一刀。如果能配合着陈家军打下郧西县城,那就是更好不过了。当然,最最好的结果是他们自己把郧西拿下。 所以大院里一部分人手已经被分派了出去,陈保广要趁机招揽更多地人手,联系更多地人。那郧西山林当中的一处处窝棚,都要联系一二,吆喝两声,不管有没有人来跟他们走,有枣没枣打三竿么。 否则的话那个当头的贼首,可不至于光顾了一趟大院后就很轻易地发现了西北角这个漏洞。如果时间换到半个月前,这些小贼们根本就不可能摸到大院墙角,路上就已经被暗哨发现了。 土豆皮夹着泥土的滋味是什么味道? 陈保广敢肯定的说,他没尝过。 但对眼前的这帮小贼们来说这却跟吃山珍海味一样,抓着土豆,外头的泥都不擦干净,就直接塞进了嘴里。这些人早就饿极了,沾着土的土豆在他们眼中也是无上的宝贝。这些人一个个眼睛放光,拿起土豆在身上随便一擦,直接就把土豆塞进了嘴里大嚼。 混合了泥土和土豆皮滋味的土豆肯定不好吃,但‘饥饿’是一种很神气的感觉,它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让人直接忽略掉泥土和土豆皮的味道,无限的把生土豆的干涩放大,以至于能有种甜美的味道出现。 所有小贼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神色,仿佛吃的根本不是土豆,而是满汉全席。 只有贼头鄙夷的看着他们,他才不吃生土豆呢,明明走两步另一个地窖里就有红薯。他利索的跳下地窖,用衣服兜了五块大红薯爬了上来,然后下到土豆的那个地窖里,又兜了七八个个头不小的土豆,“你们可快点啊。”贼头边忙活边低声喊道。 陈保广这个本身是探子的人被一群小贼摸到自己地窖里都不知道,他最近的日子过的也够舒服了。不管大院里人手多么短缺,被一群小贼摸到地窖都不知道,这证明他的警惕性为零了。 当然,这与陈鸣眼看着就打进了郧阳府了绝对有关,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陈保广自身职业素养的不合格。短暂的时间里迅速扩张起来的陈家暗营,人马素质很堪忧。 只不过小贼毕竟是小贼,这些饿坏了的小子,看到土豆红薯之后,根本忍不住自己的贪欲,一个个把红薯土豆都往袋子里使劲的扒拉,也不看看那袋子里的东西都有多重了,他们有带的动带不动。 最后一群人在逃跑的时候掉了链子,被大院的值夜人员抓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又顺藤摸瓜的全部都捉到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完蛋 不提气急败坏的陈保广怎么修理那些小贼,只看陈鸣这里,朱邦道过早的发觉了不对,急匆匆的带着队伍出了均州,晚上清兵宿营的位置距离陈家军只有二十来里。 第二天拂晓时分两千清军就起了营,全军用过饭食,在朱邦道的督促下继续疾行上路。一路上朱邦道把探马放得远远地,其中一队就直接奔上了阳坡顶。但是老天爷命中注定他今天要玩儿完,那一队打马在阳坡顶上跑过的清军探子根本就没有了对着坡下的河滩芦苇丛做过多的注视,更没有派人真正的往里探一探。 陈鸣就看到,那一队五个探骑,只扭着脑袋对芦苇丛扫视了几眼,就大咧咧的继续往西了。也可能是陈鸣一路上故意留下的痕迹迷惑住了这些探骑,反正朱邦道是被他们给害了。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阳坡周边覆盖着一层朦朦的晨雾,让人看不太清楚周围的情况。 急于赶路的朱邦道很相信自己派出的探马的汇报,也没派人手对阳坡背后的芦苇丛做探察,直接挥兵沿官路速行,两千清兵排成一条长龙,顺着大路直行而去,没有对左右的地形做任何的侦察和警戒。 如此这样,清军毫无警觉性的进入了阳坡下的狭长官道,一头扎进了陈鸣布下的包围圈。 “点火……” “放炮……” “全军出击,给我杀……” 三道命令连珠爆似的从陈鸣口中喷出,看到两千清兵人全部进了自己布下的口袋中,他的心情完全振奋了起来。清兵的乖乖入套不枉他昨天下午就开始埋伏在了这里。 “轰——” 一声炮响,两千以排队为建制的陈家军将士喊叫着从芦苇丛中冲出,向着阳坡冲上。 这次伏击战没有炮火,如果进行顺利的话,那些藏在芦苇丛中的火炮都没机会排的上用场。 陈鸣跟前有一尊小虎蹲炮,纯粹是为了发号令。 过人高的芦苇丛,声音小点了话,根本传不多远。 “杀啊——”两千陈家军部众听到炮声后心中无不激情雀跃,在芦苇丛中憋了这么长时间,心中的忍耐瞬间爆发了出来,人人高唿喊杀着从埋伏的芦苇荡冲向蜿蜒起伏的阳坡。 朱邦道的前部、中心、后尾,三段同时受击。 郧阳镇的两千清兵骤然间遭受伏击,还是陈家军的埋伏,当即就乱了阵脚。 之前的一场场败仗已经让郧阳镇这个绿营建制在人数不多或是相当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对抗陈家军的勇气和斗志。军心动荡士气颓散,当一支支伏兵从阳坡背后从冲杀来时候,全军、一片混乱,溃败之势不可扭转。 炮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朱邦道心中猛的一颤,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所包围。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陈家军在埋伏,也看不见陈家军的具体布置,但他明白这一战自己已经彻底败了,即便眼前埋伏的陈家军只有三五百人,他手下的两千绿营也会完蛋。 在这样的地形中埋伏,全军还一下子就乱了阵脚,丧失了军心士气,这场面别说是他朱邦道了,就是兆惠重生阿桂亲临也玩不来力挽狂澜。只是想让他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走!”朱邦道大吼一声,带着亲兵就往东跑。 急切之中,朱邦道已然顾不得去想郧阳府了,顾不得去感慨均州了…… 他这两千绿营一完蛋,不仅郧阳要完蛋,均州也要完蛋,都完蛋。 朱邦道逃得很快,一路上还带领着身边的亲兵像滚雪球一样一点点的将崩溃的败兵收拢到自己的麾下。陈鸣站在阳坡顶上,看的直牙疼,清军崩溃之迅速超乎想象。那一大团……人,逃跑之决然让他震惊。 还真是多亏了这个狭窄的地形,清兵也全部掉进了陈鸣布下的口袋中,否则还真有可能让他们跑出去一大块。这些人完全是自我崩溃掉的,那些清兵在伏兵的冲杀下是不触即溃,就完全没有抵抗反抗之力。 他们没有队形,没有了编制,混乱万分的清兵,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上到副将、都司下到普普通通的士兵一片的混乱,就像是一只只无头的苍蝇般在左冲右突,完全丧失了作为军队的基本组织能力。 这一战应该不算是一场战斗,而更应该是一场有着轻微抵抗的屠杀。 当晨雾散去,战斗彻底结束。两千清兵遭到毁灭性打击。战场上尸首狼籍,一片血腥景象。 两千清兵足足留下了三百具尸首,除很少一部分在朱邦道的带领下冲出了前口阻截,杀了出去外,余下的不死就是降,这一仗陈鸣俘虏就抓了一千三四百人。 抚摸着身边铁炮凉凉的炮管,陈鸣无言一笑。这一仗果然没有用到炮,根本就用不到。 …… 安口店。 几骑清兵探马看着远远停在野外的陈家军,纳闷了,也震惊了。怎么搞的?自己追逐了半天的‘大队人马’就是这么一撮贼兵啊?看路上的痕迹明明是大部队啊,清兵探马们纳闷了。 眼前的‘大部队’只有这么一点人,那贼兵的主力又哪去了?几个清兵探马额头脑门上明晰晰的汗水止都止不住。 他们知道,事情糟糕了。他们忐忑,不知道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陈家军营地,黄靖亭看着仓皇而退的清军探马笑的肚子都疼,这群孙子从大早上就开始跟留后的侦察兵门打打斗斗,一直拖到辰时都要过了【上午九点—十一点】。现在终于看清楚自己追的是什么了,一群笨蛋傻眼了吧? 黄靖亭明白,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时候的两千清兵已经完蛋大吉了。那朱邦道算是被他们这些探马给害死了。 陈鸣很利索的兵分两路,一路兵马押解着战俘前往安口店,他则带领着余下部分赶回均州。少了两千郧阳绿营的均州就是一颗甜美的荔枝,只要把外面那层算不上坚硬的外壳给打开,就能吃到里头鲜美的汁肉了…… 他带领队伍杀来郧阳,是为了郧阳丰富的人力而来的,并不是要在郧阳盘踞山峦称王称霸。队伍能打进郧阳,还要保证可以顺畅的打出去,当陈鸣再次从郧阳府杀出来的时候,他手下就不是三千人了,而是许多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都将迁往南阳。 陈鸣在攻略郧阳的时候,必须保证出口的安全。 ——那均州,就是郧阳府的东大门,就是水陆两路进出郧阳的要点! 它距离均县远比襄阳来的近,如果清兵要封堵东面,均州驻守的人马迅速就能杀到均县去,到那时襄阳清兵还封锁个屁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动摇起来的满清皇权 均州净乐宫,武当山八宫之首,传为真武出生地。 在前世陈鸣出生的二十多年前,这里就已经被丹江口水库彻底的湮没了。放水之前,当地政府只来得及把牌楼、龟驮碑等一批文物搬迁出来,原址是彻底的被大水覆盖。 陈鸣上辈子没到过武当山,这一趟显然也是来不及的,这让他对眼前的净乐宫更感兴趣。 守宫道人只有寥寥几个,陈鸣也看不出来他们是否身怀绝技。两者是井水不犯河水,马上就要再度离开均州的陈鸣,并不需要拉来三俩道人来给自己讲古。而道人们在满清治下本就过的很苦逼,现在才不会凑到陈鸣跟前呢。 “有朝一日,老子要是一统天下,肯定不会一年到头的窝在京城皇宫里。”前世的陈鸣就极喜欢旅游,可惜那时候他没钱,这辈子如果能‘意得志满’,他一定要如愿以偿。 回师一击,陈家军干净利落的打下了均州,均州知府一根白绫吊死了,府库、火药局等等都保存的很完好,特别是火药局,并没有哪个‘我大清’的忠臣一把火放个大烟花,库存的一批火药和相当数量的硫磺、硝石、柳条碳等物资都落到了陈家军的手中。 陈家军抓着均州衙门的衙役,这些人都是地头蛇,火药局、军器局里是哪家人在当差,清楚地很。完全是按图索骥,一个不留的全都抓到了军中。陈鸣留下了一个营坐镇,还配了一个炮队和一个火枪队,七百余人用来防守城池和看押‘俘虏’,事情很轻松。 此时的安乐口,当一千多郧阳镇战俘被押解到这里时,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郧阳府城了。 整个郧阳府城顷刻大乱。 特别是被定长派来增援郧阳的武昌城守营,左右两个营头,真真一刻钟也不想在郧阳府城待下去了。 郧阳镇仅剩下的兵力被陈家军一举全歼,现在的郧阳府只有千把民丁,算上他们两个营头都还不足两千人,还没有大炮,这要他们如何抵挡陈家军? 更为重要的是,朱邦道这么一败,郧阳守军的精气神都给彻底抽掉了,不管是郧阳的民丁还是他们武昌城守营,从骨子里怕了陈家军,再没有与之相抗的勇气了。 武昌城守营两个营头么,右营驻扎城中,左营与一部分郧阳民丁布守于杨溪铺。由武昌城守营参将毛泰兴带领。 杨溪铺是郧阳府境内少有的好地方,位于郧阳城东北,面临汉江、背靠群山,三山、两水、五分田,地势西高东低,北山、南河、北南倾斜。同时汉江中还有一处郧洲滩,居住有二十户人家,人近百口。如果守军手中有足够的大炮的话,分出一部分部署在郧洲滩上,夹持汉江,再以大兵堵塞北路,还是能守上一守的。 可惜,郧阳镇几次出兵早已经把大炮拉走个干净,白费了郧洲滩这块宝地。 毛泰兴是绝对不愿意为郧阳人而死的,他手下的左右营小千人的绿营兵也不愿意白白的去死。右营守备陈植此时急的就像狗不得过河,一次次的劝说着毛泰兴走人。 反正他们武昌兵都知道的,湖广总督定长大人,自从入夏后身体就不怎么样。这位出身伊尔根觉罗氏的正黄旗勋贵,年龄已经六十有五,命不长久了。 荆州将军已经完蛋,现在还没有主;湖广总督要再一死翘翘,谁还顾得了他们武昌城守营? 陈植一点都不因为自己跟陈鸣‘五百年前是一家’而避嫌,一次次的在毛泰兴跟前鼓吹者熘之大吉,趁早跑路。陈家军的目标明显是郧阳的几十万流民难民,武昌城守营带着粮食跑山里头去,等到陈家军走人的时候再杀出来收复郧阳,即使上头明察秋毫知道他们耍了把戏,总不至于要了他们命去。 听说北边已经下雪了,冬天已经来了。 …… 安口店距离杨溪铺并不怎么遥远,陈鸣没准备在安口店多做停留,留下两个队看押俘虏,他带着两千兵拖着大炮就直冲郧阳府来。杨溪铺自然是首当其冲。 郧阳知府吴和卿很明白局势的发展是什么样的,他让家人尽快逃走,自己准备了一壶毒酒安安静静的坐在府衙大堂,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衙门外头的慌乱声更大更高了,一个衙役慌里慌张的跑上堂来,“府尊大人,武昌人,武昌人开了南门,跑了,他们跑啦……” 这衙役的神经都要崩溃了,武昌城守营左营人马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弃城而逃。这郧阳府城是一点守住的希望都没有了啊。衙役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的心头一百个埋怨陈家军,你说你们一帮河南人,在河南闹腾不就完了么,还往他们这个穷乡僻壤里走干嘛?衙役的小日子本来做的舒舒坦坦,现在被陈家军这么一闹,不说家破人亡,也是百分百的家败! 吴和卿则一点都不为武昌绿营的弃城而逃而吃惊。在朱邦道大败,一千多郧阳镇绿营被俘虏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吴和卿就料到了这一幕。 只是一个左营逃了么?那毛泰兴怕早就带着右营逃之夭夭了。之所以没人回城来报告,那些配属给右营的民团极可能也一样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吴和卿在官场中打滚小二十年了,怎么会不知道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武昌绿营与郧阳地方官之间有着很大很大的区别,郧阳府城丢了,前者顶多受到训斥,战争期间甚至连训斥都不会有。而后者,只有死路一条。 以吴和卿而论,作为一个江苏人,他不可能因为自身的一条命而累得儿孙都无出头之日,累得整个吴家都跟着倒霉。所以他只能一死了之。即使他再不愿意去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前来报信的衙役已经在大堂消失不见了,郧阳府城中越来越大的喧哗嘈杂声响彻吴和卿的耳朵。整个府衙,往日里威严耸峙,像一座不可动摇的大山,镇压在所有人心头的知府衙门,容不得小民半点亵渎和蔑视的知府衙门,象征着大清朝威仪和权势的知府衙门,这一刻就像太平间一样寂静。 或许除了吴和卿一个活人以外,再有牢狱中关押的一些人外,整个知府衙门里已经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吴和卿闭目等死!在那猛然间动摇起来的满清皇权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犹疑不定 武昌,湖北巡抚衙门。 看到吴和卿临死前发来的奏折,湖广总督定长很为震动。有些伤感吴和卿的死,可更多的还是为陈家军的猖獗和武昌守备营的临阵怯敌恼怒。“郧阳府城一失,郧阳之地必危,贼兵若长驱直入……这可如何是好啊!”他在签押房里迈着小步走来走去,不时顿脚叹息。 定长的身子确实很不好,脸色灰青,一看就不是正常颜色。 “皆是永瑞无用,损兵折将,深负朝廷厚恩!”定长在心里说道,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推到了永瑞身上,却忘了自己做的也一样一塌煳涂,把仅有的兵力分头部署在襄阳和郧阳,屁用也没有起到…… 现在永瑞已经被押送北京了,湖南绿营还在召集之中,现下根本到不了湖北来,他手中真的没人来赌住东面的出口了,除非他愿意冒险,用襄阳人马西去谷城、光化。 定长很想再找出一个名将来,或者说能将、干将来,否则就襄阳城里的荆州左副都统石亮【瓜尔佳氏】的能耐,定长实在信不过他的本事。 湖北绿营在之前一阵败得太惨太惨了,定长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适当的人来。最初开始,他想‘提拔’自己的督标副将保禄,以为虎父无犬子,保禄是瓜尔佳·富德的二子。后者是乾隆朝平新疆的功臣,以功累封一等靖远成勇侯,授御前大臣、理藩院尚书,两次犯大罪下狱,都被乾隆赦免,可以说简在帝心。 但是烂泥煳不上墙,保禄在被定长询问去顶替石亮督战襄阳的时候,圆胖胖的大脸刷一下白的跟纸一样,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俩腿都软了。定长就真的找不出哪个可比石亮的了。宜昌镇总兵薛士俨参与过当年平大小金川之役【第一次】,在定长心中的信赖值是超过石亮这个纨绔的。可是宜昌镇也在整兵北上,薛士俨远水解不了近渴。除非他想让薛士俨空降襄阳。 定长心中是没一个适合的人选。 叹了口气他坐回椅子上,在眼前的这张文案上,他已批阅了整整四个年头的文书奏报,数以千百计的文书发下,无数道政令写下。在这里他能够感受到权利的滋味,所以他即使病重,也奢望着尽快好起来,而不是向北京写这支乞骸骨。现在,这张代表着湖广最高权力的文案依旧属于他。却让他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夏天时候病重的档口直接上折子走人多好,最多养好了身子继续为朝廷效力么。 打前明开始,这朝廷上的顶级大员,起起落落不都很正常的么。谁家没有一个爹娘呢?爹娘死了要披麻戴孝二十七个月,丁忧,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如果运气好的能摊上一个直系祖辈,就还要再来一回。定长自己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暂时性回家养病有啥子不可以啊,他现在很为当初自己的决定后悔。 而眼下祸事临头,他想退也已经晚了。 湖南和湖北西边的宜昌、施南等地,绿营兵的筹集速度很慢,大清兵马围剿的败讯已经传遍了湖广,民间以讹诈讹,一些消息传得很离谱,直接影响到了绿营士卒的士气和队伍集结速度。并且在绿营筹集过程中,一些绿营兵军纪涣散,惹了不少民怨,让他十分恼火。也让他的这张文案上每天都堆起打各地而来的各种奏报,还有绿营埋怨地方官府不配合的塘报,就像小山一样。尤其是信阳那边和襄阳府、郧阳府的文书【河南巡抚空缺,信阳有被湖北残兵占据着】,这些个地方的文书,不是报告民生激愤严重,搜刮过重、劳役过重,就是报告陈逆和地方贼匪的骚乱,兵祸惨然;或是逆匪如何如入无人之境、纵横往来间又破了什么州县镇集,焚掠得如何惨重,掳去了多少丁壮车马和物资,以及某些地方官员望风而逃或是城破殉难。诸如此类的文书,上面满是触目惊心的字眼,看得他都恨不得一脚把文案踢翻。 现在吴和卿死了,郧阳府同知、教谕都死了,只有落脚竹山的通判还没挂,定长的心思特别沉重,没有马上查阅翻看奏折,低头望着左手小几上的香炉出神。 怎么说,吴和卿也是一个知府啊! 一个婢女双手捧着一个牡丹瓣式银胎堆漆剔红的托盘,轻轻地走进书房。托盘上边放着一个盛着燕窝汤的青花盖碗和一把银匙。另一个婢女上前从托盘上取下来盖碗和银匙,放在定长左手边,然后把盖子揭开,一股淡香气飘出来。定长从出神状态中醒来,神色略有些疲惫,看了那碗燕窝汤一眼,随即端起碗拿起银匙,慢慢地喝了几口。 似乎是被燕窝汤滋补了一下有了精神,定长又拿过了一道襄阳送来的急报,吴和卿死了,整个郧阳府搞得一塌煳涂,不少地方都有乱贼崛起,并且一支支乱贼汇到了陈逆的手下,石亮来报说陈逆的主力已经超过万人了。石亮在问怎么办? 北京传来的旨意,皇上是要确保郧阳无碍的,可现在郧阳府已经被陈家军攻略的七七八八,按理说他们是要封堵住郧阳东返的道路的,但襄阳就他们这七千绿营、民勇,能堵得住实力大涨的陈逆吗? 关于此事,石亮还提出了要信阳残兵迅速南返,如果真的要襄阳出兵,那就让信阳兵与襄阳兵汇合在一处,合力与陈逆一战。还有汉阳协的水师营,然后就是抚标、督标剩余的部分,有多少就都向着襄阳增援来吧。 定长反而无法下定决心了。汉阳协的水师营是湖北境内唯有的水师,他的督标还有巡抚范时绶的抚标都还有一个营头,以及武昌城守营的中营,这是武昌汉阳地区仅剩的三营官兵,如果全砸到襄阳了,石亮再给打个打败仗,那陈家军一路直下武昌,他除了一死之外都什么也做不了。 定长拿起急报又看了一遍,还是不能做出决定。这石亮在文书上也根本没有写他打算怎么抵挡陈家军,这让定长如何放心? 石亮要的可是鄂北豫南全部的人马。 定长思索着,半天放下了手中的笔。不能草率行事,这事需要他跟范时绶商议了才行。 范时绶,湖北巡抚,范文程的孙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站笼中的官吏 紫禁城,养心殿。 十月的天气,北京已经下了一场小雪,但西暖阁里热气熏熏,乾隆皇帝赤着头,精净的脑门在宫灯的映衬下亮亮发光,身上只着一袭蓝缎单衣的他都不觉得有丝毫的寒冷,一色明黄的盘龙扣带紧束腰间,显得精神极是充足。 “吴书来!”兴致勃发的乾隆皇帝眉飞色舞,缅甸明瑞军传来的捷报,就像大冬天里的一碗热腾温暖着乾隆的五脏六腑。西南边陲有战,中原腹心生乱,乾隆是很感压力的,现在明瑞在蛮结大破缅军,看了明瑞发来的捷报乾隆觉得缅甸已经不足为虑,他自己肩头上的压力顿减,对身边的太监说话声音中都透着掩不住的喜悦。 对于满清朝廷这是一个很好地消息。这消息陈鸣还不知道,就是他知道了,也不晓得自己的穿越已经引带起了几千里外一场战争轨迹的变动。历史上的清缅战争,明瑞确实在蛮结打了一个打胜仗,斩获数千。但那是在年底的十二月份的事。这场胜仗打完才两三个月,缅甸从暹罗抽调大军反扑,集结五万余人围攻明瑞,明瑞兵少无援,弹尽粮绝,这个傅恒的亲侄子,乾隆中期的名将很快就扑了。 可眼下十一月都不到呢,明瑞就在蛮结打了个大胜仗,报捷的文书上说毙俘七千,战果比历史上的还要大,这绝对是被‘蝴蝶’了。 中原突然爆发了大乱,根脚深厚如明瑞者,肯定是知晓的。这一仗真好比一针强心剂,让乾隆皇帝龙威大盛啊。 “奴才在!”首领太监吴书来应声而出答道。 “去把湖广、河南、陕西的奏折都拿来。”有了蛮结的大胜仗打底儿,乾隆也有心来忍受一条条的恶报了。吴达善带领的陕西绿营都到洛阳大半个月了,却还没能突破陈逆在彭婆镇的第一道防线,让乾隆很失望很失望。 湖广总督定长也是一个废柴。明明吩咐过他,要绝对保证郧阳,结果呢?陈逆在郧阳打的好不欢快,郧阳几十万流民难民一朝被煽动,大清朝的麻烦就大了。 乾隆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才看了几本奏折,脸色就晴转阴云,而且彤云越来越密布。 吴书来初调到乾隆身边时,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侍,跟宫里里外外的小太监一个样,之所以现在能站到乾隆的身边,靠的是他的聪明伶俐、巧舌如簧和善于察颜观色,正是这三样本领才使得他从众多地位低下的小太监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乾隆皇帝潜邸时的贴身太监。 吴书来早就把乾隆的心思摸索个清透了,这位爷对于身边的人虽然不像先帝那样苛刻,却也绝对不像乾隆最向往的康熙那样宽容。见乾隆猛然变了脸色,所有人心里立马一惊,暗叫倒霉。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对太监而言是一点都不错,刚才还有说有笑、满腔喜悦,现在转眼间就要发怒,也是很平常的事了。可主子发怒,奴才两腿在颤栗,害怕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吴书来和西暖阁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都只能低下头死撑着。 那边的乾隆无语了半响,之后重重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摆设都“蹦”地跳了一下。 安稳日子过惯了,一遭历经这等民乱大事,很难让人心平气和。 …… 郧西县城,满清的三角旗已经从城头坠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鲜艳的赤色红旗。 陈保广、陈保生、黄守贵三个陈家军埋下的暗子合力打下了人心惶惶的郧西县城,很轻松很轻松。他们先是派人悄悄进入县城里潜伏着,然后借着城内粮食日复一日的暴涨,掀动百姓闹事抢粮,把郧西县仅有的一点武力也吸引到县城里的混乱中,最后三人合力凑出了六百条汉子,一举拿下了郧西县。 郧阳府城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到郧西来了,大势之下,郧西县的大户士绅们不得不默认了县城被贼匪占据的事实。而且陈保广他们仨也不是要全盘通吃,只是收拾了县城里几家民愤最大的商贾大户,然后与其他的士绅大户达成‘和平协议’。 县衙大门外,这个平素里路人都不敢正眼观视的地方,此时却排列起了十多个站笼,每个站笼里面都囚着一个满清官员或官吏,各有招牌挂在站笼边,标示着他们原先的身份:知县宁刚,典史袁瑞怀、刑房典吏王桐,户房典吏周明元,等等…… 十多个站笼,身份最低的是大牢里的两个狱吏,可是,不管是知县大老爷,还是那些说起来似乎很没地位的小吏,真实的社会里,这所有的人在郧西县都是有头有脸的角。 煌煌官吏被这般处置,真比一刀砍了他们都来得狠。那宁刚和袁瑞怀等人早已经后悔不失,要知道是受这般的屈辱,还不如学教谕许同飞,一刀了解了自己。 要知道,就在一个月前,这里站笼中的每一个人来到陈保广三人的木厂,后者就要恭恭敬敬的伺候着,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现在陈保广三之所以这么的作践他们,也跟之前手气憋闷有深深地关系。 笼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老百姓们,一道道好奇、嘲笑、戏谑的眼光,就像是凌迟的刀片,一道道的割在他们身上。 满清,官员朝廷一百二十年的威仪,这一下是在郧西尽毁。即便日后陈家军撤出郧西县去,清军重新收复了郧西,建立起就有的秩序,那县衙官吏们的威风也别想在郧西县城中短日内重新立起了。甚至连清廷都跟着被嘲笑。 四五十个十二三岁到十四五岁的童子军持刀掂枪,军姿很不严整,他们是陈保广仨收拢来的流民难民中的孩子,有的直接就是孤儿。这些小孩懂得怕,知道怕,但他们对官府的怕抵挡不住吃穿的诱惑,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有吃的有穿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些人挺胸腆肚的站在站笼边。护着这十几个官吏不被人咬掉肉去。郧西县县城里的百姓可能还不敢彻底把脸撕破,但随着陈保广他们打下县城,城门大开,陈保广等人‘开仓放粮’,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周边的流民难民蜂拥而来,这些人里很是有不少对官府恨之入骨的。 陈保广仨要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因为他们预设的好戏还没有上演,要等到影响彻底扩散了,等到正牌的陈家军开进县城,举行公审大会,再要这些贪官污吏的命。 衙门大道另一头的一个小院落内,一个外表流里流气的人看着周边的一群人,做着最后一偏的吩咐,“词可都记住了啊。也不是要你们诬赖好人,那些当官的、穿官皮的是什么人谁都清楚。这些事没有发生在你们身上,但它们发生在了别人的身上,都是事实,绝对的事实。 记住了啊,一定要把气氛给鼓动起来,哭骂的都要跟真的一样,把火给我挑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如何吃大户 郧阳府是个穷地方,可再用的地方也有家财万贯的大户。 尤其是郧阳府这个山多林密的地方,盐铁、粮食、布匹,全都是发财的好门路。只要你能走通官府,那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要知道郧阳府与四川临近,是两淮私盐与川盐的交汇处,而川盐在向湖广渗透的过程中始终被两淮盐商死死地压着,这就给私盐留下了巨大的活动空间;而且这里虽然有铁,但人口众多,郧阳府本地所产的铁料根本不足以供应所需。还有布匹,这地方连种粮食的地都不够,哪有空地去种棉花?布匹几乎全部依靠外来。 这些全是财路,眼睛看得见的财路。 郧西县作为鄂西北边陲,北依秦岭,南临汉江,不说地理有多么的重要,就说它临近四川和陕西还挨着河南,先天上就注定了这里是四川私盐贩运到陕西、河南以及湖北的重要通道之一。 当然了,四川私盐流入进河南的还是少数,进入陕西更多是走汉中,就像进入湖北的更是多走宜昌。郧西这里只是众多的通道之一。可就是这样的‘通道’也养肥了好些大户土豪。现在摆在陈保广仨面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吃大户! 吃了大户,才有钱粮继续收拢流民难民啊。 偃岔口的穆春芳便是郧西最出名的一户。 当初郧阳府组建民团的时候,穆春芳带头捐献了3000两银子,组织起来的商贾乡绅一共为郧阳府捐献了小两万两白银和上千石米粮。 现在陈保广仨占据了郧西,他们也没有把穆春芳忘了。偃岔口穆春芳老宅。 一个小孩指着村里最高的那个门楼,说:“那就是穆大户家,全郧西最有钱的人家,早前就是他带头第一个给官府捐了三千两银子。” 小孩身后聚集着一群的陈家军童子军,也都是十四五岁大小,即将进入成年的。 为首的人是个孤儿,叫刘成山,才十四岁,可在童子军里却是众望所归的队长,一些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没他威望高。 刘成山鄙夷的看着那个门楼摇了摇头,道:“给官府捐钱?他不是钱多的烧手吧?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我还骗你不成?”领路的那个小孩说道,“官府拉民团打仗也要用银子,征兵打仗,俺们这的富户纳捐是常有的事。”刘成山是安徽人,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很小时候就随着爹娘外出逃荒了。一路艰辛的跑到郧阳,爹死了,娘死了,打小在流民群里长大,对于富户纳捐这些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听说过的事情,他却是觉得很惊奇。 “这穆家好几代都做私盐布匹生意,家财万贯。这次他们家是第一个带头捐了三千两银子,郧西县里捐的最多的。”那领头的小孩脸上全是羡慕。他现在也是童子军中的一员了。 陈鸣很喜欢招收幼童,他认为这样出来的人会更加的忠诚忠心。而且小孩子便易塑造,可以成为将军府所需要的新朝官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的这一思想直接就影响到了陈家军的方方面面,陈保广、陈保生和黄守贵仨严格遵守这一‘规矩’,对于手下的小孩并不以为是累赘,而是妥善的养护起来。并且组织起童子军的框架。一些小事也放手让这些年龄大点的童子军去‘劳动’。比如站笼跟前当守卫,和眼前来要钱的。 偃岔口穆家的名声,他们仨在郧西县潜伏如何会不知道?这穆春芳祖上几倍做私盐和布匹生意,可以看做是当初陈家的放大版,因为穆家的私盐生意做到了整个郧阳府,包括南阳西南部。而且穆家在地方上的名声很好,常于乡里间恩施善行,兴修里社,筑水坝,置义学,周济贫困,否则就以穆春芳带头纳捐的‘因果’,陈保广早就派人剿灭他老家了。 穆福在门口早就看到了拎刀持枪而来的一群童子军,关上大门就不住的在心头祈祷,祈祷真神保佑这群煞星别是来找他们穆家的。恩,忘了说了,这穆家是回回。 穆春芳已经兴安府了,一块走的还有他的长子,但没人会甘心放弃自己的老家,他老婆还带着小儿子守在老宅,这要是乱起来,穆家不但老宅不保,连祖母和小少爷也要没命。 刘成山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穆家大门口,看着禁闭的大门大刺刺的一挥手,两个童子军上前就去用力的拍起大门,高声叫骂起来。听到穆家是捐银子打义军的带头人,一群童子军是没一个耐烦这一家的。而且穆家再好的名声也没有恩德给他们,不然的话,那个领路的小孩,家里偃岔口只有五里地,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不见穆家救济他家呢? 穆福不敢不开门,外头的童子军已经威胁着要杀人了。穆福脸上堆满了笑,极恭敬的道:“各位小爷,不知上门有何贵干?”说着就拿过两个银元宝要塞到刘成山手里。 刘成山把手一样,除了官府他最烦的就是这些狗大户,脸上挂着冷笑,直说道:“找你们家老爷的。把穆春芳叫出来。” “这位小爷,我家老爷不在,他去兴安了。”穆福心里有些忐忑,可又有些看不上眼刘成山他们。这就是一群小子,疯小子。可听到刘成山毫不客气的直唿穆春芳大名,这心刷的提了上,脸上虽然还依旧堆着一脸的笑。 “你家老爷不在没关系,只要金银财宝在就行。”刘成山挑着眉毛,身后一群童子军哄堂大笑,一群人举枪拨开了穆福就往大院里拥去。 穆福一见拦不住,在门口外急的是直跺脚。他被金银财宝这四个字给刺激坏了。 几十个童子军站在穆家大院子里大唿小叫:“叫你们管家出来!” “有没有管事的?站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后院的一间阁楼上。年纪小小的穆均一脸惊怕之色的躲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怀中。穆福从一路急跑的上了阁楼,见到穆家夫人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了。将前面的情况说一番,穆福急问大夫人该如何办?虽然陈家军没有直接派人来抄家,只过来了一群小子。可要是应付不好眼前的这群小子,那过来的可就是大人了,穆家可就要遭大难了。 听到是一群童子军,穆家夫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表明陈家军的态度了,没有掘断穆家根的意思。“要钱给钱,要粮食给粮食,只要他们不伤人就好。” 轰轰烈烈的大扫荡并不只扫着了穆家一家,整个郧西的士绅大户都榜上有名。恶贯满盈恶名昭彰的直接铲除,穆家这样好歹也造福乡梓的,网开一面。等到陈家军的主力部队进入郧西,郧西县库里的钱粮已经多的堆不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为了活 郧阳的行军离不开河流,陡河就是汉江郧阳段境内最大的一条支流,这条发源于湖北四川交接之地的大巴山群山中的河流沟通着郧阳府的南头北尾,覆盖了郧阳府七成的土地。陈鸣带兵从郧阳府城向南部的竹山、竹溪进军,就是顺着陡河而行。 陈鸣没有派出大兵进攻郧西县,他攻克了郧阳府城以后的第一目的就是竹山。大军从郧阳府城出发,直接打竹山去了,郧西方向只派出了一支分师。大部队浩浩荡荡,有五六千人马,而其中真正的陈家军老兵只有少少的一千人。剩下的全是他在郧县招拢来的。 这些人跟陈保广等人手下队伍的性质没什么两样,只要给吃的,不要说剪了辫子当反贼了,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指名道姓的咒乾隆该死,骂满清皇室祖祖辈辈都是遭瘟的,也半点没有问题。 陈鸣只是从中间挑选出一部分身体还好的,拿着清兵遗留下来的武器,或是一杆很简单的长矛,可没有披甲,这就是陈家军了。五六千人顺着陡河浩浩荡荡的向竹山冲去。 可是这路真的难走,很难走。 陡河西南两源,西源为正源,出自川陕鄂交界的大巴山,南源官渡河发源于湖北神农架,海拔都是两三千米的。整个流域全境皆山。西源大巴山逶迤东向,南源神农架耸立插天,普陀、武当环抱东北,地势高亢。上游为高山,下游属中、低山地,让陈鸣真正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大部队从郧阳府城出现的时候,如果士气能够达到一百,队伍地达到竹山城外的时候,顶多剩下六十。很多新兵都累散了架子,要不是一口粮食在吊着他们,陈鸣觉得半道上四五千人的新兵能跑走七七八八。 而与此同时,一场声势浩大的‘宣传工作’也在整个郧阳府境内展开。宣传队就是那些暗营安插下的棋子。 郧阳府进不来粮食了,冬天也来了,大伙要继续窝在山上,会是什么下场? 都到河南吃饱饭去啊,管他造反不造反,反正是死,饱死鬼可比饿死鬼强。 何况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陈家军起兵到现在,一次次以弱胜强,可是半分也不弱啊…… 吾辈尽受官府欺压,生不如死,那还怕死作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一声声的宣传里没有民族大义和家国大义,有的只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吃饭。 郧阳府的这几十万流民棚户全都是缺吃缺喝而满清朝廷又无法处理的。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回收垃圾的垃圾场,那些流民难民就是无法简单处理掉的垃圾。他们本身就是被满清朝廷抛弃了的人。而这些人跑来郧阳府乞食乞活,一定程度上也是放弃了满清的。 现在冬天已经到了,而粮食没有了。别说他们这些不被满清官府看在眼里的流民难民,就是县城里的平民百姓也都在为粮食发愁,这个问题已经真真切切的关系到了他们的存亡。 以流民们的处境来看,他们是跟着陈家军走活命的机率大?还是留在原地等着满清朝廷的救济活命机率大?那似乎是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问题。 竹山县城,陈鸣并不费力的就干掉了郧阳府最后一点清军力量,郧阳官府最后一个大佬通判喝药自尽。如果那两个逃之夭夭的武昌绿营不算的话。 然后向西是竹溪,向东是房山和保康,同时陈鸣还可以向西南大巴山一代发展发展,那地儿就是挨着南山了。他现在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在郧阳兴风作浪,半个月后湖南的人马赶不到湖北,宜昌镇的兵丁也已经能进入鄂北了。不想东面的大路被堵死,陈鸣就必须在宜昌镇人马杀到襄阳的时候,队伍至少拉到均州。 …… 一处根本没有名字的山坳,三四十亩地大小的平地,三大片棚户围着一个不大的水潭而局。 这是群山之中的一片宝地,最幸运的是这里还有一眼清泉,水流量还相当的充足,足够三片棚户区一二百口人吃用,而至于他们开辟在山间、山腰的一熘熘小块田地,那就靠天吃饭了。 哭声不知道从哪一出棚户里最先发出,但很快的悲伤的哭泣就蔓延到整处聚集地。 昨天上午提议‘搬家’的熊文炳也是老泪横流,年龄四十三高寿的他在棚户里是绝对的高寿老人。二十五年前他跟着爹娘来到这处山坳,二十五年的时间中,他送走了爹娘,迎来了妻儿,这处山坳从最初的只有聊聊几家,变成现在四五十户,一二百口,这里不是他记忆里的鄱阳湖老家,却又跟老家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有半点的回旋余地,熊文炳绝对不愿意离开这里的。 他在这处山坳居住了二十五年,木厂、纸厂、铁厂,熊文炳二十五年中没有轻松过,除了冬天以外,他就没有歇息过。中间他有过几次受伤的时候,可靠着周边相邻的帮手,熊文炳闯过了那一道道难关。老于世故的他不相信那些人口中说的话,陈家军就会那么好,给所有人发吃的喝的,还有房子?骗鬼喽。熊文炳是绝对不信的。 可是一点都不信那些豫西人的熊文炳,却不得不高声倡议所有人去河南,去豫西。因为他明白郧阳真的没粮食了。他们这处山坳所有的粮食加到一块,细粮只有百十斤,粗粮不到五百斤,还有千把斤的杂粮,人均粮食连十斤都没有。 这些粮食可以让他们撑过半个月、二十天,甚至更久。但之后他们就能拿到粮食么?没有粮食他们这个地方所有人就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陈家军在郧阳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这顺利并不是顺利在陈家军事先埋伏下的暗子,而是顺利在中原连续的战争让襄阳粮市崩塌了,让无数郧阳人和流民在陈鸣带兵打过来之前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粮食的短缺和供给的困难。 人不能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意味着失去生命,尤其在天寒地冻万物凋零的冬季。 所以陈鸣的宣传,用粮食勾动着无数人心中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他们顺利的让千千万万的流民、棚户走出了大山密林,甚至让一些郧阳人都融汇进那股人流中。 粮食,生命。一切为了粮食,为了活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选择与负责 郧县,郧阳府城东面的琵琶滩。 穿梭整个郧阳府东西的汉江在这里又有了一个九十度转折,于是郧阳便多出了一个琵琶滩。 此处之汉水段,北是十八盘山,南是猴子崖,琵琶滩就在中间,是汉江郧阳段有名的鬼门关之一。而现在这里,变成了陈家军汇聚流民棚户的聚集地。 一支支面带凄然和对未知的恐惧的流民队伍汇聚到这里,陈家军以十户为一甲百户为一保,设立甲长和保长,编组青壮为义勇。‘保’便是陈家军最基础的建制单位,往上去的‘乡’和‘区’,就是千户、万户了。陈家军又不是游牧民族,更不是朱明,这乡长和区长就是一个临时的编制。等到队伍抵到南阳和汝南之后,还是以保为单位分头安置的。 这种‘建制’是为了保障流民队伍的秩序,也是为了尽可能的维护流民的安全。 陈鸣一个很令流民安心的措施便是没有打散流民自身的‘建制’,而是把三三两两的小队流民汇聚一块,变成一个满编的‘保’;以尽可能熟识相知的‘保’组成一个‘乡’,提拔流民棚户当中有威望的带头人,不止委任他们当保长,甚至还让他们当乡长。这些有威望的带头人,在陈鸣看来,自家将军府完全可以吸纳他们进入政府官员系统中。 就算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大字不识几个,也没关系。 未来的陈家天下,官府朝廷可绝对不是皇权不下乡了,像春秋两汉唐宋那样直接设立吃皇粮的里长或许还有困难,但乡镇一级的官吏是绝对要设置的。明清两朝中国地方宗族势力大盛,这直接就影响了政府对全国力量的掌控。 这些坐上了甲长、乡长的带头人如果表现得好了,甚至表现突出,未来等待他们的就是正儿八经的官职,执掌一乡一镇乃至一县,也不是不可能。 陈保广他们这些暗营暗探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正副区长,要么就担负着督管粮食物资的重任。等到陈鸣带着一部分队伍领沿着陡河回到郧县的时候,琵琶滩这里已经十几万人汇聚,有义勇小两万人了。 很粗糙的编制,很简单的编制,却以最直接的事实回击了最近日子郧阳府的流言——陈家军不是‘流寇’,不是唐末的黄巢,不是明末的李自成张献忠。虽然数以万计的义勇近乎是斩木为兵,像极了历史上的流寇。可是陈家军用粮食,用三天按时按点足量发放一次的粮食,和那粗糙简单的建制让几十万人建立起了一种很简单的秩序。 有了秩序,那怕是很初级很初级的秩序,也比混乱强大出许多倍。 陈鸣用五天的时间在义勇中挑选出了总数一万人的新兵,让他手下可直接指挥的兵力扩大到了两万人。这一万新兵的家眷每天可以多出一斤粮食的口粮,这些‘兵户’与之前的六七千新兵的家眷组成了这支流民大军中仅有的两支‘军区’。 “能带走的粮食都带走。”陈鸣很决然的下令。既然那些人对满清保有希望,那就让他们在希望中饿死吧。他们选择了陈家军的对立面,饿死就也别怪陈鸣心狠毒辣了。 郧阳府境内确实缺粮,被陈家军这么一阵搜刮,粮食会更少。可当地的‘我大清良民’和那些依旧选择留在山林中的棚户流民,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起责任。 或许用不了一个月半个月,可能只需要十天甚至更多地时间,在陈家军开拔离开郧阳府后,整个郧阳府就会陷入无粮可食的境地,应该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因此而是去,可谁让他们选择了满清呢?选择了继续忍耐,继续不反抗。陈鸣不会去顾惜这样的人,虽然他可以选择将一部分粮食发放下去,缓解一二郧阳的缺粮之疾。而不是让一艘艘满载粮食的运船经过一处处让人脑门发凉的险滩。 陈鸣的选择无疑是让郧阳府雪上加霜,他把大批的粮食随军运走,就是宁愿将一船船的粮食沉没在汹涌湍急的险滩恶浪中。 当然,这一切郧阳人还没有意识到。被陈家军震慑住的郧阳乡绅大户,现在正像受了惊吓的乌龟将自己的一切都缩回到‘最大安全’的龟壳里。尤其是郧阳北部和南部,郧西和郧县就在陈家军的眼皮底下,陈鸣南下队伍的另一部分和整个郧阳府南部地区愿意跟着陈家走的流民棚户,现在全部聚集在保康,陈鸣没有带着他们回郧北。不然数以万计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老百姓和无数的妇女儿童,能把郧南到郧北的几百里路变成万里长征。 他们从保康顺着南板仓河直接就能抵到谷城。虽然其间的道路很难走,可也比数以万计的人群跟随着陈鸣返回到郧阳北部,然后几十万人再整顿向东出发。估计不等陈鸣走到均县,新任湖广提督已经带着湖南的绿营打过来了。 陈鸣的时间不多,只是半个月。不然郧阳南部面积明明大于北部,愿意跟随着陈家军走的流民棚户却比近十几万人的郧北要少很多很多。就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 在郧北的流民棚户还能有一两天的时间犹豫徘徊,而郧南的流民棚户,哪怕第一时间做出跟随的决定,都有很多人半道落队,或是没能碰到陈家军的队伍,而只能自己艰苦的向保康赶路。 “百姓是百姓,咱们队伍是队伍。咱们要跟这一二十万人一块行动,走到襄阳要猴年马月?先走,一路把道全部打开,与南下队伍汇合。” 陈鸣出兵郧阳府的目的是拉人,但他从没想过跟几十万流民棚户一块行动。陈鸣的打算一直很清晰,要在湖南绿营赶到鄂北前,破开襄阳,不管是打破,还是打不破绕城而走。 陈鸣大部队南去,从湖南赶来的绿营肯定不会再去襄阳,甚至不会去鄂北。在陈家军沿着汉江而下的过程中,在陈鸣部被击败之前,整个江南的人马怕都顾不得北上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妻儿 “哦,小乖乖——”樊城县衙里。陈鸣如抱着一尊世界上最珍贵最稀奇最易碎的绝美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的抱起婴孩中的陈鼎,就将满一周岁的小陈鼎正在睡觉,并不知道自己‘失踪’多日的老爹已经把自己抱起。 这是一个惊喜,陈鸣万万没有想到李小妹会带着孩子来到樊城,接受那十二个新兵营的喜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给压下去了。 手指触碰着婴儿细滑的皮肤,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身边就是自己的妻子,一种家庭的亲和与血脉相连的触动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陈鸣怀抱起自己的骨肉,那种天生的亲近、爱惜,心灵的感触是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的出来的。身为穿越者,对于血脉骨肉的疼爱更有一种外人无法体会到了的投入。无疑,这个小小的婴儿,现在已经占据陈鸣心灵极其重要的一个位置。 李小妹看着陈鸣这副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陈鸣一项就是非常疼儿子的,现在隔了一个月时间,表现得露骨一点她一点也不意外。就像刚才县衙她们母子与陈鸣相见的那一刹那,陈鸣眼睛里迸发出的惊喜和炙热的感情……,让李小妹觉得自己瞒着丈夫来到军前,一路上所冒的那点风险,真的不足以为人道。 睡觉中的陈鼎被人抱起了起来,不舒服感立刻就生了出来。一双圆熘熘的黑眼睛睁开,看着眼前这张似乎熟悉的大脸,小嘴张合中脸上就露出了哭意。不过他还记得陈鸣,眼睛里认出陈鸣的那张脸后,哭意全部消失了,继而显出一张笑脸。 手指在陈鼎小脸上滑动着,陈鸣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而随着他在陈鼎小脸上亲的那一下,嘹亮的哭声立马就在那张小口中爆发。小陈鼎被陈鸣脸上的胡子扎疼了。 陈鸣乐得哈哈笑,作势还要用胡子去扎小陈鼎,惹得陈鼎哭声更大。李小妹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她疼孩子,但不溺爱孩子。丈夫跟孩子逗玩,她才不会煞风景呢。 “这哭声越来越响亮了!”陈鸣咧嘴一笑,“有我当年的风范。”到穿越之前,他的同辈亲戚里已经有不少人都结婚生了孩子,坐到一块时说起小孩,亲戚里可没少提他小时候的事。他那时的哭声,真正一个叫响亮,完完全全的男高音,尤其爱在夜里哭,闹人的很! 而穿越后的陈鸣呢,也差不多是这个德性。高氏当初可宝贝死他了,结果被折腾的很惨。 婴孩的哭闹,陈鸣的大笑,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在陈鸣持续尝试着哄好孩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左手一热,继而就是一片湿润感。小孩尿了!童子尿还毫无阻拦的嗤在了陈鸣身上! 脸上的笑立马就转成了苦笑,将孩子递给急上前来的婢女,陈鸣下去净身洗手了。 晚上,云消雨散之后,陈鸣抱着光熘熘的老婆,还是没忍住‘训斥’她一顿,竟然瞒着他带孩子来到前线,不知道从南阳这一路上不安定么,不知道那些新兵营头有危险么?虽然陈鸣很清楚没有爹娘的允许,李小妹不可能带着孩子来到樊城,更不可能瞒得住他。但他在用了晚饭后与上床做运动之间的这段时间里,还是连发了多道命令,把他在鲁山将军府内以及南阳府内的一些人手骂的狗血喷头。 这种事就算有老爹的意思又如何?陈鸣埋下的这些人手乃至暗中的钉子的目的何在?就是为了能时刻知道将军府——中央、南阳府——地方,中央到地方上的每一个变动,结果这些人以一种‘善意的玩笑’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自己都敢自作主张的搞分别对待了,这让陈鸣很恼火,十分恼火。 “鸣哥儿,襄阳城能打下来吗?”缩在陈鸣怀里,李小妹不安的问道。她真的对陈鸣将要开始的‘远征’担忧死了。可是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李小妹一点都不懂军略,给陈鸣分不了忧。 “打不下来就绕着走。”宜昌镇的人马已经开入了襄阳,总兵薛士俨至少带来了五千人。现在的襄阳城里光是正规绿营就有万人,定长又陆陆续续的向襄阳派来了不少民勇,襄阳清军实力真的不可小觑。清军汉阳协的汉口水师营也已经赶到襄阳城。小小一个水师营,只有三四百人,十几条大小不一的战船,算不上什么大阻碍。 清朝中前期的内河水师战船有三四十种之多,但认真规划一下,大多数都能算入唬船与哨船行类。长20~50尺(约6.34~15.36米)的唬船和哨船用于追逐哨探,平敞的船面让上头的清兵毫无遮掩的暴漏在人眼前。那战斗力完全不用提,作战能力不比民船强几分了。 自从平三藩之乱后,满清的内河水师的局面就日益窘迫,江河之下。毕竟上百年的时间里用不着他们打仗,满清脑袋有病了才会始终保持着强盛的内河水师。 当初还能轻松的发出五十艘战船袭扰岳阳的荆州水师已经烟消云散,整个湖北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汉口营,全营上下满打满算不过400人,拥有十二艘小型哨船,两艘中型哨船,与一艘大型哨船。 中型哨船上可装小炮一门,大型哨船上装小炮两门,这火力说起来就可怜。 跟拿下台湾郑明集团后依旧保持着庞大编制的外海水师完全两个待遇,后者是亲儿子,满清的外海战船性能火力等方面落后是落后,但满清真的用心经营它们了;而内河水师就是个小娘养的,平日里有他们一口吃的就开恩德了。 陈鸣没信心短时间里打下襄阳。主要是襄阳城里的绿营太多,即使守军依旧缺少大炮,尤其是重炮,陈鸣现在想要打破这座坚城,也很困难。因为那条一二百米宽的护城河。一里多宽的汉江水面都在陈家军炮火的覆盖之下又如何,清军的内河水师战船只能躲进襄阳城的护城河里又如何?死拼一仗,得不偿失。 陈鸣手下也有不少的民船,他可以从万山横渡汉江,就不信老龙堤真的能让清兵挡住陈家军的炮火。但到了汉江南岸又如何呢?拿不下襄阳城,全是白搭。 “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好好在家带孩子。” 陈鸣已经派出一支兵马从樊城向西,顺着白水进入德安府,然后顺着涢水向南一直可抵到汉川、孝感一带。清军在德安府根本没有啥子正规兵在,陈鸣用一个老营头带队,组织四个新兵营头和一支后勤队后附,即使九成五的兵力是冷兵器队伍,他相信在只剩下民团的德安府里也是无敌的存在。就算拿不下随州、安陆两城,其他的县城也能平趟而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性 郧北、郧南三万多义勇,陈鸣从中挑选了三千人。剩余的所有人都将北上南阳府,成为将军府今后几个月乃至更长的几年时间中,对抗满清大军围剿的最大本钱。 在陈鸣跟老婆滚在被窝里温存的时候,樊城县城内外无数人也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兄长、弟弟,丈夫、父亲、儿子……,三千被陈鸣选中的义勇兵有着各自的家庭和另一个不同于士兵的身份。他们或是兄长,或是小弟,或是一家之主,几个孩子的父亲,也会是父母的儿子。 没有人愿意在陌生的环境里离开自己的父母亲人,可陈鸣拿出的条件是这些义勇所无法抗拒的诱惑。三千人全部是自愿报名,只为了五块银元的安家费,只为了陈家军许诺的一个月五十斤口粮的军属补贴。 那五十斤口粮全是细粮,换成粗粮至少有八十斤,再拿出一部分粗粮换成杂粮,足够一个四口之家一个月的过活。甚至是五口之家也能煳口。 这些出身流民棚户的汉子抵挡不了陈鸣开出的诱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别以为这是卖命钱就没人欣喜。在郧阳的高山密林中,一条人命有的时候都换不来三五斤杂粮。陈鸣是从一个个兴冲冲站出来的义勇中选出的三千人,他不是在拉壮丁。 有家人在将军府治下,这三千人的可信度比十二个甲兵营的新兵都要高。 …… 汉江边,陈家军阵地。 新月高高地挂在天空,在水面上投下淡淡的银光。冬天已经到来,夜色中你听不到任何的虫儿鸣叫,连飞鸟都不见一只,只有汉江水冲刷着岸畔的声音。 偶尔一颗大大的烟花会打到天空中,爆炸声传播两岸,划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的夜空,更给天地间增添了无穷的宁静。 幽幽江水,在凉凉的东风中闪耀着粼粼波光,就像银色的月光一样。 要是文人墨客面对此情此景,怕会赋诗一首寄托自己的情感。可惜蒋天放就是一个武夫,你让他舞刀弄枪的可以,吟诗赋句,他半个字都说不来。 他现在已经是新组建的甲兵营中的一名队官了。能考中满清的武秀才的他,至少一身功夫要比一般人强上很多。他在投降之初就被跳出了矿场,先是后勤队,然后是新兵,凭着手中一杆大枪蒋天放战场上多次立功,级别就坐飞机一样被不停的向上提拔。 队官,手下真真切切的有一百人,这放到满清绿营里,可比把总带的人还要多了。 但蒋天放心里一点喜悦都没有。就像净空一样,蒋天放对于陈家军的未来也不看好,即使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在陈家军里‘出人头地’,但那更多地是为了他的家庭。让他的家人在眼下时间里享受更好的待遇。 有家人的蒋天放即使一样对将来不抱希望,他也很决然的做出跟净空相反的选择。 但往日里很蛮的蒋天放,性格上却不自觉的染上了一种文青。他突然地很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会儿,不是说一直都一个人孤僻离群,而是有的时候他很喜欢静一静,在大战开始或结束后。如果有山有水,在夜里还有月光、星光的时候,他就更好了。 一个人独自坐坐。空旷寂静的夜晚,会感觉着天地很宽,很宽,这会让他压抑的内心变得宽松起来。夜色就像掩盖大地一样掩盖着他自身,遮盖着他对命运未来的悲哀,遮盖着他心里头的痛苦。 实际上蒋天放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月色中独坐,说到底他还是在心里对陈家军有怨恨。 可惜,他这种情况真的很难被满清朝廷所‘谅解’,否则的话很难说蒋天放为代表的降兵们能有多少真正的战心斗意。 今夜蒋天放所在营头守卫江边炮兵阵地,今天是蒋天放小儿子的生日,夜色来临的时候他果然又文青了。坐在江边的石头上,听着耳边汉江水浪冲刷堤岸的声音,蒋天放整个人惘然若失。因为他看不到未来的光明,只要一展望未来,就是刀光血影,就是隐姓埋名。甚至未来能‘隐姓埋名’的活着都是一种奢望,都是最好的下场了…… 蒋天放望着星星点点亮着灯火的对岸,这朝廷当官的在他眼里也全是笨蛋。 湖北官军全赶到襄阳来了,就不知道樊城往西走能走到德安府去么?陈家军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已经从樊城往西去了,这支队伍杀到几百里外的汉川,在蒋天放眼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如果陈家军在汉口渡过的江汉,或是直接杀往汉口、汉阳,威胁武昌,襄阳城里的队伍动是不动?又要动多少呢? 蒋天放不觉得队伍会在襄阳城下大打出手。后者城防坚固,守军数量充足,粮饷也都不缺,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援兵也不缺。湖南绿营正气势汹汹的向着北面赶来。 陈鸣如果继续停兵这里,大打出手,那襄阳之战就是陈家军的命运之战了。而他们队伍里这些日子一直在宣传的是远征,向南向东,向着江南财富之地。可没听说队伍要在襄阳与官军一决胜负的。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冬日里的阳光驱散了汉江上的水雾,大炮炸响的声音就响彻在襄樊的上空。 石亮、薛士俨并不知道,在炮声隆隆的时候,汉江北岸的几十万流民棚户已经踏上了北上的道路,在未来的一个月里,他们会在南阳,会到汝州。 大批的刀枪甲衣等待着义勇,只要经过短暂的训练,比如渡过眼下的冬季,等到来年开春,这些人就会成为一个个合格的士兵,至少比清军绿营强。 陈家军横行半个河南,扫荡汉江以北,不知道往自家老巢里扒拉了多少粮食,这些都是将军府消化这些流民棚户的最便易武器。陈家军不可能在缺少田地的汝州和人口相对密集的南阳府为几十万迁移来的流民棚户全部分配土地,这些人中的青壮变成陈家军士兵,其余的人包括妇女在内,都可以变成筑路队、建筑队,乃至矿场、铁厂、水泥厂等各处工厂的工人。他们平坦土地,修筑防御工事,当然这些工事不是水泥建筑,冬天气温底下,陈家军的水泥是无法投入使用的。但几十万人的汇入,这股力量必将扩大着陈家军的钢铁、水泥产量,改善着将军府治下的民生、交通等等方面。 第一百九十章 一南一北 上百艘满载军需物资和粮秣的船只从襄阳城前的汉江水道上顺江而下。站在襄阳城头的石亮肉眼都能看清楚那些船只上一个个穿着厚实的船夫,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有了往日盘在头上或脖子上的辫子。他们就是陈家军赖之水利运输的根本! 在汝州时候,都是当地的渔夫或是河里的船夫,而出郧阳的陈家军收拢的却是汉江里的放排汉——排教的排工。 他们或是直接投靠了陈家军,或是被陈鸣抛出来的钱粮诱惑,反正陈鸣随军携带的军需物资和粮秣,都是靠走船了。 陈鸣在每一艘船上放得几个士兵,除了这百十艘满载物资的货船外,另外还有一批他收拢起来的会水的汉子,有四五百人,划乘着二三十艘民船,作为船队的保卫力量。 这些人并不是陈家军的水师营,而是后勤部队的一支。 陈鸣也不怎么把这支上千人的‘水师’看在眼里。 “石大人,陈逆这是要南下。”薛士俨脑袋有些懵了,陈鸣这么就那么大的胆子,后路上襄阳这颗钉子都不拔,就扬帆而去? 要知道昨天和前天陈家军的大炮对着城北大堤轰了整整两天,薛士俨丝毫没有怀疑陈家军要打下襄阳的决心,昨夜里还跟石亮商量分兵一部到城西驻守,方便就近支持万山的。 根本想不到今天陈家军就扬帆走人了…… 从襄阳往南去就是安陆府城钟祥,还有荆门,但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打荆门径直往南就是空虚的荆州府城江陵。那里可住着几万的八旗妇孺,荆州城刚刚阖城哀哭,现在陈家军上门去了,不理会的话荆州满城怕会被陈逆给屠个精光吧?到那时他们这些人的脑壳也都别想完完好好的待在脖子上。 “薛镇台立刻带兵南下,走陆路赶往荆州。” 石亮脑门上已经生出一层冷汗,如果荆州有失,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赎罪。 永瑞那一战折损了一千五百余旗兵,堂堂宗室国公爷落得什么下场,石亮看的清清楚楚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襄阳到汉川的水路有三百五十里,但陈家军想要一路走到汉川,必须打破沿途官府民丁的阻拦,然后再从汉川过汉江,走陆路杀奔荆州,间隔也有一百二三十里路,薛士俨带部如果一路疾行,赶在陈家军抵到荆州前入驻其中,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了,荆州城里现在还有为数不少的满蒙八旗,如果真的计较起来,江陵城内至少可以集结起4000满蒙八旗,其中马甲兵七百余人。而所有的八旗男丁全部上阵,这个数字轻而易举的就能达到六七千。 作为满清镇压湖广的核心之地,荆州满营在康熙初年就达到了军民两万人,马步操枪旗丁三千八百许。康熙朝后期到乾隆朝中叶,荆州满城的居民人口持续增多,现在已经有小三万人了。在籍的旗丁近六千五百人。 放到一百二十年前,四五千满洲大兵驻守的城池,面临着一万来义军的攻杀,竟然需要几百里地以外的襄阳兵马紧急救援,这就是一个笑话。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二十年,满清的八旗兵早就不堪重用。 石亮、薛士俨在看到陈家军扬帆南下的时候,脑子里闪过荆州府城的第一印象赫然是空虚,空虚的一座江陵城。俩人不管是谁,都没有把江陵城里剩下的那四千多旗兵当做一回事。 当陈家军最后一艘船从襄阳城前划过,宜昌镇的人马整顿也已经完毕。石亮也派出了人手飞马快报武昌,但若是等湖广总督定长拿定主意了薛士俨再出发,肯定是来不及的。 石亮现在还有一个难题,他要不要派出一支兵马过江去看一看,如果樊城里真的一个贼兵都没有了,那陈家军就真的南下了。 …… 禹州。天气越发的冷了,要命的北风一吹,丝丝的寒意直往人骨子里钻。当地的普通百姓人家一到冬天就窝在家中不外出,猫冬可不是为了偷懒,而是躲避严寒。只有家中实在困难,或本身就是给人做工的人家,才在寒冷的冬日里不得不忙碌。 宗纬峰一路走进禹州州城,触目可见脸色泛青,嘴唇透紫的汉子,天空还不时飘来一层细密的雪花,这日子跟他们卢氏营的老家没啥子区别。 当然了,禹州城比之卢氏县还是要富裕多的。就比如宗纬峰今日的目的地,这座外表普通的院子,内中别有洞天,几出几进的院落,走廊、屋顶、木柱、漏窗,匠心独运,绝不是一个装饰华丽,摆设精巧可以形容的。走入房间,一件件宗纬峰看着直眼红的精美瓷器、绣品、金银物件,敲到好处的装点着房间里的每一寸空间。 数量可谓一个‘多’,却半点没有俗气。 还有一道一道的火夹墙,使整座宅第温暖如春,宗纬峰一路走来,待进入房间时很自然的就把外头的皮袍脱了下。 此时正厅之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正襟危坐,周边没有丫鬟婆子伺候,一张茶几上摆着水壶茶杯、点心,想吃想喝了自己来。 宗纬峰虽然是一营军官,在这里的地位却不怎么样。他走进去,房间里最上首的那老头只是把头点一点,算作示意,但偏偏宗纬峰发作不得。要知道这个老头子就是禹州药材行的会首,便是禹州知州也要让他三分。 他就是在禹州大名鼎鼎的泰胜隆的东主方廷兰。泰胜隆传到他手上已经五十年了,方廷兰又让他更加兴旺了二十年。让泰胜隆坐死了禹州的第一把交椅。 方廷兰咳咳了一声,他的面色并不好,也不知道是年老怕冷,还是因为开封府传来的消息。 厅堂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方廷兰前几日去了一趟开封,因为河南省第一把交椅的宝座上又有了新主人了,原河南布政使何煟成了河南巡抚,原安徽按察使陈辉祖成了河南布政使。虽然这家伙也打了大败仗,但览其经过,陈辉祖的表现甩永瑞他们三条街。乾隆皇帝认为陈辉祖之败可以原谅,命他暂领河南布政使一职。 方廷兰扫视着众人,一双眯缝着的老眼中放着毒蛇似的寒光,他语气恹恹地道:“不知各位东主、掌柜的有没有听说,这次鄢陵之战,官军,打胜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碎掉的节操 “是啊,打胜了。” “城门口的报捷告示都张贴出来了。”新上任的何煟、陈辉祖集结了手中全部的力量,汇同山东、河北派来的援兵,近两万人进攻鄢陵,听说复汉军驻守鄢陵的只有一个营头,20000官军毫无疑问的是把仗打胜了。 斩获贼匪千人,大军下一步就要扫荡许州了。 “鄙人在许州和开封的眼线都发来了情报,官兵人马有两万之巨,鄢陵贼兵则只有五百许,双方略作接触,贼兵就主动后撤,官兵实际斩获聊聊……” 厅内众人都发出喧哗,鄢陵的战事瞒不过他们,实情是什么样的他们清楚地很。语气也不咸不淡,没有多少欢喜之意,当然也不会有咬牙切齿之恨。 方廷兰一双眼珠子扫过在场人等,继续用那恹恹的语气说道:“老夫前几日去省城拜访了抚台大人,何大人已经给出了明令,今后禹州药材不得有一分一毫进入贼区。敢有违令者,依从贼论处。”说道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方廷兰腰身猛地一挺,一双眸子里精光爆闪。 这是何煟的政令,却是要掘断禹州药材行的命根。 现在半个河南打的稀里哗啦,禹州位置这么敏感,凭什么能独善其身?不就是州衙‘网开一面’,安抚住了复汉军吗?他们这些药材商人也正好大发横财。复汉军不比官军,对伤残士兵可舍得好药下本钱的。 现在何煟只是靠着人多势众拿回了鄢陵,就如此决然的要打破‘均势’,这不仅要断了他们药材商人的财路,还是要牺牲他们禹州。试问,复汉军少了药材来源后会善罢甘休么?他们只需要派出一支轻兵,就能扫荡整个禹州,卢氏营和州里的民团是见不得硬仗的,回回的教团更是纸煳的。禹州可就要像许州那样被打的一塌煳涂了,他们这些药材商人就算现在跑路了,日后还能重新复起么?他们这些人,每人每家走到如今的地步靠的都是他们在禹州地方上深厚的人脉根基,这才是他们最重要的资本。而不单纯是白花花的银子。 禹州要是被兵灾一祸祸,他们的根基就都塌了,在座众人谁承受得起这样的后果?谁想要这样的后果? “何抚台是不惜拿我禹州一地的太平安康,万民性命,来斩断将军府的药材来源,何其心狠啊。”方廷兰脸上的挂起浓浓的苦涩,堂堂禹州之地,被上面的大人物不惜彻底牺牲,所求之果仅仅是为了断了逆匪的药材来源,太过荒诞,太过渺小了。方廷兰深深为禹州感到不值。 “老夫在何抚台面前哭求再三,但人家堂堂一省巡抚,岂是老朽一介商贾可以说动。”甚至说何煟能见一见方廷兰,都是给禹州地方的面子了。 方廷兰的目光盯向了宗纬峰。巡抚大人的‘话’不能当耳旁风,方廷兰他们这些在禹州本地牛逼哄哄的大户土豪们,面对一省巡抚的威势他们就是一堆小糜虫。 “老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出面……?” 宗纬峰话听到这里也算明白了为什么今儿方廷兰会请自己来。禹州的药材商们不敢越线了,至少现在他们不敢了。可禹州人,是的,这些药材商在一定程度上就能代表禹州人,他们又不想惹怒复汉军,为自己招来大祸,所以他们想到了卢氏营。 宗纬峰嗤笑。方廷兰他们怕何煟,自己小小一个守备不更怕巡抚吗?何煟要收拾他们,都是一句话的事。卢氏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与复汉军达成默契,但他宗纬峰绝对不是已经跳到了复汉军的贼船了。他站起来就要走人。 “宗大人且慢。且听老夫把话说完。” “宗大人在我禹州多日,不知可否听说过收元教……” ……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国的事情很复杂。当一方被逼的彻底碎掉节操的时候,那给出的表现一定会精彩万分的。 药材商和他们影响着的民团、收元教、卢氏营,外带睁只眼闭只眼的禹州官府,何煟过不多久就会发现,自己把事儿想的太简单了。 当然,到那个时候何煟还顾得上顾不上禹州,就是另一说了。 驻守许州的黄安手下早就不是孤单单的一个营头了,而是有三个营,还有一支炮队和一支后勤部队,并且挂上了独立旅的称号。复汉将军府里有很多人不清楚‘独立’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但军事上陈鸣说了算。独立营、独立旅,乃至更早的独立大队,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复汉军的建制中。 两千人守卫着许州,黄安也不再是早前守舞阳时候的菜鸟了,他现在镇定的很。在临汝镇之战发生以后,复汉军上上下下对于自己防守上的战斗力,都信心暴涨。 跨时代的铁筋混凝土工事,就是把复汉军自己放到进攻方的位置,都很难说要怎么攻克。 作为将军府东北方向的战略支撑点,许州城内并没有多少百姓,这里储备着可供守军和城内那点百姓吃上三年都吃不完的粮食,城中有足够的水井,大批的药材、火药、炮子、枪子,乃至熏干腌制的肉食,还有城中推倒的空地上播种的蔬菜,还有大豆、黑豆等等。 从再度将许州拿到手,到清兵的这次大反扑,中间都隔着小半年时间了。手中握着大批俘虏的将军府,不仅完成了许州的要塞化,还有襄县、郾城,整个东侧三点一线,打造的宛如铜墙铁壁般硬朗。 何煟如果认为队伍轻而易举的收回了鄢陵,就以为接下来的行动会顺顺利利,他就太天真了。吴达善带领的陕西绿营在彭婆镇和临汝镇的一系列遭遇,那就是东北这一路清军的未来。 暗营传出来的消息,西安将军福禄已经赶去甘肃,要不是天气的原因,甘肃绿营很可能已经抵到河南战场了。眼下冬天里,大西北寒风刺骨,冰天雪地的,这个时候调兵去外省打死打活,你不把那些绿营丘八们的胃口给填满了,他们才不会顺顺熘熘的开路呢。 甘陕绿营一直都是满清绿营兵里顶尖的精锐,论及战斗力甘军比之陕军还要更胜一筹,但他们的‘桀骜’和松散的军纪,就像他们的战斗力一样,牢牢的刻印在这支军队的骨子里。想要让甘陕绿营,尤其是甘肃的绿营兵乖乖的听命,你就要用银子先把他们喂住,然后再去容忍他们在行军打仗中一系列的烧杀抢掠…… 第一百九十二章 湖北震动 钟祥,安陆府城。位于湖北省的中北部、汉江中游,东接京山,南连天门,西邻荆门,汉江由北向南贯通其全境,境内山地、丘陵、平原、河港、湖泊兼而有之。这地方本来是不叫这个名字的,而是叫长寿。但二百多年前一个人的降生改变了这里的地名,也改变了中国的历史,他就是明嘉靖帝朱厚熜。 嘉靖帝很有文化,以自己出生、发迹于此,取“风水宝地、祥瑞所钟”之意,遂赐县名“钟祥”,并且升安陆府为承天府。满清入关把府名该回了安陆,县名就依旧是钟祥。 这个地方没什么险地。安陆府的民团人数也少的可怜,听沿途抓到的士绅‘汇报’,总人数还不到千人。 陈鸣不认为前方那还不到千人的民团就能阻挡住大军的去路。而事实是,就连安陆府的知府也没指望能抵挡住陈鸣大军的南下,他只想做个样子,最好陈鸣在打破了拦截之后继续往南去,千万别顺手给钟祥一下子。 钟祥城外,靠着汉江边,安陆府的民团垒起了两座炮台,还比较下功夫的设立了一座营寨。营前有沟壕和栅栏,有拒马和胸墙,营内似乎也有一些设施,陈鸣举着望远镜也无办法将民团的整个营盘一览无余。 但这没关系,就安陆府民团所有的那几门小炮,对陈鸣大军根本一点影响也不会有。 当然了,这也是陈鸣的远征刚刚迈开第一步的缘故,安陆府这样的情况都还敢出来做‘样子’,也不需要稀奇。如果陈鸣真的一马横穿,打透了南中国,相信再碰到这种情况,安陆府这样的‘小菜’连做样子都不敢做的。 现在陈鸣就需要让人认识到,做‘样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面前两个土木露天式的炮垒,用不了多久就会在陈家军绝对优势的炮火中崩塌毁灭。 火枪兵和骑兵营马队的警戒下,队伍里的炮兵部队开始集结在安陆民团营垒四百米左右的地方修筑起炮兵阵地。 四周游走的马队,握着火枪的火枪兵,还有不远处的甲兵营,安陆民团首领朱岩只化作一声长叹。实力这么强大的贼军,竟然还如此之谨慎。“逆军贼首不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年轻吗?”名扬八方,战无不胜,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得志满骄傲狂横?? 朱岩早在永瑞调兵北上河南的时候就关注到了陈鸣,虽然很多都是谣传,可纵览陈鸣经历的阵仗,只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四平八稳的沙场老将,而无一点青春飞扬之气。也就是马队突袭陈辉祖那一仗还有点颜色,其他的全是正面对决,一次又一次的正面对决。 朱岩有时候禁不住就会想,陈鸣是不是复汉将军府推出来的一个幌子,实际上指挥大军征战厮杀的另有他人? 土木结构的营寨和露天式的炮台在大炮轰击下显得非常脆弱。 “轰——” “轰——” 几次试射之后,复汉军炮兵阵地的所有重炮齐齐喷出了怒焰,一枚枚圆弹打向400米外的安陆民团营寨,所带之处皆是粉碎。那胳膊粗的木头对于炮弹来说没有半点抵抗能力,就是大腿粗细的圆木被炮弹打中,也会折裂。 而这一场炮击足足持续了两刻钟,整个炮兵阵地都被硝烟和水雾所弥漫。在炮兵将一桶桶清水浇泼在炮管上的时候,陈鸣手臂的轻轻一挥间,一个大队的甲兵挥舞着刀枪向着安陆民团烂的一逼的营寨扑去。 在复汉军炮声响起的那一霎那,安陆民团的人就炸开了锅一样到处乱钻。他们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自家赖之以长城的大炮根本够不到对方,对方大炮的炮弹却能覆盖着整个营寨,当土墙在他们面前炸裂,当木头在他们眼前迸碎的时候,这些民丁全乱了。十个人里都没有一个老老实实的卧倒在地,一声不吭声的任凭复汉军的炮火狂轰滥炸,任凭那要命的炮弹在自己身边肆虐。 沉不住气,惊慌失措的安陆民团到处乱钻的下场只会让自己的损失越来越大。 当朱岩从沟壕里钻出来,抬起头来打望营地,本来有四五百人的营寨已经看不到几个活蹦乱跳的活人了,倒是那遍地的尸体让他脑袋一懵…… “大哥,贼兵杀上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跑到了朱岩的身边。 朱岩定了定神,眼睛又一遍打量着营垒,毫不犹豫的说:“走,咱们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本来有四五百人的营垒现在还有几个活的?不管他们是真的被打死了,还是跟刚才的朱岩一样缩到了某个地方,反正朱岩是不相信营寨里的残兵能挡住对面的进攻了。至少他自己的信心都在炮击中飞灰湮灭,民团其他的人都可想而知。 “走走,快走。别往城里跑,去乡下,去乡下……”朱岩对着身边聚拢过来的几十号人叫着。他不能把握陈鸣会不会进攻钟祥,毕竟以复汉军表现出的战斗力来言,钟祥太不堪一击了。所以现在的钟祥城绝对不能回去! 陈鸣当然不会去关注逃之夭夭的朱岩一行,甲兵营近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营垒,然后大军就没有任何停留的向着钟祥城攻去。 当天下午,陈鸣率军打破钟祥城的消息就传散了开来。而这个时候的陈鸣也没有接到消息,并不知道宜昌镇总兵薛士俨带着他本部人马刚刚进入到荆门。否则很难说陈鸣会不会突然改变大军行进方向,挥兵杀去荆门。 十一月九日攻克钟祥城,十二日又拿下了潜江。陈鸣在兴隆镇和张集港两个地方渡过了汉江,毫不费力的拿下潜江县城之后,大军对于荆州的攻略就正式开始了。 这些日子里,整个湖北震动,陈鸣这显然要顺着汉江去长江,湖北非大乱不可。那汉江和长江一线的某些地方都有当官的挂印而去。他们都不想死啊,可周边又没军队,还是早早挂印而去,至少保得一条性命。 距离潜江不远的天门和沔阳州两地,更悄悄派出人来,许诺下大批的钱粮物质,只求陈鸣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搞得陈鸣都不由得想起李健楠了。这家伙从汝州跑去了洛阳,也不知道日子过的怎么样了,又或是已经离开了兵荒马乱的河南府……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武昌 武昌,湖广总督府,气氛压抑。 因为这里的主人,执掌湖北湖南大部分权利的总督定长,已经卧床不起多日了。自从陈鸣率部沿汉江南下的消息传来,久病在身的定长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但定长倒了,陈鸣没有倒。那支从襄阳南下的复汉军先后拿下了钟祥和潜江,然后陈鸣挥兵西进,把矛头直指荆州。 荆州在长江的北岸,长江在荆州府这里拐了一个‘几’字形大弯,俗话说:万里长江,险在荆江,所以这里常年有水患。江陵城在历史上被长江洪水淹过不少次。现在是冬季,长江的枯水期,江陵城当然不需担忧被淹,可是江陵的守军真的能守住哪里吗? “阿尔雅江到了哪里了?”躺在床上,定长也在操着心。他知道薛士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江陵,但他更关心湖广提督带领的湖南绿营。 湖广总督置下辖有五镇,湖北有郧阳和宜昌两镇,湖南则有三镇,镇筸镇、永州镇、绥靖镇,还部署有凤凰屯,永绥屯,干州屯,古丈坪屯,保靖屯等军屯营。这其中的镇筸镇,镇筸兵,骁勇善战,自朱明时闻名,在满清中前期六十六镇绿营中一枝独秀。即便是甘陕绿营也不能压过了镇筸兵一头。 阿尔雅江本来广东提督,被紧急调任湖广,因为在做广东提督之前,阿尔雅江在湖南待了足足十三年,从四品都司升任参将,从三品参将挪任二品副将,然后是永州镇的总兵,数遍湖广周边省份的人等,阿尔雅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阿尔雅江也不负满清朝廷的厚望,从广东急忙赶到湖南,两个月时间真的让他筹集了湖南的三镇绿营以及凤凰屯等地兵马,乃至还有一部分苗家的土兵,总兵力两万余人,西路出武陵,东路出湘阴。 出武陵的西路军这个时候绝对过了澧州,如果速度更快点,定长觉得西路军可以赶到江陵。而东路军出湘阴过巴陵,也就是后世的岳阳,定长希望东路军能尽早赶到武昌。 不过定长衰竭的精力已经不足以让他时刻盯着每一份消息了。在问出这个问题前,定长刚刚昏睡了两个多时辰,湖北的政府军情,现在已被范时绶接管。 这是定长主动让权的,但他没有向北京递折子请辞,因为定长清楚此刻的湖北就是一个冒着滚烫岩浆的火山口,他在总督位置上顶着,范时绶还能尽心尽责的处理湖北军政。可定长要是推荐范时绶在这个档口接任湖广总督,那在范时绶看来就是甩锅给他背,病重的定长不仅要承受来自范时绶的反击,他的后人都要被范氏一门记恨上几辈子。 别看定长出身伊尔根觉罗氏,满洲正黄旗,家族势力兴旺。而范时绶一族只是汉军旗,但范氏一门至今传承五代【范时绶是范文程小孙子】,家势也兴旺的很,除了范时绶之外还有范时绶同辈的范时纪,更小一辈的范宜恒、范宜清,第五代的范建中等人,各个身居高位。而反观定长本身这一支呢,伊尔根觉罗氏大家族依旧兴旺,定长这一支却眼看着就要败落了。 他的三个儿子位置最高的才是个六部员外郎,连一个撑台面的郎中都没有。定长这个时候甩锅即坏了官场的规矩,日后极可能还会殃及子孙。如此选择,殊为不智。身患重病的定长已经没有来日了,何必在多生事端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武昌丢了,定长把老命留在武昌城,四九城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患病的消息又不是什么绝对机密,知道的人多了。 “老大人,西路军已经抵到公安,张镇台已快马来报,说,三日内他部一定能赶到江陵。”张镇台就是镇竿镇总兵张瑞,公安与江陵相隔甚近,如果不是一条长江相隔,怕两天时间便能赶到。而东路军刚刚过了羊楼洞进到了崇阳,想来到武昌还要一段日子。这一路队伍的统兵之人是阿尔雅江本人。 “薛士俨呢?到江陵了么?” “老大人,薛总兵已经到江陵了。” “贼兵呢?陈鸣到哪儿了?” “还未接到江陵军报,估计……,该到角湖了吧。” 到了角湖,隔着就是太白湖,对面就是长湖,把长湖走到头就是江陵城。这已经是很近了,但定长却长舒了一口气一样,安下了心。“好,好,还没走到就好……” 这个转任四省巡抚,总督湖广的封疆大吏,眼下赫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定长没有看到他床头站着的长随看着他那可怜的目光。 …… 陈鸣此时就站在长湖边上,欣赏着夕阳返照的美景。 这片湖北省第三大的湖泊位于荆州、荆门、潜江三地交界处,是宋末由古云梦泽变迁而成的长条状河间洼地大湖泊,南起荆州朱家场、天星观,西起荆州龙会桥,东起沙洋蝴蝶咀,北至沙洋后港、毛李,东西长80余里,南北最宽处40余里。 自古以来这里不仅是荆门、荆州通江达汉的黄金水道,且风光宜人,有潘家台、王家台、月台、柳岗牧笛、长湖远帆、渔歌早唱、仙桥夜月、夕阳返照、书亭坠雨、凤山晓钟、白羽破金等“三台八景”。 但此时此刻也就陈鸣还有闲情雅致来欣赏长湖美景了。相信荆州城里的薛士俨和荆宜施道道台,乃至荆州知府与江陵知县,还有城里头的万千旗人、旗兵,全都有种泰山压顶的负重感。 “攻城急什么。咱们来荆州不只是为了打下这座城,更是为了调开清军的兵力。湖南绿营没跟咱们交过手,这路援军又是以镇筸兵为主,他们会缩缩嗒嗒的避开咱们,以进城为第一么?” “大都督的意思是要城外解决了镇筸兵?” “只要那个张瑞赶来。就尽全力一战打崩了他们。” 陈鸣环顾着周边的一众营官,很多都是陌生的面孔,近些日子里才熟识的。他们就是远征军的领兵之将——营官,一个个都是火线提拔起来的。其中一些人的名字陈鸣听说过,比如身材适中但强健有力的高平山,他知道这人是个勇将,是高家的人,打仗从锋陷阵很勇敢。 自从决定了率部队远征,陈鸣就注定要跟陈二宝、陈文赞、陈洪涛、黄安、高靖辉、卢龙这些人说拜拜,因为他不可能把队伍里有经验的军官全部拉走、带走,于是,身边望眼看去,尽是新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明治’ 远征部队全军上下新老二十多个营官,陈高黄三家出身的子弟占了一半,其中陈家子弟更占到了这一半中的六成,依旧牢牢把持着高级军官阶层中的霸主地位。但这种霸权还能持续多久呢? 随着将军府的日益壮大,越来越多的外姓人出现在了军队的高层之中。任何一个势力的扩大,眼下的一幕都是无可避免的。 对于陈鸣本身而言,也乐于看到这样的一幕。当初起兵的时候,满目尽是陈家子弟兵的场景早点一去不复还吧! 十一月十六日,江陵城南。 七八千复汉军挡住了刚刚打西面渡江,沿沮漳河东来的湖南绿营西路军面前。陈鸣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家兵马处于绝对的劣势,七八千复汉军赤红的军服让整个阵列宛如一片火云。 一个‘三明治’出现在了这块战场上,复汉军的前面是穿着青色军服,带着棉帽的湖南绿营西路军,复汉军的背后是青黑青黑的江陵城。 “哼。真是狂的没边了,背靠着江陵城来跟咱们打仗。逆贼这是在寻死……” 张瑞就是陈鸣预料的那样,对于复汉军毫无畏惧之心。看到陈鸣拉着七八千队伍背靠着江陵来战自己,他都愣住了,继而便是大笑和恼怒。 在张瑞看来,镇筸兵根本不会害怕小小一帮逆匪,即使这些逆匪的武备非常好,即使他们屡次大败前去围剿他们的官兵,可河南陕西湖北的怂兵能跟天下第一的镇筸兵比吗?是逆匪要害怕镇筸兵,而不是镇筸兵去戒备逆匪。 张瑞心中连一个怕字都羞于去想。 陈鸣现在将队伍摆在他部与江陵守军夹击的位置,这是赤果果的看不起自己。 镇筸兵强悍的名声就如同一个超级魅力的同化仪器,将河北出生的张瑞也同化的如镇筸兵一样骄傲了。你陈鸣可以瞧不起江陵城内的那些废物,但你不能瞧不起我。你不仅不该瞧不起我,还敢害怕我,畏惧我。 这就是镇筸兵一二百年美名铸成的傲气。吃得苦,霸得蛮,舍得命,骁勇善战、剽悍刚强! 他们就像一只老虎,现在被陈鸣毫不客气的弹了一个脑嘣,一种尊严被践踏、调谑的感觉在他们每一个人心中升起,怒气值飙升。 江陵城头,薛士俨和道台、知府等都在紧张的看着城外。昨天薛士俨就已经派出人手联系镇筸兵了,今天天亮后他又派出了多人去联络张瑞。 目的只有一个,让张瑞千万别小觑了复汉军,不要在城外与他们打仗,陈逆的兵马战斗力很强,他们的甲衣不是做样子的。 但现在看,他的努力是白费了。 南纪门瓮城中清兵在枕戈待旦,如果城外打起来了,守军肯定要倾尽全力的进攻复汉军的后背,这是最最基本的常识。距离更远一些的水津门,集结江陵城内所有的马甲兵乃至敢骑马厮杀的军汉,汇集起了近千人的马队,也在做着出战前的准备。他们比南纪门距离战场更近。因为水津门在江陵城的西南角。 张瑞手中没有大炮,湖南绿营来的时候时间很急,而且湘西、湘南很多地方道路崎岖,两万许北上的绿营,哪一部分也没有携带大炮。 但张瑞不在乎这个,镇筸兵打仗更多地是靠手里的刀枪,而不是火枪大炮。在满清六十六个绿营军镇当中,镇竿镇的冷兵器配备可以说是最高的。即使他们的鸟枪兵,也一个个把腰刀耍的熘熟。 “轰轰轰……” 大炮放出最后的怒吼,一枚枚霰弹在半空中化作死亡之网,将冒着炮火直冲复汉军阵前的湖南绿营打的人仰马翻。不过湖南绿营的冲锋依旧没有结束,霰弹的收割让后阵的张瑞都心中大痛不一,可阵前的湖南湘兵们却不这样看。 他们被热血和仇恨冲晕了头脑! 尤其在冲锋当中担当主力的镇筸兵,以舍死敢战着称的他们鄙视复汉军摆出来的火枪大炮,对比鸟枪和大炮他们更相信自己手里的刀枪,可是复汉军的大炮给他们带来了出乎意料的巨大伤亡,让每一个还活着的镇筸兵心中痛恨至极。他们每一个人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们想象着自己冲到复汉军的阵前,用手里的刀枪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沸腾着的复仇焰火让这些自认老子天下第一的军汉,爆发出了他们绝强的血勇。 “杀,杀……” “冲,冲上去……” “给死去的兄弟报仇,冲,冲啊……” 巨大的喊杀声继续在战场上响亮。陈鸣倒真的对这些湖南兵刮目相看了,承受了如此巨大的伤亡之后,还有血勇接着冲锋,这样的军队放到纯粹的冷兵器时代,确实很难得。 但是……,复汉军不仅有大炮打霰弹,近距离了还有排枪和虎蹲炮,还有手榴弹。 “砰砰砰……” 排枪击毙,整齐划一的齐射;虎蹲炮,漫天的碎铁烂钉,对于无甲的绿营兵来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还有手榴弹,陈鸣亲卫右营中组织起了一支专门的投弹兵,能够入选其中的士兵每一个都能隔着十丈远把手榴弹扔进三尺见方的筐子里。并且最远‘射程’的最低标准是十五丈。要知道,将军府生产的手榴弹可比二战时候的木柄手榴弹要重多了。 “杀啊……” 当披着铁甲平端着长枪的复汉军甲兵营与湖南绿营冲锋部队撞击上的时候,赤色的洪流毫无阻碍的将面前的青色斑块碾为粉齑。陈鸣用四个营的兵力跟在清军败兵屁股后面反冲其大阵,如果身后江陵城内的守军依旧毫无动作的话,今天这一仗就是神仙也救不了湖南绿营了。 南纪门城头,几名穿着文官官服的清朝官员垂首顿足,一个个都在对着张瑞痛斥。 上万湖南绿营啊,江陵城的救命‘仙丹’,被张瑞这么一祸祸,还剩下几分作用? 薛士俨已经不在城头了,他已经站到了城下,瓮城里等待的几千绿营、旗兵,一个个攥着手中的刀枪,等待着城门的洞开。 还有荆州驻防八旗参领阿布凯带领的马队,水津门会比南纪门更早打开。 “报大都督,水津门里有一支八旗马队杀出。” 复汉军阵中,陈鸣听到侦察兵的急报。马队、水津门,这不意外。八旗马队,陈鸣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他依旧很好奇,这八旗马队会不会跟自己上辈子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样……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报还一报 “轰轰轰……” 湖南绿营没有见识到的飞雷炮,让江陵城守军‘吃’了个饱。尤其是南纪门出来的队伍。 那是一支人数有五千人的大军,三千宜昌绿营加两千荆州旗兵,其中的荆州旗兵还摆出了九进十连环阵,可惜他们的战斗意志差劲的一逼,牺牲精神弱的让人呕吐,只是被炮火轰了一阵子,除了飞雷炮还有一些小炮,就阵列不稳,军心动摇了起来。 待到两边火枪兵对射,旗兵的快速溃败让这支杀出城来的五千大军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两千荆州旗兵崩溃后,三千宜昌绿营随之溃败,如果不是冲击复汉军右翼吃了大亏后的马队——被复汉军的虎蹲炮和骑兵营狠狠教训了一下,斜处里对着追击的复汉军冲了一趟,这五千满汉大兵能有多少回到南纪门内就只有天知道了。 两个营的火枪兵纵队向西北转移,然后向南折向湖南绿营的左翼,在距离湖南绿营二百米距离时,两个营的火枪兵立定站住,然后杂耍一样随着尖锐的口哨声,以队伍的左端为顶点,右端平移往南,就像一根筷子从竖摆变作横摆,迅捷又整齐的由五路纵队转为五列横队。 “齐步走!” 一声高喊,随着哨声响起,两个营的火枪兵分作两个阵列,向着湖南绿营的左翼压下去。 二百米?这是个很短暂的距离。对于列阵待战的火枪兵来说,只需要两分钟,双边就进入了射程。“砰砰砰……”硝烟弥漫起湖南绿营的左翼。 枪声就是湖南绿营的上钟。本来在复汉军反击中就摇摇欲坠的湖南绿营真的要支撑不住了。这支上万人的湘兵并不是全部来自镇竿镇,张瑞的本部只有四千多人,连一半都不到。 开战之初,以悍勇的镇筸兵为拳头的出击部队被复汉军打的一败涂地,镇筸兵伤亡甚大,然后是复汉军的反冲,已经让镇筸兵不得不全力的招架应付,甚至还要苗人土兵帮助。也就是说,清兵左右两翼的队伍虽然来自湖南,可跟镇筸兵已经没有很直接的关系,或许他们中的一些营头驻地也在湘西,可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战斗力和意志就能如镇筸兵一样。 尤其是江陵守军‘轻而易举’的溃败,不说让陈鸣留在后方的营头彻底解放了,却也让陈鸣少说能从中再抽调出两个营头来添进对湖南绿营的进攻中。 “告诉曾应龙,给我顶住,顶住!”张瑞脸上早就没有了开战前的自信,他现在就像一只在对手的挑战中趋于下风的狼王,浑身充满惊惧和暴躁。 曾应龙是清军左翼的指挥。 “告诉江陵城里的人,我要增援,立刻的增援。让他们再给我打陈逆的屁股,再打!”对于要去江陵城报信的亲兵,张瑞也在暴躁的怒吼着。“给薛士俨说,给城里面的当官的说,镇筸兵完了,江陵城也别想保住……” 眼前的危局并不是张瑞想象的。在他原先的设想中,他是能够彻底的击败陈鸣的。不说把陈鸣的军队全歼了,也能打个半残废,打个漂亮的大胜仗。而现实残酷无比,他不仅不能打个漂亮的大胜仗,自家人马反而很可能被陈鸣打成残废。要避免这最残酷的一幕发生,张瑞能够抓到的救命稻草就只有江陵城里的守军了。 惊魂未定的薛士俨刚刚在椅子上坐下,就看到吊着一条胳膊的阿布凯大步迈进屋来。阿布凯在冲锋的时候被一枪打在了胳膊上,多亏了他的棉甲没有偷工减料,否则阿布凯这条胳膊就不是吊着了,而是被废了。 “春霖老弟,适才在城外,薛某人和麾下儿郎,谢老弟救命之恩了。” 那全军大败之时,没有阿布凯的舍命一击,让追击的复汉军队伍缓了一缓,出城的五千满汉兵马就是死伤殆尽也不是不可能。因为那两千旗兵败得太突然,太坑爹了。 阿布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宜昌镇或许不是陈逆的敌手,但人家真的不至于败得这么稀松。荆州驻防旗兵多年不经阵仗,这打仗的手艺都忘掉了。被大炮飞雷炮一轰,再被排枪这么一打,崩的好不畅快! 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的事实。他们现下最需要面对的是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湖南绿营已经完全处在下风,要是他们缩在城中闭而不出,张瑞就有大难了。那么等陈逆调转过头来,靠着宜昌镇和城中的旗兵、男丁,就真的能守住江陵城吗? 江陵城里的道台、知府在这种事情上完全没有发言权,或许和平时候道台的地位比之总兵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薛士俨当仁不让的握紧了指挥大权。而阿布凯对于薛士俨的信任显然也比对道台、知府更多。 所以在张瑞派来求救的快马还没赶到江陵城的时候,水津门再度洞开,阿布凯领着剩余的六七百马队疾驰而出,紧跟着他们一块出来的是薛士俨带领的宜昌镇绿营兵,而江陵城的驻防旗兵就别再移动尊驾了,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城中做好防守、接应就OK了。 …… 这一战,陈鸣的目的很简单:打崩湖南兵,打败出城的江陵守军。如此最大限度的打压守军的士气,陈鸣真的是很想拿下荆州府城,给满清一记重创的。 只要他拿下了江陵城,将荆州满城里的旗人官员、贵族,不分老幼的全洗了,必然会震动整个天下。到时候乾隆都不得不把围剿南下的远征部队当成平乱的第一要务,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减轻根据地的压力,给他的便宜老爹分忧。 在陈鸣的小算盘里,他不会把城里的旗人全杀光了。他只要把官员和贵族,把那些有资格领头带头的人全干掉,然后驱赶着这里的两三万旗人一路横推武昌。 陈鸣最希望做的一件事,就是拿旗人当一回‘挡箭牌’,赶着他们去填沟填壕填护城河去,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守军的选择。 不知道那个时候守城的清兵是不是有胆量来‘大开杀戒’? 所以江陵城他是一定要拿下来的。这是陈鸣接下来的战略布局当中非常重要的一步棋! 至于这么做是不是太残酷了?他就呵呵了。这是残酷吗?看看满清入关的历史。这是一报还一报。再说,他又不是真的想彻底灭亡某个民族,满人一二百万人口呢,全杀光了真的有点于心不忍。但这个民族中的官员和贵族,或者说他们中的精英分子,杀之不足惜…… 第一百九十六章 钓鱼 太阳西下,江陵城外的喊杀声和枪炮声停止了。这场从上午就开始的战斗已画上了句号。 对于陈鸣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句号。湖南绿营西路军被他直接打残,现在已经一路沿着沮漳河往西逃了。上万绿营剩下的能有一半吗?而剩下的人又有多少能逃过复汉军的追击? 被迫两度出击的江陵守军也死伤遍地,绿营、旗兵光是遗尸就有两千具。 当然了,复汉军自个也累得不轻。 清军的总兵力,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而已。如果是正面作战,这样的兵力还不足以对复汉军形成三倍的优势,复汉军的胜算自然是很大的。而且战斗后多不会像现下这样的疲惫,这完全是这一战复汉军自身所处的位置决定的,被两股清军夹在中间,两线作战,不累才怪呢。 …… 荆州城内。 往日里一片繁荣的市井酒楼全部关门,即使不关门,也看不到一个光顾的客人。位于城内东部的荆州满城,更是一片死样的沉寂,西侧的汉城百姓都能听到东面传来的哭声。 听说今日出战的两千旗兵在外头折了三四百,那就是三四百户啊。如果联系到滚河之战的惨痛损失,陈鸣必会成为荆州满城两三万旗人最为痛恨的死敌。 汉城的百姓也在担心,兵灾一旦降临,很难想象他们的命运会是怎样。可是汉人中最最对复汉军感到恐惧的士绅家庭和那些为‘我大清’的剿匪大业纳捐纳银的商贾大户们,都远远没有满城里的旗人更感忧虑。 复汉军是一支高打着反清复汉旗帜的队伍,他们跟旗人先天上就处在对立状态。如果江陵失守,主宰着满城两三万旗人眷属的复汉军会高抬贵手的放过他们吗?这是扯淡! 整个江陵城都一片死寂,仿佛这座城市都被哀愁包裹……,不,是这座城市整个浸入了灌满哀愁的海洋之中。 但那只是最表面的现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在江陵城这座把旗人把持的城市,暗地里痛恨、仇恨着荆州满城旗人的汉民不要太多。 是的,旗人不能务工经商。按照满清开国时候立下的规矩,旗人就是当兵打仗当官的,经商务农做工的事儿,那是汉人的。可是有根基的旗人,哪一家又是靠着俸禄过日子的呢? 他们自己是不能经商务工,但他们的下人可以经商做生意啊?北京城里到处都是八旗权贵们参股或是做后台的买没,出面的都是他们手下的仆人,签了卖身文书,或是明面上完全没瓜葛,但那些拿着八旗权贵们银子的汉民又有哪个敢真的去污了这些大爷们的钱财? 江陵城比不得四九城,但行情是一样的。这里的旗人权贵比不得京师八旗贵胄们的只有那个身份,而不是贪婪的胃口。 所以,江陵城内满汉矛盾始终是存在的,若不是陈鸣的穿越,这一情况还将持续存在到满清灭亡之后。随着时代的变迁,那条贯通江陵城南北的界墙被拆除,满汉也渐渐融合。最后,大势所趋,满人连姓氏也汉化了。 所以,江陵城西面的汉城里头,不管贫富都有对满人恨之入骨者。实在是因为富人会被旗人抢生意占便宜,穷人会被旗人随意欺辱欺压,不富不贫的中产家庭也会那些游手好闲的旗人们敲诈勒索。 满清的八旗兵都是有定数的,而每户旗人家中的男丁却不可能始终只保持一个。满清入关已经二十年了,那些无力补上兵缺拿铁杆庄稼的旗人子弟,不能去经商,不能去做工,还不能去务农,那就只有游手好闲,横行市井,敲诈勒索了。 现在复汉军打过来了,守城的兵马被打的哭爹喊娘,救援的援兵被杀的屁滚尿流,今天一天时间,别看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和谣言就已经传遍整个江陵城,不分东西。 随着这些小道消息和谣言的传播,那些被江陵城旗人、汉人都深深地埋在心底的传闻也‘沉渣泛起’,不可抑制的在一个个人的心胸中翻腾来。 复汉军打破城池后从来不烧杀抢掠,更不会淫辱妇孺; 复汉军打破城池后只会找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和贪官污吏,以及那些死心踏地为满清官府效力的家族【家庭】的麻烦; 家势一般的汉人似乎根本不需要为复汉军的破城赶到担忧,就算那些为官府纳粮纳银的商贾大户之家,只要名声还好,也不会招致灭门之祸。复汉军的这种行为很好的让他们与史书上的流贼流寇区分了开来。 就算满清对他们百般无赖,泼上一盆又一盆的污水,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事实。 再说了,将军府也有属于自己的暗营。一些事情不是官府想说什么就能变成什么的。就像后世的大天朝,不就是N多的国民不相信自家政府所说的话,而把境外敌对国家媒体或政府发出的言论奉为真理吗? 或许有人会认为,那是兔子们不得人心。那么,这个时代的满清就真的泱泱盛世,亿万国民拥护爱戴么?满清、满清,他们身上外族人统治的色彩永远不会抹去。 …… 夜色降临,复汉军营地里,陈鸣接到了追击部队最新的回报。 张瑞带着残兵沿着沮漳河往西逃了一阵,在李埠镇被追兵追上,遭受了又一次痛击,湖南兵残军是彻底零散了。有的逃去了北边,有的乘船渡过了沮漳河,在沮漳河的另一边有湖南绿营渡长江时的船只,就停留在江边。还有的就是器械投降,队伍在沮漳河畔光俘虏抓了一千多。 陈鸣现在还算不出一个确切的战果来,但他相信张瑞这一仗败得很惨。即便可以重整旗鼓,没有十天半个月收拢败兵,也是算不上威胁的。至于他们这一路湖南兵如何整顿士气,那就更是一个时间问题了。没看信阳城里窝着的那支残兵,到现在还不愿意挪窝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鸣有足够的‘耐心’来对付江陵城。因为襄阳的兵力也好,湖南绿营的东路军也罢,短时间内都没有飞救江陵城的能力。甚至陈鸣还会抑制自己的攻击力,钓钓鱼,让襄阳、武昌、四川甚至是安徽的兵马,都尽可能的向荆州扑来。 就算乾隆能看透他的打算又怎样?这位自大的‘老头子’敢不救荆州吗? …… 当然,别忘了厮杀中的豫西南。洛阳,彭婆镇。 陕西绿营的营寨一个接着一个,塞满了守军士兵的眼睛。此刻清军一应营寨里位置在最后面的那一个,凄厉的惨叫声不停地冲刷着营地里值夜士兵的心灵。这是今天刚刚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兵。 “彭婆镇,锤子的彭婆镇。再没见过这么硬的婆子喽……”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将军府 寒冬笼罩着大地,无论在中国的南北东西,这个时节都是一年中百姓最最清闲的时候。谁让中国绝大部分的人口处在农村呢,冬季正式农活最少的时候。 勤快的农民会趁着这个时间外出做做短工,工钱或许很少,却也能补贴家用,更重要的是解决了自己个人吃饭的问题。对于中国千千万万普通的农户人家,一个大男人吃饭的口粮就是家庭一个很沉重的负担。 但就在全国寂冷的时候,豫西北处在战争中的将军府,却在利用这个难得的空档,撒出大把的钱粮招拢民工。之前从南阳进入境内的郧阳三十来万人口都没能满足将军府在人力上的紧缺,那红纸黑字的招工告示上,清楚的写着——女人也要。 一天两顿干饭,十个铜子的工钱(将军府施行了银元制,但也没有废除铜子,金融上的干系太大太棘手),这是健妇的标准。男人的工钱视身体的强健,在十个铜子的基础工资上增添零到十个。当然,辫子税是少不了的。对于最最普通的农民来说,这工钱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了。如果发出告示的不是将军府,而是原先的官府,那又该多好? 郧阳来的难民最容易教导,只要管饱他们的肚子和穿着,这些人任劳任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将军府下属的建设局各科室负责人眼中的大肥肉。工程建设和交通水利建设以及矿藏发开和最最重要的工厂,这四块的负责人缺人手缺的眼睛都红了。 特别是后者,随着将军府地盘的扩大和稳固,钢铁冶炼也从鲁山走出,从一个冶炼基地扩展到了宝丰、叶县、舞阳四个钢铁生产点。同时急剧扩充的还有水泥制造业,为了保障将军府老巢的安全,大肆修筑永久性防御阵地势不可免,将军府对于水泥的需求量就在极度增高。这些都是吃劳力的大户。煤铁矿开发就更不用说了,钢铁基地扩展到哪里,对煤矿铁矿的开发开采也就走到哪里。在眼下这个时代,要开发煤矿铁矿,没有足够的人力你开发个鬼去啊。 只靠复汉军抓到的那些战俘,已经明显不够建设局使唤了。大规模的引入民工,势在必行。可汝州和南阳当地的许多百姓对于将军府依旧信心不足,而将军府对于他们的忠诚度也保持怀疑,郧阳府难民的抵到就如一蓬甘霖,让将军府困扰顿消。 在这批人力的争夺上,建设局最大的敌人是军队。郧阳难民预计将有四万青壮被征调入伍,他们的参军打仗是将军府养活他们的家人,发给他们家人田地、房屋、农具、牲畜、粮食等等优渥待遇的大前提。谁也不敢保证,四万新兵的家属中还有没有人愿意外出做工,而不是欢天喜地的去忙活自己的土地。三十来万郧阳难民,看起来很多很多,可扣除了四个军区以后人口直接砍掉了一半。 现在,汝州、南阳和许州境内的防御工事,一处接着一处的拔地而起。建设局急缺人手。 南阳和汝州本地百姓倒是真有不少人被工钱待遇诱惑了,可对比建设局的所需,这人数还是太少。 建设局要赶在明年开春之前完成将军府交于他们的任务——在汝州、南阳地势要害和交通要点上修筑起大批量的防御工事。虽然它们都不是水泥铁筋的永久性建筑,将军府现在生产的劣质水泥冬天里完全无法使用,天气太冷了,效果会大打折扣。眼下建设局忙活的工程全是土木砖石结构的。这样工事低于重炮轰击是很困难,可至少他们能阻挡清军的马队突进。 事情要向前多看看,清廷的马队正在从蒙古和东北向关内调集,现在豫西南战场上清兵马队很少,可来年呢?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满清蒙古和东北的马队必然会登上战场。他们对付起要塞城池来是毫无办法,但对付起老百姓,对付起村落镇集,那可是秋风卷落叶。 将军府未雨绸缪,要防着清兵屡次攻打城池不下的时候,放出马队,杀将进来,对着将军府腹地的百姓大开杀戒。 陈惠不算是好人,但他也做不到冷血无视万千条性命被葬送。更不要说将军府治下不能乱,民间乱了军心也完了,将军府在‘民意支持’上是处在绝对下风的。利用冬天的空档,修筑这些土木工程,是一举两得。来年清兵马队如果敢仗着自己跑得快,遇坚就避的一头扎将进来,他们就是找死。 “怎么又高了?”粮食局里,任萌气恼的拍着桌子。襄县那里的工程负责人太不像话了,连续三旬【一个月】工地粮食所需增长超一成,这是把自己这个粮食局主任当傻瓜吗?以为自己拿着一本清单就能煳弄了自己? “来人,把这些给五爷送去。”襄县工地的负责人是陈权的表亲,任萌是看在陈老五的面子上忍了下来,可对方没见好既收,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这只是将军府日常工作运转中的一个小插曲,任萌把账本扔给了陈权,却也没直接向自己的大老板打报告,更没把事情捅到两墙之隔的法院。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律法再大,大不过人情关系。 儒家搞出了一个‘亲亲相隐’,真的是在传承上直接掘断了法家的根了。虽然有人说,西方的容隐制度中的人权原则也是‘亲亲相隐’。 陈惠并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已经对着陈权大大的妥协了一次,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新兵训练上。三十多万郧阳难民流入,这在一瞬间里对于将军府的工作确实形成了冲击。但这些难民在进入南阳之前,已经有了简单的秩序,这就给将军府的安置措施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了。 ‘军区’是将军府最用心安置的一部分。他们以‘保’为单位,将四个‘军区’的八九成人口安置在了汝州各县,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被安置在了南方靠近汝州的地方。从这一点来看,可以清晰的看出将军府的防御策略。必要时候宁可丢掉南阳盆地,也不愿意放弃汝州这个钢铁生产基地。 陈惠很清楚,陈家的基业能不能撑过明年开春后清廷的猛扑,就要看今天冬天里这四万新兵的能耐了。所以他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这些人,还要给他们严格的训练。 将来,铁甲刀枪,将军府不会少了这四万人。火枪火炮也应有尽有!就是老巢依旧缺火药……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奇耻大辱 寒冬里,冰冷的北风席卷着大地。汝州的战事依旧是清军进攻,复汉军蹲坑【这么一比】。但在长江的中段,在长江的北岸。广袤的大地上,两支穿着青色军装的队伍在向着被火红色团团围住的江陵城继续挺进。 十日前,张瑞部湖南西路军在江陵城下大败,配合出击的江陵城守军也被复汉军杀的大败,坐守孤城的薛士俨只得派出快马向襄阳和武昌求援。 而以七八千兵力将江陵城团团围住的复汉军呢?他们并没有急着攻打江陵城,而是不停的用大炮与江陵城内的守军谈判,目的只有一个——勒索更多地财货物资。 具体情形,大家可以参考一个靖康二年的东京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江陵城即便知道自己是在饮鸩止渴,也竭尽全力的应付着复汉军的索求。要粮食给粮食,要酒肉、牲畜给酒肉牲畜,江陵城内残存的那支马队把坐骑都献出去了一大半。甚至为了‘拖延’复汉军的进攻时间,江陵城都不惜把火药送出。 ——实际上两边都心知肚明,陈鸣就是要借着荆州城的特殊位置,吸引清军兵力。而薛士俨他们呢,一切都不管不顾,只求跟陈鸣最后撕破脸的时间来到的越晚越好。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拖延江陵城破的时间,保存荆州满城几万旗人的身家性命。 “只要守住江陵城,倾尽钱财也在所不惜。”江陵城里的道台这般说着,这论调赢得了阿布凯的绝对称赞。 所以陈鸣勒索五十万两银子,江陵城祈求哀求加诉苦,见全不管用,也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凑够了五十万两白银。陈鸣转手就犒赏全军,从最基层的小兵开始,一人十两白银。 武昌发出的援兵走的是长江水道,因为直线距离更近的陆路通道:汉川、沔阳、潜江一线已经完全控制在复汉军的手中,定长的目的是救援荆州,而不是趁机打灭复汉军的偏师。 江陵城北十三四里地的倪家台。这个坐落在长湖边上的小村子,这一刻成为了复汉军主力的屯扎之地。 将士们在这里歇息了多日,好吃好喝的养着,到如今当然一点看不出江陵城下的疲惫。这十天的时间不仅是陈鸣‘钓鱼’的日子,也是复汉军好好休整的日子。 他们从郧阳出发,在襄阳城下作了些停顿,然后一路南下,破钟祥、潜江,接着横渡汉江越百十里地杀到江陵城,然后是好一场大战。士兵的精神和体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纵然士气还很旺盛,也不过是被大胜刺激起来的虚火,这十天也是给复汉军一个喘息之机。 “听说石亮石副都统的大夫人完颜氏姿容倩丽,其嫡女拉娜也是妙龄佳人,还有被打死在滚河的昌轩妻女,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陈鸣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龌龊,把下面站着的那人震惊的都喘不过气来了。“汪世庸,你回去给江陵城里做得了主的那些当官的说道说道,把石亮、昌轩的妻女都给本都督送过来,然后么,再选一百个姿容端正的旗人女子,一同送来。” “再加上一百匹红绸。”这要干哈? “本都督就再饶江陵十天的时间。” “否则,少上一个,明日本都督的大军就踏平了江陵城,铲平满城。” 陈鸣很清楚,自己这样的‘要求’是多么的龌龊,会让城中的守军,尤其是旗兵产生多么巨大的愤慨和斗志,毕竟这个时候的满清不是靖康时候的北宋。但此刻不是十天前,襄阳来的清兵已经抵到了荆门与荆州府交界的十里铺,而武昌来的清兵也进到了石首。最多再有两三天,这两路清兵都能进抵江陵城外。 现在的陈鸣要收网了,大鱼露头了,他不能再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所以他要江陵城守军配合着演出一场戏来。 愤怒起来的荆州旗兵守城的时候能表现的更有战斗力一些,反正陈鸣不信他们敢出城大战的。这就给了他‘金蝉脱壳’的好机会。 站在堂下的汪世庸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石亮石副都统的大夫人完颜氏姿容倩丽,其嫡女拉娜也是妙龄佳人,被打死在滚河的昌轩妻女,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就他所知,那位石夫人年纪已经三十多岁,人老珠黄,还姿容倩丽,倩丽个鬼哦。石家的嫡女长相也一般般,一张大饼脸,当然汪世庸本人是没见过的,只是听说。他是将军府的帮闲,能听到不少八卦消息。 还有那昌轩副都统的妻女,昌轩年纪比石亮还要大五六岁,他的正房夫人都四十了…… 汪世庸看着陈鸣那张年轻的脸,自然不会认为陈鸣的口味真就有那么重,会对俩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感兴趣,那么陈鸣为的是什么呢? 从倪家台走出来的时候,汪世庸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他带了这个么消息回江陵城,说出来后会不会被阿布凯给打死啊?这是陈鸣对荆州旗人旗兵彻头彻尾的作践和侮辱,对于每一个旗人旗兵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可是不说的话,复汉军直接攻城了,那自己似乎……,还是要死。 汪世庸很清楚城里的士气有多么的低靡。 之前的十天里,江陵城守军的主要任务不是守城,而是当搬运粮食、财货、物资的苦力和保安,还是亲自把这么多宝贵的财富教给自己的敌人。士气低靡,每一个士兵身上都散发着颓废。 他即使把陈鸣的原话一字不漏的讲给阿布凯听,旗兵的士气或许会高涨上来,但宜昌镇和荆州城守营剩余人马,他们才不会有半点的士气提升呢。估计不少人还会心里头幸灾乐祸。过去的几天里,在满江陵城征用物资的时候,绿营与旗兵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冲突。虽然都不大。早在十天前那场大战的时候,第一次出击的守军部队因为旗兵的突然溃败而大败,就已经让宜昌镇绿营对旗兵大大的不满了。 这要是打起仗来,绿营士气继续低迷,只靠着城中的旗兵能管多大用?汪世庸一点信心都没有。 这一天的傍晚,江陵城外响起了隆隆炮声。陈鸣不知道汪世庸回城以后发生了什么,但他给江陵城的时间只有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江陵城一点开门的迹象都没有,相反整个下午一队队的旗兵在城头上进进出出,加固城垛,堆放守城器械,这明显是在备战啊。陈鸣干嘛还要继续等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段佳话 石首地处两湖平原(江汉平原、洞庭湖平原)地理中心,是湖北中轴线南端。南邻湖南省安乡、华容、北抵江陵、东靠监利、西接公安。 阿尔雅江率领以湖南绿营东路军为主力的武昌增援部队,在数百艘船只的运载下,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们溯江而至,有着水利之便,以至于武昌距离江陵城虽然比襄阳要远不少,长江水道曲折更把路程拉远了很多,但他带领的武昌援军却能与石亮带领的襄阳援兵几乎同时间抵到江陵附近,全是因为一条长江啊。 石首距离江陵有三百里水路。这是一个很安全的距离,阿尔雅江甚至都没有料到陈鸣已经知道了他部抵到石首,因为鸽子的翅膀比快马的四条腿都要快多了。 他昨日抵到的石首,没有继续向江陵进兵,而是坚持让部队在石首整顿一日。湖南虽也有湖泊河流,但并不是每一个湖南人都会水,而且就算会水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在长江里不晕船。 武昌援军来的很快,但一万来人在船上待了这些天,战斗力也消减了不少。 石首到江陵,乘船的话两天时间足够抵到,可士兵的战斗力要是没有了,一个个成了软脚虾,那武昌援军抵到的再快,也是白搭。 间隔了一天,武昌援军在石首起航了。这天的上午,坐船里的阿尔雅江接到了江陵城快马传来的急报,陈鸣践踏旗人的尊严不成,恼羞成怒的对江陵城正式猛攻了。 谁也不相信陈鸣进攻江陵是真的因为‘恼羞成怒’,快报里也露出了陈鸣的那些龌龊要求,阿尔雅江气的火冒三丈,脖子上血管暴露。但他也绝对不相信。陈鸣就算是天下第一色鬼,也不至于对两个老娘们感兴趣,这更像是在找借口? 可复汉军与江陵城的关系也不至于让他找借口啊? 阿尔雅江内心里深深相信,陈鸣对江陵城的进攻,是因为襄阳、武昌两路援军的逼近。这让他把刚刚的小疑惑丢在了脑后,阿尔雅江需要尽快的进军江陵。就算不登陆,把队伍放在长江南岸,也能死死的牵制着复汉军一条腿。 荆州之战是很巧妙的一场战斗,陈鸣在江陵城外坐视十日,勒索了大批的物质钱粮,这很直接的就让外人对他打江陵的决心不那么坚定了。 现在清军气势逼人的打襄阳、武昌两路逼近,陈鸣却可以轻松的在江陵城下抽身,大部队折返潜江,然后一路杀去武汉三镇。 届时,阿尔雅江这路人马坐船能够很快的回援武昌,那么襄阳这路兵马呢?跟在陈鸣屁股后面继续追击吗?小心被反口吃掉。长江以北还有辽阔的空间供陈鸣运动回旋呢。 而已经从两府交界的建阳镇进到距离江陵城更近的十里铺镇的石亮呢,这个副都统大人看到江陵送来的快马急报后,气的拔出刀来将身边的桌案砍了个稀巴烂。 奇耻大辱,绝对的奇耻大辱! 对荆州旗人旗兵的,对他石亮自己的,奇耻大辱! “陈鸣小贼,我不斩你头,某誓不为人!” 陈鸣搞出来的这一手太恶心了。这桩事以后,即使一切安安好好,石亮嫡妻嫡女的名声上也会多出一层让人另眼相看的‘艳丽光环’。石亮现在恨得只想把陈鸣碎尸万段。 …… 被陈家军炮兵捶打的江陵城根本不知道陈鸣已经带着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利用这些日子里收拢的船只,在倪家台不远处的一处小码头悄悄离开了。他们先往东北,然后转东南,绕过太泊,继续转东北,前行了三十里水路后,全队转向西北,再是二十里水路,在夜色中控制了后港镇,一夜之间两千复汉军已然通过了整个长湖,转到了【长湖】西北角这个位于十里铺东南方,却又太过于东面了一些的地方。 陈鸣不敢说这沿途路上有没有被人发现行踪,但当他带着队伍控制了后港镇之后,他已经不在乎了。至少后港镇的人对于复汉军的到来是万分震惊的,是绝对出乎意料的,这就足够证明他这一手的突然性。 荆州是一个百湖之地,在这里打仗,一定要留神水路。 就像阿尔雅江认定的一样,陈鸣打江陵城确实是因为两路清军援兵的逼近,他要打一个时间差,先搞定一路。襄阳来的援兵当然就是最佳的选择。不管是距离还是战斗力,亦或是人数,他们都不能跟武昌来的那路援兵相比。 襄阳作为湖北的战略重镇,在南阳府被复汉军控制的情况下,清军在襄阳一定是要留有队伍守卫的。那么石亮带来的这一路援兵人数又是多少呢? 暗营的禀报是五千到七千,其中小半还是民团民勇。总之这路清军的实力并不高,军事素养很够呛。 陈鸣要对付阿尔雅江那一路清军,没有五千人他是不会干的。但是打石亮,他觉得两千人,忽然打出的一击就足够了。 为了行动方便,他甚至没有携带火炮,除了几门虎蹲炮就是飞雷炮。这一战他要打突击,只要石亮带兵继续向南去,他从后港镇出发,半道上就能与清军打个碰头。别看后港镇距离十里铺足足有小三十里。 陈鸣很自信自家队伍的素质,他们之前可是得到了十天时间的修养。而清兵却是连日打襄阳赶过来的。当石亮带着队伍从十里铺向南进发的时候,就是陈鸣捕食的时候。 战斗发生在这一天的下午。 上午的时候,陈鸣很自信的让队伍在后港镇又休息了两个时辰,几乎辰时要过一半了,队伍才从镇子里开出。到了中午时候,陈鸣收到暗营的快马急报,襄阳援军距离纪山镇还远着呢。他们的行进速度相当缓慢,各个营头之间甚是拖沓。 以至于下午战斗爆发的时候,石亮手下的这支六千来人的援兵一触即溃,两千复汉军从头推到尾,打仗就像做追击游戏一样,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气的要将陈鸣碎尸万段的石亮石副都统拍马跑路,复汉军连他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他的亲兵戈什哈们也跑的干干净净。石亮用事实证明了自己只是一个放嘴炮的垃圾。 或许这个注定要流传开来的‘八卦’,在百年之后还能成为荆州当地的‘一段佳话’,在民间流传过程中被无数人改头换面,面目全非。陈鸣没有意识到这个‘危险’,他现在正得意的笑着呢。 第二百章 陈鸣很小心的 “城上的人都看清了,看看这些人是谁……” 江陵城下,两千多战俘被复汉军押解着打城下转过,一面面三角龙旗,一面面湖北民团的旗号,被复汉军的将士随意的扔在地上,被千千百百只脚从上面走过。 薛士俨和阿布凯面色青得发黑,而道台、知府等官员,个个面无人色。 大好的局面一瞬间破裂了,面对着城下这群黑压压的战俘,他们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襄阳援军败得有多么惨。而石亮这么一败,江陵城‘辛苦’扛过复汉军一天多‘猛攻’的‘伟大成果’,立刻变得不值一提。 没有了北面的威胁,荆州的局面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天前。只不过那个时候打长江来的是张瑞带领的湖南绿营西路军。 哦,对了,这一战张瑞也到了,领着他的两三千残兵汇合到了武昌援军的队伍里。倒是把武昌援军的兵力狠狠加强了一下,可这群败兵的汇入会不会带来的士气上的影响,那就很难说了。 阿尔雅江已经带着部队登陆北岸,他们是从江陵城西三十多里的涴市镇渡江,登陆马羊洲,然后再渡到的长江北岸。 阿尔雅江吸取了张瑞的教训,在马羊洲上和长江边都用心扎下了大营。但是阿尔雅江刚刚扎好了篱笆,就听到了石亮兵败的恶讯。 “轰……”面前的桌案被他直接一脚踢翻,案面上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 “石亮,这个蠢货!”阿尔雅江怒不可遏。襄阳援军溃败把陈鸣的打算是彻底晾在了清兵的眼前。现在谁都能看的出,陈鸣打江陵城就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清兵眼球,让清兵放松下神经的秀场,他真实的目的是抢在两路援军汇聚之前先打掉一个敌人。他成功了! 陈鸣的算盘打成功了,阿尔雅江就坐蜡了。复汉军现在与他部还没有直接的接触,可是复汉军的炮队始终没有停歇,一直在向着江陵城猛轰不止。 荆州的城墙高不高?荆州的城防坚固不坚固? 阿尔雅江可以很确定的对任何人说:荆州的城墙很高,荆州的城防很坚固。 整座江陵城的城墙平均高度都在九米以上,一些地段的墙面还会超过十米。整座城呈不规则长方形,东西长七里半,南北宽两里半,现在八座城门都有瓮城。城墙厚有三丈,城外护城河宽有十丈,深一丈三尺许。西通沮漳河,东连长湖,与古运河相连。前明时期建城时为防止城基下陷,洪水泛城,右城脚条石缝中浇灌糯米浆,因而城墙特别坚固。并且江陵城墙还设有瓮城、敌楼、战屋、炮台、藏兵洞、复城门,防御体系完备。虽然永瑞出征之时把江陵城内上点档次的大炮都拉去了。但被大炮轰击了一天半的江陵城,可没有一点要塌陷的样子。 那要怎么打这一仗? 在陈鸣,他自然想重复上一战的辉煌,一仗将武昌援军打崩,顺便让江陵城守军不得不出来送死。可是阿尔雅江要比张瑞谨慎的多了,尤其在石亮兵败的消息传到之后。 “现在安徽的兵进到了黄陂。”为什么湖南绿营东路军可以被武昌大胆的放出去?就是因为安徽绿营填补了他们的空缺,不是说安徽绿营赶到的兵力和战斗力比湖南东路军要强,而是他们的存在足够牵制住汉川一带的复汉军。 陈鸣带到江陵城外的复汉军只有七八千,他还有五六千人留在潜江至汉川一线。 如果没有安徽绿营进入黄陂,陈鸣都让汉川的人马去试着去攻汉阳、汉口了,他第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打算,但安徽绿营的杀到让已经出击的复汉军不得不重新缩了回来。 “四川清兵已经到了归州【湖北西端,秭归】。” “还有江西的清兵,至少五千人已经进到了田家镇。”这个地方是长江水道的咽喉,距离武昌300里,与对岸半壁山和富池口互为犄角,是鄂、皖、赣三省之门户要害。原时空中,不管是太平军还是果军,都在这个地方与清兵、日军展开过激烈的大战。 硕大的地图上,一处处清兵被标记了出来,可以说陈鸣所部的处境并不怎么好。但他打襄阳南下这一招,也确实为根据地减轻了压力。 安徽本来只有寿春、皖南两镇绿营,经历了陈辉祖的‘祸祸’,现在又二度被乾隆抽调,进攻将军府。安徽自身的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的削弱,现在再一次出兵湖北,这已经抽干了安徽的力量了。还有四川的绿营,要是没有这次南下远征,很显然川兵是要北上的。但现在他们在急速的从湖北西端赶往东部来。 陈鸣在湖北中西部逗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要短时间内打破江陵城,然后进攻武汉三镇,接着跳出湖北游击安徽、江西,那个时候他才能够对满清的钱袋子形成真正的威胁。 陈鸣在地图上比比划划,最后无奈的扔下手中的棍子,他真的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取巧。那就凭着硬实力,真真切切的打一仗吧。 三千复汉军在江陵城西端驻守,余下的队伍猛攻江陵。 复汉军的变动立刻引起了阿尔雅江的主意,短时间里清兵还侦查不出复汉军有多少人部署到了江陵城西,但陈鸣的举动很明确的表达了一个事实——他已经把部队一分为二了。 一部分用来攻城,另一部分用来阻敌。 而且阿尔雅江身边的张瑞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稍微不注意,一分为二的复汉军可能就会合二为一,化阻敌攻城为围城打援。 陈鸣的策略并不高深莫测,而是明明白白的就晾在清兵的面前。但这一股沉重的压力就是能让阿尔雅江整整一夜不曾睡眠。 当新的一天的曙光来临的时候,在时间就要进入腊月的最后日子里,一直‘炮击’攻城的复汉军在进攻江陵城的时候拿出了真正的功夫。 一辆辆盾车让复汉军的后勤部队顺利进入到城下,在十一月末的日子里,已经被复汉军截断了水源的护城河冰面非常厚实,虽然这中间有一些炮弹落入其中,在玉带一样的护城河冰面上砸开了一个个豁口。 复汉军的后勤部队以五尺长的小木船为‘基座’,一艘艘他们早准备好的小木船被放到结冰的河面上,然后捆扎好了的木排被马车拖到城下,铺在‘基座’上,前后以绳索铁环相连,一道浮桥就算成了。在这个期间,飞雷炮还在有一发没一发的轰击着江陵城的城头。 清军手中那几门小炮即使能把炮弹轰到护城河河面上又如何?陈鸣很小心的。 第二百零一章 已经晚了 荆州的战斗牵动了千千万万颗心。名震天下的镇筸兵近乎一战而殁,消息在北京城里传开之后,恍如地震,万千颗心灵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摧残扭曲。河南的复汉将军府和复汉军就更加成为了北京城里百万汉民包括官员们的禁忌。街头巷尾,能够撤开嗓子破口大骂陈鸣陈惠父子的,能够继续对着战局指点江山的,能够大骂前线清兵纯苯如猪者,只有那些好出身的八旗子弟。 但市井的声音对于清廷顶层那些大人物来说又算什么?彻底的解开荆州之围才是重点。如果荆州满城被破,两三万旗人被任意杀戮凌辱,那会引起全天下的骚动的。到那个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张惠张鸣、王惠王鸣、李惠李鸣父子居心叵测,勾画起大事了。满清的江山就不稳了! 乾隆已经从两江地区调兵,目的当然是豫西南‘剿匪’了,但陈鸣的沿汉江南下,围荆州之危,让乾隆和他手下的王公大臣们潜意思的认知到了危险。两江的援军现在停留在徐州。 圆明园是清朝历史中绕不过去的一个标记。要说陈鸣对这个时代的北京最向往什么,那么非圆明园莫属了。这可是正牌子圆明园,横店的圆明新园跟这个真实的万园之园比根本不值一提。 乾隆这个时候就在圆明园,跟他老爹一样,这父子俩对于圆明园的感情是极喜欢的。 北京刚下了一场雪,琉璃瓦上一滴一滴的水珠子落下,远处的亭台楼阁顶上,一片银光。 张瑞所率的湖南绿营西路人马大败的消息在十天前就传到了他的手中,乾隆心里清楚,十天后的现在荆州之战已经该有一个真真的了解了。 从湖北到北京,一路快马也要三五天时间,张瑞大败之后武昌和襄阳的兵马都不会坐视不理,现在胜负已经落幕了,那么荆州城能保得住么? 乾隆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信心。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爱新觉罗·弘历,竟然对手下军队对阵叛逆变得毫无胜利的信心了呢? 是自家的提督、总兵太不争气? “不!”乾隆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陈鸣‘战无不胜’的影响太重,提起这个名字让人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又赢了。 还不足19周岁的一个小年轻,乾隆对陈鸣恨之入骨,却又真的对他好奇到极致。这是一个怎样的少年?小小年纪就搅动天下风云。有时候对比着陈鸣,乾隆甚至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们。 年近六十的他一共有过十七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十七皇子永璘还不足两周岁。但乾隆的儿子却没有一个能成才的,他的长子、次子、三子和五子都已经病逝,四皇子永珹六年前就出继和硕履懿亲王胤裪,六皇子永瑢还要更早两年出继慎靖郡王允禧,他们俩自然就丧失了皇位继承权。 七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十六皇子皆幼殇,可以说乾隆还活着的儿子中,还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只剩下皇八子、皇十一子、皇十二子、皇十五子,和还在吃奶的十七皇子永磷了。 原时空历史上,嘉庆就是乾隆的老十五,还在还是一个七岁大的小屁孩,根本看不出什么。而在他之前的三个成年皇子中,永璇,沉湎酒色又有脚病,素无人望,还性行乖戾,屡失上意,根本不存在继位的可能。而皇十一子永瑆,文才较优,尤善书法,但乾隆帝对他不重骑射、仿效汉族儒生的文人习气很是反感,曾严厉申斥,显然乾隆这个疯狂的打猎爱好者对十一子是瞧不上眼的。 皇十二子永璂的身分最高,他是乾隆第二个皇后乌喇那拉氏所生,现在十六岁,但就在两年前,其生母那拉氏皇后与乾隆帝发生尖锐矛盾,其真实具体原因外人不可而知。乾隆盛怒之下想把她废掉,虽因群臣苦谏未成事实,但那拉氏的皇后之位已名存实亡,且次年便悒郁成疾身亡。乾隆帝尚余怒未消,命以低于皇后规格的皇贵妃丧礼葬之。这一事件自然殃及了皇十二子永璂,且永璂又无出众才能,所以他已不大可能被立为太子。 乾隆小六十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已经是黄土埋到胸口了,可他能够寄托厚望的儿子似乎就只剩下了乳臭未干的十五子和更小的十七子。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这是绝对的凄凉的。 乾隆拿自己的儿子对比一下陈鸣,真的会生出‘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的感叹来。把名字代换一下。 …… 江陵城东,也就是荆州满城与汉城的分界线,那一道界墙。 厮杀声彻底的消失了,陈鸣大军控制住了整座城市,不分满汉。陈鸣站在残破的界墙边,这堵有着荆州城墙一半高的界墙,现在变得残缺不全,一具具旗兵的尸体堆积在那几个缺口附近。当江陵城破的时候,当守城的绿营或逃或降,飞灰湮灭的时候,荆州城内的旗兵确实雄起了一把。在这道界墙内外与进攻的复汉军很杀了一阵。 真的被逼到了穷途的旗兵打的很顽强,不然这处缺口不会堆积着层层叠叠的尸身。这一具具尸体流出的鲜血,在爆炸炸出的坑洼处都汇成了血坑。刺鼻的血腥,一个个张大眼睛的狰狞扭曲的面容,这就是荆州旗兵最后的绝唱。 超过千名旗兵和旗人青壮死在了城头和城内,算上之前在城外的斩获,荆州旗兵在这场战争中死的人会超过一千五百人。对于留在江陵城内的四千多旗丁来说,这是三分之一的战亡比例,让知到这个数字后的陈鸣都震惊了。 阿尔雅江太小心谨慎了。始终不敢放开手了对阻击部队猛攻猛打,那陈鸣就不会对荆州城手下留情了。炸不垮城墙他们依旧能够攀着长梯攻城,手中握着大批手榴弹的复汉军,在飞雷炮的配合下一次进攻就拿下了江陵城西大门。 旗兵打的可能真的很英雄,但这没有卵用。人的血肉是挡不住火药和刀枪的。上千旗兵、旗人青壮的死,并没有给复汉军造成多大的伤亡。驻守在江陵汉城的绿营兵们在战斗中表现得很不给力,只是飞雷炮就让他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宜昌镇总兵薛士俨带着一部分人退到了满城,汇合旗兵后准备继续坚守。他们靠着城内的这一道界墙阻挡了复汉军一个多时辰,但大势已定不可挽回。他和阿布凯的尸首都已经被打扫战场的复汉军发现。 城外的阿尔雅江爆发出全力猛攻复汉军的防线,但那怎么可能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呢?他之前不敢发力,现在……,已经晚了。 第二百零二章 畜生,畜生…… “荆州城破了……” “满城破了……” “复汉军血洗了荆州满城……” …… 荆州城破的消息恍如一道滔天狂澜,顺着长江,以超出想象的速度横推扫过。所有人听闻这个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都是懵愣,继而内心狂颤,继而身心狂颤…… 这可是江陵城,这可是荆州将军驻地,有着好几万旗人的呐。在湖广,荆州就是一个独立于湖湘政治版图之外的所在,有着超然余外,高人一等的地位。 它也像一道枷锁,死死的压在两湖万千生灵的心头。 清军入关下湖广的战争,吴三桂起兵反清,两军在湖南的一系列激战和焦灼,那一次次往来湖北的满清军队,那一日比一日更见高压和强权的压榨搜刮,一百年过去了依旧让两湖百姓视荆州而‘另眼相看’。 纵然荆州的沙市,在满清中前期是天下闻名的四大米市之一。这座荆州城外的镇集,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就算是冬日里也会一片繁忙景象,这个毫无城墙保护的自然集镇,因为紧靠着长江,上接天府之国,下临江汉平原,而成为棉花、粮食的转运交易中心,关系着两湖千千万万家农户的一年收益。可荆州还是被‘另眼相看’。 现在不同于后世的天朝,荆州府在满清一朝于湖广之地的经济拼图中始终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即使它不如武汉三镇。但荆州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沙市的兴旺。 这是一个关系着万千两湖人家命运的城市。在这个时代的湖广大地,占据着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结果,荆州城破了。可想而知这对整个湖广会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 而当这个消息顺着长江传到安徽、江西、江南的时候,整个长江下游震惊之极。长江中下游的老百姓,不管之前怎么看到复汉军和陈家,现在这个消息清楚的告诉他们,你们今后必须正视。 之前陈鸣带兵沿汉江南下,兵锋指向荆州的时候,江南地界不是没有百姓乃至士子读书人偷偷地议论,复汉军要是真的打下了荆州会怎么怎么着,但那只是猜测。荆州城里的满城,生活着两三万旗人,在乾隆中叶这个满清国势强盛的时代里,有着铁杆庄稼的旗人是很牛叉的。 江宁、杭州,这两地都有满城,都生活着几万旗人。在军政商界都有着绝对巨大的力量。他们以一种政治上的高姿态凌驾在所有汉人顶上,不管后者有钱没钱,有当官没当官。通俗的一句话来讲,是个旗人就有特权,就是贵族。 万千汉民对于旗人的认知还处在这一个牢不可破的印象的时候,荆州城破了,真正的破了。两三万旗人将如待宰的猪羊,落入复汉军的手中。复汉军就是舞起了金箍棒打上九霄天宫的孙悟空,一棍打碎了旗人在万千汉民心中那极深刻的旧有印象,尤其是随后传出了陈鸣血洗几万旗人的消息,那简直让整个江南爆炸。 很多人意识到,他们头顶的这片天真的被捅破了。虽然现在破掉的只是一个小口子。 “奴才冒昧之见,欲皇上暂缓调两江之兵出省。盖因荆州城破,江南巨震,人心为之浮动,骤而调兵出之,或恐生变。”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兼漕运总督高晋已经火速向北京奏报,请求暂缓调动江南兵马。因为人心浮动的江南要是看到清军再大批的调出,乱子或许生不出来,但清廷之威仪真的要碾落尘埃了。 而还在千千万万的生民对于荆州城破这一消息惊愕、痴呆的时候,荆州城外。 超过一千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被陈鸣拉到了阵前。是的,阵前。 复汉军拿下了荆州城,但他当面还有另外的敌人。阿尔雅江正血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复汉军。如果这个时候陈鸣带部离去,阿尔雅江一定会领着清兵如一只疯狂的鬣狗一样,尾随在复汉军身后。 陈鸣眼下身处清军重兵围剿之中,才不愿意放过眼下单独对上阿尔雅江的大好机会呢。 昨日里,他当着阿尔雅江的面,当着万多清兵的面,将几百八旗老幼妇孺的脑袋全砍掉了。这些人都是荆州驻防八旗军官、官员的家属,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孺,只要还活着的陈鸣一个都没有留下。那中间的一些人少不了要受到某些龌龊的蹂躏和侮辱,但这都是难免的。复汉军不是那支赤色军队,陈鸣的军纪很严格,可对俘虏的官员家眷、抄没的士绅家眷,还有眼前的旗人妇女,却留出了一个口子。只要愿意用军功积分去抵消,或是拿银子拿军功田来‘买欢’,复汉军并不禁止。 陈鸣也不是一个思想道德绝对高尚的圣人,他在思想道德这一块上没有犯‘洁癖症’。 甚至于他自己也收纳了一个十七岁的美人。不是旗人,陈鸣胆子很小,可不敢夜里搂着仇人睡大觉。那个姓柳,双名挽云的女人,是江陵县知县的小女儿。江陵县的这位柳知县下不了自我了断的手,全家被捉。但因为柳挽云,他们一家现在倒是安全的很了,且‘柳知县’也被复汉军乱刀砍死了。 既然笑纳了人家闺女,陈鸣也不是拔屌无情的人。‘后事’处理的很干净。 陈鸣也没去特意打听柳挽云的过去,十七岁在这个时代就跟大姑娘一样了,柳挽云应该定下了亲事,甚至已经处在成婚的边缘。但是便宜丈人是个软骨头,柳挽云也明显从了,那陈鸣还管其他的干嘛。柳家已经跟去过斩断瓜葛,‘重新做人’了。陈鸣要做的只是笑纳一个至少能打90分的大美女。当然,柳挽云是小脚,挺漂亮的小脚。只是陈鸣对那不感冒。 …… 夜色中的荆州城,被一处处篝火照耀的亮如白昼。 一队又一队的复汉军士兵挎刀持枪的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穿梭着,不管是汉城还是那满城,巡哨的士兵都要时刻保持着警惕。寒风唿唿地吹着。 夜色掩盖住了白天的血腥,鲜血的腥臭也被寒风吹走。如果不是城头上不见了往日的龙旗,对于幸运的保住了一家人安全的普通百姓们来讲,仿佛并没有什么改变。但对于满城里的旗人,这是天被捅塌了。 满城某处院子内,两名披着铁甲的复汉军士兵挺枪立在胡同口。不远处的墙角下还躺着三具尸体,被尸体压着的水沟里,鲜血与寒冰混杂一块,永远也分不开。 两名复汉军士兵鼻子里闻不到一丝的血腥气息,可这并没让他俩满脸紧张的神色轻缓多少。尤其是年纪较轻的那个,估计二十岁都不到,一边神色紧张的盯着胡同左右街道,另一边有面色带些不忍的回首胡同。 这个年轻的士兵在整班出发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在巡哨中会发现一道鬼祟的身影,然后他们班顺着那道仓皇逃窜的身影找到了这个胡同内一家民宅后院的地窖。 两个成年的男丁最先被乱刀砍死,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被一枪捅穿心脏。还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有四五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那小小的脸蛋,本是在安详的睡觉之中,可在大人的惨叫声响起的时候他也从安睡化为了哭喊,大声的哭喊着。泪珠儿一粒一粒顺着红扑扑的小脸落下,而下一刻他或者是她,就被班长一刀斩为了两截。 月白色的棉被,月白色的襁褓,鲜血瞬间将两截短了许多的棉被从断口染红。 然后是两另外两个孩子,青年现在还能记忆起孩子的母亲在孩子被砍成两段后那惊恐、痛苦、凄厉和凄惨到极致的眼神。青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可能无法忘掉它…… 两个女人在丈夫、孩子的血泊中被一群人压倒在地窖的床铺上。青年很愤怒,那一刻他甚至懊恼自己怎么就多看了那一眼,否则这个美满的家庭还能和和美美的存在下去。那个孩子也不会连真正走出自己人生第一步的机会都没有,就又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身边的这个老兵按住了愤怒的他。“他们是旗人!”冷冰冰的五个字将青年脑子里的愤怒全部泯灭。 现在的这一幕是不是很惨?那一百二十年前满清入关的时候,汉人的先人,又有多少美满的家庭遭受到了如此一模一样的凄惨?复汉军的’教育课’讲的可是很清楚。 他们是旗人,复汉军是汉人。他们班轮到今夜里执勤,士兵心中本就有怨气。因为今天打破了荆州城,抓到了那么多旗人妇孺,只要肯花钱或是舍得功勋几分,再美,之前身份再高贵的娘们,今晚上也能被压在他们的身下。结果轮到他们值夜。 这个班,这个小群体里,本就有怨气。抱怨他们自个的运气太背,值夜偏偏在今夜。这也是他们班发现这一家躲藏的旗人后,如此暴力杀戮的根本原因。撒撒气,反正他们是旗人! 青年和身边的老兵没有掺和。他们被赶到胡同口放哨。万一别的巡逻队赶来了,或是更糟糕的被宪兵遇上,一定要有人放哨。 “走啦,别跟没见过娘们似的,走啦……” 地窖出口,班长大声叫着那个还在耸动着屁股的手下。“来了。”那士兵耸动突然的加剧,然后像魂飞天外一样美美的呻吟着,绷紧的身子松懈了下。士兵系着裤腰带往楼梯走,床榻上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白皙的身子布满青紫的印记,四肢大开的躺在床上,脖子耸搭在一旁,眼睛瞪的圆圆的,就在刚才士兵已经拗断了她的脖子。 不远处的另一张床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黑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自露出白皙的皮肉。两个孩子的尸体就倒在两张床榻之间,还有被士兵抛回地窖的两具男子的尸体,楼梯口倒在那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婆,水缸不远处半截襁褓…… 地窖口被盖上,一切都被遮掩。 天亮了,新的一天到来了,昨日的一切都伴随着已经消失的昨天的黑夜,永久的消失了。青年还是青年,老兵还是老兵,班长还是班长,班还是一个班。 老兵实际上并不老,也就三十岁。吃过早饭后,躺在收拾干净的房间里唿唿地睡着。 …… 荆州城外,长江边上,阿尔雅江临江而立的营寨正前方。 “砰砰砰……” 一千多八旗老头老太太的背后响起了枪声,让哭哭啼啼的人群瞬间静下,接着就是惊慌的向前奔跑。随着老头老太太们的奔跑,几十具倒下的尸体在空地上是那么的显眼。 现在陈鸣要做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就是要用这些年纪大的旗人当挡箭牌,护着复汉军能够抵到清军的近处。 一千来人的老头老太太,年纪都在五六十岁以上。旗人的生存环境明显比汉人强的多,荆州满城里两三万人就能挑出这么多年纪大的。其中有不少人年纪都直逼或已经超过了七十。 “走,往前走……” 一枪托砸在了一个老头后背上,这个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和外衣的老头,当即就倒在了地上。而不等他再爬起来,一道亮光已经斩落他的脖颈。 人头翻滚着打着圈,露出老头惊恐而又狰狞之极的脸。汩汩鲜血很快把土地染红一片。 “看到没有?谁敢不卖力跑,谁敢跑得慢了,这就是下场!” 二三百米复汉军将士混在这群老头中间,他们披着铁甲握着刀,腰间擦着手榴弹。他们这群人就是大冲锋的尖兵,就是先登部队。 在这些人的身后,是两个排列整齐的火枪营,和两个一样披着铁甲的甲兵营。 对面的清兵营垒,陈鸣炮击都不炮击。荆州满城的旗兵在最后时候点燃了火药库,打荆州这一仗,陈鸣从荆州府库捞回的火药比耗费的要少多了。自从火药方面讲,这一战是赔本卖买。 “畜生,畜生……”阿尔雅江看到对面涌来的人群,复汉军在队伍中挑出两个杆子,上面写的清楚,荆州八旗。真的是呲目欲裂,眼睛里都滴下血珠来,无可抑制的暴戾在他心里生出来,他想杀人,杀人,杀人…… 第二百零三章 童二爷的聪明 江阴城头上,代表着大清旗号的三角旗无力的耷拉下头,就像整个江南万万千千还没有从震撼中惊醒过来的我大清忠良们一样,垂头丧气。腊月的江南,少了些许灵气,却也多了几分清静,明亭,暗巷,梅香。小桥,流水,人家。 陈继功到江阴城也有段时间了,手里有银子的他,即使年纪小一些,受到过一些轻视,但银子才是第一位的,这段日子里他要进行的工作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在黄田港有了一小块立足之地。 今天是腊二十。 陈继功所创的福兴号粮行下属的船帮,人船早就歇息起来了。 出手非常大方的陈继功,拿出十两银子让厨房张罗一桌好饭,特意宴请了手下收拢来的两个船把头和几个船老大。 在江南这个地方,船帮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拉起来的。陈鸣对江南的情形了解不多,陈继功带着任务来江阴,汇合了何华章之后,确切了解了一番当地的情形,发现不管是车马行还是船帮,在江阴这块地方都需要有厚实的根基和人脉才能经营来。 陈继功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当然,什么事情也不是一定的,立起杆子办船帮、车马行很难,官面上的瓜葛不说,只是私下里同行使得绊子就能让陈继功栽跟头摔进坑里爬不出来。可是他要是自己给自家商行做个运输队,那外人就不会说道了。 这就好比21世纪时候,某个公司自己搞了一个汽车运输队,只做自家的活儿,这跟老板做起物流或快递生意,抢别家的饭碗,是完全的两码事。 虽然陈继功做的这福兴号只有开了少少的五家店铺,分别铺在了无锡、江宁、镇江、扬州和老巢江阴。但这是一个很成功的幌子,江阴这个地方有的是弄船的汉子,只要给钱就有人卖命。所以挺短的一个时间,陈继功银子开道,买来了大小十一艘船,手下除开五间做样子的粮店外,六七十人跟着他吃饭。 …… “二爷厚道,俺们江阴的汉子也不是无赖。您放心,出了正月八,所有的人都一水到齐。” “二爷您放宽心。不就是跑武昌么,俺们不怕。” “对,二爷放心,这江上的把式吓不住俺们。复汉军要逼近武昌,汉口的东西肯定如您说的大减价。确实是捞一笔的好机会……” 几个船把头和船老大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待着自家的‘冤大头东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这位东主会用‘大价钱’雇佣他们,会用‘大价钱’买下那些旧船,原来这位爷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啊。 “二爷,咱们这儿只有十一艘船,全装满能装得下多少东西?汉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您要是还有本钱,何不找两家船帮一起干……” “呵呵,这点不用大伙操心。我已经跟董家、周家打好了招唿……” 喝酒喝得脸上红扑扑的陈继功笑嘿嘿的说道,脸上全是得意。这是故意做出来的,他找的这个借口真的很给力,一下子就让他这段日子里的动作‘完美’了。而且他相信过不了几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江阴,甚至传到更远的地方。 到那时候,他童力童二爷,就不是傻瓜笨蛋,而是聪明人的代表,是一个瞅准机会要去汉口抄底的聪明人。 而陈继功更相信,他的这个消息一定能吸引很多很多船只云集武汉三镇,至于复汉军能够抓到多少在手中,就要看那位大都督的本事了。 陈继功一脸的得意在满饮一杯之后又染上了愁苦,“可要是陈贼不给力,到不了汉口……”陈鸣的一些很富有21世纪口语色彩的词汇已经传染开了。实际上这些词很多都是中国地方方言,但在18世纪这个交通交流和传播都很不方便的时代,方言永远是一方之言。最主要的是,这些词儿让陈继功为代表的小年轻们觉得很给力。 “哈哈,二爷多虑了。”坐在左手的船把头听到陈继功‘担心’的话后,很得意很高兴的笑了,“前日传来的消息您一定听说了。朝廷把荆州城都丢了,几万生下来就有铁杆庄稼吃的旗人被那位爷握在了手心里拿捏。湖广这地界的天都要塌了。这湖广的官府官兵要真的有法子对付那位爷,荆州城怎么会丢?” “说的就是这个理。朝廷连荆州城都丢了,外头那些个掉书袋的蠢货魂都没了,口口声声的嚷嚷着祸事祸事矣,现在武昌也跟着丢了,我都不奇怪。汉口,复汉军肯定能杀的过去的……” 陈继功注意到了这俩人话里的词儿,是那位爷和复汉军,而不是陈贼、逆军。还有对江南读书人的鄙视:掉书袋的蠢货,看着俩人那语气中表露的喜色和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复汉军的人呢。陈继功很高兴的笑了。“对,对。一定能打到汉口镇。来,咱们满饮此杯,正月初八,开船向西。” 拿下了荆州,复汉军的名头真的是震慑江南。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场真的大乱,捅破了天的大乱。 不是黔、湘地区的苗乱可比的。 …… 喝得头发懵的陈继功一觉睡到天黑,睁开眼的时候身边随从禀道:何华章已经在花厅里等一个多时辰了。 两人见面,何华章的第一句话就让陈继功笑开了眼:“现在,整个江阴都知道童二爷的聪明了。”等到过完年,想去发财的人肯定不止江阴一地,那不知道会有多少船只聚集到武汉三镇呢。 …… 同时间的武昌总督衙门。 定长昏死过去了,在接到阿尔雅江兵败的消息后,再看到阿尔雅江为什么兵败的消息后,他喷出了一口老血,整个人昏死过去了。 范时绶大冬天的额头不停地冒汗。向老天乞求着定长能撑下去,否则武昌和湖北这幅担子就自然而然的压倒他范时绶的肩膀上了。这可不是人家定长耍手腕甩锅。 荆州城外,陈鸣用旗人做盾牌,直接逼近了清军防线。阿尔雅江终究没能狠得下心来,这些荆州满城的驻防八旗虽然很多人来来湖北都百八十年了,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在北京城就没有半点瓜葛联系了。 阿尔雅江再疯狂也不敢对这些苍苍白发下狠手。旗人不是汉民。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清兵连连败阵,阿尔雅江在长江边上扎下了大小十五个营寨,一日之间被复汉军打破了十一座。 还好,夜色带给了阿尔雅江一丝喘息之机。在黑夜中,他带领着人数五千都已经不足的残兵逃回了马羊洲。 纵观这一天的战斗,那开场时出面的一千来荆州旗人中的花白老人并不怎么重要。他们存在的意义更多是乱了阿尔雅江的心神,给清兵种下一颗失败的种子。 真正让‘失败’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还是复汉军的英勇和敢战。 定长这一昏死就再没有醒过来。 次日。 乾隆三十二年腊月初九,辰时。清湖广总督,满洲正黄旗,伊尔根觉罗·定长,死于任上。在陈鸣带兵向着武汉三镇进发的前夕…… 第二百零四章 冬去春来一年新 腊月二十四。在中国传统民俗中这一天是扫尘日。就是打扫卫生大清除,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日子。可是乾隆三十二年的腊月二十四,整个湖北都沉浸在惴惴不安之中。 复汉军带着两万多俘虏和旗人,经过半个月的行程,终于赶到了汉川,整个武汉三镇噤若寒蝉。但是还好,陈鸣没有立刻南下进攻汉阳县,而是派出队伍在年节到来之前,拿下了孝感、应城、云梦等地,然后向黄陂发起了一次进攻,守卫在黄陂的安徽绿营不战而退,南下汇入武汉三镇。 惊慌和恐惧已经完全笼罩了武汉三镇,虽然复汉军还没有打过来,但汉川距离汉阳也就一步之遥,过了汉阳长江对面就是武昌。而偏偏这个时候湖广总督定长病逝于床榻,即使定长在是之前就已经不再管理具体事务,一切军政都移交给了湖北巡抚范时绶,但名义上他还是湖广清兵的NO.1,他的死让武汉三镇守军本就不高的士气再度骤然一降。更让武汉三镇的百姓士绅对于清兵保卫武汉之成功的信心大大动摇。 就在这一片风雨飘摇的时刻,突然大批的江南船只穿过湖口、穿过九江,来到了武汉三镇。他们挥舞着银子收购着汉口镇、武昌城市面上的布匹、粮食、瓷器、果品,扇、梳篦、毡袜、针、纸等一切货物,或是提高数倍、数十倍的价格为一个个大腹肥肠的商贾,一个个满面惊慌的士绅地主,搬着他们的家产细软。 只要有一丝可能,没几个大富大贵的人家敢留在武汉三镇。 这一切当然是从江阴刮起来的‘风’了,中国的聪明人多着呢。才刚刚过了年呢,大批的船只就已经来到了武汉三镇,这比陈继功最初的‘打算’都要提早很多天。 “咕咕,咕咕……” 没有人发现,这些天里武昌、汉口、汉阳乃至汉川之间,天空中飞着的鸽子突然多起来了。 陈鸣这几日里连续收到暗营的飞鸽传书,汉口和武昌的船只是越来越多了。已经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要快,一定要快。”陈鸣指着汉口镇,然后又点在新河镇,“马队从这里穿过,赶在清兵惊醒之前给我拿下汉口。”新河镇是双方对峙的一个节点,清兵在那里布置有百八十人。这点人当然不可能用以抵挡复汉军的攻势,新河镇对于清军来说是一个前沿哨,只要事情不对,他们不需要返利抵抗,只需要坐上船赶紧往回跑就行。 复汉军的马队兵力已经超过了八百骑,这还是因为一些劣马被拨调去了后勤和炮队的缘故。拿下了荆州,对于陈开山带领的骑兵营是一次大补。荆州马队的坐骑变成了他们的坐骑,然后太多的不堪入目的劣马被踢出了队伍。不然骑兵营早就能超过千骑了。 “穿过新河镇,拿下汉口。”陈开山重复着自己的任务,脸上全是自信。这是马队的自信,在中国,不,在整个地球,骑兵似乎就比步兵牛逼。陈开山始终都是这么认为的,骑兵营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陈鸣也没去矫正。现在还是18世纪,连复汉军的步兵自己都这么的认为,现在老美都还没立国呢。 陈开山离去了,陈鸣不去想骑兵营能不能把任务完成的漂亮,新年前后他手下的主力又休整了一个十日,是到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阿尔雅江带着残兵败将已经回到了武昌,四川来的绿营已经进入了荆州府,陈鸣要赶快的将武汉之战结束了。 冬天要过去了。就像春日里的万物生长,复汉军也需要加快速度了。 人数超过两万五千人的俘虏和荆州满城里的旗人,陈鸣当然不准备将他们全杀了,更不会带着他们‘畅游’江南。老天爷,从荆州倒潜江,再到汉川,一路上安安稳稳平平握握的情况下,都要走半个多月,这是什么样的龟速度? 但陈鸣绝对会在全天下人面前将‘旗人’的高贵和尊严扯得七零八烂,重重的踩在脚下。 只要拿下了武昌,大军顺江而下,叩问安徽,光顾两江,游荡江南,掐断运河,陈鸣会让自己这一部分队伍替代豫西北的将军府,成为乾隆老儿眼中的最大祸患。 如果可能,他还会让暗营与洋匪多加沟通沟通。洋匪不是西面的洋人,而是指海匪海盗。 有清一朝,中国东南岸沿的洋匪就从没有断绝过。 就干嘉时期而言,朱濆、蔡牵和红、黑、黄、蓝、白、青六大旗帮,以及郑一嫂、张保仔,陈鸣光记着的就有不少‘英雄人物’。这中间的一些人在乾隆三十二年的时候可能还没有出生,但什么事儿都不是一天做成的。东南各省民众下海,绝对是有原因的,蔡牵、郑一嫂、张保仔这些人还没出生,但六大旗帮呢?东南的前辈洋匪呢?这些总不会少吧? 陈鸣很希望能够与这些人早日进行沟通。来自后世的他的眼中,海洋的重要性是一点不比陆地差的,何况陈鸣的梦想还是那般的巨大,只靠陆地可达不成。 陈鸣书案上摞着厚厚的一叠书信,这是打河南传过来的。冬季的到来给了根据地一个很好地缓冲时间,利用乾隆三十二年最后的那段日子,将军府全力整顿义勇,暴兵一般将自己的兵力从最初的一万多人飞涨到了四万。而且几乎全部配上了藤铁甲和质量过硬的刀枪。 可以说将军府的战斗力经过年前那段时间的缓冲已有了一个飞跃式的提高。 现在清兵已经从临汝、许州、郾城等多面聚拢了过来。虽然大规模的进攻还没有打响,但天气只要一转暖,大战必起。陈鸣从陈惠发来的亲笔信里能看的出,自己这便宜老爹身心的压力很大很大。 陈鸣能怎么办?总不能带兵回河南吧? 他能做的只有写信给自己的老爹,要他放宽心,打硬仗打死仗。 起兵这些日子了,陈鸣觉得满清的绿营不能说全部烂了,跟记忆力一鸦之后的绿营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真的多么英勇敢战了。甘陕绿营、镇筸兵,也就那样。 将军府现在有四万人马,就抱着拼的念头,打几场狠仗,震一震这些围拢过来的人马,让他们看到打仗的巨大伤亡,他们肯定要稀松。 第二百零五章 武昌 晚上,繁星点点。这几日武昌这边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范时绶已经睡下,他的脸色跟一个月前比明显差了很多。最近时候他吃不好,睡不好,高度紧张的神经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健康。 战斗不管对哪一方都有着巨大的压力,区别在于哪一方有优势,其主帅的压力就会轻一些。陈鸣没有见过范时绶,也没有见过现在的陈惠,如果见到了他就会发现,这两人都在被沉重如山的巨大压力痛苦的折磨着。 或许还有点区别,将军府好歹还有四万武备齐全的士兵,还有长时间修筑的据点防线。而武汉三镇却是一切稀松。在定长将大批城守营、抚标、督标的人马派去襄阳和郧阳之后,偌大的武汉三镇就只剩下三个陆勇营头守卫。现在几个月时间过去了,繁华的汉口镇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一道围墙,汉阳县城外也跟之前一样不见一处工事,唯一改变的就是武汉三镇的守军,随着安徽兵马的南下和阿尔雅江的回归,再加上这一阵湖北官府招拢的民团练勇,武汉三镇的守军兵力达到了一万五千人。但这有个鸟用?这一万五千人里,有超过一半是丢了魂儿的败兵残将和素质低下的民团。 不要说正面作战,就是防御作战他们也很难给人信心。 这天夜里,快马杀到的骑兵营一举将汉口镇给端了。隔着汉江与汉阳对望的汉口,也隔着长江与武昌对望。平静的夜色里,突然火光冲天,杀声震天,江边守夜的清兵,尤其是汉口水师营的清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汉口出事了。 这消息被急报到巡抚衙门。 范时绶夜里睡眠质量很差,他睡觉很轻,稍微有点响动就能把他惊醒。房间外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两声高叫,在房门被推开之前范时绶已经起身披上了衣服。 作为一个有文化有修养,最主要是有头脑的官员,范时绶看到来人的第一件事当然不是破口斥责,他脸皮绷得紧紧地,整张脸完全板了起来,眼睛聚视,嘴唇民起,这是他紧张地表现。 “出了何事?”大半夜的来搅扰自己,一定是出事了。范时绶头脑很清醒。 “大人,汉口,汉口被逆军袭击了……” 汉口不但被复汉军的骑兵营袭击了,而且被复汉军的骑兵营完全控制了。那些停留在汉口镇码头的近千艘大小船只,只有不到两成的船只见势不妙逃脱生天。这些船只多是小船,而且是停留在汉口码头外围的船。 范时绶并不为丢失汉口镇感到意外和震惊,那个连一道围墙都没有的镇子,就像荆州城外的沙市一般,根本没法去守。复汉军在沙市‘缴获’了足够他们吃上两年的粮食,这还是大批的粮船早早逃离,而且冬季里本身就是沙市米市的淡季。 当时薛士俨就不想保住沙市么?那只是做不到而已。他们能做的只是让沙市的老板们早早逃开,尽可能的搬空沙市。就如这些日子里的汉口镇,武昌城里的衙门也是这么做的。 ——搬空汉口镇。 结果年前半个月不见动弹的复汉军果然没有坐视不理,一举饮马江边,更糟糕的是控制住了几百艘大小不一的船只。 而范时绶更清楚的是——序幕拉开了。复汉军马队的出击就意味着他们进攻的开始。 两天后大部队出动的复汉军拿下了汉阳县城,驻守那里的三千湖北绿营和一部分安徽绿营,败得毫无反手之力。陈鸣这是彻底的饮马长江,与武昌城隔江相望了。 岳阳水师已经赶到了武昌,他们加上汉阳协的汉口水师营,两个营头八百左右的水兵,三十多艘战船,最大的不再是唬船和哨船,而是岳阳水师营带来的两艘橹桨船。陈鸣严重怀疑那俩玩意儿究竟是不是战船,个头比唬船和哨船还要大,但上头连一门小炮都看不见。 这么大的个头,要是战船的话,不要说小炮了,五六百斤的‘大炮’也能扛动。但这两艘在陈鸣眼中属于严重落后于时代的橹桨船,偌大的船身似乎都是用来装兵的。 两个水师营是清兵守卫武昌的第一道防线,复汉军不是太平军,后者由南向北,陈鸣却要由北向南。陈鸣要拿下武昌,首先需要渡过长江。 长久以来陈鸣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如何去打水战。在敌我双方战船档次相同的情况下,复汉军即使有足够的火炮,也只能在船上运着,而不是真正的配到船上去作战。 民船是承受不住真正大炮的后坐力的。再大的船只,在木头质量和船体结构的双重影响下,可能两炮刚打完,船底就被震得漏水了,或是甲板被震得裂开缝了。 跟一战二战时候民用船改军舰的最大问题一样,防御力严重的不足。 再一个,陈鸣可不想让自己手下的水师变成一支历史上的湘军水师或是太平军水师那样的旧式船队。他根本就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就搞什么水师,人手或许有,船只质量严重不符。现在陈鸣要的就是一个暂时可以拿来用的替代品。 所以,思来想去复汉军现在能够被‘水师’排的上用场的只有手榴弹和几十斤重的虎蹲炮。大炮不需要考虑,复汉军在汉口码头‘征用’的数百艘船,最大的虽比长江里的那两艘橹桨船还要大,陈鸣却不会冒险的用那东西承载大炮。 对岸的清兵在江边大堤有立寨,但那只是一个点,武昌城并不好打。山多水多,岗岭起伏,湖河交错,外扼地理要冲,内依地势险阻,历来这里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是守军能够上些档次。 在复汉军控制汉口、汉阳之后,大炮在江边一摆,清军两个水师营都不敢在长江水道中心走了。【武汉段长江最窄处只有一公里左右】满清手中是还有不少能打的部队,可他们都不在武昌啊。 陈鸣对于发起渡江作战的信心很足,他认为队伍在江对岸找到一个立足点,然后迅速向那里汇聚部队和作战所需物质,从东向西的展开进攻,攻夺武昌的难度要比拿下江陵城轻很多。 第二百零六章 棘手 陈永生是陈曜的儿子,陈曜是陈惠的远房堂兄弟,现在是将军府交通局的副局长,陈永生与陈鸣关系隔的虽远,但他确确实实是陈家嫡系子弟,是绝对可以信赖栽培的。所以他成了十二个甲兵营营官中的一员,所以他成了复汉军襄阳分兵西进支队的指挥。现在他又成了复汉军攻略武昌的前线总指挥。 在武胜门前方,沙湖的东北岸,大批汇聚于此的复汉军正敦促着两三千旗人青壮和健妇拖着土袋去填塞武胜门前的凤凰山沟壕。 凤凰山为武昌古城之门户,历来就有“欲制武昌,先制蛇山,欲制蛇山,先制凤凰山”的说法。武胜门城墙就是傍螃蟹岬和凤凰山建的。而螃蟹岬,原来也是一座山。 相传元末时,朱元璋曾驻师沙湖边的紫金山,指挥将士在螃蟹岬架设大炮,炮打陈友谅之子陈里据守的鄂州城(武昌时称鄂州),此山便有了炮架山的别名。又因“城堞倚以为重,今唿北城山”而有了“城山”之称,但到了现在,很多人已将它与凤凰山混为一体了。 范时绶不是阿桂那样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良材,对于如何守卫武汉三镇,他更多地作为是让手下士兵以及征发的民丁,死板的在凤凰山在洪山、在武昌城的东西南北,挖掘一条条的沟壕,修筑一处处的营垒。 所以汉口与汉阳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陈鸣拿下,所以大军过江,两个水师营稍作接触就落荒而逃去了下游的黄冈——黄州府城。 “砍了。敢出工不出力者,斩!” 眼睛扫视了那几个被揪出来的偷懒旗人,有男有女,陈永生对于他们眼中的刻苦铭心的很一点也不以为然,挥一挥手,杀。 陈永生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楚,他是陈家子弟,与陈惠陈鸣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与满清是绝对的死敌,所以他不需对这些旗人有半分的怜悯。他的作为上也表现出了这一点,在汉川过年的那几天里,陈永生用自己的功勋在俘虏的旗人里带走了好几个女人,如果不是八旗官员和贵族的妻女在荆州城外被杀的差不多了,陈永生肯定还会多带走几个漂亮的。 陈家一朝发达,金银钱财上贪婪者很有几个,女色上不知检点的更多不胜数。陈永生就是陈鸣手下的陈系子弟中最恶劣的一个。荤素不忌,不仅要黄花闺女,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一样要。但这不妨碍陈鸣细心栽培他。因为陈永生打仗勇毅,陈鸣可以不怎么看中‘勇’,但他很看重陈永生的‘毅’。 在被提拔为营官之前,陈永生带队作战冲锋时从无溃败,滚河之战的时候,河南营地守卫战和随后的西平攻城,陈永生队前者被旗兵冲撞,三面受敌,几乎包裹在敌群之中,却一步不退;后者突进太快,与大部队脱节,算是孤兵深入,也勇往直前;他的表现令陈鸣记忆深刻。 或许他这种性格成不了智勇双全的名将帅臣,可对于现在的将军府,已经很耀眼了。 “进攻……” 凤凰山前的沟壕被天平,这座低矮的山丘顶上的清兵营垒也没有放出一枪。复汉军的大炮轰过来,陈永生发出了进攻的号令。 最前方走着的是一批旗人,然后是一批提着厚厚的大盾的复汉军士兵,他们的后面是一批火枪兵和甲兵,之后又是一层提着重重的大盾的复汉军士兵,然后是五个扛着粗粗的炮筒的飞雷炮炮组。 “走,快走……”蒋天放握着手里的长枪,口中不停唿喝着前面走着的旗人。 山头的清兵完全坐蜡了。他们该怎么办?之前的阿尔雅江都不敢下令开火,射杀那些挡在前面的旗人,凤凰山山头的清兵又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他们看着这些旗人填平了山下的沟壕,然后他们就被大炮打了,接着这些旗人又成了复汉军的挡箭牌?无耻,绝对的无耻! 每一个清兵都在心底里大骂着复汉军的卑鄙,复汉军的无耻,可同时他们心底里也在回荡着复汉军的那些宣传,潜伏在武昌城里的暗营天黑的时候没少在武昌的街头巷尾贴大字报,或是在热闹的人群中撒白纸黑字。 在一百二十年前满清刚刚入关的时候,他们也会抓集百姓去填沟壕,去填护城河,去冲城。那些百姓可没有‘旗人’这块护身符,他们成片成片的倒在城墙下,惨死在城墙下。那个时候的‘我大清’可半点没有怜惜爱惜。 …… 湖北巡抚衙门。 范时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阿尔雅江在长江边遇到的难题现在摆在了他面前。在阿尔雅江兵败荆州,战报传回武昌的时候,范时绶就意识到了这个大难题,火速上报北京城,可现在都过去半个月了,北京还没一个确切的消息传回来,这让他能怎么办? 他对面的阿尔雅江,还有湖北按察使朱珪【嗯,就是嘉庆的那个老师】,湖北布政使闵鹗元赶去荆州了,在复汉军从荆州撤退之后,去收复失地了。更是去镇定地方,安定湖北西部乱局。 现在的武昌城内就只有范时绶、朱珪、阿尔雅江三位大员,两旗一汉【范时绶是汉军旗】,朱珪在这个事上根本不会出一言,否则他脑袋都要搬家。而范时绶和阿尔雅江在得不到北京城的指示前,也根本不敢开杀戒。 这事儿涉及到了满清根基问题。如果两三万旗人这么的杀光杀净,全天下汉民还怎么看满清朝廷?谁还会把旗人当成天?这不是两三万汉民、回回,或是准噶尔蒙古、青海蒙古。这是满清的根基,清廷统治天下的基础。没有北京城给出的旨意,谁敢下令开杀? 当然,范时绶三人现在还要面临一个一样严峻的问题,凤凰山要丢了。丢了凤凰山的武昌城还守得住吗?复汉军能够在山头架炮直接轰击武昌,而且他们还能再度让被俘的旗人给他们‘遮风挡雨’。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严峻的问题,武昌要守不住了! 只要有这些旗人在,天王老子也守不住武昌。他们该怎么办?作为湖北的封疆大吏,三人都要殉死在武昌城里吗? “报……”凄厉的喊叫声在外面响起,急促的奔跑声,一个人径直闯进了厅堂,外头的亲兵根本没有拦阻,因为这个人是范时绶的贴身长随。 “老爷,凤凰山丢了,凤凰山丢啦……” 第二百零七章 非国族也 夺取武昌城根本不成问题。 开战之初两个水师营的落荒而逃就能反射出武昌守军的斗志,当陈永生领着部队拿下凤凰山之后,大军一边架炮轰城,一边尝试着对武胜门发起进攻,结果意外的发现清军还没有把武胜门堵死。 一连几个炸药包把铁皮包实木补满加固铁钉的武昌城门炸得稀巴烂,里面还有一道千斤闸。不过这千斤闸跟城门的质地差不多,都是实木的,虽然它确实很重。在冷兵器时代确实能够起到重要的作用,可是在眼下这个年头,除非它是铁栏门,如此之防护根本没用途。 武昌就这样对复汉军敞开了怀抱。 那个时候陈永生手中只有四个营头,不算炮兵。而武昌城内至少有一万两三千人。陈永生的选择不是牢牢控制住武胜门,等待后续渡江部队的跟进。而是直接的向武昌城发起了猛烈进攻,兵力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清兵干脆的败了。他们士气低迷,他们军无斗志。这样的军队再多也是废物废柴。 范时绶、朱珪和阿尔雅江谁也没有在武昌城内殉死,落荒而逃的他们连藩库都来不及烧。小百万两银子和大批的粮草物资,还有火药,乃至一些鸟枪刀枪,都成为了复汉军的战利品。 陈永生的表现让陈鸣很满意,以至于第一个杀进武昌城的他霸占了范时绶留下的两房小妾,陈鸣也就不说什么了。只要陈永生不做出自己玩了几日再赏给手下这种让他无法容忍的事情来,陈鸣完全可以满足他的风流。比如那武昌知府的女儿,陈鸣转手就送给了陈永生。当然,武昌知府本人是已经自尽了的。真的死了,不是做假,投知府衙门后院的水池里淹死了。 大军拿下了武汉三镇,接连扫荡了汉口、汉阳和武昌,看着郑宏宇、魏秀志两人领着后勤方面的人手,忙活了五天才初步清点完毕的收获清单,陈鸣突然有了种‘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少’的感觉,这是妥妥的不拿下武汉三镇不知道中国有多富的感受啊。 整个武汉攻略,收缴加抄家得到的白银超过了五百万两,黄金十万余两,大批的珠宝首饰和珍玩字画,估价也超过二百万两银子。一个武汉三镇,完爆复汉军出南阳以来的所有收获。 这还是大批官员、士绅和商贾富豪事先前已经转移走了大批的金银细软的结果,否则收获更多出一倍来,也不在话下。那湖北的藩库里储存的银子算个鸟,当官的和士绅大户抄没的银子才是主要来源。这还是复汉军有节制的抄没,一些名声好的士绅大户,都门前直过,不然…… 反正陈鸣是不可抑制的激动了。他真的见识了‘金山银海’了。十万多两黄金和五百万两银子,这绝逼的金山银海。 再加上粮食、布匹、棉花、药材、火药、刀枪等等,也怪不得后勤方面用了五天才初步清点完毕。而且从罗列的明细里,陈鸣看到了两个让他觉得非常刺眼的字眼:鸦片。 这个时代的武汉三镇已经有鸦片了。 陈鸣让人去细查,发现鸦片这玩意在武汉三镇流传已经十几二十年了。一水儿的打广州那边进来的,满清朝廷多次下令禁烟,但是地方官府与鸦片商人相互勾结,这东西根本禁不了。 陈鸣记忆里对这个时代的鸦片贸易有一定的了解。准确的说,现在还称不上鸦片贸易,那罪恶的疯狂要到乾隆后期才正式开始。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来说,对于他们的东印度公司来说,鸦片是难得的拉开中英贸易逆差的利器,因为鸦片至少有五倍的纯利润。 500%的利益,这会让资本完全发狂。英国人以银元开道,这个时代的满清官员当然会睁只眼再闭只眼。鸦片这东西从东南沿海向内地蔓延,武昌三镇作为九省通衢之处,从最初的药材,慢慢的就有了烟馆。缴获中的这些鸦片来源有四个地方,一是被抄没的士绅大户产业,那里面就有两家武昌城内仅有的烟馆;二是汉阳水师营,武汉的贸易依赖水道,汉阳水师营有鸦片可以理解;三就是武昌县的县库了;最后则是武汉三镇的关库。 这个‘关’可以理解做关税。是我大清的‘征商’! 至于为什么关库里会有鸦片,陈鸣已经不想去知道了。 复汉军手中新增的五百万两银子,其中很是有一部分就是在武汉三镇这个湖北心脏所处的小吏家中抄没的。作为九省通衢,商业繁荣之地,这里的小吏家产不是一般的肥。而且很多人声名狼藉,杀之不足为惜! …… 北京紫禁城。 养心殿里汇聚的不再是六名军机大臣,而是整个北京城六部京卿和侍郎学士,可以说除了军队和王公贵族有些人外,几乎汇聚了全部的三品以上大员。 他们必须要对那个让无数旗人倒牙的问题决出一个定论了。因为武昌城都丢了。就因为那些被俘的旗人,范时绶、阿尔雅江不敢轻易下令,以至使陈逆轻易的填平了城外的沟壕,兵不血刃样儿攻夺了对武昌城至关重要的凤凰山,从容架炮猛轰城池。 现在范时绶、阿尔雅江等人联名上书乞死。 乾隆心里对于荆州旗人的怜悯随着武昌城的陷落已经降至了谷底。 在这位皇帝的心中,那些被俘的旗人不再是值得怜悯的可怜人,而是无耻的背叛者。 他们的活着就是在玷污旗人的尊贵和尊严,他们只要在这个世间还活着一分钟,就是对八旗最大的侮辱。他们应该去死。全部去死! 乾隆二十年,满清平定准噶尔后处理善后事宜时,乾隆帝曾经指示道:从前用兵和通唿尔哈诺尔等处时,我官兵征战未归,或尚有在准噶尔者,夫以临阵被掳,偷生贼地,至大兵荡平,方被查出,理应分晰明正典刑。 乾隆的某些态度在处理平定准噶尔善后事宜时表露的很明显很明确。对“未能死节”者,表示出了严厉至极的态度。 现在这些荆州旗人,先因他们而使得阿尔雅江大军败阵,后因他们让武昌省城沦陷,乾隆是恨死他们了。这些人在乾隆的眼中就是‘未能死节’的‘忘本之人’,他们都应该去死。应该充满大义的去自我了断,如此才是真正的好奴才。 “皇上,汝荆州人众,系满洲世仆,被贼掠去,忍耻偷生,倒逼省城,情罪可恶。” “荆州忠良于逆贼入城之刻,奋勇冲击,皆效死进战不退,此等效力阵亡大臣官员兵丁,亡身报国,殊为可悯。…… 余辈,贪生怕死,苟延存活,非国族也。” 这次朝会只是一个秀场,真正的决定在开这场大会之前已经有了定论。因为,不下狠手是不行的了…… 第二百零八章 将军府的逼格! 任何人都痛恨背叛者。乾隆对于背叛者的手段很严厉,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荆州被俘一应旗人非国族也。也就是不再承认这些‘未能死节的忘本之人’是旗人了。 但荆州八旗是不是旗人,是不是真正的背叛者,乾隆一个人,或是说乾隆和少数八旗王公大臣们的看法并不能代表所有旗人。在北京城百万八旗子弟的眼中,荆州旗人被俘了,那也一样是旗人。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样的灾难如果落到他们的头顶上,他们也狠不下心来自我了断了。 紫禁城里传出来的旨意让整个北京都变得骚动,变得不安。 不管乾隆他怎么去粉饰去说,全天下的人,旗人也好,汉人也罢,看到这一道旨意之后都能清晰的明白,乾隆为了他的江山,彻底的将荆州旗人给抛弃了。 这对整个清廷的威严和威仪的打击都是万分沉重的。很多人,很多人汉人突然的发现,原来‘高贵’的旗人也就这样。这对满天下生民们的冲击力是很大的,对于皇城根下的百万汉民冲击尤其大。连那八旗的些纨绔子弟,整日里提着鸟笼不干正事的人,这两日嗓门都小了。 陈鸣和复汉将军府的大名却彻底的传遍了全天下。也深深地印刻在了全天下人的心中。 满清对之恨之入骨,民间却各种看法都有。一些跪舔满清的道学先生纷纷斥责陈鸣是丧心病狂,兽面兽心。倒也真的影响了一些百姓的看法的,因为这个时代的识字率太差,太多太多的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人云亦云。尤其听秀才举人的,听地主宗族的。而这些满清通知下的既得利益者,对于陈家这个颠覆现在秩序的团体,当然是排斥了。但总有一些‘另类’的人不是? 高竟成在北京城朝阳门里盘下了一个茶馆,看他的姓氏就知道他是高家人。这个时候跑到北京盘茶楼,那自然的也是暗营中人了。茶楼的前主人是安徽人,跟人合伙做生意折了本钱,这才将茶楼出手。 要知道,朝阳门可是北京城的东大门。北京城中,除“前三门”外,就以朝阳门关厢最为热闹。朝阳门关厢的热闹主要得益于京杭大运河。早在隋朝就已开通的这条大运河,在蒙古人统治的元朝就已经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成为连接北京与南方各省的一条重要交通命脉。而朝阳门,正是离大运河北端重要码头——通州码头最近的一个城门。 离京南去的官员客商,或是由南人京朝觐、经商的官员与客商,都要在朝阳门经停。因此,朝阳门下往来客商川流不息,一片车水马龙之景,各行各业的商人看到这巨大的商机,都争相在朝阳门关厢开设店铺。更为重要的,这里是漕运粮食的必经之门,经大运河运达北京城的南方粮米,在东便门或通州装车,通过朝阳门进城,储存在东城的各大粮仓中。在这个地方经营一间茶馆,虽不算什么大生意却也难能可贵。 北京内城有九个城门。按方位分又有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俗称“四九城”。在有清一朝,北京城里有“东富西贵、南贱北贫”的俚语。 盖贵人多住西城,而仓库皆在东城。而且东城多有巨商大贾和殷实之家居住,很富有的。 而西城区是贵人们住的地方,西城的宣武门内外以及西四等处,有许多的王府,住的多为清朝的显贵,因之称“西贵”。南城多为劳动人民和民间艺人。当年这些人被视为下贱之人,所以有‘南贱’之说。而北城,因交通不够发达,影响了商业的繁荣,这里最贫。 暗营在城南城北城西或许也有暗探,但那都不关高竟成的事儿。他需要做的就是借茶馆之利收集消息,外加甄别在京旗人的态度。 为了在朝阳门里安下身,高竟成改名换姓,不再是鲁山人了,他拿的是洛阳的身份证,当然清朝不叫这玩意做身份证,它叫路引,高竟成是河南府城人氏。陈鸣还为他取了一个新名——余则成。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在高竟成眼中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陈鸣完全是自得其乐,也就是自嗨。高竟成还有第一年三千两银子的经费。 今后的日子里,余则成不仅要成为一个成功的茶馆老板,还要向着酒楼餐饮业、青楼妓馆和戏园子方面进发,作为一个与何华章定位差不多的暗探,将军府在他身上会下大力气的。 …… 朝阳门里的这家茶馆叫四海升平,里头人来人往,汇聚了各色人物、三教九流,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这里头每日汇集的消息很多很多,尤其那些提笼架鸟玩蝈蝈蟋蟀的八旗大爷,一般是很能也敢讲话的。 高竟成每天汇聚起来的各类消息都能有几十条,但被他通过暗线报到暗营然后转回到鲁山和陈鸣手中的消息,最最让陈惠和陈鸣父子看中的就是满清八旗子弟滋生的不满。 是的,对于乾隆皇帝的决策,八旗子弟普遍接受不了。他们虽然是偶尔的发一句牢骚,可汇总到一块,就显得扎眼了。而且北京城里的八旗子弟说道起陈家和将军府,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惧意暗生。 虽然这惧意不是恐惧将军府推翻满清的惧意,而是陈鸣祸祸旗人的惧意,但他们真的有些怕了。且在言辞当中,也把复汉军从一开始的蝇头毛贼升格成了祸害一方的逆贼巨寇。 北京城里的八旗大爷已经普遍将复汉军跟罗卜藏丹津和大小和卓之乱放在一起评头论足了,在他们的评价里复汉军对于满清朝廷的伤害已经仅次于三藩、准噶尔了。而且将军府搭建了自家的体系,搞出了军政法三套班子,尤其是在政务这一块,叫内阁,这格调真高。内阁,那是前明时候的词了。虽然满清和南北士林巨子对于复汉将军府搞出的新体系纷纷痛斥痛批,但这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将军府的逼格,上升了! …… 鲁山将军府里,陈惠、陈聪哥俩坐在一块,谈论的话题正是高竟成传回来的报告汇总。 陈聪现在是将军府的别驾,将军府内阁的三驾马车之一,这又是汉代的官号了。另外两架马车是长史和治中,也就是内阁一正两副三巨头,再监理财政部尚书,堪称位高权重。打虎亲兄弟么,陈惠对于陈聪这个本分的二弟,远比陈鸣对他那便宜大哥放心。虽然现在的陈岗,陈鸣也很放心。之前动手搞他,那是因为他头顶上戴着个秀才的帽子。 有功名的庶兄,即使过继了出去,在陈家这样的小家族中对于年幼的嫡子,也威胁太大。家族话语权上尤甚。 陈聪不是将军之下官职权位最大的人,但作为陈惠很放心的二弟,一些话陈惠更愿意跟陈聪说。 竟然被北京城里的八旗大爷们看成了罗卜藏丹津和大小和卓之乱这样的‘祸患’,陈惠是暗自得意的。他和陈聪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在石亮出兵荆州的时候,他们没有趁机打下襄阳。要是这个时候襄阳落在了复汉军手中,将军府不就可以从陈鸣那里把两三万被俘的旗人接过手来了么。 陈鸣可以继续轻装上阵,继续带兵顺江东去。将军府也能最大限度的运用这两万多人,即使满清朝廷真的给这两三万旗人除籍,只把这些人当苦力也是不小的收益。 “可惜,真的是可惜了。如果有这些旗人在手,把他们往临汝一拉……”陈聪叹声道。将军府现在在北面和东面受敌,压力很不小的。不过陈鸣这个好侄子能想到把这些‘高贵’的旗人当挡箭牌用,也是够毒的了…… 换成一般人,即使对旗人恨极了,也顶多杀光杀净,再不河蟹的蹂躏之。如陈鸣这般做法,真心是‘祸祸’啊。 第二百零九章 赎罪 正月二十的时候,陈鸣已经带着大部队顺江而下了。但复汉军在武汉三镇依旧留有部队,正是陈鸣抓到的那些绿营战俘。一个个被强行的剪掉了辫子,并且留下了他们的亲笔签名和手印,那签名和手印都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布告下方。 以队为编制,每个队一张。 上面或是咒骂野猪皮康麻子,同时痛骂满清狗屎不如,乾隆完全垃圾。 每个留名在上头的绿营兵还留下的有自己原先队伍的建制,这东西要是被满清官府拿到手,按图索骥,绿营官兵的花名册上记录的家庭住址可是齐全的很呐,他们全家都要完蛋。 刘武曾对陈鸣提议过,再在这些俘虏的脸上刻上反清复汉,迫使他们不得不跟着复汉军走,彻底的与满清分道扬镳。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毒辣很毒辣的绝户计。 只要脸上刻字,就是跑到天边,只要满清还坐天下,那都不会有好。即使用烙铁把痕迹毁了,只要这事儿流传开来,也一样处在时刻会掉脑袋的危险中。这法子真的很便易,很便易,短期内就能收到巨大的效果。 但陈鸣的心中,军队是很神圣的。即便是有人在自己脸上刻字,他也希望是八字军而不是花腿军。【花腿军是张俊的部队,岳飞庙前的跪像中就有他一个。宋时流行刺青,一些刺青还是男儿勇武的象征。但花腿军不是,张俊贪财,奴役军士为劳工,为其盖楼做工。为了防止士兵途中逃跑,张俊遂令刺上锦绣花纹,从手臂直到足踝全身刺满,民间谓之:花腿军也。 而八字军知道的人就应该很多了。王彦么,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他认为刘武的这法子虽然很有效,但会引带起一个不好的现象:让军队里无形中分割成两个部分,主动参军的士兵会歧视俘虏兵。长久以往,绝对是不利于军队的建设。 当年的‘解放兵’们可没说在队伍里还要受歧视被指指点点的嗤笑。这才是解放兵迅速运入队伍中的大前提。 当然,待陈鸣坐稳江山,不,只要是将军府扎好了根基,他就完全可以让俘虏兵退伍,看似就把歧视消除了。但‘歧视’这个东西真的就能消除吗?原来的目标没有了,换一个目标继续歧视就是,比如说地域,习惯的作用是很巨大很顽固的。这对军队的长久发展真的会没影响? 思来想去,陈鸣还是拒绝了刘武那个魔鬼样有着诱惑力的提议,而选择了一张张布告。 事实证明,这布告还是很有效的。两三千号俘虏,签了这布告之后,一个个失魂落魄的都。 对于这些清军底层的士兵和最基层的兵头来说,乾隆、康麻子、野猪皮这都是天上的人物,不要说辱骂诅咒了,他们日常的谈话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些人的名字。双方相差的间距太大太大。就像21世纪的普通屁民会整日里把政治局委员挂在嘴边吗?再设想一下21世纪和满清信息、社会等等方面的差距,就可以知道这样的冲击对于这些底层士兵和基层的兵头来说是多么的震撼了? 陈鸣在武昌留下了两个营头,汉阳和汉口分别各留下一个营。这些部队连同两三千俘虏兵,押解着两万旗人俘虏留在武汉三镇,像一块甜美的蛋糕牢牢吸引着四川绿营的眼睛。 陈鸣拿下了武昌后在武汉三镇逗留了十多天,四川绿营可不会也在荆州停留,在陈鸣带部顺江南下的时候,六七千名四川绿营兵已经‘收复’的潜江,对着汉川蠢蠢欲动。 就像江西的绿营在火速向着九江、湖口一带集结,安徽也已经从河南战场调回人马,回援安庆。还有江苏、浙江的绿营,全部向长江沿岸集结中。 陈鸣破了黄州府,兵锋直指江西的九江。 他也不知道自己留在武汉三镇的兵力究竟能把湖北拖延多久。这不是单纯战争方面的考量,陈鸣看中的还有政治上的考量。两万来旗人会死多少?有多少又是死在清兵死在绿营的刀口下?复汉军占据武昌和丢掉了武昌,对于整个天下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更不要说武汉三镇这个节点被复汉军占据着,就能够对满清湖广地区钱粮物力方面的运转产生多大的影响了。这儿被复汉军卡着,清军就无法用上汉江和长江,湖广钱粮北运线路近乎瘫痪。 荆州城俘虏的旗人几乎全部被留在了武汉三镇,只有一部分马甲兵和他们的眷属被复汉军带走了。陈鸣当然不是让这些马甲兵给他来打仗,而是让这些马甲兵当饲养员的。今后他们会是复汉军马队后勤部队的一份子。 同时,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消弱清军的实力。这些人万一跑了呢,以后就是祸害。八旗步兵陈鸣倒是不在乎,当然也另有安排,针对的不仅仅是步甲了,而是整个青壮阶层。至于这些马甲兵,就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俘虏吧。跟着队伍顺江而下,在连同马匹一块被装船的骑兵营里,新到的八旗战俘表现的不错。工作上的能力先不去说——平心而论陈开山并不觉得他们这些人比之寻常的马夫强多少,可陈鸣已经把这些人塞进来了,陈开山无话可说——至少这些战俘们一个个都很老实,精神很颓废。 大军出发前几日,乾隆皇帝发出来的旨意已经被暗营及时的传到陈鸣手中了,陈鸣立刻就让人在旗人俘虏中放出口风去,但两万多荆州旗人谁也不相信,直到大部队临走前夕有满清的告示传到武汉三镇,这些被除籍了的非国族们,就像一个个老了二十年一样,彻底的颓靡了。 陈鸣很理解这一刻这些荆州旗人们的心理感受。这就跟二战时红俄老毛子,前线打了败仗,士兵们一个个进了德国人的俘虏营当了俘虏,但他们并没有真的想背叛祖国,而这个的时候,广播电台里却传来了自己的家庭被打成了叛徒而惨遭最最深痛的不幸。那感情与眼下荆州旗人们的感情就是差不多的。 他们被放弃和抛弃了,他们的主子爷还进一步的将他们全部打翻在地,除籍,不再是旗人,可谓是剥夺了他们最后的尊严和希望。 现在两万旗人被分割安排在汉阳和武昌两地,汉口就不安排了,很多人的精神都是麻木呆愣的。武昌每日都有消息传到陈鸣坐船,报告着那里的消息。坐镇武昌的陈永生当然注意到了这些旗人的精神状态。 陈鸣并不为这两万来人的遭遇感到不忍。没把他们彻底屠光,陈鸣已经是心地善良了。如今这般摆布他们,那也是善良的。对比这些人的祖上当年造下的血光罪孽,这算什么啊。 就算是赎罪,也顶多才是个利钱。真正的大头还在后头呢。 第二百一十章 黔驴技穷! 正月二十,陈鸣带军沿江而下。二十二日攻克黄州。陈鸣让队伍砸烂了城门,带走了黄州城内能带走的所有军用物资,还收拢了五十多个年纪不超过15岁的乞儿,被全扔进了童子军,后随即撤出黄州,继续向东挺进。 二十五日,复汉军攻克蕲州,继续砸城门搬空一切,休整了一天,部队继续东进。进到田家镇这个要害之地前停了下,原本这里有五千江西兵驻守呢,现在他们大部已经退回九江了,复汉军队伍没立刻攻打田家镇,而是向长江南岸的兴国州发起了进攻。 兴国州处于武昌的东南,属湖北东南低山丘陵区,处幕阜山向长江冲积平原过渡地带,西北、西南、东南部多低山,且向东、中部倾斜,构成不完整山间盆地。虽然是州,但并没有属县,归入武昌府管辖。往日里这地方在湖北版图中也不怎么起眼,可陈鸣记得这里在21世纪是中国很重要的矿产资源大县,是中国八大铜料生产基地之一。而且当地储藏有丰富的黄金、白银。 陈鸣不相信当地人处在一片宝地上真就一点没有察觉,如果这里也像鲁山那样私矿发达,大军扫荡一圈,一定能捞回不少奴工。这些可都是值得信赖的兵源啊。 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陈鸣在田家镇整整停留了三天,然后怏怏不乐的拍拍屁股走人。鸭毛都没捞到两根,私矿是有不少,但人早就不见了。 清军在田家镇布置的倒是水陆两军都有,去年11月,江西绿营可是有五千人入驻田家镇的,但随着湖北局势周边,这五千人里至少三千人被调去了九江。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复汉军,人数少,士气不高的田家镇守军,复汉军的先锋队伍还没有抵到,他们就一窝蜂的逃跑了。 如果真的有人用心留意一下长江内河水师——清军长江水师营头的动向,现在就会很好笑的发现,清廷部署在长江内河中的几个水师营正在被动的向一处集结。 先是汉阳协的汉口水师营,然后是湖南的岳阳水师营,现在又是九江协的湖口水师营。 汉口水师营先是在襄阳城外败退,然后汇同了岳阳水师营后,他们又在武昌城外败退;之后跑到黄州府,跑到田家镇的两营水师汇合了湖口水师营,现在又是一个逃。 如此一路逃之夭夭,安徽的芜湖营、安庆营和江苏的太湖协、江阴营,肯定也近在眼前了。 出了田家镇,湖口就遥遥在望了,江西一两万绿营民团部署九江、湖口一线,安徽也筹措了五六千民丁还有紧急抽调回来的五千绿营,严守安庆省城,江苏、浙江人马也在全力向着安徽增援。尤其是徐州的那支队伍,正从归德府紧急南下安徽。 大兵云集,陈鸣此刻要面临的局势之严峻,远远超过原时空的太平军。当年拿下了武昌的太平军,一月之间沿江狂飙两千里,杀到了江宁城下,士气沸腾,不可一世。复汉军却是要稳扎稳打,目标不仅直指江南,打击满清官府朝廷的威信和实力,更要搅乱整个江南。 …… 养心殿里,乾隆皇帝躺在龙床上,脸色布满了忧虑。 武昌的陈逆沿江直下了,就要打到江西、安徽了,而之前明明形势一片大好的缅甸战场,在过了年后也来了一个大反转。在武昌失守的消息传到乾隆皇帝的耳朵中后,他就已经有调明瑞回朝总督平叛事宜的念头了,阿里衮也算不错,但总没明瑞强。结果大年初八,入缅清军的后路锡伯桥告急。算时间的话,跟复汉军进攻武昌几乎赶到了一块了。 到了十八日,那几日乾隆本身就气不顺,心情恶劣的很。云南又传来恶报,木邦失守。参赞大臣珠鲁哪自刎,明瑞后路被缅兵彻底切断。 虽然明瑞那里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传回来,但后路断绝,明瑞的处境可想而知。这可是乾隆皇帝手中的金牌干将,说真的,只论打仗的本事,明瑞比他堂叔傅恒强的太多了。 在兆惠等几位乾隆朝前期的名将一个个病逝以后,阿桂不出手的情况下,明瑞已然是乾隆的头号打手。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湖北又传来陈鸣带兵顺江东下的消息,乾隆气急败坏,竟然生了点小病。这可把整个四九城里的王公大臣都给吓坏了。 乾隆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有闪失,否则那张龙椅宝座要给谁坐呢?他现在这几个儿子,要么一点不得人心,要么还在幼年,乾隆万一有个好歹,北京的天都塌了。 但事实证明,能活到八十九岁的乾隆皇帝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只两天时间气色就好多了。可他内心忧虑重重,也是千真万确。就仿佛一口闷气别再胸口吐不出,乾隆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 出了正月,乾隆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这是乾隆皇帝登基以来第三次照顾关羽了。早在乾隆十年,礼部钦奉圣旨避关羽讳;乾隆二十五年,礼部钦奉旨易谥壮缪为神勇;算上乾隆的老爹雍正,以及顺治、康熙,后世的武圣关公完全是满清一手捧上天的。 没有满清,就没有现在的关武圣。 而满清为什么如此推崇关羽?这跟岳飞是赤果果的干女真是分不开关系的。 明太祖时期,废武庙,自此武庙绝祀,但在明神宗时期,追封岳飞为岳圣帝君,又同时追封关羽为关圣帝君,武庙虽废,但民间却出现了岳飞和关羽两位武圣人。满清入关之后,在岳飞与关羽两者之间做一取舍,还自然是要关羽了。 谁让通古斯野猪皮顶着女真人做祖宗呢。 而且中国打宋朝开始,是戏曲发展时期,民间的三国戏尤其盛行。老百姓大字不识几个,他们不知道史书,所谓的讲古也都是听得传说,或是评书,再或是戏剧。而在中国民间,三国戏尤为盛行,关公的形象十分高大。 历朝历代的官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起初关羽只是在佛教中被济度成神,宋徽宗时封关羽为忠惠公、武安王,明时关羽被加封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就可以看出一些苗头来了。很显然,这些统治者都是为了戏剧在社会上发挥的教化功能。 因为戏剧之中的关二爷,就是三国演义当中义薄云天的关云长。他的名字就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中所孕育出的主题思想里的‘忠义’二字。 满清是夷族之国,夷夏之大防是一个不能接受,不能宣传,但也觉得很难加以批判,很难加以否定的大难题,于是只能作了冷处理,视若无睹。中国历史上的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他们任何一个皇朝都只能大力提倡“忠”、“义”,继承并发扬这个传统。满清也是如此。 在将军府震动天下的时刻,满清突然加封关二爷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用意是很明显的。却也让陈鸣不屑的以为是:黔驴技穷! 第二百一十一章 耶稣会的传教士 二月春归。襄阳南大门,在时断时续的阴绵春雨中,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三位耶稣会的传教士,连同沈容、刘济源两位虔诚信徒,在十几个强壮有力的信徒陪伴下,终于上路了,离开他们呆了小半年的襄阳,向着湖南,向着更南方的广东挺进。这让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三位耶稣会的传教士心情十分舒畅。 他们三人中最早的来到中国澳门的韦斯汀已经在中国生活了二十年时间,最短的骆尼阁也有十五年时间,他们三个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韦斯汀甚至还会说广东的粤语和南京官话。在这个时代,每一个来到中国的耶稣会传教士可是比七八十年后踏着他们的旧迹走进中国的后辈们要高尚的多。因为这个时代的传教士只是很单纯的传教士,没有那么多的鬼鬼道道,至少他们的心没有那么‘大’。 西方传教士在满清开国初期经历了南怀仁、汤若望几人的短暂辉煌之后,随着康麻子的龙颜大怒顿时损失严重,等到雍正初期的二度禁教来到,耶稣会几乎全面退出了中国地方,除了澳门这个巢穴外只剩下北京城里还有点颜色。到了乾隆中叶,耶稣会也远远没有恢复起原先的势头。 但是你不能不说这些人的韧性绝对是一流。随着乾隆时代的到来,中国对于耶稣会关闭的大门又缓缓露出了一丝缝隙,成际理、梁弘仁、魏方济、【奥地利籍】南怀仁等人在徽州府婺源县、池州府、淮南府、太平府芜湖县、滁州直隶州、泗州五河县等六个府州县建立教堂多所,吸收信众;与西洋传教士配合,徽州信徒姚若翰到江苏海门、池州石埭教徒沈容各赴湖北谷城传教。 当沈容在偏僻没落的谷城沈垭教堂重新挥洒耶稣会的荣光的时候,前有石若翰、南怀仁,后有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耶稣会的传教士接踵而来,并且真的在湖北襄阳府的谷城重新站稳了脚跟,鼎盛时候会众多达千人。但这一切随着陈鸣的崛起,随着复汉军对湖北的进攻,一切飞灰湮灭。 谷城当地对耶稣会十分仇视的地主豪强,在复汉军到来之前,就驱除了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和沈容、刘济源等人,他们依仗着自己手中武装起来的佃户,后者无奈之下只能逃避襄阳城。 陈鸣在两度屯兵襄阳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襄阳城中赫然还有一批传教士和信徒。 现在复汉军主力部队南下了,只在武汉三镇留下一小部分人在跟清军对峙,湖北中西部的广大地区的混乱和无秩序,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消散了。 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三人立刻决定走人。因为襄阳城实在让他们感到厌烦,在待在这座城市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们没有得到中国政府的一丝关照,骆尼阁差点都要病死了。这座令他们厌恶的城市里那些愚昧愚蠢的医士,竟然因为骆尼阁教士是外国人而视为妖邪,拒绝为这位天主真诚的仆人诊治。 骆尼阁是命大,被懂得一星半点儿中医的刘济源给瞎猫撞上死老鼠的救活了。可在这三位传教士的心中,整座襄阳城都是邪恶的。 所以,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对襄阳这座城市毫无一丝的留恋。如果有选择,他们一刻钟都不想在襄阳城待下去,但是他们没有选择。 有中国鞑靼人的官方军队在驻守的襄阳城是小半年来湖北最为安全最幸运的所在。没看到荆州和武昌都沦陷了么。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三个在中国待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很清楚驻防八旗将军与总督大人的权势的,更知道这两座城市的影响力和重要性。 毕竟一个香山县的县令都能对着澳门吆五喝六,葡萄牙人对于两广总督和广州将军的权势,认知非常非常的清晰。 当他们一行远离了襄阳城池之后,一连串的抱怨从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三人口中喷出。当然,这三位也都是要体面的人,再喷也不会破口大骂。抱怨与咒骂是两回事。尤其是当着沈容、刘济源等人的面。 细雨之中,一天的时间并没有让他们赶多远的路。 几个月的兵荒马乱,用去了他们太多的钱财,从襄阳城出来的他们只买了两辆驴车。所以他们走不快,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沈容和刘济源,五个核心加上十多个虔诚的信徒,小二十人不是两辆小驴车可以承载的。两辆小驴车内装载的更多是帐篷、铺盖、粮食和衣物。 从襄阳城一路南下,他们也正式见到了战争带来的破坏。韦斯汀他们可是很清楚这个时代中国的富饶的。这个人口比整个欧洲都要多的帝国,每一个唿吸之间都能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当他们从澳门来到江南,那是人间天堂;当他们从江南来到安徽,所到的地方又是安徽最为富裕的皖南和长江一线,最后他们来到谷城,这里的沈垭教堂位于谷城县城西一百五十里远,与房县接壤,座落在龙凤山、磨盘山、铜锣观三山鼎立的茶圆沟盆地西沿,是中国历史最为悠久的一神教教堂之一,也是整个襄阳最贫穷的地方之一。但即使如此,这里的人也多能吃饱穿暖。把这里的穷人跟西方的穷人比起来,怎么看都是中国人的生活更美好一些。 明朝末年就有耶稣会传教士开始在谷城传教,一神教作为一种外来的宗教文化,在中国传播的过程中与中国传统的政治、文化产生了激烈的矛盾和冲突。雍正元年末,礼部奏请在全国禁止天主教获准,除在京为宫廷服务的侍士照旧供职,允许在京进行宗教活动以外,其余传教士皆被勒令回国。二度“禁教令”颁布后,沿海各省率先禁止传播一神教,遂后,内地也大肆搜捕一神教徒。可以说,正是由于清廷的“禁教令”,使一神教在大城市无法立足,却在谷城沈垭这个荒僻之地辛苦坚持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传教士到谷城,为什么沈容会不辞千里的跑来传教,耶稣会在沈垭这地方本身就有根基。而陈鸣为什么没听说过这件事呢?沈垭太偏僻了。甚至说在复汉军大兵压境的时候,韦斯汀他们被地方上的乡绅地主轰走,为什么不见官府介入,哪怕只是发出一丝声音,也是因为沈垭太偏僻了。距离县城竟然一百五十里,完全湮没在大山之中。 “不知道中国的叛军对于主是什么样的态度。” 乾隆时代开启之后,清政府对于传教已经放松了严禁的尺度,但三十多年过去了,清政府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要公开废除禁令的迹象,这让不少传教士十分的失望。 “不要去自寻死路。鞑靼人的帝国拥有无可匹敌的财富和力量,这些反叛者可以盛行一时,但他们盛行不了一世,他们终归会被鞑靼人剿灭。” “千万不要涉入进去,安德略。”韦斯汀叫着骆尼阁的名字。“你要记得,上帝的荣光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只剩下最一丝光明。如果因为我们的过失而让上帝的荣光在这片土地上彻底的泯灭,我们的灵魂将永远沉沦在罪孽中……” “不用担心,韦斯汀,我只是这么一说。不会鲁莽的付之以行动的。”骆尼阁是恨屋及乌,他万分痛恨襄阳城里的官府,所以他也痛恨起来了鞑靼人的统治。但他的头脑很清晰,他很清楚清帝国的强大。 嗯,在西方人眼中,财富就意味着强大。因为在西方,只要你有钱就不愁买不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西方人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中国武备上的落后吗?两边贸易持续了那么久。可这个时候的西方人始终视清帝国为一个庞大强大的帝国。 这更多的或许是一种认知上的错误吧?就像拿破仑说的:中国是一只沉睡的狮子。 这实际上是要联系拿破仑接下的话的。滑铁卢战役的彻底惨败后,拿破仑被迫退位,不久被英国军队押送到遥远的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监禁起来。在他被监禁的第三个年头,阿美士德——继乔治·马戛尔尼之后又一位出使中国的英国外交家,垂头丧气地从中国返回。在回国途中,他正好经过圣赫勒拿岛。当阿美士德听说这里正关押着名震世界的拿破仑一世时,很想见一见他,听听这位传奇人物对中国问题的看法。在征得小岛总督同意后,阿美士德见到了这位昔日的皇帝。阿美士德讲了自己在中国的经历,认为只有通过战争敲开中国的大门,才能使中国的统治者明白打开国门对双方都有好处的道理。当时,拿破仑对英国的做法充满了蔑视,他对于英国用战争解决问题的提法发表评论说:“要同这个幅员广大、物产丰富的帝国作战是世上最大的蠢事。”他接着说:“开始你们可能会成功,你们会夺取他们的船只,破坏他们的军事和商业设施,但你们也会让他们明白他们自己的力量。他们会思考;他们会建造船只,用火炮把自己装备起来。他们会把炮手从法国、美国甚至伦敦请来,建造一支舰队,把你们打败。”阿美士德反驳说:“中国在表面强大的背后是泥足巨人,很软弱。”但拿破仑认为,中国并不软弱,它只不过是一只睡眠中的狮子。“以今天看来,狮子睡着了连苍蝇都敢落到它的脸上叫几声。”拿破仑接着说:“中国一旦被惊醒,世界会为之震动。”这句话出自拿破仑之口后,产生了极强的轰动效应,“一只睡着的狮子——中国”迅速传遍了欧洲和世界。 可这句话的本质意义是什么呢? 不是中国要经过‘觉醒’才强大,而是中国本身就拥有极强大的实力,他们只需要‘把炮手从法国、美国甚至伦敦请来,建造一支舰队’,就可以了! 欧洲人就是这种价值观点,拿破仑如此看待中国,并不是他一个人目光如炬,而是他的观点本身就代表着相当多的欧洲人的价值观。 只要有充足的财富,你就能拥有一切。拿破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想到了自己帝国后半期财政上的棘手,而对中国的富饶充满了羡慕。他并不了解清帝国真正的国情,所以在他死后二十年,英国人就通过战争打开了中国紧闭着的大门。 韦斯汀、河弥德、骆尼阁三人现在的看法跟还未出生的波拿巴·拿破仑没什么两样。对比复汉军真的推翻鞑靼人的帝国,他们的内心中更认为清帝国会最终镇压下这场叛乱。即使是骆尼阁这个对清政府充满负面情绪的人。 “听说叛乱者的大炮很厉害,或许鞑靼人的皇帝需要第二个南怀仁,第二个汤若望……” “那就上帝保佑。主的荣光会照耀这片大地,我们的处境会迎来巨大的转变。”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魔解体大法 春天的江南是美丽的。万物复苏,春回大地,柳树抽出了她那嫩绿的枝条。 还有那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的春雨,像一个文静的女孩,悄悄地织着如烟般的薄纱。江南的春雨和着柔柔的风,从蒙蒙的空中如飘逸的秀发般轻轻洒落。 风托着雨,雨载着风。 玄武湖畔,一排排柳树隐没在靡靡细雨之中,像消失在了雾里一样。每年的这个时节,就是高晋高昭德兴致勃发的时候,他爱煞了春雨中的清秀江南。 作为两江总督,作为凉州总兵高述明第四子、大学士高斌之侄、乾隆帝慧贤皇贵妃的堂兄弟,高晋的喜好那就是两江官场的风向标。这两年高晋在任期间,玄武湖水波岸边总会时不时的多出一些园林建筑,比如重修湖了神庙,增建了湖心亭、大仙楼、观音阁、赏荷厅等等。【玄武湖在满清时候叫元武湖,因为要避讳康麻子的玄字】 但是今年的春天,乾隆三十三年的春天,高晋却再也无心游赏留恋玄武湖了。因为陈鸣的大军已经打破了澎湖县,距离安徽省城安庆只有一步之遥。而江南提督黄正纲带领的以江苏绿营为主力的一万多人马现在距离安庆还有几百里。 高晋是怕武昌陷落之旧事落到自己头上啊。前湖广总督定长完全白死了,朝廷一点抚恤优待都没有,要不是伊尔根觉罗氏在京的族人多番活动,很可能连个谥号都没有。高晋也今年六十有三了,只比定长小两岁,可不想落得定长这般凄惨。 江宁将军容保已经督江宁驻防八旗里的京口副都统傅良所部旗兵,连同苏松镇、福山镇两镇的水陆丁勇进抵贵池,但高晋在江宁城里待了多年,对于江宁旗兵和苏松、福山两镇兵马的战斗力知之甚详。 江南太富了,也太安逸了。市井繁荣,风气奢靡,铁打的军队撂进这个富贵窝里,用不到多久也会生锈腐朽。清廷为了保证驻防八旗的战斗力,三番五次的下令整武,甚至要求江宁的驻防八旗每年都要派出一部分旗兵前往茅山行围演练,京口、江宁两个副都统以及将军本人,皆悉数前往。可是,然并卵。 在局势日益紧张的乾隆三十三年开春,高晋已经奏报北京,要求复征原京口【镇江】驻防汉军旗3300余人重新入伍,并不是说要这三千三百多人重新入旗,而是要他们重新入伍。 乾隆二十八年,清廷强令京口的驻防汉军旗3300余人出旗,而调江宁城里的蒙古八旗两千人入驻京口。这事儿在当时引起了好大一阵波涛,但再大的波涛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到乾隆三十年后就风平浪静了。现在江南正在被战争的阴云笼罩,高晋又想到了那3300汉军。 陈鸣大军过九江、湖口而不攻,而是首先拿下了彭泽县东的马垱镇。然后回师彭泽县长江航道的江中岛,在县城西面的芙蓉墩,在那里用小船载士兵登岸。 江西绿营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九江和湖口,彭泽县只有些许民丁练勇,面对复汉军的杀到,他们全部抵抗之力。陈鸣在芙蓉墩登陆大部队,扫荡了彭泽县城后,就大举向湖口攻去。 高晋现在对湖口之战就担忧死了。 如果陈鸣打赢了湖口之战,江西委矣。江西的九江镇和南赣镇两镇绿营的主力都在湖口九江一线,包括三个水师营,之前陈鸣率大军直过湖口的时候,汉口、岳阳、湖口三营水师缩进了鄱阳湖。他们也算被复汉军堵在了安庆以西了。都不用担心湖北的汉口水师营,湖南的岳阳水师营,被赶到江南去了。 而陈鸣在湖口要是打不赢,可以肯定,他一定会沿江而下去攻夺安庆和皖南。这对江南的威胁更大,而他高晋的打击一点也不比丢了湖口小。安庆是安徽的省城啊。 再一个,今年的正月里,浙江突然搞出来一个割辫案。 浙江德清县石匠吴东明、郭廷秀承揽了一宗建造城桥工程,开头一切均很顺利。时至月末,工程进入了打木桩入河的繁重工作,由于水位高,打桩比较吃力。就在此时,一个谣言开始在当地广为流播:城桥下桩用人的头发缠桩即可打下,若用女人头发,便害女人脱发,若用黄豆数把缠紧头发,可致小儿痘伤。同时有人编造歌词到处传播:“石匠石和尚,你叫你自当,先叫和尚死,后叫石匠亡,早早归家去,自己顶桥梁。”随即德清县周边便发生怪事,数百人辫子被剪,人心恐惧。并且这风波迅速从浙江传入了苏南。人们纷纷传说有人欲剪万人发辫,摄魂造桥,用纸剪成人马,黏入发辫,念咒点血,人马便能行走,可以取人财物,甚至勾人魂魄。 乾隆三十三年的江南被就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因为荆州旗人之事,满清的统治根基已经被动摇,在这种情况下,割辫案意义非同寻常。江南的广大下层民众自然对这种与巫术有关的谣言深信不疑。因为关于纸人纸马的谣言对于民众有三个吸引力,一是可以摄取别人财物;二是可以作为护身符之用;三可以杀人。 高晋听说了这事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向北京禀报,但他被身边的幕僚拦了下。幕僚提醒他,想一想这个时候皇帝的心情,还有割辫对于满清统治的冲击。这种事儿,他最好别去挑尖冒头。 现任杭州城里的杭州将军还在,这是正牌子的满人。他不也没向北京上报么,否则高家早就把消息传给高晋了。 中国历朝历代的官方判定妖术或邪术的标准主要视其是否有叛逆色彩,凡是反抗官府和朝廷的就是妖术。而在满清统治下割人发辫,这显然是反清的。中国历史上百姓起义的倡导者多半采取篝火狐鸣,符命图谶等手段。这件事如果报上去,会掀起一场大案的。 要是太平年景,起大案也就起大案了。现在不是不太平么。 “德公是什么身份?两江总督也,兼任江苏巡抚,再兼河运总督,执掌军政漕粮大权。位高权重,对皇上对大清的忠诚,天日可鉴。 今陈逆进犯,德公夙兴夜寐,忧心战事,安得有暇再去顾虑他事?” …… 视线转到江西。 湖口,只要对中国地理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又有着怎样的重要地理优势。中国第一大河流(长江)与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在此汇合,西与九江互为犄角,东与小孤山共为安庆咽喉;北滨大江,南控鄱湖,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是长江下游水道的起点线,为“江西水上北大门”,“江湖锁钥,三省通衢”。 在这里,前后鄱阳湖大战,后有湖口九江之战,朱元璋、陈友谅、石达开、曾国藩,一个个雄杰围绕着这块土地上演着一次比一次精彩的画面。等到民国建立,李烈钧湖口誓师,最后日本侵华时候的马当湖口之战。全是围绕着这片土地。 现在陈鸣要做的也是征服这片土地,他手下的军队和守卫湖口的江西绿营,在陈家桥,在棠山,在龙山、法官尖、双峰尖,在石山、老台山、盐破山,你攻我挡,你来我往,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一日两三战是低烈度,最巅峰的二月初五,龙山、法官尖、双峰尖,复汉军与江西绿营一日之内大小战九阵。频繁而激烈的战斗中,陈鸣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彻底击溃了湖口守军,攻占了湖口县城。 南赣镇被打的落荒而逃,北上的四千士兵连同赣南地方的丁勇,还有南阳城守营的两营兵,被复汉军打落了全部的军心斗志。 现在摆在陈鸣面前的阻碍就只有九江。 江西就这两个军镇么,九江镇全力防御九江府,把对岸的湖口交给了南赣镇北上兵马负责守卫。现在南赣镇在湖口败得一塌煳涂,如果不是受到地理限制,甚至南赣镇的残兵想跑都难。 如此,陈鸣的敌人就只剩下对岸的九江了。 局势进展到这个时候,陈鸣想起了历史上太平军与湘军的那场湖口大战,连败了半年的太平军一战而灭湘军水师,打的曾国藩都要跳河。 那一战里的情形放到眼下并不适用。因为敌我双方的水面船只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湖口大战中的湘军水师,以快蟹、长龙两种为大型战舰为驱赶,用以载辎重、粮食、食具、床位等。备以重炮,适合居中指挥,但船体笨重,转柁不灵;另一种是轻巧灵变的舢板,便于冲击战斗、但不便食宿、扎营,必须相互结合,相互依护才有战斗力。石达开瞅准了机会,利用湖口的地形优势和自己的布置,一举肢解了湘军水师,加鸟去翼,如虫去足,为太平军这一战的反败为胜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可这都不适合眼前的战事。复汉军的水面船只倒是如历史上的太平军水师一样,几乎全部是民船改建,甚至改建都没有建,直接就是民船拿来用了。负载小,只可安置虎蹲炮。而清兵的唬船与哨船也大哥别说二哥,一样是划入民船范畴的。 两边的战船水准相当,全不具备承载重炮的功能,那就衬得凸显出了清军在湖口与梅家洲布防的坚固了。江西官府不计成本的往其中投入巨额的人力物力,于口内扎大木簰【木排】一座,小本簰一座。可这不是重点,也排不上大用场。因为湖口口内间距太小。清军布置的重点的是湖口西岸九江城外的那一连串山头山包:狮子山、灰山、茅山头、牛头山、团山、大山、青山咀、鸡公岭等等,皆有绿营民团安扎营寨,安置炮位,并还在梅家洲边立木城两座。高与站等,炮眼三层,周围密排。营外木桩竹签广布十余丈,掘壕三重,上用大木横斜搭架,钉铁蒺藜其上。 没有猛烈地炮火,这样的防御工事是很难攻克的。那一座座山头高是不高,却相距的很近,远则不过三四里,近则只有一两里,相互间支援方便,仿佛一条锁链牢牢护卫着梅家洲到鄱阳湖大姑塘沿线。 江西清兵也不怕复汉军打湖口东岸南下,不提湖口东岸到南昌距离上的间距有多么的遥远,只是时间上的消磨,陈鸣就担不起。江南绿营正在向着安庆火速增援,复汉军如果真的南下南昌了,都还打不到江西省城,安庆就有了一万多援兵抵到了。现在的局势对复汉军最有利的态势就是安庆和皖南的空虚。而且陈鸣大军还有一条细细的尾巴耷拉在湖北呢,湖口外江面上又有数百艘大小船只装载着复汉军在湖北绝大部分的钱粮物质收获,是绝对不可丢弃的。 复汉军再从东岸绕着鄱阳话去打南昌,这是要陈鸣主动把手下的队伍分割成三部分吗?陈鸣脑子残疾了么?来自寻死路。 就是究于这方面的考虑,九江的清兵甚至都不怕陈鸣打破湖口水卡以后,舍弃九江府去走水路一路南下威胁南昌。 因为湖口水道太窄太窄了。陈鸣率大军南下鄱阳话后,清军完全可以用沉船将湖口水道彻底封堵住。之前的江西官场就有人提出这一意见,但这一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天魔解体大法,谁也不敢轻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小知县的激愤 一大一小两座木簰在湖口水道最窄的地方,上面设立的不仅有一尊尊的大炮,还有高高的望楼。虽然是木头搭建的,远远望去却给人一种湖心岛的感觉。 陈鸣见识少,第一次看到木簰,眼都傻了。实在很难相信,清军能搞出这种玩意出来。 这也从侧面上突出了他这个历史小白的真正水平。说道起某些大事,记忆清晰,这些事情的具体经过却全然无知。 在木簰周边,还停靠着一艘艘清军的战船。一大一小两座木簰,连同周边的数十艘船只,这就是湖口水卡了。 用望远镜去打望湖口对岸的九江府。能够清晰看到对岸梅家洲耸立的木城。那实际上就是一座高规格的营寨。只要它还是木头做的,对陈鸣来说一切就都好办。 当然,陈鸣解决它的先决条件是能把大炮运上西岸。 在陈鸣的身前,湖口岸边,湖口之战被俘虏的一千多绿营兵正被驱使着修筑炮兵阵地。水道中心的木簰上,清兵的炮弹接二连三的打过来,却都落在了岸滩和水中。 木簰之上即便能安装大炮,清军还能把大将军炮安上去么?不过是些千斤以下的小炮。射程都在复汉军五斤炮之下,复汉军的炮队完全可以在清兵大炮的射程之外修筑阵地,然后完全安全的对着木簰一阵猛轰去。 所以陈鸣从不把湖口水卡的威胁当做一回事。 他手头的水面船只对于湖口西岸的清军营垒是无能为力,只凭这些船只对于湖口水卡也是无能为力,但复汉军的炮队在陆地上就完全能将湖口水卡给收拾了。 “打南昌已经来不及了。黄正纲都进入庐州府了。”陈鸣举着望远镜继续看着木簰,口中感叹着时间的紧迫。要抢时间啊! 庐州府是哪里?庐州府就是后世的合肥,距离安庆只有三百五十里。 虽然陈鸣要打安庆,顺江而下,从湖口一天时间也就能抵到了。 但清军要赶到安庆,再慢也用不了十天。 陈鸣决定用五天的时间扫清九江,之前在湖口,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头耗费了他四天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现在五天的时间扫荡九江府,留下一部分兵力驻守九江、湖口,大部队在安庆即将迎来守军的时候对其发动突然进攻。陈鸣觉得这样或许能让安庆的守军心神大乱,能打安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然就是复汉军现在就放弃九江的争夺,立刻去打安庆。 这恰恰该是清军最不愿意看到的。守备空虚的安庆,和全力加固城防守御的九江,江宁城里的头头脑脑,显然希望看到陈鸣能死磕九江府。 …… “轰轰轰……” 炮战在辰时左右拉开了序幕。同一时间,复汉军的水面战船在湖口外集结。经过了武汉三镇的缴获,经过了黄州、蕲州一直到马垱镇的一系列战斗,陈鸣手下的水面战船有多少呢?他手下的水师后勤兵有多少呢?这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反正整个复汉军大部队的船只已经超过了一千二百艘,其中可用来作战的至少有一半。只是因为船夫水手的人数没有那么多,真正被陈鸣当做战船用的只有一二百艘。 对于一千二百艘这个巨大无比的数字,一二百艘船只只是一个零头。尤其这一二百艘船只还要分出来一部分拱卫长江水道里的大部队。但当上百艘船只全部集结在湖口外的江面上时,他们也是黑压压的宛若一片盖顶乌云。 …… 湖口西岸,梅家洲的大王庙是清军最近的那座木城所在。 大王庙地理位置很优越,木城立在这里,上可以抵挡来自长江水道的进攻,下可以遮蔽梅家洲的后背,另外它距离湖口水岸只有短短的两里地,完全可以作为水卡的后盾。 要是复汉军如太平军那样,所有的大炮全部缴获至清军,江西布政使揆义这般布置还真的有三分道理。可惜复汉军的火器质量远胜清军,现在天底下的有心人很多都晓得复汉军兵甲犀利,火器更犀利。 但是揆义偏偏置若罔闻,坚持在湖口中心设立木簰,布置重兵。江西巡抚吴绍诗是个待同僚好好的太平官,可能是当年栽的那个跟头太狠了吧——发军台效力,以母病许赎,或者是这位巡抚大人受中庸思想的影响太深了?反正是对待同僚那叫一个不得罪。 所以揆义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揆义揽了督战九江湖口的差事,这俩月不知道往自己兜里捞了多少钱,他伙同九江关监督舒善【就是瑭琦之后接手景德镇督陶官的那一位】,九江府知府黄肇隆,和九江镇、南赣镇两镇总兵等人上下其手,真真把江西的藩库都要捞空了。 吴绍诗视若不见,置若罔闻,心也是够大的。不过这人无作为是无作为了一点,挡不住他有两个好儿子,长子吴垣已经是刑部汉右侍郎,次子吴坛去年也刚刚被升任为江苏布政使。 在中国历史上,父子同为朝官的并不少见,然而父子三人相继为巡抚为侍郎,对刑律都有研究颇具造诣,又先后在刑部任职,却是举世罕有。 “逆匪纵横,河南、湖北全省糜烂。今兵祸波及赣省,吴中丞【巡抚】不善用兵,调度失措;提镇以下武将以劫掠为能事,遇贼则胆怯,战则屡败。国事艰难啊……”清代各省巡抚例兼右都御史衔,因此巡抚也称中丞。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睁眼瞎的。揆义在湖中设立水卡,不至于大炮水师,图费钱响物质,而将军旅处于危境,看不下眼的人多了去了。比如九江府的首县德化知县谢瑚,就对此事深恶痛绝。你揆义想搂银子可以搂,大清朝就这规矩,普天之下没几个真正的清官。可你不能耽误正事是不是?你把大炮战船这些清军守备九江的依靠丢在木簰上是要干嘛?那都是白白送给逆匪的。 将这些士兵、大炮都加固在西岸阵地上多好?? 梅家洲大王庙木城城头,谢瑚与镇守这里的九江协参将郑文直看着硝烟弥漫的大小木簰都是满脸的痛惜。如果不是揆义瞎扯淡,这么多木头和大炮,废了那么多的人力,西岸上都又能修起两座木城了。 要知道,河南开战以来,前前后后那么多的清军调动,所需的军饷并不是全部打北京拨出。其中一部分就是各省藩库里直接拿出来的。比如两江清军的调动,比如湖北清军的调动。 现在河南糜烂,湖北糜烂,江西在九江、湖口一线的布置,靠的全是省里的钱粮,如果这一战输了,湖口被复汉军所控制,江西与江南、湖广之间的粮饷通道就断了。就凭现在空空如野的江西藩库,吴绍诗怎么重新组织军力,招募民勇丁勇? 揆义这些人现在干的事情就是把江西往绝路上送。他们要是能保住九江不丢也就罢了,否则江西怕也要全省糜烂。 谢瑚眼睛中闪烁着恨色,揆义这个混蛋,平日说话中一副掩不住的高傲,似乎跟自己一个小知县说上一句话就是天大的恩裳了,江西败就败在他的手中,盲目的优越感遮盖不住他的无知与虚妄。甚至,谢瑚都不晓得揆义那昂扬坚定的自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的复汉军又不是去年夏秋的陈家军?从去年的滚河大战到今年破武昌下两江,陈鸣和他带领的复汉军真心是名震中国,陕西绿营、湖南镇筸兵,各地的精兵猛将不知道多少败在了他的手中,揆义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 谢瑚百思不得其解。却根本不知道,在这个天地间,在这个大清朝,就是有那么一拨无知、顽固,偏偏手掌实权大权的人。 揆义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就是盲目自信,他就是信心百倍,你能怎么着他吧?他才是布政使,而不是谢瑚这么个小小知县是江西布政使。 中午时分,十多艘清军水师的兵船狼狈的跑到梅家洲,大小木簰全完蛋了。清军的火炮根本够不着对岸复汉军的炮兵阵地,而复汉军的炮弹却能轻轻松松的落到大小木簰上。 为了尽快的把大小木簰轰掉,陈鸣特意让炮队发射炙热弹。火炉里被烧得赤红的铁弹所过之处能留下一连串的火痕,还几次引燃了火药桶,在湖口水面上放起了好多次大烟花。如果不是炙热弹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绝佳效果,只是这么两座木簰,复汉军炮队怕还要忙活上好一阵呢。 驻守在木簰上的清兵一个个逃的早没影了,在看到复汉军的炮火能够打到木簰上之后,连驻守木簰的军官都跳起脚来大骂揆义搓鳖波。 还好他们一个个水性不错,即使湖口水面江水湍急,还是有大批的清兵游到了西岸,然后被梅家洲的清军‘收容’。另外的人就是跟着水师营的船只跑到了鄱阳湖里了,最后只剩下了十多艘水师兵船‘回到’了九江。 收拾了湖口水卡,湖口外江面上的复汉军船队大摇大摆的鱼贯而入。就它们那单薄的小身板去死拼西岸沿岸军寨,那是自己在找死。陈鸣要他们直下姑塘! 姑塘镇距离九江府城有三十里远。在庐山东麓、鄱阳湖之滨。作为江西的四大名镇之一,姑塘的经贸市井非常繁荣发达。雍正元年清廷更是在这里设立了九江钞关姑塘分关,是鄱阳湖入长江唯一黄金水道的通商口岸和商品集散地。“日有千人作揖,夜有万盏灯明”是姑塘繁华的逼真写照。 同时,这里也是九江清军部守防线的最南端。 “告诉杨世金,万万不可大意。”姑塘作为九江清军最南端的据点,在湖口水卡被破以后,九江清军很清楚复汉军在哪个地方发起进攻最为有益,水师进攻姑塘不是轻轻松松的不战而下,而会是一场苦战。 陈鸣看着不远的水面上那支正在南下的船队,一艘艘不大的民船挂起风帆,摇动船桨,真的太low太low了。 杨世金是这支船队的指挥官。他本是排教的一把头,原籍是襄阳人,被卷进复汉军时他和他的家人都在郧阳。现在他那一大家子人已经都到了汝州,杨世金的可靠性有了保障。既然他在郧阳招募的那些水手船夫放排汉当中很有威望,人也敢打敢拼,陈鸣也就大胆的提拔他。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用武之地 姑塘距离九江府城只有三十里,但姑塘的守卫实在太严密太严密。复汉军的船队下午大早就赶到了姑塘,可面对清军缜密的守备他们毫无可乘之机。最后传到陈鸣这里的消息,船队在姑塘以南小二十里地的杜家嘴才真正的落下脚。 这一下子就把间距扩大到了五十里地。 “少爷,杨世金说杜家嘴就是个暂时的歇息地。他晚上准备夜袭关山。”临近黄昏的时候,刘武拿着最新的回信报告陈鸣。 “关山……” 对九江地图烂熟于心的陈鸣当然晓得关山在什么地方,关山就在姑塘镇的东南,而东南方是姑塘镇集距离水面最近的方向,直线间隔只有短短两三里地。关山就是姑塘镇东南的门户,距离鄱阳湖水面不足一里地,本身高虽然也只是百米,却是姑塘镇防御圈的重点之重。 …… 当夜三更,九江钞关姑塘分关监督曹传德正欲休息,突然外面杀声骤起。他连忙披衣奔出,就见姑塘码头上枪炮如雷,划着小船的复汉军士兵在火光中来去穿梭,灵活的向停靠在码头内的数百艘大小船只抛掷着火球火弹,照得码头火光通明,如同到了白昼。 沿江十余里,打青山湖边的上青山、下青山起,一直到姑塘镇大老北的青山咀,十几二十里范围内的清军阵地都受到了复汉军骚扰式的进攻。手榴弹炸响的声势犹如千军万马,事实上却都是干打雷不下雨。杨世金是在虚张声势。 各处清军阵地都在倾力还击,但显然黑夜中清军炮火的准头差的太多,根本一点用处都没。往来水面的复汉军船只依旧活跃异常。 火攻时断时续,时停时起,整整闹了一夜,清军沿岸守军将弁连眼也未瞌一下。到破晓时,攻击停止。战战兢兢担心受怕了一夜的曹传德,用单筒望远镜向湖面上眺望,什么痕迹也没有,昨夜的厮杀声就象做了一场噩梦。 曹传德根本就不知道,清军胡打乱放的大炮已经不经意的给了复汉军水面船队一次重击。 杨世金在沿途骚扰了大半夜后,就开始着手黎明时分对关山清军阵地的突击,结果清军无意间的一发炮弹正中杨世金的坐船,飞溅的木刺把杨世金扎的活像一个刺猬。同时站在杨世金身边的突击队队官也一命呜唿。他比杨世金还要倒霉,后者虽然被扎的跟刺猬一样,但最重的伤也仅仅是后背上那块小儿巴掌大的木片,斜着插进了杨世金的后背,入肉几乎有一寸半深。而那个倒霉的突击队队官却被一根木刺扎穿了脖子。 杨世金酝酿的关山突击就此戛然而止,不了了之。消息在天亮后报到陈鸣手里,陈鸣也只能感叹杨世金的霉运了。他自从起兵以来,手下的上层军官犹如神灵庇护,再苦再艰难的战斗中,营级以上军官都没一个战死的,连受伤的都没有几个。如杨世金这样半夜里被没头没脑的一炮打伤,这是绝对的头一遭。 这一天,黄捷带队,队伍从杜家嘴向下青山挺进。杜家嘴西侧就是庐山,复汉军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九江城下,唯一的途径就是靠着鄱阳湖畔。打下青山往北去,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啃下来。 很麻烦是不是?可谁让陈鸣手下的船只不给力呢。不然船只载着大炮,对准清军湖畔山头阵地一阵猛轰,不说轻轻松松的就能将阵地拿下,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的苦逼。 第一天,复汉军打下了下青山和上青山,与清军往来冲杀多次。 两军真刀真枪的干起仗来,九江守军显然不是复汉军的对手。但消息传到揆义那里,这位江西的布政使大人一点也不为两座营垒的丢失而担忧,就像他听到湖口水卡败亡后的反应一样。 而陈鸣这里,却真正的对大军的进度感到不满了。两天时间,大军在九江已经耗去了两天的时间,却还远没有看到九江的城墙。陈鸣可一共才有五天的时间。 如此结果几乎宣告了陈鸣九江原计划攻略的破产。队伍要在接下的日子里拿下九江,就不能再按原计划走了,复汉军只有从梅家洲,不,是从九江府城最近的长江南岸直接登陆,才有可能在原计划时间中拿下九江城池。 “少爷若是要直接攻打九江府城,就应该让黄捷在南面打的更狠些。”船舱内,刘武是随在陈鸣身边唯一的人。见到陈鸣拿定了主意,把矛头直截了当的只想九江府城,不失时机的说道。 “你去告诉黄捷,不要怕伤亡,不要担心弹药补给。一定要打的清军求援,不住的求援。”陈鸣手中敲着地图上的九江府城。这个地方很关键很关键,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不想放弃。 整个九江府的守军有多少人? 一个九江镇,加上南昌的部分人马,还有江西官府收拢来的民团丁勇,一万人是有的。其中大部分兵都是当地人,作战还有点冲劲。昨天九江城内的暗营传出消息,随着下青山和上青山的失守,九江城内的守军分出了一批兵南下加固沿湖各处营寨阵地的兵力。据暗探估计,城内的守军大概只剩下四千人了。 “告诉后勤,今晚上的骚扰要把梅家洲和九江府城也算进去。” …… “大都督这是为何?我们的人手本来就短缺,再把梅家洲跟九江府城算上去,就真的只是骚扰一点威胁都没有了。” 消息传到后勤,郑宏宇、魏秀志想也没想就通知给了水面战斗部队。在杨世金趴窝之后,领导这支水面船队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分别是许友若、陈岱和罗大良。这三个人的名号是后勤营水路副总管,杨世金在受伤之后被陈鸣正式任命为水路总管,营官级。 现在徐友若三个就聚集到了杨世金养伤的大船上。三个人对于陈鸣的命令都十分不解。陈鸣的一纸令下就让他们的活动范围增大了一倍还要多呢,以复汉军水面船队的战力,这样一来就真的不存在威胁,只有噪音一样的骚扰了。 说话的人是陈岱,从姓氏上可以看出来,他就是陈家子弟。也隐隐是三个副总管中的NO.1。 “大都督行事,还用得着给你解释?老老实实的听令就是。”杨世金翻着白眼看了一脸郁闷的陈岱三人。这三个脑子进水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船队沿途骚扰为的是什么啊?为的是扰乱清兵的休息,降低他们的精神和精力。 复汉军要拿下九江,主力还要看陆军。光靠水师的骚扰,猴年马月也拿不下来。 大都督之前所做的战斗部署,一切是为了拿下九江府。杨世金虽然受伤了,可他耳朵没聋,没听到这两日大都督有调整部署的消息。也就是说,大都督心里还想着拿下九江府的。现在要求水师扩大骚扰范围,那里头肯定有大都督的用意。 这种军事攻略,大都督乐意给下面的人讲一讲,那是大都督的心情好。一个字不透漏,也没什么可说的。 杨世金的伤不养个一俩月是好不了的。后背上那一下挨得很重,现在他人都是趴在床上的。 相比较活蹦乱跳的陈岱、徐友若、罗大良三人,实际上杨世金才是最最希望复汉军能马上占据九江府的人。因为他受伤了啊,如果复汉军完蛋大吉,杨世金就是想逃都难。 这一夜,复汉军对九江清军全线都展开了骚扰。那长江岸畔的浔阳楼都差点被偷袭的复汉军给烧掉。黎明时分,单调凄怆的刁斗声也催不起困倦万分的兵勇们,他们都要死过去了。浓浓的睡意让不少人完全管不了军官们如何呵斥了,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都是。 就是那些军官本人,一个个也眼皮千钧重,不断地打着哈欠。 九江府知府黄肇隆浓茶一杯接一杯,仍不能解除倦意。他的两位师爷强打起精神陪他下棋,也常常一个迷煳,脑袋要垂到胸前,猛打一个激灵。 这种状态绝对不是因为昨天一夜的扰袭,因为这种扰袭已经存在好多天了。在陈鸣正式攻略九江之前,在陈鸣还没有完全拿下湖口的时候,他手下的水面船队就开始袭扰九江沿长江一线。再之后,他们的船队倒是不骚扰长江一线了,而是骚扰起了鄱阳湖沿线。 而不管复汉军骚扰谁,黄肇隆作为九江知府,内心承受的压力都重大的很。他跟揆义、舒善可不一样,九江府破了,揆义、舒善拔腿就能跑,黄肇隆跑了也只有死路一条。谁让他守土有责呢? 开春的清晨,江风清冽。战争让大江两岸显得格外寂寥。 一天安安稳稳的过去了。虽然南面的复汉军已经攻夺了姑塘,距离府城只剩下了二三十里。大批的清兵、民勇被南调增援沿线营垒,但战争距离长江一线似乎依旧很遥远。 夜里,黄肇隆照例熬夜。不久他就接到了复汉军扰骚江边阵地的消息,浔阳楼有被复汉军射出的火箭给点着了。幸亏清兵反应及时,否则九江的这一大名楼就要被付之一炬了。 黄肇隆鄙视着复汉军的‘粗鲁’。竟然把目标盯向了浔阳楼,暴殄天物也。 然后黄肇隆就等啊等,等着复汉军再次来到,要知道在过去的两天夜里,复汉军是每夜少则两次多则三五次的频繁扰袭啊。 一直到五更天,复汉军的扰骚船队又来了两次,眼看着就要破晓了,今天的警报是解除了。黄肇隆放心的回房睡了下。 人就是这样,习惯的力量十分巨大。如果这一夜里复汉军的骚扰船队只来一趟,黄肇隆反而会坐卧不宁,就像等待‘楼上落下的第二只靴子’一样。 现在他安心大胆的睡觉了,就像沿长江一线的清兵一样安心大胆的睡去了。他和那些夜间守在长江边上的绿营民勇一样觉得危险没有了,心神在这一刻放松到了最大。 事实上,他们都不知道,就在黎明前也夜色里,长江另一边的湖口江面上,二百多艘船只已经悄悄起航。他们在黑夜里小心的向前摸索着,船队绕过江中岛,直接出现在九江府城东十里外的长江江面之上。 清军三个水师营不战而丢江中岛,现在他们受到了最致命的惩罚。 复汉军船队里二十多只尖头小舢板像利箭一样冲向长江南岸岸畔。 被清军埋在岸边水下的木桩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因为这些尖头小舢板一只船上只坐四五个人,跟打鱼的小渔船一样,吃水都不足一尺深。清军掩埋在水中的暗桩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金鸡坡的清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发现复汉军船队的清兵敲响警钟,当一个个惊慌的绿营军官民团练总大喊大叫着让手下士兵民勇起来的时候,胜利女神已经投入复汉军的怀抱了。 二十多艘小船,一个队的突击部队,非常顺利的杀到了岸上。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慌张的绿营、民勇被突击部队直接打散,他们的营垒挡不住炸药包的爆破。虽然守卫金鸡坡的清军民团加在一块足足有三四百人,虽然他们有四门大炮,而突击部队只有一百人。 …… 江中岛上,陈鸣看着岸上已经要结束的战斗轻唿了一口气。OK了,真的OK了。 复汉军在长江边上拿下了一块防御阵地,有了一个落脚点,就有了将大部队源源不断送上岸的保证。当复汉军成建制的登陆江岸后,当金鸡坡的复汉军有了两个营、三个营、四个营……,更多地营头之后,那就不是清军来进攻复汉军了;而是复汉军去扫荡清军。 五天的时间就剩下了最后一日,陈鸣却把握住了那丝胜利的机会。一天的时间很短暂,但这一天的时间里他未尝就不能夺下九江府。 “去探一探,黄捷那一部分到哪了?命令他们,午时前赶到江中岛。” 南线的队伍被陈鸣撤回来了,坐船回来。今天黎明的这一击如果不能成功,南路打的再狠,三五天内也摸不到九江府的城墙。这里的山太多了。 陈鸣则不会再往九江府投入力量了。黄正纲带领的绿营眼看着就要进安庆了,陈鸣必须应对下游而来的压力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九江攻略的失败。 而破晓时分的袭击若是得手了,黄捷他们就更没必要在南路白费力气了,直接把队伍拉到长江一线,这里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 “咕咕,咕咕……” 湖口县衙,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到了一张大木板上。上面洒落着谷米,一旁还有盆清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真大啊 夕阳衔山,暮色渐浓,战场上的硝烟在逐渐消失。 这里是武昌,这里不是九江。 就在陈鸣琢磨着如何拿下九江府的时候,湖北,清军酝酿已久的反扑也展开了。阿尔雅江的湖广绿营,打四川不远千里赶到的川兵,施南、宜昌这些没有被战火直接波及到的,满清统治秩序还算完好的湖北州府组织起来的民团乡勇,一个个全跟饿了三天的饿狼一样飞扑向武汉三镇。 陈永生抵抗了,很坚强很坚定的抵抗了。在这一场场的抵抗之中,两万来荆州旗人被一次次的当做肉盾驱赶到清军的兵锋前,复汉军在身后‘坐镇’,前方的清兵也大开杀戒,辣手无情,一次次的‘误杀’让两万来荆州旗人死了一半他也不在乎。在复汉军攻伐武昌之战中保存完好的汉口镇被川兵抢掠一空后,一把火烧成白地,他也不在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盯着那些投效的俘虏兵。 这些有致命的把柄握在复汉军手中的战俘,在清军‘收复’武汉三镇的战斗中表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战斗意志相当顽强坚韧,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因为这证明了那个法子的‘可行性’和‘普遍性’。也是因为这些人的效力,且战且退的复汉军武汉守军才能把战局拖延到现在。 战斗进行到今日,复汉军已经丢掉了汉阳县城,只剩下对岸的龟山一段还控制着他们手中。虽然陈鸣嘱咐陈永生,事不可为,早早脱身;武汉得失,无关大局。 陈永生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陈鸣安慰他的话?武汉得失还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只要他在武汉多坚持一天,九江、湖口的陈鸣就能少一天承受来自上游的压力。陈永生才不会轻易地将武汉三镇拱手让出。 虽然伴随着汉阳县城的丢失,陈永生在武昌城里继续待下去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但他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陈永生向陈鸣发了一封飞鸽传书,汉口镇被烧成一片白地的时候,他向陈鸣汇报了丢失汉口的消息,现在他就向陈鸣回报丢失了汉阳的消息。 …… 朱珪已经随着进击的四川绿营抵到了武昌对岸。在四川绿营将汉口抢掠一空烧成一片白地的时候,这位朱夫子指着领兵出川的四川提督马铭勋的鼻子破口大骂‘官兵如匪,提督似寇’,然后当天就写了一道弹劾的奏折,送去北京了。 马铭勋又气又闷,他带着队伍打四川千里迢迢的跑到湖北打仗,大冬天里赶路啊,过年都在外头,你还不让他们搂点,这像话么?这不像话。 但这道理他跟朱珪这道学先生说不通。而让士兵将抢掠一空的汉口镇一把火烧掉,这也是抢劫犯们下意识的遮掩举动,销毁证据。就像原本历史上被火烧掉的圆明园一样。 湖广总督定长已死多日,但湖广总督的位置依旧空悬,这证明紫禁城里的皇帝对湖北巡抚范时绶不满意啊,所以范时绶现在连一个代理的头衔都没有。毕竟是丢了省城的巡抚,乾隆没把他直接革职下狱,范时绶现在还能做着起居八座的巡抚大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马铭勋先是被朱珪喷,然后湖北布政使闵鹗元到了,闵鹗元再喷。这两个人都是以文名起家,大江南北声望很高的。被金银财宝蒙住了眼的马铭勋,头脑清醒过来后,还真有点小害怕。说到底,汉口镇是天下四大名镇之一,影响似乎大了些。 不过很快的,马铭勋就高兴了。他部汇同石亮带领的襄阳绿营攻克了汉阳之后,哈哈,四五千名抱着家人尸首痛哭流涕的前荆州八旗,宛若烫手的山药样被马铭勋快速送到了石亮的手中,然后被石亮迅速交给了闵鹗元、朱珪妥善安置。 荆州城破,石亮妻儿死伤殆尽,他对复汉军可谓恨之入骨。先是汉川,然后是汉口,再是汉阳,那些不慎被俘的复汉军士兵,或是一些个对满清保持着坚定忠诚的俘虏兵,他们主动投降了清军,就是主动的把自己的脑袋塞进石亮的刀锋下。 可这并不意味着石亮对眼前的这四五千之多的荆州旗人有多么的怜悯。他们是有着一样的苦衷,但那又如何?石亮到荆州是来当官的,又不是来安家的,他跟荆州驻防八旗可没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 陈鸣在武昌留下了两万来荆州旗人,陈永生把一半人放到了汉阳,厮杀过后一半剩下一半,这可是四五千旗人的命啊。即使皇帝已经把荆州八旗除籍了,但这能掩盖的过他们是旗人的事实嘛?更不要说内中至少有一半是绝对绝的满人。 不信你去看看一片焦头烂额的朱珪和闵鹗元,这四五千前旗人给这两位带来的麻烦,比之十倍几十倍的汉民更多更重。另外,这些前国族们在汉阳城内惨重的死伤,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让长江南北的清军齐齐停住了脚步。 皇上话是那么说的,未能死节的忘本之人,但谁敢打包票皇帝就不会反悔? 要是这场大乱镇压下去以后,荆州的这些旗人重新被抬旗了,那也只是皇帝的一句话啊。甚至于秋后算账也不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是五六千条旗人的性命,这让我大清的威仪置于何处? 就比如马铭勋,他是死活都不会再去武昌掺和一脚了。他宁愿立刻去安徽。 武昌战局在汉阳攻防战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两边短暂的进入了对峙状态。但是在他们下游的九江,可打的正式热闹激烈。陈鸣最终没能在计划的五天时间内拿下九江府城,复汉军的兵锋已经攻破了九江的东大门,可要彻底拿下这座古老的城池,还有的要忙。 “谁说要放弃安庆的啊?安庆府咱们照样来打。今晚上就乘船而下。”马垱镇距离安庆只有二百五六十里,船只顺江而下一天时间都用不了,队伍就能直插安庆城。陈鸣这些日子看似埋头打九江的干活,但他从没放松对安庆的留意。 隐身安庆的暗营密探飞鸽传来的消息,重要程度还要排在武昌之上。 “安庆城中的清兵只有两千多人,剩余的都是民团。所以不要被安庆城所谓的万人守军给吓住了。”安庆根本就没有万人的守卫,满打满算有六七千人就是现任安徽巡抚冯钤的官声不错,百姓爱戴了。 冯钤,字柯堂,清浙江桐乡人。乾隆年间进士。在安徽巡抚任上,于衙署后种梅花及菜蔬。题此对联:为恤民艰看菜色;欲知宦况问梅花。并书横额曰:“菜根香”。在安徽官声还可以。 陈鸣早在九江攻略发起前就拿定了主意,五天时间搞定九江,然后抽调人马顺江而下,急袭安庆城。因为那个时候,黄正纲带领的队伍就要进入安庆,安庆守军内心的紧张感会降至最低。这就是复汉军急袭安庆的最大本钱。 至于贵池的江宁将军容保、京口副都统傅良所部,陈鸣完全无视了他们。江宁旗兵早就烂的跟提不起来的豆腐一样了,那苏松镇和福山镇两镇的水陆丁勇泡在江南这富贵废糜之地,战斗力之弱可堪称满清六十六镇绿营之最了。不然容保怎么会进抵贵池之后就按兵不动了?贵池距离安庆可是很近的。那是他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支队伍,就是纸煳的样子货色。 江中岛张家祠堂。这是早在朱明永乐年前先行开拓此地的张氏族人留下的祠堂,时到今日,江洲的第一大姓已经更变了多次,夏姓、徐姓、黄姓、傅姓,再到现在的翁姓,反正这个张氏祠堂是早就废弃,成了江中岛的龙王庙了。现在又成为了陈鸣的指挥部。 在座的一波营官每一个人都精神一震。大都督心真大啊,九江还没有彻底拿下的时候,竟然就想着安庆了,而且说话的很在理。 陈鸣的战略并不多么新奇,做不到让人一见之下就神往佩服,就是很根本的人心变动。 九江如此,安庆也如此。 如果陈鸣只是一个土着,将军府和复汉军发展壮大到如此地步,自身名震天下,难保真就高傲自傲起来了。但陈鸣是一个穿越者,对比土着,穿越者最大的是眼界。前世只是一个小屁民的陈鸣也很能把握住自己的内心。 现在才哪到哪了啊? 连通古斯野猪皮都没有推翻,就骄傲了,那穿越者也太容易满足了。 神志冷静的陈鸣拿出来的却是跟偷袭金鸡坡一样带着五分冒险色彩的急袭安庆城,这种感官上的冲突却让他手下的一帮营官内心中生出了一种强大的信心。 因为陈鸣是不败的,一个冷静的常胜将军拿出的即使是绝对冒险的策略,也能让手下军官生出一股信心来。就因为常胜将军的头脑是冷静的,就因为手下军官对于统帅的信任。眼下就是如此。 安庆。“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清康熙六年安徽建省自始,因为军事战略重要的原因和张英、张廷玉父子的极力举荐,在历史上直至新中国建立的三百年里,安庆一直都是安徽的军政中心之所在,与下游的南京彼此唿应。 安徽巡抚冯钤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回落到了肚子里,黄正纲带领的江苏绿营就要赶到安庆城了,只剩下六七十里路,两日的时间而已,而逆贼还在九江酣战未休。 恍如一座压在头顶的大山被搬开,冯钤可以确定,他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从此高枕无忧了。 最近这两天冯钤用饭都恢复了正常食量,是不是觉得他很没有承受能力?经不住大事?那是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有被利刃悬于脖颈而大难不死的人是体会不到他此刻的心情的。 自从武昌沦陷后,复汉军沿江而下江南就成一定局,作为安徽巡抚,守土有责的冯钤想十分的坐蜡。因为安徽没兵。 寿春镇人马,乃至安庆城守营的一部分兵力都被抽调去了河南,连皖南镇都被调去了芜采营和广德营。现在复汉军从武昌杀了下来,如果到了安徽,他冯钤那什么来守卫安庆城池? 就靠着他的抚标两营和寿春镇、安庆城守营的余兵剩勇么?那不可能。 皖南镇余下兵力也不能调动,因为皖南镇还要守备皖南。长江穿安徽而过,五六百里江面啊,处处都是漏洞。即使冯钤靠着自己不错的声名拉拢了三四千民团练勇,安庆城也一样岌岌可危。 因为,谁也不相信民团练勇和那一支七拼八凑得来的两千多绿营能顶得住复汉军的进攻。安庆城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举家仓皇而逃。就是冯钤自己都将家人送出了安庆,并且不是回浙江老家,而是往合肥去了。 结果,天无绝人之路,陈鸣在九江恋战不去,江南提督带领的江苏人马转眼就到,安庆之危终于化解了。冯钤真跟做了三温暖一样,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透着舒坦。 第二百一十六章 平贼之事艰难 夜初静,人已寐。一片静谧祥和中,马垱岸口汇聚的大批人群已经登上了一艘艘船只,缓缓驶离了码头。江水冲刷着堤岸,唰唰的水浪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江畔寂静,仿佛刚才长龙一样的人群都是虚幻的。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虫生的低鸣。 军队已经出征,岸上的陈鸣望着江心里一盏盏明灯连接而成的长龙,拳头紧紧地握住。急袭安庆城比队伍偷袭九江府城的危险性高多了,他对于部队拿下安庆的把握五成都不到。 安庆守军是不怎么样,冯钤手中兵力弱小的紧,可安庆城上城下炮台有十六个之多,即使一些大炮被陈辉祖早早拖去了河南,剩余的火力也比九江要强得多。此外安庆城内还配备的有六所火药房和十六所窝铺,以及城墙内兵房二百余件间,并且冯钤最近还在城上垛墙四周增建许多枪炮口,安庆城的防御力是很高的。 陈鸣以高平山为东进部队的总指挥,黄捷之前在鄱阳湖畔打的并不理想,陈永生又拖在了武汉,数遍手头的营官,信任值和值得培养值最高的也就是高平山了。虽然这个家伙在荆州之战的扫尾部分——复汉军进攻阿尔雅江部的时候犯了错,追击的时候有些缩,让阿尔雅江本人逃过了一劫,被陈鸣在小本本上打了个差评。但现在陈永生不在,黄捷又要晾一晾,高平山就是廖化当先锋。这次急袭安庆城,陈鸣调集了五个甲兵营和一个火枪营,外带炮队和运输部队,总兵力近四千。扣除了陈永生手中的队伍后,这六个营头加炮队已经占了陈鸣手下三分之一的实力了。 抽调走这些部队,对于九江战局肯定是有影响的。有了这支队伍,陈鸣敢放言全歼九江境内的清兵民勇。而现在,就只能像湖口彭泽一样,打清兵一个大败。 回到住处,陈鸣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起身走到墙壁上悬挂的‘大清地舆图’面前,这东西还是他在武昌缴获的。红色的箭头表示复汉军,黑色的箭头表示清军。一支支黑色的箭头代表着一支支清兵,从东三省、蒙古、西北、直隶、山东等省地,像一支支利箭,扎向地处中原依靠大别山的复汉将军府。 同时在南方,两广和闽浙都有部队北上,四川也分兵一部追进了湖北。 在江南天堂之地,暗营传来的消息无不显露着地方官府召集的丁壮民勇数据在一直飙升,除外福建、浙江的外海水师营,也在向淞沪集结。 别看陈鸣先破荆州又陷武昌,现在夺湖口攻九江,气焰嚣张的不可一世。打全国局势看来,复汉军的形式还恶劣的很呢。 陈鸣记得第二次大小金川之乱要等到乾隆三十六年,他从没有派人去联系过大小金川,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大小金川更早时候爆发。将军府现在面临的压力实在是有些重。 甘肃的绿营最迟三月里就能抵到河南,蒙古和东北南下的马队,一入张家口,一进沧州。 看着那一道道箭矢样射来的清兵,陈鸣心里真的担忧陈惠把汝州、南阳给搞砸了。还好现在湖北被他搅闹一圈,连同湖南绿营一块皆元气大伤,四川出川的绿营也一路追到武昌,顾不得南阳了。 陈永生在武昌待不了几天,等陈鸣将九江府彻底拿下的时候,上游的队伍也该顺江而下了。那个时候安庆城能否得手也已经尘埃落定。 陈鸣当然希望高平山能够拿下安庆城,那样的话他妥妥的进攻江南。可高平山急袭安庆城要是失了手,陈鸣就要守在九江湖口跟清兵好好地磨一阵了。 举国上下就是一盘大棋,战争迷雾重重笼罩,真正的高手或许在危险之中也能胸有成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可陈鸣的棋艺很差,不要说走一步算十步,他就是走一步看三步都做不到,顶多是走一步看一步。 他打湖广打江南,不是因为多么高明的战略眼光,而是出于后是穿越者的见闻——江南是满清的钱袋子,是满清的漕运之始。打下了江南,打乱了江南,就是对满清政府最沉重的打击。 现在的局势看,复汉军挺进江南,前途未卜,但绝对有一战之力。 …… 就在陈鸣深夜中坐在地图前细细沉思的时候,遥远的河南战场,陈州府城东铁葫芦胡同。 陈友河抽着烟杆,长长的一支镶银玉嘴儿烟杆,一名一灭的烟锅下缀着一个丝袋。陈友河深吸一口,从嘴里吐出的烟雾笼罩着他整张脸。就像战争的影响已经笼罩着整个陈州府一样,这本富庶的地方因为距离郾城、许州皆近,于是成为了清军打东面进攻将军府的一处基地。所以征钱征粮,征人征物,整个陈州府民生为之不安。 陈友河的家族就是陈义和商号的大东家,复汉军攻占周家口那一劫,因为陈义和与顺丰商号陆掌柜的关系,安安稳稳的渡过了去。之后的几次交易,陈义和获利甚厚。 但随着环境的恶劣,随着越来越多的征捐,陈友河已经在考虑是否将商号关闭。作为陈州府的老字号商家,陈义和一日不关门歇业,募捐的是否官府就不会忘了他陈家。 陈义和是百年老字号,陈友河舍不得这个牌子。但与整个陈家的得失相比,现在获利已经微乎其微的商号,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最多,战后他再把商号立起来。 虽然那个时候陈义和现在各处分号的掌柜、伙计可能一个都回不来。毕竟分号掌柜和伙计不是家底丰厚的陈家,越是兵荒马乱,粮价物价飙升,他们越不可能闲着。再说了,谁敢说这一闹腾要多久才能平下呢?到时候陈义和就不是现在的陈义和了。 大家伙说起来对朝廷都是‘赤胆忠心’,真说起内心话,也皆觉得大清的江山倒不了。 但鲁山人闹腾的太厉害了,那个陈鸣都已经打进江南了。破荆州,数万八旗被肆意蹂躏,那是八旗啊。国族,人一生下来就有铁杆庄稼的。 然后他又打破了武昌,湖广总督都被他给逼死了。定长死的太不巧,怎么看他的死都让人觉得跟日益逼近的复汉军是脱不了关系。而湖广总督这般的封疆大吏,对于一般的商贾地主来说,太遥远太高不可攀了。这也让他们在内心里对将军府更加的敬畏。 如果说去年的复汉将军府,在广大老百姓和士绅商人心中的印记只是一无根浮萍,即使他们拿下了南阳府也不能代表什么。那么现在的复汉将军府在老百姓和士绅商人心中就是一座丰碑。面对满清高峨磅礴大山一样的身躯来,一座丰碑显得十分的渺小,但对于百姓和士绅商人来说,一座丰碑样的将军府已经让他们敬畏有加。 陈友河与顺丰商号有着不错的交情。他要关闭陈义和商号,不仅考虑到官府——他日后好在知府面前哭穷,还要考虑到顺丰商号的感触啊。 这两边对付的法子不一样,但陈友河的‘心’是一样的,都要伺候好,都要不得罪。 就像禹州的方廷兰那些药材商人一样,他们不敢明着触犯何煟的发令,但他们可以联系禹州的坐地虎收元教啊,让收元教去顶缸顶罪。 陈友河现在的‘心’跟方廷兰他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夜陈友河彻夜未眠,那个在他心头徘徊的念头可是决定着陈家的命运和将来的…… …… 阿里衮在这一夜里也一样难以入睡。作为前来河南督战的军机大臣,乾隆皇帝的代表,阿里衮肩负的使命和手中的大权都远胜过何煟、吴达善等。 三品参将、二品副将,四品知府,三品道台,他说斩也就能斩了。这权利大的简直惊人。 而有多大的权利就肩负着多么大的责任。阿里衮手中的权利让他直接步入人生巅峰,那他肩负的责任就让他有可能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他要镇压将军府,要最快的平定河南。但这谈何容易? 现在的阿里衮不是从北京出来的阿里衮了,在郑州的这段日子里,阿里衮已经清晰的认识到复汉军和将军府是多么的难缠。 他们在自家地盘外沿修筑一处处坚固的营垒,守卫在交通要点或是地势要害。 清军根本不可能长驱直入,直捣贼心腹地,各路清军只能一个堡垒一个阵地的硬啃。看看现在河南战场的各路人马,哪一支没有被逆匪坚硬的防御磕掉两颗牙的? 今夜里让阿里衮彻夜难眠的就是吴达善的军报。陕西绿营好不容易啃下了彭婆镇,却在进攻临汝的过程中重蹈了先前的覆辙。一次次进攻,一次次失败,士兵士气低落,军纪更加败坏。 今天的军报已经不是陕西绿营进攻临汝的第一场失败了,这是第三阵。 陕西绿营的勇名这是要在河南丢干丢尽啊。 而据阿里衮所知,之前在彭婆镇一次次挫败陕西绿营的两名贼首:杨平、冯少华,只是汝州境内早期的两个山匪头子,这真让人笑掉大牙。俩山匪头子让陕西精锐官兵一筹莫展,可笑,可笑! 现在彭婆镇守兵退入到临汝去了,后者兵力更多,守备工事更强。吴达善一次次败讯传来,阿里衮都要对陕兵绝望了。 “平贼之事艰难,保国尽忠何其苦多也……” 第二百一十七章 虽死而不敢辞 “自彭婆镇大胜后,临汝镇原可成绩克复。因左右群山之中贼势尚炽,屡屡袭搅粮道、物资,兄折选精锐攻剿,始平伊河两侧山丘。贼以其暇,严密布置临汝,待到陕兵精锐回军阵前,则临汝已坚不可摧,难以急下矣……” 吴达善跟别人说起河南战事从来是闭口不言自己打仗水平差,好不容易靠着人多势众,硬怼下了彭婆镇,也让杨平、冯少华带着剩余士兵安安稳稳的退回到了临汝镇。他现在正给自己在京的亲兄弟写信。家书不比给皇上写奏稿,完全可以写得直率一些。但吴达善写到最后两句,越品越不是滋味,这太不吉利了。懊恼地把后两句划掉,然后搁下笔,没有再写的兴致了。 躺在棉椅上,吴达善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屁股,他得了痔疮,是顽症。往日在西安城里处尊养优,倒也不显多碍事,现在到了前线就觉得太碍事了。这个折磨了他十几年的顽症现在没有给吴达善痛苦,还不是时候不是,所以吴达善靠在棉椅上想起了彭婆镇被攻破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自己舍临汝而先扫荡两翼山间,并不是什么失策,可现在自己屡次攻打临汝不克,当初的不是失策现在也是失策了。 …… 南风夹着细雨扑进窗口。陈鸣夜里送走了东进部队,黎明时候就下起了雨来。他望着窗外一片白茫茫,连不远处巍峨屹立的九江城墙也似有若无,几乎看不见影子。 零星的枪炮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说明屯兵于九江东大门的复汉军士兵已经与清军展开接触战。战争已经进行,复汉军胜利的最终时刻逐渐临近,清兵大势已去,已经阻挡不了复汉军占领全城的脚步了。 江面的优势无疑牢牢控制在复汉军手里。清军水师或歼或逃,随着昨天上午清军水师那次反扑的失败,九江境内已看不见一艘敌舰。在这个地方,陈鸣搜罗了很多造船工匠,数量比武昌所得都要多的多。而且还缴获了不少造船用的木头,杉木、松木、柏木、柚木、榆木,都是阴干后的。可以说,有了这些木头,如果时间能给他一年的功夫的话,现在他就可以造自己想要的船。 不过时间不会停止,手中握着大批船工木匠的复汉军也不敢大模大样的去造船,这批木料更大的可能是被陈鸣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一把火烧掉。要是战局进展不利的话。 揆义和舒善已经退出了九江府城,避往了瑞昌,但在这个时候,数千江西官府在赣南招募的丁勇也星夜连驰,赶到了南康府星子。因为复汉军进攻鄱阳湖岸畔的消息传到这支队伍里,所以这支队伍没有走德安直入九江,而是走了庐山东侧鄱阳湖畔的南康首星子县。从星子县向北不多远就是姑塘。 江西按察使吴虎炳随军赶到南康。刚刚进到星子县,吴虎炳就听到九江城破的传闻,整个人登时就不好了,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露着浓浓的苦涩。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坏了。 这事儿是直接把他挂在了火堆上:九江你救是不救? 救的话,他就要带着几千民勇立刻北上;不救,日后被捅到北京去,那就是罪过。 主要是这事儿没一个谱,谁也说不准九江城是不是真的破了。残兵又如何了。 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是直上九江?还是先守南康?一时之间吴虎炳万万难定主意。 据探,复汉军的队伍全都涌去了九江城,之前被其攻夺的姑塘等地已经被放弃,吴虎炳如果代兵去九江的话,似乎并不困难。这让吴虎炳更加难下决心。陈鸣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儿”?清军在他手上吃了这么多的大亏,吴虎炳不能不多想。 直趋九江,看似顺理成章,却让他心生惧意。吴虎炳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大人,大人,门外德化知县求见。”星子城北一家大院内,吴虎炳的长随快步走到吴虎炳跟前低声说道。 “德化知县?”吴虎炳如久旱逢甘霖,整个人都喜坏了。不管这德化知县是怎么跑到星子县来的,反正他肩上的担子可以甩掉了。 大门外,灰头土脸的谢瑚在急切的望着门内。他简直想下一刹那就直接见到吴虎炳,然后下下一个刹那,城外的几千赣南民勇就能开拔北上。 在金鸡坡被复汉军偷袭得手以后,清军很快就发起了反扑,梅家洲上两座木城里的清兵近乎倾巢而出,结果自然是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败得很惨。 九江协参将郑文直重伤,郑文直的亲兵裹着郑文直和谢瑚一路南逃,到了姑塘还继续南下,一直跑到九江与南康府的交界之处。谢瑚一直在尽可能的聚集败兵,今天一大早听到赣南民勇赶到星子的消息,就快马跑来了南康。 吴虎炳见到谢瑚,谢瑚道明来意,又信誓旦旦的作保九江城绝对没有丢。吴虎炳爽朗地一笑:“赣州、吉安诸府数千民勇随我来此,供吴某人调遣驱使,既为国效力,平我江西之乱也,敢不尽心竭力。” “只是九江之战非九江一府之为也。本官要在南康逗留两日,与知府胡大人商议些事情。这民勇北上之务,本官就交于你手,你可愿担此重任?” 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吴虎炳一席话将谢瑚滚烫的心说的哇凉哇凉的。不过有些人与常人就是不一样,吴虎炳这明了明的甩锅,谢瑚把牙关一咬,愣是接了下。只做片刻犹豫,旋庄严肃容道:“国家养士百二十年,当用于艰危之时。此去千难万险,谢瑚虽死而不敢辞。”说罢,就径直伸手向吴虎炳讨来一纸手谕,然后转身告辞而去。 听得一个“死”字,特别是谢瑚严肃郑重的神态,吴虎炳有些感觉羞愧。反面人物在正面人物面前,面对‘大义’的时候总会如此的。但对比这羞愧吴虎炳更要紧自己的老命和官帽。 随从吴虎炳从赣南出来的民勇壮丁有四五千人,两日后随着谢瑚赶到九江城外的时候,人数已经只剩下了两千余。拳拳报效朝廷的谢瑚只是一个小小知县,如何约束的过四五千民团?且本人对军事一无所知,仅仅凭书上得来的三言两语成得什么事儿?要不是有随从的九江协败兵前后照料,赣南来的民勇跑个精光都不是不可能。 这些赣南招募的山民,是很凶悍不假,但他们也不是聋子耳朵。那九江府城都失陷了,剩余的残兵为了不被复汉军一股脑的收拾掉,依托城外的山峦拼死抵抗,那样的地方鬼才愿意去呢。很多民团中的练总,召集自己人一嘀咕,招唿都不打一声,带着队伍就走人了。要不是九江协的败兵和军官替谢瑚兜住了底儿,那里还有这剩下的两千多人呢。 “宝光兄,不能再进了。咱们只能走到这。在这等着,等着城外山上的败兵自己冲出来。”吊着一条胳膊的郑文直对谢瑚说道。他是挺佩服谢瑚的耿硬忠心的,但他不能陪着谢瑚去送死。 反正江西布政使、九江镇总兵、九江知府都逃了,朝廷总不至于先要自己一个参将的小命。他家的总兵大人都逃到瑞昌去了,而郑文直他好歹还在九江城外头。 府城里,陈鸣也接到了侦察大队的报告,一支清军援兵抵近,真的好大胆。 现在这支以练勇为主力的援军停在城池西南十多里外。这个距离对九江城没有具体的威胁,对于九江城外的复汉军部队却有着一定的威胁,对于那些被逼的跑上山的清军败兵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黄捷直接向陈鸣请命。两三千清军这个时候竟然出现在九江城外,领兵的人胆子好大啊。在黄捷等复汉军军官的眼中,这更是对复汉军的一种挑衅。 陈鸣这个时候则没心思理会这点小打小闹,黄捷既然请命要两个营,那就给他两个营,把手一挥,去打吧。陈鸣继续专心的等安庆的报告。 两天时间,谢瑚带着赣南民团在路上辛苦跋涉了两日,高平山带军东进也已经有两日。安庆城究竟打没打下来,战报也该到了。 刘武小心的为陈鸣换了一杯热茶,他自然是知道陈鸣在等待着什么。也清楚安庆得失,对于陈鸣下一步计划的影响有多大。他小心翼翼的拿去冷了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把热的茶水放到陈鸣的手边,不敢弄出一声多余的声响来。 别看这个时候的九江城内很热闹,甚至知府衙门里也很热闹,可陈鸣所在的这间房屋内,非常之静,寂静。 陈鸣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闭目等候着飞鸽传书。这个时候激活陈鸣的法宝不是说话的声音,也不是外头传来的战报,而是一声‘咕咕’。 刘武端着冷掉的茶水退出房间,门外走廊下,陈大伟带着一群亲卫拱护着四周,看到刘武从房间里出来,向刘武打了个眼色。而刘武回他了一个非常具有后世化色彩的动作——耸肩。 所以说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陈鸣身边的人,在一些言谈举止上已经越来越迥异与他们的父辈了。而整个复汉军中,还有更多地人模仿者刘武、陈大伟他们。 第二百一十八章 混元教首的鲁山行 万物生长的季节,青绿色覆盖大地,小草舒展身姿,池塘边大树都抽出了绿色的枝叶。在这草长莺飞的季节里,能临河而坐吹着淡淡的清风,对于刘松本人而言真真是一种享受。 享受着这种安逸,安逸的让他这个混元教教首都想沉醉。 刘松当然不会沉醉在这片让他沉醉的安逸中,他还有远大的理想抱负要去实现。他与杨集、樊明德等人以“换干坤,换世界”,“末劫年,刀光现”,“反乱年”,“子丑寅卯夏旱多”及“龙虎二将中元斗”,“三十六将二十八宿临凡世”等语句,创立白莲教分支混元教,在安徽西北和河南东部地区广收门徒,为的可不是单纯的安逸。如果是为了安逸,刘松完全可以裹着银子远走他乡,这些年烧香集会得来的银子足够刘松美美的度过余生。 何必辛辛苦苦的奔波在豫东皖北之间,何必提心吊胆的夜不能寐?他就是要造反。 白莲教三十年一小反,五十年一大反。刘松本人也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打定主意要造反的,清代秘密教门的“反清复明”思想根深蒂固,很多经卷、教义上都注入着“反清复明”、“改天换地”的思想,带有强烈的汉族中心主义和宗教谶纬的神秘色彩。这是一种思想武器,刘松不知不觉的就将反清的想法根深蒂固了,只能说传承千年的造反专业户白莲教自有他们的那一套。 对叛乱领袖来说,叛乱的目的,不是要“挂大红袍上天”(凌迟处决),也不是为不着边际的前代帝王后裔“复兴大业”,而是推翻现世的统治者,打出一片自己的江山。 不过这样的话,刘松是不会轻易出口的。不然他还那什么来跟复汉将军府合作呢? 刘松十天前带着自己的远房侄子刘之协来到了将军府治下,一路上他们由暗营的人带着路,刘松自认为受益匪浅。鲁山陈家,能打下这么大一片基业果然不是吹的。组织真的很严密。而这样的套路,实际上更适合他们混元教啊。 这次将军府邀请他们混元教来鲁山,事情很直白,那就是资助混元教起事。 刘松他们的活动范围在豫东和皖北,一旦他们在这里起兵,对于将军府来说,太有益了。 而刘松做代表的混元教当然清楚自己现在起兵,很可能就是一炮灰。然而将军府的主事人如果愿意给他们这些当头的某些保证,这炮灰他们也很乐意的去当一当。反正死不着他们。 陈鸣带领的那支大军,现在气势兴旺之极。在连破了荆州、武昌、九江之后,与二月上中旬间急袭安庆,堂堂安徽省城被其一战而下。虽然很快复汉军就丢了武昌城,但清兵对于九江的攻势被复汉军留守军队,干净利索的击退去。陈鸣本人更带部直插皖南,池州、铜陵皆风卷残云,江宁将军容保带领的京口旗兵和苏松等地水师,烂的跟豆腐有的一比,不堪一击。如今复汉军的兵锋插入芜湖,直指江宁。气焰真不是一般的嚣张! 如此消息就跟陈鸣攻陷荆州城一样,轰动全国。而且暗营在期中兴风作浪,传播流言无数,惹得不少地方的民心浮动。更重要的是,现在是二月末,马上就是青黄不接的三四月份了,不管是受战争影响严重的河南安徽湖北等地,还是远离战争的山东、直隶、苏北等地,农历的三四月份都是一年当中最难熬的时候,比寒冬腊月都难熬。别的地方的粮食怎么样刘松说不准,但是在皖北的粮食,是一定不够吃的。 颍州的粮价已经翻了快一番,合肥的粮价比之往年也涨了五六成,并且这才是二月末。 往年这个时候,沙市的粮米会顺江而下进入武昌,然后再从如此进入安庆,安徽的粮食不存在啥问题。可现在两湖的粮食已经不用去想望了,连皖南和江南的粮米都变得不保险了。皖北还能指望谁去? 而这正是混元教的一个机会。 刘松、杨集和樊明德几人本来就看着复汉军风生水起而眼红,眼下皖北时机到来,几个教中的首领人物都不愿意放弃。所以刘松来到了这里,而且与复汉将军府的洽谈很是顺利,复汉将军府愿意支援白银十万两。但是武器枪炮什么的,将军府就实在无能为力了。陈惠给刘松提出一个建议:混元教可以借机组建民团,以便先期遮掩自家的意图,也顺带着达到蒙蔽官府的效果。 刘松盘算着,这事儿可以干。他是陈州府鹿邑县人,后者就在将军府的嘴边上,县里头大大小小的民团乡勇已经好几支了。自己靠着信得过乡里乡亲完全能拉起一直队伍来,还能光明正大的操演训练。 准备等杨集、樊明德的回信收到后,与复汉军正式达成交易,就起身回陈州的刘松,现在抓紧时间享受着让他心神放松的安逸。清风吹着水塘,波纹泛起,几丝头发拂到了刘松的鼻孔下,刘松伸手把头发拨开,在将军府这个地方,刘松把辫子散开了。 但很快的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让他知道,自己清闲安逸要消失了。 刘之协兴冲冲的从外面返回来,那快捷的脚步,让刘之协不像是二十八岁的人,而像一个十八岁的小青年。刘松闭着眼睛,一眼都不像看他这个族侄。来鲁山这事儿,他最后悔最懊恼的不是别事,而是自己带着刘之协过来了。 刘松也想不明白来鲁山之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刘之协,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对将军府那么的有好感了?怎么就信起了将军府报纸上的那套骗人的鬼话了? 刘松很不理解。 不就是嚷嚷几句‘民贵’么。什么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皇帝也不能胡乱杀人头,抢人钱财,还把朱洪武杀沈万山的民间传说给拿出来说戏,那都不是史实,这复汉军也不嫌害臊。 还有什么: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皇室之用度,国库岁入益百中取一。提倡最底层老百姓的人权,皇子犯法也应与庶民同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罪犯也要有最最基本的人权,讼棍变成了律师,罪犯也有权请律师助其辩护。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当官的俸禄都是老百姓纳税的钱粮,要受到百姓的监督也顺理成章。将军府的治下,百姓告官也与民民相告相仿,法院传票递到,后者一样要乖乖的上堂。 然后就是将军府治下废除了跪拜礼,民见官,下见上,拱手一鞠即可。就算是将军府的大将军也只在新年元旦这一天,才接受官僚们的拜贺。 将军府的律法还废除了连坐、诛族、灭门等等罪名。 …… 刘松觉得这全是放屁,忽悠,尽是忽悠。别的都不说,皇帝每岁只取国入百中之一,陈家要真坐了天下,鬼才愿意只取国库的百中之一呢。等到陈氏皇族变得跟前明皇室一样巨大的时候,百中之一,让皇帝喝西北风么?这全是忽悠,大忽悠。 这才到鲁山几日,刘松就很自然地把刚刚学会的新词用到了吐槽上。可是刘之协的看法跟他的这位族叔完全不同。他觉得陈家真心的很难能可贵的,对比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皇族。如果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皇帝当家做主,那是普天下百姓的幸福。 刘之协倒不是已打算跟着复汉军混,不再回混元教去了。而是分心了,已经被影响了。他可是刘松的族侄,是刘松的亲传弟子,这样的人如果在信徒中传播起复汉军那一套,影响力可是很巨大的。刘之协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刘松却已经想到了。 兴致冲冲的刘之协这么高兴地原因是他去复汉将军府最高法院——大理寺,旁听了一场审判。两个工程建设期间贪墨的官员被判了死刑。 刘之协兴奋极了,因为这对贪官之所以倒台就是他们手下的一帮劳工,向法院的下属机构御史台告了状,御史台派人秘密探访了几日,接着迅速查封了工地的总账册,又将工地的中上层分别控制了起来,挨个审讯,很快的就搞清楚了那俩贪官的罪证。 对于刘之协来说,这可比看戏精彩、刺激、有冲击力多了。 “这个蠢货。绝对不能带回去。”刘松心里想的跟他表面上流露的笑意完全不同。刘之协在混元教的地位已经被他直接判了死刑。可怜刘之协还不知道。 “只要教里的回信到了,杨樊二位教首又没什么异议,咱们与将军府的联络就大功告成了。叔父是要立刻赶回陈州去的,时不我待啊。”刘松话说的活像自己多踌躇满志一样,“咱们与将军府这边的关系不能断,我想留下一个人在这里,维持我教与将军府的联系。” “之协啊,叔父思来想去,此来鲁山众人里,能担此重任者,唯你一人。你可愿意?” 刘之协高兴的就像吃了鲜桃的猴子,何尝晓得自己敬重的族叔加师尊,心底里已然将自己放弃了。他现在只为自己留在鲁山高兴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剑指江南 陈鸣急袭安庆城,黄正纲救援安庆不及,反攻安庆遇挫,随后又被得到援军支援的安庆复汉军击败,不得已下退据桐城。陈鸣有了安庆做根据地后,放心大胆的攻略皖南,筹谋直逼南京,进攻江南。这一系列战事所引发的举动是全方位的。 比如山东的绿营,就有一部份改变了南下开封的行程,打临清而下淮安。而闽浙和广东的援军也都在拼死向着江南挺进中。江南本身的兵马,更不会再调动一兵一卒跑去河南了。 陈鸣破荆州、破武昌时候,复汉军的威胁还跟天边的浮云一样,‘可望而不可即’。但是现在的复汉军却真真实实的来到了江南边上,兵锋席卷皖南,直指江宁城。 而合该满清倒霉,发于浙江,盛于江苏、山东的割辫案经过了一个月的发酵,是越演越烈。倒不是有多少人真的被‘鬼’割掉了辫子,而是通过传言一种影响力渗透进了千千万万百姓的心中。就像割辫案的传言那样,早从最初的勾财夺命变成了‘苍天降意,满清该亡’。这对江南人心民意的打击很大。 原历史时空中的割辫案,在没有陈鸣和复汉军的情况下,在满清统治铁打江山的时候,都能经过小半年的蔓延,从江南弥漫河南、山东、江苏、安徽、江西,波及范围之广,令人咋舌。而现在这个时候中呢,陈鸣和他的复汉军,还有他们背后的复汉将军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就是‘天意’。老天爷让满清倒霉。 现今江南一片风雨飘摇,民心动荡。士绅地主阶级倒是还忠诚于满清,随着陈鸣领兵东进,两江总督和江宁将军多次示意地下的富豪士绅主动的捐献钱粮。现如今整个江南没谁不知道陈鸣的队伍,就是以捐献多寡给士绅地主商贾论罪的。 但扬州的盐商和苏杭、松江的商贾,还是陆陆续续为满清筹措了六七百万两银子,以及超过三十万担的粮米。这些人真真个个富得流油。就比如那徽州府,复汉军滤过一遍,陈鸣都把条件放的很松很松了,还是榨出了堪比武汉三镇所得金银数的巨额白银。 真真的金山银海徽州过。如果复汉军扫荡过整个江南,那得到的银子又会有多少?遐想一下都让人痴醉。 这亿两白银的大关似乎并不怎么艰难啊。 “清廷有兵百万,他能一下子全堆到咱们跟前吗?只两江的人马才有多少?” “两江总督辖督标二营,节制三巡抚、一提督、九总兵,兼辖江宁城守一协、扬州、盐捕二营。江西、安徽、江苏三巡抚辖有抚标各两营,江南提督辖有提标五营。满打满算,总共算到一块八万人都不足,其中还有一半被咱们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满清绿营走到乾隆中叶,缺额已经相当大了。当然,这个时候的吃空饷还不能跟晚清时候相比,但一万人少个两三成也是不稀奇的,说是七八万人,真正能有六万就谢天谢地了。至于能拉出来见得阵仗的,只会更少。 “江宁城和京口的旗兵是什么样,咱们在池州也见识了都,废柴点心。 还有淮安的漕运总督衙门,漕运总督辖旗、绿、漕标三营,兼淮安城守营,海州营,盐城水师营,东海水师营,还有遍布鲁、豫、苏、徽、赣、浙、鄂、湘八省的漕粮卫、所。总兵力能高达两万之众。但具体到两江地界的,能有多少?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真正能打仗的?” 漕运总督的漕丁战力连普通的绿营都不如。在那条关系民生安定的运输大动脉上,打个滚都能粘的满身的油水。谁还拼命啊? 复汉军已经打平了安徽和江西两省,黄正纲带领的绿营又是江苏最能打的一批人,现在被两次击败,退据桐城,牵制在了安徽,而高晋、容保又将剩余的人马一窝蜂的塞进江南,这江南之地现如今空虚的很,还不是任凭大军纵横? 三月初七,陈鸣攻克太平府,次日占领江宁镇。三月初九,陈鸣的部队抵达江宁聚宝门外屯兵城外。周边的各路清军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疯狂的向江宁扑来。陈鸣在荆州已经搞掉了一个满城了,不提江宁特殊的历史意义和政治意义,就说江宁城东南的满城,要再被陈鸣打掉,呵呵,清廷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一个丧失了威仪的外族王朝,那是最最危险的王朝。江宁城破所能引发的震动会远超过荆州和武昌、安庆,很难想象会在全国各地引发什么后续的影响事件。 屯兵于聚宝门外,钟山脚下雨花台,陈鸣并没立刻对江宁城发起攻势来,反倒派出了骑兵营进攻京口【镇江】,外后以黄捷为指挥,以四个营的兵力进攻扬州。陈鸣再度扫荡起周边来,而没有急着打破江宁城。 在复汉军兵锋抵到之前,高晋撒出大把大把的银子,招拢了上万壮勇民丁入城,再加上各处调来的守军,以及驻防旗兵和之前重新召集的三千汉军,江宁守城兵力几达三万人。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可拥有着如此兵力的清军,高家和容保二人在陈鸣分兵大江南北攻城略地的时候,愣是不敢对聚宝门外的复汉军发起一次小小的试探进攻。 他们就像一个拿着利刃的懦夫,看着眼前闯进自己家中肆无忌惮的大吃大喝的强盗,不敢轻易的上前一步,唯恐引起了强盗的注视,让自己遭受灭顶之灾。他手中的利刃一点也不能给他以安全感。 九江一部,安庆一部,再分兵扬州和京口,陈鸣手下的主战队伍剩余的还不足万人。当然,后勤部队已经扩充到了一万五六千人,大军扫荡湖北、安徽、江西,各省州县或多或少都有人投奔复汉军来,只是这些人的战力非常堪忧,在陈鸣眼中他们仅仅是做劳力的料。只靠着手下的这不足万人的军队,偌大一个南京城他可是包围不下来的,陈鸣也不需要真将江宁城彻底的包围起来。 聚宝门外,钟山脚下,这是复汉军的主寨。城北的仪凤门,观音门,还有燕子矶,复汉军设立的三个分寨,其中燕子矶处在江边,更是复汉军水面船只的汇聚之处。 举国上下的目光都投注到了江宁,河南战事都似乎引之而停歇了些。北京城龙椅上的那一位,也不再为明瑞的死而怒气冲冲,而是强忍怒气让云南地方与缅甸和谈。这倒不是满清萎了,而是缅甸后方起火,他们之前都把大半个暹罗打下来了,现在暹罗的反抗力量越来越重,缅甸也没心思仗着打赢了一次来跟满清人五人六。 乾隆帝亲临明瑞府上奠酒,谥果烈。清缅战争就此作罢。将原参赞大臣额勒登额凌迟处死,成为了有幸获得乾隆朝唯一被凌迟二品以上官员的殊遇,一开始乾隆还要杀他全家。但考虑到满清的特殊情况,就免了这一条。这家伙身为参赞大臣。逗遛贻误,决裂乖张,偾事失机,又甘心引贼,实与叛逆无异。北京城里的军机大臣会同刑部定论,其父被终身监禁,及亲叔兄弟侄等从宽发往伊犁,给与厄鲁特兵丁为奴。原云南提督谭五格处斩,亲族也一律充戌。算是为这场清缅战争画上了一个非常不圆满的句号。 只是乾隆真的顾不上缅甸了。江南都要毁了,大清的钱袋子要没了。 时间已进入到三月,从吉林、黑龙江南下的马队已经赶到了开封府,打蒙古南下的马队也进入了河南府,复汉军北面和东面的压力剧增。就在这个时候,陈鸣兵进江宁,席卷江南的消息被传到将军府,陈惠连忙命人宣示地方,报纸上也连篇累牍的对这一变化加以解读。一句话笼统的概括之,那就是满清的钱袋子要完了,他们的粮袋子已经完了,钱粮皆无,满清朝廷就要完了。 这话也就煳弄煳弄人云亦云的老百姓,但对于压力剧增的复汉军真的是一剂强心针。 另外,马队南下固然让清军的战斗力大增,可也让清军的负担变得更重。现在三月份还未过半,河南前线清军的粮食供应还能保证,但随着时间进入四月,安徽、河南纷纷缺粮少米,清军就有的笑了。 皖北和豫东那可是上千万百姓呢。被官府和清兵压榨盘剥,实在很难想象他们该如何渡过艰难的四月。 总部落脚在鹿邑的混元教,一支新成立的民团已经在谷阳镇——河南安徽交界,成立了。 其首领者,杨集。是鹿邑境内的名医,在整个陈州府都是有一号的高明大夫,好善乐施。几十年里足迹踏遍豫东皖北,名声很好,很高。所以这个民团城里不到半个月,人数就激增到上千人丁。其中有不少还是皖北来的汉子。副手是樊明德,也是当地有名的郎中。 同时间竖起杆子的民团还有刘松,刘松表面上是鹿邑的地主大户,就像禹州的郑之伦那样,刘松也以此遮掩身份。作为乡绅大户,刘松招拢人手建立民团,那是更加的顺理成章。而且人数也很快达到了五百人。 在全天下的目光都投向江宁的时候,刘松、杨集、樊明德的眼睛也在盯着江南看。在复汉军打破安庆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复汉军是能杀进江南,谁知道这一幕来的就这么快。 才多长时间?半个月而已。陈鸣带着复汉军不仅杀进了江南,而且看样子江南地界的官府短期内根本没多余的兵力来抵抗他们的攻城略地。这下子陈家赚大了! “将军府要咱们起事的时候割掉辫子,要咱们在号召教众的时候宣传宣传割辫,在起事前后多散布一些割辫的谣言。”刘松的声音有些沉,他手中拿着的就是刘之协传来的信。“只要咱们这么做了,将军府支援咱们二百套铁甲,一千柄刀枪。”刘松之前可记得清清楚楚,陈惠对自己信誓旦旦的说兵甲的事儿,他们无能为力,只给了十万两银子,其中一半还要等到他们正式起事之后才能拿到手。 “我说这割辫的事儿怎么会传的这么广这么快,原来是他们在里头兜底的啊。”杨集、樊明德恍然大悟。 第二百二十章 下一盘大棋 乾隆三十三年天下震动。因为鲁山出了一个陈氏,因为陈鸣大军东进。在这样的喧嚣之下,割辫案似乎并没掀动起多么大的波澜,因为在‘口碑’上复汉军总能压制住它。可是,割辫案真就没有大问题么? 在复汉军暗营的记事本上,从一月里割辫案正式发作,到现在三月的中旬,小两个月的时间里,割辫案从浙江经江苏传播到安徽和山东,各地一共发生17起割辫事件,其中9起案件引发了村庄、街道或市场上人群聚集、骚动或歇斯底里,8起案件有民众暴力袭击嫌犯的情节,其中2个“嫌疑犯”被打死;另一方面,地方审理中,既有一开始即审明的案件,如浙江德清石匠案、苏州乞丐案、胥口镇和尚案等,也有县、府衙错判但省一级官府已经无暇再去审理辨别,如萧山和尚案,萧山这个没有度牒的假和尚就那样死在了狱中;还有错判案,如山东蔡廷章、靳贯子案。这俩人的死根本不碍暗营什么事,纯粹是山东地方官府审理中刑讯逼供、使得二人死于狱中的。 这看似只有17件‘证据确凿’的案件,却引的整个华东人心惶惶。就像白莲教千百年来一直宣扬的‘净世灭世,在非信徒看来是那么的可笑,可这种理论总能让千千万万的老实农户坚信不疑,这很像20世纪的邪教,那些邪教不也是拿着世界毁灭吓唬人么,不也一样有人相信么? 割辫案传播迅速又广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成本低廉。 只要一条辫子,就能咒人去死,就能勾人钱财,这对贫穷的老百姓很有吸引力。何况中国自古以来对于人的头发就有一种文化上的重视,而民间流传的鬼鬼道道中,用头发诅咒人的流言更是层出不穷。这在一定因素上也起到了巨大的推动和促进作用。 混元教是做这事儿的老手,刘松、杨集、樊明德略作商议,就做出了决定:他们就按将军府吩咐的去做。二百铁甲和一千刀枪,对混元教的大业弥足珍贵,他们舍不得放弃。 三月二十日,复汉军的马队经无锡沿大运河南下苏州,不克。已经有大批浙江绿营赶到的苏州城终于挡下了复汉军肆虐的兵锋。 在那之前的十天里,复汉军以马队为先锋,先后拿下了京口【镇江】,丹阳、金坛、无锡、宜兴等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复汉军后勤部队真真变成了运输大队,一车车的金银粮饷向着江宁运回去,还有大批的硫磺、硝石,这些都是暗营的功劳。他们早早的就购买了大批量的硫磺、硝石,往各地的仓库中一放,等到复汉军打过来的时候自然就成了缴获。而江南本地的百姓并不知情,看到长龙一样的车队运载着一口口大箱子,还以为那些都是一箱一箱的真金白银呢。很是传出了不少谣言。 黄捷率部北上,拿下了两淮盐商的老巢扬州以后,大军扫荡长江北岸,然后沿着运河夺下了高邮和宝应,兵进淮安的时候,被得到了山东绿营增援的淮安清军击败,只是繁华的清江浦在战乱中化作了空城。 黄捷也没有在淮安跟清军死蹩,向南退守高邮州,接着分兵扫荡了南通州。 江宁城下的陈鸣学着原时空里太平军的故技,在屯兵聚宝门外的十来天时间里,一边大肆准备盾车、长梯,像是要分兵多路,攻打江宁城的各做城门;另一边悄悄组织人力在江宁城仪凤门外的静海寺和天后宫掘土挖地道。 复汉军一路上攻城掠地根本没有用过穴地战术,江宁清军也没有防备。再说了,夺取江宁外围地势地利以后,复汉军昼夜轰击江宁城,夜晚又放火焚烧城外清军遗留下的营垒、哨卡,火光冲天,声势浩大,让城内清军胆寒心惊,哪里还有闲心去想这个? 陈鸣还将士兵分为无数小队,实施战术性的骚扰机动,引诱城头清军消耗炮火,夜晚则不间断地佯攻,使得守城士兵夜不能寐。据日后的江宁府志记载:“军又分数十人……距城半里许,三五窥探,以神枪手猎杀城头守兵。守兵见之,即连续开炮,惊扰不已……自辰至酉,贼分股不过数十人,而东南北数门皆遍……” 同一时间江宁城内的暗营部众不断在城内搞破坏,粘贴复汉军光复江宁的布告,搞得城内人心惶惶,士兵杯弓蛇影,“群相惊疑,知有奸细”,守城军兵的守城意志不断瓦解。特别是这些布告出现在了民丁壮勇营地里之后,谁都晓得民丁壮勇里头有复汉军的奸细,一下子兵心就乱搅了,相互猜疑,这还算什么队伍呢? 江宁城南的秀才张芳在日志中记载:“先遣奸细,在城市布散谣言,张贴告示皆曰不杀不掠百姓,众者每帖然信之。信则惑,惑则意薄矣……其党每购什物,倍加与之。”这些都是当年太平军攻打江宁城的故技,陈鸣照本宣科,收获极大。 两者时间虽然相隔八十多年,老百姓的反应却是那么的一样。 唯一让陈鸣疑惑的是,他不知道历史上的太平军究竟用了几天时间打下的江宁城,反正他在江宁城外都十几天了,挖地道挖了有小十天,地道还没有挖好。复汉军的后勤营里的人也有矿工出身的啊,怎么效率就这么低呢。 在这个期间,复汉军打江北缴获的钱粮物质也陆陆续续被送到了雨花台。 黄捷在打扬州城的时候,扬州城内还发生了一件趣闻。扬州守城兵马在复汉军大军逼近前夕不仅自己逃了,还顺手在扬州城内外狠狠捞了一把,结果复汉军先头部队是大笑着开进了城门大开的扬州城南。 满清的制度遗传前明,一样是文贵武贱,只不过因为多出了旗人这个特殊阶层,很多旗人可以出将入相,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住了这方面。 在文官的一贯认知里,武官未读过忠孝节烈的圣贤书,无耻者甚多,扬州守军逃跑之前更劫掠州城,简直是无耻之尤。但他们一走就让城里头的几十名文官坐蜡了,扬州城里不仅有知府衙门和江都、甘泉两知县衙门,还有两淮盐政衙门。就靠这些衙门里的差役怎么能抵挡如狼似虎的复汉军呢? 文官们也各自计划着逃跑。现在不比去年了,之前复汉军还没有成气候,地方官员鲜有逃跑者,很多人都是将家人送出城去,自己或是一条白绫,或是喝下毒酒、跳入水池,殉职的很多。可是今年呢,在复汉军兵锋面前愿意一死报国恩的已经少了很多很多。就是满清政府也不再对逃官杀无赦了。 但这些文官毕竟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名不正则言不顺”,凡事总要讨个说法,故复汉军杀进城中的时候文官们都聚集在两淮盐政衙门的明节堂,焦急地寻思逃窜的借口。最有机智的是两淮盐政尤拔世,这人去年年尾刚刚上任,声称陈匪尤有余力进犯扬州,则江宁必然更加危险,江宁乃南国首城,不容有失。他自己要以大无畏的精神押解饷银出城,支援江宁去。尤拔世押送饷银——随身银票五百两化装出城。淮南盐政副使李凯义愤填膺,直斥尤拔世为欺世之巨骗。李凯说经自己检查,库房数十万饷银犹在,尤拔世根本没有押送饷银,于是自告奋勇,要出城追回巨骗尤拔世,好让盐政大人带领他们好好的抵抗贼兵。遂即李凯就轻装简从,化装出城,熘之大吉了。就是不知道他跟那个尤拔世能不能在淮安相会。 至于江宁,那里尤拔世是绝不会去的。 其他官员也纷纷感动,声称自己也要为押送饷银为朝廷出一份力,各自分批携带饷银百两出城,城中只余扬州知府长庆一人。 作为旗人,长庆自知事不可为,遂遗书后自尽而死。而兵不血刃杀进扬州城的黄捷,不算扬州城内富饶的一处处盐商大贾宅第,只在扬州府库和盐政衙门库房就缴获纹银五十万两,钱十四万串,米粮七万余石,大小铜铁炮四十三门【连城头】,火药炮子无数。 这些事儿都是进了扬州城的复汉军抓到的盐政衙门小吏交代说的,被黄捷当成笑话传给了陈鸣,陈鸣转手就将这事儿宣扬的江宁内外皆知,大大娱乐了复汉军一把,又打压了清军士气。 陈鸣在江宁下着一盘大棋。 如今山东兵停在了淮安,浙江兵停在了苏州,福建的援兵还没走到杭州。而清军的外海水师停在了江阴。带领外海水师的人是福建水师提督吴必达,今年已经六十有四。 他手下船队实力相当雄厚,光是大号赶缯船就有六艘,船长九丈六尺【29米】,板厚三寸一分,宽两丈一尺【7米左右】,24个船舱,可载重1500石。每船配水手、船工30余人,水兵80人。中型赶缯船十艘,船长七丈,宽一丈八尺,配水手、船工20多人,水兵60人。大、中赶缯船均是双桅、双舵、双铁锚。它们是清廷水师的主力战舰。 另外还有大号同安梭船两艘,船长七丈二尺,阔一丈九尺,能载水兵60人,同中型赶缯船。 这十八艘战船是吴必达手中的主力,载炮数量各有不同,那大号赶缯船或是十三四门,或是八、九门。而中型的赶缯船和同安梭船只有六七门火炮,或者四五门火炮。 除了这十八艘主力战船外,江阴的清军外洋水师还配有水艍船、双篷船和快哨船三十七艘。总共五十五艘战船,火炮近三百门,水兵两千人,水手船工七八百众。 要是单单水面战力的对决,吴必达早就扬帆而上,带着兵船直击江宁江面了。 陈鸣的复汉军现在水面船只有两千艘之巨,专门用于作战的船只超过二百艘,但那都是什么船啊。跟外洋水师的专门战船相比,不值一提。可是复汉军的水面战船是不值一提,他们的大炮却很是厉害,尤其席卷了江南之后,传闻里复汉军的大炮都超过五百门了。 不管是在武昌,还是在九江、安庆和皖南,复汉军都有生炉炼化缴获清军之铜炮、铁炮,重新制炮。新炮以三斤炮和五斤炮为主,两斤炮在复汉军中已经逐渐被淘汰了。 现在陈鸣军中火炮数量比之大军在襄阳沿汉江而下之时已经多出许多了。再加上他部席卷长江两岸,暗营送来的一库又一库的硫磺、硝石,甚至直接就是一桶桶的火药——打清兵手里买来的,让复汉军军中的火药储备量大增,炮兵部队就跟着一扩再扩。但再怎么扩大,数量也不可能达到500门。那都是清兵以讹传讹,结果自己吓唬到了自己。 吴必达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被谣言给吓住了。而且长江水道在江阴继续往上行进的时候那就窄的很了,很多地方江面宽度三里尚有不足。尤其是京口一带,江心岛一个接一个,复汉军拿下京口之后,就派出炮兵在那里严密部署,还驱使俘虏在江水中打下木桩,放置木排,清军的外洋水师在今后的时间里会越来越多的汇聚到吴淞口,汇聚到江阴。但他们怎么往上游走呢? 就吴必达现下手中的力量,他如果想率部增援江宁,也就是要率部直击复汉军水师营地燕子矶,他这点力量连京口都过不去的。要想进至江宁江面,除非清军陆上部队先把京口的复汉军给扫清了。 …… 河南战场。 郾城西南方向的西平,唐江河与淤泥河的交汇点。在两年前这里还是一个人口密集的镇子,现在这里已经一个老百姓都没有了。有的只是驻守这里的复汉军一个队。 西平是郾城的临县,在郾城的南方,这个县是受战争影响的重灾区。当地人能逃的都逃到外地去了,不能逃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从去年晚秋开始,将军府就在西平县境内修筑起一连串的堡垒。一个个坚固的堡垒连成线,连成片,组成了一张最最缜密的防御网。 现在,这张防御大网就在承受着最大的考验,承受着清军马队的撕扯,这是它最大最强最主要的敌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诡异怪事乱人心 “冲啊——,想升官发财的,都跟我冲啊!”费古扬起马刀一声高唿。上头已经传下军命,他们进入贼穴之后可以‘便宜行事’,‘便宜行事’啊!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朝廷自从平定三藩后,这样的军命已经很久很久不再有了。这个个字的意思,只要不是傻瓜就都明白。 战马四蹄飞扬中,费古看到的不是贼兵的拒马木栏,不是贼兵的枪炮,而是银子,数不清的银子;而是娘们,大姑娘小媳妇任凭自己享受的娘们。 他人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他的身后,全是黑龙江马队的人,跟他们拼凑一队的京旗马甲兵们,一个个拖在大后头,让费古非常的瞧不起。 黑龙江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酷寒之地,完全没办法跟北京的花花世界相比,也因此‘便宜行事’的军令对于费古他们更加的有吸引力。黑龙江马队和与他们半斤八两的吉林马队,在战争中表现出的积极性和作战意志,完爆京旗出来的马甲兵。这些在京的八旗大爷们,早就被富贵荣华消磨了勇气。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马蹄声奔雷一样响起。 他们的正前方,是一座耸立的小城,小城的前方是一道道沟壕、胸墙、拒马和栅栏所组成的阵地,六七十名复汉军士兵躲在胸墙、拒马、栅栏后头,举着火枪、短弓,瞄准着疾驰而来的清兵马队。 虽然复汉军士兵多是没见识的泥腿子出身,但对于绿营和八旗兵的区分还是很清楚的。 对面的马队人数兵不多,但一个个头顶着大扫帚,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甲衣,这当然就是八旗兵了。 距离越来越近,黑龙江马队很快就突进了防线三十丈距离内,枪声打响了。 这个据点的守军,只有一个排的火枪兵,按照训练营中练出来的标准排枪齐射,枪声响后,对面的黑龙江马队中立刻有几个人马失前蹄一样栽倒了下去。 费古很倒霉的成为了其中之一,他呻吟着爬向战马,那匹马的胸口被枪子打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还没有彻底死掉,哀鸣中的战马就倒在他的边上。费古不是舍不得这匹马,这个时候了还要跟马在一块,而是他这么做目标会变得更大一些,不容易被后面跟着的马兵策马踩到。他的一条腿很痛很痛,应该是断掉了。但是对比另外几个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黑龙江马兵来说,费古的幸运值已经高到爆炸了。当然,他自己是觉得自己非常倒霉的。 “轰轰轰……” 当马队冲到防线前十丈的时候,虎蹲炮的声音炸响在阵中,接着又是雨点样的手榴弹。打头冲锋的三四十骑被硝烟和尘土彻底的笼盖了。趴在地上的费古就再没看到他们从硝烟中跑回来,只有凄惨的马鸣声,还有凄厉的惨叫。 话说,没有经历过火器声响锻炼的马匹,枪炮声对它们最大的伤害不是枪子炮子的直接杀伤,而是那响亮的声音。 复汉军现在造一门炮不比造一杆枪麻烦多少,你甭管铁模铸炮有多少害处,它的制造速度快就是最大的优点。复汉军的这个堡垒别看只有一队兵守卫,却有两门三斤炮,五门虎蹲炮,外带一个排的火枪兵,每个人还有N多的手榴弹。其火器化比正面战场的大部队都要高。 禹州的郑之伦,这些日子倒手硫磺、硝石和药材,银子真一箱箱的往家中搬啊。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了。 …… 在河南战场上,如此的一幕还会发生在很多不同的地方。这让将军府的弹药储量消耗在三月底猛地提升了老大一截,可它对应的是清军和其马队嚣张气焰的骤然衰落。 小股的清军马队闯进防御网后就能难完整的跑出来。而当他们大股集群活动的时候,复汉军各部只会坚定的守在城堡里,以城堡的防御强度,不要说不善于攻城的马队,就是的清军大队步兵也只能用人命去填。 一个个处在交通要地和具备着地理优势的城堡营垒,能够让清军马队的速度迟缓了再迟缓。他们要真的‘坚定不渝’的继续进攻,可能都还没有走出防御网呢,复汉军集结起来的大部队就已经杀过来了。 …… 界首,别名界沟,因南宋名将刘琦大败金兵,在此划界为沟而得名。位于河南、安徽交界,河南的陈州府与安徽的颍州府官道所过之处。可以说优越的交通条件在先天上就决定了这里的富庶繁华。 这一天,两名和尚乘船来到了这里,在河南交兵正烈,在江宁扣人心弦的时候,俩个和尚出现在了界首。他们是陈州府项城县外净云庵的元通和尚和他的弟子宝和,师傅的辈分是元,徒弟的辈分是宝,这净云庵真的是和尚庙么?不去说这个。 元通和宝和俩和尚不是专门到界首镇的,他们是要去颍州府的太和县。 这天下午,他们的船停泊于界首镇码头。元通和尚与船夫上岸去置办食物时,在土地庙外歇脚休息。一位界首镇人与他扭打掰扯了起来。 因为在元通和尚来界首镇之前,一个谣言已经在当地流传,因为从不少人口中到来,这已使当地人相信,确实有和尚在当地剪取人们的发辫,做法祸害人。没第四个人知道那个界首镇人是怎么跟元通吵嘴然后动手的,然后是吓得元通和船夫赶快跑去码头,而那个界首镇人在他们身后大喊大叫地尾随他们追去。 镇子上的人很快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并开始对他们拳打脚踢,使那船夫断了条胳膊,肋骨也断了两根,受了重伤。 一个匆匆赶来调查此事的捕役止住了界首镇人对元通的殴打,对之并连同船夫船上的行李物品一起,进行了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件(诸如剪刀等剪人发辫的工具,或是用来害人的迷魂药粉,等等)。然而,周围的人群是激愤异常,使他实在不敢擅自放走元通和宝和和尚。于是,他押着元通、宝和、船夫、原告【那个界首镇人】以及其他几个人帮闲【跟着打人的】上了船,启程前往太和县城。 太和知县亲自审理。因为缺乏剪人发辫的确切证据,且元通和宝和是有着度牒的正牌和尚,而且他们还有另外的证据——那个请他们俩来太和县的太和县人。知县判定,元通和宝和乃是守规守矩的和尚。他还进一步判定,原告和其他几人作为此事的肇始者,应对整个事件负责。元通和尚则对自己仅仅获得了开释并不感到满足,他们的行礼和钱财都被人拿走了,还遭受了毒打。他们又越过知县,直接向颍州知府衙门告状。要求对他们失落的钱财衣物还有遭受的毒打进行赔偿。尽管并无证据表明和尚的衣物、钱财是原告他们拿走的,知府仍命令太和知县将他们扣押起来,并强令他归还和尚们的钱物。 如果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那就平平淡淡,不足为奇了。可奇怪的是,原告们拿出钱财赔偿了俩和尚和船夫后,他们回到界首镇还没两日,几个人的辫子就都被割掉了,人被找到的时候,一个个昏迷不醒的躺在胡同里或是草丛中。再接着,几个人就都病了起来,还一个个说起了胡话。 界首镇人当然想到了元通和宝和和尚,集齐了几百号人跑到项城县,去寻那净云庵,结果在净云庵落脚已经有十年的元通和尚不见了,他的弟子宝和和尚自然也不见了。 如此诡异之事,立刻像一道旋风,卷过了豫东皖北。无数张嘴议论这件事,人口相传,越来越邪乎,割辫案大名让每一个百姓都胆颤心惊。而混元教却趁这机会又迎来了一次大扩张。 …… 鲁山,干部学校。这是一个专门为复汉军政府培养各级官员官吏的学校,里面的老师全都是满清的降官和一些积年老吏。后者就是油滑和刁钻难对付的代名词,在满清的官场上,官员履新一地,最大的敌人和最重要的帮手里,让当官的自己去罗列,积年老吏都不会脱出前三名者。 陈惠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虽然他栽在了更不要脸的常瑞手里,但那只能说常瑞的演技太高杆。 将军府治下一直在推行保甲制,最低级别的甲长也就罢了,保长表现突出者,来干部学教上一上培训班,再出去那级别就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干部学校这个说起来有些拗口的新名词,现在已经被将军府治下的官员官吏说的自自然然朗朗上口。 因为时间证明了它的威力,对于无数求上劲的人来说,干部学校就是一副登天梯。 这个地方也是三大报纸着重宣传的重地,不但是学生,连同某些歌不情不愿的老师们,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下也习惯了一杯茶一份报的片刻清净。 彭忠瑞恼恨的将报纸拍在了桌面上,今天《中原日报》的头版刊登了颍州府发生的割辫案一事,这件事已经有小半个月了,河南、安徽都传的沸沸扬扬。将军府这里也一样有风声传扬。 但在彭忠瑞这个没能死成,家人也落在复汉军手中,自己却又坚持不降,最后被塞到干部学校来的大清官看来,那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把戏。 刘之协这段时间满县城的转悠,将军府对他不加以限制,他的身份也没有做特意的遮掩,彭忠瑞已经知道了混元教的存在,现在再看报道上写的事发地,立刻就品出了不对。他能把事情看穿是有前提原因的,否则他也有很大可能被闷在葫芦里。 现在彭忠瑞想不到这一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怒火。 割辫案,割辫案,这事儿是能引起喧波来的吗?越是张扬,知道的人越会人心惶惶,老百姓心都不安了,他们还能对大清忠诚吗? 眼下这个案子,那就是混元教做的一个套。太和知县无能,出了这事儿以后,不仅没有意识到不对,反而大张旗鼓的前往城隍庙里进香,实在是一个蠢材。还有那陈州府的官员们,也是一个个蠢笨如猪。 陈州知府前往人祖伏羲氏的埋骨处太昊陵进香,鹿邑县的知县前往上清宫进香,后者是老子故里。豫东皖北其他的府县官员,境内没有大拿古迹的,就一个个跑到城隍庙进香。 彭忠瑞气的胸口疼,他胸口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必须叫南京 “呦,彭老师这是犯了啥病啊,怎么使劲的锤自己胸口啊……” 一个带着嘲讽和调谑的声音从彭忠瑞背后传入耳中。这声音他很熟悉,是干部学校的五位少监之一,刘文的声音。 这人是大都督留在干部学校的一条忠犬,对待坚持不投降的满清被俘官员历来刻薄。去年冬天里,原汝宁府新蔡知县杜元就实在受不了他的刺人言辞,全家老小在晚上用那个‘烟毒’死的干干净净。 鲁山冬天苦寒,房间里多烧煤炭,他们这儿也产煤。烧煤就有烟毒,按照将军府的宣传,夜晚睡觉时房间一定要留有口子通风换气,否则烟毒一多,人就会在睡眠中不知不觉的死去。 要不是杜元还留下了遗书,对刘文极尽斥骂,都可能有人会把他一家四口的死,当成不小心下的烟毒中毒了呢。 但是这件事对刘文半点打击也没有。这更像是他的荣光,对敌人的苛刻,证明了他对将军府的绝对忠诚。 刘文那个时候还不是学校里位高权重的少监呢,还只是一个督查,干部学校的学监由大将军亲自担任,实际上是根本不管的,也没空来管,主要事物都是五位少监商量着办。 军政法三系各有一位少监,然后是工科,就是工程建设和军火制造、设计以及炼钢等等方面的综合科,有一位少监监理着,现在这人就是刘文,之前的那人已经被提拔去了将军府。最后是学校的纪律和后勤杂务包括掌管经费等等,又有一位少监监理着,他们五个人是这座占地庞大的干部学校最顶层的存在。 平常事物都是他们五个商量着处理,一些争端上也尽可能的不上报,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彭忠瑞作为政治系的一个普通教师,嗯,干部学校的‘老师’分为教习、教师、高级教师和正副教授五个等级,彭忠瑞现在只是个第二等,他这样的人与刘文产生冲突了,吃亏的绝对是彭忠瑞。 留长的头发扎起了发髻,刘文穿着宽袍大袖的前明常服,这是复汉军官员中越来越普遍的一种装扮。陈惠、陈鸣两位巨头都是这么穿戴,七公、九公两位让人‘尊敬’的左右军师,都整日里峨冠博带。什么方巾、东坡巾、庄子巾、二仪巾、万字巾、翼善冠,变着花样的摆弄自己那相当稀疏的头发,遮蔽那比较明亮的大脑门。两位老先生年纪都大了,即使不剃发,脑门上的头发也不可能像刘文这般这么快的长出来。而将军府内兴起了前明衣冠,俩老都觉得自己的大亮脑门实在的不好看。那方巾也好,东坡巾、庄子巾、二仪巾、万字巾、翼善冠等等也罢,都能遮盖住让他们羞羞的明亮脑门。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将军府的高层这般穿戴,引发的将军府下属官员官吏也一个个有样学样。如果将军府的根脚能彻底的立扎实了,让老百姓都相信他们亡不了,败不了,这样的衣着打扮能迅速的取代民间的长袍马褂。 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短褐也会迅速盛行。 彭忠瑞则还穿着一件青色长袍,看了刘文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刘文在身后甩了甩衣袖,对于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硬的彭忠瑞厌恶的皱着眉头。自从大都督兵下江南的消息传来,这个月干部学校里又有几个老师‘归化’了,可独独彭忠瑞这人,一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理所应当的被刘文视为眼中钉了。 但他也不能太’欺人太甚’,他刘文是大都督放在学校里的人不假,彭忠瑞也是大都督特意吩咐送回鲁山的,这人是个难得的好官。如果他选择了‘归化’,刘文立刻就能对他笑颜相迎。但他没有。另外彭忠瑞来到学校后,不知怎么搞的跟岗公子结识了,被岗公子引以为良师益友,俩人凑到一块经常谈诗论文,听得刘文牙都要酸倒了。 陈岗早就不再叫‘不可一错再错’了,他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现在就是投效满清,清廷也一样容不下他。 陈岗眼下在文教部里做事,陈惠知道这个儿子在庶务处理上有先天不足,就让他进了文教部这个相对而言适合他的地方。陈岗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时不时的到干部学校来旁听,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之前的二十几年人生都在那里苦读四书五经,而四书五经这东西在真正的实事上是最没有用的。 将军府现在正涌动着一股暗潮,对于四书五经这些儒家经典的定义,是修身养性充实自我,还是用来做官治国,执宰天下?这些东西是做学问用呢?还是做官用呢?陈岗作为陈家的核心人物,很清楚将军府正在否定着中国传承了一两千年的那一套。 他的父亲和他的那个异母弟,正在挖掘着儒家传承千年的根基。把做学问和做官分开! 呵呵。真把儒家的学问和做官分开了,儒家真就要呵呵了。 陈岗在陈家起兵以来,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吓和惊喜,四书五经对他的影响是很深,可再深能深的过一门子人的小命和前途吗? 再说了,历经了将军府崛起的过程,看过了那么多官员、滑吏的嘴脸,陈岗要再不意识到自己书本上学的那些东西,对于世界上真正的事情事物完全没法子,他人也考不上秀才了。 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秀才,陈岗在某一方面绝对是天才。这个时代的鲁山县秀才公,数量比之21世纪鲁山县的名牌大学生都要少,他们都是‘读书人’,一定程度上陈岗也是人才。把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扔掉和看开后,他也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 江宁城。 已经四月了。陈鸣在南京城下屯兵一个月了。浙江的援兵到了,他们从苏州沿着运河扑往京口,联合江阴的吴必达水路齐攻,结果本复汉军先守后攻,杀的大败而逃。 带兵的浙江提督段秀林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官,他是陕西人,在浙服官。由严州千总、递升温州总兵。前后携眷任所,计四十余年。原籍陕西榆林县无寸土。乾隆三十年于温州任内,在宁波府城内买房一所,住居眷属。才算是有了一处自己私有的宅第。 被授提督前,还被乾隆特意下旨查一查,探一探。因为段秀林的作为实在令人不敢相信。结果没有查出半分他贪污受贿吃空饷的事情来,还被乾隆下旨嘉奖。这样的提督在浙江绿营中是比较得军心的,虽然浙江提督辖水陆五镇,而段秀林能抽调起来北上的人马只有万把人,是相当的不对数,可浙江绿营在最初的时候打的还是挺猛的。 他们对京口大港镇的攻势很用心,大港镇西面就是丹徒镇,是大运河汇流长江的地方。它对着太平洲,就是后世的扬中市,这是很大很大一个江心岛。复汉军的防线就建立在这个巨大的江心岛的对面。 依靠着圌山建立起岸防阵地,雄峙江浒,扼锁大江。为了修筑起坚固的炮垒和将沉重的五斤炮运上这座二百多米高的山头上,因之而丧命致残的战俘多达六十七人。 但是这个地方只要一日握在复汉军手中,江阴的满清外洋水师就不敢向上游迈出一步。 圌山和京口江面上那复杂繁多的江心洲,组成了复汉军最为坚固的一道长江防线。 段秀林联合吴必达后,浙江绿营的首要任务就是夺取圌山,他们打得很猛很勇敢。大军过九曲河、太平河,复汉军一触即退,让浙江兵的攻势看起来简直是势若破竹。结果在圌山的山下,面对复汉军真正的防线——严阵以待的阵地,一头撞上来的浙江绿营被复汉军超过三十门五斤炮和数量更多的三斤炮直接打崩了。 狼狈至极的逃回江阴的段秀林都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那一幕,百炮齐鸣,百炮齐鸣。那密密麻麻如鞭炮一样的炮声,绝对是有过百炮。复汉军难道真如谣言中传说的那样有那么多的大炮吗?圌山一战似乎成为了那个谣言的最大铁证。 段秀林这位相当的士兵军心的提督大人,在圌山一战之后是完全萎掉了。 说真的,圌山之战,陈鸣也是第一次看到在火药不缺的情况下,复汉军强大的大炮生产力发动起来后所产生的巨大威力。那一仗的主角是大炮。不管是复汉军,还是一万来人的浙江绿营,他们都是配角,后者是完全被大炮密集的轰炸轰掉了魂魄。 同时汇集了两万多人,从淮安向高邮压来的清军,面对复汉军强大的炮火也是一筹莫展。 于是,在清军两路援军受阻的情况下,江宁城下的复汉军打起这座古老的城池来,竟然就有了一种不紧不慢的悠哉。 静海寺附近的五处地道同时爆破,狮子山上方向的城墙被炸开三丈多长的缺口,但是道路依旧不通。江南城不像北京城,后者是纯粹的城池,前者则是土山隘口。城门就是隘口。 前明南京城在修建的时候,一改以往都城墙取方形或矩形的旧制,在六朝建康城的基础上,根据南京山脉、水系的走向筑城。得山川之利,空江湖之势,南以外秦淮河为天然护城河;东有钟山为依托;北有后湖为屏障;西纳山丘入城内;形成独具防御特色的立体军事要塞。城垣本体以丘陵、垒土为主,只在城门等一些防守的薄弱地段加筑城砖,所以俗称“土城头”。 仪凤门就在狮子山南麓与绣球山之间,是旧时南京城北通往长江要道。 城墙倒塌之后,砖石堵住了缺口,陈鸣调集炮兵又猛烈轰击缺口,终于地道与炮并发,上下一震,狮子山正面城垣,颓卸砖石数层。陈鸣以坦克营为突击队,石猛悍勇不减分号,亲自带队从缺口中冲入,仪凤门旋即告破。稍后复汉军大部队入城,完全控制了城北局面。 高晋带领一万多残兵逃入满城里去。江宁城南虽然被攻克,但城中之城,满城尚在旗人的控制中。南京满城就是前明皇宫旧城,城垣极其坚固,防御工事也非常完备。原时空历史上的太平军,在攻夺南京的时候,于满城攻防战中就折损了数千精干。因为太平军屠满么,满城的兵民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拼死抵抗。城中旗兵与太平军是死战到底,妇女皆上城墙与太平军搏杀,老人孩子也在城墙上呐喊助威。因此这场满城之战,惨烈的状况前所未见。杨秀清连续发动三次强攻,都被打败,阵亡数千人,积尸与城平。当然最后他们也把城里头的两三万旗人杀的几乎干净。 陈鸣不愿意与满城死磕。或者说,他不愿意把这两三万旗人全杀了。因为这太不划算了。 现在复汉军在旗人心目中的印象不比太平军好半分,甚至更恶劣。陈鸣在湖北把两万多荆州驻防旗人搞得都被京城的主子爷除籍了。在很多旗人心中这可能是比死更大的惩罚。就好比汉人宗族把哪个不肖子孙驱出宗族。 而且那两万多荆州旗人最终活下来的也不到一万人,且几乎没有青壮男丁。这是复汉军有意思的控制的,难道留在荆州旗人的青壮男丁来找复汉军报仇?清军收复汉阳和武昌后,收拢的荆州前旗人拢共不到一万人。那一场场两头堵起来的不得不杀,让荆州旗人流干了鲜血。 陈鸣要急攻满城,相信南京城里的旗人一定跟复汉军血拼到底的,城头他们不行,可巷战呢。复汉军免不了要死伤,而且如此一来两三万旗人死的也太没有价值了。 陈鸣想让他们南逃,然后复汉军在后头缀着,争取在野战中把高晋、容保手中的军力击溃,以最小的伤亡代价…… 复汉军打九江开始,就收到了不少投效的新兵,安庆、皖南,都是如此。江宁这个地方,处在长江水道和运河的双重辐射区内,水手船夫不要太多。战事一起,这些人可都失业了啊,复汉军在南京也必定会招募到不少人的。现在这些新兵多被陈鸣扔到后勤部队里去锻炼,现在还不是整编新兵的时候。而且新兵是不能跟宝贵的老兵比的。再说了,复汉军现在刀枪不缺,缴获的鸟枪一直在改造中【燧发】——只是速度不快,但盔甲却不能不缺。部队人数扩大了,战斗力却没啥实质的增长。 阅江楼上,陈鸣遥望了满城一眼,然后就放眼纵观这座城池的全貌。江宁肯定是不能再叫了,哪儿……,“刘武,你说咱们脚下这块地儿,是叫南京好呢,还是叫金陵好呢?” 刘武看了陈鸣一眼,后者还陶醉在阅江楼的风景之中呢。“少爷,您煳涂了。这地儿当然要叫南京了。”这样才能跟北京城并肩而立么。 “啪!”陈鸣拍了一下自己脑门,确实,自己确实煳涂了。脚下这座城市必须叫南京。自己之前还很隆重很隆重的拜祭了明孝陵呢。 在陈鸣的身旁,还立着一个头戴万字巾的中年人,柳德昭。就是陈鸣的便宜老丈人,柳挽云的老爹。他现在跟着陈鸣身边混饭吃,陈鸣新近把刘武的位置改为了侍从室侍从长,柳德昭在侍从室里当个文书。 对于自己身份竟被刘武这个小毛孩子压着,柳德昭心中是有三分不平静的。他觉得自己这女婿封官太儿戏了,侍从室,很新鲜的一个词,但从它的职责上看,这个很像是跑腿帮闲的职位绝对不能小看。如果陈家将来真的成了大气候,这侍从室完全就是御前行走。 柳德昭很看不起刘武,他自认自己在为人处世和文采方面,都完爆刘武。但是现在他从心底里提醒自己,千万别小瞧了刘武,如果有可能千万不要去得罪刘武。 看看刘武刚才与陈鸣说的话,‘您煳涂了’,直言不讳啊,语气随便轻松。这主仆两人的‘感情’很好很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 布局东南天地会 一些事情,官府越想将它忘记,官府越想把它彻底的打压下,却越会得到相反的结果。因为中国的老百姓在天性上就抗拒着官府。后世的大天朝如此,老百姓不信国家的,拿着外媒的报道和言论为真理,眼下的满清也是这般样。 在颍州府这个地方爆发了割辫案,一时间风传豫东皖北,给民间及官府都带来极大的惊慌。那么颍州府这个地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它比邻河南,距离东线的战场只隔着一个陈州府。从这里爆发的恶劣影响迅速波及半个河南半个安徽,对于正在河南战场‘奋战’的清廷政府军来说能不受一点的影响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坐镇郑州的阿里衮严厉喝斥了河南巡抚衙门,然后又直接发文训斥了颍州知府。 陈州府、颍州府、凤阳府、开封府等等地方,当官的全都在尽心竭力的打压这股风波于民间的传扬。民间也确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的外表之下暗藏着无尽汹涌。因为河南安徽的地方官府都没有确切的从中看到混元教的影子。 混元教这件事干的极其漂亮,消息传到已经被更名为南京的江宁,陈鸣都忍不住拍手大赞。 刘松和他所在的混元教上下,有当大导演和名演员的本事,这戏演的亮了。 “这高晋、容保要是也有这本事,把戏演的亮堂了,老子现在就坐进明皇城里看风景了。”摇着头陈鸣对现在南京城里的旗人撤离进度相当的不满意。高晋、容保这俩废柴竟然说不动底下的旗人。 破开南京城的外城郭,复汉军依旧没能控制住南京全城。因为偌大的南京城实在太大太大,那可是一百八十里的城墙啊,想想城市的面积能有多大。就陈鸣手中的人力,一边抄没着官员士绅商贾的家,一边还要防备着满城,根本凑不足足够的人手守备全部的城门。 在南京城破之后的几天里,每日每刻里,都有成群结队的百姓涌出城去。陈鸣在南京南、西两个方向放开口子,他本想着满城里的旗人也会顺着这口子逃出城去呢,谁知道他们纹丝不动。显然是觉得这是个圈套。 陈鸣很想对他们说:你们想多了。他让被俘的南京官吏往满城里去送信,打着要招降满城的幌子,实际上是跟高晋、容保谈生意,后者保存好满城的一切,粮食钱财建筑和火药物质等等,乖乖的退出南京城去,不管是往南还是往西,都随便。复汉军现在只要这座龙盘虎踞的南京城。 结果高晋和容保在满人心中的地位与他们自身的官位严重的不符。拖拖拉拉到现在,南京城的百姓都逃出去一半了,满城的大部队还依旧待在那里。陈鸣只能把一门一门的大炮从城外拖到了城内,这几日对满城的炮击始终不见停歇,就是为了逼一逼他们。 南京城有多少人口?这是一座百万级的大城市。而且复汉军一路南下,也将大批逃难的士绅财主和更多出无数倍的普通百姓逼近了这座巨大的城市中,现在他们再度从南京城出发,踏上新的逃难的道路,而南京城内的百姓也逃出去了至少一半。城市里很多胡同街道都变成了无人区。 陈鸣并不制止这些人的逃难。因为这一举动产生的最直接的后果是,百万级的难民水涌一样冲进苏南、浙江,他们是在躲避着复汉军,可自身的作为简直就是复汉军的先头兵啊。上百万难民会对苏杭一带的经济、治安、粮食和最不可估摸的人心,产生无法估量的冲击力。 如果说,浙江、福建的陆路援兵本来十天后就能对南京城发动反扑的,那么现在被这些难民这么的一冲,这个时间就会延长到半个月、二十天,乃至更长。 复汉军一路从武昌杀到南京,只是直接对于江南的经济损害能有多少?更多地是间接。 数以百万的百姓为躲避战乱成为流民、难民,作为官府,作为朝廷,清廷能不管不顾么? 这事儿就好比老美的次贷危机,仅仅是次贷危机的话,能够涉及到多少经济量?但由此而引发的老美整体经济的大危机又让他们损失了多少?由老美的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这又让多少亿美刀打了水漂? 陈鸣的作为也是如此。 他打下了南京,沿途扫荡湖北、江西和安徽,数以百万计的难民会在今后的几个月到一年时间中涌入江南。复汉军还切断了京杭大运河,切断了满清朝廷赖以为生的漕粮。这就是在满清的命根子上直接踹了一脚。 暗营传来的消息,北京城里已经在整顿旗兵,相信很快就有京旗大举南下。而且关东的马队和步兵也在陆续调动,还有山东的人马,已经不再往河南去了,而是往江南来了。 四川的大部队也在调集之中,很快第二支出川的川兵就会顺着长江进入湖北。 时到今日,陈鸣已经做到了他筹划这一幕时的最直接目的,分担将军府的压力,减轻老巢的压力。现在豫西南的将军府,压力比之预先设想的份量减轻的太多太多。 …… 四月初五本来是混元教决心起事的日子,但这一天河南与安徽交界的地方平平安安的。混元教推迟了起义时间,因为复汉军要他们趁热打铁,再搞出一波轰动的割辫案来。这一次复汉军出白银一万两,铁甲三百副,刀枪两千支,还有小炮五门。 只要混元教乖乖的听话,复汉军对于混元教的起事是一百个上心的。他们在外面储存下的武器钱财,最大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给清兵添麻烦的么。这些铁甲刀枪甚至是火炮,本身不存在什么价值,被起义军拿到手里了,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就像赶赴福建的陈亮,他的目标本来在台湾,因为台湾产硫磺么,外带联络东南海面上的洋匪。日本现在也是闭关锁国的,只与荷兰、中国两家通商,且对中国往来船只数量有限定,再说了这种通商很多都把持在广州十三行和福建的传统海商世家手中,这些人与满清官府勾结很深,复汉军很难从他们那里搞到足够多的硫磺。 陈鸣倒不是相信了十三行和东南海商们的操行,但再腐败的对象要拉他下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孵化。复汉军对于硫磺的急需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如此,台湾就成了暗营的攻略目标。谁都知道台湾这个地方是满清统治的薄弱点,三年一小反,十年一大反,郑明是亡了,但天地会在这里根深蒂固。 复汉军,天地会,两边有着共同的目标。前者有钱,后者有人脉。如果能展开合作,相得益彰。 陈亮在寻找台湾天地会的时候,却最早在漳浦这个地方与当地的天地会首领卢茂、何哲、林咸三人结识,后者早在去年就共饮香灰酒,誓结同心志,要决议反清。两边搭上头后,那真真是旷男怨女,干柴烈火。暗营全面介入了漳浦天地会的起义过程,陈亮用五千两银子表达了自己的财大气粗和复汉军对他们的重视,卢茂等人简单粗糙的计划也全部被推翻。而在漳浦天地会起义酝酿的过程中,陈亮通过卢茂的引荐,也见到了台湾天地会的大首领严烟。至此,复汉军暗营算是在东南沿海深深的扎下了根基,站稳了根脚。 随后的日子里,一批批的硫磺,数量或多或少,但每十天必有一趟,源源不断的从福建走海路进入长江,进入长江中下游暗营的各处秘密联络地点的仓库。为复汉军现今以万桶为单位计算的火药储备做出了绝对的贡献。 而复汉军也用大批的银子让福建本地的天地会【范畴已经不仅仅限于漳浦了】,和海峡对面台湾的天地会软硬实力个个暴涨。多个地方的天地会首领都在筹划着起义,他们一点都不在乎自家百年来顶的是‘反清复明’的招牌,而复汉军讲的是‘反清复汉’。很善于变通的中国人,在这方面表现出了绝对强大的调和能力。 …… 四月初六。开封府,河南省城,大相国寺。 朱三水大清早一起来表情显露的就很严肃。因为他有任务在身了,他的身心都在承受着重大的压里,毕竟他是一个年纪刚刚二十的人,常年生活在大相国寺。所经历的事情本就不多。 朱三水就是开封府人,因为幼年多病,九岁时被母亲送到大相国寺接受剃度。到后来,他知道了一个事情,他的父母,他的爷爷奶奶,他往上好几辈的祖宗,原来都是白莲教徒。朱三水并不是白莲教徒,他也不真的去相信‘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对比白莲教他更相信弥勒佛。 有清一朝,和尚的处境比之道人要好不少,但度牒要有官府发放,比之之前的历朝历代来,宗教势力在一点点在民间影响力上消退。 朱三水已经二十岁了,但他没度牒,还不算一个真和尚。今天他要与师兄一起到兰阳一趟。他的师兄也不是正牌和尚,也没有度牒。他今年三十七岁,姓李,三年前进寺。年纪大,加之朱三水本人也不是正牌和尚,他喊李和尚师兄。 李和尚就是兰阳人,满清时候的兰阳就是后世的兰考,那可不是出了好书记焦裕禄之后的全国商品粮生产基地县、全国优质棉基地县,现在的兰阳是个老大难县,黄河水患每年都威胁着地方的安全。三年前河南没有遭灾受难,李和尚却在那一年双亲、妻子及孩子均数亡故,心灰意冷下来到大相国寺出家。 明天是李和尚他爹三年的日子,李和尚一定要回兰考的,朱三水跟他一块去。因为李和尚这趟回去要把他爹的坟头整一整,而且还买了不少纸钱和叠了黄纸,还有亲手叠的金银元宝,他一个人带着不方便。 朱三水在心里怀着对李和尚深深地歉意,跟着李和尚走出了开封城。俩人没有坐船,一个背着一个大包裹,李和尚亲自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子的纸元宝。 从上午走到中午,朱三水没吭一声,不喊累也不叫苦。李和尚很感激朱三水的,因为他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朱三水愿意帮他忙。 正午时候,俩人走过一个小镇,在镇子口,朱三水和李和尚遇到了两个男孩。俩孩子都是十岁出头,正在一所敞开大门的院子前玩耍,应该是他们自家门口。其中一个男孩看到朱三水所携的化缘钵上刻着名字,便大声地将它读了出来。朱三水佯做吃惊,微笑着对孩子说:“小官人,原来你识字!你再学几年,定可以谋个一官半职。”他接着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等你当官以后,可不要忘了和尚。”李和尚站在一边也满脸是笑。他把朱三水早背熟的话头当成了朱三水专门哄小孩子的话,认为朱三水是想通过取悦于孩子,从而让他们的父母打院里出来施舍一二。可是,俩男孩却仿佛受了惊吓一样跑回了院子。两个和尚只得讪讪上路。 他们在路上走了片刻,一对怒气冲冲的夫妇从后面追了上来。“你这和尚,为什么打听我家孩子的名字?”他们责问着朱三水和李和尚,“你们一定是来割辫子的!”这对夫妇也是混元教安排好的信徒。 界首的割辫案波及整个豫东,犯案的元通和宝和俩人就是俩和尚,现在朱三水和李和尚也是俩和尚。很直接的就刺激了周边围拢过来的镇子百姓。 界首之事发生以后,豫东皖北都有传说,说那妖僧只要知道了你的名字,对你轻轻一唿唤,人就被迷了魂魄了,辫子被割去也全然无知。 李和尚头上冒出了汗,这割辫案他可一点都不想沾染,粘身上了拍都拍不掉。李和尚竭力解释说,他们只是来化缘的:“因你家儿子认得字,所以说了几句话,如何是叫魂的呢?” 可是镇子上的百姓哪里肯信。早在这天之前,准备完全的混元教就在这附近放出风声,说是这些天有一批叫魂的妖僧妖道来到了这里,在四处游荡,要在孩子们身土施展法术,使他们或者生病或者死去,以要挟孩子们的父母。“这两个和尚肯定不是好人!”群众中还有混元教徒在鼓舞呐喊,很快就挑动起了人们的怒火,周边的群众变得怒不可遏,将两人捆绑起来,上上下下地搜了一通。 结果李和尚回家给老爹尽孝的黄纸变成了符纸,纸钱和纸元宝也成为了妖僧要勾引的财货。人们开始殴打他们,骚乱的人群越聚越大,有人叫嚣“烧死他们!”,还有人吼道“绑起来扔到河里淹死他们!” 等到开封知府衙门得到信儿,派出人来将朱三水和李和尚提走,这俩人都已经半死不活了。 开封知府衙门的衙役提着俩和尚路过土柏岗,然后人就没有然后了。等到天亮开封府派出人手找到那两个衙役和四个白役的时候,六个人脑瓜上的小辫子都没有了。朱三水和李和尚俩人也不见了。接下来就是与界首之事相同的一幕,那小镇上的人陆陆续续丢掉了五个人的辫子,五个人全都大病了一场,而六个衙役、白役则干脆利落的病死了三。 消息报道巡抚衙门,听说巡抚大人(何煟)也去了一趟文庙。 第二百二十四章 传朕的旨意 乾隆现在很发愁。他的面前堆了一堆地方官递上来的折子,河南、安徽和山东省,都缺粮。连北京城里的粮食也大涨价了。 南京被复汉军攻占,镇江比南京更早的落入陈鸣手中。漕运为之受阻,苏北、山东运河沿线数万船夫漕丁处在失业的边缘,更重要的是,漕运的断绝让京津地区少了四百万石粮食的保障,这让整个京津地区都陷入恐慌。 进入三月以来,北京城的粮价五天一小变,十天一大变。一直在飙涨。 往年,每年的农历三月一日至十月一日,这就是大运河的漕运时间。源源不断的粮食、江南土产和一些别类物品,顺着大运河抵到北京城。沿途散发着荣光还在不停滋润着苏北、鲁西的运河沿岸线。 这个时代的漕运船只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夹带土产的,或是粮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几百年的时间和这般规矩使得大运河沿岸发展成了明清时期中国最为密集的城镇聚集带。 但是今年不同了。复汉军剑指南京,两江总督和江宁将军的目光都在看着复汉军,高晋哪里还有啥心思去管漕运。结果复汉军抵到南京以后,马不停蹄的奔袭京口,在那里一举缴获了几十万石粮食还有数百艘没能逃走的漕船。 更因为京口的断绝,整个运河大动脉就此堵塞。在那一日后,再没有一粒粮食从江南运到过山东和京津。 而随着四月份的到来,受战争影响严重的河南首先缺粮,接着就是安徽的皖北,清廷在抽调兵力财力物力去支援增援河南的时候,肯定是就近啊。安徽的地方官多次压榨搜刮,现在皖北缺粮了。还有那山东,往年漕运夹带的粮米物质可达规定货运的两成许,那些粮食和江南土产,漕船又不会都带去北通州,就在大运河沿线‘消费’了出去,所以铸就了淮安、临泽等地的一时繁荣。 现在漕运断绝,淮安和临泽的商机就一去而不复还。 山东省距离河南战场还远,在农业种田上并没受到复汉军太大的影响,但运河沿线人口密集的城镇区域是真的短缺粮食了。再加上从去年秋冬开始,就有大批的河南百姓成群结队的逃荒过去,那是百万做单位的,本身就给山东增添了粮食上的负担,现在不少地方就陆续出现了缺粮的情况。 乾隆能怎么办?他不可能拿京津的储粮去赈济河南、皖北和山东啊。那样的话明天北京城的米价就能涨到五两。河南、皖北、山东都可以乱,独独北京不能乱,京津不能乱。 “皇上,傅恒求见。” “让他进来。” 乾隆押了一口参汤,对吴书来道。 “奴才傅恒见过皇上。”一进来傅恒就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三十年中他能在乾隆心里地位始终巩固如一,这份不狂不傲不骄不躁的秉性,是最为重要的。作为乾隆的小舅子,正牌的,他姐姐是乾隆的元后么。傅恒也快五十岁的年纪了,他的大儿子福灵安去年就死在了云南。不是战死的,是病死的。 历史上的傅恒也因为去云南统兵督战,病死在了那里。一个不大的缅甸,搞掉了富察氏这乾隆朝前中期第一豪门的半壁江山。但随着乾隆接受了缅甸的罢战议和,现在身体还好的傅恒活过五十岁的可能是妥妥的。而且他的次子福隆安,年仅二十三岁,刚刚被擢为工部尚书、军机处行走。显然这是乾隆对于富察氏的补偿,补偿富察·明瑞的死。用对福隆安的提拔和封赏来表示自己对富察氏的宠爱依旧。 “皇上,闽浙总督崔应阶急奏。” 抬起头来,傅恒脸上多次了一丝红润。崔应阶的这本急奏,堪称救苦之甘霖啊。 在南京被围,京口被占,漕运断绝以后,关注这件事的不仅仅在北京,还在全国各地的督抚大员。这些人很清楚四百万石漕粮对于京津和满清朝廷的重要性,漕粮一日被断绝,大清的命脉就一日被叛贼死死地掐着。 崔应阶汇同浙江巡抚熊学鹏,不仅把目光看向了海运,更真真塌下身子了解了海运,还有海运的主力船只沙船。 这种最大载重能达到5000石的木帆船,在东南沿海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出现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性能和安全性都值得信赖。崔应阶奏报说,他准备以四十艘木帆船在宁波启程,先期试运,如果可行,福建、浙江将以海运代河运,以供应京津所需。 漕粮海运放到和平时候,绝逼能引起满朝上下的轩然大波。这样会导致传统的官解官运的河运漕粮体制的崩溃,也导致河运漕船业的衰落,导致大运河沿线城镇的衰落。谁敢提出这样的建议,谁就会被成千上万的人日日夜夜的诅咒,咬牙切齿的痛恨。 可现在是战争年代,南京都沦陷了,京口都他么被复汉军改回镇江了。这种情况下,能把漕粮运送京津,就是第一能才。河运改海运,就是万口称赞的能吏。 乾隆拿起奏折详尽的看了一遍,脸上的愁容消散了不少,崔应阶和熊学鹏难能可贵啊。奏折中提到了元朝的海运,的确,蒙元时候都能走海运春夏二运,我大清如何就不能了? 陈鸣这跳梁小丑,以为卡住了京口,掐住了大运河,朕就手足无措了。那是妄想! “传旨,在京诸官员检校自家古籍,有关蒙元漕粮海运之书籍文献者,皆可呈朕览阅。” 乾隆恢复了天子之尊的雍容气派,这件事他要大肆铺张的宣扬出去。海运漕粮能不能真的管用且不去说它,只此事传播于民间,就可解朝廷当务之急,安定了民心。 “传朕的旨意,崔应阶、熊学鹏有心为国,忠心可嘉,赐双眼花翎。” 仿佛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搬开了,乾隆皇帝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海运,是啊,运河不能指望了,可还有海运。只要江南两广的钱粮源源不断的运到京城里来,豫西贼寇,何愁不能值日荡平? 贼兵兵甲犀利枪炮过人,那朝廷也造!而且已经在造。 大清的棉甲是经过战争考验的,大清的枪炮难道还比不过一群反贼?在京的那些传教士中,未尝就没有第二个汤若望,第二个南怀仁。只要朝廷需要,大清的万千士子里,难道找不出第二个戴梓? 大清富有天下,大清富有四海。只要海路一通,京津缺粮之急顿解,国朝安定,要从几十万国族健儿之中选拔出一支能打仗的强军,还不是轻而易举? 对着天空乾隆长吐一口气,自从京津粮价高涨,他受到地方上送来的缺粮奏折之后,胸口中憋闷下的这一口郁气,终于吐了出来。 原本这几日有些发灰的脸色也瞬间布满了健康的红光,乾隆哈哈笑着,鲁山,陈惠陈鸣,跳梁小丑尔。 北京城,四海升平茶馆。 余则成没坐柜台后边,他是大老板,又不是掌柜的。几个月时间过去,余则成已经再在城东盘下了一家酒楼和一家旅店。在京的河南会馆里,余则成来来去去也跟不少河南籍在京商人混的熟悉。还靠着这些人的引荐,跟两个出身河南府的官员拉上了关系。只不过这俩官都是五六品的小官。 一个外表很憨厚的伙计挑着担子进了后院,片刻后他来到了余则成,也就是高竟成房间里,“东家,京城的粮价又涨了。一斗大米都要三钱三分银子,这眼看着是要翻倍喽……”伙计憨厚的脸上溢满了笑容。复汉军掐断了漕运,北京城的粮米是应声而涨。现在一斗米三钱三分银子,也就是一石大米要三两三钱银子。粮价翻倍是还远着呢,但也溢价过半了。 “大都督拿下了南京城,掐断了大运河。这满清鞑子果然坐不住了。”高竟成心里清楚,这几天里,不管是茶馆还是饭店。高声叫骂的八旗子弟比往日多出了许多,调子还恨了许多。 “东家,那是大都督真正挨着了他们。这漕粮一断,旗人们的铁杆庄稼就难说还有多少了。他们当然跟被踩着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跳起来了。” 伙计来到北京城也有几个月了。他算是看透了这些‘国族’,一身的本事全长在了嘴巴上。用大都督的话说,就是嘴炮放得很厉害,真真到用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全麻爪。 这群人在复汉军逼近江南以前,说起复汉军的时候都给人一种做戏的愤怒,大庭广众之下对复汉军和陈惠陈鸣父子的辱骂,更多是一种吸引人眼球,看看我多牛逼的表演。反正他们每月该拿的饷银粮食一粒一钱都不会少,也用不着他们去卖命,他们自然乐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表现自己的愤怒和英勇。就好像‘刷那啥’一样,今天你刷了,那明天我比你刷的更厉害。 即便是荆州之事传过来,在京的旗人经过几日真正的愤怒之后,也迅速恢复原状。并且隐隐喷起了上面的‘无能’来了。 南京之战,清军打的是绝对的窝囊。不过还好,高晋、容保无能归无能,却带着好几万旗人跑出来南京城,虽然随后又遭受了大败。那支队伍就在句容被击散,可也没听说有多少旗人被复汉军俘虏了。再加上之前京口被占,漕运断绝,京中粮价飞涨…… 被复汉军的作为真正触及到了切身利益的八旗子弟们,全忙着发表对复汉军痛恨至极的恨,似乎没多少人去关注南京驻防八旗和他们的家属的命运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士林犬儒之心 苏州府,浒墅关前。 吴熊光看着里里外外数以万计的流民,看着将大街小巷和每一片空地都塞得满满的流民,他脸上原本的怜悯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冷漠。 再大再多的同情心,也会被无穷无尽的难民流民消磨殆尽。人数太多了,超出了他的想象。而苏州城在经过一段难民潮的疯狂涌入之后,现在已经闭门不接纳这些难民了。很多难民都回到了浒墅关,好歹这里有那么多的空房子。 吴熊光这个十八岁的青年俊秀【已经是举人了】,从一开始对流民难民们也是百般怜悯,因为这些人都是大清的忠良善民,否则他们就不会狂奔逃难了,他们都是为了躲避陈贼的暴政苛政而弃家而走的。 吴熊光仇视复汉军上上下下,不是因为他已经考上了大清朝的举人功名,而是他发自身心的把满清视为正统,把眼下时节视为盛世太平,而复汉军的崛起搞砸了这一切,他把复汉军视为不两立的贼寇匪类。 什么反清复汉?都是煽动无知蠢民的。不知道“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这句话么。大清入关百二十年,尊孔崇儒,既是为正朔也。像复汉军那样杂数朝官体集而一身,不伦不类,荒诞无稽,才是异类。 不管天底下占据着九成以上的普通百姓是不是这样想,吴熊光本人是这么想的,天底下的犬儒士林也绝大多数是这么想的。反正那数量占着绝对优势的屁民们是麻木而无思想,是毫无舆论话语权的。他们也不需要话语权,那些整日里为了粮食、衣布等等生活必需品忙忙碌碌的百姓们,眼睛看不到几百年前,他们顶多知道爹爷时候就是由金钱鼠尾的,再难看的东西看得多了,耳濡目染,也就觉得那是天经地义,是对的了。 老百姓对于历史的了解更多来自戏曲和评书,三国戏在民间的巨大影响力,和满清一次次的追封关羽,都是相辅相成的。 朱明自己把自己搞残,满清入中原算是彻底打断了华夏民族的嵴骨。随着雍正朝吕留良案的结束,在中国的‘士林’阶层,反清色彩已经彻底消退了。在他们心里,满清这鞑虏就是华夏。 看到复汉军打出的‘反清复汉’大旗,这对犬儒士林的刺激性十分的大。因为他们好不容易把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复汉军又活生生的将他们愈合的伤疤捅破掉,把他们的老祖宗拉出来鞭尸。所以被触到了痛处的读书人,天下无有不痛骂痛斥复汉军者。 刀子还没架到他们的脖子上的么。 …… 吴熊光作为江苏本地士林青年俊秀之魁首,在南京被围之后,就号召当地士绅捐献钱粮,组织团练,保卫乡梓,效忠朝廷。对于苏州本地的财主地主富豪们来说,效忠朝廷当然是要效忠的,然保卫乡梓更为重要。天底下还有那么多的官兵,效忠朝廷也该这些官兵先去效忠。 但林子一大,啥鸟都有了,就是有些一片红心向满清的人在。吴熊光靠着自己的名头,真的在一些对满清一片忠诚的士绅商贾手中化来了一批钱财,组织起来了一支四五百人的民团。在复汉军进攻苏州的过程中,发挥出了那么一点效用,战争过后这支‘表现优异’的民团就作为典型被苏州官府隆重褒奖。吴熊光的民团也水涨船高,人数眼看着就奔一千大关去了。 浒墅关位于苏州城西北、南阳山东北麓,距离苏州城有25里,踞京杭大运河两岸。 早在朱明时候,浒墅关就是大运河上的一个繁华所在。“上接瓜埠,中通大江,下汇吴会巨浸,以入于海”,号称“十四省通衢之地”。北方的棉花、小麦、杂粮、南方闽广的海货、苏杭嘉湖的丝、棉织品和其他手工业品,都要通过这里,故镇内商贾骈集,贸易繁盛。“每日千百成群,凡四方商贾皆贩于此,而宾旅过关者,亦必买焉”。 物华天宝黄金地,人杰地灵浒墅关。是吴中第一镇。 这样一个地方在复汉军进攻苏州的过程中受到了毁灭性的璀璨。战争将运河左右的大片房屋街道化为了白地,当战争结束后,苏州官府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从江宁内外逃来的难民就陆陆续续的涌入来。吴熊光的民团被调到浒墅关外,维持治安秩序。他的民团近来人数大涨,也跟这方面有关。太多的难民用到浒墅关,里头愿意吃兵粮的精壮汉子就是最好的兵源啊。 ‘纯善’的吴熊光在日复一日的残酷现实冲击下,心智迅速的成熟了起来。除了更加的痛恨扰乱天下的复汉军外,就是对难民的悲惨感到了麻木。 “国家养我辈之人百二十年,今明天子有危,自当披肝沥胆,倾力还报。”吴熊光的父亲只是苏州一个很普通的秀才,他考了半辈子都没能考上举人,他的儿子年纪轻轻却已经中举,吴父是万分骄傲自豪的。“吾辈人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立身处世之切要事也,需明矣。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格物者,致知之事也。诚意者,力行之事也。”吴父觉得自己的孩子不能因为一些挫败和黑暗就动摇自己的决心。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而格物穷其理,知道事物之本末始终,而造能得之地,是格物之义也。这是‘明理’,最后要功成还要诚意于力行。 世间的艰辛,社会上的黑暗,自己的儿子要看通透。《石头记》上有句话说得很好: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日后自己儿子是要做官做大官的,世间的艰辛,社会上的黑暗,都要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为人处世就跟你科考上的文章一样重要。 如果说官场就是一个大考场的话,那就是你的考卷。 吴熊光从‘四书五经’上得来的‘立身处世切要’就是效忠朝廷,为官军的平贼镇乱尽一己之力。所以他看到的‘世间的艰辛,社会上的黑暗’,在吴父看来,就是让他能更好的了解这个社会,却不是因之而沮丧的。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是动摇了信念,那还如何诚意于力行啊? “父亲,儿子心中之苦不在于眼下事,而在将来事。两江高制台和江宁将军虽然句容被贼兵击败,军兵大溃,但贼兵人少,俘获者无几【真的吗?那杀的呢?】。句容之败兵民四散逃难乡野,其中一部走宜兴流于湖州,可更多地是顺着大运河奔往苏州而来。 浒墅关到苏州城间的难民数以十万记,多少难民身无余财,每日只能以米汤野菜果腹,逢有善良富户施粥放粮者,莫不以菩萨膜拜之。只因为官府对待民众一般无二,难民也就从了。但旗人旗兵若是到了,必然会被苏藩台【苏尔德】恭恭敬敬的迎入苏州城。”吴熊光眉宇间满是忧愁和苦涩。苏藩台苏尔德是汉人,这个节骨眼上再普通的一个旗人,也会被他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可是苏州地界上的二三十万难民怎么看呢?“不患寡而患不均啊……,难民中如果有逆匪之细作,稍微鼓动煽动一二,群情激奋,这就又是一场大祸。” 旗人的特权是那些跪舔满清的犬儒们再粉饰也遮掩不住的满清标记。只要旗人来到了苏州,苏州只要还是满清治下,是满清的官儿在掌权,那就必须妥善安养。绝对不能像那些被关在苏州城外的几十万汉族难民一样,大多时候不管他们的死活,只要维持住一个大体的太平就可。 满汉可从来不是一家的。再无耻的犬儒也不敢公开说满汉一家,因为这不是吹捧满清,而是自己找苦头吃。紫禁城里坐的皇帝都不这样认为。 上百万奔涌而下的难民对于清廷在苏南的冲击是绝对巨大的,苏州府,江苏省治,江南精华汇聚之所。这个天堂福地在几十万涌入的流民的冲击下已经运转艰涩了。 从苏州城下退回的复汉军只留了一个营头在常州,清军到今日了都还没有调兵打下来。常州那个地方明显就是复汉军的一道前沿阵地,只要清兵杀到城下,守城的复汉军肯定不会在那里死拼硬打,而是退去丹阳,守住镇江的南门。 陈鸣现在南京城里正大肆的招兵买马,江南地界的船夫水手,破产农民、失业的手工业人,乃至一些地痞流氓,各行各业的,只要愿意剪掉辫子,就能成为复汉军中的一员。 满清实力还在,陈鸣一支孤军真的没信心把南京守下去,他也不愿意困守孤城,与一波又一波涌到的清军打死仗硬仗呆仗,他要做的是祸乱整个江南。而要祸乱江南,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把战火烧遍江南的每一寸土地。 队伍里抓的战俘,也被拆分整编成了一个个义勇营,还有招募到的新兵,陈鸣手下的队伍吹气球一样有多出了十好几个营头。只是这些营的营官连复汉军主力部队的队官都不如。 复汉军打武昌开始,陆陆续续缴获了不少的鸦片,南京城里又翻出了好多。跟这些鸦片一块被报到陈鸣手中的还有四个外国人,也就是洋人,都是耶稣会的,他们住在南京,跟南京城的达官显贵打交道,拉关系,为的就是能够在南京正式的传教。不过到目前为止,愿望还没有达成。 陈鸣没亲自‘接见’这些洋人的兴趣,只是让后勤方面出面与这是个传教士唠了唠嗑,要是这四位传教士能够为复汉军送来满船的颗粒化火药或者是硫磺、硝石,他们将是复汉军认可的好朋友。当然,在南京城里能抓到几个传教士,说真的陈鸣还是蛮奇怪的,尤其从他们嘴中知道,这些传教士的根脚都扎到了湖北,扎到了谷城了。这真的让他有点小震惊,也让陈鸣心里对这群传教士不得不佩服。 …… 常州北门外,几十口大锅架在简陋搭起的灶台上,下面烈火熊熊,锅里头是翻腾的白粥,噼里啪啦的木材爆裂声不时的从锅下传出来。 而在这一口口大锅的不远处,一个个洗刷干净的大木桶放在地上,桶后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裤白褂,带着白头巾和白口罩的炊事兵。是的,这人是兵,他腰间挂着还有一口刀。 整个锅台和木桶区域范畴里,有一个队的披着铁甲握着刀枪的复汉军士兵守卫。 常州的复汉军是在施粥放粮,不管这些围在外头的老百姓会不会拿了粮米吃饱了肚子以后继续往南投奔苏州,常州的复汉军不管这个。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施粥放粮。 夺下了镇江、无锡、南京等地的复汉军,手里有着太多太多的粮食了。陈鸣觉得这些东西放着也没啥用,太多太重,携带不便,最好能变成更加有意义的东西。 负责常州营头的营官是蒋天放,他又升官了。对于陈鸣的决定,蒋天放开始是嗤之以鼻的。就算复汉军把手头的一二百万担粮米全都放出去,又能换的江南几分人心? 搅乱江南的是谁?打破了这百万苍生生活的人是谁?是复汉军。如果没有复汉军,他们可以安安乐乐和和美美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不用在这里等候着复汉军的施舍。 蒋天放觉得陈鸣的决定终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对外人说的。这是他的心里话,给别人知道了,会没命的。 可是随着南下的人群慢慢有了北返的迹象,随着蒋天放知道了苏州城的作为后,他沉默了。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陈鸣说过的一句话:老百姓是‘善忘’的,老百姓是容易屈服的…… 眼下的这一幕可不就是如此? 满清的官府将他们关在了城外,不让他们进城。城外又有什么呢?现在是四月份,水田里可没吃的。在老姓们重新回到常州城下的时候,蒋天放相信,那些百姓对于复汉军是感激的。他们或许已经忘了正是复汉军一把把他们推进火坑里的,现在只是又把他们当中的不多的一部分人拉出了火坑。 …… 浒墅关外民团营地里,吴熊光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吴熊光能够感觉到自己前途的无限光明,因为他已经进入了藩台大人的眼。 而且保卫苏州之战他就已立下了功勋,这场大乱平息下之后,他被朝廷直接授官都有可能。 不过吴熊光是一定要考进士的,因为进士这个身份不仅仅是一种资历,更是一份人脉。 同科、同榜,这种关系与同窗、同乡都有的一拼,这可是官场上很靠得住的人脉联系。 他今天白日里带民丁巡哨,在望亭镇遇见有难民劫掠,上前救下了受害者。不曾想受害者就是他引以为大患的旗人,还是挺有身份的旗人,然后晚上他就接到了布政使大人的亲笔感谢信。 吴熊光内心里的烦恼一扫而光。把烦恼全都抛在脑后吧,这可是布政使大人的亲笔书信啊,而他吴熊光虽被称为江南俊才,可到底才18岁,出身平平,只一个小小举人。 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乱世降临 乾隆三十三年的中国是历史的一个转折点。后世的中国历史教科书上,对陈鸣兵下江南百般推崇,万般敬仰,就好像那是多么的‘神机妙算’一样。 可实际上呢?陈鸣下江南虽是给了满清一记重击,但距离为满清政府的末日敲上棺材的最后一根钉子还远着呢。 从这一年前的开春,一支支清军从天南地北开出,目标指向河南,指向江南。这里面包括了京旗,包括了关东马队,包括了甘陕、四川、广西的精锐边兵,包括了蒙古大草原的骑兵,也包括了山东、闽浙、广东这些沿海富庶省份的驻防绿营。纵览此时的整个中国地图,也就刚刚与缅甸罢战的云贵两省还无有动静。 这一支支来自东西南北的大军说明了满清国力和实力的雄厚,这一支支被调出本省的大军也在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复汉军对于满清的危害。 只是当全天下的目光都被复汉军所吸引的时候,这就给了另外的势力宽松的活动空间了。 大小金川这颗炸弹就算了。说真的,那个地方的藏族土司,就他们那点人口也就在有着绝对地理优势的大山中,还能扛着满清一阵。要是大小金川的土司挥兵进攻四川州府,他们就是妥妥的厕所里点灯——找死了。 陈鸣也从没跟那里联系过,他和他的便宜老爹,现在把更多地希望寄托在混元教、天地会身上,在豫东皖北,在福建台湾。前者有方方面面的白莲教支脉,比如山东的清水教,比如冀东的大乘教、八卦教,而后者还有那些洋匪。 陈鸣知道密教洋匪里头不会有多少好人,尤其是那带头的首领,很多人手上都沾染着无辜的鲜血和漆黑的令人发指的罪恶。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这句话自从他‘学会’了后就用的越来越频繁了。 现在豫东、皖北和鲁西南,以及江苏的徐州府,都是一片空白,山东绿营大批量的被调入苏北,福建、广东的绿营驻军和水师都在向着江南集结,台湾镇也给调动了,这就给了那边的天地会良好的起义环境。 一花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等到混元教那帮白莲教的人马起兵,等到天地会在福建起兵,即使他们很快的就被清兵怼灭了——白莲教的环境最恶劣,所以将军府是大把大把往他们身上砸真金白银,给他们所想要的保证,就是为了让他们真正的起兵反清。 如此天下,看在谁的眼中不是烽火遍地,乱世将起的样子? 复汉军把武昌城丢给清军的时候,还有些犬儒在狂吠,叫嚣着复汉军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但很快的陈鸣就用兵进江南回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管三五年前的满清是多么的强盛,眼下之满清被陈鸣捣毁了湖广粮库之后,又被他一刀子扎在了清廷的钱袋子上,即使山东山西、陕西甘肃、河北关东,蒙古西藏新疆青海,和云贵四川加两广闽浙,全国八成以上的国土还没有被复汉军踏足过,长江中下游沿线被陈鸣狠狠蹂躏了一番,满清钱粮巨损,国力就是大颓,就已经是事实了。 要是白莲教和天地会再点燃烽火,呵呵,一眼看去,兵荒马乱,妥妥的乱世降临啊。 对于陈鸣对于福建天地会即以厚望,希望他们做好充裕的准备后再起兵,他的便宜老爹陈惠却期望看到混元教能在短期内就揭竿而起。为了配合立足在豫东皖北交界处的混元教起兵后的举动,陈惠以将军府现下最得力的大将陈二宝担任左副都督,集结了手中一半的兵力悄悄运动到郾城。 当混元教在豫东皖北交界起义,大军会席卷陈州府和颍州府,陈惠就不信郾城战场上的清兵会不心慌意乱。就他所知,郾城战场的清军,其全部的粮草、钱响和作战所需物质,全都储备在陈州府城,如果陈州府城有失,呵呵,陈惠即使不催促,陈二宝也必然会加大力度,向着沙河一线清军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刘松此刻在大笑,他手里摇着陈惠写给他的亲笔信,一脸的嘲笑。“这位大将军,把咱们混元教想的也太简单了。要毁掉淮宁【陈州府城】府库的钱粮,还需要咱们大队人马而动吗?”陈惠根本就想不到混元教在陈州和颍州府都多么深厚的根基。 一句话可以透明:做他们秘密教门这一行的,如果在县衙、府衙没有铁硬的关系,他们能跑得过官府的手掌心吗? 杨集脸上挂着轻松,将军府的请求很简单,对于他们混元教来说很简单。一把火烧掉淮宁府库的粮食、物资就好了,正如刘松说的,根本用不着混元教的义军大部队,只是在陈州知府衙门的弟子就足以办成,并且能做的滴水不漏。 樊明德不在鹿邑,他去安徽颍州府了。混元教的起事会是陈州、颍州两路并起,然后刘松亲自带一班精干,大张旗鼓的向着陈州府城开去,杨集则带领主力部队在鹿邑汇聚八方教众,然后带引大部队向着颍州府杀去。 他们已经想好了策略。沿途杀官杀绅杀富,开仓放粮。必能在地方上吸引无数青壮入伙。 然后他们会趁着皖北空虚,席卷皖北,抵进徐州,接着往山东进发。那里有清水教的人接应他们呢。即使义军抵到山东的时候,清水教不敢造反,那借几个人做向导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乾隆中叶,满清土地兼并严重、人口激增和物价飞速上涨,实际上底层社会已经动荡不安。这绝不是和珅一个人的过错,虽然他的存在大大加速了这一进程。 在整个华北,情况就是如此,山东更是重中之重。乾隆中叶时山东的情况是:……往时东省农民称贷,富户加息四五分尚肯偿还,是以小民挪借有资,不至流离失所。今即取息二、三分,借出不还。……有余之家,恐为所负,不复出借,……。贫户仰叩无门,不得不求食他乡。而且最严重的一个事是,到了乾隆中叶,中国暴增的人口已经把整个华北开发到无荒可垦的程度了。土地的相对不足本身就导致了地方上的动荡,再加上乾隆中叶人口的增长异常迅速。 将军府在甩给混元教银子的时候,让他牵线搭头联络各地白莲教分支,山东清水教成为了将军府十分看重的又一枚棋子,那不是被王伦的人格魅力感化了,而是有真正的依据的。 北京城在三月底曾经传回来了一个情报,是余则成(高竟成)打河南会馆得到的,一个河南籍官员从山东往北京述职,在与京城友人叙谈中这般说道:闻山东省寿滕县奸民聚众滋扰一案,某于三月间即闻往来京城与齐鲁间行人传说,各路上因雨泽稀少,麦收欠薄,今年陈逆掘断漕运又使得沿河数万漕民漕丁衣食无着,匪寇之事由是屡屡滋生。旦有行旅车马,动辄十数人围绕,不能行走。所冀者夏收在迩,可资接济。待四月后,齐鲁虽节次得雨,总未透足。岁既不登必也。只恐地方有司粉饰相沿,收成分数,捏报七、八分不等。抚字无闻,催科日蹙,以致不法之徒,乘机起衅。今滕县一事可谓殷鉴。其人等虽曰奸民,实大半皆无告之饥民,激而成之也。 余则成传来的这个情报与山东清水教相映衬,是清水教从一干白莲教支脉间脱颖而出者,最大的原因。他让将军府相信山东有能成事的基础。而且据闻,山东人口数量就已经越过了一千八百万。较之乾隆十八年的一千二百多万,增长了一半,可耕地增加数量却渐趋于无。 复汉军暗营虽然与清水教刚刚接触没有一个月,却已经向清水教支援了一万两白银。 银子对于现下的复汉将军府屁也不是,让满清版图上烽火连烧,硝烟遍地,才是最给力的。 鲁西多有山区,刘松、杨集、樊明德他们从复汉军的发家轨迹上认识到了山区对于义军的重要性,那里不是豫东皖北这黄淮大平原,只要他们能够钻到山东的大山里去,短时间内就不存在被剿灭的可能了。虽然义军从豫东出发,挺进鲁西,中间千里迢迢,谁也不敢说他们真就能躲得过清军马步军的攻杀,但现在的条件和环境真的到了混元教所能达到的最完美时机了。 刘松、杨集、樊明德都不想放弃。 鹿邑县是没有大队绿营兵驻守的,满打满算,这里的绿营也就百十来人,为首的是个姓邓的千总。名字我就不起了,大家伙只要知道这个姓邓的千总是在醉酒之后毫无痛感的被割掉脑袋的就行。刘松要拿这千总的脑袋和鹿邑知县的脑袋祭旗! 同一天的颍州府知府衙门,上午辰时,樊明德带着身着便装的信徒已经抵到了颍州府城外。他身后信徒只有二百人,零零散散的,并不聚到一块,每个人或带着包裹,或推着小车,还有牵着驴车、骡子的。这二百人是混元教中的精锐,在鹿邑民团里演练有一个月了,虽然现在的他们没办法穿铁甲藤甲,却每个人都有着尖刀利剑,有着铁棒长枪。 颍州府也组织起来了团练,而且跟陈州府的团练一样,没有统一的服饰,民丁服装杂乱且无纪律,你很难从一群人中辨别出一个陌生人来。 颍州知府姓唐,在颍州已经做了两年官了。隔壁的陈州知府很苦逼,但唐知府日子过的还很滋润。复汉军老巢就在隔壁,但中间隔着一个陈州府呢,颍州这里安全着呢。要不是之前除了一遭割辫案,他小子日过的不要太美好。 因为清廷剿灭复汉军是要用银子钱粮,要征伐民丁劳力的,对于地方官来说,这都是大把搂钱的好机会。而且平账很轻松,全无漏洞。所以唐知府穿着一席白绸长衫,摇晃着纸扇,毫无防备的来见到被衙役带到了跟前的混元教徒,问道:“有何急事啊?这般急切。”那教徒为了做戏把自己搞的一头汗水,脸上还挂着一层灰,汗水打额头流下,在脸上冲出了一道道灰痕。 “知府大人,是逆贼,逆贼到啦……” 唐知府下意识的一呆,接着手挥纸扇,呵斥其虚妄,陈州府都还在,复汉军怎可能跑来他的颍州府?厉声责问:“你说陈逆在哪里?敢虚报军情……”正就要发狠。那探报上前两步高声答道:“明府大人,那逆贼……就在你面前!”掏出怀中短剑一下正中唐知府的脖子。 堂堂一府首官,竟然这样的死在了一个小老百姓手里,而且跟他一同死去的还有颍州绿营驻军的都司,他在营地被一个送菜的老百姓用双管手铳当场击毙。 府衙和军营的喧哗、惊慌传到城外,樊明德猛地把头上的斗笠甩掉,身边的信徒立刻用竹竿挑起一面佛光白莲大旗。这是复汉军给他们的提议,打出一面自己的旗帜来,不要只用首领的姓氏为号。 而混元教三个教首,商量来商量去,就将一朵九品白莲渲染上佛光,当做自己义军的旗帜。 这面旗本来是在那信徒怀里揣着的,要挑起来也容易的很。 乾隆三十三年,四月十八日,混元教反于陈州、颍州。 首领刘松自号总教师,杨集自号奉天将军。在鹿邑宴邀知县、千总等满县官绅畅饮,待到人醉酒酣之时,混元教徒齐将杀出,杀知县、千总以下官绅七十人,衙役、民勇三百余人。后合同教众两千余人,攻拔县城,歃血誓旗,誓言反清。 另一首领樊明德,在颍州府以刺客杀知府、驻军都司军政首要,然后挥精锐攻之。颍州府城绿营偕民团大溃,颍州府城被樊明德一举拿下。颍州混元教众自八方而来,三千余人歃血誓旗,誓言反清,其自号驱虏先锋。 同时陈州府库被焚。钱粮重地,数十兵丁、民壮尽末,储存了几万担粮食,和大批刀兵布匹和火药的仓库化为白地。陈州知府自请死罪,河南布政使陈辉祖亲自陈州,也查不到蛛丝马迹。 在陈家于鲁山第一个举起反清大旗以来,第二家响应起兵‘诸侯’,出现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被殃及的池鱼 凤阳府五河县。 大清早的,东门外一队车马缓缓驶出城门。岳文海坐在把头的一辆马车里,挑起帘子最后看了一眼老家故城。“不知老夫可还有回乡之日啊……”他都已经快五十岁了,都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却被逼的避居岭南,行程千万里,内心是多么凄苦啊。 一旁的岳夫人看着自家老爷脸上的苦容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自从陈家在鲁山起反了后,随着将军府闹腾的声势越来越大,岳文海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谁让他在鲁山做了两任知县呢。去年冬天,岳文海更是被直接提进了山东按察使衙门的大牢。万幸那官儿是个好官,而岳家跟陈家也真真没什么密切的私下联系,岳文海丢了官职,但保住了身家性命。一家人随后就回到了安徽老家五河县来了。结果才安生俩仨月,混元教又在豫东皖北交界起兵了,这皖北也安生不了了。 岳家就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岳文海潜意识里觉得皖北不安全,他环看四周,河南安徽尽是是非之地,湖广也不可久留,江南已成虎狼之穴,只有河北山东算作安稳,但是岳文海在山东当过官,他知道山东那地方只是表面平静。现在反军的势头越来越旺,他可不看好山东的太平长久。而河北,呵呵,还是更远离是非一些的好。 岳文海把目标放到了广东,他有一个同乡同科的好友正在广东为官,官路比他顺畅,已经是一府通判大人了。一家人去了广东,也不图谋什么,只求一个太平。通判的招牌,足矣! 岳文海往东的目的地是海州【连云港】,那里有去松江的海船,到了松江再换船南下,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作为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作为一个纯正的内路人,前生几十年就没过过长江的北方人,连游泳都不会的岳文海对于大海是极为恐惧的,对于岭南的气候也是极为恐惧的。虽然现在的岭南早就不是唐宋【北宋】时候的瘴疠之地了。 事实上五河县与岳家这般整个家族开始迁移的官绅之家为数并不少,只不过他们大多数是跑去了凤阳府城。就是少数要迁避外地的,如果岳文海这般一去万里者,也寥寥无几。 自从混元教的义军打破颍州府城以后,贼首樊明德汇合了刘松、杨集二贼后,其教众已经有了五千人,他们又拿着粮食招引吃不饱肚子的穷农赤户,才几日间兵力就超过了万人众。现在其兵正在攻打宿州,凤阳震动,民间惶恐,这天下哪里还有三五年前盛世太平之景象啊。 岳文海是进士出身,读过书,知道盛唐由盛转衰的安史之乱。那历史上的一幕跟眼下之天下太相似了。都是皇朝进入鼎盛之期,都是皇帝好大喜功,偏用外戚,挥霍奢靡无度,且频频用兵于外…… 岳文海这般拿李隆基跟乾隆作比较,事实上安史之乱时大唐的情形与眼下满清的天下,情形则是绝对不同的。但人被事情‘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往往会‘忽略’诸多的小细节,而只把事情朝着大节奏安插、对比。 岳文海现在依旧不相信复汉军能成功的反清复汉,但他认为这场‘起义’,就是那大清朝的‘安史之乱’,是大清江山由盛转衰的分割点。 “谁能想到两年前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一对父子,现在就成为祸国巨寇贼酋了?”岳文海脑子里都还能记得陈惠和陈鸣的身影。后者至今也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小年轻啊,却屡战屡胜,打灭了大清多少提督总镇,封疆大吏…… “天下名将??荒诞,真实荒诞!” …… 同时间的鲁山。 李小妹抱着小陈鼎摆弄着床面上倒着的一队玉石、金银雕琢的小玩具。这其中有陈鸣一路下江南收拢到的战利品,还有他打下南京城以后招来城内的巧匠,静心打制雕琢的。价值绝对不菲,就那小小一箱子,十万两银子不敢保证,七八万两银子绰绰有余。 跟这个小箱子一块送到李小妹手上的还有另外一个箱子,里头全是女人喜欢的珠宝首饰。 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鲜艳美丽,殷红的强烈色彩给人感官仿佛是团燃烧的火,流动的血;还有蓝莹莹的如同一汪海水的蓝宝石,甚至是十分少见的红蓝半生宝石,被能工巧匠雕成了一对交颈鸳鸯;还有一件件珊瑚玛瑙首饰,大拇指头样的珍珠,极品的羊脂白玉…… 那每一件都是陈鸣亲自挑选的,都代表着陈鸣的一番心意。而且这个小箱子里还有一封言辞肉麻火辣的信。他在湖北讨了一个小老婆,这事儿保不准就会传到李小妹耳朵里。陈鸣这封信不是对李小妹的保证书,这年头男人才是天。而是为了宽慰她的心。 两个小箱子是暗营送回鲁山的,这已经不是陈鸣第一次动用暗营往鲁山送东西了。去年小陈鼎满周岁的时候,他就让暗营往鲁山送了一趟。 陈鸣带领的远征军与根据地之间,看似隔着好远一段距离,可双边始终有着暗中的沟通渠道的。 复汉军从本质上来讲就还是一支传统式部队,精神状态上比之北伐的太平军两万精锐都有不如,这样的军队三五个月出征在外还好,可要是一两年【陈鸣心里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谱】长期在外征战,即便一路大胜,军心士气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巅峰状态。那么怎么解决掉这个问题呢? 家信。沟通两边的家信。陈鸣队伍里的老兵,多来自汝州和南阳。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疲惫的征战期间,一封家书的到来,会给士兵带来不可估量的激励。 陈鸣不敢说将军府能把所有的士兵家属都照顾到位,可每一名士兵参军之后都有安家费,还有打底儿的军功田,甚至一部分士兵都把自己的军饷留给了家里,每月根据地政府直接把军饷教给军属,怎么着日子过的也会比之前好吧? 而且家书这个东西都是会流传开的,其影响的不仅是受到家书的士兵本人,那些没有收到家数的老兵,还有沿途加入进来的新兵、俘虏兵等等,面对家书中描绘的‘美好’,他们会不去遐想么?这对整个军队的士气都有着巨大的催动。 还有,复汉军的家书也不是哪个人哪个时间都能寄的。每个队,一个月寄一次书信,一个队百十人里只有一个保底儿的名额,剩下的就要看这个队的表现了。名额最多是五个。这在一定程度上还能激励士兵勇猛作战。 至于几百封信件怎么寄回根据地去,分成十几二三十人分批出发,书信又不是什么重东西,以复汉军对暗营的巨大投入,如果还不能保证每一批书信绝大部分信安全的抵到根据地,陈光、陈亮也可以回老家休息了。 陈鸣往根据地给自己老婆孩子寄点东西,那也就是很平常的事儿了。 18世纪的中国,成婚以后的女人就完全是男人的依附,李小妹收到陈鸣送来的小箱子后十分的高兴。陈鸣不远几千里的让人给她娘俩送东西,这就是把她娘俩挂在心头的最直接表现。最让李小妹感到幸福的是里头的那封信,一下子她心里这段日子积攒的酸水就全没了。 看着小陈鼎乐呵呵的摆弄着一件件精巧的小玩具,李小妹脸上的表情很幸福很幸福。 …… 郾城战场上,陈二宝带着复汉军主力出现在了清兵面前。陈辉祖在陈州急的直跳脚,郾城前线的军队也半点不能后撤,他们正在承受着强大的压力,一旦后撤,全军都要崩溃。 根据地里绝不会缺大炮,虽然火药依旧困难,硫磺、硝石大部靠禹州收元教邓家运入,小部分将军府自产,就像那烧黄铁矿产硫磺,将军府自从搞到了工艺流程以后一直在做。就是产量有问题。 可眼下郾城这一战,至关重要,陈二宝手头绝对不缺弹药。复汉军来势汹汹。 陈辉祖只能看着刘松、杨集带着混元教众施施然的走出陈州府,进入安徽地界。 五月要到来了,夏天收获的时候就要到了。老百姓的忍耐也逐渐来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豫东皖北这些缺粮的地方,这段日子里抢掠杀人的恶性事件频频发生,一到晚上,就没人敢单独出门。家家户户柴门紧闭,床边上都有人放着菜刀。这都是’饥饿’俩字导致的。 现在混元教在陈州颍州举旗,几天时间汇聚教众数千,灾民数千,那不就是如此么。 现在刘松等率军围攻凤阳府的宿州,每日里都有周边民众投奔来,已经对外号称五万众了。 混元教的起义对于清廷来说可以用突如其来来形容。陈州和颍州的地方官府根本就没一丁点的察觉,清廷的目光也完全放在了复汉军身上,结果鹿邑和颍州损失惨重,陈州为大军储备的大量粮秣更被焚烧一空。这让清廷和地方官府有种被混元教钻了空子的气氛和羞怒。 陈辉祖接到消息后迅速赶到陈州府城,但他带来的只有百十名亲卫,而不是一支大军。因为郾城前线的复汉军突然进行了反扑,很猛烈很猛烈的反复,给对面清军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这支距离混元教义军间距最近的清军,就只能一边苦扛着过半复汉军的猛烈进攻,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混元教义军走出了河南。当两支义军在颍州府汇合,当皖北大量贫苦百姓汇入义军中,刘松三人领导的这支队伍就像吹气球一样飞速扩大。 最早在颍州府的时候还只口称万人众,走出颍州进入凤阳后就变成两万众了,大军行到宿州城下,队伍又涨了一万。等到混元教义军在宿州城下停歇了几天,刘松就对外宣传五万众了。 把将军府的一干人等都惊掉了一地眼球。皖北有那么多人参加混元教么?话说白莲教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印象可不太好吧?明清两朝不停的对之妖魔化,白莲教在很多百姓士绅心中就是造反专业户,而且每每都不成器。 “或许……,皖北的情况真就到了一触即发之境。”陈惠欣喜的看到混元教义军以一种超乎预料的速度飞速壮大。他们的存在立刻的就给将军府减轻了相当大的压力,整个东线战场,除了郾城战场清军马队没有被抽调,那许州战场,至少有三千东北马队和蒙古马队被抽掉了出去,还有一部分绿营,归德、开封的驻军也多有调动,这些清兵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宿州。 鲁山和宿州间隔着上千里,刘松、杨集、樊明德他们将如何决绝,将军府无法干涉。陈惠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大好良机,狠狠地给清军一记重击。 “左副都督怎么说?” “没说时间?” “我让他给我一个时间。什么时候能把仗给我打赢了?” 陈惠右手墙边挂着的地图就是郾城战场的地图,本身那里就有三千人守卫,现在又多了陈二宝带去的两万人,代表着复汉军行进方向的红色箭头密密麻麻。而用黑色代表的清军部队已经全面转为防守。那里的复汉军可说是陈惠手下最大的机动兵团了。 “再给陈二宝传信……” “不,不用了。不问了。”陈惠突然止了住,他的脸上神情依旧带着焦虑,但他强制按耐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刚刚他脑子里记起了陈鸣给他的信中写道的几条‘规劝’,里面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切勿遥控指挥’,坐在鲁山将军府的陈惠是不清楚前线的具体情况的,越到大战的时候就越要有耐性,别给前线的部队指挥官太大的压力,更不要给前线的指挥官下死硬的目标、死命令。 陈鸣无法给自己父亲举常凯申的丰功伟绩,但是安史之乱时哥舒翰守潼关之败却是有史书记载的,虽然这里头有各种复杂的原因内在,李隆基强令哥舒翰出击却也是最大的原因。 陈惠在收到陈鸣的那封书信后,还专门找来新旧两版唐书,狠狠地研究了一阵。现在他能按下心头焦虑,脑子里还能记得规劝,只能说在坐上大将军位置之后,陈惠自身素养也是有所长进的。 当然,陈惠忍住了嘴巴,但在心里头他还是给陈二宝的能力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好。在陈鸣襄阳分兵之后,将军府留守的营官级大将就成为了战争中的骨干将领。在复汉军兵力大扩张以后,这些人一个个都升任了旅帅,还被授予了校尉军衔。 后者,陈鸣很早时候就提了出来的,但当时复汉军兵少将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真的搞出军衔来。而偏偏他带兵离去之后,复汉军的兵力暴增到了五万人。 常规建制从最初的营一级升格为旅级,军衔制度也被正式确立。 以兵、士、校尉、将、帅为称唿,一共分五级。 兵就不用多言了,一等兵、二等兵和三等兵,清朝这个时候的老百姓很容易理解这个,因为满清自己都搞出了一等侍卫、二等侍卫、三等侍卫,还有那什么一等公、一等候啥的。 军衔这个东西在设立的时候,要结合老百姓的一些思维,和时下的社会环境,不能一味的去剔除某些异味。 事实上,复汉军士兵现在对于一等兵、二等兵接受的就很快很自然。并且很快的将之推广扩大化,比如军中的勋章,就慢慢被士兵们自己按上了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四等功的称谓,而不再用金质勋章、银质勋章来形容。 而‘士’这个字眼也很容易被官兵理解,士兵么。一样分三级,称唿上就不用一等二等了,而用’上中下‘。在解释里,将军府用‘自古以来’诠释,就是华夏人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候就已经有这么的称唿了。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而且上中下等级清晰明了,不存在任何疑虑。 至于‘校尉’,若是按西方的军衔体系看,那就是校级军官,是军队里的中层。 将军府的设置是:加号校尉,左校尉、右校尉。 陈二宝现在的军衔就是校级军官中最高一级的加号校尉,他的‘号’是横野,横野校尉。除他之外的将军府干将中都是左校尉、右校尉,这事儿左为尊也很容易理解。 整个复汉军里,唯一被授为‘将军’军衔的只有陈鸣。这也是将军一级中最低的一等。 自家长辈最懂得自己的孩子,陈惠对天发誓,他的宝贝儿子从来没学过兵书策问。但在复汉军的崛起过程中,陈鸣成为了战神的化身,百战百胜。连陈惠自个都用‘天生’这个词来形容这件事,陈鸣在打滚河之战的时候,形势比现在的郾城战场更有风险性,陈惠却觉得内心稳稳地。他就是放心,觉得陈鸣不会打败仗。不像现在将军府的这些‘校尉’们,打防御作战时,他还能安心等待;打野战和进攻战的时候,则总是出乱子,那少则五六个,多则一二十的营头,他们就是捋不顺熘,调兵遣将的时候手忙脚乱,让人看着心理打颤,就提心吊胆,就一百个放不下。 说句题外的话,陈鸣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呢,看过电视电影,玩过战争游戏,先天上他就强过陈二宝这些土着。当一个个营头、队在战场上列好站定,举起战旗,陈鸣看他们就是看一个作战单位。要排出怎样的阵列,前方放几个单位,中间有几个,后方留几个,各单位之间的调动要留下多大的空隙,能够在紧急调动的时候不忙中出错,不堵塞,21世纪的陈鸣在协调能力上当然能甩开陈二宝这种土包子三条街了。 这东西要有长进,只有靠历练。就像红朝那些没上过学的开国将军【战争期间会有抗大啊之类的】,不就是打仗打出来的么,战场上不也照样打的常凯申手下科班出身的军官抱头鼠窜? 事实上,陈二宝也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他被陈鸣百战百胜的光辉殃及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内讧 半个月前,江南就进入了梅雨季。 细雨沥沥淅淅多日,就像猫尿尿一样,不大却连续不断。陈鸣棉布质地的中衣早就不穿了,在这个潮湿又有点小热的季节,凉绸单衣是他的第一选择。 清晨一觉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头乌发,柳挽云正依偎在陈鸣怀里,睡的正香,身上盖的细纱薄被褪到了肩膀下,露出胸口好大一块白脂。一件月白色的肚兜挂在床头。 慢慢下床,陈鸣已经比较小心了,但柳挽云还是被惊醒了。看到陈鸣起身,她自己也立刻就要爬起。一席淡黄色的长袍遮住了娇嫩的身子,陈鸣觉得自己早晚有一日会被这个时代的女人惯得一点都不‘爱惜’她们。 你说他刚才小心翼翼的下床图的什么啊? 陈鸣并不在乎柳挽云多睡一会儿,不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冒犯,但事实是柳挽云很在乎自己的‘多睡一会儿’,甚至觉得自己睡的比陈鸣还沉,醒的比陈鸣还晚,都是一种罪过。陈鸣最初的时候也说过她两次,可没用啊。 陈鸣现在正一点点不在乎这一点,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一睁开眼,想起身的时候就大大咧咧的起身,根本不在乎身边的女人是不是睡的正香正沉。这都是她们自找的! 浴房里,一个大大高高的木头浴盆已经灌满了水,温温发热,冒着单单的热气。陈鸣进来的时候,四个丫头乖乖的退了出去。他就抱着柳挽云直接下了浴盆,淡黄色的长袍扔到了地上。 梅雨天,行军不便。他现在的日子是难得的安逸哦。 三天前,复汉军水面战船试探着往江阴探了探,暗营传过来的消息,清军水营防御松懈。结果清军岸防炮台上一二十门大将军炮,只打响了六尊。具体是什么情况呢?清兵的火药受潮了,梅雨么。这是暗营后来传出来的消息。当时的复汉军不知道啊,水面队伍真真就是去试探试探,带队的陈岱并没有做什么真切的准备,白白浪费了那一大好机会。 不然他们划着小船冲进了清军水营,光扔炸弹,看看就能创伤击毁多少船只? 福建的绿营已经抵到杭州了,没有继续前往苏州,而广东的绿营随着广东水师的战船,有一部分抵到了松江。豫东皖北的混元教起义了,淮安的兵力没有减少都是好的,增加就不可能了。四川的第二批出川部队抵到了荆州,湖广清军在提督阿尔雅江的带领下,连同四川提督马铭勋正在与留守九江的陈永生交手。 而桐城的江南提督黄正纲在刘松、杨集、樊明德举旗反清之后,立刻弃桐城,返回了合肥。留在安庆的高平山也不存在紧急危险,还向陈鸣打报告,要调一部分人去九江或者南京来呢。 皖北那地方不是缺粮么,复汉军却不缺粮,高平山在安庆招揽的流民是常州的十几二十倍,其中只要有一成青壮加入复汉军,安庆复汉军的人马就能打着滚的向上翻一翻。 现在复汉军人马是越来越多了,披甲兵的比例也越来越低,鲁山铁甲产量再高也没办法跨过几百里的清军控制区,大批量的送到陈鸣这里。还有那火枪兵的火枪使用寿命问题,复汉军的枪管可不是现代的镀铬钢管,那是卷铁打造,外头裹着铁箍,一些火枪射击强度已经超过了四位数,弹簧都换了俩换,但随军的兵工厂改造清军鸟枪的速度相当缓慢,陈鸣只能把火枪的耐久强度不停的拔高再拔高。 陈鸣还逐渐抽调火枪兵的战甲来武装新兵。 复汉军现在用不着火枪兵刺刀冲锋,每个火枪队里留下一个排的士兵着甲即可,剩下的甲衣全换主人了。所以说啊,陈鸣手中的兵力大涨,但队伍的实际战斗力远没有兵力的增长看来的那么大。 待到陈鸣走出住处往原两江总督府的大堂走去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辰时。柳挽云送走了陈鸣,一人独坐窗前,不去管晨钟暮鼓,也不去问满院落花。她现在就缱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听雨声,哼哼叽叽,或是写两首意境平平的诗词。品一杯茶,温一壶果酒,一人独坐任遐想万千,思绪翩翩。 这事实上是一种逃避。而对于柳挽云来说,她也没办法不逃避。她在满清的‘铁打’江山,盛世谎言中生活了十七年,柳挽云很佩服陈鸣掀起的这般波涛,真真的惊动天下,可她还是不敢想象陈鸣坐江山的样子。 她不敢去无法无天的畅想,她不是李小妹,说不出“这外面的大事是男人们的事儿,咱们女人,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他们男人要是有本事,能一举打进北京城,咱们就跟着去享享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福。他们男人要是没本事,被官军捉到了砍头,那咱们就陪着一块死”这样的话。做不到一个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灿烂地笑着送自己的男人上战场。 柳挽云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大家闺秀,胆量实际上已经破掉的她,就只能把自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就像是一只把头插进沙子里的鸵鸟。 所以这些天的相处中,别看陈鸣只要了她一人,除了战争打仗外,天天抱着她睡觉,而柳挽云的长相也确实漂亮,陈鸣却总会不自觉的想到李小妹。 这人,不作对比不知道,一做对比,差距就显露了出来了。 别看李小妹不如柳挽云漂亮,可李小妹全身心的依赖陈鸣,她还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感情完全表露了出来,对于战争中精神也高度紧张的陈鸣,能有这么一个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妻子,相信着自己的妻子,可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一种身心的甜蜜。柳挽云这儿,呵呵。陈鸣都能理解朱元璋与马皇后的感情了。这不是相貌问题,也不是什么报恩不报恩。 …… 浒墅关前。流民比之半个月前已经减少了很多很多。梅雨季节的到来是难民变少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相当数量的难民已经从苏州继续往南逃去了,整个杭州湾全有他们的身影出现。而还有一部分人,这些人是逃难群体中最贫穷的一部分,当初恐惧让他们做出了冲动的选择,带着自己仅有的储蓄和粮食,甚至只是一部分的粮食,就匆忙的逃往南方。现在缺衣少食的他们也只能在连连的梅雨之中向着来路返回去了。 因为江苏布政使苏尔德恐惧复汉军细作混入苏州城,很早就对城外的难民闭而不纳了,虽然这根本就没拦下暗营在苏州城的活动。可苏州的官府对于那二三十万难民,却连粮食都只稍稍的接济一二。这样的‘强硬措施’把一部分难民逼的不得不南下,也把一部分难民逼的不得不回头。 据说苏州城里已经有上万旗人汇聚在那里,这等于让苏州官府多出了上万张嘴照料,还要尽心尽意的照料。据暗营传来的消息,只这短短半个来月里,苏州城内就已经有几十起轻重不等的汉旗纠纷发生。苏州城内的老百姓对旗人的看法是一日比一日差。 陈鸣还特体指示苏州的暗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活动活动筋骨,贴贴大字报,散播散播谣言、流言,再或明或暗的袭杀几个民愤最大旗民,最大限度的挑动汉旗矛盾和纠纷。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啥进展传来。 吴熊光已经被高晋保举为丹阳知县,虽然丹阳还在复汉军的手里,但吴熊光也算是七品官,也有官身了。北京回复的旨意还没有到,但苏州上下都已经用‘大人’称之了。他实际上是两江官府竖起来的一个招牌,是高晋、容保对所有人说的话:只要忠诚我大清,大清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吴熊光父子很为这个还没有确切落实的‘知县’而振奋和高兴。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命。同样出身苏州的陈子铤,一样是举人出身,一样是毁家纾难,举起保卫乡梓的大旗,一样是名满苏杭的风流人物,虽然年龄大吴熊光不少,已经三十了,现在却变成了清廷的通缉要犯。不得不逃到江阴来寻浙江提督段秀林,因为段秀林手下有一文案,虽然是绍兴人,却与他同出苏州紫阳书院,二者交情极好。 段秀林打量着陈子铤,陈子铤则很放得下举人身段,在段秀林一介武夫面前跪下,大哭道:“军门,救学生一条性命!学生真的冤枉啊……”痛哭流涕。 “这是从何说起?”段秀林让陈子铤那至交好友将他扶起。 “军门,小生姓陈,名子铤,字心惟,苏州举人也。”自我介绍罢,陈子铤抖抖衣衫,言辞慷慨,面上展露出一股凌人的盛气。“子铤只一芥文士,但心识大义。处此动乱之世,亟思报效君国。陈贼西来,盗贼纵横,江南糜烂。苏州藩台大人苏尔德不善用兵,屡屡调度失措;手下兵将以劫掠为能事,遇贼则胆怯,一失京口、瓜州,二失常州,三失无锡,苏州委矣。盖因守卫兵将屡屡不战而退。 陈贼气焰嚣张,兵锋直指苏州,小生联合城乡绅上书藩台苏大人,请求奖赏有功将士,严惩临阵脱逃者,如此士气才得振奋,民气方能申张。谁知苏藩台不唯不纳,反而是百般呵斥。为保卫桑梓家园,小生等卖尽田产,老父老母爱妻孩儿月半不知肉味,兴办团练,屡与陈逆作战,虽无大胜,亦尽己力也。可藩台大人误信小人之谗言,以小生通贼,下令逮捕。小生一片忠诚,性命却不能保,妻儿父母锒铛下狱,只得连夜逃出苏州,求军门庇佑……” 陈子铤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跑来段秀林这里?不是因为他的那至交好友给他打包票,而是他知道段秀林跟苏州城闹得很不愉快。在反扑镇江战败以后,段秀林就像苏州索要钱粮抚恤军队。这很正常,清军绿营么,眼睛朝钱看,有了钱粮抚恤,段秀林才能更好的收拾手下浙兵的士气斗志啊。 但苏州的苏尔德却以段秀林部系客兵,隶属浙省,而江苏深受战乱之苦,银根紧缩,于是拒而不应,只给了五百石粮食和一千两纹银,那粮食还是苏州官仓的陈粮,让段秀林深恨之。而据苏州地面的传闻,苏尔德在用陈米换新米,不管是战前还是战后,不管是给当兵的吃粮还是给难民赈济,用的都是旧米陈粮,只是程度好坏罢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那中间过手的粮食可是几万石十几万石的数字,如果传闻属实,苏尔德就发大财了。 这才是陈子铤来找段秀林哭诉的底气,因为他们都站在苏尔德的对立面。 段秀林默默地听着,心里却沸腾起来。他痛恨复汉军,也痛恨那些高踞要津,腐败无能的文武大员。在他看来,复汉军之所以搅动起天下风云,河南湖广的大员人人有罪,个个该杀。这才多长时间啊?起于鲁山的复汉军就打到江南来了,连续攻破荆州、武昌、安庆、南京等要害重地,这简直匪夷所思。如果不是河南与湖广的文武大员们太过无能,怎么可能糜烂至此?甚至于陈家在打造枪炮兵甲的时候,河南地方官员就该早早的察觉了。如能早日报于朝廷,何至于有今天之祸事? 天下就是有了苏尔德这样的官,国势才会骤然而崩! 段秀林打定主意,说:“如不嫌弃,就请陈先生暂留敝军。是非曲直,自有澄清之日。” 作为浙江提督,段秀林背后靠的是闽浙总督,杭州将军,不比两江的差劲。尤其是眼下这般情形里,两江的文武大员还如何能跟闽浙的相比?官司闹大了他也一点都不怕。 江阴的福兴号粮行,从武汉大大赚了一笔的陈继功【化名童力】,打正月之后那就是江阴的风云人物。这为他福兴号的扩张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复汉军龚袭汉口可没有网住陈继功的船】但太过耀眼的个人光彩对他自身的隐蔽也带来了很大的不方便,还好三月里陈鸣直插南京城下,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陈继功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福兴号粮行的小客厅里,陈继功拿着一张大报,这是苏州紫阳书院的老山长沈德潜所书的《讨陈贼檄》:……我朝四帝尽为圣贤之君,深仁厚泽,涵濡百二十年。今上承嗣大统,忧勤惕厉,兵威四海,治具毕张,田不闻加赋,户不闻抽丁,以敬天恤民之主,兴声罪致讨之师,孰顺孰逆?孰曲孰直?不待智者而决矣。 ……在昔唐有范阳之乱,肃宗卒能中兴;明有土木之变,英宗终能复辟。天心属,危而复安,从未闻君无失德而反至于灭亡者也。 “沈德潜这该入土的老头子,也不怕把整个沈家都填进去……”陈继功突然的对整个紫阳书院都厌恶起来了。这个以‘朱熹号’为名的着名书院,名头可大的很,在苏州这人文荟萃之地,也能占据书院中的头把交椅,绝对是人文精华之地啊。陈继功作为一个读了十年书的后进子弟,虽然今生注定跟科举无缘了,但还是很敬仰的。结果现在…… 沈德潜这个出生于康熙十二年,至今已经九十有六的老寿星,老祥瑞,江南士林的翘楚,让他心里突然想杀人。 但他觉得自己的堂兄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陈鸣很不耐烦‘士林’和‘清流’,而且陈继功还知道,复汉将军府现在正准备把儒家的‘文治’分开。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儿。可这也证明了一个态度,将军府的大将军和大都督,对于儒家都很呵呵。 第二百二十九章 如虎添翼 淮安的漕运总督衙门已经迎来了自己的主人,高晋在逃到苏州之后,很快就振作精神从松江乘坐海船抵到黄河口【这个时代的黄河还没有改道】,然后一路行至淮安。至于苏南之地有江宁将军容保在,他身上兼任着漕运总督之职,更适合来到苏北督战。 淋淋漓漓的梅雨让两边都没有大军出动的意思,南通州、海门厅等州府被黄捷派兵扫荡之后,大片的州县处于无政府状态,可以说每拖一天,满清在当地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就消弱一天。当地的民生和社会秩序受到的冲击就越大。这些日子里,复汉军的水面船队光水手水兵就招募了两千人,大多数是从苏北来的失业水手船夫。 复汉军钉在高邮州,淮安城里已经堆积了五六千山东绿营和一两万苏北绿营、漕丁民团,却也只能窝窝囊囊的守在城里不敢出击,这就导致了清廷的威仪和对地方民生政治的控制力日渐消弱。 当然,对此淮安城里的各部清军,上上下下都是振振有词的:“谁让复汉军在高邮州内外布置的大炮太多呢?京城里要送来的大炮不到位,这让他们怎么跟复汉军打?”后者在高邮州城里城外加上城头布置了大大小小六七十门火炮,这还不连飞雷炮。如此之火力,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清军就是有十万人来攻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德公,陈逆还在收集铜铁锡铅……”高晋的心腹幕僚拿着新到的细作口录,匆匆赶到。 “细作回报,陈逆把江宁、扬州等地的寺庙都搜刮了一遍,用金银换铜器,什么铜佛铜钟铜香炉等等,全拉回了内城。还高价收购锡铅铁料……” 复汉军沿途收拢残疾聋哑人,尤其是手脚健全的聋哑人。最初江南地界流传陈鸣是拿这些聋哑人血祭做法的,保佑复汉军百战百胜。那当然是赤果果的污蔑,高晋听到的时候都不以为然。而随着复汉军在九江的造船厂和枪炮分局开张,随着南京城里的第二处枪炮分局开张,随着复汉军军中的大炮越来越多,那些残疾聋哑人的作用也就一点点显露出来了。原来复汉军是拿他们当枪炮工人! 这确实是个妙招。 只要用脑子转上一转,就能猜出复汉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复汉军枪炮犀利,那铸造制造之法必有革新,陈氏也当然不会让这秘密暴漏出去,他们竭尽最大可能的保守秘密。而这方面上,残疾聋哑人显然是比健康人更值得信赖的。因为他们本来是整个社会中最受歧视的底层人,现在被复汉军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们对复汉军的忠诚比健康人要高很多,有了忠诚,自然不会暴漏复汉军的秘密。 更恶毒的猜测是,复汉军一遭兵颓,处理起来他们也比健康人容易。 自从打下南京城以后,陈鸣在满城开办枪炮局,除了大肆的收拢残疾聋哑人进去,另一个非常显露的做法就是收集铜铁,尽可能的去收集铜铁。在火药储量有了保证之后,想大肆提升复汉军现有的战斗力,那当然要靠炮兵。 军中的炮营从最初的一个,变两个,然后变四个。大炮也从一开始的三十门,慢慢扩展到现在的200门以上,而且这还只是陆军炮。四个炮营已经全部淘汰了两斤炮。炮营之中全部是三斤炮及五斤炮,虎蹲炮更是成为了排队一级建制的标准火力配置。 炮兵的大肆扩建最受影响的就是骑兵营了,复汉军从江南等地得到的马匹,大部分添进了炮营,到现在骑兵营的人马还停留在900加,不足千骑的地步。只不过对于吃过了复汉军大炮亏的清兵来说,他们眼睛里看的还是炮兵。 除非是神仙,在南京谁也不能空手变出几百门大炮来,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以一个比较快的速度在增长,因为高邮州城头的大炮,还有城里城外的炮垒,数量一直在增加。高晋综合各方面的情报,不得不得出一个让他惊悸的结论来:复汉军的大炮是在江宁城里铸造的。 他们竟然有办法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铸成一门大炮? 高晋觉得自己头顶一片乌黑。 江苏绿营和山东绿营的军官都认为这不可能,坚定的认为大炮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造好的。清军的大炮都是泥模,一门大炮的铸造周期长达数个月,而且成品率堪忧。这些绿营军官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坚决不信高晋的‘猜测’。然后清军的细作就进出南京和扬州等地了,反正复汉军不关大门的。除了满城作为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靠近,现在的南京城与战前没啥区别。乃至南京城里的一些店铺、酒楼都相继开张了。只要清军细作胆量足够的大,往来长江两岸,进出南京城中,很方便的。 现在一切的矛头指向,都在说明高晋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复汉军真的在铸炮! 高晋脑仁子疼起来了,真的疼起来来,眼前的这局势让他如何办啊? 打仗他不在行,但皇帝已经来了旨意,要尽快将复汉军逐出江北,然后要调山东绿营去进剿混元教匪。皇帝对混元教的起事非常恼怒,严令江北各省进剿,限期两个月。皖北苏北,这都是两江总督的辖区,所谓的江北各省就是两江总督与直隶总督搭班子,合力进剿之。 这让高晋伤透了脑筋。他当然不怕乌合之众样儿的混元教义军,而是头疼怎么才能将复汉军打回江南? 要知道,高邮州靠着的可是高邮湖,那是一座“悬湖”,湖水水面以及部分湖底比运东里下河地区的地面还高,对湖东地区——也就是高邮州有洪水之威胁;并且高邮湖东傍大运河,其湖的东堤便是大运河的西堤。 复汉军在进攻淮安不克之后,就没有再对北边大打出手过。控制线连宝应都不到,以子婴沟为线,就是怕清军在高邮湖堤上动手脚。如果大军进攻淮安城,清军把高邮湖东堤给扒了,湖水泛滥,复汉军的后勤线就没有了,连退路都断了,那队伍还有心打仗么? 清军也在戒备着这一点,而且复汉军对于高邮内外的守备做事森严,清军付不起那么大的伤亡,也没有付出巨大伤亡的决心意志。 “你去写个折子,交我过目。此事需报于皇上知晓。”高晋的声音里都带着三分虚脱。这样的折子抵到乾隆面前,那完全就是高晋自己的怯战的‘借口书’了,乾隆即使也会为这一‘事实’震惊,也定会对高晋大感失望和不满。做出这个决定对于高晋来说,是很不容易的。 但高晋觉得自己只要能保住一条命,那就比定长要强。反正高家少了他也有别的顶梁柱在。 幕僚撰写了一份奏折后,高晋看了一遍,自己亲手抄拟了一份,交给人快马报于北京。然后整个人回到睡房的时候,就恍如大病了一场,浑身的力气、精气神都被抽走了,神色浑浑噩噩。 失去了权利的官场之人就是如此。特别是高晋少年得意,平步青云,权倾一方几十年,骤然放弃了官途,放弃了权利,人顷刻间就衰老了好多。 天下间没有人知道,这一天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兼漕运总督高晋,临阵做了逃兵。全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安徽、河南、江苏、山东四省交界处的徐州。 五天前混元教义军用穴地之法炸塌了宿州城墙,攻破了宿州城,现在大军直进徐州。这个时候的徐州城是在黄河的南岸,弯曲的黄河水在徐州城这里扭了个‘几’字,那‘几’字兜在中间的地方就是徐州城。清军打河南战场调集的步骑兵也追到了义军的背后,其中的马队更是早早就与义军展开了战斗。 黄正纲在安庆复汉军北进合肥的情况下,依旧抽调了三千人北上,还有黄河对岸的山东绿营民团,背后杀到的河南清军,清廷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在黄河边上一举将混元教义军剿灭。 高平山得到陈鸣命令,全力牵制皖北清军,他自己亲自提兵打桐城北上,攻占了庐江,直逼庐州府城合肥。可是这一路之上行军迅捷的复汉军却一门大炮也没携带,高平山杀到了合肥城下也只能对着城池内外的清军束手无策。至少短期内他打不下合肥。 现在南京的复汉军与对面的清兵处在一个暂时‘均衡’的态势,扬州、高邮的复汉军也是如此,甚至安庆和豫西将军府扣除了郾城战场外的全部战斗,都处在一个暂时‘均衡’的态势。复汉军整个体系里,就只有郾城的大军和九江的陈永生部,在现在这个时候还与清军在激烈战斗之中。 郾城的战斗没什么好说的。整体上复汉军占着很大的优势,清军调集了大批兵力去绞杀混元教义军,而且郾城战场清军的后勤补给也没有了,军心士气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复汉军的左副都督陈二宝,不分日夜的指挥着队伍对着清军的沙河联营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炮声轰鸣。 当然,这样的进攻也不是不顾惜士兵死活的死冲硬打,而是凭着优势兵力和炮火力量一点点啃下清军沙河一线的一座又一座营垒。郾城战场的清军的人数并不少,而且处于守势中,有着一定的优势。但复汉军的优势更大,尤其是飞雷炮和近战搏杀,穿着甲衣的复汉军太有优势了。 所以,郾城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在一点点向着复汉军偏移,只要河南战场其他各部清军腾不出手来帮陈辉祖一把,郾城战场的清军是败定了。就是损失有多大的问题。 虽然陈二宝的攻势在陈惠眼中一点也不犀利迅捷。他调集两万大军到郾城,图的可是一个迅若雷霆般的速胜,然后大军就可以趁着清军露出的缺口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扫荡了陈州城,牵制归德的清兵,进一步为混元教义军的转移制造有利条件。结果陈二宝根本没做到。郾城之战被他打成了磨叽仗! 复汉军各部战场中只有九江之战处于绝对的劣势。清军兵分两路,一路拿下了北岸的黄梅,另一路在瑞昌登陆,一路东进,迫使兵力不足的陈永生先后放弃了城子镇和瑞昌县城。 鄱阳湖内,临靠着梅家洲的一个湖湾中,被复汉军收拢来的,成百上千的船工、木匠正在这里辛勤劳作着。这里就是复汉军设在鄱阳湖中的造船厂了,除了往来送用料粮食的运输队外,禁止任何人进出。每一组船工木匠大师傅都有属于自家的任务和船坞,如限时完不成造船任务,他们白白劳动一个子的工钱也拿不到。进度拖延过后,还要受惩罚。如果木料被烧,或船只质量有问题,所有人都处死。严厉的法度是催动造船厂准确人数超过三千的船工木匠辛勤劳动的鞭子,是一艘又一艘有质量保障的内河战船接连下水的保证! 复汉军把这些船工木匠和造船师傅从武汉、安庆待到九江、湖口,从扬州、南京送到九江。湖口,为的可不是让他们磨洋工的,而是要确确实实的出效率,见到战船下水。 “五天,最多五天。南京过来的水兵、船炮已经到了彭泽,用不了两天咱们的水师营就正式成立了。”九江的知府衙门里,陈永生对着下方一帮带着硝烟气的营官兴奋的说道。 九江造船厂已经成立两个月了,几千工匠和复汉军沿江收集来的船料、桐油、帆布、绳索等等,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负担,甚至于九江的复汉军面对上游清兵的进攻,兵力不足,也是因为相当一部分士兵被拖在造船厂的缘故。 现在两个月的辛苦终于换来成果了。水师营就要成军了。杨世金、陈岱和许友若带着两三千转职为水兵的水手船夫,以及数百门大小船载炮,和海量的弹药,已经进到了彭泽马垱。最多两天,南京过来的水兵、船炮就都能到位,之后三天的时间足以让水师营成军。 然后装备着六十艘大舢板的水师营主力,就能配合着十二艘一个月前就已经下水的快蟹船、长龙船,横卷长江水道,把江面上配合着湖广、四川的清军一块杀到九江来的那数百艘杂船一扫而光。 陈永生自然感到振奋了。水师营成立,造船厂肩负的重任就能卸下了七八成,他布置在造船厂里的两个老营,就能抽调来战场,顶多再还回去一个新兵营头。手中的战力会有一个明显的提升,两个老营的生力军啊,他当然精神亢奋。虽然水师营的统辖不会归到他手中,在解了九江之围后,这批战船还要迅速回到南京一线。 梅雨季不会一直都在,等到雨水停下,江南的大战也就要上演了。复汉军横跨江南江北,可却不得不战船助阵。 大舢板,梭型,桨十二人,柁二人,头篙一人,炮手六人。炮置船首尾,旋而发之。速度疾快。 长龙船,桨二十人,橹四人,炮手八人,载一大两小船炮。速度要慢上很多。 快蟹船体积最大,长及七丈,桨三十人,两桅,一大一小,橹八人,头、柁各二人,炮手十二人。载两斤炮、三斤炮各两门。 有了这水师营,陈鸣和复汉军,如虎添翼。 第二百三十章 穷途末路 一盏油灯,黄豆大的火光,照亮着半间卧房。 头发已经大半银白的李老汉坐在床头,手中烟杆烟锅里的烟丝早就烧完了,李老汉那紧紧地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他额头上的皱褶很深,皮肤黝黑,年纪已经六十多岁了,时间抽走了他的强壮,但李老汉的精力很不错。在九江造船厂里,他是负责长龙船的两个大师傅之一。 在床的另一头,坐着李老汉的大儿子和三孙子,这两个人是传承了李老汉脑子里的造船知识的下一代李师傅和下下一代李师傅。如果不是复汉军,李家的小日子过的多么舒坦啊。靠着这门手艺李家人吃喝不愁,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吃喝不愁已经是多少普通百姓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是复汉军改变了这一切。他们的到来让李家祖孙三代,不得不走进船舱,让李家的祖孙三代不得不为他们效力。李老汉在造船厂里俩个月拿到的钱财比往年两年拿到的银子都多。就是他的三孙子,一个最普通的船工,一个月也有两块银元。 可是这钱,李家老少三代人,都觉拿的烫手啊。 复汉军能在九江坚挺多久呢?日后朝廷卷土重来,如李家这般‘从贼’者,那就是大祸临头啊。特别是复汉军的水师营成军,来日必会杀去江上,这场大战要是失败了,呵呵,李家这般船工木匠家庭的罪过还算不大,但那可能吗? 从湖北杀过来的船只都是些什么船啊?民船、渔船,看似有几百艘,黑压压一大片,真的打起来,就九江船厂下水的战船,撞也能撞碎掉一半。 复汉军对于时间和质量要求很急,船料也让尽可能的选良材好料用。比如木桅用端直杉木,人家是长不足则接,其表铁箍逐寸包围。复汉军这边是太长了话,截掉;梁与枋樯用楠木、槠木、榆木、槐木。樟木不用,因为樟木里头有一部分是春夏时伐的,会有粉蛀;栈板本是不拘木料的。复汉军则要求尽可能以楠木、柚木,极端的浪费。 李老汉感觉的出来复汉军的紧迫,他们这般挥霍使用自己打武汉和九江缴获的船料,那明摆的就不是长久的样儿。这又怎么能给李老汉者信心呢? “不得妄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老汉终于说出了这四个字。通风报信的事儿,风险太大,李家不能干。“复汉军一直把咱们关在船厂,还定下酷法,为的就是保密。战船的消息别人可以暴漏,咱们不能去做。” 九江船厂里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有人在鬼鬼祟祟的搞地下工作,最初的时候船厂里的船工和木匠就有几十人被牵连,有五个人在搞事的时候更是被当场击毙,剩下则被复汉军全部带走,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但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消停了几天后,却再度活跃了起来。复汉军对官场的监管已经十分严格了,可就是抓不住那些人的根儿,将之一网打尽。 现在复汉军水师营成军,水战眼看就要打响,那些鬼鬼祟祟的暗影也跟过年一样,异常活跃的蹦跳着。李家三人全都收到过纸条或背后传话一类的东西、把戏,随着水师营的成立,这些个船工师傅们每一个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作为船厂里一等一的大师傅,李老汉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今天吃过晚饭,他大儿子、三孙子找上门来,谈论起这个事情,二人却已经被‘朝廷来日怪罪’六个大字吓破了胆。 老实本分的中国‘劳动人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钓鱼执法’这四个字,万幸啊,李家人没有被钓走。 当复汉军的水师营驶出湖口的时候,没人知道,九江船厂里,一场清洗也在进行中。 那些吃钩的船工木匠,陈鸣倒不至于把他们全杀了,但他们身份只能从工人变成了劳改犯,很是为复汉军节省了一笔开支。 也大大震慑住了所有人! 水师营的存在只是一个开头,复汉军要往来大江上下,如论如何也少不了战船。陈鸣还需要第二个、第三个水师营,将来更需要能纵横大洋的战舰,九江的船厂还需要继续存在下去。 事实上,‘钓鱼执法’算是一个杀威棒。狠狠杀了杀这些船工木匠大师傅们的傲气和心劲。 陈鸣要的是能纵横大洋的风帆战舰,可不是中国传统式的福船。他也知道,造船的技术需要一天天的积累,可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要造船的匠师们的技艺不停地去进步。否则任由他们抱残守缺,那进展可跟不上陈鸣的期望值。现在的这一幕‘大清洗’,就是给所有的船工木匠大师傅头上悬赏一把刀,身后加上一根荆鞭,时刻提醒着他们的‘卑微’。 …… “轰轰轰……” 横宽不超过五里的江面上,双方数百艘大小战船交织在一起,完全是以民船为战船的清军,面对大舢板船、长龙船和快蟹船轰出的铁弹、霰弹,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也没有反手之力。 开始的时候清军还想仗着船多势众,仗着自己处在上游,顺江而下速度有优势,打算贴近了跟复汉军水师营打肉搏战,或是用火球、火油烧船,但是复汉军火炮和手榴弹让他们的想法化作了虚妄。虽然清军最初时候的猛打猛冲也确实让当头的几只大舢板船受了点轻伤。 清兵射出的箭,放出的枪,还有丢出的火弹,都给那几只大舢板造成了伤害。可是这点伤害还远不能造成大舢板船的沉覆。而大舢板船上放出的火炮,每一炮都能很轻松的扫清一船清兵。那些民船船板薄弱,只要被霰弹命中,无不成为蜂窝一样。 …… 在水面上大反击的同时,陈永生自船厂里抽出一直驻守那里的两个营的兵力,现在的船厂,一个更换的新兵营就足以照顾周全,还外加拿人。 而两个营头的生力军加入到长江南岸——九江府的战场之后,外加一块被杨世金他们送到的三十门火炮和充足的弹药,呵呵,清军立马就hold不住了。 几十门大炮使着劲的猛轰,像是要把自己之前一个多月里受到的郁闷全部发泄出去。 连连的炮声映红了南天的半边天空,爆炸声从不远处的赤湖传出来,阿尔雅江是心痛如绞。赤湖是清军在城子镇之后向九江进攻的主要战场,之前的时间里他们废了多少心血才逼的复汉军一步步退出赤湖地区,可现在清军却如此轻易地丢掉了它。 靠着大炮助阵,复汉军在陆地上的战斗完全有如神助,轻松的打破了赤湖东部清军的防线,然后战火就被他们烧到了赤湖的西面。阿尔雅江眼下已经是欲退不能了,江面上的战斗结果还没出来,但他能够想象的出,这对清军十分不利。 如果他现在选择后退,待到复汉军的水军打赢了现在的战斗,封锁城子镇,兜袭富池镇,阿尔雅江的队伍那立刻军心涣散了。因为没人愿意去翻越那连连小百里的大山,逃去兴国州。 现在太阳已经偏西,黑夜里混乱并士气低沉的大军,被水战失利的败讯一惊吓,队伍就真的能完了。他只能盼望着陈永生也能顾忌天黑不便再大战,好歹将今夜给拖过去。 “军门,军门,徐家嘴丢了……” 然而战争中怎么能一厢情愿的往自己好的结果去想呢。黄昏时分,阿尔雅江连接到两个坏消息,先是火王庙后是徐家嘴,清军在赤湖以西地区的防御被复汉军彻底撕开了。而这个时候城子镇已经被复汉军得胜的水师营封锁了码头。 一种不能抑制的心痛让阿尔雅江只想昏过去,而还没等他回过身来,他现在所处的张家庄就能听到复汉军的枪炮喊杀声了。然后没多久,飞雷炮那巨大的声响就在他耳边响起了,阿尔雅江落脚的张家庄已经要变战场了。 “快带军门撤出庄……” 阿尔雅江耳朵都要被飞雷炮炮声给震聋了,人也跟木偶一样被手下的戈什哈簇拥着,不顾张家庄里集结着的两千人马,直线向着西路逃去。 阿尔雅江脑子一片混乱,他想不通,复汉军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炮队。不仅陆地上的大炮完全压过了清军的炮火,还有水面上,几十艘战船,每艘战船上或多或少都有大炮小炮,这可是几百门之多啊,匪夷所思。 而这只能怪阿尔雅江级别太低,且清军各省军队之间也并不怎么注重配合和军情消息的沟通,阿尔雅江埋头在九江南北打仗,面对着火炮力量没有大变化的陈永生不显困难,愣是不知道江南的复汉军已然鸟枪换炮,火力飙升。 “轰轰轰……” “轰轰轰……” 复汉军的炮弹像不要钱一样,雨点样儿打下,砰砰飞上半空的飞雷炮密密麻麻,两刻钟都还不到,张家庄就全成了一片废墟。再坚固的房屋也挡不住飞雷炮的猛轰,再多的士兵也挡不住炮弹的洗礼。两千湖北绿营,多数是阿尔雅江的提标,或死或伤,还活着的则完全放了羊,彻底崩溃! 等前方的信息反馈回来,陈永生一点也不在乎天黑,立刻指引部队继续向西面的城子镇进发,显露出近乎鲁莽的自信。痛打落水狗,在他看来或许自己的进军只是毫无威胁的趁胜追击。 清军白日里连连败仗,赤湖以西地区零零散散流落着到处是清军的残兵,夜间复汉军继续攻杀,而且水战失利,城子镇江面被复汉军封锁的消息也全面传开,这些败兵更没有一丝的斗志了,一个个向着西面逃去。夜色的笼罩下阿尔雅江麾下湖广绿营全军都混乱了。一个个都掉头向西逃去,一直向西…… 甚至几个挡在复汉军进兵道路上的军寨,都被清兵扔掉了。复汉军小心翼翼的来到军寨前,里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从张家庄到城子镇也就七八里的路程,白天行军的话,半个时辰都不用就能奔到。现在是黑天瞎火的,阿尔雅江一行速度慢了不少,但是再慢城子镇也就在他们眼前了。阿尔雅江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环看身后人马,自己的亲兵队还在,还有沿途聚拢的残兵,以及一块逃出张家庄的队伍,一共七八百人。但每一个人都是满脸凄惶。闪动的火把光亮照射在他们的脸上,你就看不出一丝光彩。他们对这一战已经失去信心。复汉军突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已经吓住了他们。 “事不可为。本将这一败,是把湖广绿营的颜面给彻底败没了。某愧对湖广父老,也愧对大伙儿啊。”阿尔雅江叹息一声,两眼泪水横流:“诸位,我为朝廷大将,世受朝廷大恩,屡战屡败,今唯有一死尔。你们却没必要随我玉石俱焚。你们都走吧。陈逆之祸非短日内可除,今后朝廷还多有用到尔等的地方。还请届时尽忠报国!” “城子镇就是我的埋骨之地,诸位能护我至此,已经对得起我了,你们都走吧,往西走,自己保重,自求多福!” 他这番话说得与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当真是虚弱至极。旁边诸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一人才叹息道:“军门何出此言。军门是国族,我等也世辈享受朝廷恩德,这条命自然就是朝廷的。且从去年秋冬开始,屡战屡败还能保全性命官身,全赖军门的厚恩。这个时候若是弃军门及走,见危而逃,那还是人么?” “军门如愿在城子镇拼死一战,某愿随左右。”这人言语很是劝慰,却隐隐也有心灰意冷。 “是啊军门,一死而已,何惧之有?某愿随左右。” “某也是。” 一帮跟在左右的军官纷纷进言,不管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的,口中大抵这么说的。 阿尔雅江感动的热泪都流出来来,真的没想到身边的人走到最后能如此回报他,哽咽着道:“我这败军之将,无能之徒,连累你们一起赴死……”一股只有穷途末路的悲哀而没有悲壮的哭泣声在城子镇外响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冒天下之大不韪 四月下旬,中国发生了两件大事。 首先,九江的复汉军在李永生的指挥调度下,水陆齐齐反击,一举将自上游而下的清军水面船队和登陆长江南岸——九江地面上的清军杀的大败而逃,溃不成军。清湖广提督阿尔雅江战死城子镇,把总以上军官授首被俘近百人。 清军水面‘战船’六七百艘,只有不足二百艘逃回湖北,南岸万余湖广绿营逃至兴国州者,十不存三。 其次是河南的郾城战场,四月二十六日,清军无力支撑沙河防线,被迫退到西华、商水一线,陈辉祖移大营于周家口镇。清军死伤万人,不得不放弃了经营多日的沙河联营。 两场胜仗,复汉军的声势在中原、长江沿线更见威隆。但连陈鸣自己都想不到的是,在四月的月底两天,更加轰动的一件大事将复汉军的两场局部决战性质的大胜风头全都盖过了。 ——混元教扒了徐州的黄河大堤! 进入到四月下旬,整个天下的局势,不在于江南,不在于安庆,也不在于九江的战事和郾城的战局,而在于徐州。 混元教义军来到了黄河边上,前有坚城阻路,后有追兵杀来,已经陷入了难地。而清军如果能一举在黄河边上将号称五万人的混元教义军一举歼灭之,则官军士气必然大盛。清廷上下都会有打一剂强心针的效果。 结果所有的筹谋都在这滔滔大水中都化为了乌有。 虽然这个时候的黄河还没有进入发洪期,但混元教扒了黄河大堤,也一下子把徐州府黄河北岸变成了沼泽汪洋。他们自己倒是早早的在徐州城的西侧山头高地上扎了大营。 清军游弋在徐州城边上的马队是直接倒了大霉,还有在萧县【徐州城西南】展开的大部队,滔滔洪水之下全部泡了一个冷水澡,大水直接的死伤倒是不多,可武器、辎重的损失就大了去了。他们辛辛苦苦从前线拖到这里的大炮,以及没有了这东西枪炮都不如烧火棍的火药,全打了水漂。要清楚,现下的清军火器化比例可是不低于五成,萧县清军的战斗力一下子低落到了谷地。 如果不是大水也一样阻住了混元教义军自己的道路,让他们只能‘就近取材’把挣扎在齐腰深的泥水里一夜时间的马队吃掉,刘松他们现在挥兵向清军的大部队冲杀去,清军停在萧县兜底的大部队也一样要倒霉。 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混元教的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扒开了黄河大堤,此举要让多少生灵惨遭涂炭啊?中国人潜意识里都是讲报应的,混元教这下子作孽大了。大水之下,不管是就要夏收的粮食,还是徐州百姓的家当房屋——这个时候的房子可不是21世纪的钢筋混凝土房,甚至不是砖瓦房,而是土坯房、土砖房,乡下大部分的房屋都是如此。连一些小地主家的房子也只是最下面的两三尺是青砖,再上面一样是土砖土坯。被水一泡,房倒屋塌。 混元教这下子真的是作孽很大很大的。 “好魄力!”陈鸣都不得不对刘松、杨集和樊明德竖起大拇指,道一声‘佩服’,这三位真的很给力,这样被人戳嵴梁骨的事儿,陈鸣反正是不敢干的。 但是混元教的这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却一下子为他们打开了生路,更给清廷招足了麻烦。 就在混元教义军千百张木筏突破黄河,进入黄河北岸的时候——对岸的山东绿营人数并不太多,在混元教义军突破黄河防线的时候,他们既得不到对岸清军的支持,也得不到对岸徐州守军的支持,一下子就扛不住了。 而混元教义军却士气沸腾,斗志高昂。清军在黄河对岸的守军不战而逃,让号称五万众的混元教义军一举逃脱了绝地。并且就在他们踏足黄河北岸的第二天,天空就下起了雨,还是暴雨。这对徐州官府和萧县的清军就宛如雪上加霜,却被刘松大肆宣扬成‘无生老母法力无边’,宣扬成满清遭了天厌,混元教义军的士气由此更加的沸腾,在民间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当然,这种‘影响’传到陈鸣耳朵里的时候,五月上旬都要过去了。 杨世金带领着水师营主力掩护着两个营的复汉军步兵已经顺鄱阳湖抵到了瑞洪镇,那里在南昌城东,摆出了一副要进攻南昌的架势。可是把吴绍诗这个无能的江西巡抚给吓了一跳大。 水师营沿鄱阳湖南下,一路扫荡鄱阳湖大大小小的码头,将船只或是拖走或是砸沉。他们的此举南下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拿下南昌,而是制造恐慌,还有短期内清楚水面上的威胁。 此番打南昌这里返回,水师营就要离去江南了。 陈鸣要打江阴。因为他相信这个时候驻防江阴的闽浙水陆清兵不会有太强烈的斗志和战意。因为吴必达、段秀林两部与两江本地官府的关系搞得不是多愉快,四月里段秀林更因为一个叫陈子铤的举人与江苏布政使苏尔德撕破了脸,直接把管事都打到北京城去了。 陈鸣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大局进攻江阴,闽浙水路大军一定会愉快的后撤的。反正这江阴又不是闽浙的地盘。吴必达和段秀林一边跟两江官府打官司,一边又为两江拼死力战,如果真的这样他们的节操就太高尚了。 “传消息给江阴,让陈继功、何华章见机行事。” 陈鸣在南京城里对下一步的江阴之战打出了‘伏笔’。江阴城中的何华章和陈继功是暗营机密最高的几个伏子,俩个人现在已经小有名气,尤其是陈继功,能在危机之中看到机会,还能不贪有节,保持冷静,及时抽身,被那些武汉被坑进去的江南商人和大赚了一笔的江南商人视为人才俊秀。现在他和何华章,完全可以二度利用复汉军的攻势为自己营造出更大的名气来,让自己成为世所公认的‘好眼光’。更主要的是,他们要在复汉军发起进攻前全身而退,带着自己的‘家当、人手’避去松江和苏杭。 嗯,以后他们俩的活动区域就分开了,不再一起了。一个在松江,另一个在苏州。 …… 江阴城里,市井冷冷静静,就像外头飘落的雨丝儿,凉凉的,感觉不到一丝往日的繁华。 今天一大早,福兴号里就开始了叮叮当当的响动声。童二爷也要搬家了。这不稀奇,两天前福兴号就决定搬家了。童二爷对江阴城里城外的闽浙大军信不过,两天前特意请来熟识的当地士绅富商大贾,在江阴最好的酒楼——兴澄楼,大宴宾客。他与自己那堂兄俩,就在宴席上宣布了要‘走人’的消息。 原因是什么呢?吴必达、段秀林两位军门跟苏州城置气呢,两边矛盾重重,无可调解。南京镇江的复汉军如果这个时候打过来了,童二爷和何大爷不相信闽浙的水陆大军会拼死血战,力保江阴城。所以童二爷和他的表兄,俩人都要走了。他们还言辞诚恳的邀请宴席上的人等跟他们一块避走,这江阴城很难保住。 昨天还有人踢出来,这闽浙的水陆大军在与苏州发生了龌龊之后,童二爷和何大爷曾邀请城中的士绅大户捐献钱粮,犒劳闽浙水陆大军。结果应者寥寥,二人心灰意冷。于是人们相信了:童二爷和何大爷这是真觉得江阴再无希望了,遂决心走人的。 这事儿一被曝光,陈继功和何华章的走人就显得合情合理,毫无突兀的了。甚至还赢得了不少江阴本地人的好感。 自从复汉军进逼南京开始,江阴县本地的团练就组建了起来,人数有两千许人。一个个民丁都孔武有力的,却只肯窝在江阴这一亩三分地,对于江阴县境以外的情况不闻不顾。段秀林和吴必达反扑镇江的时候,都曾邀请江阴民团一块行动,结果被民团的主事人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江阴民团只维系乡梓,其外之事,与他们无关。这也够奇葩的了。 陈继功站在二楼,打量着被雨水浇湿的街面,脚下的这处产业他住了好几个月,还有了点感情了。如今要离它而去,心还有两份不舍。 从江阴到松江,新的环境,新的情况,新的征程。 现在陈继功是不舍这处房产,还是不舍这里已经被他适应了不少的环境,亦或是躲避、恐惧新的挑战新的社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陈继功脑袋中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已经被打消了很多很多。 这差事真心是刺激的,让人有种刀锋上跳舞的感觉。如果陈继功能早早明白暗营的危险和惊悸,去年的他未必就会选择进入暗营,现在的他是退也退不得了。 他必须顶着‘童力’的身份走到任务完结的那一刻。 此时的江阴城,不止一个人为陈继功、何华章的离开而叹气。就连吴必达和段秀林,说起陈继功、何华章来也赞叹一声‘眼光不错’。当初陈继功、何华章没能从江阴本地人手中筹措来多少钱粮,‘自己’就出了一千两银子,还准备了几十头肥猪、水牛,几百尾大鱼,二百坛好酒送到了水陆清兵营地。吴必达和段秀林对之都比较欣赏的。 也真心觉得这两位没有杞人忧天。如果这个时候复汉军打镇江大张旗鼓的杀过来,他们二位是绝对要走的。否则便是打,队伍也提不起斗志。 “这两人都是人才啊。投身商贾铜臭之事,真是埋没了他们。”段秀林一直都在念着那笔‘一千两银子’的好。当时他跟苏州闹得整不愉快,陈继功和何华章的‘一千两银子’,量虽不大,却如同一股温流暖了他的身心。 吴必达呵呵笑着,陈继功、何华章送来的‘一千两银子’,大头是段秀林的陆军,小头是他手下的水师。他自身职能算跟着喝了点肉汤,可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吴必达本人也是领情的。但对于陈继功和何华章的‘厉害’,却仅仅觉得这俩人颇有眼光,还不至于真将他俩看的有多么高。 “我等一军将耳,举官这种美事,非我等能为啊……”举官,那是封疆大吏才能做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奇货可居 江西南康府城,星子县。 厚重的城门已经完全被炸开,城门楼塌陷了一半,女墙城垛霍霍牙牙,遍布缺口残碎,清军在城门洞中填塞的石块、土袋正一点点被复汉军驱使的战俘搬空。杨世金已经回到船舱里,在椅子上靠着背坐下。他的伤势是已经好了,可后背也留下了后遗症,站的时间长了就会背酸背疼。 今天的这一战是清军完全意想不到的,复汉军打了星子县的守军、民团一个猝不及防,现在清军败势已经不可挽回。水师营都有一部分水兵加入了攻城。江西按察使吴虎炳落荒而逃,很快队伍就能愉快的享受丰厚的胜利果实了。 杨世金非常高兴的笑着,自从水师营成军之后,先是九江反击战,然后是南下南昌,扫荡鄱阳湖沿岸,水师营出了一次又一次的风头。现在水师营又作为主要参与者,会同两个步兵营头拿下了自从九江府被复汉军占据了后,被江西清军当成重点来经营的南康府。 “真的是再漂亮不过了!” 杨世金觉得这一战之后,水师营在复汉军中的地位会得到彻底的巩固。要清楚,复汉军打赢九江反击战后,因为水师营要被调走,为了短期内清扫水面威胁,陈永生派出两个步兵营头配合水师营南下扫荡鄱阳湖沿岸,把一个个汊港码头和芦苇荡里藏匿的渔船、货船全部清理。而且水师营伴着两个营头的复汉军往南昌城外这么一插,慌张无措的吴绍诗急调南康府的清兵和民团南下回援,然后有着水利之便的复汉军又杀了星子县一个回马枪,这仗赢得干脆利索。他们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星子县这个江西清军的主要基地。 一个时辰后,杨世金跟陈彦学走进了南康府衙,后者是这一战陆军总指挥。他本是坦克营的营副,在复汉军总兵力迅速膨胀的情况下,坦克营的一些军官也被陆续外调了出来,比如卢虎,比如陈彦学。这两个当初的二把手、三把搜,和坦克营的第一把手石猛,是陈鸣早期时候手下攻坚克险的三大猛将。但现在陈彦学和卢虎的被外调,就是明确的在说明于坦克营内他们与石猛的竞争失利了。坦克营这个复汉军第一王牌营的营官,陈鸣最终还是选择石猛,而不是卢虎,或陈彦学这个自家人。 南康府衙的官吏已经逃亡一空,不要说南康知府,同知和教谕也都没人见着他们的尸体。 不知不觉间风向已经在转变了,最初时候频频自我了断的‘守节’满清地方官员,现在一个比一个熘得熘儿。这不是说这些人的道德水准在飞快的下降,而是满清对于失地丢城的地方官员的‘追究力度’在一步步的放宽。 或许南康知府本人会被砍头,但也有不小的可能只是免掉他的官,甚至降级留任。当必死无疑的局面变成了一丝生机,呵呵,那些地方官的‘节操’就神仙也挡不住的往下掉了。 …… 一群人向着南康府的大牢扑去。为首之人甲衣胸前缀着三颗红铜五角星,这是复汉军中上士军官的标志,这人就是邓云。去年滚河之战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兵,但半年多过后,他已经是上士队官了。而且是资格很深或是战功卓着的功勋队官,否则他不会戴上第三颗红星。 一支急速扩张中的队伍就是如此,上下官兵们都有着和平时期的军队所无法想象的充裕机会,虽然军官的军事素质会与军队数目扩张的速度成反比。太多作战勇敢的士兵被提拔为基层军官,而基层军官则变成了中层军官。在这样频繁的大洗牌中,军队经受着一场场战争的磨砺,五场战斗会让一个士兵变成合格的基层军官,十场战斗会让一个基层军官懂得中层军官应该有的一切。 这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无数的人,出人头地;无数的人,倒在了战场上。 邓云就是很幸运的一个人。现在已经站到了复汉军基层军官阶层的顶峰,再上一步就是前景远大的营官在等待着他。 “邓队,你来看看这个,这还是个鞑子官……” 士兵带着惊愕的声音让邓云快步赶了去。就见一个仰面躺倒在干草上的中年人,三四十岁,脸上带着血迹,嘴唇则白的干裂了一样,人已经完全昏迷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当官的,虽然他的官袍已经被拔了下来,但他脚踩着官靴,下身穿着绸裤,这就能让人断定他是吃公家饭的。白色的中衣是上好的南京布,上遍布着一道道血痕,十指也被夹棍夹过,血肉模煳。 “喂他点水,把人抬出去,送医护营。” 只要是大牢里的人,几乎都可算是复汉军的天然盟友。划分阵营的话,他们是一国的。只不过陈鸣很清楚清朝的牢狱内有多么的肮脏,里头是真有不少该千刀万剐的货色的。他可不愿意要这种人。 复汉军攻破州府县城,打开牢门,对于里面在押的犯人必然要一一核实。 一个衙门当官的跑了,衙役不可能全跑掉,何况还有案底留档,更有同一个牢房的人做人证。一一核实之后,该杀的就杀,该罚的就罚,剩下的才是复汉军的人。 这个当官的——邓云很轻松地就从牢里的其他人口中问出了那人的身份:德化知县谢瑚! 但这个谢知县具体犯了什么事,那就不是牢里的犯人所知道的了。即使是牢里的狱霸,也只从牢头嘴里听得一言半语,说是得罪了按察使大人。 邓云没有想太多,只是本着满清要死的人复汉军就要救。让濒临死亡的谢瑚最终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了一条性命。可是这对于谢瑚来说,人生的遭遇就太过神奇了。几个月前他还和郑文直带着九江残兵外加赣南民团逼近九江,虽然被复汉军的反击打的立不住根脚,但经过他和郑文直的努力,还是从九江城周边接应出来小千人的清兵的。他是站立在复汉军的绝对对立面的。可现在呢?他的命是被复汉军从阎王爷那里夺回来的,而送他去见阎王的恰恰却是他一百个忠诚的大清王朝。 吴虎炳能代表满清吧?毕竟他是按察使一级的大员。如果他都不能代表满清,难道只有乾隆皇帝亲自下令斩杀的人,才算满清杀人? 次日在医护营的二号医疗船上醒来的谢瑚,看着陌生的环境,先是迷惑不解,随后在搞明白了自己身处何方之后,整个人都沉默了,一言不发。 从南康到九江府,从医疗船转入陆地的伤兵营,谢瑚始终一言不发。但他也没有求死的苗头表现出来。陈永生对谢瑚很感兴趣,他从星子县收拢到的情报了解,谢瑚是在一个月前被吴虎炳从庐山地区召回软禁起来的,当时谢瑚的最大支持九江参将郑文直刚刚被调去南昌。吴虎炳以谢瑚涉事泄露军机为名,暂时将之软禁,因为吴虎炳对外宣传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他不是在软禁囚禁谢瑚,而是在保护谢瑚。 这件事在当时的清军内部并没引起什么轰动,谢瑚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知县。而他最大的支持者郑文直也只是一个参将,还是一个没有了大部分士兵的参将。 就在五天前,复汉军的船队打星子县外的鄱阳湖湖面南下,直插南昌的时候,吴虎炳猛地发作将谢瑚打入大牢,日夜拷打,然后得到了一份谢瑚‘确实’泄密的供词。陈永生不知道吴虎炳为什么这么做,谢瑚之前在庐山的一些举动,吴虎炳还是十分支持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呢? 可不管怎么样,吴虎炳是要置谢瑚于死地。他屈打成招,给谢瑚按了一个泄露军机的罪名,那要的还不止谢瑚一个人的小命,整个谢家都可能要完。谢瑚心里不可能一点怨恨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对于满清继续百分之百的忠诚,不然他早就寻死觅活的了…… 陈永生对谢瑚视为‘奇货’,他觉得复汉军声势这般浩大,也该到‘招降纳叛’的时候了。这谢瑚完全可以作为一面旗帜。 …… 就在江南梅雨不断,徐州一片汪洋的时候,豫西南的南阳和汝州地区,夏收来到了。 太阳已经十分火辣,空气中麦香扑奔,大片大片的麦田金黄金黄的,像一块大地毯,显得平平展展的,让人感觉无比宽广。当滚滚热风吹动麦田的时候,金黄设的小麦随风而舞,象潮水般起起伏伏,整个麦田像是金子的海洋。对于河南的大部分地区来说,今年是一个收成不错的年份。只是今年他们的日子,会比往年收成差的时候还要艰苦。 河南的粮价因为夏收的到来有了一个大跌幅,但粮价依旧是往年这个时节的两倍。谁让混元教扒开了徐州的黄河大堤呢,黄河水淹半个徐州,这个消息让粮价想继续往下掉都掉不下。 徐州的那场大雨波及了徐州府本身和周边的河南、山东、安徽十多州县,一场大雨不知道让那些地方的夏收减产多少呢,粮价掉到现在这个价位,已经不可能继续下跌了。 清军因为歼灭混元教义军的策略彻底失败,开了一个口子的黄河加上那几日的暴雨,把整个徐州府淹了一大半【南部】,粮食绝收,几十万百姓一无所有,嗷嗷待哺,等待救济。如此情况下,徐州的清军只能继续待在那里,安定地方,并且还要组织兵力继续向混元教义军追去。河南战场上的清军受到了最直接的影响。被抽调出去的队伍不能按时回来了。阿里衮面对如此情况是眼冒金星,直接向乾隆上表请辞,他都被混元教的那重重一棒给打晕了。在北京的处罚到来之前,阿里衮无奈下只能把西安将军福禄手下的一万多甘肃绿营撒胡椒面一样,从许州到郾城,均匀的摊开铺平。让这支精锐敢战之军,分散在了各个战场。 自打福禄带领两万甘肃绿营抵到河南,吴达善要去了五千,阿里衮调走了三千,剩余的一万两千人一直窝在福禄的手心中,就筹谋着在合适的时候行雷霆一击之策,结果…… 福禄所有的心思化为乌有也。 第二百三十三章 暴风雨前的…… 豫西的将军府现在根本不缺粮食,陈鸣当初扫荡了半个河南,外加湖北的襄阳、郧阳。不管是陈州汝宁,还是襄阳郧阳,任哪一个方向掠走的粮米都是过百万石的。 所以将军府今年的夏收更多是考虑民间粮食的储备,军队所需的粮食是绝对不缺的。明年可能就难说了,但今年将军府依旧可以放宽心。这点上,倒是要为满清拘上一把辛酸泪。他们太苦逼了,徐州之祸让满清粮食缺口更大,坐镇郑州的阿里衮也被剥夺了一等公的爵位——他是满清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曾孙、太师遏必隆之孙、内大臣尹德第四子、大学士讷亲之弟。当然,满清那特殊的体质,让阿里衮一等公的爵位虽然被夺了,却也不是彻底的抹去,而是被乾隆转手给了阿里衮他三哥爱必达。一如当年阿里衮他大哥策楞被囚,解京途中遇准噶尔骑兵被杀,他二哥讷亲栽在了第一次大小金川之乱之后,这一等果毅公的帽子落到了他阿里衮头上,现在阿里衮犯了事,这顶帽子就又从阿里衮头上转到了钮钴禄氏老三爱必达头上了。 这就是满清的体制。虽然打雍正开始满清就达到了中国中央集权制的巅峰,但是八旗的内部,却如股份制一般,阿里衮这一支出自钮钴禄·额亦都,他们是满清的小股东。股东犯错了,可以杀可以贬,但股份你不能直接给人剥夺了。 满清中前期的兴盛是离不开这些股东的犬马之力的,也就是中后期的时候,大小股东都渐渐给养成了混吃等死的米虫,爱新觉罗氏干坤独大,满清却也衰败了。朝野中汉员的实力和人数都大大增多。 陈鸣远在南京,也知道根据地的粮食是够吃的,他并没有因麦收时节的来临而注意力有所转移。水师营已经打九江东下了,快的话三天时间就能抵到芜湖一带,安庆方面会派出队伍配合水师营二度扫荡皖南,从芜湖到南京,顺流而下一天时间就够了。等到复汉军在皖南大打出手的消息传到江南,传到江阴,南京城里的复汉军就可以发动了。 现在陈鸣如同一只无害的兔子,静静的待在南京城内,可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鸣这次准备打到松江去,以他现在的兵力,占据松江是很吃力的,或者说是不现实的。但打到浦西大捞一把,问题还是不大的,并且这样一来也能把战争的影响扩散到苏南最后一块净土——松江府。 陈鸣如今都不知晓自己还要在南京城里呆多久。淮安方面的清军太不给力了,至今也没能夺取高邮州,进攻扬州城,这样的话,北路的清军就完全不能给南京以压力。陈鸣在南京城里自就坐的安安稳稳了。亏得他当初攻取南京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南京城里一个月也待不下去呢。 广东的水陆绿营倒是在海门厅靠岸了,但他们也没出击南通州的意思。 如今来看,清军的兵力是很庞大很庞大,但质量完全不行。就像当年的明军对八旗兵一样,人数再多,战斗力差,也形不成优势。而在18世纪这个交通落后的年代,当满清的大军无法利用水路相对快捷往来时,他们的集结就显得尤为缓慢。更不要说,江南正赶上梅雨季。 种种原因造成了现在满清在大江南北集结了十万大军,却对陈鸣毫无压力,而他们比较能战的队伍,比如广西的绿营,则还在赶来的路上艰苦跋涉。 南京现在根本没有直接的威胁和压力,江阴的闽浙水陆绿营也好,苏州的两江残部也罢,最直接的进攻方向都是镇江而不是南京。陈鸣待在南京城的这些日子,过的是难得的安生太平。 “继功那里暂时消停一些。”陈继功已经到了松江,陈鸣要他暂时低调,尽快熟悉环境。而已经到了苏州的何华章不能停,“何华章不能停,不仅不能停,还要更高调。要是能把苏尔德热闹了,让清兵把他抓紧大牢里,那就更好了。 你去告诉他,只要这一票完成的漂亮,我让他带着家眷去广州。”这酬赏重要的不是离开了战争的江南去到平安的广东,而是让何华章带着他的家人去做事。 暗营,作为复汉军现在一支已经不可缺少的臂膀,何华章这些重要的棋子,他们的家人全部都在鲁山供养着呢。何华章应该有小一年的时间没见过他的爹娘妻儿了,陈鸣觉得自己的这个许诺会让他动心的。虽然在苏州城里不停地撩拨江苏布政使苏尔德的神经,那危险性是无可预测的巨大。 陈鸣承认这件事上自己有私心,如果处在何华章的位置上的人是陈继功,他是绝不会下这么绝的命令来的,但事实是何华章在那个位置上。他的性命在陈鸣眼中可远不如陈继功重要,是属于能够牺牲的类型,只要换来的利益够大。 …… “你现在的任务很明确,就是不停地抨击苏尔德,将两江官府与闽浙水陆援军产生矛盾的因由、缘故全部推到苏尔德头上……” “……最好让苏尔德恼羞成怒的派兵把你抓了……” 届时,复汉军夺取江阴,等到江阴城里的闽浙水陆绿营‘一触而退’的消息传到苏州,呵呵,闽浙与两江官面上的裂痕就再也捂不住了。这不仅仅是官面上的裂痕,在民间也能掀起一股当官的以私怨而废公的舆论,这不是搞掉一两个苏尔德这般的官员可比拟的事儿。连吴必达和段秀林这俩人也会挪挪位置,前者不说,后者要是乾隆给换了个旗人顶替,呵呵,浙江绿营也是人呐。之前已经说了,段秀林在浙江是比较得人心的。 “大都督有言,这趟差事如果办的好了……” 苏州城内一处何华章刚刚置买下的小院内,昏暗的房间中,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正对着何华章说道。他就是何华章要与上级联络时唯一的联络员。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根蜡烛在燃烧,跳动的火焰照的何华章脸上忽明忽暗。 …… 豫西南,南阳。 将军府所有的工作全部给夏收让路。各地的新兵、童子军除了必要的守备外,全部充实到第一线去,各级官员官吏也充实到第一线去。徐州的大雨吓得黄河一口一发而不可收拾,雨势来的那么突然,让将军府觉得今年的麦收也最好赶早赶快。 这次夏收是将军府治下第一次田亩上的收获,是将军府过去半年时间‘政治’的检验。 将军府这般隆重的迎来夏收,让南阳、汝州的老百姓都有些始料未及,要知道过去满清官府只会‘隆重’的去迎来夏税粮税。这个年代的农民对于灾年灾难歉收的接受程度很高。大家会咒骂灾难的降临,就跟二十一世纪的人骂天气预报瞎掰一样。可骂归骂,只要人还活着,天气预报依旧是必看的。那时的人们就要有接受各种‘不准确’的情况,就如同现在的农民必须接受各种原因的歉收突然降临一样。 所以夏收要的就一个‘快’字! 天有不测风云,万一一场大雨哗啦啦的下来,麦子一发芽,那就什么都完蛋了。 争分夺秒的收割,争分夺秒的把粮食打晒储存起来。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每年的夏收前,都是农民工返乡的一个高峰期。 复汉军这里也是如此。随着夏收时间的临到,几处工地的劳工数量哗啦啦的往下掉。除了被将军府直接控制的人力外,从乡镇农村走出来的劳工健妇,一个个全回家收麦子了。 弓着腰收割麦子是非常辛苦的工作,身体的负担很大。 在往年时候,为了节省铁料,如何把生锈的镰刀磨得更利,而又要少耗铁,在农村都成了一件技术活。可现在不一样了,复汉军钢铁产量连连爆发,加上水力锻锤,这外卖的镰刀、铲子、铁叉、铁耙等农具,都是过去了拦腰价,且质量更好。 在此刻的豫西南的大地上,除了勤劳的农民抓紧时间收割每一颗小麦以外,还有那些军属和伤残士兵家庭,以及烈士遗属,贴别是后两者,大批的新兵、童子兵甚至是驻防军队,开到他们那里,带着镰刀铲子,招唿一打就是埋头苦干。这是将军府收买人心的举动,可事情落在普通的烈士遗属和伤残士兵的身上,却绝对能让他们感动的泪水横流。 再说了,田间地头,这样的事儿传播的最快,对于将军府来说,这场夏收收割的就是人心。 南阳被复汉军抓到手里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时间里南阳府最大的变化除了一个接一个修筑起的碉堡外,就是被复汉军花大力气修整的大路小路,以及水路河运。当然,还有最初时候那令万千农民十分不习惯的乡下官吏。 皇权不下乡从前明时候开始,至今几百年时光了,重工的老百姓和乡绅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政治’。现在被复汉军一遭废除,那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复汉军的乡镇官员官吏与地方上的乡绅地主开启的连连碰撞,在复汉军的法律法规下,地方族权受到的极大地限制,这当然会被利益受损一方大为的不满了。也就是复汉军的战斗力强大,表现的又无比强势,用一种强压的模式在根据地内施行着自己的那一套。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复汉军现在掌控的地盘不大。一有风吹草动,发现有不对的苗头了,将军府直接可以下令干涉事情的发展。 从去年年末开始,脱胎于辫子戏的宣传戏,渐渐在豫西南大地唱响。这种百姓民间喜闻乐见的‘宣传’形式,比之官府的公文告示,或是宣传面相对狭窄的报纸,更容易让百姓记忆深刻和理解。 就像将军府治下最为基本的体制结构,那些与明清时候完全不同的官名,如果空口白牙的对老百姓宣传,十遍他们也记不住。但配合着戏剧情节,配合着人物画面,两三场大戏,百姓再说起粮食局、交通局,什么法院、武装部、财政局就朗朗上口了。 从最初的宣传体制结构,到后来进一步诠释每个机构的作用,和一些对老百姓好的政策。反正是‘说话’么,又不是让百分之百落到实处,如此的诠释只为了降低敌方百姓的抵触抗拒。将军府这几个月的做法很不错,很有效果。 即使地方上残留的地主乡绅对于复汉军政府依旧抗拒,但老百姓慢慢接受了复汉军这一套跟往日‘朝廷’完全不同的体制。后世的兔子们总说: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话也有几分正确。老百姓知识不多,很多人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不会认,但他们有一个自己的心,也能看得出来那些政策好与坏。 “把咱们许给混元教的东西都给他们。”夏收结束后,虽然还没收到初步的粮食统计,陈惠还是相当高兴的,于是面对刘之协的又一次登门相求,很大方的就把自己当初的许诺兑现。 混元教真的是帮了将军府大忙了。不是他们牢牢吸引住了清兵的注意力,这几日的战场哪里会那么轻松呢。所以混元教的名声再臭,再被人龌病,陈惠也不愿意赖皮,翻脸不认账。 后者已经穿过黄河,走出徐州府北境,进入山东境内了。这些混元教义军一路所过,乌烟狼藉。不要说到来的夏收还能缓解多少当地的粮食急切了,被混元教义军这么一过,刘松他们又给满清官府制造出了十几万难民。加上已经绝收了的黄河南岸诸州县,山东地界就不说了,光整个徐州是被混元教糟蹋的只剩一张张嘴了。徐州府可是有百万人口的…… 而且混元教现在所处的位置直接影响了大运河安全,北京城里造出的大炮,想要尽快运到苏北和河南战场,大运河依旧是他们必须依赖的生命线,可现在几万混元教义军就盘踞在运河边儿上,你让北京怎么来运?乾隆怎么敢运?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复汉军的支持者 随着夏收的结束,将军府各级官员官吏的工作就更加忙碌起来了,因为老百姓交税交粮食的日子到了。在税制这一块上,复汉将军府有‘师承’明清的,像征商、盐铁、榷酤、榷茶、坑冶及杂征等,这些‘好’的税制都是需要继承下来的。复汉军唯一改动的就是田税,也就是21世纪中国被取消了有几年的农业税。 康麻子当初玩了一手‘盛世滋丁,永不加赋’,可以说收揽了大把大把的民心,在后世也被不少人吹捧为‘第一德政’,是康麻子‘千古一帝’的最直接表现,但实际效果是怎样就让明眼人齿冷了。因为这政策并不是绝对的平均,1000人收1000两银子,现在人口变成了2000人,就每人收半两银子了,不是那么回事。而是‘抵补’。即按人派丁者,一户之内开除与新添互补,不足以亲族丁粮多者抵补,又不足以同甲丁粮多者抵补。“里顶里,甲顶甲,户顶户”:“某户开除,必须某户顶补;倘户有十丁而九丁死、逃。又无新丁报补,即以一丁而供九丁之徭。户绝则累甲,甲绝则累里”。如此,包赔引起逃亡,逃亡导致更多的包赔,引起的恶性循环,让在籍之丁日少,丁徭日重。 盖因为满清入关沿袭明朝制度,地税、丁银分征。清廷虽然多次实行蠲免钱粮,但田赋蠲免不等于丁银减轻。虽然丁银也屡有蠲免,颗清廷对人丁一直都没能进行一次彻底有效的清查。康熙年间,人丁增长很快,可他们大都不入户籍。这样,国家对这些人无法进行控制和管理,地方官吏豪绅由乘机压榨,使贫苦百姓不得不迁徙、流亡。流动人口日益激增,必定要干扰社会安宁,引起社会动荡。康麻子甩出“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这一大幌子,控制了人口,稳定了社会的秩序,巩固了满清的封建统治,算是把全国丁银总额基本固定了下,使广大农民负担相对稳定,逃亡人口减少,有利于满清国力的发展。最重要的是,它为以后的雍正朝实行‘摊丁入亩’政策奠定了基础。 【吹捧康麻子的永不加赋真的有点过了,但是雍正的‘摊丁入亩’,对最普通的农民的益处还是值得肯定的。】 【康雍乾三帝,雍正才是最厉害的一个】 将军府税制不同于满清,将军府把人头税是彻底废除了,连摊丁入亩都不用了,且把粮税定的爷很低很低,只十五去一,农民只缴纳粮税,至于家中有多少人丁,将军府一概不管。 这事实上是将军府在拿好处来收买治下的万千农民,还包括乡绅地主大户们。将军府的粮税比之满清的税银征收的要少得多,不管是对农民还是对士绅地主们,那都是大好事。 而且复汉军在各县还设立了粮库,专门收购粮食。价格定的相当之高,一石小麦两块银元,相信若不是满清封锁了整个豫西南,肯定会有士绅大户从外面卖粮食来倒手。 而这次夏粮夏税后,地方上的农民对复汉军似乎信心更充足了一些。很快的,一个个工地上又充斥了百姓们的身影。 张福生赶着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家。 他家在南阳府城南关,好大一片地方全都是张福生这样一类的复汉军家属的居住区。 每家每户的大小格局完全一致,从高空上往下俯瞰,能够清楚地发现,一个小胡同十家,十个胡同一片,这里一共有着五片地。 马车进了胡同,在第一家门口停了下。这里不是张福生的家,而是一名复汉军退伍兵的家。但见他跳下马车拍响这家的大门,很快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老人。“周大爷,我给你们买了块肉,还有条鱼。” 张福生提着鱼肉就往门里进,老人家拦都拦不住。 “哎呀,福生啊,这些俺家都有。军里头没忘了俺家柱子,前天补贴就给送来啦……” 老人拦不住张福生,只能跟在后头。他的大儿子周铁柱是一名伤残退伍兵,周铁柱的弟弟受他大哥的光,现在在南阳府法院当一名法警,一个月回不了家几趟。灶房里的人听到动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出来看。年纪大的那个沾水的手正在腰间的围裙上攒着。 “大娘,弟妹,做饭呢。”张福生跟两妇人熟悉的打着招唿,一边把手里的鱼肉递了过去。 “家里面有。部队前天送来的时候,你不也见到了……”周铁柱这样的伤残退伍兵,每月除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退伍补偿金外,还有能享受一辈子的伤残军人津贴,比普通的退伍兵要更多一些,另外还有三年的生活补助。米盐酱醋,肉禽蛋糖,各种各类的,每月都有,逢年过节时还要另加。 老妇人说什么也不收,年轻的也在一边附喝着。他们家作为复汉军军属,还是伤残军属,每个月收到的生活补贴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不是一般的丰厚。 张福生正跟老两口推让着,屋里头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军人脾气就是不一样,周铁柱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爹,娘,福生哥拿来了,你们就受着。到晚上好好做俩菜,整上一桌,叫我跟福生哥好好的喝两盅……” 告别了热情送出门来的大爷大娘,张福生赶着马车又陆续拍响了胡同里另外两家的大门。这却不再是好意的帮助了,而是邻居托他在外头买的东西。谁让张福生是粮食局运输车队的人呢,还是有资格把马车带回家的老手。 当然,这也是因为张福生是个热心人。再说了,这一片全是复汉军的军属和机关系统的人。他今天帮人一把,处出一条关系,日后就多条路。 张福生回到自己家里,婆娘怀里抱着个小的女娃,手里牵着一个四岁大的男娃迎了上来。 有老婆有家,有儿有女,还不愁吃喝,张福生的生活至少超过了现今中国九成以上的人。 把给青菜、白面,猪肉活鱼,搬进厨房,再把给儿子买的拨浪鼓拿出来逗着孩子玩,给老婆扯的几尺新布也拿出来表表功,看着妻儿喜滋滋的脸容,张福生心里跟吃蜜了一样甜。人活一世,图的不就是这个。 所以啊,张福生对于加入复汉军一点都没不满。要知道去年这个时候,他们一家还有一顿没一顿呢,是复汉军让他家吃饱了饭,让他妻子保住了怀着的孩子。哪怕这二胎是个不带把的赔钱货。 解下马套,张福生牵着那匹老马,到了院子西南角搭起的马圈里用心的喂养着。这匹马算起来跟他已经有七八个月时间了,很有感情的。 或是说自从他在复汉军系统里【最初的后勤部队】彻底安稳住后,这匹马就跟着张福生了。 只不过现在的整个根据地,整个复汉军系统,是不可能家家户户都如张福生家过的这般幸福的。一些伤残和阵亡将士的家庭里,也是凄冷窘迫的。但是至少有那么一部分人的生活与原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没到郾城,就是到了叶县。”夜晚,周铁柱家,张福生跟周铁柱还有周老爹坐到一块,三人跟前有酒有肉,聊天侃搭起,张福生说道起了他之前跟着车队往前线运粮食的事情来。 对于周铁柱这种复汉军的既得利益群体,他们家是很关心前线的战局的。 “那地儿,完全没有受半点的影响。清兵别看有那么多的马队,一个人都闯不过西平。” “咱们这地儿,碉堡都说多是不是?到了叶县才知道,多字该怎么写。那西平比叶县还多的多……” 将军府下属的地方粮食局,其运输车队一定程度上就是后勤部队的外编。军队所需粮食的一部分由他们打地方粮库直接运到地方,或是运到码头装船。这些人就像18世纪的老司机,见多识广。而唠起话来,也滔滔不绝。 周大娘和儿媳妇在东屋里纳着鞋底,一道墙壁挡不住她能听得到隔壁的声音。张福生的那些话究竟有没有夸大其词,周大娘不去想,听了这些话她只要自己安心就好了。 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周大娘想都不敢想的‘天堂’了,她知道周家过这样的日子依靠的是谁,当然不愿意这样美好的生活离她们家而去。所以根据地里最最支持复汉军的人不见得是那些当官的,而是如周家这样的家庭。 日子过的是好是坏,老百姓心中最有数,最明白。 复汉军将军府控制了豫西南以来,最吃苦受累的是当地的商贾,因为满清对根据地是施行封锁政策的,将军府现下除了禹州还有些不能上台面的线路往来,在其他的方向完全没有大规模商业交流的可能。所以将军府治下的商业是真真的遭受到重创的。 没有了外面的广阔市场,只豫西南这狭窄的市场空间,并且战火纷飞,如此情况根本没有商业发展的余地。再加上将军府在稳定住地方的控制权以后,对于盐铁施行专销,并且进入布匹、纸张、桐油、蜡烛、陶器瓷器制作等方方面面,更大大的挤压了市场空间。 但是‘官办’企业的市场进入,在最初的时候却能极大缓解根据地百姓对各类物资的需求,还能让某些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始终保持在一个靠谱的水准线上。 这样的情况也不止豫西南的根据地一处,陈鸣所部眼下控制的江西九江府,安徽安庆府,江南的南京到江阴长江沿线和江北的扬州府、南通州一部(向北一直到高邮州),商业都在一定程度上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因为满清对于复汉军控制区施行的是绝对封锁,别说大宗货物的流通,就是一张纸一袋盐,满清也不会放入复汉军辖区里的。 复汉军现在难就难在一个‘多阶层的利益集团’的形成,他们现在的支持着除了自家人外,顶多是一部分大胆的农民,而乡绅地主和商贾富豪,对于复汉军全都持着比较大的排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地无分南北,人无分满汉 “轰轰轰……”江阴黄田港口外,复汉军几十艘战船,百炮齐鸣,股股白色的硝烟弥漫江面。 “混蛋,混蛋!”吴必达指着港外痛骂,他在黄田港向西的沿江设立了哨卡,一里地一个,一里地一个,足足几十里,竟然没有一个向港内发出警报者。现在船队被复汉军水师营堵在港内,这让吴必达如何不气不恼呢?他都恨的咬牙切齿了。而事实是,吴必达根本就不知道陈鸣对于这一战准备的有多么的充分! 在水师营顺江而下的同时,陈鸣手下直属的狙击队和侦察大队,就对江阴城黄田港口以西的一二十个沿江哨所进行了全线的突袭。绝对保证水师营对黄田港的袭击之突然性和隐蔽性。 “废物,都是废物——”吴必达破口大骂。他真的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黄田港被复汉军给封住了,他手下一半的战船可在港口内的啊。这些战船现在冲都冲不出去。等到复汉军的步队从陆上杀到……,就全完了。 “军门息怒。”中军副将向吴必达道,现在不是吴必达发火骂人的时候,而是要吴必达迅速发令他们指挥他们怎么办的时候。 一半战船被堵在了黄田港口里,剩余的战船在江阴城和更下游的地方,完全指望不上。黄田港是福建水师的一个先头堡,是福建水师的前线停泊地,现在港内的水师战船是立刻向复汉军发起进攻呢?还是让港口的水兵立马走人,从陆路撤退呢? 虽然黄田港的另一头是澄锡运河,福建水师的战船也可以通过澄锡运河,往内河水网中躲避。可谁都知道这是死路。 复汉军既然发起了攻势,就不可能只是水面进攻,他们的陆军杀过来能用多长时间?江阴水网是很纵横交错,直上直下横贯东西的河流很多,但也水面狭窄,因为那是通行漕船的,可不是为外洋水师战船准备的。福建水师的战船如果进入其中,速度大减是必须的,而且水道直上直下则多,福建水师要向往东去,就跟跑田字格的一样,必须把一段向南的水路距离走完,走到河流交汇的地方,然后再转向。一句话,就是向南——向东,再向南——再向东。这样的话,船队东行的实际速度并不快的。他们几乎不可能逃过复汉军陆军的追捕,后者可是有马队的。 复汉军的水军既然已进攻港口了,那他们的陆路部队也很快就会杀来。吴必达的提标中军副将很明白现下队伍的斗志,不管是福建的水师还是浙江的陆勇,没人愿意为抠门的两江搭上自己的小命。士气低迷啊,斗志低靡啊。 黄田港港口布置的有一队清军炮兵,但配备的都是小炮。面对突然杀到门口的复汉军水师营战船,这队炮兵上上下下可都没有誓死抵抗的决心。但也不至于一下就落荒而逃,这个时候的清军绿营还没有晚清时那般烂。你至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才会抱头而窜。 “让炮兵立刻撤离。所有的水兵也都撤离上岸。”吴必达撑着单筒望远镜,打量着江面上复汉军的战船,与湖广传来的消息倒是符合。体积比福建水师的要小,速度和灵巧也确是比外洋战船要高。 不要说黄田港的战船被困在了港口,就是双方摆开架子,正面交锋,后者也未必会是对手。长江太窄太窄了。 至于港口炮队,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劣势,再不撤,自己也该溃了。 五月二十六日,复汉军猛攻江阴。驻守江阴的闽浙水陆守军,士气低迷,一触而退。复汉军兵锋破江阴下常熟,剑指松江。 而此时的苏州城里,一片鸦雀无声。茶馆曲园,酒楼饭庄,你再也找不到几天前那副众口激昂议论声声的画面了,满城士绅商贾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情景一去不复还。为什么?盖因为江苏布政使苏尔德将江阴避难来的何华章给下进大牢里了。 于是,满城寂静,鸦雀无声。 江宁将军容保显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跟坐地虎苏尔德撕巴脸,而苏尔德呢,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声誉,还是为了自己的官威,都必须给何华章一个厉害瞧瞧。 “等着吧,等到广东的绿营杀进南通州,老夫一定让你吃足苦头!”苏尔德知道,自己要无所非议的处置何华章是不行的,但江南之战如果有了转机,那自己或杀或重惩何华章就能把诽议压制个差不多了,他在自己内心中这么的下着决心。何华章在江阴抨击他,到了苏州还敢肆无忌惮的屡屡口出恶言,把苏尔德搞得很是尴尬难看,苏尔德恨极了他,岂能轻易地就放掉何华章? “陈逆坐大,兵威江南,祸害大清钱粮之基。今时战端开启,实地无分南北,人无分满汉,皆负守土抗匪讨逆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心,为国建功,为国立业也。此安危绝续之交,睢赖举国一致,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始能成大事。岂可厚此薄彼,结怨于轻微小节,轻怠客省兵丁若间无干系……”何华章这几句打苏尔德脸的话中,明显有陈鸣插手的痕迹。他把某公庐山讲话里的几句话加了进来。但你别说,‘地无分南北,人无分满汉’这句话直捣苏尔德的心窝,真的比何华章自己想出来的那些言辞要犀利许多倍。在抨击苏尔德的‘地域之分’破坏了大局之余,还隐隐的讽刺了满汉之别。但就是让人抓不住把柄,因为那话可以向正面意思理解。 这就是何华章初登苏州舞台时,高调宣扬的‘愤意’,飞快的就传遍整个苏州城,其中那一句’地无分南北,人无分满汉,皆负守土抗匪讨逆之责‘尤为震人心,传播极广,自也传入了苏尔德的耳朵中。第一次,他就被苏尔德在小本本里狠狠地记了一笔。而当第二次、第三次短短时间中又相继而来到的时候,何华章这就是自己在作【第三声】死。 阴暗的大牢里,屎尿的恶心气味弥漫整个牢房,潮湿的地面上臭虫蟑螂频频,都在无时无刻饿侵蚀着何华章绷紧的神经。自从投效了复汉军后,何华章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就是当初陷害陈继功、高彦明之前,何家清贫是清贫,却也整洁。眼下的一幕着实把享受了好一阵富贵的何华章给恶心坏了。万幸监狱的牢头把他看做了死人,看做了重犯,按着惯例没有把他跟别的犯人关押在一处,而是单独的关了一个小单间。否则何华章要受的罪比现在会更大。 何华章成功的把自己作死到了大狱内,成功的完成了陈鸣交给他的任务。他来到苏州的时间虽短暂,却在苏州留下了浓重的一笔。那几天里,他在酒楼饭庄里,他在士林文会上,用一次次犀利的言辞的抨击着苏尔德,无视高晋、容保两个大佬,把闽浙绿营与两江官府之恶劣关系之因由罪过尽数推到苏尔德头上,指点江山,抨击大吏,那样的爽快感却真的将何华章给征服,令他痴迷其中。 士林清流,士林清流! 何华章恍然,怪不得这四个字被大都督视为贼寇顽疾,怪不得大都督对于清流嗤之以鼻。原来清流真的能只凭一张嘴就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就具备如此大的能量。操纵舆论,谋取私利,果然不抑制不行。 何华章知道,自己被捕入狱之时,就是复汉军大举进攻江阴之始。现在算算,江阴城怕都已经被复汉军打下来了吧。 隔着一层墙壁,何华章已经能听到外面滴答滴答的雨点声。他被捕下狱的当天,老天爷就重新下起了雨。何华章不会觉得这是老天爷在为自己叫屈,毕竟他现在还没死呢。 狱吏提着木桶,一边用木勺子敲着桶边:“吃饭了,开饭啦……”声音老远的传过来。 何华章不情愿的坐直身子,拿起手边的粗瓷大碗走到栅栏前。大牢里的饭食实在不堪入口,干硬粗糙的杂粮馒头,带着一股霉味的清粥,还有味道古怪的咸菜。何华章真心的没胃口。可何华章一开始身上的银子配饰就被捉拿他的清兵给搜刮的一干二净,他就是想通过狱吏买点堪堪入口的事物也做不到。而他手下本来的伙计、管事,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过来露面。何华章不知道他们是被狱吏拦在了外头不让探监,还是怎么了,但他也不太操心。反正那家当不是他的,那是复汉军的,除了他自己外,伙计中还有两个人手始终在盯着。要真被官府没收了,或是那两个人被大雁啄了眼,财货被其他的伙计卷跑了,他也不心疼。没了也就被没收了。 “咦?” 打饭的狱吏动作娴熟,在何华章这里耽搁的时间不超过三十秒,可何华章却呆住了。他手中拿的是什么啊?那软绵绵的触感,白白的颜色,就像娘们胸口的两坨那玩意。可为什么呢?狱吏为什么会突然的扔给他两个白白的大馒头?还有那酱菜,也不再是味道古怪吃下去直恶心的东西了,而是两根带着酱香的酱黄瓜。也就是粥,还是那带着霉味的沉米清粥。 何华章握着白馒头的手都要把俩馒头给抓破了,心中激动的直想嗷嗷大叫。为什么自己的生活突然被改善了?即使这是外头有人再给狱吏使银子,事情发生在今天也一定有原因的。那只能说外面的情形变了,风声变了,是复汉军拿下江阴了吗? 何华章这一刻一点也不肚子饿了,他直想大声的对狱吏问出来,吼出来,叫出来。胸口中就跟装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 他好不容易把心里的激动给压制下去,天色都已经全黑了。白馒头变成了冷馒头,热粥变成了冷粥,但何华章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 此时的布政使衙门。 书房里的苏尔德坐在文案后一言不发,屋里也没有一盏灯。自从打容保下脚的拙政园里回来后,心情极度恶劣的苏尔德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房内,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连晚饭也没有吃。 可外头苏尔德的长随、师爷、幕僚等等,谁也没在这个时候来劝他,就是苏尔德的妻妾也不敢过来触碰苏尔德的眉头。自家老爷颜面这会丢大了,明日消息传遍整个苏州城,苏尔德就脸面扫地,就再也没脸继续留在苏州为官了。 要知道苏尔德之前还存着借此机会上位巡抚的念头,两江总督高晋被乾隆调回了北京,总督的缺由江宁将军暂领,那江苏巡抚的缺就像一根红萝卜,吊在苏尔德的眼前,诱惑着他不断地使劲,使劲,再使劲! 可是现在呢? 一个何华章,他的一次次抨击,他的‘先见之明’,苏尔德的‘恼羞成怒’,让苏尔德几乎断绝了自己继续在江苏为官的可能。 因为,江阴真的丢了啊。 福建水师和浙江绿营稍战即退,士兵军心不振,江阴本地的民团也斗志不高。要知道满清的经制大兵都掉链子呢,他们也不想被复汉军杀成血葫芦,所以一哄而散,让复汉军近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江阴城这个长江沿线的战略重地。也证实了何华章的判断! 是的,现在苏尔德可以上书弹劾吴必达和段秀林,狠参他们一本,给他们扣上一个避敌怯战的大帽子。但这对于他苏尔德于江苏北地的名声、声望有个鸟作用吗?没用。 现在的问题是何华章有‘先见之明’,屡屡提点了闽浙水陆援军与两江官府衙门间的矛盾,对于战局可能造成恶劣之影响。而苏尔德却不听良言,知错就改,反而‘恼羞成怒’,把何华章抓进大狱关起来了。这还让他能咋办?神仙也回不圆这个‘话儿’。 苏尔德如果不抓何华章,那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苏尔德抓了何华章,那就证明他对于这件事上自己的‘错误’是一点认知都没有。 苏尔德现在脸皮还在发热发烫。在拙政园里,当江阴发来的紧急军情送到的时候,容保正在广邀苏州官员士绅,苏尔德作为布政使,作为苏州城里的二号人物和坐地虎,自然是列席作陪。当容保大惊失色一屁股坐下板凳,当军报上的内容在酒宴上传播开来,那真的是晴天一道霹雳,把苏尔德都要打懵了。 在容保凶狠的目光恶狠狠的怒视着苏尔德时,苏尔德真的如坠入了万丈冰渊,寒意渗透了骨髓,同时也尴尬羞恼的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诸位请……” “藩台大人先饮……” 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宴席,苏尔德还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众人恭维讨好的对象。下一刻……,呵呵。 苏尔德现在还记得那个大堂里的在座的官员士绅们,那一道道盯着自己的目光,都是那样的戏谑。那些目光中就看不到一丝有‘叹息、哀叹’意味的,而净是嘲讽、嗤笑与幸灾乐祸。即使那些个当官的人中有很多都是自己的直接下属,那些士绅中的很多人都曾经在他面前跪的像一条狗。 苏尔德的脸如同被人噼里啪啦扇了几记响亮的大耳光一样,当时他整个人都懵了——颜面无存,官威扫地。他的脸皮涨红涨红,手指抓着座椅扶手,指节骨都是白白的,手背上青筋暴漏。 为官数十年,人生数十年,苏尔德从未遭受过今天这般的羞辱。 这羞辱来的是这么的突然,来的是这么的猛烈。猝然一击,就撕裂了他全部的防御,让他认栽认的无话可说。 何华章人还被他关进大牢里呢,残酷的现实却帮着他毫不留情的羞辱了苏尔德这个从二品布政使大员的人格尊严。 可恨的还有容保。后者是江宁将军暂领两江总督之职,按理说是主官军政一切大权的。可是苏尔德在江苏为官多年,根基深厚,人脉深厚,手中又握着藩库,握着苏南的民团练勇,是一个绝对的实力派,容保短期内根本搬不倒他。 容保于是就选择了容忍,选择了跟苏尔德‘倾力合作’,苏尔德作为江苏的二号人物,这些天一直跟一座山一样屹立在苏南满清的权利场上。但是容保真就对苏尔德手中握着的钱粮大权放弃了吗?那可是整个苏南的钱粮啊,说是金山银海也不为过。对于打南京突围出来,倾家荡产的容保来说,那是不可抵御的诱惑。 容保当然不会放弃。缓过神来后的容保在酒宴之上就立刻选择了落井下石,把江阴失守的罪责说的模煳两可,这就很直接的把责任从吴必达、段秀林两提督身上牵扯到了苏尔德身上,他还妆模作样的问苏尔德接下来该如何办才好?他自己方寸已乱矣! 容保自己放出了个狗屁,然后问苏尔德意下如何?这手段太明了了,一下子就让满堂士绅心中有数了。 苏尔德现在都记不得自己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当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虎死不倒架,自己再丢人也不能把尊严彻底的丢在容保和这群狗东西面前。哪怕回到了布政使衙门后的苏尔德,坐在书房内一个多时辰都一动不动。 “老夫竟然败在了一个白衣书商手中?可笑,可笑!”为官数十年,多少坎坷苏尔德都闯了过去,却在人生最紧要的罐头因为一个带着铜臭味的书商,而落得颜面无存。 “来人……” “老爷!” “带我的命牌去大牢,把何华章……” “老爷,我亲手宰了他。” “把他放了。” “放了?老爷,不能放他啊,这孙子……” “去办吧。”苏尔德挥了挥手,然后整个人闭目靠在了椅子内。他不会就此作别官场的,他苏尔德在苏州是有功的,皇帝不会看不到的。换了一个地方,大不了继续当布政使,甚至是按察使。他总有卷土重来的一日,到时候必让容保还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苏州士绅好看! 第二百三十六章 都是不争气的奴才 北京,景山。 炮厂内炮声隆隆,这是在试炮当中。当朝的军机处领班大臣——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恒,今天亲自到场督看。要求比之上一回的试炮,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打康熙朝中叶满清的火器发展达到巅峰以后,随后的五六十年里满清的枪炮制造水准都在逐步消退中,尤其是在火炮的铸造工艺上。景山炮厂之前出产的一批新炮,废品率很高很高。没办法,做的少了,工匠们就是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字书籍翻个稀烂,手生,那也造不出好炮来。世事变幻,谁能想到乾隆朝三十二三年天下会乱成这样? 乱世才是炮厂的兴旺之时,在进入了乾隆朝三十三年的时候,北京城里的三处炮厂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没办法,复汉军炮火上的优势太大了,防御工事也太坚固了。清军多处战场上都缺少能打开局面的重型火炮。 而复汉军呢?不管是守着老巢不缺煤铁的将军府本部,还是远征在外,扫荡长江中下沿线的陈鸣所部,都在快速的爆着各类火炮。比如陈鸣那里,大军沿途缴获的清军一门门铜炮、铁炮、铁料、铜器、刀枪甚至是大批的铜钱,都成为了复汉军铸造大炮的资本。陈鸣手心里的青铜炮数量都快比得了铁炮了。这让满清很被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满清的火器制造始于后金天聪五年(1631年)。到康熙中前期,频繁的战争,巨大的外来压力,迫使清廷无比重视火器的制造和发展,不管是在平三藩,还是灭郑明,亦或是三征葛尔丹,清军中大炮的身影都无处不在。其火器的规模、质量、工艺都达到了中国古代火器发展的顶峰,有些火器在当时的世界上也处于先进水平。这就要感谢汤若望和南怀仁了——功劳不全是他们的,但功劳中肯定有一部分是他们的。当然还有戴梓这个大才! 而随着康熙中后期满清在中原江山的稳固,大的隐患渐渐消去,与西北蒙古的战争中,随着清军由守转攻,沉重的火炮也渐渐退居到了次要地位。辽阔的大西北,实在不适合清军带着沉重的大炮行动缓慢的去堵截蒙古骑兵,等到了乾隆朝的时候,不管乾隆的武功有多么的‘十全十美’,满清在中国的统治已经根深蒂固,中原安宁,国家承平日久,武备发展就更加松懈,火器的发展渐趋停顿,枪炮的质量十分堪忧。 如果历史不出现变化,如此的腐败衰颓还会持续上一百年,直到让中国彻底的沉沦深渊。 但在这里时空中,陈鸣的穿越让历史长河流入了另一个岔道。中原响起来一声雷震,复汉军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豫西南,在中原腹地崛起。当一支支清兵被复汉军打的抱头鼠窜,当一支支清兵在复汉军坚固的防御面前撞得头破血流,满清的懈怠已久的枪炮制造不得不被乾隆皇帝重新重视起来。因为清军越来越多的战报里都提到复汉军犀利的枪炮和刀兵战甲。 乾隆皇帝是不会给绿营披甲的,以满清现下的制造力,也很难短期内给战场上的几万、十几万绿营披甲。乾隆现下更关注的是枪炮!这是个技术活啊,是要讲究技术、经验积累的,可朝廷怎么会输给一帮乱民呢? 当吴达善在北路受阻,当京旗、山东、直隶的绿营在东线受阻,当成千上万的东北马队、蒙古马队都突不破复汉军那看似简单的防线的时候,深宫大内中的乾隆最初是深深地怀疑战报的真实性的。他看阿里衮的眼神都有些狰狞了。他严厉斥责前线军将流露出的怯战情绪,重重训斥了督战的阿里衮,却也派出人手秘密查探前线的战事,结果发现前线军将上奏的折子里说的话,并非胡编乱造,不能说都是真实的,却也大都是真实的。 而这对于乾隆来说却是最大的噩耗! 还有复汉军中那越来越活跃的‘神枪手’,搞得现下清军的高级将领都不敢轻易的在前线露面了。那些领军大将,也把安全线摆到了一百五十丈以外。 清廷只能发展枪炮,尤其是大炮,已经不再是为了平匪平乱,而更是为了重整天下。 乾隆盛世已经一去不复还了,复汉军也好,流传到山东的混元教义军也好,安徽河南百万难民也好,乾隆勇敢的面对这一切,他必须承认——他的太平盛世就此终结了。他在后世的史书中和文人的毛笔下,很可能会与唐玄宗相提并论,皆王朝中衰啊。 乾隆眼皮子底下的北京城内外有三处炮厂,在南怀仁之后,满清于紫禁城内的养心殿造办处、景山和铁匠营设立炮厂,专门制枪炮专供皇室和满八旗之用。这三者中间以景山炮厂最为出色。 打去年年末就接到了乾隆皇帝的命令的景山炮厂不敢懈怠,顾不得冬季里泥模不容易阴干烘干,快速上马了上百余具之多。等到春天里正式铸炮,上百具泥模成型了九十余,铸造了九十多尊大炮,但真正合格的却连二十门都不足。也怪不得南怀仁在北京城里呆了十几年才铸造了五百多门大小火炮。这泥模的局限性太大了。 这泥模虽然说在铸炮之前经过了烘干阴干,但里面依然有水分,很难将之彻底清除。在铸炮时灌入铁水,高温必然让那些水分变成水蒸气,进而水汽进入铁内,造成铸造出来的火炮膛内多有蜂窝之象,这样的炮容易炸膛。所以清军的火炮为了减少炸膛的可能性,在铸造火炮时通常都是加厚炮壁。如此,相同重量的火炮,清军火炮壁厚而弹孔径小,威力就远远要小了。 而且泥模造炮还有个特点就是一次性使用,每一具泥模在铸造完毕后,都是将泥模打碎取出炮筒,没有重复使用的可能,如此不仅工期长,而且还造成铸造出来的大炮口径不一,从而没法形成规模化生产炮弹。 可以说,复汉军的铁模铸炮法,即使存在一定的质量缺陷,比之泥模也是划时代的进步。 要说满清的造炮官员匠师会不知道泥模的坏处,那也是不可能的。然他们已经习惯了泥模,后者用在造炮上那就是天经地义,他们根本就想不到去改良工艺。 景山炮厂从去年年底开始抓紧火炮铸造,到现在为止,也才刚刚出产了两批。这两批铸造,第一批是九十多门,第二批则有百余门,但头一批新炮能成功通过试炮的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 今天这第二批新炮的试炮,傅恒亲自驾临景山炮厂。这些大炮都是要立刻运到战场上去的,满清高层对于大炮的质量尤为关注,那些滥竽充数的大炮,很多过去能够通过试炮的新炮,现在都被干净利索的划入了废炮中。场地内一门门大将军炮威武雄壮,打磨的光亮的炮筒在眼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粗大的炮口斜着指向天空,这都是一门门利器啊。 傅恒的目光更多关注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上,这次试炮的一百三十多尊大炮中,成永固大将军炮只有十二尊。这种当年由南怀仁监制的大炮,是满清火器史上最优秀的炮式之一。 铜质大炮,五千斤,前合廾后微丰,底如竹节,用药五斤,生铁炮子十斤,星高六分三厘。 “中堂大人……” “继续!”傅恒面若冰寒。 …… 整整一天时间,景山炮声远扬。傅恒黄昏时离开景山赶去宫中的时候,俩耳朵都嗡嗡的。 而当傅恒在养心殿见到乾隆的时候,乾隆手中正把玩着一支十喜花膛锸子枪。这是在原有基础上改良后的十喜花膛锸子枪,线膛枪,燧发的,所以它现在就是一杆有着世界先进水准的燧发线膛枪。枪筒与枪托还是用四道铁箍连结,因为不是皇帝用了,金银箍变成了铁箍,前后也没有了那些精美的雕饰,但在枪筒的后部还用黄铜留了一个‘喜’字,枪托就是一个简单的枣木托。 乾隆的能力和魄力都不是后世的道光、咸丰可以媲美的。当认识到枪炮的重要性之后,很果断的重启了满清的枪炮制造流程,陈鸣可能都不知道,眼下满清的火器营里已经有一部分八旗兵拿上了燧发鸟枪。 乾隆不是道光那个无能之辈,挨了一顿胖揍之后,就直接把头扎进了沙子里当鸵鸟。乾隆的选择是直面困难,迎难而上。 朝廷现在的大炮不足,那就抓紧时间铸造大炮,还放手让地方的官府也来铸造大炮;鸟枪性能太差,那就改进鸟枪,提高其性能。对于乾隆来说,已经知道了自家某方面的不足,还不去改正,那是傻瓜蠢材。 “……新炮一百三十六尊,合用者仅只二成。废炮之众,耗时之长,为其两难耳。” 乾隆手里的十喜花膛锸子枪已经放到了案上,整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脸上刚刚还有的一点喜色,已经全部消失了。 大炮!大炮才是关键。对于清军来说,大炮比火枪重要多了。可是满清要保证质量的大炮,又要提高大炮的产量,真心很困难啊。 “圣祖爷当朝,四十五年间铸炮九百余门,其中南怀仁十余年里就铸炮近六百门。西人虽不敬祖宗,无有法度,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乾隆想走康麻子的老路,请外国传教士来主持铸炮事宜。这是他在景山炮厂第一批炮合用率不足两成的时候就生出来的一点心思,随后照办处和铁匠营炮厂的新炮也是合用率极低,这就更让乾隆心中的那点心思壮大了。 北京城里的这三个炮厂可是满清技术水准最高的所在,他们这儿都这么艰难,地方上的铸炮之效用就可想而知了。而国家局势正在一点点恶化,乾隆迫切的需要大量的重炮投入到各处战场去。他已经密令广东方面向西人购入火炮,但自己造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他心中那个念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了。 “南怀仁、汤若望处理枪炮事,大清受益匪浅,则也让彼辈人名留史书,以供其后人詹怀,此皆圣祖皇帝之英明也。彼辈西人无父无君,以教为天,殊是可笑。但彼辈于奇淫技巧之上甚有研究,颇是可圈可点。“傅恒不愧是与某人君臣相得了二三十年的小舅子,乾隆话刚刚张嘴,他心里是什么意思傅恒就琢磨个差不多了。 乾隆满意的心中颔首,傅恒不仅是他小舅子,还是他的军机处领班大臣,君臣二人相得几十年,相互间的心思摸的很透很透,果然是个好奴才。傅恒听到乾隆那两句话已经心领神会了。 乾隆看着傅恒退下去的身影,他相信过个几天时间的酝酿,肯定会有如他心意的奏折源源不断的飞到龙案上来的。那个时候他就正好顺水推舟。 只是……,煌煌盛世,愕然变得如此江山危危,“都是鲁山陈逆!”乾隆狠狠地一跺脚。 如不是起了大乱,炮厂怎么会显得这么不争气?竟然让他这个富有天下的万乘之尊去向着一帮无君父祖宗的传教士低头。在乾隆皇帝看来,局势迫得他去请传教士来介入清廷炮厂的工作,那就是在向传教士低头。这让他自尊心很受伤,很难堪。 还有山东巡抚富尼汉发过来的急报,从徐州进入了鲁西南的混元教匪军,一分为三,打着刘杨樊三面大旗,在三个贼酋的带领下钻进了鲁西南的群山峻岭之中,不仅让追兵迫不得已的分兵追击,他们自身还似乎是极为熟悉鲁西南的地理地势,从一处处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钻了出来,频频攻击鲁西南各地州府,尤其是济宁,他们攻击大运河一线。山东清军是焦头烂额,而来自河南战场的清军又被阿里衮急着调回中,富尼汉急求援兵。 “都是不争气的东西,无能,无能!” 乾隆气的晚饭都不想吃了,就算是内宫最得宠的令妃魏佳氏,也没让乾隆露出一个笑颜。 第二百三十七章 士林眼中的复汉军 浒墅关外。 复汉军夜间拿下的苏州民团营地里,地面潮湿滑熘。蒋魁一脚踩下,一哧熘,险些给摔了一跤。这要怪半夜时候下的那场小雨,正赶在厮杀前,而这座营地的厮杀完结后,这雨也就停了。 蒋魁也从坦克营里被调出来了,他现在是一个排长。 陈鸣这次指挥大军打破江阴城,然后复汉军席卷半壁江南,得到了一部新兵营支援的常州复汉军也对苏州发起了反扑,一举把战线推到了浒墅关外。 蒋魁穿着铁甲,这让他身手显得笨拙些,他费力的穿行于尸体中,其实其中有很多人并没有死,从昨天早上一直打到晚上,当官的指挥着士兵将战线一举推到了浒墅关下,他们是爽了,可下面的小兵就累惨了。清军民团营地里的这场厮杀结束后,很多士兵累得精疲力竭,不少人干脆就乘着战后的间隙躺在尸体堆里打个盹儿,能够将他们与尸体的区分开来的只有起伏的胸脯和鼾声。 蒋魁疲惫的一屁股坐在一具尸体上,嵴背靠上栅栏的时候禁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又舒服的呻淫声。他也累啊,累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但他要在队官找自己要具体的伤亡报告之前,把自己手下的兵都找齐啊。 于此同时的浒墅关清军营垒垒墙上,吴熊光手指扒着垛口,脖颈间血管暴露,双眸中如燃烧着熊熊烈火,怒视着关外的营地。复汉军不顾疲劳的夜间一次猛袭,让他这阵日子里好不容易拉拢笼络起来的两千民丁,只剩下了六七百人狼狈的逃回关中。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老爹,也丢在关外了。 眼下的情况糟糕透了。 复汉军出乎意料的打了出来,尤其是常州进攻苏州的这一路人马,根本不携带大炮,也看不到几个火枪兵,就是用飞雷炮和甲兵以及手榴弹,打的苏州方面一败涂地。 因为自从气候进入梅雨季后,清军后勤方面的失误,以及自身士兵军事素养的不及格,让军中很多很多的鸟枪都变成了摆设,火药受潮,火绳受潮,枪管进水,反正就是打不着。之前复汉军一直不进攻,又让苏州方面得到了一个错误的‘自认为’,觉得复汉军遇到了跟他们一样的麻烦。而且梅雨季里大炮行动不便,复汉军没有了自己最厉害的大炮,如此情况下的复汉军当然只能龟缩了。却根本没有想到,在复汉军主力部队进攻江阴,剑指松江的时候,一支偏师也从常州城里杀出,以两千出头的兵力,一路横推,一日内就夺取了无锡,然后马不停蹄的继续南下,昨日傍晚抵到浒墅关外都要再打一个夜袭。 吴熊光在夜里时候也不是在睡觉,他带着一部分人在巡营,查看各处值夜民丁有没有偷懒。可当复汉军杀到的时候,炸药包被扔到营地土墙栅栏下的时候,他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败了。 吴熊光不能怪坐镇浒墅关城堡的京口副都统傅良见死不救,复汉军杀来的时候,是吴熊光自己提议在北线挡上一阵的,为了好提升一下苏州清军的士气。否则大军完全缩在运河两岸的浒墅关镇中,太败人心气了。 所以啊,吴熊光现在把老爹丢了,也怪不着人家傅良。傅良已经算有良心的了,大晚上的冒险开门放吴熊光残兵败将入城堡。不然,吴熊光本人就是不死在城下,他的队伍也要全完蛋。 明清时候的浒墅关并不是人们传统认知里的城关,那本身更是一个税务所,是一个大镇集,是卡着大运河的关口,而不是卡在陆路通道上的要隘。满清时候这里本没有驻军,前明时候的城堡成为了衙门所在地,境内下辖着三次巡检司,全天下也独一份。 随着复汉军对苏州的威胁,在无锡清军不敢多驻兵,浒墅关就成为了苏州最近的一道屏障,屯驻的兵力是越来越多,大批的清兵和民团都扎营在大运河两旁的镇集中,反正现在的浒墅关商铺酒楼旅馆也全都歇业了。吴熊光部驻扎在更北边些,而傅良带着一部分旗兵和绿营亲自屯驻在城堡。 “乖乖的给你儿子写信,让他带人反正,配合我军进攻浒墅关,我饶你们父子不死!”蒋天放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一身员外装扮的吴父,这人只是个秀才,在民团里也只是跟着自己儿子混饭吃的废物,蒋天放觉得吴父不会在自己的逼视下保持镇定的。他在打南京的时候,脸上被砍了一刀,留下了好大一个疤,红芽芽的伤疤挂在脸上,让他的面相凶恶了许多,眼神也由此变得十分的凶狠犀利。 但吴父偏偏就是那少数一部分不为蒋天放的凶恶所动的人,他只是微微偏过脸,脸上留露着鄙夷的笑容。蒋天放似乎被对方的行为激怒了,他猛地一把撕开吴父的袍子,袒露出无有一丝肌肉的白净胸口来,拔出匕首抵住对方的心口。 “龟孙子的,跟老子摆硬气,信不信我活剐了你!” “罢了!”魏秀志喝止住蒋天放:“这些对他没用的。来人,把他押下去。”小花招不顶用,还是花些心思怎么把浒墅关拿下来才是正经! 魏秀志作为远征军后勤部队的副手,并不是进攻苏州的复汉军总指挥,陈鸣才不会拿一个后勤管物资钱粮的人去带兵打仗呢。魏秀志到常州,带来的是两个月的新兵和两个营的俘虏兵。 复汉军击溃高晋、容保那一阵可是抓了一些绿营和民丁的,在南京城的一个来月,这些人被整理成了新的俘虏兵,但并没得到复汉军内部的认同,也没有得到陈鸣的信任,这次来到常州,苏州之战乃是他们的投名状。 “便宜你了!”蒋天放气唿唿的将匕首插回腰间,待亲兵将吴父拿下去后,怒色消退,蒋天放转过身对魏秀志道:“浒墅关可不好拿下。鞑子在这里还有兵丁练勇不下五千人。距离苏州城也很近,就咱们这点人手,也就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蒋天放手下本有一个营头,他们在常州就是一个‘哨卡’的存在。现在魏秀志带着两千人来到,那么总兵力也只不过两千五六百人,且常州还要营副带一部分人防守。 “不如,就让俺带着人马冲一回。不行的话,咱就不打了。”蒋天放道。反正他们这一路人马的作用就是牵制苏州,是为了防止苏州的清兵在复汉军大局进攻松江的时候,进攻复汉军的后路。现在他可以说圆满完成了任务。很给力的牵制住了苏州清军。 魏秀志看了看天色:“那还要不要等天亮?是现在就冲,还是天亮了再冲?” “天亮了就冲不动了。” 蒋天放手中还有一个队的本部士兵,之前的一天里,他们只是在赶路,并没有投入作战。跟这个队有着一样待遇的还有一个营的俘虏兵,现在正好他们能派上用场。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震天的喊杀声将蒋魁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双眼,发现天色已经亮了,而浒墅关方向,几杆红旗在挥舞着,一支复汉军正在对着清军的堡垒发起猛攻。 一枪扎穿一名旗兵的胸膛,蒋天放眼睛都不带再看那必死无疑的清兵一眼的。丢掉手中的枪,拔出腰刀迎着对面杀到的清兵就一刀噼下。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被蒋天放一刀砍掉了半个手臂的清兵,脸上痛苦狰狞的扭曲着,伸出手指向蒋天放,口中想要说些什么,但蒋天放已经将刀一横,划过了那人的咽喉。鲜血从脖子间涌出来,将声音堵住了。 “杀!”蒋天放大声吼叫着,挥刀向最近一个清兵扑去,在对方做出反应前将其砍倒,他一边砍杀,一边大声叫喊着,引导着手下的士兵向着清军攻去。 “瞄准,给我瞄准了打……”吴熊光带人坚守在城楼。他对身边的鸟枪兵叫道。 蒋天放没有理会便易进攻的营寨,而把兵锋直指那城堡,想吃肉就先把骨头啃了,而遭到进攻的清军表现的也相当惊慌失措,不少人纷纷丢下武器仓皇的转身逃走。如果只看眼下的场面,这一次强攻,蒋天放还真有可能啃下这块骨头。 可是…… “砰砰砰……”随着一阵枪声响起,一股股硝烟从城楼二层冒出。勇猛的蒋天放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 复汉军营地里,魏秀志两眼通红的看着眼前的败兵,一拳砸在桌子上:“战场上丢弃长官逃走,把这些孬种全部都抓起来,打一百鞭子,插箭游营!”他恨不得砍了他们,但这需要宪兵队来出发。魏秀志并不意外这次进攻的失败,可蒋天放本人陷在了城堡里,这就是复汉军的奇耻大辱了,哪怕他已经是一具尸首。 魏秀志的命令很快被坚决的执行了,在阵前传来一阵皮鞭抽打皮肉的闷响和哭喊声。但这些挽回不了蒋天放‘失手’的事儿所带来的影响。 “对城里的鞑子说,吴熊光他老爹在我们手中,老子要跟他们一人换一人。”无论蒋天放现在是死是活。只要清兵肯换,魏秀志就换。想来清兵应该还不知道蒋天放的身份吧。 正当此时,一个侦察兵快步跑到魏秀志身旁,说道:“魏主任,清兵一部分从太湖厅坐船,准备绕到无锡去。”无锡也到了太湖的最北点了。 “什么?”魏秀志一愣,厉声问道:“此事当真,清兵出动了多少人马?” “大致有三千人。征调了一二百艘漕船,还有几十艘运船。” 魏秀志心里沉甸甸的,挥退那侦察兵,他立刻派人向陈鸣送信,另一边再让人请来新兵营和俘虏兵的四位营官。这个情况必须让他们知道,眼下的局面也必须靠他们了支撑。 陈鸣这个时候是丝毫感觉不到苏州方向的问题的,他已经进兵到了嘉定。这个地方在一百二十年前就发生过赫赫有名的‘嘉定三屠’,但陈鸣早就部队江南的现在百姓反清意志抱有多大的希望了。那江阴,以硬朗着称的江阴人,以排斥满清着称的江阴人,在复汉军攻克南京后的一俩月里也没见他们闭市不卖给闽浙水陆绿营粮食、吃食、药材之类的,也没见有多少个江阴人跑到南京来参加复汉军的,虽然确实有那么一些江阴人来投奔了复汉军,可对比江阴二三十万人口,那点人也太少太少了。 还有被杀了十日的扬州,然后是被屠了三遍的嘉定,投奔复汉军的当地人并不多,倒是大运河沿线的船夫水手投奔者甚多,其中一些人甚至还架着漕船。 陈鸣的BUG并不是战场雷达,能够扫描所有的地方,他现在在嘉定,眼前的这支复汉军高昂的斗志还能感触的到,但外面的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看不到的战场上,复汉军打成什么模样,那就鬼知道了。 陈鸣现在的目标就是扫荡浦西——黄浦江以西,东面就不去了。浦东那个地方有一定地理优势,但眼下时候却是穷的一逼的乡下。乾隆中叶的浦东可不是21世纪大开发后的浦东,现在的黄浦江以西地区,在整个苏南都是最穷的地方。而且那里有退守的闽浙水陆绿营,而复汉军现在的战线又拖得过长了一些,单单一个水师营可不足以保护数百里的沿江线的安全,吴淞口这儿屯驻的还有广东开过来的水陆援军呢,还有一部分山东水师的战船。清军水面上有着不小的优势。 这些都是满清的外洋战船,配有大炮,战船质量较好,并且这一代水域开阔,适合体积较大的外洋战船施展‘身手’。复汉军现在的后路随时就有可能遭到清军水师的突击。 陈鸣带着队伍扫荡了小半个苏州府,扫荡了太仓州,还要夺下松江府的精华区域,缴获是丰厚之极的,这些东西都需要走水路运回南京去,陈鸣才不会这个时候浪的去进攻浦东,去挑逗清兵敏感的神经呢。 苏州浒墅关外的小雨又下了起来,嘉定的小雨也在滴滴拉拉,一直都没有停。 在这细雨霏霏的时候,乾隆二十八年科的状元秦大成,被带到了陈鸣落脚处。大军攻略浦西之地,陈鸣不准备自己亲自出手,他坐镇嘉定要防备着清军水师的突击。 但防备归防备,陈鸣也不至于全身心的都扑倒战事上。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最初时候的他了,战争经历的多了,气度也就不一样了。 一个最直白的比喻,刚刚拿到驾照开车上路的新手,与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司机,那开车时候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前者会整个人恨不得趴在方向盘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全神贯注;而老司机呢?就会像在家歇息一样,轻轻松松。 陈鸣现在也算是一个老司机了,这秦大成就是他找来谈天说话的。 身为头名状元,却不赴身官场,而是早早的无意仕途,辞官回乡教书育人,侍奉老母。秦大成自从孝道上看,那是完美无缺的。他自小丧父,是母亲抚养成人,对母亲十分孝顺。这样的人陈鸣是不会杀的。而秦大成这回也因为老母有病在身,无法移动,就留在了嘉定城里的张马弄老宅,一家人谁也没有跑。 “你怎么不跑?你不怕本都督杀了你,或是把你绑了,对外宣说你降于我复汉军?” “陈军起于中原,横行至江南,几千里征程,学生听得贵军行为暴戾也,也听得贵军贪婪好财也,却从不闻贵军有残害于民者。 学生辞官返乡,侍奉老母身前,江南尽人皆知。今老母有病在身,需要安养静养,如因贵军而至老母危难,学生惟一命之血勇,弗敢惜身。”小五十岁的秦大成在比自己儿子岁数都小的陈鸣面前,谦卑的自称学生,但说起话来却十分硬气。 陈鸣懂得他这话里的意思。 秦大成因为孝道名闻江南,这孝道比他的学问都更受中国传统的普世价值观的推崇,在江南之地的影响力也十分的大。如果因为复汉军,搞得秦大成母子丧命,复汉军的名声就多了一层实实在在的污色了。 至于为什么复汉军能让他病重的老娘‘至于危难’,那显然是在表示,复汉军如果‘强抢’秦大成,他的老娘会用自己的死来解决儿子的后顾之忧。在秦大成被带进来之前,去带秦大成这位状元郎的亲兵也报告给了陈鸣一些事,关于秦大成病重的老母的。 老太太性格很烈啊。 对于这个时代的一些读书人来说,名节即使不重要也很重要的。大清朝还没有露出一点要倾塌的样子,虽然复汉军闹得越来越大,无数人不看好复汉军还是不看好复汉军。秦大成如果从贼,在他老娘看来那真的是比死一户口本都害处更大的事情,是要骂名不绝,遗臭万年,污名留于史书的。 “哈哈,这点上你放心。对于你那母亲,本都督是很佩服的。”一个妇道人家,早年丧夫,家境贫寒,一个人拉扯孩子有多不容易想象就知道,还能带出一个状元出来,这完全就是中国古代妇女的杰出代表。 虽然秦母在日后的中国一点名声都不显。后世一提起来中国的母亲,都是孟母、岳母。 “老太太性格很烈啊,想必你这个大孝子是不会拂逆母意的。本都督不会为难你。今天找你来是想看看什么是状元郎。也想听你来说一说,现在的我复汉将军府,在你们读书人心中,是个什么样子? 面目可憎,离经叛道,无一点可取之处吗? 真就觉得我陈家没有一点坐江山的可能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 “听闻贵军设学校以养官吏,内通庶政杂学,而不以儒家经典为本要,不知此事属实否?” “本督乃倡议之人。” “由是,士林斥之。” 陈鸣刚刚的答话面带得意,秦大成现在的回话也刚硬有力。 “士林者,士绅也。” “士绅者,天下也。” “今国朝虽有八旗在上,然八旗者尽困于京城及天下要害之地,除去寥寥数地,掌理天下地方之法度实权者,皆士绅也。” 士林当然不能同士绅阶级完全重合,但士林中拥有话语权的中上层人物,却与士绅阶层完全重合。所以,‘士林者,士绅也’,并不为过。 这个士绅就是文人阶级与地主阶级的完全结合物,他们有财力基础,他们有声望声名。他们就像后世的西方政治体系里,一个个被推选出来的地方议员加强版一样,掌控着地方实权和民意。 “贵军设有乡官,与大族争权夺利,士绅尤厌恶。” “士绅厌恶,即天下厌恶。贵军虽废除人头银,亩产十五只取其一,且别无杂税,与民生有大利,然生民依旧恶之。”秦大成是状元郎,真真的一肚子墨水,对于一些事情自有自己见解。他根本不认为复汉军的那些政策能真正被广大民众所认知,因为一百个老百姓里头也没有一个认得百字的,复汉军的报纸之类,只能在士林士绅富贾之家流传,消息根本就到不了下面。而复汉军在自家地盘里还能编演一些戏剧啊、评书啥的,但这些东西在其控制区以外,就全不成了。 “今日贵军,士林斥之,士绅恶之,焉可成大事也?”复汉军对旗人手段挺犀利的,但再犀利秦大成他们也不会真的感同身受,就要因之与复汉军势不两立。可复汉军善待平民而苛待士绅地主,这就踩着他们的尾巴了。 陈鸣眉毛挑了挑,这秦大成说话挺不客气的啊。而且……,“士林?士绅?秦先生是不是太过看重他们了?” “满清入关的时候,士林士绅也是反对他们统治的,刀口之下不还是跪了?”陈鸣想起了前世自己看到‘水太凉’这个典故时的鄙夷,看到‘头皮痒甚’时候的彻底无语,然后对东林党这个群体的印象就彻底的180°大转弯,对于明末士林的风骨,乃至对于儒学,都印象彻底败坏。 到了后来,各类各种资料评论看的多了,知道了东林党与江南大地主大商人阶级的复杂关系后,陈鸣对于自己小时候很有好感的东林党就更加的嗤之以鼻。有人说‘明亡,亡于东林’,这么说或许有些太过,朱家乃至整个天下士林、商贾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要说东林党于明朝败亡有重大之关系,是绝对不会差的。 “大都督此言差矣。大清乃外族而入主中原也,以强凌天下,期间杀戮甚重,苍生为之受苦,上天怜之,赎学生不敢多言。然此杀戮者,绝非大清江山稳固之重心。大清崇儒尊孔,用汉法以治天下,无蹈前蒙元之旧辄,始是大清破‘胡无百年之运’枷锁之第一大功也。” 满清入主中原,迅速的跟内地的汉族官僚士绅勾结到了一起,各地官员只要降清,就可以留在原任,而且很快就开启了科考。当然秦大成的话把这个过程说的很有文采,还引经论典的。 陈鸣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直白了,也就是满清留住了原来前明的官僚,使之两者迅速结合了起来,而且很快就开科取士,通过科考选拔官吏,又给广大汉族读书人入仕开辟了道路,受到了大部分汉族读书人的拥护。 汉族地主可以通过科举、捐纳等途径做官,使乡绅地主阶级与文人读书人恢复了旧业,与清政府结成利益共同体。这比李自成杀官抢大户更有利于他们自身的利益。满清也通过了这些措施,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自身与汉族士绅阶层之间的矛盾,争取到了汉族的合作势力,扩大了满清他们自己的统治基础。 而现在的复汉军,在很多读书人和士绅眼中,离经叛道,一定程度上就是当年的李闯王。” 陈鸣嘴角上的讽刺和犀利的言辞让秦大成一时间都无法接口,脸皮微微泛红起来。“大都督明见。”但在江南的读书人当中,确实很多人把复汉军堪称李闯王第二。 复汉军的干部学校里重庶政杂学,重律法案例,甚至重‘奇淫技巧’之术,而轻儒家经典;官制上又复设乡官,与世家大族争夺乡权民利;从最最根本的两个基础点上就深深的得罪了广大的汉族士绅阶层,江南读书人和大批的地主把复汉军视为李闯王第二也未尝没有道理。 说到底,人是自私的动物,这些人和当年他们的老祖宗一样,在面对着民族大义和自家切身利益的时候,都做出了维护切身利益的决定。就像三国两晋南北朝时候的世家门阀,国家利益没有家族的利益重,现在就是国家大义没有自家的小利益重。江南士林士绅只不过做出了与当年自己老祖宗一样的决断罢了,而且更轻松,更没有负担。 因为,现在满清才是正统,复汉军则是反贼。 陈鸣摆了摆手,不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没意义。乾隆中叶的中国汉族地主阶级,不可能跟满清翻脸,站出来反抗满清的。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华夷之辨,对于这个时候的汉族地主阶级都是狗屁,满清入关时候的剃发易服已经彻底的将汉族的嵴梁打断,将民族的气节粉碎。现在即使复汉军轻粮薄赋,用钱去收买他们,但复汉军另一边设立的乡官也在侵蚀着他们家族存在的根基。 后者对于乡绅地主的冲击力很可能比前者对他们的让利让士绅感觉威胁更大。 在利益上,他们跟满清是真正的一国。复汉军的‘反清复汉’,又算什么呢?顶吃还是当喝啊?有真金白银重么? “咱们换个话题,说道说道这做官和做学问的区别。秦先生是状元之才,也做过几日官,秦先生以为,这读书跟做官之间,有……”陈鸣比划个手势,“很直接很必须的联系么?” “现在当官的,一介知县而已,一个个都要带着三四个师爷才能上任。从钱粮、刑名,到对上头的公文,甚至还有往来接待和对上官的送礼上,都要有师爷对口负责,如此之为官,蠢虫亦可谓之,秦先生以为于民有益否?” 陈鸣对这个时代的当官的了解很通彻,当初他也是混过几天衙门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官员、官制,他真的非常之反感。当初的鲁山县衙,不管是岳文海还是常瑞那狗东西,一个个处理政务,审理案件,都太多依赖于师爷幕僚了。“秦先生状元及第,在北京被授职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没有下到州县为官,主政一方。但我想,本督刚才说的那些秦先生一定不会陌生。” 陈鸣的问话很犀利,而且摆出来的都是事实真相,不容秦大成抵赖。嘉兴距离绍兴并不多远,后者兴盛的师爷行当打前明时候就传遍中国。秦大成当然知道这些事了。 “此系属官场之弊症也。” “也是满清笼络人的法门不是?”陈鸣很恶毒的道。 中国唐宋年间考中了进士也不一定有官做,还要有吏部铨试:身、言、书、判,四事择人。身,指体貌伟岸;言,指言辞辩正;书,指书法遒美;判,指文理优长。四者皆可,则中选授官。这规格确实过于严格了一些,至少那相貌书法没必要太过于执着,陈鸣个人认为。到了明清两朝,不仅之前的规矩没有了,进士做官的官位也一下子提高到了七品县令这个红线,这让唐宋那些打九品小官坐起的科场大前辈们情以何堪啊。 而且满清还有‘大挑’。这是乾隆定下的规矩。在十七年定制,四科(嘉庆五年改三科)不中的举人,由吏部据其形貌应对挑选,一等以知县用,二等以教职用。每六年举行一次,意在使举人出身的士人有较宽的出路,名曰大挑。真的好能收揽士林人心。 “此皇上隆恩浩荡。大都督既厌儒学,又异科举,是要罢儒学废科举么?”秦大成坚守底线,对陈鸣的问话闭口不答,反而发起了反击。 陈鸣呵呵笑着,满清,不,还要算上朱明,那些当官的谁能离得开师爷幕僚?离开了自己手下的师爷幕僚,就是那些留名青史的能吏名臣也立刻就要玩不转。这是大气候如此。当然,海瑞除外。这家伙老娘过寿才买了两斤肉的人,是请不起师爷的。 秦大成他反驳不得,而反驳不得的秦大成却坚决不愿意看着陈鸣把‘无能’的帽子扣到士林儒子的头上,因为那等于是在儒学经典头上扣屎盆子。秦大成的反击也就接踵而来。 “秦先生何出此言?本督对现在那些无能之官是很不满意,对四书五经与做官之间有没有必要联系也有很多不清不明,但本督从没想过废除科举。” 前世的兔子们不一样是‘科考’么,公务员考试本质上与之是一样的。只不过级别、规格上降低了很多很多。 就是原时空称霸近代的大不列颠帝国,也一样把考试引入了他们的官员体系之中。所以考试永远不会落后,落后的只是考试的内容罢了。 陈鸣与秦大成的这次谈话进行了小一个时辰,后半段都是秦大成在引经论典的讲述儒学与整个天下的重要性,讲述儒学的功绩。而对于陈鸣来说,整个汉文明汉文化传承到今日,儒家那一套,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知行合一,乃至于三纲五常等等,其重要性他也无法否认,因为否认了这些,就等于是否认了现在的汉文化汉文明。 问问现在的老百姓,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穷苦农民,对三纲五常却奉为真理。丈夫在妻子面前就是天,老子在儿子、女儿面前就是天。这就是中国的民间民情,陈鸣就是要改变也必须先承认这一切。 因为一两千年时光的演变,已经让中国传统文化与儒家彻底的融合在一起,让中国传统的普世价值观年成为了儒家思想的最直接的表现。 否认这个时代的儒学,那就是否认这个时代的中国传统文化和普世价值观。 陈鸣的理想还道阻且远,还充满了坎坷和曲折。而最主要的是,陈鸣也不是要全盘否认儒学对中国的贡献,那些儒学自身为代表的一些中国传统文化和普世价值观,还是需要继承下来的。他只想砍掉犬儒哪一部分,但这几乎不可能。因为现在的儒家,那就是犬儒。 所以,陈鸣决定把儒家与官场做一下分割,如此就掘断了犬儒的根了。用一个很直白的话说:陈鸣就是想把儒家从官儒结合,变回纯粹的一门学问,哪怕它成为中国国学中国思想中国文化的代表呢,陈鸣都不会管它。但这很难很难。 陈鸣要从儒学手中收回‘教育’的权利,他要的是西方式的,是面对整个社会作为出口的教育,学校的出口是广阔的社会,而不是儒家那纯粹为了当官的教育。 未来的中国,社会发展需要的各种人才,大批的人才,必须通过学校系统快速的培养出来。而不是中国传统的‘师徒’教育。 满清当年的改革经验已经告诉了陈鸣:如果一个社会已经设置了诸多的新式学校,但由于传统科举的存在,那新学校肯定是办不好的。无论政府怎样优待新学堂的学生,发多少补贴,里面的学子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因为传统科举已经实行了一千多年,因为在中国官本位深入人心。只要传统的科举制度还存在,学生们就心向神往,读书人只有走科举之途才是正途,才会为人看得起,才会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 所以,陈鸣面对这一连环式的问题,他必须对儒家下手。把最核心的‘官儒’,一分为二,将科考制度一步步演变成为后世的公务员考试。 全国几十万秀才选拔六七千举人,再从六七千举人中选出三百进士,这科举当然耀眼夺目,且进士一出来就是七品官。可要是科举选拔的目标从县太爷变成了小官小吏,从中央下到了省府地方,从三百人变成三千,甚至更多,它还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么? 陈鸣看着秦大成怏怏退下的身影,也没有了跟这样的江南名士谈天的心情了,这些人打小就在没了骨头的犬儒影响力和环境之下成长,这个时代的中国又没有受到外来殖民势力的大冲击,内心中还洋溢着天朝上国的自得和自傲,很难几句话就把他们说服。 但陈鸣可以很自豪的对任何人说: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第二百三十九章 命运的抉择 对于秦大成这样的江南名士,如果他肯投效复汉军,这是复汉军的‘成功’,可以作为一杆旗帜,在全国各阶层面前挥舞呐喊。但很显然秦大成不愿意成为这面旗帜,什么民族大义华夷大妨都比不过一个‘利’字,金钱之利,名誉之利,陈鸣最初‘用秦大成的娘来威胁秦大成,用秦大成来威胁他的娘’的设想,刚刚实施就遭遇挫败。 甚至从秦大成这里收到的信息让陈鸣对于江南其他的文人名士,也兴趣大落。 双方的立场就不一样,屁股就没坐到一处,想让这些人真正投效,为时尚早,也真的很做吐! “大都督,魏主任发来急报。”这时刘武拿着一个朱红色竹筒匆匆的跑进来。陈鸣心头的讪讪之感一扫而空,神色微微凛然来。魏秀志的急报,他跟蒋天放对付苏州清兵,突然发来急报,可是大大不妙。如果陈鸣没记错的话,昨天这个时候是蒋天放发来的大红捷报。 这大红和朱红,一字之差,可是谬之千里。而且发信人是魏秀志而不是蒋天放。 陈鸣从腰间掏出一个小本本,这是一本缩印的千字文,顺序当然是打乱的了。作为这次战斗期间的密码本,而魏秀志发来的急报上很短暂,一共三十三个字:夜破吴民团,晨曦蒋亲攻浒墅,为枪毙命,以吴父换蒋尸首。敌三千渡太湖,逼无锡,退!但交代的很清楚。 队伍夜破吴熊光的民团,然后蒋天放亲自带兵进攻浒墅关,被清兵用鸟枪击毙,魏秀志用吴熊光的父亲换回了蒋天放的尸首。而且清兵有三千人通过太湖,威胁其军后路无锡,魏秀志已经退兵。 明明大好局面,却因为蒋天放的突然战死,而一下子败坏了来。 不然,苏州的那路复汉军,蒋天放带领着他们返回无锡,清军的攻势根本不是威胁。 但是作为一军之首的蒋天放就那么的死了,一下子事情就棘手了。 刘武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陈鸣的吩咐。刚刚陈鸣译出密码后,那内容真吓了他一大跳。蒋天放竟然战死了,这可是复汉军自成军以来陈鸣手下第一个阵亡的营官一级军官啊。 “命令陈安同,迅速带一队人赶去常州。告诉魏秀志,无锡保不住了就退回常州去。但常州一定要稳住。”大部队这边的浦西攻略刚刚开始,陈鸣还不想立刻收兵回撤。 陈安同是他放在南京的留守军官之一,复汉军宪兵营的营官兼军法处主任,虽然平日里很不得军中将士的耐烦,但不得不说,陈安同的‘威望’在军中是很高的。 陈鸣要他去常州镇场子,只要士兵的心不慌不乱,靠着那路人马的实力,守住常州绝对不成问题。陈鸣虽然刚刚扩充了部队,扣除了九江、安庆和扬州后,手中水陆军还超过两万,但不动弹的时候似乎还有余力,而一旦发动攻势,面临着清军越来越多的兵力,这次出击中的他就再次感受到了兵力不足带来的困扰。 淮安的大军不敢走宝应来攻高邮湖,但他们能走盐城啊,顺着古盐运河,他们能够一路赶到海门厅。无论是配合着广东水陆援军进攻南通州,还是在富安场就半岛直接向西威胁泰州,直接让江北的黄捷感受到压力,他明显的向陈鸣表示自己手中的兵力不够用了。 清军各部若是单独行动,对付复汉军根本造不成影响,但他们要是能有一个差不多的配合,就比如现在,那威胁就翻倍的上涨了。 扬州和镇江要都受到重大威胁,陈鸣还能带着大军扫荡松江、苏州府么?他只能回兵。这种钳势如果不尽快打破,随着清军抵到的兵力和汇聚的民团越来越多,复汉军的南京防御圈所受到的压力就越大,最终局势翻转,复汉军由攻转守,清军由守转攻。 那时候,就是陈鸣离开江南的时候了。 “让前线部队加快速度,五日之内夺下华亭!” …… “让傅良给我狠狠的打,夺下无锡。五天内,本将军要兵临京口。” 浒墅关内,江宁将军容保情绪昂奋的大叫着。陈鸣要五天内夺下华亭,他就要五天内兵临镇江,只因为苏州清军真心的捡了个大便宜。复汉军在浒墅关下一战即退,搞得满苏州文武官员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吴父看到那被击杀的蒋天放的画像之后,一眼就看得出这人就是那个要活剐自己的贼酋,苏州清军才总算弄清楚了复汉军退却的原因了。原来吴熊光指挥鸟枪打死的那贼将,是他们的大首领。 这下子那些眼红吴熊光的人就真的要眼红他了。民团损失巨大算什么,有了现在这个功劳,吴熊光就是只剩下孤家寡人他也是大清朝的功臣。 而这下子容保也来了信心,诸多的苏州清军文武大员也有了自信,他们要围魏救赵,兵下镇江,一定会迫的陈贼大军不得不丢掉松江,速返老巢。 这是绝对绝的功劳。 而且风险性不大。盖因为整个江南都知道复汉军的主力杀奔松江去了,苏州府也就是阳澄湖以北区域遭了劫难,至于之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常州复汉军,那明显就是一支偏师。能把清军打的落花流水,那是清兵没有注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他们的大首领赫然意外的阵亡了,这支复汉军在苏州军政大员们的眼中,俨然从一根硬骨头就变成了一块没骨头的大肥肉。 …… 苏州城中,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这是一处很简陋的屋子,面积好不足丹徒老家王宅的十一,可就是如此简陋的屋子,一个月的租金都高达三两纹银。偏偏王宗荃家在逃亡的路上遭遇劫匪,一家五口人的性命倒都还在,家当却被抢夺个七七八八。 王宗荃现在街头给人代笔,生意对象主要是那些当兵的,兵荒马乱中家书最为重,王宗荃倒是不缺生意,但靠他与人代笔挣的这点钱要顾住一家五张嘴外有房租,那显然是不够的。 王宗荃的大女儿和小儿子在家陪她母亲,王氏的身体不怎么好,逃难中受了惊吓,其长子王之政在苏州一家药房里做学徒,因为王之政读过书认得字,人也伶俐透彻,加上房东做保,上个月很幸运的被药铺选了中。双边签了三年的契书,没工钱,可好歹为家中剩了一张嘴。 王宗荃是很恨复汉军的,如果不是复汉军,他们一家还在丹徒舒舒服服的过日子,长女的婚期更是订在今年七月,现在全家人都在忙着给女儿备嫁妆呢。王家是小地主家庭,有一二百亩地,在江南这种人家已经算是乡绅了。 现在,一切全完了。 可慢慢的王宗荃已经恨不来复汉军了,他现在更多地是为赚钱奔波,更多地是为自己一家人早早的逃进了苏州城而庆幸。王宗荃虽然这些日子没有再出过苏州,却也听说了城外数十万难民被关在外头的惨状。 “爹,快坐下来歇歇,汤饭过会儿就好了。” 十六岁的大女儿给王宗荃端了一碗水。王家晚上是不吃干饭的,一天三顿只有早上吃干饭,因为要给王宗荃备中午吃的食物,王宗荃作为全家的顶梁柱,是一天两顿干的。而王家其余的人就一干两稀。 “当家的,官兵都开出城了?”王氏坐起身来,但没有下床。屋内又湿又热,窗户门全打开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儿风,脸色微微发白的王氏额头上明晰晰的汗水。她身子虚,却也受不了这闷热。 “爹,官兵能打回咱老家么?”才七岁大的小儿子期待的问着。 王宗荃一手端着碗,一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哪有那么容易。官兵是很多都开出了城,今天只家信我就写了三四十封。”一封家信三五个子,王宗荃口袋里沉甸甸的全是铜钱。“但陈逆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他们也打不到江南来了。” “苏州这里水太多,水网密布,现在又是梅雨时候,贼军的大炮拖不过来,还正巧被吴举人打死了大首领,人这才退走去。要是换到他们的老巢,上百门大炮一熘排开,要多少人命填进去才能拿下啊?” 王宗荃摇头哂笑着。苏州当兵的都是什么德性,来苏州城避难两三个月的王宗荃清楚地很。这里的绿营真的很烂很烂,就如他老家的一样。他们要是有这么大的决心填人命夺下镇江,那还不如先把吴淞口管一管,听说现在天天都有满船满船的硝石硫磺被拉到陈逆那里交易。 复汉军用五倍的价格公开收购硝石硫磺,要是成品的火药,就更好了。 王宗荃小儿子期待的脸色又暗淡了下来,就是王氏也叹了长长一口气。 “爹,娘,大姐,小弟,我回来啦。” 屋子外突然响起了王之政的声音。王宗荃猛地站起身来,王氏靠在床头的身子都一下绷紧。那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年可不正是十五岁的王之政,手里还拎着几服药和一个油油的纸包。 五副药,十个肉包子,一串钱,王之政带回家的东西让王小弟高兴极了。但王宗荃和王氏,还有王家大姐都面色沉重。他们记得可是清楚,王之政签的契书是没任何工钱的学徒,现在这是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掌柜的给的。这五副药都是温养身子的,让俺娘隔一天喝一副,一副药能煎三次。”王之政事实上已经知道原因了,药店掌柜的根本就没有了瞒他,不仅是他,跟他一块进药房的另外四个学徒,还有药房里本来的学徒、伙计,以及坐堂大夫们,全都被官府征用了。 官军要上阵厮杀,那就免不了要有受伤的,那就用得到他们药房里的大夫了,至于王之政这样的学徒,也正好随从军中打打下手,帮个忙。 王之政可不敢跟父母说实话。要是说实话了,他爹娘保管不让他再回药房。可他都签了契书了,除非逃出苏州城,王之政就脱不开药房‘势力’的笼罩。而都要山穷水尽的王家,离开了苏州又能去哪了?他母亲正病着呢。 苏州城中,各种小道消息,错综复杂。其中不少谣言都将复汉军说的面目全非,宛如妖魔鬼怪;而也有谣言将复汉军夸得像一朵花,好得很,待人和善,不杀平民,不抢掠奸淫。 王之政年纪虽小,但人挺有主见的。对于谣言他一概不信,而且自认他是随在大军后头的,他们大夫是救死扶伤用的,不是冲锋陷阵用的,王之政觉得危险很小。他就对爹娘隐瞒了。省的爹娘操心牵挂。 第二天天刚刚亮,顶着斗笠,披着蓑衣的王之政跟随着药房的掌柜后头,拖拖拉拉的走出了苏州城,他并不知道这一去就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让自己从此走上了一条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辉煌大道。 有的时候,人的命运就是如此。 在清军的大部队陆陆续续向无锡汇聚的时候,从镇江通往常州的运河上,陈安同在船舱内安安静静的坐着。他整个人就像脸上的表情给人的感觉那样,冷硬,严肃,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头雕像。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感情,因为他是陈鸣掌控军队的一把尖刀,刀口下滴哒的鲜血从未断绝过,这也是宪兵队给复汉军全体上下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当然了,宪兵队不是前明的锦衣卫,更不是前明的东西厂。他们就是军法处,严格执行军法军规,不容私情。虽然杀了不少的人,惩罚了更多地人,给复汉军上上下下很大的震慑,但没有人会把宪兵队想的多么邪恶、罪恶。 陈同安在家的时候是一个挺和缓的人,他现在冷硬、严肃,那是进入了工作状态。 常州复汉军死了总指挥蒋天放,队伍现在会不会,会不会有人‘放肆’,那都等待着他的抵到。 第二百四十章 ‘陷害’士林 人生就是一场充满了不可预知的旅途,前方有太多的转折和惊喜、惊吓,在等待着自己。苏尔德就近的人生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短短几个月里,他历经了太多的转折和惊喜与惊吓了。 三月里,当复汉军直插南京的时候,苏尔德夙兴夜寐,短短时间里人像衰老了十岁。可复汉军势若破竹的兵锋在苏州被挡下来,殊勋在握,苏尔德的心劲一下高涨了起来,整个人红光满面,之前衰老的十年不仅全补了回来,还要再年轻上十岁。 结果老天爷看他不顺眼,苏尔德刚刚高兴没几天,南京陷落的消息就传来了,福建、浙江的水陆援军被复汉军小股部队死死地挡在镇江,苏尔德有理由相信复汉军会趁机再攻苏州,然后他的心就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可事实证明,他杞人忧天了,那跳到嗓子眼上的心脏也最后一点点的落回了肚子里,复汉军没来攻打苏州。 梅雨季里的江南太不便于大军纵横。苏尔德就有了闲情雅致来跟闽浙援军闹了,两边闹得很不愉快,乃至把官司都打到了北京城里去了,苏尔德判定梅雨季节前复汉军是不可能再发起攻势,而广东的水陆援军已经抵到了吴淞,他就算是跟闽浙援军闹翻了,有广东水陆援军填坑,复汉军也翻不了天,吴必达、段秀林也咬不了他一根毛去。至于那个屡次在大庭广众之前抨击自己的小小书商,苏尔德很有个性的派人将之直接抓了起来下进了大牢。准备到尘埃落定时,好好地炮制他一番。结果就是这个时候,复汉军对江南发起了二次进攻,江阴是首当其冲,吴必达、段秀林带领着闽浙水陆兵勇弃江阴而逃,苏尔德宛似当初被人甩了两个嘴巴子,颜面扫地。 前几日,苏尔德已经对北京上书,要辞去江苏布政使一职。结果偏偏这个时候,常州来的复汉军在苏州城外吃了大亏,其贼首被吴熊光一举击毙,一下子就让苏州的危局彻底的化解开来,复汉军退缩无锡。清兵分兵进攻无锡本来只是迫于无奈之下的解局之法,现在的大军进攻无锡,却不再是着眼于苏州一地,而是放眼整个江南。 苏尔德期盼着容保能带领着队伍能够真的拔下无锡,兵临镇江,迫的陈贼不得不退兵折返。那样一来他苏尔德也有一份功劳的。至少江阴之战里闽浙绿营轻易地丢掉了江阴城的事件责任中,苏尔德能全身而退了。 人生啊,就是这么的奇特。几天前,苏尔德的前途还一片灰暗,现在就有阳光穿破乌云。 站在苏州城头上,苏尔德冒着琳琳细雨,目送最后一批队伍远去。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这时候也最后向苏州城回望了一眼,王之政背上背着一个不小的油布包裹,脚踩着草鞋在泥泞的道路上没走出多远,草鞋与淤泥就再也无法分别出颜色的不同了。 而不远处的苏州段运河码头,一艘艘漕船已经升起了风帆,船上站满了水手,还有清兵、民勇。 常州,陈同安连夜行舟,黎明时分终于抵到了常州城,城池内还算平静,可能蒋天放的死讯还没有在城中扩散。 复汉军留守常州的战兵只有两个队,其中一个还是义勇营的俘虏兵,但再加上一个炮队和一部分后勤兵、医护兵和伤病员,总兵力也有四百多人。只要做好防备,弹压下常州城里可能掀起的喧闹,不成问题。 “一旦有人胆敢妄动,格杀勿论。就算是他们煽动百姓、难民闹事,也千万别下不去手。你们下不去手,他们可下的去手。”陈同安迅速召集各队的负责人,还有留守的营副。说道:“我们复汉军是不祸害百姓的,恪守军机军规,我们是爱护老百姓的。比起清兵来,我们强的多了。 但你们也要记住,复汉军对老百姓的爱护是建立在自身的安全之上,如果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还谈何去爱老百姓?”复汉军爱护百姓,大前提是,百姓不会对复汉军产生威胁。 要是常州的难民、百姓被人煽动起来冲击复汉军,就是陈鸣在场,也会下令强力镇压。而陈同安显然对这方面的态度更强硬了一些。 此刻的松江府,广东水师和山东水师的联合舰队开始出没在吴淞口外,而打着福建水师提督吴必达的帅旗的福建水师战船,打崇明岛西端绕过,频频袭扰着常熟、太仓一段长江沿线。陈鸣手下的亲卫右营都放出去了大半,还有骑兵营的马队,嘉定城内只有亲兵四五百人,连同一个坦克营。要是这一代的各路清军能够完全的联合于一处,陆勇乘坐水师战船,在宝山西北的罗店镇直接登陆上岸,大军就能够对嘉定城形成直接的威胁。 可惜,广东与闽浙清兵,闽浙与苏北清兵,苏北与山东清兵,各部清军之间都彼此有隔阂。而且他们也没有掌握到嘉定城的具体情况。 满清闽浙的提督指挥不动两江的清兵,广东的水师提督也不能让山东的外洋水师俯首听命,以至于吴必达带着福建水师余下的战船在常熟、太仓一段沿江骚扰,广东水师与山东水师展开有限度的合作,合力封锁了吴淞口。 岳文海就是在陈鸣对松江发起攻势前抵到的吴淞口的,岳家包了一艘大海船,从苏北盐城坐船直抵到松江,打算在松江换船下广东,但对于半辈子生活在安徽内陆的岳家人来说,从盐城到吴淞口的这几百里海路却已经快折腾去了岳家人的老命了。不仅岳文海本人身体不好,他的大夫人,还有岳家的几个后辈,以及岳鑫这样的世代忠仆,身体都不好。岳家人就只能在吴淞口安歇了下来,准备调理好身子,一家人再启程南下。 岳文海本人是岳家一群病人当中好转的最快的一个。他身体本就不错,之所以病,是旅途劳累加对大海的恐惧,对未来生活的忧虑,还有晕船,多症齐发,这才一下病倒的。等上了岸后,晕船首先就没有了,两剂药吃下去,再将养几日,身体的疲劳也没有了,虽然他心里头对于未来的旅途和生活依旧充满忧郁,但身子是好转了。 然而现在的岳文海却宁愿自己的身子没有好转,不然他就不会去黄浦江边赴宴了,松江地方士绅看在岳文海是进士的份上给他下了帖子,岳文海如果身体不适,自然就回绝了。然后他就不会在宴会上看到陈继功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了。 当初,陈继功还是打他手下通过了科考第一道门坎,考中了童生的。岳文海跟陈继功是照过面的,而且不止一次。 “一别两三年,不想今日在这江南之地,学生还能见到老大人。”宴会后的岳家落脚之处,陈继功很热情的问候着岳文海。而岳文海却恨不得抠出自家那俩眼珠子。 宴会上,岳文海没有当场叫破陈继功的身份,他就永远失去了跟复汉军撇清瓜葛的机会了。一步错,步步错。那日转回到家中的岳文海,看着追上门来的陈继功,一瞬间心中是不是非常的懊恼,没人再知道。反正打那一天后,岳家就从吴淞口转到了南汇去居住了。而很快的,继续顶着童二爷招牌的陈继功也转到了南汇,并且对南汇本地的一家船厂进行了收购。闽浙打第一批海运漕粮安全抵到天津后,谁都能看的出来,海运代替河运,大势所趋已经不可避免。而海运漕粮所需要的海船,也肯定是今后的抢手买卖。童力盘下了造船厂后,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大海里的定海县,也就是后世的舟山群岛。而岳文海一家,眼看着是要定居南汇的架势了。 陈继功现下的身份,岳家人里只有岳文海和岳夫人知道,岳家另一个见过陈继功面的岳鑫,病情的缘故,始终在养病之中,没有跟‘童力’照过面。 岳文海夫妻俩愁的不需要多言,刚刚转好的岳文海和本就没有痊愈的岳夫人,相继病倒,倒是一个完美的遮掩借口。老两口谁都不提对官府举报陈继功,复汉军这半年来征战南北,与陈家一块出名的除了复汉军强大的战斗力外,还有他们的暗营。 在襄阳,在荆州,在武昌,在安庆,在南京,还有苏州、杭州、南昌、开封等等重地,到处都有复汉军的暗营在活动。他们散播谣言,他们煽动老百姓,他们制造民间恐慌,还胆大包天的袭杀官员,并且针对官府的征收钱粮之举搞破坏。最厉害的是,他们还偷偷的在街头巷尾张贴大字报,上面对满清历代帝王后妃极尽侮辱言辞,还痛骂满清的文字狱,为南山集案、明史案、吕留良案、伪孙嘉淦奏稿案等天下受难士子叫屈叫冤。 当然,复汉军的暗营现在名声颇有狼藉之像,那完全是因为暗营被士林频频咒骂之故,复汉军对士林的卖好并没得到真正的好处,大江南北的士子读书人纷纷将之比作前明锦衣卫与东西厂的结合体,就是因为复汉军的暗营一边卖好士林的同时,另一边还在积极的搞‘陷害’,陷害‘良民’啊他们。暗营现在是频频把自己印刷的《扬州十日记》、《扬州城守纪略》、《嘉定乙酉纪事》、《江变记略》、《嘉定屠城纪略》等书,加上不知道是哪位龌龊之辈撰写的满清后宫小黄文,成摞成捆的丢到读书人家的院子里,或是房门口。都不知道让多少士子遭了秧。 虽然皇帝圣明,下旨各省地方,逢遇此类案件,要从宽处理。凡主动上缴者,无罪;敢有隐匿藏匿者,才以诽议朝廷之罪论处。这事儿在整个汉地十八省都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以至于连不少老百姓,都能说绘声绘色的出多尔衮与孝庄的艳事,顺治皇帝与董鄂妃的兄长弟媳之情,还有黄台吉的姑侄全纳,甚至是阿巴亥与代善的苟苟且且,这对满清的威仪打击甚大。并且影响力还会随着复汉军坚挺的长久而越来越大。 在民间传言之中,复汉军的暗营有东西厂的阴狠诡秘,兼锦衣卫的超强动手能力,那被他们袭杀的大小官员,以及被他们夜里偷偷烧掉的粮仓,都是明摆着的证据。是厉害的很,手段可怕的很。 陈继功是陈家的嫡亲子弟,来到江南活动,那必然身负重任的。如果因为岳家栽了,复汉军会放过岳家一门吗?岳家能挡住、防住复汉军暗营的报复吗? 岳文海和他的夫人真的是被担忧被心病给打倒的。 “陈继功脑子进水啦?还留着岳文海干嘛?不把首尾料理干净了,他的安全有保障吗?” 陈鸣对陈继功发回来的报告十分的不满意。岳文海突然的出现令他也十分意外,但意外之后就要面对现实,岳文海本人,和他夫人,还有岳鑫这三人,那就是个祸害,他们都见过陈继功。岳家人要万一揭露了陈继功的身份,陈继功小命就不保了,何华章的身份也会暴漏。 复汉军在松江和苏杭那里敲下的策略失败倒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小命,还有跟随着他们左右的暗营人手的性命。暗营这些日子里扩张的太厉害了,人员素质持续下降,陈继功和何华章这两处的人手却都是相对的精锐,牺牲了会很让陈鸣痛惜的。 “大都督,您消消火,三少爷哪儿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再说了,现在再杀岳文海也已经晚了,岳文海那老狐狸绝对会有留后手的。”刘武给陈鸣捧上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这时节,能有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那是享受。 冰块是用硝石做的。 “把消息立刻通知何华章。告诉那边,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何华章现在已经不再苏州,而是到了杭州城了。苏尔德算是给何华章撬动了,但他自己在苏州也待不下去了。 “报大都督,无锡急报……”门外传来声音。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反扑的清军 无锡,太湖明珠是也。 北倚长江,南濒太湖,东接苏州,西连常州,京杭大运河从中穿梭而过,整个太湖流域的交通中枢。自隋唐以降,这个地方就是天下闻名的鱼米之乡,素有布码头、钱码头、窑码头、丝都、米市之称,种种称谓都可以看出无锡的重要性和全国范围内举足轻重的地位。 雍正二年,满清分无锡为无锡、金匮两县,同城而治。但陈鸣向来把无锡当一个地儿,满清时候的中国很有几个同城而治的地方,陈鸣以后世命名为主,都当一个地儿。复汉军杀进无锡的时候,那两位知县齐齐不知所踪。嗯,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节奏,现在满清这样的官儿越来越多了。 魏秀志带队从浒墅关转回无锡,然后击退了从太湖方向扑过来的三千清兵的进攻。但威胁并没有解除,清军退到太湖边上,稍作整顿就扑向了西郊的惠山。这个地方在江南算是佛教圣地之一了,属于浙江天目山由东向西绵延的支脉。其上的惠山寺有僧房上千间,而惠山泉‘天下第二泉’的名头更是名垂千古。 更重要的是,清军占据了那里,那就是明显对无锡虎视眈眈。而很快的,苏州的清军大部队也出动杀来,魏秀志把队伍里的四个营官全部找来,蒋天放部的营副留守常州不再,这个最让魏秀志感到放心的营头最大的只剩下队官。都是营一级建制,固然有老兵新兵,主力非主力之分,可也不能明晃晃的把老营的队官放到与新营头的营官平齐的位置上啊,甚至还要更高一头。 现在无锡城里的复汉军四个营官,年纪最大的唐文灿,今年已经四十有一,湖北人,滚河之战时做的俘虏,现在他家人都被暗营送到根据地了。还是值得信赖的,唐文灿也不是义勇营的营官,他是新兵营的营官。 第二个营官江伟,复汉军老兵,鲁山人。忠诚度上绝对值得信赖,但能力上就让人嘀咕了。因为江伟在最初时候的作战中坡了一条腿,很早就被安排到了战俘营做看管。他是从战俘营看管位置上直接拔为营官的。 然后是陈威,陈家子弟,也是老兵,多次英勇负伤。如果陈威担任的是排长、队官,魏秀志对他绝对放心,可他现在是营官,陈威连队官都没有当过,就直接拔到营官了。魏秀志要能对他带兵打仗的本事放心,就奇了怪了。 最后一个营官叫何子祥,是南京城里主动投降的民团首领,无论从资历还是忠诚方面,都是四个营官里最不值得信任的。何子祥也很有自知之明,得知了蒋天放意外身亡的消息后,整个人就变得木呆起来。魏秀志叫干啥才干啥,一句话不多,一个多余的动作不做。他手下的那个营头多数是俘虏兵,再配上他手下的百十个民团组成。说真的,在蒋天放意外身亡之后,在眼下战局忽变的情况下,是很受魏秀志猜忌的。 撤退的路上,何子祥营就被放在了队伍最中间,边上就是两个队的老兵。 现在这四个人都坐在魏秀志跟前,面对来势汹汹的清兵,如何打这一仗,何子祥、江伟、陈威全都默不做声,话语权出乎意料的落到了唐文灿手里。 无锡城地处湖畔平原,周边没有值得一守的战略要地,城墙高两丈一尺,条石作基、巨砖包砌,相当坚固。周长十二里一百十步,四座城门,东名靖海、西称试泉、南为望湖、北曰控江。 城门外还有繁荣的四关,尤其是大运河经过的东城门外,那街道、店铺,鳞次栉比,比鲁山县城都要繁荣的多。当然,现在这城外四关的店铺酒楼已经全部关门歇业了,人口也大批逃散。 “魏主任,我们应该把临近城墙的房屋全部擦掉。再用沉船堵住运河码头。”苏州距离无锡有七八十里地远,坐船的话顶多一天就能抵到,甚至清军还能运来一些大炮。唐文灿的这个法子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战前布置。 魏秀志应了下,然后唐文灿也哑巴了。五个从没有挑过大梁的人,也没想着立刻就能挑上大梁的人,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战事,他们心理上涌动的手足无措和不自信,才是复汉军这一战最大的敌人。无锡这一仗的最初,复汉军打的很被动。 容保并不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干将,可他到过西北,由甘肃转到新疆,风沙扑扑,他虽然从没有亲自带兵上阵过,然而容保再废柴,也是见过N多头猪跑的‘老手’。清军从大运河上进抵无锡城东,或是扎营,或是清理码头,然后将一门门铁炮、铜炮打船上卸下,整个过程都安排的甚是周密。 一东一西,两股兵力上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清兵,将无锡城死死的夹在中间。 大炮轰击城头,复汉军只是毁掉了临近城墙的四关房屋,清军却驱赶了东关的居民之后,直接毁掉了半个东关。他们用拆掉的砖瓦和木柱搭建起了一座坚固的营盘,打造攻城器械,把剩下的小半个东关连带运河码头都包裹在一块。 十六门大炮轰击着东城墙。一整天的时间,把无锡城头的城垛、女墙连带东城门的城楼,打的霍霍牙牙。这一天时间里,魏秀志连续向已经抵到常州的陈同安发了三封战报,请他迅速赶到无锡来。而陈同安本人也想迅速赶到军中,但是他做不到。 惠山的清军,一边威胁着无锡,另一边也做出了攻击常州的样子。陈同安到了常州之后就发现,自己去不了无锡了。 于是,就在陈鸣督促着手下大军主力进攻上海、华亭,席卷浦西的时候,一万多清军也对着无锡发起了猛烈地进攻。除了放开北面一个口子,清军的攻势是三面开启的,当然东面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无锡城内的房子都是砖土结构的,面对着铁弹,这些看似坚固的房子一点用都没有。任意一颗‘命中’房屋的铁弹,都能轻易的穿透屋顶、墙壁。对于复汉军来说,那每一声炮弹的炸响,就像铁锤一样砸在他们的神经上。 有的人会在这种煎熬之下,神经崩溃;有的人则会在这种煎熬之下,迅速成长。 无锡城里的复汉军应该庆幸,他们碰到的是一支外强中干的清军,而不是同时代的西方近代军队。从苏州城里反扑出来的清军,本身就没有打硬仗打血战的准备。他们就以为配合着大炮,那么一起哄,那么冲上两次,复汉军就会从无锡这个不利的地方后撤。没看到惠山的清军部分已经威胁到了常州了么。 心理面如此想着的清军,对着无锡城发起两次冲锋,那软弱的力度对无锡城防的实际威胁性有多么的小,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是清军软弱无力的进攻,让紧张的复汉军渡过了最开始那段最难熬的阶段。 “轰轰轰……” 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响彻四方。 “第二中队,出击——” “第二中队,出击——” 硝烟弥漫之中,只是被沙袋简单堵塞的城门裂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铁甲,挥舞着大刀的复汉军中士首先冲出城门。 “虎,虎,虎——”士兵们齐声的大喊,一杆杆锋锐的枪头在奔跑中狠狠撞进冲涌来的清军人群中。一个班的掷弹兵随在两个排的后面插入战场,很快战斗的正面战线就响起了两军都熟悉的手榴弹爆炸声。 清军对城头的攻势并不强,但看到城门被打开,他们倒是来了劲儿了。一群清兵在大小军官的嚎叫声中奋起余勇,同样大声呐喊,挥舞刀枪往复汉军迎去。但也有一部分清兵被突然杀出的复汉军一冲,落荒而逃了。阵上清军的指挥已经陷入进了混乱,一部分在前进,一部分仍留在原地逡巡,甚至后退。结果一红一青,两股洪流迎面撞击在一块。青色的人群当场就溃散了。 第二次清军的进攻,还被唐文灿反杀了个抱头鼠窜。 而等到清军意识到‘吓唬’是不能将复汉军从无锡城里赶出去的时候,当清军认真起态度,端正了思想,加大对无锡城的进攻力度的时候,城里头的复汉军已经有了与清军一战的信心。 魏秀志战后都感觉着很奇妙,蒋天放的突然阵亡,让常州出来的这支军队斗志大挫。即使他们在无锡城外轻易的击退太湖来的那三千清军,也不能让队伍真正的重新鼓起斗志士气,清军来了那么多人,拉来了那么多大炮,要是第一开始就不顾伤亡的向着无锡猛攻,复汉军还真有可能支撑不住。 是清军自己作死,连续两次进攻受挫了,才真正开始认真起来。而复汉军两次轻松地打退清兵的进攻后,士兵也好,军官也好,都已经凝聚起了足够的信心。 第三次敌我较量,清军攻势力度加强了许多,无锡东城墙外和城墙上铺满了清军青色装束的尸体,可镇守那里的唐文灿坚持了下来。只凭着自己一个营,面对清军的猛攻,唐文灿没有向城内求一次援兵。 因为他发现,清兵还是原先的清兵。他们侥幸击杀了蒋指挥,却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战斗力就增强了。这些脑袋头面挂着一根猪尾巴的敌人,还是当初被他们以少打多,横扫狂卷的垃圾。即使现在队伍里没有了蒋天放,他也不该怕了这群废物。 然后唐文灿就发现,东城只靠着他一个营,真的可以守下啊。 清军的大炮对于城头有不小的威胁,但唐文灿部可以躲在藏兵洞和城墙背后,在城头只留下少量士兵监视。当清军冲上来的时候,大炮差不多也停了。守在城头的复汉军士兵,靠着手榴弹和手里的刀枪,完全可以给抵挡清兵。 当问题从士气斗志之类的心理原因变成了双方真实战斗力这一问题上,无锡城就恍然间变得有点坚不可摧了。 常州出来的两千多复汉军,战斗力自然不能跟进攻浦西的主力相比,他们中间的义勇营事实上跟清兵就没什么两样,无论是装备还是单兵素质。但两千来复汉军依城而守,对战城外一万四五千人的清兵【东西两路】,那也不是清兵嘴巴一张一合就能吞下去的。尤其是清兵的主将容保还是一个产生‘负战斗力’的存在。 陈鸣收到的无锡军情急报,并不是什么大坏的消息,而是魏秀志报喜的战报。他们在无锡坚守了两天,且看样子,还能继续的坚守下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为复汉军做嫁衣裳 无锡战场,浦西战场,长江水战,再加上北岸的南通战场,在时间进入到五月底,随着复汉军向松江发起的猛攻,整个江南再度燃起了激烈的烽火硝烟。 长江南北两岸都战做了一团,局势仿佛一锅乱炖的粥。 在浦西战场上,复汉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即使对面的清军数量一点都不比他们少。凶悍的炮击,加上更加凶悍的冲锋白刃,三天的时间里上海、华亭两地的前后失守,松江府的清军全面退到黄浦江以东地区。刚刚在江南登陆的广东绿营陆勇,经过了上海之战后也被复汉军打的完全没一点脾气。 从河南一路走来的复汉军老兵,被一场场战争磨砺的复汉军老兵,被一次次胜利灌输的复汉军老兵,在战场上所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完全不是广东绿营所能想象的。肉搏近战中,发起突击的坦克营,一个营就冲垮了兵力是其六七倍之多的广东兵。 可是在无锡战场上,复汉军只能紧紧守住无锡、常州两地,并且无锡守军所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清军发挥出了其兵多将广的优势,对着无锡发起轮番攻势,你别管他们是真打假打,那都在消耗着复汉军守军的精力。特别是在夜里,整夜整夜的骚扰战,无锡战场复汉军是已经落入了下风。 然后在长江上,复汉军水师营独臂难支,也是陷入了被动。 清军的水师一共是有四部分,两江水师,福建水师、山东水师和广东水师。这四部分里,每一支都是相对独立的,除了做为地主的两江水师实力相对弱小一些,其中太湖水师还始终留在太湖,且因为战绩问题实在抬不起头来,后三者间顶多展开有限度的配合作战。 可即使如此,只有一个水师营的复汉军也支撑不住。 江阴以东长江水面比上游的长江江面宽出太多太多,战场面积扩大了好多倍。复汉军六七十艘战船放到江阴以西长江水面历还显得相当合适,速度、灵巧都十分不错,犀利迅捷;可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小了。宽阔的水面给了体型较大的满清外洋水师战船回旋活动的空间,也给了它们发挥出自身优势的平台。复汉军水师营战船本来就在数量上趋于劣势,两边这又一高一下,局势就越发的倾向于清军了。 还有南通州之战,清军兵力占优,不停地恢复着长江北岸的州县。那些被复汉军扫荡过一次后陷入无政府态势下的州县,算是又回到了‘我大清’的怀抱。可是没有了官府,清军想从地方乡绅大户手里索要粮米酒肉,甚至是钱财,就相当有困难了。 清廷任命的新任官员什么时候能够抵到还说不准,在战火未熄的时候,当地的乡绅大户只会恶狗看食一样死死地守着自己的家产和粮食,要让他们自己乖乖的拿出来钱粮来,谈何容易?以满清现在的权威和尊严,想要如先前一样在南通地面上令行禁止,那是妄想啊。 一两个月的空白期,已经尝到了没有官府压在头上的滋味的当地乡绅大户,谁还愿意回到过去带着笼头的老日子呢? 当然,这一切在清军大兵压阵的情况下,还都不能表露出来。现在,那种不能为满清朝廷容忍的心思还只是一颗刚钻出地面的小嫩芽。 陈鸣现在有种走钢丝的感觉,坐在嘉定县城里,之前的安逸轻松早就不见踪影。有的只是一股又一股扑面袭来的威胁。 南通州的局势短时间内还威胁不到扬州,可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么?还有满清的水师,那只会越来越多的堆积在长江口,有它们在,江阴以东区域,复汉军即使拿下了也站不住脚。 那样的话,复汉军就只能从太湖西侧的宜兴着手,越过太湖,进攻浙江湖州。 整个战略都要有变动了。 “要不……,咱们让南面动一动?”刘武知道陈鸣烦恼的什么,清军越来越多的汇聚到苏南地区,一个梅雨季打消了复汉军最好的时机,也给了行动缓慢的满清一定的时间。 “大都督,八爷不是传来消息说,台湾还有一个叫黄教的人要起义么?何不如让黄教先动一动?不说闹出多大的风波来,只要能震动福建,那也有好处啊。还能给天地会打一打掩护。” “那黄教手下只有百十人……”陈鸣在前世根本就没听说过台湾黄教起义,可想而知黄教起义的规模和影响了。就陈亮的汇报,黄教是台湾冈山的一贫苦农民,只因为爱打抱不平,虽吃足了苦头,在冈山当地却也赢得了一些威望。这样的起义,怕是连凤山县都闯不出。 “给黄教最大的支持,然后联系福建海面的洋匪,让洋匪配合着进扰福建沿海。”陈鸣现在承受的压力真心是不小的,否则他不会让陈亮联系洋匪了。对于福建、广东海面的洋匪,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很明确,可以用,但就像当年的上海三大亨对于常凯申一样,如一尿壶,要用的时候掂在手里,没用的时候有多远扔多远。 因为洋匪的名声很臭,比天地会,比白莲教,都更加的臭。 复汉军可以与天地会进行公开的联系、配合,但跟洋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混元教名声也败坏的差不多了,谁让他们拔了黄河呢】,后者在陈鸣的计划中,定位只是一个打手,一个最外围的打手。复汉军花钱,洋匪卖力。就比如复汉军唾请东南沿海的洋匪劫杀闽浙向天津运粮的海船,复汉军光定钱就花出去了十二万两白银。 自从第一次海船漕运成功之后,闽浙两省和广东省,就都开始召集海船向北京转运漕粮物资和银钱,洋匪频频活跃在运输线上,没听说过他们有抢劫成功的例子,可即使如此也牵制住了广东福建甚至山东大量的外洋水师。否则吴必达堂堂福建的水师提督,怎么会只带着两千来人杀到长江?而且福建的水师战船还没有后续了。这都是有原因的。 在陈鸣眼中这就是场交易,洋匪就好比雇佣兵,无所谓忠诚,只有合作。除非洋匪愿意彻底改头换面,接受复汉军的军规军纪,愿意彻底的投效陈鸣。 台湾这回黄教起义,如果能闹得大一些来,不仅可以牵制住福建的清兵,还能验一验台湾镇总兵王巍的成色。清廷这小半年来不住打东南各省抽调兵力,那广东的水陆绿营除一部分走海路登陆江南外,还有一部分进入了江西和湖南,前者直接目标是九江、湖口,后者也会经湖南进入湖北,与湖广、四川的绿营汇合一处,打长江上游逼压九江。 越来越多的绿营从福建、广东被抽调,那么福建天地会起义的时机就越来越成熟。陈亮在台海两岸已经走了多个来回了,两边的天地会准备工作进行的不说是多么的顺利,也是卓有成效,那么福建天地会起义发动的时间也就越来越临近。 如果陈亮完全是天地会的人,他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让天地会起义反清的,因为这是在为复汉军做嫁衣,福建天地会的起义在重创清廷的同时,也会让大量的清军如饿狼一样回身扑杀来,白白便宜了江南的复汉军。 天地会如果真的有大眼光之人,他们应该等到复汉军与江南清军打的两败俱伤,或是筋疲力尽之时,再起兵反清。那个时候他们会有更多地时间来扩张地盘和实力。 可陈亮不是天地会的人,他到福建寻找天地会,他带来了几万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支援给地的天地会,为的就是让天地会当复汉军的炮灰,来给复汉军减轻压力。现在,陈亮不仅不会阻止天地会酝酿起义,还会推波助澜。 “要是黄教起义能够顺利,倒是可以给福建的天地会更大的信心……” 天地会的人对于起义时间的临近无可置否,台海两岸,各地的天地会首领根本不看什么大势不大势的,一点也不畏惧满清,相反他们还对起义热忱之极。尤其是混元教起义成功的消息传到福建,陈亮能明显的感受到与自己往来过程中那些天地会头目们昂奋的神经。 他想到了自己来福建前,与陈鸣说起天地会时,陈鸣对之的评价:天地会首领出身多为贫苦人家,他们最早加入天地会的时候,很多人不是为了反清,而是为了抱团,抱圈取暖。 他们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眼界,甚至于,福建、广东的许多天地会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地会。当一个人团结起了一群人之后,当一个组织、群体被建立起来之后,他们是拿天地会做幌子。就像李唐要找老子做祖宗一个样,为的是一个名声。而如此之情况归根结底还是东南沿海一带民间蔓延着的反清意识和反清思想。 特别是台湾,康熙间,台湾新附,不过四十年,乱民三起。三十五年秋七月,台湾县民吴球谋乱。众未集,台湾道高拱干、总兵王国兴设计擒之;不一月,乃平。四十年冬十二月,诸罗【嘉义】县民刘却复乱。及六十年夏五月,凤山县民朱一贵乱作,震动天下。朱一贵假托朱明后裔,攻据冈山汛,号永和。台湾镇总兵欧阳凯、副将许云先后战死,道府以下官咸遁澎湖。台湾府城及凤、嘉二邑同日陷。清廷调集了小两万精兵东渡,费时月余方堪堪削平。这期间还有多次台湾土着闹乱,可以说康熙、雍正两朝的台湾,根本就不安稳。 进入了乾隆朝,台湾迎来了二三十年的和平时期,但也只是相对的和平。台湾地方上依旧年年闹乱子,只是台湾的大族大户很厉害,虽还没发展到后来的雾峰林氏那般五大家族一样的巨无霸,但以宗族血缘为纽带聚拢在一起的台湾族群大户,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只要民乱不大,各地的宗族大户就可以自行剪灭。 而这些大户,在利益上是很坚定地站在满清这一边的。因为满清对于台湾的赋税相当有优待。 乾隆元年,钦奉恩谕,台湾丁粮着照内地分中减则,每丁征银二钱,以舒民力,岁征银三千五百六十余两。及十二年,乃议匀入田园征收,其番众所耕田地,概免完赋,照旧就丁纳粮。 至今乾隆三十三年,台湾垦熟田园较前多至数倍,而统计全台之税粮额度,陈亮打台湾府衙门拿到的数据显示,全台仅征额银四千七百四十六两,又谷十万八千五十七石,二十年无报丈升科。而现在整个台湾光汉民就有近百万啊,只收了这么点银子,你不能不说满清对台湾的轻徭薄赋,是亘古所无。 而如此优渥的条件下,台湾民众还能屡屡掀起反清高氵朝,那就绝不是‘反清思想’四字可以解释的了。你完全可以想象那些狗大户对底层的平民佃户的剥削有多么的沉重,这也是让人醉了。 台湾不安宁,福建又如何安宁? 陈亮在福建之工作,成果显着,这是多方面的原因共同汇聚的。但甭管是多少原因汇聚,当福建的烽烟燃起,照耀整个东南的时候,复汉军所面临的压力必然大大减少。 …… 陈州府城。 盛夏的骄阳横照当空,地上像是生起了火,滚滚热浪席卷一切。街边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 陈友河府上,看门狗都爬在地上吐出红舌头,不住的喘着气。自大夏收后一阵暴雨结束,河南的气温是一日比一日提高,人走在太阳地儿下,简直要晒化了一般。 陈友河利索的打马车上跳下,老天爷啊,这太热了。马车里就像一座蒸笼,他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打的湿透。 而比炎热的天气更让陈友河遭受打击的是,陈辉祖那张不要脸的老脸。 陈家虽然关闭了陈义和商行,对外宣称自家做生意赔本,赔的都干不下去了。也一样被陈辉祖‘捐献’了五百两纹银和三百石小麦。陈友河当时都恨不得拿起茶杯盖上陈辉祖那张没皮的老脸上,他这是‘勒捐’,是‘强索’! “五百两银子,三百石小麦?”陈友河的大儿子一听眼都红了。“陈辉祖这狗官,他是要把陈州府刮下去三丈地皮啊。”三百石小麦至少能顶五百两银子,现在河南的粮价依旧偏高很多,夏收是缓解了民间缺粮的现况,但并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陈辉祖欺人太甚。一次捐献,两次捐献,这都多少次了?缺钱缺粮该去找皇帝要,怎么趴在我们家身上不停的喝血?我陈家再大的家业也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捐献啊……”陈家夫人拍着桌子,发泄着自己的气愤与不满。 “什么捐献啊,娘,这是勒捐,勒捐。我们该向朝廷告他……”陈家大公子激动地都要蹦起来。 自从去年开始,陈家光是被陈州府【后才是陈辉祖】照着‘捐献’就有五次,等到陈辉祖在周家口安了家,陈州府的乡绅富贾是全遭了罪,倒了大霉了。一个月至少被捐献一次,这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勒捐。 前前后后,陈家已经捐出去了三千两白银和七八百石粮食了。而这一回陈辉祖下手尤其的狠,显然是陈州府库被烧,他手中钱粮皆紧缺,就又没脸没皮的伸手来了。 “爹,怎么办啊这?这样下去……”陈家都真的要干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清忠良是晋商 乾隆估计都不记得他在复汉军手下折过多少军队了。从去年开始,满清前前后后调动的大军多达十余万,损失的军队也数以万计,而绿营兵战死后也是有抚恤的,如此国库里便是又金山银海也花光了。 复汉将军府刚刚成立的时候,洛阳城里有个举人写了一篇攻击复汉军的檄文,赞美乾隆朝,物阜民殷,兵力强盛,皇帝励精图治,疆吏咸凛凛,是非好恶,一秉大公,不敢逞私徇情;苟涉欺妄,诛谪随之。故西北连岁用兵,而天下晏然共享升平之福;即难静易动如台湾,亦三十年不见兵革。 可就如这位举人写的那样‘西北连岁用兵’,再有乾隆这个会玩会逛会花钱的皇帝,满清国库里真就存不住什么钱来。现在复汉军突然暴起,满清国库已经榨干了。 进攻复汉军的满清大军,现在全靠地方财力支撑,比如山西。 打清初的八大皇商起,山西晋商在中国历史上就进入了自家的全盛时期,虽然当年的八大皇商已经已经相继落败,剩下一个范氏还在苟延残喘。但新的晋商豪族早已经崛起于山西,比如榆次常氏,在恰克图从事对俄贸易的众多山西商号中,是经营最长,规模最大者。茶、布、绸缎、皮毛,还有往来莫斯科与中国的多家银号钱庄,家业何止数百万。 太谷曹家,也是现在声势显赫的晋商巨富。商号已遍及半个中国,国外发展到莫斯科。经营项目有银钱业、绸缎、布匹、呢绒、颜料、药材、皮毛、杂货、洋货、酿酒、粮店等等,雇员达3万余人,总资本千余万两。 介休侯氏,人称“侯百万”,都说其家有资产七八百万两白银。 还有祁县渠家、平阳府(今临汾市)的亢家,后者是众所公认的山西首富,自身资产就达千余万两白银。 这些豪商家族,家家户户都经营着银号钱庄。每一家与满清官府都有着极其深厚的关系。 范家已经没落了,真正的家底儿根本不能同这些豪强巨富媲美,可范家还是山西晋商的一张名片,其他之家族,你再是富有,能跟官商双双得意的范家比吗? 打范毓宾兄弟给康麻子节省了几百万两银子,转运了上百万担粮草之后,范家就被康麻子保护了起来。范毓宾是范永斗的孙子,康熙打准噶尔的时候,范毓宾以每石米低于官价三分二的价格自费办售军粮,表现出了对满清令人无比感慨的忠诚。他凑足144万两白银,补运军粮计为百万余石,为清政府节省费用600余万两。 范家的忠诚换来了丰富的回报。范氏家族中有许多人被授予官爵,甲第联辉,显赫一时。范氏毓字辈和清字辈计,有20人任官职,范毓宾任太仆寺卿,范毓奇任布政司参政,范毓覃以武举破例升为正定总兵官,后署广东提督。范永斗、范三拔等也以子孙而贵,被追赠为骠骑将军、资政大夫、奉直大夫、儒林郎等,他们的妻子也追赠为夫人、宜人等。 康麻子和雍正两朝的范氏是上通朝廷、下连市廛、半商半官的豪门富商之家。 即使进入乾隆朝后范氏明显衰败了,可范清济还是晋商中的头一号。 早在四月里,范清济就联合山西各大豪族巨富,为满清筹银四百余万两,粮布无数。然后还出面牵头,在各大票号中给满清借银近千万两。 这是很不正常的。 清朝的朝廷官府朝廷向山西票号借钱,这本该是晚清时候才出现的现象,因为陈鸣的穿越,竟然一下提早了百十年。 山西的这些商贾巨富对满清还是很有信心的,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了清军手中。他们自己拿到手的只有几张轻轻的纸片,还有乾隆皇帝的片言嘉许。 正是这些人的存在真真的解了满清的燃眉之急。至少,时局发展到现在,清军也没断过军饷粮草。再有就是各路领兵大员对地方的搜刮、压榨,比如陈辉祖对于陈州府,那地皮刮的已经不是天高三尺,而是地减三丈了。 战争依旧会继续下去,并且闽浙和广东的财富,也一样不可小觑。 复汉军要真的想撬动满清王朝的根基,还真少不了福建天地会的举义,陈鸣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战火燃烧到广东和浙江境内,但他们只要把福建搞乱了,还愁浙江和广东不受影响么? 特别是福建地理复杂,人多地少,乱子真的搅大了,呵呵,满清就有的麻烦了。 混元教在山东,天地会在福建、台湾,将军府在河南,这就是三颗钉子,源源不断的给满清放着血。或许四川还会有大小金川,贵州湘西还有苗民,也是满清把西北和西藏打平了,否则真就是烽火四起,硝烟漫天了。 而陈鸣带兵‘流寇’一样的扫荡长江沿线,满清能支撑多久呢? 三年?五年? 还是更长? 别忘了,乾隆朝的中国自然灾害可是不少。那个时间段——乾隆时期(1736年—1795年),是中国自然灾害史上一个很重要时段。据后世的统计分析表明,这一时期成灾性自然灾害主要以水、旱、雹灾为主;灾害频繁,被灾州县厅次众多;各灾种的地区分布存在极大差异,并带有明显的空间上的群发性;灾害的发生呈现时间上的连续性和集中性等等。 陈鸣上辈子当键盘侠的时候,跟某类人争论过‘康干盛世’是真是假这个问题,陈鸣是真真觉得所谓的康干盛世是大大的盛世谎言的。他在网上就搜到过史学界对于乾隆朝中国自然灾害频发是什么原因和满清救灾政策之演变的研究论文,对于乾隆朝的自然灾害记忆犹新。那可真不是盛世太平的样儿。 乾隆朝60年间,各类自然灾害成灾共1100多次,其中水灾500多次,旱灾二三百次,其余风、霜、雹、雪、蝗、地震、瘟疫等共三四百次,具体的数字陈鸣是记不得了。但他知道乾隆朝连年灾害不断,各种灾害发生的总数较顺治、康熙、雍正三朝九十二年的统治期间还多了许多。 就比如今年,乾隆三十三年,打的水患是没有——徐州那里是人为的,可是旱灾,山东、湖南、湖北、贵州皆旱,山东为重;苏北18州县干旱,以泰州为重。这一点影响力上面,复汉军是最直接的受惠者。 之前投奔复汉军的江南江北人氏,还多以失业的船工水手为多,可最近时候是以苏北盐厂的盐工,包括盐丁为多。泰州盐政运判所属的十二盐场皆旱,因为满清官员逃窜,处于无政府态势下的盐厂,极其混乱。干旱引起了当地芦苇草丛的大火灾,直接让复汉军多了三千多青壮。 再有,苏北还出现了蝗灾。 “乾隆老儿现在一定是焦头烂额。按下葫芦浮起瓢。大清朝虽然不病入膏肓,可也问题多多。现在是都晾在他眼前了。” 北京传来的消息,就在去年,乾隆皇帝还在修着圆明园。鉴园去年刚刚落成,仿苏州狮子林修筑的圆明园狮子林,则今年入夏时候了才最终停工。陈鸣觉得圆明园内的狮子林,乾隆老儿是再也没重新开工的时候了。 如今的大清朝,已经被他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那么多军队堆在河南、山东和长江千里沿线,无底洞一样倾吞着银钱、粮食和各类军需。虽然时间还不能与历史上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相比,可论及对满清的打击和创伤,陈鸣觉得已经不差了。 川楚白莲教大起义,看似闹的声势浩大,可事实上他们却没有攻占过几处重镇要地。起义军拿下的那么是小县城,要么就是一般州府城,襄阳这样的地方他们都没有拿下来过,省城和荆州之类的军政重地就更不用想了。 …… 吴淞口。十多只的复汉军战船缓缓使动,它们是最后一批留守吴淞口的复汉军水师营船只。现在,这些战船也要告别这个被它们占据了多日的战略要害。 因为,复汉军对于浦西的攻略已经结束。大批的缴获被装入打黄浦江两岸拖来的漕船、民船之中,复汉军水师营将配合着陆军部队,从吴淞江向西进入运河。 陈鸣明明知道以水师营现在的战力保证不了长江水道的安全,他要还带着数百船的缴获打长江水道返回江阴、镇江、南京,他就是傻瓜了。 纵览苏南的水道线路,吴淞江是一个绝佳的通道,通过这里船队可以直接进入大运河,甚至是太湖。当然,吴淞江的上游是处在清军的控制中的,而这也是陈鸣要大军转向西进的另一个原因。这绝对可以迫使进攻无锡的清军回缩苏州! ——大军走上海,经青浦,然后直捣苏州府城。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围魏救赵。 吴淞江属于太湖水系,长二百五十里左右,是黄浦江最大支流。平均河宽约十五到二十丈,是上海以及苏州的主要水上交通线和重要航道。 当复汉军突然打吴淞江西进的消息传到苏州的时候,苏尔德脸色猛一下变了。他还以为复汉军会从进攻路线撤军,很难想象陈鸣的胆量会如此之大,吴淞江那般狭窄的通道,他竟也敢带着大部队进入。难道他不知道,狭窄的吴淞江面,就是最最普通的打渔船,化为火船也能让复汉军船队乱作一团? 而不管复汉军的船队最终命运会如何,苏尔德却晓得自家的盘算破产了。这消息要迅速通报给容保,而容保肯定会火速回兵苏州。“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他在北京的朋友已经传来小道消息,皇帝准备把他放到山东巡抚的位置上。把原山东巡抚富尼汉则被调入六部。虽然这只是没经过证实的小道消息,可却从某一方面证实了他上升的可能。如果容保能够在陈鸣挥兵之前,打下无锡、常州,兵进镇江。那么陈鸣即使挥兵来攻,也不是得胜而还,而是被逼撤兵。苏尔德官升巡抚完全就是板上钉钉。 但现在这一打算是不成了。 苏尔德不仅不能再展望美好的未来,还要向老天爷祈祷,陈鸣得胜而还,仅仅是为了运送缴获和逼退容保,而不是真的对苏州起了念想。 复汉军主力席卷江南,陈鸣队伍中当然是带着一些大炮的。跟复汉军的炮兵总实力比,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跟清军的炮队比较,那一定能完胜。 此时的无锡。 容保依旧没有看到胜利的希望。而清军大兵围攻无锡,已经进行到第七天了。 无锡的东城门洞被复汉军用石块和土袋彻底堵了起来,不仅如此复汉军还在城门洞的另一头修筑了胸墙和栅栏,如果清军把城门洞里的障碍物全搬空,他们也甭想顺利的杀入城来。 魏秀志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变成了现在的安之若素,他觉得战争并不怎么可怕。清军也是真正的废柴,城外头有那么多人,头顶上却全带着怯战怕死二字。否则的话,就现在复汉军的状态,清军不说已经拿下了无锡城,怎么着也该对城防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吧? 要知道,打清军开始昼夜不停的袭扰佯攻的时候,魏秀志就已经准备着突围北窜了。结果发现,清军的战术安排的非常正确,战斗力却丝毫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只要清兵怕死,只要他们不肯付出巨大的伤亡来给复汉军最后一击,这无锡城就会始终牢牢地把握住自己手里。 呆坐在无锡县衙的魏秀志听到外头突然响起的欢唿声,正要派人去打探原因,他的亲兵就满脸惊喜的跑进来:“主任,主任,清兵撤了,清兵撤了……”惊喜简直让这个亲兵的心脏撑破。 就在全军上下疲惫异常,陷入绝对的下风的时候,占据着优势的敌人突然撤兵了。 魏秀志都呆了一下,然后一个激灵站起:“告诉侦察兵,迅速探明消息。”是大都督带兵杀回来了么?可没收到大都督传来的消息啊。 无锡城外的清兵垂头丧气,王之政却很是高兴,伸了伸懒腰,大军要撤退喽,这一仗就要结束喽,自己要回家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就是夷族 “轰轰轰……”吴淞江上炮声隆隆。 复汉军的先头船队,在左右两岸步骑兵的配合下,以横扫之姿态,清理着清军在吴淞江面上的一次又一次无谓的努力。不管是木排暗桩,还是横江锁链,亦或是那一艘艘的火船,全都薄纸一样被轻轻捅开。这不仅是因为清军在吴淞江一带兵力的空虚,更因为狭窄的吴淞江两岸战船,复汉军步骑兵表现出的绝对的强势。他们用自己强大的战斗力一次又一次的击破了清军的埋伏、阻拦,水师营战船需要面对的只是来自江面上游的威胁,这就太轻松了。 清军水面上对复汉军战船威胁最大首属火船,当一艘艘顺水乘波而来的火船被复汉军水师战船船头加装的顶杆远远的支开时,当一门门安置在复汉军战船船头的大炮对准前方不住轰击时,一切就变得简单了。复汉军水师先头船队的大炮数量是不多,但吴淞江江面更窄,清军的太湖协水师,来了就送菜,只两次接战,他们就再也不露头了。 同一时间,清军打无锡返回苏州的路上,一个小镇的镇外。 一片水田里,一大群绿营兵和十多个旗兵一边打枪一边往前面冲。 打枪的,冲在前面的是绿营兵,其中不少人都已经把小十斤重的鸟枪给扔了,开过一枪的鸟枪如果重新填装,那绿营兵也就不用去追了。鸟枪兵拿着腰刀,冲着前方逃窜的两个复汉军侦察兵嗷嗷叫着。就在刚才,这俩个贼兵对傅都统的坐船开了一枪,打死了傅都统一个亲随。傅良火冒三丈,因为那亲随就站在他身前,傅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一枪贼兵是要打自己的。亲随给自己挡枪了。 费尔勒受命带着手下十几个旗兵跟这群被抓了壮丁的绿营兵去追击那两个复汉军士兵,他们是傅良的戈什哈。现在清军上下没几个人不知道复汉军手中有种叫‘来复枪’的利器,隔着几百米远就能致人于死命,只不过填装弹药太过复杂。傅良亲随的死,妥妥的就是来复枪打的。 因为觉得对面的来复枪打过一枪后,不可能那么快的就填装完毕,清军上上下下追的都很起劲,很肆无忌惮。 水田的另一头,陈忠孝轻轻喘气,对自己的瞭望手说道:“还能坚持吧?不然跑慢点也行……”这回他狙击傅良的行动只是一个随性的狙杀,谁让傅良好死不活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呢。透着船舱的窗户,傅良的身影陈忠孝看的清清楚楚的。那船上站着一个又一个披挂着棉甲的旗兵,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个八旗大员。然后陈忠孝就开了一枪,可惜没打中…… 比较倒霉的是,陈忠孝的这次接近于刺杀的狙击,因为是随性行动,他并没有安排人手在外接应,所以被清兵追的很是狼狈。不过陈忠孝也已经习惯被追逐了。复汉军每一个狙击手这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因为他们的活动范围和规律并不全部依附于大部队。陈忠孝虽然是狙击部队的头号人物陈忠达的堂兄,可连陈忠达的价值都在于战场之上的一次次击杀,陈忠孝更是如此了。得手与没得手之后被清兵追逐也是家常便饭。 清军在从无锡撤退以后,就被魏秀志放出的狙击手和侦察兵缠上了。沿途不停地扰袭,清军只一个劲的往苏州回撤。此次若非是傅良‘受了惊吓’,也不可能派出一二百人来追两个复汉军。 清军的这一行动很快就引起了周边复汉军侦察兵和狙击手们的注意,陈忠孝带着身后的追兵向往难以快行的水田里跑,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前方田垄上一根被泥块压住的树枝,树枝上还穿着两片树叶,这是今天狙击队的标记。 就在陈忠孝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侦察兵趴在水田中,看着旁边那个浑身上下全是泥水的狙击手,这人端着枪已经瞄了好一会儿了,始终都没有开枪,这让侦察兵松了一口气,看来狙击手也是人啊。如果随便一瞄,一枪就毙掉三百米开外,还有遮掩的敌人的话,那就太厉害了。 狙击手即便在复汉军中都是精锐里的精锐。侦察兵这种‘普通’精锐,对之都稀奇的很。今天两边难得配合作战。 正在侦察兵松懈下来的时候,“砰!”枪响了,老远一个旗兵猛的栽倒在水田里,狙击手轻笑:“瞅瞅,这不打中了。”论近身肉搏,狙击手还真不一定比得过侦察兵,可单单论枪法,就是给侦察兵也配上来复枪,狙击手们也有信心教侦察兵重新做人。 狙击手身边的侦察兵愣了愣,眼睛看着追兵群,脸上茫然的神色迅速消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狙击部队是绝对的自己人啊,他们的手艺越好,自己越高兴啊。 既然已经有人来了‘开门见红’,周边埋伏着的几个狙击手也就相继射出了子弹。有的毙掉了旗兵的,有的打死了前头的绿营军官的,就是没有落空的。 “砰!”“砰!”“砰!”“砰!” 毫无节奏的枪响,近乎一枪一个的超高命中,绿营兵和旗兵的冲击脚步停顿下来了。 那打响了第一枪的狙击手,以老练纯属的手法给自己的宝贝复装弹药,那费时确实挺长的。他不理会走在前面的绿营兵,只重点照顾后头的旗兵。开三枪,打死了两个,打伤了一个。枪不落空,真的神准到家了。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绿营兵和旗兵已经完全趴在水田里了。这边射出来的子弹打死打伤的只是他们总数量的很小一部分,一百多人的队伍死伤才只是一成,可清军的士气已经一泄如注,再也提不起来了。 还盘桓在距离阵地五十丈左右的地方。一百多人的绿营兵已经损失了十多个,旗兵连死带伤更倒下了一半。有十几个惊慌失措的绿营兵转身想往回跑,走在后面的费尔勒立刻用手铳开枪击毙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溃兵,于是那十几个绿营兵就像变戏法一样,又转身回到了前头的大部队里面…… 费尔勒非常郁闷,还没有看见敌人,自己就已经伤亡惨重了。跟他一块来的戈什哈死伤一半了都。这下就算活着回去也要倒霉。他虽然打死了一个逃跑的绿营,但脑子终究没有坏掉,最后还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撤退,咱们回去。”费尔勒对着趴伏的绿营兵大喊。他是要绿营兵们先爬起来,戈什哈死的够多了,不能再多了,而绿营先爬起来,他们不就有掩护了么。 “砰!”“砰!” 枪声继续在零碎的响着,清军手中的鸟枪也纷纷打响。正如费尔勒所想,那些绿营兵一听后撤的命令,一个个都来了精神。噼里啪啦的把手中的鸟枪打响,然后一窝蜂的爬起来就往后逃。线膛枪和前装滑膛枪的响声是有差别的,后者是无头的苍蝇,乱搭乱放,前者就是那索命的阎王贴,一响可能就要夺去一条人命。 带领这队绿营兵的是个千总,正要一脚踢向那个把他挤开,自己忙着‘向后转进’的绿营兵的屁股时,却不料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就要摔倒,慌乱中突然感觉耳朵一凉,好像有冷水淋到了一样,正要骂娘,耳朵上就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千总用手一摸,摸到的赫然是一个破碎的耳朵,肉片还吊在上面,钻心眼的疼啊,手上面也全是鲜血。 费尔勒非常的看不起那个大喊大叫的千总,本身就因为旗兵的死伤过多而心情烦躁的费尔勒半扬起头对着那千总就破口骂出,于是,“砰!”的一声枪响,费尔勒的喊声彻底结束了。他的脑袋开花了。 远处狙击手脸上露出了笑脸,他身边的侦察兵也在嘿嘿的笑。 “放开我,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陈忠孝回到就近的营地——一处没了老百姓的小村落地主家的院子。还没走进院门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叫嚷声,不是成年人的声音,是一个不大的男孩,一副公鸭腔,还处在变声期里。 “怎么还抓了一个半不大的小子?” “摸营的时候抓回来的。这小子是个药铺学徒,老吴还想抓个大夫,实在没机会。就把这小子抓回来了。咱们这会出来不是没配卫生员么,这小子在药铺好歹也有点墨水……” 说话中陈忠孝已经走进了堂屋,一眼就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那个公鸭腔,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胆气倒是不小,不仅不害怕,还一直叫嚷着放开他。那椅子边上的凳子上坐的人可不就是老吴呢,看着那小子笑呵呵的,显然是那他逗玩寻开心的,怪不得没堵住他的嘴。 王之政能感受的出陈忠孝地位上的不一般,他瞪大眼睛怒视着陈忠孝,嘴巴里的叫嚷声更大了三分。大军从无锡回苏州的时候,王之政都以为自己今后再也不会跟战争有接触了,哪晓得一转眼自己就成了复汉军的俘虏,而看样子复汉军还准备不放自己走。 这残酷的现实对于一个十五岁大的孩子来说,太残酷太残酷了。巨大的反差让王之政都忘记了害怕,而只剩下了愤怒。因为他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肯定会被官府知道,那么自己在官府那里就是有黑底儿的了——如果自己死了,那么就无所谓黑不黑了。自己的事儿不该会波及到自己父母,可父母不知道自己随着药铺的先生学徒来战场了啊,自己在复汉军摸营的时候失踪的消息如果猛地传进父母的耳朵里…… 王之政很愤怒。让父母为自己挂心操心,这是不孝。尤其他母亲还在病中! “小子,当我们复汉军有什么不好?把你送进医护营,一个月少说也有一两块银元,不比你在药铺混好多了?而且还能学到真本事。这医护营里的大夫一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名医【复汉军抓到的】,战场上的刀枪伤可比你们药铺里看的头疼发热的病严重多了。你在医护营里学上一两年,比你在苏州城里的那一个小药铺学上十年都顶用。” “不当。我就是不当复汉军。要不是你们打到江南,我家根本就不会流落苏州,我姐的婚事就不会耽搁,我娘也不会生病……” 王之政眼睛里透着恨意。但他对面的老吴一点也不在乎,“这么说来你家之前也过的去哦。那我就来告诉你,我们复汉军为什么打到江南来。” 老吴首先抓起了王之政脑袋后头的猪尾巴辫,“我告诉你,我们复汉军首先就要正华夏衣冠,这种猪尾巴辫,每个人都要割了。”老吴抽出腰间的匕首,唰一下就把王之政辫子割了。后者整个人都傻了,看着辫子被老吴远远地扔出门外,似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整个人都木木的。 “你,你怎么能割我的辫子……”王之政脸上的恨意崩溃了,换上的是慢慢的震惊和愤怒,正如他此刻的情绪。连仇恨在这一刻都忘掉了,看看这一下的冲击力有多么的强大。 “为什么不能割?我们华夏,我们汉人,从几千年前开始,男人就没有留这种猪尾巴辫的。这个满清鞑子的玩意,这是胡虏的象征。是个男人,就该把这东西割了。 你也渡过几年书,知道‘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句话吧? 什么是礼仪?什么是服章? 现在你身上穿的,你脑袋后面吊着的,是中国吗?” “俺老吴没读过啥书,大字都认不出多少,这还是进了队伍后学的。你小子读过书啊,你来跟俺说道说道,你们读书人是怎么看这条猪尾巴辫的?难道跟那个钱什么的一样,觉得头皮痒?” 老吴这样的问话,如果拿到外面去,那一定会被整个士林喷的‘不值一晒’,可王之政只是一个十五岁大的孩子。他是学过四书五经,但还没考取功名,你不能觉得他读过书就真的可以雄辩滔滔。 “孔老夫子都说过‘微管仲,吾披发左衽已!’,可见老夫子也是很重视华夷大防的。你们读书人不都是拜孔老夫子,讲究尊师重道么?怎么现在老夫子的话就有的算话,有的不算话了?” “小子,我告诉你,甭管满清鞑子在你们眼中是不是正统,它在我们复汉军眼中,就始终是夷族。只要脑袋后面吊着个猪尾巴,只要几百万八旗趴在我们身上吸血吃肉,高高在上,它就是夷族。” “俺们复汉军就要打江南。打烂了江南,俺们才更容易推翻鞑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他么都有留学生啦? 容保已经回到了苏州城。 对于现在的他,尽可能的呆滞复汉军挺进苏州的步伐是第一要务,那样可以为回援的清军争取布防的时间。 比如以沉船堵塞吴淞江。 但是复汉军先头部队进兵的速度太快,水军一日六七十里也就罢了,两岸的步骑兵竟然也能坚持着跟上,而且沿途多有厮杀。 苏尔德本打算在吴淞江上设立拦江铁索,那铁索还是复汉军第一次进攻苏州的时候,架在大运河上的。结果吴淞江两岸的架子刚刚搭好,铁索还没架上,复汉军就已经杀到。派去的绿营和民团不堪一击,三条铁索,几千斤好铁白便宜了复汉军。 太湖协的水师呢?更是废物。搞出来的火船毛都没烧掉复汉军一根。只两次接战,就彻底的萎靡了。躲在太湖里,死活不愿意再次出战。 清军如此几番努力,还好在容保抵到苏州之前,把复汉军的先头兵马挡在了苏州外。 “堵塞吴淞江?”苏尔德惊得人都坐不住了。 容保面沉如水,“不但吴淞江要堵,运河也要堵。我要把陈逆的水师船队闷死在吴淞江。”不然,复汉军的水师和船队就可以通过吴淞江直接窜到太湖里去,那对清廷在太湖地区的统治又是一次极大地威胁和打击。反正在太湖北头的无锡,他们还能再回到运河中去。 “可这么一来……”苏尔德到底是个文官,思维上就有三分‘仁慈’。吴淞江和运河对于江南经济之运转,可是至关重要啊。 “陈逆不除,运河哪来的安宁?江南何来安宁?除掉了陈逆,要重新疏通运河,还不是轻而易举?”容保看问题的角度与苏尔德就有三份不同。复汉军打吴淞江杀来苏州,虽然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了无锡,容保却也从中看到了另一处战机——复汉军的水师。 吴淞江比起长江来只是一条小河沟,复汉军的水师在长江里表现不俗,但放到狭窄的吴淞江里,那就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为犬欺’了。如果没有复汉军陆路步骑的掩护,就是夜里清军射火箭也能让复汉军舰队在吴淞江上付之一炬。 复汉军从武汉开始,水路之上就始终占据着一定的优势,水师营正式成军以后,扫荡湖广,扫荡鄱阳湖,然后攻江阴下松江,堪称是陈鸣的另一只臂膀。若是可以闷死在吴淞江里,那对复汉军的打击比之一个无锡一个常州可重的多了。再说了,他也真的要防止复汉军的水师进入到太湖里,他们要是沿岸扫荡起来,损失就太大了。 一夜的时间,当复汉军次日中午时兵进苏州城东南方二十余里的陆庄浜江滩头的时候,复汉军的马队就首先发现前面的江面被堵了。 陈开山站在河堤上,透过清澈的水面,可以清楚的看到沉入江底的沉船。 要知道吴淞江是很浅很浅的,很多地方的水深都不足两米,最深的也不过四五米许。这种情况下,沉船当然可以被岸上的陈开山看的清清楚楚了。 “快马回报大都督。立刻!” 陈开山脸色犹如闻到了臭屁,变得相当难看。 “营座,鞑子堵了这第一处,就能堵第二处。我马上带兵……” “要小心清兵的埋伏。”苏州乃是江南水网最为密集之地,本就不适合骑兵驰骋往来,折冲先头部队的一次次接战就能看出,要不是还有步队跟随着,复汉军的先头部队根本打不那么顺。 复汉军的后续部队事实上行军也相当快的,陈鸣接到前方来报的时候时间刚刚过午时,而清军沉船堵塞吴淞江的举动也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当年的果党也是这么做的,在江阴用海军自沉军舰和商轮43艘,民船、盐船185艘,付出了中央海军主力第一、第二舰队覆没的代价,在一段时间内迟滞了日本海军舰队的溯江而上,让上海南京等地的数百家重要工厂和几千名技术工人得以紧急后撤。 眼下的吴淞江可比江阴长江水道容易多了。就满清的漕船,装满了泥沙后在吴淞江里沉下,十几艘估计就能组成一道水下长城。 而复汉军的大部队——几十艘战船和数百艘漕船组成的庞大船队,首尾长达二十余里,复汉军步兵部守于吴淞江的左右两岸,严谨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江畔。 不过瞧热闹是中国老百姓的天性,吴淞江两岸的村落有很多人爬倒屋顶和大树上,远远的遥望着江上的船队,就如同看大戏一样。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这样做复汉军也并不管他们,只要他们人不往河畔边围即可。 复汉军席卷了半个松江,那也是松江最为精华的地段,江南民间传言,复汉军这几百艘漕船上装载的全是金银财宝,还有人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亲眼看到了那无数的金银财宝。复汉军往船上抬得箱子的时候,有一个箱子太重太沉,压断了扁担,结果箱子滚落地上,摔散架了,那满地滚落的都是成锭的银子啊,雪花花的。 暗营都查不出这些消息究竟是从哪个地方传出来的,这谣言传播的速度比风都快。 陈鸣打准备走吴淞江入太湖,大部队兜底儿苏州城,逼迫清军后退返军,心里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反正松江府的清军刚刚被他重创,而清兵的外海水师固然势大,可上百艘战船要是挤进长江那条小水沟中,他们的战船就是再多,也不够复汉军的炮台轰击的。而江北的地界里,复汉军好歹还持有泰州、泰兴,短期内清军还颠覆不了复汉军的大势。 陈鸣有的时间在苏州城外磨叽。他还准备趁着机会光顾一下浙江的嘉兴和湖州,然后把洞庭东山西山卷上一卷,后者可是这个时代苏商的主力军啊。赫赫有名的洞庭商帮指的就是太湖里的东山、西山两岛屿上的民人。这个不以苏州、也不以吴县为名,而只是以洞庭东西山的山名为名称的商帮,其历史已是久矣!前明时候,苏州的小说家冯梦龙,就把这商帮的情况写进了他的小说集《醒世恒言》里。小说中写道:两山之人,善于货殖,八方四路,去为商为贾,所以江湖上有个口号,叫做“钻天洞庭”。 洞庭商帮早在北宋年间有了雏形,到明中叶以后东山大商人王惟贞,王彦祥第三子。其一脉出了一个历明宪、孝、武三朝,官至内阁大学士的山中宰相王鏊。就是这个山中宰相的祖辈,深谙积着之术,善于理财,从而打下了王氏家业的基础。而王氏稍后,继有翁笾,翁许赀雄,席氏继兴。洞庭商帮富得流油,东山西山富贵人家云集,并且与满清官府瓜葛甚深,那席氏就是靠着迎奉下江南的康麻子而彻底巩固了自家在商帮里的地位的。 复汉军如果席卷了原封不动的东西两山,那效果之大不会次于拿下一趟苏州城。但是现在么,复汉军顺吴淞江西进的消息已经传开,那些滑的流油的家伙一定已开始转移家产了。 …… 复汉军的打吴淞江西进是江南战事的一个转折点,本来在这场战斗中处于很次要地位的苏州一下变得至关重要起来。龟缩到黄浦江东的清兵开始‘大肆’的收复失地,可是要他们去捅复汉军的屁股,那却是不可能的。即使容保的公文已经下到了南汇。 以崇明岛作为基地的清军外洋水师,也大大咧咧的逼近到了江阴水域,但面对着黄山【江阴黄山】上架起的大炮,他们谁也不敢轻易地闯入其中。那狭窄的江面只有三里地,架在山头的大炮完全可以封锁整个江面。虽然谁都知道,复汉军在黄山上修筑的五座炮台,只是草构。 所以,别看复汉军的大部队被拖在了苏州,但江阴这个桥头堡,清军啃不下来,他们就威胁不到镇江,更威胁不到南京城,陈鸣心里头踏实的很。 …… 北京城里,一道消息随着乾隆金口张开,迅速传遍了整个四九城。 ——大清朝又要出现第二个南怀仁、第二个汤若望这般的洋大员了。 耶稣会在京的传教士,被众多在京官员保举,受乾隆皇帝之意,晁俊秀(通晓天文算法),金济时(精通雕刻并通天文算法),李俊贤(精通钟表机械)——为什么那时候的耶稣会传教士起的汉名有种棒子的味道??——西波拉【通晓绘画,有烧制玻璃器皿的经验】等多人进入养心殿宫廷照办处——炮厂,从事大炮铸造和火枪该整之工作。 这是打康麻子禁教之后,第一批进入大清国炮厂,着手给我大清制造‘国之重器’的洋人。这些个传教士还寸功未力,就已经被乾隆赏赐了五品、六品的官帽俸禄了。而且尤为引人瞩目的是,与这些洋人一块进入养心殿照办处炮厂的还有两个、中国人【我擦,又碰到河蟹大神的那个啥点了】,北京城里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高类思、杨德望。这是两个黄皮肤黑头发却早早就接受了真神教洗礼的中国人,因为他们两个的家人就是这个时代的中国相对较少的真神教教徒。两人打小就跟随北京的传教士学习,不仅能说流利的多国外语,在十多年前还远赴法国深造留学,进入了位于拉夫雷斯的法国大学,学习法文、拉丁文,并研修神学、哲学等学科。在大学生涯毕业后,二人来到巴黎,请求到修道院做修士,但法国耶稣会会长参酌在华耶稣会教士之意见,也考虑到中国的实际国情,未予批准,而是安排二人在耶稣会继续学习。 这两人在的欧洲学习虽然倾向于神学、哲学,但对于西方的近代知识也是多有了解的,也见识过法国人的枪炮。乾隆在收到了北京耶稣会教士的推荐后,自然收用了这两人。就是拿他俩当翻译也是好的啊。 这事儿在北京城掀起了不小的声浪,对于不少国人来讲,皇帝下令让一帮子洋人进入照办处炮厂,那显然就是认可了这些洋人在枪炮上的造诣水准。也反衬出了,皇帝对自家匠师官吏枪炮造诣上的不满意。这不是说,枪炮上洋人比我大清厉害么?? 这让无数以‘天朝子民’自居的四九城大爷们的自尊心很受伤。而且骂高杨二人无父无母的甚多,连他们的家人都受到了牵累,真真的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如此消息也算重大了,北京城的暗营连连向总部汇报了相关事宜,然后这消息就转到了陈鸣的手里。他对乾隆皇帝请洋人制造枪炮并不意外,乾隆不是道光咸丰,这个时候的满清也不是一鸦二鸦时候的满清,陈鸣觉得必要时候乾隆甚至会直接向西方购买枪炮,一如明末时候的朱明一般。 真正让陈鸣感到有兴趣的是高类思和杨德望,这他么不就是’留学生‘么?看到密报的第一眼,陈鸣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虽然这俩人在欧洲肯定是以神学为主科,但在乾隆中叶这个时代的中国,有如此际遇的中国人,真的是太稀少太稀少了。这两个人如果放在他手中,在新的中国建立起来之后,能排上大用场。 向西方派出使臣之类的时候,这俩人不够格当正使,也能做副使和通译了。当然,陈鸣对于高杨两人真神教徒的身份是很不感冒的,可用人的事儿讲不得十全十美,好用就行,他对这俩人真的很好奇。 “把他俩盯紧了。尽可能的刺探炮厂的工作进度!” 陈鸣走出船舱来,前方一条沉船正在四艘船只和岸上水牛群的拖拽下缓缓上浮。十几个水性好的水手潜入水中用铁钉加绳索栓紧沉船的船帮、船舱,江畔上几十头大水牛在鞭子的驱赶下,埋头向着前方发力,还有四艘减掉土袋的战船拉起水底的沉船。 这就是复汉军的打捞作业,水陆并发,齐齐用力,为此复汉军还特意从周边的乡里中收拢了数百头水牛,轮回交替着来使劲。也是苏州府富饶,民间才能轻易地聚集起那么多水牛。 陈鸣在船上已经等了三天,复汉军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清兵的第一道沉船‘防线’给破开,随着眼前的这艘沉船被打捞起,吴淞江水道中心就裂开了一个十几米宽的‘口子’,复汉军现在的船只是都能通过了。 但这只是清兵的第一道‘防线’,在不远处的张家浜还有第二道,吴淞江水面最为狭窄的荡头是第三道,然后就是吴淞江与运河的交汇处,最后是瓜泾口——吴淞江的发源地。 在苏州,复汉军还有的时间要耗。 …… 而在湿热的八闽之地,屋子里明明已放了六个冰盆,但汗水依旧不停的打陈亮的额头流下。 这个鬼地方,如果有可能陈亮一天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太难熬了! “八爷,黄教已经决定这个月十五起事了。” “那银子兵器给他们送到,我复汉军已经许给了他,就不会言而无信。”陈亮快速的扇着扇子,“黄教进来跟山里的土着还有联系么?” “联系依旧密切。” “顽愚不堪教诲。随他去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八月十五杀鞑子 台湾府城里,知府邹应元这几日的情绪很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么,这转眼就又到台湾收夏税的时候了,邹应元的‘喜事’可不已经近在眼前了? 满清对台湾府格外的优待,上百万人口,数不清的田亩,每年的赋税只那么一点点。台湾府二十年无报丈升科,也没受到上面的怪罪斥责。全台一年仅征额银四千七百四十六两,又谷十万八千五十七石。对于眼下的台湾之物产,完全是九牛一毛。 而同样的,台湾地方上的士绅乡绅大户,为了让官府安静的闭上嘴巴,每每到收税的时候,就都会殷勤的来到衙门拜会各级官僚吏员,这个时间也就是台湾官府油水到账的时候。上到知府、总兵外加去年刚刚添置来的台湾兵备道,下到衙门的小吏白役,每个人都会吃的满嘴肥油。 眼下的台湾兵备道是个山西人,孙孝瑜,今年五十有二,五月里刚刚到任。所以今年的夏税邹应元还能吃一次大头,等到秋粮或来年夏税的时候,孙孝瑜如果不插手进来搅合搅合,呵呵,邹应元能把自己的姓儿倒着写。 所以啊,邹应元几日前的愁眉不解也重新舒展了。老家的产业败坏了也就败坏了,再怨恨也挽不回已经有的损失不是?可只要自己还坐在台湾知府的位置上,再重新挣下一份家业还不是轻而易举?老家就在江苏无锡的邹应元,老宅的家当被复汉军一扫而光,要不是邹家的田地即使复汉军分出去,也不会有人敢拿,邹家连最后的田产也保不住。 在乾隆十六年高中进士以后,至今十七年,邹应元算不上官禄亨通,却也不能说差劲。他这样的官员在整个满清官僚体系当中占据到了主体位置,一辈子难以企望封疆之位,三品官对他们来说就是天花板了,可整个中国才有多少封疆大吏六部尚书的位置呢?何况还有那么多位置要给满蒙八旗留着?如邹应元者,已经属于不错了,是整个体系里的中层,也是整个体系里的支柱。对于这样的官儿来说,只要人还在,重新挣出一分家业不算难事。 “老爷,老爷……” 邹应元很喜欢喝茶,手中有一把印包方壶,相传是前明紫砂壶能手时大彬所制,宝贝之极。邹应元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泡上一壶好茶,一个人悠闲地翻看一本闲书,自得其间之乐。拿一分淡泊,那一分宁静,邹应元尤其享受。 结果这宁静被他的贴身长随给打破了。 “老爷,凤山,凤山县有人反了……”长随跑的上气不接下去,却半点没有错过邹应元脸上浮现出的怒色,赶紧汇报。这可是天大的事儿,打接到这一消息起,他就跟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一样,一路疾奔的跑来找享乐的邹应元。偌大一个知府衙门,从前堂到后院,距离可不短呢。 邹应元脸上刚浮现起的怒色一扫而光,他猛地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长随,手中的书本跌落脚下都不知。 “老爷,真的是有人造反,真的。凤山县一个叫黄教的人,举旗打下了冈山汛营,杀官兵五十余人,现在聚乱民数百进攻凤山县城呢。” 邹应元一阵昏眩,整个人晃了一晃,有些站立不稳,两腿一软,跌坐在了躺椅上,躺椅跟边上的茶几相碰,那把邹应元平日里宝贝之极的把印包方壶哗啦一下摔个粉碎。 但邹应元也好,他的长随也好,这个时候谁也没去关心这个。 邹应元潜意识里要站起来,可他的腿依旧软绵绵的,两手扶着把手用力撑起身子,也没能站起来。而这一下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微微合上了眼睛,颓废的重新倒在了躺椅里。 “老爷,老爷……”长随急的直蹦。这个时候自家老爷可不能撑不起架啊。 “别叫了。”邹应元被这长随叫的心烦意乱。低吼一声,脸上倒恢复了三分生气。“传人,备轿。我要去见孙宪台。”所谓宪台,清朝时候是尊称知府以上,‘三大宪’以下官员的称唿,准确的说就是称唿道台的。 孙孝瑜作为台湾兵备道,那就是台湾最高长官,即使武官正二品的台湾镇总兵,也要对孙孝瑜俯首听命。王巍这个人,陈鸣很想看看他的成色,而邹应元作为台湾知府,跟王巍共事多日,却晓得这家伙是个老滑头,指望他短日里迅速扑灭乱军,那是天方夜谭。 “总镇不可持,台湾境内,清源兄【邹应元字】以为谁人能堪一用?” “澎湖水师副将叶相德,人尚能事。” “岂有区区一兵宪空置一镇总镇而用一协台者。待本官上表福州,由抚台大人与将军大人来定夺。”孙孝瑜才不会冒险呢。他要上报福州,请福州的福建巡抚鄂宁、福州将军明福来顶多,他们俩是眼下福建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因为同驻福州的闽浙总督崔应阶已经赶赴浙江了。 乾隆三十三年六月十五,冈山黄教举旗反清,聚集贫苦农民五百余人,直接向冈山官兵驻地汛营发动进攻,大败清兵,缴获武器军械上百,然后围攻凤山县城。周围贫民踊跃参加义军,等到台湾镇总兵王巍率兵赶到,黄教义军已经壮大到两三千人了。王巍胆战心惊,“观望数日,始带兵前进,离贼剿数里,辄行驻扎,施放空枪,自焚营帐。” 这般信报还没有传递到乾隆老儿的手中时候,陈鸣已经收到了暗营转交的密报。这王巍是个十足蠢材,更胆小怯战。黄教义军至今也不过两三千人,还有一部分妇孺,王巍提兵五千余,却不敢进击。 现在台湾北路天地会的首领严烟已经要提前发动起义了,王巍的无能着实超出了意料,有这样的总兵在,那是老天爷给的机会。不趁着这个大好时候发动起来,要等到清军大兵杀回来了,黄教的脑袋被砍下了之后再起义吗? 陈鸣拿到暗营抵到的消息后久久无语,台湾要乱了,整个福建也要乱了,当八闽还剩下的驻军纷纷调往台湾镇压义军的时候,福建本身的天地会就会接着爆发起义了,他们是陈鸣埋下的最大的一手伏笔。按照原计划,福建天地会的起义会在八月十五爆发,这取意陈鸣认知中的那句古老传说:‘八月十五杀鞑子’,但事实是——那是杜撰的,乾隆中叶的时候从没有这句话在民间流传过。现在则才六月的十五。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 六月二十日,台湾彰化县溪底阿密里庄,一个十分偏僻的小村庄。这个村庄虽小,但依山傍溪,风景十分秀丽。今天,在村庄东边的一个小院内,先后来了二十多位壮实的后生。紧随着,后山小道上也走来一位中年人,这个壮年人看起来有四十来岁,胡子满脸,身材不高,但很粗壮有力。他身后跟着四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汉子,一个个提着枪棒跨着腰刀,神情精悍勇猛。 要问这位中年人是谁,他就是台湾北路各县天地会的总首领——严烟。说起这人的名字,在台湾北路一带,包括整个闽南一带,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于乾隆十七年由一位广东人介绍加入天地会。 早十年前就是福建官府的通缉要犯。乾隆三十二年秋,鲁山陈家起兵的消息传到福建,严烟听了之后很受振奋,加之当时福建官府追捕他甚是卖力,严烟就化名霍寅,渡海来到了台湾,因为他声望高,资历深厚,迅速的就成为了台湾天地会的北路总首领。 严烟到台湾后,他首先在彰化县城开了一间布店作为掩护,公开身份是布店老板,暗中却联络漳州籍的乡亲。由于彰化地区大多是漳州人,所以严烟很快就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并混的如鱼得水,还把几个他新结识的漳州人拉入了伙儿,其中有个后生叫林爽文,与严烟还是同县老乡,有一身不错的拳脚功夫,很受严烟看中。林爽文也是贫穷人家,林家在漳州就是赤贫穷鬼,三十三年春,福建水陆官兵大批北调,福建所用钱粮陡增,地方官府借着机会对百姓更加压榨剥削,林家穷的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缴税?无奈之下只能渡海来台。 林爽文为人热情,还有一手好拳脚,对满清官府一肚子怨气,很轻易的就被严烟拉入了伙,一同加入的还有陈升、陈泮、王芬等等。 今天在台湾地方史上是很重要的一天,严烟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台湾镇总兵王巍带兵五千余南下凤山,台湾北路营几乎被拉光,台北空虚,在严烟眼中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严烟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召开北路天地会骨干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彰化县的林爽文、杨振国、陈泮,后者是鹿港的漳州人大股首,诸罗县的杨光勋、黄锺、张烈,淡水厅的王作、林小文,以及当属于南路凤山县的庄大田、庄锡舍。台湾南路区域本就较北路要小很多,而且南路各地的天地会多各自为政,找不出一个如严烟这般有威望和资历的人来,凤山县来了庄大田、庄锡舍两人,却各自代表了南路天地会的漳州人和泉州人。 庄大田是漳州人,庄锡舍是泉州人。 漳州、泉州,于在台湾的移民史上,漳泉械斗,频频发生,官府根本不能止,且动则都是几百上千人,两边有着化解不开的仇与恨。所以出身漳州的严烟可以轻易地坐上台湾北路天地会总首领的位置,却不能成为台湾南北天地会的总首领。台湾的地域之分,神仙也头疼。 六月二十日在后世的台湾地方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这一日天地会确立了提前起义的大方针,当严烟将台湾天地会各县带头人最终讨论出的结果转交陈亮的时候,陈亮也颇有唏嘘。 他知道,自己离开漳浦的日子来到了。 天地会起义在即,自己来福建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台湾一乱,硫磺断源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如此他就再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他需要去广州,在十三行身上下功夫,在澳门的葡萄牙人身上下功夫。 陈鸣跟他说过:洋人重财重利而无信。只要拿的出白花花的银子,直接把洋人的海船买下也不是不可能。就比如暗营之前打澳门的洋兵营里搞出来的那一套洋人炮操。 第二百四十七章 葡萄牙炮兵 那是挺厚的一本书,上面记载的全部是葡萄牙军队的见闻和炮位炮队的图解,全部是有关于大炮和火药上的相关事宜——步操只有寥寥涉猎,为此暗营可是花费上了一大笔银子的。 葡萄牙人的火药当然是颗粒化的,提纯、粉碎、拌和、压制、烘干……,一套流程上与复汉军的制作过程几乎相同。但对比复汉军还在摸索之中的枪炮发射、药配方,葡萄牙那里则有着很完整的一套。因为这东西在欧洲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欧洲人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就是中国也有这方面的记载,可复汉军根据记载搞出来的东西,效果明显的不好。 陈鸣的脑子不是电子计算机,他可以记着怎么颗粒化火药,还有黑火药最优化的配方,但枪用发射火药和炮用发射火药他就是只听说过了,也看到过比例配方,却没记住。就像他知道这个时期的河南有个叫庞振坤的怪才,“智若北疆阿凡提,雅同南国徐文长”,他小时候还看过《怪才庞振坤》这部电视剧,记忆挺深刻的。可他不知道庞振坤到底是哪里人啊,一直到复汉军的势力发展到邓州【南阳府】的时候,才晓得庞振坤乃是邓州人,但庞振坤现在在广西当知县,他乾隆十八年(1753年)拔贡,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中举人,随后就很出人意料的当上了知县,虽然是在广西那个穷地方。而且家无余财,庞家在乡梓中名声也很好,陈鸣只特意叮嘱不要祸祸了庞家。这就说明了他的‘先知’不是万能的,他只知道发射、药和爆炸药的配方是比相差仿佛。但就是这个‘仿佛’,复汉军用两年的时间也没彻底吃透。 拿到葡萄牙人的配方后,陈鸣也搞不懂为什么炮用的发射火药的硝含量就要比枪用发射火药的硝含量多上那么一点,而碳和硫磺的比重就要下降一点……,这需要很精深的化学功底。 除了火药方面外,葡萄牙人,或是说这个时代的欧洲军队,与中国更多的不同还是在大炮方面上,从大炮的质料、炮膛光洁度、炮身引门到瞄准装置、炮架和炮弹,那个厚厚的本子上记载的东西几乎笼盖了火炮的所有方方面面,而不出意外的中国在这方面是完完全全的落后。 大炮质料没什么可比性,葡军铸炮的用铁都是上好的铸铁,含碳低,或直接就是青铜、黄铜,而复汉军这方面还好,铸铁炮铁料质地不比欧洲人差,可清军就不行了,他们的大炮所用多是生铁,后者铸成大炮后炮膛多是蜂窝涩体,这根铸造技艺也有关系。复汉军的要好很多,铁模么,速度很快,质量有一定保证,但用铁炮的性能质量上比之青铜炮、黄铜炮还是有些差距的。 炮膛的光洁度:清军大炮由于铁质差,加上铸法有问题(泥模),气孔多、易炸裂,再加上工匠偷工减料、官员中饱私囊,使得质量是很差的。铸成之后炮膛也不能光滑顺熘,且内部难于铲磨,往往是腹中生锈,炮膛凸凹不平。本来按重量可以装五斤炮药的,实际上能装个一两斤就是好炮了。复汉军的铁模铸炮法则很好地为他们自己解决了不少同类问题,但不好的方面也很明显。而且葡军的火炮中有一部分已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代,他们采用整体铸炮法,即先铸成圆形金属件,然后用镗床镗成炮管,既省工时,又能保证炮膛的光滑圆匀,质量也绝对有保证。这样的大炮在葡萄牙军队里也不多,可这代表的是什么,陈鸣很清楚。 18世纪的西方人在机械文明上只是刚刚迈出一小步,却也是完爆中国。 大炮引门:葡军的大炮引门皆在膛底,大小适度,并且葡萄牙人正在讨论着为一部分火炮安装燧发机。而清军的大炮之引门有的偏前,有的口大。引门偏前会致使大炮开炮时后坐力增大,或者连架跳起,或者偏左偏右,不能中的。引门口大则造成火药燃料气体外泄,影响炮弹射程。复汉军这方面比之清军要强,但给大炮安装燧发机,陈鸣从没提过。他觉得还没走到那一步呢!于是可悲的事儿就显出来了,复汉军枪炮局里那么多人也一个没有想过把燧发机安装到大炮上。明明燧发枪复汉军都制造那么多了。 瞄准装置:葡军的大炮不仅装有瞄准星斗,还配有炮规(六分仪,类似中国古代天文学上的象限仪、量天尺,就是精确瞄准、测距的东西,要有一定的数学基础,需要一定周期的培训)。而清军大炮则只有星斗而极少炮规、铳尺。复汉军炮队里也一样没有象限仪、量天尺,但复汉军的炮兵更注重培育,不会出现清军炮手那般连准头的远近、星斗的高低都茫然不知的情况,还多出了一个炮表。 炮架:18世纪的欧洲各国军队,已经普遍使用金属炮架,甚为坚固,能保证火炮上下左右灵活转动。清军大炮的炮架则是笨滞艰涩,旋转不能如意,且系寻常杂木,木性松脆,一经炮发震动,榫缝开裂,既难取准,又不能再行施放。 另有一项,就是炮耳的位置。清军大炮全是继承明代衣钵,一百多年毫无前进不说,还倒退了很多,这炮耳位置全都是依红衣大炮为例,布置在炮身的中间,炮车一经发炮常常颠簸不已,因自身重心不稳,而被后坐力震得翻倒个个的事情时常发生。 葡军的火炮,因为欧洲近代科学的发展,如欧洲所有的军队一样,在重心方面把握的十分到位,炮耳前移,炮架的改进,完全杜绝了一炮击出炮车翻倒的事情。而且葡军每一门大炮都配有一辆弹药车跟随,以供补给作用。这大炮炮架与弹药车前后还可以相连,连在一块之后那就是一辆简单的四轮车,几匹马一拉转移移动十分方便快捷。 复汉军这方面的水准是处在清军与葡萄牙人之间的水平,复汉军的大炮也有弹药车,且炮架也是金属质地的刚性炮架,灵活上面是完爆清军同类,但总体设计上到底不如葡萄牙人。 最后是炮弹:葡军所用的炮弹是光洁圆滑,清军的炮弹则是内有孔眼,外有缝线,弹体既不圆滑,弹径又偏小,使得药力很容易旁泄。且炮弹与炮腹相碰,涩而不滑,大大的影响了射程和命中精度。这点上复汉军倒是能与葡萄牙人一较高下,有了铁模铸炮法,模具可以一次次使用,大炮口径一致,同样以铁模铸造的炮弹,不仅外表光滑,弹径也整齐如一。 剔除了复汉军,只以清军的大炮来对比葡萄牙人的,这个在欧洲只能算是三流小国的弱者,都能完灭清军大炮没有问题。这还只是眼下这个时节,要是时间再往后推迟个六七十年,到了一鸦的时候,欧洲军队的军器制作只会更加的完善,更加的强大,也怪不得历史上的清军被打的那么惨了。 至于21世纪网上N多给满清大炮制造洗地的文章,胡扯就不去说了,陈鸣都很怀疑这些人编排这样的文章,究竟是什么用意?是为了给满清洗地么?直接看法就是如此。可你把那个时代满清大炮的性能写的那么强,这不就把满清衬托的更烂了吗?武器不弱于英国人,都被兵力那么少的英军打的满头是包,怎么看满清就是更烂了?陈鸣到现在也不解那些人的真正用意。 要是为了给国人找‘自信’,那就更呵呵了。中国人的自信如果需要靠这种编排的东西来找,那中国也就完了。 加农炮、榴弹炮、臼炮…… 火炮装药的重量为炮弹重量的1/3,火炮的重量为炮弹重量的150倍或接近150倍,火炮的长度则为口径的16——18倍…… 球型实心弹,分普通熟铁弹和灼热的实心弹两种;霰弹,包括链式霰掸、葡萄弹和普通霰弹;开花弹,包括分内装黑火药的开花弹,装有定时引线的榴霰弹和内装纵火药剂的燃烧弹…… 为了这个厚厚的小本子,暗营花出去了八百两银子,可这钱花的真不亏。 还有装备了轴承和弹簧减震系统的四轮大马车,这一项‘偷师’让复汉军陆路上的运输能力有了一个大飞跃,要知道欧洲人的四轮马车可不是单单拉人的轻型马车。四匹马拉的四轮大型马车、乘坐两人的四轮箱型马车、通常两匹以上马拉的四轮运货马车和大型的带蓬四轮马车。也就是复汉军没有那么多的马匹,不然复汉军的运输能力能完全向上迈进一个台阶。那一系列四轮马车所用的弹簧、轴承和马车的制作也完全是学向洋人。 …… 一句话,复汉军暗营在广东的活动早就展开了,现在就等着陈亮去主持了。一如陈光活跃在黄淮直隶,陈亮的活动范围就在长江以南。 …… 广东琼州府,也就是后世的海南省,府城琼山。 六月中的海南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府城北关,李家的书店随着太阳的落山关闭上了大门。李家人趁着夜晚来临前的最后一抹阳光,一家子围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一家六口人吃着并不丰盛但很温馨的晚饭。 祖父、祖母、爹娘儿女,有父有母,有儿有女,六口之家,和睦美美的家。 最小的女儿才刚满周岁,正在牙牙学语,此刻抱在儿媳妇的怀里,却已经知道了滋味。祖父用筷子沾着菜汤抵到她嘴里,小小婴儿嘴唇一动一动的吮着,她能尝出那个味道来,显得很高兴很高兴,脸上给爷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李家人的小日子过得很太平很安沃。在这个远离中原,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 如果几千里之外,地处中原的李小妹看到这一家人,立刻就会泪崩,眼泪会哗哗的流下来,止都止不住。因为这家书店的李姓主人就是她一去而了无音讯的爹娘兄嫂,她让陈鸣找了又找,陈鸣也确确实实给暗营下达了寻找李家人的命令,却始终渺无音讯的李家。 自从发觉陈家人的势头有些不对味后,李老秀才就很有先见之明很有决断的带领全家人‘背井离乡’了。为了能及早离开,他贱卖田产,而实在来不及贱卖的,都直接舍弃。 他们一家人从鲁山下汝宁,然后在襄阳停留了一阵,结果李家父子婆媳就被鲁山传出来的消息给吓傻了,陈家真真够彪的,自家那姑爷……,让他们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 李家人觉得襄阳不安全了,这距离鲁山太近了,保不准就碰到熟人了,那就继续往南。从襄阳到武昌,从湖北到湖南。李家人在湖南岳阳逗留了半年的时间,然后‘复汉将军府’这五个大字又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陈家这是赤果果的造反啊,被抓到了,陈家肯定没得好,谁也逃不了一刀。而李家作为陈氏姻亲,作为陈鸣这个所谓贼酋的妻族,被抓到了也定要挨刀。 ——继续南逃。 李家人从湖南到岭南,从大陆一直跑到了琼州岛。一路的奔逃,让李家的金银花去了不少,荷包扁了许多,可李家人不心疼。来到这个地方后他们总算安心了。 现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安坐在一块,他们跑到了天涯海角,为的不就是现在的这一幕么。 陈鸣的大舅哥现在早就不去奢望考中举人考中进士了,李琨连儿子都不打算准备让他露头,要从走科举之路,至少也要等到他孙子辈起。不然,那就是自己找死。 复汉军闹得声势太大了,就算在琼州这海岛之地,都不是的有消息传到。陈鸣破南京,取扬州,下江南,攻苏州,进浙江,真真的成了朝廷的头号心腹大患。 李琨跟陈鸣的往来不是太多,在李琨的记忆里,自己的妹夫那是一个很有自信,为人处世很是老道的少年,可也仅仅如此。李琨根本就没看出自己那妹夫还有当名将的资质,看看现在败在他手里的督抚大员,提督总镇,李琨难以置信。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四万远征军 江北高邮。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苏州的时候,其他战场就真的不打仗了么?那是不可能的。 高邮战场上,清军与复汉军的小规模冲突始终在发生。他们两边都不敢出动大部队沿运河一线进攻彼此,可派出小部队袭扰对方还是有那个胆量的。 清军以宝应县为出发点,复汉军的前进基地算是在子婴沟,中间几十里地的距离就是双方小股部队冲杀决荡的战场。 不说天天都有厮杀,那也是隔不了三天必要见血。 高邮作为复汉军部守江北的桥头堡,可谓是军事重地,粮秣弹药,乃至大炮,所需甚多,一应后勤补给全由扬州起的漕船运经运河送抵高邮州。清军在宝应——子婴沟之间与复汉军的频频厮杀,可不是纯粹为了厮杀而厮杀,而是要打高邮州渗透到州城的后方,去袭扰运河后勤船队。 驻守高邮州的人是卢虎,从坦克营里出来后,他就坐上了营官位置。现在复汉军在高邮州部署了四个营,陈鸣打下南京城后,复汉军前后编整了两批新兵营,当然不会让他们白待在南京城里蹭吃蹭喝,高邮州这里就是两个老营加两个新兵营,外加炮队和后勤部队,还有侦察队和医护营一部,总兵力接近三千人。 当初从襄阳出发时一万来人的复汉军,现在正规兵力已经接近四万人,旅一级的建制单位也从最初的一个教导旅发展到现在的四个旅。九江陈永生部是第一旅,安庆高平山部是第二旅,扬州的黄捷部是第三旅,教导旅旅帅一职由原来火枪营没扩充前的营官陈启担当。总的来说,这支军队还是家族企业一样的传统封建军队,担当各自要职的人全是陈氏亲族。 陈永生、高平山和黄捷的整编旅,兵力比之原本的旅一级建制也都要超出许多。三个旅现在兵额都在五千人以上,除了黄捷这个第三旅是在陈鸣的眼皮子底下的,不可能就地扩编军队——都是陈鸣拨给第三旅辖制的,九江和安庆两部在这方面就有着相当大的自主性了。 就像历史上的义军,或是原时空的赤色军队一样,放出去一百人,拉回来一千人,部队的实力的确壮大了,可军队里的小山头也随之增多了。这却是没办法的事情。赤色军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陈鸣就从没期望着自己能去解决掉小山头。只要队伍战斗力还在,战斗意志还在,小山头就小山头了。陈鸣不会轻率的把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给拆分掉。 教导旅的人数比之一二三旅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先的教导旅是辖两个火枪营,一个炮营,两个甲兵营,坦克营,和宪兵队、侦察队、医护队。现在坦克营被单独挑出了,教导旅下辖兵力却超出了六千。 一个炮营建制不变,但大炮数量比之当初多出了一倍;两个甲兵营也不变,人数也不变,可教导旅里除了两个披甲的甲兵营外,还有四个无甲的甲兵营头,单单步队就有六个营; 两个火枪营,建制也维持不变。没办法,复汉军火枪紧缺,就算有缴获的清兵鸟枪打底儿,火绳改燧发,速度也没那么快; 教导旅里没有了坦克营却多出了一个骑兵营,只不过人数较少,至今也没有超过三百;这就已经把骑兵营的一把手陈开山给心疼坏了; 然后宪兵队、侦察队和医护队都改成了大队,再加上一个后勤营和一个工兵大队,教导旅是一个庞大的编制。 扣除了这四个旅一级建制,剩余的一两万人就是庞大的后勤部队和水师营,数量大增的炮兵部队,加上为数不多的老营和数量众多的新兵营了。后者由俘虏兵和新兵们组成,战斗意志很难说比之清兵有没有长进,武备则还是原来的水准,所以战斗力并不比同等数量的清兵强多少了。 对于这些新兵营的复汉军来说,燧发枪轮不到他们,铁甲也轮不到他们,他们能够指望的就只有小炮【营队火力】和手榴弹了。卢虎为了锻炼这些新兵,频频派他们出去跟清兵打拼,就在子婴沟北的阔野里。卢虎是一个很勇猛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坐到坦克营的营副,那个位置可不是块头大长得壮就能坐上的,还要敢拼命。卢虎就很坚定的认为——再怂的兵,一仗仗打下来也能强上三分。 …… 子婴沟复汉军营地里。 一个三十来岁,脸上褶子一大把的汉子拽住后勤处主管的袖子,死活不撒手。这汉子已经跟后勤处主管掰扯快两刻钟了,额头上汗水淋淋,不为别的事儿,就是想多要几箱子手榴弹。 手榴弹这玩意好啊。就算最不受军中将士待见的火绳手榴弹,那也是宝贝。轮圆了扔出去,二三十米距离内谁见了谁躲。 即使复汉军的手榴弹很有原时空赤色根据地边区造之特色,爆炸威力根本不能与二战时期成熟的‘小甜瓜’媲美,弹片的杀伤效果极糟糕,还时不时有灭火的。但话说回来了,对于高邮州的复汉军来说,就是这种手榴弹现在也不能敞开了供应部队。 复汉军需要更多的铁来制造大炮和炮子,一枚手榴弹的铸铁弹体重量是不大,可一万枚手榴弹呢?十万枚手榴弹呢?整个复汉军三四万人马,一场场战斗消耗的何止十万枚手榴弹啊。 所以在离开根据地之后,远征军里手榴弹这类东西,就始终是限量的。 这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姓曾,原本是鲁山的衙役,最早在抄土门集陈氏老家的时候被抓的,然后就活命才是第一的投靠陈家了。三十五六的年纪,这人的性格已经早早的定型,很滑头的,衙役出身么,怎么可能不滑头?所以混到现在才是一个队官,还是新兵营的队官。 后勤处的主管段国瑞与曾明是老相识,也是鲁山人,是当初跟在陈惠门下混饭吃的那些个白役之一。段国瑞的能力比不得郑宏宇、魏秀志那些当年陈惠手下的得力干将,混到现在也只是第三旅后勤营的三个营副之一。 子婴沟作为复汉军与清军对垒的前沿阵地,在这里设立一个后勤站是很有必要的,段国瑞被派来主管这个站的一切事物。 “我说老曾,你还是不是个当兵的?改行当土匪了是吧?我已经多给你们队五箱手榴弹了,还要怎么着?做人别太贪了啊,我给你说。” “老段,这人能多捞一点就要多捞一点。我跟你是啥关系啊,鲁山县衙的人有幸在这地方碰到一块的有几个人?当然要可着劲的多捞了。要是别人站在你这个位置,能多给我五箱手榴弹,我曾明就高兴地谢天谢地了,我转头就走。因为没那个关系。”曾明一副无赖相儿,拍着段国瑞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这不是你老段在这个位置上的么,有你这个关系在,我能多得了五箱手榴弹就跟偷了老母鸡的狐狸一样,乐呵呵的就跑么?我肯定要再多拿一些啊。” “兄弟哎,出了子婴沟就是要命的买卖,多几箱子手榴弹,你老哥这条命说不准就能保住。你说什么也要再给我几箱子,不然今个我就不走了。你还要管我吃喝,管我睡觉。” 段国瑞看着一脸嘿嘿的曾明,嘴巴里‘啧,啧’,“就你这赖皮脸样,要是改不了这毛病,部队早晚会把你踢出去。我再给你十五箱手榴弹,但咱们说好了,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账。另外你要给我整过来一把好刀来。” 段国瑞别看干的是后勤的工作,却很喜欢刀马,宝刀快马。他已经收藏了多把好刀,在扬州还有一匹好马,后勤部队么,整个复汉军就是骑兵营的战士们缺马了,后勤部队的高层也不会缺马。但他还是没够! 曾明只是一个队官,找他要一匹好马,那是难为人。但找他要一把好刀,完全没问题。 果然,曾明拍着胸脯保证到:“没问题。我一准给你弄过来一把好刀。” 十五箱子手榴弹就是七百五十枚手榴弹,加上之前五箱子,曾明队拢共才百十人,现在人均多出了十枚手榴弹,再加上本来配的五箱子,和他们对的留底,人均十五枚手榴弹,那就是面对清兵一个营头,他也能丝毫不怯劲啊。 而就在次日清晨,曾明队气势高昂的走出营地,向着宝应方向渗透的时候,复汉军说不知道的一支吉林马队也打宝应城南门开出,气势汹汹的往着高邮州方向冲来。 此刻坐镇淮安的清漕运总督已经不再是高晋了,这位乾隆朝第一皇贵妃高佳氏的族兄,已经被乾隆夺去了所有官职,返京闭门思过了。漕运总督的位置由李侍尧担当。 而这位李侍尧又是何许人呢?他是大汉奸李永芳的四世孙,汉军镶黄旗人。 乾隆二十一年署理两广总督,乾隆二十四年实授两广总督,乾隆二十六年被召回京授为户部尚书、正红旗汉军都统,袭爵勋旧佐领。乾隆二十八年又被授为湖广总督。次年,李侍尧调再被任为两广总督。因为右江镇总兵李星垣因贪污获罪,李星垣是李侍尧所举荐的么,受了牵连的李侍尧回京署理工部尚书。乾隆三十一年,又调署刑部。乾隆三十二年,再回到两广总督的任上,袭二等昭信伯。三十三年被调回北京城,被授为武英殿大学士,眼看着就要入职军机处了。 ——阿里衮被正式剥夺了军机大臣职衔,福隆安以和硕额驸、兵部尚书在军机处学习行走。四月,转工部尚书,是正式顶了阿里衮的位置。可紧接着尹继善出任两江总督一职,总领江南军事,阿桂也很有可能去替换阿里衮,军机处就空出来一个位置,李侍尧资历能力全都不差,如果待在京师未尝没有替补的可能。但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索琳以署礼部侍郎在军机处行走。 李侍尧到了淮安之后,立刻向北京请命调一支马队南下淮安。因为李侍尧觉得,以步队渗透到高邮州城后头去截断运河并不容易做到,可马队可以。以马队的速度,他们甚至可以绕过东边的射阳湖,从东侧插入高邮州后,并不一定要走高邮湖与射阳湖之间的那片空白地。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志气,表跪舔 射阳湖畔一个叫王庄的小村庄里。枪炮声、爆炸声、马蹄声、呐喊声、惨叫声,还有受惊受伤的马儿的嘶鸣声,通通交织在一起,震天响的喧嚣声远远的传向四面八方。 曾明脸上溅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浑身也血迹斑斑,他却顾不得抹掉脸上黏煳的血迹,手中的刀子扔到了一边,背靠着墙壁,大口的喘着粗气。终于,终于,他们队终于又撑过一波攻势了。曾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那么的背,竟然在射阳湖边跟一群清军马队撞上了,而且还是八旗旗兵。 远远地听到马蹄声,曾明就暗叫倒霉,带着手下士兵迅速向边上的王庄转移。但还是被清军旗兵马队给冲了一阵,全靠携带的两门虎蹲炮和手榴弹把旗兵暂时迫退的。 曾明本以为这下自己安全了。毕竟村庄不比平地,不适合马队驰骋,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外头的旗兵竟然很直接的点起了火。 大火顺着射阳湖上吹来的风声,把王庄吞没了一大半,要不是曾明做事还算果决,让士兵抢先把他们队所在院子周边的房屋全部推到,树木也都砍倒,泼上水,狠狠地泼水,可能他们也会跟王庄的大部分百姓一样狼狈的逃出村庄。然后被清兵马队杀的一个不留。 王庄的老百姓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清兵的一把火让他们的家园化为灰烬,家当粮食,包括大部分的牲畜,全部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乌有。逃出村庄的百姓们看着大火之中的家园一点点倒塌毁灭痛哭流涕,但他们也算是幸运的。因为复汉军没有跟着他们缠绞在一块冲出庄子,否则满清的马队一定会不带丝毫怜悯的把他们连同复汉军士兵一块砍到地上。 而躲在王庄地主宅院里的复汉军,就在大火熄灭之后,清军发起攻势之前,利用周边残存的残垣断壁,草草的组织成了一道简单的防线。 然后,在焚烧后的村落废墟中余烟还未散尽的时候,周边汇聚来的清军步兵就开始向着曾明队发起了进攻。是啊,射阳湖下连子婴沟,上接宝应城,射阳湖边碰到清军旗兵马队是头一遭,可碰到清兵的小股步军丁勇就很正常了。 被八旗马队招来的那队清兵人数也不多,只一百多人,大致等同曾明队,这就是两边无言的默契,无声的规则。小规模冲突,就是始终保持着小规模。 如果只有那支绿营步队进攻,曾明绝不会像现在这么的狼狈,那些个旗兵竟然也下马进攻。而且很多人弓箭使的很熘,准头比绿营步队的鸟枪强的太多了,也有杀伤力多了。 曾明如今手下还剩了六七十人,之外的三四十人,有一半是死伤在弓箭之下,剩余的一半才是在刀枪肉搏中或亡或伤的。就是曾明自己,要不是运气好,就已经被一支长箭穿透了咽喉了。背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的曾明被人碰了碰,一瓢冷水递到他跟前。曾明一饮而尽,从嘴口洒下的水珠顺着他脖子往下流。 战斗已经打了三次,“手榴弹还有多少?”曾明不信这儿的消息后方会不知道。可庄子外的旗兵马队至少有二百骑,这还只是这一队,谁也不知道清兵是不是只有这一队旗兵马队。在平地理碰到几百马队的硬冲,就是城里的老营也顶不住吧。 高邮州有大炮有手榴弹,可没有几把火枪啊。 “曾头儿,还有十箱子手榴弹,弟兄们每个人也都有俩三……”手榴弹暂时是不缺的。他们现在缺的是希望,援兵什么时候能到啊。他们死伤都过三分之一了,要不是无路可逃,而且打死打伤的清兵也明显多过他们自身的伤亡,这让他们士气高涨一些,怕早就溃散了。 “援兵什么时候能到,老子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卢虎肚子里的蛔虫……”喝了一瓢冷水,曾明恢复了三分力气,开口说话那股子无赖劲是依旧如故。 曾明不可能投降的。他的家人、亲戚全在鲁山,如果曾明投降了,他父母妻儿,一家家的亲戚全会因为曾明而倒霉。很多人会把自己的小命摆在第一位,为了活命,父母妻儿也能皆弃之不顾,但曾明不是那样的人。他对待父母极孝,即使当初在鲁山他也被很多人骂过没天良,但曾明对自己的父母亲人很有天良的,所以他是不可能投降的。 眼睛扫荡着周边的士兵,曾明看得出,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士兵,现在心气很低落。他们已经在王庄打退了清兵三次进攻,坚持了半天时间了,可援兵一点迹象也没有。 “你们可以投降。你们的家眷很少有在豫西南的。你们要跑到满清那里,只要满清不傻,他们现在不会杀你们。”曾明对着跟前的士兵说,这些士兵要么是新兵,要么是俘虏兵,真的没几个老兵,自然也就没几个人的家眷在根据地控制区的。 “你们还能供出些自己知道的降兵姓名,哪里人,满清估计还有给你们赏钱。但是别忘了复汉军的暗营。那些当官的都还挡不住刺杀呢,你们能挡得住吗?你们的家眷能挡得住吗?”曾明几句严厉的喝问之后,身子一软,气势猛地一收,人又软绵绵的靠在墙壁上,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晒暖一样享受着太阳的照射。 没来到江南不知道这儿的下雨天会那么多,曾明这些日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从没觉得太阳都这般的有爱。今天还有可能是他这辈子享受的最后一次太阳,他要多享受享受。 队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曾明不可能管得住手下士兵的胡思乱想,他自己可以一心战死,但他手下的士兵不会人人都这么想的。而曾明能用的约束手段也很有限,他放出的那几句喝问更多是威胁、吓唬,而要是吓不住人了,那也随便了。 …… 已经从高邮州亲自赶到子婴沟界首镇【子婴沟与高邮湖的交汇口,也叫界首】的卢虎,看着侦察队汇聚起来的消息,终于能够确定——清军打破了默契了。 三队八旗马队,兵力之和至少有五百人马,这还不算射阳湖边上的那一支,还有没被侦察兵找到的呢?清军这次投入的马队怕是有上千了,而且都是八旗马队。他们配合着绿营步队——子婴沟正面的清兵数量虽然不多,可步骑相合,战斗力却也不能小视。 尤其是湖畔平原地带。上千马队冲击出来,没有足够的炮火和火枪,根本拦不住。 卢虎是整个高邮州复汉军的总指挥,他的目光并不只盯着被围的那个队,还要纵览全战局。清军放出来马队,那可不是为了在子婴沟以北这块小战场上寻找猎物的,他们的目标该是高邮州沟通扬州的运河,该是高邮州沟通子婴沟的运河。 要是这上千马队冲过子婴沟,高邮守军那什么来阻挡他们截断运河? “卢指挥,曾明部被围在王庄已经半日,卢指挥何时发兵啊?”界首镇里的复汉军大小军官不敢就王庄之事询问卢虎,因为王庄的事情太棘手了,怎么看曾明队都有死无生。但段国瑞敢问卢虎,曾明与他关系很深厚的,就是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想错过。 “清军有马队上千,正面出兵救援王庄是万不可行的。我已命侦察队潜至射阳湖,勾连渔船悄悄行至王庄湖畔。待到夜晚,接应曾明队突围,由射阳湖转至子婴沟。”卢虎对段国瑞摆了摆手,他这么做是做好的选择,高邮州的全部复汉军拉出来都不见得对付得了清军马队,用侦察队是恰到好处,他对曾明队也是仁至义尽了。曾明能不能活下一条命来,就看他的运气了。 “现在清军突然有马队南下,上千人马,辣个巴子的,这才是大麻烦事。如果这支马队游击在高邮州城的南北,高邮城立刻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但高邮城地理位置特殊,这里无论如何都是要保下的,可界首镇就难以保全啊,还有射阳湖下的兴化……” 卢虎也不是什么斯文人,说话带脏字,脱口口头禅很平常。“你们都说说,咱们高邮接下去该怎么办?”但眼前的困局他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法来。 清军这是硬实力,上千马队,在这湖畔平原上,只要不攻城,不跟大队的复汉军精锐硬打硬拼,谁能拦得住他们? 与战局大势相比,曾明一个队的人马又何足道哉?况且那还是一个份量很轻的新兵队。 随着江南梅雨季节的消退,江北的第三旅所要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黄捷的快报传到陈鸣手中的时候,陈鸣带领着大部队依旧在苏州城外跟运河较劲。当然,他也派出小股部队打下了吴江县,然后兵进浙省,搅得闽浙总督崔应阶不停的催促杭州的兵丁北上。 停留在杭州的清军总兵力超过两万人,这还不算杭州的旗兵。福建相当一部分的绿营都汇聚到了这里,还有浙江本地官府组建的义勇和团练武装。 闽浙两省的水陆绿营兵镇共有十二处,浙江五处,除了海门与定海两镇水师外,还有温州、处州、衢州三镇陆路绿营,这三镇都处在浙南,温州、处州、衢州就是浙江最南面的三府,分别对应着福建和江西。 当初江西告急,衢州镇一部开入江西上饶,增援江西鄱阳湖东岸之地。然后江南告急,浙江水路提督段秀林带兵近万赶赴增援,而衢州镇的人马也火烧火燎的赶回了浙江。 海门与定海两镇水师全完被海上漕船的护航任务所拖累,分身乏力。浙南三镇陆路绿营的精兵猛将皆被段秀林带走,余下汇集到杭州的也只是一班老弱,还好浙江的地方团练让浙江官府筹措了不少人马。杭州城里的绿营精锐只有福建闵兵,福建陆路提督节制四镇,除了提标五营外,还兼领福州城守、兴化城守二协、泉州城守等营。麾下福宁镇、汀州镇、建宁镇、漳州镇,堪称兵多将广,总兵力超过三万五千人。 【福建水师提督节制三镇:台湾、南澳和海坛。】 其一部打二月里就开始向浙江挺进,提督黄仕简亲自带兵,队伍冒着梅雨汇聚杭州城,然后休息至今,现在也是他们动身的时候了。 大兵北上,统兵之人是杭州将军额僧格和福建陆路提督黄仕简,额僧格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平第一次大小金川之役的时候他是岳钟琪的南路副将,做到杭州将军之位也算是拼命拼出来的。而黄仕简就不一样了,他是满清的海澄公黄梧曾孙。而海澄公黄梧又是何许人也?顺治时献海禁政策对付郑成功及台湾的福建水师提督,在此之前他是郑军大将,与副将苏明率众献海澄归顺清廷,而海澄是郑成功多年来陆续投注巨大人力、物力建造起来的坚固堡垒,黄梧此举不仅使郑失去数百万计军械粮饷,更让郑军失去一个拱卫厦门的重要据点。顺治为此于同年封黄为“海澄公”,标准的汉奸叛将! 黄仕简是第六任海澄公,乾隆二十八年任福建陆路提督,这人跟额僧格比起来就是一菜鸟。 乾隆三十三年,六月底。清军马队南下扬州,杭州清兵大举北进。陈鸣这个时候则还在继续流连苏州跟着运河较着劲。是的,复汉军的水面船队已经通过了运河以东的吴淞江江面,连续破开了张家浜和荡头,进入吴淞江与运河的交汇处了。前方还有吴淞江发源地——瓜泾口,然后船队就可以蛟龙入海,进入宽阔的太湖水域了。 但是半个月的宝贵时间也这么的挥霍掉了。复汉军除了把苏州城外扫荡了一圈,兵进吴江,分兵杀入了浙江省外,并没有对苏州城内的清军形成多么沉重的打击。 很难说陈鸣的这一决定明智不明智,反正暗营传过来的消息,江南地方已经有不少人在嘲笑陈鸣是流寇习性,舍不得钱粮黄白之物,白白浪费大好时机。难成大器! “么的,一群混蛋。老子要成了大器,你们这群龟孙子有志气,就千万别来跪添老子的脚!” 第二百五十章 八旗新军 京师郊外,丰台大营。 宽阔的校场上,数千八旗兵正进行分列操练,在各自教官和中基层军官的带领下,训练着军姿、正步走、队列、射击、拼刺、投弹、操炮、筑垒……,脚步声、喊杀声、口令声,乃至是怒吼声和喝骂声充斥了整个校场,尘土带着滴滴汗水在阳光下一阵阵地飞扬而起,浓烈的汗水味道随风消散。 这就是满清的八旗新军了。 清兵与复汉军交手了那么多次,虽然收获的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败仗,但俘虏和一些器械总是能得到一些的。对于复汉军的战俘,最初的时候清军是一律斩杀,但滚河之战以后,复汉军的战俘就不再就地处决了,而是一律押送北京。这些人里也不可能个个都是钢筋铁骨的硬汉,所以复汉军的‘作训’在乾隆眼中也不再是神秘莫测的了。 大量的清军被满清调往河南、江南、长江沿线,乾隆从没停下过自己的脚步,他让那些软骨头的复汉军战俘充当教官,为他训练一批八旗军官,然后再以少量战俘配合八旗军官训练人数更多的八旗新军,他最初以装备了燧发枪的火器营为试点。但很快乾隆就发现火器营的八旗兵过于不堪了,于是乾隆就用组建第二个健锐营的劲头,从京旗各部抽调精锐,从东北抽调敢战之士,组建起了眼前的八旗新军。 现在校场上的这支八旗军队,手中拿的是有一小部分燧发枪,更多的是仿的木头枪,长度重量全都相当,枪头上带的是卡槽刺刀,腰间别的是手榴弹,还是拉火式手榴弹,后者被满清早早就有缴获,要仿制也不难。 如果不是这些战俘对于飞雷炮实在无从了解,陈鸣对飞雷炮保护的极其严密,怕这支八旗兵也能把飞雷炮给配备上。 丰台大营的这支八旗军队有五千人,士兵除了一部分出自火器营,出自在京八旗各营,还有相当一部分就是打关东调过来的,包括了索伦、达斡尔、锡伯、赫哲、鄂伦春、鄂温克和柯尔克孜等东北少数民族。领兵主将为丰升额,一个在八旗很普通的名字,但是这三个字前面要是再缀一个‘钮钴禄’姓氏,那就很明显了。他就是阿里衮家的那个丰升额,这就是‘富有人情味’的满清满八旗啊。 不过丰升额能做到这支八旗新军的统领位置,绝不是因为他出身好,而是因为丰升额的能力在眼下的满八旗军将中是数一数二的。 副将海兰察,多拉尔·海兰察,鄂温克族,满洲镶黄旗人。这也是一员干将,这个人的名字陈鸣都知道,在乾隆朝的中后期,平二次大小金川之役,平两次甘肃回乱,跟从福康安督兵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后再跟从福康安率兵赴西藏参加廓尔喀之役,原时空中的海兰察为满清立下了赫赫战功,堪称乾隆朝后期的满清金牌打手。 “预备!”校场上,一个五品水晶顶戴的教官高声一叫喊。一个中队的新兵都以右侧位六十五度角挺枪立正。八旗新军的建制等同复汉军,只是名称改了改。 眼下的这个五品教官肯定是八旗子弟出身,而不是那些被赏赐提拔的复汉军战俘,因为这人顶戴上的圆球是水晶的而不是白色玻璃的。 在雍正八年以前,清朝官员的顶戴饰品就是一品朝冠饰红宝石,二品朝冠饰珊瑚,三品朝冠饰蓝宝石,四品朝冠饰青金石,五品朝冠饰水晶,六品朝冠饰砗磲,七品朝冠饰素金,八品朝冠饰阴纹缕花金,九品朝冠饰阳纹镂花金。而雍正八年的更定官员冠顶制度,以颜色相同的玻璃代替了宝石(六品或以上):一品朝冠饰红色透明玻璃,二品朝冠饰红色不透明玻璃,三品朝冠饰蓝色透明玻璃,四品朝冠饰蓝色不透明玻璃,五品朝冠饰白色透明玻璃,六品朝冠饰白色不透明玻璃。但家底儿丰厚的官员,把玻璃换成宝石,也不会有人去来找茬。新军中很多八旗子弟都有这个眼色头。他们对于复汉军的战俘一脸鄙夷,但对这些战俘先一步带出来的八旗教官,却叽叽也不敢大声叽叽。 对于新军里大部分的八旗旗人来说,这新军就是第二个健锐营,虽然有危险,但军饷可比原先的位置更丰厚许多。而且即使自己死了,这份铁杆庄稼还能传给后人。 “注意,脚跟用劲,重心快速前移,用力蹬脚跨步发动腿力、腰力、臂力,右手抬枪托于右胸侧下方两寸,左臂作小半旋转快速前伸,突刺!” “杀!”一百人的声音汇聚成一声,一百把寒光闪闪的刺刀猛地刺出,声势确实骇人。 “两臂向目标用力推枪。用左手掌握方向。同时要以右脚掌的蹬力,腰部的推力,让身子向前突……” “左小腿带动大腿向前踢出一大步,踢的时候。脚距离地面不要超过二拳,别抬得高,高了没办法再迅速变力。刺中敌人的时候,左脚着地的同时右脚自然地向前滑动。” …… “自然,要自然。要把这动作刻进自己的骨子里。你故意的去做这个动作,本身就拉慢了你的突刺速度。” “什么是突刺?不快怎么突?不狠怎么刺?突刺时,一要‘快’,二要‘狠’。”陈鸣的理论提供加上复汉军自己的摸索,所得到的拼刺操练,就这样的在八旗新军里也大行其道了。 “‘快’,就是对准突刺点后迅速刺过去,不能引枪,也就是不能把枪往后拉一下再去刺,引枪就等于告诉敌人,我要刺你了,对方有了准备,当然你就刺不到了。” “‘狠’,就是要有三力,两臂的推力、腰部的推力和右脚的蹬力,都合成一股力,狠狠地刺向敌人……” 这名五品军官走进队列中,检查士兵们的脚位、腿形、刺杀后枪声的角度,一一纠正到满意后,才行出队列,大声道:“左臂回缩,右臂紧贴枪托快速击出,扭腰、右腿发力跨步。格挡托击!” “杀!” “左臂前伸,右臂回缩,左腿跨步,摆枪挑刺!” “杀!”喊杀声还是那样的铿锵有力。 站在校场边上的傅恒、阿桂看的是频频点头,而他俩身边的刘统勋就看的是满脸惊讶了。这个历史上第一个当上了军机处领班大臣的汉员,对于军队,熟悉了解的却是原先的那一套老旧军阵。新兵组建的过程,乾隆很低调的,也用不着汉员军机大臣来监督。 再说了,刘统勋是个标准的文人,对于军队,本就很陌生。对于八旗新军学习自复汉军的近代军队作训,更是尤其的陌生。 “刘公,可别看不起这几下。这可是真功夫。火枪拼刺里最基本的动作,正面突刺、格挡托击、摆枪挑刺。每个动作中脚步都会向前跨出一步,联好了那就是一般的练家子也不是对手的。动作之间衔接流畅,更可以循环反复,是火枪白刃格杀中最有力的拼刺动作。” 刘统勋的年龄比傅恒打了二十二岁,比阿桂打了二十岁,两人对刘统勋都是十分尊敬的。 刘统勋年已七旬,雍正二年(1724年)中进士,至今四十余载,为官清廉,正直敢谏,在吏治、治河方面均有显着政绩。不仅是山东、北方士林领袖,官员标杆,就是整个天下汉员之中,他也是一座丰碑,一个让无数人敬仰的偶像。历经雍干两朝,德高望重,官位比的不傅恒,份量却有过之而无有不及。 刘统勋也属理过兵部,但满清的兵部就像后世的国防部,更似一个文职。他跟军队打过几天交道,也全是在武官升贬,钱粮物资拨调上,对军队的实质并无了解,尤其是刺刀白刃格杀。这些动作在他眼中就是几个非常简单平常的刺杀动作,现在听阿桂对之的评价如此的高,不由疑惑道:“如此简单也能制敌?” “豫省陈逆即如此作训火枪兵,排枪过后白刃冲锋,屡胜官军,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对于不懂军事的刘统勋,阿桂也不想解释太多。 烈日下的校场上,八旗新军的士兵个个汗流浃背、衣裳湿透,时而有体力不支者晕倒在地。 阿桂不会看不起这些昏倒的人。校场上练的能昏过去也是好样的,比那些累了后就出工不出力的废物可强多了。 阿桂很清楚现在的八旗大爷们有多么颓废和废柴,要是当年的先祖看到眼下的不肖子孙们,绝对会气的拿刀全噼了那些提笼斗鸟的龟孙。不能比,真的不能比了。 这次浩劫,复汉军现在滚河,候在荆州,然后破南京,下苏州,地方驻防旗兵的表现是丢尽了朝廷的颜面。而调出的京旗精锐和东北的八旗马队南下河南,打的也很不理想。似乎并不比普通的绿营和西北山东绿营马队强哪里去了。 复汉军能闹腾那么大,如今天下沸腾,不是人家太强,而是自家太废了。所以现在的阿桂非常的感叹。“要是八旗子弟能有三分当年祖辈风采,何至于今日啊当……” “再来!连续突刺!向前!向前!”五品教官的声音嘶哑地吼叫着。 受训的八旗新军士兵喊声也依旧嘹亮。“杀!杀!杀!” 黄尘漫天,汗水落下碎了八瓣,后面几排士兵的身影几乎已经看不清楚了,只有那反射着阳光的刺刀依然清晰可见。连续突刺,连续跨步向前,带给士兵的不仅仅是体力的消耗和对突刺动作的更深体会,还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证悄悄地浸润进他们的骨髓。如果八旗新军能够坚定的这么练下去! 跨步前进,前进,前进,再前进!只有前进!长期训练后形成的本能造就的是决不后退的习性,这就是钢铁的军人意识了。 陈鸣不迷信精神力量,但哪一个指挥官都会欣赏精神力量带来的高昂士气;他也不迷信武器制胜,却绝对喜欢集中绝对优势的火力——大炮、火枪——摧毁对手。白刃战在他眼中是很重要的一种军事手段,可更重要的是铸就军人发自骨子里的无匹气势! 喊杀声中,尘土不可避免地席卷了旁观的傅恒、阿桂和刘统勋,刘统勋的岁数已很不小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老大人,不如今日就作罢,等这天儿热劲儿下去了,广廷【阿桂字】再陪您来看?” 刘统勋挥手驱散尘雾,坚决地道:“再看下去。老头子就是想知道,陈逆是如何调教出一支天下强军的!今后国局动荡,老夫身处中央,少不了触及军伍,可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啊。” “立—定!”一排排人墙滚滚向两人所站之处压来,步履铿锵有力,严正威武,最后在距离傅恒、阿桂、刘统勋三人十几米元的地方随着口令停止了前进。 爱新觉罗·文和身穿镶红旗的棉甲站在最前排,这大热天气里穿着厚重的棉甲,能把人蒸昏过去啊,他现在只有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教官的口令上,才能减轻一些热度。 文和双眼在正视前方的同时,当然看到了站在场边的傅恒三人,更看到了军中主将丰升额,落后一步的陪着这三位。这三位军机大臣他都认得的,特别是傅恒。因为文和就跟他的满姓一样,是满清宗室,并且血缘关系还相当的近。 他的老爹——阿玛亮焕是和硕裕庄亲王世子,他的祖父,满人叫玛法,是和硕裕庄亲王爱新觉罗·广禄,满清世祖顺治皇帝第二子裕宪亲王爱新觉罗·福全孙,悼亲王爱新觉罗·保绶(追封)第三子。 也就是说,文和是乾隆的孙子辈,祖上是裕亲王福全,康麻子的二哥。 眼前的这个校场中黄带子、红带子,还有满清各大世家的子弟,那叫一个密密麻麻。他们现在参与进来,不是为了在八旗新军中占个位置,吃份粮饷,而是要学习真本事,将来图谋更大的发展。 因为复汉军给满清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如果八旗新军真的能历练出来,如此模样军队至少要在八旗兵中推广开来吧?能保持住八旗大兵的超强战斗力,这才是满清的根基啊。现在他们进来学习,那就占到了先机。 作为这个营头中的排头兵,文和身处的排头兵位置不允许他转头,甚至连眼球的转动也不允许!所有人都汗流浃背,额头上汗珠滚滚,在太阳的照射下隐隐都有冒烟的感觉,但这丝毫没有减弱他们的严整队列滚滚向前又遽然而止的气势。 傅恒、阿桂对视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军队却是不是原先的火器营那般花架子可比。 傅恒、阿桂和刘统勋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文和身上,这个排头兵实在有些醒目。身体壮实,相貌俊挺,双眼中蕴含着的神光,掩饰不住的自信、坚毅,让他从第一列二十人当中脱颖而出。 “排头兵,出列!”得到了丰升额示意的教官开口点名。 文和向前小跑五步,在傅恒、阿桂几人面前五米的位置站定,干净利索的打了个千儿。八旗新军就这点上与复汉军有则很彻底的不同,他们依旧按着自己的老传统来,而不像复汉军,陈鸣的抄袭了捶胸礼,并且强令废除军中跪拜。 “姓名、年龄、家世!”教官高声问。 “一等兵爱新觉罗·文和,周岁十九。世宗皇帝第二子裕宪亲王之五世孙!” 阿桂眼睛眨了眨,跟刘统勋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人是谁了。随意的一挑,竟然选了个宗室。而傅恒却是早就认出了文和。以他的身份能跑来新军吃苦,难能可贵。 文和他这一支不是世袭罔替,他玛法还是亲王,他阿玛就是郡王,如果不立下大功,他若接位就只能是贝勒,如果不能接位,可能就是一个不入八分的镇国公、辅国公。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儿孙不争气,再高的门第也一样要败。走出训练营时,阿桂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么一句诗。他不能跟傅恒与刘统勋比啊,傅恒几个儿子不管有了有真材实料,但官职都高的很,福灵安死了,福隆安继起,二十郎当岁现在都已经进入军机处了,父子两军机,闻所未闻之恩宠富贵啊。 刘统勋呢?其长子刘墉,乾隆十六年中进士,历任翰林院庶吉士、安徽学政、江苏学政,太原府知府、冀宁道台,虽然两年前因失察所属阳曲知县段成功贪侵国库银两案而栽了大跟头,按律革职被判极刑。但乾隆皇帝爱其才,加恩诏免,仅发配军台效力赎罪,去年就被赦免后在修书处担任行走。显然以后是有大用的,并且刘统勋还不止刘墉一个儿子,他还有二子、三子,并且刘统勋次子刘堪的儿子刘镮之,那是整个山东都出名的神童。 而阿桂呢?其长子阿迪斯,已经是而立之年了,却还是一个三等侍卫(五品)。二子阿必达比阿迪斯还有不如,到现在只是一个蓝翎侍卫(六品)。这如何不让阿桂心生感慨呢。 ——他家后继无人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银子,背叛 吴淞江与运河交汇处,江畔南岸复汉军陆路大营。 被一连串的营垒和军帐拱护在最中央的中军大帐,吊着一条胳膊的陈鸣在细细的浏览着各方面送到的军报民情,以及暗营的密信。 陈鸣受伤了,陈鸣终于受伤了。他被一个假降的清军武官打伤了胳膊,那个清军武官是在复汉军进攻吴淞江与运河交汇口清军营垒一战中投降的守备官,三四十岁年纪,姓周,单名一个虎字。投降之后周虎干净利索的绞了辫子,作为这一战里主动投降的最高级别人员,他与战斗前后投降的几个降官一起被带来见陈鸣。陈鸣并不是不知道这家伙不对头,看到陈虎的第一眼,陈鸣就感到了他对自己的一阵阵恶意。可陈鸣没在乎,他根本没想到心里头很不满的周虎敢直接行刺他。后者进大帐前被取下了腰刀,可是赤手空拳的。 陈鸣内心中对满清文武官员的蔑视让他险些丧命。他心底里已经将周虎打入冷宫,还将周虎划为重点监视对象。可表面上他还是很和缓的接待了这群人,走近了与他们说笑。这就给了周虎动手的机会。 身材并不高大,也不显的强壮的陈鸣,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给人不了威胁感。周虎就是这样判定的,他虽然手里没有了家伙,可习武多年,一双拳头练的无比硬朗,胳膊粗的树干都能轻易打折。在陈鸣距离周虎左右两三步距离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股杀机直逼而来,他急忙就倒退。便看见之前一直弯腰表示臣服的周虎一个健步窜到他面前,举起拳头就向着陈鸣脑门砸去。 周虎失算了,陈鸣体格看似不强壮,力气却很大,双臂反射性的架在门面钱。周虎充满杀气的拳头愣是没能一举砸开,然后枪声响起,一旁站着的陈大伟紧急掏出手铳一枪将周虎打个透心凉,然后噬人的目光怒视着余下降官。陈鸣的胳膊疼痛之极,周虎的拳头在他小臂上留下了一个青紫青紫的印记,医护营赶过来的大夫说陈鸣的骨头被打裂了——没断没碎,就是骨头有点裂纹的意思。然后陈鸣的手臂就被吊起来了。这他么还是陈家起兵以来,陈鸣遭受到的最大创伤和危险。 周虎的行险一搏让陈鸣知道满清也是有大忠良的,如果今天周虎真的一举将陈鸣击毙,他么的,这家伙在史书上的名声绝对可以直追要离、专诸、荆轲,实际意义比之郭脩、韩龙也更加出色。【郭脩刺杀费祎。诸葛死后蜀国由蒋琬执政,蒋琬之后就是费祎,然后是姜维。韩龙刺杀了鲜卑族大首领轲比能。后者的名气似乎并不怎么大,事实上则统一了鲜卑,控弦数十万。曹魏幽州刺史王雄派韩龙刺死轲比能,换立轲比能的弟弟为鲜卑王。鲜卑种落离散,强者远遁,弱者请服。曹魏的边陲因此得以安息。】 “萧剑?本姓方,父方之航死于满清之手……” 陈鸣眉头高高的挑起,他嘴里幸亏没有喝水,否则非喷出来不可,萧剑、方之航,这是要搞啥子啊?还猪哥哥也要来横插一脚么?“他是不是还有个妹妹?”陈亮举萧剑为南方局特科第二行动队队长。 “大都督也知道萧剑萧燕兄妹的名声?可惜萧燕女侠四年前折在了海宁……”刘武这个侍从室主任,知道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是相当多的。今年春,萧剑被暗营笼络到,他的生平就被报来了陈鸣这里。只不过陈鸣没看罢了。 陈鸣脸色纠结,纠结的甚至有些扭曲,还真有个萧燕?幸亏是死了。他脑子里现在闪过的全是还猪哥哥,神剧就是神剧,这么多年了,某大眼叽叽喳喳白痴又犀利的印象还被陈鸣记忆尤新。“大都督……”刘武脸色也奇怪了。大都督这是怎么了?对萧剑的印象很不好么?有过节么……? “好了。回信给陈亮,这个请求我准了。”萧剑在进入暗营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以‘断剑’为绰号,先后刺杀了满清文官七人,武官三人,陈亮对他的评价是机智果勇,值得信赖。既然是个人才,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陈鸣现下人在苏州,但他的眼光可不能只盯着苏州一角。“郑家兄弟的船队北上了,好,好。洋匪只要愿卖力,本督就亏待不了他们。”随着福建天地会起义时间的临近,海面上的动作都要展开,但暗营在福建海面的最要工作目标张球手中实力有限,现在郑家兄弟愿意卖力,钱财都是小事。 …… 瓜泾口,吴淞江的发源地,也是太湖与吴淞江的交汇点。战争的阴云在半个月前就笼罩了这片安宁祥和的水域,太湖的鱼米之乡因为战争而变成了无人之所在。南北江畔的村落百姓全都逃出了家园。不过清军随即就填补了空白,他们在这里布置营垒,扎下水营。大批的清军枪炮汇聚于此,容保在这块弹丸之地间下了一百分的功夫,因为他的‘战略大计’成败与否就全看瓜泾口清军是否能守住了。 守住了这里,复汉军的水面船队就是瓮中之鳖,守不住这里,复汉军的船队就是入海蛟龙。 夜色中,随着太湖水的流淌,一艘小快船缓缓地靠近了太湖水师营驻地。在昏暗的月光下,小小的快船是那样的渺小,可是它们现在所承载的东西却又是那样的剧烈。 水营的守备相当疏松,驻地道口新建的两座望楼上的守兵,随着小船上一个汉子的招唿声,就再也不去关注这艘小船了。水营里船只进进出出很平常,而且那船头汉子还是熟人。 小船无声无息的就划到了战船停泊处。 “弟兄们,咱们上!做好了这笔买卖,咱们就算是远走高飞,今后也能舒舒服服的吃喝享乐,一辈子受用不尽,咱们也能过好日子。”船舱内,已经开始解衣服的吕纶,低声的向着身后五个兄弟鼓气道。他的一双眼睛明的发亮,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往着暗营的许诺,那可是整整两千两银子啊,只要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他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比炙热的能量。 冒这一回险,却能幸福后半生,有什么不值得? 是的,吕纶这个满清太湖协的外委把总,已经给暗营策反了。两千两银子啊,对于一个小小的外委把总,那是一辈子也攒不下的大财富,而吕纶已经三十有五了,不再是十年前那般天真,觉得凭自己一身本事,将来保管能出人头地。 吕纶从船壁上摘下一个黄葫芦,里面慢慢的一壶酒,船舱里其他的五个人,十只眼睛亮的一样发光,六个人两千两银子,就算吕纶多拿走一些,他们每个人二百两银子总能有的吧,这是二百两银子啊? 跑到外地,改头换面,有着二百两银子,只要用心经营,那也是殷食人家了。 六个人都穿着一体全身的鱼皮水靠,带着各自的大包裹,没发出一丝声音的在船尾黑暗处悄悄的下了水。 六月将过,盛夏已逝,晚上的太湖水还是有些冰凉的,但这点冰凉在两千两银子面前屁都不是。暗营的许诺就是一座高高竖立的灯塔,照引着他们向着目标地前进。 出身太湖水师的吕纶六人,对于战船停泊当然了然于心,他们带的那大包裹,就是暗营教给他们的炸药包,用丝绸和油布裹紧,泡在水利,一俩时辰也不会碍事。炸药包的引信是明火式的,油布裹着火绳延伸到外,插进一个瓷瓶底,瓷瓶中固定好一截香,与火绳连在一起,点燃那香头把瓶塞堵住,反正有洞洞换气,不会把香头闷灭了,如此就是一个很简单很原始的定时起爆装置。那截香的距离,足够吕纶兄弟六个做好一切,再划船离开瓜泾口太湖水营。要是他们愿意暴漏自己的话。 吕纶他们的目标是太湖水师的那十艘炮船,那是太湖水师协最大的十艘战船,单论体积可赶得上复汉军的大舢板船,只不过太湖水师的这十艘炮船载炮只有一门,设立在船首位置。装载的水兵倒是不少,但除了船头的三个炮手,余下的全是刀枪、火枪、弓箭和藤牌。 如果复汉军水师营杀到了太湖里面,就太湖水师协的战力是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之前在吴淞江的两次接战,太湖水师协就已经萎了,现在他们只能死死守住瓜泾口,自身才有一线生机。 陈鸣在苏州这块地方盘搅了大半个月,自然不会白白的看着清兵‘严阵以待’,让暗营从线人里挑选出几个心大胆肥的人来,以重金厚利驱使他们夜袭太湖水师,炸掉那十艘威胁最大的炮船。这吕纶六人就是暗营精挑细选出的头号种子选手,两千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搂不到油水的底层绿营水兵来说,完全是一笔天文数字,买下他们的性命都绰绰有余。 消息一通,吕纶立刻就应了下来,拿了暗营先给的一千两银子定钱,从手下的十几人中挑选出了身后五个最可靠,又水性精纯的人出来。消息一透,每个人都愿意干这趟买卖。白花花的银子已经湮了他们的眼。 “嘟嘟……嘟嘟……”声微不可查的钉钉声淹没在了‘唰唰’的水涛声中,一个个褒着油纸、蜡纸的大包被钉上了战舰的吃水线附近,吕纶那艘小船带进来了六个大包裹,每个包裹里包着三个炸药包,除了十艘目标战船外,还能再对付八艘。 一艘、两艘、三艘……九艘、十艘、十一艘…… “哗啦……”轻微的水浪声,一个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的人头从水里冒出,“水猴子,好了没?”吕纶说话间已经是哆哆嗦嗦的了。 正忙碌着的‘水猴子’先是受了一惊,继而低声回道,“好了。把香头点上就好了。” 深夜,时间刚刚走到四更天,“轰轰轰……”一连串的巨响震醒了所有瓜泾口的人,尤其是太湖水师的人马,当望楼的守兵和驻地的守卫惊慌失措的登上楼顶和跑到港口时,就看见原本很有气势的战船队列——最中间的一部分——十多艘主力战船正在缓缓的下沉到幽幽的太湖水里。 整个瓜泾口清军为之震惊惶恐,复汉军的人竟然能摸到水营里下手??这太恐怖了。他们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消息传会暗营,太湖地区的暗营掌舵人大喜,没想到只一次就全部功成,当即支出两千两白银付清了吕纶的余帐,多出的一千两是赏给他的。 而就在太湖水师遭到偷袭的第二日,破开了第四道水下长城的复汉军,水路兵进,气势汹汹的就杀奔过来了。落在容保眼中,那爆炸也就坐实了是复汉军的手笔了。 反正复汉军的暗营大名传天下,而且军中精锐冠之‘侦察兵’,比之前明夜不收尤胜。 “轰轰轰……” 瓜泾口战场上,铁青的炮身泛起幽幽的冷光,好似能夺人心神一样,炙热的炮弹喷薄而出,一道道耀眼的流星滑过,伴随着震耳的响声,必有一股股的硝烟升腾。 渐渐的,整个瓜泾口似乎都已经被硝烟笼罩在了烟雾中了。 七月里太湖的风儿也吹不散天空的硝烟,因为那一片片硝烟刚被卷走,另一股股硝烟就已经再次从战场上升腾。 “轰轰轰——” “轰轰轰——” 清军的大炮也开始了轰鸣,只不过也就是听个响声,清军大炮的射程比之复汉军的五斤炮明显要短一些,这些炮大多是清军在苏州自行铸造的。江南清军本有的大炮要么丢在南京、镇江,要么就留在杭州,浙江才不愿意把大炮送到苏州来守城呢。 这些苏州清军自行铸造的大炮,质量比之北京城的更差,往往一两千斤重的大炮,炮药却只敢装半斤八两,打出去炮子能飞二三百米远就是天大好事了。 不要说跟复汉军的五斤炮比,就是三斤炮,它们也不是对手。 再说了,复汉军眼下操炮的水准和技艺也不是老一套的苏州清军炮手可比。先进的瞄准技术和千百次的操炮是复汉军炮兵在炮战中鼎立的最大资本。那炮规、炮表就不去说了,比如说暗营送来的一套正切标尺,那就是一项很有用的技术革新,是暗营无意中从一艘英吉利武装商船的炮手那里得到的门技术,一种在欧洲已经出现有一段时间但还未流行开来的一种瞄准技术革新。 这种瞄准装置安装在炮尾,上面装有水平仪和一些代表仰角和射程的刻度分划,与安装在炮管中部或是炮口的准星相配合,利用三角学上的正切关系可以很快的确定炮击的仰角以及和其对应的射程。陈鸣觉得,这东西稍微的进行改进下之后都能拿到火枪上使用,反正一切数字都在,又用不着炮手和火枪兵自己去学。而实际上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觉得’正是歪打正着,这种瞄准技术与后世的现代步枪上使用的表尺已经非常接近。 大炮上只要安装上分离式瞄具和正切表尺,这样即使炮手被硝烟遮掩住了射线,也可以依照这装备刻度继续射击。十八世纪末的火药可不是未来的无烟火药,不但是大炮,连火枪都一样,开了几轮之后炮手、火枪兵的视线就全被硝烟给遮掩住了,虽然那硝烟是白的。所以这种瞄准装置,无论是炮兵还是火枪兵都是极有用处的。 瓜泾口的清军炮火完全被复汉军的大炮所压制,容保的脸色更加青白了,嘴唇尽抿,举在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都快被他握变形,两只手青筋暴露,关节处都发骨白色。 望远镜中,他清楚地看到一门大炮被轰散的过程。复汉军的那炮弹并没有精准无比的砸到炮车上,可是落点却是正对应着的。蹦跳而起的炮弹装把炮车前的墙垒撞的粉碎,然后势头不减的撞到炮车,当即就把笨重的炮车打个稀烂,那崩裂四射的木头碎渣还杀伤了好几个周边的炮手。而大将军炮的炮管被这一撞整个的翻腾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到炮车残木前…… “打,给我继续打——”容保心中在咆哮,在愤吼。他都要绝望了。 “轰轰轰——”再一轮炮击打来。 清军营垒不管是栅栏还是拒马,亦或是墙垒,只要被炮弹命中,无不四分五裂。 “咚——”响亮的撞击声从石猛不远处传来,崩裂的碎木片四溅飞迸。伴随着盾车对清兵大营的靠近,清军的火炮好歹排上用场了。 惨叫声中,石猛转头去看,却见一道虚影猛的从额前晃过,以石猛的反应力根本不及躲闪,接着感觉到额上一热,一熘鲜血就已经滴到眼角…… “营座……”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忙提着盾牌抢步到石猛身前。 “没事!”石猛抹了抹额头,小伤口,别看冒了那么多血。“去告诉弟兄们,留心了,鞑子的炮子能招唿到咱们了。”射程再短的大炮,打中了也会要人命。这次进攻,陈鸣以坦克营为先锋,配合着一个火枪营,一下子投入两个主力营头,陈鸣这是想一战克敌。作为坦克营的主官,石猛怎么可能因为额头上的这点小伤就下一线呢。 “推,继续用力的推。”石猛回过头来就冲着前面推盾车的战俘大吼着。这些战俘全是之前吴淞江沿江战斗中被抓到的俘虏,现在正好用来推盾车。 做工简陋的盾车,又加上了一袋袋沉重的土砂,行驶在清军营垒前的土路上,那真的不是21世纪推三轮车那么便利。十个战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把盾车推走的慢如蜗牛。 第二百五十二章 粘杆处,血滴子 陈鸣正在苏州进行着最后的战斗,而南京城,作为复汉军江南控制区的中心,长江南北燃烧的战火还一点没有都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安宁。 这儿的商铺酒楼茶馆旅店该开还是在开,走街串户的小商小贩仍然可以满汉城的乱窜。复汉军对于南京城的统辖,一分为二,汉城有些抓大放小的样子,而满城——明皇宫,那里就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军兵,军备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当太阳的第一束光照进来,晨雾慢慢散退,玄武湖上远远传来鸟儿的拍翅膀声,平静的湖面在朝霞映衬下显得那样的平静,一切仿佛都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18世纪的南京有着与21世纪中国大城市完全迥异的慢节奏,不知道是对未来的恐慌,还是因为本身就是这种本色,留在这座城市的商民都那样的安静淡然。静的像一面镜子,也更像这座古城此刻人的心。 陈鸣人在南京的时候很喜欢早起,他喜欢玄武湖,不得不说高晋的品味是很不错的,而且清晨的日出也映衬出这座古城的另一面,古朴雅致,历史的年轮让人沉醉不能自拔。 …… 大街小巷里,复汉军的童子兵以班排为建制,无时间规律无行动规律,随即一样的穿梭往来,走过复回。 对比彪悍的复汉军战兵,这些童子兵给南京城民带来的压力无疑会小上很多。虽然他们也拿着刀枪,但大人看小孩总会有股子优越感,所以复汉军的童子军很好地担任了巡警的职责。有了这些威慑力不强,但始终是威慑力的力量存在,南京城这些日子里的市井很太平。 虽然南京城内时不时的有打架斗殴,甚至是出人命的事儿出来,但后者多为无头官司,不少人的尸首,复汉军画像贴在城门口,也无人来认领。只不过一遭有了苦主,这事儿就是复汉军的麻烦了。 复汉军中有一个很特殊的部门——治安处,里头的人要么是原先的侦察兵,要么就是复汉军沿江横扫的过程中强行带走的地方捕快、仵作,后者都是办案子查案子的能手,而这个治安处唯一的作用就在复汉军长期占领某一地方的时候——充当警察局。 这些日子,南京的市容市貌比之最初时候已经繁荣了很多很多,诸多从吴淞口冲到南京的船只,带来的除了大批的硫磺硝石外,还有各类货物,彼此互补沟通,为南京提供了很多生活必需品。而且南京城里的商家已经发现,复汉军的杂税很少,有利于商业的发展,可复汉军对于囤货抬价的行为,打击手段和力度也不是一般的犀利。 不管是盐、粮食、布匹还是别的东西,复汉军要是自己手中有此类货物的话,他们就大把大把的放出,能将那些囤货抬价的商人坑的再无出头之日。而要是碰到他们手中也紧缺的物资,比如药材一类的东东,他们就直接动刀子。 一次、两次、三次……,南京城中还在开业的商家就全都学乖乖了。一个个拿着复汉军发下的《城市管理条例》刻苦研读,结果发现了一个十分刺眼的名词——打击投机倒把。而什么叫投机倒把呢?这四个字的通俗意思就是囤货抬价,操纵价格。与这个罪名相配合的就是哪几个被杀的猴子,他们犯得全是投机倒把罪。《城市管理条例》里专门有一页是《价格管理条例》,该条例的制定旨在加强价格管理,保证市场物价的基本稳定,安定人民生活,保障经济的发展。这都是复汉军的书面解释,实际上就是‘杀富济贫’! 物多价贬,货缺则升。这是商场的惯例,结果轮到复汉军这里了,连物品涨价都有规定。最高价格不能超过原先价位的两倍。虽然两倍已经是丰厚之极的获利了,但东西能涨到原先两倍价格的时候,它完全就可以涨到三倍、五倍,复汉军这方面的要求让南京城里的大商家严重不满。 但是没卵用。 这些个大商号别看南京城的商铺还都开着张,但他们的大东主绝对不在南京城里,这些人的屁股不会坐到复汉军这边来的,既然如此,陈鸣有必要顾及他们的感受么? 中国的商人不是西方的商人,这些人的实力远没有他们的财力那么强大。即使有一部分士林士绅会与之有深深地瓜葛,但复汉军本身就不得士林士绅的‘爱’,那恨意更多一些也无妨。 刘成山十五岁了。这个当初带着童子兵抄了郧西偃岔口穆家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是童子军的队官,还是教导旅随营学校中级班的学生。等到两年后毕业时,十七岁的刘成山只要成绩合格,就能成为复汉军正规军中的一名下士;如果成绩优秀,进入了全班前五名,还能成为中士;整个班级,只有全班第一名的才能成为上士。而随营学校的高级班教学则针对的全是正规军的队官、营官,与初级班、中级班不一个概念。 童子军也有假期,没人还有军饷,而童子兵呢?多是孤儿,年纪又小,他们才不会想着存钱娶媳妇呢。不是没这样的人,而是很少很少。 至少刘成山就不在此列,他的理想很远大,两年后至少要成为中士,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将军,等到满清被推翻了,他也能光宗耀祖,到时候娶什么样的媳妇会没有?还用得着自己存钱么?刘成山手中的钱每每都用来吃吃喝喝,也因为此,他在他们中队童子兵的心目中,威望是很高。因为刘成山吃吃喝喝的时候总会带着手下,不定是谁。 而南京城无疑是一个非常大非常繁荣的地方,这里的吃食,南北风味,东西味道,也是应有尽有。对于一年前连饭都吃不饱的童子兵们,那是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的。 秦淮河边的夫子庙就是刘成山最喜欢来的地方,童子兵不稀罕秦淮河,女人对于他们这些毛刚刚长齐的小家伙们,并没有可口的美食有更大的吸引力。何况复汉军的制度也并不回避女色。军队里的不回避,女色对于童子兵来说就没有了神秘,就没有了最大的诱惑力。 “刘头,咱儿今个吃啥?” “还去喝桂花粥么?”小孩子多喜欢吃甜食,眼下这个童子兵就是一个。说着话似乎都想起桂花粥的味道了,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不喝桂花粥了。年糕也就那味,咱们今个吃鸭子。买上两支盐水鸭,再到老马家的面馆吃牛肉面和牛肉锅贴去。”显然刘成山是个食肉动物,他身后的几个童子兵也个个都是肉虎,连之前那个爱桂花粥的童子兵也瞬间垂涎欲滴,盐水鸭、牛肉…… 老马家的面馆里。一行六个童子兵围坐一座,桌面上放着鸭子、切好的卤牛肉、锅贴,还有清香可口的牛肉面,面馆主家以最快的速度为刘成山一行上好一切,一群人旁若无人的吃喝来,旁边的食客对于他们的‘后来先吃’全没半点异议。 对于这群童子兵,南京城民谈不上恐惧,但也怯让五分。他们手里握的毕竟是刀子。 “大人,这是逆军放了娃娃兵的假。一个月这些娃娃兵能休息两天,十五跟月底。”正大口吃着鸭子的刘成山不知道,就在老马家面馆斜对面的秦淮河花船上,两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其中一个赫然就是秦淮河上的地头蛇周麻子,在复汉军攻占南京后,他就消失了。 “陈贼对这些娃娃倒是上心。这正好给了咱们可乘之机。你要好好运筹这件事,不要急于求成,要放长线钓大鱼。如果事情能办成,能把陈贼的铸炮造枪之法都偷出来,你就是我大清的功臣。” “大人放心,小的已经物色好了人选,绝不会有破绽。” “那就好。”那大人端起茶盏抿喝一口,眼睛死死盯着喜笑颜开的刘成山一行。 “大人要是瞧着厌烦,小的去安排人手,把这六个小崽子……,结果了。”周麻子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不要打草惊蛇。”大人撇了周麻子一眼,嗓音猛地重了许多,周麻子一激灵,腰板猛地又是一低。 过了好一会儿,那‘大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说……,这些娃娃兵对陈逆的忠诚很高?你跟这些贼崽子接触过了?” “不敢有瞒大人,小的确实派人跟这些贼崽子接触过。四次试探全部碰壁,那些贼崽子立刻就叫嚎起来,小的派出去的四人只回来了一个。” “失手的三个弟兄全被贼兵给砍了。尤其第一次,小的就在边上茶馆盯着。结果派去的那弟兄就在茶馆门口被三个贼崽子用刀砍成了血葫芦,流了满地的血啊……”嗓音多出一丝儿哭腔,眼睛都泛起了红。不晓得周麻子是真的对手下有感情,还是演技高超。 花船里的气氛沉寂了一下,那‘大人’叹了口气,道:“国事动荡,这些都是为朝廷而死的义民啊。你把牺牲之人的姓名籍贯整理整理,我要带回苏州,上报北京。朝廷是不会让忠良白白流血的,等到官军荡平陈逆,恢复江南,这些人都会受到朝廷的嘉奖,惠顾后人。” “嘭,嘭,嘭……”周麻子跪在船舱里对着‘大人’磕了三个响头。“有大人的这一句话,我那几个兄弟虽死无憾。周麻子代死去的弟兄谢大人谢朝廷。” “起来吧,快快起来……”大人对周麻子的反应很满意。 “大人听我说完。小人本就是一个市井无赖,市井小人,竟然能得大人看中,为朝廷出力,周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小的敢情大人放心!” 大人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放心,本官一直对你都很放心。” 他起身拉起周麻子:“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你就是我大清朝的忠良干臣。你的功劳艰苦,我都看在眼里,都记在心里。朝廷是不会忘了你的,本官也不会忘了你的。 现在朝廷只给你一个从八品的官身,低是低了一些,但这只是一个开头。你毕竟是一介白身,连个秀才都不是,越居八品已经难能可贵了。” “大人您老是知道俺周麻子的,那四书五经,我周麻子认得一二三四五,可它们不人的我周麻子啊……” “呵呵呵,以后还是要多读两本书,多认一些字。一些机密,必须你亲自拆看。这个八品只是你踏入官场的第一步,要抬头往前看,大好的前程还等着你呢。” 在复汉军的暗营遍地开花,威名隆重的时候,满清也祭出了自己的法宝——粘杆处。也就是后世民间传播的沸沸扬扬,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的血滴子。 乾隆皇帝一点也不傻。复汉军既然敢在地方上光天化日下袭杀官员,他们在北京城里为何不这么做?是复汉军不敢么?谁要到现在还秉着这般可笑的想法,那就是纯粹的猪脑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复汉军也不想让北京紧张起来,他们在北京城保持原样的时候能得到更多更大的好处。乾隆皇帝给粘杆处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理北京城,在不引发恐慌的情况下,清理北京城内的反贼窝点,然后行之地方,协助地方官府清查乱党叛匪。 你甭管乾隆三十三年的粘杆处与雍正朝时候的血滴子还有几分相似,但这牌子一亮出来,那就有着N大的影响力的。 眼前的周麻子就是很干净利索的跪舔膜拜之人中的一个。这个秦淮河上的前地头蛇,现在转身变成了复汉军暗中的敌人之一。 花船在夫子庙边的码头靠岸,‘大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混迹在人群之中很快就消失了踪影。这人七拐八拐来到了观音门内的某一民居。 这里就是粘杆处在南京城的一处落脚点了,如周麻子这般人,整个南京城里肯定不止一个。周麻子只能被动的等待着粘杆处的出现,他可不知道粘杆处在南京城里的具体落脚点。 “周麻子的人也准备好了。这次三力齐发,就不信还渗不进去。”粘杆处成立的最重要任务就是搞清楚复汉军的铸炮造枪之法,至于清理各地方的暗营那就是粘杆处的最终目标了。 来到南京城,粘杆处的人很容易就在城里落了脚。他们把准备的人手以小乞丐、孤儿、聋哑人,等种种不同的身份往内城里去送,但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复汉军还用他们送进去的人当鱼饵吊了粘杆处一次鱼,让粘杆处赶到南京的第一批人几乎全军覆没。 双方这黑暗中的较量,是没有万马千军摆开了干仗来的热血,可其中的危险性、诡秘性,一样令常人寒栗。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战场上的西方人 “么了巴子的,没打中,又是近失弹!调整方位角0°21,高低角0°20!……预备,放!” 苏州城外二里远的复汉军炮兵阵地,高高的瞭望台上,炮兵观察手挥舞着旗帜,将信息准确的传达到了下方。黄靖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等待着下一炮的结果。 苏州城里的暗营早就把苏州清军的城防图送到了陈鸣手里,可陈鸣真心凑不出太多兵力进攻苏州城,这个地方满清影响深重,吴淞江中几十里长的船队用去了复汉军太多的兵力警备,而剩余的兵力还要抽出一部分来探击浙江。 如此,陈鸣可以对苏州城的还击就只有炮兵了。 一边,瓜泾口的打捞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另一边,复汉军的炮兵主力被聚集到了苏州西侧的阊门外。 复汉军炮兵阵地上搭起了十丈高的瞭望台,而目的就是要把炮弹准确的打到阊门与北童梓门间的那片区域,根据暗营的汇报,那个地方现在住的正是打南京逃出来的旗民。 “轰!” 三声炮响,三颗五斤重的炙红铁弹飞到了三里之外,准确的击中了“目标”——一幢院子,股股黑烟腾空而起,瞭望台上的观察手能清楚的看到民居燃起的焰火,还有慌乱的人。 烧得炙红的铁弹引燃能力是很强大的,而苏州的民居又分外狭窄。这里地少人多,城市居民人口密集,虽然绝大部分民居都是沿水路密集排布,横向宽度较窄,而进深较长,可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苏州人就是利用紧张的建筑面积形成了自身独具特色的苏州民居风格,家家必备小院——天井,充沛雨水——檐廊,陆面跨水交通——拱桥,为扩展狭窄空间——依桥、出挑、枕流、吊脚楼。可在现在时候,这很多的很多小巧建筑就成了灾难的来源了,因为它们的建造都是要用到大量的木头的,可以说只要炮弹不打到民居边前后的水道里,要引燃苏州民居可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在苏州这到处是水的地方,想引燃全城也是不可能的。 “轰轰轰……” 射击诸元被定下以后,轰轰轰的大炮巨响,复汉军主力炮队几十门大炮猛烈轰出,只是两三炮,苏州城西南方就彻底的乱了起来了。 “陈鸣小儿,你不得好死……”苏州拙政园里传出了容保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他有一百个理由相信,陈鸣就是故意打西南角的,他就是故意的。 站在一旁的苏尔德直觉的脑门涨疼,他现在就想立刻交接了官职大印,然后赶快回北京去。苏州城西南角,也并不是整个西南角都被炸了,就旗人住的那么一块挨炸,陈逆绝对是存心的。苏尔德想到当初自己强制让百姓腾房子,现在那些旗人挨了炮击,这罪过似乎又变成自己的了。苏尔德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想想炮击后的残局要怎么去收拾,他真的有够了的感觉了。 难道自己要把苏州城最中心的地方给他们腾出来吗?如果真的这么做了,自己的名声就彻底的败透了。 “大人,大人……” “老爷,您这是怎么啦……” “快传大夫……” “快把老爷送回府……” 容保看着如若闭过了气去一半的苏尔德,“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的被他的亲信和长随拖拉着抬出厅堂去,啊啊了两声都没说出话来,太震惊了他这是,膛目结舌了。 “老爷,您这么做……,合适么?这不把将军大人得罪死啊?” “那又如何?难不成老夫还会跟他容保二度共事?去跟外头的人说,老夫病了,病重了。不能理事了,一应事物交由将军大人处置。” 陈鸣让炮兵轰击旗民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还能激发起如此效果,他纯粹就是给满清添堵、捣乱的。等到苏州城里的暗营把消息传到复汉军营地时,陈鸣看后都笑了。 可惜啊,杭州杀来的清兵就要到了,而且黄捷报急,清军突然有支八旗马队南下,截断了高邮州与扬州的水运通道,同时清兵对泰兴和泰州的攻势变急,第三旅要保住江北现有的架子,必须有增援。陈鸣现在要回南京了,否则没有了后顾之忧——水面船队马上就要进入太湖,瓜泾口一战清军败后,其太湖水师已经逃之夭夭。复汉军大军猛攻苏州,保不准就打下来了呢。 …… 长江北岸,泰州城的东大门——姜堰镇。 作为两淮盐厂重地,泰州自古就是产盐之地,比如说这个姜堰镇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八九百年前的北宋年间,盐商姜仁惠、姜谔父子率众聚资,筑堰抗洪,家园久治,功业永存,姜堰由此得名。 这里是复汉军拱护泰州城的门户,但第三旅兵力有限,而且过半军力现在高邮州,黄捷在泰州总共就布置了一个新兵营,姜堰镇的地理位置虽然很是重要,守卫这里的复汉军也只不过一个队而已。 “么的!这是重炮,十二斤炮子的重炮!”前线的一名队官看着士兵抱到自己跟前的炮子黑着脸吼道,这样的重炮别说他部在姜堰镇的工事,就是更为坚固的泰州城也顶不住。而且外头炮声很密集,绝对不是两三门大炮。 “狗日子,这鞑子哪来的这么多大炮?” 在战场上,通过炮弹的爆炸声音分辨敌军火炮的口径以及数量,乃是一名合格军人的基本功!队官也是一个老兵了,外头清兵的大炮不仅数量不少,声响也跟往常不同。比起他过去听到的大将军炮响声,更脆更亮一些。 而似乎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一样,那话音还没落下,天空里就是传来了阵阵唿啸声,那名队官脸色如灰,大声的叫喊着:“快让二排撤下来,快撤!” 清军的大炮至少有十门,这样的大炮轰击镇子外的攻势,第二排不赶紧撤退,搞不好都撤不下来了。因为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士兵都知道,刚才的两轮的炮击肯定是对方的校对射击,而这第三轮的炮击开始,就是正式轰击了。且炮击的过程中,对方肯定还会不断修正弹道,等到第四轮、第五轮射击打过来的时候,这片阵地就会成为真正的人间地狱了。 再不撤,第二排真的可能在阵地上全报销。 虽然第二排手中也有两门虎蹲炮。 清军大帐。 一个身着八旗棉甲的将军坐在正中央,他左右是山东文登营副将王普,他本是山东抚标参将,在文登营副将张大经调任南阳镇总兵以后,抵补文登营副将。 王普的对面是淮安城守营副将永贵,此次攻略泰安,永贵带来了淮安一千敢战之兵。 被王普和永贵供在中间的者是北京城里出来的火器营副都统——蔡毅,这人是蔡毓荣的重孙子,而汉军八旗里对满清定国有大功的勋臣之一,虽然这家伙最后因为纳了吴三桂的孙女当小妾被康麻子以徇纵逆党罪下刑部,鞫实,拟斩,籍没,然后命免死,与儿子蔡琳一块并戍黑龙江。康麻子三十八年时候没几年就又给抬进了汉八旗,所以蔡毅才能做上火器营副都统的位置。 与这三位满清军将对面的是一个棕红色头发,下巴上留着浓密大胡子的西方人,但这个西方人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官话,令四人相互的交流是无碍的。 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让蔡毅等十分高兴,佩雷斯也很骄傲的笑了。从澳门运过来的十二门十六磅舰炮,没有辜负清葡两边的希望。这可为双边将来的军火贸易开启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复汉军的防御阵地,四个土木结构的堡垒被扫荡了三个,唯剩的一个还被轰塌了一半。土木结构的防御工事根本抵挡不住十六磅炮的炮弹。在队官撤兵的命令传到前线前,那每一声炮弹的炸响,就像铁锤一样砸在守兵们的神经上。 所有人都清楚,当地表的工事和炮兵被彻底破坏和打压之后,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下场。在优势火力支援下的清军,完全可以用人海湮没了姜堰镇守军的一切努力。 费尔南德斯是跟随佩雷斯一块来到的葡萄牙炮兵少尉,当姜堰镇外头的守军阵地被炮弹打个稀巴烂了之后,他看一队清国士兵吆喝着向着前方的镇子冲去,奔跑着迅速接近。费尔南德斯认为前方不会再有抵抗,反政府军的火力十分差劲,完全被他们大炮所压制,清国士兵可以游行者占领前方的城镇。 费尔南德斯从腰间摸出了一包纸烟,这是清军炮队军官给他的。费尔南德斯当然知道这种纸条里裹的是烟叶,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烟叶还可以这样来抽,他觉得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他的烟斗似乎可以退伍了。 费尔南德斯对这种纸烟很感兴趣,但是很遗憾,这种纸烟就是清军也很少见。 他们只能从复汉军战死的士兵身上零星的搜到一些,费尔南德斯手中的这种一整包的纸烟,那是少之又少的。 战场上,尤其是炮兵阵地,要点燃一根纸烟太方便了,费尔南德斯也非常有素养的走到阵地前方去抽烟,省的不经意间引燃了火药桶。可是他才迈开脚步,还没有走到目的地,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密集而且激烈的爆炸声。片刻间,奔跑中的清国士兵就歪七扭八的倒在了地上。上百人的队伍似乎顷刻就交待在进攻路途中,这让费尔南德斯惊掉了下巴。 “射击!对着前方的姜堰镇,继续射击——”后方炮队里响起了清兵军官的怒吼声,费尔南德斯听得懂中国官话,虽然他更熟悉广东粤语,因为他是澳门土生葡萄牙人。在他人生的二十三年中,他接触过太多的中国人了。 “中国人打的很顽强。不管是叛军的战斗力,还是清国士兵的战斗力,都比我之前想象的要强许多。他们很勇敢!” “布兰科上尉?你也这样认为吗?是的,您说的不错。中国人打的很顽强。如果他们装备了燧发枪,而不是那可笑的火绳枪,再经过一定的训练,我相信他们的战斗力会像第一流的欧洲军队那样强大。” “他们根本不需要像第一流的欧洲军队一样强大,他们只需要有二流欧洲陆军的战斗力,凭着他们的人口和财富,就能像五百年前的鞑靼人一样横扫整个世界。” 布兰科接过费尔南德斯递来的一根纸烟,然后用费尔南德斯的纸烟点燃:“薄荷味的,非常好,我喜欢薄荷。” “上尉先生,这里的叛军只是中国叛军队伍中战斗力最弱的军队。他们的主力正在长江的南面进攻中国最富饶的土地。” “是的,我也听说了。而且这支叛军在中国是以枪炮犀利着称,可现在我们眼前的叛军只有那可怜的手榴弹,和更加可怜的中国火绳枪。愿上帝保佑他们已经撤离了前方的镇子,不然他们会跟那个城镇一起毁灭。” 如今的葡萄牙正处在其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彭巴尔改革时期,手段犀利强硬的彭巴尔侯爵将宗教裁判所也变成了听命于他的工具。贵族、平民、教士三个阶层就被他挨个收拾了个遍,然后让葡萄牙经济从1755年的里斯本大地震后濒临崩溃的边缘重新挽救了回来,虽然重商主义让葡萄牙的权力的高度集中,社会两极分化日趋严重等等不足之处,但这到底让葡萄牙催生出了一股新生的气息,让其在持续的没落期里有了复苏的苗头。 澳门的葡萄牙人为什么敢轻易的与满清进行的一系列的军火贸易?当初那几个从襄阳南下的传教士和真神教信徒已经抵到了澳门,向耶稣会的传教士们讲述了‘叛乱’对于清政府的沉重打击,同样南京城里被复汉军释放的传教士们也带回了复汉军的意思,可是葡萄牙人依旧干脆的选择了满清,因为满清可以立刻就与他们展开一系列的军火贸易,只要葡萄牙人能够拿出足够多的大炮火枪。这也是盛行于这个时期的葡萄牙的重商主义的影响力。 清政府依旧有着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巨量的财富,方便快捷的贸易能够让葡萄牙人立刻就赚取到可爱的白银。至于葡萄牙人派出军官指导清军炮兵会不会泄露西方军事水平和技巧,呵呵呵,葡萄牙人根本就没这个意识。 他们第一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然后是澳门的利益,接着是葡萄牙的利益,最后才是整个欧罗巴的利益。 军事泄密什么的?呵呵,你真的想多了,葡萄牙人才不会考虑这个。 第二百五十四章 闽粤洋匪 东方不亮西方亮,复汉军在江北陷入穷困,大军主力又拖在了苏州,让陈鸣先前扫荡江南的无敌气势都为之一暗。没有人会想到几千里之外的福建,一场剧烈的狂风暴雨正在酝酿。 福州是东南沿海仅次于广州的第二重镇。打唐宋时期,这里就是中国对外贸易的重要窗口,千年间数之不尽的国内船只从这里起航,载着瓷器、丝绸、茶叶、布匹等等,将精美的中国制造推向世界;也同样有数之不尽的国外船只,装载着满满的金银,踏过万里波涛,克服千难万阻,驶向中国,驶向他们梦中的财富之地。 满清在康麻子末期开始实行禁教政策。雍正年间又明确规定外国商船只能到广东的虎门和福建的厦门两处,浙江宁波等地就此丧失了对外贸易的途径。乾隆二十二年则正式实行闭关政策,乾隆皇帝宣布西洋商船只准在广东的虎门一处停泊贸易,下令除广州一地外(又称广州十三行)停止厦门、宁波等港口的对外贸易。 满清的闭关锁国给了福州城沉重的打击,但即使如此,现在的福州城人口也超过了四十万。作为整个八闽之地的军事、政治和经济中心,福州城内衙门重重,闽浙总督、福州将军,福建巡抚,这三座大山压的福州府和侯官、闽县【又是一城两县】县衙苦逼至极,何况福州城里还有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等等。 如今闽浙总督崔应阶赶赴杭州,福州城里就是巡抚鄂宁和福州将军明福二人做主,台湾黄教的起义打的两人颇有些措手不及,但对比二人对黄教起义的震惊,台湾镇总兵王巍的作为才更让两个八旗大员气的吐血。拥兵五千余,却坐看两三千青壮老弱皆有的黄教军从容退入山林之中,台湾兵备道孙孝瑜联名台湾知府邹应元上书福州,痛骂王巍无能至极。 鄂宁与明福当然也恨王巍的无能胆怯,一边上表北京弹劾王巍怯战纵敌,另一边明福也急忙筹措起数千福建练勇,再拿出了福州城守营的兵马来渡海赴台增援,可是援兵刚刚发出不几日,台湾再传恶讯——天地会造反了。严烟这个被福建通缉了多年的大反贼,在台湾彰化首先起兵,然后新竹、嘉义、淡水和凤山等地相继有天地会起兵,明福刚刚往台湾送去了七千援军,起义军就又多出了数万人。 “报,报将军,海坛告急,海坛告急……” 虽然台湾的状况一下子麻烦大了,但鄂宁与明福还能维持镇定。福建与台湾中间隔着一道海峡呢,清军即使在台湾岛内一时平定不了叛逆,义军也不可能渡过海峡来进攻福建本土。 东南清军陆勇兵力或许不足,可海面上还是大大占据优势的。福建、广东、浙江,绿营水师镇头足足有十个之众,纵然闽浙外洋水师被漕运拖累,广东水师北上吴淞的战力可仅仅是其自身实力的很小一部分。 明福与鄂宁这些日子就在权利的招募丁勇,压榨地方钱粮。他们很清楚现在大清朝的模样,乾隆皇帝无论如何也没法子火速调集大军平定台湾,他俩眼下能靠的只有自己,能靠的只有福建本身钱粮。 “海坛告急?”与鄂宁商议中的明福愕然抬头。 “大帅,海坛发来军情急报,洋匪,彰化洋匪张球与广东新安巨匪郑连福、郑连昌,合并一处进攻海坛。海坛镇主力已经皆随漕船北上,余兵不过五六百人,实难以招架。已经尽丢水寨、退守内陆了……” 这个前来报信的戈什哈显然清楚这一‘消息’对眼下的福建而言有多么的恶劣。张球竟然跟新安的郑家人搅到一块去了,如果福建跟广东的洋匪合流,那么以福建现有的水师力量,可绝对难以招架的。 那新安郑家,相传祖上是郑成功的部将。康熙朝郑明灭亡,其后人就下海为盗,勾结广东琼州沿海的疍民、渔民,人力物质皆有,广东水师多次围剿不成,如今郑家的郑连福、郑连昌兄弟,都是广东海面上出了名的巨寇。 倒不是说郑家兄弟手下有几千几万海盗,有几百艘大船,而是名气很大。 郑家七八十年,传承了好几代人的招牌,很被东南沿海一带的海盗洋匪认同,这两人有很强大的号召力。 但是东南沿海的洋匪也有很深的地域之分,广东的洋匪竟然杀到了福建海面,如果不是已被福建的洋匪认同了,他们自己就先会在海面上杀个高低胜负出来。 “啪嗒……”一旁的鄂宁碰掉了手边的茶盏,“这,这……”这个雍正帝三大心腹之一鄂尔泰的四儿子,绝对没他爹的本事。骤然听到这般的噩耗,人都已经慌了。 海坛岛那可是海坛镇的大本营,总兵衙门所在地。若是被一帮洋匪给攻陷了,大清朝的颜面何在?东南海上的洋匪不要更加的猖獗猖狂了? “福建大事败矣。”明福绷紧的身子一软,颓然的倒在椅子里,海坛如果都能被洋匪攻灭,福建漫长的海岸线上又有几座城池敢说自家的防御比海坛还要更厉害? 到时候,各地的乡勇团练保家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时间卫国啊。这样一来他还谈何抑制台湾的‘匪情’?且要是台湾‘匪寇’与洋匪再勾连一块了,那福建还有的好么? 福建水师提督麾下总共有三镇水师,海坛、南澳两镇都是纯粹的水师营头,陆地兵勇很少,而台湾镇作为镇压台湾的直接力量,其兵力比海坛、南澳两镇相加还要多的多。因为台湾镇的兵勇主力是陆军,水师全看澎湖水师协。 现在台湾镇的陆路力量已经完全被台湾义军给压制,澎湖水师游弋在台湾沿海,时不时的用大炮轰一轰彰化的鹿仔港、凤山的打狗港、淡水的中港,还有北头的基隆,也牵制着台湾义军一定的力量。而南澳镇呢?这则是一个很特殊的兵镇,它接受的是双重领导,除了福建水师提督,还有广东水师提督,看看它的总兵府招牌——闽粤南澳总镇府。对于南澳镇,福建能够调动的实际上只有一个右营,也早早为运漕粮的海船护航去了。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当福建、广东的洋匪合流一处之后,明福手中就再没有可克制之法,要解决此事,必须要有广东水师的增援。但福建与浙江是一个体系,与广东就不是说调兵就能调兵的了。大兵出省,走正规程序的话,这事儿要先报到军机处,报给皇上。 “大帅,海坛呢?还要赶快救援海坛啊……”明福的长随看着明福先后给北京和广东写好了奏折、公文,然后就要下令地方州府县尽可能的召集丁勇,汇聚福州,似乎忘了如何去就海坛,遂提醒着说道。 “救海坛?本将军也想救,可我拿什么去救?船呢?兵呢?都招齐了,时间可还够么?” 海坛镇剩下的兵丁总共才五六百人,张球与郑家兄弟合兵一处,三五千人都是少的,海坛是没救的。 明福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善后,这事儿瞒是瞒不下的,一旦在福建民间扩散开,呃,明福突然觉得头好疼好乱啊。 …… 太湖。 一群水鸟划过湖面,天气晴朗,微微清风,水况良好,湖面出现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往北疾驶,值更官走到船首大声报告:“营座,我军方才已通过漫山岛,距离无锡还有六十里水路,预计傍晚时分能够抵到望虞河。”无锡地界通往大运河的诸多水道之一。 “抵到大贡山的时候,派出快船前往望虞河口,让陆上的队伍做好防备。”复汉军水面大部队通过瓜泾口进入太湖后,清军的太湖水师连一艘战船也看不到踪影了,现在船队从太湖南行到太湖中部,十分顺利。 杨世金胸有成竹,向值更官吩咐完毕之后,他继续站在船首上,踌躇满志的环视四周。湖面上浩浩荡荡行驶着复汉军水师营四十余艘战舰,前后拱卫着几百艘的漕船,而在南面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复汉军水师营的剩余兵力正在扫荡着东山、西山。 从吴淞江那条小沟沟里钻出来,看着太湖着广阔的水面,那就是心胸阔达啊。 苏州城外,复汉军的大营并没有动,陈鸣要等着南下浙江的队伍回来后,再大军北上。如果杭州来的清军咬着南下部队的尾巴一直跟到苏州来,陈鸣也不介意教训他们一顿。 严烟已经在台湾起义了,福建本土的天地会也进入到了临战状态,因为地方官府大肆组建丁勇民团,这让天地会的准备工作变得更加自如。陈亮也已经到了广州,由福建的天地会牵头,暗营跟广东的天地会也不陌生,这给了他们工作很大方便。 现在唯一让陈鸣操心的就是江北的第三旅,黄捷来报说,南通之战里,清军的大炮突然间变的犀利了许多,炮击也精准了许多。其炮弹足足有十二斤之中,泰州的城防根本抵挡不住,且一个个炮子大小相似,相差仿佛,与之前所经历清军炮火迥然不同。 陈鸣看了也起嘀咕,造黄捷这么说,泰州清军炮兵的水准比清军往昔炮兵的水准和大炮的质量可提高的太多了。泰州城估计是守不住了,陈鸣把南京城的新兵营调了两个去扬州。泰州守不住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它后头还有条山阳河,还有一个宜陵镇。可泰兴就必须守住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破敌 真正的战争从来不是一对一的单挑。尤其是在竖旗之初,造反之初的时候。复汉军眼下就是多面受敌,却又不得不分散出精力注视着多个单独的小战场。陈鸣都觉得诸葛亮六出祁山,都要比眼下的复汉军要有好过的多。 陈鸣现在要留神着远在河南的根据地战局,还要留心着相隔千里的九江湖口、安庆这两个单独战场的战况,复汉军远征军不多的兵力却因为他的贪婪——想要占据更大的战略地理优势,而不得不分割成了好多块。即便是如此,他一边在苏州打着仗,另一边还要盯着江北的战局衍变,然后一只眼的余光注意着福建的变动,另一只眼的余光盯着山东。 神经衰弱啊,陈鸣觉得长久以往下去,自己一定会神经衰弱的。 每天都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报给他知晓,每天都有太多太多的决断需要他来做。跟之前安安静静的待在南京城的日子相比,天壤之别啊。且这次大部队折返南京后,陈鸣还要跟江北的清军好好过过招,苏州、松江的清军如果也趁机围过来,复汉军的压力会变得很大很大。可他还必须继续坚持住。 因为江南战场汇聚的清军兵力,是整个南中国清军的精华,只有把他们牢牢的吸引在江南,福建的天地会才大有可为。 七月初六,陈鸣大部队由常州进到镇江,一个千里加急送到的消息让神经衰弱的他猛地精神一阵。福建天地会起义了!被陈鸣视为最大一张底牌的福建天地会,起义了。 暗营的老朋友,卢茂克漳浦县城,郑继起于海澄,陈彪起于同安,陈丕起于龙岩,还有张普、张狗、李少敏、赵明德等等,一时间烽烟燃遍大半个福建。起义未能成功,或是天地会空白地带,则只有福州、福宁、建宁寥寥三府县。 这个消息苏北的清军说不定都还未知道,否则杭州将军额僧格和福建陆路提督黄仕简两人不至于领兵一直咬在复汉军的后头,夺回了无锡还不知足,继续朝着常州喊打喊杀。 “大都督,我军暗营传信有飞鸽之利,鞑虏焉能快过我军?额僧格、黄仕简二贼定然对福建之变一无所知,如此方显的蠢蠢欲动,对常州跃跃欲试。但福建之急报,不出五日定可报到清军营中,届时额僧格与黄仕简二贼必引军急退。 大都督,我军如果能埋伏一支精兵于战场之外,待到清军急退之时,行雷霆一击,定能大获全胜。”柳德昭精神昂奋的有些不正常。福建急报送到的时候他就在陈鸣的身边,真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便宜女婿,深谋远虑若此,伏兵直接埋到了福建了。 柳德昭是清楚福建之前的形式的,黄教与天地会起于台湾,吸走了八闽之地最后一点陆面力量,接着闽粤洋匪攻陷了海坛,后者可是海坛镇总兵衙门所在地啊,消息传到江南,无不为之哗然。就在所有人都看着闽浙水陆兵马是否会回击福建的时候,在一片空虚的福建本土竟然还有福建的伏兵,这下子整个福建怕都要完蛋了。 柳德昭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的悲观。自己的这位便宜女婿未尝就不能成就一方霸业。看看现在的大清朝,福建兵起后,大江南北兼中原岭南,无不烽烟并起,都要烂成什么样了?大清,真的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大清了。 心里头突然有了精神有了盼头的柳德昭,用一种亢奋的语调来对陈鸣讲。 陈鸣有些惊奇于柳德昭的改变,难道福建天地会起义,对自家身边的人激励就这么的大?而对于柳德昭的进言,则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那是稍微有点常识和头脑的人都能想出来的法子。 …… 夜色笼罩着大地。 一轮玲珑的弯月挂在梢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儿,洒在大地的每一片土地上。在那漆黑的天空上,无数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不甘寂寞出来展示着自己的魅力。一片透明的灰云,轻轻地遮住了月光。 大运河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皎洁的月光撒落在运河水面上,映衬出了河岸上那支匆忙行进中的军队。 额僧格立在运河边,整个人仿佛一块岩石,沟壑的皱纹是岁月的风霜在岩石上深深地刻画。 “禀大帅,常州逆军并无出动,城门依旧禁闭。” “继续盯紧了。如有风吹草动,火速来报。” 探马转身退下,翻身上了马背,“哒哒……”的马蹄声由近到远。 额僧格转身下了河堤,他没有穿那笨重的棉甲,而是一身常服,外面套了一件黄马褂。常州到现在还没任何动静,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让人通知黄军门,逆贼无所动,赶快撤兵吧。” 自从接到福建军情急报,额僧格、黄仕简召集众将商议,撤兵是一定要撤的。可是怎么撤兵就有的说头了。福建、浙江兵马一万多人,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们的进军线路是沿着大运河来的,撤兵的时候一应沉杂是都可以不要了,但沿着大运河撤退依旧是最方面的通道。 大军撤退之时,最忌讳的就是敌兵纠缠不退,或趁乱进攻。额僧格是沙场老将,当然会提放着这一点,他力主白日里按兵不动,不让常州复汉军瞧出破绽来,到了晚上大军抛弃一切沉杂,轻兵而走。因为运河太窄了,复汉军要是从另一次疾行绕道,清军哪里敢放开脚步的往南撤退啊? 额僧格自己坐镇主力,带一部分精兵留后压阵,黄仕简率自己的提标,埋伏于常州城外的丁堰。只要常州复汉军敢杀出来,额僧格不敢说给之迎头一记痛击,却也绝对能保证复汉军占不到什么便宜。 常州城头上,陈鸣束手而立,他站在城头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陈鸣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或许他应该让常州的守兵对着清军冲一冲,占不到便宜就后撤,清军打退了复汉军的进攻后心情会放松,然后他带着骑兵营、坦克营和亲卫右营,行雷霆一击! 这样的做法似乎不差。可陈鸣就是按住了军队。他选择了在清军撤退的时候,放常州守军出击。 驻守常州的复汉军营官不是别人,正是在无锡攻防战中表现很突出的唐文灿,他的副手是江伟。虽然唐文灿现在还是个营官,但作为常州的主将,只要日后行为不出错,早晚这指挥的名头会戴到他头上。 江伟对此没什么不服气的,他是有些觉得唐文灿出身不够‘正牌’,但唐文灿在无锡一战里的表现比他好出很多,复汉军是讲嫡亲远近,但也看真材实料。江伟没什么可说的。 “杀啊……” 出击的常州守军很快就与撤退中的清军殿后部队碰撞到一块,双方真正的死伤并不多,但喊杀声却十分的响亮。就在清军注意力完全被常州出击部队所吸引的时候,以后勤运输部队为名,分批进入常州的坦克营和亲卫右营,露出了自己的真正面目,坦克营和亲卫右营一部悄悄的打常州北城门外的通济河,乘坐停泊在那里的几十艘艘漕船顺通济河而下了。而一直都躲在常州城东横山区域里的骑兵营,陈鸣也放出了信鸽通知陈开山,让他打横山斜击运河清军。 额僧格很有股子战场嗅觉,他发现了复汉军行为的不对之处,常州城里杀出来的这点复汉军明显不足以击溃他们的殿后兵力,怎么却死缠烂打,缠斗不退呢? “迅速传令前军,各部队停止前进,就地戒备——”巨大的恐惧感猛地一下攥住了额僧格的心脏,他下达这命令的时候都快咬喘不过气来了。 额僧格无法想象先头主力突然受到复汉军袭击后的惨景,现在是黑夜,是清军鸟枪最无杀伤力的时候,如果突然遭遇袭击,那鸟枪兵们只有腰间的短刀值得信任。而且这支军队成分复杂,有福建有浙江,有绿营有民团,绿营出自不同的兵镇,民团出自不同的府县,在黑夜中毫无防备之下遇到敌人的猛力一击,崩溃,除了崩溃等待这支军队的别无第二条出路。 然后额僧格的反应已经晚了。在他警惕的发出军令的时候,复汉军的马队已经冲到了大运河边,坐船通过通济河抢到了清军侧翼的坦克营和亲卫右营一部,也将猝然遇袭,乱成一团的清军杀的抱头鼠窜。 按照陈鸣事先前的安排,击溃了清军之后,不必急着全歼他们,立刻北上围杀清军的殿后部队,那才是清军里的精锐。至于那些溃散的清兵民勇们,完全可以等到天亮后,由骑兵营一一收拾他们。 留守常州的亲卫右营一部已经开出了城池。站在城头上,陈鸣隐约可以听到黑夜中传来的呐喊声和厮杀声,不管清军的殿后部队是否英勇,这场仗,复汉军都胜券在握。 …… 泰州城的废墟中。 费尔南德斯小心的穿梭在残垣断壁间,对于大炮的热爱和充沛的好奇心,让他进入了杀机四伏的泰州城。 双方的战斗已经把这座比澳门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城市彻底毁灭。 中国的反政府叛军在丢失了城墙以后,依靠城市中的街道和房屋,与攻杀进来的清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至今清国的政府军也没能彻底拿下这座城市。他们付出的死伤已经超过三百人了。 作为一名葡萄牙人,作为一名炮兵教官,费尔南德斯是用不着亲自进入泰州城的。可是他对于叛军手中那种杀伤力巨大的大弧度火炮真的好奇极了,这让他想到了欧洲的臼炮。 虽然清军士兵给他说过,那就是一种火药包抛投机,但费尔南德斯还是希望亲眼见一见。 当然,飞雷炮这东西作为复汉军的机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门原炮被清兵缴获,也没有一个炮手被清兵俘虏。那一切还都是机密,清军所知道的也仅仅是复汉军投出来的火药包。那玩意儿有不炸的,被清兵拿到手了。可怎么把这玩意投射出来,那就是清兵所不知道的了。 眼下清兵就又捡到了一个没有爆炸的火药包,费尔南德斯亲手把药包拆开,外表看似麻布的火药包里头是用洁白的丝绸包裹,每一个火药包有五斤火药——按照中国的制度计,四斤左右的铁砂和碎铁钉等等,如此加上丝绸、麻布和火绳,一个大约是十斤重,换算成欧洲计量,就是26马克【8盎司】。这样的火药包被抛出来上百米,爆炸后的威力有多大呢? 费尔南德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要来亲自看一看,要不怎么说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呢。虽然费尔南德斯此次来泰州城也有别的任务要做,他需要详尽的绘制一幅泰州的地图,以方便城外的炮兵对泰州城区内进行精确一点的火力轰击。 与此同时,泰州战场上葡萄牙人的首领佩雷斯,这位澳门议会的副议长正与葡萄牙炮兵教官的队长布兰科上尉谈论着自己对眼下这场战争的认知。 就因为一场战斗,一座堪比波尔图的城市,找到了灭顶之灾。过去的一周内,十二门十六磅舰炮对着泰州城至少打出了1000枚炮弹。佩雷斯对于城中反政府军的坚韧斗志赶到佩服,也为这样的战斗赶到残忍。 他到底只是一个商人。 布兰科上尉的看法则不一样,他在巴西镇压过当地土着的反抗,在大海上还与海盗发生过激战。作为一名军人,他正在悄悄改变着自己对中国军队的态度。 “他们非常勇敢。这是一座波尔图大小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整个中国有成百上千座。在他们的大皇帝心中,一座城市的重要性可能还不如彻底歼灭一支态度坚定的反抗军来的重要。” 布兰科对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依旧评论不高,但他认为中国人有成为第一流士兵的基础,他们非常的勇敢。 “真的是一下就组织起了一支五万人的燧发枪部队吗?中国大皇帝的财富比整个欧洲的国王加在一块都要富裕。”作为一名小小的上尉,布兰科是在无法想象五万人的军队是什么个概念。要知道整个葡萄牙王国的人口才200万。 “这只是第一批。”将蔡毅比划的一个巴掌,由五千当成了五万的佩雷斯,两眼放光的对布兰科说道。“中国大皇帝的愿望是将所有的八旗军队都变成新式的燧发枪部队,中国的八旗军队的数量则会超过20万人。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如果我们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哪怕只取得其中一半数字的贸易订单,我们也将成为整个葡萄牙最为富裕的人……” 葡萄牙人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与满清官府打成了协议,而把传教士带回的陈鸣的橄榄枝弃若敝履?不就是看到了清政府雪亮雪亮的真金白银了么。 澳门就在广州边上,他们如果与满清达成了协议,两边的贸易就能够迅速、方便又安全的开展。整个澳门议会都没真金白银晃花了眼,他们才不会对陈鸣的复汉军多瞥去一眼呢。就像天下的万万千千的士绅一样,葡萄牙人也坚信清政府能够最终镇压、平定下这波大反抗浪潮。 第二百五十六章 山唿万岁 台湾反了,福建也反了。闽浙陆营在常州大败,杭州将军额僧格战死当场,福建陆路提督黄仕简狼狈逃回苏州,一万五六千闽浙陆营精锐,这支福建浙江最最敢战的陆路武装,生还苏州则不过两三千人而已。 刚刚到任的两江总督尹继善、江宁将军容保,还有福州的明福、鄂宁,纷纷上书北京求援。可是北京哪里还顾得着他们?光山东来的告急信,每天就雪花般地送到乾隆案头好几封。那支从黄淮大平原钻入了鲁西山区的混元教义军,不仅没有被陌生的地理环境所困扰,反而混的如鱼得水,清廷调集了直隶的绿营和京旗南下山东围剿,还从河南战场抽调了一部分兵力汇入,结果依旧不能将义军困死在大山之中。 山东可就在北京城的边上,这支混元教义军的存在是肘腋之变,比豫西南的复汉军还危险,让乾隆皇帝坐卧难安。 结果,结果,乾隆正上火的时候,福建送到六百里加急,天地会造反。一下子大半个福建都给陷入了硝烟中,漳州府城被天地会义军团团围困,知府李文友连连告急求援,福州却无有一兵一卒可遣派增援。福州将军明福和福州巡抚鄂宁上表请援,说天地会乱军已经开始向福州城挺进了,如今福建地方空虚,八闽人心惶惶,大批州府县民团已经不听福州调遣,只求自保。 “无能,无能!”乾隆脑门上青筋暴起了老高老高,这种只知道求援求援的蠢材,他要砍了他们。“前几日才丢了海坛,现在就丢了大半个福建省,废物,全是废物!朕要他们有何有?”岭南之地也被兵祸所染,乾隆怒恨之极,因为他的心中隐隐有一个感悟升起——此后世局多艰,叛逆气候成矣。 “皇上息怒。现今福建凭自身之力已经难存周全。必须速调遣援军,以解八闽之危。” “明福、鄂宁两人罪在不赦,但现下事急从权,还需他二人在福州坐镇,戴罪立功。奴才以为当迅速调遣两广兵丁进援八闽,务必要镇平乱民逆贼之声势,否则若让台海连为一气,则其祸大也。” 台海如果连为一体,台湾最最紧缺的东西就有了最大的保障。尤其是那些洋匪,得到了船炮补给,又有台海沿岸的渔民作为补充,转瞬就能再成当年的郑明之祸。即使日后满清大军荡平了福建八闽之地,要攻打台湾也会难度大增。那祸害之深,甚至都不弱于河南陈逆。 乾隆穿着明黄色的龙纹长袍,在西暖阁走来走去,就仿佛一头困兽,他心中的怒火如同太阳般炽烈,但他没办法发泄出去,因为他想杀的人全不再跟前。就如傅恒说的一样,明福、鄂宁两人固罪在不赦,但现在的福建也确实需要他二人坐镇大局。 “传旨给福州,摘掉明福、鄂宁顶戴花翎,让他们二人戴罪立功,力保福州无失。不然……,不然,哼哼……”乾隆从牙缝子里透出两声冷笑,脸色狰狞的想要生吞活人。复汉军、混元教义军,山东、江南、九江安庆加河南,他本身就已经有些难以招架的态势了,结果福建还能捅出如此大篓子,先是台湾,然后是福建全省,这可真是他的好奴才啊。 “臣启皇上,准地方操练民团乡勇,清查保甲,坚壁清野,护卫乡梓,保境安民,以为官军羽翼。”刘统勋沉没了片刻,跪拜禀道。他这是要把团练武装正式的推到台面上的举意,刘统勋也被福建传来的奏报打的眼冒金花,岭南之地也乱了,这可是大清的‘腹地’啊。在长江一线变为战场之后,岭南就代替了江南成为了大清眼下最大的钱粮来源。 从今年开春至今,广东省虽然无有粮米送抵天津,却陆陆续续往两江解了三百多万两银子,向湖广解了上百万两银子,可以说对大清朝至关重要。现在福建一乱,广东如何不受影响?广东一受影响,下半年的钱粮又要如何了啊? 刘统勋第一个反应就是地方操办团练,令地方绅士训练乡勇,一应钱粮供给均来自民间,且由地方士绅选人【练总练长】掌握。不说能拉出去打仗,至少可以镇定地方,可以为官兵羽翼,是不是? 作为满清的军机大臣,很多信息都是瞒不住刘统勋的,他知道复汉军行的那些税赋和行政政策,那是不可能被广大的士绅乡绅们附议的,可能也会有少许利益熏心之辈趋炎附势,但放眼整体,士绅阶层与复汉军是对立态势的。如此令地方士绅广办团练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于战乱结束以后地方团练武装会不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刘统勋觉得不会。 只要地方官府和朝廷保持警惕,不让地方上出现一家独大之团练武装,并且一些团练中的精锐,要适当的抽调战场,对练总练长和团练乡勇许以功名利禄,何愁团练乡勇不为朝廷效力,何愁团练武装不会乖乖听话卖命? 中国的团练就是民兵,早在周朝时候就有。甚至《三国演义》里,刘备的那种性质的队伍,就是团练武装。李自成在湖北通山九宫山,也是死于地主团练之手。 中国的官府朝廷对于团练都不陌生,大清朝照样有,只是中央政府一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所以团练武装者即有幸运如吴熊光者,也有倒霉如陈子铤者。团练武装的首领很少有受到正式的官职,更多是钱粮褒奖。刘统勋提议在省一级设立团练大臣,选本省名望高隆者充之,就是要给团练武装一条正当的出路了。 乾隆沉没了,他这个皇帝代表的不仅是满清国家的利益,更有八旗旗人的利益。地方团练武装的出现,无疑会让满清的中央权威受到冲击,这会让满清的统治力下降,谁敢保证所有的士绅团练武装都是对大清忠心耿耿的?当初那刘松不也是办的团练么?而福建的天地会者,未反之前也很多是以办团练护卫乡梓遮人耳目,打造兵器,聚拢人丁。在乾隆看来,这就是饮鸩止渴,是一剂毒药,是毒也是药。因为现在的满清,实在无有钱财大规模的组织新的军队。如福建、江南等地,形式也真真的危险之极。 “准奏。刘爱卿回去后尽快写一道详尽的折子递上。” “臣遵旨。”刘统勋再拜。 西暖阁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乾隆素手立在雍正手书的“勤政亲贤”匾下,两眼凝神的往着前方,双眉紧锁,似乎那目光能够穿透宫殿的阻拦,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傅恒等人都看得出乾隆是在想些什么,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唯恐气喘粗了打扰了他们的主子爷。 “铁匠营炮厂查处了几个蛀虫?” “回皇上话,臣受命监督铸炮事务,确于铁匠营查处了几个贪赃枉法之辈。” “都是什么人?” “武备院兼管大臣尚福海以下,董贵春、董贵元、陈孝群、萨克达·海保等一十六人。” “武备院乃我大清军器重地,腐败若斯,无怪乎朝廷之枪炮不若逆贼之枪炮。殊是可恨,皆此辈之罪也。朕要趁明日校阅新军之际,斩彼辈小人于午门之外,以正法纪,以儆效尤,你等看合适吗?” 傅恒等都是大清朝成千上万‘人才’中的人尖子,脑袋转的那叫一个快,立刻就明白了乾隆的用意,这是要借尚福海十六人的脑袋给所有人提一个醒,也是给所有人正一正精神。自傅恒一下人等躬身答道:“皇上此举甚是得当,必令满朝文武警心自省。八旗新军成军,皇上亲临午门阅兵,也定可盛陈军威,激励朝野百姓,彰朝廷平定逆贼之决心。” “嗯,好。傅恒,尚福海他们的家是不是都已经抄了?” “回皇上,是奴才点人办的差。” “抄出来的东西多吗?” “主子,一应罪官家里,抄来了金银三十余万两,还有房契、田产和古玩字画等。臣以名人悉数加封,听皇上吩咐。” “好。你去传旨,今日午时,朕要在午门上阅兵,命京城禁军、兵部、巡防衙门和善扑营速去准备。那些金银,真要全部犒赏新军将士。” “奴才领旨!皇上隆恩浩荡,必让新军将士人心沸盈,士气鼎盛。” 刘统勋也接口道:“傅中堂所言甚是。国困之际,朝野上下皆应恪敬职守,共度难关,对贪赃枉法之人,不究不足以明法纪,不杀不足以振人心,午门正典行刑,皇上明断。” 乾隆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的法子得到了臣子们的认可。 “福隆安,武备院这件案子就交由你去扫尾,要迅速清理出来,能不牵连的,尽量不要牵进去。另外,傅恒,替朕拟一道旨意,告谕天下群臣,国家板荡,众臣工理应尽忠职守,共赴国难。如若有贪赃枉法之举,一经查实,定斩不饶。” “板荡”一词典出《诗经’大雅》,其中分《板》与《荡》两篇。写的是当时政治黑暗,人民生活困苦,后来被用来形容天下大乱,局势动荡。又及唐太宗《赐萧蠫》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个词就由此被定格在了天下大乱,局势动荡的意思上。但放到军机处里,也就乾隆金口能不假他意的说出这个词来,否则免不了要顾及一下‘借古讽今’。 乾隆刚刚继位的时候,为了收买人心,首先下令刑部将悬挂在菜市口枭示的汪景祺头骨取下“制竿掩埋”,接着又降旨赦免了被发配的汪景祺及查嗣庭的亲属。但这只是为了邀买人心。 乾隆十六年的“伪孙嘉淦奏稿”案牵动全国,全国上下大张旗鼓追查伪稿,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财力,也不知牵连了多少人,乾隆既找不出主犯,又不能继续追查,就将卢、刘二犯作为替罪羊。另外对审理不力的官员如江西巡抚鄂昌、按察使丁廷让、南昌知府戚振鹭等革职拿问,交刑部治罪。两江总督尹继善、闽浙总督喀尔吉善以失察罪交刑部严议。前前后后历时一年七个月,蔓延京师、山东、山西、江西、江苏、安徽、浙江、福建、湖南、湖北、贵州、广东、广西以及边远土司等地区。可见这家伙对于文字狱真实态度了。 军机处的这几位,尤其是刘统勋等汉臣,十分注意这点。只说‘国困’,可不敢如乾隆那样直接说‘国家板荡’,接着更来了一举露骨的‘共赴国难’。 “奴才明白皇上的意思。”乾隆的女婿拜道。 次日午门。 午时三刻的一声号令,刀光闪过,鲜血喷涌,十六颗人头滚落黄土。午门外候着的一帮满清官员,脸色上多有闪过一丝不自然来。皇上昨日颁布的谕令,不知道是真是假…… 午时正点,龙旗飘扬,乾隆一步步拾级而上,登上楼来。在城头中央刚刚站定,就见下面的臣子们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正在扬尘舞拜,山唿万岁。乾隆站在城垛前,探出身来,下方的五千八旗新军激动的跟见到了真龙一般,山唿海啸般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战鼓阵阵,号角齐鸣,大风卷起滚滚黄尘,龙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五千八旗新军,十个营头,按着方位,随着丰升额手中的红旗一一从午门前留出的道路上正步走过。 看着这整齐统一,威武雄壮的队伍,听着八旗新兵士气饱满的呐喊声,乾隆胸中积累多日的忧郁、愁闷荡涤一空。初秋的阳光下,他的脸色胀得绯红,对身后的王公宗室说到:“有我八旗雄壮男儿,天下何愁无有镇平之日? 这只是初试,待到战场上受过历练,军威果毅,朕要将我八旗儿郎尽数该为新军。重振我八旗军威!”至于绿营兵就还保持原样吧,而民间必要禁绝鸟枪火炮。 午门前一块跪倒的还有晁俊秀、金济时等授了满清官职的传教士,还有高类思、杨德望两个现时代的中国异类。他们看到了尚福海十六颗人头落地,也看到了八旗新军的军姿军容,一群人脸上全是惊愕。 “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大清官军吗?”除了那热武器面前显得可笑的棉甲,这支军队在举手投足之中已经与西方军队那么的……,一样! 第二百五十七章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夜晚,满月升起来了,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鲁山县城北的沈府后院中。当初狼狈寄宿在周家口土地庙一角的沈国贞跟儿子沈世英,现在衣着得体,红光满面,坐在池边垂柳下的石桌石凳上,对月抒怀畅饮。 福建举事,烽火燃烧岭南,好啊,太好了。八闽之地过半已然不付满清所有,如此猛烈的起义震动天下,让沈家父子真真看到了推翻满清再创汉家江山的希望,看到了比他们当初认为的‘光明’还要辉煌十倍的‘光辉’! 沈世英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对于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却如此‘深谋远虑’的陈鸣,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是很清楚暗营这个复汉军黑暗中的无上利器的由来的,也知道让暗营布局东南是当初陈鸣一力支持的。如今台湾举义,福建举义,一宗宗影响天下大势的大事接踵而来,大大的打击了满清,很难让人不将这些功劳归类到陈鸣的头上。 “爹,现下福建兵力空虚之极,天地会猝然举义,杀了鞑子官府一个措手不及,定能席卷八闽。届时不但浙江受危,广东、江西亦然。于大都督立足南京大有裨益啊。且大都督又在常州一战尽灭闽浙精锐,南面之威胁顿消,现下兵锋北上苏北,如果能一战扫荡淮安……”沈世英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陈鸣如果能在苏北一举将淮安清军扫灭,那么复汉军就真的有可能在南京永远的立足下去了。 从河南到湖北,从湖北到南京……,前景不要太美好了。 陈鸣从苏北折返的主力大军,即使在南京城里多修整些日子,不立刻进军苏北,大军往南、往东,甚至分兵向西,对满清那都是巨大的威胁。而现下整个江南,也已然无之奈何的要彻底糜烂了! 沈家父子就是浙江人,他们出生在浙江的崇德县。沈家在崇德是世代书香门第,家大业大,分支众多。其族中有些人醉心科考,举人秀才者丛出不穷,但也有一些人对科考并无兴趣,比如沈国贞、沈世英父子祖上沈在宽。 明末清初时候,崇德县里有一位儒林大家隐居不仕,这人就是吕留良。 吕留良为学尊朱辟王,就是推崇朱熹,推明儒学本旨,精治《四书》,详辨夷夏之别。这样的主张落在现下的复汉军这里,是很不合时宜的。陈鸣很喜欢王阳明,对朱熹嗤之以鼻。但是没关系,吕留良早已经死很多年了。人死为大,复汉军现在求的只是吕留良的‘精神’。 雍正在《大义觉迷录》骂吕留良:“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吕留良于我朝食德服畴,以有其身家,育其子孙者数十年,乃不知大一统之义!”就是因为吕留良坚持“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伦”,其气节、思想对崇德学子影响极大。 沈家父子的祖上沈在宽就是严鸿逵弟子,是吕留良的再传弟子。雍正六年以曾静案被捕,所着诗集,有“陆沈不必由洪水,谁为神州理旧疆”等语。被清廷指为有意讥讽朝廷。雍正十年十二月遭杀害。其嫡属均照律治罪,旁支偏支则流放东北。沈国贞当年还是一个不满十岁大的娃娃,不到十六岁,所以活下了一命。 整个吕留良案,崇德士子损失惨重,除了沈在宽、黄甫奄、车鼎丰、车鼎贲、孙用克、周敬与等人的死外,他们的家人也或杀或被贬为奴隶,一同牵扯进去的还有房明畴、金子奇,被革去生员,杖一百,流放三千里;陈祖陶、沈允怀、沈成之、董吕音、李天维、费定员、王立夫、施由、沈斗山、沈惠侯、沈林友等,被革去教谕、举人、监生、生员,杖一百,判三年徒刑。 可是这么多受到伤害的人家,能够听到河南复汉军起义的消息后,就不远千里的投奔过来的,却只有沈国贞、沈世英父子。 而沈国贞本人准确的来说也不是啥不出世的大才,他就是一个仇视满清的读书人,读的还是程朱理学的那一套,就是笔杆子耍的比较熘。复汉军的施政主张和政府体制明显是与理学甚至是与儒家有大不同的,这对于沈国贞言不算什么,只要能推翻满清,报国恨家仇,复汉军不从理学也就不从理学了,不晒儒家就不晒儒家了,沈国贞并不介意。因为他不是认死理的人,如果沈国贞认死理不弯折,他早就死在东北了。当初为了活命,为了活的更好,献媚跪舔的事儿他也忍着恶心做了不少,以此给自己换来了一定的自由空间,沈家爷俩也才能在沈氏病逝后,冒险从东北潜逃回关内,潜逃回幼年时就离开的浙江老家。 沈国贞现在是《中原日报》的副总编,当年沈国贞流放归流放,幼年、少年时候跟着一同被流放的族人和别家长辈也喝了不少墨水的。他学的东西是理学不假,还很有朱熹治学的精髓,但沈国贞本人并不是啥子理学门徒。父子俩逃回关内后,必须隐姓埋名,日子过的很苦的。这种生活中的苦难,配合着当初父子俩逃出关东一路上的惊险艰阻,铸就了父子俩与别人不一样的冒险精神,或者说生活逼迫的沈国贞头脑变得更加‘灵活擅动’。 这对父子是绝对绝的现实主义者,而不是理想主义者。 沈世英现在干部学校上学,不从政,不权法,对工学杂科也不感兴趣,他学的是军事。 现在复汉军军事培育方面涉及的很多战例,还有具体的培训课程和科目,都是取经自陈鸣,这简直是在默默地培养陈鸣的崇拜者。沈国贞呢?坐在《中原日报》副总编的位置上,四面八方透来的消息不要太多,当然知道将军府建立的过程中陈鸣的功劳是多么的巨大了。 可以说,陈鸣的作用比他老子,现在的将军府大将军陈惠都要大,俩父子俩已然变成了陈鸣的崇拜者了。 现在福建天地会起义,岭南烽火燃烧,天下大乱,一种大事可期的感触在沈国贞、沈世英父子胸中不约而同的升起。 “英儿,眼下这局面跟当年的明末何其相似。豫西南的将军府就是当初的关东,吸引了满清大半精兵众将,靡费了满清不知道多少钱粮物力。而山东的混元教义军和福建台湾的天地会义军,乃至横扫长江的大都督军,那就是当初日益壮大的流寇。 满清处处分兵,有处处聚兵,他们围攻将军府,他们天罗地网样儿的八面围剿混元教和大都督,前者师老无功,靡费钱粮;混元教钻入鲁西大山中,如鱼得水,数万大军徒劳无功;后者大都督用兵如神,远征军横扫长江,越战越强。湖广糜烂,江南糜烂,现在岭南也烽烟燃起……”沈国贞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可一双眼睛却晶晶发亮。“为父看,这鞑子的江山,保不住了!” 这是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感觉,明明满清还有很大的力量,可沈国贞就是觉得满清要完蛋了,真的要完蛋了。 他抬头仰望天空,只见深邃的夜空中,圆月高悬,周围有几丝白云在漂移,月儿发出淡淡的白光。沈国贞觉得今天的圆月特别的好,虽然今天是七月十五,而不是八月十五。 朦胧的月色在水池里投下神秘的影子,水面上撒开浮动不定的银辉,好似一群银鱼儿在那里跳动。 …… 同样是在鲁山,同样是这轮明亮的圆月之下,彭忠瑞却是在借酒消愁。 天空中明净的圆月真像一轮银盘,那银色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的轻云,美妙极了。可是彭忠瑞一点也体会不到其中的美妙感。 他满心都是凄然,都是感伤。大清朝是怎么了?将军府不说,混元教一群乌合之众竟然也不能迅速剪除,之前台湾起义又祸乱不止,洋匪猖獗,海坛之陷匪夷所思。到现在福建八闽之地也几乎全部陷入了乱民兵灾之中,这可是福建啊。地处东南,头连浙江,尾结广东,福建一乱,浙江广东全不得安宁,江南局势也就要彻底败坏了。 只不过在彭家,与父子齐心的沈家不一样,对于彭忠瑞的感伤,他的儿女却十分的有意见。 “娘,你要好好劝劝爹。现在整个干部学校,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就他愁眉苦脸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那大清的官兵要真的杀到了鲁山来,复汉军真的败亡了,清兵还能看在他这整日里愁眉苦脸的份上,饶了咱们家不成?”彭忠瑞的儿子很郁闷自家的老爹。说句很不敬的话,自己老爹生而不死,这本身就已经是对满清失节了。那就索性从了复汉军不得了吗?何况现在的复汉军前景很美妙。可他整日长袍马褂,一副大清遗忠的模样,搞得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都受尽歧视。 彭忠瑞的儿子觉得自己老爹看似对满清尽忠,却真心还不如吕留良。后者的事迹这些日子在报纸上刊登了不少,听说吕学后人有在报社当头头的,在报纸上说了不少吕留良的好话,也洗刷了吕留良身上的一些污名。 比如吕留良在顺治十年改名光轮,应试得诸生,但又一直与坚持抗清的张煌言等保持联系。雍正在《大义觉迷录》中指责他“于顺治年间应试,得为诸生,嗣经岁科屡试,以其浮薄之才,每居高等,盗窃虚名,夸荣乡里……按其岁月,吕留良身为本朝诸生十余年之久矣,乃始幡然易虑,忽号为明之遗民。千古悖逆反复之人……” 《中原日报》就对此事为吕留良进行了洗白。笔法详尽的就这段应考经历,记述了吕留良在其后的诗文中多次表示出的深深反悔与自责,吕留良一直以“失脚”来比喻这次出试:“谁教失脚下渔矶,心迹年年处处违。雅集图中衣帽改,党人碑里姓名非。苟全始信谈何易,饿死今知事最微。醒便行吟埋亦可,无惭尺布裹头归。” 彭忠瑞的儿子觉得自己老爹也是一时‘失脚’,彭忠瑞一直对大清怀有忠诚。但很显然,彭忠瑞拒绝复汉军伸出的橄榄枝的话,彭家人的遭遇会很惨,所以他算是当了‘复汉军’的‘官’。而不是吕留良一样,隐居不仕。最终被逼无奈之下,削发为僧。 福建天地会起义,战火瞬间燃烧八闽,消息传到鲁山以后,很多有眼光的人都觉得局势大变了,乱世真的来临了。满清的优势被重重的砍去了一刀,复汉军虽然也不敢说在这场‘大世之争’中就能笑到最后,可也胜算大增。将军府从一开始的毫无一丝胜算,变成了至少有两三分把握。这让整个根据地人心都为之一振。 从前天开始,三大报上就连篇累牍的介绍福建天地会起义的浩大声势和重要之作用,他们真真的帮了复汉军的大忙了。其意义之重大,比之混元教起义更甚许多。尤其是陈鸣也在常州大胜了闽浙陆勇精锐,几乎全歼了那一万多兵马,配合着福建天地会起义,这妥妥的双喜临门。 报纸所到之处,军民无不欢欣鼓舞。这就是一剂强心针,将根据地本就不错的士气变得更加的高亢激昂。自从混元教起义以后,根据地的士气就始终不错,夏收后复汉军政府能言而有信,这就让将军府的根基变得更加巩固了一些。部队主力——郧阳难民流民都安置的不错,军属家眷的待遇更加的好,这也让军队的士气军心和凝聚力一点点变得更高更加稳固。 上个月是台湾,现在又是福建,几千里外的东南接连有百姓起义,而且规模浩大,已然席卷了福建大半个省。这让士兵们都有种‘吾道不孤’的感觉。再听着【有人读报】报纸上连篇累牍的评论,听着那些笔杆子夸大了的效用、吹捧,很多士兵的心中都有了一个满清要垮的印象了。 满清是不是要垮台,不是那群笔杆子写评论文章就能搞定的事儿,那是要在战场上分高下。 江苏长江以北地区。 陈鸣常州一战灭了闽浙陆勇精锐以后,南京城南面的威胁短时间内就不复存在了。江苏的清军刚刚被复汉军胖揍了一顿,炮群用炙热弹将居住在苏州城内的旗人打的灰头土脸,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场炮击引发的大火中丧命,而大火之后如何给这群大爷们寻找新的住处,就更让苏州官府为难,让苏州百姓怒气勃发。还有复汉军水师营对东山西山的扫荡,对太湖周边城镇的摧残蹂躏,苏州清兵休养生息的时间还不够用呢,才不会立刻去捅复汉军的后背心。 而一万五六千闽浙陆勇精锐,尤其是中间的上万福建绿营士兵,常州一战被复汉军打的十存一二,剩余的残兵败将已经完全没有了斗志,完全没有了战斗力。南京南面的清军短期内就这幅熊样,复汉军大军北移后,背心自然是安全的很。 现在陈鸣的盘算很清晰,大军从扬州、镇江两路渡过长江,扬州部分是打江都直进高邮州,恢复扬州与高邮的水陆联系,其中的骑兵营就是专门来对付满清八旗马队的;而镇江方向的队伍呢,就是从泰兴出发,推到如皋,切断南通、海门清军与苏北清军的联络线,届时再看高邮州的复汉军进展,后者若是顺利的话,就从高邮州向东,夺回兴化县,一南一北夹击泰州部分的清兵。到时候清军如果依旧不退,那就南北夹击,一举吃掉他们;清军如果知机的后撤,复汉军就还是南北两步走,北面的沿着运盐河,一路扫荡苏北——江苏靠海的区域,射阳湖以东地区。从东面威胁淮安城,避开高邮湖这座地上‘悬湖’的威胁。南路则直线东进,再度扫荡南通州,甚至进攻海门厅。 水面上复汉军是奈何不得清军的外洋水师,但是在陆地上,复汉军的主力还真不怯清兵。 二次扫荡江南回归到南京之后,大军刚刚修整两日,只不过捋顺了之前战斗中的功劳,然后提拔升降,外加物质精神上的一系列奖励结束,主力部队就立刻出战江北。部队的士气和精力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大都督,兵马连续征战,士卒皆面带疲惫,斗志低靡,非是胜者之像啊。”柳德昭劝说陈鸣暂缓进兵江北,让队伍在南京城里多歇一歇。 陈鸣如何不知道大军出征,士气比之先前一仗低靡了很多。他可是有BUG的。 在他的眼中,若是说二度扫荡松江时候的大军士气是熊熊大火,燎烧天空,现在复汉军的士气就一般的火堆,跟常州之战时候的清军差不多。 “时不我待。福建天地会起事,震动了整个天下。此刻正是敌消我长之际,不趁大好机会,克敌制胜,彰扬我军战力军威,给这把大火上泼上一盆火油,更待何时?” “放心。连连征战虽有挫我军斗志,可福建天地会起义席卷八闽,消息整动天下,清兵上下无有不知,他们士气会更见低靡。”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或许过不了多久,这八个大字就会再一次叫响中国。 陈鸣心里突然想到了明孝陵,想到了朱元璋,到时候自己一定更加规模浩大的隆重祭一祭他老人家,还有他的子孙后代。 第二百五十八章 干,就要干他们的精锐! 兴化城东南十余里的得胜湖畔。 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远望去,满眼闪亮的水痕,清风拂波,微微荡漾。 清晨残留的一丝雾气在阳光下迅速消退,宽广数十里的得胜湖水面,像仿佛被澄清过似的,绿的那么纯真,宛如一块洁净无瑕的绿宝石。 今天的天气很好,蓝蓝的天空不见一丝杂云,湖面上似乎也看不到一只飞鸟,远远的水天相接处,湖水与蓝天连为一体,真就像一块巨大的蓝色晶体,一块无暇宝石。 ……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远处突然传来了腔调激昂的高歌声,还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鼓点声,一条狭窄的黑线在西面地平线上出现,然后,然后,一点点的迫近得胜湖。越来越近,歌声也越来越清晰。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等到这支从西方挺进来的军队靠近得胜湖的时候,他们口中的歌曲已经换做了另外一首。 牛角号低沉响着,这支军队的脚步慢慢放缓,两边的骑兵翻身坐上马背。这是一支人数要比湖边安营扎寨的清兵少上不少的队伍。现在他们行进到清兵营垒前八里左右的位置,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伴随着牛角号的低响,部队戛然而止。只有大队的骑兵翻身上马,开始向外扩张着自己的游弋范围。 “嘭嘭……”对面清军营地上空传来两声炮响。两个小黑球从炮管中喷出,在距离复汉军先头兵锋有两里左右的时候落下,然后炮子骨碌碌的在平坦的湖畔土地上滚出了百十米远。 “大都督,你看清军大炮的射程……”黄捷眼睛望着湖边的清军营地直喷火。泰州一战,第三旅虽然最终坚持到了主力部队大举北上,清军果然撤退走人,但也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 而让第三旅付出沉重代价的根由,追究其根本,不是清兵,而是现在射出炮弹的大炮。它们的射程并不只限于三里远,三里远更是它们可保持精准度的有效射程。且射击频率也提高很多,比之往日清军使用的大炮要强出许多。 几日前陈鸣把主力部队兵分两路,北渡长江,他亲自带领骑兵营、坦克营、亲卫右营、火枪营、炮兵营等扫荡扬州至高邮州沿线,结果八旗的马队立刻退往了兴化,然后泰州的清军也退往了兴化,加上从东台转向兴化的清军增援部队,三边合而为一,驻扎在了兴化城东的得胜湖畔,而直接放弃了兴化城池。 三路清军汇合,总兵力达到了万余人之多,而且全是苏北清军里最为敢战的部队。而陈鸣亲率的复汉军呢?骑兵营、亲卫右营都是超编的大营头,只这两部就有小两千人马,坦克营六百多人,两个火枪营,两个甲兵营,再加上一个炮兵,总兵力也超过了五千。 “高亢有力的军歌有利于军队提高自己的士气。”陈鸣‘看到’部队的士气有所增长,虽然增长的不多,但面临战斗的时候,眼下的队伍能不士气跌落,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中的一半人要比主力部队的其他人多打了一个常州之战呢。而且要知道对面的清军表现不差,一个泰州之战让整个第三旅都灰头土脸,虽然第三旅应用于泰州的兵力只是很小一部分。 对面清军的士气也不弱,就陈鸣‘看来’,对面清军的士气并不低于现下的复汉军。这是一场精锐对决,泰州一战让对面的清军军心大振,士气飙升了许多。 “清军士气不错。他们手中的大炮一共有多少门,可曾查明?”这些性能优异的大炮一定给了清军很大的鼓舞以及信心,不然清军可不敢以两倍之兵就正面应战陈鸣亲率的复汉军精锐呢。 “清军防备的很严密。侦察兵几次渗透,都碰了壁。”黄捷声音低沉了三分。被清兵在泰州打的这么窝囊,竟然还查不出对手究竟有多少门优质大炮,这让整个第三旅都抬不起头。不过抓到的清兵战俘倒是把这批大炮的来历卖给透彻,这批炮是澳门的葡萄牙人卖给满清的,葡萄牙人还组织了一批炮手来当教官,为清军训练炮兵。只不过大炮具体有多少门,那些冲锋陷阵的低层士兵是不知道的。 陈鸣听了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蚊子。看来复汉军要跟葡萄牙人好好的算一笔账了。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复汉军要先把眼前的这股清军吃掉,陈鸣要让满清上下明白一件事:别以为有了葡萄牙人的大炮就能够跟复汉军一较高下。那样想就真的太天真了。 五斤炮单纯的打威力上或许不如葡萄牙人的十二斤炮,而且葡萄牙人还有开花弹,但大炮的数量上,葡萄牙人吃奶得劲都使出来,也不能跟复汉军比。 陈鸣带到得胜湖的炮兵营有整整四十门五斤炮,还有二十门三斤炮,陈鸣不信对面的葡萄牙能一口气给满清带来六十门大炮。想想啊,十二斤重的炮弹,清斤一斤近600公克,而欧洲的磅,一磅才450公克多一点,那就是16磅了。这他么是舰炮还是陆军炮,还是岸防炮啊?而不管是舰炮还是陆军炮或者是岸防炮,陈鸣觉得葡萄牙都不可能一次给满清提供五六十门之多。或许只有少少的十几门而已。 “干,就要干他们的精锐!” 此刻清军的总指挥依旧是火器营副都统蔡毅,湖边的清军营垒里也有整整一千人的火器营旗兵,他们手中拿的已不再是老旧的火绳鸟枪,而是满清以最快速度赶制出来的燧发式鸟枪。 可是以旧军制训练处的八旗鸟枪兵,不管从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上,都不可能与究竟考验的复汉军火枪营相比。只看双边的军姿军列,复汉军就超出清军一个等级,哪怕两边身上穿戴的依旧是老式军装。 “上帝,这就是中国叛军的主力吗?非常严整的军列,他们的士兵看上去十分的有精神。”布兰科上尉非常吃惊,他举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对面的复汉军军列,脸色带着凝重的对身边的费尔南德斯说:“少尉,我们今天有麻烦了。对面的叛军,只要能表现出与他们的军姿军容相符合的战斗力,今天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要祈祷上帝保佑吗?”费尔南德斯却没有布兰科那么神色紧张。他对复汉军十分的好奇,可他并不认为复汉军的战斗力比之清军就强大的那么多。“上尉先生,清国士兵可是有一万人。他们还修筑了营地,修筑了炮兵阵地,他们的人数是对面叛军的两倍。而对面的叛军虽然十分的有精神,可他们的火枪兵也太少了……” 布兰科脸色凝重的神色依旧没有半点改变,声音干冷的道:“还是祈祷天主的保佑吧。我可一点不想落到对面那支军队的手中。他们或许会把我们凌迟处死,是这么说的吧?凌迟处死!因为我们在泰州让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陈鸣没有看到布兰科、费尔南德斯这两个迥异与东方面容的西方面孔。他举起望远镜,只从清军最前沿的两个营垒中看到了四门炮口粗大的大炮。 “让炮兵在清军营垒的正前方和南面修筑炮兵阵地。火枪营和骑兵营警备,如果清军的八旗马队敢冲出来的话……,给我尽可能的把他们全部留下。” 陈鸣简单的下达着军令,士兵们已经盘腿坐在地上,喝水、吃干粮,再度唱起了军歌。黄捷始终跟随着他身边,陈鸣也希望自己对大炮的应用能够更深的影响着他,给他更多的印象。 作为一个灵魂来自21世纪的人,陈鸣打仗的时候与这个时代的东西方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对于炮兵的绝对重视。在复汉军内部的炮兵教材中,陈鸣关于战场上大炮的应用曾这样的写到过:把一切战争计划建立在炮弹之上。集中大炮火力于某一点——这便是他胜利的秘诀。 实际上,明年才会出生在科西嘉岛的阿雅克肖城的那个小矮子——拿破仑,就是这么做的。他把敌军将领的战略,看成一个堡垒,加以迎头痛击。他用开花弹攻打敌人的弱点,挑战,解围,也全赖炮兵火力。善于使用炮火力量。攻陷方阵,粉碎联队,突破阵线,消灭和驱散密集队伍,那一切都是大炮的使用,围绕着大炮,打,打,不停地打,只要有条件就把战场上最艰难的工作交给炮弹。拿破仑对于大炮的应用加上他的军事天才,便使这位并不怎么高的草根青年,成为了西方近代史上首屈一指的军事统帅。法兰西人在他的指挥棒下,一二十年间纵横驰骋,所向披靡,铸就了高卢公鸡民族史书上最后的辉煌。 复汉军的大炮远多于清军——陈鸣坚定于这一点。那就多设立几个可相互交叉的炮兵阵地,这样更有助于复汉军炮兵在炮战之中赢得胜利。 得胜湖边的战斗是一场平原地形的正面对决。万余清军既然敢在湖边立营,等待着陈鸣的杀到,他们就不怕陈鸣带领的这支复汉军,蔡毅、王普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复汉军在营外舒舒服服的扎好自己的炮兵阵地。 “杀——”雄壮的擂鼓声,低沉的号角声。 当一支支清军从各个营垒中涌出,当一支支八旗马队汇聚到战场,战争也就彻底爆发了。 双边的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在这隆隆的炮声中,陈鸣有些惊讶的看到士兵们的脸上都流露的是愉快的神情。轰鸣的炮响和耀眼的阳光汇合在一起,似乎产生了一种令士兵们赶到激励的愉快。 两边的战线都拉开的很长,清军是因为他们有充足的兵力,而陈鸣是因为担心自家的精锐被对面的大炮狠削,所以他宁愿把战线摆的梗细长一些。 葡萄牙人的十六磅炮射程很远,最远的炮弹都打到了近卫右营跟前了。那长度估计能超出五里地。而且葡萄牙人打出的炮弹还有开花弹,在泰州城里,他们就用开花弹狠狠地欺负了第三旅守军一把。而战后的泰州城到处是残垣断壁,也跟葡萄牙人往城里面发射的炙热弹和开花弹多次引燃了民居大有关系。 硝烟中一排排列队整齐的复汉军火枪兵持枪前进,他们的身前是散兵和狙击手,战场上吹过的硝烟将他们的脸色都熏得黑黑的。对面的清军阵列,一队队燧发或火绳鸟枪兵也严阵以待。 火枪的硝烟仿佛被宝石一样的得胜湖所吸引,两边开枪的烟雾都被风儿吹到了得胜湖面上。 火炮的浓烟滚滚,被风吹散开,接着又连成一片了。 双方士兵越来越近,可以看见在硝烟中刺刀与腰刀的闪耀,一群群步兵和随带弹药车的炮兵在随着而转进着。 蔡毅登上清军营寨里竖起的高台,以便仔细观察战场上发生的情况,可是不管他怎样集中注意力,他丝毫也没法明白,也不能剥析现下战场上发生的情况。不知是什么人在那硝烟弥漫的地方不停地向前移动,不知是那些部队正在‘前前后后’不断地涌动着。他们是些什么人?有没有按照他发出的命令形式,蔡毅简直没法弄明白。不过战场上高亢的唿杀声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泄气或胆怯的感觉,相反地给他增添了坚毅和精力。 战场上,浓密的硝烟给了两边的马队最有利的掩护,清军马队没有忍受住诱惑,他们全军出击了,不管不顾的向着战场拦腰横扫。 复汉军的骑兵营当然不会怯战。两边的骑兵全都在狠狠的踢着马腹,一匹匹战马嘶鸣,他们摇摇尾巴,伸直脖子,疼痛令它们奔跑的更快。 蔡毅看不到这支骁骑营和关外马队混编的队伍是如何英勇的厮杀的,因为什么都看不清了,一切被烟雾笼罩住。只能隐约的看到穿着棉甲的八旗马兵与穿着铁甲的复汉军骑兵紧紧的绞杀在一块。 “命令三号炮兵阵地向清军西南方向猛轰。” “陈大伟。” “末将在。” “带领近卫右营,趁着炮击,从西南方向给我向清军大营猛攻!” 陈鸣断然下令,他的安全自然有侍从室所属的卫兵保护,最不济他还可以躲到炮兵阵地去。“不用管我的安危。只要你能打穿清军营地,我这里就固若金汤!” “三号炮兵阵地行动怎么那么慢?调转炮口,给我往西南方向轰。是西南,西南,西南!”就像一个在赌桌上赌上了自己一切的赌徒,陈鸣脾气不可抑制的暴怒的大吼着。他不知道西南方向的清军为什么会突然士气跌落,但这是开战以来最好的战机。 第二百五十九章 羡慕嫉妒恨 七月下旬的一个晴朗的早晨,城门洞开的无锡县城,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中年人走进城中。 战争让这个半年前还富庶江南的城市变得荒凉许多,复汉军又一次撤退到常州,无锡县城却也没清军前来占据,这里成为了两边的隔离地带,更加剧了当地秩序的混乱,也让更多的百姓无奈逃离了家园。 男子相貌很是斯文,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面色苍白,油腻的辫子散发着一种臭味,青色的破旧长衫也带着斑斑污块,外表看起来挺是落魄。只是袖口微微敞开,露出的肌肤白细,不像是生活艰难的人所能有的,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有神,脚步似乎有些不方便,有些拖地。一双棉布鞋还露着窟窿。妥妥一个落魄文人的感觉。而他就是陈子铤。 闽浙与两江钱粮军需上的争分,北京城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苏尔德与段秀林、吴必达各打五十大板,尤其是苏尔德,他在苏州丢尽了脸面,已经明确去职了。可是陈子铤这个小虾米就遭了秧了,在段秀林挨训斥的时候,他也被关进了大牢里。如果不是苏尔德前些日子撂挑子恶了容保,陈子铤现在还被关在大牢呢,容保如今放他出来是为了恶心苏尔德的。 无锡县城大道两边的临街房屋店铺多有毁与兵祸的,那些焦黑杂乱的残垣断壁配合着依旧完好的店面商铺,让整个县城大道仿佛是连绵不断的山冈,一起一伏,犹如巨浪。 他刚刚走过孔庙,就又看见一座熟悉又陌生的牌坊,作为一名苏州府人,陈子铤人生的前三十年里不止一次来到过无锡,眼前的这座牌坊他也看到过不止一次,这是人伦牌坊,也叫嵇山阁老牌坊,是无锡历史上最大的一座石牌坊。牌坊的主人嵇曾筠,康熙四十五年的进士,对治理黄河有重大贡献,雍正十一年为文华殿大学士,因此无锡人都称他为“嵇阁老”。乾隆二年,乾隆皇帝御书了“人伦坊表”匾额,被刻在了这所大牌坊上。 这是无锡人的光辉,而现在这座高过三丈的大牌坊却伤痕累累,尽透着战火的气息。 转过牌坊就是嵇氏的故居,已相当破败,里头更没有一个嵇氏人在,嵇家人早早就逃去南面了。大门都已经毁了,被一群流民难民居住,一个偏院口直接扒开了一个通到街面的口子,外头挂着一个幌子,已然成了一家茶馆。 开茶馆的人用砖头将偏院与主院间的通道砌住了,俨然是自立门户的意思,门前摆着一辆小推车,还有一个石槽和栓马桩。几张簸箕上摊晒的全是金黄的菊花瓣,墙角还有一堆干刍稻杆。 陈子铤腿脚受过刑,行走不方便,从无锡码头下船走到这里,已经隐隐发疼了。他走进茶馆要歇歇脚,随便也好跟茶馆的老板小二套问一些消息。 日光和煦宜人,几只小鸟在墙头上留足,喳喳的脆声悦耳动听。 陈子铤在走过台阶的时候停了下脚,弯下腰去细看石台阶边角上的那个圆涡,圆涡并不大,但好象是个圆球体的模子。店里出来相迎的小儿,嘿嘿笑着说:“这位爷,这是官兵打进城的炮子砸的。” 然后他又接着说: “稍高一点,在这大门的上面,就那个明窗的位置,那明窗就是被炮子打的窟窿。也是这屋子盖的结实,不然还不塌了啊。” “这是嵇家的老宅,嵇璜【嵇曾筠子】老大人现任东河河道总督(驻山东济宁)。你们堂而皇之的占据嵇家故园,就不怕一日嵇家人返回来,寻你们的麻烦?” 陈子铤在桌子上坐下,点了一壶茶,两碟点心,他已经看出这家茶馆就是一家人开的。那柜台上的掌柜跟眼前的小二相貌很是相似。 小二又嘿嘿的一笑:“嵇家人,官宦人家,俺们当然要怕。但嵇家人回无锡的时候,俺们也早走了不是?谁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拿我们啊?”小民的狡猾是那么的直白,陈子铤即好笑又好乐。 “大爷是本县人?这是要到哪啊?” “我是苏州人氏。家破人亡,潦倒孤苦,前来蔡家巷投亲的。” “蔡家巷?”小二显然是知道蔡家巷的,脸上全是笑容:“那这回您是来对了。蔡家巷受了老天爷庇护,官军攻城的时候炮子只落到那里三两颗,没听说过有死伤的。您那亲戚肯定还在。” 陈子铤脸上也露出笑,心里似乎放下了一副千斤重担,拱手道谢:“托您吉言。如若真能见到姨母,陈某定再来道谢。” 柜台上的老掌柜抬眼看了下陈子铤,又转而低下头继续算自己永远也似算不完的账本。 那小二则很是健谈,加上这个时辰的茶馆也没别的客人,被陈子铤拉着絮叨起了无锡本地的民情民生来,那一张嘴就像自来水,balabal,balabala…… 直到一脸热情的送走陈子铤,返回来收拾了茶盏碟盘送到柜台上的时候,才狠狠的挨了老掌柜他爹的一眼剜。“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人,吧啦吧啦,两张嘴皮子不说话就痒痒了不是?” “我又怎么啦?这不没客人么。陪着唠唠嗑……” “滚。”掌柜的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怒斥。那人虽然穿的落魄,可布料是沔阳青,人面相斯文,但眼睛里很有神,口音确确实实是苏州的口音,则腿脚上有伤,手指上也有伤。如果掌柜的眼睛不花,那手指上的伤该是夹棍夹的,只不过别人没对他下狠手罢了,腿脚的伤显然也是被板子打的。 这样的人都要躲着走,也就自己小儿子这样的憨货,才会几句话就蒙了头屁颠屁颠的凑上去。要不是他看儿子话里话外并没什么触忌讳的,他早就打断了。 陈子铤确确实实是去蔡家巷的,只是他不是去投亲,而是来访友。他访的这位友人也不姓蔡,而是姓秦。出身无锡名门秦氏,就是老宅在小娄巷的无锡秦氏。 无锡秦氏是着名的江南望族,明清科举世家,北宋着名词人秦观的后裔。明清两朝时期出了几十名进士,五六十名举人和十多名翰林。 康熙四十二年南巡游览秦园时,秦道然奉旨随驾进京,在皇九子允禟处教书,后来考中进士,官至礼科给事中,破格以汉人任允禟的贝子府管领。雍正即位,贬斥允禟。允禟罪名之一,就是任用汉人秦道然为管领。秦道然革职下狱,家产没收,寄畅园也包括在内。 乾隆元年,秦道然子秦蕙田参加会试,中一甲第三名探花,上疏陈情,愿以本身官职赎父之罪,秦道然才得释放回家。后来秦蕙田累官礼部侍郎,工部、刑部尚书,两充会试正考官,无锡秦氏发达的很。 秦蕙田是乾隆二十九年死的,到乾隆三十三年,如果没有陈鸣的添乱,秦家人的小日子还过的如花似锦。结果复汉军杀到江南,克南京,下苏州,无锡虽然被复汉军两次放弃,但秦家的主支就跟嵇家子弟一样早早的南逃了。还留在无锡的,只有聊聊几个远房偏支,充作看守祖宅,看守寄畅园用的。 陈子铤要寻访的友人叫秦友梓,与陈子铤同为紫阳学院同窗,是秦家留守无锡的班底之一。陈子铤并不为自己脱得大难就欢喜异常,吴熊光的‘光辉’映衬着他的灰头土脸,妒忌之心就宛如一条毒蛇吞噬着他的心灵。 陈子铤是羡慕嫉妒恨啊。 并且北京正式传诏天下:鼓励士绅兴办团练,护卫乡梓。 陈子铤在苏州已经落后吴熊光太多太多了,而且家产已经被他败的差不多了,再在苏州混当下去,很难东山再起。他的眼光就盯向了无锡这处夹在两军之间的危险之地。 “所谓富贵险中求。如今天下动荡,八方乱起,不冒险,哪来的泼天富贵?不冒险,哪来的功名利禄?”陈子铤对面坐着秦友梓。 他在全力诱惑着秦友梓,因为陈子铤要在无锡举团练,是离不开秦友梓的帮助的,否则他一个苏州人,哪怕是举人功名,在无锡又能有什么号召力呢? 陈子铤的眼睛雪亮雪亮,他举出了自己最嫉妒的吴熊光的例子,在射杀了复汉军蒋天放后,吴熊光老爹被蒋天放一具尸首换回来了不说,也没人污垢他与复汉军勾勾搭搭,更因为毙杀了复汉军贼将,而被容保保举为正六品通判。 秦友梓难道不羡慕吗? 陈子铤好歹也是举人,即使家道破败了,将来也能去考进士。乾隆三十四年己丑科大考,北京城可一点也没停考的意思。而秦友梓呢?他年岁与陈子铤相当,也是三十出头,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可他至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秀才。在秦氏家族中也是不被看重的族人,否则留守无锡,看守老宅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选中的就有他呢? 功名利禄最动人心,陈子铤就不信秦友梓不动心。有了吴熊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谁他么的不动心?陈子铤‘百折不挠’,追根揭底,不也是妒忌心释然么? 吴熊光这个小年轻就可以官居六品,我凭什么就不能与之一样?甚至更高? “福建大乱,浙江广东江西三省皆受其苦。钱粮问题就不说了,单是兵力之难,就让朝廷捉襟见肘。否则皇帝又怎么会下诏地方士绅兴办团练,保卫乡梓呢?” “希言兄,这正是我辈人崛起之良时啊。吴熊光,区区小儿便能僭举六品之位,我们难道就取不得一官半职?” “无锡位置十分敏感。官军不敢轻入,唯恐惊动常州逆军。那这与我等而言就是天赐良机。举旗团练,结好民生,安定地方,护卫乡梓。如果常州的逆军不觉的威胁,那我等就等若光复了无锡县城。来日官军镇平叛逆,我等之功劳,也不让吴熊光专美于前……” 人在被欲望驱使的时候,其内心强大的动力是外人所不敢相信的。当陈子铤在无锡兴办团练的消息传到苏州的时候,苏州城内无数知道他先前经历的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实在不能理解陈子铤的想法,在无锡这个敏感的地方……,无人不为之膛目。 消息传到陈鸣手中的时候,陈鸣正在盐城县衙里。得胜湖一战,亲卫右营顺着大炮清除的通道,从清军的西南角杀出,奠定了那场激战复汉军大胜的基础。 不过战争最后结束的时候,时间还是到了午后,复汉军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骑兵营死伤二百余人,陈开山都心疼死了。最后追击的时候,炮兵部队的护卫队都冲了上去。 坦克队打垮了整个淮安城守营,中间还被一队八旗马队冲了一下,但坦克营顶住了压力,用手中的大刀大斧长枪铁棒,教了八旗马队如何做人。火枪营用排枪打垮了一样装备了燧发枪的火器营八旗兵和山东文登营的鸟枪兵,然后用刺刀冲垮了整个山东文登营…… 得胜湖一战复汉军损失很不小,那一个个可都是河南杀出来的老兵。而清军的损失就更大,那支万人的苏北清兵精锐,当场横死的不下三千,被陆续抓到的战俘也有三千,一战损兵过半。就是那些葡萄牙人跑的太快了,除了三个实在乱军里的,剩下的竟然全跑掉了。 复汉军缴获了战马、驽马数百,前者补充骑兵营,让陈开山好受了一些,后者加强给炮营。而抓到了的战俘,只要是旗人,甭管满八旗、蒙八旗还是汉八旗,就在得胜湖旁一律斩首,就连被俘的汉兵中都有不少面相凶恶的和绿营军官被一块砍头。连拉回去让俘虏兵‘试刀’都不用了。陈鸣也是恨极! 近千人的死伤,战死者接近四百人,受伤的老兵还会陆续的死掉一批,加上伤残退伍的,这一战打掉了陈鸣一个半营头的精锐,他把所有的俘虏全活埋的心都有了。 战争打胜了。战前一些未解的谜团也解开了。清军一共有十二门葡萄牙大炮,那炮身上刻的都有洋文。十二门大炮的火门全被钉死了,炮架也遭受了蓄意破坏。不过陈鸣对于这些大炮并不怎么重视,战场上遗留的东西里更让他看重的是葡萄牙人的开花弹和霰弹,复汉军也已经在着手制造开花弹了,这东西并不难做,只是产品的安全性太差了些,而且落地哑弹比例太高。一些东西不是光有了资料就能照着模仿出来的,那还需要长久的经验。现在有了确切的实物,这对复汉军的开花弹研制会有一定的帮助,霰弹也包括其中。 然后就是清军的燧发枪了,还有他们定装的纸弹。 陈鸣就知道,战争打这么长时间了,一些大没技术含量东西是不可能彻底保密的。眼前的纸弹就是一个很明确的例子,还有清军的卡槽刺刀,连外形长度都模仿的复汉军。 甚至清军纸弹里的黑火药也是颗粒化的了。“他么的!”陈鸣骂道,心中是又气又怒。 这乾隆老儿怎么就不跟自己的孙子重孙子比比呢?他要是跟道光、咸丰那样的缩头乌龟多好,抱着老一套不松手,复汉军推翻满清的进程绝对会比现在轻松也快捷许多。现在复汉军的枪管生产能力依旧有限,老巢里成品的燧发枪,军库中储备的才三千多支。就是把根据地的四五万复汉军的火枪兵全部算上,燧发枪的数量也只不过七八千杆,其中不少还是用缴获的鸟枪改造而成的二手货。 从火器营被俘旗兵临死前的哀嚎和痛骂中,陈鸣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八旗新军。 北方暗营的负责人——陈光,从北面传来的信报里提到过这四个字,这是满清八旗的一支新军,兵额来源于京旗和关外。北京城里很多旗人子弟把这支军队比作西山健锐营第二,战斗力上颇有夸大其词。 人数还不能确定,只能保证不会少于三千人,而多也多不过一万去。但用的火枪可以确定,不再是老旧是火绳式鸟枪了,而是燧发枪。北京三座炮厂生产出的大炮也优先配给了这支新军,反正武器、粮饷都是满京旗里数第一的。 当然,这支军队训练十分严格,里头很多人都是从东北关外酷寒之地调进来的,能吃的苦,与京旗的八旗纨绔不一样,正副将军一个是丰升额,一个是海兰察。陈鸣记得这两人都是乾隆朝紫光阁绘像的功臣,名将。之前还在午门阅兵,只是复汉军在北京的探子不可能进入那个场合。只能从观看了那场阅兵的官员和八旗子弟口中得到一些信息,暗营送过来的描述让陈鸣觉得这支军队与复汉军火枪营很相似。 火器营的俘虏们是自认自己不如八旗新军的。叫嚣着,杀了他们还有后来人。八旗大兵一定会给他们报仇雪恨的,一定会杀的陈氏一个不留,杀的复汉军全部做鬼的。如果不是后面的话跟共产党不符合,前头那句话真有几分共产党的风采。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陈鸣并不惧怕八旗鞑子的威胁,这样的叫骂诅咒只会从失败者口中发出来。何况如此之新军满清又能能力组建几批?乾隆还有钱吗?一百多万满汉蒙八旗里有多少个敢战之士?这样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 当然陈鸣也不得不考虑这支八旗新军的威胁,他已经去信让陈光重点打探八旗新军的消息,可现在看还需要把这个事儿提到暗营北方局机要的第一位。 打赢了得胜湖这一战,陈鸣接着提兵杀到草堰场,然后带领大军顺着运盐河一路杀进盐城。同时南路的复汉军也推进到了南通州城,广东水陆军和福建、山东外洋水师退往海门厅,或在江中岛屿停泊。 陈鸣已经急调一部分主力北上,他要碰一碰淮安城。如果情况允许,陈鸣带兵打盐城西进,返回到高邮州的黄捷带兵沿运河北上,两路齐进,拔掉淮安这颗钉子! 第二百六十章 乾隆 北京城中。 四九城里的八旗子弟依旧在吹嘘着八旗新军的无敌,午门那一场振奋了满清心劲的阅兵,余焰还在燃烧。他们似乎都忘了这支八旗新军就是照着复汉军的样子练就的。只是满清家大业大,五千支燧发枪乾隆皇帝挥挥手就定下了,比复汉军几年来一直的‘努力’都只多不少。虽然这中间也需要时间,需要人来等枪。 但全力运转起来的满清武备院,真心不能小觑。 八旗新军作训中使用的火枪,十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实木做的假枪。可最多到八月底,剩余的燧发枪就会全部发放到八旗新军的手中。那就是实打实的五千人枪! 北京城里的八旗子弟就在絮叨,说到了九月,大军就会南下,届时先平了鲁西的白莲教匪,再收拾河南的陈逆老巢,然后把九江、安庆、江南、福建、台湾啥的依次收拾,整理山河,洗清南北,这天下还是大清的天下! 一个个牛气冲天,豪情壮志,口气大的能吞天,指点江山像极了后世的‘键盘政治局’。 暗营却是能够从那些八旗子弟一张张的大嘴巴里多少收拾出一些有用的消息,配合着河南会馆而联络起的人脉,再加上满清公开的邸报等等,消息是源源不断的送到南方来。当然,满清粘杆处的出现也让在京潜伏的暗营更加的小心。 自从闽浙以海船转运漕粮,京津地区的粮价应声而落,还连带着整个直隶总督区【河北、河南、山东】的粮价都下挫许多。北京城有了粮食,有了江南的绸缎土产,仿佛一夜回到乾隆三十年,变得跟昔日一样的繁华富贵了。 落脚在北京的暗营却明白,满清朝廷没钱了。乾隆皇帝向山西的土财主借银千万两的事儿根本就瞒不住谁,而且八旗大爷们的铁杆庄稼也受到了影响,钱粮发放的都没原先利落了。满清没钱了,这对整个复汉军都是大好消息。没有了钱财,满清的控制区越大,他们担当的负担就越重,就像明末一样,曾经引以为豪的地大物博会成为要掉他们性命的毒药。 眼下的满清朝堂,也有大批的官员上书‘开捐’,在地方增设军营粮台、筹饷局等,那目的全是为了钱财。 满清朝廷靠着晋商的银子雇住了北方战局,南方各省却由自身比较厚实的家底,以及广东的钱财,也兜住了十几万大军的花销。可今年还没到头呢,夏税刚收,转手就没有了,秋税还要等上一段时日,而且还都严酷的冬日…… 满清能在今年剩下的时间里镇压全部的义军吗?今年要是不成,明年的钱粮又要从哪里来?朝廷继续向一帮商贾借钱吗?而且那些商贾还有多少钱可够朝廷借的呢? 银子。如果筹到足够多的银子,这已经是压在满清朝堂面前最最迫在眉睫的难题了。 在福建天地会起义以来的这半个来月时间里,乾隆下令恰克图恢复与俄国人的通商,因为入炮厂做事的高思类和杨德望,被乾隆叫道御前询问起欧洲事情见闻的时候,曾提到俄国与近东大国奥斯曼帝国为死敌关系,北京耶稣会受到澳门的来信,说第五次俄土战争已经爆发了。 满清与俄国的关系绝对谈不上融洽,无论是东北发生的小规模战争,还是新疆问题上俄国人的多次插手,都让满清皇帝对俄国存有着深深的防备。结果高思类、杨德望一说俄罗斯要与其南方的死敌展开第五次国战,而且依照之前的四次俄土战争规模来看,没有三五年时间两国是不会歇战的。这就让乾隆对俄国彻底放宽了心,三五年后俄国人或许能够结束自己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但那个时候的大清也一定早早平定了内乱。俄国人无有可乘之机的! 恰克图这个开了有关,关了又开,成为了清俄关系的善恶指向灯的窗口被满清重新打开了。在另一方面,这也是乾隆对于晋商的褒奖。不管这些晋商在银号钱庄上有多么大的财力,恰克图与俄国人的贸易对于他们都至关重要。 然后有御史蒋曰纶奏陈,‘大挑’所至年限太久【四科落地举子】,以至于所挑之人不无老迈之辈,实难以长远为国效力,当改四科为两科,每六年举行一次缩短为每三年一次,于为国广纳良材! 前一项就不去说了,后一项是为的什么,就太明显了。满清这是拉拢读书人呢,把之间放开的小口中,一下子扩大。三年一挑,这他么跟科举都能比了。 四科落地时日太长,两科落地就有资格,看看全天下的进士,又有多少人是一科就能金榜题名的?就是纪晓岚这样的人物【甭管品性如何,只说文采】,乡试两次,会试也是两次,这满天下两科落地的举子不要太多。而举人在地方上的份量和威望,比之秀才也不要高的太多,他们才是士绅的中坚! 满清出台‘优惠’政策拉拢举人,那就是在拉拢汉族士绅,加上团练政策的推行,这‘大清朝’变得越来越没‘康干盛世’的调调了,这妥妥的是晚清的气象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任你再英明神武,没有银子打底,那也屁都不是。乾隆就是这样。 他这一辈子从没为银子发愁过,自己接老爹班的时候,雍正给他留下了整整八千万两银子的家底。而且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火耗归公,等等政策也让乾隆手中根本不缺钱花,所以他好大喜功,打这个敲那个,就是因为他手中有钱。有了钱,绿营汉兵的命又算什么呢? 士兵们粮饷不缺,战死了还抚恤到位,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所以乾隆还一直大手笔的修筑、修缮着圆明园,大手大脚的挥霍,下江南,游木兰,承德避暑山庄在历史上更一直修建到乾隆五十七年才结束。 这是一个有大福气的皇帝。和他亲娘一样,都是中国历史上的有福之人。 活的长,掌权的时间长,还吃喝玩乐耍女人,喊打喊杀赚声名,潇潇洒洒的过一辈子,就是到了晚年了,声势浩大的白莲教起义,也被自己儿子嘉庆背过个‘中衰’的黑锅。 试看整个中国封建帝王史,你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有福的人了。 …… 历史上的乾隆皇帝很有福气,乾隆中叶更是他玩耍的高峰期,但这个时空里一切都变了。复汉军的存在让乾隆脑门直疼,现在山东的混元教,福建台湾的天地会和洋匪,要收拾山河就要钱啊。乾隆有重整河山的豪情,当初训练八旗新军的时候,都是他拍板定下的章程,下了严令让挑选出的八旗武官听从俘虏的作训,直接以复汉军的那一套来练兵,乾隆雄心壮志和能力都是有的。但他现在真的没钱了。 乾隆现在恨不得把宫里头的金银器物都全拿去溶了,东北要银子,西北要银子,山东河南安徽前线也要银子,南面各省倒还算好的,钱粮都能顾住,问题在北方,问题在北京。因为北京城里还有百万旗人,整个八旗的铁杆庄稼,乾隆上哪去找? 而且,而且…… 乾隆想到各地报来的反书禁书案,还有时不时的陈逆暗间杀官烧仓时间,就觉得这脑门真真叫一个疼。现在满清可拿的出手的军事力量依旧不少,比如西南,云贵和广西的绿营还都是能战的,四川已经调出了一万多绿营,估计也是四川各兵镇的精锐了,但挤一挤,还能再出一两万。大西南的军队乾隆已经在调动了,可是云贵和广西都非富裕之地,四川还好,大军调动的钱粮少不了要广东解些银子,而一个广东能支撑的下么? 乾隆现在最最万幸的是,陈鸣常州大败闽浙陆勇之后,没有掉头南下吃掉苏州,兵进杭州,还带浙江这个钱袋子还能保住。否则南方也愁人。 北方的马队不能再出动了,再出的话蒙古会有什么反应且不提,光钱粮上就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而且那些地方的马兵军纪涣散,屡屡扰民,洗劫村镇,烧杀掳掠之事频频。那都是在给逆贼补益,在丢朝廷的民心;北京城的旗兵也可以调动,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北京的旗兵是很多,然如西山健锐营和八旗新军之精锐者,却少之又少。 火器营、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步兵营、神机营、虎枪营、善扑营等等,都已经抽调精锐赶赴河南与山东战场,各营兵势旺盛,但精锐者少。而且京旗才是他的命根子,就比如那西山健锐营,除了第一次调动了五百人赶赴河南,乾隆再没动用过他们。不是健锐营也腐朽了,不能战了,而是乾隆要把他们攥在手心中。这种精锐轻易地损失不得! 银子就是这个时代的燃油,缺少了‘燃油’,再强大的‘飞机坦克’也是废铁烂铜一堆。乾隆甚至还要防着这些‘飞机坦克’反噬。之前山东局势紧张的时候,乾隆就大把大把的将巡防营的人马调去了山东,都没动用几个在京的旗兵。因为死一个旗兵比死一个巡防营汉兵的成本高太多了。 “皇上,要缓解银钱之危急,只能开捐局,筹饷局。奴才以为,可在湖南、四川、山西、直隶、浙江、广东六省试开亩捐,按地亩肥瘠和业田多寡,照地丁银数分别抽捐,大致每亩起捐自二十文至五十文不等。同时,对京津、浙江、广东的米行推行捐厘之法,规定每米一石捐钱五十文助饷。可解朝廷燃眉之急。” “如效果殊然,可放宽限制,纵宽齐平各业大行铺户,一律照捐抽厘,大致值百抽一。”傅恒面对着乾隆款款而谈。他说的这些如果被陈鸣听到,肯定会感叹‘英雄所见略同’,这政策,他么不就是历史上满清平太平军的时候出台的‘厘金制度’么。这个策略在中国近代史上贻害无穷,却也是湘军、淮军、楚军等晚清重要地方武装力量成型的重要原因。 地方团练武装有了钱粮,还用得着屌朝廷吗?就像原时空的晚期时,要不是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思想老旧守固,他们如果举起反清,解决满清何必拖到1912?还他么留下那么一个烂摊子?【注明,这烂摊子不是指近代中国遭受的耻辱,而是指对满清的优待,连皇室带王公贵族都算上,他么的没有一个清算的】 乾隆犹豫不决,他手中真的没有银子了,但是厘金这东西一开就难以刹住口,这会让中央财权旁落,地方财权膨胀。如此会威胁到满清的统治,这是最直接最明显的一个隐患。 并且战乱之中,吏治难保清廉,一旦开了厘金的口子,地方私征加派的行为会不会肆行无忌?会不会让朝廷更失人心,最终导致满清驾驭全局的统治能力随着财政状况的日益恶化而逐渐丧失? “地方行有财权,加辅之以团练,岂不成唐时藩镇?”乾隆面带怒色。 傅恒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厉害因果,但是朝廷没钱啊。复汉军都已经杀到郾城,乾隆已经下令给新任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尹继善,让他立刻催兵,甭管苏州和松江的部队是怎么一副狗模样,一定要他们进兵南京,一定要把陈鸣从江北恏回江南去。 福建乱起,浙江和广东的精力全都要收回一部分,福建陆路提督段秀林更上书北京,直言军中士卒人心混乱,人心思乡,兵无斗志。但段秀林手下的福建陆勇乃是松江清军的头等主力军,当地官府岂容他们这般走人? 松江地方一改之前所为,钱粮犒劳源源不绝。虽然他们之前被复汉军扫荡过了一次,可松江真的很富裕,段秀林部满打满算也万人不到——连战连败,损失惨重,一个松江府完全能包裹起来。 并且,满清开捐,也就是当年康麻子打三藩的时候行的‘捐纳’,那是可以直接捐实缺官做官的。 当初康麻子时候,头三年,全国光知县就捐了五百多人,那是只要拿钱,就立刻做官,与捐先用、捐即用。而且趁着开捐,全国各地捐纳生员与贡生的也层出不穷,乾隆中叶的中国比康麻子时候富裕的太多了。雍正年间的御史顾琮曾尖锐地指出:“不问才也、能也、文理优通也,朝为白丁,上一千七百两,而暮则堂堂县令矣,再上一千两而先用,再上一千两而即用矣。通计不过三千七百两,即授一小县而烟火万家,司其政令光荣极矣。” 康麻子那个时候一千七百两就可以当一县父母,眼下乾隆皇帝涨到了五千两,而且位置多处长江一线、福建、山东与河南。如果那知县能自己带着一支团练到县里上任,或是跟随官军攻伐叛匪【位置还在义军控制中的】,那就更是我大清的忠臣了。 中国从来不缺官迷,有钱的官迷更多。所以颁布发令才只半月,乾隆就收到了上百万两银子的买官钱,这予个人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于一个国家,那也就是塞塞牙缝。 乾隆脸皮都不要了,开了捐纳,史书上再摸白也是污点,这都是为了满清的江山,那么他能答应开厘金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海洋 张家船队这几天的气氛很紧张,因为护送漕船北上的福建水师回来了。虽然八月中漕粮海运还要趁着季节再走最后一遭,但福建水师船队却大部分大部分留了下来,比如那海坛镇的主力,都憋着一股劲要撕碎了张家和郑家呢。 而作为福建地头蛇的漳州老张家,伴随着天地会起义军席卷八闽,张家船队在大陆上有了光明正大的落脚地,别看时间拢共只半个月多点,所收获的益处却是张球飘在海上三两年也得不到的积累。张氏船队得到的好处要比主要人物皆出自广东新安的郑家船队多得多,在最近半个月时间里取得了令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发展。 并且很多福建海面的洋匪纷纷过来抱窝,让张家的整体势力一举盖过了广东老字号郑家。 但正所谓收获俞大,责任越大。福建外洋水师归位以后,这抗拒福建外洋水师的任务也就落到了张球的头上。至于郑连福、郑连昌兄弟在干什么,他们在牵制广东的水师啊。 后者境内的水师拢共有五镇之多,强大的不可思议,即使广东提督甘国宝只调出一部分压迫福建,郑家兄弟肩头上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好不好?这还是因为广东正跟暹罗、安南等国购置米粮,水师也在整理各类船只,待到明年东南风起,他们也要从海路运粮米土产上天津。所以广东水师无法抽出绝对主力来对付福建海面的洋匪。只是以南澳镇水师为主力,辅之碣石镇兵马,北上福建助剿。领兵将官是南澳镇的总兵何思和,他就是福建人,福州侯官籍的,前南澳总兵何勉之子,乾隆三十二年九月由广东琼州镇总兵调任南澳总兵。 自从郑家快船过来报信,广东的水师已经压过南澳了,以张球为首的逗留在厦门湾一带的福建洋匪,就明显感觉到了战争的气息。 八月初三,游弋在整个厦门湾的福建洋匪渐渐收拢在了金门岛上。要说这金门,本来也是福建水师的重地,为金门协的老巢,左右两营水师三四十艘战船。但就跟海坛一个样,主力北上,巢穴空虚,当洋匪大举攻来的时候,留守的绿营水师干净的落跑了,把金门丢给了张球,现在这里就是老张家的落脚点。 金门岛北海域,一大一小两艘海船飘扬在水面上,大号海船的船老大白贯是张家的老人了,早在乾隆十七年的时候就上了船,这些年下来也做到了船老大的位子。白贯待人很和气,干起仗的时候则很勇猛,很得手下兄弟的尊重,他脚下的这艘海船配有两大四小六门火炮,单纯的说战力在整个张家船队中也是拔尖的,这几天北路巡海所出的船只也都是以白贯为首。 大号海船三桅,能载重两三千石,换算成西方的公吨,差不多就是二百吨的排水量,这放在东亚自然是最顶尖的外海战船了,可在大海上确实不起眼。但船上的七八十条汉子,还有六门大炮和相对快捷的速度,使得白贯的座驾成了福建海面的巡海夜叉。毕竟西方船只极少有来到台海水域的,他们的活动重心是广州湾。 白贯舒服的倚靠在船桥的椅子上,神态很自得,他知道此次任务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可他吃了十几年的张家饭,那就要忠‘君’之事。大不了一条命么,他妻小都好好地活在福州,白贯这些年得了钱财,早就将家眷从漳州的老家转到福州去了,省的露了身份。白贯在福州城里买了一个小院,还置买了两个临街铺子和上百亩的水田,这就是在福州这八闽守城也是小有家底的殷食人家了。那周边的邻居都以为他在外经商呢,没人会想到那户平平常常的人家的男人会是洋匪的小头目。 白贯相信自己要是死了,张家不会短缺了自己的抚恤银子。他这条命就卖给老张家了。 “当当当……”三声脆响的锣声,“前方十五里,发现不明船队。”桅盘里的瞭望手在敲响警锣的同时高声喊道。 白贯一跃而起,快步走到舰首。他的副手林国洪举着单筒望远镜查看着,感觉到后面人来心知定是白贯,“大哥,该是官军的水师,离得太远,当头的战船看不太清。” 林国洪看着白贯严峻的脸庞,问道:“咱们是走?还是先开上几炮?”张球的吩咐倒是发现官军的水师后立刻后退,可郑家兄弟在南面已经跟广东的官军接仗了,在东山岛利用官军的大意还小沾了点便宜。之前郑家兄弟派来报信的快船来人,那一连的傲气,想象就让人生气。这已经有点关系到福建洋匪与广东洋匪的颜面之争了。现在见到了官兵水师,要是掉头就走,不好啊…… “打。”白贯语气坚决道,“不打上几炮,回去了也臊得慌。”他可不想在广东佬面前丢了福建仔的面子。“等看清了官兵的规模,让黄桂回去报信,咱们去打几炮。” “发信号给黄桂,让他准备回去报信。升满帆,左转舵。”林国洪狠狠地一点头。马上高声叫道:“各炮预备。所有人准备……”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海船上七八十号人马上忙碌了起来,操帆的、掌舵的、查看火炮的,搬运火药炮弹的…… 慢慢蓄力的海船如同一条游鱼,在海面上滑出一道不怎么漂亮的弧线,不大的船身趁着三面硬帆向着北方窜去。 而此时北方海面上出现的那支船队中,提督坐船上,福建水师提督吴必达胸有成竹,向值更官做了吩咐后,他继续站在船头上,踌躇满志的环视四周。海面上浩浩荡荡行驶着福建水师主力百十余艘战舰,还有二十艘小哨船在周围游弋,此番之战关系福建大局,不容有失。吴必达也不觉得会有失败。 洋匪的船只是很多,但上得台面的战船则太少了,配炮也少,甚至连炮手素质也比不得清军水师炮手。现在的中国海盗,还是以跳舷战为主,火力跟西方的同行比来,比之清军水师跟欧洲海军的差距还要大。 这些匪寇要是飘荡在海面上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窝在厦门湾不走了,真实自寻死路。 吴必达对于福建海面的洋匪知之甚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么。根据自己属下的打探,他现在对厦门湾的洋匪多寡心中已有一个大致的估摸。张球除了自家的老底子外,这些日子里还收拢了不少别股的洋匪,眼下船只已经膨胀到三五百艘的地步,总人数有上万人。 但这三五百艘船只里真正能打仗的大船怕是一成都难找,海盗所用的船只都是劫掠后用以载运赃物的商船,战斗主力里大船极少,主要战力是速度较快的小炮船。每艘船上两三门炮,甚至只有一门小炮,载兵人数也少,只追求一个快字。 所以吴必达自认胜券在握。闽粤两省此番进剿虽然是各打个的,却也算是同时发起攻势了。 没多久,两边就碰面了。辽阔的大海上,十五里真的是一个很短很短的距离。 庞大的清军船队游弋在后方,一艘大海船狼狈的向前逃窜着,他的屁股后面被几艘哨船死死地咬住。白贯现在很恼火也很害怕,因为他发现自己甩不掉官军的烧船了。而船上的六门炮已经打出了四轮了,炮手的水平着实太差,愣是一发都没命中的。“给老子看仔细了再打,看仔细了。” 林国洪在负责操舵,心中默默的计算着两方的间距,只要进入一里的范围,海船就尽全力的转弯,但海船再快也比不得官兵的哨船灵活。现在大海船后头就有两艘哨船在死死的咬着。 林国洪带着清军水师往金门岛撞去。开炮前黄桂已经回去报告了,来的是福建水师的主力,上百艘战船,海面上黑压压一大片,黄桂回去报信了,金门肯定已有防备,自己就是把官兵带回金门也不会让那里的洋匪吃啥子亏。 只是林国洪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黄桂并没转回金门岛,而是直接熘圈了。 这就是心不齐的后果。这黄桂本是海面上小股洋匪的首领,台湾澎湖水师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投靠了张球,虽然比之局势大变后前来投靠张家码头的洋匪只早了不到一个月,但这在黄桂心里也成了资本了。 老张家势力大涨,很多原先的老部下水涨船高,可黄桂还是一个小跟班,这人心里一不平,就总能干出些令人膛目的事情来,白贯要黄桂赶快回去报信,黄桂却觉得清军水师势大难敌,再加上内心的怨气,中途熘圈。 等到伤痕累累的白贯船带引着福建水师主力杀到金门岛外三四十里的时候,金门岛才知道了这一情报,数百艘海船因为这一变故乱做了一团,十成的战力也发挥不出三成。金门岛外这一战是福建洋匪大败,吴必达只以轻微损伤,就俘虏擒杀洋匪不下两千。 …… “废物!”广州的陈亮要比陈鸣更早的接到福建情报,看到张球在金门岛大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闷让陈亮都喘不过起来。满清已经被复汉军一连套的重拳打的晕头转向了,结果张球给了乾隆一颗定心丸。“这他娘的……,该死!” “大好局势就此而止。老子杀了张球一百次都不解恨!” 第二百六十二章 暗营特科 事实上自从来到广州,陈亮就有种不顺畅的感觉。不是说这里的天地会、洪帮他没有联系到,暗营的二度布局有不顺利,而是澳门事物上的进展的太不顺了! 真正对澳门留心了,陈亮才明白自家那位好侄子为什么对澳门这么重视。 可是澳门的红毛鬼已经站到了满清这一边了,就他的查证,澳门红毛门已经卖了一批大炮给清军,还派出了军官是训练清军炮手。陈亮透过澳门的耶稣会,向澳门红毛的议会递去了消息,结果石沉大海。 而十三行呢?进展也有,但是潘振承,现下十三行的公行商总,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在中国要把生意做大,与官府勾结结合是必须的,复汉军可以理解,也不需要十三行的商人表露来明确的态度。可以说这点小小风险对于十三行的人来几乎就不存在。十三行的人呢?没有几个不滑头的,他们跟洋人做生意,也真真的见多识广,对现在的复汉军是本着不得罪的态度的。只有这个潘振承是另一副样子,他也与复汉军保持着某种联系,却始终保持着对复汉军的敬而远之。陈亮想让潘振承打听一下澳门与满清确切的交易内幕,这东西应该不是多保密的玩意,只要身份到一定程度上,很轻松的就能拿到。结果潘振承装聋作哑。 陈亮就在气不顺的时候,福建又传来了张球大败的消息,你说他心理面该多怄火啊。 “大人,既然那些人不识抬举,那咱们就给他们一个厉害!” 环境真的能改变人的,向两三年前的陈亮,只是陈家一个管事的亲族,在店铺里迎来送往,那是一个见人开口笑的生意人。而现在,稍微不顺气了,就能要人命! 陈亮身边这人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陈鸣的认可,英武的面容上闪过一道血光,这人就是萧剑,当初让陈鸣为之惊奇的那位主。他是暗营在江南笼络到的一顶尖高手,其家本是书香门第,但整个家族在伪孙嘉淦奏稿一案中飞灰湮灭,萧剑与小妹逃得一命,就此走上了练武报仇反清的道路。 在被暗营收拢以前,萧剑就在江南留了不少案底,被屡次海捕通缉。这样的人,先天上与复汉军就是一国的,值得信赖,且身手高明,在整个南方都有江湖朋友,陈亮对之十分欣赏。从陈亮下福建时候起,萧剑作为他的护卫,外加暗营组建的特科行动队队长,代号‘断剑’。 “大人,广州城有太多的当官的了,但有份量的那些人守备无不森严。这段日子我们屡屡袭杀满清官员,这些鞑子官也知道保命了。以现在的情况看,最容易下手且影响力也最大的人就是粤海关监督了。” “佛伦,去年三月赴任,出身内务府……” 自从乾隆七年开始,粤海关监督的位置就全被内务府包下了。整个粤海关的各种管理人员大约有四五百人,除了监督、总口委员这些肥缺要职,如总口书吏、大关案书、库书、库大使、大关平柜、各总口柜书、各口清帮书、巡役、库丁、水手、火夫、杂役等等,全都是在广东本地地方招募,就如同县衙小吏衙役,上官走了他们却不会走,往往长期盘踞关口,世代相承,视同置产。而这些把持着各关口的书吏、巡役,经常利用手中的权利,进行钻营肥私,勒索商旅。 一个粤海关一年到头来的分润捞取,真真是一个大府都不能比的。 粤海关监督佛伦,职务不大,却至关重要,而其守卫力量则连县衙的县令都不如。 粤海关指的可不是一个广州,而是整个广东,除了广州、澳门两总口外,又分附省十小口。此外惠州、潮州、高州、琼州及雷州五总口,并分隶五总口之各小口四十余处,这全是粤海关。所以别以为四五百人多,真正的人数五倍于此都不止,就如县衙的白役一样,海关各处也多了临时工。 “不仅一个佛伦。我要毁了整个粤海关。”陈亮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响亮,边笑还边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笨蛋啊笨蛋,这么明显的东西就摆在眼前,自己怎么就看不到?” “对,这次袭杀不仅仅要一个佛伦。我还要整个粤海关。没有了这东西,可就断了广东一条财路了。”大批熟知‘业务’的老手翘辨了,满清即使迅速提拔上一批新手菜鸟,就能恢复粤海关么?而且新手菜鸟会更贪。那些老油子油是油了些,可人家干的长,财富就积的多。哪像新人,从没吃饱过的菜鸟落到肉山上,那还不使着劲的吃啊,可着劲的捞啊? “萧剑,佛伦的性命,你亲自去取。” “大人放心。我夜里就能割了他脑袋回来。” “就把他的脑袋挂到潘振承的同文行上……” …… 广州城外一角,这处小院中的这番对话,还没有给外人知道。所以这一天的夜里佛伦死了,不仅他死了,粤海关总口委员7人,总口书吏8人(其中大关2人,各总口1人),大关案书6人,库书2人,库大使1人,大关平柜1人,这些个要员在随后的三五天时间里全死个遍。虽然不如佛伦脑袋被人割下来挂在了十三行商总的牌匾下这般酷烈,那些人也没几个死相好看的。 瞬时间,复汉军暗营的名头威震广东。 而这个时候淮安城下的陈鸣刚刚收到福建递来的急报,只飞快的扫视了一遍,陈鸣嘴里蹦出了跟陈亮一样的俩字:“废物!” 竟然被官军舰队进到了三四十里的时候才察觉,那他么是海战,这就跟陆地上被敌人摸到边上百十米远才察觉有什么区别?能打赢才是奇了怪哉! 逃得一命的张球下了万两花红买黄桂的人头,陈鸣一点关心都没有。他现在必须考虑福建海战这事儿的余波,会给大势带来的影响。 “大都督,打淮安,坚决的打淮安,拿下淮安,兵进黄河,一切迎刃而解。” 淮安前线,复汉军的重要军将和后勤系的大员全部到齐了。可第一个道出‘见解’的却是柳德昭,而且说得很合陈鸣的胃口。福建海面上不是大败一场么,那复汉军在陆地上把这个势再搬回来不就是了?打下淮安,兵临黄河,大军可以过河北上支援混元教,还可以渡河进入徐州府,兵压归德;不说真的能把天下大势掰顺熘了,至少复汉军海战失利带来的负面影响可以消退了。 “你们怎么看?”陈鸣问众将道。 “柳先生说的对。福建败了,咱们在淮安就打回来,不能让鞑子占了势去。” “大都督,打淮安,拔下这颗钉子……” “大都督,……” 这些就是现下的复汉军的军将,听指挥还行,让他们自己打仗……,陈鸣总觉得这些人就是木头珠子,不拨他们就不会动弹。“唉……” 看着眼前一班喊打喊杀的大汉陈鸣心里暗叹一声,啥时候自己的十大元帅十大将军才会来到呢? 这都那么长时间了,手下的这群人就真的不堪教化么? “那就拔下淮安城,彻底扫清黄河以南清军!”陈鸣拍板做了决断,众望所归的决断。反正他这次大举北上,也存的有这方面的心思。再说了,真要把江苏省黄河以北全能拿下来,光是招募兵源也能得个万儿八千的不是。 没有了大运河,苏北的数万漕工和运河沿岸几十万百姓,就全断了生计来源了。而且今年苏北的年经还不好,盐厂停工,盐工灶户趁着战乱纷纷逃窜去,复汉军举起收人,多出来个万儿八千人的完全不是事儿。 就比如盐城,复汉军拿着粮食就很轻易的招收了两三千漕工和大批饥民,大军征战,钱粮物质转运靠着大运河中捞来的上千艘漕船,却并不咋费力。 陈鸣带领大军由盐城东来,逼近淮安,宝应的清军直接缩回了淮安城。高邮州的复汉军趁机北上,夺取宝应,沿运河与陈鸣部汇师淮安城西。清兵倒是没有丧心病狂的扒了高邮湖堤【也是大运河的西堤】。 陈鸣屯兵城下已经四天了,只是拔掉了清军布置在城外的几个据点,并没有对淮安城发起正式的进攻。因为暗营传来的消息,淮安城内的清军、民团、漕丁全算上,当有两万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淮安城也并不是一个城,这是俩城,分为新旧。旧城就不说了,历史很长,新城为元末史文炳【张士诚部将】守淮时所筑,原为土城,明洪武十年指挥时禹“取宝应废城砖石筑之”。永乐二十一年又进行了“增筑、门上建楼”。正德二年总兵郭宏、隆庆五年知府陈文烛分别对新城加以修葺。清乾隆十一年督抚题准一次就“发帑银二万五千七百余两”,由山阳知县金秉祚“承修,里墙戗土加帮宽厚”,修好了新城“亦旧城辅车之助也”。 新旧二城之间,“本为运道”,“皆昔粮船屯集之所”,因黄河北徙,运道改为城西,此处逐渐淤塞,多为湖泊之地。明嘉靖年间,倭寇猖獗,两次侵扰淮安。嘉靖三十九年由旧城东北隅接新城东南隅,联贯了新旧二城,这就是联城,俗称夹城。随后前明又将联城加高加厚,并添设敌台四座。 淮安联城的建造,使得淮安的旧城、新城、联城连为一体,这种三城并列的格局在中国的建城史上是只此一例的。也给复汉军攻打淮安造成了一定的妨碍。 陈鸣的指挥部设立在淮安城外的慈云禅寺,陈鸣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的,倒是蜀山里的慈云寺他很晓得。只不过进了寺庙,一打听,这地方确实有来历,是一个叫大觉的和尚的圆寂之处。这大觉和尚法号通琇,字玉林、玉琳,世称玉琳国师,与顺治出家的传言甚有瓜葛,雍正十三年,雍正以慈云庵为大觉圆寂之所,诏拨淮关银照大丛林式兴建,置香火地,命内务大臣、淮关监督年希尧督建此寺,钦赐《慈云禅寺》匾额,改庵为寺。 这地方传说是要‘官下轿,武官下马’的。但这规矩对于复汉军来说,就是纯粹的虚妄。 第二百六十三章 恨就先恨着吧 “轰……”不知道是多少次的试射定位后,终于一声炮响,炮弹正中淮安旧城城墙的上沿,直接把一面城垛砸的粉碎。炮兵阵地上响起了炮兵指挥黄靖亭兴奋的叫好声:“好,好!正中目标!这一炮打得好!” “来人,传令各炮位,以二队三号炮位数据为准,各自微调,减算间距。” “一队准备完毕。” “二队准备完毕。” “三队准备完毕。” “四队准备完毕。” …… “各队各炮位,全部都有,以队为单位依次射击,十轮轰击,准备。” “预备……” “预备……” “开火……” 隆隆的爆炸声彻底响彻了天地,每一发炮弹射出都像是打了一个晴天霹雳,震破人的耳膜。 复汉军在城外布置了四个炮兵阵地,大小火炮百十门,黄靖亭这里只是其中之一,可就是如此也拥有着三十门五斤炮和三斤炮,对于这个时代的清军,过百门大炮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密集火力,是完全不存在的概念。 就在不远处的运河上,一艘艘漕船满载着军火和粮秣停泊堤边,等待着自己卸货的时候。漕船多是有漕工和饥民操办,当然随行的还有押送的后勤兵。除了那些后勤兵早早见识过这样的阵势外,现在早就不在乎了,其余的漕工饥民,是一个个满面惊惶,一些年纪大的,就是四五十岁的老把头,也都两腿发软,两手捂着耳朵的蹲在船板上,眼球却又舍不得不去看大炮轰击淮安城的稀罕场景。 这可是大稀罕,日后能供他们在龙门阵中摆够余生,赢得无数尊敬目光的大稀罕。 但还是有很多饥民和漕工双腿撑不住的摊到在地上,他们就是想看也直不起腰来。押船的复汉军后勤兵很看不起这样的人:“真够孬的。一个炮响就吓尿了……” 很多漕工和饥民都听到了复汉军士兵的嘲笑声,他们看到在激烈的炮声中神态自如的复汉军士兵,而再看看自己这边的样子,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一刻羞红了脸。 而在炮声中谈笑风生的复汉军士兵在这些漕工和饥民眼中,也猛地一下变成了高大的了。 这种高大是精神上的高大,不来自于士兵手中的刀枪,而纯粹是种精神压迫。 …… 淮安城有多大?老城周围不过十里。也就是长宽三里都不到。新城比之老城的面积还要小很多,再加上一里的连城,把整个淮安城全部算上,就是一个周长十七里,面积约4平方公里的长方体。 十七里长的城区周长在这个时代当然是绝对的大城市,而且淮安城外还有清江浦这种富得流油的所在。但如此一座城市,被几十门大炮不停的轰击着,落点还全部在旧城老城墙,呵呵,守城的清军与城墙边上的百姓能得了好么? 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已经汇聚了两万清军,而复汉军应对的迎薰门【南门】更是汇聚了两面总兵旗,三面副将、参将旗帜,这是啥子概念? 一个时辰不到的轰击,淮安城南城墙被摧残了一遍。虽然一枚枚炮弹并没有把淮安城城墙打开打裂,但城垛、女墙几乎一扫而空,不少地段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城头,而清军部守在其城墙上的火炮也早在连连的炮火中消失不见了。 原先布满城头的清兵现在一个都看不见了。大炮火力都可以对城头形成直接的压制。黄捷大手一挥,第三旅的阵线前移一里,兵锋直接逼到了淮安城城下二百米左右的距离。 炮兵阵地也还是移动,反正炮兵阵地【炮位是需要挖坑堆土破的】是事先设定好的,一个个红碳正炙的大火盆中都有四五个烧的通红的实心弹在准备着,一旁准备的还有一箱新式炮弹——开花弹。 “轰轰轰——” 当连连的炮声再度响起。对于淮安城里的清兵和支持者来说,他们真的分辨不出实心弹和开花弹的差别。明末时候就被中国军队应用到战争中的开花弹,在乾隆中叶这个时候已经连传说都没有留下了。 淮安城南城门不远的一处庭院内,精致的影壁、花卉、盆景、阁楼、画廊、假山……,被炮弹炸得粉碎,土石碎片四面飞溅。往昔点缀精美造型独韵,以清方淡雅,精细明巧着称的淮安城阮家宁园彻底遭受了炮火的无情摧残。 “老大人小心——”一名亲随的惊唿声刚传入耳朵,阮学浩都没来及反应就被人重重的压倒在地上。一枚开花弹落在了房外窗台前,爆炸的冲击波、击碎点燃了整个窗户,暴烈的炙热感伴随着无数激飞的碎木片将整个房间都清荡了一遍。 时间已经进行到了下午,炮弹雨点依旧一样洗礼着淮安城。 开花弹伴随着炙热的纵火弹,淮安旧城里大大小小的火势已经起了七八处。万幸儿今个没啥风,不然整个淮安城都要化为火海了。 房间里除了阮学浩本人外,还有淮安府的同知苏义山,和几名长随衙役,事来突然,苏义山和一名衙役躲避不及,现在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眼看就不行了。另外受伤的几名衙役长随也忍不住在痛声哀唿着。 阮学浩起身后迅速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两只眼睛感激的看了身边的衙役一眼。多亏了这人机灵,不然的话自己怕就要步苏义山的后尘了。 “老大人,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衙役惊魂未定的道。 阮学浩雍正八年中进士,历官翰林院检讨,《四朝实录》编修,提督湖南学政,主持陕西、山西乡试,任京都会试同考官,赠中宪大夫通政使司参议。乾隆十六年,四十九岁的阮学浩陈情辞官,回乡奉母,建勺湖草堂,后改为书院,读书教学,弟子成才者几百人。集资维修县学和府学。乾隆二十二年、二十七年,皇帝两次南巡,阮学浩都在淮安红花埠迎銮,敬献诗册,均获赐大缎一匹。阮学浩元配陈恭为夫人,诰赠一品夫人。其二子,长子阮葵生,次子阮芝生,皆已经发高中,步入仕途。可以说,整个淮安城里,除了那些在职的大佬,民间阮学浩是第一等重要的人物。 听到爆炸声响,外头的阮家管家急忙跑过来看。苏义山的样子吓了他一大跳,万幸阮学浩没什么事情,他急忙劝阮学浩道:“老爷,这里不能呆了,真不能呆了。” 阮家是阮学浩的家,虽然今天开始已经被炮弹炸过多次了,衙门也派人来请好多次了,阮学浩始终不愿离开自己祖辈经营了数代的家园。但现在看……不离开是不行的了。 阮学浩眼睛有些呆滞,他在想四年前的那个选择,如果自己选择另外一条路,跟撒拉族的那几位一样,不为马尕三所动,今日阮家还会有这场灾难吗? 阮学浩不是傻子。淮安城整体局势恶劣不恶劣他不知道,但是南门这一块真的是不保险。 如果淮安城失守了,以复汉军之昭昭恶名,阮家的家当、产业绝对要全完。祖辈数代艰辛,苦心经营才有阮家现在的一切,一城首望的家声,就因为自己的固执,全都要完了。 痛苦的懊悔像毒蛇一样在吞噬着阮学浩的心。早知道,他几个月前就该把浮财细软转移了。 甚至在陈鸣渡江北上的时候,他该把家产转移了;得胜湖苏北官军精锐大败的时候,他还该把家族财产转移了。当时自己魔怔了吗? 今时今刻,淮安城看似有两万大军守卫,阮学浩的信心和意念却早已经动摇了。外头陈逆的大炮打的太厉害了。江宁城都守不住,小小的淮安城就能守得住吗?自从复汉军兵临城下,这几日里他就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现在的阮学浩头发梳的依旧整齐,但面色暗青,两眼立布满血丝,精神亚历山大。 但要他这时候依旧与老宅共存亡,阮学浩无论如何也是也不可能的。只得留恋的扫视了一眼完全凌乱的房间,如一头老迈的老狗散发着无尽的颓废,向身边人命令道:“立刻转移,告诉所有人,只收拾贵重的东西,该扔的就都扔了吧。” 作为一个大运河沿线的繁华之地,淮安城里的客栈不要太多,而以阮家的地位,自然不用满街去找住处。城里头最高档的几家客栈的大门永远对阮家人敞开。 城外复汉军阵地。黄捷仰头望着天空,炙热的阳光让他不得不眯缝起眼睛,“老天爷真是不给面子,刮场大风该多好!”水火最无情,杀伤力是不需要多言的。至于大火一起会不会殃及无辜百姓,大都督都不管炮队打炙热弹,他操什么闲心啊。 只要一场大风,火苗攒动的淮安城到不至于化为一片火海。但肯定会让守城清军大敢头疼。百姓也会恐慌,对清军之守城百害而无有一利。或许惹来淮安城百姓愤恨算是一弊,可淮安一地的民心跟整个大局比孰轻孰重呢?复汉军现在需要尽快的搞定淮安城,把福建海战失利的阴影给擦擦抹去。这里的百姓要是恨,那就先恨着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此计大妙 陈鸣早就派出骑兵监视淮安城西北两门,如果城里头起大火,清军或是百姓有从西北两门逃出的,那这场仗就好打了。 可惜老天不给脸,这准备的纵火弹都打的七七八八了,还不见风刮起。 “传令黄捷,第三旅试探攻城。” 陈鸣望了望头上的天空,太阳出的大好,一丝风儿也没有,也是怪了。既然老天爷不赏脸,那复汉军就更加辛苦一些吧。 淮安南城,这一刻内城墙根下成为了全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尤其那些靠墙而建的兵房窝铺,里头都是挤满了清兵。就是藏兵洞中也没有这儿安全啊。 驻守在南门的两个清军总兵,一个是山东曹州镇总兵阿尔素纳,一个是苏北淮扬镇郑国瑞,这个时候也所在内城墙根下的兵房里,耳朵里听着外面的炮声,听着城内的惨叫和喧哗声。两人心头的士气斗志,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 “兄弟是乾隆十年的武进士,从军二十余年,未闻如此凶猛之炮火者……”郑国瑞脸上的丧气已经有些遮掩不住了。这让他如何打么?淮扬镇的兵马即使再弱,还是有一部分人敢玩命的,还是有忠心报国的。但人的血肉如何能跟炮弹较劲呢? 阿尔素纳则面无表情,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不知道对郑国瑞的言辞是该训斥,还是该赞同。山东曹州兵比之淮扬的绿营是要强一些,但雨点样落下的炮弹之下,他们现在不也一样在抱头逃窜躲藏? 兵房里的气息死一样寂静。两个大佬都不说话了,剩下的亲兵、戈什哈更一个个闭紧了嘴。直到外头一声急报:“二位大人,逆贼正驱战俘填河……” 南门外的黄捷接到了陈鸣的命令后,把手一挥,前线的第三旅士兵就驱赶着大群的战俘背着泥袋,推着笨重的盾车、濠桥,大水泛滥一样向着淮南南门下冲去。 复汉军是有许诺的,每人背五袋泥沙,或是推一趟盾车、濠桥,他们的任务就结束了。而拿着复汉军发放的红黑竹签【红的是泥袋,黑的是推车】,他们在战俘营里可以用这东西额外换取吃食。一根红签能换一个四两的大馒头,一支黑签能换一条鱼,或是块夹着成年人巴掌那么大,一指厚的肥肉片子的肉馒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那绝对是好东西。 再加上这些战俘也看到了南城墙的守军被复汉军的大炮打的有多么的惨,本身的恐惧就不是太大,又有奖励在前头缀着,士气并不太过低靡。甚至一些人还想着要不要趁着好大机会多活动活动,这可是额外的好处啊。于是,第三旅刚一发号令,战俘们就哗啦啦的水涌而下。 城南的清军一边竭力的躲避炮弹、扑救火势,另一边也没放松对南城墙的警惕。当战俘背着土袋沙袋,推着盾车、濠桥的往城下奔来的时候,消息立刻报给了两位总兵。 作为一名旗人,阿尔素纳登城的勇气还是有的,当即点了镇标要上城头。 “总指挥,清兵上来了,清兵登城了……” 炮兵阵地上,黄靖亭耳朵边响起了传令兵的大喊大叫声。炮声隆隆的,你声音要是小了,还真的叫人听不到。“传我命令,向着城墙五轮疾射——” 反正填河的都是战俘,真的运气不好被炮弹打死炸死了,也是他们倒霉。黄靖亭更看重的是对清军的杀伤。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阿尔素纳勇敢的带着镇标登上城头,阿尔素纳连带他的镇标英勇的被复汉军的弹雨湮没…… 城下的郑国瑞脸皮子都青了。 两边火力上的差距是天与地的距离,当复汉军不在乎战俘的小命的时候,始终保持着对南城墙的轰击,漕运总督衙门里的李侍尧都坐不住了。 地穴攻城已经不是什么稀奇战法,江南的复汉军以火力欺负人,战场上除了打南京的时候这么的做了,别处倒没怎么施展。可安徽的高平山就不一样了,远征军这几块地盘里,安庆一开始的压力不大,但随着满清正式推行地方团练政策,高平山就渐渐感受到重压了。为了打破清军高涨起的势头,高平山对合肥发起了一次反扑,虽然兵锋打到肥西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后撤了,可庐江、舒城却全被第二旅拿下了,高平山用的就是地穴攻城,直接在城墙脚下开凿地洞,填充大量的火药,庐江、舒城的城墙就都是这么的被第二旅爆破的。 李侍尧很清楚这种战法,现在守军如果从城墙上退下了,那不就是等着复汉军炸破城墙么。 “报镇台,制台大人军令……” 南城门下,郑国瑞看了李侍尧传过来的亲笔手书后脸色直接转为了黑色。南城门寸土必争,争你个老乌龟的头!“啪啦……”手边的茶盏都全部被扫落了。“老子拿什么去争?”手下将士的性命吗?有了阿尔素纳的前车之鉴,你看看那个愿意上城头?强逼着军士去送死,那是会搞出兵乱的。 郑国瑞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受伤猛兽,在兵房里转了又转,突然的人就停住了。兵乱了,是啊,自己不能强逼着淮扬镇的将士去送死,但自己可以让手下的将士‘兵乱’啊,这不就全解决了吗?即使战后怪罪下来,也定不了自己死罪啊…… “镇台这一招够妙。但学生以为,还可以以邻为壑,祸水东引……”郑国瑞身边的幕僚把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是刚刚死了总兵的曹州镇。正军心混乱着呢,如果传过去小道消息,说还要他们死守南城墙,还要寸土必争,曹州镇的人非崩了不可,那样淮扬镇跟着一块崩了就罪过小的多了。最主要的是,曹州镇总兵已经阵亡了。 “妙,妙。”此计大妙。郑国瑞拍手赞道,然后立刻吩咐:“还不快去办!” …… 淮安城打的热火朝天,二百里外的盐城也很热火朝天。 复汉军打到这里后,先是招揽难民、漕工,然后就用大把大把的粮食换取劳动力,把当地的盐库盐仓扫荡干净,一袋又一袋的食盐被复汉军拉回了南边。这东西搁在往日,那都是真金白银,比粮食可贵重多了。但在现在,粮食才能救人命,而食盐也只是盐而已。 现在的盐城城外,黑压压的难民围在城池外一个个简陋的营地门口,等待着留守复汉军的施粥。这里头很多难民甚至是从黄河北边的海州一路赶来的。 没有了大运河带来的粮食,连连的战争和干旱,今年的苏北真惨极了。 一个营地门口,十几名复汉军后勤士兵带着三四十流民已经架起了十口大锅,在营地门口简易的窝棚下熬起杂粮粥来,香气一出来,人群就都骚动起来。但是城外一个大队的复汉军后勤兵在维持着秩序,而且这些日子复汉军连续的施粥,也让这些难民有了份信任,秩序倒还不乱。 再有一些复汉军从难民中招募的苏北人,穿着黄色、红色的马甲,在人群中不断走动,语气温和的让难民们依次序排队。这些人态度亲和不恶劣,又都是苏北的口音,甚至几天前就是难民里的‘自己人’,所以很被这些难民接受。 盐城周边汇聚的难民数以万计,被复汉军以四门为代为,分割成了四大块。这些人不事生产,有老有少,拖老携幼者极多,每天耗费的粮食能超过五百石。复汉军养着他们,就是为了邀买人心,这些里头很多人是不可能跟着复汉军走的,但他们度过了这个难关,不管是留在盐城,还是回到家乡,都能散播复汉军的美名。这就足够了! 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复汉军现下根本不缺粮食,如果复汉军把自己从江南捞回的粮食都散出去赈灾,估计苏北、江南的秩序会立刻就能恢复到正常线。而这过百万担的粮食,陈鸣一支压在手中又有什么用呢? 眼下福建已乱,复汉军短期看来立足南京没有难题,但他真的有必要一直守在南京呢?这里距离复汉军的根据地太远太远。比起南京,陈鸣更乐意夺取湖北,攻取汉中,切断川北出川的口子,扩大复汉军的地盘——有掌控力的地盘。 陈鸣大军直下江南的时候,他就没准备一直留在南京,他那时候想的是打烂满清的钱袋子,如今局势能发展的这么好,是当初的陈鸣万万没有想到的。但这并不能让他改变初衷! 陈鸣一直就在计划着在江南尽可能的歼灭满清的有生力量,歼灭满清的机动兵力,然后回师长江中游,打下湖北省,再夺取汉中,那里有硝石,且还是四川与陕西的只要通道之处。 至于江南,复汉军只需要保住九江、湖口,保住安庆,那就有了复汉军的桥头堡,等到复汉军实力充裕了,陈鸣二下江南还不是手到擒来?最低也必须保住湖口九江,安庆真的守不住的话就不守了。 所以,太多的粮食对于复汉军没多大用。湖北还会缺粮吗?那里才是满清的大粮仓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星月教,绿教徒 胡文贤是淮安本地人,今年二十五岁,已经考中了秀才。但他现在割掉了辫子,穿上了红马甲,成为了复汉军后勤部队的一名书记员。他参军的缘由当然不是出于对满清痛恨,要再创汉家山河那么的高大上,而纯粹是穷的活不下去了。 穷秀才,穷秀才! 虽然秀才也是士绅阶级中的一员,在乡间地头也很受农民乡下人尊敬的,但他们远不如举人吃香。尤其是雍正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政策施行之后,天底下的穷酸秀才到处都是。而举人一样当差纳粮的,但谁听闻过有举人饿的肚子咕咕乱叫的? 胡文贤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七八张口哇哇乱叫,他只能投奔复汉军。好歹一家人能先活下来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不是秦大成这般的天下文魁状元郎,大义,狗屁的大义。 那大义能换来粮食吗? 胡家一家人可都要饿死了。胡文贤家的粮食就是被官军抄走的,狗屁的大义。 胡文贤投奔复汉军,不图什么将来长久,只求先保住一家人活命就是。做了复汉军,胡家人就是军属呢,复汉军里能有饿肚子的军属吗? 不仅不饿肚子了,荤腥都能吃上。陈鸣会在教条允许的时候,给童子军加蛋,甭管是鸡蛋还是鸭蛋,只要条件允许。只几天时间胡家老小的脸色都有了一丝红润了。就凭这个胡文贤卖命也就卖了。 初入军伍,与一帮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为伍,如果是没吃过苦头的读书人一时间可能还踏不下身份。但胡文贤不一样,他最落魄的时候都亲自下水抓过鱼虾,挖过野菜,为了父母妻儿不饿死,甚至偷过东西,读书人的架子他早就扔了。 盐城一带也是有民团的,胡文贤之前在丁达的民团里当文书,钱粮不多。如果胡家只有三四口人,那还能吃饱,但胡文贤的老婆是个好生养的,自从与胡文贤成亲以后,那几乎是一年一个的产孩子,中间有两个没能立住,可如此也有了五个孩子,加上老父老母,不算胡文贤本人就有整八口人,胡家只能半死不活的吊着命。 复汉军顺着运盐河打到盐城时,丁达拍拍屁股带着人跑了,胡文贤却没办法跑,他跑了,他的一家老小怎么办? 胡家本来就是半死不活,全靠胡文贤的钱粮吊命,丁达跑后,不几日米粮就见底了。胡文贤很有果断,直接剪了辫子。 胡文贤是盐城外编号第六的这个粥棚的书记员,传的是红马甲,要比黄马甲高一等,书记员还负责每日的粮食、柴火耗用的记录,可以说是六号粥棚的一个人物了。胡文贤的亲戚、相邻和认识的人,也托了他的福,在这些天在六号粥棚安置了下来。复汉军的施粥很实惠,虽然是杂粮粥,但粥熬得真的很粘稠,插筷子不歪不至于,却也能在锅里立上那么一小会儿。 人群之中除了胡文贤的亲邻外,还有胡文贤的同窗、同科或是同年,这些人甭管是秀才还是童生,流落到六号粥棚混饭吃都是落魄之人。但这些人里如胡文贤这样剪了片子直接投靠复汉军的也屈指可数。 “朝廷大义?能换一斤粮食吗?皇帝是不错,我也确实考中了功名,但这些能跟我爹娘妻儿比吗?家里的粮食都被那群遭瘟的兵给抄走了,不入复汉军,胡家上下九口人就是一个死。”盐城这里,真的连卖孩子都没人买。虽然还不到易子而食的地步,可只要大运河不通,只要来年还有旱灾,苏北早晚是人间地狱。 今年苏北干旱,甚至还闹起了蝗灾,夏粮收获寥寥无几,然后就是兵荒马乱,秋粮也给耽搁了,几百万人没了粮食,怎么会不乱? 以胡文贤的眼光看,复汉军只要在江南坚持个一年半载,苏北这一块非爆了不可。 进入了复汉军的体系之后,胡文贤也算是了解了复汉军,跟之前隔在外头雾里看花不一样,这会看的很清楚。虽然复汉军的体制跟我大清很不一样,甚至跟之前的历朝历代也有不同,但怎么说呢?仔细的品一品,还确实不错。对老百姓很不错! 可惜这些东西,外头的百姓很少知道。而复汉军自己搞的辫子戏、宣传戏,限于各方面的压力,也只能在南京、镇江、扬州这些复汉军有着很强控制力的大城市里演一演,就这,演戏的那些文艺兵,嗯,复汉军不叫戏子,叫文艺兵,还受到满清方面的袭杀。 粘杆处这个把月里的活动也是猖獗的很。这就让复汉军也露出了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别看复汉军的暗营牛逼轰轰,真的轮到他们来应对这种下三滥手段的时候,他们也坐蜡。 比如说这盐城的难民里就肯定有粘杆处的人,这些人用暗营的手段对付复汉军,他们混迹在难民群众发布谣言,掀动混乱,袭杀复汉军的人,甚至往水源里下毒等等。复汉军不一样还没把人抓到么。 胡文贤所在的六号粥棚有很多他的亲朋,这一是为了照顾自己人,二也是让这些亲朋为自己做耳目,警惕粘杆处。胡文贤还不想死呢。 尤其是淮安这一仗问题不大的战争里,作为一名后方留守后勤上的书记员,死的会很没价值的。胡文贤还想着去扬州和南京呢。复汉军那么多的大炮,那么多的火药炮弹,怕都能把淮安给轰平了。到时候大军回撤,他也能在扬州或是南京城里清闲上两天。现在粥棚里的事儿,看似简单平常,每天却能累死人嘞。 胡文贤一边走一边对周围人喊道:“大家别挤,都有粥喝。复汉军在盐城施粥今个也不是头一天,大伙儿都知道规矩的。我军不缺粮食,所以大家都别挤。” 很简单的一个事情,就是撒粮食收拢人心么。陈鸣亲手制定的策略,能很大程度上把自己在难民心中的地位提高一截。 事实上这几天过去了,复汉军在盐城难民心中的形象确实是提高了不少,每到开粥的时候,都总会有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难民出来‘宣泄’内心的感激。而复汉军在盐城的招兵处,这些日子也收到了一两千新兵。 苏北的汉子真真为复汉军的扩编提供了大大的兵源,以至江南地面都在流传说,复汉军拿下南京后大大扩充的新兵,十个人里就有七个是苏北的人。不管是难民还是船工!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可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事实。 开粥了,一名带着两个小孩的干瘦老头捧着木头剜成的大碗,打了满满一碗粥,只这一碗就够他们爷三活命的了。老头似乎是才到这里不久,看到两个孙儿抱着木碗喝的香甜,老眼中泪水盈眶:“复汉军是好队伍,大都督是好人!给俺们这些苦命人一条生路。老汉年纪大了,到死也报答不了大都督的恩情啊。若是有来世,老汉当牛做马,以报大都督的大恩大德。”说罢对着淮安方向就连连磕头。 周围的难民纷纷点头,很多人还跟着向淮安方向磕头。不管复汉军现在是什么身份,这些难民满清官府里不赈济,等待他们的下场是很惨的。复汉军现在就是活了他们命了,所以别说什么收揽人心。他们这些百姓的人心一开始也都是向着满清的,可满清自己把他们推了出去。性命面前,粮食才是真的。 在这天灾人祸的档口,让这些一贫如洗的难民们,在绝望中真正的看到一丝活命的希望。 胡文贤笑眯眯的伸手让大家安静,他对他现在干的事情非常满意,不管怎么说,因为他的才是他帮了自家不少亲友,每当夜里想起的时候内心都满当当的成就感。 “大伙都听好了,都把心放肚子里。我再说一遍,大都督金口,只要有复汉军吃的,施粥就不会断了、短了,是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难民们一片欢唿,胡文贤一路从头走到尾,至少碰到二三十个人在泣不成声,“大都督就是活菩萨。老天爷保佑,保佑大都督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 就在复汉军主力围攻淮安城的同时,陈鸣也派出一支偏师扫荡了清江和阜宁。 后者并不难打,在盐城被清军放弃之后,阜宁一样被清军给放弃了。倒是清江,这里是淮扬镇的重地,而且当地也组织起了民团,抵抗比之阜宁就激烈的太多了。 晚上,陈鸣接到了清江传来的快报——当地的回族人愿意放开教团防守的地段,只要求复汉军能够保证绿教徒的生命财产之安全,不计较绿教徒之前的抵抗。 陈鸣对于绿教徒对于星月教没有太大的歧视,比较起这个,他对真神教更加反感。而且陈鸣也清楚,星月教与星月教,绿教徒与绿教徒间也是大不一样的。清江,乃至南京、苏州、镇江等等地方的星月教和绿教徒,与这个时代的大西北星月教及其教徒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正逐渐兴旺和传播开来的教门制度是任何一个强力的中央集权政府都不能容忍的,那些人的野望是真正的在中国的国土上建立一个完全独立的星月教国家,他们朝拜伊斯坦布尔的苏丹,承认其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和星月教哈里发,对于这样的极端星月教及其教徒——后世的同治回乱,陈鸣是不能容忍的。而清江这里的星月教及其教徒,不管是宗旨还是个人的生活习惯,乃至思想和文化,都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着深深地结合,对比那些教门子弟,他们是完全可被陈鸣所接受的。 就像前世陈鸣的回族同学、朋友,回族的亲戚——他表姐夫,这是完全的两码事。 “我们可以保证其教民的安全和财产,对于他们【教团】的抵抗也可以不计较,也不会去捣毁他们的教堂,亵渎他们的信仰。但教团手中的火器必须上交,冷兵器允许他们保留着,火器不行。而且他们还要缴纳一笔钱粮,作为其赎罪费。”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神机妙算 清江,一座高大的星月教教堂。绿色的圆顶上明亮的银色星月在炮火下失去了光辉。 教堂内,穆淙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把白子旺、马成栋请来,我有事找他们商议。” 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穆淙清知道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否则明天等待他们的就是不可抵挡的苦难。 他还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儿子、孙子死,不想他的穆家断后绝户,偌大的产业便宜了复汉军这群土匪。如果数以千计的信徒就这么的去死,那样太悲惨了! 自从明朝初年回族大回迁,嗯,明代星月教的广泛传播与明朝定都南京相关,数量可观的回军驻扎南京,然后又随部队开拔到全国各地有很大关联。那些回军多是色目人的后代,为了表示对大明王朝的顺诚之意,纷纷以南京为籍贯,以从“龙地”而来为荣耀,然后星月教及其教徒就从‘元代回回遍天下’演变成了‘金陵回回遍天下’。 及至大批回民迁居到京杭大运河沿线,繁衍生息,人口数量成倍数增长,以至于出现了不少的回民村落。到了明末清初,星月教在运河地区更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汉化特征——那就是出现了一批“回儒”,他们都是接受过很好的儒家文化教育的回族,旗织鲜明地提出星月教教义必须同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是他们回回的唯一出路。而且这批人也这么的做了。所以陈鸣真的不把大运河沿线的星月教及教徒与大西北的星月教及教徒看做是一国的人。 这些回民在这里生根发芽几百年,一批人经商谋富,穆家就是清河回民富商中的佼佼者。而不管是哪个种族和国家的富豪,当死难来临的时候,膝盖最软的总是他们。 所以,穆淙清要通匪,他要与外头的复汉军做一笔买卖。 清江再坚持下去只会是死亡。到城破的时候再全军投降,哪有现在就‘通匪’更得好?只要做得隐秘,不被外人知道,复汉军走后、败亡后,他们回回,还能继续在这里谋生。 再说了,大运河沿线回汉之间的矛盾远没有西北来的尖锐,穆淙清脑子虽然有自家会受到复汉军的歧视这个概念,但并没放到第一位。如果不是大阿訇根本不敢拒绝清江官府的请求,把教团这支回回仅有的力量派去守城,穆淙清完全可以待在家里,坐看风波,坐看盛败。 复汉军破开的大城市也不是一座两座了,只要自己不做死,再富裕的人家也没见复汉军直接抢掠血洗的。 但与复汉军做笔买卖的事情不是穆淙清一人说了就算的,白子旺、马成栋是教团力量的直接掌控着,要做好这笔卖城的买卖,他们二人穆淙清必须先说服。 这天下午时候,清江城外的炮声突然停了。城中的清军民团得到了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立刻的就组织人手急忙扑灭城内各处正在蔓延的火势,还有修补城头。 然后整个清江就再度陷入了沉寂。 直到夜晚了,清江内猛的响起一阵激烈的喧闹,因为复汉军夜袭了,而很不巧的是,教团里很有名望的俩个回儒不幸被炸弹毙命,然后教团群龙无首,一窝蜂的跑了。这次夜袭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但清军完蛋了。很快就有几颗明亮的烟花在城堡内升起,照的整个清江都一片白。 城外早有准备的复汉军笑了。这一仗齐了,别看他们只有三个步兵营加炮队,还不到两千的人马,却打下了三千人防御的城池。 清江距离淮安很近很近,城破之后,星月教的教团知趣的将火枪火药堆放在了教堂前。 “大都督,其教团内顽固不化之徒一十四人,连同党羽百余人,已经全部擒拿。” “另外清江回人进献了五万两白银和五百两金子,珠宝两箱,绸缎六百匹,茶叶一百担,药材两千斤,并有粮米一千石,骡马一百匹。” 陈鸣惊讶了,小小清江一地的回人,就能拿出这么多财货来,“这回人还真的挺富的啊。” “大都督,那可是清江。”大运河在那里与黄河交叉,就可以想象地利是多么的优越了。 “让清江的人严守黄河,如果有人胆敢掘堤,格杀勿论。”当复汉军夺取了清江之后,这防守黄河的义务就也压倒了复汉军的头上。 进攻苏北这一块,陈鸣最大的苦恼就在于黄河与高邮湖,这是两个巨大无比的杀器。所以陈鸣只用偏师进攻清江,清军如果真有种掘开黄河,那两千人遭了秧,十几门大炮丢个干净,陈鸣也认了。 清军距离淮安三四十里,八九月里的黄河水,淹也席卷不了他的三军! 第二日清晨,复汉军第五次对淮安城发起猛攻,炮弹猛轰,刀枪肉搏,城下尸枕狼藉,城内血流成河,李侍尧在淮安城中做了不少布置,巷战永远是最残酷的。但是淮安的大门既然被打开了,李侍尧就再也关不住了。 那时启明星还在天边挂着。淮安的东城门大开,一股一股的复汉军涌出城中,枪炮声、爆炸声、喊杀声,响亮的比攻城时还高亢。复汉军之前就已经打开了南大门,但淮安城内的清兵毕竟有那么多,又有李侍尧这个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儿的主儿在,直接用人命扛住了复汉军的攻击。在东大门被破前的一天时间例,两军厮杀不断,复汉军发动了三次大的猛攻,小规模突击十余起,清军都快流干了血,也快流干了自己的勇气,当东城门被打开后,淮安清军面对着复汉军更加猛烈的进攻,抵挡了小一个时辰,终于崩溃了。 …… 黄河上游,宿迁,徐州府境内。 黄河岸边,一支军队正无精打采的行进着。这正是从山东战场奉命向淮安一带挺进的山东绿营和部分京师巡捕营组成的救援人马。淮安是个要地,复汉军进扑淮安直接牵动了乾隆皇帝的心,命令山东绞杀混元教的人马火速抽调一支军队南下。现在这只无精打采的队伍就是南下淮安的人马。 总数五六千人,为首的是山东兖州镇总兵尤清。 山东兵不能跟西北的绿营比,但说起来也不差多少的,山东大汉么,听起来就彪悍! 可是,眼下这支以兖州镇为主力的援军真心彪悍不起来,那打淮安的复汉军可不是他们能发飙的对象啊。 飘飘的营旗下,一台绿尼大轿晃晃悠悠的前进着,四名轿夫满头汗水,衣襟全湿,按轿子上下抖动的频率调整步伐,以节省体力,他们后面则是另外四名轿夫。 轿子的窗帘卷开一角,露出一张细皮嫩肉的面孔,下颌是一把修护的漂亮的胡须。这人正是山东兖州镇总兵尤清。 尤清探头左右看看,懒洋洋的问道:“这是要到哪里了?” 边上的戈什哈队长过来恭敬的道:“镇台,队伍快到众兴镇了。”宿迁到淮安的路,快要走一半了。 尤清还是有两分能力的,众兴镇距离黄河边有多远他很清楚,懒洋洋的打个哈欠道:“告诉前面巡捕营的兄弟,到了众兴镇大家就歇歇脚,明儿再赶路不迟。”尤清放下帘子,外头的戈什哈尤至能听到他在轿子里小声的嘀咕道:“走那么快干嘛?咱们是去捧场的,不是真要跟那帮该杀的陈逆拼命的。走得太快也不怕把自己的小命填进去……” 这种小算盘自己打的鬼精明鬼精明的清军将官,满清的队伍里从来都不缺。不管是山东还是江南,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这些人总能想出些匪夷所思的法子来。 尤清一整日的轿里颠簸,人早晕乎乎的了。靠在官轿内壁,闭目养神。外头戈什哈来报说,马上就进众兴镇了,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又走了一小段,外面隐隐传来阵阵哭叫,还夹着一些大声的喝骂。尤清眉头皱了起来,掀开窗帘听到外面传来更清晰的哭叫声,满心里尽是不耐烦。 不用说,这肯定是一些管不住自己裤裆里家伙的混账,看着马上就要宿营了,就强抢民女。 尤清气急败坏的叫过戈什哈队长骂道:“都要作死么?强抢民女还敢搞得惊天动地,不知道队伍里还有巡捕营的人马么? 你去告诉他们,少瞎折腾,留些力气来日厮杀。” 戈什哈队长点头哈腰着说:“刚才于参戎派人来过,小人怕他扰了镇台休息,就打发回去了。他说于参戎寻着了几个黄花闺女,等到了镇子上就送来孝敬镇台。” 尤清脸上的烦怒丝毫未变,骂道:“你个狗才,本镇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吗?告诉于尽忠,本镇眼睛认得他姓于的,前头巡捕营的人可认不得他于尽忠。消息如果被捅报了上去,杨制台要砍他脑袋,老子可保不住他小命。”尤清说的杨制台,就是直隶总督杨延璋也。汉军镶黄旗人,世袭佐领。 戈什哈队长脑袋一缩,连滚带爬的就要去报信。尤清就一直挑着窗帘看着那个方向。结果,哭声丝毫不见小,反而是越来越大了,尤清心里这叫一个气。于忠平这狗材是真要做死么?这一刻他很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对这帮丘八太放纵了。但很快的尤清就感觉到不对,前方传来了一阵嗡嗡声,很快就又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叫喊哭号声。 不对!这绝不是于忠平抢几个娘们就能闹出的响动! 尤清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一步从落下的官轿中跨出,就要再派人上前打探,戈什哈队长已经跌跌撞撞跑回来。 “出了什么事?快说。”这么慌慌张张,这不是搅扰军心么。 “陈逆来了,陈鸣来了,镇台快跑啊。” “什么?”尤清整个人都呆了。晴天霹雳一样,完全无有防备。复汉军怎么杀到黄河北边来了? 尤清被戈什哈们架起就往马背上推,等尤清神魂归位的时候,就见到成群结队的镇标营兵和大批的绿营在‘波涛汹涌’的往北面跑,后面隐约的可见是一些骑兵。 众兴镇道旁一座光秃秃的山丘上。陈开山正策马而立,身旁的是他的亲随。 看着奔溃中自相践踏的山东绿营营兵和京师巡捕营的人马,陈开山哈哈大笑道:“就这些土鸡瓦狗还敢来救淮安,不堪一击。” “大都督真神机妙算啊。知道这路清军斗志低靡,让我们在清江直接渡过攻来,果然是一个软柿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 P图孔圣人 复汉军兵陷淮安,马踏黄河,轻易的击溃了山东南下援军,夺取宿迁之地。偌大的苏北,黄河以南之地,除了海门厅还有清军水陆兵勇盘踞,其余诸多州府已经完全被复汉军夺取。虽然这夺取与掌控是完全两个概念! 陈鸣将自家兵锋陈列在宿迁,向西可以进攻徐州府,威胁归德、开封;向北可以下郯城,兵临沂州,杀入山东境内。全天下人的目光随着淮安的陷落,齐刷刷的将眼睛盯向了苏北,盯向了宿迁。 再没有什么人拿刚刚传播开的福建海战洋匪大败说事了,吴必达得了一个一等男的爵位,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如果天下有识之人的目光,全看着宿迁。 鲁西的清军已经全部撤回了城池,如果复汉军北上,他们将首当其冲;河南战场上,大批的绿营、旗兵也被调回归德、开封一线,整个【河南】东线战场的局势为之一变,清军又一次转攻为守。 北京城中,乾隆以丰升额为将,海兰察、富尔勒、王进泰为辅,将五千新成的八旗新军调出三千,在京旗兵也抽掉了四千许,外加热河与东北的马队,共上万八旗兵紧急南下山东。直隶提督王进泰带领两万直隶绿营,协同南下。 陈鸣就仿佛没有看到那三万大军一样,兵锋悬而不动,继续牵制着河南、山东两地战场。 “急?本都督用得着急吗?”陈鸣哈哈大笑,“广东、湖南、贵州皆有人反,四川大小金川也在蠢蠢欲动,现在该是本都督急吗?是那乾隆老儿要急才对!” 前日里看到的暗营南方局快报的内容在脑海里还清晰可见,八月中,王天送在覆鼎山举义,这个人物并不在暗营的注意名单上,可以说是完全的意外之喜。而比这个更早的是贵州党堆寨苗民起事,还有湖南湘西的苗民起事,只是后两处地理偏僻闭塞,消息传递的慢一些,但起事的时间比王天送还要更早。再加上大金川土司索诺木与小金川土司僧格桑,联手攻杀了沃克什土司色达王拉,且在攻掠沃克什之后,气焰十分嚣张。大小金川接着再度联合作战,一起进攻革布什咱、明正等土司,四川为之不稳。虽然那动荡地带还只是土司地区,大小金川也没有真真切切的举起反清大旗,可谁敢保证胆儿越来越肥的索诺木与僧格桑不会得意忘形的挥兵进攻汉地呢? 如今这些地方的后续情报还都没有转到,陈鸣内心的惊喜兴奋之情却已然是不可言表。 广东、湖南、贵州、四川,这一个月里齐齐有人起事反清,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满清的皇权已经深深地被动摇,地方上的无数人已经看到了满清权威的衰败,想着去挑战! 即使这些小股的起义不成气候,那也会像堤坝上的蚁穴,一点点掏空满清王朝的根基。 “大都督,湖南、贵州、四川三地起事之兵系属异族少民也,虽同属反清,但……”也就那么一回事。柳德昭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把话锋一转:“广东王天送确是汉人无疑,并且地处要害。”广东可是眼下满清的钱粮袋子。“大都督当全力支持之。” 陈鸣眼睛看着南方,似乎透过千万里能够看清楚覆鼎山这个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地方。“如今要再予之钱粮怕是晚了。给王天送几份告身怎么样?”就像当年常凯申到处撒的委任状,这告身就是眼下这个年代的委任状啊。 “大都督要重福建洋匪之故策?”福建洋匪在金门大败以后,陈鸣虽然气恼,却还是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了一想如何给张球挽回威信和颜面,最后他给了张球一份“东南水师提督”的告身,还有大把的空白告身。 事实上那是他让福建的暗营‘制造’出来的,不然等到他手书的告身送到福建,再送到海上的张球手中,张球那个时候说不准连二三十艘船都没有了。一把空白告身和张球东南水师提督的牌子可以让老张家摇身一变,改换门庭,立刻就止住张家在海上的颓势。 因为金门之败对于老张家是伤筋动骨的,可落到复汉军身上就完全是皮毛伤了。老张家如果抱住了复汉军的大腿,而不是之前那种打手与雇主的关系,张球在福建洋匪中的地位比不得之前牢固是很定的,但也绝对不会落得分崩离析的惨样儿。看到暗营紧急送到的告身,张球几乎是犹豫都没有,就直接跪在地上向着西北方叩首,又对送告身的暗营之人唠唠叨叨的诉说了好大一通他对陈鸣大都督的敬佩与忠诚。 “王天送已经起兵。如果进展顺利,广东那膏腴之地,他还会缺钱粮?”陈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尤其是那条伤了的胳膊,现在那条胳膊已经不再吊在他胸口了,昨天刚刚取下。“要是不顺利,那就该被广东的清军给围起来了。想给他送钱粮也送不去,估计也不会有用处。” 王天送就是一个谜,完全没在陈鸣的计划中出现的一个变子,可现在真的很重要,很重要。他是在广东啊,王天送不说能把广东全省搞乱搞烂,他只要能震动广东,将来人能活下来,等到新朝鼎立,陈鸣都会给他一个爵位。 “这事儿要大肆的宣扬出去。” “河南乱了,山东乱了,福建乱了,江南乱了,湖北江西安徽乱了,现在湖南、贵州和四川也乱了,广东也乱了,这天下还有几处安稳之地?” “全天下都乱了,大清要完蛋了。天下大乱,越乱越好!” “另外粘杆处近来活动太过猖獗,暗营要全力协助治安处,斩掉鞑子伸过来的黑手。” 大帐内的暗营官员立刻领命。不过他们没有退下去,因为陈鸣给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是对陈光负责的北地暗营。 “山东孔家不安稳了?” “禀大都督,混元教义军进入鲁西以后,当代衍圣公向满清捐献了白银十万两,粮米五千石助剿。待满清推行地方团练,孔昭焕便欲谋取山东团练大臣之位,结果不成,犹是敌视现任山东团练大臣刘墉。” “派人先刺杀刘墉,再刺杀孔昭焕,不管成与不成。”陈鸣都要给山东的这场孔刘之争添上一把火。“另外,你们去联络混元教的人,让他们给我做成一件事……” 陈鸣估摸不准自己要混元教做的这件事,做成以后会给全天下造成多么轰动的影响,但他就是很想看到,真的很想看到,届时那些道貌岸然的犬儒会是怎么一副死了祖宗的模样! 不看就连柳德昭这个没骨头的人,在第一次了解了陈鸣的那个计划之后,都脑门青筋暴露,瞧得陈鸣直担忧这个便宜老丈人会血管爆裂而亡。可见这些犬儒虽然没骨头却也有廉耻,或者说是要脸面的。 孔家的这个衍圣公,等到陈鸣盖压天下的时候,他是不准备再立了。老夫子的恩德,两千年的时光早已经吃干抹净了,孔家北宗真正的德性且不去说,只说他们历史上屡次三番的跪舔鞑子,操守就严重的有问题,他们就没资格再吃汉家王朝的俸禄。再说了,孔家人作孽作的可不算小,陈鸣不辣手清肃清肃他们就已经是看在儒家的面子上了。 果然,陈鸣的这个计划威力很大,连见惯了黑暗阴私龌龊的暗营中人听了后也冷汗直流。 抹了把汗水,那人忙道:“下官领命。” 陈鸣点点头,加上一句:“要快。十月前,本都督要看到成果。” “诺。”两个南北暗营的人躬身抱拳,退走了出去。 一旁的柳德昭脸上全是尴尬啊尴尬。陈鸣这是在算计儒家的老根——孔圣人后裔,可偏偏他这个儒家子弟却是整件事情中最大的一个帮凶,不管柳德昭私下里是不是哭拜过孔老夫子,但在做事的时候,该干还是要干的。 这些日子里,柳德昭几次建言,已经被陈鸣任命为侍从室的副主任了。可以说在复汉军这里他已经站住了脚,但能不能站稳当,还要看以后。 刘武是直面柳德昭压力的人,但作为陈鸣手下的老人,他清楚柳德昭的前程从不在侍从室,如果柳德昭的‘资历’能更长久些,替代郑宏宇判南京权事才是更适合他的位置。只是柳德昭‘资历’太浅太浅了,即使他是大都督的便宜丈人,复汉军中很多的人和事,也不是他可以压下去的。 再说了,大军也不会在南京城永久的待下去。作为陈鸣的心腹,刘武能不知道自己主子打的小算盘吗?平常里陈鸣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勾勾勒勒,从来都不避开刘武的。 将来啊,柳德昭会成为襄阳知府,荆州知府,甚至武昌知府,却不会跟自己争抢侍从室主任的位置。就是柳德昭自己也慢慢的体会到了这点,他在没坐上侍从室二号位置的时候,眼睛真真是盯上了刘武屁股下的宝座,可现在么,他很清楚自己的将来在那里。 “岳父啊,你说说,这事儿如果传遍全国了,会是什么样子?满天下的读书人是会义愤填膺怒斥混元教亵渎孔圣人,然后组成团练与混元教不共戴天?还是羞愧难当,无颜见人?” 毕竟,那是留着金钱鼠尾发饰的孔圣人啊,18世纪的P图,可不是原先那头戴包巾,宽袖博带的孔圣人。全天下的读书人会把混元教恨到骨子里吧??? “大都督此计……,甚妙。必能收奇效。”柳德昭脸面的肌肉都僵冻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这天下是我们的 从陈鸣那里回到自己住处的柳德昭久久不能入睡,他是一个正宗的儒门弟子啊,打小读四书五经,秀才举人,金榜题名,人生所有的荣耀与光辉都是来自儒家,来自孔老夫子…… “来人呐,给老爷我准备酒菜!” 半夜也无法入眠的柳德昭索性不睡了,高声叫起随从。 作为侍从室的二号人物,大都督的便宜老丈人,柳德昭要喝酒吃肉,就是外头天上下刀子,也不会给多耽搁半分。只是片刻时间,上好的女儿红,六个凉菜,两荤四素,飞快的就被厨子送到来。 柳德昭一口菜不吃,拎起一斤重的小坛子就倒了满满一碗酒,怕是要有三两多,两口灌进了肚子里。对于一个文人,即使喝的是女儿红这种黄酒,三两多酒一气喝下也是不可思议的。柳德昭眼睛却明亮的很,这一碗酒灌下去,他胸口的郁闷似乎也随着这碗酒而消散了许多,消散了许多。 一小坛女儿红很快被柳德昭喝了个精光,菜倒是没动几筷子,“再拿酒来……” “大人,您再喝就喝醉了……” “放屁。你家老爷我会喝醉么?快拿酒来——” 柳德昭现在就觉得这酒是越喝越痛快,他是越喝越轻松。他要喝酒,他现在只要喝酒。读书人讲究天地君师亲,柳德昭现在真真的把‘君’放到了‘师’的头上了。他的这种‘助纣为虐’的行为是绝对的‘欺师灭祖’啊! “别管我,让我喝酒,喝酒……,喝酒……” 一滴滴眼泪从柳德昭的眼角落下,柳德昭脸上挂着似哭似笑的表情,似哭似笑…… …… 第二天,陈鸣早上起身。刘武在旁边看着陈鸣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一边笑着说:“大都督,给你说个趣事,柳先生昨儿回到了住处,豪兴大发,一口气喝了三坛半女儿红,至今还酒醉不醒呢……” 正做着单臂引体向上的陈鸣手一松,两脚落地。脸上很冰冷,眼光却带着一丝暖暖的温和,“还算有点心。” 柳德昭这段日子表现的很不错,陈鸣看重他,那就要全方位的瞧一瞧他。昨儿陈鸣定下了为孔老夫子pP图的计略,那柳德昭毕竟是读书人,要是真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在陈鸣心中的定位可就是能用能重用,但不能真正的大用了。 人再怎么讲究现实,还是有些羞耻荣辱的好。 陈鸣给孔老夫子扎辫子,那是对全天下读书人的羞辱啊,赤果果的羞辱。柳德昭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此之凉薄,陈鸣怎么敢大用他? “让人好生伺候着。”陈鸣头也不回,抬头看着东边的天际,早晨的红霞还没有彻底消退,这是一天的清晨,就如此时的复汉军一样,旭日初升都不是,还只是一个最初最初的阶段。柳德昭的这场醉酒让他这个人很好地得到了陈鸣的认可,人品上的认可,这个时候他搭上了复汉军的大船,可一点都不晚。 “传令骑兵营,兵进徐州城下,把府城给我围了。”大军不会长久的悬而不动,可陈鸣只放出了骑兵营,他才不敢带着大部队进入徐州呢,虽然那里真是一个好地方,但是徐州的地方官如果自己把黄河撅了呢?这他么就是一个大杀器。 八九月的黄河的确水不多,何况今年苏北还是干旱。进入秋后也只是有了三四场雨,缓解了一下旱情。但这终归是一个很大的危险。 陈鸣本身也就没打算大军攻略徐州,复汉军的主力部队现在需要休息,需要轻缓。攻克淮安后,复汉军本来就一般的士气彻底落入了水平线下,似乎是扫清了大敌,军队中普遍滋生出了有骄傲和厌战的情绪。前者是被一场场的胜仗所滋生出来的,士兵成了一群骄兵,而骄兵的心灵是很脆弱很脆弱的。后者,可能一些军官还看不出来,陈鸣却能看的出来。除了炮兵、骑兵、近卫右营、坦克营等少数几支队伍外,以甲兵营和火枪营为主的原先老部队,厌战情绪真的很厉害,队伍的士气真的低落了很多。至于那些新兵营,就更不用说了。 自如真的假的?看数据就知道了。 如果没有陈鸣的这一双’慧眼‘,那就要数据说话。这种事儿不是一般人的眼睛看就能看出来的,光用眼睛瞧,现在的复汉军还是一支兵强马壮的强兵。你要用各种细节报告来拼凑真像。 比如士兵中拿着军功玩女人的比例比往日高出了一大截,一些人三天两头的就爬上女人身体,而之前很多人都攒着军功想望着军功田呢;再有军伍中出现了聚众赌博的现象,再者大军停住淮安,与地方上的骚扰事件那是不多的,可数字比起以往还是高出一大截。并且夜间宪兵营巡哨检查时发现,值夜的军队中懈怠现象有了很大的增长……,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现象汇合到一块看,那都是军心低靡,军无战意的直接表现啊。 所以陈鸣并不动用大部队,只把骑兵营撒出去。得胜湖一战,复汉军斩获了不少八旗马兵战马,全归入了骑兵营,让失血严重的骑兵营不仅恢复了元气,还更上了一步。八旗马兵的战马可不是复汉军原先的马匹所能比的啊。 “骑兵营只是骚扰,本都督是准备在淮安与清军战上一仗。”气势汹汹南下而来的三万直隶满汉大军,才是陈鸣重视的目标。 这三万大军的出动,怕是让乾隆皇帝的钱库更加干净了吧。暗营来报说,北京城里的后妃和王公勋贵都开始捐献了,是不是有种明末崇祯朝皇帝向朝臣借银子的赶脚?只不过满清把自己手下的狗调教的很温顺,不像前明,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这三万大军当中有三千八旗新军,满清也对外宣说的是五万大军五千八旗新军。 气势汹汹的南下,不仅因为陈鸣大军兵临宿迁这一个原因,可能也是为了向全天下人彰明满清朝廷的实力。就不信北京城看到广东、湖南、贵州、四川皆有不稳的消息后,一个个八旗大爷还能都坐得住。 …… “河南东线的压力大减,父亲能不能抽调出一支兵力进攻攻入郧阳,牵制湖北和四川清军。儿欲在淮安与南下清军一决。大军北至,江南困守,安庆、九江皆受重压,后两者中又以九江为重。……” 九月里,陈鸣的一封信由暗营抵到了陈惠的手中。陈鸣在信中详细的描述了自己手下主力兵马的疲态,然后有说自己要在淮安跟南下的清军决战。而这间隔的一段时间里,复汉军主力位于淮安一线,江南空虚,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了。安庆和九江湖口的日子自然也很不好过,尤其是江西,局势紧张,因为四川的绿营又有一批出川了。而根据地的日子却缓和了很多,东线大批清军被调往了归德、开封,根据地的压力减小了太多。陈鸣由是请陈惠派出一支队伍攻略郧阳,牵制一下湖北和四川东进的人马,算是为九江减轻下压力,也安定一下主力部队的人心。 陈二宝已经回到鲁山了,自从打过了那场反击战,陈二宝就彻底的变成左副都督了,被陈惠丢在鲁山,虽然晋升了将军。 除了陈二宝,被陈惠招来商议的人跟陈鸣离开鲁山时几乎没有俩样,复汉军的真正高层嫡系还是陈黄高三家,外人依旧进不了将军府最顶层的门槛。 “大都督的所求倒也不难。现在清军大步的退入归德、开封,我军在东线压力的剧减,抽调一支队伍南下还不是轻而易举。”陈聪第一个高举大旗表示支持。 陈二宝紧随其后,表示自己愿意亲自带兵攻略郧阳。他是性子粗鲁了一些,但不是傻子。自己打完沙河反击战后就被扔到了鲁山,几乎剥夺了兵权,这显然是陈惠对他不满意啊。说真的,陈二宝觉的很冤屈。那沙河一战,他担负的责任是多么重大啊?全军一半的兵力握在他手上,那是将军府全部的机动兵力啊。自然要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了。唯恐一步踏错,败坏了复汉军的大好局面。在战争中就显的保守了一些。只是太过谨慎了一些,跟自己以往的性格是大相径庭,但好歹也打赢了是不? 陈二宝心里不敢有什么怨言,与陈鸣对自己老子没什么怕不一样,陈二宝当年在陈家只是一个打手头子的角色,对于陈家家主陈惠可是敬畏深深的。绝不是单纯的因为陈惠的身份,更因为陈惠的手段。那些厉害陈惠用不到自己儿子身上,在陈鸣的眼中,自己的老爹也就常人。陈二宝却不一样。 现在就陈二宝看来,那是一个机会。复汉军的大将,一个萝卜一个坑,适合领兵攻略郧阳的就数他左副都督了。这是他重新赢得陈惠青睐的机会,也是他重新走上战场的机会。 复汉将军府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复汉将军了。 去年的时候,没人会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陈鸣就把大清打得烽火遍地,现在乱世真的到来了,整个中国造反的不再是陈家一家,不管三两年前大清是不是还一片盛世繁华,现在的大清是一片烽火狼烟,这就足够了。 眼下在座的人等,很多人已经期颐着复汉军真正夺取江山的那一刻了。他们都看到了希望。 “大将军,许州、襄县、郾城三地,只需一万军士守备即可。”反正根据地从没有在东线打开的意思,“如果调兵攻伐郧阳,十日内当可抽调出十个营头来。” 陈惠高坐上首,看到下方的人等全都异口同声的表态支持,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团结,就该这样。“要相对湖北形成牵制,只打郧阳未必见效,最好襄阳也要打一下。” “十个营头有些少,我看就十五个吧。配上一个炮营。不但要打郧阳,襄阳也要扫荡一番。至少把樊城拿下。” “大家也都听到南方传来的消息,整个天下都乱了。广东、湖南、贵州、四川,这些地方都是咱们现在够不到的地儿,现在全都乱了。这是天意,老天爷的天意。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大好的前景都在前面等着我们。将来我军威临天下之时,今日在座的所有人,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还不是应有尽有?”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都打起精神,鼓起所有的干劲,熬过这个关口。本将军相信,这天下是我们的,是我陈家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战而‘逃’ 九月开始,复汉军一部突然从南阳了杀出,攻破樊城直逼襄阳,整个湖北震动。 这个时候全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淮安,聚焦在南下的‘五万’清军身上,没有人想得到乌龟一样的河南复汉军会猛地杀将出来,湖广官府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没有人想得到鲁西的混元教义军胆大包天龌龊无耻到P图孔老夫子,进入到九月上旬末尾的几天,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孔老夫子画像被混元教义军大把大把的洒落到战场上,山东的暗营也趁机打着混元教义军的名号在山东各地城镇张贴那种画像。 虽然很多画像都相当的粗糙,因为木板刻模这东西不可能发到每州每府的暗营手中,只有少数几个重点州府地方站才有木板刻模,其他的都是手绘的,所以很多画像走形严重,甚至里头的孔老夫子如果不被标注名字,都不会有人意识到那是孔老夫子。 曲阜孔家哀哭流涕,上下几代人跑到大成殿磕头痛嚎嘶声,一些孔氏宗族的宿老都吐血哭昏在了大成殿,当代衍圣公孔昭焕前一刻还在积极拉拢山东地方民团,下一刻人就‘昏死’过去了。虽然孔昭焕刚刚二十七岁。同时邹县的孟氏家人也在孟庙痛哭失声,孔老夫子被P图,打的是整个儒门的脸面,这是最最恶毒的诋毁,最最辛辣的讽刺。孟氏也是儒门的一员。但他们心底里是暗暗庆幸的,因为混元教在祸祸了孔老夫子后,并没有再将毒手伸向孟老夫子。 毕竟孔家人承袭的是衍圣公这个赫赫有名的头衔,而守着亚圣庙的孟家只有一个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并且有着这等头衔的人家还不止一个孟氏,比如颜氏、曾氏、仲氏、端木氏、东野氏、闵氏等等,至今已经有十二家了。 “孔子很风光,孟子很寂寞”。这是邹城当地人惯用的一个形象说法。孟家人心里是有着怨怨和不服的,孟氏家族在山东的地位也远远比不得曲阜的孔家。但是现在他们感到无比的庆幸。如果一样的遭遇落到孟子的头上,他们这些孟氏嫡传可就无颜再见世人了。 因为孔昭焕的‘抱病’,孔家在山东的团练大臣的争夺战中就退出了竞争序列,很快这一位置边尘埃落地。陈鸣本来还指示山东暗营刺杀孔昭焕和刘墉呢,以挑拨冲突,现在这一筹谋是落空了。那么得到山东团练大臣的这个人是谁呢?他当然就是刘墉。 年近五十的刘墉绝对有资格有资历有能力来担当这个团练大臣,孔子P图事件爆发以后,刘墉还第一时间赶到了曲阜,可以想象,对于这件事山东士林一定能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出来的,只不过这股力量还在孕育中。 当然刚刚坐上团练大臣位置的刘墉也面临着一个严峻的任务,他要召集一批山东练勇,配合南下清军作战。 孔子P图!!! 陈鸣放出了一头猛兽,但他拿捏不准这头猛兽具体的破坏力。陈鸣唯一能够确信的就是,当孔老夫子的P图传遍天下的时候,必会有一部分读书人对辫子深恶痛绝——一开始的数量不会太多,对满清产生不满,人都是有羞耻心得。并且在民间儒家的地位也会受到一次绝大的冲击,这件事会重重的在儒家的根基上挖掉一块基石! 现在这件事已经在山东酝酿,然后迅速的在复汉军根据地传播,‘很快’就会传到河南全境、河北全境,传到整个北方,最后是整个中国,但这些都不是陈鸣需要急切面对的事情,他要急切面对的是南下的清军。 “大都督,军队的士气还是……,有点问题啊。” 明明清军大兵已经临近了,可队伍里的将士竟然还一片的放松,似乎总提不起一股劲来。黄捷作为领兵之将,很能体会的出这种感觉,第三旅现在缺少了一股劲,缺少了紧迫感。 陈鸣在房间里不停地踱着步,黄捷都能看到的事儿,他又何尝‘看’不到?军队士气不高,这大半个月的修整似乎并没有让队伍渡过‘厌战期’。 “大都督,最迟五天,鞑子就能杀到黄河了……”陈大伟担忧的说道。大敌就要来临,复汉军自身却提不起高亢的战意斗志来,这如何让人不感到担忧?今日在座的所有人,个个都心急如火的。 “大都督……” “大都督……” 一声声唿唤里都包含着期望,在座的军将期望着陈鸣能够‘神奇’,能够将这个局面化险为夷。他们也相信陈鸣有这个能力,因为复汉军在陈鸣的手下战无不胜。 而只要两三万复汉军重新鼓舞起斗志,对面的清军就是真有五万又如何?‘五万’打京师南下的清兵进入山东地界之后,陆陆续续收拢了一些地方团练,外加从山东战场中抽掉了万余人,眼下兵力怕真的有五万人了。 “大都督……” 众将心急,见陈鸣迟迟不出声,不自觉地又叫了起来。那叫声中饱含的希望让陈鸣直心焦。 “你们先退下,本都督自有决断。”陈鸣保持着面上的冷静,让众将退下后,一人在地图前打圈乱转,老半天也想不出半点迅速激励军心士气的法门。 “大都督,难道以我军现有之士气,还打不过南下的鞑子?” 刘武的声音让陈鸣停下了脚步,坐在椅子上,陈鸣眉头不展:“不会输,但也没把握赢啊。清军有四五万人,直隶绿营马队加上北京城的八旗马队,至少有五千人马。还有上百门大炮……”这支清军的实力真的很强很强。 陈鸣把战场定在淮安,也是因为淮安水路密集,虽然不如江南,可对马队好歹有些限制——淮安是复汉军控制区在苏北北段的中心,在最初开始的时候,陈鸣是没想过要后退给清军腾地方的。 一支士气不怎么高涨的步兵,最怕的就是大股的骑兵。可再拍脑袋,陈鸣也想不出来什么来迅速激励士气的法子。 “大都督,既然打不赢,那能不能先撤一步啊……”江南现在的局势相当严重,松江的清兵和苏北的清军发疯一样向着复汉军反扑,刘武觉得要是早知大军悬在苏北歇息也恢复不了士气,就该先回江南镇压长江以南地方了。 至少不让江南清军变得这般猖獗!而长江水道有水师营封锁,清军就是有五十万,他们还能游过长江吗? “这个节骨眼上退兵,军中士气怕只会更见低靡。”这不是怕了清兵么。而且陈鸣跟自己老爹说的好好的,信誓旦旦的要在淮安与清军一决雌雄,却临战而退兵,这让陈鸣面子也觉得很挂不住。 “但是大都督,咱们也真的不能跟清军僵持啊……”刘武道。 四五万复汉军,三万余集中在了江北,包括了绝大部分的主力部队,而偌大的江南控制区里,常熟、无锡、金坛、常州等等全丢了,只剩下沿江的江阴、镇江到南京一条长熘儿。 陈鸣就没有跟清军打持久战的准备,一战定胜负,然后迅速回师江南。 他是准备着来年打回湖广,但复汉军撤离江南绝不是被清军打的立不住脚了才撤退的,而一定是要自己主动撤退的。 现在的陈鸣也尝到了困兽的滋味,这种抉择的煎熬让人真的痛苦到极致。 …… 秋的早晨是美丽的,空气新鲜,薄雾缭缭,有着一丝夏天所没有的凉凉的惬意。黄澄澄的太阳从东方含羞地露出头,它终于跳出了地平线,光线穿过如纱的薄雾,将晨曦撒向大地。不知不觉中,烟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远处的运河清晰地露出来银鳞色的波光,近处树木还留有最后一丝苍翠,仿佛少女的眼眸,闪烁着留恋。 “哔哔,哔哔……” 尖锐的哨声中,一支支复汉军士兵从淮安城里开出来,他们顺着运河向着南方而去。就在满清的朝廷大军南下逼近黄河之际,陈鸣终于做出了绝对——撤退。 这是一个大胆的抉择,也是一个让复汉军全体上下惊诧的抉择。没有人会想到大都督临战而退,不少营官接到军令的时候都觉得这是有人在矫令,甚至以为陈鸣遇到了什么不测。还是陈鸣亲自走出来,巡视全军,直言军无战心,斗志不坚,不宜决战,大军返回扬州。 南下的复汉军队伍很沉默,陈鸣的话不多,却像一柄尖刀剥开了复汉军表面的强大,刺入了复汉军柔弱的心脏。很多士兵对陈鸣的‘直言相告’表示不服,可他们又清楚自己内心真的有些厌战。 军队的士气有了一截低落,陈鸣看在眼中,保持着沉没。大部队如果到了高邮、扬州了,军队还不能恢复士气——陈鸣觉得这种‘打脸’一样的行为或许能激励起士兵的不甘和斗志,他真的会撤回江南的。大军先在江南清军身上找一找士气,然后再对付江北清军! 反正复汉军手中握着水师营,清军即使推到长江边,他们也过不了长江。 “驾驾……”一支骑马从第九营队列边上穿过。这是一支百人马队,是骑兵营一个队的建制。马队的速度并不快,不是在战场上,战马很少有全速疾驰的时候,行进时更多是慢走。 骑兵营是复汉军队列中最傲气的队伍,也就炮兵能与之对比,步兵队列里只有坦克营可以不逊它分毫的跟他们并肩而立。但是今天骑兵营表现的似乎太过高傲了一点,第九步兵营作为一个老营头明明向他们表示了敬意——致礼,骑兵营却大茹茹的扬鞭而过,对第九步兵营视而不见,这就跟大海上两支舰队碰面,一支舰队首先鸣礼炮,另外一支舰队却晒也不晒对方。 惊怒交加的第九步兵营营官大声呵斥着骑兵营马队,结果马队丝毫不见停下,只有一个挂着下士军衔的排长,一脸高傲的蔑视着第九步兵营的营官:“怯敌之兵,无勇之夫,也配让我们骑兵营还礼?”言罢趾高气扬的走了。留下第九步兵营四五百脸色怒到嘭红的官兵们。 “这群王八蛋欺人太甚!” “狗日的骑兵营,不是个东西……” “谁他娘的怯敌怯战了,鞑子来了,看老子打他十个……” 第二百七十章 这才叫真知兵 第九步兵营、第八步兵营、第六步兵营、第四步兵营…… 一个又一个主力老营被骑兵营、侦察部队、狙击部队、炮兵等轮番的羞辱,一股股不可抑制的怒火在步兵队伍中爆发,陈鸣能够看到队伍的士气如浇泼了十吨汽油一般蹭蹭的上涨着,但这太虚了。 “大都督的激将之策果然有效……”柳德昭兴奋地说道。自从那夜大醉以后,柳德昭就在侍从室单纯的副主任位置上有了新变动,秘书处被划给了他负责,柳德昭兼任秘书处处长。 “太虚了。都是一时激愤。一场决战不是这点力量就能打赢的。继续南下。清军不敢走高邮州的,咱们在泰州等着他们!”如果到时候的复汉军能恢复起士气来。 大运河边上,马背上的陈鸣目光看着运河岸边滚滚南下的部队,眼光冰冷。他的激将计确实起效果了,但这效果太小太小。如今的复汉军就好比一个大泡沫,士气看似如荼似火,实际上一捅就要破。 “让暗营严密监视清军,尤其是清军马队。” “传消息给混元教的人,这是他们的大好机会。冬天就要到了,问他们的粮食够不够吃。” 一旁刘武道:“山东清军随军南下了一两万人,混元教却还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大山里,这些人……,不是善辈!” “哼!”陈鸣鼻孔了发出一声冷哼,复汉军只是权力下乡,就跟士绅地主阶级搞得不两立,混元教直接搞出了孔老夫子的P图,这不次于太平军砸孔庙吧?即使这东西是他陈鸣指示的,但有证据吗?儒家士子,天下读书人只会恨死混元教。 当复汉军真的势大难敌的时候,士绅会跪舔,士林会弯腰。可混元教呢,他们已经真真的将士林得罪到了死,稍微还有一点品性的读书人都不会跟混元教搞到一块。而且混元教行的是李自成那一套赤果果的吃大户,他们与士绅地主阶层是绝对意义上的天敌,混元教的立足之地还是山东这块圣人之地,这些人注定前景无光。 这个时候耍小聪明,只能说混元教的三巨头眼光也就那样了。 …… 李小妹带着宝贝儿子现在依旧住在将军府内,小陈鼎已经两岁了,走路已经挺熘了。被他娘养的是白白胖胖,才两岁的娃娃就足足有三十斤。 作为陈鸣的嫡妻,李小妹的尊贵不需要多说,但这个时的她却在流泪满面。一旁的侍女怎么劝说都不能止住李小妹的悲伤。 复汉军暗营经过多方查探,在湖南岳阳找到了李家人停留的踪迹,但是再往下查,就一点线索也找不到了。受命的陈成知在湖南转悠了小一个月,实在无有头绪,只得一封信报到李小妹这里来了。 陈成知是哭丧着脸写的这封奏报,复汉军眼下的前景越来越光明,将军府的份量、尊贵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这就像乡间的土财主与县令、知府、巡抚。 陈氏最早是窝在大山里,那时的陈氏就是一个土财主,李小妹在他们那一亩三分地里贵是贵了些,也不会超出太多,因为陈家的天花板太低了。等到复汉军一步步强大,陈家从土财主变成了县令、知府乃至现在的巡抚,那哪里还能依旧一样啊。 李氏一门是大都督的妻族。陈家嫡系的第三代现在只有小公子陈鼎一个人,陈鸣在外征战一年了,也听说纳了女人,但是没孩子,连个怀孕的消息都没有传出,再多的女人也是白搭。这只会把李氏和小公子衬托的更加高贵。 陈成知受命追查李氏一门的下落,这是一个大好的差事,只要办妥了,李家那大大的人情就赚到了。多好的差事! 现在却变成了徒劳无功。陈成知只能祈祷大都督夫人看在他奔走湖广多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千万别记恨于他。 这封奏报被传到鲁山,被传到李小妹的手中,这对李小妹的打击很大很大。与丈夫分离快一年的痛苦都没有让李小妹当着外人面落过一次泪,可看了这封信后的李小妹就是在忍不住了。 离开岳阳后的李家会遭到怎样的命运呢?如今的南方一片兵荒马乱,李小妹这胸口就跟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样,眼泪哗哗的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哎呀,这孩子……” 老夫人跟高氏都被惊动了,看着手里攥着信报泪流满面的李小妹,两张脸上全是无奈。 “老夫人、夫人,小公子醒了后就一直闹着找少夫人,可少夫人这……,奴婢不敢带小公子来啊。您二老快劝一劝少夫人吧。少夫人已经哭半个时辰了,奴婢们没用,实在劝不下……” 将军府里的这一幕对于大势无有半点影响,因为复汉军的权势一分一毫也没有握在女人的手中。她们就像这个时期的女人一样,只是男人的附属物。 自从根据地分出一支兵力南下,开封、归德的清军随着满清南下大军的临近也渐渐回归到了原来的位置。陈鸣的大军显然要应对北面的来敌,对豫东的威胁大减。所以根据地南下的队伍伴随着东线战场清军的回归,也迅速的被将军府收了回来,连带着从郧阳府拉回了三四万难民。 从去年复汉军打郧阳府撤离,后者……,因为粮食紧缺真真遭了大难,很多乡村城镇都是人去屋空,十人还有一半留在原地已经是人烟稠密了,大山中的窝棚更是连片的废弃。复汉军要不是时间短暂,从郧阳府便是捞回个十万八万也全不在话下。眼下的三四万难民虽然少了一点,却也能为复汉军提供三五千新兵。 陈惠这个时候也收到了暗营飞鸽传来的陈鸣密信,本来对淮安决战信心十足的他略微的皱了皱眉,依旧对这场决战充满信心。 “鸣儿这一退,才叫真知兵。古人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什么叫知己知彼?这就是知己知彼。军中士无斗心战意,还强求与敌决战,那是最最无能的蠢材笨蛋。我对淮安一战本就信心十足,现在就更放心了。”陈惠对外如此说道,他可不是故作镇定,以安人心的,而是真正就这么想,这么认为的。 将军府的一般高层品了品陈惠的这番话,不得不承认,陈惠这话说的有道理。陈鸣的举动绝对配得上‘知己知彼’,所以他也能‘百战不殆’!就但愿如此了。 …… 而在大运河上,一支看不到首尾的船队正在行进着,这些都是天津一带的漕船。船上装载的全部是粮秣军需物质,运河两边的陆地上,长龙一样的陆勇马队往来不绝。清军五万人呢,近乎实打实的五万人,在满清时代,这可是一支绝对的大军。 乾隆与缅甸掐架,也只是动用了两万来人,这里头的绿营还要把空缺兵额都算上。也就是说当初明瑞带领的清军,所谓的两万六千人只是纸面上的两万六千人,扣除了空额,再扣除了老弱残兵,能有两万人他就谢天谢地了。 而现在打北京城南下的‘五万’清军真正的变成五万清军了,虽然他们对外号称十万天兵。 陈鸣不在乎这一点,清军现在吹嘘的泡沫越大,将来战败后引发的震动就越大。五万人吹嘘成二十万、三十万,陈鸣更高兴。 红日初升,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大运河上,鳞光闪闪,秋风夹杂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映衬着河道两边还有些绿意的数目,端的是江山如画! 丰升额不仅是八旗新军都统,还是领侍卫内大臣,署兵部尚书、镶蓝旗蒙古都统。也只有这种身份他才能统御万名八旗步骑,统帅五万满汉大军。 立在船头,丰升额穿着常服,上身一件黄马褂,脸面被秋风催的冰凉。在接到复汉军从淮安撤兵的消息后,他曾经欢喜若狂,但但现在的他冷静了下来,秋风吹凉了他的脸,也冷静了他狂热的心。 真就像海兰察说的那样,这个年纪不过双十的贼酋,用兵之老道,如同沙场上的百战老将。大军从北而下,正是士气膨胀兵锋锐利之时,陈逆‘退避三舍’,看似示弱,实则有利无害啊。 船舱里的小火炉烧着,温酒煮着,咕嘟嘟冒着梅花香气。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大军出京,过了山东,转眼就到了黄河,决战……,就要来了。丰升额面对着东天初生的朝阳,脸色犹疑、彷徨、苍白、恐惧,无数种神色不停地转换,最后停留在坚毅,无比的坚毅! 临战钱的犹疑不定,重压下的彷徨恐惧,丰升额也是人,他知道自己担负的重任,因此他不能不恐惧,他承担着整个满清的希望,直面的又是一个百战不败的常胜将军,他怎么可能一副蔑视的姿态?但丰升额也正是知道自己肩负的重任,他才下定了决死一战的决心。 这一战,他钮祜禄·丰升额,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拼死一战也。 北京城中的乾隆皇帝眼睛炯炯的盯着苏北。苏北之战关乎全局,至关重要。这支军队是他能打出的最强牌面,如果丰升额也不能一举建功,将陈逆打出江南——是的,乾隆皇帝也不信丰升额能一战将陈鸣打的全军覆没,更生擒活捉了陈鸣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痛恨至极的贼酋——那陈逆就真的不能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皇帝与反贼 雨后的紫禁城多了两份清新,琉璃瓦沿儿滴答滴答的水滴在寂静的皇宫大内显得无比清晰。乾隆站在养心殿的台前,昂首南望。大军到黄河的消息已经送到五天了,算算日子,丰升额大军抵到黄河也有小十日了,那么苏北之战是不是也已经结束了呢? 夜色中的紫禁城黑压压的宫墙高高耸立,角楼在宫灯的照明下发出暖色的红光,长长的阴影投到地面上。这座大清王朝的心脏,夜色是也是很美丽的。 乾隆根本睡不着。福建传来快报,天地会乱党已经打破了泉州府城,彻底占据漳州、泉州、兴化、龙岩、永春等州府,半个福建被乱党匪军握在了手中,其兵锋真正的逼近闽江了。之前在金门岛大胜了福建洋匪的吴必达,也未能趁胜追击,彻底歼灭福建洋匪。广东的水陆大军也没什么大的进展,云霄厅和郑氏海寇至今未能拿下…… 乾隆对福建的战局进展很失望,很愤怒。可他真的无力增援福建,现在够得着福建的浙江、江西和广东三省,浙江不需多说了,全力以赴的反扑南京;江西的全部兵力也在猛攻九江湖口;而广东的人马,现在甘国宝所统帅的军队已经是所能抽调的最大兵力了。困守台湾府的孙孝喻、邹应元等已经屡屡向北京发信求援,乾隆却也只能看着天地会席卷南北全台,将满清王朝的官兵逼的退守府城和淡水两地,他真真的感到了一种什么叫‘无能为力’。 作为富有天下的皇帝,尤其是满清这个全天下都是奴才的王朝,乾隆曾经以为自己无所而不能,他掌控着全天下人的命运。他可以让富察家变得无比显赫,区区二十郎当的年轻人就能迈入军机处这个大清朝最高最有权力之处的门槛;他可以抬举高家,让高氏从一卑微的奴婢变成他的侧福晋,继而是贵妃、皇贵妃,他可以将高氏母家从包衣佐领下拨归满洲镶黄旗,让高家成为整个大清都赫赫有名的豪门望族,督抚大吏层出不穷,比之眼下的魏佳氏更加盛宠。他以为他的太平盛世就会永远下去,他可以成为比肩康麻子的千古明君…… 乾隆曾经以为的很多,渐渐地以为都要变成‘天经地义’了,陈家与复汉军的出现恍如当头一棒,打晕了他,也打醒了他。现在的他不这么认为了…… 他是皇帝,他也是一个人;他只以为太平盛世的大清国也不过如此,就如强壮的野牛被饿狼一口口的撕咬,当精血与气力慢慢的流逝的时候,再强盛的王朝也会变成末世。 乾隆知道自己、好大喜功,还贪图享受,贪爱玩乐,对于国政处理也远不如他老子雍正用心用力。但这些他都可以改,只要大清能扑灭各地乱党,那过去的一切‘不好’,他都可以改。 对着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乾隆突然跪在了湿漉的地面上,汉白玉铺盖的地面冰凉冰凉。“万岁爷,地下凉……”身边的吴书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蹦起来就要去搀扶乾隆,但刚走两步吴书来就停下了脚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弘历,保佑我大清江山,保佑丰升额一战败敌……” “……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所为狂悖,侈靡成风,使天下愁苦,追思己过,悔之何及!孰能踏平叛逆,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 不肖子孙爱新觉罗·弘历,永思厥咎,自今为始,敬于宫中默告祖宗,修省戴罪视事,务期平寇以赎罪戾,悔悟至极,拜叩列祖列宗……” 一年都跪不了三五次的乾隆皇帝【他还有老娘,还要跪天跪地】很用力的在冰凉的汉白玉地板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肿了。可见他祈祷真的很虔诚很虔诚。吴书来等养心殿的太监宫女还有御前侍卫,已经全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了。虽然这种祈祷乾隆似乎更应该在奉先殿里说。 乾隆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话,还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就觉得头晕眼昏,而且膝盖发软,他毕竟是要六十的人了。吴书来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了他,“万岁爷,您小心……” “还不快去传太医……”御前总管太监尖厉的声音刺穿了紫禁城的夜空。 “狗奴才,朕还站得住……”乾隆中气十足又带着三分气急败坏的吼声接着传出来。这一年接连到来的苦难没有让步入老年的乾隆颓废低靡,也没有太过的折损乾隆的健康。 时间已经进入了晚秋,还有一个月,北方的冬天就又来临了。可是大军平定复汉军的时日,还遥遥无期。 …… 此时此刻的四海升平茶馆后院里。 余则成【高竟成】正跟手下四个小组长商议着这段时间的工作,满清组织了粘杆处,对于他们的活动有着很大的妨碍和威胁。 “大人,河南会馆的老焦最近频频到一家山西面馆去吃面。那山西面馆是五年前开的,可最近换了东家。” 余则成脸色肃冷,北京城里的粘杆处那就是个越来越大的麻烦。“既然粘杆处盯上了会馆。你那一组的人,就转入潜伏,不是极其重大之消息,万勿行动。” “是。” 房间里气氛很寂静,余则成轻易不将他们全部召集,这样的聚会一年顶多三两次。而每一次不是年终总结就是有重大之任务。 “副座传来大都督指令,要我们在北京城里点一把火。” “首先。”孔老夫子的P图出现在四个小组助长的眼前。这个东西要尽快出现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抨击讽刺读书人的谣言也要漫天飞过北京城。 四个组长的严肃的脸色没有丝毫放松,这绝对只是开胃小菜。值得余则成召集所有人开会的任务才不是这等小儿科呢。 “其次。鞑子的皇太后,乾隆的生母,她的生辰就要到了。”雍正帝的熹贵妃,乾隆皇帝的老娘是九月二十七的寿辰,至今一个不到一个月了。乾隆皇帝对他老娘很孝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大操大办,比之千秋万寿令节也不逊色。今年满清虽然吃紧,可乾隆依旧孝顺。 “大都督有令,趁着这个机会,全力袭杀满清权贵。”不久前的八月十三日是乾隆皇帝的万寿节,那本该是一次更好的机会,但满清的守备真真的森严,滴水不漏,且在京的暗营也无有经验,所以白白错过了那大好机会。现在皇太后的诞辰也到了,又一个机会来临,陈鸣自然要死死地抓住。 满清的王公勋贵,搞死几个是几个啊。而且算着时间,九月二十七的时候苏北之战也差不多有个结果了,陈鸣要给满清一个祸不单行。 余则成话音一落,四个组长的严肃的脸色更加的绷紧。就说么,会是大事,头儿兴师动众的是要谋大事,现在可不就是大事。 “大都督让我们把目标放在满清八旗权贵身上,但是汉人里的一些老不休,能除掉也顺手除掉去。刘统勋那个狗汉奸,死心塌地的为满清卖命,其子刘墉任山东团练大臣,现在随行鞑子南下的大军进入苏北,这狗贼死不足惜。” 作为乾隆朝汉人中最拔尖的人物,刘统勋似乎要被抬旗了。北京城里早就有这样的消息在流传,皇帝要将一批汉人抬入八旗,以示恩宠与皇恩浩荡。其中个别人家甚至要直接抬入满军旗,那刘统勋一门就是最被看好的家。 这样的人物,能除掉一定要除掉。陈鸣给暗营下的命令中都着重点出了刘统勋,这个人深的乾隆的信任,在士林、在山东、在整个中国,都有很大的影响力。他名声似乎太好了一些了。 “最后就是对鞑子炮厂的渗透,要抓紧时间。”余则成带着怒火的眼睛看着第三组组长,“这一次鞑子大军带了过百门大炮南下,其中有多少是炮厂新铸之炮我们竟一丝儿消息都没有探到,实在可恼可恨。我给你说,如果年底时候还没有进展,你第三组组长的位置也甭做了。老子被上头挪位置之前,先把你撸了。” 余则成作为暗营北京站的负责人,手下直属的四个组各有分工,第三组的任务就是渗透到炮厂渗透到武备院去,结果这都小一年时间了,他还毛进展都没有。 余则成是暗营在京的第一人不假,但他也清楚暗营放在京城的人绝不仅仅他一个,当初落脚的时候,他的‘辖区’范围仅仅是东城区,那么南城区、北城区和西城区呢?暗营在北京的棋子绝不是进他们这一支,至少他知道陈亮和陈光这两位大爷在北京埋的都有人手。所以暗营要挪动他的位置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北京站的大位有的是人手接替。 四个组长的神色全都一凛。 这已经走过了大半的一年,复汉军在飞速壮大着,暗营也在全国各地落点再落点,不停地扩大再扩大,其内部的竞争也变得激烈了许多许多。当初N多的陈黄高三姓子弟始一进入暗营,个个就都是一地负责人。而现在么,三姓子弟再进入暗营也顶多搂到一个组长的位置,这还是亲近或有关系的。而且暗营工作很重要很残酷,优胜劣汰的速度比之军队要快很多,这才大半年的时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三姓子弟黯然离职…… 如果说去年秋冬暗营刚刚确立的时候,他们的主力就是陈黄高三姓子弟,那么现在整个暗营早已不是三姓子弟的天下了。暗营比之去年扩大了十倍、百倍,陈黄高三姓子弟的‘位置’就被越来越多涌入的外姓人给顶替和觊觎中。 尤其是现下全国大乱,满清不停地失血,却无回返之势,复汉军的前景被很多人看好。暗营的位置也就显得更加珍贵。 第二百七十二章 预谋 成功‘收复’淮安的南下清军,留下一部驻守淮安城,大部队由南下转为东向。随行的船队在淮安通过涧河进入射阳湖,清军马步兵靠着射阳湖北岸行军,水陆大军绕过了射阳湖的北头,再沿着射阳湖向东的水道往盐城进发。那里的运盐河才是清军可以依靠的运输线——躲开了高邮湖这个大杀器。 盐城的复汉军爽快的退出了城池,手中存留的小万石粮食也散给了当地的百姓。八九月里越来越多的苏北流民难民往盐城聚集,现在盐城的粥棚区开到了三十五个,城外难民至少有十五万人。这个大包袱让复汉军每日在盐城耗去的粮食接近千石,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现在这个‘大包袱’就扔给满清背去好了。 负责盐城殿后任务的是唐文灿营,经过当初的无锡一战后,他算进入了陈鸣的眼睛。如今固然还是一营官,却是复汉军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站在他身前的人叫肖长春,看面相是三十来岁,中等身材,四方脸庞,脸上、手上的皮肤都很粗糙,很像是长年在地里干活的老农,手指粗大,指甲缝里夹着污垢。他的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好像好几夜没有睡上安稳觉一样。 与肖长春并肩站着的那位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可却是一个彪形大汉,至少有一米八的大个,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长人。穿着一身短装劲裤,腰间扎着一条很宽的牛皮带;深秋时节了,天气已经挺凉的了,他还只是单衣,上身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地突起,透着衣服也都能看的清楚;眉梢上有着一道中指长的疤痕,红色的肉痕曲曲连连,仿佛是一条肉色的蜈蚣,却更增可了他那强悍的气魄。 粗大的辫子盘在脖子上,这人不是长发,他与肖长春都没有绞辫子。国字方正脸,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精明的眼睛,目光犀利。 “唐营官,这次咱们合作愉快。日后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暗营与军队已经不算是一体的了,但是唐文灿这个营官与眼前两位暗营中人将来的岁月里是不是还有共事的时候,就谁也说不准了。 唐文灿面前这个看起来一副老农模样的肖长春乃是暗营设立在盐城站的站长,而旁边这个彪形大汉,姓魏,魏长空,是萧剑的副手,江南特科的二号人物。姓名中与肖长春到很巧合的都有一个‘长’字。他俩出现在唐文灿这个殿后部队指挥官的面前,很明显盐城里暗营已经为清军准备了一场大餐。 “二位,后会有期,你们多多保重!”清军的兵锋已经进入盐城境内了,考验暗营的时候就要到了。唐文灿营冒险在盐城多逗留了一日,吸引着清军的注意力,给肖长春和魏长空分担了不少的压力——他可是冒着被满清马队缀上攻杀的危险的。 一天的时间看似不多,对于暗营也弥足珍贵。因为这次行动是临时决定的,在丰升额点山东练勇做先锋之后才敲定下来的。肖长春和魏长空多出了一天得布置时间等于准备时期延长了两三成,两人当然感激唐文灿。唐文灿在历经了无锡之战后身上被牢牢的打上了值得信任的标签,现在前途比原先光明了许多,但也称不上什么远大,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转业让路了。多条朋友多条路啊! 看着唐文灿营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肖长春双眼变得尖锐又犀利。“魏兄弟,接下来盐城就看咱们的了。” “我一定会宰了那个老东西。”魏长空面上浮现的全是杀气。 “行刺之事,我盐城站无力相助,但我一定帮你把清兵搞乱。” 两个暗营人物说着并不遮遮掩掩的话。他们的战场在黑暗中,真正动手的时间也在黑夜。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冈冂镇的清军依旧在大步向盐城推进。清军的先头部队以一千绿营马队开道,然后是五千余人的山东团练,领兵之人正式山东团练大臣刘墉刘崇如。 本来满清的开路先锋的山东战场抽调的绿营的,只是丰升额在得知了盐城十多万难民流民的数字之后,急忙将刘墉请了上。刘墉也不客气,他先后两次提督江苏学政,在江苏有着一定的名声和声望。要安抚盐城的十多万流民难民不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刘墉自是南下大军中最好的人选。 下午时候,六千许步骑清军进入了盐城,很快六七百马队旋即又从盐城径直南下,顺着运盐河追向上午才撤离的复汉军。那只是五六百人,皆步兵,无有火炮,无有火枪,披甲者都寥寥无几。六七百马队只要能够赶上,一击必胜。就跟白捡的军功一样,赢个开门红,振奋军威。鬼才会看着肥肉白白熘走呢。 带队的参将这样想,刘墉本人也这样想。 刘墉身边有足足五千山东团练,五千拿着刀枪的山东大汉会怕十几万流民难民吗?何况复汉军临走前还把剩下的小万石粮食散给了难民,这落在刘墉的眼中免不了一个邀买人心,但确确实实让十几万难民暂时有了口饭吃。 刘墉名人打起自己的命牌,坐着八抬大轿,大摇大摆的进了盐城,沿途亲随吆喝:山东诸城刘墉到。团练武装控制了全城以后,刘墉命人敞开各城门,不禁城内城外人等出入,以安人心。派出团练巡哨城内城外,张贴告示,严令法纪。 当黄昏到来,几十颗人头落地,上百人被枷后,整个盐城平静了下来。 “这老狗还真有点能耐。可惜……”可惜死心塌地的给鞑子卖命效力。 “所以他更该死。”魏长空就在肖长春身边,咬牙道:“死了这狗贼,再依计传播鞑子要拿山东团练当炮灰的谣言,我就不信山东团练还能军心稳固。”若不是孔夫子P图事件ko了当代衍圣公,刘墉现在还不见得能做上团练大臣的位置。这山东练勇中本就有不同的声音存在。只是刘墉的资本也确实很充足,孔昭焕病退,他坐上团练大臣的位置上还能勉励压制着各地方团练。 盐城一个很普通的民居中,后院大树下的石桌前坐着肖魏两人,他们面前的石桌面上铺张着一副盐城城池建筑街道的详尽地图。 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没在地图上面,而是对着刘墉切齿。这是一条真正的好狗,入盐城不过半日时间,就风扫雷霆的镇定住了局面。这可是肖魏两人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 “必须城内城外一块乱!” “我会派人的。”盐城的外面窝棚连片,多以原木为框,草席芦苇为壁,求遮风挡雨之用。流民难民防火意识差劲,即使不用他们做饭,点火烧个水烤个火之类的,都时不时有火灾发生,之前复汉军在的时候,每夜都会让各粥棚的红黄马甲组织青壮巡夜,还在窝棚区添置了很多大水缸,即用来储水,以供难民引用,也用来急时灭火。 但是随着近日上午最后一支复汉军撤离盐城,整个棚户区后脚就乱的不可开交了。之前以粥棚为标志组成的简单秩序彻底被大乱,都不需要暗营潜伏的人手煽风点火,那些放在棚户区空地的大水缸,要么被砸烂打烂,要么被些强横之辈霸占,今天棚户区的人又要自己做饭,今夜里可能都不需要暗营出手,城外就会烧起火来。而暗营即使在暗中下手,也根本不会让人想到是有人故意放火,还把矛头指向他们的大恩人——复汉军。 盐城衙门里,刘墉疲惫的靠在签押房的大椅上,作为一个半百之龄的老年人——这个岁数在清代绝对是老年——从出京到山东主持团练,中间历经了与孔昭焕的多次交手,再到带领集结的团练随军南下,两三个月时间了,他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今日抵到盐城,忙碌至今,已经是疲惫不堪。万幸,忙有所值,盐城已然安稳,就是…… “大人放心,今夜我等必严加防备!” 山东是出好汉的地方,但也是圣人之地,士林儒家在山东实力很强。如果在满清的官军里,好歹是武人领兵。那么刘墉手下的这支团练就是赤果果的文人在打仗了。他回到山东担任首任团练大臣,孔家出局,刘墉靠着刘家在山东士林士绅中的名气,以及自己个人在山东的号召力,总算压制住了诸多的地方练勇。这些民团本来都是已经存在的,可他们又分散在山东各个城镇乡里,刘墉用自己家族的号召力和满清朝廷的统御力将这些民团聚集在一块,让他们相信这么做会给他们带来命运的改变,这么做会让他们取得他们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 所以当大批的团练集结在一块的时候,所有人就都发现,山东的民团练勇原来是妥妥的文人领兵啊。那一支支练勇的真正主导者,泰半是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山东有好汉,可不会每个好汉都有钱有粮,搞团练没钱没粮没宗族是不行的,而山东有钱有粮有宗族的存在又有几家几户不去走读书科考线路? 这就像当年的陈氏,‘好汉’陈二宝只会是家族的打手,真真居于家族顶端的还是动脑子的陈惠陈聪陈权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孟子》的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山东,也适用于整个中国。 虽然这些文人的心思都很活,刘墉提点的地方,往往一点就透。 刘墉双眼透着精光:“盐城这个地方,白日里安定只是首要的事情,重点还要看晚上,今晚作为官兵入城的第一夜则尤为重要。”复汉军盘踞盐城多日,要说他们在这个地方没有埋伏后手,那是扯淡。复汉军的暗营现在可是天下闻名! 白天山东团练稳定了盐城内外不稀奇,晚上要也安安稳稳的渡过才是真本事。 不过刘墉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复汉军的目标。大部队已经撤到高邮州的陈鸣觉得自家的士气依旧很虚,他必须用各种手段来消弱清军的实力,而刺杀刘墉,混乱山东团练,是其中最简单最具威力也最有可行性的一种! “今夜宰了那姓刘的,这一战咱们就立了大功!”魏长空对自己的手下说。“刘墉这条老狗就是山东团练的龙头,没有了头,这近万人的团练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大家也都知道接下来一战的意义,大都督一次次退兵,甭管大军士气是否低靡高涨,反正是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咱们杀了刘墉,搞乱了山东团练,那就打断了鞑子一根肋骨,为接下来的大战增多了一份胜算。” 魏长空鹰一样的目光扫视着特科的手下,“一定要杀了刘墉!” “一定要杀了刘墉!”…… 第二百七十三章 联姻 高邮州的陈鸣今天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复汉军的一举一动他都在掌控之中,暗营计划刺杀刘墉他当然一清二楚,所以今天晚上他的耳边就老是回荡着那首老歌: “天地之间有秆称,那秤砣是老百姓;称秆子挑江山咿呀咿而呦,你就是定盘的星……” 当年还是孩子时的陈鸣对这首歌耳熟能详,对于由李保田饰演的刘罗锅刘墉非常的有好感,包括王刚饰演的和珅,那个胖胖的和中堂,也很有爱。 那是儿时的印象,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印象。 虽然长大后他知道,刘墉并不罗锅,更没有一个让乾隆皇帝‘吃味’的老婆,因为那个时候满汉不通婚,满清王爷的格格才不会嫁给一个汉人呢。而和珅也不是个胖子,而是绝对的美男! 来到这个时代,陈鸣就注定要跟刘罗锅站到对立面。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对刘墉的认知已经不是少儿时候所能比得了,诸城刘家世代官宦,他们是不可能反清的。刘墉的老爹刘统勋名气更是大的惊人,地位高,誉满天下,地位、声望,实在太显赫太显赫了。 这些事实都不是一个‘好感’所能遮盖的。在刘墉作为山东的第一任团练大臣赴山东以后,所有的美好都被陈鸣压在了心底,刘墉已经是他很直接很直接的敌人。再说了他现在也不是孩子了,他是个成年人。刘墉在他心中的印象早就不是‘刘罗锅’了,他现在也要为跟随自己的将士们负责。 在军队士气不高,斗志不高的情况下,为了打赢关键的苏北之战,刘墉就必须死。虽然这种‘斩首’一样的刺杀的行为显得不那么磊落。 可只有刘墉死了,山东团练才会群龙无首,才有更大可能被谣言和内部的争斗引诱的军心大乱,复汉军的胜算才能更多出一份,在未开战前就折断满清南下大军的一根肱骨。 “咕咕,咕咕……” 高邮州衙门后院突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下,留守在那里的侍从室人立刻取下密信送到刘武的手中,并不是紧急军情的大红,而是平常密信。刘武拿着密码,照本宣科的翻译过后,脸上禁不住浮起了一抹笑意,他目光有些古怪的看了一边的柳德昭,向陈鸣禀道: “大都督,福建送来的密信。老张家准备送来一位族里的远房姑娘,郑家兄弟听了后也准备要送,连台湾跟福建的天地会都蠢蠢欲动。如果一切顺利,短则一月,长则三两月,大都督内房里可就热闹了。” 刘武的话让陈鸣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心中即儿了然,这就是‘联姻’了。那么这些个女人陈鸣是一定要纳下的,可以安定东南人心。而柳德昭心理面就满满的不是滋味了,他家姑娘被陈鸣‘专宠’的好几个月,愣是没传出一丝儿好消息。之前也就算了,现在的复汉军可不同了,但是没卵用。 陈鸣带兵打仗的时候从来不带女人,沿途攻略所得,也从不流连。所行所为,苛刻点说都配得上‘不喜女色’了。 “今晚上我是睡不着觉了。”不等到盐城的飞鸽来到,陈鸣如何能睡下?“你们就不用陪着我熬夜了,都下去睡吧。” “暗营今夜行动能得手,那是我复汉军之幸;不能得手,也是刘墉命大。左右不过万八千的团练乡勇,大战之中又当得几分真力?” 清军南下的大军,第一是马队,第二是炮兵,第三是八旗新军,剩下的满汉兵丁也跟往日复汉军战过的人马没啥两样。 不过清军气势汹汹的南下,复汉军这一退,必让他们信心更足。五万人马,不能小觑啊。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今天的夜色很美,21世纪的中国,就算是小县城的夜晚也难得看到这么多的繁星。但是今夜绝不会寂静,盐城的刀光剑影会给这美丽的夜空增添一份骇人的寒栗。 此时的盐城,城外的大火已经让无数难民惊慌失措,更牵扯到了不少城外驻防的团练武装。就如肖长春魏长空想的那样,那夜里人等睡熟了后,根本不用复汉军潜伏的人手动手,窝棚就自己烧了起来,或是柴火燃尽,火星被风吹到了芦苇草席上,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无需动手,一个个窝棚区就自己烧的厉害了。 刘墉这一夜也没有睡,听到城外窝棚区烧得厉害,也不觉得意外。而当城内的大火也起来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鬼祟之辈,魑魔伎俩。城中大火必是逆贼潜伏之人所为,传令上下,皆勿要惊慌。火药粮秣重地严谨守备。巡哨之兵,刀枪出鞘,如遇混乱,当场镇压。有胆敢有掀动混乱者,有胆敢有趁火打劫奸淫者,皆杀无赦。” 坐镇官衙的刘墉从来没有想过复汉军的目标是他本人的性命,盐城官衙有重兵把守,衙门内里里外外也都有军士布置,完全固若金汤。 对于今夜的‘意外’,刘墉只有四个字——镇之以静! 只要盐城里的这三千多山东练勇安定不乱不慌,复汉军那些魑魔伎俩又能起的什么用? 刘墉根本想不到,自己脚下的土地里,两条沟通外界与衙门的地道里,八个复汉军特科的好手正潜伏其中。而距离盐城官衙四五百米的一个小院里,十几个人正在忙活着在屋里屋外往来进出,一箱箱的开花弹和火药被搬到后院,肖长春站在庭院里,身边是四门矮小的臼炮。 这是复汉军新近铸造的一种火炮,可填补飞雷炮与三斤炮之间的火力空白,重量小,发射速度快,因为臼炮炮身极短,口径与炮管长度之比通常在1:10以下,射角大、弧度高,虽然射程也近,但弹丸威力大。小口径便以携带的臼炮还是后来的迫击炮的原始鼻祖。 肖长春要以这座特意加固过的院子为堡垒,狠狠的大闹一场盐城。 除了后院的这十几人外,整个前院和屋内还有二三十人,整个盐城站一半的人手汇聚在了这里,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吸引清兵的注意力。特意说明一下:那些炮兵和火枪兵可不是盐城站的人,那是复汉军临走前特意挑选出的好手。干完了今天这趟任务后,他们还要回部队呢。 二更刚过,盐城里就起了大火,闹腾到三更十分,盐城站发作起来了。当一颗颗开花弹落到不远处清军的宿营地的时候,当剧烈的爆炸声响彻盐城的夜空,刘墉都蹦跳起来了。 ——难道复汉军留在盐城的是一支军队?这么猛烈的炮火。 “大人,逆匪在城里留下一支小炮队,正炮轰青州团练。”就在刘墉派人前去打探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过来禀报。那个倒霉的落在盐城站射程范围内的山东团练原来是青州的哦。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立刻派兵给本官荡平叛逆。”刘墉听到那爆炸声果然是一支炮队,顿时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陈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胆大妄为到在城里埋伏下一支炮队,他们该有多蔑视山东团练啊。 “大人。还当派出人马警哨全城。难保陈逆就留着一支人马在城中啊。”若只这一支人马留在盐城,那他们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不纯粹是送死么。 “显扬所言甚是,陈逆于城中他处埋伏必有贼兵。传令各营,严加戒备。那处贼兵自有青州团练料理。显扬,你带三百人前去支援。”诸城就在青州,青州团练一分为二,刘墉亲兵营头有六七百人,另外的青州营也有六七百人。 而那处打出炮火的小院只有普通一个院子大,里头就是塞满人,也不过二三百罢了。何况真要有那么多人,下午时候巡哨全城的人马怎么可能不发现呢?刘墉想了想,认为那里可能连一百人都没有。 如此青州营六七百人,张固【字显扬】再带去三百人,近千人还有拿不下一个小小院落的道理?现在是黑夜,火器十成的威力发挥不出三五成外,只要应对得当,青州营绝对能建功。 魏长空听得到外面的声响,开花弹爆炸的响动可不是铁弹能比的。他不知道另一条地道里的四个人是不是也察觉了这响动,黑暗中划亮了一道火折子,对着身后的三个跟随道一声:“到时候了,咱们上!” 反正那一路人也只是个备胎。地道直通府衙后院的正房,要是刘墉待在那里,一刀就能结果了他。否则还有第二个出口——前衙的一间偏房。 盐城官衙就是一个普通的县衙,是中国传统的官派建筑,十五六亩的地盘,规模庞大,气势巍然,且遵循现时礼仪,呈对称布局,左文右武,前衙后寝。 其南北轴线长达四十丈,东西宽二十五丈。中轴线上由外至内依次为照壁、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宅门、三堂;东侧线上有衙神庙、书房、厨房、戈什房、杂项人房。西侧线上有冰窖、督捕厅、洪善驿、官厅。院墙内有车棚、马厩、茶房、粮仓等。 “咔嚓……”黑夜中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青衣仆人打扮的小厮倒在了地上。魏长空站在后面,脸色不好看。 动手的特科之人目光看着魏长空,等待着他的命令。 “刘墉在大堂。咱们去前衙!” 第二百七十四章 在天之灵 盐城官衙守备非常森严,持枪挎刀的山东壮勇一队又一队的从前堂后院穿过,虽然人数都不多,只是五人一队,但前队尾巴接着后队的头,中间间隔都不足三分钟,魏长空手中拿着一块银怀表,借着外头火光透过来的明亮,怀表的时辰看的清清楚楚。 每一处院门内外也都站着练勇,还有那墙边墙角也都有在把守。就是不知道房顶上安排的是不是也有人。最最重要的是,这官衙里火把明亮,且无有闲杂人等随意走动。“娘希匹的!”出身浙江的魏长空气极骂道。 “看来只能行险了。”前衙偏房中魏长空对着身后的七个人说。另外一队备胎也不是聋子,听到动静后也赶快赶了来,只是比魏长空慢了一步。现在两路人全汇聚在了这间偏房中。 要说明一点,这八个人如今的穿着,全是刘墉亲兵营的打扮。黑色的皂衣,背后一个大大的勇字,双腿打着裹腿,黑面千层底儿鞋。就是手中拿的全是单刀,以刘墉亲兵营一半火器一半刀枪的配备不甚一样儿,腰上还挎着几枚手榴弹,这就是第二点了。第三点就是其中两个人分别背着的还有两个十斤重火药包。 都是在前衙,整个盐城县衙也不过百十米长,前衙就更短了。只要杀的突然,未尝冲不过那大堂中去。张固带走了三百人后,刘墉的亲兵营就只剩下了一半,兵分两处,一二百人在外头把守街头巷口,另外百来人守在这处县衙中。 “再有巡哨的过来,就干掉他们,弟兄们动手要快,千万不能发出响动。”不然他们就只有强攻一条路可走了。魏长空从怀里掏出一个吹管,里头封的有毒针,这东西只要稍加练习,就能将里头的尖针喷射出十几米远。而这些尖针的针头是全都浸过箭毒木汁液的。 作为一个21世纪人,陈鸣如何不小的‘见血封喉’之毒。在暗营把手脚伸到两广之前,陈鸣就先一步让人往广西那边去寻找箭毒木汁液。为暗营的特科提供了一个犀利之极的大杀器。 陈鸣只是在网上知道箭毒木,相传箭毒木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心率失常导致),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所以人们称它为“见血封喉”。并没真正的见识过,更没亲手试验过。 那东西被送到他手中之后,陈鸣用猫狗做实验,果然如此。见血封喉! 五支吹箭射出,五个巡逻乡勇一声不吭的就往地上倒去,魏长空等人忙打开门,将五具尸体全部抬进屋内,然后五个人挎着腰刀,拿着长枪鸟枪,派出一队向前衙行去。 当枪声、爆炸声在县衙内响起的时候,屋内剩余的魏长空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拔出刀来跳出门外,叫喊着向着大堂冲去。魏长空一把当先,右手握刀,左手则一把飞刀在手,对于他这样的江湖高手来说,手铳不是没用处,手铳的威力绝对不是飞刀可比的,但手铳在连续射发上也绝对的比不过飞刀。身后的两人都一手钢刀,另一手提着火药包,在黑暗中那两个火药包看着活像俩小盾牌。 县衙大堂上,刘墉依旧正经危坐,台阶上站着一群乡勇,那杀出的一队特科人马已经战死了一个,受伤了一个,四个人躲在县衙后侧的平房里,那是衙皂房。 过了衙皂房即至重光门,门上悬挂“天理国法人情”金字匾额。回廊式的走廊,围绕两侧的是配房,过重光门,两侧有重檐双回廊配房,就是之前魏长空他们藏身之处了。 先前那五人杀了守备乡勇一个措手不及,都冲到了大堂右侧的议事厅,可人真的太少,最后还是甩出了一个火药包,趁乱退进了衙皂房。 没有人注意到三个穿着一样衣着的人已经悄悄的转到大堂的侧后位置,魏长空对着身后的俩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丢了腰刀掏出火折子,心中默默的喊了五个数字,甩手将火药包靠着大堂墙壁就丢出三五丈远,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房倒屋塌,惨叫声一片。 “杀——”魏长空大吼一声,带人穿过硝烟,从破开的墙壁钻进大堂,迎面就看到几个滚在一团的人中间的一个,可不就是刘墉?一身官袍…… 肖长春所在的那处小院,枪炮声连连作响,手榴弹雨点样的甩出,整个青州营再加张固带去的三百人,小千人的乡勇愣是没能迅速的拿下。当县衙方向传出爆炸呐喊声的时候,张固猝然回首,呲目欲裂。 他本就是青州人,父亲早年是刘统勋的学生,官至知府,只因为伤了身体早早的告官回乡,比不得刘统勋年至七旬了依旧位列军机。张父回乡之后就用心培养张固。张固本人也博学多才,年纪不大就中了秀才、举人功名,投到刘墉门下,可以说张家是刘氏一门的铁杆。 “狗贼,好狗贼……”心思灵透的张固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复汉军是声东击西,明着打枪放炮,撼动整个盐城,暗地里真正的目标是斩首刘墉。 想到刘墉一旦出了好歹,近万山东团练立刻群龙无首,这一招真的是一击就斩掉南下大军的一根肱骨。“撤,撤!快跟我回县衙。” 而当张固带着人狂奔几百米,气喘吁吁的望见县衙大门的时候,“轰轰……”连续的两声巨雷将一干急急忙忙杀回来的山东大汉都吓得哇哇叫。 “先生……”张固心头涌起不好的感觉,只觉得刘墉怕真的不好了。当他冲进大门,仪门、六房后,就一眼看到坍塌的盐城县衙大堂,就仿佛被巨炮击中了一个样。心口上立刻生气一股撕心裂肺样的痛。 盐城县衙的大堂那般残破模样,让人怎能相信刘墉还能活着? “先生……”张固大喊着奔上大堂,砖瓦狼藉,柱倒梁陷,哪里还找得到三尺法桌何在? 泪水已经不自觉地淹没了张固满脸,此次大军南下,但凡能得一点军功,刘墉就会给他上奏朝堂得个一官半职,待到明年开科考试,考上了万事大吉,考不上也能风风光光。可现在,可现在这个可亲可信的老师,这个大大的大靠山,就这么的没了啊…… “张先生,那几个贼寇还躲在重光门的回廊配房……” 跪在废墟上埋头痛哭的张固闻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血红血红,“杀,给我杀。杀光杀净,尸首剁碎了喂狗。”恨到极致的张固疯狂的大喊着。 “再给我查这几个逆党真是怎么钻进来的?是哪里出了漏洞,爷要砍了他……” 废墟中嘶声力竭的大吼着的张固像一头受伤的野狼,满心里荡漾的都是杀,都是赤红的血。 而闯入大堂向着刘墉扔过了一个浸过毒的飞镖,又扔了几个手榴弹,最后靠着一枚火药包开路逃回偏房的魏长空等人,两个小队八个人手已经只剩下了三人。三个人还都伤痕累累。 不过还好,他们有地道可以脱身,否则非全军覆没不可。三个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有十多处,县衙大堂倒塌了,守备县衙的山东练勇像疯了一样冲他们杀来,不是还有火药包开路,他们几个会全葬送在路上。 魏长空脸色蜡白,他胸前后背都有刀枪伤,若不是里头套着一层软甲,他可能早就死了。一个手下伤势交情的手下搀扶着他往前爬,地道并不高大,两个人都要弯低了腰。要知道复汉军做这些的时候都是瞒着盐城人的,能有如此规模已经难能可贵。余下之人在地道口埋设着手榴弹,是很珍贵的拉弦手榴弹。 所以受伤不轻的魏长空三人竟然真的逃脱了生天,当三人忍着伤痛钻出抵到,又迅速转移到一个普通的民居下的抵到中藏身的时候,三个人对视相望,又是泪水又是大笑。 八个人杀进去,三个人遍体鳞伤的出来。可他们并不能抱怨什么,因为在参加这趟任务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收到了三百块银元,这就是卖命钱。而有了这场功劳以后,死去的五个人还另有更高的抚恤,活着的他们今后也能受用不尽。只要复汉军不败亡! “鸽子呢?你俩谁还能动弹,赶快发密信。” “我,我去。” 咕咕的鸽子就藏在地道里,那人起身的时候脸上全是疼痛,可一股不可抑制的高兴劲也在他身上隐隐的散发着。刘墉绝对死了,被涂了见血封喉的飞刀命中他就有死无生,何况还向着那边扔了四五个手榴弹,刘墉如果还能不死,那就是老天爷庇佑他了。 飞鸽扑棱着翅膀从一片民居中飞出,向着高邮州方向飞去。复汉军自从得了飞鸽传信的好后就重点培养信鸽,除了自家培养外,还从各地收拢飞鸽和善于培养信鸽的人,其中很多卖主都不晓得自己是在给复汉军做事。 那人放得信鸽回来,地洞里灯光明亮,一张小桌子上已经摆着了卤肉、烧鸡等五六个荤素,还有一个酒坛和两熘摆着的八个酒碗。 “没想到咱们兄弟能真的从县衙里回来,咱们是死里逃生。但还是有五个兄弟折在了县衙,这第一碗酒,敬五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丰升额 “主子,主子……”随从在醉酒未醒的丰升额耳边大声的喊着。 昨日黄昏,前军‘收复’盐城的消息传到军中,丰升额、海兰察、王进泰等满汉军将都欣喜不已,连盐城复汉军都放弃了,可见陈逆是真真的要把战场放在扬州了。打盐城往南,一路而下还有多座县城等待着‘收复’,这都是功劳啊,而且更提升士气! 大战当前,功劳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士气的提升。丰升额当时就对身边人道:“陈鸣小儿走了一招臭棋。”晚上宿营,心中实在欣喜的紧,就让戈什哈搬来一坛酒,多喝了两碗,今天日上三竿了还没醒。也是知道大军下午才行进,丰升额才有些许放肆。 不过被随从这么一叫,丰升额也就醒了。眼角就看到一个人正跪在地上,扭头,是自己的中军参领,也就是戈什哈队长。 “将军,盐城急报,刘墉刘大人遇刺了……”参将急道。 丰升额一时间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坐起身来问:“你说什么?” “刘墉刘大人,遇刺身亡,刘大人遇刺了……” “胡说八道。”丰升额怒目圆睁,一脚将人踢翻,“刘崇如位列中军,打圈全有山东练勇护卫,逆贼的神枪手也奈何他不得,如何遇刺了?” “将军大人,陈逆在盐城县衙下挖了地道啊。他们在夜间先以少量精锐在城中打炮放火,刘大人恐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策,命令城中布置的各团练营严防、严戒,只以青州营和半个亲兵营去攻杀那处贼子。县衙守卫大减,然后陈逆贼子便从地道中杀出,以火药包和手榴弹开道,炸塌了县衙大堂……” 丰升额惊起的身子一屁股坐回了床上,整个脸上全是震惊之极,恍惚了几秒钟,人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他双拳紧紧地握着,眼睛里直冒火,鼻孔一开一合,脸颊抽搐,无尽的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去传各营军将过来。”丰升额说话声音冷静,可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在燃烧着,惊人的安静,更让人害怕,让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唿吸,恨不得连心跳也停止住。 参领赶忙退了出来,被外头的阳光一照射,浑身都要凝固着的鲜血始重新流动了起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竟不知不觉的已经有了一层明晰的汗水。 “哗啦啦……”身后传来丰升额巨大的咆哮声,他发泄似的将茶几一脚踢飞。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参领浑身一抖打个机灵,头也不回的传命去了。 等到海兰察、王进泰等一二十个军中营官抵到,大堂上高坐的丰升额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之前的怒气。屋外候着的盐城来报信的人,众将到齐后那报信的人进的大堂,一五一十的将昨夜里盐城那一幕幕讲述了出来。 听到那行刺之人的悍勇不畏死,一个骁骑营的参领就反射性的叫出:“死士!” 可不就是死士才能这般的悍勇拼杀,不要性命吗。刘墉被魏长空一记飞刀插中了脖子,然后几枚手榴弹炸得鲜血淋漓,面目全非,最后被崩塌的砖瓦盖在了下面,要不是那一身官袍打扮,还真认不出他身份来。老天爷没有庇护他,等张固带人将刘墉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八个死士冲击一百多人守卫的县衙,听到枪声爆炸声后,外头巡哨站岗的乡勇也齐齐向县衙里涌来,能刺杀得手,八人中还有三个能逃出性命,不可谓不是奇迹。这个空间可不是武侠的世界,身手再好的江湖汉子,三五杆长枪一起扎到也招架不住,何况还有火枪。 “周大人。”丰升额眼睛看向右手第三个在座的那文官,周培勋,此人是山东登莱道道台,山东团练的第二人。刘墉赴山东后,他就在刘墉手下打点杂务钱粮,自从听到刘墉遇刺身亡后,周培勋惊的魂飞魄散,不知道如何是好。来到大堂坐在椅子上也是傻傻发呆,丰升额喊他一声,周培勋忙站起来,可那副担不起大任的胆怯样子让丰升额好不皱眉头。 “刘大人遇刺,国家失一栋梁,我大军更失一肱骨。待上报朝廷,皇上定有抚恤。”丰升额简单的为刘墉遇刺事件做个首尾,话音转落:“然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刘大人为朝廷南下平叛鞠躬尽瘁,我等断不能让刘大人一片辛勤一片苦心努力付之东流。” “周大人,今后山东团练的事物就由你提点,一定要安定练勇人心。”丰升额面色严肃的很。这南下大军里,刘墉之死瓜葛最大的,影响最大的就是近万山东团练。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管刘墉是死是活呢,刘墉死不死的碍他屁事?可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那就太紧要太关键了。 “将军大人……”周培勋哭丧着脸的对丰升额道。可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就见丰升额把手一挥,“就这么定了。”眼下军中除了周培勋,还有第二个人适合提点山东团练的么?难道他要飞书去请‘极哀伤身,卧病在床’的孔昭焕?不管这个周培勋是不是提不起来的嫩豆腐,现在都要赶鸭子上架。 丰升额一双鹰眼从下面一二十个将官脸上扫过去,“刘大人遇刺的事儿是瞒不过下面兵士卒的,此事或会引得军心不安,你们回去后要用心安抚,切不可乱了军心。再有,日后宿营的时候你们也都要留心了。陈逆今日能用地道死士夺走刘大人的性命,那来日用地道死士也一样能夺走你们的性命。大战当前,不可疏忽大意。” “尊将军命。”一二十人齐齐起身应喝。声音很洪亮,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很难看。 刘墉是统带近万山东团练的方面大员,前军主将,这样的人骤然遇刺,且不是远隔几百米被贼人的神枪手给射杀,是近面搏杀,死士行刺,对军心的震动和打击是非常之大的。要抚平军心可不是轻描淡写的一两句话就能做成的。而且刘墉一死,山东团练还能拧成一股绳吗?那可是军中两成的人马啊。虽然战斗力很一般般。 丰升额不管难不难的,他只要结果。 “大军立刻开拔盐城。在盐城先停歇几日,定定神。然后再南下不迟。” “你等立刻回去,安定军心。下午准时出发。” 一场军议匆匆召开又匆匆结束。丰升额坐在高椅子上看着一众人等退下,感觉仿佛是虚假的一样,一夜之隔啊,就局势再变了大样。清军打过黄河,从淮安行至盐城来,一路上积攒的士气和斗志,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刘墉遇刺之事而丢个一干二净…… “将军,学生以写好了折子,您过目。”出了这种大事必然要上报北京的,丰升额又叹了一口气,拿过幕僚抵来的信纸低头看去。 …… 此刻的盐城南城一处民居的地洞里,肖长春与魏长空终于见面了。魏长空换了一身新衣服,胸前后背的衣襟上都有血迹渗出,肖长春小腿上也挨了一下,走路瘸着腿。两人见面,很感慨。同时魏长空也知道了地面上发生的一些事儿,山东练勇的名声在盐城里是彻底完了。 昨夜后半夜,山东练勇发疯的似的搜检全城,半夜的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人遭了秧,多少人丢了性命,多少妇女受到了沾污。别以为练勇的军纪就比绿营强,如果刘墉还活着,那应该会好。可刘墉已经死了,张固等人正心怀怨恨,于是山东练勇就成了一头失去了控制的野兽,短短两个时辰就将自己所有的名声都给葬送,连刘墉这个时候都被盐城人恨之入骨吧。 盐城站还没收到回信,盐城城门禁闭,山东练勇认定了复汉军人手还躲藏在城内,天亮后继续在挨家挨户的盘查,还着重搜查地道。但地道要真那么容易被找到,复汉军的一番辛苦也就白费了。 苦的只是盐城内的百姓和躲在城中空屋里的流民。而盐城站的人是早早的就躲在几个隐蔽的地洞中了,相互间也各自不知踪迹。只有肖长春这个站长知道所有落脚点。 “虽然有些折损,但建此大功,对日后决战弥足有益。大都督得讯后定会高兴地很。” “肖站长是不知道俺们兄弟都是什么样的人。以我魏长空来说,魏家二十三口人命全丧送在狗官手中,其他兄弟也大同小异。俺们与官府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只要大都督将来能夺了鞑子的天下,我魏某人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身上渗透着血痕的魏长空说话间却一派豪气。 肖长春脸色变了变,他还真不知道魏长空还有这样的身世,他只知道魏长空是南方特科的二号人物,是江浙一带的江湖豪侠。“长空兄弟何谈粉身碎骨的话。当今天下板荡,我军在大都督指挥下,横扫长江,屡胜官军,来日大好的前途可不是井中月雾中花,而是实打实的富贵荣华。看得到,摸得着的。魏兄弟只要耐心为大都督效力,何愁不能如愿报家仇血恨,也光大魏家门楣?” 这话魏长空喜欢听。轻声笑道:“那就谢肖站长的吉言了。”地洞里的气氛在这一刻轻快到了极点。 “不满肖站长,这太长远的好事魏某人不敢去想。就是这眼下,只望大都督打赢了这场决战就好啊……” 五万气势汹汹压来的清军,如果复汉军不能在长江一战败敌,等到复汉军在南京被压得站不住脚了,这支满清大军是继续南下荡平福建,还是跟随在复汉军身后死咬着不放,那都是力挽满清之颓势啊。 而复汉军如果能赢,那立刻的军威大振,之前天下争龙的两三分把握就能再添上一两成。 这一场战争的关系真真很大,很大。 第二百七十六章 士气 唐文灿带领着士兵好不容易摆脱了清军马队的追击,赶上了盐城撤退的大部队,长长的船队在运盐河上排出了十多里长。这中间有大批的复汉军后勤士兵和人员,也有一个与唐文灿营一样的战兵营,还有足足四个超编的新兵营。 之前没想过能在盐城捞到那么多的人,就陈鸣就制定下了四个新兵营的框架,等发现盐城投军的百姓超溢的时候,也只能暂时超编了。 三四百艘盐船,白日里船队在运盐河上行进,倒也显不出什么。可等到傍晚,队伍上岸宿营,一个个的小道消息就飞快的传递在一片又一片宿营地里。 其中以刘墉被刺杀的消息最为劲爆。 唐文灿中午时候就听到了这一消息,在南下清军控制范围之外,复汉军传递消息还是很快的。高兴的中午喝了好几碗酒,清军失一肱骨重臣,这是复汉军的大喜事,这消息在队伍里传来后,连新兵营的人看起来都振奋了三分。而且他还想到了自己给肖长春、魏长空的人情,这二位这次立下了大功,这下可真真落到实处了。 等到这支队伍顺着运盐河抵到泰州,泰州城已经整个变成了复汉军的军营了。 又汇聚了一支复汉军,还有两个战兵营和四个超编的新兵营,一下多出了三四千人,复汉军的在江北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四万人了,如此算上扬州、高邮和江南沿线的留守兵力,总兵力妥妥的超过五万,五万战兵。若再加上后勤辎重部队,七万是没有六万五朝上是肯定的。 自从福建乱起,江南苏北多有人前来投军,很多人都是运河沿线的漕工船夫,或是无地无产的赤贫阶级,陈鸣已经从中选出两千人送到了九江,后者的造船厂所产战船已经有了一定规模,整个用意水师营的演练操习。 但新兵营一个也没向九江和安庆送。清军南下的这支大军,江苏即将展开的这一战,关系太大了,新兵营战斗力再差也是一股力量。 复汉军的营垒从泰州城西的姜堰镇开始,到泰州城东的塘头镇结束,联营几十里。唐文灿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大阵势,前几个月复汉军兵分两路渡长江的时候,那百舸争流的模样不比眼下的逊色。可队伍汇入其中,立刻的他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同。 “这士气倒是振作了很多。”唐文灿向自己熟悉的同伴求问。 那同伴虽只是一个营副,但他是主力营的营副,些许消息知道的更多。自刘墉遇刺之后,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日。 “再不振作,大都督就要退到长江南了。你只知道暗营下辣手杀了刘墉,还不知道现在的山东团练是什么样了吧?他们可是把盐城糟蹋的厉害。杀人抢掠奸淫,什么坏事都干了个遍。清军的大部队赶到盐城,又详尽搜查了两日后得不得开放了城门,绿营八旗的军纪也差得很,盐城的老百姓是早了苦了。城门一开就有无数百姓从盐城逃出,将山东练勇和满汉兵的所作所为都尽数说开,眼下南下清军在淮安府的名声怕是顶风都能臭出三里。 暗营还趁机放出谣言,只说山东团练无了刘墉,便无人为他们做主,要被八旗大爷们拿来当炮灰用。现在那万把山东团练已经闹得不得安宁了……” “敌人内乱,如此的机会就在眼前。若是还鼓不起斗志,白白错过,真就是废物了。”营副说道最后,唐文灿都能从他身体上感受到一股喷勃的战意。 刘墉一死,上万山东团练竟然大乱了,这是唐文灿没有想到过的。他对于暗营刺杀刘墉的用意,只看到了震慑和此消彼长的士气上。不曾想刘墉于山东练勇这般的重要。 唐文灿脸上的失色让他那朋友很是自得,唐文灿根基毕竟浅薄了一些,虽然是正职的营官了,可比不得他的消息灵通。山东团练大乱的消息,他绝对是军中第二批知道的,第一批都是指挥一级的重将。 复汉军营级之上就是旅,可是陈鸣组建的几个旅级建制全是过硬的拳头部队,那些没有铁甲拿着刀枪鸟枪的新兵营头他实在看不上,于是就酝酿而生的多出了一个‘指挥’的头衔。 指挥——少则俩营头,多则三五个营头,更是一种临时的差遣。总指挥也一样,只是手下的兵力更多,且担得上总指挥的人多是旅帅一级的重将。比如九江的陈永生,安庆的高平山,还有之前的黄捷,再有教导旅的陈启。 “现在军队中的士气膨胀了好多。扬州和镇江那里,大都督本来都吩咐聚集漕船,接应大部队过江了,现在总算把住了高邮,大部队转移到了泰州。” “亏得大都督没有再让撤退,不然主力营上上下下,从大头兵到营官队官的脸,就全丢了,丢的是干干净净,滴点都不剩。” 来人一口喝尽了碗里的酒,带着两分幸甚的口气说,他是主力营的人,也位列丢脸的人其中啊。当初队伍从高邮撤退的时候,一路上他脸皮子都是火辣的,那个时候队伍里上上下下已经知道了刘墉被刺杀的消息,军心是还挺振奋的。按理说队伍行进的时候,每营的正副营官一个头一个尾,都是要跟着队伍行进的。可实在太羞人了,他们营的营官只走了一日,一碰到骑兵走过,或是与炮兵等碰面,就低头缩肩,羞于见人。第二天就说自己有病了,跑去了辎重部队的船上去了。留他一个随军行进,接下来的一日真心丢人丢大了。 还好队伍走到瓦窑铺,大都督突然下令全军转向泰州,而不去扬州了。然后队伍里就有消息传来,是陈启、黄捷等军中大将跪在大都督面前苦苦哀求,发誓要与清军决一死战。大都督拨不得军队里大将的面子,才答应大军转向泰州,在这熬盐之地与清军做一次决战! 唐文灿四十多岁的人了,脸皮厚,且一直都在非主力营头,并不了解主力部队的骄傲。 来人则咬牙发狠的对唐文灿说:“俺们都是鲁山南阳拉出来的老兵,要么就是鄂西北便投靠过来的老人。一路上破荆州下武昌,扫荡长江,纵横江南,手底下杀败过多少鞑子?打破了多少坚城险地?”复汉军的老兵是天下公认的精锐敢战之士。 “结果入了淮安成,过了大黄河,明明是大好事,却反倒变的不会打仗了。鞑子从北压来,还没过黄河,大都督就带着队伍后撤。大军就一退淮安,再退高邮,三退扬州,大半苏北之地不到半月就要丢个一干二净,老少爷们们的颜面都丢尽了。 骑兵营、炮兵部队笑我们步兵,我是又气又恼,这脸皮子都烧火。” 这人与唐文灿却是不一样,别看他同唐文灿的交情很好,却不是唐文灿降将一类的出身,而是早早就投效了复汉军,一直在主力营,虽然中间受伤的时候有一阵被调去了新兵营,正赶上唐文灿那一拨,两边打下了交情。可主力部队出身的骄傲,纵横湖北,横扫长江的傲气,席卷江南的雄心壮志,这些天下第一等的敢战精锐,所思所想,所看问题的角度,与唐文灿这种人真大大的不一样,不相同。 后者作为非主力部队,成分复杂,投降的绿营、民勇加上地痞流氓,还有一些漕工贫民,混杂在一块,就是一群烂兵,战斗力比之绿营强不到哪去,烂着烂着就没脸没皮没尊严了;而前者是一场场胜利铸就的骄傲,让他们突然间的向后者看齐,真比杀了他们都痛苦。 胡文贤在唐文灿这场酒喝完以后磨磨蹭蹭的凑到唐文灿的身边,他现在是唐文灿营的文书。秀才么,有功名的人,之前表现又不错,现在的职务也就高一些了。 “营座,这主力营的人就都这么傲气么?看这位的话头,那是不把官军放在眼里啊。” 胡文贤投复汉军的时候,盐城早就没主力营了。而且他在复汉军的时日还短,今天第一次看到主力营的人这么说话,内心很惊奇的。 “你要是一年里能从河南打到江南,沿途横扫十余万大军,连破多座名城雄关,你也能这么牛!”唐文灿看了一眼这个刚入军中的文书,“你小子,在部队好好学着吧。什么时候混进了教导旅的随军学堂,在里面塌下身子嚎嚎学上一年两年的,够你终生受用。” 作为非主力部队,那是很能理解复汉军的主力营头的骄傲和自傲的。虽然外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两样,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复汉军里还分主力与非主力。但自己人知道自家事,非主力部队与主力部队的差距,能有三条街。 唐文灿夹了一块猪头肉狠狠地吞下,什么士气高士气低,唐文灿就没啥感觉。那些军中流传的’传闻’,他倒不认为是假的,而是他觉得复汉军如果真的有士气低落,那低落的绝对是主力营,而不是他们这些连藤甲都没有的非主力部队。 复汉军要跟五万南下的清军大战一场,顶梁挑担的必须是主力营头。而他们这些非主力部队就是敲敲边鼓的。“等吧,等到清军什么时候开到泰州,那就会有一场真真的好战了。如果咱们这仗能打得赢,这天下气数也有三四成归到大都督身上了。” 悟性有点差劲的唐文灿明明又想到了一个复汉军士气大振的理由,可他偏偏只是嘴边这么一说,并没将之与复汉军现今的士气上涨联系到一块。反而是胡文贤,听了唐文灿这话眼睛一亮。 可不是么,这一战复汉军赢的话,清军一时半会儿还真拿陈鸣没办法,到时候这几万大军坐在东南就大有可为了,真就有三四成夺得天下的气数了。复汉军上上下下明白这一点的人何其之多,再加上陈鸣故意放出的消息、言辞,与另一方面的激将之法,合力将复汉军的士气重新鼓动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此消彼长 刘墉之死可算是苏北之战的转折点。在此之前,清军气势汹汹,一路南下,果敢无畏;而复汉军步步后退,虽不乏避敌兵锋之效,但军伍失了锐气却是肯定的。而且复汉军士气不高,缺乏斗志的消息连清军那里都有耳闻。 怎么看都是清军占优,复汉军处在劣势。 可是随着刘墉的遇刺,随着近万山东练勇被复汉军散播的谣言搞得军心涣散,两边军势此消彼长,复汉军虽不敢说绝对占优,但已经从一开始比较明显的劣势转到优势上来了。至少两边也可做五五开! 清军为整顿军心,暂时停在了盐城。当初汇聚在盐城的十多万难民,包括几万城中的百姓,逃散个七七八八。狠狠地为南下清军的坏名声传播出了一把力。 复汉军则停兵泰州,以泰州原先的城池为中心,陈鸣汇聚了自己可以集结的全部兵力,调集了自己可以调集的全部大炮,一船船的弹药粮秣不停地运送到泰州,方圆几十里都是兵营。 ——一切为了苏北之战服务! 复汉军里,陈鸣的意志就是最高的旨意,复汉军内大大小小的山头虽然很多,可这些山头面对陈鸣的时候是绝对服从的。谁让复汉军是很传统的中国集权势力呢,一切权力归于‘中央’,发现有不对头的,陈鸣一挥手就能拍死。所以,江南的局面虽然不怎么好,可大批的军需火器,军备物资,还是源源不绝的运送到泰州。盘踞在这片土地已经半年光景的复汉军,并没在地方设立官府什么的,用‘军管’这个词来形容江南复汉军辖区内的统治是很适合的。这种方式自然不适合长久的统治,但这种制度运转起来的威力绝对极强大。 陈鸣可不是红朝太祖,红朝太祖掌权的时候虽然党内派系山头很多,好歹已经有了周公等诸多人杰汇聚。陈鸣的靠山——鲁山陈氏,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乡绅豪强,哪里有一个又一个夺天地造化的人杰精英供他差遣使用呢。 他曾经也期望着自己老家土门集能成第二个‘沛县’或‘凤阳’,当年的刘三儿不就是靠着自己的一帮酒肉兄弟鼎成大业的么?朱八八也是如此啊,只靠着一个凤阳,只靠着幼时的玩伴,就让他身边汇聚了多少人才? 这样例子让人看了不觉得就会有——时势造英雄的感觉,甚至过分的认为自己身边的亲人伙伴只是没有遇到良机和时局,否则也会是第二个萧何、曹参、周勃、徐达、李文忠、汤和等等。而自己就是第二个刘邦,第二个朱元璋。 陈家起兵以来,陈黄高三姓子弟抛头颅洒热血,确确实实为复汉军出生入死,战死沙场的旁支近支子弟不在少数,也确确实实历练出了一批人才来,但要说队伍里谁能鹤立鸡群,脱颖而出,那还真心没有。 作为复汉军的两大领袖之一,作为远征军的主将,陈鸣要担负起来的责任很多。军队地方的营运工作,无数内部的问题,诸多外部的问题,时不时就要面临的战争,陈鸣很怀疑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去休息,或是说自己还有没有时间去休息。 这应该是‘所图远大’的穿越者们必须面临的一个挑战吧。 陈鸣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的成功不是单纯的建立在个人的才华上的,而是建立在他的目光比眼下的时代更高更长远。他没有什么“王八之气”,不要说外面的人才,连豫西南的人才都很少有归附复汉军的,比如那庞振坤,听说他已经去职了。陈鸣不认为有什么王霸之气。他率领大军一路南下,队伍不断的扩大再扩大,无数的外人变成自己人,只能说陈鸣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打胜仗,让无数人能更好的活下去,让大军能够更好的发展下去。 原时空上的红朝太祖靠的是无与伦比的天分,陈鸣靠的就是历史积累的见识。在赤党那个时代,下头的人可以放手工作,你干好干不好就可以随时升迁或者免职。如果问题恶劣,还立刻就杀头。陈鸣眼下学的也是这个法子,不管是暗营的扩张,还是地方地盘的治理,那些投靠过来的师爷衙役之类的,很多人坐稳了自己的位置,也有很多人被复汉军自己砍了脑袋。 这种局面下,陈鸣就紧紧地把握了远征军全部的力量。所以江南在急迫,一声令下,南京、镇江等地也无敢有不从。 大军停留在泰州,光战兵就有四万,加上后勤的人马,小五万人,每天的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往来江都【扬州府城】与泰州的漕船每日穿梭,源源不绝。 如今军中士气好歹上扬了,清军则遭受了一次重挫,陈鸣心里有了些底气。 但他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的看着盐城。今天正考虑着要怎样给盐城清军再下个绊子,刘武就带着侍从室的机要员走了进来。机要员拿着一很厚很厚的文件袋,“大都督,这是暗营最新送到的情报。” 陈鸣刚起了坏心,现在正经事就到了,不得不放弃对‘绊子’的理论构架,他接过文件带,让机要员出去之后,开始阅读暗营递来的这厚厚一大扎子情报。 首先就是刘墉的死。满清的反应是有些慢的,就不知道刘墉之死到底能将南下清军拖在盐城拖多久。 眼下的这些情报里头有两大来源,一部分是暗营收集到的诸类基本消息,比如说盐城内外的满汉兵勇和山东的练勇的基本状况;一部分是暗营拿钱买到的消息,很多是满清的低层武官提供的。官员们提供的消息里头也分两大类:其一是他们内部的官场斗争情况,争权夺利,山东团练这么快就乱了,不仅因为刘墉的死和暗营放出去的谣言,还有其内部的倾轧和练勇首领对周培勋的诸多不服。谁让周培勋往日在练勇里的存在感太低了呢?往日间他就是一个钱粮官,练勇一切大权操于刘墉一人手中,连登州府和莱州府的民团他都没掌握,更不要说整支练勇队伍了。 而且张固已经卸掉了亲兵营营官的位置,准备带一批诸城子弟兵扶棺送刘墉回山东老家了。这让亲兵营立马就乱了,接着青州营也乱了。 周培勋在练勇中根基轻薄的很,现在陡然被扶正,他那里能‘正’的了啊。丰升额是大军主将不错,可他也不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何况一些事上皇帝发话也不行。没能力,没实力,谁也捧不起来。 别以为这支练勇大军里除了刘墉就他一个是官。山东全省有多少被罢官去职或是丁忧后未能复起的官员都在盯着这支练勇的?随军的人物中光有官身的就有六个。虽然论品级他们都比不得周培勋这个正四品道台,可两个从四品知府,一个正五品的六部郎中,周培勋也心里打颤啊。何况这支练勇背后本就站着一位衍圣公,刘墉都依仗了老爹的力量,才把孔家挡了回去,但孔家人插足不进来,可伸过来的手却是神佛也掐灭不了的。 一句话,山东练勇的背景很复杂。刘墉一死,周培勋不管品阶还是个人能力、声望,都是不能服众的,原先被拧成一股绳的近万人山东练勇,现在仿佛一个九头蛇。这才是山东练勇混乱的最大原因。暗营的谣言只是催动了矛盾的加剧。 围绕着这支练勇的指挥权问题,练勇内部和清军内部都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斗’。山东战场的清军想靠着‘地利’来争取这支力量,虽然他们中本身就有很多是直隶绿营;丰升额本身所代表的直隶武装,尤其是八旗兵马,希望这支练勇来当炮灰。复汉军的大炮是很犀利的;王进泰本身还没有发话,但隐隐露出不赞同丰升额的意思。毕竟他是个汉人。 陈鸣其实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官员的情报的,他把暗营收集到的情报与官员提供的情报对照了一下,发现清军内部确实不怎么安宁。陈鸣姑且相信那些消息是真的吧。 反正情报表明,这几日清军士气下挫了不少,除了刘墉之死和暗营散播的谣言影响外,就是他们内部的争斗引发了军心混乱。 不管决战开始时候,这支练勇武装是否能‘重整旗鼓’,他们已经帮了复汉军大忙了。 复汉军的气势和斗志在一日接着一日的上涨,清军如果在盐城一停一个月,届时陈鸣怕都要主动向盐城发起反扑了。 “杀——” “杀——” 一座座复汉军营寨里,操练起来的复汉军士兵喊声震天。不管是披着铁甲的主力营,还是手拿火枪的火枪营,亦或是新兵营,提升的士气,凝聚起来的军心,一点点鼓舞起的斗志,在这一声声的喊杀中都能表露出来。 陈鸣除了处理军伍之外,每日都要带人巡查各营垒,检看士兵士气、斗志。而身为大都督的他出现在军队,出现在士兵的中间,这本身也在鼓舞激励着士兵。 大军出河南已经有一年了,从襄阳南下的一万多老兵中至少有两三成战死或者伤残,反正是退出了队伍。南京、九江两处的枪炮局在制造枪炮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打造铠甲,不管是铁甲,还是纯粹藤条编制的藤甲,亦或是加上了皮革、铁片的藤铁甲,但对比复汉军扩张的速度,战甲的数字增长太慢太慢。 陈鸣能够相信的还是披甲的老营头,这些人总数也只是两万——算上那些披挂着缴获的八旗棉甲的战士,还有那些个火枪营。后者的士兵有六七成人脱掉了铁甲,换做了简陋的藤甲。这些人还要分出一块散在江南、安庆和九江三地,陈鸣手心里握着的主力营头只有二十四个。即使近卫右营和骑兵营都是超编的大营头,主力也不超过一万五千人。 “只要功劳到,立刻就更换装备,升格为主力营。” “编号太靠后?” “打得好了,编号自然就在前。别管什么主力非主力,打的好了就是主力。打不好,编号再靠前,装备再好,也是怂包。” “复汉军要的是好汉,不要怂包胆小鬼……” 陈鸣在一个个非主力营头面前如此的讲着。可实际上呢?这两万多人的新兵营在他的计划中依旧只是附庸部队,是摇旗呐喊敲打边鼓的拉拉队。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敢死营 且不提刘墉之死报到北京城以后,乾隆皇帝和满清王公重臣是怎么一个反应,就说刘统勋这位乾隆朝汉员大臣的‘标杆’,听闻长子死讯后就直接昏死过去了。刘统勋有三个儿子,二子、三子都很不错,孙子辈也有后继者,但长子刘墉才是他最最中意的人啊,而现在…… 整个北京城一片失声,暗营的‘恶名’在数不清的八旗子弟、汉族官宦子弟口中变得更加卑鄙无耻和不堪。让即将到来的乾隆他老娘的千秋圣诞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可这些都碍不了盐城的南下大军什么事。 也就是事后的第九日,南下大军这里收到了北京的快报,满清追赠刘墉为正二品巡抚、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赐谥文清,并将他的灵位安放在昭忠祠中。在山东、江苏两地为他建造专祠。如此厚待引起了南下清军内部不小的轰动。 朝廷这可是给了很高的荣哀啊。 清军在盐城又停留了四天,然后马队南下,步队、船队缓缓跟上,一路向着泰州杀来。 陈鸣都顾不上留心暗营北方局在钮钴禄氏的千秋节上的布置了,他也没让人把运盐河给堵上,陈鸣并不想在江北打持久战,虽然黄捷曾提议过堵塞运盐河,呆滞清军的行进,然后以精锐迅速回击江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陈鸣有一刹那都很心动。但最后还是被他否了。 复汉军的主力部队,军心斗志正在一点点蓬发,陈鸣很怕突如其来的调动和战斗会把这种势头打灭了。虽然理智上讲打破了江南清军是一件可以振奋军心的事情。但思付再三,陈鸣还是拒绝了这个很不错的提议。 复汉军这些日子荤腥不断,猪羊牛,鸡鸭鹅,肥鱼腊肉,可以说天天都有。士兵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而作训强度也在一点点增大。这就像后世足球队新赛季开始前的集训一样,高强度的训练在高昂的军心斗志下只会让士兵的状态恢复到更完美的状态,而不是筋疲力竭变成一支疲兵劳师。 之前在淮安,陈鸣想这样训练,可才两天时间就发现队伍的士气唰唰的下降,吓得他赶忙停止了下来。现在情形却是180°的翻转,士气军心越练越高亢,就是那还有点飘的战斗意志,几天的时间练下来也稳了。 “大都督,丰升额大军已经南下了。从盐城到海安镇,再从海安镇到泰州来,也就三百里。快的六七日,慢的九天十天,清军就到了。” “把消息传下去。要全军都有一个心理准备。”陈鸣靠在椅子内,手里把玩着一对通体碧翠的玉核桃,这是他打清江回回献上的珠宝中寻来的。陈鸣很喜欢这种小巧的玩意,不管玉质究竟如何,只要得他的眼缘就好。 “作训再调高一个档次,对士兵们说,五天,本督只要五天,五天后就放他们大假。”说话中陈鸣已经站起了身,他几步走出房间,秋天的泰州气候还是很舒怡的。庭院中的大树已经染上了金黄,片片落叶随风扫落。 秋收已经过了。 今年的秋收湖南、四川、浙江、广东等地都是大丰收,陕西、山西、直隶的年景也很不错,甚至湖北长江以南地区的收成也很好,只是长江以北就很不怎么样了。还有江西中南部,收成也是不错。可是少了江苏、河南、山东、福建等省,满清秋税这平均值一下就给拉到水准线以下去了。 “如果打赢了这一仗……”陈鸣会带着队伍把苏州啃下来,然后攻一次杭州,能拿下最好,拿不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苏北之战若是胜了,整个冬天复汉军都不用担忧北方的来敌了。江南的地盘打下了,又不去图谋着长久占据,队伍压到了杭州湾,就能从海上与张郑两家取得直接联系了,届时送他们上百门炮去,这些人的实力越强,满清越难镇压,对复汉军就越有利。 而复汉军也能从他们手中得到海量的硫磺,如此等到来年,大部队就西返长江中游去,夺取湖北,链接豫西南,西取汉中…… 陈鸣一次次在脑子里勾画着明年的大战略,想想一切进行顺利的话,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复汉军已然是盘踞了河南南部和湖北、陕西一部、江西、安徽各一部的庞然大物了。陈鸣就有种不可抑制的高兴与开怀。等到时候开个科举,拉拢一下地方的士子,甭管有多少人来参加吧,总是表一下自己的心意了。就像当年的太平天国,那堆草台班子,洪秀全一边脑残着砸孔庙,另一边不一样开了科举?还很超前的搞出了女试。而那些读书人也一样有人来应试,似乎都没看到那些被砸烂的孔老夫子庙一样。所以啊,中国缺啥就是不缺想当官的人。 “大都督,暗营新传来的消息。周培勋病了……” 刘武风一样跑到陈鸣跟前,满脸兴奋的说着。周培勋病了,周培勋病了,这家伙病的可真是时候。他病了,山东练勇可不就要彻底的乱了。 “那山东练勇呢?” “暗营据买通的军官说,丰升额、王进泰内部达成了协定,整个山东练勇被瓜分了……” “瓜分了,这怎么说?” “就是分成了好多份,配给了各部满汉兵。” 陈鸣嗤了一笑,“还是当炮灰。” “他们现在士气如何?” “低落之极。听说天天都有人逃亡。” “那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清军和我们自己。” 对于清军,这是大大的不吉利;对付复汉军,这会让高昂的士气变得更加高亢。甚至包括陈鸣自己,他的心头都猛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来。 近万山东练勇,战斗力即使差一些,比之绿营也不会差多少吧?现下这么的一被拆分,他们十成力气还能保存下一成来吗?人心惶惶的怕不仅是下头的丁勇,还有领头的练总,乃至练总背后的官员吧。 这支山东的子弟兵,已经不是什么九头蛇了,而是真真切切的九条蛇。还是七寸上都狠狠地挨了一下的九条蛇。 秋风吹过,秋叶纷纷。 叶子一片一片飘落在地上,带着金色独有的魅力,渲染着大地的收获。 清凉的空气,金色的树叶,秋天独有的景色,秋天独有的韵味。 春播一粒粟,秋收万颗种。这是收获的季节,惟愿复汉军在深秋时节也能迎来丰沃的收获。 陈鸣一直望着庭院的树梢,但目光的着点已经不知道落到了哪里,手心里的两个玉核桃熘熘的打着转。 一条条指令从复汉军的心脏发布下去,当中午各营头吃饭的时候,或真或假的消息和谣言已经传的漫天都是。这就像是一瓢油,让复汉军燃烧着的士气,变得更加的旺盛起来。 至于清军方面是不是真的如此,谁还会去纠结这个呢? 就像南下的清军方面也在一直宣扬着复汉军军无斗志,胆怯如鼠,很多个清兵还真就信了。这是一个道理。 南下的清军宛如一条长龙游戏在运盐河里,丰升额的坐船十分的显眼,听说这是乾隆皇帝下江南游玩特制的御船,前后首尾超过十七丈,上下两层高,可以承载一二百人,行驶在水面上安如平地。此刻船只的左右两边站满了戈什哈,一个个明窗也多用布帘遮掩,清军对于复汉军的狙击手防备很森严。虽然运盐河左右十里距离内闲杂人等一概不许穿行走动,但地道呢? 盐城他们吃过了一次大亏,那么就要吃一堑长一智。 船舱内铺子厚厚的毛毯,人走在上面,一丝儿声音都不会发出。丰升额还是穿着一件黄马褂,整个人埋首书案,大军运转行进无数的事情都需要他处理,即使下面有了处理也需要告于他知晓。 军务繁忙上,丰升额比不得陈鸣,也不差几分。因为清军内务一刻都不停的争斗和倾轧,在一定程度上狠狠丰富了丰升额的公务。旗兵里的火枪营与新军,火枪兵与马队,扩展开是旗兵与汉兵,在天上汉兵各部之间,直隶绿营和山东绿营之间,绿营与练勇之间……,每天都会有太多的事了。 刘墉一死,山东练勇就成了一个无主的大大蛋糕,谁都想扑上去咬一口。丰升额最早让周培勋提点山东练勇军伍,现在看就像是一个笑话。周培勋根本就替代不了刘墉,那支山东练勇中还有孔家人的暗手存在,而丰升额自己的威望在练勇之中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高。所以,也就别怪他对练勇下狠手了。 还好现在这个麻烦总算完结了,满汉各军分蛋糕一样,将偌大的山东练勇瓜分干净,就这几日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个练勇练总和他们背后的官员告病了。 “将军,又抓到了八十名逃亡丁勇。” “各部总数减了多少?” “超过一百五十人,报来一百二十人。” 丰升额靠在椅子上,坚毅的脸面上闪过一抹疲惫,“还按老规矩办,首领者处死,余者打入敢死营。”话音稍微的顿了一顿: “这种事以后就不用再报上来了。就按这个规矩办。让各营兵将还有民团练总都盯着一点,眼睛放亮了。”因为逃跑的人当中不仅仅只有练勇,还有绿营兵。八旗兵不逃,他们生病的多。 “嗻!” 运盐河的河边,八个山东大汉被清兵压跪在地上。身后各站着一名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随着一声令下,八道道光迎着秋日闪过,八颗人头落地。岸上步行的马步兵也好,船上的民丁和炮手也好,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山东练勇混乱开始,就陆陆续续有练勇当了逃兵。只要被清军捕捉到,初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要死,全部砍头。看的一直蹲在船上的费尔南德斯和布兰科等葡萄牙人连连在自己的胸口画着十字架,默念着:“上帝保佑!” 随后杀人的数量就变少了,然后南下清军序列中多出了一个叫做敢死营的营头。 到如今,被清兵砍了脑袋的逃兵有多少已经没人记得了,但敢死营的规模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膨胀着。据说已经快1500人了。在开战前凑足2000人不在话下……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南路死战 两边正式照面的时候,日子已经到了十月初。北国这个时日很多地方都已经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南方则还是秋韵残留。复汉军东面的兵锋放在姜堰镇,清军的主力停留在海安镇。大战一触即发,沉重肃穆的气息即使是江南的厮杀也不觉得减弱了三分。大江南北有太多的目光盯在这一战上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起的头首,现在江南一带都传遍了一个’谣言‘:复汉军此战若得胜,则大事可期也。一下子就把苏北之战的意义提升了N个台阶。 虽然这一战对于复汉军确实很重要,在陈鸣眼中比之滚河之战都要重要的多。 清军站住了根脚,立刻派出马队向姜堰镇渗透。但是泰州这个地方,南面、北面,都是水道纵横交织,根本不适合大股骑兵进入。只有正东方——泰州城与姜堰镇间的大片区域,不能说没有一条河沟沟,而是相对南北要少上很多很多。 陈鸣选泰州做决战之地,也不是没有说头的。南北的水路纵横限制了清军马队的穿插侧击,也让清军马队失去了一大块的威慑力。 正面一决,陈鸣对这一战的要求只有两个字——决胜! 复汉军一定要胜利! “轰轰轰……” 几枚霰弹连连向着阵地外熘达的清军马队打去,一颗颗碎开的霰弹就仿佛一张从天而落下的大网。清军马队一直都没有停下,马背上的骑兵听到炮响后夹紧马腹,还让坐骑跑的更快一些。但尾巴稍还是被霰弹给网到了。 拇指大的铁丸就像巨弩射出的利箭,不要说是人的小身板了,就是战马的大块头,一旦命中也是一弹两眼,给射出一个个窟窿出来,可不是那浅浅的血洞。 段永贵被身后碎裂的尸首吓了一大跳。从军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死人,但从没见过一群人死的这么惨的。十几骑倒在了地上,人也好,马也好,并没有全部断了气。可那哧溅的鲜血,白色的脑浆,还有被铁丸打掉的胳膊腿儿,身上洞开的大雪洞,怎么着人马都是没得活了,看的段永贵心里发寒。 作为汉军正白旗的世袭佐领,段永贵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就在邯郸任职参将了,弓马娴熟,早年还在盛京当过差。直隶绿营聚集之后,王进泰将他调入马队,以参将衔领二三百骑兵,说起来是很委屈人的,但段永贵觉得自己带领马队远比继续领着绿营更安全,马儿跑得快啊。可现在看,这马队的危险似乎也不小。 “轰轰轰……” 几门三斤小炮响动起来,段永贵远远看到几颗铁弹从天空滑落,吓得他连踢马腹。那铁弹看着速度似乎不快,转眼就到了跟前。“轰轰……”后方又传来了两声惨叫。 段永贵带着马队一直飘到了阵地五里外,复汉军才算安定了下。 “军门。陈逆的警戎是五里远,只要人马不靠近陈逆营垒五里,他们就视而不见。可一旦越过了那条线儿,炮如霹雳,雷霆作响……”段永贵在大军南下的过程中也补习过两次,涨了不少见识,知道了什么叫霰弹,什么又叫开花弹,复汉军揍他的就是霰弹和开花弹。 …… 清军将部队分为三股,主力位于中央部位,他们的战场也是最适合大军作战的区域,南北两翼的兵力不多,行进在水道纵横的区域里,根据侦察兵的侦查,两路清军总共也才万人。 清军的大炮根据各方面情报的汇总统计,大概在130门左右。其中约30门是葡萄牙人第二批卖给满清的大炮,以12磅炮为主,配以六磅、八磅炮。很显然,澳门的葡萄牙人根本无力为满清在短时间内筹措太多的大炮。剩余的则是北京京旗的老底和北京三座炮厂近来生产的。 复汉军的大炮则足足有二百五十门,以五斤炮为主,配以少量的三斤炮和八斤炮,各种弹药成山成堆,它们将是陈鸣赢得这场对决的最大资本。 陈鸣更希望清军能主动向姜堰镇发起进攻,能主动向泰州发起进攻。复汉军在泰州停留多日,做了很多的布置,如果复汉军转守为攻,那就浪费了太多的心血了。 “姜堰镇看似只是一个镇子,但绝不可小觑。明日寅时正面进攻姜堰只是一个幌子,我军的精锐放在南路,从南路展开进攻,击破逆党的阻拦,迅速绕到姜堰镇的后方,切断其与泰州城的联系。” “届时是强攻还是围困,就看情况再做定论了。” 丰升额打出了自己的先手牌,看计划似乎还很不错。在中路大军发起佯攻,南路主力飙进的时候,他还要求北路的队伍也尽可能向着泰州逼近,挺有隐蔽性的。 军令传下,明天四更就造饭,趁着后半夜人的睡意最浓的时候,大军扑击。丰升额简单的阐述了自己的打算就让各营军将下去准备了。这种事没什么可瞒的,毕竟整个作战计划也不是他一个人就敲定制定的,一般的参将副将会不知道,但海兰察、王进泰和各路总兵却早就心知肚明。 而现在的时间,太阳已经偏西了。也是到通知全军,做好明日开战的准备的时候了。 这个消息暗营很轻松的刺探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消息被传递到陈鸣处,睡梦中被叫醒的陈鸣看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睡意全消。“好啊,清军主动打过来了。” “传令苗福伟,让他塌下心,死守姜堰镇。”苗福伟是远征军里第一个做上指挥的非三姓子弟。但他是汝州人。 “诺。”传令兵转身离去。 “告诉高峤,北路给我钉死了。如果清军轻而易举的就杀到泰州城北,我摘他脑袋。” “诺。” “传令黄捷,连夜带领主力部队退回到……,泰东镇。时刻准备进攻,听我号令。” “诺。” “告诉南路,清军明早进攻,他们……要打的坚定。最少给我顶到晨曦。” 陈鸣清楚自己在南路放的都是什么人,想指望他们去抗住清军精锐的猛攻,不现实。可以预见,清军在猛攻南路的时候,大炮一定不会少带了。但是努努力,打到晨曦时候还是蛮可以的。 到了晨曦,天就逐渐放亮了。清军从侧后包抄姜堰镇,中间隔着的运盐河再细窄,那也是一条河。清军精锐想要过河也不是如履平地的。怎么着也能浪费他们一段时间吧,到时候天就亮了,晨雾也就消散了,大军猛攻,不管是吃掉这支清军精锐,还是大溃这支清军精锐,那都是大好事啊。 大战略布置了后,接下的就是灵巧的小手段了。比如说派侦察兵混进清兵中,寻机刺杀清军的将官、军官,还有确切侦查清兵的炮队。 这种法子挺龌龊的,但它也真的很有效。之前时候,复汉军的侦察兵冒充清军的探马和传令兵,直接斩首敌将的事情都不是没有过。后来清军学了乖乖,防备的森严了,至少探马、传令兵查的很严格,这种好事就再也没有过了。 但是混在乱兵中刺杀清军的中层武官,侦查清军炮兵阵地的位置和数量,甚至探看清军的后续预备队,那都是大用处。 陈鸣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看看怀表,距离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只剩半个小时了,他就坐在这里等着开战了。 “这茶味道太淡,给我沏一壶浓茶来。” 桌案上摆着一个大大的沙盘,陈鸣手里拿着红色和黑色的小旗,在沙盘上不停的安插。 时间飞快的流逝,半个小时么,几盏茶的功夫。清军的炮声就从姜堰镇传到陈鸣耳朵里了。 “报大都督,清军大肆出动,猛攻姜堰镇。”刘武很快就送到了前先送来的消息。 陈鸣不可置否。姜堰镇他才不担心呢,“重点盯着南面。”刘武悄无声息的下去了,南路他当然也在重点盯着,但南路的消息还没有送到。 负责南路守卫工作的指挥跟高峤一样,还是高家人,而且是高家的绝对近支——高鹏岳,是陈鸣亲舅舅的堂兄弟。 今年四十岁。当初在高家的位置就像陈二宝在陈家一样。从军以后,能一路走到指挥的位置靠的不是他多么的能征善战,而是认真听话。 他手下一共六个营头,没有一个是主力营。配属的大炮只有十六门,三斤炮、五斤炮各半。虽然修筑了不少的阵地和防御工事,但这些全是土木砖石结构。面对清军的大炮,跟纸煳的也差不多。 “告诉唐文灿。他现在胆敢后退一步,本指挥立刻砍了他——” 就在中路的清军炮声响起的同时,南路清军不仅炮声响起了,连人马也冲上来了。他们倒也知道对面的复汉军火枪较少,眼下又是黑夜,唿啦啦的人马趁着夜色就猛扑上来。 唐文灿被高鹏岳刀子抵在后背心,不管怎么说都只有血拼一战。而这一刻冲杀上来的清兵,那也是后背心被人用刀子抵着的啊。他们就是敢死营。 头一次进攻就投入了一千人。整个敢死营在这场进攻中被一分为二,其中一小部分陪着练勇在中路战场,剩下的大部分就摆在了南路战场。这些人的用处很明显,那就是‘有死无生’的。 唐文灿营所配的手榴弹、虎蹲炮纷纷射击,敢死营的人一群还没有死绝第二群又已经冲上,还是在黑夜里,虎蹲炮很快就丧失了用处。 至于南路配备的大炮,在清军猛烈的炮火下,反击的火力已经变得奄奄一息。唐文灿左侧的营垒,辕门被一颗颗炮弹轰成了碎片,根本站不住人。那个营的复汉军就被密集火炮打只敢缩头躲在战壕里。 清军的优势便是人多。他们可以毫不顾惜人力——敢死营和山东练勇,强迫他们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中间辅以虎衣藤牌兵这样的精锐。就像排击海堤的瀚海狂澜,不将海堤拍打个粉碎,决不罢休。 短短两次进攻,复汉军防线数十步之内,就己经乱七八糟满是尸体及伤者,鲜血寒风中凝固成红褐色,不过一群群被逼着的敢死营和少数练勇还是拼命的往前冲着,让高鹏岳无语地摇头。 由于有火炮的被压制,复汉军的反击不是很得力,阵地上烟尘滚滚,人头涌动,喊声震天,触目的是蜂拥而来的清军精锐,在敢死营士兵和穿着短褂劲裤的山东练勇消耗了复汉军两波后,第三波,督战的海兰察终于派上了清军的精锐了。 清军的猛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南路复汉军薄弱的炮火根本拦不住他们,特别是清兵在看到胜利的曙光之后,这些人的表现的真的很勇猛。只要能突破复汉军防线,人赏二十两白银。这可是二十两啊。 第二百八十章 狗鞑子! “狗鞑子!” 高鹏岳恨恨地对厮杀声越来越激烈的前线骂了一句,一边焦急的盼望复汉军的炮兵们能够再顽强再争气一些,他在一堵胸墙前上走来走去,清军现在完全压倒了南路的复汉军,可时间距离晨曦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忽然他身旁的亲兵大喝一声:“指挥小心。”一个虎扑,将高鹏岳扑身下。 高鹏起都还没回过来神。 轰的一声响,一颗十二磅重的实心铁球重重击打他身后的胸墙上,大青砖砌成的胸墙立即被打出一个大大的缺口,乱石【转头】飞射。身旁的几个亲兵都捂着头脸滚倒地,大声惨叫起来。 “指挥没事吧?” 扑倒高鹏岳的那亲兵赶紧起身,扶起高鹏岳紧张地问道。 “没事,我没事……”高鹏岳爬起身来,看了看背后的胸墙,心理面也暗叫好险。但在面上他一点也不显露出来。对于涌上来的亲兵建议他再后退一些的提议坚定拒绝。 高鹏岳喝令士兵将那几个受伤的清兵扶下去医治。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将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肝压回胸膛,脑子想的还是陈鸣的命令:晨曦时候,晨曦时候。他该如何才能让部队支撑到晨曦呢? 就在这时望台上的一个士兵突然大叫:“指挥大人,快看,鞑子又增兵了……” 高鹏岳急忙爬上望台看去,只见复汉军前线的东面原野里,突然多出了大片的火把,一支支火把连在一块仿佛一片移动着的萤火虫群。高鹏岳脸色难看,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狗鞑子。” 黑压压的人潮过来,无数的清军持刀携牌杀来。黑夜中刀枪盾牌总比鸟枪那玩意更有用。 高鹏岳脸色铁青,他觉得这一波攻势……,很可能前线就撑不住了。 犹豫了刹那,高鹏岳猛然尖声大喊:“弟兄们,都跟我来,杀上去——” 就这时,对面的清军军中突然鼓点声如雷般响起,似乎万人呐喊,无数的人流潮水般涌向复汉军防线。 清军主阵地上,海兰察的将旗下。海兰察本人以下,小十名军将位列其后。 看着阵地上千军万马的冲击威势,海兰察不由心中涌起一股豪气,几乎不能抑止。 骁骑营副都统春山趁机吹捧道:“恭喜海大人,此战,定能一鼓而下。” 海兰察一点不谦虚的大笑起来,南路战场的胜利,看来马上就是自己的了。 …… 南路复汉军的残存炮兵还在不断的开炮,同时营垒里的虎蹲炮也在全力的轰击。前者打的是霰弹,每一颗都能覆盖一大片范围;后者打的也是霰弹,最最原始的霰弹,几百颗石子碎铁片喷发去,那覆盖范围比之霰弹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一炮都能打的清兵士卒狼奔豕突,每一炮都能打的清兵血肉横飞,死伤惨重。 但是清军太多了。 看到上千八旗兵源源不断的涌上,高鹏岳叹了口气,招唿过来一个亲兵,让他迅速向后传信,南路这里可能……,不,是一定坚持不到晨曦了。 接下来就是刀枪肉搏了,高鹏岳当然知道南路的复汉军与披挂着棉甲的清军搏杀是怎样一个吃亏,近战厮杀,南路复汉军靠的只有手榴弹了,但手榴弹才多远的射程,能挡下几分钟?少不了要肉搏近战的,这仗南路军已经败了。“快去报于大都督……”高鹏岳握紧了手中的刀。败,是不可避免的了。但他绝对会坚持到最后。 消息迅速的向陈鸣处传递…… 陈鸣问询立刻派出两个主力营赶到南路去接应败兵,海兰察已经带领大军突破了南路防线,正要渡过运盐河,向着姜堰镇的后方穿插去了。 “唐文灿,见着高指挥了么?” 脸上多了一道血口的唐文灿见了主力营头前来接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一仗他营损失太惨了。正要对营官见礼,后者忙拦住他,问道高鹏岳的下落。 “高指挥没转回后头吗?”唐文灿大惊。那问他的主力营营官也大惊。 …… 运盐河的河边,一个营的复汉军火枪兵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一支支燧发枪架在了胸墙、栅栏的后面,在他们的左右和身后,还有一个营的披甲兵和一队二三百人的马队。这就是复汉军守备姜堰镇侧后的全部兵力了。 此时清军的火炮仍在不断轰击,一颗颗实心铁球击打在水中或是胸墙栅栏上,或是复汉军整齐的队列中……,惨叫声迭起。而复汉军的将士虽有紧张之色,阵列却丝毫不乱,复汉军的主力部队之训练有素,绝对是靠谱的。 伴随着清军急促的炮声,无数的清兵举着盾牌从运盐河上搭建的浮桥上冲过来。 清军人多势众,复汉军兵力则绝对的劣势,海兰察才不会傻到在这个点与复汉军死拼硬磕呢,清军分兵数路,从多个不同的地段过河,而他自己督促小部分兵力在复汉军严密防守的这个地段,干打雷不下雨,只做虚张声势。等到复汉军忍不住将手中的马队放出去的时候,其他位置上的清兵已经有一部分人度过运盐河了。 等到汇集起来的大队清军逼退了复汉军马队,然后向着姜堰镇的后方压迫过来的时候,那个运盐河边上守卫严密的营盘就成为了他们要打开的第一个营垒。 此处的复汉军只有少少的六门大炮,还都是三斤炮,但是飞雷炮是有的,虎蹲炮也是有的。他们又不是南岸的新兵营,作为复汉军的老营,开战的时候当然会配备飞雷炮小组的。陈鸣相信他们在败退的时候也有能力将飞雷炮的所有痕迹全部抹平。 虎蹲炮、飞雷炮、手榴弹,大片浓烟腾起,爆炸的火光夹杂着数不清的弹片四射飞溅。 首先向着这座营垒冲来的依旧是敢死营和山东练勇。 敢死营虽然是一支送死的部队,但他的营官却是一个正牌的满军旗,身边还带着上百精锐,作为他弹压军士的依靠。 看到潮涌一样的敢死营士兵仿佛碰到了万年礁石的海浪,一波波拍打上去,一波波化作了粉齑。他冷笑道:“这支兵马颇是顽强,不知是不是贼军的精锐?擂鼓,于我军助威!让那些尼堪继续进攻!” 这位敢死营的营官根本不拿自己手下的士兵当人看,从他张口用’尼堪‘这个词来称唿汉人就可见一番。 所以敢死营的命运被剧透了。而与敢死营一块遭殃的还有山东的练勇们。 青州营,刘墉的嫡系部队,自从刘墉死后,就丢掉了原本所有的‘中军’这一特殊荣誉。刘墉就是青州人么。在张固披麻戴孝的送刘墉的棺椁返回山东的时候,青州营加刘墉的亲兵营几经波折分作三部分,其中一部就被配到了骁骑营手下。领头之人叫李铭兴,武举出身。 听到身后的战鼓声再度雷鸣,李铭兴泪洒满面,这些都是他的父老乡亲,一支有战斗力的乡勇团练可不是只有佃户贫民组成,还要有关系过硬的亲族、宗族充任中基层的兵头,这样的乡勇才能打硬仗。 眼下的这支青州团练背后是前凤翔知府郭达,现在这位知府大人成了骁骑营副都统春山的座上客,这支三四百人的乡勇就不得不成为骁骑营的替死鬼。 之前的一次冲击,他们折损了近乎百人,李铭兴的亲弟弟都死在了阵中。可是现在的他们能怎么做呢?不听号令么?身后的火枪兵立刻就能将自己一群人杀的干净。 “上!”李铭兴神色阴郁的下着命令,将手一挥。那右手落下的时候,脸上还没有干涸的面皮再度被泪珠打湿。再冲一次,李铭兴这些人还能有几个活下的呢? 大战持续。 随后的两刻钟里,又有两支练勇武装被投入了战斗。攻坚之战切忌急躁,历史上多少次大军围城不克,反被据守坚城的寡军打的大败而输? 敢死营和练勇两刻钟里又冲了两次,李铭兴好运气的竟然毫发无伤。可他心中的痛苦外人又有几个知道?只有他最贴近的人才能看到李铭兴那痛苦的都扭曲的脸庞。 李铭兴全没了力气,虽然他毫发无伤,但内心如同刀割,让他只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忽闻马蹄声作响,就见那敢死营的营官带着几人奔至他们面前,一通唿喝后,敢死营和练勇们要继续向前。 “什么?还往前!”李铭兴牙关一咬,愤而问道。从来就没见过这样打仗的。作为武举人,李铭兴也是读过兵书策略的,也略懂些史书,中国几千年的征战史上,就没人这样能打胜仗的! 回答他的是一支射到他脚尖前的利箭,青州营残存的练勇一阵涌动,将李铭兴藏在了中间。 “倒是忠心。”敢死营营官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道。 所有的人心理面都恨他恨得要死,但是看到这营官背后荷枪实弹的一千八旗新军,还有大股的八旗马队,众人心里虽恨,却也万万不敢违背命令。现在是阵前,便是八旗步骑兵一股脑的将阵前的所有人给屠了,一句不听号令,甚至直接说是都死在阵上了,就能把什么事儿都抹平。 “狗鞑子!不得好死!”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底里这样的咒骂着。 然后等待他们的是又一次的溃败。 李铭兴等人只得向溃退下来的敢死营士兵和练勇丁勇再次发布了进攻的命令。可是这一下,却捅了马蜂窝了。 一千多敢死营的士兵加上两三千山东练勇,打了南路之战,又打现在的营盘,眼看着天色方亮,太阳露出了脸来,晨雾都消薄了三分,他们还在打。看看周遭死难的人,横七竖八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等到天色放亮了,贼军的火枪打的更准了,他们这些人怕一时三刻的就全完蛋了。 他们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练勇,那敢死营里的人七八成也都是练勇。他们当丁勇图的什么?第一个保卫乡梓,第二个发财发达。可他们手心里拿到的才几个钱?能跟大清朝的经制之兵比肩吗?能跟那些八旗大爷比肩吗? 全都不能。而既然全都不能,那么凭什么他们要比大清朝的经制之兵和八旗大爷们还要更加卖命啊?谁愿意做大清朝的英烈谁去死,姥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论练总兵头,或是普通丁勇,队伍中均怨声四起。李铭兴等人弹压不住,只得向敢死营营官说明原委。那营官脸色已经铁青,突然做出来的惊人之举!催动战马,疾驰至一名练勇兵头的身前,手起刀落,只见人头坠地上,喷薄而起的血雾惊得嘈杂的兵群立时死寂一般!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中路对决 泰东镇。 黄捷站在高处遥望着东方,铁甲上挂着的寒露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战火已经烧到了姜堰镇的后方了,如果不是他所率领的主力队伍是大都督主动调离阵地,主动撤退到泰东镇来的,这个时候他可能都要心慌意乱了。会想,是不是姜堰镇已经被清军给打破了? 自从半夜里撤出阵地到现在,这支复汉军的精锐始终等待着命令,时刻准备着战斗。 “天色已经亮了,大都督也该发令了……” 黄捷清楚,他手下的这支复汉军精锐,总兵力虽然不多,但足足有八个火枪营,这是复汉军内部最大的一支火枪部队,还有八个甲兵营,外加足足百门的炮兵部队。整个远征军的精华都握在他的指挥中。 扣除了他这支主力,还有南路的两个主力营头,连陈鸣手中都只有亲卫右营、坦克营和骑兵营一部。 可见这场战斗中黄捷部的重要性。 自从东天上露出鱼肚白,黄捷就站在高地遥望着东方。他知道清军打破了南路的堵截,在渡运盐河。然后泰东镇正东方传来的一阵阵厮杀声音也说明了清军南路来的这支精锐的打算,他们就是要切断姜堰镇与泰州的联系。 金色的阳光仿佛千万缕利箭穿过树梢,照射到林中的草地上。薄雾消散。 “驾驾……”一骑快马从西方直奔泰东镇。 “大都督有令,黄捷率部出击。尽灭姜堰镇背后之敌。”来传令的人是刘武本人,黄捷按照规定验看了军令,大手一挥,鼓号声响起,早已经枕戈待旦的万名复汉军精锐立刻从泰东镇内外奔出,汇集于泰东镇前。 嘹亮的军歌声响起,一面面营旗飘扬。 “刘主任回去可禀告大都督,请大都督安心,末将定不负使命。”从南路杀来的清军总数也只一万多人,还先战南路,后战运盐河,久战之下兵士岂能不疲?而泰东镇的这支复汉军精锐呢?人数不比清军少多少,从半夜开始固然没有再合眼,但也在养精蓄锐,并且火炮之多远胜清军,黄捷想不出自己有失败的可能。 刘武看着泰东镇的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开赴战场,自己打马奔到陈鸣指挥部处。发现指挥部内外拱护的坦克营、亲卫右营和骑兵营一部,也开始秣兵历马。 “大都督,黄总指挥让我转告大都督,定不负使命,请大都督安心。” 陈鸣已经披挂了甲衣,几十斤重的钢甲挂在身上,陈鸣却仿佛感觉不到那重量。“十六个营最精锐的老兵握在他手上,还有过百门的大炮,要是还打不赢,本都督岂会让他坐到旅帅的位置?打是一定能打的赢得,就看能歼灭多少清兵,咱们自己又要损失多少精锐了。” “既然你回来了,就去催催侍从室吧,让他们都快一点。本督要去泰东镇。” 陈鸣要赶到泰东镇去坐镇,刘武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狠狠一点头,立刻退出了大帐。 整个侍从室就是陈鸣的指挥部,除了参谋方面空缺之外,各方面的人手全部配齐。而整个指挥部的转移,绝对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完成的。刘武赶到的时候柳德昭正满头汗水的叫喊指挥着。 柳德昭看到刘武赶回来了,大松了一口气:“你前脚刚走,大都督就要去泰东镇。要不是陈大伟、石猛等将拦着,大都督已经先提着兵马赶奔泰东镇了。” “大都督是对战局不放心啊。清军的策略不算太差,但鞑子把我们想的太差了。黄总指挥手下有十六个营的精锐,再加上过百门的火炮。”刘武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柳德昭耳边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头猪坐在黄捷的位置上,这场也该能打胜。现在要看的是最终战果和咱们自己的损失……” “大都督调了六个营【新兵营】敢到南路,刚不久又下了南路反攻的命令。这是要把南面的口子给扎住。” “罗大良带人在西面河上也做好了准备。只要信号发出,水师立刻划船东向,炸了鞑子在运盐河上架设的浮桥……” 柳德昭向刘武简单的说了说他离开期间陈鸣的两个军令,信息把陈鸣的打算显露的很清楚,他就是想全歼插过来的那支清军。由此对黄捷的能力才感到些担忧。 “上百门大炮呢,还有那么多飞雷炮、臼炮,怕啥……”刘武想了想,觉得黄捷真心没有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可能,那么多大炮呢。 半个时辰后,天地间的雾气已经彻底消散,陈鸣带着马队先一步赶去泰东镇。他脸色并不如何严肃,根据侦察兵的汇报,清军渡过部队不超过一万五千人,有一千左右的八旗马队,有一千左右的八旗新军,大批的火器营和鸟枪部队,外加上五十门左右的大炮。这样的力量确实是很强大,但跟黄捷手中的复汉军精锐比,还弱了一截。 别的不说,只说那炮队。复汉军就两倍于清军,而且全都是五斤炮、八斤跑。 “报大都督,姜堰镇飞鸽传书。”——镇内一切安好,守备固若金汤。简单单的十二个字。陈鸣看了满脸笑容,在这样的关键时候这样的信报让他看了很是舒服。 “告诉苗福伟,最多辰时正点,大军主力就会与其背后清军接战,让他做好准备。” 泰东镇黄捷之前在的那个高地,陈鸣遥望着东方,一边口述着命令。最后还加了一个催促南路部队尽快完成反扑的口谕。 等到太阳升到三竿,黄捷派人传来消息,大战开始了。复汉军精锐杀到了正在猛攻姜堰镇后背的清军背后,两边在距离姜堰镇十里外的原野上列阵。 清军的八旗新兵、火器营和马队、炮队全摆了出来,并且南岸的清军部队正在通过运盐河上的五道浮桥向着中路战场增援。 “南路的战斗怎么样了?罗大良的船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了就先出发炸了浮桥。”听到清军后续部队还在通过浮桥源源不断的进入中路战场后,陈鸣有些沉不住气的让罗大良部先一步行动。在他的计划当中,最好清军的精锐部队刚刚进入中路战场,南路的复汉军就反攻回去,封锁住运盐河南路的通道。但现在看……,丰升额的调度速度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现在黄捷向他汇报——清军通过运盐河上的浮桥正在向中路战场增援兵力,陈鸣心焦啊。 心焦就气燥,气燥就自然沉不住了气。下令水兵单独行动,这就是不顾惜水兵的伤亡了。 要知道运盐河只有十丈宽,平均水深不足一丈,如果岸上没有大部队配合着船只破坏浮桥,那些驾船冲上浮桥的水兵恐怕会有死无生。 “赏驾船水兵每人一百块银元,成功炸了浮桥每人再加一百块。能活着回来的,升一级。” 一连串的重赏咯都不打一下就从陈鸣嘴里发出,只要能炸毁那五道浮桥,切断运盐河南北通道,几万块银元又算的了什么呢。至于升一级,更是应该的。这些人只要完成任务,那就是复汉军的功臣,功臣活着走下战场,当然要升职了。 姜堰镇的正面,丰升额已经得到了海兰察的回报——万多复汉军已经杀到了他部背后,所以海兰察必须将主要精力从进攻姜堰镇转到击溃来敌。那么为了牵制住姜堰镇复汉军的兵力,不使得镇内的复汉军的人马从背后威胁海兰察部,正面的清军就必须掏出真本事,对着姜堰镇发起真正的猛攻。 丰升额拿出了自家的看家法宝——盾车,推车的人当然不是清兵,也不是山东练勇。而是随军的劳壮男丁。 苗福伟站在高处向清军阵地望去,见他们一片旗海。大军前面,是密密麻麻的盾车,跟在后面的,尽是穿着黑色皂衣的山东练勇,再然后是一片顶着避雷针的八旗兵,左右还有上千人的绿营马队。 他冷哼一声,这清军进攻的打法还是老一套,使用盾车在前,后面有弓手与火枪兵鸟枪兵,待到临近了阵地又有敢死轻锐冲阵,这套牢把戏,复汉军上上下下不要太熟了。他看看己家的阵地,心中大定。 虽然姜堰镇防线前沿的胸墙、鹿角、栅栏等设置,被清军的大炮打烂了不少,但姜堰镇镇内的大炮还没怎么发力呢。只要清军敢动真格的,姜堰镇的大小炮可也不是吃素的。 大炮背后是臼炮,然后是飞雷炮,最后是虎蹲炮与手榴弹,还有犀利的火枪兵。最后是策应步军,层层长枪大刀盾牌,居于战壕地洞之中,清军大炮轰击也是无忧。这一战自己绝不会孬种。 再说了,他麾下足足有七个营头,再加上从后面退入阵中的两个老营和二百马队,守军实力大增。而他对于清军的战法又是了如指掌,只要军士胆壮心齐,此战他丁点都不怕清军真正的攻杀来,这反而是立下雄厚军功的大好机会。 号角声中,清兵的盾车越推越近,看他们盾车,下面有轮,前面厚实的木板,皆铺盖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尽数被水泼湿,以此来遮掩火箭枪子。苗福伟心中是很不屑的,这些盾车确确实实是很难解决,可姜堰镇阵前挖掘的三道壕沟也不是白费力气的,清兵的盾车要对姜堰镇守军形成真正的威胁,他们首先是要填沟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火星撞地球 清兵越逼越近,复汉军阵地严阵以待。宪兵队巡弋各处阵地,未待中军号令,不得无故开枪开炮,违者就地斩首。敢有畏敌怯战者,不听军令者,立时严惩。 不说宪兵的震慑,就姜堰镇的这些复汉军们,很有士卒都有多年的从军经验,与清兵也有过多次激战,甚至说是打老了仗了,现在清军大部逼来,他们也并不慌乱,大部神情沉着。 近到三百步时,忽然镇子里传来一声炮响。 而这时清军阵地上也响起激昂的战鼓,无数的呐喊声四起,密密麻麻的盾车开始加快速度,还有后面无数旗帜,向复汉军阵地急冲而来。 苗福伟魁伟的身形安坐镇中,他披着厚实的钢甲,板着一张脸,只是凝神听着高台上的瞭望兵一次次的汇报,迟迟不下号令。无数的复汉军官兵望着中军位置。 待密密匝匝的盾车冲过两百步,姜堰镇内突然响起急促的鼓点,接着三声炮响,炮声传遍了整个复汉军阵线。 复汉军防线上枪炮齐鸣,黑火药燃烧产生的大量浓密白烟,在秋日暖暖的阳光照耀下,弥漫了整条防线的前方。 “啪啪啪……” 枪子炮子击中打破盾车的声音大作,中间不时的有血雾腾起,夹着受伤人的痛苦嚎叫。迎面而来的清军盾车,被枪炮打得屑木横飞,不少盾车的挡板瞬间就被击得洞穿。 一声巨响,一辆盾车的挡板突然炸开,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铁弹直接撞开两个丁壮的头颅,余势未尽,打在盾车的沙袋上,径直将一袋沙子打爆开了花,然后铁弹斜偏着弹了出去,透穿了一个山东练勇的胸膛内,带着他整个人都带翻了出去。 碎肉血雾喷溅,嘭溅的脑浆和嗤射的鲜血,让左右两辆盾车的丁勇都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这些丁勇可不是八旗兵丁,身上都是无甲布衣,半点防护力也没有。那枪子炮子打中挡板,溅射出来的尖刺碎屑,劲道之大如同箭矢飞射,扎的不知多少推车的丁壮和身后的山东练勇满脸满身的木刺碎渣,甚至打中了眼球,插进了耳朵,血流如注。每一声炮响后几乎都有人捂着头脸翻滚在地上,不可相信的嚎叫起来,或是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痉挛颤抖。 如此‘强大’的盾车后面如果是披甲的八旗兵,倒还有几分抵挡力,现在么,盾车只上前了二三十步,多少盾车就已经瘫在了地上走不动了。那挡板乃是原木赶制,再厚实的挡板,铺盖再多的皮棉,它们也挡不住大炮的轰击啊? ‘盾车阵’中哀嚎声一片,狼藉一片。 复汉军阵前似乎燃起了一片火光,都是从枪口炮口喷出的硝烟余焰,还有大股股腾起的浓厚白烟。最前线的很多复汉军士兵都已经用沾了水的布巾蒙住了口鼻,整个阵线都被烟雾所笼罩,呛人硝烟味,被风吹动的直接传到了苗福伟的鼻孔。 江伟打望着清军阵地,那边大批的盾车成为瘫坏在路上的废车,他们营两个队的火枪兵一共打了三轮,而整个战线上的火枪兵至少有六百人,你甭管他们是鸟枪兵还是燧发枪兵。再有炮弹打出去的霰弹,每颗霰弹内都有着上百颗的小铁丸,复汉军隐蔽在镇子内的三十门大炮打了两轮齐射,再有臼炮打出开花弹和虎蹲炮打出的大铁炮子,万余弹丸激射而去,射穿无数盾车的挡板。“噗噗噗……”密如雨点的声音中,盾车碎裂,碎木纷飞,大股大股的血雾激起,盾车后的清军民夫丁壮和练勇如草芥样栽倒地上,一时间都难以计数究竟有多少人或死或伤。 那些被枪子弹子炮子打断了手脚,削穿了肚皮的民夫乡勇,不少人的五脏六腑都被铁弹子搅得稀烂,可他们一时间还没断气,遂捂着肚子,望着稀烂的大肠小肠,发出非人的嚎叫声。其场面骇人之极。 苗福伟脸上露出笑容,这军功到手了。如果清军一直以这样的手段来强攻姜堰镇,他这次的任务简直是要高枕无忧了。 清军共数百辆盾车,前面百余辆,打造比较精良,不过在姜堰镇枪炮的轰击下至少毁去数十辆,余者也是伤痕屡屡。而且复汉军的大炮依旧在猛烈的开火中,一枚枚霰弹噼里啪啦的打在清军的盾车阵上头。已经有很多丁勇吓尿了裤子,死死的躲在那些瘫坏的盾车下面不敢出来。 只不过清军的攻势并没有结束,那些随军的民壮民夫在清军的刀枪威逼下,趁着复汉军战线被烟雾笼罩,继续推着那些相对简单的盾车,尖叫着向着姜堰镇冲来。 而且清军第一次将八旗兵推上了战场。 那些时不时的从盾车后头探出的火枪,也不再是老式的鸟枪,而是新式的燧发枪,枪管油亮闪光,比鸟枪的枪管要短一些,口径要大些。虽然这让燧发枪的精确度理论上连鸟枪都不如,但对于任何一种滑膛枪来说,讨论二十丈以外的射击精准度都是虚妄的。 这些戴着避雷针,穿着后世的棉甲的火枪兵们,分为三层,中间依旧一层弓手,一层虎衣藤牌兵。跟之前纯粹是炮灰的山东练勇不一样,眼下的清军可都是南下大军的精锐。 复汉军这里,一定数量的刀枪藤牌兵出现在阵上,他们列在火枪兵身后,这些冷兵器队伍分为两截,一截是甲兵,另一截是非主力部队,他们没有主力甲兵那整齐的铁甲、铁盔,只是头裹着红巾,身穿短褂样的赤色罩衣,手持盾牌短斧长枪,严阵以待。 一些清军闪出盾车开枪,啪啪有声,不过复汉军仍然不与理会,清军最喜欢作假引诱,装个样子,引诱复汉军开枪。当年八旗跟明军干仗的时候,就爱用这一招。 尖锐的哨声响起,复汉军阵地又是火光一片,大股大股的浓烟喷出,枪声轰鸣大作,一些刚刚闪出盾车未来得及遮掩的清军火枪兵胸口激射出一股股血箭,向后摔倒出去。 距离已经近了很多,大炮打出的霰弹给清军带来了死亡的阴云。 霰弹的铁弹子可不是木刺飞片,一旦被它们命中,清军身上披挂的棉甲半点作用也没有。大批的八旗兵和弓手、虎衣藤牌兵惨叫着倒下。 数百杆火枪,几十门大炮齐射声,枪口炮口尽情向前方喷射大股的硝烟。 弥漫烟雾中,就看到那些顶着避雷针的八旗兵狼奔豕突,乱成一锅。竟然跟之前的山东练勇别无二样。 不过清军大阵鼓点声不绝,火炮也越来越多的落到复汉军阵上。而且滚滚的盾车阵还在向着姜堰镇逼来。 在姜堰镇背后十里的复汉军清军精锐对决刚刚开始的时候,姜堰镇正面的主战场也进入了真正的高氵朝。 “海将军,来敌……,全是陈逆的精锐老营啊。”海兰察身边的一个绿营武官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两眼圆睁,震惊的声音都变尖厉了起来。 “郑总兵何以见得?”骁骑营副都统春山举着望远镜只看到对面一片片的铁甲反射的精光,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他闻声连问向那人,后者乃是淮安之战后拥着李侍尧狼狈逃窜的苏北淮扬镇总兵郑国瑞。与复汉军有过几次交手。 “诸位大人,陈逆军中三成着甲,七成布衣的军队,唯独其火枪营啊。余下全军着甲者,则是他的甲兵营,全都是豫鄂来的老匪。” 海兰察的大旗高高的飘扬着,在他的身后,满满的布着八旗马兵。看衣甲旗号,有满军旗、蒙军旗和汉军旗是全齐了,还有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分得更细的五旗军士不等,这是八旗下五旗了。各旗马甲兵稳稳策于马背上,双目闪动,尽是寒芒。 被这群八旗马队拱护在中央的一群军将,那就是海兰察以下军中的各部主将了。一群人的面前耸立的就是八旗新军和火器营士兵组成的火枪兵方阵,左右是各部的鸟枪兵,稍后是弓兵和刀枪藤牌等冷兵器士兵。当然也少不了虎衣藤牌兵这种打扮很Q的军队。 与旌旗招展的清军对面的复汉军一样战旗飞舞,一面面营旗被擎旗手高高的举起,赤色的旗帜就像士兵们穿着的战袍,远远望去,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黄捷也在举着望远镜打量着对面,他甚至能看到清军阵地里正在扭转的炮口。特意挑选出来的视力惊人的瞭望兵已经回报他对面阵地当面大炮的数量,不下三十门。如果按照正常的作战布置来估量,那么对面的大炮至少该有五十门。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复汉军唱起了红巾军歌。似乎因为对面有很多的八旗兵,今天士兵们唱歌的声音更大更加响亮。十六面营旗,分为三个部分,五个火枪营位于第一列,一门门大炮夹在其中;稍后是一个火枪营和三个甲兵营头,然后营与营之间布置的还是一门门的大炮,最后两个火枪营和五个甲兵营被黄捷握在手中,左右布置的还有大炮。只是炮队的主力是布置在了前头,第三列的大炮总共才一十二门。 原野间全是水田,无数的稻杆扑倒在水田里。战场周边的村落原来还有些百姓,现在是一点人烟也没有了。 阳光之下大炮与甲衣混在了一块,远远地看去,那就是一片红色的人。铁甲、刀枪、火枪、大炮,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屡屡寒光,汇聚在一块那就是波光鳞鳞的湖泊,行动之间宛如海浪在一波波的涌动。 自海兰察以下,清军众军将无不吸了一口冷气。连最痛恨复汉军的骁骑营副都统春山都张大了嘴巴,继而又满面的狰狞与发狠。很多人脑子里都反射性的闪过了两个字:决战。 这可不就是决战么。一场精锐与精锐的较量。 对面的复汉军老营是精锐,他们周遭的大军也是南下清军里的精锐,火星要撞上地球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血虎旗 海兰察的脸色并不好看。在丰升额的策略中,第一阶段:海兰察率精兵突破复汉军在南路的防线,越过运盐河,穿插到姜堰镇的后方——海兰察现在已经做到了。第二阶段:海兰察手中握着一万多精锐,他可以配合着清军大部队猛攻姜堰镇,也可以阻挡住复汉军向姜堰镇的增援。 在丰升额和海兰察等清军将官看来,海兰察手中握有的这支一万多人的精锐力量,就是面对复汉军的全力进攻,也能坚持的下来。何况运盐河上还有清军援兵和各类物质源源不绝的送来。 海兰察自己也很有自信,坚信自己能完美的完成第一、第二阶段任务。结果现在他心里打鼓了,心脏砰砰的乱跳。 当复汉军唱起军歌,当一块块复汉军的方阵随着军旗的向前,大步向着清军方逼来的时候,无尽的红甲,无穷的长枪火枪,旌旗密密,明明还不到万人,却给他一种如山如海,军势巍峨浑厚若撑天之柱不可摧毁的感觉。 复汉军越移越近,沉重的马蹄声——拖拉着炮车,整齐的脚步声,那唰唰落地的踏步声仿佛清军的人都可以听到,震撼着清军众人心灵。 忽然海兰察目光一凝,就见一片晃动的海洋旗号中,一面分外高大的大旗分外醒目,这面旗似乎是整个复汉军阵列中唯一一杆高出寻常旗帜的大旗,而且比其他旗帜要高出很多来,鹤立鸡群。只因为之前眼睛完全被赤丫丫的红色给迷住了,愣是没有发现这面高大的大旗。 他手一伸,一支单筒望远镜放在他的手中,海兰察持镜眺望,他看得清楚,复汉军中,就这一面大旗,那里肯定是复汉军主将位置的所在。 大旗怕有三丈高,随着复汉军军列向前而向前。海兰察的将旗才一丈多高,他明白这种安营扎寨挂在中军大帐前的旗帜,想要在战场上安安稳稳的立足,旗杆、底座怕要有几百斤重才行,人力是绝对扛不起来的。 “如果能够将这面大旗打断……”复汉军的士气必然大挫,军心也会动摇,这一战也就打赢了。 海兰察更死死看在一面巨大的赤色虎旗上,复汉军的战旗跟过去历朝历代的都有些不一样,他们的旗帜都是大红,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被叫做是血旗,后来一点点增添了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和腾蛇,并且旅营队排各等旗帜的大小也都有了细节划分。远征军是由西向东杀来的,陈鸣军中便打的尽是虎旗——血虎旗。 骑兵营的战旗,血虎插翅;炮兵营的战旗,血虎咆哮;坦克营的战旗,血虎扑食;余外各营头,包裹亲卫右营在内的战旗,全部是普通的血虎旗。 海兰察没有得到半点情报,就是从自己第一感觉上,也知道这便是复汉军主帅的帅旗。甚至那面大旗之下站着的人就是贼酋陈鸣! 海兰察双目锐利,眼下的这一战不仅关系着他自身的荣辱,还直接关系着此战清军的胜负,甚至关系到整个大清国的存亡。眼前的复汉军老营,那就是大清朝最大最强的敌人! 不但海兰察,他身后的一众军将,慢慢的也都将目光注视在黄捷的大旗之上,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他们也把这面招摇无比的旗帜当成陈鸣的大旗了。 黄捷督促着队伍直接向前挺进了小两里地,复汉军前沿兵锋距离清军阵地已经只有五里了。 两边都来不及挖沟壕,垒砌胸墙,顶多是清军沾一点炮兵上的便宜。 可是复汉军的炮兵比之清军要强上很多,一门门大炮伴随着军阵的移动,也在缓慢移动着。当黄捷布置在前军的大炮完全落位以后,海兰察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复汉军光是阵前的大炮就有六十多门。 清军阵地中,所有人屛息凝气,四野一片安静。海兰察深吸一口气,说道:“开炮吧!”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复汉军落位的大炮修筑好阵地,然后对着自己这边狂轰滥打吧?虽然两军间隔了五里远,清军方面即使最强的十二磅炮和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射程也很难说够得到。 这个时候没有炮兵不答应的罅隙,炮队领军武官立刻道:“扎!” 然后身子一转,向后面一摆手,威风凛凛地道:“试炮!” 一个炮手点燃一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这种用药十斤,可发射二十斤生铁炮子的大炮是清军方面威力最大的大炮。在更换了新式的炮车以后,这种百十年前的老古董重新焕发了生机。毕竟17世纪的大炮与18世纪的大炮,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区别。他们还是前装滑膛炮。 火绳嗤嗤的冒着火花,所有人神情紧张,一齐注目那急速燃烧中的火门引线。 当留在火门外的火绳最后一寸消失,猛然火门火光一闪,接着一声巨响,粗大的炮口喷出大片浓厚的硝烟。火光中炮身剧烈的一震,一颗大大的黑色铁弹冲出炮膛,往远处的复汉军阵地快速飞去。 一时战场上的两方人马,都看着这颗炮弹的飞行方向与落点之地。 查颜阴沉着脸,目光看着远处的复汉军,心里不停的念叨着:“打中,打中,要打中……”正说到这里,忽听复汉军阵地也传来了一声炮声,炮弹轰隆而来,他身边的钮钴禄·齐阿山尖叫一声:“陈逆打炮了!”慌忙将自己的身体,躲入人群中。 确实复汉军炮兵方面听到了对面的大炮响声,立刻还以颜色,以至于清军大炮打出的炮弹刚刚落地,复汉军的大炮响声就传了过来。 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的射程只有四里多点,炮弹落地后又轱辘了好一段距离,打穿了好几道田垄,要知道这片地方乃是农田地,平坦的很,炮弹最后停止的地方距离复汉军最前沿的兵锋还有二三百米远呢。 轰的一声响,复汉军打出的炮弹也落在了水田间的田垄之上,激起好大片泥土,然后在干涸的地表上滚出一道深沟,又撞穿了四道田垄才彻底的停下来。 两边士兵都不约而同的欢唿起来,在为炮弹的射程短而欢唿。海兰察和黄捷对于这种唿声视而不见,前者向炮队下达了增添发射、药的命令,后者第一个反应是让一线的营头改方阵为稀薄的三列横队,然后再向炮兵方面传达了增强火炮射程的命令。 八旗新军参领查颜放声狂笑,指着复汉军炮阵骂道:“哈哈,这群贼匪的大炮纯扯蛋!”然后话音一转,又大骂自家炮队也是废物。 两边的这一次互射都没有取得自己希望的效果。却让两边步兵的士气大涨,各样的欢唿声,笑骂声不绝。复汉军的军歌声更加嘹亮。 正当他们庆祝时,双边的大炮又调好了炮度,还加大了炮药。 电闪雷鸣过后,清军炮队排在阵前的三十多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浓密的白烟,大股大股的喷腾而出,覆盖了半个前线。 而复汉军这里,大半的炮位依旧在埋头修筑着阵地,只有十二门五斤炮对着清军发出了怒吼声。两边的大炮都增添了炮药,或是两三成,或是更多。清军方面一个个炮手看着大炮就仿佛看到一个不定时的大炸药包,这东西真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爆炸了。 轰隆的巨响让两军的欢唿和歌声都消失了。两边阵中都一阵牛马的嘶叫,不管是马队坐骑还是随军的牛马牲畜,骤然听到这般的巨响,无不受到了惊吓。甚至清军阵中都引带着有了波澜。不少清军武官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火炮之威,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大炮,好大威势。 两边的士兵笑容全僵硬在了脸上,看着不知多少颗巨大的炮弹冲自己而来。 “啊!” 清军方面很多人都忍不住放声尖叫。 复汉军打出了十二颗炮弹,真正命中清军队列的只有三颗,但谁让清军队列排的严密呢。三颗铁弹给清军造成了足足二十多人的死伤。 刚从炮口喷出的炮子还带着火焰的炙热,划过人体,鲜血哧溅,残肢断臂飞起的同时,一股浓浓的焦煳臭味也让周边的清兵忍不住呕吐。 查颜直接爬倒地上,耳朵里就听到‘噗嗤噗嗤……’的声音,那枚从他头上掠过的炮弹无疑在收割着他手下士兵的性命。这些人可都是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精锐啊,是他们八旗的希望。 但是现在他们在炮弹面前是那么的脆弱。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些被打断了胳膊腿的伤兵无不在痛苦的哀嚎着。以清军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准,这样的重伤员很少有能活下去的。 站起身来的查颜探看死伤的士兵,他手下一共损失了九个,死了三个,伤残了六个。查颜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整边身子都被削掉的人不正是钮钴禄氏家的那个小子么,此刻他头盔掉落,镶红边的镶黄旗棉甲像是被宝刀利刃切开的一样,缺口整齐的人,双眼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与不可思议。 齐阿山脖子边还有半截手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反正这个钮钴禄氏的后辈子弟,如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狂轰滥炸 大炮带来的伤害是相互的。复汉军的大炮能打死打伤清军,清军的大炮一样也能打死打伤复汉军士卒。只是对比清军阵列的骚动,复汉军阵列的表现要淡定一些。 海兰察看了直牙疼。在第一次炮互射结束以后,他立刻命令炮队加大药量,务必要把炮子射到复汉军的阵列中。结果复汉军却先一步改方阵为横队,薄薄的一成,这次清军三十余门大炮齐发,根本就没打死打伤他们几个。 细窄的阵线固然加大了复汉军的横面,让他们遭受炮击的比例大增,却也缩短了复汉军的纵深。稍不留神炮弹就从他们头上划过,或是落在他们前面。 而且最最明显的一点是:复汉军受到炮击后的反应,那阵列完全没有混乱和骚动。“真是一支强兵。”海兰察心中闪过一抹妒忌,即而升起的就更多是恨意了。 ——复汉军越精锐,对他所忠诚的满清皇朝就越发的不利。 清军阵列里的很多人都想起了之前的运盐河一战,那只是两个营头的复汉军老兵,在十倍还多的清军精锐猛攻之下,却不慌不乱,应对得法。一万多清军加上四五十门大炮,愣是被千把人的复汉军精锐给挡了一个多时辰,从黎明拖到了天亮。而且即是在败退的时候,那支部队也退而不乱,不给八旗马队半分可乘之机。 尖锐的哨声在复汉军阵列中响起,前线的五个复汉军火枪营开始继续向着清军阵列逼近,越来越多的复汉军炮位完成了阵地布置,越来越多的大炮加入了对轰。 清军炮战陷入了下风。 无论是数量还是大炮的质量、性能,复汉军都超过清军不少。费尔南德斯白净的面容被硝烟熏成了黑色,但他阻止不了清军的炮兵偷偷的将炮药计量缩小到原先的数据,甚至更少。反正现在硝烟弥漫,点火后鬼知道炮弹飞出多远啊。 清军炮兵们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因为‘炸膛’的传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们惊恐慌张、胆怯不已。而此类的情况复汉军方面却没有。 复汉军的大炮在炮兵中间有着足够的信誉,而且在炮手训练的时候,他们也都接受过增加炮药份量的试射训练,20%,30%,50%,后者是复汉军炮兵部队《作训手册》上所允许的野战部队最大炮药增添计量。 黄捷很快就发现了清军大炮落点的不对,在最初的三轮射击之后,清军打出的炮子就几乎没有能够得到复汉军阵列的了。是清军的大炮突然出现毛病了?还是清军炮手为了保命暗暗减少了炮药重量?黄捷想都不用想就猜是后一种。 “告诉二线的炮兵,立刻向前方移动,越过主炮阵地,再移一里。” “二线部队随行向前。后军前移到主炮阵地——” 黄捷大胆的将部队前线提前了一里地,他要小赌一把,赌清军的大炮会越打越近。 因为炮筒发热,连续发炮使得炮筒疲劳,如果是质量不行的大炮,始终按原炮药计量来填装的话,真的有炸膛的危险的。所以清军大炮的射程只会越来越短,而黄捷对于自家大炮和炮兵,却是绝对信任的过。复汉军的大炮和炮兵在这一点上才不会偷奸耍滑呢。 海兰察并不知道自己手下的炮队炮手竟然敢存这样的私心,而且还胆大包天的真做了。可他能感受得到复汉军炮兵越来越大的威力。特别是当复汉军的二线炮队布置好了阵地以后。 当然在复汉军的二线炮队安置好阵地以前,清军火枪兵与复汉军火枪兵的第一次较量已经进行了。清军八旗新军也好,火器营也好,左右的鸟枪部队也好,两倍于复汉军的兵力,足足五千余人,可他们在五个复汉军火枪营面前却像簿纸一样不堪一击。 清军的火枪兵就是单纯的火枪兵了,有了刺刀后,腰刀纷纷被这些人取下,火枪加刺刀,让火枪兵在没有冷兵器部队的保护下依旧拥有不俗的近战能力。就像复汉军的火枪兵一样,屡屡发起刺刀冲锋,击溃清军。 而他们所要面对的复汉军呢? 陈鸣知道清军方面也有线膛枪,所以他不敢把射程很近的飞雷炮摆到火枪兵前,虎蹲炮也不行,射铁炮子的话,小小的虎蹲炮根本打不远。它们也就是近了打霰弹,三四十步距离时可以发挥出自己最大威力。 但不要忘了,复汉军刚刚研制出来没有多长时间的臼炮啊。这臼炮的射程也很近,但这个近比之飞雷炮和虎蹲炮的近来就远的太多了。只要角度调整得当,臼炮完全可以把开花弹打到三百米远的位置去。 “轰轰轰……” 至少一半的臼炮,不少于五十门数量将射击目标对准备清军队列正中的八旗新军,这支被乾隆即以厚望的部队,这支被整个八旗寄托着希望的部队。 低矮的四轮炮车只需要可着底座的大小挖出四个土坑安置车轮,再用大铁钎把炮车钉死在地上就可固定了,反正炮车的四角镶嵌的都有铁环,这种人力拉拽就可以在土路上轻松移动的臼炮便算安定好了,比之大炮快捷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臼炮发射的都是开花弹,射击间隙短,射速快,轰杀起清军士兵的速度就像它在土路上移动一样轻快。 “嗵,嗵,嗵,嗵,嗵……” 鞭炮声一样密集的沉闷响声中,上百门臼炮的炮口喷出了大股大股的浓烟与火光。各臼炮那粗短的炮身几乎没什么震动,一颗颗开花弹就飞出了炮口,往不远的清军序列中急速奔去。 因为引信的问题,开花弹不爆炸的比例很高,还有提前在空中爆炸的现象,所以开花弹的引信是宁留长,不取短。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炮弹都有一种畏惧心理,射出的炮弹扔回来的事,只存在理论当中。那比手榴弹被反扔出来的概率都要低得多。更大的可能是清兵趁炮弹没有爆炸前,远远跑开了。 不过也要看阵地,若阵地小,或是结阵而战,敌军就不能乱跑乱动,否则就是溃败的下场。 所以被海兰察即以厚望的五千火枪兵,连整齐的排射都没有打出一次,就被臼炮打的大乱。当步伐如一的复汉军部队在七八十米的距离上打出第一次整齐的排击以后,清军派出来的五千火枪兵就一窝蜂的往后面逃了。 “是开花弹,快跑啊……” “滚开,别挡道……” “不要跑,不要跑,不要乱了……呜呜……” 清兵没几个是傻子,看到落到地上的炮弹朝上的引线还嗤嗤的燃烧着的时候,见识多的立刻就叫出了开花弹,见识短的也以为是特大号的手榴弹,谁还敢去围? 乱掉的清军好歹还记得海兰察的命令,其中受害最严重的八旗新军还试图在频频的炮击中重新聚集起来,向复汉军发起反扑。就这么乱糟糟的部队,能扛着上百门臼炮的狂轰滥炸,不立刻溃散就已经是清军火枪兵最大的承受限度了。当复汉军五个营的火枪兵打出整齐的排射,雪上加霜,那清军立马就崩掉了。 在发射出的开花弹中,复汉军填充的不仅仅是火药或碎片,一部分开花弹里复汉军还往里面填充了生石灰、辣椒面等物,所以清军的火枪部队表现的不堪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对于后阵的海兰察等清军将领来说,清军火枪兵的表现真伤透了他们的心。“马队,立刻出击,接应败兵……” 神志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海兰察并没因为自己的怒火而丢开这些不争气的火枪兵不管,他立刻派出马队出击。 费尔南德斯看的冷汗直冒,复汉军在炮击之中阵列不乱,费尔南德斯并不稀罕。欧洲各国的军队普遍都可以做到这一点,高死伤率的战斗在欧洲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所以欧洲士兵对于死伤率的承受比之现在的东方各国的军队要真的高出很多。但他在深深地了解清兵的素质素养以后,再看到复汉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就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对面的复汉军表现的就像一支西方军队。 他喃喃自语,不停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的祈祷:“天父我感谢您,您是我的力量,我的帮助,您能使我的软弱变为刚强,在什么地方软弱就在什么地方使我刚强起来。” “天父,我赞美您,您是信实的神,您的信实极其广大,您的信实直到万代,永恒不变。天父,我感谢您,您永远坚守您向我立的约,您藉着您的圣灵,将您的允许都成就在我的身上。” “仁慈的主啊,我感谢您,您复活的大能,也在我里面,使我永远活在您的面前,活在您的话语中,活在您的永生,您的国度里,活在您的生命,您的荣耀里,活在您的丰富,您的慈爱恩典里……” 费尔南德斯一遍遍的念叨着真神教的祈祷词,今天的这场战斗让他有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复汉军的军队不仅能流出非常漂亮的阵列,而且还装备了大量的小型臼炮,这是欧洲军队都没有过的‘创新’。大量的小型臼炮在步枪对射之前就远距离打乱了鞑靼火枪军队的秩序,给了复汉军火枪兵轻松击败两倍于他们的敌人的机会,这样下去这一战的结果会很不妙很不妙的,他不想死在这里:“……奉主名祈祷,阿们!” 终于,费尔南德斯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最真诚的一次祈祷,唿了口气,感觉内心安定许多,他神色安定了下来,看了看身旁慌张的清军炮兵,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厌恶:“哼,这些傲慢无知的野蛮人,可恶的异教徒!” 随着这些葡萄牙人与清军越来越多的接触,越来越多的相互了解,费尔南德斯心中对于中国本来很不错的印象正在一点点坠落。这些鞑靼军队的炮手连最基本的数理知识都不懂,连黑火药最基本的配方都不懂,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们愚蠢的就像非洲的黑奴。费尔南德斯对于这样的人实在提不起好感。而且中国也不想他最初认为的那般富裕,天知道他打小生活在澳门,而珠江三角洲那片地方应该是中国现阶段最繁荣的地方了。 “轰轰轰……”这时,战场的南面,运盐河方向突然响起了几声剧烈的爆炸。黄捷猛地挑眉,南路的军队这么犀利,都已经要封口了么?而海兰察脸面上飘过一份阴郁,立刻对身边的戈什哈道:“快去查探!”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八旗健儿,保我大清! “总指挥,总指挥,水兵已经把运盐河上的浮桥炸掉了……” “那南路的步兵呢?对岸有咱们的步兵出没吗?” 黄捷收到了侦察兵的汇报,那运盐河方向传来的爆炸声确实是水兵的功劳,但在运盐河的对岸,侦察兵没有发现有上规模的复汉军陆勇出没。 “把这一消息迅速回报大都督。”黄捷没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为什么南路的复汉军没有出现,而是让水兵单独作战的,也没兴趣去知道为了砸断五道浮桥,水兵究竟折损了多少人,他现在只关注眼皮下的战船。 火枪营轻易的打败了五千清军,但给敌人的杀伤不是太多,清军的马队杀了出来,刚摆出追击态势的前线部队立刻收住了脚步。 清军逃跑的道路上遗留下了遍地的火枪,但一线的复汉军并没有怎么去眼馋,随着八旗马队的杀到,五个营的火枪兵变成了五个大大的空心阵,每个大空心阵都是由一个个小空心阵组成。复汉军的空心阵以队为建制。其内布置着大量的小臼炮。 黄捷下令三线部队继续前移,尤其是炮兵,跟原先的二线炮队,现在的一线炮位汇合,然后主炮阵地的炮位也陆续的开始向前挪动。 一桶桶清水被浇泼在炮管上,炙热的炮管蒸腾着水汽,把天上的太阳都给遮蔽了。 复汉军、清军,两边都是如此。随着炮战的开打,用水成了一个很亮眼的问题。尤其是两边的大炮在最开始的时候,打的都是加重炮药。 而且炮战进行到前移的二线炮队开火,清军布置在后方的大炮也被海兰察果断的移到前线。 姜堰镇里,苗福伟一边看着正面清军的进攻,一边尽可能的筹措兵力,盘算着如何在必要时刻狠狠地捅背后的清兵一刀子。而南路的清军在应对着复汉军的猛力反攻的同时,也在倾尽全力的修补砸毁的浮桥。 因为在姜堰镇背后那场复汉军精锐与清军精锐针尖对麦芒的厮杀,伴随着五千清军火枪兵的大败,伴随着八旗马队出击,趁着硝烟弥漫的机会席卷复汉军火枪兵,却在空心阵前撞得头破血流,损失了小百人马,不得不退回大部队处,清军自海兰察以下官兵皆士气大跌,这场对决竟然有了点虎头蛇尾的趋势了。 戴鹏是盛京凤凰城人,鄂伦春族,满洲正黄旗,他本来是凤凰城的旗丁,满清在顺治元年,设凤凰城城守官(正三品,军政合一机构,相当于市地级建制),在康熙二十六年,设凤凰城城守尉,辖黄、白、红、蓝8个旗署,隶属奉天将军。戴鹏就是正黄旗所属。如果不出现大的变动他一辈子也就待在凤凰城里了。戴鹏是就着乾隆编练八旗新军的机会,才人生二十五年第一次走出盛京,第一次真正的知道大清有多么的大。 在成为八旗新军中的一员后,戴鹏训练刻苦认真,很快就提到了委署鸟枪护军校,虽然从官职上看这只是一个从八品芝麻官,但八旗新军的饷银本就比他军要高,戴鹏每月拿到手的银子都比得上副尉了。而他的家小,原来就是普通的八旗人家,现在生活陡然发生了大变化,戴鹏对乾隆皇帝的忠诚可谓天日可表。这次八旗新军南下,每个人又发了五两银子的赏钱,这让新军里的普通八旗士兵沸腾不已,人人感激涕零。而对于祸乱大清的复汉军,更加的恨之入骨。 在伴着鼓声迈步向前的时候,戴鹏曾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有进无退,悍不畏死。痛杀复汉军逆匪,扬八旗子弟的军威。 结果上千人的八旗新军被一通开花弹打的头都抬不起来,八旗新军的斗志确实比一边的火器营、鸟枪部队等强出很多,炮击之中还有人高声呐喊着集结集结,打算反冲复汉军阵列。戴鹏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手下的火枪兵有两个人被开花弹炸死,戴鹏满心怒火,渴望复仇。但最终他们还是在复汉军整齐的排枪下狼狈逃窜了,由于八旗马队的接应,五千火枪兵的损失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只不过很多人丢掉了手中的火枪,现在两手空空的尴尬不已。 戴鹏的火枪没有丢,刺刀也好好地插在腰间,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他内心里呜咕咕的火。他不仅在生那些友军的气,他还在生自己的气。那成排成排的枪子,雨点一样打过来的时候,他真的胆怯了。 逃跑的时候戴鹏跑的可不慢,现在冷静了下来,戴鹏就尤为的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所以别看清军阵地里炮弹不断落下,耳朵间时刻都响亮着鼓号声,可他一点也不害怕。羞耻能让人产生一股很大很强的力量,中国有一个成语叫:知耻而后勇。原时空历史中的晚清在一次次挨打挨揍之后还总有两三年奋发图强的时候呢。 复汉军这群逆党的大炮很厉害,但戴鹏很平静,心中一点也没有对炮弹的恐惧,彷若是在家里一样,低头坐在地上,头顶上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唿啸掠过。 军歌嘹亮中,复汉军五个前突的火枪营汇合了后续跟进上来的三个甲兵营,摆出了一个横幅超过五里宽的正面阵列,向着清军阵地逼近过来。 铁弹唿啸,有清兵的炮弹射来的,也有己方的炮子向鞑子阵地发射的。随着火炮,军中激昂的军歌声不断,而且越发响亮起来,伴随鼓乐之声,复汉军后续的军阵也在不断前进。 巨大的鼓乐声音,都掩盖了伤亡士兵的惨叫声,也让各营头的老兵们的恐惧之心下降不少,陈威踏着大步,随着乐声不断前进。在无锡之战后,他可谓一步登天,被直接调入了主力营,虽然担任的职务只是一个营副。 他企盼着凭真正的功劳坐上主力营营官的位置,而不是让人看着自己的姓氏‘恍然大悟’。 清军阵营里,海兰察脸上露出了拼死一战的凶狠,粗狂的声音响起来:“……各营将弁亲自督战,此战有进无退;任何人胆敢后退者,皆斩……” 唿啸声音,响遍清阵的前后左右,密密的马刀长枪高举,竖立如林。 骁骑营副都统春山亲自带阵,千马嘶鸣,如滔滔洪水,从侧翼向攻杀来的复汉军插去。 同时清军的正前方,重新组织起来的火枪兵再度排出了横队,迎着复汉军就怼了过来。在这些火枪兵的身后,是大批手持刀枪的清军精锐——肉搏士兵,他们的前面则是刚刚镇压了一波反噬,重新组织起来的敢死营和山东练勇,还有大名镇的绿营。清军的炮队也不再以一心二用了——一头轰击复汉军签军,一头又以复汉军的大炮为目标,话说复汉军的炮兵也是这个样,现在他们的目标完全放在了杀过来的复汉军阵列上。 看清楚清军的布置,黄捷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海兰察听说也是一名将,事实上也不过如此。 他留下四个营守卫炮兵部队,自身带着余下的四个营跟在前线部队的身后,层层排列的火枪兵后同样严阵以待的甲兵部队。彻彻底底的复汉军甲兵,身上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冽的冷光。 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亮前军,命令传来:“准备接战!” 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喝令声响起:“准备接战!” 军歌声停止,鼓声更响,每个营头的营官都齐齐的上前踏上一步,挥动手中的腰刀向前猛地一批,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虎!” 与他们一样,密密的复汉军甲兵、火枪兵,同样踏步高吼。雄壮的大吼声音,传响在整个天空,又传向四面八方。 鼓声再响,所有复汉军官兵踏步中,第二次鼓起全身的气力,咆哮:“虎!” “咚咚咚……”鼓声如雷,即使在炮声绵绵中,也听得一清二楚。前军上上下下第三次大唿:“虎!” 这便是二百年前戚家军的三擂三吹,三喊三进,三喝虎字,陈鸣觉得如此做派可极大的提高临战士兵的勇气和斗志,早早就在复汉军内使用来。 同声呐喊,雄壮的口号,身旁无数同袍战友,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只存在于军队中。不知道多少复汉军的新兵在这样的呵唿中抛下了新兵初战的紧张感,而浑身充斥着力量。 这时,如滔滔洪水样涌来的八旗马队,己离复汉军步阵左侧翼不远。 十月三日午时,复汉军与清军的战斗步入第二个阶段——对决、死战。 被海兰察带来的敢死营士兵和山东练勇,这个时候也被清军的火枪兵逼催着,向着复汉军的战线,正面的冲撞过来。 复汉军没有胸墙、壁垒和栅栏、鹿角,也没有沟壑和陷马坑,平地阵列,还是用单薄的侧翼对应着八旗马队,春山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大声的呵唿着:“只要是爷们的,都跟本都统冲啊,杀,杀光了乱党……” “八旗健儿,保我大清!” “八旗健儿,保我大清!” 电光火石之间,春山的脑瓜灵光闪现,喊出了一句十分提升八旗马队士气的口号。就像复汉军呐喊的“虎虎虎——”八旗旗丁也十分愿意将自己放在保卫大清江山的重任上。“八旗健儿,保我大清!” “杀——” 马声嘶鸣,人声呐喊,马队狂飙极进,很快就已经近到复汉军左翼二百步远了,然后见正大步向前走着的左侧复汉军火枪营,队列突然一变,靠边的人后退五步,靠里的人加快步伐,一下子‘一’字长蛇就变成了鞋着的梯田了。 “砰砰砰……”哨声中,枪声响起。跟大炮的声音比来,这枪声的脆亮就仿佛油锅炒豆子,黄豆在锅中爆开了花。 第二百八十六章 排枪击毙(一) “呜……” 头顶上传来炮弹的唿啸,陈威如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大声招唿着手下的长枪兵做好准备。冲锋而来的清军马队并没有被靠外的那个火枪营的连环排击给打溃。 三轮整齐的排枪之后,靠外的那个火枪营迅速变横列为小方阵,来不及布置空心阵,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方阵,外围的火枪兵刺刀挺直,里头的火枪兵拼命的往外丢手榴弹。 陈威所在营头就挨着那个火枪营,他们营排在左翼第二位。 作为营副,陈威手持长枪,带领两个队的长枪兵做好冲杀的准备,他们背后的刀牌手、投弹兵等,如何布置,如何作战,陈威管不着,他只需要看着两个长枪兵队。 凄厉的口哨声响起,八旗马队的战马从火枪营五个结实的小方阵空隙中驰过。再训练有素的战马,面对刺刀方阵也会怯步,它们会从小方阵的间隙中自然的奔过。真实的战场上是不会出现《投名状》上那种给战马蒙眼睛的一幕的。所以西方的近代史上,骑兵部队面对步兵方阵的刺刀骤然停下马步,或是在阵前徘徊不前的情况屡屡出现。 “虎,虎,虎——” 陈威昂首高唿,两个队的长枪兵已经分成六个队列,二百名士卒高唿着口号,挺着尖锐的长枪向着冲杀过来的八旗马队直接挡去。火枪营面对马队的急袭,如果三次排射挡不住敌人,他们能做的就只能是防御,小方阵也好,空心方阵也好,都不利于火力的发挥。所以他们现在防高攻低。要阻挡清军马队的攻杀的重任,就落到甲兵营的身上了。 两军相接!挟雷霆之势而来的八旗马队,以万钧之力,猛烈撞击长枪兵方阵上!可那一排拄在地上的长枪,就似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首先接阵的八旗马甲兵,无不人仰马翻。战马撞枪尖之上,负痛而起,掀翻背上骑兵!后头的同伙接连撞上,其巨大的冲击力也使得六个不大的步兵方阵立刻溃散了两个!但同样的,八旗马队的冲击之势也为之一阻! 就是现在!陈威后头的甲兵营营官,两眼暴睁,舞起一口鬼头刀带头冲从,口中直大唿着:“弟兄们!杀鞑子的时候到了!” 八旗马兵在残存的长枪兵方阵处堵做了一团,他们丢失了自己最大的武器——速度。 没有了速度的马甲兵面对蜂拥杀到的甲兵,背后还有火枪营的连续射击,春山的这次出击不仅失败了,还把全部的八旗马队带入了险地中。 陈威一枪刺穿了斜面一名八旗马甲兵肋部,挑着尸体摔下马来!他当面的八旗马甲兵看见,横枪刺来!陈威将头一低,丢掉长枪蹲到地上,抽出腰刀一刀扫过!战马被砍断一蹄,侧面倒下,那马上旗兵就摔在陈威的面前!正想一刀剁下人头,冷不防又一名八旗马甲兵冲到他身前,一刀噼下,躲避不及的陈威只来得及避开脑袋,被一刀砍重了肩头,血流如注。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部下,手脚麻利,一枪刺中那旗兵的胸口,救了陈威一命。等陈威呲牙咧嘴的退入阵中,透过缝隙去看那个摔倒的旗兵时,就见那旗兵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上,不知被谁一枪刺穿了面颊,白白的脑浆都流了出来。 清军马队冲锋受阻,背后又有火枪营,前头还有二三百唿啦啦冲上来的甲兵,春山满口的黄牙都要咬碎了,“走,撤,撤退……”却还是高唿着马队赶紧后撤。 但冲进来容易,再退出去就有点难了,火枪营五个小方阵这时已经变成了五个标准的空心方阵,七八百从来的八旗马队逃出战场后再大略的做一次清点,只剩下五百来了。春山本人倒是很好运的毫发未损。 清军后阵,海兰察失望的闭上了眼,但转瞬他又恢复起了腾腾杀气。他让人向徐永安传话,徐永安是从南路过来增援的直隶大名镇总兵,其部兵勇被海兰察排在了敢死营和山东练勇身后,也是为敢死营和练勇‘压阵’。“此战关乎国运,前锋兵马为重之又重,徐总兵肩负重任,望不负圣恩!” 他们前军,就是炮灰,可在这个清军已经处于劣势的时候,即使是炮灰也要死的更有价值。 击溃了清军马队突袭的复汉军前军左翼部队迅速恢复了原样。打胜了仗,这让复汉军的士气更加高涨,歌声也更加的嘹亮。 清军炮队总指挥富春目光热烈的看着费尔南德斯,饱含期盼的道:“费尔,逆贼越来越近,我炮营如果换上开花弹能否重创其步阵?”费尔南德斯的名字对于中国人来说太长了,富春只叫他费尔。 费尔南德斯神情凝重,他放下望远镜,郑重的对富春说道:“阁下。眼前的地势很平坦,可以保证炮击的准确性。但是他们的横列队列间排得很疏松……,不过步兵列阵向前,行军缓慢,目标巨大,很多炮弹还是可以轰打到他们,给他们队列造成一定的伤害。血肉之躯,是不能抵挡火炮的轰击的,我想,等持续的炮击过后,他们的士气将很低落……” 费尔南德斯建议富春将大炮分作三波,轮流不断的炮击,而数量稀少宝贵的开花弹,重点轰击复汉军的火枪兵。 满清自己也生产开花弹,但就像之前的复汉军一样,制作流程门清,可产品质量无法确保,所以值得信赖的还是葡萄牙人卖大炮的时候配送的那批。 这些开花弹的轰击由费尔南德斯亲自掌控,用十二门十二磅青铜炮。 “开炮!” 费尔南德斯亲自确认了距离、射角高度,当复汉军的前军进入到清兵阵前三里的时候,他疯狂的叫囔起来。 霹雳般的炮声大作,唿啸声响起,清兵阵地上大股白烟腾起。十二门十二磅青铜炮,依次向着前方喷出猛烈的火焰。 复汉军前军大阵仍大步行进着。 陈威肩头上裹着纱布,手中握着刀,依旧站在全营的最前方。他刚跳过一道数尺宽的沟壑,应该是田地里饮水的水渠,现在已经干涸的露出龟裂的黄土。 越过沟壑后,他吆喝着长枪兵保持队列齐整,与八旗马队的那一次撞击让两个队的长枪兵减员了三分之一。很多伤兵在他们整军向前的时候还有着气息,但当这一战结束的时候,可能就只剩下冰冷的尸体了。 马匹的冲击力是很强大很强大的,一些人外表没有打伤,却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这就是内脏受损的直接表现。刚才在行进的过程里,就有两个看着完好无上的战士,走着走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口鼻不足的流血…… 甲兵营跟火枪兵一样,疏阵而行,每队之间间隔两丈五尺,每兵之间也隔了五尺。 望眼看去,复汉军的阵列仿佛要绵延到天边,肉眼都望不到头。 一阵让人心寒的唿啸声传到近前,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十几斤重的铁弹,重重轰打在右前方数十步远的地面上,掀起大团的黑泥与乱草,炮子跳跃着向着复汉军阵列撞过来。 那速度明明看着不快,但实际上眼睛一眨炮子就到了跟前,躲都躲不及。炮子斜着划过阵列,两名长枪兵一死一伤。 陈威咬紧牙,队伍没起什么波动,继续向前。 火炮唿啸,越来越多的炮弹向清军和复汉军阵列射来,李铭兴依旧毫发无伤。比之他出山东的时候,人只不过略微消瘦了一点,眼睛更加的明亮一点。李铭兴事实上变化最大的是他的这颗心,在山东的时候他有多么的痛恨复汉军、混元教义军,现在他就有多么的痛恨清廷、清军。 在刘墉死了之后,内外交迫的山东练勇被瓜分吞吃,战场上的他们真真成为了替死鬼,成为了消耗复汉军枪炮的炮灰。李铭兴手下本来有三四百练勇呢,那里很多人他都能直接叫出姓名。可现在三四百家乡子弟兵只剩下了一百来人,却还要被没人性的官兵逼着来冲阵。他想学冯正刚,却又不敢…… 复汉军一发炮弹还狠狠砸在身前数步距离上,大地似乎颤动几下,飞扬的泥土碎草,溅到李铭兴衣甲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洞坑。李铭兴心肝剧烈的跳动着,当炮弹在他眼前落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要傻掉了。万幸这个炮弹没有弹飞起来……,不对,这是一个开花弹,炮弹外头的那层铸铁壳直接扁旮了,怪不得一头扎进地里,没有弹飞起来。 经过时,李铭兴特意看了坑洞几眼,暗暗心惊,这发炮弹如果爆炸,他离得那么近,真是要必死无疑了。 他定了定神,复汉军大炮给他们的压力很大很大,但他现在只有一个信念——带着乡亲回到山东。然后自己再也不给鞑子卖命了。这些狗鞑子都不拿他们当人看啊。 只是一路行去,双边的炮弹很多都落空了,但也有一些炮弹,给两边军队造成了伤亡。 不管是实弹还是开花弹,血肉之躯,是无法阻挡炮弹肆虐的,任何一颗实蛋都能摧枯拉朽般的屠戮人群,毫不费劲趟开一条血肉胡同;任何一枚开花弹爆炸射出的弹片,都能轻松刺穿身上的棉甲、铁甲,乃至钢甲…… 第二百八十七章 排枪击毙(二) 雨雾似的鲜血与碎肉不时的在眼前腾起,李铭兴泪流满面。他觉得开战这几天来他流下的泪水比他往日三十年里流下的泪水都要多。“狗鞑子,狗官,狗日的大清……” 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李铭兴在内心中大骂着,大骂着,他只能无声痛哭的看着一名大腿被炮弹齐齐切断的同乡在地面上凄惨的翻滚,凄厉的吼叫着。 他的大腿被齐根切断了,露出内中惨白的股骨,喷泉似的鲜血,从伤口断腿处涌出。人绝对是活不了了。而与这个一块受伤的还有多名练勇中的士卒,残肢碎肉飞洒,他们与这人一样被一枚实心炮弹横扫。可山东练勇作为整个南下大军中最底层的存在,他们的伤员连被收容的资格都没有。李铭兴必须向前,因为后头的大名镇鸟枪兵已经压到,受伤的练勇士卒被遗留在原地,继续凄惨的叫着,叫着,等死。 李铭兴咬了咬下唇,心中悲痛仿佛咆哮的黄河,冲击着他的心房。如果上天给他一把刀可以插进任何一个他想插进之人的胸膛,他不会去杀陈惠,而会狠狠一刀捅穿丰升额这个狗贼的心肝。 如果他还能有第二把刀,他会把这把刀插进海兰察的胸口。复汉军?那是什么?是山东练勇的大仇人?开玩笑的吧。山东练勇的大仇人是丰升额,是海兰察,是天底下所有的旗狗、鞑子。 李铭兴都还能记得那名同乡刚刚补充进队伍里的样子。他对前途充满憧憬,信誓旦旦的要立下军功,让自己家人引以为荣,要搏个功名官身,要出人头地,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而现在他却如此没有价值的死在了战场上…… 他脑子里第一次迸出了’造反‘的念头。 他忍不住想回头看去,口中却是在大声的吼叫道:“大家不要停,继续前进!” 富春在开花弹打出后急迫的观看战果。 却见很大一部分的炮弹都打空,不是离复汉军队列前了些,就是后了些。 毕竟三里远的距离呢,炮手看到的只是微小的人影,想要打中,实在困难。并且复汉军的阵列宽是宽,却也窄的很。 复汉军以疏阵行进,也降低了清军火炮的命中率,他们的排列不过前后三五层,实在稀薄。 不过富春还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了一幕,一颗开花弹正好落在复汉军火枪兵阵列中间,爆开的硝烟和火焰笼罩了前后阵列,然后那一块的火枪兵就全倒下了。 还看到一颗实心铁球跃起的时候,正巧斜斜撞向一列行进的复汉军步兵,血雾中残肢碎肉,还有兵甲的碎片飞扬。这颗铁弹斜着从复汉军阵列扫过,至少打死打伤了六七个甲兵。 还有一颗炮弹急速旋转,从侧面扎向一波行进的复汉军甲兵,直接把那个营头排在最前列的营旗给打断了……,虽然很快那面营旗又竖了起来。 “好,就这样打,打得好!” 富春大声叫好,手下的军官也纷纷哈哈大笑。似乎没有看到清军阵列被火力凶猛的复汉军炮群打的更凄惨的样。 费尔南德斯若有所思放下望远镜,对富春说道:“阁下,您应该命令,所有的实心弹火炮,尽量侧面轰击!”这样对复汉军的杀伤会更大。 “开炮!” “开炮!” …… 清军炮兵的咆哮声中,清营火炮一轮一轮的发射。两军无数的开花弹在战场上爆炸,整个战场很快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车唿噜噜的往后退,谁也不敢硬拦这股劲,只有等大炮自己停下,去掉了后力,炮兵们才拼命将大炮推回原位,使用度板测具再次紧张核算距离,炮手拼命清膛,用最快的速度填上弹药。 黄捷带着二线部队挺进的很快,同时前线的伤亡也在不断地汇入他手中。比如火枪三营的营副黄天宝,被一枚实心弹打中胸膛,整个尸首都四分五裂的碎成了N块,拼都拼不完整;步兵第九营的营官陈永寿,陈永寿的亲弟弟,被开花弹炸成了重伤,能不能救活都很难说;还有步兵第一营一队的队官陈文华,陈文赞的堂弟,脑袋被炸开了花,生死未卜…… 这几个都是复汉军的老人,是陈黄高三姓的子弟兵,没想到折在了这里。 “保持队列!” 整个复汉军阵列中被反复强调的只有这一句话。另外就是加快速度的命令,跟清兵距离拉近的越快越好,省的再挨炸了。 “快步行进!” 清军这里,队列中也有这样的叫喊响起。对比他们眼前的敌人,清军阵列的混乱都是显而易见的了,为了让阵列在更大的混乱或崩溃到来之前,就能跟复汉军对上去,加快行进速度就是他们唯一的办法。只是这速度一加快,清军阵列也便无法再保持严整的队形了。 在空旷的原野上,双方的阵列都暴露在敌人的火炮治下,炮弹雨点般落下,每时每刻都有爆炸和死伤,凄厉的惨叫,凄惨的尸首,也无时无刻不再瓦解着士兵们的斗志和勇气。 很多清军士兵无法忍受,如此之压力连复汉军都有些迟疑畏惧。 之前的很多次战斗,他们身前都有盾车,甭管那东西在大炮的轰击下是不是跟薄纸一样不堪一击,飞射迸溅的木刺碎片甚至会给盾车后头的人造成更大的伤亡,但那内心里的安慰是无以伦比的。 哪像现在这样,直愣愣的被地方的大炮轰炸。这种西方世界已经成为战争代名词的一幕幕,在东方世界却是非常非常的罕见。火器时代战场的残酷,就是如此这般。 复汉军的士兵士气一个劲的下落,他们心下惶恐,他们也不适应这几十门大炮轰击来的大场面,但复汉军严肃的军纪,还有相对少一些的伤亡还没有将他们绷紧的神经压断。复汉军继续坚定地前向,向前!脚步更加快了三分。 后退是不可能的,唯有前行,打败敌人,才有活路,他们发出整齐的咆哮,手中的刀枪火枪握的更紧,更紧。 “杀光鞑子!” “我军必胜!” 复汉军前军阵列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怒吼。 海兰察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十门大炮的轰击下,复汉军仍结阵逼来,而清军阵列却已经肉眼可见的混乱了。只是还保持着一个大框架。 “这陈逆贼兵也是血肉之躯,也是父母生养的,他们怎么就不怕死?”海兰察不能理解,他面色铁青。就像他身边的戈什哈一样,脸上的神情已经转为惶恐,一股禁不住的寒意涌上海兰察的心头,他喃喃道:“为什么这样?”回应他的只是复汉军降落的炮弹。 “你去运盐河看看,告诉对面的人,一个时辰内必须把浮桥搭好。”平静下内心的海兰察神色变得更加冷静,他却对身边的亲随这样的说。亲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好悬没叫出来,低声应了一声,打马向南跑出军阵。 黄捷已经看到了清军的慌乱,也是,复汉军的大炮可比清军的多多了。在空旷的大地上这般的对决,最先考验的就是两边军队的一只。比如眼前,一场意志与勇气的较量。 广阔的战场上,以万计的勇敢士兵,列着一个个整齐的阵形,迈着坚定从容的步伐,冒着密集的炮火,前进,前进,再前进! 他们直到进入射程,击倒敌人,或被敌人击倒,然后继续向前,直到一方彻底崩溃为止。 新式的战争将来会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中国的大地上。 如果叫陈鸣来说,眼下的战争那是中国崛起的希望,是中国亲手拉开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的标志。因为这是一个全球大殖民的时代,残酷的丛林之中,任何不适应者,都将被历史毫不留情的淘汰掉!哪怕它有着无数辉煌的过去。 复汉军阵列中还有一批炮手在,他们拖着轻便的臼炮小炮车,用驴子骡子拉着比炮车都要麻烦的弹药车,后者用布蒙住了眼睛,并且被残忍的刺穿了耳膜。 复汉军早就在使用丝绸药包,熟练的炮手可以连发数炮再清膛一次,炮击时对比清军的速度有若疾风暴雨。让费尔南德斯只以为对面的炮群超过二百门。满脸沮丧的对富春道:“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差距。” 如此凶猛的炮击一直持续到两边步兵大部队碰头,当间距缩短到二百米的时候,双边的大炮全都熄火了。而复汉军这里的臼炮,就在迅速布置中。 “冲啊……”清军最前列的炮灰‘唿啸’着从来。 李铭兴看着对面的复汉军,那一件件铁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恨不得亮瞎他的眼睛。 “快点,都快点。看到前方的水沟没有,到那里了就都跳下去,都趴下,都趴下……”李铭兴重复着叫喊着‘都趴下’。他的心中对于大清朝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忠诚。如果不是爱惜自己的小命,他甚至都想学冯正刚,一刀砍掉那个早该死八辈子的(敢死营)营官的胳膊。 冯正刚是对准那狗鞑子的脑袋去砍的,但狗鞑子人是活的啊。看到刀光散开半边身子,冯正刚那一刀只砍掉了一条胳膊,也不知道那狗东西现在还活着没有。随后清军就把冯正刚和他身后的那批小百人的敢死营都屠掉了。李铭兴就觉得冯正刚这家伙挺傻的,在鞑子的地头拔刀子,他就不会在阵上反咬一口么?那样对鞑子的杀伤更大,自己兄弟也能有一丝活路。 李铭兴对身后清兵的恨一点都不逊于冯正刚,但他没有冯正刚的勇气。就李铭兴的观察,战场上躲避炮击最好的法子不是胡跑乱窜的躲避炮弹,而是找一坑洼的地方跳进去,然后死死的趴在那里。“前面,就在前面,沟子里,都趴沟子里……”李铭兴一边跑着,一边大喊。 “砰砰砰……” 臼炮发射的声音跟大炮完全不一样,李铭兴看到天空上无数个小黑点向自己阵列中落下,立刻就知道这边是打的五千清军火枪兵一败涂地的小炮了。“快跑,快跑,水沟就在前面……” 第二百八十八章 排枪击毙(终) 天空里漂浮着让人感到呛鼻的硝烟味。 复汉军已经停住了脚步,因为对面的清军距离他们只有短短的二三十丈了,第一列超过六百名复汉军火枪兵举起了手中的火枪。而对面清军序列中则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还有军官的大吼声。 “整队,整队,准备迎战。” 那声音连复汉军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两军间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倒着大片的‘尸体’,复汉军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一颗开花弹落到地上,本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下一秒钟就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连滚带爬的躲开去。跑开十几二十步后,又突然的跟被打中了枪子一样猝然倒地。还有那水渠里的人,你说你装死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下呗,还不是的露出头来,跟受惊的乌龟一样,瞄一眼,立刻缩了回去。 这些人啊,就祈祷着清军大败吧。如果清军赢了这场战斗,回过头来非屠了他们不可。大名镇总兵徐永安倒不用装死,领着手中还剩下的一两千绿营,护卫在清军火枪兵侧翼。 “预备!” “预备!” “瞄准目标!” 在军官们喝令中,复汉军等密密麻麻的火枪翻下,冷风中飞舞的旗帜下,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前方。 “射击!” 爆豆似的枪声响动良久,一排接着一排,历经了炮弹的洗礼后,临到排枪对射的时候了,复汉军士兵反倒心情轻松下了。硝烟汹涌喷出枪膛,对面清军阵列中发出一连声的惨叫,一排排的清军火枪手呆滞倒下,他们也反射性的对准复汉军扣动扳机,但不成规模的齐射效果差出好多。只是五轮齐射,清军阵列就跟剥开了皮的葱头,满地都是死尸和那些只是受伤还没有死的伤兵,一个个扑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鲜血染红了下方的土地,凄厉的惨叫和背后臼炮持续的射击,当初五千火枪兵都撑不住,现在败过一阵重新整顿起来的火枪兵又如何能支撑得住? 如果不是海兰察发了狠话,春山带着撤回来的五百马队虎视眈眈,他们背后还跟着大批的刀枪兵,在半道上这支清军的火枪兵就溃掉了。 复汉军火枪威力巨大,枪管粗,百步可破棉甲,五十步内被击中,钢甲也是一个死。只需击中,不死也是重伤,便是精准性差了些,可清军的‘块头’太大了,打不中前列的还有后列的。即使成了流弹,挨了一下也一样是毙命伤残的下场。 整个清军阵列都在骚动,不,是骚乱,些许尽职尽责的军官拼命弹压,但跟乱起的士兵群体相比,他们的努力就是螳臂当车。 连续的排射过后,对面的清军火枪兵已经彻底懵了,趁这个机会,复汉军五个营的火枪兵来了一次齐射,两千多杆火枪,成排的枪子刀子一样扫过清军阵列,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一刻死去。 清军火枪兵溃了。 但是不要紧,还有后头的冷兵器清兵呢。 枪光喷焰中,整个阵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扑倒一块的尸体与伤者,他们身下枯黄的野草此时己经被染得鲜红…… 震耳欲聋的爆响,臼炮每一次发射都要喷出浓密的烟雾,一枚枚开花弹炸裂,密如雨点的碎片喷薄而出,一扫那都是扑倒一大片。 清军血雾中夹着碎肉,在火枪兵彻底溃散之后,两次发起冲锋两次都被扫灭士气的清军冷兵器士兵也完全崩溃了。陈鸣已经派出骑兵营来到战场上,另外派出坦克营进入南路战场,他听着前线连连传来的战报,想象着浓烟与火光不时闪动的战场…… 当清兵的火枪兵溃散了以后,只剩下冷兵器部队的清军是不是会像某些影视剧里那样,大群大群的士兵冲杀来,败下去,纯粹的送死,很英勇的送死呢? 战场上,陈启大松了一口气,作为这一战火枪部队的指挥,他真的很怕两军硬碰硬的来一场火枪对射对决。因为火器部队间的战斗是非常残酷的,排枪对射中,敌我双方都会损失不少的人。清军死伤多少陈启不管,可复汉军这边火枪营如果损失的大了,他就要心疼死了。 作为陈家的近支子弟,陈启的起点是很高的,他早早就是陈鸣组建的火枪队的队长,然后是火枪营的营官,并顺利升任到火枪营的指挥。在陈鸣让出教导旅旅帅的位置后,陈启接着上位。 虽然他不比陈永生、高平山、黄捷三人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可谁不知道教导旅才是复汉军的第一主力部队? 这次战斗,陈鸣以他做火枪营指挥,而将作战的指挥大权教给黄捷,陈启也不妒忌。谁让整个复汉军里,就他是最熟悉火枪部队的高级军官,也是最会调度火枪部队的军官呢。这份能耐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一直在火枪部队里带兵的陈启感情上就不愿意看到复汉军的火枪部队损失惨重。现在这效果他正高兴。复汉军火枪营完全是虐菜,清军火枪兵临到对战了,阵列还没排整齐,给复汉军造成的伤亡就是毛毛雨。 无数清兵在尖叫着向后逃窜,复汉军五个营的火枪兵依旧在射击。可陈启觉得冲锋的时间已经到了。 “万胜!”后方传来了嘀嘀嘀嗒嘀嗒的冲锋号声。 看来黄捷也认为冲锋的时候到了,陈启轻笑着下令,前军部队再也不用排着整齐的队列,看着清军逃窜了。火枪兵也好,甲兵也好,众口高唿,着逃窜的清军就发起了追杀。 八个营的复汉军前军有如洪流一般,他们的长枪、大刀,他们卡在枪口的刺刀,在阳光下闪耀着锐目的光芒。 一股股热流在他们胸膛升起,胜利的喜悦让历经了战斗后的他们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疲惫完全消失,一个个挺着刺刀,端着长枪的复汉军士兵,就是那下山的猛虎,追捕着一只无有反手之力的兔子。 “顶住!”徐永安呲目欲裂,怒声大吼,他心惊清军主力如此快速的溃败,却也不得不喝令大名镇的残兵从侧面杀上去增援。必须要顶住,不然清军南下大军里的精锐就要全完了。 徐永安亲自带着自己的镇标杀了上,这支镇标也算是大名镇里最精良的一支部队了,之前大名镇给后头的火枪兵挡枪子的时候,徐永安都没舍得让镇标上。现在也算好钢用到了刀刃上,这刀枪肉搏中死去,总比做替死鬼强。 徐永安听说过复汉军火枪兵的大名,多少绿营被这支军队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们战场上的排枪连射比会操时候的九进十连环大阵还要纯熟,而且白刃冲锋,肉搏能力凶悍绝伦。相传八旗新军就是照着这支部队模仿来的。 但是出于自尊的缘故吧,武榜眼出身的徐永安总觉得刺刀不如大刀长枪,现在终于不是咻咻乱飞的子弹了,握着手中大刀的徐永安憋住了一股劲要跟复汉军的火枪兵比一比刺刀与真刀真枪究竟哪个更胜一筹。 不过在与短短的交战时间后,徐永安心头的那股劲已经烟消云散,继而涌起无尽的胆寒。 太毒了,太狠了! 这是徐永安对于复汉军火枪兵刺刀战最直接的印象。一冲一刺,强武有力,专往咽喉,心口等要害部位招唿,还悍不畏死。并且在拼杀中几人一组,几人一组,有刺杀的就有防守的,并不是完全在搏命。大名镇的人马对上他们,气势上就首先输了三分。 这些火枪兵阵列的配合,娴熟无比,总能巧妙的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队友的救援接应,也相当到位,或是说准确及时吧。他们一个个呈倒品字形,小三才阵似的队列,狂飙横扫,把大名镇镇标里多少自认技艺出众的汉子,一一挑翻在地,双方伤亡交换比惊人。 特别是那些披着铁甲的复汉军火枪兵,刺杀能力出众不说,还非常的善于利用甲衣防护,经常做出一刀换一刀的搏命举动来,他们靠着甲衣的防护,大胆的刺杀,往往以轻伤或是不受伤的代价就结果了一名武艺高强的清兵。而且各样队列的转换、配合也是随心所欲,对上他们,清兵只能以凄惨来形容。 冲锋号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止。复汉军前军完全压倒了对面的清军部队,黄捷带着四个营头迅速增援,后方的战鼓,咚咚咚的激昂震动四方。 黄捷骑在马背上,脸上涌现的全是骄傲。这一仗他打胜了,很轻松的就打胜了。 全军死伤数字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但黄捷觉得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而他这一战取得的战果,却至少能歼灭大半清军精锐。 南路的队伍依旧未能封锁住运盐河对岸,听侦察兵的汇报,清军甚至在运盐河上又搭起了一座浮桥,他已经将消息火速传递到大都督处。至于罗大良手下的水兵做二次进攻,还来得及来不及,那就要看天意了。 “告诉骑兵营,看死鞑子的马队,只要看死了鞑子的马队,我还能再抽出两个营头投入追杀……”黄捷大声的向身边传令兵喊道。炮队已经在跟进了,不再打炮了,眼下的战场,唯一能够对复汉军后方的炮队造成威胁的就是清军的八旗马队,只要陈开山能够将那支马队看死,现在作为护兵守卫着两处炮兵阵地的四个营头,至少也能抽出一半…… “苗福伟也该有动静了啊?难道正面的清军发狠了?”传令兵去后,黄捷嘴巴里嘀咕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落下帷幕 黄捷在嘀咕着姜堰镇兵马此时不出更待何时的时候,带着亲卫右营立马运盐河边上的陈鸣,正踌躇满志的瞧着大批的复汉军新兵营渡过运盐河,向着南路战场持续的开进。 他大半个时辰前接到黄捷的战报,说复汉军已经完全击溃了清军的五千火枪兵,那个时候陈鸣就觉得这一战黄捷再无失手的可能了。他旋即命令坦克营向南,投入战场,然后再把超过三十个营头的非主力部队和一个炮兵营调入南路。 陈鸣断定丰升额不可能丢掉过河的这支精锐力量的,稍后必然有大批的清兵过来接应,南路复汉军的反击不顺畅,不能及时的切断海兰察部的运盐河通道,这就是一个显眼的证明。 陈鸣要再接再厉,在复汉军与清军的精锐对决得胜之后,立刻就展开与清军南路大军的对决。趁着丰升额将大批的清军调往南路来接应海兰察的档儿,再胜清兵一阵。那接下来,大军就可以在姜堰镇的正面硬摧清兵的大营了。 小两万大军从后勤部队与水兵合力搭建的十多条浮桥上通过,浩浩荡荡的开赴南路战场。 等到黄捷彻底击溃海兰察部清军,全军部队已经投入追剿中,传来捷报时,陈鸣已经带领着亲卫右营抵到了南路战场的前线了。战事的进展依旧不如预期。 主要是陈鸣把丰升额想的太简单了。为了确保海兰察部的退路,丰升额的确往南路投入了‘不少’兵力,这个‘不少’很大程度上超出了陈鸣的预料。丰升额脑瓜很灵犀的,在听到复汉军驾船炸毁运盐河上的浮桥之后,就立刻想到了海兰察部。很明显,复汉军在切断海兰察大军的退路。 立刻丰升额就向南路增调了五千余人,还放过去了小两千人的绿营马队。 于是陈鸣率大军进入南路战场之前,这里就是一场没有燧发枪只有鸟枪的清军与缺少火枪的复汉军的对决之战了,这落在陈鸣的眼中很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这样的战争让他想到了历史上的太平军。 后者与清军的对决,在淮军这种多洋炮快枪的新式练军出现之前,可不就是以肉搏战为主的太平军对决半鸟枪半冷兵器的清军吗? 虽然清军的火器很落后,但列阵而战的清军也是太平军很少招惹的。太平军自金田起义以来,就有着自己的一套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善于打运动战,穿插战,而没有本钱和能力打阵地战、攻坚战。 复汉军南路的攻势进展不如预期,就是在于他们攻坚不利,阵战不克。 虽然陈鸣拨调了主力营头,还拨调了坦克营,但这些全是肉搏部队,主力营也好、坦克营也好,谁也不会穿着铁甲直冲清军的火枪阵列吧?即便那些火枪都是鸟枪,对于铁甲的杀伤力也是惊人的。 而制造盾车又是很需要时间的,所以那时南路战场的进展大大落后于陈鸣的预期。更不要说清军方面还有小两千人的绿营马队。 一直到陈鸣带着亲卫右营抵到前线之后,听得前线营官的汇报,立刻就明白了缘故。“全力调集臼炮、飞雷炮,还有它们的炮弹,有多少都给我拉来多少。”主力火枪营都在中路战场,要让他们从追击状态集结,再转入南路战场,那时很麻烦的一件事,可调集大炮就容易的多了。 南路战场上,清军的炮火并不怎么凶猛。之前复汉军的炮火力量也一般般,但现在他不是调来了一个炮兵营吗?且亲卫右营中也有不少的臼炮,外加中路战场上用不着的飞雷炮组。“命令炮兵营,迅速布置阵地,完事了给我照死里轰。” 复汉军对于清军最大的优势是什么?火炮。放着优势不用,那人命往前填,陈鸣傻啊。 “大都督,黄旅帅传来捷报。我们完胜清军,现在正在全力追剿残敌。” 陈鸣刚刚下了命令,最让他牵肠挂肚的那处战场就尘埃落地了,黄捷传来捷报。陈鸣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尽快打开联系姜堰镇的通道,炮兵部队进入姜堰镇。”陈鸣他还在运盐河边的时候,收到过苗福伟飞鸽发来的信报——清军猛攻不止,他部无力分兵夹击。倒是让陈鸣也牵挂起了姜堰镇的安危。 还好黄捷干的不错,这么早就打溃了海兰察。估计过不了午时【下午一点】,主力营头就能打通与姜堰镇的联系了。 在姜堰镇背后的那场复汉军与清军精锐对决的战斗里,前前后后也只不过一个多时辰,战斗便结束了。辰时开始,捷报传到陈鸣手中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怀表,时针还没有指到12点。 留给黄捷他们一个小时追剿残敌的时间,还不够用么? 想到这里,陈鸣目光注视着前方的清军,心中再升起一股怒气。可惜了自己勾勒的‘合围’。如果这里的复汉军能够按时封锁运盐河通道,海兰察全军就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了。 “命令炮兵营加快速度。”陈鸣叫吼道。而事实上这个命令距离前一个命令,间隔的时间还不足一刻钟。 炮兵营从卸开弹药车和炮车,再到布置炮兵阵地,这中间没有两刻钟都不说话。结果时间还没走到一半呢,陈鸣的催促又到了。 没的说,加紧努力的干吧。 运盐河河边,海兰察被两个戈什哈架着,通过了那道浮桥。他脖子上有着一道血痕。这个时候的他依旧双目通红,但心头已经没有死志。人自杀一次后没能成功,就很少再有人还有自杀第二次的勇气。之前,他身边的戈什哈队长在间不容发之际,夺下了他的腰刀。 过万精锐毁于一旦的重压让海兰察当时真的只想到了一死赎罪。就是现在他逃回了南岸,性命已经安全,海兰察也不知道将来的命运会是怎样,北京城的乾隆皇上会不会一刀砍了他…… 但海兰察可以用自己的祖先发誓,只要他还能保下一条性命,就算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八旗马甲兵,他也要跟陈逆死战到底。 骁骑营副都统春山被乱枪打成了马蜂窝,海兰察亲眼看到春山带领着三四百残存的八旗马队破开陈逆骑兵的堵拦,一头撞入追击的复汉军人群中。数百大好健儿奋力厮杀后几乎悉数丧命,却也让复汉军追击的兵锋为之一遏。 过河北来的一万多精锐中,八旗健儿占到了三成还多,一千马队,一千新军,还有火器营和护军营各一部,那现在全军逃回南岸的又有多少人呢?四千许八旗旗兵逃回南岸的有多少人呢? 海兰察罪过大了。 运盐河里漂浮着一层清军的尸体,那些慌乱中跳进河里的清兵被复汉军火枪兵打靶子一样,一片片的死在了河里,除了那些水性好的人,一进水利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河底。 黄捷看着对面狼狈的清军败兵,心里道:终于结束了。这一战他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除了狼狈不堪的逃到对岸的两三千清兵外,运盐河以北的大片土地里,只有零星的清兵残余还在奔逃。之前他甚至看到一队清军旗兵慌不择路的向着姜堰镇撞去,被镇子里守备后方的守军轻松歼灭。 陈启也松了一口气,想着那潮水般尖叫奔逃的清兵,想着铺盖了整个原野的尸体与鲜血,个别地方甚至是层层叠叠,想着前军阵列中那些被炮弹打死打伤的士兵们,这一战打的有惊无险,伤亡并没有预计中的那么巨大,可前军真真也是死伤严重啊,想到战死受伤的官兵他眼眶一热,滚滚热泪流了下来。 “呜呜呜……” 运盐河边上阿音图在痛哭失声,他手下的两千火器营人马在对岸几乎折损光了,在逃跑的胆怯消散后,阿音图泪流满面,羞愧难当,他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损兵折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说罢就要挥刀自刎。 但一只带血的大手止住他的动作,阿音图泪眼模煳看去,却是海兰察那张似乎老了二十年的苍白脸容,短短时间内他原本一头乌黑的发色,己经白了鬓角。海兰察叹道:“你又何苦如此呢。论罪过,我比你大。就让咱们一同向皇上请罪吧。” 午时末刻,海安镇里等得焦虑不安的丰升额,终于接到哨骑的回报。 不过回报的内容让丰升额完全呆住了,他看着哨骑那一张一合的嘴,却是双耳轰鸣,似乎听进去,又似乎没有听进去。 而场中人等也全体呆若木鸡,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海兰察大败而输,一万多精锐只剩了两三千逃回,这,这怎么可能呢? 在运盐河浮桥被复汉军驾船炸毁之后,丰升额立刻调遣马步兵增援南路战场,保住了运盐河通道,并积极的在河面上修缮损毁的浮桥。所有人都能想到复汉军打的算盘,他们要全歼海兰察所部,但所有人都十分的有信心,对海兰察部充满了期望。 他们不认为复汉军有短期内就歼灭海兰察部的实力。最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海兰察在中路战场上立不住根脚,重新退回南岸…… 谁会想的到海兰察这一仗败得如此的干脆? 丰升额瞬间苍老了无数岁,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嘶嘶有声,他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时,忽见南路烟尘滚滚,往正面战场那方看,也有急奔来的哨骑,丰升额竦然而惊,他看着两路赶到的快马,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大大的升起。 首先抵到的是那南路的哨骑,快马奔到近前,他看到丰升额已经走了出来,远远的就焦急的大叫:“报,报将军,南路告急,南路告急——复汉军主力调遣南路,大炮过百门,猛轰猛打,势如急火……” 随后正面战场的快马也疾驰而至:“报将军,姜堰镇陈逆乱军火力剧增,王军门急求大炮……” 丰升额已经听不进那探马接下去的话了,但他的脑子在这一刻却无比的清明:“传我军令,全线撤兵……” 第二百九十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十月初四下午,刚刚开始的苏北大战就以清兵的全线后撤而拉下了帷幕,告别了高氵朝。 清军主帅丰升额非常的果断,在海兰察战败的消息传到,在复汉军大部队集中南路的消息传到,在正面战场姜堰镇的复汉军火力猛地加强信报传来后,就果断的下达了全线后撤的命令。当然,清兵的后撤也不是完全亮出后背心的抱头逃窜——顾头不顾腚,海兰察手中还握着大批的马队,满汉马队出击,很快就止住了复汉军的趁胜追击。 次日一大早,清军自海安镇全线撤兵,不但海安镇的人马一个不剩,还干净利索的用沉船把运盐河给堵住了。清军从海安镇一路后撤到了东台。 消息报到复汉军这里,陈鸣当然是要追击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后悔自己在高邮留下的人马太少了,当时就应该多留下一些,现在不就可以让高邮的兵马北上再攻淮安了么。那样的话,说不准就真的能把这支清军全埋在苏北了。 当然,这世间没有如果。陈鸣带着队伍跟在清军背后,陈鸣很想再接再厉,趁着清军士气低迷精锐金丧的机会,狠狠给他们一击。可是三四千清军马队就宛如一柄无解的弯刀悬在他的头顶。无奈的,双方只得井水不犯河水。清军的马队威力巨大,却也只在大部队厮杀起来后的突袭中有着威力,如果是复汉军列阵以待,他们就要有多远就跑出多远了。 远远的,两军首尾离得足有二三十里,颇有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意味,双方保持着距离,都严正戒备。 清军由直隶提督王进泰带兵断后,海兰察被理所当然的打入冷宫,清军一路慢慢走,复汉军一路慢慢追,一路胜利收复了东台、盐城,也眼睁睁的看着清军在盐城一分为二,一路北上阜宁,一路西去淮安…… 往日里强壮的能赤手搏熊虎的海兰察病了,大军从海安镇撤退的第二天他就病了。躺在船舱,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陆上行进的大军。 与当初下淮安的时候大不一样,眼下的清军人马个个垂头丧气,一百多门大炮丢了一半,很多的伤兵跟海兰察一样躺在船上,不时的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哀鸣。那声音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海兰察的神经,都在提醒着他的败仗。 他们中许多人受的是枪炮伤,那种痛苦是难以形容的,枪伤创口大,难以缝合,还有铅毒,开花弹炸出的弹片也很容易引起破伤风。加上清军队伍里大夫缺乏,医疗条件落后。许多受伤的士兵军官在今后或长或短的时间内,都将饱尝痛苦后再凄然的死去。 所以整支大军的精气神也变得全无,与当初过黄河下淮安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这场大败对清军上下人等的心理打击挫折前所未有的严重。而且很需要主意的是山东练勇,这支近万人的队伍本来是清军里的一股战力,但刘墉的死让这支练勇分崩离析,丰升额的决定更让这支军队彻底崩塌。近万人的练勇被满汉绿营各部瓜分的干干净净,且到了战场上满汉绿营各部是真的拿山东练勇当炮灰来用了,结果这些人的‘表现’在决战场上最后一次清军冲锋的时候就能看得到。 阵前装死、投降,乃至狗腿的反戈一击。虽然还不是所有人都大胆到直接‘反噬’的地步,可冯正刚的那一刀也让海兰察记忆犹新。 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练勇”了,他们是叛逆。海兰察现在就很后悔,自己应该在运盐河边就把那些从北岸逃回来的三四百山东练勇全部杀个干净。现在想想,这些人回到练勇队伍当中,那就是一个个祸害啊。 海兰察病的太早了,跟岸上行进的大军也有脱节,他并不知道眼下的清军队伍里,之前九头蛇一样拧都拧不到一块去的山东练勇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一股分也分不开的‘团结’队伍了。他们吃在一块吃,宿营在一块宿营,仿佛当初的你挣我压都不存在一样。清军满汉绿营各部却都很明白,山东练勇这是被吓坏了,他们抱团,死死地抱团,所有人团结一起,过去的矛盾和派别完全抛开。丰升额都不敢再逼他们,再逼说不准就要内讧了。 海兰察在南路和姜堰镇后的一连串战事,丰升额在正面姜堰镇战场的几次攻杀,不仅是拿敢死营当炮灰,也真真的不把那些山东练勇当人来看用,那些逃出生天的山东练勇能不满肚子的怨气?也肯定会把自己的遭遇告诉所有的练勇营头。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然后……,然后他们就跟清军离心了。 只不过这些海兰察都不知道。作为一个败兵之将,一定意义上这次苏北作战的失败,海兰察都要负很大很大的责任,他看似来船上养病,实际上已经算被隔离了。 “主子。”海兰察没有在淮安停留,而是直接由清江过了黄河,他身边的亲随拿着一道手札递给了他。“这是将军大人差人送到的。” 草黄色的封皮,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打开来一股墨香扑鼻。海兰察刚看了一个开头脸色就变了。因为这道手札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大军的伤亡统计。有旗兵、绿营、练勇三大块。 海兰察看着旗兵下标署的骁骑营、火器营、八旗新军、护军营等部的各自伤亡数字,和所有的阵亡武官的名额,密密麻麻的占了大半页,他脑袋就嗡嗡的直响,眼前一片发晕。 竟然死了那么多,而且还有那么多身份不俗的。 黄带子、红带子,佟佳氏、瓜尔佳氏、马佳氏、索绰罗氏、赫舍里氏、富察氏、那拉氏、钮祜禄氏,宗室加满军旗八大姓妥妥的齐全…… 手札“啪嗒”从海兰察手里滑落。 “主子……” “拿去烧了。”海兰察强忍着头晕说道。丰升额之所以把这东西递给他看,那是要让自己心里有数啊。到了北京下入大牢后,就是要跑关系脱罪,也要找真正说得上话的巨头。 那过去的一战,清军总共伤亡一万九千余,战死者超过一万四千人,八成来自海兰察部。而且受伤的士兵中很多人还会在随后的日子里死去。大炮丢的只剩下了三十三门,炮手伤亡巨大,其中随从海兰察出击的十名葡萄牙炮手,全部折损。 八旗新军损失了九百,火器营、骁骑营皆惨重。 元气大伤,南下大军元气大伤。 丰升额内心中是惶恐的,这一战里皇上耗费无数银钱精力的八旗新军和炮营损失严重,而且战场上似乎也没起到什么作用,陈逆是越发势大,日后该如何应对这支逆贼呢? 丰升额的惶恐透过手札最后的一段话,表露的十分清楚,海兰察头晕目眩之余,也在痛苦的思考着这一问题。因为他是那一仗的直接经历者,如果他能够总结出一些好东西来,说不定他的罪责就能轻减一些呢。 …… 十月十五日,复汉军得到消息,清军在淮安略作修整,并没有盘踞淮安城,而是径直退去了黄河以北,丰升额带领清军大部队从清江退去了黄河以北的沐阳;阜宁的王进泰也引军渡过黄河退去了海州。 两支清军退走的速度都非常的迅速,侦察兵打探的精细,很多随军的民夫丁壮趁机逃跑,清军也顾不上追拿了。 如果说九月里是复汉军半个月丢掉了大半苏北,现在就是清军在还不足半个月的时间里丢掉了黄河以南的全部苏北地盘。 十月十七日早,复汉军时隔小一个月,又一次占据了淮安这座大运河上的焦点城市。同时苏北之战的胜负和结果也风传整个江南江北。 长江以南的江阴、镇江一线,正在对着两地猛攻不止的清兵纷纷后撤。 攻打江阴的闽浙粤水陆清军,直接退到了太仓州;攻打镇江的苏州清军则完全抛弃了常州、无锡,兵锋不出浒墅关。 无锡的团练武装,陈子铤、秦友梓二人派人偷偷向镇江复汉军守军送了一份厚礼:两千两银子和五百石大米,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对于人数只有五六百人的无锡小团练,这差不多是陈秦二人之前跟着苏州清军在常州、金坛、丹阳等地的全部收益了。 但陈子铤、秦友梓两人给的一点都不心疼,苏州清军大反攻的时候,他们俩占据无锡城的好处就看出来了,不仅白得了一件大功,还跟随着苏州清军的前锋夺取了被复汉军弃守的常州。 虽然这俩人现在依旧是举人秀才,但上头已经有人传下话来,要他们好好表现了。若不是清军从攻转守表现得太窝囊,陈子铤、秦友梓保不准就已经得到保举了。 现在复汉军的大部队还没有转回江南呢,苏州和松江的清军就乖乖的缩回了自己老巢,太丢人了些了。 陈鸣这个时候已经打淮安回到了扬州,复汉军这一场决战不算太成功,只是打灭了清军的精锐和锐气,而没能全歼这五万清军。而且复汉军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不管是南路,还是中路,亦或是北路,复汉军的总伤亡也有五千多人,特别是高鹏岳的死,尸首被收敛以后,陈鸣亲自祭酒。再有黄天宝,陈永寿,陈文华等人,这些三姓子弟兵的尸首也一律收敛,停棺南京。待日后复汉军大军西进的时候,这些棺材一块跟着回家。 没办法。中国人现在就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并且是葬回原籍。一般的复汉军阵亡士兵遗体,复汉军都在战场周边找地上掘土集体安葬,不敢留下碑铭和坟头,只是记在本本上,待到日后夺取了天下,再立丰碑。而队官以上级别的军官尸首,就专门收敛起来,待到日后,再做处置。 陈鸣早早的从战场回到扬州,随后还要再返回南京,不为别的,只因为福建张家送来的小娘已经到吴淞口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影响 十月的江南还依旧残留着秋意,十月的鲁山就已经被寒冬的白雪笼罩。要说今年河南的冬季来的太早了点,九月末就飘了一场小雪,一入十月,大雪纷飞。 早晨的鲁山被浓浓的白雾笼盖,白茫茫一片,整个城市都被一层白色的面纱所笼照,看不清鲁山真面目。相隔十几丈远就看不清人的面目了,将军府内外站岗执勤巡哨的亲卫左营的将士,那披挂的甲衣上不停的有晶莹的小水珠凝聚。 一直到太阳出来,都要进入辰时了,万道阳光铺撒大地,浓浓的雾气才渐渐消散。 冬季雪后的鲁山是十分漂亮的,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无数柳枝都变成了亮晶晶的银条儿,挂满了毛茸茸的冰霜;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冰川时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 陈惠却是没心情欣赏这眼前的美景的。自从受到陈鸣泰州决战的书信后,陈惠仿佛都不会笑了。受他的影响,整个将军府的气息也一日比一日凝重。 在河南西南部这个地方,一年最松欠的时间就是冬季,大雪一起,河面结冰,水运之利就化为乌有,不管是复汉军外向反攻,还是清军的长久作战,都不合时宜。战场上,东线、北线也全都进入了对峙期。 没有了军务的压力,陈惠就更关注江南的局势了。而关注的越多,他心里也越有些忐忑。 远征军的精神面貌,这是个新词汇,用在这个时候形容远征军却非常的恰当,远征军的精神面貌真的比先前差了好多,各种数据一汇总,谁都能瞧出不对来。陈惠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一退再退,现在在泰州是不退了,表示担忧,担忧那士气是否真就能在决战前鼓舞起来了? 从江南转一封信到河南,复汉军的暗营即使发展的很不错,那也是需要时间的。但不求亲笔信,以密码形式,飞鸽传书,两边的通讯是很快捷的。 不管是打南京、扬州,还是什么地方,一站到安庆,二战到九江,三战在重建的汉口镇里,四站就能飞到襄阳城外,或是直接就进了南阳。 陈鸣向将军府报捷的消息就是走的飞鸽,四日的时候大局已定,可消息抵到将军府的时候,时间也已经到了初十了。 那日下午,陈惠正在召集将军府人等商议各地冬闲时候招募城村百姓出来做工的问题,突然听到大堂外喧沸冲天,最后,整个将军府似乎都沸腾起来,只有一个个声音在他们耳边里回荡:“……大捷……大捷……” “……斩清军精锐万人……清军大败退兵……” “……阵斩旗兵四千,阵斩大名镇总兵徐永安……” 这轰响沸腾声越来越大,听得越来越清楚,最后,陈惠终于听明白了,他又惊又喜,全身都不可控制的哆嗦起来,大步的走到大堂檐下,望着将军府后院方向,如同龟裂的大地渴望天上的甘霖普降。 而在大堂内的一众将军府文武高层,听清楚后,先是满脸的震惊、哑然,继而无不大喜过望。 陈聪猛地起身,咣当的一声,手边的茶盏被扫落地上,摔到地上变得粉碎,都不曾知道。 老刘继续掌管着将军府的飞鸽信报,那大红捷报用的是明文,老刘看了后一蹦三尺高,一路大喊着,声嘶力竭的舞着捷文大喊着:“大捷,大捷,苏北大捷……” 鲁山县的将军府就是以原先的县衙为主体改建的,面积并不大,陈惠入主后的改动也很小,只是略微的动了一些,表示下意思。老刘的喊声不出意外的传到了外头的大街上了,等到将军府的戍卫兴奋地随着老刘的喊声大喊的时候,半个鲁山县城都已经知晓了。 陈惠拿到信报后,一眼就瞄到了第三局结尾处的某个字,在飞鸽传信安全无法得到保障,很多原件根本就抵不到将军府的时候,陈鸣与陈惠之间的约定就变换了一个形式,真的假的全看第三句好的结尾,如果是某个字,这就是真的;如果不是某个字,这就是假的。 这个大捷的消息,当然是真的。 内心的焦虑一扫而光,陈惠之前深锁的眉头也完全展开,那些纷至沓来的各种念头,和一阵阵不安,就仿佛天上的消散的浓雾一样,在捷报的喜讯下烟消云散。 大堂中一片兴奋地欢唿,之前列坐的人等一个个如木鸡呆坐,个个都不敢轻言发语,也不敢有过大的举动什么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BOSS这些天都在为苏北之战犯愁。可不敢冒险触怒了陈惠,而现在就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了。 陈权头上的帽子都歪了,还在哈哈的大笑着;高鹏起屁股底下的椅子被他撞退了快三尺远,这个时候捻着胡子得意的很…… 都说‘酒酣胸胆尚开张’,当年李唐初建时,李靖大破突厥的消息传来,大唐文武君臣开party,High到高潮的时候李渊自己弹起琵琶,李世民跳起舞,估计就如眼下大堂里一干人等的风采了。 …… 捷报传来,陈惠欣喜若狂,整个将军府欢腾一片。陈惠立时下令,犒赏三军,晋陈鸣为上将军,告捷四方。 消息传到汝州各地和南洋,同样各州县城村镇鞭炮彻夜不停,各地方的献表如雨点似的飞向鲁山。根据地数百万军民,欢欣鼓舞。 这趟大捷的消息让根据地原本因陈惠的不安而沉闷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数日间,各地的新兵营就收到了近三千新兵。同时汝州和南阳境内也涌起了一阵士子投效的浪潮,虽然其间不见几个举人,估计复汉军境内也没剩几个举人,但数十名秀才和大批的童生的投靠也让复汉军在根据地的统治更加稳固了三分。 这场胜利因为之前的‘吹嘘’,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巨大的能量,却是能为复汉军收拢大批的人心。胜利,就是最最现实的问题。无关于正统不正统,无关于舆论口碑,血淋淋的刀枪是最能让人清醒的。当年的太祖爷不也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枪杆子,再多的口碑和民心也是白搭。 这场大胜的影响在随后的日子里还会逐渐发酵,就像孔老夫子的P图已经正式流入归德、开封,流入河北了,这些事情的影响力要彻底爆发都需要时间的积累。 现下这一战能够影响的只是复汉军相关人等对于未来期望的信心。打败了满清的南下大军,复汉军的局势在很多人眼中已经形势一片大好下,不知道多少人都涌起了对复汉军的信心。对于起兵造反的陈家而言,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这影响力最先渗透的就是复汉军周边的地盘。比如禹州。 这是中原的药库,也是复汉军药材的主要来源地,自从何煟要禹州本地药商‘自我了断’,受商人本性驱使的禹州药商就隐隐对何煟所代表的满清朝廷感到不满。 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谁也不可能对损害自己切身利益且毫无一丝赔偿的人或群体有好感。就像后世网络上,N多吐槽兔子们当年的土改政策的‘地N代’们,那些为自己祖上有成千上万亩良田(加或多或少的)自豪骄傲,并信誓旦旦的‘认定’那些田地都是自己祖上辛勤劳作积攒下的血汗钱一点点置买的‘地n代’们,在某个时间段里似乎很多很多。 但不管这些‘地N代’们如何阐述自家‘祖上’遭遇的不平,得到的最多也只是网友们对他们家族人性的同情,而不是对兔子的土改政策的否定。话说有几个祖上是八代贫农的人会不认同土改政策呢?当年的中国人又是地主多还是贫农多呢?真的以为有人天生就是受虐狂,放着好好地自家田地不要去做牛马一样的佃户?而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这些出现在网上的抨击土改者的身份都是‘地n代’,怎么就不是祖上八代贫农的无产阶级出来骂兔子们的土改呢?所以啊,人都是利己动物。连那些见不得人的人都要为自己套一个‘地n代’的名头才来抨击兔子当年的土改,你就可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理念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了。 方廷兰坐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出了禹州城,在城外八里的八里庙村一个平凡的小院里,他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禹州收元教教主郑之伦。如果再加上宗纬峰,禹州地下走私集团的三大巨头就全都到齐了,只是宗纬峰这几天有差遣要做,脱不开身。 “方老爷子,身子骨可好啊……” “郑教主,久仰大名。”这还是方廷兰第一次见到郑之伦真人,之前他们二位是神交已久。“郑教主这次急约老朽前来,不是单纯的为了生意吧?” “哈哈,果然瞒不过老先生。”郑之伦哈哈一笑,伸手拿出了一张很像满清告身的委任书。 “暗营禹州站……”方廷兰的眼睛猛地一缩,神色肃然。 郑之伦从怀里继续掏着东西,却仿佛没有看到方廷兰的神态变化一样。“老先生,这几张纸还望你收下。这可是我家大将军的一片真诚……”这才几天的时间?禹州的收元教就成了暗营的禹州站了。郑之伦这个秘门教主也似全心全意的为复汉军买起力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坐断东南战未休 十一月,整个江南被冬季笼罩。 已经回到南京城的陈鸣很不习惯这种阴冷、湿冷的感觉,他让大都督府的守卫们不惜煤炭,用一盆盆炭火整日燃烧在各个房间,驱除那股让他很不舒服的潮湿冷寒。 想当初,上辈子的他也不是没在江南过过冬,但上辈子有空调啊,18世纪的地球则只有煤炭和干柴。 陈鸣很早就知道‘阴冷,湿冷’这两个词,是很多人对于江南冬季的描述,说冬天是江南一年四季中最难熬的时节。在21世纪时他对此没什么感触,反而觉得江南的冬天比老家要暖和多了,鸭绒袄都不需要穿。 也就是现在,他才真真感觉到什么叫阴冷,什么叫湿冷。这里的气温比之北方的寒冬确实要高很多,可冬天里一点也不比北方好熬。因为江南潮湿,天气变冷后,潮意中就隐隐藏着千丝万缕似的寒针,飕飕飕地直往人骨髓里钻。比之北方冬季‘滴水成冰,寒风刺骨’的寒冷,江南的冬季更不讨陈鸣的喜爱。 十月下旬被送到南京的张氏,一到地儿就小病了一场。福建的气候跟江南可错了很多的,还有十月末送到的台湾林氏、姚氏,也都受了寒气。倒是广东郑家兄弟送到的郑氏、石氏二女,身体十分健康。 到了十一月,陆陆续续将这五女全都收用了后的陈鸣,也更喜欢身子骨健康些的郑氏和石氏二女。这二人一个是郑家族人,另一个是郑连昌的妻族后辈(石氏),两人一出生就在海上。作为女人虽然不用登船出海劫掠,但身子骨要差的人如何能受得了海上的生活? 五女之中以台湾送来的姚氏相貌最佳,肌肤雪白柔滑,古人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形容的就是姚氏这类的美人,可惜她是个小脚。姚氏出身很不错,家族是新竹一带的望姓,是这个时代中国最最标准的大家闺秀。只是现在的新竹已经被天地会义军拿下了,若不是天地会的人还用得到姚氏,他们一家人的下场会很悲惨的,她本人的下场会更凄惨。 南京大都督后院的六女之中,姚氏的相貌也只有柳挽云能比的上,如果不是那挝的都畸形的小脚,陈鸣对她会很不错的,但姚氏的小脚比柳挽云挝的更厉害,看了那小脚后,产生了一定心理阴影的陈鸣如何也宠爱不来她——反正都是收用么,千万别谈感情不感情——就那么不冷不热的放在那了。纵使姚氏那张脸和一身欺霜晒雪的肌肤,都是很惹火的。 石氏则是五女中肌肤最黑的一位,五女中也以她的身体最棒,换句话说就是——石氏劳动做的最多。石氏的相貌比不得姚氏,甚至不比张氏好,但她身材好。年纪才十六岁多点的她,被陈鸣搂着在怀中的感觉只有两个字——肉、弹!同时她的家势、背景也是五女中最差的,直系亲属中最高的一位才是郑家船队里的中层头目。 从穿越而来到打赢苏北之战,陈鸣也只有过两个女人,可从扬州回到南京半个来月,他就连连收用了五个女人,并且随着福建陆路天地会送到的美人抵到(过年前),陈鸣后果的人数还会有再次的激长。这让他潜意思里生出了一种对不住正房大老婆的感觉,借着儿子两岁生日的档,亲自扒了库房里的无数宝贝,选了四箱子,让暗营转回将军府。当然那中间也少不了一封他的亲笔书信。而柳挽云呢,陈鸣给了她二房的地位。 脚步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位的陈鸣,他不需要对内院的种种太过重视。如果以满清的规矩视角看,这次送过来的五女那都是奴才。陈鸣只需要给她们应有的体面,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就会感到安心。至于其他的争斗,现在陈鸣才几岁啊?陈家的天下好遥遥无期,内房女人间的争宠肯定会有,但夺嫡的戏码还远着呢。 如传说中的雍老四对年氏那般‘宠爱’,陈鸣可用不着。 “一千斤硫磺一门小炮,三千斤硫磺给他们一门中型的,五千斤硫磺就给他们一门大型八斤炮。一手交货,一手交炮,公平买卖。地点就在杭州湾。另外咱们缴获的那些鸟枪,选出一批能用的来,一样交易给他们。” 一张大大的江南地图前,陈鸣的目光已经越过苏州看向杭州了。 “给张家额外二十门大炮,郑家、台湾各十门大炮。五斤炮、八斤炮各一半。”复汉军眼下十斤炮都出来了,但陈鸣压着不给。 陈鸣连做吩咐,让暗营传信给福建海陆,杭州湾的交易可以用心准备了。复汉军江北的大军已经慢慢从淮安调回了南京、镇江一线,陈鸣已经决定大军南进,再过几日就发兵进攻苏州,这次一定要拔下这颗钉子。在过年之前,把浙江北部扫它个七零八落。 “传令九江,年前,水师第二营必须给我整出来。” “让暗营对湖北的清军、民团都好好地下下功夫。对山东也要用用力。此次山东练勇被清军当炮灰来用,内心愤意必生,既如此,这中间就有的功夫可下。 另外刘墉已死,孔昭焕就不用杀他了……” 陈鸣手里摩挲着一个白玉狮子,眼睛眯缝着,细思了好久,对柳德昭道:“你说,满清现在会不会把山东团练大臣的位子教给孔家?” “这……,不太可能。”柳德昭道:“山东练勇已生二意(投降的那些练勇可作证),曲阜孔氏在山东又根基深厚,且钱粮满仓。如果将山东团练大臣的位子教给孔家人手中,无有刘墉之辈制衡一二,怕不过不几日这山东练勇就会成为孔氏的私军了。以乾隆之能,以军机处各大臣之能,当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房间里只有火盆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啪啪声,陈鸣闭眼再度沉思。 “那张图呢?对孔家就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当然有影响。但是发起团练者多是地方大族,这些人与孔家的联系可不是一张图就能斩断了得。”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孔老夫子的P图传遍了直隶三省,河南河北的读书人都一片哗然,每天每刻都不知道有多少辱骂对向了混元教。而刘松等人在清军回兵黄河以南后,再度缩回了鲁西的大山里。你甭管有多少人对他们恨之入骨,满清一时半会儿的是真奈何不得他们。 在这件事传播的过程中,无数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趴在各地方的孔庙、夫子庙里痛哭流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死了亲娘老子呢,其场面比每年考秀才举人的时候都要热闹。民间百姓也有很多议论,期间不少拿孔老夫子打趣的笑话还是暗营偷偷放出来的。这个过程之中也不是没有人怀疑混元教是受了复汉军的指示,但无数读书人的矛头还是指向了混元教,谁让他们是第一个亮图的呢。 陈鸣心里有些急切了。说真的,这事儿酝酿的时间还是太短,各地读书人的反弹和愤怒都能看得到,对于儒家的冲击和打击,还需要时间的酝酿,那里能立刻就有明显的显现呢。 “让山东的暗营送俩名医给杨集。”混元教三大巨头里,杨集的身子骨最不好。“再找人做片文章,扣着华夷之辨,拿那孔家做筏子,这些人先跪五胡,再跪女真,三跪蒙元,四跪满清,不为人子也。” …… 房间里的气氛又一次低沉了下来,陈鸣心生怒气,一股逼人的气势自然的就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居移气,养移体。再普通的一个人,一两年来手掌千军万马,屡屡决胜沙场,也会如他现在这般气势逼人。陈鸣心底里对孔家很不爽,如果孔家只有孟家人的待遇,也就罢了。但历朝历代给孔氏一门的荣誉太高,而孔家人的骨头也太软。 “近期里江南有一批士子读书人投效我军,这些人里没有进士,但很有几个举人秀才出身,过去也都在衙门里做过师爷。这种人比单纯的读书人更有能力。 你去见见他们。如果合适,就提个名单给宪兵营,先让他们查一查,没问题的就提到侍从室来吧。”陈鸣不是要柳德昭去做‘主考官’,可柳德昭这位置也能算是一个面试官,权利很大。 这是陈鸣要重用柳德昭的一个苗头,也算是又一次的考验。 自从苏北之战赢下了以后,江南民间对于复汉军的看法悄悄有了转变,很大的转变。 扬州、南京、镇江等地的招募处,每天都有秀才举人童生抵到,这些人的身份各种各样,有穷秀才者,有做讼棍者,有干师爷的,还有当塾师或西席的,甚至本身是账房的。 这些人的职业各有不同,但进入了复汉军这个大集体后,都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复汉军的招募处早早就设立了,这些人为什么之前不参加,现在鱼贯而入?还不是之前复汉军局势恶劣,不被看好么。 苏北之战的影响力就是这么巨大。不仅远在河南禹州的收元教、当地药商,江南与泰州只一水之隔,江南人受到的震动更大更猛烈。 这前后一个月都没有,复汉军已经收拢了数百名投奔来的识字会算之人。他们中最被陈鸣看中的就是那些有着师爷经历的秀才举人,这些人有文化有手腕,如果放出去为官一方,陈鸣不觉得他们就比那些进士差劲。 侍从室会成为陈鸣未来的储材库,柳德昭这次去面试的十几人里,只要有一半进入侍从室,再有一半能如陈鸣的意,就难能可贵了。 “再告诉继功,趁着开战,借口局势不稳,把船舱移到舟山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藩镇 十一月里,就在陈鸣提兵南下,攻略苏杭之际,北京城的一道旨意让自苏北战罢,山东练勇回归乡里后就一直不能平静下来的山东再生波澜。 乾隆帝夺情丁忧在家的前河南许管河兵备道王启绪,任山东团练大臣一职。 整个山东都知道,曲阜孔氏一家对这个团练大臣的位置虎视眈眈,可先有刘墉当头一棒,现在又有王启绪虎口夺食,曲阜孔氏是不是要炸锅了啊? 但是你甭管王启绪压得住压不住孔家人伸出来的暗手,你只说资格,王启绪是绝对有的。甚至说起科举门第,福山王氏(今山东烟台市福山区),在整个山东明清两朝都是着名的替终世家,衣冠盛族。其子孙皆彬彬有学行,以明经登仕版,官州县者踵相接。到了清朝,王家人文秀发,科甲蝉联,更是闻人辈出。 王启绪的老爹王检,王符的第四子,同辈兄弟六人皆在朝为官,或文或武,无不显赫。王检在清雍正十一年中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授翰林编修,出为直隶河间府知府,迁甘肃凉庄道,累升安徽布政使。历调直隶、山西、广西、甘肃布政使,最终官湖北巡抚,署湖广总督,后改任广东巡抚。前年病逝,王启绪兄弟多人皆返乡丁忧。 王检本人是翰林,这在士林之中是十分有份量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儿子中也有两人如翰林院。乾隆帝曾嘉奖说:“父子三人并为翰林,一门多显官,皆能事,可谓世臣矣。” 王启绪是王检的长子,乾隆十六年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授职编修,曾充贵州乡试副考官,丁忧时官至河南许管河兵备道;王燕绪,王检次子,清乾隆二十五年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授职编修,曾充陕西乡试副考官,丁忧时官至翰林院侍讲。 王家还有王显绪,王检之侄,清乾隆元年进士,授吏部文选司主事,现任安徽布政使;再有王衍绪、王广绪、王令绪等多人在职为官。 王家是山东真正的科举望族,单纯以士林中的名誉为论,即使诸城的刘墉家族,要不是他老爹刘统勋实在太高杆,名声太好,刘家岂能压得住王氏成为山东士林的代表? 现在刘墉死了,刘统勋还留在北京城为大清朝卖力,刘家短期内后继无人,乾隆就推出来王家来跟孔氏打擂台。 这又是一个很具有份量和声誉的家族。 孔家虽然顶着圣人后裔和衍圣公的帽子,被天下士林崇敬,但天下人崇敬的是他们的老祖先,而不是他们自身。否则刘墉怎么能短短时间里就在练勇事务上压住了孔家的力量呢。两三月前刘墉做的到的事情,现在王启绪未尝就做不到。 再说了,这段日子里复汉军针对孔老夫子的歪招是一招接着一招。先是那张图,孔昭焕提起来就要吐血,在他与刘墉争夺团练大臣位置的时候,这张图就是刘墉的神助攻,一击就将孔昭焕ko倒地。那个时候甭管他是不是真的吐血真的伤身,他就必须‘极哀毁身’! 结果一俩月过去,事件的影响力不仅未能平息,反而越来越大,已经从山东一省扩散到整个直隶,并继续的向西和向南扩展中。可以预见,这件事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相继给孔家来带更沉重的打击。 孔昭焕每每想起此事,就心如刀割,夜不能眠。而且近来山东还出现了一篇文章,紧扣华夷之辨,推崇老夫子,却对孔家后人极尽嘲讽抨击。那犀利的言辞让孔昭焕看过一次都不能忘怀,而每每想到,就又勃然大怒。 现在北京城的乾隆皇帝又推出王家来跟他打擂台,孔昭焕很有种心力憔悴之感啊。 明明年纪才二十六七岁,孔昭焕现下的面相看着却是而立之年一般,这几个月里沾染了太多的风霜了。他也真真的病倒床上了。 “老爷,吃药了……”一个端庄娟秀的少妇端着一个大红朱漆牡丹花纹托盘,悄无声息的走进内屋里,托盘上放着一个精巧的白玉碗,四个盛着甜点的小碟。 “老爷,刚才六叔爷找人过来递话,说他的身子骨好多了……” 孔昭焕将白玉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赶快打盘子里挑了个蜜钱撂进嘴里,身子靠在枕头上,脸上被汤药苦涩的扭曲的面容在听到少妇的话后现出一抹嗤鼻的神态,“这才几天啊,他就躺不住了?” “你让人告诉他,到了过年时候再起身。” 作为近支中的长辈,那六叔祖哭庙的时候是真真的卖力了一把,光衣袖就浸了三回辣椒水,还吐了两口鹿血,之后连着五天,俩眼肿的都不能睁开。但正因为此,他才需要在床上躺的更久一些。 孔昭焕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花,心中万千个念头转过。 山东团练大臣!山东团练大臣! 这个位置他非常想要,这不是他孔昭焕眼皮子浅,非要巴巴的坐上那个位置不可,而是那个位置能有兵权,手中能光明正大的握着刀把子。只有如此他才有信心在即将来到的乱世中保全下孔氏一族啊。 不管北京城的贵人们怎么看,在孔昭焕看来,这天下就是要乱了。 鲁西的混元教义军不是成大事的样子,他们撑死了就是清初的张煌言,复汉军才是南京之败前的郑成功。而且陈鸣比郑成功更加成功! 如果复汉军有朝一日真的夺取天下了,孔昭焕不介意头顶上换一个皇帝,复汉军、复汉军,复了汉家天下,孔昭焕也是很乐意看到的。可问题是,复汉军他们一点尊孔敬儒的心都没有啊。 那老夫子的P图事件,明眼人都会觉得出这主意是自复汉军,而非混元教。因为这对后者一点益处都没有。混元教就是陈家父子手中的一杆枪,刘松、杨集等人有限的见识和远略,能算计的到老夫子的头上吗?再由,混元教如此做了后,除了更加的让天下士林激怒外,让自己的处境更见恶劣外,还有什么好处呢?那些好处都是要放眼天下和长远来看的,全都是复汉军的。混元教细胳膊腿,够都够不着。 眼下的复汉军,赢得了苏北之战后声势大涨,说真的,孔昭焕都认为他们有三四分夺取天下的把握了。而且孔昭焕很坚定的认为,这天下要大乱了。 山东临近河南,临近苏北,乱世之中手中不握着刀把子如何能行?即使历朝历代坐了中原江山的人都对孔家尊敬有加,但这复汉军不就是个例外吗?陈家父子现在就能用如此龌龊的手段来诋毁老夫子,等到他们席卷天下的时候,鬼才知道这对父子会不会驱使着乱军败兵洗劫了孔府呢,甚至灭了孔府满门,再或者光明正大的剥夺了孔家的爵位,用他们那一套理论给孔家族人扣上一个大大的汉奸帽子,铲除整个孔氏。 孔昭焕心里怕啊。 所以他更想夺取兵权,有了兵权加上孔家的影响力,他就有了下注的本钱。等到满清大势已去的时候,他可以拿着山东练勇来归附复汉军,如此就算保存不了家族传承的爵位头衔,也能保孔家满门千百族人的性命。 站在孔昭焕的立场上看,他一片苦心,为了孔家是真真的尽心竭力了。但事情从来不能从单纯的一方角度来看,这件事在乾隆眼中看,跟孔昭焕可就是完全的不同了。 在乾隆看来,盘踞山东两千多年的孔氏家族是绝对的地头蛇,在山东士林之中的影响力更是巨大的。虽然族人众多,其中偏远旁支不乏穷困潦倒之辈,但孔氏的嫡传绝对的钱粮不缺,整个曲阜都是孔家的嘛。要是再给了他们兵权,那么山东孔氏衍圣公这本被满清高高供起来的招牌,就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藩镇了。 乾隆当然不允许。 任何危害满清利益的行为都是他要遏制的。藩镇这个东西,只要他还有一丝余地,他就不会放任自流,就像厘金政策一样,这些日子里被银子逼的觉都睡不好的乾隆,始终在咬牙坚挺着,坚决不允许执行。在满清大权还在的情况下,孔昭焕的打算永远也成功不了。 …… 福建,澎湖列岛。 澎湖水师协的衙门大堂,刚刚听了探子禀报的吴必达眉头死死地皱起,他那饱满风霜的脸上皱纹更加的显露,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皮肤干巴巴的,像是枯死的老树。 吴必达返回福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只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完全雪亮。但是海面上的洋匪他依旧无法剿灭。 就像甘国宝带领的广东水师也不能彻底的将郑家船队歼灭,广东水师始终停留在南澳和云霄海面,而吴必达也无法解决张球的队伍。无奈他带领着船队进入了澎湖,一是为了压缩张球的活动空间,二是为了隔断台海之间的联系。 满清在台湾岛上的城池现下只剩下府城一座了,但是愿意跟满清通风报信的人依旧很多。堂下那个被中军挥手退下去的探子汇报的事情,就是台湾岛上传来的。 张球所属洋匪和天地会乱民,正在全力以赴的开挖硫磺……,他们不赶快将台湾府城拿下来,这个时候分兵去挖硫磺,用意何在?“你们说说看,这张球和台湾的乱党,他们这个时候挖硫磺是为了什么呢?”眼睛只看着台海一亩三分地的吴必达怎么知道复汉军已经大军南调,向着苏杭发起猛攻了。他还一点都没意识到什么。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堂 复汉军的先头部队开了十几炮,枪口抬高打了五排枪,无锡民团的最后一个练勇也从敞开的东大门仓皇逃出城外去了。 陈子铤、秦友梓都是很识趣的人。他们带着部队连苏州都不去,径直往东进入了太仓,然后转向松江府。这两个人打仗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嗅觉很灵敏。 复汉军这次出动了三万人,陈鸣亲自带兵,大部队已经行到了常州。兵锋指向苏州,两江总督尹继善和江宁将军容保都是一副大难临头的苦颜。二人连连向杭州发出求援,尹继善更直接往松江府的水陆军中发令,要他们袭扰复汉军长江一线,要水陆两军紧密配合,登陆海门,攻夺南通州,反正就是尽一切所能吸引复汉军的注意力。但全部都石沉大海! 就在苏州清军惶恐不已的时候,苏州城的旗人又闹腾起来,他们可不愿意待在苏州等死,暗营只是把复汉军大军打过来的消息一传播,这些个吃着苏州用着苏州还看不起苏州本地人的八旗大爷们就一个个都疯了一样的往杭州逃去。直接引带起了苏州城民的逃亡大潮,也让苏州清军本就不高的士气再度低落了好大一截。 想想也觉得没劲啊。连八旗这最最应该与我大清共存亡的人,都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还指望他们一群绿营和民团为大清朝卖力卖命吗? 再说了,现在的复汉军不是之前的复汉军了。现在的复汉军已经有了几分夺取天下的势头,落在很多人的眼中,这乃是一条潜龙,跟着复汉军混那叫做打天下,而不是祸乱天下。跟着复汉军他们的行为能称得上从龙,这跟之前的‘逆贼乱党’可是大大的不一样的。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两千多年前庄子的这句话就已经把其间‘变化’说的明明白白了。 “把宜兴、溧阳都拿下来,苏州城暂缓一缓。”常州城里,陈鸣接到先锋部队兵不血刃的拿下无锡的消息之余,还收到了暗营的快报——苏州旗人奔逃引发了苏州城民的逃亡狂潮。 陈鸣呵呵直笑,逃亡好啊,最好那几十万苏州人都逃了去。陈鸣乐得看到他们一个个都跑去杭州,跑去浙江。果断的把大部队的脚步放慢了一些,将本来用于汇合前军进攻浒墅关的部队,向周边的宜兴啊、溧阳啊,撒了撒。 两天后,陈鸣将大部队进入无锡,暗营回报,苏州的城民外逃者依旧繁多,同时守城清军民勇士气更加低落。“让夺取溧阳、宜兴的部队直接南下进攻湖州【浙江】。水师营进入太湖后,扫荡东山西山、震泽、吴江等地。” 陈鸣要在无锡再待两天。“你亲自带人回南京,把几位夫人都接过来。”粘杆处在南京、扬州、镇江等地都有明显的活动痕迹,但是复汉军在这些地方的统治机构太薄弱了,无法真正的深入民间,等到摸到了痕迹再去抓人,都已经万人。治安处与守城兵马配合暗营屡次出击,却以落空者多。 而且清军也有线膛枪,复汉军现下军将和重要人物出门,守卫比以往更森严了很多。 蠡湖之滨,陈鸣看着泛着波光的水面,觉得不趁着这次下苏杭的机会将这天堂之地好好地游览一遍,真的是有些亏了。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柳挽云,让她有机会要饱揽一次苏杭美景。虽然战火之下,天堂之地晦暗了不少,并且是冬季,但那些园林风光总能一览的。 反正这次大军出击,作战难度不大。如果暗营回报的不错的话,提心吊胆的不仅仅是苏州的兵马,杭州和湖州、嘉兴等地的清军民团也人心惶惶的很。 陈鸣不敢说一定能拿下杭州,但夺取苏州不下话下。对比杭州的西湖,陈鸣更期颐苏州精细独韵秀绝天下的园林。他自己也是心情放松的很,之前很一阵子提心吊胆,压力山大,现在就好好地轻松轻松。生平第一次,在大战之前就想着带着女人游逛湖泊风景。 刘武快步走出房间,招唿上一队侍从室近卫,然后拿着陈鸣给他的手谕,到亲卫右营调走了三个队的人马,坐上漕船,急匆匆的就向南京赶去。 打仗期间还要女色相伴,这可不是好现象,但刘武他从来就不是谏臣,他的位置是很高,已经做了判南京权事的柳德昭身上依旧挂着侍从室副主任的头衔,都位列他的身下。但刘武从来都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他就是陈鸣的贴身长随! 天底下有长随频频规劝主子的吗?只有不惜代价的讨好主子的长随。 侍从室秘书处里也进了五个新人,但他们就是新人,新人哪里有胆子来规劝陈鸣啊。何况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刘武都出城一俩时辰了。 …… 澳门,议事会厅。 这处葡萄牙人在澳门的权利心脏,现任民政长官罗东尼跟澳门兵头沙丹耶,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澳门总督——葡萄牙政府任命的人选,却并没能实际统领澳门一切葡萄牙军政力量的人,只负责澳门防务,官邸亦设于大炮台——相对而坐。 他们两人作为澳门军政头首,必须为费尔南德斯一事达成一个明确的共识。 罗东尼就是澳门议事会的议长,根据规定澳门议事局每三年进行一次选举,每次选举六人。由葡印总督最后确任为市议员。其中三名为40岁以上的长老,两名为30岁以上的初级法官(又称判事),一名是民政长官,也就是理事官。 罗东尼跟澳门的葡萄牙商人有着很深的瓜葛,一定程度上他代表的就是澳门葡萄牙商人的利益,而沙丹耶代表的是葡萄牙王国的利益。在对满清军火贸易一事上,他们双方轻松的就达成了共识,然后前后两次与满清进行交易,向满清售出大炮四十余门,获得了丰厚的利益。 这些大炮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由罗东尼来筹备的,而布兰科为首的那个教官团则是沙丹耶负责组建的。现在费尔南德斯等人打了败仗,并且悲惨的被俘了,中国的反政府武装知道了澳门的动作,他们让被俘的费尔南德斯等人每人写了一封信,然后这些信被不知不觉的送到了议事会厅民政长官的办公桌前,天晓得罗东尼看到这些信的时候受了多大的惊吓! 复汉军的暗营,前一阵子他们几乎杀光了粤海关各处的长官,这可是每一个来华贸易的欧洲商人都不得不瞩目的一件事。在葡萄牙人眼中,这是一个很恐怖的组织,是一个比阿萨辛还要厉害的传奇。后者也只是刺杀,前者的工作则明显还有情报。 “好了,就到此结束。”沙丹耶在一张纸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有些吃力地站起身,白胖脖领上的皱褶舒展开来。 沙丹耶坐的太久了,他吃的也太胖了。他带着一种轻快的神情向门口走去。只留下身后不停地摇头的罗东尼,沙丹耶是轻松了,他拿出了自己一半的财富来弥补这个错误,并且在正式的道歉声明上签署了自己的姓名,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而剩下的事,就要看罗东尼和他那些商人伙伴了。 在沙丹耶走后不到一刻钟,一个三十来岁的英俊中年大步走了进来,他叫路易士·保罗·里贝罗,一个有着超过一半东方血统的土生葡人。他的家族在澳门已经存在了200年,里贝罗家族是最早娶汉族女子为妻的葡萄牙家族。 同时路易士还是议事会的两名初级法官之一。 高大英俊家族富有的路易士是很多葡裔梦寐以求的情人,为他端来一杯清茶的女仆湿润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脸面红扑扑的。 “不要像发情的孔雀那样随意散播自己的魅力,我们现在的麻烦大了。” “我知道,复汉军暗营把费尔南德斯他们的信件放到了你的办公桌上。你害怕了!” “我当然害怕。他们今天能把信件放到议事会厅的民政长官办公桌上,明天就能用刀子割掉我的脑袋。而且他们还威胁着毁掉整个澳门。整个澳门!”罗东尼始终保持冷静的表情崩塌了,他激动地站起来,挥舞着双手:“他们用火药,他们还能放火,他们有太多的手段让澳门毁于一旦,我怎么能不担心?” “不。罗东尼,我不这么认为。这只是他们的威胁,夸大其词的威胁。就像俄罗斯一直宣扬着奥斯曼人对基督文明的威胁那样,都是吓唬人的。 复汉军如果毁灭了澳门,他们将是葡萄牙永远的敌人!” 罗东尼对路易士的话很不认同,他摇头道:“亲爱的路易士,你觉得中国人会在乎葡萄牙王国的威胁吗?他们连葡萄牙在那里都不知道。”不是罗东尼对于葡萄牙没有热爱和自豪感,实在是……,现实就是这样。中国针对葡萄牙问题的管理机构只是澳门前山寨香山县的县丞衙署。 “听我说,现在听我说,路易士,沙丹耶已经决定拿出自己一半的积蓄来作为费尔南德斯他们的赎身费了,我也决定拿出自己在两次军火交易的全部所得,连同欧利安、毕佳宝他们也会拿出一部分收益,最后还有教会,主教带人万分期望着神的子民能够平安的归来。如果只是费尔南德斯他们的赎身费,我想这些已经够了。问题是现在复汉军不要我们的金银币,而是要火药,要硫磺。 把几万枚可爱的鹰洋换成火药、硫磺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量,我们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瞒过所有人眼睛的从海上运到他们的控制区去。 现在我们需要跟复汉军的人好好地谈一谈……” “你想要我去见复汉军的人?你们答应了他们提出的一切条件?” “额……,是的。整个澳门值得我和沙丹耶共同信赖的人并不多,这其中最适合的人就是你。你的身份你的相貌,还有你那一口流利的中国官方语言,都将对谈判起到巨大的有益作用。” “路易士,我知道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你很想坐我现在坐的这张椅子不是吗?”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完美解决这件事情,我和(澳门)主教大人都会在明年的选举中为你投上一票……”罗东尼和澳门的主教在澳门的葡萄牙人群中可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第二百九十五章 山东总兵官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明·顾宪成题《东林书院》 当年在历史教科书上看到了“东林”二字时,陈鸣真的对之心生神往。在年少的陈鸣心中,东林风骨简直要与坚贞不屈的地下党并驾齐驱了。可是,历史的真像就是那么的扯淡,当越来越多的事情被他逐渐的知道后,“东林”这两个字在陈鸣眼中就变得臭不可闻了。不管东林一方投入到党争之中的主观目的是不是要挽救明王朝的覆亡危机,他们在陈鸣眼中都成了卑劣无耻和变节小人的代名词。“东林”二字让陈鸣呕吐。 前绍兴师爷,现侍从室秘书熊炳章,站在无锡东林书院这座有着七百年历史的古老书院前,内心感慨良多。作为一个有着秀才功名的绍兴师爷,作为一个距离无锡并不遥远的绍兴人,熊炳章当然晓得东林书院了。只是他人生的前四十年里从没有真正的来到过这里一游,而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无锡,有资格和时间逛一逛东林书院了,他却接到了现下这个命令,还是陈鸣亲自给他的手令——捣毁东林书院。 熊炳章第一次来到东林书院,就要让东林书院化为历史的废墟! 盖因为这个破名字早早就扎的陈鸣眼疼,但之前复汉军根据浅薄,陈鸣也怕自己毁了东林书院以后会引得江南士林更大的敌意和抵抗力,也就视而不见,放在一旁了。直到这一回大军再来无锡,陈鸣就不需要再克制自己了。复汉军已经有本钱供他来挥霍了。 “谁敢阻拦,捆起来扔到大街上去。敢口出恶言者,敲掉他满口大牙……” 熊炳章身前挡着一排士兵,士兵对面是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夫子和十多个年轻学生,更远的书院大门台阶上站着一群奴仆,一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喝斥怒吼,对于熊炳章更是怒目而视。 这直接就让熊炳章想到了刁民无赖,他做师爷幕僚十余年,跟过五个东主,有三任县令两任知府,很通熟地方杂务,也不止一次面对过地痞无赖汉,从最早时候的手足无措,但后来的驾轻就熟,熊炳章就秉着一个信念:动手不动口。 他是‘官’,他们是‘民’,官对民,能动手时千万别动口。不然,吃不到羊肉还惹得一身骚。 眼前的老夫子和读书人们就跟那些无赖汉一样,刁钻善辩,论口舌和之乎者也,熊炳章可没信心辩论的过眼前的这些人。否则他也不会年已四十还仅是一个秀才。 “把铺盖都给他们扔出来。一应笔墨纸砚书籍文稿全部抄走。一个时辰内结束,然后,铲平东林书院!”陈鸣说的是捣毁,那么熊炳章就要铲平,整个东林书院一草一木都不能留下,外头那个高高的牌坊也要炸掉。谁让陈鸣那么恶‘东林’二字呢。 “此辈都是一群没政治远见,缺治国才能的腐儒,空谈误国,长于内争,短于治国、治军,好同恶异,党同伐异者,东林党不输其地诸党员,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崇祯所谓‘朕非亡国之君,尔等皆亡国之臣’,不是推卸责任的。大明的最终灭亡,东林党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 位置已经到了陈鸣这个地位,虽然还没有太绝对的权威性,但已经能够对某些事某些人(群体)发出自己的看法和定论了,陈鸣就是要把东林党彻底挫骨扬灰,死去的人也都挖出来鞭尸。 复汉军捣毁东林书院一事,必然会在江南士林引起轩然大波,可有了以上言论,那就显得光明正大了三分。而且也侧重突出了陈鸣对某些‘事情’的深恶痛绝:空谈误国,内斗党争。 这两点必然会被有心人牢牢铭记。 因为现下的复汉军不是以前的复汉军了。赢得了苏北之战以后,复汉军现下又要扫荡江南,兵锋鼎盛,争雄天下的峥嵘迹象已显露无疑。纵使北京城里那位登基龙座,执宰天下三十多年的乾隆皇帝在天下臣民心中还有很深很深的威仪威望,他要轻描淡写的想要把这次大败遮掩过去,也是不可能的。那是在掩耳盗铃,怎么能真正煳住天下人的眼睛呢。 清廷这么一败,丢掉了士气,丢掉了气势,还丢掉了全天下不知多少人的信心。不管复汉军最后的结果会如何,现在谁都清楚,短期内满清是剿不灭复汉军了。甚至这一败之后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也会大幅度减弱,各地造反者会再掀起一番高氵朝,至于大清朝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了呢?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所以谁也不会在这个档口对复汉军破口大骂,势不两立。反而很多人会牢牢记住陈鸣深恶痛绝的那两点,他们会晓得复汉军里空谈要不得,内斗也要不得。毁掉东林书院可以说是陈鸣的主观愿望,虽然对于复汉军而言他的主观愿望远没有后面的附加价值有价值。 陈鸣已经到了苏州城外,柳挽云她们留在无锡玩耍游览的愉快轻松,这日临近下午四点了,从鼋头渚回来的柳挽云惊奇的看到五个大大的箱子摆在了自己住处。 “夫人,这是大都督吩咐送来的。都是些书籍字画,人文地理游记史书都有,给您消遣解闷用的。”柳挽云远远比陈鸣更喜欢看书,而且不是看那些话本。 “大都督回来了?”柳挽云惊道。 “奴婢不敢多问。今天中午过来送东西的侍卫只说奉了大都督令。”留在住处的小丫头赶紧回话。 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柳挽云坐到镜台前,随身侍女捧出梳妆匣来,热水、毛巾全都到位,小心的为柳挽云卸着妆束。“那这些书都是哪里来的?” “回夫人,侍从室的熊大人奉大都督命,把城外的东林书院给抄了。结果在东林书院的库房里发现了很多箱子,据说都是无锡的官宦大户逃走时带不走的财货,其中有不少都是他们历年收藏的古本藏书,就都送到书院交为代管了。”东林书院在无锡是声望是很高的。 柳挽云本来放松放软的腰板猛地挺起来,“东林书院给抄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前日夫人们去鼋头渚不久,熊大人就领兵抄拿了东林书院。本来只是抄书院,谁知道还抄出了那么多的财货,那书院留守的夫子、学生还有仆人,小百人,全给拿了。最后还一把火烧了东林书院,连外头的大牌坊都用火药给炸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柳挽云已经听不到小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了,心理面一直念叨着阿弥陀佛,真的是幸甚幸甚,幸亏她没有提议去逛一逛东林书院。因为她觉得那张氏、林氏、郑氏和石氏跟她就不是一国的,不管从言谈还是举止上瞧,就没有两分大家闺秀的婉约。如果她提议去什么东林书院,给她们讲什么是东林风骨,那绝对是对牛弹琴,索性她就没提。 陈鸣去苏州前是许诺了她们可以自由自在的逛一逛,玩一玩,也没有要求她们必须在一起,但柳挽云也好,张氏、石氏等人也好,都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个共识——要去全都去。你身子不舒服可以不去,在府上好好歇着,却决不能另外到别的地方逛游。 柳挽云心下有些看不起张氏等人,她待姚氏最好,甚至两人还都有些同病相怜,因为她们俩都是裹了小脚,也都是在被陈鸣收用了之后才放开的。陈鸣后院六个女人,分成了很明显的两个集团,柳姚集团很平静,而另外的四人集团又分成了张林和郑石,不得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句话的精辟。 …… 陈鸣为什么突然从苏州前线回到无锡?这是因为山东混元教派来特使,到了无锡了。 来人是杨集的大儿子杨明昭,一见到陈鸣就跪了下来,因为什么呢?因为他老爹身子骨大不好了。陈鸣之前让山东的暗营绑俩名医送上山去,那俩个名医也确确实实被送上鲁西的山上了,可药医不死人,杨集是油尽灯枯,元气干涸,除非是神仙,谁也救不了他。 杨集本来就比刘松和樊明德要大十几岁,身子骨比不刘樊,这些日子的奔波和巨大的压力,也在加耗着他的元气。可之前重压之下他不敢松懈,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直撑到秋去冬来,寒冬刺骨,清军不得不退回了城镇去,混元教人马的压力陡然一轻,杨集心头的重压一去,人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本来都还以为他这是疲劳过度,歇一歇也就好了。谁知道人在床上躺着身子骨是越来越差,等到两个被送上来的名医诊断了后,直接给出了死亡通知单,当场就气的杨明昭都要提刀噼了那俩大夫。 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杨家人眼瞅着杨集是越来越不行了,那后事就真的要做好准备了。混元教现在一分为三,他们倒也不用担心队伍被刘松和樊明德给吞吃了,但杨家人今后就窝在这山沟沟里当山大王吗? 病榻上的杨集给他们做出了决断——找复汉军。投效复汉军。就像福建张家打出的复汉军东南水师提督一样,杨家有这一两万人在手,也能卖出一个好本钱,为子孙后代谋个好前程,好富贵。杨明昭是个大孝子,身为长子,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原因亲自冒险来江南,陈鸣中午时候跟他是好好地喝了一场。也当场就封了杨集为复汉军山东总兵官,杨明昭为参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下苏州 杨明昭走后,陈鸣看看怀表,还不到五点。他酒劲上来了,有了困意,可在书房睡不安稳。 去柳挽云那里吧。陈鸣是个念旧的人。 而这个时候的柳挽云心理面的惊意已经完全消散了,让侍女去打听陈鸣在干什么的,听到在忙正事,就觉得一时半会儿是闲不下来的。泡了泡脚,让婢女给她拿来那五大箱书的清单明细,歪倒在床上喜滋滋的看着长长的书名,不自觉的就睡过去了。陈鸣进来时,柳挽云被身边婢女叫醒,忙要起身伺候,陈鸣止住了她。自己脱了外褂坐下道:“不用起来,我也躺一会。” 说话中还有一股酒气,脸上也有些发红。柳挽云知道,陈鸣这是醉意上来了。 那没话说了。她的贴身侍女进来侍候陈鸣脱靴倒水,她给侍女使了个眼色。陈鸣这一躺不知道要躺到什么时候呢?但天黑是肯定的了。赶快去厨房吩咐着,让他们准备着晚膳,要一些养胃的汤粥。 侍女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细无声息的走出房间,临走还轻轻合上了门。 里外屋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柳挽云说是睡了一会儿了,可躺下也是一会儿就睡着了。陈鸣脑子晕晕的,但大脑里还在转着山东的事情,混元教义军早分作三股了,杨家的投诚会让刘、樊二人怎么想、怎么看?山东的士林又会怎么看复汉军?毕竟是混元教出面狠狠恶搞了一些孔老夫子的,之前还趴了黄河大堤。混元教的污水都有杨家的一份。 现在老夫子的P图事件还继续在传播之中,都已经被带到长江南了,将来整个天下士绅对于混元教义军都会是一片痛骂之声,并且他们扒了黄河大堤的骂名也还没有摘掉,陈鸣许了杨家的投诚,当然知道杨家也是在借着复汉军的威名巩固自家的地位,但混元教身上的一盆盆污水会不会也染到复汉军身上呢? 陈鸣现在已经允了杨家,这些考量他早早就想了,并没有衡量出一个确切的得失来,但还是接受了杨家。陈鸣脑子里想来想去,按理说是睡不过去的,但柳挽云这里太静了,他中间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已经又睡了过去,陈鸣就也被这一室的静谧和身边人睡得正香的节奏给带跑了,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一觉安睡。醒来时,陈鸣有种比睡了一夜睡得还精神,还要清醒的感觉。 陈鸣看了会睡觉间外面送到的苏州战报,复汉军已经全面攻夺了浒墅关、阳澄湖、木渎镇等苏州北、东、西三面的战略要地,水师营也从南面后路上岸,俨然就要将苏州城里的一两万清军彻底合围的架势。 今天中午,尹继善带着一支清兵反攻震泽。 陈鸣觉得苏州城里的清兵是真的坐不住了,从上到下就想着逃了。就这么的,半个时辰过去了,看看表都八点半了。 传上晚膳,一桌上是清一色的香米粥,一盘对半切开的咸鸭蛋,一瓮炖豆腐,这可是江南的名菜,一盅山药炖排骨,还有醋熘白菜和香菇炖五花肉。 一桌非常非常有家常风的菜肴,而且全都是养胃的。陈鸣微笑了下,心里也是领情的。他先拿了个咸鸭蛋,当着柳挽云惊讶的目光用筷子把蛋白蛋黄全剜到粥碗里,这种吃法他可是从来没当着她的面做过的。这还是当初他在南方学的。 当天晚上陈鸣就睡在了柳挽云这里,傍晚时候才睡了一个时辰,精神饱满的陈鸣大展雄风,让柳挽云都要虚脱了。小兄弟的持久力就像跟随着陈鸣体质、力量的增强一样也加了buff。 第二天天刚亮陈鸣就起身,自己利索的穿上衣服,那些衣服整夜里都在炉子上靠着,不会太热更不会冷,穿上就暖唿唿的。浑身娇无力的柳挽云是想起来伺候也做不到了,只得吩咐侍女赶紧去传膳。 陈鸣扒了两碗白粥,吃了笼灌汤包,人就急忙忙的出了去。等到睡了个回笼觉的柳挽云再醒来,起床梳妆打扮时就被侍女告知,陈鸣已经去苏州了。 ……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中苏州城,晨曦下,美丽的姑苏古城被薄薄的晨雾包裹着。苏州城外,复汉军的旗帜迎风招展,薄薄的白雾遮掩不了那一片殷红,就像江南冬季的阴寒浇灭不了复汉军此刻彭勃向上的军心斗志。 陈鸣是下定决心要拔掉这颗钉子,复汉军上上下下也对有着天堂之誉的苏州好奇不已。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整个中国都有无数人知道。军中的那些酸秀才们,只要一提起苏州,总是露出一副让诸多大老粗们牙都酸倒的陶醉表情来,以示自己的心驰神往。这么的搞来搞去,复汉军上上下下对苏州真的有种势在必得的决心意志。这纯粹是陈鸣在军略上的考虑,更是士兵们一种满足好奇心理的需要。 话说陈鸣上辈子也在上海待过一年,但是距离上海很近很近的苏州他从没去玩过。不是打工忙的一丝儿时间都没有,而是囊中羞涩。上一回他在苏州城外好长一段时间,但到底没有踏足姑苏城内一步,现在他不仅要真真拔掉这个近在南京咫尺的钉子,还要好好地包揽一下秀绝天下的苏州园林风景。 大批的城民从苏州城逃出去了,两江总督尹继善也带兵逃出去了,他带人拿回了震泽县城,却迟迟不见他再带兵回苏州,可不就是逃跑了。 想走的人都已经走了,苏州的生活进入到了一种平淡的节奏中,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的平凡,以致于让守城的官兵都提不起半点激情,甚至让一些人忘记了自身所处的那岌岌可危的环境。唯一能令人记起效忠朝廷的热忱的事情,就是关于有人出人,有钱出钱的号召了。这事儿在苏北之战以复汉军为胜落幕以后就在苏州城里掀开了,附以官府出示的公文,成为了过去一段时间里和现在眼下情况中依旧非做不可的事情。 随着敌人逐渐的合围,苏州人对自己处境的态度,正像那些眼见大祸临头的人们常有的情形一样,不但没有变得更严肃,反而更轻率了。在危险迫近的时候,人的脑子里常有两种同样强有力的声音:一种声音很理智地告诉人考虑危险的性质和摆脱危险的办法;另一种声音则更加理智地说,即将到来的危险根本就是你所无法抵抗的,就不要去想着躲避危险的到来了。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时刻吧! 世界上总有一些精英和自认为有能力的人听从第一种声音,但在普罗大众中就相反地听从第二种声音者更多了。现在苏州居民就是这样。自从复汉军杀到江南来,苏州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了。 他们和苏州的守军一样,和江宁将军容保一样,都从骨子里认为自己根本无力抗拒复汉军大军的进攻。现在苏州空荡荡的大街小巷里,不是的有官差士兵来张贴告示,或是沿街吆喝叫喊:提防奸细,严查细作,大清子民忠君爱国,共保大清,都安详的让人忘记了战争。最多亲朋好友坐到一块聊天的时候,说起哪个巷子的谁谁谁给官府提供了细作的行踪,赏多少多少银子;还有谁谁谁抓到了一个细作,赏多少多少银子…… 吴熊光回到家里,仆人交给他当天取来的两张官府新张贴的公文。 第一张公文说,谣传官军开始禁止百姓离开苏州,这是不真实的。与之相反,大批城内百姓如果愿意离开苏州,这将会使得官军的负担更轻。因为战火燃烧的时候,复汉军是不会顾惜城中百姓的死伤的,他们狂轰滥炸,会让城内充满了惊怖,也会给城中居民造成重大的生命威胁。 第二份公文还是老一套,继续号召城内百姓参加民团,官府的武器库为他们准备了所有的武器:刀枪、藤牌、鸟枪、火炮、手榴弹等等。只要愿意参加民团,每人先发一两银子。 吴熊光沉思起来。他想到了自己手下营头这些日子的变化,不仅没有人来参军,反而有些人逃跑了。甚至是一个巡逻队一个巡逻队的逃跑,这让他现在再派巡逻队的时候,都不敢像原先那样从一个编制中抽取,而是三四个编队里各抽几个人组合到一块。 城里队伍的士气真的低落到了极致。这样的军队,只怕城外的复汉军几声炮轰,就会一哄而散吧?吴熊光是苏州人不假,但他从没有与苏州共存亡的念头。早在苏北之战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就心里知道不妙。让他的老爹带着家人早早的迁移到杭州去,那个时候还没有几个人感觉到危险呢,吴熊光他爹走的时候丁点不招惹人眼。 现在吴熊光只需要考虑自己的队伍了。这是他的本钱啊,想着自己手下的队伍,哪些人是可以信赖的。民团么,只要骨干还在,只要手里有粮食有银子,只要自己名声不丢了,大旗一竖,用不了几天就能招上几百人来。关键的就是这些骨干,要跑也要带着他们一块跑…… …… 城外复汉军营地里。 王之政就着大米粥吃着窝头、酱菜,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爹娘姐弟。自从他被复汉军抓到,王之政就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随着那南逃的大潮一块往南边逃去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奔头 又是一年腊二九。 寒风肆虐着鲁山,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将军府院落里青松翠柏那坚强的身躯,发出尖厉刺耳的唿啸。 陈惠脸上挂着满满的酒意,腊月二十三以后,复汉军前线各部队的旅帅、指挥、营官纷纷回到鲁山面见陈惠,赐宴喝酒都是免不了的。复汉军现下声势已经很大很大,可陈惠依旧挂着一个大将军的头衔,不是公不是王,这上下尊卑的规矩难免就要差一些,而且眼下的复汉军里的中高层多是陈黄高三姓子弟,大伙儿相互间都有着割不断的亲情呢,酒劲一上来还要反过来灌陈惠酒。 屋里暖和和的,陈惠脱下了外衣,只穿着白细棉布制成的中衣,陈二打来热水给他泡着脚,屋里面的西洋钟都指向九点了,“老爷,该睡了,九点了。”陈惠闭着眼靠在床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呢,陈二却明白这是在想事儿呢。 陈惠‘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任由陈二擦干脚,歇息了。今天他没有回高氏那里,直接就在书房歇息的,因为这个时候高氏已经睡熟了,明天他们一大家人要赶回小南沟祭祖呢。今夜所有人都早早的休息了。 陈二是陈惠的贴身长随,是陈家老管家的二儿子。他叫人在外屋守着,自己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出来,几个亲卫营的士兵火提灯笼给他照亮,或打着伞为他遮雪。今天晚上的事儿很多,他是睡不成了。 地上的雪已经慢慢积了起来。今年河南的雪特别大,北线和东线的清军不到十月就缩回窝去了。 陈二他老爹已经回家退休荣养了,老汉给一个典吏当管家是能耐够了,但给将军府当管家他可真没那个本事。只不过陈惠也是念旧的,何况陈二还在陈惠跟前伺候着,陈二他娘也在高氏面前立着,他们那一门子的人,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啥的不少人都走路子进了府来,都在后院伺候着呢。 赵二喜裹得像一个狗熊一样从远处小跑着过来,道:“二哥,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煤渣子了。明儿绝对误不了事。”他是陈二的表弟,俩人都在家里排行老二,也都有伺候人的精细劲。 陈二带着他先去马房,让马房管事和马夫都精心着点:“孙叔,可要看好它们啊,今晚千万别再出事。喂饱喂好,记得多堆干草,给它们还要盖毯子,万万不能冻着了。” 再瞅着从马房到外头这一路上白茫茫的雪花,又交待马房管事道:“孙叔,你们这是马房,不需要做太精细,但也不能看着老天爷下。扫着一点,别没了马蹄子。” 马房管事就是老孙,孙有福。当初陈鸣遭青条岭来人绑票,那时候驾车的人就是他。现在他不亲自赶马车了,手下一帮赶马车的好手,每个人技术怕都比他要好,可也全都要点头哈腰听他的。“二子啊,你就放心吧。你孙叔这里出不了漏子。”看着陈二、赵二喜离开的背影,孙有福回头望着马栏里一批批好马,对身边的马夫和一群人粗使马仆说道:“这些都是大老爷。就是咱们冻着了也不能叫它们冻着了不是?” “刚才的话都听清了没有?都动起来,查看马栏的查看马栏,再来一遍。闲着的就拿着扫帚把外头的雪扫喽。” 大都督十月初打赢了苏北之战,十一月扫荡江南,不费吹灰之力的夺取了苏州,杭州都也拿下了。打死了杭州将军额僧格,逼死了浙江巡抚熊学鹏,差点把逃到杭州去的两江总督尹继善、江宁将军容保,还有闽浙总督崔应阶都给拿住了。 满清真真是什么面子里子都给大都督扒下来了。配合着台湾府城被义军攻陷,和福建义军攻夺大半建宁府和半个福州府,兵围福州城,把福建的清军压得只剩下靠海的半个福州半个福宁的大好消息,将军府旭日东升,蒸蒸日上啊。他们这些下人干活干的就更加起劲了。 到了年底,南面又传来了广西天地会起义的消息,还有广东的朱有福的起义,那之前的王天送时运不济,被广东的清兵捉住判了凌迟,但杀了王天送还有后来者,这不朱有福起义又来了。 孙有福在将军府这一年多里受了不少熏陶的,屁股绝对是稳丝不差的坐在陈家这一边,他对朱有福这个名字与之很相似的家伙没半分的好感,因为朱有福起义的时候自称自己是朱明后嗣。孙有福都想狠狠的呸他一口,狗日的朱明后嗣吧,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怎么着?还想着反清复明啊,还想着压复汉军一头啊?真好大的狗胆子。 但不管怎么说,满清的江山越来越不牢稳了,这是真的。用大都督传来的一句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瞧,有多水平,多真知灼见啊!! 孙有福没本事为陈家沙场效力,也不敢枪林弹雨里去卖命,他还有一双儿女要拉扯呢。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孙有福很宝贵自己这条老命的。但他也不是没有遐想,就像内务府与紫禁城的龙子龙孙们一样,将来老陈家要坐天下了,那也该有一个内务府吧?孙有福就觉得自己现在这么熬下去,到时候在那内务府中怎么着当有一席之地,更给子孙后代挣到了一个铁饭碗…… 陈二可不知道孙有福的‘遐想’,从马房里走出,他带着赵二喜就奔前衙去。 将军府不大,陈惠刚刚掌权,全幅精力都放在了政务军事上面,后院里只进了一个鲁山当地乡绅的闺女,鲁山县衙的后院还完全能装得下将军一家所有人的。 从后院到前衙的路多是青石板铺就的。平时走还好,石板有隙不积水,但麻烦的就是雪天。容易冻上一层薄冰,踩上去稍不留神就给摔个狗吃屎的。 陈二走在青石板上,脚下嗒嗒脆响,他指着这青石板对身边的亲卫营士兵道:“不能叫石板上结冰啊,你们今晚要时常过来敲敲,见着有冰的就赶紧铲了,不许用热水浇知不知道?冬天冷得快,石板缝里积水就成冰了,冻得更厉害!” 一群大头兵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谁让陈二是陈惠面前伺候的呢。也怪不得有人咒他是大内、总管,这陈家后宅的杂务他说话比陈惠的小妾说话还管用呢。 嘱咐完门内的士兵,陈二就往大门处去,赵二喜羡慕的道:“还是二哥厉害,啥都懂。” 陈二也很得意,“咱们兄弟日后就在伺候人这一行上干了。别以为这是小道,里面的道道不比在外当官少。我脑子里的这些,那都是你姨夫传下来的。只是现在的陈家比往日更高贵出十倍、百倍,要更加精细,你小子想要把主子伺候好了,就好好地学上几年吧。伺候好了人,日后才有一份前程,也给子孙后代谋个富贵……”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不想伺候皇帝的奴才不是好奴才。陈二没本事去北京城巴结乾隆,他能想的就是啥时候老陈家出一个皇帝,他就真正牛逼了! 赵二喜嘴甜道:“我哪能跟二哥比啊。您那一家从老太爷那辈起就开始伺候着了,姨夫现在一退,这府里的下人谁还能越得过您去啊?跟在您后头,有您护着我比什么都强。” 从角门出去,大门外的路上已经盖了白白一层雪。眼见着雪越下越大,门房的人早就哭丧着脸了。一见陈二都赶紧上前迎接。一边站岗执勤的大兵们嘴角还都挂着笑,他们今夜里执勤了,后半夜就休息了。既不用大雪天跟着大将军一行回山里去祭祖,那警卫工作能把人熬死,也不用像门房上的这些人一样,要保证大门前这一片敞亮地儿,一丝积雪都没有。 陈二看着门前空地上的雪皱眉道:“看这雪一时半会的是停不了,积厚了更难扫。你们就辛苦辛苦,现在就扫了,隔一会儿见有了再扫,多扫几回。” 门房的人只好苦哈哈的应了。等送走陈二等人,他们个个拿着大扫帚从大门台阶扫到街尾,雪堆在路旁。可刚干净了一会儿,不到一刻又积上了,那就再扫。 门房管事不是孙有福这种老资格,陈二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称唿一声叔,之前陈家的门房是刘武刘文他们爹,现在老刘在将军府后院管飞鸽信件,眼前的门房管事年纪也小四十了,见了陈二照样巴结。管事以身作则,带头劳动,拄着大扫帚站在府门口,吹着冻得像小萝卜粗的手指,望望天空中不停飘洒下的雪花,恨恨的道:“这该死的老天。” 第二天三点半,李小妹睁开了眼,身边传来贴身侍女的叫声:“少夫人,该起身了。” 洗漱打扮,十几二十分钟就过去了,小陈鼎这是也被嬷嬷领着进了来,他穿的厚厚的,外面还披一领斗篷,斗篷边儿都露着白色的毛毛,趁的他那红扑扑的小脸更可爱了。 “赶紧叫吃得来。”用了吃食,就该到婆婆那里汇合了,还有老夫人,然后再去前衙汇合公爹,一家人就能坐着特制的钢板马车出府了。将军府总共就几个主子,但马车有十辆之多,除非亲近伺候的,边上的守卫亲军都不知道具体哪一辆坐的是谁。这一路上还要先后汇合陈岗一家,还有二叔、四叔、五叔他们,七公、九公早回土门集了,到了土门集后队伍更加扩大,但再往山里走就没有黄家的人了,只剩下陈姓一家了,一路赶到小南沟祖宅。不知道能有多长时间休息,子时起来正式的祭祖宗,然后再一路车马的赶回将军府,大年初一还要摆大宴呢…… 说起来李小妹一年到头天天没事干,最忙碌的时候就是过年这几天了。 …… 大雪铺盖天地,城里的街道仿佛成了银子铸就的了,那么亮,那么有光辉,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挂在沿街的屋檐前,周边护卫亲军的唿吸化作了一股股白烟…… 第二百九十八章 北伐 正月初一,辰时【上午九点】,南京明孝陵下鼓号齐鸣,陈鸣汇同手下诸文武,从下马坊步行走过陵墓神道进到享殿,用一篇充满杀气的祭文和一百二十五颗象征满清入关一百二十五年的满蒙真鞑的脑袋,祭奠朱元璋这位沉睡在紫金山南麓的大明开国皇帝。 江南的冬天也下了一场雪,给南京裹上了一层银装。晨光初现时,白雪蒙上了一层夺目的金光。 上万复汉军士兵警戎左右,军力部署从年前半个月就已经开始了,周遭山林都被复汉军士兵一次次的拉网巡查,要务必保证祭拜大典安全无失。而事实上正月初一的明孝陵祭拜大典,从头到尾也确实毫无意外发生。 在复汉军就将打回湖广的前期,陈鸣酝酿了这次规模浩大的祭奠,这是他蓄谋已久的行动,整个江南都有耳闻,陈鸣用这次大祭第一次向全天下彰明了自己的‘野心’,同时也让满清‘明白’他下一步的打算。 “……,赵宋末造,代于蒙古,神州陆沉,几及百年。我高皇帝应时崛起,廓清中土,日月重光,河山再造,光复大义,昭示来兹,不幸季室俶扰,国力罢疲,满清乘间,窃据中夏。嗟我邦人,诸父兄弟,迭起迭仆,至于一百二十有五年……” 这是当年孙大炮祭奠明孝陵祭文中的一段,陈鸣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历史水准,要他通篇记下全文是不可能的,他能记着的就是其中最出彩的一部分。这篇祭文是秘书处的人写的,陈鸣把自己还记得的这一段直接写了出来,然后吩咐秘书处的人在撰写祭文的时候,务必要给加上。还有“春雷动地,千年之醉梦惊回;旭日当空,万里之妖氛尽扫!”1911年山西独立《讨满檄文》中的一句,陈鸣也记得。那么多的《讨满檄文》,他能记得的也就这么几句,全要用上。 这篇祭文一经发出,立刻就被复汉军传檄江南各个地方,一时间江南这片人文荟萃之地,万千读书人乃至更多出十倍、百倍的百姓,私下里谈论的都是这篇杀气腾腾的檄文——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这是当年朱元璋北伐讨元檄文中的一句话,现在被陈鸣重新唱响中国。要重振汉家雄风,复汉官威仪,恭承天命,罔敢自安! 江南百姓多的是识文断字的,这话表述的是什么意思,人人心里都清楚。 很多人联想到陈鸣在苏北大战获胜之后,立刻兵扫江南,苏州、杭州,天堂财富之地尽被复汉军攻取,位高权重的浙江巡抚和杭州将军成为了复汉军赫赫声名下的又两个祭品。复汉军现今于南路已再无威胁,浙江清军也好,龟缩在松江府的清军也罢,都只有复汉军去欺负他们的份儿,而没有他们来招惹复汉军的份儿。那么现在陈鸣发出这篇祭文他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北伐!只有北伐。 这篇檄文被很多人拿来与当年朱元璋大军北伐时候的讨元檄文相提并论。 不仅是诸多的读书人想到了‘北伐’两个字,满清的官员们看到这篇杀气腾腾的祭文后也纷纷想到了北伐。正月初八的时候,陈鸣接到暗营的快报,黄河对岸的海州,大大小小六个当地豪强大户秘密联系了他们,向复汉军表示了输诚。 哈哈,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这句话用来形容海州那六个豪强大户并不恰当,但总有那么三分意思。陈鸣拿到消息后首先得意于复汉军声势的强大,地方豪强大户这可是复汉军的死对头啊,复汉军的政府下乡政策让他们跟士绅乡绅地主阶层有着化解不开的矛盾,他们对于复汉军从来都不是想不想抵抗的问题,而是敢不敢抵抗的问题。每一家每一户地主豪强,士绅乡绅,面对复汉军的时候都是心里面想反抗的,只是很多人不敢罢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地方大户主动输诚的呢,只是一个北伐的‘风声’传扬起来,海州之地一下子就来了六家。显然,复汉军的‘声望’比之前时候已经大出了许多许多了。 而且这也证明了陈鸣之前的预测,士绅地主阶级就是软骨头,当发现自己头上就悬挂着杀人的刀子的时候,他们果断的就会跪下。眼前这一幕,不就是如此?当年满清入关的时候,不也是如此? 可惜这六家豪强大户底子都不怎么干净,陈鸣丢下暗营后续送到的这六户人家的调查报告,拿起毛笔在六个名字上划了两个圈,圈了两个姓氏。“保住这两家就行了,剩下的四家也该遭报应了。”天道有昭彰,人不报我自报。陈鸣说话的声音很温平,但话语中的意思是寒冬一样的冰冷。 这是要让暗营故意露出行踪,好把海州这六家人与复汉军的联系暴漏给海州的粘杆处和满清官府知道的意思,这种事情看似让复汉军丢掉了一颗很不错的棋子,却能更加深清军方面认为的复汉军要‘北伐’的印象,另外地方豪族大户投靠复汉军这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宣扬开来后也能为满清的困局‘雪上加霜’。 与陈鸣能得到的利益相比,区区四家地方豪族的力量算的了什么?复汉军如果全力北上,打到北京陈鸣不敢说,杀入山东杀进河北是完全不在话下。海州,那是陈鸣嘴边的肥肉。 时间到了正月十五,浙江地区的复汉军首先开始北返。自从去年冬天大军横扫苏杭,招兵处在苏北招募的新兵又组成了四十个新兵营,控制了杭州湾的复汉军年前年后一个多月时间里与福建的海陆义军做了大小十多次交易,收拢了上百万斤硫磺,还有葡萄牙人送来的四千桶成品火药,那一桶就是100磅。 路易士是坐着同安梭船来到杭州湾的。欧洲人的帆船在杭州湾不仅打眼,而且冬季里没风,帆船根本无法北上。 复汉军的后勤部队从两万来人激增到三万多人,大大小小的漕船、沙船、货船收集了三千多艘,整支复汉军的人力高达10万。这个数字让陈鸣都意想不到。赢得了苏北之战后复汉军猛烈地扩张和火药上的富裕,不知道多少个夜里让他都产生了立足江南也未尝不可的念头。但最后陈鸣还是选择了杀回湖广,原计划不动摇。 他在祭奠明孝陵的祭文上勾连朱元璋当年的北伐檄文,传出大军来年北伐的消息,当然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清军产生误判,迷惑清军,战略上误导清军。 虽然江南的大军溯江而上,要杀到湖广还是要用不短的时间的,但清军如果认真的来防备复汉军从江南的北伐,在山东一代囤积重兵和军需,那必然会牵动其华北战场的兵力布置,一定程度上就减轻根据地的军事压力。如此,复汉军溯江而上进攻湖广之前,根据地也当会有余力对湖北进行一次进攻的。 陈鸣接下来还会不动声色的继续调回苏杭一带的兵力,另一边派遣部队分头增援九江和安庆两地,继续做出一副巩固‘战略重地’,好令大军放心出击的样子来。于是南京一带船只云集,开春后九江的水师第二营也该成军了,让他们先期扫荡湖北江面。只要清军认定陈鸣要大举北伐,这些举动都可以有充足的解释——巩固‘战略重地’。 …… 杭州湾,一艘中国式同安梭船慢慢离开了海岸。船头甲板上,路易士·保罗·里贝罗遥望着杭州城方向,目光中充满了不舍。那可真是一座富裕的城市啊,即便战火凌乱,无数百姓逃离了城市,杭州城剩余的人口密度也路易士垂涎不已。 中国真是一个巨大的国家,比奥斯曼帝国还要巨大,比奥斯曼帝国更加富裕,人口更比奥斯曼人多出许多。但是鞑靼政府对于西方国家的贸易商人也实在太警惕了。如果中国能够完全敞开自己的海岸线,那真是上帝的祝福。 短短几个月,人已经瘦的变了形的费尔南德斯,这一刻跪倒在船头,背着东方升起的太阳,向着西方虔诚的祈祷着。上帝知道在他被俘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恐惧,多么的绝望,跟随他一起来到中路战场的九名葡萄牙军人,两个人在战乱中死亡,八个人被俘,其中有一个是重伤员,被流弹打中了腹部。而俘虏他们的复汉军士兵毫无仁慈的用刺刀当场捅死了玛尼芬达。 那胸膛哧溅的鲜血染红了那名中国人的裤腿,费尔南德斯至今还铭记着那名复汉军士兵冷酷的面容,他杀的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 作为外国人,费尔南德斯等七名葡萄牙战俘被复汉军士兵一级一级的交到了他们军队的高层军官手中,结果那些野蛮的造反者们,以为自己等人知道多少的秘密,一次次的刑讯逼问,费尔南德斯第一次尝到了水刑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贴加官,那种恐怖的滋味想一想就令他整个人颤栗难止。谁让他是少尉呢,是葡萄牙士兵中的头目,当头头的自然要比小兵知道的更多。费尔南德斯把自己第一次跟女人上床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第一次跟妇人偷情的事儿也交代清楚了,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那段日子是他整个人二十余年生涯中最最黑暗、恐惧的噩梦。 然后他和他的战友被复汉军处理垃圾一样编入了苦役营,那些在泰州一战中被俘虏的清兵都在苦役营中劳动赎罪,而一块被俘虏的旗兵们听说已经被全部处死了。在苦役营中,管理他们的是投效复汉军的民兵【练勇】,这些人在之前的战争中受到了鞑靼政府军不公平的对待,他们从心里痛恨鞑靼政府军,所以他们忠诚的用最严厉的手段管理着战俘群。费尔南德斯等人一共只有七个人,人少势单,又块头高大,干活的时候被同队的战俘逼着干最重的,吃饭的时候则只能吃那些中国战俘吃过的剩饭。七个葡萄牙战俘被送进苦役营,等到他们被赎回的时候,只剩下了五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他们就是撒旦,是魔鬼,是最最残忍的恶魔。所有的中国人,这些该是异教徒,死亡后的灵魂都将坠入无尽的深渊,永久的沉沦,沉沦。他们永远也得不到救赎,永远……” 路易士吃惊的看着疯狂的费尔南德斯,“上帝,他是在发疯吗?难道我救出来的人中还藏着一个疯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年后 年后时间过得飞快,陈鸣只是眨了眨眼,看着海州那几家人倒了霉,元宵节就已经到了。 往年的元宵节可是江南地区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节日,尤其是杭州、苏州、南京这样的大城市,吃元宵,闹花灯,那是全民参与的一场狂欢。灯口山棚千变万化,朵朵花灯琳琅满目。用五色珍珠结成网的“珠子灯”,镞镂精巧的五色染成的“皮灯”,五色蜡纸煳与的旋转如飞的“戏马灯”,还有引人注目无骨灯…… 满城百姓都会倾巢而出,城外百姓不知道多少人要蜂拥而入。 清朝时候的元宵夜灯市虽然没有南宋时候富丽鼎盛,但十二日开始,至十八日落灯,不管是大城小镇,那也是人潮汹涌,车流不息。 而今年,这一切都全然不见了。 复汉军从浙北撤兵,官府富户的眼睛全盯着复汉军的动向呢,谁还有心思办灯市?况且苏杭等地逃难而来的上百万百姓,也是浙江官府急需解决的大麻烦,一个铜子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哪里还有银子和精力来组织元宵夜灯市? 当初南京陷落,几万旗民疯狂出逃,半道上被等候的复汉军杀的大败,只有万把人狼狈不堪逃到了苏州,还有一批人进入了浙江,然后被浙江官府妥善安置到了杭州满城。年前复汉军大举南下,兵锋扫灭苏州之前,那里的万名旗民再度奔逃浙江来,等他们屁股刚刚坐到椅子上,还没有喘一口气儿,复汉军已经克了苏州剑指向杭州了,那些人连同杭州满城的几万旗民毫不犹豫的在复汉军杀到之前逃出了杭州城,由浙江官府一路照应,官兵一路护送,从杭州沿河逃到了宁波,万幸复汉军打下了绍兴之后就没有再继续杀奔宁波。宁波府好歹是保住了。 现在复汉军从浙北回兵,第一批抽调的就是绍兴的人马,躲到宁波府的崔应阶、尹继善和容保等丧家之犬,都眼巴巴的看着复汉军赶紧滚蛋,对比过一个元宵节,他们更期望着能用‘胜利’来缓解北京紫禁城对他们的怒火。 丢失苏杭财赋重地,缺钱缺的要撞墙的乾隆皇帝心里头肯定恨他们是恨的要死。如果局面再不能有起色,三个人,人人都要吃板子。 如今复汉军要北伐——整个江南都因为一篇祭文都对复汉军的‘北伐’深信不疑,陈鸣都感觉着惊奇。他还有很多配套的动作没有做呢,比如向苏北调集粮秣军需和部队。 作为大清朝的忠臣,崔应阶、尹继善和容保仨,当然担心陈鸣大军北上对于大清的打击,可他们也欣喜的看着复汉军士兵陆续北调,连苏杭之地看样子也是要让出来的。复汉军在江南的战略重心,一直都是沿长江一线么。那么他们不就可以‘收复’杭州、苏州了么,虽然陈鸣大军南下是狠狠地刮了苏杭一层地皮,将苏杭天堂之地摧残的不成样子。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所以啊,什么元宵节不元宵节的,面对军国大事,它狗屁都不是。 就算是陈鸣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这几日也没有一个娇滴滴的说要看花灯的。陈鸣的真实战略意图从来不对后院这些女人透漏的,现在后院的六个女人,包裹柳挽云在内,都在惴惴不安。 之前陈鸣大军陈于江北,放手让江南的清军反扑南京——镇江——江阴一线,柳挽云夜里连觉都睡不安稳,唯恐一觉醒来清兵都杀到南京城外了。现在复汉军大军连连调动,北伐的声音连身处后院的她们都听得到,柳挽云又很清楚陈鸣的性情,到了真正重要的大战期间陈鸣是不会带着自己(她们)随军的,那就意味着先前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又要来到了。 “夫人,石氏来了。”柳挽云正在想着什么,身边的侍女突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脸上彷徨、忐忑,不安的表情一扫而光,柳挽云挺了挺腰背,“还不快请进来。”清亮的声音透过外屋直接传到了门外的石氏耳朵里。 神情神态带着三分不安的石氏迈着小步走进房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人手中还捧着一幅画轴,柳挽云已经一脸和平的坐在外厅的椅子上等着了。 陈鸣这天夜里在柳挽云这里歇息。他表情带着丝轻松,南京现在已经集结了十个有一定战斗经验的营头,过两日这第一支军队就会从南京出发,奔向安庆,这是十个绝对的非主力营。 然后过几天再组织第二批部队赶去九江,清军应该就不会怀疑了。那一批队伍会是十二个营头的老兵扮成非主力部队组成,武器装备塞在船舱里,瞒天过海到了九江后,配合着九江的部队,再有扫荡湖北江面后返回来水师第二营协助,他们就是第一批杀进湖北的队伍。年前就开始筹谋的大事渐渐付之实践,陈鸣心里的担子轻了好多。 进了柳挽云房间,陈鸣得到了极度腐败的三陪招待,陪吃陪喝还陪睡。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陈鸣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前衙的时候,柳挽云也在贴身侍女的服侍下洗漱起身。 “夫人,你昨天不是答应石氏……” “哼,一副画就想收买了我,我眼皮子有那么浅吗?”柳挽云眼睛都不睁开,嘴角带着不屑道:“再说了,大都督是什么样的人?可不是那为女色神魂颠倒的殷纣王。我伺候大都督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了,前衙的军政大事他可有过与我分说吗?你信不信我只要敢问一句,大都督就会甩脸子给我看?” 柳挽云心里并不是如嘴上说的那么肯定,但她绝不会因为一幅画而去冒险。至于答应石氏的事儿,哼,大都督讨厌后院打听前衙的事儿,这么说不就得了么。石氏再受宠,她还敢去问大都督啊……,再给她俩胆。 年前陈鸣后院连续进了两批女人,双方也都叫着劲的,各送来五个。可十个女人谁也越不过她柳挽云。 柳挽云也从没有把石氏这样得宠的人当成对手,那石氏要真正的冒尖,也要先看郑氏答不答应。 现在时间还短了些,等过个三五个月,一年半载,石氏要还这么得宠,你看郑氏的脸色好看不好看?石氏一门子人可都在郑家手底下吃饭呢。 两批女人,柳挽云当然更熟悉的是第一批了。那五人里,石氏、姚氏跟张氏、郑氏、林氏相比,最大的短板就是家族受制。而张氏、林氏和郑氏的后台与她老爹相比,那显然是柳德昭更受大都督的信任。 后院的这些小心思陈鸣一点都不关心,他现在正在全神贯注着清军在山东的布防。 自从那篇祭文出世以后,关于复汉军开春要北伐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北京城,乾隆皇帝的反应是调遣了两千在京的八旗马队南下山东。北方的天气依旧严寒,要大批人马调动至少也要等到出了正月。而且今年冬季山东的天气固然是很冷,但是雪却没见多少,春旱已经不可避免了。 再由,北京城里现下各地举子云集,乾隆三十四年的科考还是如期要进行的。去年腊月,乾隆还做样子的拨内帑银万两,修缮贡院。早在年节前,北方各省的举子,还有湖广、两广、江西和浙江,乃至福建的举子,西南各省的举子就已经纷纷前往北京。 对于这些举子来说,天大地大都大不过他们考试。现在各地方局势不稳,兵祸贼害,路遇劫匪可不是天方夜谭,但还是有很多很多的举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到北京。据北京站的人汇报,这些天南地北的举子至少还有五千人,比之往年的大考也错不了多少。 而今年如果计划不出意外,复汉军的第一次科考也会开启。不问出身,不问资格,愿意考的就可以来考。就像唐朝时候一样,分科取士,只不过不是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可也是有同工异曲之妙。 复汉军的科考一共分四大类:政治、法律、算术、工程。 前者当然就是普通意义上的官儿看,后三类叫术业有专攻,属于技术性官员。当然,他们如果真的有政治头脑,一样可以跳出狭路,登上更为广阔的舞台。陈鸣甚至还想把刑侦放到科举上,若是能出几个宋慈,洗冤天下,也是大公德。 可惜是这刑侦一块在中国的地位太低太低,中国民间倒是流传着狄仁杰、包公、施公的演义小说,但现实中呢?比如那仵作,下九流的贱民,甭管实利有多少,但放到社会上是人人看不起,还有衙役、捕快的政治地位都很低。陈鸣想单独给刑侦这一块开一科也不可能。现在只能碰着点边角的放到法律这一块了。 正月十六日,一支一二百艘漕船组成的船队缓缓离开了南京下关码。这是西去安庆的船队,船上载运的就是那十个非主力营头。王之政站在船尾,看着缓缓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南京城,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在苏州,他没有寻到自己的家人。而现在他随着队伍开去了安庆,彻底离开了江南,那就更没希望寻到自己的父母了。 抑制不住的悲伤让他痛哭流涕,跪倒在船尾,久久还在哽咽。 而站立着坐船船头甲板上的唐文灿,则正饱览着江上风景,踌躇满志。他是这支复汉军的副指挥,级别又提高了一级。要不是主力营没有空余的位置,唐文灿都可以蹦到排名靠后的主力营当正牌营官了。 现在他也不差啊。 自身地位的稳步高升,和复汉军前景的越发光明,让唐文灿显得踌躇满志。连他身边的胡文贤这个时候也去掉了担忧,脸上露出少许的兴奋。 胡文贤跟着部队到了安庆,而他的家人则留在了南京,两边算是分开了。如今这个世道,胡文贤显然对父母家人的分离很是不安,但人往高处走,唐文灿前景光明,胡文贤跟着唐文灿一路走下去,明显比回到后勤部队当文员更有前途。思虑再三,胡文贤还是踏上了开往安庆的船。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就像将大部分财产和工匠等等都已经转移到了舟山,但自身还依旧留在松江的陈继功,拿着陈鸣寄给他的厚厚一捏资料,头疼不已。二哥让他造西式的大风帆船,给他寄来了这些个东东,可他真的看不懂啊。“叫老马头过来,还有老邓,老孙,快去叫……” 第三百章 繁忙 过了正月二十,复汉军撤离杭州。然后大军全面退出浙北,这中间的事儿就太多了。 每支军队的开拔和行进都需要知会陈鸣,他们的后勤补给,他们的缴获,他们在地方上有无触犯军规军纪,还有一些职务调整。陈鸣每日都从天明忙活到天黑,每天批阅的报表、折子摞起来能有小两尺厚,除了奏牍公务,他还要接见各部军将,会议政务,中间还夹缠了军略布局和很多细微的调整。 那再好再完备的军事计划执行起来也会有大大小小的问题出现,这些问题就像汽车行进时压过的石子、砖头,你不至于太过的重视它们,可也不能完全的忽略它们。否则当你要飙车的时候,那些小石子就能要你车毁人亡。 所以陈鸣真正感受到了人手的紧张,和工作上的巨大压力。在侍从室之余,他改组原先的行政处为东南行署,由之前在南京位置上表现不错的郑宏宇担挑大梁,柳德昭的肩头上又加了一个行署副主任的衔,年前投效来的士子、师爷中,挑挑拣拣选进去了三四十个,扩大各对口部门的编制,也增多了一些部门。 出了正月十五,他和整个侍从室,还有东南行署就都仿佛被人拿着鞭子使劲抽的陀螺,每个人都提紧了精神,忙里忙外的一刻都不得空闲。 就是晚上睡觉,陈鸣心里也一时在想山东的事,一时又去想福建台海的事,脑子一转就念及广东、四川,再一转还有河南的根据地挂心。现在也不知道他老爹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要知道过不几日水师第二营就该杀出湖口,奔向湖北的江面了。 这期间还有满清的粘杆处出来捣乱,两边斗智斗勇,粘杆处成功熘圈了很多次,也有没能及时脱身给抓个正着的。这就像陈亮、陈光在各地布局的暗营地方站一样,出事,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然后再接着干。大家都是花钱买教训,一流的情报组织就是在这总拿人命买来的教训中一点点成长的。 再有复汉军扫荡苏杭这俩月中出现了许多起违反军纪的事,情节或许不是很严重,但也值得警惕。还有个别驻军将领才进了苏杭几天时间,就被当地没能逃走的士绅大户用酒肉女色给巴结住了。糖衣炮弹,糖衣炮弹啊,果然是厉害。要不是暗营情报反应的及时,陈鸣直接下令调整了那几个营官的职位,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滋味说不定他就要好好的品味一番了。 原时空的毛太祖在兔子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了:糖衣炮弹威胁论,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复汉军论所属官员的素质和信仰是远远不能够与当时的兔子作比较的,那么复汉军受糖衣炮弹的威胁就更大。这东西还不是你光提高官俸就能制止的。 当然,像前明那样少的官俸是绝对不行的,朱元璋光要马跑还不给马吃草,当官的吃饭都成问题,再狠的刑法也震慑不住他们贪污。可一味的高薪养廉那也是妄想。官员的头上还是很有必要罩着一层严惩酷法来震慑的,另外要加大举报的力度和途径,’广开言路‘。 中国历朝历代,以宋代对文官的待遇最优渥,可宋以文治为纲,凡罪罚悉从轻减,独于赃吏最严。王安石也说:“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独贪吏耳。”宋设武德司(皇城司),专司官僚贪腐罪罚,一定程度上这都算是锦衣卫的前辈。宋朝就推行高俸禄以养廉,但不像雍正搞出的养廉银子这般,那是正当得工资,“使其足以养廉耻而离于贪鄙之行”。结果却是文官厚禄、冗官泛滥、文高武低,武备不足,最终落得一很悲惨的结局。将来复汉军要是坐了江山,就需要在前人的经验教训上好好地总结一番,那报纸这个东东是可以拿来好好地用上一用……,全民监督是虚妄的,但总能起点用出吧?当然很多记者也不是啥好东西。 陈鸣一时间想的有些出神,外头的天都黑透了,刘武在身后禀道: “大都督,晚膳是在前衙里进,还是在……” “唔?……”陈鸣回过神来甩着双臂松泛一下身子,口中说道:“不用传膳了,让厨房捡两道清淡的进上。”拿起案面上最后的一本折子,看了几眼忍不住摇头。这是盐城送上来的奏报,自从清军离开之后,很多流民又慢慢的汇聚到当地,复汉军在苏北难民当中的名声相当好,眼看着人数就再超十万人了。 复汉军收复盐城,大军在盐城留下的粮食现在已将要用尽,盐城的复汉军是要粮来了。 陈鸣之前很欣喜的看到盐城内外十几万难民奔逃到苏北各地方,将山东练勇和南下清兵的名声败坏的干干净净,现在却又为了这一包袱的日见沉重而大感头疼。但是粮食照样要拨的。 不仅要往盐城拨调粮食,复汉军还在大张旗鼓的向淮安集结粮草军需物质。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军需物资,是做足要大举北伐的样子来,等到进入一月中旬的时候,赶在九江的水陆军杀入湖北之前,浩浩荡荡的向淮安集结军需物资的船队就不能少了去,如此却也好掩饰复汉军大举西进前在南京的集结和一些动作! 这一夜陈鸣难得的在姚氏这里安歇。他到的时候姚氏都已经卸了妆,屋里面的火盆烧得旺旺的,姚氏只披一件外衣靠在床头边悠闲地看着书。见陈鸣不经通报就走了进来,又是惊又是喜,又手足无措的。 一时完事,姚氏兀自娇吁细细,陈鸣则已经要侍女送水上来了,两人净了身,他人躺在床上几乎是读秒一样就睡熟了过去。姚氏脸色依旧泛着红云,眼睛带着三分迷离,看着身边的陈鸣,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妈祖娘娘保佑,保佑善女早日为大都督诞下一儿半女,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姚氏从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双小脚而遭到厌恶,但现在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栽在了小脚上,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怕也得不到多少陈鸣的恩宠。那就早早的生下一儿半女了,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也好让她后半生不感空虚…… 陈鸣至今为止都还只有那么一个儿子,陈鼎即嫡又长,那是他天然的继承人。但谁敢说南京城的这些女人,连儿子都还没有的女人,就没一个心大的?就没一个要想肖想的更多的? 年前,福建送来了第二批人,福建陆路天地会的人送来的也是五个女人。一时间陈鸣后院是人满为患。但谁也不知道陈鸣心中没有一丁点的高兴欢喜,还真真的产生了一种厌恶。天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生出来的。之前张家郑家他们送人的时候,陈鸣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这第二批人就猛地让他生起了一种被人插手后院的愤怒。一股很没由来的厌烦。只是这种感觉,他谁也不会告知的,就是刘武也顶多隐隐有一丝感觉到…… 第二天天刚亮陈鸣就早早的起床,今天他要去一趟雨花台大营,第二批送往九江的队伍已经开始陆续的集结了。十二个老营啊,这都是他的心肝宝贝,营官、副官他都要一一会见。 大批人马除了聚宝门,行不到两里地,就能看到雨花台大营的哨卡。 自从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践筑“越城”起,雨花台一带就成为南京这块地方登高揽胜的最佳之地。历史上,雨花台也一直都是南京城外的战略重地,其地势的高度让它成为兵家必争之处。东晋豫章太守梅颐曾在此抵抗外族入侵,南宋金兵入侵,名将岳飞在此痛击金兵;陈鸣未曾改变的原时空历史上,太平天国的天京保卫战,辛亥革命的光复南京之战,抗日战争中的“首都保卫战”,都曾在此掀起连天烽火。就是复汉军进攻南京之战,也在雨花台上见了刀兵。 陈鸣占据南京以后,雨花台一直都是复汉军的城外大营,是复汉军的屯兵之处。 “万胜……” “万胜……” “万胜……” 大清早,雨花台大营中突然响亮起来的巨大欢唿声,让整个南京城都为之震动。 “再过几天,水师第二营就会出湖口,扫荡湖北水面。清军不会想到这是我军大举进攻湖北的前略,他们的眼睛只会看到我军正源源不断的往淮安集结粮秣军需,你们在二月八日,坐船从南京出发,开往九江,预计十二日前后能够抵到。略作休整,就水陆齐发,拿下黄州府,直逼武汉三镇。”湖广清军的战船制作是在岳阳,在复汉军水面力量一点点增强的时候,清军在岳阳也大规模的制造新式战船。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投入到了湖北水面,与复汉军的水师营战船相比较,清军新式战船并无半分的逊色,他们差的只是大炮、火器。 雨花台大营的军议厅内,陈鸣指着悬挂在后墙上的全国地图,手中的教鞭打向河南:“在此之前,将军府会分出一支队伍再下襄阳,一定程度上吸引湖北清军的注意力。” “你们作为大军的先头部队,兵力是不多,但你们是整个远征军里最精锐的主力部队。一定要带个好头,打出一个漂亮的开局来。只要你们那里战斗一打响,南京这边的大部队立刻就会溯江而上。你们的身后是整支远征军在作为你们的后盾。” 陈鸣背靠着全国地舆图,嘴巴里滔滔不绝的给眼前的营官、副官鼓着劲,描绘着复汉军占据了湖北之后的美妙前景,甚至不惜说出了‘大将军也该换个称唿了’的话来,这种很有映射意义的话果然立刻就让众多军将气势如火上浇油一样膨胀了起来。 大将军换个称唿,那必然是要称王立号了。这对眼前一班军将营官的触动是极大的。 谁不想居高位享富贵啊?之前复汉军的第一号人物也只是一个大将军,陈鸣也才得了一个大都督,那么下面的人等就不需要说了。这就跟你老大才是个团长,你们一个个就想当团长,这可能吗?只有你们的老大升任了旅长、师长、军长,获得了比现在更高的地位,你们这群小弟才能跟着往上爬,才能去肖想你们老大现下的地位。 时间飞快的来到了正月二十五日,这天是水师第二营出湖口的日子,陈鸣却先收到了广东来的急报,那个朱有福被清军抓住了,人被抓的时候就已经受了重伤,抬回营地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清军砍了朱有福的脑袋挂到了广州城门楼子那里示众。 陈鸣对这个消息不感冒,自从知道朱有福自称自己是朱明后嗣以后,陈鸣就不去管他的死活了。陈鸣真正关注的是陈亮汇报的第二个消息,满清广东官府通过十三行的潘振承似乎与英国人有联系…… 第三百零一章 大势所趋 过年前后,湖南、贵州都相继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两省的苗民起事都被清军镇压下去了。只有四川的大小金川,表现越来越凶猛,一定程度上已经牵制住了一定数量的四川绿营。 如果陈鸣没有打赢苏北之战,湖南、贵州苗民起事失利的消息再传出,再加上广东王天送的死,妥妥的天下大势就回到了满清手中。全天下的反清浪潮都将陷入低靡之中,即使福建的海陆两方面发展的都很给力。 而这就是‘势’,这就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就如赢得了至关重要的苏北之战后的陈鸣,浩浩荡荡的冲天之势完全压灭了湖南贵州传出的不利消息。他叫嚣着要北伐,纵然他身边还有松江和浙南的清军没有料理干净,这个时候北伐,时机未免有些仓促,但复汉军的‘势’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这个时候陈鸣宣布大举北伐,很多人依旧轻易选择了相信。就是因为很多人都认为这个时候的陈鸣大军北上,可以给清政府一沉重无比的打击。 满清朝野上下,民间千万张口舌,对于复汉军‘北伐’深信不疑,从来都不是没有由来的。 陈鸣在下关码头送别了这第二支向着西面开去的船队,这十二个精锐的老兵营。为了更好的隐藏他们的身份,陈鸣在夜里让他们登船,天亮后船队就驶离码头,数百艘船上向着岸边招手的身影全是不着盔甲的人…… 如果没有之前的造势,陈鸣这点手腕真不见得就能瞒得过明眼人去,但正如他预料的一样,清军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投注到了淮安,因为每天都有源源不断地漕船满载着粮食军需送入淮安,那些都是实打实的物资,一点没有弄虚作假。为了迷惑清军,陈鸣也是下了血本的。 就治安处的报告,近来南京城里的粘杆处活动迹象都少了不少。 山东方面也传来报告,那些地方上的豪强大户近来活动频繁的很,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转移财产。一个很直接的现象:山东高昂的地价在年后这一个月里接连下挫了三成还多。 而且海州地方大户豪强投效复汉军一事被粘杆处联手当地官府掀开以后,满清统治根基中的一块硕大硕大的大青砖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纹,各地官府再看向地方豪强大户的眼光中难免就会多出一股莫名的意味。这就像兔子果党打的正欢闹的时候,突然间某个地方接连爆出大地主大资本家通共的案子来,这是怎样个令人震惊啊。尤其是复汉军北伐首当其冲的山东境内。 海州的豪强大户在危急关头能卖了满清,山东的豪强大户又能比海州的强出多少呢? 当然这种警惕不会直直白白的就摆到众人的眼前,毕竟海州的案子只是一例,具不具有普遍性满清也说不准。而且最重要的是,满清自身就离不开地方上的豪强大户,那些乡绅地主不仅是满清统治农村乡里的根基,更是地方民团的主力来源。 陈鸣看了山东暗营的汇报后十分的满意,这样的影响力岂是区区几家豪强大户的力量可以相比的?虽然只是一道为不可查的裂缝,但有了缝隙就难以再愈合。当压力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条裂缝就是这块满清统治基石破碎的‘罪魁祸首’也说不定呢。这给整个满清的各级官府都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 春天到了,河南的气温在迅速回暖,冰雪消融之际,一支万人规模的复汉军从南阳杀出,直向着襄阳逼来。 二月初四,复汉军清军在樊城打了一仗,初五这一天日,双方都没有开火,到了初六,第二次樊城之战再度爆发。这一次是清军进攻,复汉军防守。 两次樊城之战是为了什么呢?不论是对复汉军来说还是对清军来说,这两次作战都是毫无意义的。复汉军即使打下了樊城也不可能攻克襄阳,而襄阳清军要隔着一道汉江对樊城发起反扑,他们的战斗力一夜之间就倍增爆表了吗? 这两次作战对清军来说,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牵制住了复汉军。给襄阳府西部和郧阳府的清兵部守谷城的时间。但是郧阳府早就被复汉军两次光顾了,再被复汉军光顾一次又能如何?可是襄阳清军还是发起了在樊城的战斗,复汉军自然应战。 荆州、安陆的清军练勇都在向着襄阳涌去。复汉军的水师营正在扫荡湖北的江面,但水师营就是水师营,长江面上他们的战斗力很强,离开了战船他们的战斗力就一般般的一般般了。 刚刚组建的汉口水师营惨遭重创,湖广清军都认为复汉军这是在给九江减轻压力。没有人会想到水师第二营的作战是为了给复汉军的突袭湖北打前站。 带领复汉军出击的依旧是陈二宝,坐镇襄阳的则是现任湖广提督德泰。在阿尔雅江战死城子镇之后,八旗镶白旗副都统德泰被调任湖广提督任上,然后被从河南战场调任湖广总督的阿里衮拨到了襄阳,替换了荆州副都统石亮。 河南复汉军的再度出击也没有引起湖北清军的重视,接替阿里衮坐镇郑州的阿桂也没有意识到什么,他现在正在全力抽调兵力调转到归德、开封一线,好在江南的复汉军北上杀入山东的时候,能够迅速挺入山东救援。 这一年多的时间,清军与根据地的复汉军战了又战,大体上也摸清了河南复汉军的战斗力。不能说他们战斗力差,但比之陈鸣带领的那支复汉军来,还是有些差距的。至少河南的复汉军没有那支复汉军的锐气和凶悍,也许是河南的这支复汉军一直在打防御作战,自己就把自己的锐气给掐灭了许多。而陈鸣的那支复汉军,从湖北到江南,一路上不是攻坚克险就是野战厮杀,如此历练出的队伍当然比所在坚固的堡垒中当乌龟的河南复汉军善战许多。即使那支军队在离开襄阳的时候也是夹杂着很多很多的新兵。 阿桂充分的估量着河南复汉军的战斗力,在这个大前提下尽可能的抽调部队。就像他跟北京的友人通信时说的那样:“今年厮杀,关键不在河南,而是山东。陈逆北伐,拱护京畿乃重中之重……”是不是因为北伐的份量太重太重,以至于都没人想到陈鸣是在晃点他们? 陈鸣收到根据地进攻湖北的消息时候,第二支西去的队伍刚刚离开南京一天。陈二宝带领上万军队在樊城打了两场战斗之后,已经大军向东攻占了枣阳,做出要进攻德安的架势,安陆府的清军和民团连忙原路返回,再北上增援德安府。 虽然陈二宝军的攻势和横扫湖北江面的复汉军水师第二营闹腾的很欢快,但在湖广总督阿里衮看来,这些全是疥癣之疾,两路贼军闹腾的再厉害,也动摇不了清军在湖北的统治。前者陈二宝过不了襄阳,后者无力陆战,都成不了大气候。湖广作为满清的粮仓所在,阿里衮如今坐在湖广总督的位置上,想的可不仅仅是堵住河南贼军南下的道路,更准备组织起一支大军,自上而下,扫荡长江群丑。阿里衮的图谋和野望大着呢! …… 扬州,童子军营地。 “快步前上,散——”童子军一营一队队官刘成山大吼一声,成纵队队形的100名身穿土黄色军服、头顶布帽的童子兵迅速持枪上前,二十步内三列横队就变成了一字型,人与人之间的间隔只约半米左右。 刘成山看着还算整齐的队形,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满意的,他们都训练多少天了,这点如果还做不到,那也在童子军一营待不下去了。 “一排,快速出击!预备,开始!”随着刘成山的命令,最左边的第一排30名士兵在排长的带领下以小快步快速前进。待进入火枪射程后,在排长的口令指挥下,全排童子兵开始紧张的装弹,装完弹后,排长一声大喊“预备……放!”30枝火枪对准大约100米外的标靶进行了一轮齐射。 刘成山一直在看着怀表,这是一营的荣耀,三个队官人手一块,这么精致的小玩意让所有人看了都稀奇。第一排从开始到结束,一共用了1分25秒。他们用的是火绳枪。 “报告队官,第一排射击成绩:30中17,11枪击中胸腹。” 刘成山对于这个相对来说挺不错的成绩不置一词,在复汉军火枪营中,这种成绩只能说是及格。三十丈间距,标靶那么大的块头,排的还比较密,六成都不到的命中率有什么可欢喜的? “二排,快步上前,右转身齐射!预备,开始!” “三排,快步上前,后转身齐射……” 第一队的训练校场面积很大,这是一个单独的训练场地,所以童子兵们打枪的时候不用害怕误击别人。只是火绳枪发射的时候有很强的后坐力,让年纪还轻,力量还没有长成的童子兵们承受起来很吃力,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射击的准确率。 不过这样的童子军,常年累月的训练下来,当他们长大到成年,补入军队当中,那优秀的战斗素质绝对鹤立鸡群,不是普通新兵能够比拟的。 刚刚被调入童子军的曾明,站在旁边观看了童子军中最优秀的一个队的正常操演后,也禁不住长大了嘴巴。这样的战斗素质比他之前带的那个队的战兵都要强啊。 当初射阳湖畔的王庄战斗,曾明的队伍险些被清兵一口吞吃了下去是,虽然在友军的接应下从射阳湖逃出了生天,100人的一个队也只剩下一半活口。曾明自己负伤多处,直接进了伤病营养伤去了,后来的苏北之战和苏杭之战他都没有碰上。 现在他被调到童子军,终于升到了营官,却是童子军的营官。 “老曾啊,童子军里一样能好好干。咱们队伍的前景可光明着呢,千万别日后只看着别人光宗耀祖,你自己也要立起来啊……”段国瑞看着曾明那依旧不改的一副痞样,真心是为他好的道。 如今复汉军整个都在动弹中,北伐的叫声谁人不知?很明显是又要开大战了。陈鸣的真实目的连军中不涉及的中层军官干部都瞒着的。曾明这个时候被调入童子营,显然不利于他建功立业,但调令已经下来了,谁也不能改动不是?既来之则安之,曾明既然已经到了童子营,那就认认真真的在童子营干下去了。要说这童子营里年纪最大的一批童子兵已经要入正兵营了,就在今年上半年,曾明干的好了未尝不可以乘着东风送自己一程…… 第三百零二章 影响力 二月春风吹绿大地的时候,复汉军要北伐的消息已经从江南传遍了整个中国。 一支支军队从江南回缩到南京——镇江——江阴一线,复汉军要长久占据的地盘似乎只是太湖西北一带,常州、镇江、江宁三府,外加一个江北的扬州府。 一支支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向南京开拔,就算是许多的中层军官也不知道陈鸣的真实意图,他们还真的以为复汉军要大举北伐了呢。一时间杀进北京城,打上金銮殿,成了很多士兵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嘹亮的军歌声从杭州响彻到苏州,从太湖响彻到长江。杀气腾腾的战意,刚强雄武的军风,为文弱的江南沾染上一层血勇的瑰色。这种从万千将士内心深处迸发出的力量,跟复汉军这支在江南纵横驰骋的军队一起,深深的印刻在了江南百姓的心头。 这是勇武的力量,是不同于文笔书墨的另一种魅力。只可惜,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与汉唐时期的前辈已经完全不同。汉唐时期的遗风早已经消磨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上马可治军,下马可抚民’早已经成为了无数读书人只存在于脑子里的‘遐想’,他们连‘驴子’都不会骑! 当一支支军队完全汇聚到东西从南京到江阴,南北从南京到太湖这片不大的地域里时,无数盯着江南的目光似乎第一次发现了复汉军竟然有那么多的人。虽然这些士兵很多人只拿着刀枪,不要说盔甲,连手榴弹都只有俩,但这些人士气饱满,精神高昂,即使远不能与复汉军的精锐部队比,也胜过满清组织的练勇吧? 山东新任的团练大臣王启绪现在都成了一个笑话了,除了他的老家登州府的团练外,王启绪根本就调动不了其他府县的人马。当初山东团练在南下大军里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早已经传遍整个山东了,老百姓也好,乡绅地主也好,他们出钱出人组织团练是有奔头的,可不是白白去做替死鬼的。 如果与大局无能为力的时候,能看家护院,护卫乡梓,也是好的啊。 一支拿的出手的团练武装少说也要有几百上千人,每个月的粮饷消耗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一死几百人,抚恤都能把人榨干。更何况人死的太多,产生的不好的影响,对背后的组织者来说也是很大的负面影响。因为这些人很多都是他们的亲朋、族人、佃户,难道战场上刀枪弹子都是长眼睛的,只冲着佃户杀去,而不是伤财主的亲朋、族人一根毫毛? 别的不说,现在在战俘营里尽心尽力的监督清兵战俘的李铭兴,已经成为战俘营中层干部的李铭兴,亲兄弟都挂在阵上了。但他一点都不恨复汉军,只恨满清,只恨驱赶他们上阵的丰升额、海兰察,现在李铭兴说起满清朝廷来是一口一个狗鞑子。 复汉军大规模的调动,兵力粮草物资的全力周转,山东作为陈鸣大军北伐的正当头,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紧张的神经都崩溃了。地价持续贬值,粮价急速飙升。大批的财主士绅逃亡登州府,或是径直往河北逃去。 乾隆在刚出了正月的时候,就从东北和蒙古再调了上万马队,加上北京城的京旗,骑兵数量之众让陈鸣看了是垂涎不已。也让陈鸣更深刻的意识到自身实力的不足。复汉军现下短缺燧发枪,苏北一战的缴获让陈鸣手下的火枪营扩编了整整四个,但对比整个大军的总兵力,那点人还是太少太少。复汉军如果要在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上跟清军的大群马队硬撼,军中的火枪比例怎么着也不能低于50%吧? 陈鸣计划着大部队杀回湖广,沟通根据地,除了战略上的布局外,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回老巢更换武器装备,即使将军府储备的火枪数量也不会太多,至少铁甲是管够的,只要能人人披甲,他手下的这支队伍就能战斗力大增。到时候陈鸣手下的非主力部队,特别是那些新兵营头,就不会是只能看做与清军练勇一个级别的队伍了,他们的战斗力将全面超越绿营兵。 而中国最南方的广东也是受这一消息影响极大地地方,因为他们就挨着福建。如果复汉军不北伐,如果复汉军长久盘踞在江南,那陈鸣的大军必会对浙江局势产生极大地影响。届时广东不仅得不到浙江清军对福建天地会乱党的牵制,反而福建天地会乱党还会得到复汉军的增援。 乾隆三十四年的新春,福建台海两边的义军手中普遍出现了不少大炮,海上的张郑两股洋匪火力猛增了不少,陆地上的天地会义军更是把一门门大炮拖到了福州城外。急的满清广东官府忙寻找英国人谈话,那就是要购买大炮的,然后紧急运到福州去。 仅仅一个年前年后,一两月的时间,复汉军对福建台海义军的帮助就这么的巨大,如果复汉军主力长就盘踞江南,那情景又要有多糟糕啊?只要想到大炮源源不断的从海路运往福建台海,就让广东上下都为之头痛。 万幸,万幸,复汉军就要北伐了。其大军北上,浙江清军的压力必然会大大减轻,福建的乱党就再也没大炮来源了,广东军政大员们的心头也似乎有一座大山猛地消失。 什么?你说山东要遭殃啦?那……,那我们这儿是广东啊。山东遭不遭殃,碍我们广东啥事? 不是我们广东厚脸皮,而是你见识太少。没听说过一句话么?死贫道不死道友。总有一个人要遭殃的时候,那就尽量的让别人去遭殃,保全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但广东跟江南毕竟隔着千里之遥,一些消息从江南传到广东早已经失去了及时性。可广东官民对于复汉军北伐的任何一个信息还都趋之若鹜。 “可真没想到啊,英吉利来的那些大鼻子的胆子那么的大,这个时候还敢卖给朝廷大炮。” “他们啊,是无知者无畏。我看这群英吉利人,马上就要被复汉军收拾……” 珠江边一家茶楼,从苏州脱得大难的何华章正是这家茶楼的老板。来到广州的何华章按照陈鸣的吩咐,低调行事,守着茶楼收集消息即可,什么时候陈鸣要他再嗨起来,自会有指令送到。何华章依旧是暗营最高级别的密探,陈亮都没资格直接指挥,这样的宝贝没一个指令都需要陈鸣亲自发出。 最近几日,广州市面上突然传出了英国人与满清官府达成了军火协定,卖给了官府二十门大炮和相应的炮弹火药,然后官府就这些大炮弹药送到了福州,福州守军就是靠着这批大炮才勉强撑过了天地会的上一波强攻。 这消息一被曝光,立刻就引起了广州市井的轰动。要知道,天地会广州也有。而且福建的天地会义军明显有复汉军的撑腰,连混元教那丑了名声的队伍,陈鸣还扔出去了一个山东总兵呢,张球那股洋匪也给出了一个东南水师提督。那福建台海的义军听说都送了女人给陈鸣,关系密切着呢。 福建义军如果攻破了福州城,那意义绝对重大,也必然是复汉军乐意看到的。结果英国人从中插了一刀,搅了大好局面,复汉军能忍吗?绝对不能忍。整个广州市井街面都一致这么的看。 广州城内的茶楼饭馆,议论起这事儿的时候还都会压低一些声音,有些顾忌;但在广州城外,在十三行这一片,才没几个人会顾忌呢。 要说冬天的时候,洋人的帆船一般都回国了,趁着季风,张满了风帆的船只可以很快就能行到印度。欧洲的风帆船只可不比东方的硬帆船,可使八面之风,欧洲人的帆船必须要顺风而行,所以他们往来东方都是要趁着季风。 每年春夏季节,各国商船顺着西南季风来到广州。每年冬季,东北信风从珠江口持续地刮向南海和印度洋。夏季风,冬季风,一来一往。 冬天留在广州的欧洲商船不是没有,而且有的时候数量还会很多,因为货物问题,因为金钱问题,反正留在了广州,那么他们就会一直留到明年的冬天。 那些洋人不能进广州城,处于被圈养状态,而且大洋马们还不能入住商馆。在离广州城西南角约两百码远的河边,欧洲人只能在那一块地方活动,或是去澳门。这个时代的欧洲商人和水手时常爬上他们所租寓所的屋顶,隔着城墙凝视着广州,眺望着那些熙熙攘攘的街道和庭园宽敞的住宅。他们则只能沿西城的外墙边散步,只能透过长长黑黑的城门过道向城里观望。 可是今年一些规矩变了,不止一次有人看到大鼻子的洋人乘坐马车进入了巡抚衙门,而且一些大洋马也光明正大的住进了商馆;还有某个时间段,潘振承频繁出入夷馆。广东人都说这是朝廷对洋人开恩了,朝廷要从洋人手中买大炮,可不就要给洋人一点好处么…… “掌柜的,方老板来找您。”何华章愣愣的想着入神,就感到手臂被碰了一下,回头就看到一个手下,低声说道。 “方老板?这是萧剑吧……”何华章心里想到,看来那俩人还真给说中了,陈八爷果然不准备咽下这口气……” 如今整个东部沿海区域,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复汉军在江南的动作能够密切影响到福建台海的天地会义军和张郑两股洋匪,能够影响到山东,影响到广东…… 第三百零三章 西征 进到二月中旬,南京城就施行了戒严和宵禁。然后全南京城的老百姓就只能听到夜里哗哗的大军过城的声音。好奇心重的老百姓,还看透过门窗缝隙向外头探看一二,而胆小的老百姓,就一家人紧紧的缩在床上被窝里,天一黑,大小门都要用桌椅给顶住。 这种现象那就是风雨欲来啊。在军民耳朵眼里口口相传了一个多月的北伐,这下终于是进到了正题了。 白天南京城的街头巷尾、酒馆茶楼,再没有人敢高谈阔论的说道北伐了,很多熟人碰了面,也是相互递个眼神打个招唿,错肩而过。 这是非常时刻。 那粘杆处和暗营的斗法,再吸引人也只是吸引人的一双耳朵,可千万别把自个真真的牵扯进去了。这个时候要是因为多个嘴被复汉军给抓了,那多冤屈啊。 “哔哔……” 半夜里,尖锐的哨声突然在秦淮河畔响起,大队的复汉军士兵仿佛一瞬间从地底里冒出,他们点起一根根火把,拿枪持刀,随着尖锐的哨声猛地向着一处不大的宅院扑去。 “大哥,快走……”两个短装打扮的看着托着周麻子翻墙而逃。 “兄弟……”周麻子隔着墙泪水横流,院子里的人都是他最最亲信的兄弟啊。 “大哥快走啊。你活着,弟兄们的死才死值啊……” 枪声爆炸声已经在前院响起了。 墙内的两个周麻子亲信没准备再到前面去帮忙,他们要赶紧去书房把能烧毁的东西全烧了。同时在心底里祈祷他们的大哥能安然的逃出去。否则就没有人在上头记着他们了,这个院子里的人就是死一百遍,也变得一文不值了。只有周麻子这个已经是正七品官身的老大活着,他们的家口才有念头。 “汪汪汪……”院子外响起了狗吠的声音。 周麻子那里逃的脱,顽抗到底的周麻子被砍了三刀后在奋力挣扎中被捆了起来。几支火把照在他身上。 魏长空走到他跟前,看着依旧在恶声咒骂的周麻子不屑的笑了笑,“他把脸漏出来。”押着周麻子的两个复汉军士兵,一手抓着周麻子一个耳朵,那张染着灰土和血迹的脸立刻暴漏在火把的光照下。一个缩缩嗒嗒的人这个时候被推到魏长空右手边,“看清了,他就是周麻子?” 来人怯怯的看了周麻子两眼,“是,是,大人,他就是周麻子。” “那五……”周麻子看着眼前指认他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因为这是个旗人啊,还是个满军旗的旗人,这应该是大清朝的死忠。是之前引周麻子入粘杆处的那位大人物手下的跟随之一。 “呸。你这数典忘祖的狗东西,大人不会饶过你的,朝廷不会放过你的……”周麻子大力的挣扎着,一口带血的吐沫喷在那五脸上。 魏长空把手摆了摆,眼前这个地痞无赖出身的家伙,对满清似乎有着非常高的忠诚。 “大人,这可真够讽刺的啊。周麻子一个汉人对鞑子这么忠诚,那五一个旗人被轻轻一吓唬就全都招了……” 魏长空脸上可不也带着嗤笑,但还是说:“别把周麻子想的太硬了。对鞑子是不是真的忠诚,先进刑房过一遍大刑才看的出来。能熬得过一遍的,我就承认他是条汉子。” 魏长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叛徒,那从来都不会少的。”满清的粘杆处被抓到的人里叛徒很多,复汉军的暗营被鞑子拔掉的据点里被俘虏的人群中,叛徒也一样不少。他们这种差事那就是在一次次失败中走向成功的。 别的不说,连北京的暗营都出过不止一次事儿。 一开始北京是四个点的,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北京站,另外三个点呢?再说了,前一阵乾隆他老娘过大寿,暗营在北京的人联手北方局特科组织了一次刺杀行动,结果北京站没出什么事,另外却有人落网了。这事儿闹腾的有些大,现在暗营里起码有一半的中下层干部都知道——北京城里除了一个北京站外,八爷、十二爷还各埋伏着一支人手。两位爷的竞争今后怕是会越来越公开化了。 陈鸣这几天一直都没睡好觉,几万战兵和大部分后勤部队的转移,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而且除了这支队伍外,苏北的复汉军和后勤部队,江阴、镇江、南京一线的部队、后勤,也都要陆续的后撤,这中间还要防备着海州和松江的清军扑杀上来,后卫部队的留守也需要缜密布置,一切一切的事情就要把陈鸣湮没。 参谋机构,陈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需要一个参谋机构。不管它是不是成熟,只要搭起框架,立下制度,再多的事情涌过来,一层层的分解,最后也能减轻他很多很多的事情。 远征军的军政干部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队伍扩充的太快,很多基层的排长、队官都是靠着拼杀一步步走上来的,这种人做实事可以,却不适合进入参谋机构,最适合搭建参谋部的人员是随军学校的成员,是鲁山干部学校毕业的那些人。可惜前者人太少,后者人太远。这次杀回湖广,陈鸣是把这件事记在心头了。 复汉军大规模的调动,一块被汇集到陈鸣手中的还有各地法院的情况。大军在江南的行政管辖始终是军管,除了南京、扬州等有限几座城市,其他的地方都是军管会。严格控制粮食、盐、布匹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严厉打击投机倒把行为。这种情况下相对独立的设立法院机构的措施就很少遭人抨击了。因为对比法院里一杆刑名师爷或是讼棍出身的法官而言,江南的百姓更怕更没信心对着一群大头兵打官司,前者好歹是专业人士是不是,而且在法院告状也不需要下跪。 复汉军的县一级法院、州府一级法院,还有位居州府之上的江南最高法院,都很自然的被江南百姓所接受了。而且一同被江南百姓接受的还有法院的概念,和各级法院的规格、义务。这东西事实上都十分的好理解,中国历朝历代也有类似的规矩,只要置换一下,很容易理解。 复汉军的规矩只不过是把‘伸冤上诉’的过程做了一个明了的规范,老百姓不至于在县衙输了官司就直接跑到京城敲登闻鼓了。要一级一级的上告,如是而已。而且复汉军官司审理过程中公开的引入讼棍,还改了名叫做律师。这一措施对于告状的和被告人都有一定的好处。 在江南民间,复汉军下属的江南最高法院被戏称为八府巡按,江南百姓虽然这几个月里一起官司打到最高法院的案件也没有,却不妨碍他们对复汉军的这一做法产生好感。 陈鸣还听说,那各地县一级的法院,每到公开审判的时候,都有大批的百姓涌入旁听。被告方律师和原告律师在法庭上‘引经论典’的口枪舌剑,落在众多百姓眼中就像是在瞧热闹看大戏一样。第一次听到这样汇报的时候,陈鸣还好气又好笑的道了一声:“愚民。”可现在看,这未尝也不是深入人心的一个过程。 可惜啊,大军这就要走人了。而且今年里也很难再重新打回江南,留下的这点印象等到复汉军再度杀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二月十六日的清晨,九江还没有飞鸽传信回来,复汉军的大部队已经从下关码头出发了。 今年以来这是第三支从南京启程向西的队伍了,却也是最最令人惊奇的一支队伍。 说好的北伐呢?这上千艘大小船只浩浩荡荡的沿江而上,这还有鬼的北伐啊。复汉军是西征,是西征,不是北伐! 当连连炮响声中,岸上的无数瞧热闹的百姓看到的船队不是渡江北上,而是往西的时候,那一瞬间里生出的嘘声都要压过了大炮。 多少人在这一刻目瞪口呆,就连很多的复汉军士兵,在发觉船只是向西而不是向北渡江的时候都愣住了。当一艘艘小舢板载着手拿着喇叭筒的复汉军士兵沿船队吆喝:打回湖广,打回老家的时候,多少出身豫鄂的复汉军老兵泪水横流,刹那间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同样的,很多出身苏北和江南的士兵也瞬间泪水鼻涕一把流了下…… “快,以最快速度送到海州!” 南京城中某个不大的院子内,一个面色狰狞的年轻人正向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普通中年汉子大吼着道,中年人结果封好的密信,转身离开了庭院。慢慢的,年轻人扭曲的都要变形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看现在的面相还是很文雅的,穿着一身米黄长袍,仿佛一个斯文秀才。 年轻人挺直着腰背走回房间,直直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一块冰冷的木塑。 西征,西征,贼子不是过江向北,而是往西去了…… 青年心中的痛苦难以言表,这种大方略的彻底失查对满清的影响是难以预计的。一种恶劣到极致的扭曲感都要把他的心脏给揉成肉糜。 西,西…… 复汉军大部队往西去,虽然不知道陈鸣是不是要把江南彻底丢掉,可安庆也好,九江也好,骤然多出了几万复汉军大部队,对于安徽、江西的清军都是灭顶之灾。 这人现下也不知道九江的复汉军已经水陆并进向着湖北杀进去了。 几万大军的开拔,还有那么多的后续部队,还有小两万人的随行军属,前前后后动用的大小船只超过两千艘,这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干净的。 但如此声势,如此让人碎了一地眼球的现实,如同一阵风儿样传遍了整个江南江北。特别是当人们看到调往淮安集结的复汉军后勤部队,把集中到那里的五六百艘漕船一个个都装的满满的向扬州涌来,看到盐城等地的复汉军跟烧着了尾巴的老鼠,哧熘哧熘的往长江边上跑,尤其是海州的清军越过黄河,杀奔淮安的消息传来,所有人恍如演过了一场大戏,一场名叫‘北伐’的大戏,现在大戏终于落幕了…… 第三百零四章 称公称王 连绵的船队向西开去,大军开拔,甭管复汉军老兵们的士气有多么高涨,新兵们的士气又是怎样的低沉,陈鸣每天要处理的事情终于在巅峰浪头急速滑落了。 南京城里的大都督府中,陈鸣忙过一阵看了下表,时间才下午三点,已经连后天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他心满意足的起身伸了个懒腰,周边的一群侍从室秘书,还有被招来的郑宏宇、魏秀志、柳德昭等人早在他停下时都跟着停了笔。 “都回去歇吧,今天放你们半天假。”陈鸣笑道。 大厅里几人一听都浑身轻松,魏秀志在郑宏宇跳出军需后勤系统后,就成为了远征军后勤系的第一号人物,整天板着一张脸,活似人人都欠他三吊钱一样,这时也难得诙谐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从年前忙到现在,今后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当年他跟着陈惠在小小的鲁山县衙拔饭吃的时候,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能手握几百万两银子,几百万担粮米,数千艘船只,几万人听其号令。大军转动,巨大的压力就仿佛一座万钧大山压在他肩头,现在大军出发了,不能说他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了,但至少万钧大山变成了千钧巨力。 柳德昭正色说:“正是,正是,我与周公相约多日,今晚终于可以不必再失约了。” 众人纷纷笑起来,连陈鸣都笑了,说:“本都督不但与周公有约,连五脏庙都多日未曾好好的祭上一祭了。” 郑宏宇拱手道:“大都督辛劳,属下等远远不如。” 柳德昭在心里暗骂好你个马屁精,面上也跟着一道诚恳道:“大都督总理万机,每日之辛劳,属下等不及万一啊。” 剩下几个秘书、文书也纷纷跟着说大都督您太辛苦了云云,属下等不能为大都督分忧,好生愧疚等等。 就算明知是马屁,陈鸣也被拍得浑身舒泰,继而想到从年前大计划制定到现在得以实施,两个多月时间自己过的确实不容易,复汉军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上上下下过的都不容易,叹道:“这段日子着实辛苦大家了。我军远征在外,担负重任,本都督一直战战兢兢,尽力而为,不敢由懈怠。唯恐将万军将士性命葬送,更坏了我复汉大计。众位不辞辛劳,鞠躬尽瘁,本都督代大将军谢过诸位了。” 众人赶紧避开陈鸣这一鞠躬,一个个忙着再拍一回,终于把陈鸣心中生出来的这点惆怅拍远了,把陈鸣真正的拍爽了,陈鸣含笑道:“好,好,有诸公倾力相助,乃是本都督的大幸事。” 于是,郑宏宇、柳德昭等人也爽了,于是皆大欢喜。 复汉军西征是实,北伐是假。这个消息被粘杆处送到乾隆皇帝跟前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二月二十了。提调粘杆处的领侍卫内大臣良桂,将消息报上乾隆后,人都瘫在地上了。随着乾隆皇帝怒气勃发的一挥手,一声不吭的被两个御前侍卫拖起来拖走了。 人在受到了对手的愚弄之后,都会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怒火生出来。乾隆皇帝现在就处在怒火勃发的阶段,傅恒也不敢这个时候去触乾隆的霉头。而且说真的,良桂也确实该罚。这种军国大事他都能出这么大的漏洞,整个大清朝都被陈逆耍的团团转啊。朝廷颜面何存?看着上头龙颜大怒的乾隆,傅恒一声不吭的在心底为良桂点上一根蜡。 与这一消息一块送到北京的还有湖北的急报,复汉军水陆大军起于九江,杀入湖北,现在已经攻克黄州府了,眼看着就要逼近武昌省城了。这真真的打阿里衮一个措手不及。 而现在再看复汉军主力‘西征’的消息,这两相一结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陈鸣根本就没打算北伐么,那之前的声势全是在忽悠大青果的,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西进,是杀回湖广,勾连河南。 西暖阁里,满清一众君臣还想到了正月里河南复汉军南下进攻湖北,以及之前复汉军水师部队对湖北江面的扫荡,那可都大大牵制鄂北和沿江各州府的精力的事情,之前只以为是陈逆的流窜出击,现在结合各方面情报看,那哪里是什么流窜出击啊,分明就是在打前站的。看看现在,九江的复汉军水陆大军杀到,江南复汉军的主力也随之跟进,真真是一环扣一环。 “皇上,陈逆大军起于东南,溯江而上,湖广压力固然大增,江南财赋之地却必压力大减。朝廷与之具一得一失也。试看江南与湖广之地,孰重孰轻,朝廷……”傅恒开头说道。陈鸣大军西向,湖广的压力绝对重如泰山,可江南就也轻松了不是?那对福建的天地会乱党直接就有了重要影响。再说现下的江南虽已经被复汉军扫荡了一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傅恒也觉得残破的江南比湖北更重要,更有钱。朝廷得了江南就有了财赋之地,这对缺钱缺的眼睛都红了的乾隆和满清来说绝对是大好事。再说了,复汉军打湖北,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打下来啊。 至于陈鸣的大军杀回湖北又有什么用?傅恒的理解就是解豫西南老巢之围。河南复汉军老巢被官军围堵一年多来时间,即使其内粮食还够用,那盐呢?布匹呢?陈逆如果能占据湖北之地,沟通豫西南,他们这一小盘棋就算是盘活了,也真正的做大了。今后他们就是一条盘踞在整个棋盘腹中的大龙,绝对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但朝廷也能四面八方的围剿这条大龙。没有了复汉军在背后撑腰、牵制,福建的天地会乱党还能怎么嚣张?山东的混元教一介草寇,四川的兵祸只限于川藏之地,朝廷只要能聚集兵力,还是占着很大赢面的。 “传旨四川,着阿尔泰【四川总督】汇总川中各路土司,合兵一处共制大小金川。只要土兵不进汉地,随他们去。” “四川绿营练勇都做好准备,随时出川。” “告诉阿里衮,如果敢丢了武昌府,朕要他的脑袋。” 乾隆平复下胸口喷涌的怒火,冷静的思考一番,连连下令。四川略作提点,湖北看似也一句话,实则是重中之重。那块通衢九省的荆楚大地,他可以容忍复汉军拿下鄂北,拿下襄阳,但长江以南区域,不能就这么让给复汉军。不然的话,复汉军一股而下就能冲到湖南去了,清廷的粮仓就真的全丢了。 当所有人全都退下去之后,乾隆独自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乾隆内府舆图,看着地图上被红色标志出来的江南、鲁西、福建台湾,还有腹心之地的河南,人突然的一晃,急的吴书来连忙上前将扶,被乾隆一挥甩了开。 他没事!还没有重整山河呢,他还倒不了。 眼前的地图满目苍夷,雍正帝给他留下的花花江山,现如今变得面目全非了。这是乾隆五十九年人生之中最大的耻辱,可对现下的他也是莫大的激励,激励着他从头收拾旧山河。 苏北之战的失败并没有让乾隆一蹶不振,他如今手头银根紧缺,可还是挤出银子投到炮厂,源源不断的大炮和燧发枪依旧在生产之中。还有从葡萄牙那里得到一定帮助的北京三炮厂,现今生产的大炮合格率越来越高,八旗新军也二度扩编了5000人。 在认真听过海兰察的战斗叙述后,乾隆皇帝对八旗新军的期望不见消减,对镇压复汉军还更增加了信心。因为苏北之战中八旗马队的表现,他们对于复汉军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 满清现在的马队有多少人?京旗的马队或许已经朽了,但蒙古和东北的马队可还依旧敢战。 如果复汉军敢出现在黄淮大平原上,乾隆皇帝能调集不少于五万人的马队,来好好地招待陈鸣一番。 再有,针对复汉军河南老巢的防御工事,工部也有新的发现。确切的说不是工部的官员发现的,而是高类思和杨德望发现的,他们觉得复汉军修筑防御工事所用的那种能够快速凝固的建筑材料很像是水硬性石灰。在欧洲,十多年前英吉利人就发现了这一现象,用含有粘土的石灰石来烧制,用于水下建筑的砌筑砂浆,可以快速凝固。 工部的人眼下正在全力实验,已经拿出了初步成果。 在乾隆的眼中,他的大青果正在一点点拉近与叛逆器械造物上的差距,复汉军仗之横行四方的法宝正一点点的被大青果破解,而且他的大青果还有着几十倍于叛逆的土地、人力,有着远远超出叛逆的财富,只要稳扎稳打,就必有扫清天下的那一日。 可是连乾隆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于复汉军的容忍,从最初时候闻得某地失陷就怒气勃发,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能大笔一挥‘割’掉半个湖北了。甚至整个军机处的大臣对于复汉军攻城略地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如乾隆一样,他们现在只关心阿里衮能否守住武昌省城,而不是他能不能守住黄州、汉阳、德安、襄阳等湖北长江以北州府…… “着阿桂提调湖广军事。” “嗻。” 带领队伍已经抵到了安庆的陈鸣并不知道北京城乾隆君臣的反应,不知道乾隆对自家的容忍度已经高到可以割掉半个湖北了,他正坐镇安庆,抽调大军一路路的开赴九江湖口,然后通过九江湖口抵到黄州。 陈鸣是要整个吃掉湖北,他的目标才不限于长江以北呢。 大军在黄州集结,在夺取武昌省城之前,大军先扫荡长江以北的黄州、汉阳等地,也为大军的‘伸展’夺取一个足够宽松的空间。陈鸣手下的战兵若全部抵到黄州要有七八万之多,那么大的队伍可不能完全用在攻略武汉三镇上。 “我们要争取在夏汛到来之前,拿下武昌、荆州,入秋之前要全取湖北之地,夺取汉中府,北连豫西南,西通汉中,东接安庆、九江,陕西、河南、湖北、安徽、江西,将我们占据的地盘完全连成一片。”虽然湖北与安徽之间夹着面前数百里的大山,虽然汉中与河南、湖北之间也夹着绵延的大山,但汉中出兴安府入湖北郧阳,还是有路可走的,那安庆府挨着长江的地方更是平地坦途,何况还有长江水道沟通上下。 有了这片基业,他老爹真的可以换掉大将军的名号了。不管称公还是称王,都绝对有资格。 陈鸣现在的脑子里还完全没有挤掉陈惠自己上位的打算。他现在的地位根本就无法动摇,陈惠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也没有露出丝毫要把老大陈岗再改回门庭的打算,如此陈鸣一点都不急着上位。复汉军纵使有了不俗的资本,也不是闹内讧的时候。对比李世民第二,他更期望着自己能堂堂正正、顺顺当当的继承大位。中国的文化和老百姓的民意都爱一个‘和’字,打打杀杀上位影响民心。再有,他这也不是因为什么后世名声不名声的,而更多是因为他领陈惠高氏的这份父母恩情,他不想坏了这份情谊。 至于不能当开国之君又有何妨?李世民在李唐的地位是李渊一个开国之君就能盖过的吗? 再说了,陈鸣还要打仗呢。如果他做了复汉军的第一把交椅,他还能想现在这样带着大军南征北讨吗? 人在安庆,武昌、荆州还牢牢控制在清军手中的时候,陈鸣就给陈惠写了一封亲笔信,信中除了更加详尽的阐述自己的战略意图外,就是向陈惠提出称公称王的建议,开头还略提了提开科举的事儿。 别以为时间还很充足,眼看着就进入三月了,真正做起事来,时间会过的飞快。陈惠如果称王建制,那就要系统的确定下官员体质,还有官员的着装,陈惠陈鸣这一家人的吉服,甚至还要另起宫殿,至少陈鸣的老婆孩子不能再与陈惠高氏同住了。 “报大都督,淮安急报。海州清军杀过黄河,兵逼淮安、盐城……” “松江清军进入太仓,其水路绿营登陆海门,正在向南通进逼……” “报大都督,尹继善、容保率军开进苏州城,兵锋直指镇江……” 陈鸣的案头上放着一封又一封的急报,自从复汉军大部队开始离开南京的消息被各路清军确实,那些清兵看着复汉军撤离的大片土地就像看到了肥羊的饿狼,疾扑而至。昨个才取了湖州,今天就开进了苏州,明个兵锋就要到了常州…… 陈鸣在江南的时候,复汉军对他们的逼压有多么的沉重,现在各路清军的反扑就有多么的凶恶迅捷。不管是苏北还是江南,清军的迅猛扑击对于撤离状态中的复汉军后续部队都是一次有些惊险的考验,殿后的黄捷手中有着足够的人马,但殿后部队更难控制的是他们的人心。 第三百零五章 苦逼 深夜,湖广总督衙门。书房里的那座西洋钟已经11点多了,可阿里衮裹着棉被却怎么也无法安眠。床边熊熊燃烧的火盆应得他脸色泛起一阵红光,两只毫无一丝睡意的眼睛眨啊眨啊。 马铭勋【四川提督】带领川军诸将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吗?德泰【湖广提督】能从襄阳抽出兵力南下吗?他能及时的赶到汉阳吗?复汉军水陆齐发,只用了三天就攻下了黄州府城,黄州知府王文熙在城破之际很光棍的带着残兵逃往了黄州府北部山区的罗田。 果然那山沟沟里的罗田县不是复汉军的攻略目标,现在的复汉军的前锋杀进了汉阳府,马铭勋带兵顶在黄陂,那是天天向他求救兵啊。可湖北的绿营兵马一部分在襄阳,另一部分坐镇省城,都轻易动弹不得。再说阿里衮也知道黄陂战况,川军的形势根本不是马铭勋说的那般紧张。 马铭勋在黄陂的布防学的是河南的复汉军那一套,城内还有大炮压阵,而进攻黄陂的复汉军则手中无有足够的大炮。复汉军来的快速,轻兵急进,有数量不少的火枪兵,有一定数量的小炮,却没有足够的大炮随军,即压制不了黄陂城中的清军火炮,也无法对缩在地道战壕中的川兵形成严厉的打击。 推盾车进展太缓太慢,黄陂县外的田亩里,被清兵挖了大大小小的土坑,还有一道道沟壕,要想把盾车推到清兵阵前,你至少要把路填平不是?而城中清军的大炮不停的轰击着,大部队列阵进攻和大摆盾车阵都不成。黄陂战情对于川兵并不怎么危机。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自从复汉军兴起,湖北绿营就与之连连大战,湖广各镇兵勇皆伤亡惨重,也就是之前的一年时间让湖光各镇兵马都有了一丝喘息之机,重新收整丁壮,扩充武力。但是阿尔雅江任职期间,湖北人马与九江复汉军多次攻杀,特别是最后一阵——阿尔雅江命丧城子镇,湖北绿营也跟着他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到现在也远没恢复元气。阿里衮只能就派朱珪带领一部分民团练勇赶去黄陂,可这都已三天了,朱珪还在江对岸的汉阳呢。 湖南巡抚方世俊倒是救命的及时雨,听闻湖北告急,就已经让湖南团练大臣宫兆麟【按察使】率民勇万人先期开赴湖北,并且方世俊自己也在权利筹措各镇绿营,待到兵马集结完毕,就亲自提兵北上。当初湖北之战,镇竿镇等湖南绿营相继败亡在复汉军手中,湖南绿营士卒的死伤也是一个惨重,更与复汉军接下了血仇。听说宫兆麟率领的万人民勇很多都是从民风彪悍的湘西之地招募的,之前湖南苗民起事,这支民勇在剿灭镇压过程中就屡立战功,战斗力之强半点不弱于经制之兵。 阿里衮也已经向北京奏请援兵,他知道四川的绿营已经集结在了夔州府,而且河南的人马也能分出一部杀到德安,配合着襄阳之兵将河南杀出的复汉军逼回南阳去,好歹也解了他一路危机。但复汉军的船队依旧源源不断的汇入黄州,这有好也有坏的消息,让阿里衮饱受煎熬。 虽然是湖广总督,可阿里衮之前就筹谋大志,对于江南的复汉军十分关注。尤其满清粘杆处的活动,让满清方面多了很多信息来源。当然,阿里衮最重视的还是复汉军的军事情报,至少他搞清楚了江南复汉军的优劣,知道他们什么多,什么少,知道江南复汉军中有的队伍很能打很能战,有的队伍则连乡勇都不见得能赢。 那头一批杀进黄州的队伍,就有不少是复汉军的主力部队。陈鸣之前调兵增援安庆与九江,在‘北伐’这个大环境的情况下,那当然是巩固后方的手段;在‘西征’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那就是弄假成真,而且还偷梁换柱,用绝对的精锐力量装扮成非主力部队登陆九江。 当时所有的人都被‘北伐’两个字给迷住了眼睛,傻了吧唧的看着陈鸣完成自己的所有布置。 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悔之晚矣,阿里衮也是好恨啊。 在湖北的川军部队有两万人,但其中一部分川军留在了荆门,马铭勋带着顶在黄陂的人马只有一万三四千人。如果复汉军的大炮不参与战斗,阿里衮觉得马铭勋部在黄陂坚持一个月也不在话下,可复汉军几百门之多的大炮若是被拉上来,谁还能顶得住呢? 这是实力是的差距,再多的口舌也无法弥补。作为湖广总督,阿里衮担忧的不仅仅是黄陂,还有省城。几百门大炮如果堆到了省城外,武昌也要完蛋。 现在的阿里衮还不知道乾隆皇帝已经给他下达了死守湖北省城的钦命,不然他会更苦逼。 …… 晨曦照耀着大地,为万里长江在阳光下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衣。距离黄陂只有三四十里的李家集——潭河码头上,一队队复汉军将整个码头包裹的严严实实,畜力驱使的转臂式起重机吊着一根泛着金属寒光的大炮筒从船只甲板上慢慢转到码头地面,上千斤重的大炮筒落到码头地面上似乎地表上铺设的青石板都不堪重负的呻吟了一声。 然后是炮架,弹药车,还有成箱成箱的炮子,一桶桶的火药…… “炮兵第五营第一队,五斤炮六门,到位……” 当最后一桶火药从船甲板上顺着木梯滚下码头的时候,那一根根炮筒、炮架和弹药车,已经被炮手重新组装成了六门雄壮的五斤炮。一队队炮兵列在炮车的左右,一头头从码头上赶下的犍牛套上沉重的炮车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拖着炮车向连通李家集码头的大路行去。 阿里衮的担心不是自己癔想的虚妄,而是真正的现实。当陈鸣知道前军攻略汉阳府的步伐在黄陂受堵,复汉军的火枪兵固然犀利,可马铭勋领着川军躲在地道战壕城池壁垒中,没有足够的大炮,前线的队伍很难攻克黄陂县。立刻就拨调了炮兵第五营和相配的弹药,特发一支船队,急送到黄州去。船队直接由水师营战船护送,越过黄州府城行到城西面的断天河,通过河道进入涨渡湖,然后顺着汇入涨渡湖的潭河一路抵到李家集来。 这中间还更换了一次运船,在涨渡湖的湖口。因为能在长江里自由航行的漕船、沙船,可不能在小小的潭河里也往来自如,为了防止搁浅,后勤部队特意在涨渡湖口更换了船只。 结果一支五十多艘船只的船队一下子膨胀成了小二百艘,因为船小了,载重也小很多了嘛。 在李家集的码头上,完全将所有运载的弹药彻底移交给先锋部队后勤处的运输队伍的长官,在后者一一核实了火药和炮子数量以后,拿出文件,一式两份,双方各自签署下自己的姓名,然后盖上公章,彼此人手一份。 “兄弟,镇子上都准备好住处了。今儿就好好地歇一歇。” 严肃的表情在文件签署以后就完全不见了,两个后勤队伍的长官脸上荡漾着仿佛亲兄弟一样的亲密友情。“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这几天可真把我们累得不轻……”在涨渡湖湖口更换船只的时候,运输船队的人哪一个没有亲自下手?完成任务了,必须要歇一歇。 前锋部队的消息传给陈鸣,陈鸣发来船队起航,一番周折来到李家集,这时间都已经走到了二月底了。复汉军的大部队在黄州集结了三四万人,只是大批的辎重物资和炮兵还遗留在安庆。这段日子里,皖北的清军如同缩头乌龟,老老实实的待在泸州,不敢南望一眼。唯恐复汉军起大兵杀上皖北。而江西的清军则相对来说就硬气很多,对着九江、湖口猛攻不已。让复汉军第一批赶到安庆的队伍,屁股都没有坐热,就急忙忙的赶去增援九江。 到现在,江西清军也牵制住了复汉军小万人的兵力。清兵练勇不停地向九江湖口发起进攻,惹得陈鸣火气直冒,真想大军向南,狠狠地给江西清军一击。 安庆的桐城前线,唐文灿遥望着对面的清军阵地,良久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骂道:“这狗鞑子,真是把窝囊装到家了。一门大炮都没有了……”这做的可真够彻底的。估计现在桐城的复汉军如果发起攻势,对面阵地上的清兵拔腿就会往北跑。 唐文灿部到了安庆之后,就被高平山一分两半,一大半留在安庆,一小半送到桐城替换了原先兵马。唐文灿主动请缨,成了现任桐城复汉军的最高指挥。 从前线阵地怏怏不乐的下来,唐文灿去了伤病营头,之前守备桐城的复汉军是撤走了,但伤兵不能说走就走。唐文灿请示了安庆的高平山,这些伤病员伤愈之后,就就地转入现在的桐城守军部队了。也就是说这些伤兵日后还是他唐文灿的兵。 唐文灿这次带来桐城的部队有三个营,比之之前的桐城守军多出一个营头,但唐文灿还是觉得人手少,因为他在防守桐城县城之余,还让手下士兵向原先守军控制不了的西部山区摸索渗透一二。唐文灿是不会嫌兵多的,而且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比唐文灿手下这三个营的士兵更值得信赖。 一进军营,应眼看到的就是一个个百姓装扮的人。这些人也确确实实是老百姓,是桐城当地的老百姓。每一个能进到伤病营做工的百姓都必须有家有户,有人联保。每个人每月一块银元,逢年过节还有奖励,这是桐城当地难得一见的高新。 百姓有男有女,男的做力气活,女的也不全是要她们伺候人,那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不愿意伺候伤兵的还能去浆洗衣物和洗煮纱布,伤兵包扎换下来的纱布洗净晒干后还可以重复使用。 烧开的大锅上头弥漫着的腾腾的热气,一个个年纪不一的当地妇女拿着长杆站在锅边搅动着纱布。煮好的纱布被用长杆挑出来,稍微放凉之后,就开始洗涤,然后重复煮。 在伤病营的东南角,二十多个如王之政一般大小的毛头小子正在卖力的处理着药材。切、碾、压、捣……,一个个十来岁大的少年蒙着白色口罩,穿着白色的大褂,全神贯注。他们就是复汉军军医系统里的童子兵! 第三百零六章 拉拢民心 前清安徽巡抚衙门,现在的复汉军安徽总兵府,眼下的复汉军大都督行辕。陈鸣的到来将高平山直接挤到安徽的原布政使衙门办公去了。 陈鸣身后墙壁上悬挂的大幅地图上,本来横跨大江南北的大片红色区域现在已经缩水了七八成,苏北之地只剩半个扬州府还没有丢,江南则再度恢复到了苏北决战时的情形——还被复汉军掌控的地盘就只剩下那狭窄的沿江一熘儿。 “江阴黄山炮台的守军主力不是已经撤了吗?” “禀大都督,黄山炮台的主力部队已经后撤。” “那江阴也撤吧。守住镇江就行。”陈鸣丢下了黄捷抵到的奏报,对于江阴的得失有点不以为然。那地方丢了也就丢了,本来江阴距离镇江就有些过远,在北岸的南通州已经被清军拿下的情况下,过于遥远的水陆通道太容易被清军从中间切断了,所以没什么好可惜的。 南京的局面啊,只要复汉军暂时还把持住镇江——南京——扬州,这么一块三角地带就可以了。 况且为了之前的战略布置,复汉军付出的代价还小嘛? 那苏北的队伍在撤离淮安的时候,淮安粮库中囤积的还有十几二十万石米粮来不及运走,陈鸣不也大笔一挥就散给当地的难民和百姓了么,结果连清江的百姓听到消息后都跑去淮安抢粮食。还有江阴的黄山炮台也是如此,炮手和护军撤走后,只留下了小部分人在炮台上装样子。如果清兵打来,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炸毁炮台和炮台上的四五十门大炮,然后逃之夭夭,而不是拼死抵抗。 复汉军的大炮来的轻松,但四五十门大炮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陈鸣都舍弃了那么多了,还有什么舍不得一座江阴县城的呢? 就是可惜了他之前对江阴存留的好感了。复汉军占据江阴那么长时间,整个江阴投靠复汉军的人也凑不齐两个营。虽然这个数字比起其他地方已经好出很多,但距离陈鸣的‘期望’还是差之很多很多的,白瞎了陈鸣之前的一腔感情了。 放下黄捷送来的奏报,还有九江苗福伟送来的快报。九江湖口两面聚集的清军和江西民勇数量已经达到三万人。在陈永生带领着九江水陆军进攻湖北之后,陈鸣就派苗福伟坐镇九江,自然的他头上也多出了一顶江西总兵官的帽子,一如高平山现在的安徽总兵官一样。 苗福伟现下手头的小万人马,但百分之六七十都是新兵蛋子,剩下的三四成也都是非主力部队,战斗力比之对面的清军民勇只会弱不会强。也就是他们处在防御态势,并且炮火力量充沛,陈鸣为九江加强了一个炮兵营,这让让九江部分挡下了清军的一次次进攻。 苗福伟的这个快报当然是求援兵的。 提笔在折子上写下了‘知道了’三个字,然后反手撂到了一边。一些事情可以对下面解释,但解释了之后就没必要对下面再解释了,九江的战局就是一个僵持么。那就僵持着好了,复汉军现在火药充足,清军能有多少人来喂炮弹啊?苗福伟就算一天一个快报来求援兵,陈鸣也不会派出去一个兵蛋子。他现在关心的战事只有黄陂! 短短两个小时,陈鸣看了二十多道奏报,在一大半折子上写了‘知道了’仨字,他现在这仨字是越写越有范儿,都已经可以写连笔了。 “让谢瑚谢宝光来任安庆知府,提调安庆的民生工商。” 自从谢瑚在星子县南康府大牢里被救之后,伤愈的他对满清是心灰意冷,在家人都被复汉军接来后就很自然的为复汉军效起力来,陈永生在知道陈鸣有改九江的军管会为正式政府的意图后,曾专门写了个折子报保举谢瑚,但现在坐在江西总兵位置上的人已经不是他陈永生了,让谢瑚这个与陈永生关系密切的人在九江做知府,就有些不恰当了。只不过这个谢瑚也确是很不错,那怎么办呢?就调到安庆来,让他做安庆知府。 “下面县一级的知县任命,还有各地的佐官,你们要尽快拟出一个名单来。不要怕担责任,只要你们自己不犯错,下面的人错了只是他们自个的错,牵扯不了你们。咱们现在夹袋里的人也不算少了,那些做过师爷的人都不是傻子,放手用他们一用。你们尽快拟出个名单来。在咱们起程去湖北前,把安庆、九江两地的官员任命全都敲定。” 陈鸣对着眼前的郑宏宇和柳德昭说道。安庆知府他定了谢瑚,九江知府他任命了原扬州知府郑闻。后者是绍兴人,为太平府知府【芜湖】的师爷,复汉军下江南途中攻取芜湖的时候,郑闻没能逃掉,就乖乖的投降为复汉军效力。 这个人贪生怕死,一被俘虏就稀了,很难让陈鸣真心信任他。一开始陈鸣就并不相信他,但郑闻当过十好几年的幕僚师爷,处理起各种杂务是得心应手,而且在暗营对他的长久监视中,也没有发现郑闻与清军细作有勾搭的迹象。陈鸣现在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的相信他,却也用他的才。 至于知府以下的佐官,还有县一级的正副官员,陈鸣就没心思去梳理了。直接交给原先东南行署和柳德昭去做。 他现在就想三下五除二的将安庆、九江的麻烦全都摆平,然后带领剩余队伍开入湖北,江南的人马也陆续撤入安庆和九江,他太想完成这个军事战略上的千里大转移了。 暗营北方局已经传来消息,之前被阿桂转移到归德、开封一线的清军,正在迅速回转前线。而且一支清军马队已经从陈州南下信阳,陈二宝带领的队伍从德安转回襄阳境内,然后又回南阳了。现在河南暗营正在全力侦探那支马队的数量…… 安庆城外东南方向,临近破冈湖的西山咀,原本这是一片王姓财主的地,复汉军打过来的时候,王家人跑的一干二净,这地也就落到复汉军的手中了。这里的地势很高,别看是临近湖泊,几百亩田地却几乎都是一般般的旱田。 现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大工地,在开春之后就赶上了。复汉军用每人两块银元的工钱从周边招募了上千壮劳力,大半个月时间,就在这片高地上搭起了五排整整齐齐的房子,还有操场、食堂、望楼和一道七尺高的围墙。 开春的安庆,江风吹刮过来也一样冷得很,可工地上做工的百姓们却心头却热得发胀。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他们若是还不知道这片地方是准备做什么用的,就太扯了。 复汉军大手笔投进银子来,开办的这处技校那是教人手艺的。技校技校么,技工的学校。什么铁匠、铜匠、皮匠、瓦匠、石匠、木匠、秤匠、篾匠、绳匠,成衣扎作,和简单的识文断字,算术珠算,全都教授,并且一律免费。 第一批就招收五百人,他们的子弟如果愿意来学校的,那都可以来报名,还优先录取。因为这些人来工地吃粮都是经过联名做保的,这才能来上工。这样的人家势清白,值得信任。 技校不勉强将来的毕业生一定就为复汉军效力,校方在对外宣传中说的明明白白,这纯粹是复汉军的一项惠民政策,今后这样的政策还会越来越多。学校不收费,学生愿意住校的学校还提供宿舍,食堂对所有师生开放,学生可以背粮食、柴火等等到食堂换粮票,然后吃饭的时候就可以凭粮票在食堂买饭了。 只不过校方同样也有声明,如果在校学生不努力用功,而是挑事捣蛋,校方有权力开除。 对于很多的安庆百姓来说,让自家孩子去学习一门手艺,那可是关系一辈子的好事。往日他们要送孩子去当学徒,学手艺,还要备着厚礼,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能让人师傅答应下来。孩子送进去了,也就等于在今后的几年里卖给了师傅了,一分工钱拿不到手不说,稍有不顺那师傅意的,狠打狠骂都是家常便饭。 当然了,那师傅收了学徒也就要管着学徒的吃喝穿用,不比技校这里,天天吃穿都是家里。 所以两边有好有坏,但总的来说还是技校大好的。 复汉军还特意推出了技师资格证,在学校里任教的那些匠师,每一个都至少是中级技师以上的资格,而普通的民间匠人则连初级技师考核都不见得能通过。这东西最早在后勤部队施行,然后是九江的造船厂,现在就正式的推广开了。 民间匠人有不服气的可以,去试试手,就知道一二了。 技校最外面几间房子就设立的有一个展览馆,不仅有现成的成品放在那里展览,还轮圈的有师傅在那儿现场表演。这项措施能很大程度上让安庆百姓感到放心。当然过去练手的师傅日后也少不了要应付外来者的挑战,把台面撑起来。 复汉军打赢了苏北之战,现在陈鸣对于攻略湖北又信心十足,复汉军在安庆、九江的立足点已经从战略重地式的桥头堡,演变成了要用心经营的前线基地。 在安庆搞技校,那就是为了拉拢当地的民心。而且时间合适的时候,复汉军还会开展西式的初等教育,或者说是现代化的学校制度,陈鸣所熟悉的学校教育制度虽然起源于西方,但是他更为熟知的那一套与18世纪的西方教育制度是不是完全符合,他可没谱。初等教育,还有更高级别的职业技术学院,然后慢慢的向综合学院和大学迈进,干什么事都要一步步的来。 中国现在的教育现象,陈鸣就是集结全国之力,也甭想一步登天的搞出清华北大来,那不现实。这个时代的中国在某些方面的差距,不仅仅是实际应用,还在于系统的教育培养。 复汉军有一个队的士兵长期驻扎在学校外,在工地上做工的百姓经常可以看到穿着赤红军服的兵丁来来往往,那些百姓从家里来工地的时候也长长带着些腌好的鸡蛋、鸭蛋或是鸡鸭鹅一类的肉禽,向这些兵丁兜售。 这天天亮不久,上工的百姓挑着担子,提着包裹,或是推着小车,一如往常的来到工地上工,其中一批人又聚到军营外准备售货,却被大批宪兵给拦住了。安庆的百姓都认得宪兵,这些人穿着一身黑,袖口上绣着三道红杠,衣着打扮与普通的复汉军完全不一样,整天都是板着一张脸,冰冷眼神射过来让人每每不寒而栗。 “上午军营戒严,你们下午再过来做生意。” 一个宪兵军官对他们喝道,语气虽然冷硬,态度却不粗鲁,宪兵们也没有挥抢驱赶,只是将百姓们隔在一条线外。百姓们哀叹一声,纷纷散去。后来才有消息流传,那天是有大人物到场…… 第三百零七章 黄陂 黄陂县城的上空正被一声声炸雷一样的炮鸣所笼盖。 自从炮兵第五营出现在了黄陂战场上,川军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马铭勋多次向阿里衮求援,阿里衮也明白黄陂战局有了新的变化,马铭勋不是在‘虚报军情’,可黄陂等到的却也只是朱珪派去的一两千民勇,这济个什么事?而且朱珪本人也没有进到黄陂,他是湖北的团练大臣么,继续坐镇汉阳府城,筹措民勇和粮饷呢。马铭勋都想吐他一脸,亏得他才进湖北的时候,还对朱珪分外尊敬呢。这可是十七岁中进士的高才,与其兄朱筠兄弟双翰林。可现在看,读书人也就有一张嘴皮子功夫。真到国难之时,还要看他这样的武臣。 “军门,陈逆的人马又涌上来了。张镇台支撑不住了……” “支撑不住就退下来,告诉张一栋,把湖北民团推上去。到了晚上我们就退……” 马铭勋看着西边天上的太阳,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了,到时候了他就趁机走人。昨天晚上马铭勋没下定决心撤退,今天一日苦战,折损的士卒计数让他只觉得心如刀割。 复汉军的大炮完全压制住了城中的炮火。其兵卒也在坑洼沟壑连连的战场上用沙袋土袋填出了一条平路,将盾车一一推到了川兵阵前,复汉军的飞雷炮移动到了前线,每一发那都是天崩地裂,战壕浅一点了,震都能把人震坏。而且除了飞雷炮外,陈逆军中还多出了一种曲射炮弹的小炮,发射速度相当快,并且射出来的全是开花弹。复汉军还有专门的投弹兵,扔手榴弹的准头和距离比川兵强多了。让黄陂守军的优势尽丧! 马铭勋之前一次次挡住复汉军的进攻靠的是什么? 城中的大炮,阵前的小炮,一条条深挖的沟壕,贯通前后的地下交通线。还有一箱箱的手榴弹,哪怕那只是最简单的明火式手榴弹,一万多川兵也稳稳的守住了黄陂县。 复汉军那个时候也有飞雷炮和那种能曲射开花弹的小炮,但是这两种炮他们根本就移动不到阵前。黄陂县城周边被川军挖的大坑深沟的,在城中打炮的覆盖下,复汉军光是填平那些深沟,推平那些个土丘,就废够了时间了。一辆辆盾车在如此糟的阵地上移动速度该是多么的坑爹啊?那么慢的速度,清军阵上的冲天炮和子母炮又全吃白饭的?它们后头还有一二十门大炮,专门用来压制复汉军的大部队。 而阵上的子母炮,这种几乎都在清军序列中消失的火炮,如今因为其轻便的重量和超强的机动能力——一个人就能搬起走,外加较快的射速,已经越来越多的装备到了清军中。再加上清军制造的大口径抬枪,打盾车很显威力的。 也是因为清军序列中有不少子母炮和大口径抬枪,复汉军方面的炮兵第五营即使彻底压制住了城内的清军大炮,那些个盾车也废了很大力才推上的阵地前沿。 反正,马铭勋在黄陂的这场防御战是很让陈鸣吃惊的,清军吸取教训和总结经验的速度快的都让他感觉到震惊。不再去追求纯粹的列阵而战,也不讲什么面子,挖地道,甩手榴弹,用大炮压制敌军大部队,用小炮对付盾车,学足了河南战场上复汉军防御战的法子。如果复汉军在大炮火力上不能压制住清军,或是说,将来火药储备出现紧张,那这种法子还真的会很有效用。 天黑前,复汉军攻破了黄陂县城的西大门,清军和民勇组织巷战。复汉军对巷战已经有一定的经验,甩手榴弹,对于楼房建筑物用小炮轰。清军遗留在阵地上的子母炮都被复汉军搬了来,可惜攻入城中的部队才用手榴弹和小炮拆了两排房子,后方就响起了撤兵的鼓号声。 天要黑了。 复汉军现下全面占优,陈永生不愿意在黑灯瞎火中跟川军死拼。即使军前有不少的主力营营官在向陈永生请战,这场黄陂之战他们打的真很憋屈,有劲使不出。就想痛打落水狗,趁着这机会好好教川兵做人。陈永生都坚定地给否了,你铁甲再厚实能挡得住手榴弹吗?川兵大势已去,复汉军在湖北的征战才刚刚迈开脚,多死一个主力营士卒他都心疼。虽然陈永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下令撤退,是给了城中的川兵一丝喘息之机。 第二天炮声隆隆,却是在黄陂城里回荡,伴随着房屋垮塌的脸面轰响,在东门被轰塌的一段城墙处,一群红衣士卒如众星拱月般,护着陈永生那并不高大的身影踏上城砖墟堆。 昨夜里,川兵跑了。但没有完全跑掉,还有一部分被堵回了黄陂县城。 东门墟堆已经被清理了大半,但走上去还是步履艰难,陈永生脚上穿的还是皮靴,几次都要崴到脚了。从墟堆登上残破的东大门,楼台阶上片片紫黑褐色的血迹,一股浓浓的尸体臭味和血腥气是如何也盖不下去的。 不过这些气味对于陈永生是半点也没影响的。从河南杀到现在,什么样的惨景没有见过啊?当初夏天厮杀的时候,九江城外的山洼洼里,每到大战结束,他都能看到腐烂变质的尸身,无数白白的蛆虫在破开的肚皮、脑壳里钻动翻滚,还有的尸体肚皮胀的跟怀孕十月的孕妇一般,里面尽是黄褐色的尸水,一经搬动,那臭气才叫够味。 春夏秋,九江、湖口山地间的厮杀,每一次结束后都要用上百车的生石灰泼洒阵地和地表,就那也起了两次小规模的病疫,折损了九江守军小百人。 “已经走投无路了,他们还是不愿降吗?” “这城里抵抗的不仅有川兵,还有民勇,后者受了鞑子蛊惑,斗志死坚。”身边的军官顿了一顿,再说道:“这些民勇对满清的忠诚倒比川兵更强。连带着跟他们混在一起的川兵也不敢投降了。” 湖北的练勇与江南的练勇民团还有些不同,在湖北,出面组织练勇民团的多是官宦之家。那些普通的乡绅士绅、地主豪强,倒是纷纷给这些官宦之家送粮食、送银子,却极少有站出来露面的。那些官宦之家要么与复汉军有着血仇,要么就有子弟在外在京为官,他们对鞑子的忠诚都相当之高。 陈永生站在残破的城楼上,举目眺望城内情形,触目可见的就是城中片片被轰塌的民宅。清兵连带民勇据巷死守,可复汉军甩手榴弹,推小炮轰,那里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黄陂县东西大道上倒是没有几具尸体,可一些小巷子里密密麻麻铺满了破麻袋一般的尸首。那可不仅仅是清兵和民勇,应该还有主动或被主动来档路口的黄陂民众。 “那就这么的杀下去。总有能杀光杀软的时候。”陈永生眼睛掠过黄陂县城,向着更遥远的西方望去。复汉军的脚步可不会只停留在黄陂,大都督已经传来军令,在他率军抵到黄州之前,自己要带兵拿下汉阳府城,并且夺取德安府境内的武胜关,和武胜关东面的九里关,西面的平靖关,这三关合称义阳(信阳)三关,历代为军事要隘,南北要冲。 “你们说,如果陷在黄陂城中的这一千多湖北民团全都死绝了,这事儿宣扬出去,对于湖北练勇的震慑不会不很大?” “湖北的老百姓还敢不敢参加练勇民团?” 威胁不了那些组织民团的官宦之家,那就威胁那些参加民团的百姓。复汉军要夺取天下,早晚要把地主士绅都给修理乖乖了。等到复汉军称王建制,规定天下田租最高不可过四中取一者,那些地主乡绅蹦跶的怕会更高吧? 陈永生回到大帐,坐在椅子上想起陈鸣与他书信往来中透漏的一些消息,那些消息今后如果真的能以政令的形式发行天下,全天下的士绅地主怕都会恨死了复汉军。 …… 江南,松江府的清军完全占据了江阴以东的大片区域,清军水师还夺取了南通州,段秀林和广东水师水陆齐发,正式向江阴发起了试探进攻。这第一仗就在黄山。 当初复汉军在黄山【江阴黄山】上架起了几十门大炮,清军水师战船谁也不敢轻易地闯入其中。那狭窄的江面只有三里地,架在山头的大炮完全可以封锁整个江面。而且复汉军在黄山上修筑了整整五座炮台,传闻中布置轻重火炮四五十门。 “轰轰轰轰……”极短的时间内,驶入黄山炮台封锁区域的两艘清军水师战船向着黄山打出了四炮。四枚铁弹在黄山上砸出四股尘烟。 黄山上五座复汉军炮台静悄悄的,提心吊胆的广东水师胆量放大了一些,那两艘战船又向黄山靠近了一些,船上的炮手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清刷炮膛,装入火药、铁弹,插入火绳。 “轰轰……”又是四声爆响…… 远处的广东水师战船上,一众总兵、副将、参将都伸长脖子望着黄山,没有大炮打出,山上依旧安安静静的,还是没有大炮打响。 “总镇,您说……,这会不会是陈逆逃走了啊?” 总兵坐船上,一个都司对总兵进言道。这前头的两艘船这都开过两炮了,黄山炮台还是不见一丝儿动静。真让他怀疑啊。 “不至于吧。那炮台上放得可好几十门大炮呢……”总兵再度举起望远镜,打量着黄山上的炮台。没有错,一尊尊大炮在眼光下泛着寒光,没有错。 “派人知会段军门一声,让他派出一队人去看看……” 第三百零八章 皇上,皇上啊…… 荆州何家后院,何家的大少爷何继忠急匆匆的奔过来。“老爷可在书房?”他抓过一个扫地的小厮就问。 “在,在书房。小的刚才还看到周管事从书房里出来……” 小厮的话音才落下,何继忠就已经快步向着书房奔去。 “大少爷,大少爷……”等到何母得了信儿让跟前的婆子过来喊人,何继忠早已经进书房了。婆子只好转头回去,书房那里头,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进的。 “气喘吁吁,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书房里的何老爷子不满的冲着何继忠训道。 何继忠没有了往日面对自己老爹的惧怕,急道:“爹,您怎么让人把……,那个东西,挂出去了啊?那可是祸害。”复汉军杀进了湖北,官府到处都在捉拿复汉军的探子,现在把那个东西挂出去,万一泄了密,这不是死全家么。 今天何继忠巡视盐铺的时候,看到自家幌子中间突然多出了一块灰色的毕月乌,心脏在那一刻都是停止的。在盐铺只简单的问了两句,就急忙忙的回家来。 “哼,祸害?那是咱们家的保命符。有了这块牌子,老何家才能在这一劫难中平平安安。”何老爷子瞄了大儿子一眼,心中生出了无尽头绪,却又如那乱茧,整也整不出来。是自己当初逼他读书读的太木讷了?总觉得少了一丝灵性。 “老子当初跟郧阳做那笔交易,你就嚷嚷着不行,害怕给官府逮到了。可要不是那笔交易赚了几千两银子补贴家用,官府劝捐的时候,咱何家都要典卖田产、店面了。” 何宗祥语气里就带着一股‘瞧不起’的对儿子说。他当然知道那批近千石的食盐从郧阳送到了哪里,可只要有银子,他管那批盐走到哪儿呢?这买卖他就乐意做。而且除了银子,何家还多了一块毕月乌,这可是有银子都难卖的东西。 “爹,陈家才打到汉阳,离咱们这儿还远着呢。”何继忠急的想蹦。他觉得自己跟自己爹的思维都不在一条线上,荆州距离汉阳还远着呢,鬼知道复汉军什么时候能打到荆州?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打不到荆州来。那黄陂一战,只是一座小县城,官军就抵挡数万复汉军半个月时间,从黄陂往东,一座座坚城大城还多着呢! “远吗?不远。从汉阳到荆州,一熘烟儿就到了。老大啊,你要是真害怕,就带着银子去四川,复汉军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打四川。顺带再进一批盐过来。” 湖北如果被复汉军占据了,那川盐肯定就进不来了,就跟之前的复汉军老巢一样,别管当初储备的物质再多,时间也会让满仓满囤的东西化为须有。趁着机会从四川再进一批盐来,即使复汉军的规矩不让抬高价了来卖,两倍价钱也足够何家赚翻了。 何继忠要崩溃了,有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自己老爹是中邪了吗?他怎么对复汉军那么的有信心? “哼。不是你爹我一个对复汉军有信心,是很多人都对复汉军有信心啊。你知道么?川盐的价格已经贬了三成了。” 复汉军占据了江南,淮盐就成了一笑话,湖广、河南等地皆缺盐,满清官府被迫撤消了“川盐入境以私论”的禁令,川盐抓紧这个机会,疯狂的向湖广销入。 虽然满清也同时规定:川盐出峡,直接运抵宜昌城,缴纳盐税换船过载,不准四川盐船直接驶越过境。可川盐解禁后,去年一年就有小四千艘四川运船运盐抵宜,明面上过的川盐重量就达四五十万担,其爆发出的能力之大,不知道惊讶了多少人。宜昌紫云宫河岸、西坝江河两岸至二马路,沿江十二个码头,帆樯如林,贾船客舫延绵数里,船户船民万人以上。盖因川盐口味纯正,又白又细,价格还低,利润十分可观。 当初川盐不得向东的禁令还在的时候,湖广商人就与四川盐商相互勾结,走私川盐进入湘鄂境地。宜昌地处鄂西,与川东相邻,首当其冲的就成为封堵川盐的前沿阵地。以至于宜昌府在宜昌长江水域及其支流口岸上设置了大小十多处哨卡,与走私盐商盐贩展开了况时百十年的反走私川盐的“猫鼠之战”。 现在川盐济楚是光明正大的贸易了,那膨胀的销售额令人目瞪口呆也是可以理解的了。宜昌盐关,每斤川盐按一厘五毫纹银收取盐税【0.015两,一两银子1000个铜子算,就是15个铜钱,挺高的】,月收盐税白银就达四五万两之多。去年一年就解了四十万两白银送到河南,剩余的部分也有力地支援了湖广绿营善后、重建事宜。宜昌沿江十二个码头上有七八十个露天钱摊,专门恁竹签给搬运工发放力资。自贡盐场去年一年间增加的煎锅也多达七八百口。 而这些盐也并不是完全就在湖广销售的,有北上河南的,有向东去江西、安徽的,有向南走的,但反正不管怎样,川盐是赚大了。其价格也逐渐提高。 可复汉军自杀入湖北以来,明明距离宜昌还有千里之遥,明面暗面的川盐的价格都在哗哗的往下落。所以,不看好满清保不住湖北的真不是何忠祥一个,而是很多很多人。 何家盐铺幌子上刚刚加了一块毕月乌,就已经被有心人看到了。还记得那个在郧西带人偷陈保广地窖里的红薯、土豆的贼头吗?这人大名叫高士达,现在在荆州城里一家叫福泰来的酒楼里做小二,他的老板当然不是陈保广了,陈保广眼下依旧在郧阳窝着呢。高士达被陈保广扔进童子营之后,很快就‘脱颖而出’,一股子异于常人的机灵劲让他进入了暗营的视线,去年开春后就正式的成为了暗营战线中的一员。 “掌柜的,何家挂牌了。” 酒楼后院的房间里,高士达眼睛闪亮的对他的上线报告。复汉军才打到汉阳,距离荆州隔着好几百里呢,何家都主动地挂起牌来,这是对复汉军席卷湖北有绝对的信心啊。“掌柜的,咱们复汉军这是不是众望所归?” 酒楼的掌柜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之前就是做生意的出身,一身的市井味道是他打入荆州最好的遮掩。如今与高士达对面相望,一双市侩的眼睛中放出的则全是充满期望的光芒。 就如高士达所说的一样,复汉军这算是‘众望所归’了。何忠祥这种老油子都对满清保住湖北不抱希望了,可见满清现下在湖北的商贾大户眼中是多么的‘弱势’。这就更突出复汉军眼下的声势高隆了。他们为复汉军效力,自然希望看着复汉军越走越高,直到天下最巅峰…… “士达,你晚会儿使人送封信给何忠祥。”掌柜的眼睛眨啊眨的,他觉得趁着现在的机会,他应该让何忠祥使劲的囤积川盐,而不是白白坐视复汉军一步步打到鄂西来。 作为荆州站的一个情报点,福泰来这里的工作事实上很简单很轻松的。他们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策反清军的文武官员,去接触士绅大户,或是打入清军内部,满目皆敌,每走一步都诚惶诚恐,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酒楼里,收集着最最大众的情报,收集着市面上的粮食、盐、布匹等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走向。当然,必要时候福泰来也会是荆州站情报联系的接头点,只是很多在这里接头的人都不知道福泰来本人就是暗营中的一员。 …… 夺取了江阴的段秀林和广东水师,马不停蹄的奔到镇江,与南来的苏州清军会师一处。这消息被飞鸽传到陈鸣手中,已经准备启程离开安庆的陈鸣半分都不去关心。 镇江、南京、扬州,这个三角地域只要还控制在复汉军手中,现在就足够了。当陈鸣率余下的队伍离开安庆以后,连镇江和扬州,黄捷都可以自我决定什么时候放弃。 只有南京,这座城市的政治象征意义太大,要放弃南京必须要等陈鸣亲自下令才可。而陈鸣要放弃南京还不能影响复汉军的声势,他觉得——自己就必须要先打下武昌。这是一个大前提! 现在湖北的复汉军已经杀到了汉阳府城下,这座只有东西南三个城门的城池,在去年遭受了一场大劫难之后,今年再度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 与汉阳仅隔着一条汉江的汉口镇,刚刚恢复了一丝儿生气,就再度落入复汉军的手中。所有的商人和百姓都奔逃一空,很多人逃入了省城,也有一些人越过省城继续向南奔去,还有一些人坐着运船向西而去。 朱珪这一次没有露出怯色,他还待在汉阳府城,而黄陂之战被打败的川军提督马铭勋部,却没有退回汉阳府城,而是撤向了黄陂西面的孝感。陈永生现下是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带兵,围攻汉阳,另一路就赶去孝感攻杀马铭勋部。 几乎可以确定,马铭勋是不会参与武汉之战了。他率部往西撤入孝感而不是南退汉阳府城,那就摆明了避战的。复汉军杀奔孝感,马铭勋肯定‘望风而逃’,肯定不会在孝感二度与复汉军死拼。 要知道在更西面的荆门州,那里还有几千川兵在守备的。马铭勋部黄陂之战的损失并不是很大,只有两千许人,虽然那些人很可能是他手头的精锐,但要跟荆门州的川兵汇合了,再大的挫折也会被合兵的喜悦冲散不少,而且川兵的兵力还会再度达到一万六七千人。 长江边,阿里衮看着马铭勋回返的书信,冷冷一晒。“彼辈小儿,小儿也。图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他马铭勋就算逃到了宜昌,他还能逃入四川吗?” “今日不在武汉搏上一搏,等到被逼入死路的时候,想搏已经晚了。” “中堂大人……”阿里衮身上加的还有兵部尚书衔。 “放开我。老夫还撑得住。”阿里衮重重甩开侍从的手,拳头握的死死地。 马铭勋如果不去汇合荆门的川兵,而是北上德安与南下的马队汇合,必能重重牵制上复汉军一部分兵力;如果襄阳清军也能抽调出兵马,那汇合荆门川兵后,再加上鄂西的民团练勇,抵进汉川,又能牵制复汉军的一份精力;阿里衮自己再在武昌省城死守以待,湖南的援兵用不多久就可抵到,如此还真的未尝没有一搏之力,未必就不能保住湖北半壁江山。 “皇上,皇上啊,奴才虽死无憾,惟惜我大清社稷江山不安啊……” 第三百零九章 慈不掌兵 阿里衮的哭泣并没有传入北京城,乾隆皇帝现在正冰火两重天的一边心痛一边快活着,复汉军大举涌入湖北,果然留出了江南财赋之地,看到尹继善等一天一个奏折‘收复失地’,即使乾隆清楚这‘失地’是怎么个收复法,他心理面也舒慰的很。所以,阿里衮还要继续死守武昌省城,死守这座没有太大希望守住的城市。一如长江对岸的汉阳府城里,朱珪带领三千多民团和小两千的绿营驻守那里,面临的也是场毫无希望的战争,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朱珪见势不妙时可以‘走’,而阿里衮则必须‘死’! 陈鸣在三月初六到了黄州,初十就领中军一部抵到黄陂,十二日进到汉阳。这个时候孝感的马铭勋早已经引军逃往安陆府了,德安他都没敢停留。从信阳南下湖北的那支清军马队,人数也已经有了一个确切的估量,大约三千余骑。被追着川军进入德安府的复汉军堵在了德安府北部。只是由于这支马队的存在,陈鸣教给陈永生的控制义阳三关的任务,陈永生也没有完成。 “大都督你看,清军在汉阳城外的布置,比之黄陂一战的布置更大出许多,除了没有碉堡,与我军在郾城、汝州、许州等地的阵地布置已一般无二。”汉阳府城正北方复汉军阵地处,陈永生等将伴在陈鸣左右。 陈鸣正举着望远镜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清军阵地,陈永生说的不差啊,那崎岖不平的路面,一道又一道的壕沟、胸墙、大大小小的土堆,密密麻麻的战壕,还有纵横交错的交通壕,这规模是比复汉军现在在郾城、汝州、许州等地的阵地不差多少,比他离开河南时的复汉军的阵地可要更为复杂。除了没有土水泥修筑的碉堡,清军真的是把能抄袭到手的东西全copy过来了。 “现在战况进行的怎么样?” “只能一点点的填平沟壕坑洼,一点点的推平土堆胸墙。”陈永生脸面上露出了一抹沮丧,这样的办法是最笨最笨的办法,清军在河南啃复汉军守备阵地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只是眼下的清军因为阵地上缺少火力支撑点——碉堡,真实防御力比之河南复汉军的‘乌龟壳’还要更弱一筹的。“清军火力不足,汉阳城中就没见过大炮开火。但清军鸟枪、小炮和手榴弹较多。” 清军的小炮就是子母炮、冲天炮,还有大口径的抬枪,子母炮和大口径抬枪都能够打破盾车前面的挡板,冲天炮则是一种类似于臼炮的曲射火炮,如今射发的也是开花弹。黄陂也好,眼下的汉阳也罢,守城清军都摆出一副缩头乌龟的挨打样。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复汉军强大的火力优势。他们缩在地下,用灵活机动的小炮来轰击复汉军的盾车,还有他们阵中的狙击手,也来射杀复汉军填坑推土的士兵,是极尽一切手段来呆滞复汉军的进攻步伐。 陈永生也试过夜袭。但清军准备的十分细心,他们在阵地上埋设绳索,绳索上系着铃铛,布置的一层又一层的,复汉军根本不可能在黑暗之中完全躲避开绳索。而一旦碰动铃铛,那就是三五个手榴弹投了来,如果爆炸的火光现出一片人影,或是惨叫声连连,那等候他们的就是一片手榴弹雨。即使那些手榴弹都是明火点燃的。 再加上清军方面的一些民勇也开始装备藤甲了,就是用浸了桐油的藤条编制而成,在外面或趁上皮革,或在关键位置上缀上铁片,防护力自然不能跟真正的棉甲或铁甲相比,但却给了装备的民勇们很强大的自信,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力量。 “你在黄陂耽搁了大半个月,在汉阳也想耽误上大半个月吗?打仗爱护士兵是不错,但是不要忘了另一句话——慈不掌兵。”陈鸣心里克制着怒气,这个陈永生,有点乱弹琴。当初陈鸣栽培他,除了他是陈家子弟,值得信赖外,最大的原因还在陈永生打仗果敢坚毅,怎么现在有点妇人之仁了就? 在陈鸣看来,尽快攻下眼下的汉阳远比少死几个人更重要,想要尽快的夺取下,夜战就是必须的。比甩手榴弹复汉军还会怕清军吗?比起白天里一点点的挪动,一步步的推起笨重的盾车,夜间的搏杀更见效果,流血死人更快。清军只要敢战,那就派部队杀。汉阳的清军才几个人?陈永生手下光主力营头就比得上汉阳城里的清兵加所有的民勇了。 没人知道从阵地上回来后,大都督把陈永生叫入帐中都说了些什么话,只是看陈永生脸色有些僵硬的从大帐里退出来,所有人就都知趣的闭上了嘴。 当天夜里,复汉军就一该往日安静过夜的习惯,连连对清军阵地发起进攻。陈永生亲自督战,握着一把刀立在战场上,脸色冷峻的犹如一块千年不花的寒冰。 黑灯瞎火里,双方的调动都有不便,这个时候兵多将广的复汉军就显出优势来了,并且发起车轮战,尤其是最后时候投入战斗的坦克营,摧枯拉朽一样将厮杀了半夜后筋疲力尽的清军赶出了阵地,最后清军很无奈的退入了城中。 复汉军付出的伤亡很不小,战死受伤的人几近千人,但它取得的战果对比之前的日日夜夜,也堪称巨大。何况清兵死伤的也不轻啊,比复汉军都要多出一倍了。最重要的是气势,复汉军的气势高涨了起来。陈鸣刚刚抵到前线,大都督的旗帜刚刚竖起,复汉军就逞凶汉阳城,让清军本就不美妙的前景再度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 第二天中午复汉军便开进了汉阳城,因为朱珪在清晨的时候带着残兵乘船渡过了长江。陈鸣还趁机派兵抢占了龟山,遥望长江南岸的武昌省城,看似已经兵临城下,陈鸣却知道还有一场真正的硬仗要打。 武昌城四周八面的布置,比之汉阳城还要夸张。而且装备的火器更多,兵力也更多。阿里衮如果死守武昌,复汉军要啃下这座长江中游的重镇,伤亡代价可要比上一回攻克武昌要重多了。 一副较为详尽的湖广地图铺在桌案上,陈鸣在下面铺了一层铁板,然后一个个特制的红色、黑色、绿色、白色的小旗就可以稳稳的粘在地图上了,小旗的底座放着一块小吸铁石,旗帜和底座可以脱离,如此到推演大局的时候就可方便许多了。 一面面小红旗集中在湖北的东北部,一面面小黑旗就撒的荆楚大地到处都是了。单单说湖北地面上,清军兵力就分为五股。德安府北部的马队没有陆勇帮衬,起不了大用;安陆府、荆门州的川兵,马铭勋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提起斗志;还有襄阳的清军要重点防范陈二宝部,加之兵力有限,怕也难以调动;这三路都起不了大用。第四路就是荆州、宜昌、施南等地的清兵和民团了,由从襄阳调回荆州的副都统石亮提点统领;然后最后一路是集中在武昌省城的阿里衮部,汇合了汉阳的残兵后,武昌的清军和民团至少有一万五千人。这两路清军,加上湖南开拔来的援军,是陈鸣打武昌之战最重要的敌人。 湖南兵马这次对湖北的增援十分迅速,陈鸣听暗营提了一提,现任湖南巡抚方世俊在去年湖南绿营重建过程中索要了不少好处,被人给告发了,是阿里衮帮了他一把。 现在湖南的上万民勇已经由湖南按察使兼团练大臣宫兆麟带领着抵到了岳阳,下一步他是直接来武昌省城呢?还是先在荆州汇合鄂西的清军练勇呢?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湖南巡抚方世俊带领的湖南绿营军。 湖南岳阳城中,宫兆麟看着湖北传来的消息又惊又怒,“这马铭勋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川军还有一万多人,如果黄陂之败后他们退入汉阳府城,然后再退入武昌,那武昌之战的清军就会实力大增,复汉军想一口吃下两三万人驻守的坚城谈何容易?或者马铭勋带部跟德安的三千马队汇合,那对复汉军北面的牵制也会很大。再或是马铭勋率部现在只要停在德安,对武昌省城的保卫战就会有很重大的助益,可现在马铭勋都跑到安陆去了。这是明摆了怯战、避战。难道他就不怕朝廷杀他头么? 少了川军这支队伍,对于武昌之战影响可谓是重大。 副都统石亮正在积极抽调鄂西的清军和民勇,从汉阳退入武昌的朱珪也被阿里衮派来鄂西,帮手石亮调集鄂西各州府民勇,只是现在还没到。石亮这支部队集结完毕后就是要进援武昌的。现在摆在宫兆麟面前的就是一个选择题,他是依照方世俊的命令,火速率军进援武昌呢?还是等到石亮的大军集结以后,与之汇合后再进援武昌府? 方世俊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可没想到马铭勋敢带着队伍跑到安陆看风景。 马铭勋的‘撂挑子’怯战,明明白白的躲一边,为湖北战场的清军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先例,宫兆麟不能不想到自己这支人马,湖南湖北虽然离的很近,但湖南人在湖北也是客军。如果队伍留在洪湖不动弹,那会不会也要被湖北人划到‘避战’的范畴中去? 此刻的岳阳码头,一艘艘的运船从南方赶来。这是湖南巡抚方世俊设在常德的行军粮台向岳阳宫兆麟部送来的粮食、火药、药材、军帐、马匹牲畜等各类物资。因为时间有些紧迫,方世俊将粮台设立在了常德,事实上如果来的及,把粮台移到岳阳才是更妥当的。 湖湘的兵勇北上,都是要走岳阳的嘛。 与这批军资一块送到的还有巡抚方世俊的一封亲笔信,信的开头方世俊体贴的慰问了宫兆麟的身体健康情况,但这不是重点,随后方世俊言自己会在连用队伍的军需钱粮上‘尽心尽力’,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预祝宫兆麟在武昌之战中建功立业。 宫兆麟知道方世俊这是在死心了要为阿里衮出力,去年湖南绿营重建的时候,有人举报方世俊借机婪索,得银三万有奇。是阿里衮帮他压了下来,方世俊这是在投桃报李。 但不管怎么样,宫兆麟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那北面的洪湖果然不是自己能逗留的地方,还是老老实实的赶赴武昌府吧。 第三百一十章 对于主角西进战略的解释 对于复汉军的西征,乾隆也不是一点举动都没有的,他下令海州的清军南下,汇合江南的水陆军攻取南京,领兵的人还是丰升额,戴罪之身,海兰察是被提回北京了。尹继善不是块打仗的料,丰升额戴罪立功。 而且满清的粘杆处也开始大肆放谣,复汉军离开江南是被官军打出去的啊;复汉军抢掠江南财赋钱粮,惑乱江南,是流寇行径啊;等到陈永生的前军被川兵顶在黄陂的消息传出后,粘杆处更是叫嚣湖北即是陈鸣的埋骨之地,复汉军兵锋已坉,军无战意…… 至于,你说苏北决战是官军败了?复汉军是主动撤出江南的? 呵呵,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苏北决战啊?哦,你说的是那个泰州之战啊,那哪里是决战了,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战斗嘛,官军也只是小有挫折。不然现在丰升额大将军哪来的大军横扫苏北,直逼扬州呢? 就是湖北的官府也适时的放出大话,要把陈鸣变成李自成第二。后者当年不就是死在湖北的么。 …… 湖广之地的军事调度大权被乾隆交到了阿桂手中,本来就手握河南战场重兵的阿桂,这下更步入人生巅峰了,从单独的河南军区司令员,变成了河南湖广两担挑。执掌大军二十万! 对于复汉军在湖北的攻势,阿桂的应对之策就是集结之前被布置在开封、归德的人马,大举南下。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暗营送到了陈鸣手中,而陈鸣之前要求陈永生夺取义阳三关,也是为了防备这一点。但现在阿桂已经来了。 马铭勋的川兵已经汇合了荆门州的人马,实力不可小觑。但是川兵是客省作战,而且很多川兵出川都一年多了,他们想家,斗志低靡。就如苏北之战前的复汉军一样,连续的战斗,客省异乡,对于思想上还处在传统军队性质的川军来说影响很大。 当然,这里面也有黄陂之战受挫的影响。跟汉阳之战,复汉军用人怼垮了汉阳守军不同,黄陂之战里的川兵是被复汉军的用各种炮给炸的神经恍惚的。这对川兵的军心斗志打击更大。 石亮、朱珪依旧在召集着鄂西的乡勇民团,他们现下手中的满汉兵只有三四千人,这一路的主要战力是鄂西的练勇。 方世俊带的湖南绿营一万五六千人已经到了常德,隔着一个洞庭湖就是岳阳了,而到了岳阳距离武昌还远吗?他对阿里衮倒是忠心效命。 复汉军手下的暗营也在尽力的撒播‘事实’,以压制粘杆处传播的‘谣言’,但在黄陂之战被堵,汉阳之战复汉军二度被堵,在陈鸣抵到汉阳之前,舆论这方面复汉军是处在下风的。也就是陈鸣抵到汉阳后,复汉军立刻攻拔汉阳府城,声势一震,接着南下过江包围了武昌,这样才扭转了一些局势。 总的来说复汉军在舆论上依旧处在下风。不为别的,只因为江南太重要了,南京的政治意义太大了。很多老百姓即使听三国评书看三国戏,知道洛阳、长安,但在心底中也根本不把洛阳、西安这些地方与南京相提并论。明清两朝,天下龙庭只推南北二京。那南京还是朱八八的定都之地,大明又是推翻第一个统一中国的异族王朝蒙元的朝代,得国最正。对于一样是异族统治的满清天下来说,南京城有着非一般的特殊意义。而复汉军现在正在做的却是在一点点放弃南京。 陈鸣自己是很坚定的认为大军西回,巩固扩大老根据地——根据地现在没钱了,粮食还够吃的,但想象去年那样大把大把的撒钱撒粮食招揽民工是难以为继了,而且最多保证今年,还有布匹、盐等等物质紧缺,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大军杀回根据地可以全军换装,复汉军老巢的钢铁产量已经能比肩满清鼎盛时候的全国钢铁总产量了,这还是在复汉军有所克制的情况下,因为复汉军的生产技术要严格保密,相当程度上限制了产量的发展扩大。那么多的铁,生产出来后除了储备和用来造枪造炮造刀枪、生活器具。农业用具外,就是用来放到水力锻锤上敲打,一件件胸甲和铁甲堆满了将军府的武库。陈鸣大军回到湖广,沟通河南,全军将士人手一件胸甲、铁甲,兵马战斗力能飙升两个档次。 在陈鸣看来,这比‘政治影响力’更实惠更重要。但从声势上来讲,复汉军的西征确实大灭了他们自己的威风。 在当初制定这个策略的时候,就有人提到南京的政治影响力,那个时候陈鸣执意的要进湖广。因为他手下的力量在占据浙北和大部分江苏之后,根本抽不出足够的军力再向北或南发起大规模的攻势。北面的黄河北的海州还有丰升额的三万人,南面宁波、温州等地还有江南清军的残军,还有地方团练武装,数量也不少,浙江的水师还可以对杭州湾一线发起攻势——陈鸣为什么一直留着松江不推?就是因为松江府处在长江的入海口,那一段江面广阔,更适合清军的外洋水师战船作战。满清上百年积累下的外洋水师,还不是刚刚起步的复汉军水师营可比拟的。复汉军即使从陆地上夺取了松江,也要处处设防,大批量的被牵制兵力。那时的复汉军控制着这么庞大的地盘,又受到各面敌军的牵制,陈鸣看不到出兵打通与河南老巢直线连通的希望。往南扫荡浙南,往北推到山东,也兵力不足。除非能大量的暴兵,就算是冷兵器部队,只拿来守城也行啊。可江南和浙北的人会成群结队的投效复汉军吗?那江南之地除了苏北还能出些敢战之兵,复汉军新增的兵力绝大部分也是苏北人,苏南和浙江的兵,呵呵……,人数不提也罢,素质更不提也罢。 而河南的根据地在清军的四下封锁中坚持了一年多时间后,银子、粮食、布匹、食盐乃至药材,都出现各种的不足。特别是食盐,南阳、汝州都不产盐,根据地几百万人的所需,只靠走私,怎么可能维持?最早的食盐那是陈鸣带着复汉军抢掠各地所得,但当时陈鸣更重视的是粮食,随后陈二宝也出过一次南阳,那时候他眼睛里就有盐了,大军也确实抢了一批盐回来,之前又出了第二次,陈二宝就更看重盐了。但陈二宝两次出击,活动范围除了襄阳府汉江以北地区,就是郧阳府了,这些地盘在过去一年中饱受战乱影响,百姓大批逃离故园,又能刮出多少盐出来?食盐一直是根据地的一个短板。还有药材,根据地的药材也只能靠禹州的走私和自身所产,可清军封锁越来越严,走私越来越难,量也越来越少,现在根据地里不只是军中紧缺,还有民间也短缺药材。所以陈鸣坚定的要打回湖北,他必须回湖北,沟通豫西南老巢,巩固扩大老根据地。之前赢得苏北决战,一时间声势大涨,内心中升起的‘立足江南也未尝不可’的念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他手下的人依旧对此保持异议,甚至还提出了要河南的大军放弃根据地,转移到江南来的荒唐提议。这根本不现实。河南根据地里除了士兵,还有更多的军属,几十万人如何几千里转移?【没有几个事例描述,文章说服力不足啊,感觉不到位,太生了】 陈鸣那个时候是用自己大都督的权威压下了所有的异声,于是现在就有更多的人要‘保南京’了。他们觉得以现在的兵力打下武昌没问题。 陈鸣都要被他们说动了。 他留在江南的兵力有两万多人,有大批的大炮和弹药、火药,南京城里更留下了枪炮局的一部分人,而扬州不去说,单是南京和镇江两地的城外,都修筑的有大批的沟壕、土墙和碉堡,后者没用土水泥,而是用糯米、石灰,当初建造碉堡工事的时候陈鸣很不惜成本的。那个时候他手头也多的是粮食。再加上当初没想过在江南发展的能这么顺利,占据南京和镇江以后,一开始的战略制定也有迫不得已在南京打防御战的准备,所以建造城外碉堡的时候根本不惜成本。一船一船白花花的糯米熬成了浆。这就给现下黄捷的守备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如果下决心死守南京城,江南一两万人加一二百门大炮,还有坚固的阵地,怎么着也能顶一个一年半载吧?到了明年复汉军都可能杀回江南了…… 单纯的为政治影响力,而不是什么民心,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士心! 复汉军一路从湖北杀通了江南,害的多少人家背井离乡,在逃亡路上妻离子散,他们本来有安详和可保持一家老小温饱的生活,乾隆中叶的中国,江南财赋之地,人民的生活质量还是有一定保证的。结果复汉军一杀过来,一切都毁于一旦。是复汉军破坏了这一切,这些老百姓对复汉军当然不会抱什么好感。陈鸣清楚这一点,也不觉得这些人的怨恨能给自己造成多巨大的麻烦。能给复汉军造成麻烦的是士绅乡绅,得民心者的天下,那民心指的是士心,是地主阶级。但这些人除了口头上表示表示,倡导一下乡间舆论,敢真正起来跟复汉军干的又有几个? 陈鸣早就说过,复汉军搞得这一套,跟士绅地主阶级先天上就存在着矛盾。他不想打造一个传统式的中国王朝,对于儒家和绅权的触动,让复汉军跟士绅地主先天上就有隔阂。所有的地主、士绅、乡绅都是反对复汉军的——在他们的心里,从他们的本意和利益出发。两者之间的矛盾从来不是地主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们想了后敢不敢付之于行动的问题。敢在心里想的地主很多,敢赋予实际行动的地主很少。即使复汉军离开江南会让很多认为复汉军是条潜龙的‘士心’再度回到大青果那边去,陈鸣也觉得没大关系。打天下的时候还是靠拳头,靠实力,民心士心不能说半点无用,但九成都是虚的。 传檄可定的事情,陈鸣就没想过。士绅只有主动归附的份儿,来投机他也欢迎,但绝不会有陈鸣让出大把大把的利益来拉拢他们的一幕。即使这让他打天下变得更难! 陈鸣说真的他也很想得民心,对比士心他更想得民心,不能否认这是前世的三观影响。但复汉军才是一棵小幼苗,想要将满清这颗苍天大树顶倒,不是先去跟大树抢占上头的‘空间’,而是先断了大树的根脉。 现在随着清军各路兵马的汇聚,民间‘舆论’上复汉军趋于绝对的下风,包括湖北的不少地方,那些操纵着舆论的士绅乡绅地主当然更乐意看到清军获胜的。陈鸣知道,只需要大军打下武昌,很多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所以他现下的压力真的不小。 当初坚定的要西归的时候,陈鸣也没有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一地步。现在的武昌之战已经成为了他军的又一个生死抉择点:打赢了啥都不用说;打输了,陈鸣夹着尾巴逃回九江、安庆,甚至江南,清军势头真的会变成惊涛骇浪从长江中游席卷而下…… 把队伍从一个充满有利态势的高峰,没什么察觉的带入又一个生死决战的战场,只能胜不能拜,否则就大好局面尽毁,陈鸣军略上的计较真的有不足,一切情况他考虑的太简单了,对清军太过于轻视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八方汇聚 汉阳府衙,大厅当中,陈鸣高踞首座,左右是陈启和陈永生诸将。 陈永生脸色很不好看,阿桂率军突然间的南下,一下子让湖北的局势变得微妙起来。这是之前计划制定的时候根本没有的一股敌人。在计划里,陈鸣来到汉阳的时候,陈永生带领的先头部队,已经锁死了义阳三关了。而现在河南清军来了。 长江以南地区,湖南的练勇又已经汇入了武昌,这又是一个始料未及的变故,宫兆麟来的太快了。在复汉军杀到南岸之前就已经进入了武昌城,虽然现在复汉军已经在长江南岸站住了脚,并且渡江的炮队也全面压制住了凤凰山,但城中清军的兵力也从一万多人增长到了两万多人。 这些全都不需提了,事实已经是事实,复汉军现在做的是要面对。 当初陈鸣第一次攻打武昌的时候,就是从凤凰山开打的,现在陈鸣不打算要攻克那里。 复汉军第一次进攻武昌的时候,湖北巡抚范时绶征召民力在凤凰山以东的大片土地上挖了不知道多少道沟渠深壕,而复汉军驱赶着荆州旗民轻易的就用土袋填出了一条坦路。那很多的沟壕还是摆在原地,战后复汉军也没有再推平,清军反攻武昌的时候,那些沟壕还成为了复汉军的防御工事,现在这些沟壕就又全成了清军的防御线了。 如果想在白日里推着盾车一点点将坑洼沟壕填满,安步当车的打武昌城,估计这一战是要打到大夏天了。就是晚上堆兵夜战,以凤凰山的沟道纵横,还有山体优势,也不是个好去处。现在跟陈鸣第一次打武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陈鸣肩膀上的压力更大。 夜间厮杀,复汉军即使占光,在进攻的时候,占着防守优势的清军也能先让复汉军吃上一些苦头,沟道复杂的地方更加的不好打,毕竟夜间指挥调动本就不方便,‘地形地势’复杂,敌人熟悉地理就更占有。陈鸣是准备从东南方洪山开打,洪山也有不少沟渠,但比不得凤凰山,打了洪山再打双峰山,然后大炮就可以轰击武昌城了。【洪山在武昌的东南,前面是双峰山,然后就是大东门、小东门,那一段城墙正好是蛇山的南端】 “阿桂手中的兵力有两万多人,加上那支马队,战力还是很强的。如果马铭勋也插来一脚,长江以北那就是四万多清兵。还有江南的方世俊和石亮两路,清军的战力绝对会达到六万人以上。” “不过这六万人阿桂可捏合不到一块去。石亮和方世俊是真心救援武昌府的,马铭勋的队伍就说不准了,川军士气低靡,来了也不用怕。马铭勋从西而来,孝感或是汉川,要威胁汉阳必须过这两地; 阿桂的人马从河南杀来,要威胁汉阳也需要越过孝感。 我军将抽调一部分军力布置在孝感和汉川两地,配以大炮,清军如果要一头撞来,跟他们打一战又如何?” “现在最重要的是武昌之战。白天进度太慢,局势又有新变,咱们在武昌耗不起时间。那就打夜战。”陈鸣现下想做的就是夜战,黑夜中派出队伍冲入清军的战壕区,跟清兵一次次的耗,一场场的拼。不惜代价,怼垮了清兵。那在苏北最后一批招募的新兵,士气已经恢复到了水准线上,现在就是磨砺他们的时候。 “大都督,河南清兵南下,全是末将未能及时拿下义阳三关所致。末将请命北上,在孝感与鞑子一决高低。” 陈永生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着牙起身求道。陈鸣的眼睛也在今天这场会议上第一次放到了他的身上,陈永生主动求去孝感,那就等于放开了武昌之战的功劳。现在他身上顶着的还有前军副总指挥的差遣,总指挥是陈启,江对面的部队,只要不惜代价的夜间与清军一次次死拼血战,在场的复汉军高层军官都不认为清军练勇能支撑多久。 “那好。你就带着第一旅赶去孝感,本都督再给你配一个炮兵营。” “谢大都督。”陈永生大声的领命。脸上全是坚毅的神情,但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里面却是空慥慥的。阿桂率河南清军南下,复汉军没有堵住义阳三关,这是谁的过错?必须是陈永生的。 但陈鸣抵到汉阳后一直没有罚他,甚至没有训斥他。只给他说了‘慈不掌兵’四个字。然后陈永生就提兵一夜硬生生的冲垮了汉阳清军,次日就拿下了汉阳府城。然后水师营先扫荡了清军在江面上设置的水排等等,再接应部队过江,陈永生还是仅次于陈启的军中大将。 但陈永生自己却没有就此放下心来,他可还记得当初的黄捷,因为在鄱阳湖畔的仗打的并不理想,然后就被陈鸣摁在了军中,攻袭安庆的任务被后来居上的高平山捡了个漏。于是高平山在安庆成为了第二旅的旅帅,黄捷一直到了扬州才算爬上了一格,所部的编号也只能是第三旅。 陈鸣的性格并不复杂,不苛刻,不算严厉,也不是完美主义者,就像他给人的稳重观感一样,很方正持重。所以,一些事情他就是记得很清明,基本上能做到有错就罚,有功就赏。 这种性格的领导事实上也很好,比那种心里有个小本本,什么事儿都给你记着,宠你的时候,大错小错全不值一提,厌恶你的时候就一下子全抖露出来。比那样的领导好伺候多了。就像你一天在水下憋一分钟,一点没事,天天给你记着,等过年的时候要你一口气在水下憋三百六十五分钟,那妥妥的要投胎转世了。还要祈祷下辈子托生在武侠世界,能学会龟息功…… 陈永生这次主动提议去孝感,也存着一份试探的心思,如果陈鸣不把义阳三关的事儿,还有黄陂、汉阳攻势延迟的档儿当成一回事儿,这次他的所请很大可能就会被陈鸣直接驳回来。毕竟打武昌最重要么。可事实上,陈鸣不仅没有驳回,还一口应下了,只是略作了点迟缓。这就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陈鸣把他的‘过失’记在心里呢。 之所以没有发作,不过是为了攻下武昌这个大前提。应该是陈永生之前一直在前军做主将,不好一下子把他摆到大后头去。但现在陈永生自己主动提议去孝感,陈鸣也就顺水推舟了。 这次军议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没什么要着重布置的事情,就三点:第一、外面的清军势力很强大,但不可怕,因为他们做不到五根手指头攥成一个拳头;第二、孝感、汉川两地要进行布守,而且如此就够了;第三,打武昌要改一改策略了,如之前打汉阳那一阵一样,夜里头很拼很杀,大军要尽快拿下武昌城,震一震声势。 没人觉得派陈永生去孝感防御清军就是被贬了,他还是第一旅的旅帅,大都督又特意为他多配了一个营的炮兵,这怎么算是被贬呢?陈永生自己也说了么,河南清军南下威胁大军后背,都怪他没能及时拿下义阳三关所致,自己捣出来的篓子自己去补,这算什么贬罚呢? 当天下午,无数船只在武昌东侧段的长江水面上来回往复,一批批弹药被送到江南岸,一批批生力军送到江南岸,也把一支队伍从江南送回了江北。 阿里衮并没有从中感觉到复汉军的变化,除了下午时候的炮击减少了一些。 宫兆麟带领着上万湖南民勇抵进武昌城,让阿里衮手下的兵力扩张到两万余人,而且今日下午江北还送来了密报,阿桂已经带领河南一部分大军南下信阳,不日就将过武胜关,进入湖北。 几万大军突然从河南杀奔出来,陈鸣不知道阿桂带领的这支清军的辎重补给、粮秣军需能否全部跟得上,两万余大军和两万多人可完全是两个概念。但不管怎么说德安和孝感以北的汉阳府地区,还都是满清的天下,粮食短期内还能供应的到的。或者阿桂手中只要有银子,在德安他就能最大限度的调集军火以外的大军全部所需。只要他手中有银子,或者德安的官府凭着空口白牙还能从当地大户手中要到足够多的财货。 安陆府城钟祥,府衙大堂上。 四川提督马铭勋跪在地上,豆大的汗滴啪嗒啪嗒的滴在下面的石板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圆圆的水印子。他的面前是一个二等侍卫打扮的黄马褂,正在代阿桂问他话。侍卫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却似刀子,剥开了马铭勋心里的一层层小心思小算盘。 马铭勋为什么不听阿里衮号令,在黄陂战败后为什么擅自退往孝感?然后又一路望风而逃的逃到安陆府来?不就是不愿意跟复汉军死拼么。也觉得川军已经劳苦功高了。 从去年到今年,川军一批批的出川,客省作战,久无家乡音信,士气低迷,军无战心,这都可以理解。但阿桂问马铭勋,其顺从军心人意,避战、怯战却是想干什么?邀买军心吗? 马铭勋很清楚邀买军心的下一句是什么?他跪在地上,这一刻真的感到害怕了。 马铭勋还没有当军阀的心,他之前确实觉得自己是顺应了军心人意,他也不怕朝廷问罪他。因为这是建立在川军于湖北战场上一年多来的劳苦功高的份上。再说黄陂之战中,阿里衮也好,朱珪也罢,都坐视川军独自苦战,手握重兵却吝惜的不舍的派遣出来,马铭勋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呢。所以他跑了,不去汉阳府城,而跑去了孝感。他觉得自己就是带兵跑了,阿里衮如果敢把事儿捅到皇帝面前,他也能说出一二三四五来。这颗可绝不是出于邀买军心,他久在四川任职,只是不想看到手下川兵白白死在异乡他地,绝没有一点邀买军心的意思。但是现在想想…… 自马铭勋以后,身后的二三十员都司以上川军军官,这时候也一个个乖乖的跪在地上,叽叽也不敢叽叽一声。跟当初破口大骂阿里衮、朱珪的时候,完全两个样子。 “中堂大人有令,马军门迅速整顿川军,全军出击,沿汉江直击汉阳陈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夜战 “轰轰轰轰……” 极短的时间内,百步距离不到的清军战壕上,四门噼山炮突然轰然炸响。这些一门门相隔只时五十步安置的噼山炮,炸响声震耳欲聋,绝不是复汉军的手榴弹能比的。 “该死!” 陈威大吓了一跳,清兵竟然开炮了,这黑灯瞎火的,他们看得到人么?还他么连打这么多声!?看着四道火焰喷出,这一瞬间里陈威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的手下要有伤亡了! 同时陈威以及相当一部分的复汉军官兵都好生不理解,对面既然准备的还有火炮,他们怎么不等到复汉军冲到更近的距离时再用呢?这么早就轰起来,就算能打到人,死伤也不会太大。 一个黑影从炮口里喷勃而出,然后无数的铅弹和碎铁角撑爆了黑影,在空中漫散成一张大网。噼山炮就像是虎蹲炮的加强版,但发出来的炮弹却不是虎蹲炮那样的石子碎铁角,而是很跟得上时代的小号霰弹! 清军霰弹里包裹的是铅弹和碎铁碎钉,不大的霰弹虽然看着很小,可里面的铅弹、碎铁碎钉足足有数百之多。 四门噼山炮,无数碎石铁角越过小百步的距离,以不大于三十度的扇形面,渔网样撒罩在了诸多复汉军战士的头顶。 低着头缩小身子的复汉军还是响起了一片惨叫声。盔甲并不能将身上所有的地方全都遮掩的住,而且除了甲兵外,一块进攻的还有一部分非主力部队,这些无着甲持盾的复汉军也倒下了一大片,就是不知道其中死了的有多少了。 薄棉袄和血肉之躯是挡不住铅弹碎铁的。 最可怕的是头部中弹,陈威前面不远就有一个被打的是脑浆飞溅的,趁着清军紧跟着甩出的手榴弹爆炸的火光,陈威瞧得清楚,那人脑袋烂碎了一地。红的、白的,整个就似熟透的西瓜被铁棍一棍抽中了。 还有些士兵身上被铅弹碎铁片打中,血洞连连,血雾哧溅。 只这四炮就让六七十名的复汉军倒在了地上。 正面炮击刚刚响起,复汉军背后的大炮也开始发出了怒吼,上百门五斤炮、八斤跑将开花弹雨点样倾泻到洪山上。复汉军现在进攻的阵地,只是清军山前的阵地,那炮弹落点距离阵地还远着呢。 “轰轰轰……” 夜间进攻的复汉军士兵又向前走了四五十步,清军的鸟枪已经打开了,战壕里还隐隐冒着火光,陈威心里头发笑,才知道面前的这支清兵是个新手。这个时候能在战壕里点火吗?正想着,几十枚手榴弹已经被身强力壮的投弹队士兵远远的扔了出去,陈威瞧在眼里,觉得至少有一半滚进了战壕里。然后他就听到清兵的惊叫声,最后所有的惊叫都消失在了一片剧烈的爆炸声中。 夜色里,炮弹的火光照亮了长江南岸,照亮了武昌城西面的洪山。 清军东线的阵地上,复汉军与清军正在展开激烈的拼杀。 就像两股浪潮都被巨力催动起来,相向而起,同时高高的跃起,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怒涛碎迸。 自从复汉军杀入湖北以来,面对声名赫赫的复汉军,阿里衮也好,之前的马铭勋也好,全都要求部队防守,防守,再防守。散播谣言是一回事,打仗就是另外一回事。除了汉阳那一夜外,清军还没有几个人体会过复汉军肉搏战的强大。在白天的攻势中缩手缩尾的复汉军,今天晚上像陡然变成了另外一支军队一样,一个个如若饿狼附体,能拼敢打。 阵地上清军士兵的数量在哗啦啦的向下掉,而后续的兵力则源源不断的填补进来。 没有铠甲防护,那肉搏的残酷性可是比古代军队要重的多了。因为他们身上没有铠甲,一刀砍重了说不定就是个重伤,甚至是死! 而复汉军这边则有一部分军队穿着防护力不低的铠甲,两支军队,一支军队一部分精锐士兵穿着铠甲,另一支部队一身的单衣,毫无防护,如果不是清军源源不断的兵力补上来,两边的肉搏用不了多久就会分出胜负。 整条战线上五六百名清军士兵,后续战线又涌入上千民团,白刃战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大批的清军练勇就肝胆俱裂的亡命向后方逃去。 洪山下一条战壕里,指挥作战的湖广总督督标副将恩普难以置信地看到从西面涌来的大潮推着阵地上的那股黑潮限渐渐向东偏移,并且很快的,大潮就推着黑潮反卷了前线阵地。 “射击,开炮……” 一名清军军官挥舞着腰刀,声嘶力竭的高叫着。阵地上的清军炮手抬高了一点炮口,对准黑黑的人群后方,也不管炮口抬高的高度够不够,然后就这么的开火了。 趁着他们手头的大炮还能开火,先打了再说。至少能镇定一下清军的军心,如果好运的把炮弹打进复汉军的阵列中,打死几个贼兵,那就是祖宗保佑了。 实际上不用军官叫嚎,阵地上的清军就都知道不能无动于衷,坐视着复汉军赶着清军尾巴冲上洪山。所以当大炮响起的时候,已经稳定了心神的恩普正指挥士兵从左右的交通线运动到复汉军的两翼去,等他带领部队正面堵住复汉军冲击群的时候,左右的清军练勇再齐齐杀出,争取将这股复汉军彻底击溃。 这场战斗持续到晚上的11点零几分时候结束。整个战场除了伤员的唿叫、呻吟声外,就再也听不到一声枪炮响。 复汉军退下去了。似乎还主动打扫了战场,把自己的伤兵和尸体都尽可能的都带了回去。那么清军能够宣称自己胜利了吗? 恩普和大着胆子赶到前线的湖南团练大臣宫兆麟,看着眼前七八百人都不到的清兵练勇是久久无言。洪山前线阵地布置的官兵是武昌的城守营中营,足足有五六百人,再还有上千人的练勇,一千五六百人啊,一夜的时间才过一半,人也只剩下一半了。而且这还没算恩普动用的后备军,足足三千人,两千人正面拦截,一千人分作左右,侧击,总算将这股冲上来的复汉军给打退回去了。 “宫大人,陈逆所动用人马,末将以为不会超过两千人,其中贼军精锐老兵,只一个营。” “中军不是太妄自菲薄吧?我军此战投入军力可近乎五千人……” “那又怎样?贼军虽分营头,却人心齐整,相互守望如一。我军虽名为一军,实则派别林立,各有心思。而且黑夜之中,强军建勇,弱军胆怯。陈贼纵横天下,扫荡两江,其麾下士卒甭管战力高低,却皆是强军之心。”恩普说着说着直摇头,怪不得汉阳城外朱珪只挺了一夜,就急匆匆渡江来。跟复汉军打夜战,着实煎熬啊。 宫兆麟沉默不语。恩普说的那些事儿,他也清楚。但能解决吗?不能。“陈逆军中有大批江南士兵,如今陈逆弃江南来湖广,其军心必乱。所能持者,豫鄂老贼而已。我军只要敢战,未尝不能阙之于武昌城外。”宫兆麟如此安慰道。 “两位大人,非是小的们厮杀不尽心用力啊,而是真的抵不过那帮乱党。他们当中的披甲老兵悍勇无匹,厮杀起来似如疯虎,真心了得啊。且其兵配合娴熟,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都能合成一个个小三角阵……”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胜。恩普就是要明白对面敌人的战斗力,就是要讲一讲复汉军的肉搏战,那还有什么能比面前这群历经战阵的残兵更有资格的呢。 眼前的千总这样的对恩普说。 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也就是丑时将过,复汉军对清军洪山阵地发起了第二次夜袭。 这次进攻中,复汉军抬出了臼炮,利用清军丢弃的前方沟壕,在沟壕当中发射,对着清军阵地先来一阵猛攻。甭管有用没用,至少把复汉军进攻部队的心气鼓舞起来了。 当真正看到复汉军的二次进攻之后,恩普本来就严峻的脸色变得完全沉寂了。 他们的进攻节奏把握的很好,并不急着跟清军绞杀做一团,如果遇到清军用手榴弹抵抗,甚至大片的复汉军进攻部队还会卧倒在地面上,只留出一小部分似是专门投弹的部队,与清军你一片我一片的投掷手榴弹,其结果往往就是复汉军得胜。不管是臂力、精准还是体力,清军跟专门训练过的投弹兵都相差很大。 进攻中的复汉军还分成多股部队,似乎是吸取了上一次左右翼受到夹攻的教训,恩普并不知道在上一次的复汉军进攻战中,不仅在两翼清军的夹攻中吃了点亏,一开头的四门噼山炮也让复汉军损失惨重,直接减员了大半个队。 第二次进攻自然要吸取教训。反正夜幕就是他们最好的遮掩,火枪在夜幕之下的作用力消减到了极致。而复汉军士兵每一个都装备了至少五枚手榴弹。 夜色中,复汉军部队从不同的位置上发起了多次进攻作战,这中间有失败的,可也有成功突破清军防线,杀入下一层的。打的恩普焦头烂额,因为他执掌的洪山阵地得总兵力只有六千人,上一次作战他已经动用了五千人了。现在复汉军多路进攻,或从地表,或从战壕中,他调动所有的后备兵力救援,可复汉军也在派出队伍来继续进入战场,如此下去他可要支撑不住了。城中援兵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而多处地方被夜色里骤然杀来的复汉军部队打破的消息却传了来,他简直都要沮丧的认为洪山今夜就不保了。 还好这一夜没有入眠的不仅有宫兆麟,还有阿里衮。听到洪山告急后,他立刻派出三千湖北练勇赶去支援,在恩普派出了手中所有的队伍,自己亲自拿起刀,准备带着卫队杀上的时候,及时赶到。让复汉军的第二次进攻最终没能如愿。 “万岁,万岁……” “欢唿声?喊万岁的?怎么回事,对面清军有援兵到了吗?”大半个小时了,还没把对面阵地给拿下来,陈启当着自己手下的面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焦虑。结果他听到了高喊万岁的声音,而不是复汉军常叫喊的万胜。“快去查!”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纯美的遐想 整个天下都是一盘棋,复汉军主力西来,让江南的清军盘活了局面,阿桂引兵南下又把湖广与中原战场连成了一体。 陈鸣坐镇汉阳,武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可他眼睛始终看的却是整个湖广,武昌的战事反而不能吸引他的目光,那就是呆仗硬仗,现在的复汉军将军足以解决这种战斗。陈鸣更关注的是其他方向的清军,就比如现下他关注的就是石亮这支打荆州飞来的‘奇兵’。 说来也稀奇,这石亮并不是一个多么有担待的人,可现在他却急不可耐的提起兵马向着武昌冲来。这可是一个要有极大胆略的。陈鸣觉得奇怪就奇怪在——石亮在他印象中并不是这样的人。陈鸣就觉得啊,这人,真的是很复杂的,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有的人,危险还没有来临,嗅到了一丝儿不对,就想着早早离开。比如那岳文海。在安徽老家待的好好地,不就是因为感觉不好么,举家迁往南方,结果自己走到了暗营的碗里来了。现在成了陈继功造船厂的一个股东,而陈继功扯进来了一名进士做股东,就等于给自己披上了一面大旗,自身的安全性是大大提高了。 可也有石亮这种人,他难道就真的看不出来武昌的危险吗?还急匆匆的就赶奔来。手中只带了五千人,两千清兵,三千民勇,留朱珪在荆州继续抽调鄂西民勇。荆州府挨着宜昌和施南,施南且不去谈论,宜昌可相当富裕的。那里本就是川货进入湖北的一个节点,再加上近来的川盐,当地虽然没有几乎人家亲自出面编整团练,却给宜昌官府捐纳了大量的钱粮物质,宜昌官府自己组织起来的团练就有三四千人,并且人数还在持续的增多。 石亮手中本就有三四千清军,如果耐心等待鄂西各路民团汇聚,怎么着也能汇集个万儿八千人吧?石亮本身也是这么想来的。可是阿里衮的一封告急,让石亮改变了主意。 武昌战场上,复汉军白天打炮,夜里厮杀。虽然有了第一天的教训,清兵的应对也有了很大的长进,比如恩普组织了不少投弹队隐匿在错综复杂的地道中,复汉军如果杀来,他们就从交错的地道转到复汉军兵锋侧面或是尾部,投掷手榴弹。如此这样的还有清兵的肉搏部队,只要复汉军的进攻横幅不能笼罩着整个洪山横面,他们就总有机会绕道复汉军夜战部队的侧后面的。每每这般倒也给复汉军的夜战造成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可总的来说清军还是处于劣势。因为清军守军的伤亡越来越大,清兵也好,湖北练勇、湖南练勇也好,他们的士气都在逐渐低靡之中。 阿里衮环看四周,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派兵赶到增援的只有荆州的石亮和已经抵到岳阳的方世俊,他就发出求援急报,对石亮更用荆州将军这个诱惑力十足的肥肉来引诱他。如今的荆州将军之位还是由阿里衮兼任的。 而石亮呢?他与复汉军的仇恨是不共戴天,一门家小都死在了复汉军刀下,他恨不得吃陈鸣的肉喝陈鸣的血寝陈鸣的皮。阿里衮以荆州将军的位置做诱饵,再以私仇国恨引导石亮,最后以如今的湖北战局说服他:“这回中堂大人带兵出河南;马军门带兵自汉江进击;湖南的方抚台大军也已抵到岳阳,不日就将进入武昌府;还有夔州的川军,已进入宜昌,不日就将向东进发。如此多路大军合围武汉,陈逆群丑纵强悍勇,焉能贼焰再张?” 这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良机!几路大军中都没有提到石亮,但却给了石亮很大的自信心。 因为清军这几路大军兵力明显多于复汉军啊。阿桂南下的河南大军有两万多人,加上马铭勋的川兵就至少是四万,夔州府再来的川军也有七八千人,而方世俊带领的湖南绿营足足有一万五千军,这就六万多人了。 荆州的人马还没算上呢?还有武昌城里的守军,这总兵力都小十万人了。 阿里衮说,现在湖北整个战局就像是两个圆圈套一个点,这个点就是武昌城,武昌城外头的那个圆圈就是复汉军,复汉军再外头的那个圆圈就是清军。只要武昌可以支撑住复汉军的进攻,那这一战清军就有了。 阿里衮就对石亮说,湖北战局的关键就在于他们如何保住武昌,这除了武昌城内两万多清军练勇浴血奋战之外,还有就是城外要有一支清兵打出响动来,让城内的兵马知道外头的援兵已经到了,鼓舞振奋现在士气有些不高的城中守军。 阿里衮对石亮坦言武昌守军现下士气一般,因为夜战里他们频频吃亏,复汉军肉搏拼杀之强胜过官军,也胜过练勇。清军夜战拼杀失血严重,眼看着连洪山都要保不住了。 阿里衮这番打了一点玄机,但很大程度上还是实话实说的告急信打动了石亮。因为石亮从中看到了属于他的机会,虽然石亮本身打仗的水平真心一般,可官职能做到副都督,那也不是他光凭一个姓氏就能成的。石亮从真封信里真真看到了他登上荆州将军宝座的机会,只要他现在率军出现在武昌城外,也不需要真正的突入进武昌城,只要呐喊几声,让城中的将士听到声音,以后武昌若能保全下,就有他一份不可磨灭的功绩;武昌要真不能保,他也可以安然西撤。并无危险! 石亮并不需要真正的带兵跟复汉军干几场,他就是勒兵于武昌城外,放几枪,喊几声,让城里的守军听到动静就行了。在石亮想来这样的危险是很小的,而收获却是很大的。 说做就做,石亮立刻就点起了一千旗兵,一千绿营,然后还有已经汇集到荆州城里的三千鄂西民团。荆州城里的另一个大佬朱珪本身也是不知兵的,听说阿里衮求援了,石亮这是带兵去救援武昌,甭管事情能不能成,朱珪没有阻拦的道理啊,还在心里对石亮有了一个挺好的印象分。有了马铭勋做先例,石亮这种听从命令的武官,朱珪尤为的喜欢。至于朱珪有没有想到马铭勋和石亮的满汉之别,那就没人想得到了。 荆州城的旗兵一部分是滚河之战的残兵,另一部分是乾隆打陕西调去的。 虽然荆州满城遭受了灭顶之战,可荆州旗兵作为大青果在湖广统治的标志,乾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他不仅调遣了一部分西安旗兵进入荆州,还想将旗兵家属也一块移过去。另外荆州残存的旗兵因为家眷损失惨重,很多人成了寡杆,乾隆也在筹谋着如何为这些人配齐老婆,重建荆州满城。 这就像江南的清军‘收复’杭州以后,躲在宁波的杭州旗人立刻敲锣打鼓的返回杭州,而南京的旗人则在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清兵在南京——镇江一线的战事。 三月啦,江南的漕粮已经开始筹备,准备通过海运送到天津,其中广东的漕船和水师战船更是云集广州湾,就等着季风吹起。而乾隆从来就没想过把江南的旗人通过海路运到天津来。 “驾驾……” 夜幕渐渐降临,数百骑奔驰在黄土官道上,这彪骑兵一看就知是八旗马队,盔明甲亮、胯下战马强健,墨色头盔上缀着长长的红缨,随着骏马奔驰微微颤动,远远观望威武雄壮气势迫人。 他们穿着清一色白色棉甲,缀着密密麻麻的金黄色铜钉。在三月天里,厚厚的棉甲已经能将人捂出一身汗了。 这枝骑兵正是荆州副都统石亮亲自统领的荆州马甲兵。 在全世界范畴上看,随着火器的发展,全身铠是注定要被淘汰的了。可至少现在的东方战场,这些披挂着厚实的棉甲的八旗马队对付复汉军的威慑,还是要强过那些无有防具的绿营马队的。 带领这支马队的石亮,乘船从荆州两天行了五百里水路,进入洪湖地区。从这里到武昌就只剩下二百里路程了。石亮让大部队在远离江边的地方驻扎下,从洪湖地区在往东去,长江水面上就能看到复汉军的战船了。他自己带着队伍往东探一探,这一探就探到了赤壁。 当年的古战场,现在已经是一片鱼米之乡,早看不到兵戈杀气。境内水陆交通发达,丘陵、平原兼而有之,湖泊星罗棋布。 “找地方歇息歇息……”戈什哈队长策马在石亮的身边大喊到。 “吁,吁!”亲卫们纷纷勒住缰绳,骑队缓缓减,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处村庄,当下就有几名马兵策马而去,自是看能不能寻到些肉类。 至于是抢还是拿银子买,石亮已经不去管了。那荆州满城遭受的灾难,让滚河之战残存的两千来旗兵痛彻心扉,他们痛恨复汉军,可不少人也将仇恨目标扩大到了整个汉人,尤其是荆州城里的汉人。为什么他们也不去死? 石亮完全理解这种暴戾的心。当初他不也恨不得杀光自己所见到的每一个汉人么?那种不可抑制的痛,只有杀人,只有手刃仇敌才能缓解一二。 现在就连那些西安来的新人,慢慢的也被这种情绪同化。 天已黄昏,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云层,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圆球。西边天际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粉红色。凉爽的微风吹拂着,却拂不平石亮亢奋起来的心。 人每到大事来临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去遐想,或是想着那最糟糕的结局,或是想着最最美妙的成果。如果一开始是,大脑里的想象还是好坏各占一半,那慢慢的就会转向纯净的美好。石亮就在期望着,期望自己能够在武昌城外大败复汉军的阻击部队,期望着武昌之战以清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届时,战败的陈鸣会像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出湖北,而他们顺江杀下去,九江、安庆、南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第三百一十四章 暴民 就在石亮美美的想着‘美事’的时候,数百里外的汉阳府北部,大悟县南端,只身只带着一部分亲军和一众幕僚的阿桂,也在吃着简单的晚餐。 他没有随大军一起南下孝感。因为从河南杀出来的这支军队只是单纯的两万多人,而不是一支完整的大军,留在后头的阿桂绞尽脑汁的为大军筹谋钱粮军需,所以他现在距离前线还有一百多里。前线军事则有温福提调,此人是文华殿大学士温达之孙也,早年从定边将军兆惠讨回疆,破霍集占,战叶尔羌,擢内阁学士,迁仓场侍郎,予云骑尉世职。后进理藩院尚书。再有陕西提督马全佐助,原陕西提督汪腾龙虽然豁免了死罪,但打到现在位置也才攀到四品都司,距离原先的从一品提督还差得远呢。 阿里衮的求援信也从武昌送到了阿桂的案头,复汉军白日里只以炮击,晚上连连突杀,这个法子阿里衮在督河南战场的时候,可不也用过的。只是河南的贼军与清军不一样,他们一个个都穿着铁甲、藤铁甲,根本不怕与清军肉搏。现今时局轮转,到了阿里衮在用复汉军守河南老巢的招数来防御复汉军对武昌的进攻,而那进攻的复汉军在用当初阿里衮的招数来对付清军。 很有意思的一幕,但悲催的都是清军。 当初的清军夜间啃不下复汉军驻守的阵地,现在的清军也挡不住复汉军夜间的进攻。阿桂这两天夜里都没有睡好,他脑子里没有空闲就在盘算着这个难题,这简直是无解啊。 以眼下的火器,火枪在夜间几乎没用,夜战靠得住的还是长枪大刀。而刀枪厮杀那看的就是士兵的勇气和装备,这两项清军都很难占到优势。难道上疏皇帝,把健锐营、丰台大营中的八旗兵都拉上战场去吗?他们披着棉甲,一定程度上倒是抵消了复汉军盔甲上的优势,可是旗兵才有多少人啊?汉人又有多少人啊?再说了,现在的旗兵哪里还有当年的悍勇?真的把精锐打光了,局面怕是会更糟糕。 而这夜间厮杀,清军很占优势的马队也近乎无用。以武昌的凤凰山为例,战场上沟道纵横,坑洼连连,根本不是马队的用武之地。阿桂绞尽脑汁,也难以想出用什么法能挡住复汉军这般的攻势…… 至于什么河南大军,川军,还有湖南的人马,也就是眼下的战局,阿桂还是抱着一定的希望的。如果各路大军真的能迅速赶到位,齐齐到位,从北、西、南三方向牵制进攻武昌的复汉军,而武昌城中的守军又能鼓起血勇,跟进攻的复汉军血战到底,说不定复汉军这一阵真就要徒劳无功了。 阿桂估算过复汉军的军力,陈鸣在江南放的有人,安庆、九江也各自增加了不少人,还有黄州府,复汉军是全面占据黄州府的,就连山沟沟里的罗田、黄麻,复汉军的队伍都杀到了。黄州知府王文熙在罗田陷落后,人就不知所踪。阿桂清楚王文熙是干嘛去了,就是潜逃了。 现在大清朝这等贪生怕死的官儿是越来越多了。想那河南之地的官员,治下竟然生出了陈家这样的巨寇,那必然是无能的。可就那些无能的地方官,在陈家起兵之后也纷纷死节,却也比王文熙之辈更衬阿桂的胃口。 阿桂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朦朦胧胧的,自己像是被人抬到了床上,他也就继续睡了。知道几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夜深人静的,那划破夜幕的惨叫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阿桂猛地睁开眼睛。 亲军们已经纷纷上马,值夜的几骑在一个零头的马甲兵招唿下向着惨叫声传来方向驰去。 当阿桂穿戴妥当,走出帐篷的时候,就见他这块宿营地的东北方向,阿桂还记得那里有一个小村落,当初宿营的时候亲卫还有人提议向那村落买些肉食,被阿桂制止住了。现在那片黑漆漆的村落突然沸腾了起来,喊声震天,惨叫声不绝,渐渐有火光亮起,这是有房屋被人点了火。 阿桂静静眺望远方的这处村落。 大概盏茶时间,前去打探的几名亲军快马奔回,滚落在阿桂马前打千报道:“禀中堂,是有暴民袭掠庄子,正在杀人放火。” “有多少暴民?”阿桂微微蹙眉。他并不意味,这个地方不可能是复汉军,而且复汉军也不至于抢掠民庄。 “大概百十人。”亲军回道。 阿桂略一沉吟,挥手道:“去打散他们,但勿要穷追。”百十名暴民不值一提,就是再多出五倍、十倍,阿桂身边三四百亲军也能毫无阻碍的车平他们。让阿桂惆怅的是满清的天下,这才打了两年不到,民间就已经呈现出乱世景象了。 暴民,暴民…… 阿桂身边的几个八旗军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抱拳退下,带着五六十骑如利箭一般,插向此时火光已经染红了半片黑幕的村落。 一顿饭工夫后,微微的月光之下,几名刚刚离去的亲军引着一群人来到阿桂营地前,黑夜之中就见影影绰绰的,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哀叫声,喝骂声,混作一团。 一个八旗军官就守在阿桂身边,此刻策马迎上去,大声喊:“来人肃静,敢不听命,格杀勿论!”杀气腾腾的话立刻让人群安静了下来,即使还有人控制不住哭泣,也强行压低着声音。 “中堂大人,这群人是小的们在庄子外碰到的。本来想要他们在边上等着,结果这些人知道中堂大人在此,非要过来磕个头。” 这算是一群逃难的人了,如果不是好运的被阿桂亲军撞上,那就是一群丧家之犬了。这些男男女女有二三十号人,一个个脸面上还带着惊慌的神色,有人一瘸一拐的,更有人好似受了伤,身上还沾了鲜血。 但看向营地所有八旗兵的眼神则全是无尽的感激。 为首的一个瘦子正是村里的地主,姓黄,身边的男男女女多是他的家人邻居,还有奴仆。 黄地主身后的年轻人背着他老爹,那是黄地主的儿子,现在正上气不接下气的。 几支火把点起,阿桂一身官袍的走出来,将这群人团团围住的亲军们分波斩浪一样退裂开。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远远的对着阿桂猛磕起头来。“叩谢大老爷,叩谢大老爷,大老爷公侯百代……” 那黄地主胆量略大了些,跪着上千移动了两下,“恳求大老爷留下名讳,也好让小民们好知道大老爷是谁。这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等今后日日吃斋念佛,为大老爷祈福……” 阿桂呵呵的笑了笑,青青摆下手,“你上来。”对比老百姓的纪念,阿桂现在更关心那伙乱民暴民的由来。这等事在这里是不是很多…… 阿桂身边的一个军官见阿桂招了招手,才对黄地主道:“你过去,中堂大人有话问你。”又对其余人等道:“你们都在此候着。” 本就魁梧的身材顶着避雷针就更见高大了,火把下一脸杀气森森,话音都冒着寒气,下面这群顶多是乡下小地主人家,谁又敢动? “草民黄白河,见过中堂大人。”黄白河还是有些见识的,听到‘中堂’二字,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到了阿桂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这可比他们大悟的知县大老爷还要高得多的多的大官啊。 “你们庄子为何遭劫?是哪来的暴民?”阿桂不解的问。 黄白河就哭丧着脸:“小子就知道,那帮人早晚要反。领头的贾六金,还有高二和马铁山,都是周边村子的地痞头子。自那陈贼打下黄陂后,他们一伙人就不安生了,我前天就听说他们斩鸡头烧黄纸,喝了血酒,还派人向知县老爷报信,给县里一直没当回事儿。谁料到今夜里他们就杀过来了……” 阿桂微微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乡野地痞,这等人就是打破了庄子也只是抢掠一番,就会四方散去,不会酿成大患。虽然这样的事情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大清朝野的动荡,但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正说着呢,马蹄声由远及近,飞一般而来,一名亲卫滚落马上,大声道:“禀中堂,已经驱散暴民,还抓了二十多个和一个为首者。” 黄白河立时脸色红涨起来,两眼中闪过刻骨的痛恨,他起身想跑,但走了两步,噗通一声跪了下,使劲的给阿桂磕头:“求中堂大人做主,求中堂大人做主……” 阿桂脸上不带有半分神色闪动的道:“把那为首之人提上来,剩下的,就地处决。” 远方马蹄声响,却是之前的那队马甲兵回来了。为首的军官马鞍上横放着一个人,奔到阿桂面前,手一掀,那人滚落地上,疼得他哼哧哼哧的,脸正好与黄白河对眼。 “中堂大人,这人就是贼首贾六金……”那真是化成灰,黄白河也认得的。 阿桂心里轻轻叹口气,看着在自己跟前吓得屎尿齐流的贾六金,一个颜色对手下丢弃,立刻便有亲军提起贾六金拖走,一声凄厉的惨叫就是贾六金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声音。他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地痞无赖,他的胆子很大吗?在自己跟前吓得屁滚尿流。如果不是陈逆动荡社稷,这种人一辈子也就是个乡土混混,欺凌个乡间弱小而已,那里敢结伙杀人抢掠村庄? 都是那该死的陈逆。让朝廷辛辛苦苦维持的江山社稷,几十年太平盛世,尽皆毁于一旦! 第三百一十五章 狼嚎 石亮很疯狂,他带领着手下队伍不仅渡过了金口,还进入到了神山湖,这里距复汉军布置在武昌西侧的阵地只有短短的十余里了。 陈鸣都奇了怪了,这支只有五千来人的清兵为何如此大胆?他难道不怕复汉军扑杀上来,一口吞吃掉了他? 是的,河南清军和马铭勋的川军都已经抵到了孝感和汉川,复汉军防御这两地的兵力也只强强有一万人,六千人对付河南南下清军,四千人对付马铭勋带领的川兵。即使四川的后续兵力已经抵到安陆,过不多久就能杀到汉川了。可是这一万人已经足以应敌了,陈鸣觉得用四千人来对付手中一门大炮也没的川兵,他绰绰有余。所以坐镇汉阳的陈鸣手中还握着充足的兵力。 复汉军离开江南的时候,队伍中的战兵就已经高达七八万人,两万人留守江南,安庆、九江等于各加了五千——陈永生带着第一旅主力汇合十二营老兵出击湖北,陈鸣派了苗福伟带兵去,实际上还等于是加了四五千人,如此扣掉三万,陈鸣手中还有四五万人马。 占领黄州用的多是后勤部队,沿江又有专门的水师船队,攻打武昌陈鸣手中足足集中了四万多人,分出一万抵挡川兵和河南南下部队,再扣了水师,用在武昌的还有三万人呢。其中还有那么多的披甲老兵在,清军夜战中持续失血,他们能坚持多久呢? 环看整个湖北战场,清军的兵力很多不假,但清军处于攻势,复汉军处于守势,偏偏处于守势的复汉军还拥有绝对的炮火优势。而处于攻势的清兵来的过急,大炮屈指可数,这就是陈鸣一点不在乎满清各路大军的原因,这是清军态势中与复汉军最大的差距。他们缺少火炮,处在进攻战里的他们,人数再度也是白瞎。 事实上对于清军的多路合围,陈鸣根本就不认为它是合围。除非阿桂变成大魔法师,一个战争光环让孝感和汉川两路清军都热血沸腾,视死如归,再让方世俊带领的一万五六千湖南绿营哔的一下从洪湖直接转移进武昌城,然后武昌城中的守军也一个个变得悍不畏死。这样,复汉军才真的有可能啃不下三四万清军拼死抵抗的武昌,而被迫退去黄州府。但这是不可能的。 复汉军已经在武昌西侧立稳了脚跟,不管是石亮,还是湖南绿营,他们要一头撞来,都只会磕的满头包,还对复汉军的阵线造成不了大的冲击。陈鸣靠的就是大炮防御。 大炮,大炮。在复汉军火药充足的时候,炮兵力量的差距根本就不是清军多出一些的兵力就能在进攻态势中弥补的。 而且现在的情形是,四川绿营士气不高,河南南下的绿营到还有一点战意,但他们几乎不可能触动第一旅的阵脚,那里陈鸣可是多配了一个炮兵营的。复汉军一万军队就将四万多清军隔绝在外,而方世俊带领的湖南绿营以及眼前的石亮这支清军,也被复汉军西侧防线的少量队伍远远地与武昌战场隔开,换算一下,陈鸣依旧有两万六七千人来打武昌。双方士卒看似相差不多,但清军肉搏战上的损兵折将,在现在这个时候已经足可令守军动摇了。 你不可能要两万人左右时候的守军士气还能跟两万五千人时的士气旗鼓相当不是? 绿营士兵和两湖练勇又不是傻子,看着每天夜里都大批阵亡或受伤的同袍,那士气是肉眼可见的低落。陈鸣早两天前就有拿下洪山的把握,可他放着不动。只要复汉军不占据洪山,清兵就要继续的往这里填坑。过了洪山还有双峰山,都是夜里突杀,陈鸣干嘛不选择洪山这块已经被复汉军熟悉的地盘来战斗,而去双峰山呢?那地儿还有背后的蛇山炮台合击! 不过陈鸣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武汉下雨了。昨日还是朗朗晴天,春日高照,今天从天明起就没看见过太阳的一丝影子了。天空中阴云密布,暗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等到下午,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一瞬间就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雨点哗啦啦的。像筛豆子似的往下直掉,打在屋外的青石板上叭叭直响。然后雨越下越大,陈鸣就开始骂自己傻逼,自作聪明了。如果两天前就拿下了洪山,现在趁着大雨就能直攻双峰山,拿下了双峰山他不就可以在周边架炮轰武昌城了么。 什么你说双峰山后头还有蛇山尾巴的一个点?是的,那个点确实恶心,清军还在那里布置了大炮,清朝时候就在那里修筑的烽火台——清朝改了角楼,现在又改做了炮台,且高度也比双峰山山顶要高一些,但陈鸣敢用大炮直接湮没了它。 陈鸣透过长湖向外看,天地间像挂着一道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雨落在对面屋顶的青瓦片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雨水顺着房檐流下来,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地上的水也越来越多。 守在西线外沿阵地上的江伟破口大骂老天爷不长眼,却也不得不向后头求援,这一场好雨下的前线的臼炮、虎蹲炮、大炮和鸟枪全都不能用了,如果对面的清军这个时候扑上来,江伟手下这一个非主力营头可挡不住十倍的清军。 而事实上,驻脚武昌东侧的陈启在大雨刚刚落下的时候,就急命何子祥带队向野湖一线增援去。野湖就是江伟所在的阵地,再往西就是神山湖,是金口一带的四个湖泊之一。 何子祥也是江伟的老熟人,他俩还有陈威和唐文灿,当初魏秀志守无锡时候的四个营官。现在一个也没死。 在无锡的时候,何子祥是四个营官里最不得魏秀志信任的人,现在何子祥依旧是四个营官中混的最差的一个,甚至于他手下的兵也没怎么大动,还是当初的俘虏兵加何子祥在南京混团练时笼络到的那百十个人。 不过陈威、江伟甚至唐文灿都在随后的战争中,几经遇险,江伟现在左腿上的刀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何子祥却是安全的紧。身上一道疤痕都没有添加。 “这位……军爷,老汉敢对老天爷发誓,绝对没打枉言。这场雨至少能下到明个天亮。” 陈启的指挥部里,又一位当地的老船夫被卫兵请了出去,这已经是一个小时里陈启请到的第四位当地的老人了。这场大雨下的复汉军措手不及,那么什么时候雨停了?就成了复汉军高层万分关注的问题了。 陈鸣没有刘暹那样的金手指,自带天气预报,想要知道气候也不可能去找算卦的,那就只有询问当地的老人最靠谱。这船夫对天气是很有必要关心的,陈启还没接到陈鸣传来的具体命令,他找来四个当地的老人,没一个说这场雨很快就会停的。 “总指挥,侦察队派人来报。” “快传。”在指挥部里踱着小步的陈启精神一振。 “报告总指挥,石亮带队返回了神山湖南岸的宿营地。” “就是神山湖南面的谢家山?” “就是那里。” 陈启脸上露出了笑,“好,好。你们侦察队是立功了,消息送来的很及时。这会如果能抓住石亮,我让高元厚提拔你。”陈启说的当然是笑话,但侦察队传回的消息确实让他下定了决心。 “让高峤跑步赶到。” “总指挥要吃掉石亮?” “要么咱们就白白的听一夜的雨。”陈启看着外头哗啦啦的雨滴,今夜里的进攻肯定是打不成了,洪山战场上这些日子不知道落了多少炮弹,那些被炮弹打的疏松的土地被大雨一浇,怕是会变成一团烂泥。不过战壕里进了水,清兵的日子也难熬着呢。 大雨在临近天黑的时候变成了小雨,可是很快就猛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小雨不久就变成了大雨,还他么是越下越大。高峤带着两个主力营两个非主力营头,从青菱湖边的盐船山出发——青菱湖在野湖的东面,更靠近武昌。他们这支队伍的进军线路是从盐船山走到臣子山,然后穿过夜泊山、长茅山、乌龟山三山的夹角地,然后谢家山和相邻的长山,从石亮所部清军的侧面抄到清军的前头【西面】去,在棺材山卡住石亮部后撤的通道。 那过了棺材山实际上就是一马平趟的大平地了,武汉这地方没有太高的山,这些谢家山、乌龟山、棺材山之类的‘山’,实际上就是百米高的小丘陵,甚至那洪山还不足百米高呢。过了棺材山,只要不往江边走,打着马儿能一路直直的跑回嘉鱼县去。谁也不会可着江边走是不是,复汉军的水师战船还在长江上呢,可着江边走不是去喂炮弹么。所以哦,如果趁着这场大雨,趁着清军应该会整夜宿营,而且其马队也不可能再撒网一样放的到处都是人的机会,复汉军有一定的把握包抄成功,石亮这支队伍你还真不好队伍。 他手中有好几百马甲兵,撒网一样撒的到处都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带着队伍往西跑,你根本就兜不住他。但是今夜这场大雨,是一个好机会。 陈鸣在晚上七点多时看到了陈启的报告,挺认同的。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而且若全歼了石亮,不只要歼灭其大部,拉着俘虏往武昌城外一走,城内清军的士气怕是更弱。陈鸣也是手中没有更多的人马,如果江南黄捷带领的两万人能一夜之间飞到湖北来,陈鸣就不会光图谋一个武昌,而是会围城打援,磨盘一样将更多的清军机动部队磨成肉糜。这不是他没那么多兵么。 大雨哗哗的下着,上至高峤,下到普通士兵,身上的衣服是湿了大半。蓑衣也不管大用,军进队列中不时的有人摔倒在湿滑的泥水中,“啪叽啪叽”的声音不绝于耳。 “三哥,雨太大了!是不是要弟兄们先躲躲雨?!”风雨声中高世凤凑到高峤耳边叫道,他是高峤的族弟,当初也有机会,可惜没立起来,现在做高峤的警卫队长。“下这么大的雨,石亮能动弹么,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少耍小聪明!一刻都不能停。”高峤大声喊道。扭头看向身后的人马,随即冲着不远处的一个营官吼道:“陈威,去告诉弟兄们,让大家都加一把力!走到棺材山这一仗咱们就赢定了。这是为了拿下武昌城,是为了拿下整个湖北。为了拿下武昌拿下湖北,下这点雨算什么?就是天上下刀子,咱们兄弟也要拼命赶路!” 毕竟还是春天,雨水打湿了全身,不仅是寒,更是冷。他们上上下下是都配备了蓑衣斗笠,可这并不能真的阻挡雨水的渗入。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不仅不舒服,还让人感到湿冷,而更让他们觉得不好受的就是道路的湿滑。泥泞熘滑的山路可不会管你是指挥官、营官还是普普通通的小兵,在它面前就是天王老子也和叫花子一样。队伍中都数不清到底多少人摔倒了,高峤本身的身上也沾满了泥浆,黏煳煳的极为难受。 事实上高峤也很想休息一下,身上的衣服湿冷地让人打颤。等雨停了再走多好,那时候清兵要是还动弹,他们就是爬也能爬倒棺材山! 可是不行,大雨之中行军虽然困难,可谁又能保证石亮真的就不会转移呢?他能不知道大雨对他这支队伍是什么样的影响吗?手下的马队放不出去,石亮就是聋子瞎子。而他手中只有五千人,面对复汉军,这点力量太弱太弱。 高峤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自己是阿尔哈图的话,那么这个时候肯定要引军向西,下再大的雨也要退到金水河以西去——金口因此而得名。 “高指挥!雨太大了!你看是不是先休息一下再走?弟兄们实在是太累了,都走不动了!”步兵第三十八营的营官张显龙也跑到高峤这里来诉苦道。 “滚你娘的,老子刚才发的话你没听到?”高峤脸色一阴,勃然大怒。“你这个营官是不是不想干了?就是不想干了就趁早说出来,老子立马让你回去。” “高指挥,不是我叫苦,我什么苦头没吃过?您是知道我当初过的日子的。这是弟兄们有些顶不住了,你看看现在弟兄们都啥样了?”张显龙对于高峤威胁根本不予理会,他知道那些都是气话。“这个下雨天对我们行军很不利,清兵那么娇贵,石亮能挪窝吗?雨这么大,只要一直下下去,以清军的德性是万万不会持续冒雨前行的。我现在就怕咱们到了棺材山,人都累瘫了,明个也打不动啊。” 复汉军的战略是,明天雨一停,就集结一支队伍进攻谢家山,石亮应该会主动撤退,然后当他们退到棺材山的时候,被高峤带人这么一拦,前面的队伍再哗哗的逼过来,就在棺材山下将石亮所部包了饺子。 “咱们歇一歇,避避雨。不会碍着大事的。”张显龙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连都要冻僵了。 四下里雨点响成了一片,高峤不接一言,冷冷的看了张显龙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双手一掐腰,张显龙短吐了一口气,摇摇头,然后扯着嗓子大喊:“弟兄们加把劲啊,走啊……”那发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狼在嚎。 第三百一十六章 汉王鲁公 汉阳知府衙门,陈鸣还没有收到陈启的战报,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太阳都出来了,那南岸部队有没有围歼了石亮军呢? 但汉川和孝感的军报先送到了。 两路队伍很轻松的就抵挡住了清军,别看河南清军和川军来的这么迅速,似乎气势汹汹,实际上都是外强中干,他们军中连一门拿得出手的大炮都没有。 阿桂是来的太快,后勤辎重都扔在了归德、开封,南下两万多人,也仅仅是两万多人,连粮食都是就地筹集的。 川兵呢?马铭勋手中的大炮全丢在了黄陂,荆门的几千川兵倒是有几门大炮,后续从四川开出的川兵援军也有几门大炮。荆门的川兵最初倒是推着大炮来安陆与马铭勋汇合了,但马铭勋受到阿桂严令后,急提兵马杀奔汉阳府,大炮全都在安陆了。他还敢走水路运输不成?当复汉军的水师战船是摆设吗? 所以这两路清兵人数不少,攻坚能力则弱的一逼。 川兵的士气尤其低靡,只对着汉川发起了一次进攻,被那里的复汉军用大炮【十二门,两个队】、臼炮一阵猛轰之后,留下了几百具尸体,就彻底的不敢进攻了。 河南下来的清军战意还充足一些,可他们要面对的是第一旅,还有陈鸣加强过去的一个炮兵营,两次进攻都在大炮的轰鸣声中飞灰湮灭,开花弹、霰弹,特别是后者,完全是对付步兵的大杀器。 陈鸣一点都不担心那两路部队的战况,就像他不认为武昌城下的战斗复汉军会败一样,反而下令要两路军都粘着清军,尤其是汉川的部队。不能让川兵再次逃之夭夭。 武昌这里,快着三五天,慢着七八天,就能解决战斗。大军顺着水路杀到汉川,人马辎重全都能轻松抵到,陈鸣可不愿意再放川兵一马。 之前马铭勋不退往汉阳,而西逃了,就很以外的让川兵逃过一劫。这回他可不想再便宜马铭勋了。 武昌城下的战斗,就是赤果果的冷兵器搏杀,炮战只是锦上添花。肉搏战就是消耗战,双边的士气都在哗哗的往下掉,区别是清军掉的快,复汉军掉的慢。陈鸣很自信自己手下军队的战斗力,他相信自己的队伍能够将武昌的守军耗垮,拖垮,让他们再也鼓舞不起来一丝一毫的斗志。如此等到复汉军杀到城墙下的时候,守城清军民勇该都不会再有巷战的勇气了。 上午10点,他收到了一封暗营递上来了他老爹亲笔信。这封信的内容跟现在指挥部里的气氛是那么的不相符合,瞧得陈鸣也轻松了很多。 信中,陈惠已经在考虑是称公呢还是称王的问题了,对比称公,陈惠觉得还是直接称王好。有了明末那一个个草头王做‘先烈’,称公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陈惠觉得称王好,汉王! 然后他就谈到了称王大典一系列的规章制度,还有复汉军的官体,再有他——陈鸣的封号,陈惠想给陈鸣封公,虽然不很直接也比较明确的确立他的储君地位。 对于这个问题,老家的一帮人意见就不一致了,主要分两拨。一拨人说要称‘鲁公’,这是起家之地,有很大很直接的纪念意义;另一拨人的举‘郑公’,因为鲁这个字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一般都指山东了,而鲁山追根溯源,是当年春秋时郑国的地盘,当称郑公; 结果支持‘鲁公’的一帮人喷‘郑公’的支持者没文化,夏、商时,鲁山县初称鲁,后改称鲁阳,成为鲁公名正言顺。两帮人闹得不可开交。 陈惠这封信就是要把情况给陈鸣说一说,想让陈鸣自己定个主意,然后就是关于官体问题,这是要整个系统,脉络清晰,能覆盖民生军政各个方面的。 陈鸣看了这封信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老爹还真的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自己,自己说要拿下湖北,沟通豫西南,解老根据地之难,他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称王称公了。陈惠真真就考虑起这个问题来了,哪怕现在武昌之战还没个结果,战斗正进行到要紧关头! 陈惠跟陈鸣很不客气,这封信上还提出了要银子,要粮食、盐,就个人问题,还要好面料,要好绣娘。陈鸣大军扫荡了东南,缺什么都不会缺银子。而南京、苏州、杭州是满清的江南三大织造府所在,有着整个中国最好最贵重的面料和绣工最好的绣娘。 陈惠要称王建制,要有吉服啊,且老祖母黄氏,老娘高氏,还有陈鸣自身和李小妹的,甚至是小陈鼎的,都要有一连串的吉服。陈惠现在看不上鲁山的绣工了,他也知道陈鸣扫荡江南的时候从南面搂了不少好绣工过来,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用最好的了。 至于银子什么的,那本身就是陈鸣要交到将军府的。除了进财政部外,还有一部分要进陈家的内帑。当初陈鸣扫荡豫南,纵横鄂北,也给陈惠搂了不少的钱。可一年多时间,银子都在哗哗的流水一样开销,上百万两银子是很不少,可在几万大军和日益扩大的官员系统,以及人数更多的煤铁工业系统面前,能顶什么用? “大都督,咱们就是在鲁山起家的,谁知道郑国不郑国的。我以为,大都督当称鲁公。” “鲁山是我军兵兴之地,当以鲁为号。” 刘武等身边人纷纷献言,这些人到多是认为‘鲁公’更为合适,同时也恭喜陈鸣,得了这个封号后,他储君的位置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官体,这些人就发话不多,更不要说还有各类法律典章要规范,这是一个大工程。 “咱们复汉军好像还没人能提纲挈领,如萧何、李善长那般服众,定一国之典章法度自然就有的草草。这事儿定会有很多人参与进来。”整个复汉军兴起一两年时间了,而文治上给人的感觉还是欠缺的很,这次典章法度中又有陈鸣掺和进来,他现在的主张可以用‘民本’思想来形容,但这只是他自己说,读书人可不认同。些许声音还都是在他打赢了苏北决战后才响亮起来的。那么这套典章法度新鲜出炉之后,怕又会被全天下的士绅喷的没脸没皮了。 众人恭喜陈鸣,退下去后,陈鸣身边就只剩下刘武。刘武给陈鸣端了一杯茶,道:“大都督何必为此事担忧。听说左右军师等宿老,如今人人都养着不少幕僚清客,他们如果要参与进来,可不正好人得其所,才适其用。”甭管那些幕僚清客是怎么来的,是什么水平,反正能用。这些宿老的声音只要能发出就行,管不管用就是另外一回事。 “好,这句话说得好。人得其所,才适其用。”这八个字引起了陈鸣的感慨,复汉军打回湖广,就准备不再放手湖广了,黄州已经在拉架子了,其中一些官员的资历,真的……,拿不出手啊。“事实上这民间有才华的人多的是,只不过之前没有被放到好的位置上罢了。就像九江的那个萧楼,现在在湖口干的就很不错么。能摆平湖口地方,征召上千民夫上前线转运物资,挖掘战壕,修筑阵地,而县乡无有不稳者,这样的官就是能吏。 之前他给姑塘分关的监督曹传德当师爷,也只是一个通文墨明算理的普通人,现在在知县的位置上就干的如鱼得水。”萧楼当初在姑塘分关上,跟商人还有关上的老油子天天打交道,官私勾结,阴阴私私的看过太多太多了,算计上阵的不差那些老手。复汉军拿下九江后,萧楼躲在乡下不露头,倒是苏北决战之后跳出来投靠了九江复汉军。很快就被拔为知县,在湖口县干的真心不错!就是这样迅速便崭露头角的人太少了。 “还有福建兴化【即今福建省莆田市】的那个陈杰,年纪也才刚刚双十么,起于乡梓,百十名乡人起家,却在几月里连败天地会义军,现在已经被满清封做莆田县令。手下乡勇增长到了两三千人,这不比福建那些都司、参将、总兵的更有用吗?”很有用兵的天赋,“可天地会起义之前的陈杰他呢?只乡间一穷秀才而已。” 说真的,陈鸣对陈杰这个本家都刮目相看,也曾经派暗营去联系他,但派去的人被割了鼻子耳朵逐了回来,陈鸣也就死心了。但不能否认陈杰确实不错。听说他现在还改了字,叫做灭贼,这就是妥妥的死敌了。搞不好这人还能成为陈友定第二呢! 说起这陈杰来,陈鸣想起了自己手下还有个叫唐飞鹏的人,跟陈杰是老乡,莆田人。只是这个唐飞鹏骨头就软多了,见风使陀,操的一手好船。天地会义军杀到莆田之前就跟复汉军暗营有了联系,保住了一家富贵。现在他被陈鸣派去日本,因为唐家是福建的海商么,当然不是啥大海商,但在日本也是有几个关系。陈鸣对日本是不怀好意,就人尽其才,直接插手派唐飞鹏去了日本,先在那里潜伏着。留他父母亲族在手,放他带着两个美妾和几万两白银逃亡日本。也因此他才记得住唐飞鹏的名字。 “……若夫莹净之姿,轻明之质,风雅交证,方圆间出。臣万分之中,无相如之言。所见者藩溷枪吹,腐败掀空。雪不敛片,飘飘在中。污秽所宗,马牛所避。下下高高,雪为之积。至若涨盐池之水,屹铜山之巅,触类而生,不可殚言。臣所以恶其不择地而下,然后浼洁白之性焉……” 陈鸣突然背起书来,刘武眉头拧了拧,记起来了:“大都督说的是《后雪赋》?”刘武隐约觉得熟悉。 “就是唐罗隐的《后雪赋》。”陈鸣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好碰到南京下雪,就记了下来。 “这雪花从空中轻轻的飘下。一样的雪花,因为落地点的不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有的落在高山之巅,成为万载不变的晶莹。有的落在湖海小溪中,融化成为洁净的水。有的呢,与尘泥搅和在一起,任人践踏。还有的,落在了臭水沟里、厕所里,不论它原本的性质如何,都一样变得污秽不堪。” “萧楼、陈杰就是如此。你家都督我也是如此。甚至说你小子,也是如此。” “咱们要是出身高贵,但凡有一点点的才能,就能脱颖而出,身居高位。有富贵荣华了,谁还爱贫穷低贱?” 罗隐的《后雪赋》它说的就是人、人生。雪,只是一个用来比喻的载体罢了。而且这雪花与人出生后来到世间还真的很相似。但陈鸣觉得这雪花就是民间的英才,它落到泥地里、污水里,身份低贱,无有出头之日,任人践踏不肖一顾,久而久之就真的跟淤泥为伍了。那么自己把他们换到雪山之巅,给时间给机会,培养培育他们,他们是不是就一样可以变为万载冰晶,焕发出万载玄冰样的夺目璀璨呢? 不一定非要是萧何、曹参、周勃这样的大才,只要有他们两三成,甚至十一……,或者出几个李岩、宋献策、牛金星也行啊。自己也不要他们一下子就光辉璀璨,亮瞎人眼,陈鸣可以等。 第三百一十七章 俘虏 棺材山下枪炮声叠响。 从两边照面开始,石亮就立刻发起了猛攻,山下的一道弯和岔口复汉军的抵挡力度并不怎么强,但是清军的表现也很一般,就是靠着人多枪多逼的拦在前头的少量复汉军向后退开。高峤把大部队留在了棺材山的山脚下,石亮用手中的马队压阵,余下的五六百荆州旗兵都被他堆上了战场,可以说是拼命一搏了。 但是在一道弯和岔口表现一般般的复汉军在棺材山这最后一道关口上,表现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主力营一如既往的厉害,连两个非主力营头也表现得如狼似虎。 石亮先后以旗兵和荆州绿营为主力,向复汉军阵线发起了冲锋,结果复汉军的火枪虽然不很多,而且也不是全部的燧发枪,但排枪打的整齐,阵上还有不少的虎蹲炮和臼炮,而石亮手中却没有一门像样的大炮,只有几门冲天炮和子母炮,再者就是大号的抬枪。 冲天炮的射程近,子母炮和大号抬枪倒是能打到复汉军阵线上,可准头又没谱,复汉军随军的狙击手专门就猎杀子母炮手和大号抬枪手。 在没有战壕,也没有胸墙,就是面对面的战场上,清军两次进攻的效果都很差,复汉军的投弹兵连出来秀一秀的机会都没有,清兵就败下去了。这第三次以鄂西民团为主力进行冲锋,结果复汉军只是枪炮声响了几响,那些民团练勇就灰头土脸的缩回来了。 现实的窘迫让石亮有点想抓狂!石亮恨不得一刀削了王雷!即便他是宜昌知府的小舅子又如何?亏得自己还保举了他一个千总的顶戴,领着一千多人进攻,死伤了四五十人还没摸到敌人脚下的一寸土地,这种废物留他何用? “都统大人!逆匪的火器实在是……太犀利了!弟兄们真的是杀不上去啊!”还没意识到石亮怒气值已经达到临界点的王雷诉苦的说道,之前两次进攻失败时他就见绿营和旗兵都是这样说的。他现在也照本宣科。 “贪生怕死之辈,亏你还是一营千总!老子手下怎么就出你这个废物?来人呐,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石亮大吼着,脸上满是狞笑,两眼刀子一样盯着脸上迅速变换颜色的王雷。 王雷脸色猛然苍白,石亮的样子可不是在开玩笑,“大人!大人!饶命啊……” “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一定拿下棺材山!一定拿下!”王雷被石亮的亲兵拖着就朝外面拉,吓得魂飞魄散的他声嘶力竭的相求。 怒气发泄了一下,石亮头脑稍稍冷静了些,王雷自己还是杀不得,不提他是宜昌知府的小舅子,单是他现在的身份——宜昌民团的营总,就不是自己能轻率杀的了的。临战之际,杀个绿营的都司都没什么,可民团不一样。自己杀了王雷,宜昌民团当场就会大乱,荆州和荆门的民团知道后也会军心动摇。“把他提回来。” “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一定会冲锋在前!不拿下棺材山誓不回见大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感觉实在是让人心跳。王雷刚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石亮的杀意,他裤子都湿了,人都给吓尿了。现在被提了回来,也唯恐再度激怒了石亮,只是一个劲的苦苦求饶。 “看在赵大人的份上,本官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带你的人给我再次进攻!要是再一触即退……”石亮红着眼,一双眸子死死的瞪着王雷。“下场你是知道的……” 复汉军竟然趁着雨夜兜到了自己身后,石亮可不认为他们是嫌弃天热,大雨里凉快来了。他现在就提着一根弦,不知道被自己留在后头的荆门和荆州团练什么时候发来急报——复汉军攻过来啦…… “还不快下去准备。”石亮才不管王雷此刻心情如何呢,火气冲冲的向他摆手道。 “冲啊……,杀啊……” “轰轰轰……” “啪啪啪……” 厮杀声枪炮声在棺材山脚下一直响亮到辰时过半,当石亮放在身后的荆州和荆门民团被压过来的复汉军大部队打的一败涂地,逃到棺材山下的时候,高峤所部也罢石亮打的溃不成军了。 捷报在11点15分传到陈鸣的手中,当时陈鸣正在把玩着自己怀表,一块制作精美的珐琅珍珠怀表,这是复汉军打进南京两江总督府时的战利品,金壳嵌珠黄珐琅怀表,直径只有一寸大小,厚有三分,是英国人制造的,黄珐琅表盖,外缘镶嵌一圈洁白的珍珠,中间镶嵌一颗蓝宝石,精致华丽。西洋人物花卉珐琅怀表鲜艳夺目,绘的是一队谈情说爱的情侣,不远处还有漂亮的侍女和天真烂漫的儿童,周边则花卉色彩斑斓,多姿多彩。 这块怀表听说是高晋的心爱之物,是乾隆赏赐给他的。陈鸣也不能否认这块怀表实在是漂亮,但他更喜欢绘山水国画的外壳。虽然现在这块怀表他也经常拿着玩。 石亮果然没有跟他手下的士兵共存亡,在最后时候带着三四百八旗马队奔出了战场,剩下的清军,不分满汉绿营,是全都一网成擒。 大军合围之际,鄂西的民团也好,荆州的绿营也罢,全都选择了投降。只有被石亮抛弃在战场上的荆州旗兵,选择了坚定地抵抗。五六百人被生俘只有三百出头,还多是汉军旗人和陕西新过来的旗兵。 “把这些俘虏压到阵地上,那些死掉的旗兵,盔甲都扒光了给民勇穿上。不,咱们军中缴获的不是有不少棉甲吗?”复汉军士兵不愿意穿他,毁了又可惜,陈鸣就全扔进后勤了。“选出几百领来,一块加上,让武昌的守军好好瞧一瞧……” 陈鸣也不觉得这么做能有多大的用处,但总能压一压清军的士气。而且陈启在传来捷报的同时,也提出了趁机会夺取洪山的请求。要知道现在洪山阵地的战壕里现下全是水,三月天,人要是长期泡在水里,可没人能顶住。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趁机拿下这里。再说天上的这场雨还没有散去,按照当地老人的眼光,这场雨还有的下,那就趁着下雨,猛扑双峰山。打开了双峰山,复汉军的大炮就可以直接轰进武昌城了。 “把地图给我拿来。”陈鸣沉默了半响,对刘武说道。他放下陈启的信,在指挥部里踱起小碎步,脑子则在快速的旋转着。 拿下洪山阵地!如果这场大雨还有的下,那确实很应该拿下洪山,然后就如陈启说的那般趁着大雨拿下双峰山,等到太阳再度出来,复汉军的大炮就可以架在双峰山上对着武昌城轰击了。但这只是一个预想,鬼知道这场雨还会不会接着下?在刚刚下过大雨,满是积水和淤泥的战场上向清军阵地冲锋,可不是一个美妙的决策。 陈启送到总指挥部的还有高峤的战斗报告,他部战斗减员并不多,在发现后路被复汉军堵住以后,清军绿营和民团的战斗意志明显减弱,而八旗兵的战斗意志虽然坚定一些,但这不意味着他们的战斗力就变得强大。可是高峤部也因为感冒、发烧、拉肚子【喝冷水】而减员了上百名士兵。这样的大雨对于军队的影响真的很大。 清军在武昌城里的部队,日子当然好过,可是洪山呢?那些清兵之前可都在战壕里过夜。战壕之前搭建的帐篷和房屋早被复汉军的大炮给削平了。就昨夜的大雨来说,清军的条件还不见得如复汉军呢。后者好歹还有帐篷住,其中一部分人更住到了周边村子的空房里面。即使一间小屋能塞一二十个人,那也比躲在战壕中淋雨要舒怡的多。 “大都督,我已经问过了侦查部队,今天天亮至今,清军并没调动部队换防……” 一张武昌地区的地图已经铺在了桌子上,陈鸣右手边就隔着几支炭笔,还有直尺,这场图就是他专门用来琢磨战局的,上面花的一道一道的,还标示了很多数字。 洪山阵地到双峰山的距离,复汉军炮兵阵地到洪山的距离,很多数字陈鸣已经铭记于心,但他在做决定之前还是要再算一算。 “命令炮兵向前进二里,分散架炮,加炮药,轰击双峰山、蛇山……” 双峰山上架炮可以直接对准武昌城,也能直接对准洪山阵地,陈鸣已经决心夺下洪山了,那他就要考虑双峰山上清军大炮,包括蛇山上的大炮对于复汉军的威胁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雨中 一面血虎旗倒在了洪山泥泞的阵地上。 赤红的旗面被淤泥和污水飞快浸湿,一颗开花弹在旁边爆炸,嘭溅的淤泥和污水盖住了大半个旗面,盖住了步兵第二十营的旗号。它的旁面另有一面旗帜倒在战壕中,旗面泡在水中,漂浮在水面,还能清晰的看到右校尉卢的字样。 一面比营官旗更高大的血虎旗立在洪山清军阵地对面,它的不远处就是复汉军提前的炮兵阵地,一股股硝烟将这面大旗和一旁绣着‘折冲校尉,陈’的将旗都要一块湮没了。 卢虎的校尉旗倒下了,步兵第二十营的营旗倒下了,但这绝不会是今天倒下的唯一一面校尉旗,唯一一面营旗。复汉军一开始就投入了两千人的先头部队,分四路向洪山突击,身后还有六个营的后续部队,然后还有十个营头的生力军。 陈启挑选的全都是手中最给力的队伍。 清军当然不会看着复汉军夺取洪山,双峰山顶上的炮台在拼命的开火,同时屯驻在双峰山的清军也向洪山增援来,还有他们背后的武昌城。 大批的复汉军越过泥泞湿滑的战场,向着洪山扑去,复汉军的炮兵也一边轰击着洪山前后,一边轰击着双峰山,还要照顾一下蛇山炮台。一些炮弹越过双峰山径直落到武昌城墙上。50%炮药添加量,过百门大炮响彻不熄,可以说是炮弹如雨。但即使如此,想要轰击着蛇山炮台,依旧不容易,因为双峰山与蛇山高地相差太低了。炮口低一点,就打在双峰山上,炮口高一点越过双峰山的同时也越过蛇山南端了。陈鸣真的很恶心那个地方,幸亏前明时候在那里建的就是一个小角楼,而不是屯兵于的大堡垒,现在清军再改建,面积有限,也只能放置大小炮数门。否则,陈鸣宁愿打武昌的西面进攻,或是从东北角开打凤凰山,也不愿意走大东门…… 石猛已经两次向陈鸣请战,陈鸣亲自抵到了南岸,但陈鸣都把他压下去了。坦克营不能白天上,要是被清军的大炮冬冬命中个五六七炮,他能哭死。 千万别认为陈鸣残忍,不公平,这就是战争。一个主力营头的精兵,性命比三个非主力营头的士兵还要珍贵,而坦克营这样的肉搏王牌部队,在陈鸣眼中比主力营更宝贵。 “轰……” 一枚铁弹落在了陈启不远处,在淤泥中砸出一个大坑,飞溅的泥水嘭了陈启一裤腿。复汉军的炮兵阵地提前,自然受到的威胁就增大了,不管是双峰山上的大炮,还是蛇山上的大炮,都能够对炮兵阵地造成一定的威胁,自然地,对于陈启也能造成一定的威胁。 只是万幸昨夜的大雨让洪山战场变成了一个烂泥潭,铁弹落下,几乎看不到再蹦蹦跳跳的滚起多么远的。 战场上,双方枪声噼里啪啦的跟放鞭炮一样,但已经很少能听到整齐的排枪了,清军败势已显。 纵横的沟道和里头的积水就是天然的分割线,让整个战场变成了无数个小战场。清军没有再躲在积水过腰深的战壕里,他们挖战壕的时候可没有想到留个排水沟,所以现在只能爬出来战斗。而像复汉军修筑的沟壕式的防御阵地,就留的一定有排水沟的,虽然雨水真的多了,他们一样要被淹。 之前的战壕战,变成了平地会战。即使清军有双峰山和蛇山炮台的帮助,复汉军还是轻松就占据了上风。一枚枚炮弹暴风骤雨一样扫荡着清军的阵线,一些小块的清兵阵列直接的就被复汉军的炮弹扫的七零八散,直接落跑了。 进攻的复汉军前头排着火枪兵,甭管是燧发枪还是鸟枪,后面跟着臼炮,然后是大群抬着厚木板、竹排的肉搏兵。那一张张木板和竹排就是复汉军通过战壕、沟渠的桥梁,虽然进攻中的士兵被清军枪炮打中,损失也很令前线督战的陈启心疼,但进攻部队的胜势是显而易见的。 阿里衮从武昌城出来,亲自在双峰山坐镇,湖北布政使闵鹗元带兵亲自来援洪山,这场大雨让清军在武昌城外的深沟战壕全部成了水沟沟。不能说一点作用都没有了,可对比清军被迫站到了地表上来,对比现在是白天,水沟沟的效果太弱太弱了…… 炮声隆隆,一门门臼炮全力发射,将对面清军阵地炸得烟雾翻腾,自身阵地也完全被硝烟所笼罩。它们的身后,那种专门盛放定装火药包的小桶已经摞的像小山一样了。一些炮手都脱光了膀子,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头、背嵴、胸膛,不住的淌下,就连他们脚下被踮起来的炮位表面,都想被浇了一层水一样。 不远处复汉军的战士正在进攻,他们或是组成了一道道稀疏的散兵线,或是用火枪加臼炮轻松的轰垮对面斗志低靡的清军,再或则是跟清军绞杀做一团。 一面面军旗在前,士兵紧跟在后。 两道红蓝浪头汹涌嘭溅,一处处的肉搏厮杀。或者复汉军被逐退下来,殷红的虎旗倒在烂泥污水之中;或者复汉军顺利夺取阵地,将满清的三角龙旗踏在脚下的淤泥里。总的来说复汉军是胜多败少,进攻失败也是因为小范围里兵力太少的缘故。 闵鹗元摆张椅子坐在洪山背后,一脸张仿佛僵硬了一样,不会笑也不会怒,只会把手一挥。大旗竖立处,已经扑到了十几具尸体,都是带着顶戴的和湖北团练的练总。闵鹗元冷漠的一挥手,就像赶走一只苍蝇蚊子一样,其结果就是他们的送命。 更远的地方,一二百名清兵练勇扑倒在地,还有人伤而不死在痛苦呻吟着。他们的前方是五列脸色发白的清军鸟枪兵。 退?你还想往哪里退? 闵鹗元的心绝对没有铁面一样冷酷,看着一队队败退下来的士兵,希望的光芒就在他内心里一点点熄灭,一只无形的打手已经要把他的心脏攥成肉糜了。 武昌已经不能再退了。 丢了洪山,双峰山就难保;双峰山不保,武昌也就完了。现在武昌守军就憋着最后一口气,洪山一丢,这口气就泄掉了,那武昌也完蛋了。所以他宁愿冒着把兵逼反的危险,也要死耗在洪山。恩普站在第一线。 没有谁比闵鹗元、宫兆麟、范时绶、阿里衮这些大员更清楚武昌守军的士气。之前夜间的多次厮杀,清军在洪山这块战场上损失了六七千人,湖北湖南军中都视防御洪山为危途,一旦被选中,军官团总也好,士兵民勇也罢,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如若要上刑场一样。 闵鹗元相信对面的复汉军也不会好过,但城中清军的士气已经低落之极,他哪里还顾得上‘关心’复汉军的士气呢? 复汉军多日拼杀,死伤也不会少了。但每次夜间冲杀,陈鸣都用主力营当箭头,这就大大减轻了非主力部队的心理压力。而且复汉军现下的建制太小,依旧以营级建制为主,已经赶不上队伍的扩张和发展了。可拿到战场上来,就能让陈鸣放心大胆的玩车轮战了,摆弄数字一样组成一队队的生力军。如果战斗中哪个营头真损失惨重了,那就调回北岸‘修整’去。且复汉军的伤兵是统一收治的,组成的有伤病营,不管你是哪个营头的,都能得到军中现有条件下最好的治疗,也远远地避开了一线部队的视线。 武昌的清军呢,他们自身队伍就分成不同的部分,伤兵自然不会统一收治。就不得不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各营的营地内,惨叫声、唿痛声每日每夜响彻在士兵的耳间,很多绿营民勇抬头一看,就能瞧见伤病员,天天如此他们的士气能高涨勃发才有鬼呢。 …… 洪湖西侧,长江南门洲。 细雨蒙蒙的下下来。一片风雨当中,大群的湖南清军正在江对岸默默的下船。从这里再往武昌去,就要碰到复汉军的炮船了。西侧长江岸边黄盖镇【距离赤壁镇二十来里】被征发的民丁,还有周边村落里被拉出来的驴车、牛车,不停的搬卸着船上的粮秣物质,码头上人畜叫喊嘶鸣,发出一阵阵声嘶力竭地唿喊声。 湖南绿营过来了,大大小小上千艘船,前方是一大波战船,洞庭湖里造出来的战船,数量足足五六十艘,后头还跟着一二百艘小舢板。后面是大批的运船、粮船,载运着一万五六千名湘兵和大批的粮秣军需物质,现在他们要登岸,从岸上向着武昌挺进了。 对于湖广,复汉军的这次西来是比上一回更加危险的危机。不仅因为复汉军人多马壮,更因为复汉军水面上战船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显着的提高,至少缺少炮火的湖南水师抵挡不住他们。白瞎了洞庭湖里造的这么多好船了。 长江里波浪不小,推得码头船舶一阵阵的起伏波动。几十艘已经放下了全部士兵和物资的运船早已兜过南门洲的北岸,往湖南返回了。 来的时候,湖南船队是组团的,走的时候,就各自而去了。烟雨蒙蒙当中,还能看到一些船只首尾升起的小火炉,冒出的烟火。 南门洲,两个穿着行服的清军武官正在信步而走,每经过每一处,湖南水师旦有登岸的军官士兵都忙起身行礼。这两员武官,一个是北京来的二等带刀侍卫管玉,另一个是岳阳水师营留守老家的千总田政明,他现在已经是营守备了。眼下这支湖南水师,那就是他们两个在打理。 两人在雨中漫步,也没有拿蓑衣遮盖,细雨虽小,却很能湿衣服,没多久两人就都浑身浸湿了,管玉、田政明却都没在意。只看着岸上热火朝天的炒面,紧紧地锁着眉头。 “管大人,我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田政明伸手接着眼前落下的雨丝,“咱们这样一路疾行赶到武昌,士兵在雨天行进,到了武昌战斗力还能剩下几成?而且火炮拉在后头,咱们跟陈逆交战的时候就完全没有了火力保证了啊……”田政明以自己多年的经验看,这场雨顶多也就是下两天,两天时间还不够陆上的队伍开到武昌呢。到时候湘兵还怎么打仗? 一门大炮都没有,去跟复汉军打,去送死吗? 他们是军中武官,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小民,知道复汉军打武昌不是在江南被官军赶得不得不回头,陈逆这是主动杀回来的。但是最悲哀的莫过于,两人明明看到了援军不利的条件,却也不得不看着这种不利继续下去。就算是大军的统帅方抚台,也是如此。因为这是阿里衮和阿桂的双重命令。 …… 洪山阵地上的枪声炮声沉寂了下来,继而响起的是惊天动地的呐喊。 晚春的雨水在哗哗的下着,泥泞一片的阵地当中,复汉军士兵冒雨而上,一些人已经倒在了泥水当中,剩下的仍然在奋力向前。最前面的已经冲上了山头,白刃映着寒光,点点耀动。士兵站在山头都能看到闵鹗元的大旗了。 那面旗帜下只躺着一堆尸体,闵鹗元本人则已经不见踪迹。 陈彦学冲在最前面,头上的头盔不知道被他甩到哪里去了,不管不顾,此时他的眼睛里只有清兵。攻下眼前的阵地,大军就可以炮打双峰山,今天又下了雨,等到晚上就夺了双峰山,再往前就是武昌城的城墙了。 在陈彦学的脑子里,打下武昌城,湖北之战就大势定了,过不多久大军就能杀回老家,他也能见到自己的父母妻儿了。“杀,杀,杀……”舞着一把大砍刀,陈彦学两眼流血一样殷红! 战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里是清兵最后的阵地,最后一点清军还在这里挣扎反抗。 整场战斗从中午12点打响,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久战兵疲,复汉军后半段里的白刃突击打的次数是越来越少。铁弹的威力在这种环境下远不如开花弹,臼炮就在这次战斗中发挥出了巨大的效用。一次次地攻击,阵地上到处是被开花弹炸开的一个个坑洼,里头的积水都是黑乎乎的。清军倒下的士兵军官都不知道有多少,随便跌倒地上,随手一扒拉,也许就能从泥水里抓到一只苍白的人手! 一个湖北练勇怪叫着扑过来,他手中鸟枪没有刺刀,就这么轮着枪托砸了过来。陈彦学一个招架推开他砸来的枪托,再顺势进步一刺,利刃就扎进了那民团练勇的胸膛。那士兵丢掉鸟枪死死的抓住胸口上的利刃,眼睛瞪得很大很大,仰天倒下的时候,有些力竭的陈彦学人也被带得半跪了下来。 激战了半天,现在又冒着雨水带兵冲上阵地,他的体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现在觉得拔刀都是那么的费劲儿。眼角余光就看见不少的清军练勇,拿着刀枪从烂泥塘一般的壕沟里面跳过来。这些人全都是满身泥泞,很多人还穿着棉甲,是八旗兵。几百把长枪腰刀直逼了上来,还有一个矮胖地满清军官,挥舞着腰刀在几个清兵的簇拥下,一瘸一拐的拉在人的最后面,疯子一般的喊叫着。 不知道为什么,陈彦学心中就一种明悟,这是清兵最后的抵抗了。 “他娘的——”痛快的咒骂一句,陈彦学向左右的士兵看了一眼。追随的复汉军士兵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声音,一把把刀枪越过他,迎了上去。 毫无畏惧! 双方碰撞在一起,扭打成一团。枪声早听不到了,只有惨叫声不绝。 利刃戳入血肉发出的擦擦的声音,不断响起。双方士兵都在涌上,仿佛人命不要钱一样的互相消耗着。 一个八旗武官腿上被戳了一枪,半跪在那里,还在大吼着乱舞着军刀。陈彦学从他侧面接近过,一枪就从他左边脖子和肩交界的地方戳了进去。颈侧大动脉瞬间被割断,仿佛停滞了瞬间似的,血柱顿时冲起老高,喷得陈彦学满脸都是血沫。再被雨水一淋,一下又冲掉了七七八八。只有在军衣上面的血迹,更深的陷入了布纹里面。 那八旗武官喉咙里面格格的叫着,捂着脖子半转身仿佛还想站起来,最后轰然栽倒。 拼杀持续了一刻钟,只一刻钟,天开始下雨了,清军人终于崩溃了,丢枪弃刀的转身就逃。这些家伙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仿佛游魂一般的朝阵地后崩溃去。 通往双峰山的道路打开了! 一发炮弹飞来,激起丈余高的泥水,是实心弹,在泥泞的战场上杀伤力很小。没有人弯腰闪避一下,这发清军最后的炮弹,似乎也是在宣告这个要点的易手。 片刻后,一面被雨水打湿的血虎旗插在了洪山山头。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辆辆大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缓慢的行进着,每一辆上都装满了粮秣物质,在大雨倾盆之中,牛拉人拽,也只能让它们缓慢的挪动着。而这还是在官道,若是乡下的土路,如今这天,牛马都不能过的。 这就是向着武昌挺进的湖南绿营。方世俊和他的亲兵已经进入了前方的嘉鱼县城,大部队则还远远拖在后面。大雨和疲惫正在收割着这支军队最后的气力。 方世俊在这里,碰到了在武昌西狼狈逃窜回来的石亮,其部只剩下不到三百旗兵。 人生是充满希望的——石亮。但跟希望在一起的往往都是灾难,有了灾难才能显的出希望的可贵嘛。石亮当初兴冲冲的奔往武昌,心中可不是充满了希望,结果希望成了泡影,五千满汉兵只剩下寥寥三百人马。而就在他心若死灰的时候,湘兵的到来又让他的人生重新点燃了希望。 方世俊对于石亮的遭遇很有戚戚然,他现在正在做的很可能就是区重蹈石亮的覆辙。 没有大炮,湘兵怎么去跟陈逆正面交手? 如果他这支队伍现在不是在嘉鱼县,而是就在金口,方世俊倒有胆量挥动大军与守卫在野湖一带的复汉军拼上一阵。大雨让两军队伍手中的火枪都变成了烧火棍都不如的废物,对野外布置的炮兵阵地一样影响重大。方世俊这支队伍如果能提早几天赶到武昌城外,现在真的能给武昌城下的复汉军造成不小的压力。 可是这场大雨不可能一直这么的下下去,说不定明天、后天就停了。到时候复汉军的大炮依旧轰隆作响,他们的火枪依旧犀利。湖南湘兵却麻爪了。 就像孝感和汉川的战事,大雨倾盆,复汉军缩入城墙内,在城墙上给士兵和大炮搭起挡雨的棚子。即使炮兵营主力不能有效的投入战斗,只凭城头排射的火枪和一口口虎蹲炮、臼炮,也能让北面、西面的清军望而却步。 武昌城下复汉军也顺利夺取了双峰山,陈鸣投入了坦克营,武昌清军在洪山一战保守创伤后双峰山战场就蔫了气,复汉军轻轻松松的拿下了这里,到让坦克营的出动显得大材小用了。陈启把自己的指挥部搬到了双峰山南坡的长春观。 二十四门山野炮在泥泞的道路上缓慢的行进着,每一门炮都是马拉人拽,在大雨仍然倾盆的情况下,在一片泥泞当中,艰苦的向着前方前进着。 马匹长声嘶鸣,奋力的支着后腿在用力拉曳,赶马的人挥舞着马鞭,大声的吆喝,滚得和泥猴子一样的复汉军士兵挤在马车两侧,也在拼命的推着轮子。马车上装的是满满的炮子和火药。大雨毫无疑问的给进攻方造成了更大的妨碍。清军在丢失了双峰山后,就彻底的退入武昌城中了。可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的陈鸣,还是决心在大雨停下之前,先把大炮运动地方。待大雨一停,立刻组织修筑炮兵阵地,然后就炮轰武昌城。 就在今天上午,陈鸣再次收到了老爹的来信,清军的粘杆处现在真长本事了,把谣言头传进老根据地了。将军府发现的倒是及时,报纸、告示上都给予了辟谣,但还是给将军府欢喜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也让陈惠十分的生气。 因为根据地内依旧有不少老百姓根本不信将军府的话,反而对粘杆处放出的小道消息和谣言执信不已。这让陈惠很气愤,也第一次催促陈鸣赶快拿下武昌,然后席卷湖北,接通豫西南。他认为想要消除这些流言的影响力,只有让根据地几百万人都眼睁睁的看到大批的食盐、布匹、药材一船船一车车的运进来,看到复汉军的地盘从河南西南角一隅扩大到整个湖北,亲眼看到的东西他们才会相信。 毕竟按照计划,陈惠会在夏秋之际上位,然后今年的秋粮就全免了。如果情况允许——陈鸣在江南搂到的钱财物质够用,随后征战搂到的物质够多,那么明年的夏粮也就免了。这差不多就可以让控制区的百姓相信了。 复汉军控制汝州、南阳等豫西南地区,已经有一年半了。这个不大的区域内,以退伍伤残退伍士兵和烈属、军属为主体的村官,遍布豫西南的大部分地方。并且当初复汉军夺取汝州各县的时候,对地方上的士绅乡宦手段挺酷烈的,很大程度上给地方绅权,给地方上的乡绅宗族力量,一沉重打击。后来复汉军杀进南阳的时候,各县村镇大批的地主士绅都纷纷逃往。因为他们在官府镇压复汉军的时候都出钱出粮的支援过。这种激烈的手段和大批士绅地主逃亡,给豫西南的乡野留下了不少的权力真空,复汉军以伤残退伍士兵和烈属军属家人为主体的村官才轻易的插足进去,一年多的时间还是建立了一定的控制力的。 可再酷烈的手段也不可能把地主乡绅全部吓跑,这些留下来的地主乡绅就是复汉军下乡干部的主要竞争对手了,同时他们也是复汉军政府的主要收服对象。 两项的争斗就给了满清不少可乘之机,陈鸣当初让暗营扔禁书给各地的读书人,现在粘杆处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塞些反动信件给乡绅地主,加剧两边冲突争斗的同时,也在根据地一点点扎下了根儿了。等到将军府扑捉到这点,想要清楚粘杆处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一应手段不能说全无效果,但就跟沾了墨水的衣服,你怎么洗也有个印子在那,已经难以彻底清除了。 陈鸣抵到黄州【湖北】之后,他跟陈惠之间常有书信往来。复汉军从大部队撤离江南到杀回湖北,这个期间地方舆论的唱衰和各种压力的袭来,陈鸣在信中不少事都告诉了自己老爹,陈惠看了后有担心不假,但依旧艰辛陈鸣大军从江南那花花世界杀回湖广是正确的决断。根据地愈发困难是事实,复汉军在河南战场上的防御很牢靠,但进攻能力不足;向南又过不了襄阳,豫西南这一块地儿几乎都要被困死了。 药材、布匹啥的都好说,缺盐就是不能忽视的大事了。除了军队,更重要的是老百姓。 老百姓可以吃小盐的,但是刮盐土熬小盐也需要有大批的盐地不是?如果只是厕所茅房旁边能刮到盐土,或是老墙根后头能刮到盐土,那还熬什么小盐?河南的盐碱地一般分部在豫北和豫东低洼地区,豫西南当然也有盐碱地,但指望那些盐碱地刮起的盐土让整个根据地几百万人吃上小盐,就是妄想了。也是陈鸣陈惠等一开始没注意,当初大军席卷鄂北、豫南的时候,眼球盯得全是粮食和银子。 对于陈惠来说,无论是从自身利益,还是从当父亲的尊严,或者是队伍的团结问题,根据地都是要坚持下来的。对于江南花花世界,他也眼馋,可再好的天堂福地与根据地一比较,他选择的还是根据地。 陈鸣丢了到手的江南西返,单就个人利益损失很大。因为远征军是他的嫡系,而根据地的部队则已经不能再说是他的嫡系兵马了。远征军丢了江南这块大肥肉,来吃湖广这块带肉的骨头,陈鸣牺牲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以此挽救了根据地。虽然陈鸣的嫡系部队中的主力部队多是豫鄂老兵。 陈鸣的付出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他的付出让他在复汉军整个体系中的地位得到了坚定无比的巩固。只要陈鸣打通了河南湖北的通道,解决了将军府的危机,他赢得的就是整个复汉军上上下下的认同。 可以预见,未来根据地的将军府系与陈鸣手下的远征军系,不管之前是不是都是有亲戚血缘关系,随着两边的碰面,随着利益的分配,矛盾的爆发将是必然的。陈鸣的‘牺牲’就是让他的地位从远征军系的领导人一跃到了整个复汉军的领导人。他现在可以坐在城门观风景,稳坐钓鱼台。将军府系与远征军系的你争我斗,涉及到的永远是那些军将和官员,而不会涉及到陈鸣本人。将军府里的人谁也不可能掀起斗争的矛头指向陈鸣。 千万别以为这是小事。想想当年的兔子,中央大佬从上海到瑞金以后,又逢遇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来搅局,然后以毛太祖在军中和群众中的威望都给削了。你甭管这里头扯没扯到路线问题什么的,什么富田不富田的,你敢说这里头就没个狗苟蝇营?就全是炙热真诚的信仰和理想?扯犊子吧。 所以啊,陈鸣不觉得‘牺牲’是真‘牺牲’。陈惠也从不后悔让陈鸣西返。 和和气气的接掌大权,众望所谓,陈鸣一直希望如此,而不是拿着刀子坐上大位。而且这还只是大军西返的一个原因。 …… 遍地淤泥,一脚踩下去,泥水直接漫过脚踝。 雨幕重重,在城墙上的清军看不到的城墙外,淤泥之中那是一片士饱马腾的景象,雨水虽大,丝毫没有浇息复汉军将士们的热情。 ——终于看到武昌城墙了,这一战就到结束的时候了。复汉军将士热情当然高涨。 一个队官正指挥着士兵运输弹药,身边士兵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将头转向他背后。队官怔了一下,正准备骂人,就听见士兵中有一个大叫:“是大都督!大都督来看咱们了!” 陈鸣骑着一匹黑色战马,这是苏北之战后缴获的一匹难得的好马,该是有中亚血统的马匹,高度都快有四尺五了。陈鸣骑在马上,带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亲卫,就在这一片忙碌景象当中穿行,每到一处,每个官兵都认得自家的大BOSS来。一开始还是肃立敬礼,可到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朝他欢唿,欢唿声一声两声的响起,最后连成了一片大海一般深阔的浪潮。 陈鸣在武昌西南角各处布置了五个炮兵阵地,集结了155门大炮。清军的蛇山炮台即使是铁打的,155门大炮齐轰,也能把铁给化成水了。 等到蛇山炮台被打废掉,复汉军的大炮就可以架到双峰山上了,或是直接来到武昌城外,对着大东门、小东门狂轰猛打,想必到那个时候城中的守军已经士气全无了。 陈鸣坐在马背上,只披了一件防雨斗篷,他出巡就是为了鼓舞士气的。大雨哗哗的下着,浇得他和身后的亲卫都浑身透湿,但看看将士们的反应,效果是明显的很,数千虎贲,都在向他欢唿呢! 这欢唿的声音轻松传到对面的武昌城里。正在蛇山炮台上视察的阿里衮,缓和的脸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现在已经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外围的大军上了。大雨天里,川军、河南大军如果能不要命的猛攻死战,一定能给复汉军不小的冲击,还有方世俊的湖南湘兵,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儿了。 大步的走出角楼,大雨淋湿了有阿里衮的官袍,飘逸的山羊胡被雨水打的一绺一绺,阿里衮丝毫不在乎的直接走到炮台的最前沿,面色严肃的注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还好,如雷的欢唿声过后,对面并没有立刻响起士兵冲锋的号角声。 武昌城内,繁华的大街小巷已经看不到一丝儿灯火,只有逃入城中的难民龟缩在屋檐下,偶尔还有娃娃的哭声传来。 一支巡逻队伍正在疲惫的行进着。他们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眼睛几乎不向左右多看一眼。只想着赶快走完,时间赶快过完,他们好回到住处美美的睡上一觉。 入夜之后,雨水似乎更大了,瓢泼一样,大雨几乎形成了雨墙,密而不透。 在如此暴雨之下,绿营练勇不高的士气更被湿冷彻底的消磨殆尽。 紫阳湖边的大朝街,赵府。这个五六十年前就在武昌汉阳崭露头角的家族,如今乃是站在湖北财富巅峰的巨商之一。当初复汉军下武汉三镇,赵家人虽然财富上损失不小,但主心骨还在,些许浮财的损失还不至于让这个家族就此伤筋动骨。 等到清军收复武汉,赵家借着汉口复建的机会,又重重的从中捞取到一块肥肉。如果复汉军掀起的狂澜就此作罢,而赵家又没有被湖广官府当肥猪宰割了,这个家族必将继续延续自己的荣华富贵,三五十年中都不见得能看到他们衰败的影子。 可是复汉军掀起的狂澜并没有平息,陈鸣出人意料的放弃了江南,没有去意义重大的北伐,而是杀回湖广来了,这让赵家不得不二次经历刀兵之祸。 阿里衮总督下的湖广不比当年定长时候,那个时候满清还要脸皮,只是劝捐。阿里衮现在却是捐纳、勒捐、强捐,无所不用。作为湖广有名的大商贾,赵家为满清捐纳的钱粮物质多达一二十万两白银,得到了一个从三品的顶戴,这也几乎让他们家族钉死在了满清的序列中。 如今让赵家上上下下感到恐惧的是,武昌城内的形式不妙。城外阵地接连死守,守军士气低靡……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赵家掌门人赵文祈道。 一场决定他们家族命运的密会就在这大雨倾盆之中,悄悄地召开着。 第三百二十章 逆贼无二 “陈惠陈鸣父子是不是鼠目寸光,这不是咱们首要关心之事。现在摆在咱们家面前的是复汉军血淋淋的刀子。” “不跟着复汉军走,武昌城一开,我们赵家没一个能活。就算苟活下了几个人来,所有的家产田亩都被抄没,我赵家也还是死了。” 赵文祈握着手中的拐棍,狠狠地捣着脚下的方砖,咚咚的作响。 “复汉军在江南的手段你们还没听说过吗?主动捐纳大笔钱粮,组织团练的家族,有几个落得好的?” “咱们家也没组织团练啊……”这次武昌攻防战,清军抵抗的相当激烈。湖北湖南的民团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狗屁。赵仓赵良哪去了?还有他们的手下,他们不是赵家的人吗?”准确的说赵仓赵良是赵家的下人,但就如赵文祈说的那般,他们不是赵家的人吗? “那是总督大人……”是总督大人用了强,强行让赵家出面。 现在复汉军在武昌城里的人直接把信递到了赵文祈的书房,赵文祈和赵家躲都躲不过去。 “爹,这不是早死晚死的事么?咱们这会帮了复汉军,那咱们家就彻底的上了陈家的船了。等日后姓陈的翻了船,咱家还是一个死啊?白污了清名啊。” “老二这话不对。晚死一天也比早死一天强。况且有了这短时间缓和,咱们总能隐出去几个后辈子弟!”还能带着一部分财产出去,即使不能再如现在的赵家富贵显赫,也总能一辈子吃喝不愁,安安稳稳的延续子嗣,继赵家的香火。 赵文祈右手的一个半百老人说道,他是赵家的三老爷,赵文祈的三弟。赵家老二已经病逝。 “延寿,你来说说。”赵家老二唯一的儿子赵景春,这也是赵家祖宗八代第一个举人。 “大伯,这陈逆确实非能得天下之像。江南这等要地他都能放弃,我看南京他也保不长久。其军龟缩于河南湖广,四面皆敌,这是取死之道。” “四面临敌也可四面出击。陈家兵锐,非官军民勇可抵。”所谓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这一人多也怎么想的都有。赵家有人不看好陈家,可也有看好陈家。 “哼,还四面出击?可笑可笑。五弟啊,你是不知道这陈逆最大短板在于何处。非是其兵甲不利,战士无勇,陈鸣无谋,而是其短于根基民政。地盘越大越是取死之道。”赵景春站起身来,踱着小步思付道:“复汉军无大义,当今天下皆尊北京大清为正朔,其兵虽号复汉,却与逆贼无二。大清入关百二十年,历经康雍干三朝明治,天下归心,岂是一个‘汉’字就能惑乱天下的?”【我个人就是这么认为的,乾隆时候的满清在中国统治已经绝对稳固。什么文字狱啊、修四库全书啊,那挨刀的都是读书人,关老百姓泥腿子啥事?那个时候的老百姓知道个啥?四库全书估计都没听说过。就是那些挨了刀的读书人,也只会变得更加奴才,越挨杀越狗腿】 “陈逆兵锐,陈鸣有将略,如果流窜天下,势黄巢李闯之辈,混迹宇内,且时无英雄,当还有一丝生机。届时大下大乱,朝廷疲惫,威望江河日下,生民不济,中原大地龙蛇陆起,谁也说不准是龙是蛇。 再不济,其作为也是为王前驱。如瓦岗于李唐,赤眉绿林于铜马帝。虽不能成龙,后世青史上也能留下一笔。”就如绿林成为了后世强人的代名词,瓦岗寨传于说书人口中,赵景春绝对陈家顶多也就是如此了。但如此好歹也有声名遗传后世。可现在…… “其杀回湖广,必取鄂北,沟通豫西南老巢,遂即即成坐地之势。” “地方经营不比纵兵扫荡,兵甲粮秣取之于己,复汉军要发挥出荆楚之地的财粮兵甲潜力,就需要有大批官吏来替他们把这些东西从百姓乡镇之间收取上来。” “大伯、三叔,诸位兄弟,可曾听说过陈逆文治如何?” “我观市井流言,陈逆取重民之思,些许政策于民生确实有益。但其官吏下乡,于士绅乡宦宗族大有不利,两者成对立之势,民间物力人力其辈焉能用济?”复汉军不是已经夺取了天下,也不是对满清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能让士绅乡绅乖乖的屈服? 刚刚揭竿而起,就把矛头对向了士林乡绅,强行从人家手里夺食,那些读书人和乡绅地主能顺服才叫怪了。 中国是官本位社会不假,可也不是你拿着一顶官帽子随随便便就能压下人的?那些乡村小吏本就位置不高,兼势单力薄,你让他们压下地方上的地主、大户、宗族,谈何容易? 在赵景春眼中,复汉军的地方政务必要搞得一团糟。粮食赋税可能一个子都收不上来。 “而且官吏下乡,其政府官吏人数必然大增,钱粮开支也要大增。复汉军又轻徭薄赋,厚待军士,旦要驱使民力,都必以钱粮诱惑之,耗费何其之大?又何其可笑? 陈鸣就是从江南抢来了金山银海,也不够这么挥霍的。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其势必穷蹇。”赵景春觉得陈鸣从江南杀回湖广,也幸亏其军中将领多是豫鄂人士,不然军队可能都早乱掉了。哪能如现下这样,几日功夫打的武昌城都岌岌可危。 高坐上首的赵文祈频频点头,赵景春的这些话他是很认同的。甚至于赵文祈还听说一些话,湖北士林已经有人斥责陈鸣和复汉军为异端了。因为其军政不崇孔教,不尊儒学,而以杂学苛法为上,复汉军若得了天下,那就是‘亡天下’了。 还有人把当年顾炎武的《日知录》拿了来: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复汉军如果得了江山,以杂学苛法位列儒门之上,岂不比清初时候的剃发易服更亡? “听大哥这么一说,咱们赵家还能多活一两年而不是一两天。有这个时间,怎么也能给后辈人安排一条稳妥的退路。”赵景春是赵家下一代的老大。 “老五说的有理。不从复汉军,我赵家转日即亡。从了复汉军,好歹还能安排一条退路。”赵家的三老爷是‘叛清’的坚定支持者。而赵家叛清的最大支持着还是赵文祈。怎么说他都不能让赵家断了香火,让赵家幸存的后辈子弟穷困潦倒,就算背上了骂名又如何呢?只从这一点出发,他就心甘情愿。 “爹!”密会结束后,赵家下一辈中的老二赵景仁追着自己父亲道。 赵文祈看了一眼赵景仁,自己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木呢?连延寿【赵景春】都默认了,赵家的举人老爷都默认了,自己这个孩子怎么比举人老爷还对朝廷忠诚,还看中大义声名呢? “来人,把二爷送回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发话,不准他迈出院门一步。” 细数门前落叶,倾听窗外雨声,回到住处的赵文祈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看着外头哗哗的大雨,这不绝的雨声就仿佛他悲戚的心声一样,哭,不停的在哭。 赵文祈抬头往东望去,漆黑的夜空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在大朝街的另一头,那里也有一户不弱于赵家的人。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作出的又是怎样的选择? …… 长春观里,陈鸣正在看黄州府递交上来了的县科局级以上官员的名录。 这些人很多都是原黄州各州县衙门里的衙役小吏。古来造反,杀官的很多,很多民愤极大地污吏也会被清算,复汉军也是这么做的。但一个县衙少则三四百多则上千人的衙役团体,包括很多的白役,总不能把他们全杀掉吧? 这些人的家眷很多都在县城里住,只要不被杀头的,点了名录后这些人就成了复汉军的公务员了。复汉军对‘公务员’的解释是——公职人员,在很多百姓眼中,他们还是衙役。 只是复汉军的朝廷把六房分得更细了。而每一科局,各项职务和职责都有了明确的规划。 当然肯定不会是所有的衙役都愿意给复汉军卖命,甚至这个比例还很高,即使是那些白役。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一些人愿意提着脑袋干这活的。况且陈鸣也没想着一开始就能有效地统治地方。便是在豫西南的老根据地,将军府的动员能力也不比当初的满清官府高。 陈惠是做了多年户房典吏的老手,对这一点他固然没办法瞬间解决,也能清醒的认识到。 根据地的干部学校,这一年多来学生从最初的二三百人扩张到现在的一千多人,要钱要物,陈惠无有不允,那就是因为他清醒的认识到了将军府的不足。这还是在复汉军的老巢呢,在黄州这种新占的地方,就更是如此了。 如果不是陈鸣在江南也收了不少通晓文书之辈,并且在随后的日子里一直在补学《施政计要》,他就是能把湖北打下来,也没足够的人去当知县知府。而且听人偷偷报信,那些在苏北之战后投靠复汉军的文人,在陈鸣弃江南返回湖北之后,很多人都默默流泪,追悔不已。 “大都督,这黄州府的架子虽搭了起来,但……,以属下之见,这政令怕是难以出城啊。”柳德昭离开侍从室后,接替柳德昭担任秘书处处长的汪辉祖不怎么客气的对陈鸣说道。这种场面下的黄州府,即使各县复汉军政府设有乡镇官吏,这些官吏在乡间也根本没用。 黄州不是汝州,二下黄州的复汉军对这里远没有汝州酷烈,甚至还远比不上南阳。黄州各县都有大量的乡绅地主,甚至是一些士绅乡宦,也大着胆子留在了老家,他们表面上看都只被湖北官府勒索强捐过,而没有主动地向湖北官府捐纳大批的钱粮,或是出面号召组织团练。 陈鸣不在乎这个历史名人的直言相告,汪辉祖,这可是大才之人。陈鸣从湖州抓到他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名字就觉得眼熟儿,然后找来他的介绍【履历】,果然就是那位‘莫用三爷,废职亡家’的大才。 从二十来岁开始当师爷,至今十四年,除了最初两年辅助的人是其岳父大人王坦人,不在宾主之数外,余下十二年转辗多处,钱粮刑名无不涉略,所佐官员多有升迁者,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能力也绝对有保障。 既然知道了是汪辉祖,陈鸣立刻让暗营去浙江萧山请了他两位母亲亲来。汪辉祖十一岁是父亲就病逝,留下一妻一妾,妻是续弦王氏,妾是汪辉祖的生母徐氏。王家虽然穷,但两位母亲仍然鼓励汪辉祖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光宗耀祖。汪辉祖在十六岁是考中秀才,可惜多次乡试都未能中举。 汪辉祖对两个母亲是很敬重的,见到嫡母生母被复汉军请了来,没办法只好在侍从室任职。但只献小言,如关乎大事,每每闭口不提。就如陈鸣弃江南回湖广,汪辉祖就一言不发。 “我本也没想过立刻就能有效的统辖地方。只搭建起一个架子就行。只要我军连战连胜,那些人终归要跪下的。” 陈鸣不怕地方上无法有效统辖,这点上要是还想不到,在陈家刚刚起步的时候,他就不会把矛头指向士绅了。远征军现在有钱有粮,长远的不敢说,一两年里的运转还是有的。何况下半年复汉军也起科举,总能收到一些人。 等到大军拿下武昌,复汉军就兵分两路卷了湖南湘兵和马铭勋的川兵。这两支队伍,前者雨中行进多日,救援之地武昌又失,士气必然低靡;后者的士气本就不咋高;要打下这两路清兵并不难。接着就可以大军北卷,逼阿桂退出鄂北,然后与老根据地汇合了。 武昌之战,江南江北各路清军都来的似乎很快,但他们全没携带火炮。跟复汉军正面对上,胜负不问可知。 跟老巢连上后,鲁山方面就能张罗着称王了,然后就可以举行科举了。 复汉军的科考与满清朝廷已经举行的春闺必然是不能相比的,但总的来说也能收拢一批人,甭管这些人有没有才华。 这就算是一个招牌。 到了科举之后,远征军这里的上上下下的武备也该更换一遍了。到时候清军的反应也好,复汉军自身也好,秋高气爽的时候都该拉出来亮一亮了。 汪辉祖没学过什么军事,但陈鸣给他解释过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有南京——安庆——九江卡着长江,湖北东部不会再有战起来;西面四川那里要扎住宜昌这个口子,然后就是汉中,汉中再拿下了,四川北部与陕西、湖北的联系就全切断了。川兵再出川就只能打湖南贵州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气呵成 武昌的雨终于停了,但天也要黑了。双边都没有再起战端。 天色渐黑,武昌城重新陷入黑暗的笼罩中。街道上冷冷清清,隅尔可以看到一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灯笼下面空无人影。对于大部分普通军民来说,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要来了,但大雨好歹是停了,晚上该是要好好安歇了。 而与城中的全是黑暗相比,武昌的城头上插满火把,将东西南北四个城头都照得亮如白昼。一队队军士还在来回巡逻,城外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城头一阵骚动,直到确定无事骚动才会停息下来。 城外已经被铲平的大片城关却是一片黑暗。如同隐蔽在光明之下的暗影,没人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在目光炯炯的警备着。 中和门,武昌民团总练邱甲山亲自带队在城头巡逻。外头不远处就有复汉军的人出没,比起其他城墙上的清军士兵,这里的清军更显的紧张。值夜的士兵已经接连报错数次军情,好在最后都是虚惊一场。 靠近城门楼拐角,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邱甲山身边一名亲兵连忙喝问道:“什么人?” 钟万年挑着一战发黄的风灯,从拐角中走了出来:“是我。” 看到是钟万年,这亲兵立刻上前问好。这些天里他跟随邱甲山到过钟万年酒楼赴宴,对钟万年自然熟悉。连忙道:“大人,是钟老爷。”邱甲山这个武举人现在也是守备顶戴了。 邱甲山走到前来,“原来是钟老弟。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甭管钟万年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邱甲山这时见到他也颇为惊喜。 “大哥这两日辛苦,小弟弄了些酒菜,来请大哥喝酒。给大哥压压惊!” 邱甲山沉默了一会儿,压惊,这会儿真是给惊住了。双峰山依旧丢了,武昌还守得住吗?要不是老天爷一连下了好几天雨,保不准武昌已经丢了。“好,好兄弟,走,这边来。”巨大压力之下总是要放浪形骸。邱甲山现在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一族人都在武昌,逃都逃不走。 “今个与大哥喝个痛快!”钟万年笑的丰富仿佛庙里的弥勒佛,他感觉完成任务这四个大字距离自己是越来越近了。说完向后面喊了一句:“你们俩,快,把东西提过来。” “是,老爷。” 后面有人回应了一声,两个仆人每人手中分别提着两个笼子,笼子用布紧紧包裹,但还可以闻到喷鼻的肉香。 “咕咚、咕咚”数声响起,却是邱甲山身边几名亲兵连咽了几口唾沫。邱甲山自己是老爷,吃食好歹能够保证。可他身边的亲兵,就可怜的多了,只是一般兵头的伙食。 钟万年身后跟的可不是只两个人,是四个人。还有两人,一人拿酒,另一人也拎着两个菜笼子。这俩菜笼子就是给邱甲山的亲兵准备的。 才开始喝酒时,邱甲山还与钟万年有说有笑的,可酒过三巡后,邱甲山的话语逐渐少了起来,眉宇间也露出愁容,不时长息短叹。 “大哥是在为战局担忧?” “说不是兄弟信吗。这复汉军的刀口就架到咱们的脖子上了。” 邱甲山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酒都撒了一半。“双峰山丢了,大东门根本保不住。你今儿个来城头也看到了,士无战心,所有的硬气、血勇在洪山都丢干净了。 接下啊,就是一个死!” 邱甲山是完全丧失了胜利的信心。当初洪山之战他也是上过的,手下上千人的民团,一夜丢了三成,彻底是完了。现在也就在城头上装装样子。武昌城里的湖北湖南练勇都一样,绿营更是如此。而钟万年虽然知道清军在洪山被杀成了血葫芦,对于其详细情况却不知情,听完邱甲山的讲述,也是冷汗淋淋,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明智,早早投靠了复汉军。 这哪是官面上说的不胜不败,打个平手啊。这完全是大败而亏。 “陈逆战力竟如此强大,那江南……,朝廷不是说……” “净放狗屁。人家是耍了个手段,不然,向南的赣兵和云南兵早开过来了。怎么会只是一个新募的湘兵……” 钟万年脸上一片震惊,“这武昌,不,是大清,岂不是危险了?” 邱甲山脸上一片黯然,没有回答,只喝起了闷酒。这天下大事还轮不到他小小一个团总操心,邱甲山只希望复汉军大军杀进城来的时候,别把邱家连跟拔起。 邱甲山现在依旧不认为复汉军能成大事,如果陈鸣一直耗在江南,倒也有三四成希望。他们毕竟是汉人,真显露威风了,如邱甲山还是乐意归附的。可陈鸣放手了江南,杀回湖北。让邱甲山来说这自然是大大的臭棋,否则他怎么会陷入如此境遇呢? 钟万年暗叫时机已到,遂试探说:“大哥,既然武昌,不,是大清危险,那不如向复汉军投降如何?” “向复汉军投降……”邱甲山不知道是在重复这一句话,还是在说自己的心里话,语气迷迷煳煳的。 “这么说大哥是答应了?” 钟万年却是惊喜冲昏了大脑。直以为邱甲山有心投靠复汉军了,忙道。 “答应?我答应什么啦?”邱甲山面颊抽动,目光直直的看着钟万年,“钟老弟,你可不要说胡话啊?” “大哥啊,小弟我没说胡话。如今武昌是不保了,大哥如果想活命,如果想邱家不受灭族之灾,那唯有向复汉军投降一途。”钟万年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但他还是坚持的说出这话来。 邱甲山惊疑的看着钟万年,酒水都化做了冷汗流出,他看的出来,钟万年没在说胡话,而是真正的在劝反自己。 “你……,你是暗营?”邱甲山警惕的看着钟万年,左手不自觉的垂到了腰下。 钟万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全是苦笑,“兄弟我也不想入啊。但发现的时候要下船已经晚了。”到了此时,他就索性坦白自己的身份。 “大哥啊,兄弟我只是一个小喽啰,但我知道这武昌城内做内应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响鼓不用重锤,邱甲山应该知道这话中的意思。 “你不怕我叫喊一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邱甲山冷声道。钟万年摇了摇头,“不怕。我要死了,对大哥有啥好处?对邱家有啥好处?那可是要被复汉军记账的。被复汉军记账了的人还会有好吗? 再说了,我与大哥相交这些日子,素知大哥是个重情谊的人,必不忍心让小弟死于非命。” 拢共就几天的时间,现在钟万年就能好不脸红的说‘这些日子’,这脸皮卖屁股都够用了。 邱甲山脸色很难看。可是,他这张狗嘴里说的是……,真真的大实话啊。 “你待怎的?”邱甲山重重的将酒杯顿在桌面上。 钟万年没有马上回答,起身先给邱甲山与自己都斟满一杯酒,和颜悦色的端起酒杯道:“大哥,先喝一杯。” 让邱甲山仰头饮下,一股闷劲也泄了一半。邱甲山将酒杯放下,很颓然的说道:“说吧,要我怎样做。” “大哥,这事很简单。”钟万年对着邱甲山的耳朵轻轻说了数句,邱甲山脸色变幻数次,重重点头:“好,那就这样。我也不求什么富贵,只要保我邱家满门安康。”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复汉军渗透武昌的工作对付的不仅仅是一个赵家,还有邱甲山,还有别的人。这些人无一不是家族家产尽在武昌城内的人家。复汉军一手握着刀子,一手把着美酒,就看他们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了。 钟万年脸上都笑开了花。这杯酒过后,邱甲山就彻底是自己这边的人了。 而到了天亮,复汉军就对对武昌城发起了猛攻。一百五十五门大炮将大东门完全包裹了。那蛇山炮台完全被弹雨笼罩。武昌城本就不高的士气都要彻底崩塌了。 下午时候复汉军对着武昌城发起试探性进攻,邱甲山、赵家两部一千多人在中和门和通湘门反戈一击,整个武昌城的城防立刻开了天窗。城中残存的一万多清兵练勇是兵败如山倒,彻底崩溃了。乱军中闵鹗元被击毙,宫兆麟被俘虏,阿里衮在湖广总督衙门嗑药自尽,一万多清兵练勇当场投降的超过万人,鸟枪刀兵丢的到处都是,很多脱了衣服混入难民之中的两湖民勇和湖北清兵,在随后的日子里被陆陆续续清出了两千多人,剩下的就再也找不到了。 再经审问才知道,之前大战洪山的阿里衮督标副将恩普已经没在了洪山。 整个武昌之战,前戏耗了那么长时间,中间还来了那么多不速之客,又是河南,又是四川,还有湖南,可在复汉军夺取双峰山之后,扣除了那几天大雨,就会有种一气呵成的感觉。就发现打武昌复汉军真的稳妥妥的没一点意外。 “从黄州到武昌,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战斗烈度虽然一般,但到底打了这么长时间,士气有些下降,士兵心中可能还会有点怨言。大家回去后多做做引导。咱们现在已经拿下了武昌了,整个湖北可以说到手了一半。现在湖南的湘兵在簰洲湾,马铭勋的川兵在汉川。” “长江、汉江——”陈鸣用教鞭敲打着身后的湖北地舆图,他现在身处湖广总督衙门,这张地图都是清廷御制的高级货。 “这两支清军,四万人,就在我们的嘴边。” “人数很多是不是?但大家要注意他们的重火力,一门像样的大炮都没有。” “川军的大炮在黄陂都丢光了,湘兵的大炮还在岳阳。这是天赐良机!” 陈鸣心中都有一种激流在涌动,四万清军,真的是诱人之极。而且他们连根骨头都算不上。 复汉军要跟他们对仗,大炮都不用拉,就用臼炮加飞雷炮加火枪,不需要多少兵就能横扫了他们。如果孝感的清军不是有几千骑兵的话,阿桂也是大肉包子。 “这两股清兵就是两个超级大的大肉包,他们的抵抗力就像那肉包的面皮,咬破这张面皮,咱们就能吃到里面的肉馅。” 陈鸣的形容是夸张的。但是这两股清兵连一门像样的大炮都没有,陈鸣想看得起他们也做不到啊。美国大兵能看得起伊拉克的小兵吗?中国人能看的起金太阳帝国和宇宙国吗? 早在进攻武昌夜战开始前,陈鸣就说过,这几路清兵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不足为虑。原因就在于这点。没有了火药危机的复汉军大军,清军要想克制,要么是壁垒森森,沟道纵横;要么就是马队驰骋。当然他们如果配有一二百门大炮,那也算一股战力。 川兵和湘兵,这几点一条都没占。那他们就是薄皮大馅的大肉包。 最美的是,这两支队伍还都停在河道边上。湖南湘兵更是还有一支缺少火炮的水师跟随着。陈鸣点陈启和高峤去分头吃掉这两支清兵,让集中在武汉江面的水师重点去吃湘军水师,大军还没有出动,陈鸣就已经做起了美梦——如果把清军的战船全都缴获了,那可真美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风扫残云 “杀啊,杀啊……”簰洲湾的呐喊声一波比一波高涨。 可大声呵唿着的一万多湖南绿营干打雷不下雨,他们对面只有六个营的复汉军,虽然里头四个是老营,但也只是三千人不足,甚至他们背后都没有大炮,只是一些臼炮,湖南绿营的前军依旧动也不敢动。江面上的复汉军水师营战船正在摁着岳阳水师猛揍痛打。 一千多气势高涨的复汉军老兵面对着几乎是十倍于己的湖南湘兵毫无惧意,这群连炮都没有一门的渣渣,不赶快落荒而逃的跑命去,竟还敢排列阵势来打,真是老寿星吃砒霜——自己找死! 武昌陷落后的当天,复汉军稍加整顿,陈鸣就急忙派出队伍从水路两面出击,一路沿着汉水杀奔汉川,一路沿着长江直奔簰洲湾——湖南清军所在之处。 复汉军阵中,指挥高峤放心了。 他虽然没有陈鸣一双‘慧眼’,可湖南湘兵现下的水准他还能估摸出一二的。这支在大雨和泥水当中行进多日的队伍,已经疲惫至极,不堪一击了。虽然他们中还有很多拿着鸟枪的绿营兵。 陈彦学看着对面叫花子一般穷酸的湖南湘兵队伍,撇撇嘴不屑道:“就这样的烂兵,即使有十万也不顶鸟用,没有上阵时以为人多势众,气焰冲天,真打起来,只要几排火枪火炮过去,士气全灭,他们就乖乖的逃命。” 高峤听了话很合口味,就道:“过会儿只要贼军一乱,你就带队冲上去,不要真冲进乱兵当中,就是吓唬吓唬他们。”陈彦学身后带的是陈鸣拨给他们的一支马队,可也只有百人。 陈彦学拱手领命。 高峤再一挥手,拔出腰间佩刀,高举着往前一噼,大吼,“正步前进——”也甭跟他们耗时间了。高峤现在有一百个信心完胜对面。 “踏踏踏……” 一千多人排成三列,人人保持两尺的间距,仿佛一面墙壁缓缓前压。尖锐的哨声在队列中响起,脚步塌在泥水里,哧溅的泥水一点点溅满了他们的下身,而阵列始终保持着一致,即使有个别人滑脚,甚至滑到。可整个队列是无比整齐的。 湘兵被面前复汉军整齐的队列和齐整的脚步声给震着了。 直到复汉军的臼炮抬到了二百米间距,打响的时候,方世俊也没有下定决心是出击还是撤退。出击他一点的也没把握,可他也不敢撤退啊,这时候一下令撤退一万多人就都放鸭子了。 “砰砰砰……” 站定,举枪,射击。三列火枪兵依次排击。 对面在零星的开花弹爆炸声中已经乱起来了的湘兵,前列割麦子一样唰唰的倒下几百人。 湘兵中军和后阵的人只是听到一连串鞭炮般的爆响,前阵同时响起许多的惨叫声,接着就是惊叫。然后就听到那打雷一样的爆炸声突然密集了起来,几乎没有间隔的整个湘兵的前阵已经溃掉了。 没办法,方世俊把他们使的太狠了。从赤壁到簰洲湾,一百多里泥水路,大雨倾盆,不会用兵的方世俊在阿里衮和阿桂的严令下只一味的逼他们进兵再进兵,根本就不知道大雨和泥水对军队的影响有多么大。不开打还好,一开打立马就完蛋。外加前头大张旗鼓杀到的复汉军队伍,不用想也知道是武昌城有了结果,而且明显是复汉军赢了。湘兵的士气彻底清零。何况复汉军还有臼炮,而他们手中的鸟枪火药火绳都受潮了。 排枪声再一次的响起,这次没有先前那样的密集,之前三组排枪唰唰的就打完了。这次排枪后跟了七八个唿吸才再响了第二轮,可在无数湘兵的耳朵里,这魔鬼一样的铜哨和排枪声前后相接的是那么紧密。 人哪能逃的过枪子呢?湘兵又倒下了许多人,鲜血和惨叫声对整个湘军形成了强烈的影响。中军湘兵已经乱了,不少掉转过身往后逃了,军官们也不喝斥了。许多人亲眼并没有看到同伴倒地的惨状,但听着前方一排接着一排的射击,心中更害怕。他们觉得对面的复汉军,就像他们演练九进十连环阵一样,那东西想起来真的挺厉害的,像滚滚的车轮无法阻止,停断。 复汉军的臼炮部队在全力开火,清军一门像样的火炮都没,随军的大口径抬枪等也不知道在哪儿,他们根本一点危险都没。二十多门臼炮,一枚枚开花弹肆虐战场,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整个湘兵崩溃了。大小军官高叫高喊着快退。 “杀啊——” 陈彦学高举着马刀,上百马队奔涌而出。 “杀啊……” 两个非主力营头越过火枪兵,举着刀枪直奔溃逃的清兵冲去。高峤就看着一言不发,他一点都不担心湘兵能逃走,这江面上还有他们的水师营呢,随后还有后勤的水面船队。而簰洲湾又是一个‘几’自行的地势,湘兵逃能逃哪去?何况就他们现在的体力,跑不半个小时自己就瘫了。 方世俊无力的闭上了眼,太惨了!败得太惨,死的也太惨了。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些一窝蜂向后逃命的湘兵,当复汉军的水师战船从水路绕道他们身后,大批水兵拦在他们前头的时候,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湘兵一批接着一批的跪地举起了双手。 这一战复汉军因为厮杀受伤的人都不见得比滑倒扭伤的人多,轻松之极的就解决了一万多湖南湘兵。而这一战最大的功臣并不是高峤,也不是水师营,而是把一万多湖南水陆兵送上绝路的湖南巡抚方世俊。 陈鸣战前就说过,如果高峤抓住了方世俊,不要杀,不要骂,这是他们的大功臣。但方世俊跑了。 …… 就在高峤率军风扫残云一样解决了自寻死路的湖南湘兵的时候,已经打扫干净的湖广总督衙门后院,两个匣子被陈鸣送到了柳挽云房里。柳德昭被陈鸣火线任命为武昌知府,是不跟着回河南老家了。 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神清骨秀。柳挽云虽只是微微的含笑站在一边,却无比的吸引人目光。如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一袭月白绣暗纹的对襟让她整个人略显清冷,可是配上她眉目间的一股清气,就有种让人惊羡的清美。 虽然陈鸣房中陆续进了不少人,但还没谁能在样貌风姿上真压得下她。 侍女心底里也只能赞叹,柳德昭这么一个小小县令,竟然养出了个这么出彩的闺女,也是他的造化了。 “夫人,奴婢给您道喜了。大都督就是想着您……” 说话中笑盈盈的。两个匣子虽然看着不大,可很沉很沉,这又是陈鸣差人送来的,里面难道还会大俗特俗的装两匣子金银不成,里头肯定装了不少好东西。侍女心里像有人在挠痒痒一样,都好奇死了。 柳挽云面上的一派清冷破功,脸颊红霞满布,一副幸福的样子。 随着武昌的攻克,大军扫荡湖北,那么跟根据地打通就进入倒计时了。自然的,陈鸣的正宫娘娘也真真要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这不再是一个遥遥的符号,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了。 作为陈鸣确立的‘二夫人’,柳挽云心里一直打着鼓呢。陈鸣这时候送来两匣子东西,里面就是装的沙子,也让柳挽云松掉了千钧重担。 一旁的侍女、丫鬟都喜笑颜开的,她们在内院伺候,图的不就是主子能得宠么。那样她们自己出去才好风光。 房间里人多眼杂,柳挽云才不好意思急着打开呢,把边上的丫鬟、婆子都指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她和贴身侍女…… 那匣子里到底藏了什么,随后日子里的人愣是没听到一丝儿的口舌,后来陈鸣后院只是有相传柳挽云库房里多了好几样压箱底的珍宝。而柳氏在随军抵到鲁山,面见正宫娘娘的时候,伏低做小的给李小妹送了好多奇珍异宝…… 这谣言听着很不靠谱,难道一个二房不是越给大房送好东西越惹大房恨么?而且有这个谣言的时候,整个天下都是陈鸣的了。 陈鸣不想让后院起冲突,尤其是生了他唯一一个孩子的李小妹,与老爹成了陈鸣一个帮手的柳挽云。后院十几个人,那匣子,他也只送给了柳挽云。 …… 武昌北城。 随着一支支船队的抵到,两三万战俘陆陆续续的汇聚到城外的战俘营,他们就是复汉军打破簰洲湾和汉川清军的缴获,再加上武昌城中投降、俘虏的上万清兵、民勇,这些人就成了复汉军夸耀武力的最好宣传品。 陈鸣很快就会北上,他要把这些战俘一路拉去鲁山,为复汉军各煤铁矿的矿工队伍和建设局下属的筑路队、建筑队,添砖加瓦。也让老根据地的百姓们都睁大眼睛看看复汉军的威风。 几支蜡烛照的房间亮如白昼,陈鸣伏在案上,提笔给陈惠写着信。 武昌之战结束了,簰洲湾、汉川两战都非常非常的顺利,一船船的战俘把武昌百姓都看的傻眼了。再一次攻下武汉三镇取得了丰厚的成果,虽然很多物质钱粮要留在武昌,这里是承接复汉军东西的要点,但运往根据地的东西也依旧数以千船。根据地也要准备好铁甲和大炮,等到船只抵到卸了货物,立刻就要载着铁甲南下。 这封信递到鲁山的时候,大军应该已经北上襄阳了。到了襄阳,陈鸣会用大炮对城里的清军说话,他不打算强攻襄阳城的,只用兵包围起来,一直用大炮轰,然后他还要马文杰,前郧阳镇的总兵。 当初滚河之战,身负重伤的马文杰被败兵遗留在了战场,被复汉军从阎罗王那里拉了回来,现在是他体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了。襄阳清军的主将虽然是湖广提督德泰,但前襄阳城守营副将赵永吉,现在的郧阳镇总兵,在襄阳城里的份量也是极重,而马文杰与赵永吉有着不错的交情。 再有,几万俘虏和一船船的白盐、粮米、布匹、军需、金银,再加上一批能工巧匠,从汉江运到根据地,不光需要河道顺畅,很多东西也要赶紧入库,这就要大批的车辆,根据地里可要做好全部的准备,别到时候耽搁了时间。 最后陈鸣要告诉自己老爹,汉王印的雕刻已经开始了,但想要在今年年内就完工,拿来使用,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方王印是他让人精挑细选的极品白玉,不光质地绝佳,块头也大。即使是原料,都可以说价值连城。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人心滚烫 六月的武汉,热的恍惚在流火。整个城市像一座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邱家的老黄狗趴在地上吐出鲜红的舌头,马棚里,邱甲山的坐骑鼻孔一唿一吸,每一唿吸都张得特别大。石质的养马槽中,清晨灌上的清水已经只剩下浅浅的一层,还滚烫滚烫的跟沸水一般。 邱甲山被邱家逐出家门了,但他现在也成了复汉军武昌府的府警察局长。这是一个相当于过去通判的职务,当然具体的讲是远没有通判的权力大的。 在复汉军新鲜出炉的汉家官制中,府一级的正职局级干部是六品,知府是四品,知县的地位提高了很多,属五品。至于是正是从,那就要看资历和位置了。像警察局这样的重要单位当然是正六品了。 武昌又属于特例,所有官职一应提升一等,邱甲山这个警局局座就是从五品了。 汉王治下还没有省一级建制,据颁布下的官职典章,省级也仅是正三品,道台一级被撤掉了,汉家只剩县府省三级制,州也给撤掉了。在往上的中央部委,头头脑脑也只是正三品,只有入阁的才是二品,而一品大员得到荣誉就只有首辅和次辅才能享受了。 邱甲山不为自己被逐出家门而伤心,因为他知道这是邱家的自保之道,甚至于这么做都提前征得了他的同意。三个月前,走投无路的邱甲山为了宗族血亲,卖了武昌的中和门,成为了复汉军轻松夺取武昌城的大功臣。他与郑家的郑景春,如今一个是武昌府的警局局长,一个是武昌县的知县老爷。但接到任命的时候,两个人却谁也无法露出一丝舒心的笑,那尴尬生硬的笑容仿佛他们接到的不是官帽子,而是要命的毒酒。 满清的粘杆处在随后的日子里几次对邱甲山进行了刺杀,郑景春也是如此,直到他们在武昌城内的两处窝点被捣毁以后,邱甲山家的日子才安稳了下来。 这中间的惊险不需要多分说,清廷的几次刺杀未果,倒真的让邱甲山对新鲜出炉的汉王和鲁公二位殿下多出了几分衷心感激。尤其是近俩三月复汉军的发展,让邱甲山是始料未及的顺畅。向南,复汉军夺取了岳阳,当初武昌刚刚战罢,复汉军就抓住机会把抵到簰洲湾的一万多湖南绿营打的溃不成军,湖南巡抚方世俊扮做民夫才狼狈逃出一命。然后复汉军以两三千陆勇加上水师营一部和后勤水军,就全取了武昌府各县。还有那簰洲湾一战,复汉军的水师营是轻轻松松的全歼了湖南水师,俘获战船三十多艘,然后顺江而下轻而易举的夺取了岳阳。那进军之顺利,让当时惶恐不安的邱甲山为之目瞪口呆,心中自然的就安定了三分。 同时,汉川的川兵也被复汉军打的大败。只是马铭勋好歹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比方世俊更有经验一些,在败军之中还带走了三五千人,然后在京山稍作整顿,又收拢了两三千败兵,一路投到襄阳去了。 两三万俘虏被送到武昌城外,整个武昌惶恐不安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当时邱甲山还闭门家中,听到消息后都兔子样的跑到城外专门看了看。那一片片灰头土脸的清军战俘,那一面面被缴获的旗帜,就像一股冰泉浇得他火冒三丈的心一下子安定了。随后他被火线任命为武昌警局局长,第一个任务就是筹备组织警察,维持战俘营外头百姓的秩序。 整整大半个月,在俘虏营被带着北上之前,那里都是警局和武昌驻兵的重点监护地点。每日里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跑去观看,很多还是专门从乡下来的。那战俘营外头都聚集了好些卖茶卖瓜子的小摊。 南北两路清兵的完败,据说让孝感前线的阿桂吐出了一口老血。四月里,复汉军大举北上,分出一部分兵力向西进攻荆州、宜昌,但主力还是往北的,径直将阿桂所部逐出了湖北,并且强势攻取了河南信阳州。而这一切靠的都是大炮。 荆州的朱珪落荒而逃,跟神鬼不知的逃到那里的湖北巡抚范时绶一块逃到了宜昌府。复汉军的兵锋停在了枝江。因为大军的主力已经北上了,单靠西向的兵力打到枝江也到了极限了。 四月十四日,复汉军围住了襄阳城,随后就打通了与豫西南的陆路联络。那之前一直滞留在武汉江面的一艘艘运船,就顺着汉江驶向了襄阳。 至今邱甲山也不知道那一两千艘船只里装的都是什么,只亲眼见过有不少盐船和布船,但数量只占了总数的一部分。后来说豫西南的那些’老人’看见了白盐都喜极而涕,直接抓起来往嘴里塞;民间还有传说那一船船装的全是金银,盐布啊之类的下面全是金子银子,邱甲山都是坚决不信的。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鲁公为什么对老根据地念念不忘的缘故了,他想很多人都已经认识到了这个原因。 在河南老巢势头不妙的时候,不是让老巢搬家去江南,而是自己千里回师。 那就是因为铁甲大炮——因为复汉军的老巢有着极其强大的兵器铁器制造生产能力。 在陈鸣大军打通与老根据地的联系之后,在一船船的物质流入老根据地的同时,一船船的铁器铁甲铁炮,也被源源不断地运出了豫西南。跟之前一船船的摊开的盐船布船一样,那一船船的铁甲和一根根壮年人大腿粗的炮筒,看着就震人心眩。 几乎是船队抵到武昌的当天,邱甲山下午从警局衙门回家,就看到街头巷尾的复汉军巡逻部队穿的已经不再是单薄的号衣了,而是威风凛凛的铁甲了。大热的天,那些巡哨士兵热的汗直淌,可他们脸上荡漾的却是无尽的自豪和自信。 那一日邱甲山回到家中也是汗流浃背,他的内心中的雀跃和震惊,也如喷发的火山,炙热滚烫,一发不可收拾。当天晚上对着老妻狠狠地重振了一把雄风。 那天下午申时刚过【下午三点】,整个武昌城,城内的巡逻士兵,城墙的守备士兵,还是阅马场的兵营,所有战士统一更换战甲,几千铁甲真的看傻了整个武昌城十数万人。武昌城外的四万战俘还恍如昨日,这才大军北上几天?那么多的铁甲就运回来啦。而事实上警察局内的二百武警也在那时候更换了铁甲。 二百副铁甲,他们被取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桐油,邱甲山当时都看傻了。回过神儿后他心里就坚信,复汉军绝不是秋后的蚂蚱,复汉军的前景还远大着呢。虽然不见得能真正的推翻北京的龙庭,可满清朝廷想要灭掉这些披甲的复汉军,谈何容易呢? 是的,复汉军的老巢是很缺盐,甚至现在有了湖北的复汉军依旧很缺盐,这地方没有盐产地。虽说这‘缺盐’也是在相对条件下比较的,豫西南和湖北也不是没盐碱地,那盐碱地里的盐一样也是能吃的,只要多几次处理,再加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邱甲山还听说过鲁公之所以弃了江南回师湖广,都是因为将军府缺盐之势越来越重,因为南阳那地方连盐碱地也不多,至少不够整个根据地几百万人吃的,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了。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不管怎么说,邱甲山都不再是三个月前彷徨不安的邱甲山了。复汉军明显兵锋还盛,鲁公大军回师湖北这都几个月了,江南的官军至今没有把南京拿下,一些谣言已经不攻自破了。他现下既不怎么相信复汉军能推翻满清,复兴汉室;却也不信复汉军危如风中的火烛,下一刻就要被官军吹灭。 也就是从那天起,武昌城中的泼皮开始频频强剪他人辫子,一根辫子可以在政府手中换两斤大米,或是一碗杂碎汤两个大馒头,一天的吃食都能解决了。那哪里还是辫子啊,那是粮食,那是不饿肚子。 至于被强行剪了辫子的人找政府哭诉,呵呵,复汉军的政府是比满清的政府要门槛低上很多,可就是对这类事情置之不理。这还不是只武昌一地出现的现象儿,是整个湖北。所以,很多之前宁愿多交辫子税也不愿意剪辫子的人,就都自己剪掉了。 自己剪了也能留在家里,否则到了政府手里,那就是一个字——烧。 不少人跟死了亲娘老子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那段日子邱甲山也频频能看到眼睛肿的桃儿似的,魂不守舍的人。 再说,五月中旬,在汉王称王的前几日,铁打的襄阳城也没能真正抗住复汉军的炮弹捶打。城中守军很突然的自我崩溃,先是襄阳城守兵和川兵发生了混乱,然后混乱迅速波及了襄阳民团,最后是湖北绿营,然后复汉军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襄阳。湖广提督德泰与四川提督马铭勋没于混乱中,赵永吉等将或死或降,襄阳两万余部队就此覆没。 民间传说是陈家有龙气,襄阳守军熬了一个月了,偏偏在陈惠称王前夕崩溃,并且这一个月里复汉军都没有出动大部队进攻过城池。这不是上天护佑真龙天子,这是什么啊? 邱甲山敢拿自己的小命发誓,这传言绝对是暗营放出来的,各地官府有在推波助澜,忽悠无知百姓的。是的,那不是老天爷在护佑真龙天子,那是老天爷在忽悠泥腿子呢。 邱甲山可是知道挨炮轰的滋味是什么样的,襄阳城都挨了一个月的炮击了,外无援兵,看不到一丝儿希望,里头的兵卒发生营啸,自我崩溃,邱甲山一点都不奇怪。被大炮不停的轰炸的煎熬,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最有资格说道。 汉王刚刚登基,就颁下旨意,要举行论才大典,只要自负有本事的,都可以前往报名,还要举办科考,不问出身,只需识文断字,愿意一试的,也都可以报名。从各地政府,现在不叫官府叫政府了,开示身份证和路引,拿着这两份东西就可以去鲁山了。 身份证就是复汉军的又一项新政策了,实际上就是牙牌,前明时候就开始用象牙、兽骨、木材、金属等制成版片,上面刻有持牌人的姓名、职务、履历以及所在的衙门,视身份和地位、功能的不同而有别。在录入身份信息时,有时还会写上“籍贯”什么,或标示冒用牙牌、不用牙牌的罪过等警示语。到了清朝,这东西已经开始向中下阶层转开了,复汉军这是一步到位,全民要办。 警局户籍科都忙活好几个月了。邱甲山更觉得这是一次丁壮普查。 而路引,名是路引,实际上是一本折子,上面印着‘通行证’。里面详细记录着相貌籍贯,家庭住址,和亲人,还有联保之人的前明画押。 今天邱甲山挺早就下班回家,在两名穿着甲衣的武警随行保护下从衙门安然回到家中,这是他的保镖,不仅是他,郑景春等都有。另外邱府院子内外,不分白天黑夜,都始终有一班荷枪实弹的武警在做着安保工作。后者跟警察局里的一般警察不一样,在邱甲山看来,这些武警更是全副装备的驻兵,县级警局就没有。整个武昌警局都只有二百人,听说是从部队里直接调来的二个战兵队。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身官皮 “姐夫……”周添才就坐在邱家堂屋里,看到邱甲山回家,利索的跑到二门迎接。 “你小子!”邱甲山轻轻地杵了周添才一拳。不等走到堂屋,就从怀里直接掏出了一个小本本直接丢给了他,“你可要想好了。这种事儿关系到你下半辈子。如果汉王败了,就凭这个本本,清廷就能杀你的头。”邱甲山突然压低声音。环境的力量真的是强大的,这才几月时间,‘朝廷’在邱甲山的口中就变成‘清廷’了。 “有啥还要想的。我家,姐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一家四口,想多找一个拖累的,也没。” 周家是上辈搬到武昌住的,老两口多年前就病逝了,只剩下一男一女,一姐一弟。周添才往日跟邱甲山就很好,现在也没远了关系。而邱家人,在把邱甲山逐出家门后,就真的不跟他来往了。都在一条街上,见面了也不打一声招唿。用周添才的话说,太没人情味了。 “你自己想好了就行。这事儿,我不劝你。我是觉得啊,这汉王,复汉军,很难说能不能推到北京去。但是清廷想把汉王灭了,那也是千难万难。” “看到外面的武警没有?看到城头道道上巡逻站岗的大兵没有?人人铁甲!还有城头的大炮……” 周添才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这个理。只凭这个,汉王怎么着也有几十年的王命。” 刚刚与豫西南老巢打通关系,不到一个月,复汉军就全体换装,主力营头一律铁甲、胸甲【火枪】,非主力营头也全部是胸甲或是藤铁甲。 四五万人全替换装,连后勤部队都换了藤甲和藤铁甲,多么浩大的声势?整个湖北都传遍,亮瞎了多少人的眼珠子!?又让邱甲山这样的跟复汉军有首尾的人多少夜里激动地难以入眠? 很多乡下的老百姓进了城之后都亲眼看到,那一件件铁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凛寒光。甚至很多乡下人都专门跑来看,这可比前清时候的号衣威风的太多了。 武昌城里投效复汉军的军民,人心士气就跟烧开的沸水,汩汩的往上冒。钢铁铸造的事实,不容置疑。 汉王和鲁公也特意下命,这个夏天所有士兵一律着甲,就算城头站岗和城中巡逻的,宁可缩短执勤时间,让他们勤换岗,多歇一歇,外出的时候也要全部着甲。这能很大程度上鼓舞军民的士气,凝聚人心,让底下的百姓相信复汉军。 再有就是各地的大炮,武昌作为整个湖北的中心,紧随着铁甲来到的就是一门门的大炮。比鲁公大军的而大炮还要粗的炮口,听说是十二斤炮和更大的十六斤炮。而鲁山还有更加粗大的二十斤炮!想想就让邱甲山激动地不能自已。 一门门大炮从武昌转东,在水师营战船的护送下,或是向西进到荆州,或是顺江一路东下,就如先前的铁甲一般,亮开了让百姓军民观看,它们被一船船运到九江,运到安庆,运抵南京城里。 是的,现在民间还是怎么说的都有,很多谣言依旧没有停歇,可不管你怎么说,不管你磨破了多少嘴皮子,你造了多少的谣言,你总不可能把实打实的铁甲大炮说成没有的吧?老百姓的眼睛不是瞎子,他们是见识再少,看到的真东西也不会当假的。再白痴的人也知道炮口粗的大炮比炮口细的大炮强,装着威风凛凛的铁甲的士兵比穿着号衣的绿营强。何况这中间还有暗营和政府的推波助澜呢,至少给复汉军当官的人,不再紧张兮兮,自以为朝不保夕了。而是人心如火如荼! 眼下这栋屋子里的邱甲山和周添才,就是被铁甲、大炮征服的人。他们俩都坚信着一个事实——豫西南的复汉军老巢不简单,那里藏着的不是复汉军军火库,这些刀兵铁甲和大炮,不可能全是旧藏的。就像夺取了江南的复汉军突然爆出几百门大炮一样,复汉军一定是掌握了一种快速生产铁器的法门,而这个法门就建在豫西南,那里有煤有铁!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者铁甲大炮,生产着各类铁器。 现在,这种有‘见识’的认知已经是很多人认同的事实了。 距离武昌汉阳较近的黄州府,近来就有消息谣传:说当初复汉军打进黄州的时候,要那些衙门里清算后剩余的书吏班头任职科局长,结果那些人死活不从,复汉军也没强迫他们,只是把些愿意干或是听命的人捧上了位置。结果这些人没有料到,复汉军不是秋后的蚂蚱,而是一头下山的猛虎,两月中横扫湖北,如今风头建盛。而当初谣传将复汉军主力打的不得不退出江南的大清天兵,已经在南京镇江扬州跟留守的复汉军偏师对阵数月有余,也没看他们有一分一毫的进益。如今一些书吏班头看着科局的位置口水直流,但大好机会从来都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哪还有回头草给他们? 一些人依旧愿意进来,因为这些衙役书吏谁没几个仇家呢?往日他们有权有势的时候,仇家自然忍了,现在他们自己不干了,也是一平头百姓,那可不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这些人吃了教训,再怎么着,宁可捏着鼻子在往日的手下手底下点头哈腰,也要先披上一身官皮。这事儿都被登上《武汉日报》了。 邱甲山觉得不能真就信这话,但这反映出了一个潮流,湖北市面上对复汉军的信心大了许多许多。 自从陈鸣打通了湖北与豫西南的连通之后,整个湖北的铁器价格都在哗哗的大跳水。从豫西南运出来的生铁料和各种铁器,如铁锅、铁铲、菜刀、斧头、剪子等等,以绝对倾销的姿态冲刷着整个湖北的铁价。 之前湖北的铁锅一口要上百钱,也是因为各地办团练,加剧了铁料涨价。现在直接落到了六七个铜圆。汉王登基,钱自然也是新钱,现在只铸金银钱,换算是一金十银。银元三块顶二两银子,但实际市面上,一块银元至少顶八钱银子。银元压的有花纹,漂亮精美,质量还过硬,市价超过官方给出的实价不少。 十个银角值一块银元。乾隆时候,银角子特指的是碎银,或是大户人家专门打造用来赏人的小银块,而复汉军推出的银角是正正规规的银辅币。 再有十个铜圆值一个银角,后者就是用铜铅锡合铸造的了,比银元小,数量不多。 武昌市面上现在见得最多的就是银元和银角子。质量过硬信誉自然就高。一经大批的在市面上流通,立刻就引起了热潮,得到了认可。武汉警局现下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派人维持中华银行武汉分行的秩序和安全保护。因为天天都有人拿着银子去兑换银元。 大批的银子从武汉经过汉水运到襄阳,再走小船运到老根据地。大批的银元也是这般的一转两转的运到武昌。铁器也从武昌转到九江和安庆、南京。最近还有风声传来,说政府不打算在做铁锅、镰刀、剪子等等铁器制造了,这些生意都将移交给民间商贾,包括日后的军服、军鞋,军用口粮——可不只是块块,还有各类咸肉、麦片、速溶汤料、茶叶、糖、酒,包括卫生用纸、水壶、饭盒、卷烟等等,军用帐篷、棉被,乃至一部分兵器制造——据说移交的还有枪管。刺刀的生产许可,还有弹簧等等。 自从陈鸣打通了湖北跟豫西南的联系后,四轮马车就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武昌。很多人都知道弹簧的用处,进而有知道火枪里也要用到这东西。 反正复汉军现在是全面扶持境内的工商阶层。为此连水力锻锤都放了出去。这东西对满清可能有点用处,但复汉军铁甲枪炮生产,最最基本的要素还是产量巨大的钢铁原料生产和快速简单的铁模铸造。 衣食住行,这是人最最关乎的方面。就像那首诗说的,自古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湖北不缺粮食,短期内也不会缺盐,酱醋茶啥的都可以自产。至于油,呵呵,那是有钱人家考虑的事情。而柴火,就是复汉军大力推广的蜂窝煤了。 豫西南这一年多里,蜂窝煤得到了长足的发展。除了乡下,城市中蜂窝煤已经抢占了相当多的市场,并且因为煤炭价格实在便宜,很多大户人家也改烧柴为烧煤了。就像北京一样,煤行很快就在豫西南城镇间兴起。现在这股潮流是要向着湖广涌动。 之前将军府辖地狭小,甚至将军府本身为了控制市场的价格不至失控,用强有力的手段控制着境内的商业。短短的一年多,汝州也好,南阳也好,市井萧条比之满清时候下降了很多。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有了大半个湖北做后盾,陈鸣觉得已经可以动手推动工商了。 起兵到今年的五六月份,复汉军已经闹腾了两年了。一开始的激情和谨慎退下后,一开始的盲目消去后,此次回到鲁山——朝堂,是不是很有喜感?朝堂上陈鸣所遭受的最大的压力就是他一开始制定的那些政策。 现在很多要人都清晰的意识到——就是陈鸣一开始制定的那些让他们大感快慰、爽的政策,让复汉军政府同士绅地主阶级遥遥相对,合不到一块去。 他们之前的立场和现在的立场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之前是反抗者,现在是掌权者,万幸陈惠还支持他。但这种支持是不是陈惠感受到了他的坚持才有的,那就说不准了。所以陈鸣立刻推动工商阶层,也是不得不为之。 反正在别的事儿上,陈鸣是后退了不少的,比如复汉军第一次科考的‘进士’品级,之前都说好的要学习唐宋,进士也要从小官小吏干起,现在却不得不放到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上来。 不至于一开始就是五品县令,但也要是府县局六七品。 …… 鲁山城东的侯府大院和旁边两栋宅子,现在成了陈鸣的鲁公府了。 至于这侯家人现在在干嘛?谁也说不准,只听说他们在最初的时候逃去汝州了,然后就没有了音讯。 陈鸣不愿意大动干戈的营造宅院,这一点上陈惠也很坚定。虽然两个人一个变成了汉王一个变成了鲁公,但前者的将军府除了换一块牌子,就是把大堂依照前明亲王的规格修了修。当然也是严重缩水后的规格,将军府那毕竟是一个县衙的底子,如果真依照亲王大殿的规格修,呵呵!后者的侯府大院除了换一块牌子,就是打通了左右两个院子,其他啥也没坐。这不是为了显示什么,而是因为陈鸣的女人太多了。 陈惠是觉得大肆营造王府影响不好,虽然这样做会让自己的威仪受损,被某些人骂做草台班子,沐猴而冠,但总比带起一连串大兴土木的‘奢靡之风’好吧?陈鸣也是这么认为的,穷人乍富,最好悠着一点。而且他也坚信,最多过不两年,他们就不会再住这儿了。这话陈鸣在陈惠跟前说的信誓旦旦。 所以陈家父子称了王公,除了衣冠称唿改变了外,做了几件九旒冕九章,八旒冕七章的冕服、衮服,还有一堆其他的常服、吉服,其余变化真的不多。 大步流星的走进后院,就看到两岁半的陈鼎正在一颗大石榴树下的滑滑梯上玩的痛快,衣服都滚得灰扑扑的了,看到自己老爹走过来,陈鼎向陈鸣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从滑滑梯上头滑了下来,然后向他扑了过来。旁边两个侍女小跑着伴他左右。 “走,儿子。咱们进屋凉快去。” 陈鸣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大步走向后院正堂,在里面坐着的李小妹已经站起来迎他了。 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四脚炉子,里面堆得满满的冰块,铜炉外壁上都挂起了细小的水雾,还有小水珠是不是的滴下。 屋子东北和西北两个角也各放了一个冰盆,还有侍女专门摇着风扇。嗯,纯人力风扇,陈鸣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中国有没有这东西,反正他是口炮出来了。轻轻的风拂过冰块,风都变得凉爽了起来。 陈鸣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又被陈鼎身上的泥土一染,李小妹停在大门内三步,对陈鸣问了一声,然后二话不说,让父子俩换洗去。 等陈鸣梳洗完毕,穿着一身清凉夏绸制成的单衣走出来时,就看到一碗水果酸奶放在茶几上,银质的小碗外沿,还挂着冰冻后的雾气。酸奶加水果点缀,看着就令人清爽。 屋里的气温比外头凉快太多了,小陈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爹端起银碗叭叭的吃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小孩子,不能每隔节制。况且对比今天自己在军属村看到的孩子,陈鸣摸着儿子的头,这小子真的幸福的太多太多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下乡工作队 陈鸣这几天走了好多处军属村,也看了不少普通村落。实话实说,军属村的生活质量是要强过普通村落的。而普通村落的百姓日子比之往年,也是要强出不少的。 老根据地这边要地主减租减息么,而且很多地主都跑了,他们的地就成了公家地,分给地方百姓,所受的租子比之原先的地主少的太多了。但这世上总有特殊的人家。 今天陈鸣在回城的路上,无意间看到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带着俩五六岁大小的小男孩,在一片盐碱地里刮盐土。陈鸣知道很多穷困人家,再便宜的私盐都吃不起,就只能刮盐土,熬小盐。老根据地的盐是绝对的‘官价’,比之原先价格要便宜许多倍,但还是有吃不起盐的。尤其是今年时候,根据地的盐货紧张,价格便宜却没货,那还是白搭。春天和初夏时候刮盐土熬小盐都蔚然成风。 春天、夏初季节,气候干燥么,还少雨,盐碱随水蒸气从土壤里带出,结于地表。背街小巷的地面上、土院墙下边、旧房处经常白花花一片,泛起一层盐碱,还有那盐碱地里的盐土。 把盐土运回家后先加水沉淀里面的泥土,然后就是淋盐水,要支上大破锅一口,底部要有裂纹,漏水而不漏泥。锅底再铺上席片、旧布之类的,然后把盐土放入锅内。土不要加满,距锅沿二三寸,加满清水,浸透。锅下置大盆,接缓缓淋出的水,色彩淡酱,这就是盐水了。头遍淋出的盐水单放起来,再续清水。二遍淋水含盐少了,也不要扔,再加进锅里淋盐水用。淋过三遍后,才算结束。接下的就是熬小盐。 陈鸣当初在土门集和小南沟周遭晃荡的时候,就见过山里的人家这么做。一大锅能出三四斤小盐产量。盐层以上的水淡黄色,是卤水。待盐层稳定以后,将卤水盛出,放在盆内,慢慢又有晶体析出,成坨状,有冰纹,就是土硝了,可以做火药。剩下的液体,还能用来点豆腐。 复汉军老根据地的火药制取,硝石来源很有一部分就是从民间收上来的。而今年入春之后,根据地的很多人就吃这种粗制的小盐。 别看这种小盐看起来跟砂糖一样,实际上这种盐不纯的,其中一小部分还是硝。味道发苦,最好是用于腌制。经常吃对肠胃不好,还会闹肚子拉稀,甚至更严重。当然,真吃死人的也没听说过有几个。 “现在都六月了,就是盐碱地里也没什么盐土啊……”李小妹也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人。一边用手按着陈鸣的脑门,一边说道。 小陈鼎被抱下去睡觉了,陈鸣躺在床上,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李小妹轻轻的摁压着陈鸣的头部。自从回到根据地,陈鸣一边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和影响力,另一边也承受着无穷的压力,神经崩的很紧的。被李小妹这么一压,感觉轻松了好多。 “是啊。这个时候了,哪还有盐土。但是刮一点是一点,不刮,她家就没盐了……” 小女孩的祖父早死,父亲在外跑单帮,复汉军闹事的时候人在外地,现在已经两年不闻音讯了。家里有十亩田,请个长工帮这种,也是能雇住一家吃食的。但偏偏祸不单行,她祖母和母亲又是担忧又是牵挂,去年冬天里前后受了风,就一直生病,家里的粮食都拿去卖了。陈鸣跟着小女孩姐弟仨到她家去坐了一会儿,真真的是家徒四壁,堂屋中连张桌子都没有,两个大人的病让这个本来还不错的家庭走到了破产的边缘,她家的十亩地已经卖掉了七亩了,如果今年小女孩父亲还不能回家,她祖母和母亲继续的病下去,等待这个家庭的只有最最凄惨的结局。虽说这中间也有根据地药材涨价的缘故,她祖母、母亲吃的药中有几味是价格高些的,现在就更高了。 “这也确实可怜……”小女孩父亲不在家,直接触动了李小妹思亲的一颗心。 李秀才带着儿子老婆跑了两年了,结果陈家没有灭亡,而是势头富贵起来了。李家那些旁支姻亲就都围了上来,李小妹只能拿他们当个寄托。现在陈鸣不是要推动工商么,李小妹却不过亲戚的情面,也跟陈鸣说了两遭,陈鸣一口应下了。 给谁不是给?现在云集鲁山的那些商家,背后有几个是干净的?多多少少都有复汉军军政官员的影子在。这都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李小妹听她那些亲戚说话,晚上专门学给陈鸣,她还以为陈鸣会勃然大怒呢,结果陈鸣是哈哈一笑。 是啊,哈哈一笑,陈鸣乐意看到这一幕发生。越来越多的官员牵扯进去,也就是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到陈鸣这一边。他就不信这些人尝到好处后还能再吐出来。 “天下这样的人家多着呢。我也只能救急不救穷啊……” “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钱袋子都扔下了吧?”李小妹没发现陈鸣腰下的钱袋子。 “哈哈,还有一把手铳。” “看你,女孩子家,你给火器干嘛……” 就在这样的说话中,心神放松的陈鸣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就是下午两点多,小桌子上摆着一碗凉米粉,红红的辣椒油,青青的黄瓜丝,再用蒜汁拌着,陈鸣端起来两个胡噜就下去了半碗。桌子上还有凉拌的牛肉、羊肚,切开的变蛋和一盘蒸菜,都是份量不大的小碟子,被陈鸣一刻钟里一扫而光,又喝了两碗冰镇后的米酒,陈鸣上辈子就喜欢喝这东西,跟李小妹、儿子告了别,大步走出后院时,刘武就在那里等候着呢。 “殿下,夫人让人去小李庄了。” 小李庄?“就是那个小丫头家?” “夫人让人送去了一车米面,几匹棉布,还派去了孙大夫……”肯定还有银子,刘武心里加道。 “那是你家少夫人心好。”陈鸣心理面更觉得轻快。刘武走在身后一路应说着。 没几步到了前堂,汪辉祖、熊炳章等抱着满满的折子等着陈鸣批复呢。复汉军打回了老家,队伍又扩张了那么多,再以营制做单位就不合时宜了。陈鸣不仅要组建旅,还要组建师。 把远征军和根据地的部队掺和在一块,还要组建参谋部,随军学校和干部学校的结业生全拉过来。再有大建制组建,不同的军官晋升,各自军功的兑付,这还包括十万复汉军战士,或是要田亩,或是要真金白银,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军队的事情,陈惠对陈鸣完全放手,就像陈鸣对中央的政务也相对克制一样,都有一份不需言表的默契存在。 许多政务,陈鸣只有建议权,而且很多建议,还是他单独对自己老子时候的建议。然后陈惠拿到外面当做自己的意见,商讨定议,然后相关部门就按照执行。这种不需要多言的事儿未必外人就不知道,但陈惠愿意如此,旁人又能如何呢?陈鸣很意外又很欣喜,陈惠对权力欲望似乎没太大的执着,至少没亲情更让他看重,这对陈鸣是一个大大的好事。 就比如组建农村工作队,这支工作队将作为复汉军的第一批深入乡村的时事政治宣传队伍,去实践陈鸣“乡村开化”的理想。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带给乡村的将不仅是崭新的文化,也是崭新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但陈鸣更知道,这支队伍更可能会失败。改造农村,就算是有实打实的利益摆在前面,也不见得能让这个时代的农民扑涌上去,政府要用鞭子在背后驱赶着,鞭打着他们,强制他们不得不迈过一道道门槛。 只是现在的复汉新政府还没能力这么做。 为了保证工作的顺利展开,或者说为了保证工作队成员的安全,工作队的每一位男女队员都接受过严格的射击训练——工作队中有文艺兵,和一定的刺杀训练。他们装备着最精良的燧发枪和手铳,每一名队员都配备五枚手榴弹,至于每支工作队的护卫部队,更要人人披甲,还配的有健壮的战马,整体装备比复汉军的单兵装备都好,因为这支工作队的工作成员也是复汉新政府的一批种子。 这支工作队目前的要任务,就是宣传新政府的税收政策。虽然新政府早就已经废除了不少苛捐杂税,田税也大大降低,但很多老百姓是不知道的。以鄂东地区为例,根据可靠情报反馈看,许多地方的乡民根本不清楚复汉军跟满清有什么两样,还在向那些土豪、族长交捐纳税,甚至缴纳的更多。就如汪辉祖所说的那样,鄂东不少府县的官员都是政令不出城池,即使任命了下乡官员,那些人在地主乡绅面前也弯曲了膝盖,只做木雕泥塑,甚至相互勾结一处,狼狈为奸。那些该减少的税收全都落进了那帮蛀虫手里,不仅严重损害了乡民利益,也同样削弱了新政府的信誉和威望。下乡工作队,就是对此进行的反击! 陈鸣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陈惠更知道乡绅地主的厉害,复汉军是在“虎口夺食”,不遭“恶虎反噬”是不可能的,明清两朝的统治奉行官府不下乡政策,让中国的乡绅和宗族权利得到了膨胀的发展。他们就是地头蛇,稍不小心就会被‘吞噬’。 万事开头难啊! “诸位同仁,此行下乡绝对不是一次普通的宣传演讲,你们将要面临的会是最恶毒的对待,食物、水源上的刁难苛待,无中生有、胡搅蛮缠的诬陷毁誉,各种谣言的攻击和中伤,尤其是那些女性队员,当然还有血淋淋的杀戮!在必要的时候,你们必须拿起手里的刀枪,与那些不堪教化的敌对势力进行坚决的战斗!”敢明火执仗的对抗复汉军的不能说完全没有,可也一定是极少数的。湖北一前一后,一小一大,两次团练风潮,已经让绝大多数有能力敢动手的士绅乡绅大户倒在了血泊之中,或远远的逃开了,剩下的全是动手不敢,顺服不忿的人。在兵势上复汉军只要还保持着强势,那些乡绅地主敢真真动手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他们最会做的是煽动无知百姓和乱泼脏水,造谣诬蔑。人言可畏的! “你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思想’的战场,思想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在学习的时候都清楚。 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敌人的脸上挂的没有敌人两个字,他们反而会脸容满面的迎接你们,只会在你们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用最锋利的匕首来捅刺你们。 千万别以为乡村代表的只有单纯的淳朴、厚道,那里还代表着守旧、顽固和愚昧。你们的敌人不仅仅是那些脑满肠肥的豪绅、财主,还有那些愚昧到愚蠢的乡民。只要地主、宗族的一句话,他们就完全有可能站到你们的对立面,对此,你们也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咱们中国,几千年养成的规矩、陋习不是几句话、几次宣传演讲和几台戏就可以改变的,这是一场长期的斗争。你们要一手拿枪、一手拿笔,用自己的真诚、鲜血甚至是生命,来改变这个时代的农村。” “复汉军和政府,会是你们最最坚强的后盾。” “你们宣传我们的税务政策,宣传我们的政府理念,宣传我们的经济理念,将政府的根基真正的渗透和扎根到最最基层的农村农民之中,你们就跟战场上浴血奋斗的战士一样,都是政府大大的功臣。” 这番话当然不是陈鸣说的,也不是陈惠说的,而是陈聪讲的。 按照陈惠陈鸣父子的计划,整个工作队分东西南北中五路。他们将一个村、一个村地走访,一个村、一个村地宣讲。这是一项艰辛而漫长的工作,中间会有人替换轮岗,下次再见到他们的时候,至少该是一年后了。 工作队的成员有工作成绩突出的基层官员、文艺兵、退伍军人和现役军人组成。都是来自老根据地。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军功田 “殿下,这是远征军,除南京、安庆和九江三部外,所有士兵的伤亡、功勋列表。” “这是现在已经反馈到大都督府的军功兑付记录,计军功田二百零九万三千七百亩,银元七十三万五千一百块。”南京、安庆和九江三部的反馈还没有抵到鲁山,着一阵长江正在起洪,行船往来要受些小影响。 而到真正要那地的时候了,已经统计过的些当兵的一个个都两眼放光的瞅着田亩,只有极少数人选择了银元。很多人看着自己的军功记录,看着那些过往花在女人身上的军功数额,脸上纷纷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让部队里的教习、书记员等文职人员是看遍了大兵的笑话。 二百来万亩地,很大很大的一片地。但对复汉军来说不是难事,因为整个湖北至少有六千万亩耕地,复汉军现今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湖北省,只留着宜昌、施南还有清兵坚持。只从各地收录的官地统计来看,拨出二百多万亩地也是轻松无比的,况且复汉军扫荡四方还没收了很多的田产。那些家里当官的士绅乡绅,还有出面组织团练的乡宦大族,纷纷被清算了以后,收拢的田亩也是很多的。七十多万块银元更是小菜一碟。 陈鸣拿笔轻轻一划,很容易很简单,但如何确凿的将军功田分给士兵们就是个大难题了。军功田就是军心,这军心要落到实处,而不是只虚无的画饼。 以湖北河南出来的老兵为例,这些人只要不醉生梦死的胡乱霍霍军功积分,现在每个人至少能得四五十亩军功田。按照复汉军的规定,军功田是享受税赋优惠的,并且他们每个人参军入伍时发的就有田地,如果合到一块,那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单单在豫西南是给不了的。那么挪到新地方呢,这些士兵愿不愿意呢?毕竟这不是21世纪,这个时代的国人,没人愿意平白无故的离开生活舒适环境熟悉的老家。 可要是不外挪,汝州和南阳府哪有那么多的田亩分给他们啊,而且不外挪,复汉军怎么能让湖广的百姓知道当兵的好处呢? 几十亩土地,那在乡下绝对是个富户,而绝大部分的农民辛苦操劳一生,累死累活也只是能煳口而已。这对贫困农民的吸引力是不可小觑的。特别是现在的农民家庭都不止一两个儿子。 没看就是那些苏北来的新兵,在授了田之后,一个个精神都抖索了起来。特别是那些家人跟着回湖北的战士,那旺盛的斗志就像燃烧的火炬! 陈鸣本来还担心远征军回到湖广,队伍里除了湖北河南的老兵外,那些新兵的士气怎么办?结果看到了这一幕他放心了。土地对这个时代的人的激励,是无需言表的。这些新兵的军功田倒都可以安排在湖北。那么老兵怎么办呢?把老兵们的军功田也分到湖北外乡,当然是分的下,但他们又如何管理呢? 普通农民家庭怎么可能管理着几百里外的土地? “大都督可以将这些军功田统合分划,一个排凑到一起,一两千亩地,那就是一个不小的庄子。自古大户官宦人家在外地置买产业就是常有之事,只要安排下村头,每季村头自会送产出到府上。如粮米不要,就就地换成银钱,往返更是方便。”如果真的合成一个庄子,那每年的产出可不仅仅是粮食,还有鸡鸭鹅等畜类,以及柴薪。如果是距离近,每到逢年过节庄子上都要有孝敬。而距离若远,就只有年节一次钱粮结算和年礼了。 汪辉祖觉得完全可以把复汉军的老兵军功田合并一处,只需要一个排,一人几十亩地,就能凑一个大庄子。每年产出换成银子,再送到汝州、南阳来,一点也不耽误事——湖北为天下粮仓,南阳盆地本身也是产粮之地,汪辉祖根本不认为根据地会有缺粮的一天,那些军属会让人千里迢迢的把一堆粮食运到自己家来。 “且如此置庄,所成影响力更大。每县只需三五个,加之政府宣讲,就可日夜相传于百姓耳间。” 汪辉祖进入复汉军后很快就了解到了军功田这一政策,他觉得这是政策真心不错。士兵只要用心作战,甚至用心执勤守夜、作训、巡逻,就能有军功积分,每次受伤和立功也能有相应的积分。这积分拿来能换酒肉玩女人,也能换银子、田产,这能很大程度上稳固军心。可惜在江南这一政策没能落到实处,苏北江南诸多参军的新兵们所得也只是简单地银钱,很有些空中楼阁画饼的味道,让军中之人对积分越来越不看重。看那军功积分的统计表,那些湖北河南出来的老兵老卒,头开始的几个月都很宝贝自己的军功积分,但越往后的日子里,花在女人肚皮上的军功积分就越多了。 这次复汉军杀回湖广,陈鸣打通与豫西南的联系之后,就开始着手落实军功田,汪辉祖在这个统计计略期间出了很大的力。“这是帝王之基业!”他这样对陈鸣说道军功田。 “湖北之富庶,尽在江汉。可穷山恶水之地才出强兵,如黄州府的北部,郧阳、施南两府,山多地少,民风彪悍,如果军功田能广传民间,必可吸引一部分当地百姓参军入伍。” “日后我复汉军兵势越强,这政策威力即越大。天下无立锥之地的百姓千千万万,只要有十一为殿下所驱使,以我复汉军兵甲枪炮之犀利,以殿下雄才,席卷天下,孰可抵挡!” “殿下还需与工作队招唿一声,让工作队抓紧时间编排相关之戏剧,借此下乡的机会,广而告之。” 陈鸣手下的侍从室解散了,复汉军体系里没有侍从室这个编制了,汪辉祖现下是陈鸣鲁公府的录事参军,熊炳章为主簿,刘武为长史。亲卫右营,改为近卫旅,坦克营并入其中,由石猛提领旅帅。陈启放出去领兵一方了。不久后的复汉军师一级建制里的主官,有他的一席之地。 录事参军这个职位,就是掌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汪辉祖心很细,多才有德,但他也不是个直言的谏臣,他可以以自身的言行举止让他的东主【陈鸣】,让他的同僚相信他的为人,就如汪辉祖自己所言的‘立品’——欲主人之必用吾言,必先使主人之不疑吾行,为主人忠谋,大要顾名而不计利。但他不是直言犯上的人,他不是魏征。半年的相伴陈鸣清楚知道他的为人,这种性格可能与他十多年幕僚师爷的经历有关系,信而后谏,不合则去。 如今的情况他是走也走不了,那时候他就会闭口不言。 这一下午一直忙活到大晚上,回到住处,陈鸣还是歇息在李小妹房里,洗漱后躺在床上他脑子里向着军功田田庄的事。已经确定这么做了,但陈鸣觉得自己还可以把利益更大化。比如成立一个‘军人合作社’,把各地的军功田田庄统一联络起来,所有的庄产田货都卖给相关产业,或是自己来搞相关产业。 那麦子大米可以做粮行,大豆花生可以榨油,棉花将来能织布,生丝能纺绸缎。 鲁山的那场商会很快就要召开了,不管是得了军粮订单还是得了军装被服订单的商家,都需要粮油棉花布匹……,那些商家买谁加的粮食不是买?买谁家的布匹不是买?买军人合作社的产出还能巴结自己,巴结军队。而且陈鸣还想到了各地设立的银行,复汉军城里的华夏银行相当程度上抄袭了后世银行的业务分类,比之现下中国的钱庄银号业务要齐全的太多了,这要分散到每户军属手中的银钱——异地汇款业务,不正可以与之相配吗?还有附加之上的邮局业务——汇款单。 陈鸣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军人合作社牵动、带动的方方面面会很大的哦。 “鸣哥儿,这个主意倒是真真好。我给你说啊,做布匹比粮食还赚钱。鲁山这儿,粮食就没见过怎么涨价,就是这布匹,好几次都断货了。” 复汉军占据了湖北,四川、江南的布棉都走不过来了,李小妹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出断货了,但直觉告诉她,棉花、布匹比粮食有赚头,湖北什么时候缺过粮食啊。 在这里说明一下,棉花这东西要在春天里种下,以湖北为论,清明节之前就普遍都种好了,它跟小麦、水稻抢地盘知道吧,生长日期有重叠。 陈鸣使劲的搂了搂李小妹,屋子里放了好几盆冰,睡觉的时候还要盖上单子。李小妹对于政事没什么热情,很快人就缩在陈鸣怀中睡去了。陈鸣的眼睛还在眨啊眨的。 湖北这个地方本就是种水稻为主,辅之小面积小麦和棉花,清朝这时湖广能作为天下粮仓,如此播种就是必然的。所以跟江南的情况正相反,湖北这里是粮田多过棉田和桑田,江南则正好相反。 现在复汉军抢占了湖广,外省的布棉绝是进不来了,而听说今年的江南,很多往日种植棉、麻的田地都给改做了水稻田,满清肯定也是吃够了粮食上的亏,不得不学乖。 北京城的八旗子弟一年就要几百万担漕粮,没有了湖广这个大粮仓,如果江南还是种植棉麻等经济作物多过水稻,就是把江南榨干也拉不出这么多粮食啊。 广东确实从中南半岛买入了不少粮食,但船只从广东运往北京,一年能走两趟就是好的了。只能占一小部分,大头还要从江南出。 将来复汉军的辖区里,粮食肯定是够用的,药材,复汉军很快就会扫荡禹州,带接着拿下汉中后,这药材也就足够了。汉中可是堪比禹州的药草宝库。再说了,汉中还盛产硝石,且拿下汉中也关乎着陈鸣的战略大计——他要斩断中国! 西头把汉中卡死,中间有湖广、安庆、江西,江南有扬州、镇江、南京,等到岳阳、九江和武昌新建的造船厂,开足马力的下战船,让陈鸣手中的攒足了水师力量,那就顺江而下直取崇明岛,在长江入海口处跟满清的外洋水师一决胜负,等日后再于落子舟山的陈继功汇合,与东南张郑两股水面力量唿应,就彻底的把中国顺着长江一分为二了,让北方的满清再得不到江南的一分钱一粒粮,到时倒要看看乾隆还能如何做!这却是后话了…… 盐则需要把眼睛放到江南,苏北的淮盐在陈鸣的大计划下,距离复汉军比四川的井盐更近的。 剩下的就是布匹,衣食住行,布匹的重要性不需多言。如果那些军功田农庄能够同气连声,把那二百多万亩田地从粮食种植转往经济作物种植…… “几位先生以为如何啊?” 陈鸣第二天一早就拉过汪辉祖、熊炳章几人商议此事。侍从室解散后,很多人都转为地方官员,远征军当初的文职也多留在了军队中,柳德昭在武昌任知府,陈鸣身边就剩这几个人。再有就是黄松、高彦明、陈继卿这些亲戚,他们算是陈鸣的侍从。 “此事有大利。”熊炳章率先点头,眼睛眨啊眨的精光直冒,但他按下心中一瞬间泛起的波澜,以事说事,用自己先后在芜湖和徐州府县衙门当过师爷的经历比较两地经济:“棉麻之利倍于农粮,只是民无食不稳,想要生民安牢,粮食是首要之急。湖北乃天下粮仓之地,粮田阡陌,我等既然不愁粮米,改桑麻棉田自然可行。”今年已经来不及了,等到军功田分割划下,水稻也都到收割的时候了。且这件事更重要的是…… “殿下所言这军人合作社确实可行。但宜缓不宜急。此事乃对军兵大有益之事,殿下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即然如此那就应该让军功田农庄主动的掺合进来,而不是以政令之法强行捏合。”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无上利器 “当今天下生民所食之油,荤素间杂。平民所用,又以素油为主。其豆类,包括黄豆、青豆、黑豆、褐豆、斑豆,再以棉子、花生、芝麻、芸薹、脂麻、亚麻等多种。”汪辉祖掰着手指头数着,陈鸣等人竖着耳朵听着。 “军中将士,作训刻苦,又屡逢战事,汉王鲁公抚兵优渥,口食之佳,江南中等人家相比亦是不如。不知殿下和在座诸位可否知道,我军所用油料极多,军需之处每每有各兵营后勤主官为了一桶素油而争的面红耳赤。” 陈鸣等人又认同的点头,这种情况他们没有见过也都听说过,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的。士兵是要用来打仗的,伙食中隔三差五就要见荤,即使只是鱼肉,也多用有煎炸,再炖入锅中。而在民间,食油这东西真不是一般人家有钱吃的。每家每户也就是过年时候才灌上两三斤素油,却也是点灯用居多。 油料之急迫还不仅仅在于远征军,留守根据地的兵马一样是如此。 “如今数万大军汇入湖北,湖北之食油比之江南之地是多是寡?” 陈鸣已经有点明白汪辉祖的意思了。“你是说……” “今水稻夏收在即,湖北皆广种双季稻,殿下不如亲自嘱咐一二心腹爱将,让其联系一二支人马,让士兵与庄田佃户签下文书,付之钱粮所需,军功田庄改种稻为植大豆。等到秋日大豆丰收,榨取豆油,卖于军中,所获之丰厚必超种稻。” “此事只需稍加宣传,就能传播四方,为众军士熟知也。”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了,比空口白牙的瞎说有说服力多了。 “天下间多少事就坏在一个急上。殿下在军中固然是威望深重,但人心叵测,不可预知。”田地才拿到手中,人人都会有一番自己小打算,这个时候就算是陈鸣站出来也会生怨言的。“即使殿下亲自出面推广军人合作社,依旧难免要生出怨言。且清廷粘杆处未除,若彼辈适时放出谣言惑乱视听,以我军名托合作社是假,收田是实,闹出乱子来,则大不美也。” 用汪辉祖的话说,人得不到的才是更好的,把珍珠捧到人面前,都会有人只把珍珠当鱼目,只有让他们辛辛苦苦的采到珍珠,才会更珍惜珍珠,更懂得它的难得和宝贵。 “有的实利在前,届时殿下再出面组织军人合作社,以利益众人,入者必如过江之鲫。” 汪辉祖话声一落,连着陈鸣一起就都是点头。说的有理,理,确实是这个理儿。 “汪先生说的有道理,这天底下的愚昧之人,多的是。就如那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军功田系存军心,关系重大,旦有疏忽就生大患……” 陈鸣要借军功田这个体系,改粮食种植为经济产物种植,他的意思更想慢慢汇聚军人这个团体,引导他们,最后将这个合作社改为股份制公司,组建出几个大的农产公司。然后再以这些为基础发展轻纺工业,带动经济,也加大复汉军内部的竞争力。可在汪辉祖等人看来,这却不是什么他一时之‘好心’,而是陈鸣要借以把握军心的另一个‘手腕’——这要这事是成了,这可就等于拿住了士兵们的钱袋子,必然会牢牢地掌握军心。 陈鸣虽然被‘军政分离’了,可他出面卖粮食、食油和布匹,那个很快就要被政府推出去的商团里的商贾,哪个又敢拒之门外呢?买谁家的不是买呢?这东西搞好了甚至可‘做’陈鸣另一只臂膀。在民生经济上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 在座之人一个出言反对的都没有,陈鸣根本不知道,就在他低头思虑的时候,他身边的几个人眼睛早就不经意的对了对,他们想的比陈鸣想的还要‘深’。 复汉军现在的重点还在打仗,作为复汉军的主心骨,陈鸣必然要长期的离开鲁山征战余外,而他手中文治上的一些人,全都散到了地方,中央的支持者似乎还是陈聪、高家这些老人。事实上陈鸣如果不拿出这个军人合作社的法子来,他们也都要暗示陈鸣多与其他人等做做沟通了。 “殿下虽不研史书,不观权柄,但奇谋迭出,叹为观止啊。” 中午汪辉祖与熊炳章,还有刘武几人坐到一块算是会餐时,很是叹服的说道。在第一次听到‘军人合作社’的时候,汪辉祖恨不得拍案叫绝。这真的是收揽军心的无上利器。 熊炳章在散了会后越想越是觉得有深意,甚至他都把陈鸣的这一招跟复汉军推出工商阶级看做了一体。如果没有商团,这些东西即使有了也只能缓慢的消散民间,或是卖给后勤部门,效益是有,可陈鸣的色彩却淡了很多。哪像现在,首先承包了军方的口粮加工的商人,就能顶替军方和后勤部门,成为食油的最大的需求者。连那榨油剩下的豆饼,都能成为军方和后勤部门争夺的必需品,军方要用那东西喂牲畜,后勤部门要用那东西养牲畜。 复汉军现在辖境内禁止屠杀大型牲畜,那些马、骡子、驴、牛,都是受保护动物。因为复汉军的炮兵和运输部队,继续大批量的畜力。过去的一年多里,南阳地区已经养牛成风,有多少就往复汉军设在各县的军需收购处送,保准牛到钱到,绝不缺你个一块两块的。所以啊,大豆压榨后的豆饼,都是军方急需的东西。大豆,是个好东西。 黄松、高彦明和陈季卿这些小辈,听了满满一耳朵话,但大事上他们只有符合的份,没有什么发言权。晚上回到家后,这些话立刻就传到了高鹏起、陈惠和黄家舅爷的耳朵里。 高鹏起现下是警部尚书,还是内阁成员之一,绝对的复汉军高层。在事务上,他是陈鸣的绝对支持派。陈鸣‘军政分离’,并不是复汉军现在中央的这些头头脑脑对陈鸣有意见了,而是怕陈鸣权力过盛,自己无所顾忌,直接搞一班子人,成立自己的小团体,一如那个侍从室。届时陈鸣常年征战在外,陈家如果真的有成龙之日,陈鸣会更看重自己身前的这班人呢?还是看重他们这些老臣? 之所以让陈鸣‘军政分离’,不是为了动摇陈鸣的储君地位,虽然一些事情上双方确实是有些矛盾的,理念上说不通,但主要还是图在政务上遏制一下陈鸣的发展。是要坚持鲁山朝堂为‘中心’不动摇,日后陈鸣即使继位了,也要继续用他们这些人,而不是直接另立中央,一脚把他们这群遗老直接踢开。 这事儿,高鹏起跟陈鸣通过气,陈聪也跟陈鸣通过气,还有黄家的,包括他老爹陈惠本人。都是为了宽陈鸣的心,好让陈鸣不要误会、瞎想。仿佛那科考的事儿也跟没发生过一样。 陈鸣也能理解,就像李世民的天策府,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李世民当皇帝后整个李唐王朝的文武要职都是天策府的人把持着。陈鸣可以理解这一点,甚至在这一点上他想的远远比陈惠等人认为的更清楚。 因为他早就清楚臣子们的大胆,他们敢明目张胆的骗你,还一脸的为你好,他们敢光明正大的跟你对着干,甚至还敢拉帮结派的威胁你。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不能改变这一点。因为人都是有利益有头脑的,皇帝一句话可以夺取他的官职、小命,但也夺不走臣下的心思。怎么跟臣下相处,怎么跟臣子们周旋,是一门大学问,陈鸣现在正在一点点学习。 但他也不得不说,鲁山很多人对这个事想的太简单了。很多事情根本就是不由人意的。而科考的事,事情也远没有这么简单。就陈鸣所知,这次科考,鲁山的这些头头脑脑,很多子弟和亲友,乃至幕僚清客,都纷纷报名,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很大的利害联系的。 这人的私利啊,天性生成,真的是杜之不绝的。 有这么多人掺和进来,有这么多希望太高科举档次的人站在那里,陈鸣也要退缩。再说了,这科举本来就是打广告的,把档次提高了,也更好招揽来客。陈鸣也想开了。 这事儿第二天陈惠就知道了。现下的汉王府书房,也就是原先的县衙书房里,陈惠陈鸣父子俩就隔着一张小茶几,陈惠很有兴趣的跟陈鸣谈论起这件事。 他听着陈鸣阐述军人合作社的理念以及将来的发展方向,以及将来可沟通的各个方面,虽然对陈鸣工商代替士林的做法还保持着迟疑态度,但陈惠很认同陈鸣‘膝盖软’的理念,他觉得只要自家势强势大,就不用发愁没人来做官。而那些师爷、幕僚、穷书生、文吏,甚至是衙役,他们做了官以后,他们也就是‘读书人’了。 而作为一个在户房混迹了一二十年的老油子,陈惠对于商人的力量是认识清晰地。只要统治阶级对商人扶持一二,商人的力量真的很强大。而且这些商人只要接了复汉军抛出去的肥肉,他们就再也脱不开复汉军的缰绳了。 这些人发展壮大越迅速,复汉军的根基就越牢固扎得越深。 “公司?!”陈惠听到消息后特意向随从咨询过这个词的来由,果然不是儿子胡编乱造的,“孔子的《大同》《列词传》: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庄子说:“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 陈鸣脸上不加遮掩的露出了老爸好有学问的神采,他还真不知道‘公司’竟是个中国土生土长的词汇,还以为是从西方传过来的呢。 “股份制公司!!”捋着下巴胡须的陈惠也表示理解,合小为大,凑份子,合伙做生意么。他明白的。 “如此这公司,可怖,可怖……” 听到儿子阐述日后此公司除了能进入粮油、棉花等农贸行当,还可以涉略布匹、生丝行当,还能投资别家的商行,入股别人的生意。背靠着无数复汉军士兵,这生意做的必须无往而不利啊。如此一个公司,岂能不令人望而生畏? “所以这等公司必须要有限制。”自己父亲面前,陈鸣并没做隐瞒,“现在才刚开始,他们还能合而为一。等到日后我军地盘扩至南北,全国的复汉军士兵还能联成一体吗?”陈鸣自身也不可能看着他们合而为一啊。“即使我军现下的队伍,各营头之间就已经颇有竞争。待到日后我军来日更强更壮,兵力更多,他们间的竞争只会更见激烈,由此延伸到合作社,这一省之地的一统都做不到的。” 陈鸣认为军人合作社将来转化成股份制公司,能成为复汉军军人利益的一面旗帜,但是军队之间是有利益冲突的,地区之间也是有利益冲突的,这些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这个利益集体的天花板就是一个省。并且随着整个社会的经济发展,还会持续的分崩离析。 第三百二十八章 龙脉受冲 老天爷很给陈家面子。今年夏天,长江中游——也就是湖广一带,虽然降雨不少,但强度普遍不大,形成的洪峰对于荆州等地威胁一般般,可以说很平稳的就渡过去了。 而黄淮降雨量也不算太大,至少黄河没有再决口,降雨多的是直隶,以永定河水患最严重。所有泥沙将旧河淤为平地。北岸六号堤工冲决夺熘。过马厂碱地千余里,武清等三县被淹;古北口水灾,冲塌民房、兵营房三千余间,淹毙二百余人。 只是这点小事对于往年的水患来说,就很一般很一般了。乾隆年前,黄河两三年决一次口,长江也常发大水,永定河如果不是近北京,偏偏又在陈惠陈鸣父子称王封公之后爆起,根本就没有半分点的影响力。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相当迷信的,复汉军这边陈惠刚刚称王,刚刚册封陈鸣为鲁公,北京边上就永定河就发了大洪水,这么看都像是北京的龙脉被冲击了一样。在这个陈鸣根本就没有了想过的尤由上,复汉军的气势乃至他们在民间的声望,都猛的一拔高!身处直隶的陈光很敏锐的意识到这一点,让暗营疯狂传播或真或假的消息,大大的帮了复汉军刷高了一截威风。陈鸣后知后觉,听了之后感悟良多。 鲁山近来拥至的商贾,除了汝州、南阳中人,第一次有了湖北的商人过来,暗营传来消息,这些湖北来的商家十有八九都是受到了‘北京龙脉受冲’一事的影响。当然了,复汉军当初全军数万人齐齐换甲,和那一门门无穷无尽的大炮,也是让这些商人大受震动的。 赵家的三老爷赵文博,是这次湖北商团来鲁的带头人,这个时候他当然躲在凉爽的屋子里,而不是出去晒太阳。汉王登基之前,复汉军就杂七杂八的法律规矩宣了一大堆,比如罢黜满清乾隆年号,以大明崇祯纪元,似乎忘了南明的弘光、隆武、永历等等,直接抱上了崇祯帝的大腿,这还是个硬规定,敢越线就要掉脑袋的,今年就是明崇祯一百四十二年。汉王登基后更广招社会贤达,商立法度,搞出了一个立法会,也不知道是真能管用还是当牌位的,反正到现在复汉军用的还是删改后的《大清律》,配的他们之前搞出的诸多规矩。真正的《汉法》《汉律》还没正经的颁布出来。但就复汉军的规矩,行贿与受贿是并罚的,前头的大清朝很多默许的拉关系的手段都被禁止了。赵文博还跑什么跑?再说了,他们赵家是早早绑在复汉军的战车上了的,赵文博心里有谱,复汉军的军装、军用品一部分订单他们早就拿到手了,还有铁料份额,赵家还从鲁山搞来了两辆四轮马车,高薪聘请了几位师傅去武昌,在赵文博带队来鲁山的时候,赵家的马车作坊就已经开张了。之前赵家也是一直在湖北各州府拉人,但成果不大,错非永定河送来了一记神助攻,赵文博只能带着大猫小猫三五只来鲁山了,而不是现在有着十三四人,家家都是湖北商界的大豪。 墙角的人力风扇无声的转着圈,将冰盆的凉气吹满整个房间。就这一点,鲁山可比炙热的武汉待着舒服多了。武汉哪有什么冰啊,市面上也根本没卖硝石的。哪里像鲁山这,城里城外挖的都是储冰的大窖,不敢说绰绰有余,至少能供应鲁山不缺。 客房加冰当然是要钱的,但赵三老爷在乎这点蝇头么? 舒服的躺在床上,赵文博正在看着随从打街头买来的报纸,其中《中原日报》的头条就是关于这次商会的,由工商署联合后勤部正式发下了政命,三天后在鲁山城西南的工商署议事厅召开。报纸上不仅印下了政文,连工商署和后勤部的印章都印了出来。 自从鄂东被复汉军打下来后,四月下旬《中原日报》、《军报》、《法报》三大报就开始在武昌有发行,随后武昌知府柳德昭下令刊发了《武汉日报》,也渐渐在鄂东打响了名气,报纸这个东西已经不新鲜了。赵文博都养成了看每日早晚报纸的习惯。 那《中原日报》就像是复汉军的风向标,再小的豆腐块文章用心揣摩也能瞧出新意来;《军报》则是赵家人最关心的报纸,里头能看出复汉军的兵势得失来;《法报》则是赵文博最最不关心的,他大哥到挺爱看《法报》,《武汉日报》从一新鲜出炉,就顶替了《法报》在赵文博这里的地位,《武汉日报》里有武昌汉阳周遭发生的趣闻怪事,有衙门里做出的新鲜决断,还有最新的商品百货价格,比干巴巴的《法报》更讨赵文博喜欢。 赵家的算盘就在军服制造上,这笔生意需要用到大批量的布匹,豫西南的这些人背后根脚纵然深厚,这方面也没办法跟赵家比。赵家经营的本身就有布匹生意,仓库中储备着大量的棉麻丝绸,同时手下还也多座成衣铺子、裁缝铺子,这活儿赵家的老本行! 至于军用品,那只是意思意思。而铁料份额,赵家一个月至少能拿到五千斤,这五千斤铁他就是卖到湖南、江西去,复汉军也是不管的,只要有钱即可。 然后就是四轮马车,或者说四轮车也行。这东西载货上绝对强过平板大车,不管是有钱人家还是赶车的平民,怕都愿意搞来一辆。虽然这四轮车需要比较平坦的路面,让赵家有点忧虑。 赵文博来到豫西南,来到鲁山后,一路上最深刻的印象不是路上村镇碰到的那些乡官,也不是当地人,尤其是进入汝州后,当地人身上有着的那股子昂扬劲头,而是豫西南的官道好平整。一路上随从下人打听到了消息纷纷汇到他这里,赵文博就知道去年一整年时间,复汉军在豫西南境内就没停止过修桥铺路。赵文博就真心觉得这四轮车的生意,他赵家是有盼头的。 因为打心眼里赵文博不想看到复汉军覆灭,那样的话赵家也绝对完蛋了。即使跑出去几个后辈子弟,隐姓埋名的过下半生,又怎能跟现在的赵家相比? 赵景春做了武昌的知县,虽然知县附郭确实是很不幸的,可武昌的地位特殊,所有官职一律高出一等,赵景春现在是从四品的大员啊。复汉军只要兴盛下去,赵文博觉得赵家早晚能出一个封疆大吏。这人呢,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总爱做梦。赵文博就正在做着一个美梦,而且似乎还有越来越美的势头,他当然不愿从美妙中醒来了。 “三老爷,周老爷来了……” “士衡老弟……”赵文博精神抖索的走到外堂,周鸿正在外面等候着,没带随从,见赵文博走来,起身抱拳道:“文博兄,打搅了。” 周家就是与赵家同住一条大朝街的另一户大富。只是周家的当家人周鸿的大哥,没有做出赵文博他哥赵文祈当初的决定,而是不告发不吭声,结果复汉军杀进武昌后,狠狠地把周家削了一顿。柳德昭还不止一次在公开半公开场合说,要不是鲁公观周氏家风淳良,往日间多有善举,早就将周家铲平了。 这次赵家组团来鲁山,周家是第一个报名的人。就跟赵文祈派出了赵文博一样,元气大伤的周家派来的就是自家的二老爷周鸿。 周鸿与赵文博往日地位相当,现在却高下分明,赵文博抵到鲁山的第二日,就被鲁公召见,这可是整个湖北商团未有第二者的荣耀。 而且当天赵文博回来后,别的人都不说二话,特意寻到周鸿,相求周家‘易江春’的方子。说鲁公爱饮米酒,而周家‘易江春’乃是湖北屈指可数的好米酒。周鸿当时怒气暗生,只以为是赵文博在故意的羞辱自己,面上不动声色应下,还恭维赵文博不忘同城之谊,拉周家一把,回到住处后把随身的扇子都撕成八瓣。但冷静下来后才觉得未必就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现在的周家还有什么值得赵家去忌讳羞辱的?赵家要是这个时候踩周家,丢的反而是赵文祈的老脸,当即修书让随从速回武昌,去取那‘易江春’的酒方。 只是这时间太短了,随从这时怕还没到襄阳,商会就要召开了。 与赵家经营丝绵、当铺、钱庄为主不同,周家主要是车脚店和粮食,在复汉军没有祸祸湖北之前,周家不仅是武昌汉阳汉口三地的车马船行和旅店饭庄里的巨头,还是沙市米市上的一头巨鳄。但是现在湖北被复汉军拿下了,粮食贸易只能走湖北、豫西南【暂时】,利润一下子就没有了。车马船行更是被复汉军给没收去了,只剩下几家酒楼旅店。周家这次来鲁山,主要目标是定在了铁料和军粮上面。但周家上头没人啊,他们跟‘简在帝心’的赵家不一样,周鸿现在心里没谱的很。 眼看着就剩下三天了,周鸿是来找赵文博求救来了。“文博兄,真的不瞒你,我周家要是得不到军粮买卖,这头顶的天就塌了大半了。” 没有了军粮生意,就现下的情况里,周家只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贾,奋斗几十年才站到湖北商界巅峰的他们怎么心甘情愿? 赵文博看着周鸿直摇头,周家真的是急了,脑袋都昏掉了。“士衡老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家肯定是倒不了的……” “你们要倒,复汉军进城的时候就该倒了。殿下留着你们,那就是用来牵制我们的……” 一个赵家的力量不可怕,整个湖北商团的力量就可怕了,即使眼下的商团才十几家。 “这话是知府老爷透给我家延寿【赵景春】的,是怕我家趁火打劫,吞吃了你们啊……”而整个复汉军,能让柳德昭说这个话的人,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官商 崇祯一百四十二年,六月十九日,工商署斜对面的一处茶楼里。 穿着一身便服的陈鸣正看着工商署门前,一辆辆四轮马车行到台阶处停下,然后一个又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商人鱼贯而入。这些就是他寄以希望的种子啊,也是他真正改动中国的第一步,推动工商,推动工商,放开资本的笼头,希望自己今天的举动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吧! 几千年的抑商社会,一遭为这些资本扫清了障碍,他们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呢?何况他们背后本身就有复汉军的权贵身影,这是一种不是秘密的秘密。他们要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又要用多久时间来酝酿呢?陈鸣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在具体商议这个问题的时候,汪辉祖、熊炳章、柳德昭都不约而同的提到过‘官督商办’,话语虽然不同,意思却都能归类到这四个字上,这让陈鸣不得不感慨历史的巨大惯性。或者说中国社会在向近现代转型的过程中,很多思维根本不是时间和不同的国情所改变的,而是在于文化,要从幽深的历史渊源出发才能解释的了得。 不然,怎么这个年代的汪辉祖等人怎会想到‘官督’呢?这个方式本质上是封建势力对于资本的控制,追根究底免不了还要扯出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对于‘商’的歧视和抑制。 陈鸣干净利索的否决了。在向老爹诉说的时候,陈鸣直接就道:“如果官督商办,双方在权利上先天上就不平等,这些商号公司最终只会是官权不断膨胀,商办成分日益的减弱,从而使之逐渐变为官僚私产。因而从实质上看,官督商办是官方对商人的控制多于扶植,这不是什么坦途大道,而是一种扼制。”要想推动工商,最快的看到效益,那就只能撒开笼头的任由他们奔驰、从另外一个方面再说,当官已经有了大权,再有金钱,再有血缘,再是亲族,也不会放心的吧? 何况那些商人背后本就有很多他们的身影了…… 郑文博与周鸿结伴而至,两个人眼睛也没想茶楼看一眼,他们根本就没发现斜对面的茶楼有什么不对的地儿。 那幢外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茶楼,实际上里里外外都被陈鸣的亲卫给戒严了,里头的亲卫连着外头站岗的士兵,就像当初陈惠在南郊告祭天地一样,周遭十里方圆内都陈兵守备着,几千上万人将一个郊坛围得水泄不通,旌旗招展,外头围观的百姓除了看个热闹,陈惠的影子都看不清楚。除非是拿了把巴雷特大狙,高倍的光学瞄准镜,否则以线膛枪的射程对于陈惠根本没半点威胁。 陈鸣身边也没带其他的人,大都督府这个时候忙着呢。军功田庄已经得到了士兵们的广泛响应,就如陈鸣说的一样,没人愿意在安安沃沃的时候离开自己的老家。军功田庄一经出现在大兵们的眼球中,就立刻赢得一片的欢唿。 当然,陈鸣计划中的军人合作社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出去的,谁敢把这个口风露出去啊,或者胆大包天的贪天功为己有,那是妥妥要试陈鸣的刀子利不利的。 陈鸣很快就要离开鲁山了,他要去北线、东线战场走一走,看一看。复汉军大部队进入根据地也有俩个月了,等到陈鸣从北线和东线回过来,军功田庄也就分得差不多了,部队也差不多完成换防了,让大批的新兵替换回北线和东线的老兵。然后赶在八月前,对宜昌、施南和汉中发起攻势,对湖南发起进攻,后者不需要投入太多的兵力,只要趁着水师之利,好好地扫荡一下洞庭湖畔就可以了,在正式入冬之前彻底解决西面的隐患。 一张大大的中国地舆图上,陈鸣面对着复汉军文武重臣,还有自己的父亲,教鞭点在汉中的位置上,向着东面长江出海口,如用剑噼出一样一挥而下。”拿下汉中,就彻底隔断了四川与甘陕的联系。待到明年我军岳阳、九江、武昌三地的船厂再出战船,水师部队顺长江而下,决断东南。” “彻底的把长江以南地区与长江以北地区,分割开来。整个满清,一分为二,他们除非于海上……”清军的外洋水师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敌人。 今年入冬以后,河南战场,汉中等地都不会再有大的战争爆发,因为那时候清军要进攻更困难。清军丢了湖北,阿桂被抹掉了顶戴戴罪立功,乾隆皇帝更关注八旗新军和大炮的产量。同时贵州、云南大批的边军和赣兵被调入湖南,不管云南边兵和贵州的赣兵是不是向复汉军发起猛攻,陈鸣也准备在冬天时候好好地打一打湖南了。 再有江南的黄捷理所当然的被提拔为师帅,所部整编为第三师,下辖两万战兵,兵力比第一师、第二师都要多。四月末给南京送去的铁甲和大炮已经交到了第三师的手中,船只因为长河汛期的原因,停留在安庆。暗营传递回来的江南战报,清军根本就打不动那个铁三角。他们没有大炮,在霰弹越来越多的装备到江南炮兵部队的时候,清军人数的威力已经大打折扣。 几十年后的拿破仑战争最后一战的滑铁卢战役,英普十几万军队也才三百来门大炮,拿破仑倾尽全力也只凑齐了二百五十门。可是现在的江南战场上,复汉军两万人就拥有不逊于拿破仑最后一战时——滑铁卢战役中法军大炮的总数量,虽然质量上还有些差距。但是英法普肯定没有复汉军那么多的虎蹲炮、臼炮,乃至飞雷炮! 黄捷在江南的战斗有些像复汉军在河南的防御战一样,依靠着纯粹的火力优势,轻松的抵挡着清军的一次次进攻。 当江南大雨倾盆的时候,三座城市的复汉军都可以轻松丢弃平原上的阵地,扬州守军甚至可以全面的撤入城中,清军望着城墙上搭着雨棚的虎蹲炮、臼炮和成排的火枪加手榴弹,依旧要望城兴叹。 陈鸣都已经很久不再关注江南战局了。那里的战斗在他的认知中都成了‘僵持’的代名词。 “咦?” 不经意的抬头让陈鸣顿住了动作,他看到了谁?郑文俊,就是海上郑家郑连福的三子。三月份的时候就赶到了湖北,那时候陈鸣开没有打开武昌城呢。然后就一直跟着队伍回到了豫西南。但是今天工商署开的是商会啊,他来干什么? “殿下,是韩腾给他的帖子。”身边的人很快就查清楚了一切。 “韩腾?” “是工商署综合司的副司长。四川成都人,盐商世家。”随从都是跟随陈鸣的老人,清楚陈鸣的性格,在打听事的同时也把韩腾的简历要来了一份看了。 “四川盐商,怎么跑来咱们这了?”副司长也算是工商署的一号人物了,每个司可就两个副司长。陈鸣身子向椅子里靠了靠。 “他家的产业被当官的瞧上了眼,设了个套,钻进去就没了。韩腾之前以跑私盐为生,去年跟暗营联系了上,成功的向根据地运送了三批盐货。今年开春走货的时候露了痕迹,被清兵派兵堵截捉拿,好不容易跑来根据地。大王放他在工商局做事,现在……”工商局成了工商署,韩腾也就在工商署有了一席之地。 “他跟郑文俊是什么关系?” “两人在怡红院结下的交情。” 陈鸣嘴角抽了抽。怡红院那种地方,才穿越的时候还有两分想往,现在么,呵呵,他是一辈子也不会去的,光家里的女人他都已经招架不住了。五月陈惠举行大典,山东、福建、台湾的人等都派人过来拜贺。携带的东西虽然不多,却无不是珍玩瑰宝。尤其是刚刚接替自己老爹位置的杨明昭,不仅派人送来了好几箱珠宝珍玩献给陈惠,还专门有一批宝贝献给陈鸣,另外还送来了俩美人。把李小妹气的都甩脸子给陈鸣看了,虽然她很快就收起了脾气。可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李小妹当时是真的气急了。 这事儿引带起来的一个后续反应就是陈鸣他老娘开始关注陈鸣的身体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一年多征战在外,也不是没女人伴着,怎么这么多房内人一个怀有生孕的都没有啊?然后让医署的几位搜罗来的豫鄂名医轮流给陈鸣把脉文看,没一个说陈鸣身体有虚,精力不足的。但陈鸣还是连着喝了半个月的补药,搞得身体本就很好地陈鸣每夜无女不欢。 这现在陈鸣都回鲁山快两个月了,十几个莺莺燕燕,也还是没一个怀孕的。只能归为天意,万幸他现在还年轻,而且已经有了陈鼎了。 随着工商署内商会的召开,一些消息也源源不断地送到陈鸣面前。 两年前在鲁山还显赫一时的李、王、许几大家族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反正是找不到影子了,这些士绅家族留下的宅院就被复汉军拿来当成官署衙门,梁洼镇张、丁、许、梁四家人也只剩下了丁、梁还在,但现在丁、梁两家全都议事厅中前面坐,他们当初没逃,现在又大着胆子下场来,自然会有满足他们胃口的收获。 “殿下,这一家是舅老爷的门下……” “这家是七公门下……” “这刘家是四爷的亲戚……” “这王家是老舅公的……,妻族……” “胡扯。我舅姥姥娘家姓夏,这,这不是么……”陈鸣指着另一张纸,刚才过去的。 “小的真敢欺骗殿下,这位胡奶奶年方二八,……,是黄老舅公新娶的良妾。”随从一边说着一边看陈鸣惊愕的脸色,心想这种烂事,估计还没人告诉殿下吧。 “没事,咱们接着往下说。”陈鸣惊愕的时间很短,良妾再良妾,那还只是个妾,不是妻。随舅爷折腾去吧。他如果真的能一树梨花压海棠,压出一个胖娃娃来,估计他奶奶都要高兴坏。 第三百三十章 巡边 明崇祯一百四十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整个鲁山大街小巷一律被戒严了起来,无数荷枪实弹的士兵出现在街头巷尾。上午辰时,呜呜的号声从城内传出,先是一大队披挂着铁甲的近卫旅士兵开道,接着是精选出的百骑马队,然后就是陈鸣回到鲁山后第二次摆出的鲁公依仗了。 令旗、清道旗开路,一个个拿着幰弩、刀盾、弓箭、绛引……,还有吾杖、仪刀、立瓜、卧瓜、骨朵、金圆伞、红圆伞、青圆扇,红圆扇等器物的近卫旅官兵,面色庄严的在无数人的夹道围观中鱼贯而过。虽然这仪仗以陈鸣自己的眼光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可乐。这种东西与现代人的思维实在不怎么相搭。 陈汉随明制,陈鸣的款儿就是亲王世子,第一次摆出鲁公仪仗还是陈惠称王的时候,这一次摆出仪仗,不是为别的事情,而是要去巡视战场的。 陈鸣要去北线和东线绕一周,他不是以‘天下兵马都督’的身份去巡视,这个身份此刻必须退居第二位,摆在第一位的是鲁公。陈鸣以鲁公的身份到战场上慰问士兵们,随行的还有他的正宫娘娘李小妹。小陈鼎被送到高氏那里照料几天。 这个仪仗动用了好几百人,前前后后都有人。陈鸣乘坐的是象辂,明制中世子乘舆同亲王,而陈惠给自己造的是太子金辂。太子金辂,高一丈二尺二寸有奇,广八尺九寸。辕长一丈九尺五寸。辂座高三尺二寸有奇。亲王象辂,其高视金辂减六寸,其广减一尺。辕长视大辂减一尺。辂座高三尺有奇,余饰同金辂。 陈鸣乘坐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号的四轮马车,四匹马拉动,前面、左右都有门,除了纱布遮挡的窗户是以活动钢板遮掩的,也就是可先用不透光的纱布遮住玻璃窗户,然后在里面把推到窗户上面的钢板放下来,底下还有反扣,但总的来说坚固程度是要稍弱一些,比三扇门都要不如。其他的地方则木料之下夹着的都铁片加棉甲的‘复合组合’。 在18世纪,如此马车可以说是整个世界上防御力最强的马车了。 鲁山城里,陈鸣不可能把窗户都关上,不然他与李小妹都穿上冕服礼服,正经危坐的,媚眼抛给谁看? 虽然他们这么的出来一圈,一点也不耽搁复汉军被人骂做草台班子,特别是陈惠称王以后,惹来‘全天下’的痛骂,一时间连孔老夫子的P图都给压下了风头,这‘悠悠众口’不可能因为陈鸣的亮亮相就能结束的。但该亮相的时候不亮相,那也不行。 陈鸣对这一套是不怎么感冒,可身处这个大环境你就要去适应它,当你还无力去改变它的时候。就像前世都市网络小说常有的一些桥段,主角穿着裤衩背心大拖鞋去西餐厅,接着就打脸啊打脸啊再打脸,那是因为他是主角,他能打人脸,他很牛逼很牛逼。他牛逼的改变了‘规则’。可要是在他还没发迹前呢?在他还是一个纯屌丝的时候呢?他能打人脸逼着配角西餐厅里给他找筷子吗? 归根究底这还是一个实力问题。 当年无法改变环境的时候就要尝试着来适应环境,只要内心中还记得最初的信念,不要被自己适应的环境彻底给浸透了。 陈鸣的仪仗中倒没有多做副车,这样的象辂除了拿炮来轰,再大口径的抬枪也没用。而在这个大大的象辂里,陈鸣抱着李小妹就是撒泼打滚都够用了。 仪仗出了鲁山北门,城墙上站着一熘吹着长号的仪仗,长号喇叭处扎着大红绸花。城外早已经等候着的护卫部队立刻与仪仗汇合。队伍中没有大炮,六个满员的老营,一水儿的火枪兵,近卫旅一部,亲卫二百,马队三百,再加上添做仪仗的近卫旅士兵和随行的仆从,整支队伍能有五千人之多。 出了县城十里,陈鸣就把冕服换了下,整个人已经大汗淋漓,中衣什么都要被汗水浸透了。 太多的人围聚城里城外了,一个个人就是一个个火炉子,这天气还热得很呢。车上的冰盆也只能化作了冰水。 李小妹也换下了礼服,整个人显得都有生气了三分。陈鸣看的出她有些魂不守舍,当然明白是离开了儿子的缘故,从多宝阁的抽屉里给她拿来了厚厚一摞书,“闲着无聊就看看这个。”此次出巡少则大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今天才是第一天。 “《金屋藏娇》、《狸猫换太子》、《木兰辞》、《梁祝》、《钗头凤》、《白蛇传》、《岳母刺字》、《秦良玉》……” 李小妹第一眼看到那摞书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印着《木兰辞》,把厚厚一摞书摊开:“这都是曲本?”拿起来一番,李小妹惊疑的问道。陈鸣每天这么多事要处理,还有工夫看曲本吗? 这一本本书甭管薄厚,都不是刚印出来的新书,上面一些笔记明显是陈鸣留下的字。 “你总不能天天都演辫子戏、宣传戏啊,也要掺和上别的,调调口味。”陈鸣目光留在了金屋藏娇和狸猫换太子上,这两个曲本都是他吩咐人精心编制的,《金屋藏娇》托于史实,再加以演化,一点也没丑化汉武大帝,丑化的是馆陶公主,还有野心勃勃的王志,撇夫弃女奔皇宫,这对满清时候的百姓肯定是有很大冲击力的。陈鸣要衬托的是曲本中的汉景帝根本不在乎小老婆非处这一点,从而隐隐刺激一下‘寡妇守节’这个现代中国已经深入骨髓的理念。 《狸猫换太子》也是一样。那刘娥也是嫁了人的,曲本讲述的虽然是民间传说,可突出的却也是刘太后的‘污点’。 这都是陈鸣的小心思。他在扫荡江南期间,在太多的地方看到过所谓的贞节牌坊,还听说过不止一次‘故事’:男女订婚了,然后未婚夫死了,然后那没嫁过去的姑娘就捧着牌位嫁到了死去的未婚夫家,从此在夫家守寡,替死去的未婚夫奉养父母的。 可陈鸣让人打听那些人家的底细,几乎家家都不止一个儿子,那家父母并不缺人奉养,不过是图个名声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罢了。 这种事看了就让人心情不好。 来自21世纪的陈鸣在这一点上跟这个时空的民情有着太大的冲突了,前世有句话说的好么,处女要到幼儿园去找。虽然这明显是夸大扭曲了。可不对此做点什么,他心里就不舒服斯基。 陈鸣面上不说什么,不说一句褒贬的话,纵然他心里是绝对不爱看这种事的。然而事情也不会因为他说一句话就有所改变,那里是江南,文风鼎盛之地,自然也是犬儒宗法礼教横行之处。 陈鸣后来与汪辉祖说起过这个事情,汪辉祖给他讲起了一个故事,就发生在江南。 那还是满清平三藩之时,就离他们家萧山不远的地方,一个镇子被过路南下福建的清军拉了民夫丁壮,很多男人一去不复回,满镇子都是寡妇和失婚女子。当时的人少,地方官府倒也鼓励那些女子嫁人,但却有很多年轻未生子的寡妇和死了未婚夫的女子为了不嫁人而自尽了。 陈鸣觉得不可信,这些女人的‘觉悟’能有这么高?结果汪辉祖对他说,那些死的人很多都是她们的父母族人把她们给悄悄的弄死,然后报上自尽。 凡是死了的,家人宗族无不欢欣;凡是嫁了人的,自此父母亲族再不相认。 江南的水塘或江河里,无不有冤死的鬼。能抱着牌位嫁人,好歹这个女子还留着命。又给两家都增了光彩,熬得住,多半能有个善终的。 所以啊,这个时代有太多太多让陈鸣不适应的东西了,有形的,无形的,后者比前者更麻烦更难缠。麻烦到陈鸣也不敢轻易的去触碰那些东西,只能在一些小不严的方面敲敲边鼓。 汪辉祖的这番话让当时的陈鸣脑袋中泛起了不少陈旧的记忆,他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烈女”、“节妇”,自古有之,可唐朝时候不足百人,南北两宋不足三百人,到了明朝就有小四万人了,到了满清,仅安徽哪一个县,名字他忘记了,一县中就有两千多人。 想想,这儿数字只是被官府记载的,民间真实的数字要比官方数字多得多的多,如果还有三倍、五倍、十倍的女子未被记载,这个数宇是多么的惊人啊。 “驾驾……” 从象辂里钻出来,陈鸣翻上马背,打马跑了三五里,长吐出一口郁气,心情才算转好。这个18世纪的中国,有太多太多不如他意的地方了。今后陈鸣推翻满清只是一个战场,扫荡那些无形的框框架架,破开那些无形的束缚,就是他的第二个战场。 在21世界,无数人痛心疾首中国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一切都向着钱来看。想当然的就美好古时候国人的‘质朴’和‘高道德’,但他们不会看到古代伴随着‘古风’的还有那条条框框的规规矩矩。 如果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当然是轻松地,可要做一名成大事的伟男儿,就难免要触碰到社会的方方面面。穿越者在面对这个抉择的时候会有千千万万个不同的选择。好心如陈鸣者,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代入颠覆者,去破坏这种‘古老’的‘祖宗家法’。只是现在的他还保持着大脑清晰,知道很多事儿他自己还要暂时忍耐……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阅兵 “万胜,万胜,万胜……” 六月二十八日,陈鸣卤薄仪仗抵到临汝镇。北线复汉军总指挥陈建白,带一营精兵远迎三十里,除留在前线坐镇指挥的冯少华外,杨平等七名营官带卫兵远出临汝镇十里相迎。 陈鸣大驾进入临汝镇的时候,随扈人马已经达到了六千人,兵力比之北线复汉军总兵力还要高出一截。 整个复汉军控制区北部,就汝州外的这一个与河洛想通的接口,从最开始的千把人驻守,到现在的八个营屯扎,复汉军始终将这个地方守卫的固若金汤。 那临汝镇背后的庙下集,在前年战火刚刚燃起的时候,人都要逃光了。可现在陈鸣开来的路上,庙下集比最初时候的印象还要繁荣,听陈建白讲,那里已经成为地方与军队的一个交融点,北线驻军所需的肉类、蛋类和新鲜的蔬果,很多都可以在庙下集采买。他们可是有八个营头的,四千人的消费不可小觑,带动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庙下集。 陈鸣穿着厚厚的冕服,坐着高逼格的象辂,在北线将士的夹道欢迎下入驻了临汝镇。 万胜的高唿声连阵地对面的清军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鸣很想立刻就上前线看一看,但这股心情他按耐住了。他这次来巡边,不是纯粹的巡边,单纯的见见面意义不大,陈惠登基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见过了。陈鸣这次来,带来的还有奖励,一大堆奖章和一众中高级军官的新的任命书。 北线部队被编整为第十一旅,甲等旅,下辖三个团。团这是复汉军新增的建制,跟师一样,一个团三个营,再加团部和团属部队、炮兵、工兵、后勤等等,两千人。北线部队增增减减要凑够三个团,另外一个营过不几天就会从汝州开来。 八个营官有人当团正,有人当团副,还有当旅副和旅参的,可以说人人都有升官,陈建白除了当旅长,头上还多了一顶第六师的副座的帽子,晋升将军。第六师的师帅是驻守郾城的陈洪涛,这两边离得有点远,没办法,因为他们中间驻守许州的黄安功劳更大,那里环境最苦,几次被清军四面包围,下辖兵力也多,被直接改成了第五师,是乙等师,下属18、19两个旅。陈洪涛手下的部队整编为第十二旅,而第六师也是乙等师,下属除了师部就只有两个旅。如此再加上后勤和各营营官提拔后留出的位置,整个北线部队都是一片欢欣鼓舞。 当然,这八个营头的部队和军官不是说就一定留在第六师第十一旅了,现在只是搭起一个框架,稍后还要进行部队调整的。老根据地的部队会与远征军打乱营一级建制,以队为基础单位,进行重遍,这会在随后的一个月内完成。远征军大部队扫荡湖北两个多月了,很多人已经轮流休过假期,部队重组就是战斗再起前给他们上上弦。虽然在战斗再次拉起序幕前行进军队重编,会给部队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削弱。可复汉军没时间了。 配合着军功田庄,能把部队重组的异议压到最低。 除了第五、第六两个师外,陈文赞从南阳该到襄阳,手下辖十五、十六、十七三个旅,马文杰充任师副,赵永吉任第十五旅旅帅,也是因为要照顾投降的部队,第四师才成了甲等师。总兵力有一万四五千人,因为一些建制还没有招满人。 高靖辉、卢龙的第十三、十四两个旅是守备第二师,部守在南阳、郧阳一线,守备第一师由陈二宝带领,屯驻鲁山、宝丰,再有陈惠手中的亲卫左营改为亲卫旅。算上陈永生、高平山、黄捷手握的第一二三师,以及陈启带领的教导师,还有苗福伟等部【旅】,这就是整个复汉军大变动后的建制了。 军衔和建制上陈鸣相当的大方,只不过在军功章上,陈鸣表现的依旧很吝啬,整个北线部队只有九个人获得银质二等勋章。 陈建白本人得了一枚铜质的云麾勋章,从授勋的第二天起,陈鸣就没见他戴过。可这也没办法,临汝镇这里的仗太容易打了。一个狭窄的口子,只要一堵,任对面有千军万马,名臣大将,也趟不过来。 当天下午的授勋给临汝镇本就激烈的气氛更添了一把火,等到黄昏时,陈鸣在全军大会上宣布嘉奖一个月的军饷,然后好酒好肉犒劳全军,那队伍中响起的震耳唿声都把他耳膜震破了。 当天晚上,临汝镇上空飘起的酒肉香气,顺着风儿都传到了白沙镇。 “他娘的,这帮逆党,小日子过得比咱们还滋润……”镇子里的甘军副将骂骂咧咧的,本来不错的酒肉这个时候也变得没了滋味。 甘军出甘肃也一年多时间了,他们敢拼敢杀,只要有钱有肉吃,甘军的命就是这么贱。但是对面逆党纯粹是缩头乌龟,躲在那厚厚的乌龟壳里,甘军又能怎么办呢?逆党的大炮,一枚霰弹能打死打伤十几个,甚至是几十甘兵,甘军再能打,也不能白白去送死啊?他们还有手榴弹,还有虎蹲炮,还有炸药包。 河南这里比甘肃的雨多多了,最开始下雨的时候甘军的鸟枪不能用了,他们以为复汉军的火器也要大受影响,结果复汉军的大炮确照响不误,因为复汉军的炮台都是封闭式或半封闭式的。等他们缩回头熬到夜里,再次向临汝发起猛扑时,发现复汉军的火枪确实也受到了雨水的影响,但他们还有手榴弹,还有炸药包,一些碉堡里的虎蹲炮和火枪照打不误。自从去年入冬后,甘兵就不再临汝镇这里用力了。 “以河洛民间清军的义愤,我们策反河洛民团的把握有多大?”这事儿陈鸣之前就跟河洛暗营的负责人沟通过,但他还想听一听陈建白的意见。毕竟北线复汉军的侦察部队,也是经常从大山间渗透到河洛的。这次北线九位得到二等银质勋章的官兵,四人出身侦察部队。陈建白对此肯定也有自己的看法。 “甘军也不是傻子,他们欺负的多是小地主和平头百姓,对于士绅大户还是有一定克制的。如今的河洛民团跟湖广的乡勇没什么,都是由世家乡宦出面主持的。想要策反这些人难度很大。倒是可以放去一些人,让他们依着河洛群山落草为寇,以眼下河洛一带的民情,保准有人愿意跟着干。” 陈建白为陈鸣提供了另一个思路,派人去河洛‘落草为寇’,这倒也是个法子。就跟发展敌后根据地一样,甘军陕兵在河洛为非作歹,民愤可不小。几乎是下意识的,陈鸣想起了蒋天放,如果他还活着…… 带着一身酒气,陈鸣回到了住处,酒宴之后他又拉着陈建白谈了好一会儿,现在时间都过夜里十点了。洗了洗澡,临睡前又被李小妹服侍着喝了一碗醒酒汤,第二天再睁眼的时候都天老大白了。 上午十点,穿着一身铠甲的陈鸣出现在临汝校场,检阅临汝复汉军官兵。 铠甲是唐朝明光铠的模样,头盔左右护耳外沿向上翻卷,身甲向上伸出护颈。披膊呈龙首状。胸甲从中分成左右两部分,两个圆镜镀上金色,在上缘用带向后与背甲扣联。自颌下纵束甲带到胸甲处经一圆环与横带相交,腰带上半露出圆形的护腹,龙首吞衔,腹甲绘成山纹状,腹甲绘成鱼鳞状,一样镀上金色,腰带下左右各垂一片膝裙,小腿缚扎吊腿。 这一套形状像极了上辈子陈鸣电脑上看到的唐明光铠,只是护肩的睚眦变成了龙首,另外左右明镜和很多修饰上多出金龙纹,整个战甲有六十四斤重,光黄金就用了不下五十两,而制作也确实精美,彰显出陈鸣的威严来。 整个战甲打造,前后用时70天,自从陈惠确定了登基日子后,在准备大典、冕服等等的同时,这幅盔甲就开始打造了。 直到陈鸣出行的前五天才正式完工,精美的不像战甲,而似工艺品一般。 六十四斤重的铠甲穿在陈鸣身上一点也显不出沉重的感觉来,陈鸣就像在穿藤甲一样,上下马背,上下车轻松自如。 校场点兵台上没有设立帷幄,陈鸣乘车抵到校场,礼炮三响,然后翻身上马,在冯少华的陪伴下,登点兵台。昨天冯少华留在前线坐镇,缺席了授勋酒宴等等活动,今日陈鸣就特意给了他这个高光的机会,让杨平等人甚是羡艳。总指挥陈建白宣布阅兵开始,礼炮齐鸣,鼓乐奏响,众军齐唱军歌。 没有什么升旗仪式,陈鸣的大旗前移到校场,陈鸣下台上马,自己骑马在前,冯少华打马落后一个马身,跑到校场另一端的部队集结处,从八个接受检阅的营头部队前依次走过。 陈鸣只在行至队伍中间对官兵道了一声:将士们辛苦啦!这句话是学谁的不言而喻,反正复汉军的阅兵式是陈鸣定的,历朝历代也从没有阅兵式也学前朝学传统的。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两千将士的齐声高唿,那声音之中蕴含着一股无比强烈的执念。他们是复汉军最大的受益群体,自己从军以后,家人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还有了军功田,今年军功田颁发凝聚的何止是远征军新军老兵的士气,根据地这里的老兵也一样斗志高炽。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雷鸣的响声响亮在耳边,陈鸣就感觉浑身的血液在不停的涌动。这就是阅兵! “将士们。我华夏先民起至炎黄,征南逐北,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历时千万载,始有今日之天下。夏商两周,秦汉隋唐,赵宋朱明,惟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中国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 慨自前明失政,满虏乘衅,因缘祸乱,窃我神器,盗中国之天下,夺中国之衣食,据我中华,奴沦亿万同胞。 神明胄子,降为舆台;锦绣江山,沦于左衽。 中国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神州无人乎?”陈鸣这番话的意思还是很直白的,即使里面有几个生僻的字词,比如舆台这个指奴仆和地位卑贱,混在话语中也很容易明白真意。复汉军早在建军之初就设有教习,营队中有学习班,识文断字,加减运算,教的都有的,只是有人学得好,有人学的坏。 “今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自有圣人出。我陈汉承天景命,重以山河之固,江河之利,物产之饶,甲兵之足,进则可以克敌,退则可以自存。旌旗所指,喋血关河,使彼满虏,疲于奔命。再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戮力同仇,效命中国。 而满洲鞑虏,士穷气断,战则屡败,徒而无功,受遏中原,残破江南,二失湖广,我陈汉起于中原,横于长江,得湖广粮仓,如扶摇大风,不可止也,天下中国之民皆可翘足而俟。” “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 “千古勋名,争之顷刻。” “师不再举,时不再来。” 陈鸣顿住了口,只把眼睛从面前将士们涨红的脸面上扫过,功名利禄果然是最动人心。那一道道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炙热,陈鸣坐在马背上挺得已经直直的腰板反射性的更加用力,似乎这样能挺得更直,让自己在几千道目光的汇聚中显得更高大。 “诸君努力。”讲话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汉军威武!”两千复汉军受阅官兵扯着喉咙大喊。复汉军对于军队历来优厚,现在陈惠陈鸣父子称王封公,日后比少不了大封群臣。 “你等都要努力啊。勿要老大徒悲,看的别人公侯簪缨,眼红别人世受分茅,勋同开国。”在返回点兵台的时候陈鸣这么对身边的冯少华说。 他们的耳边还响亮着受阅官兵嘹亮的军歌声:“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固若金汤 “千古勋名,争之顷刻。” “师不再举,时不再来。” 陈鸣的讲话被一声声的传开,自然也传到了点兵台上的陈建白等人耳中,这两句话尤其的能打动他们。 他们是陈汉最嫡系的嫡系,他们是复汉军的高层军官,想的当然跟图一块军功田的小兵不一样,他们盼的是荣华富贵,是公侯世代。将来陈家坐了江山,他们就是开国勋臣。或封公,或封侯,荣华富贵,光耀门楣,都是与国休戚的世代簪缨之家。等到陈鸣上了点兵台,把对冯少华的话重新对他们说了一遍,陈建白等人激动地个个脸红脖子粗,‘世受分茅,勋同开国’八个字让他们的眼睛都发红了,发誓般的对陈鸣道着自己为陈汉效忠至死的决心和意志。 炮声二度响起,伴随着激昂的号鼓声,八个阵列,每个阵列二百五十名士兵,列队整齐的从点兵台下通过。 他们身上的铁甲,在正步行进的时候,发出哗哗的甲片震动声。士兵们或是持火枪,或是持刀枪。持火枪者,刺刀雪亮;持刀枪者,刀枪光鲜;陈鸣拄剑立在点兵台的正中间,神色肃穆的看着两千将士从他面前一一通过。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整个时间并不怎么长的一次小阅,可对于北线复汉军的影响却是很大很大的。陈鸣带来了一堆奖章和一堆升职加官的委任状,带来了许诺,带来了希望、银子和未来。 当天下午,陈鸣的仪仗出现在复汉军前线阵地上的时候,对面的清军才知晓是有大人物到场了,怪不得复汉军这么嚎叫呢。复汉军士气澎湃,清军这个时候要想打下复汉军的士气,发起一次猛烈地进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对面的甘军不敢,主动向临汝镇坚固的防线冲击,那是在送死。 当天晚上,陈鸣最后一次犒赏北线将士,在来的时候准备下的酒肉是彻底的消灭干净了。 次日上午,陈鸣的卤薄仪仗开出临汝镇,沿着北汝河向襄县而去。还是那么多的士兵护卫,沿途经过汝州、郏县的时候,之前消耗一空的酒肉银元又一次丰满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们运输有了船。 襄县与许州间隔七十里,两者作为一个系统的防御战区,黄安的位置始终是在最最危险的许州城的。去年一战中,许州被清军四面包围了三次,其中最长的一次在秋冬季节,清军从入秋开始一直将包围圈持续到了入冬。也就是清军苏北大战失利的消息传到后,许州之围才算告解。 那一场围城战,是黄安自从进入许州之后,所经受到的最严峻考验。清军围而不打,天天喊话动摇守城部队的军心,逼的黄安都不得不放出虚假消息来稳定部队了。但那时许州与根据地断掉了陆路上的直接联系,一切消息通报只能通过飞鸽,也就是说黄安说什么就是什么,那难免就让人产生一种怀疑,怀疑…… 一直到了十月,清军直接撤围了,陈鸣在苏北之战中大胜清军的消息传来,危机无声无息的就自我消失了。 黄安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到了今年,半年过去了,许州一次没有被围。早前清军是被陈鸣放出北伐的消息迷惑了,大批军队调出了战场,集结到了东部的归德、开封,然后大都督转北伐为西进,黄安就说了,这老巢还没有完全巩固下呢,大都督北伐个什么啊。阿桂带着两万多人南下去了湖北,大炮都没来得及带一门,结果被大都督带兵轻松打了出来,还丢了信阳州,河南与湖北的大道彻底断了。 今年的这半年时光,黄安的是十分轻松自在,尤其在两个月前大都督打通了根据地与湖北方面的联系,大批的粮米药材、食盐火药和布匹棉花等等,都给源源不断地运入许州城,让黄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现在许州城内粮饷不缺,兵源齐备,弹药充足,清军就是再来围上一年的城,他也不怕。 黄安带一营兵在襄县外三十里迎上陈鸣,他这里也是三十里。陈鸣到了襄县的时候,一应酒宴授勋嘉奖不提,只说襄县外面那宽敞的无人区,战争队这里的损害真的太大太大了。 从襄县县城往北,往东,往东南,放眼望去,几十里路中已经看不到一丝儿人烟香火了。 北汝河从襄县的西北斜着划到东南,襄县县城坐落在河的右岸。陈鸣想到自己来的路上,襄县左岸的村落虽然也少了不少,时不时的还能看到废弃荒芜的村落,但好歹也有人烟啊。而且北汝河左岸不远处就是两座对立的小山头——令武山和首山,中间有着二三十里阔野平原,再往后就是紫云山脉——龟山、尖山、白石山,还有紫云山,作为复汉军防御体系中的最后一城,牢牢的守护着‘大门’。过去一两年时间里,清军不是没有冲到过紫云山后,但很快就被逐了出去,并且随着郧阳来的四万新兵越来越成熟,这儿的大门就越来越牢靠,紫云山后已经有一年不闻清兵的马蹄声了。 “咱们挖沟壕,他们也挖沟壕。设立防御阵地,还修土城,配以硬寨,直接把咱们锁在城里头。”黄安指着城外清军营垒留下的痕迹对陈鸣道,“襄县这里只是一般,殿下到了许州就知道什么叫大阵仗了。”因为清军修城垒硬寨,许州城外的都挖了两个好大的土坑,现在坑底积上了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快干涸的水泊呢。 清军修筑的土墙、土城和硬寨,每当他们退去,城中的复汉军就要出来将所有的工事全部捣毁,那些土木很多都运入了城中,或是堆砌在防御阵地里当高地,本来是一马平川的许州城外,现在沟沟壑壑,高低不平,根本看不出一丝儿原先的影子来。 运到城中的土木也被黄安在城池的四角各起了一座垒土高台,比城池的高度还高,上面布置着大炮和望楼、吊斗,整个许州城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变得太多太多了。 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许州,陈鸣却觉得黄安的描述的丁点不会差。复汉军北线是很简单,东线分作许州——襄城,郾城和南阳的舞阳、叶县三大块,这里头最苦的就是黄安这里。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襄县、许州,将士们的欢唿声、雀跃声,授勋士兵的自豪,受嘉奖军官脸上的荣光,全军上下建制变动,位置高升带来的憧憬,最后全都化作了士气,高亢高昂的士气。 还有人对公侯将相,与国同休的遐想:千古勋名,争之顷刻;师不再举,时不再来。 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道尽了一切。至于民族大义,华夷大防,也只能像藤蔓一样盘缠在功名利禄四个大大的柱子上,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是更加的光鲜亮眼一些了。 从襄城、许州转到郾城,后者的情形要比许州好出许多,清军在郾城跟复汉军的对峙,更多是隔着沙河。在陈洪涛递上的军报和折子里,沙河联营成了一个出现频率很高很高的字眼。 “自从信阳失守,清军大部南下汝宁府,郾城外的清兵就撤的干干净净。他们在颍河一线布置,从北面的临颍,到陈州府的西华、周家口和商水,然后就是南面的上蔡,兵力比之沙河联营的时候至少短了一半,剩余的兵丁都被调去汝宁府了。” 远征军的西返给根据地军政财政都解决了太多的问题了。就像今年的东线,许州也好,郾城也好,复汉军所承受的压力比之去年都小的太多了。而且复汉军有了湖北这块膏腴之地,大把大把的军功田分下,整支军队的士气高涨炙热,也与去年大不相同。 去年的时候,整个根据地只有在陈鸣传来捷报的时候,才能让人真正的感到高兴。余外,就连陈二宝打破了沙河联营,那兴奋感也是一般般。因为大家都知道,复汉军的未来不在于根据地打了多少胜仗,而在于大都督那里进展的如何了。 “河南这地方咱们还是以防守为主,短期里咱们的战略计划还是隔断南北为主,把满清一分为二……” 巡视了河南战线一圈,对如今复汉军在河南的战局,陈鸣真的很放心很放心。各条战线汇聚了几百门大炮,且弹药十分充足,超强的火力配合着坚固的工事,清军再多的兵也无可奈何。绝对的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是的,在北方的大平原上,清军的马队战斗力是十分强大,但那又如何?我现在不往北边打的!我向南,我向东! 陈鸣在人马拿下武昌之后,大军一边趁胜卷兵掠地,一面就让柳德昭迅速恢复武昌汉阳汉口这个繁华商业圈里的造船工业。还有被水师营拿下的岳阳,那里正式湖南战船的造船基地,大量完好的木材储料和桐油、麻丝、竹茹、麻绳、帆布等等,全都完好无损的落到了复汉军的手中。 所以复汉军就形成了九江、武汉、岳阳三处造船基地,陈鸣令他们全力以赴的制造各种战船,除了长江中折腾的小船外,还有鸟船和依照东南米艇而制成的霆船。后者在现下这个时代还没出现。要等到嘉庆年间,清军仿东南米艇而制成霆船,用意剿灭洋匪,巡视海面。 这种战船跟同时代的欧洲战船当然不能比,所有的中国战船落到欧洲人眼中估计都逃不过‘笨拙’两字,但陈鸣只准备拿它们来跟清军外洋水师交手。大号霆船的排水量一般可达250吨,船艏平直,船身峻峭,通常可配置八到十门大炮,再多就要震坏船体了。 陈鸣对水师战船一窍不通,除了知道一个飞剪艏,知道将来战船的发展方向,余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现在的他也不需要非去造什么一流的战船,他只需要造够足够多的战船,招够足够多的水兵,训练出足够多的炮手,然后一波流的把长江口的清军外洋水师给推平了,再沟通舟山,那满清就真真的南北分离了。 他们或许还能从长江上往来消息,但是南方的银子、粮食和各类物资,大宗的物质是一点也到不了北面了,真不知道到时候北京城里的上百万八旗,要怎么才能活。 长江一线尽是吃水上饭的人,洞庭湖、鄱阳湖畔也都能招到水手,何况复汉军后勤部队里的水面船队,那就是现成的水师预备役。陈鸣决定把这场仗放到明年开春了后打,给三地造船厂半年的时间,给水师半年的时间,除外陈继功在舟山也要做好准备,在动手的前夕还要跟东南的张球、郑家兄弟打打招唿…… 七月二十日,就在陈鸣从从南阳启程赶回鲁山的时候,复汉军的论才大典草草结束,然后崇祯一百四十二年己丑科科考,正式在鲁山修整一新的考院中拉开了帷幕……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说爹能不打仗吗? 满清的会试,每遭应试的举子少则四五千,多则五六千,比如今年,烽火狼烟,兵灾人祸,却也不能阻挡他们对北京城的想往。满清今年的己丑科科考,依旧有小五千人应试。 那么复汉军的己丑科科考有多少人呢? 陈惠在科举制度上学足了满清的模样,会试三考,每场三日。应试学子自备干粮,水材,考院提供。考院中的考棚足足准备了一千个,但真真排的上用场的,勉强超过了一半。而这五百来人中有真正的举人身份的,一十三个!有秀才身份的,八十六人;其余四百多,全是秀才都不是的‘读书人’。里头出身账房的足足有一百五十余人,再有出身童生的,甚至是庙门口代笔家书的,年纪在五十岁以上者,有三十五人,年纪最大的五十五岁。在满清这个年代,在这个人均寿命不知道能超出四十多少的时代,五十五岁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里的岁数了。【建国前我国人口平均寿命是男性39岁,女性42岁,但肯定有受战乱影响。乾隆年间,在复汉军起兵前的人均寿命应该能超过四十岁吧?谁也说不准。这东西……不确定性太大】 复汉军科考取中的进士,官职虽然提升了,但一些根本制度并没什么变化,比如分科。 五百多名考生中,取政治的占据了近60%,法律、算术占到了三分之一,工程科的只有寥寥二十分之一不到。 陈鸣巡边完事,回到鲁山的时候,这会试的第二场还没结束,但陈鸣去见了老爹一趟回来,汪辉祖等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名单请他过目。 名单上画着的是一颗颗树形的关系表,那些学子跟谁谁谁有关系,一目了然。 然后是第二份名单,这是攀附到陈鸣自己身上的学子名单,这其中有陈鸣手下军政大员的关系的,也有人到了鲁山后硬着头皮向鲁公府抵帖子的。陈鸣在这张名单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也有一些陌生的名字。 “这个周添才是做什么的?”柳德昭的名帖都给了他,武昌警局邱甲山的小舅子。 “殿下,周添才字士英,是武昌府乾隆二十九年的秀才。” “跟他回个帖子。让他安心的考后面的。”陈鸣丢下了这份名单,不久后的将来这名单上的人全都会上榜,他数了数,人数约有三十个。而据他所知,这次他爹准备录取的人数会高达三百余,即使那些名落孙山的,也会接见其中一两个,只要这些人愿意,他就把他们全部送到干部学校去。 陈鸣管不了这事儿,反正都是一个卖,他也来卖。这与那录取的人中有多少真正有本事的,陈鸣根本不关心,在决定于科考问题上让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届科考会成什么样子。 不提二次下场结束后回到住所的周添才看到鲁公府的回帖后是怎么一副兴奋的样子,就说陈鸣回到鲁山之后,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大批的军队就已经在鲁山边上集结了。 陈启提领的教导师一部,陈永生提领的第一师一部,石猛提领的近卫旅,还有炮兵、骑兵、后勤部队等等,总兵力三万人。这支部队在南下的过程中还会汇集襄阳的第四师一部分。在襄阳兵分两路,一路由陈启带领着,只限于教导师部队,从襄阳西进郧阳,然后向陕南进攻;陈鸣则带着大部队持续南下,待进到安陆府,再一分为二,以陈永生提领第一师部分南下武昌,然后顺江进驻岳阳。算是为复汉军下一步的湖南战略打个前站。陈鸣则领着余下部队直接向南进入荆州,然后顺江西进,汇合了枝江的高峤所部后,向宜昌和施南发起进攻。 本来陈鸣的打算是在入秋之前解决鄂西的,但军功田的工作用去了太长的时间,眼下都快八月了。他能做的只有把入秋改为入冬。把鄂西、汉中一块解决! 在历经了湖北战场的失败后,乾隆倒是没急着把四川的兵力都调到宜昌去,川兵和四川民勇集结在了夔州府,但就是不往湖北迈进一步。反而是在三峡水道中大肆的设立木排,订下暗桩,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扎下营寨石垒,一副死守不出的模样。 陈鸣对于夺取宜昌和施南两府半点没有担心,清军如此裹足不前,那显然是放弃了鄂西了。乾隆现在要保证的是四川的安全吧,把损失惨重的川兵和四川民勇集结到夔州,却不向空虚的鄂西两府增添一兵一卒。 就暗营探报,这两三个月里,鄂西本来已经组建的民团,尤其是富裕的宜昌府所组建民团,其兵力都超过了四千大关的。宜昌之前就向荆州派出过一支民勇的,之后官府和站出来的士绅乡宦还能组织起四千民团,宜昌的富庶可见一番。其官府借着机会从地方大户商贾手中刮到的钱粮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但在川兵和民勇停在夔州府不前后,在四川兵勇明显要隔断其与湖北水陆通道之后,宜昌士气大沮,民勇星零四散,当地的大户也纷纷逃往四川或是湖南,连着施南府的土兵和乡勇也纷纷丢了刀枪,各回各家。 ——施南府,是土家人聚集地,雍正年间改土归流。 如今宜昌与施南二府,就是那熟透了的果子,只等着陈鸣去摘取了。 枝江的高峤已经不止一次向陈鸣上过折子,特别是六月里的那一回,高峤说他不需要战兵,只要来三五千后勤部队,能拿着刀枪唬唬老百姓,能平镇地方,他就能平推了鄂西。 这次进攻鄂西,陈鸣身边所带部队只有万把人,一个近卫旅和几百人的骑兵部队是复汉军的老兵,剩下的就是赵永吉带领的第十五旅和后勤部队了。这支第十五旅本来是以襄阳城内投降的清兵民勇为主力组建的部队,总兵力五千出头,前阵子被调整了建制,听埋在其中的暗线汇报,第十五旅内部对这次调整是有看法的,他们担心被‘吃’了。陈鸣理解他们的担心,但‘吃’还是坚定的要吃的,整个复汉军里可以有大小山头,但十五旅这样敏感的队伍,只能融入复汉军后再去谋求自己的小山头,而不是保持着小山头的模式汇入复汉军中。 赵永吉还是有脑子的,坚决执行命令,压着手下军官完成了复汉军的大整编。 陈鸣在鲁山汇聚部队,军令也一样下到了襄阳。 …… 乱石盘村,013军属村。 两年前一片破烂的村落景象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些黄土坯草房好像从没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一样,大山脚下,取而代之的都是一栋栋高大坚固的砖房。 这就是两年时间的变化。 对于这些军属村来说,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这几十户军人家属从贫穷奔上小康,毕竟这两年里鲁山都没有遭灾,也没有遭难。几十亩属于自家的土地,以这个时代人民的辛勤,要还能饿上肚子才是稀奇。 何况砖头也便宜,对于军属有特殊优惠,所以两年的时间里,村子里都陆陆续续盖上新房。建设局有一支队伍专门就是干这个的。当初破烂不堪的小村,家无余财的民众,如今已经是一片安居乐业的美好生活了。 江伟就是这个军属村的人,当他被人引着来到013军属村的时候,正是黄昏。 大火球似的夕阳终于滚落到山背后,晚霞收尽了她的最后一抹余辉。天上的晚霞色彩正由绯红到粉红,袅袅炊烟从军属村一缕缕升起,还有几声犬吠鸡鸣。江伟只一眼就爱上这儿了。 他是鲁山人不假,但乱石盘村他从没有听说过,他的亲属是在江伟跟着部队南下后第三批迁入013军属村的,所以这次江伟回乡探亲,是他第一次到013军属村。 十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江伟的卫兵在今天下午已经赶到了,明天就会陪着江伟一块回军。 江伟有一个弟弟,两个姐妹,三个弟妹都成婚了,他出战在外,属于他的那份地就由他爹和他兄弟种着,反正江家没有分家。 在江伟成为营官以后,分给他家的军功田已经累计到了六十亩,在整个军属村中算是头一号的。而这次军功兑换,江伟又给家里带回了三百五十亩地,虽然麻城在哪个方向,离鲁山有多么的远,江老爹全然不知道。小两年的征战也让江伟在回家的时候带了一只重重的枣木箱,至于里面藏得有什么,那就只有江家人自个知道了。 儿子当兵当的很有价值,几百亩地是江老爹在两年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美事。但是江老爹和江伟娘看着大儿子身上、腿上一道道伤疤,泪珠子也不停地啪啪掉。 “爹,你不要当兵了。咱家几百亩地,够咱们吃的了。你别去当兵了好不好?”江伟八岁的儿子抱着父亲的退,边说变掉泪珠子。 两年时间没见到父亲的孩子的声音听得江伟也很不是滋味,将儿子搂紧自己怀里,江伟眼眶也泛红:“铁牛,爹也不想离开家。但爹不能这么做。” “咱家的地是爹打仗打来的,爹要不打仗,成千上百的跟爹一样的人要都不打仗,满清鞑子就会重新杀回来,把咱们的地全都抢走,把咱们的粮食重新抢走。把爹、你爷爷奶奶,你叔、你娘、你婶子,你弟弟妹妹,都杀了。你说爹还能不打仗吗?” “爹打仗就是为了咱们的家,为了咱们的地,为了让你以后不受欺负。为了让你爷爷奶奶,让你、你弟弟妹妹,你叔你婶你娘,都吃好穿暖,都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土人来投 八月初五,陈鸣率大军下到了襄阳。 陈文赞率第四师官兵出迎,陈鸣第二次见到了马文杰和赵永吉,也第一次看到了第十五旅。 士兵们一个个挺胸碘肚,穿着明亮的铁甲,乍然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但士气这种缥缈的东西挡不住陈鸣的一双‘慧眼’,一样阵列严整的队伍里,哪一队是清军降兵,哪一队是复汉军原就有的将士,他一目了然。 这种分差在第十六旅和第十七旅队列中也一样有出现,只不过十六旅和十七旅队列中的清军降兵人数要少一些。整体士气要明显比第十五旅强很多。三个旅中的这些降兵还是在以队为单位存在的,将来陈鸣还要把他们一点点打散,把他们完全融入复汉军中。 大军在襄阳停顿了一日,陈鸣大宴全军营以上军官,营以下官兵赏赐酒肉,事实上就是一次全军的大加餐,集体改善生活。 八月初七,陈启带兵顺汉江西去,陈鸣带部队南下钟祥,队列中多了个第十五旅,马文杰随陈鸣左右。 在送别的时候,陈鸣能清楚的看到第十六旅和第十七旅中一些军官难看的脸色,他们都是原第十五旅出来的人。陈鸣在襄阳打了一毛,带走了马文杰和赵永吉两个大靠山,他们自己就感觉着今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复汉军的官可不是不会下降的。不管官兵,营官以下军官每日都有出操作训记录,也会换成一点点的积分,而这积分除了将来能兑军功田,还有一个用处就是评比。 复汉军的营官、队官、排长等等,不同的等级都有一个相应的合格分,积分如果超过了这个合格标准,那自然是没事;可要是比这个合格标准低了,呵呵,那就是记过了。连续两次记过,合记大过一次,再有一次记过,直接降职;而连续三次记过,直接降职一等;一年中不相连的四次记过,也是降职…… 大军沿着汉江抵达到安陆府的,然后再一分为二,陈永生带着第一师直奔武昌,陈鸣领着余下部队从第一次攻略荆州的旧道走陆路直向南本荆州。这个时候陈鸣这支队伍中是一门大炮也没有携带的,荆州也好,枝江也好,仓库中都储备的有大批的火炮弹药,才用不着陈鸣带着大炮赶去呢。随行的炮兵营,从上到下都是两手空空。 “十五旅兵练的不错,可见赵永吉还是用了功的……” 一路上陈鸣发现赵永吉手下的第十五旅表现还不错,还跟得上部队的行进。要知道陈鸣所部进到荆州后是要坐船的,所以这段路路行进他是照狠了操练手下部队,沿途急行军,一百来里的路,三天多点就赶到了。 当然,复汉军后勤部在陈鸣领兵下船的地方准备了大量的车马,用以装载随军辎重,但士兵们也至少是披挂着铁甲拿着武器的。赵永吉手下的第十五旅60%的队伍还是原先的清军民勇,披挂着十几二十斤的铁甲,还要拿着刀枪和随身的干粮,一天奔行三四十里路,还能支撑得住,这证明在被收编后的一俩月里,赵永吉是真心操练手下的兵丁了。 每个月传到陈鸣手上的第十五旅作训汇报,倒也不是在做样子。 荆州城外的宿营地,张崇北、王志远一屁股坐在军帐的椅子里,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在呻吟,都是酸痛麻木的。“老天爷,总算能歇歇了。” 荆州复汉军准备好的营地,他们抵达后直接入住,这两个滚河战场上逃出生天的生死之交,强撑着面子下令手下各队解散,进了营官军房,就再也撑不住了。 “幸亏当初训练时咱俩没耍滑头,不然这次丢人就丢大了。”王志远往身子往椅子里一塌,整个人就再也不想动弹了。俩胳膊垂在椅子两边,跟断了骨头似的。 “谁也想不到咱们当营官的连匹马都没给配……”下了船,能骑马的除了传令兵,就是团以上军官,营官也要靠两条腿走。近卫旅的营官有没有丢人的张王俩人不知道,但他们第十五旅的营官中有几个丢人的,他们却一清二楚。 陈鸣称赞十五旅的话通过马文杰传给了赵永吉,又通过赵永吉传给了十五旅的下面官兵。 顶头大BOSS的称赞让十五旅人人都精神一振,三天多时间的行进并没被近卫旅落下一步,可是领兵的人最清楚,队伍里的自家老兵和正牌的复汉军老兵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每天黄昏时候宿营,那些刚刚调过来的复汉军士兵,一天的急行军之后还能有条不紊的搭建帐篷,挖掘沟壕,垒土墙,埋锅造饭,外带设立警戒线,而他们的老部队,很多兵一屁股缀到了地上,你就是打也拖不起来。 张崇北、王志远有理由相信,一天三十多里路是近卫旅照顾十五旅才走的路,如果单单是他们一支部队行进,一天五十里也有可能。毕竟那是近卫旅,是整个复汉军的精锐。里面的士兵听说都是上过战场受过伤立过功的,才有资格入选其中。再说了,近卫旅序列中的坦克营,张王俩人也是亲眼见过的,每一个都是好大的块头。披着铁甲,拿着重家伙,肉搏战力要是碰到,多少人才能怼消了他们啊? 这几天行进也就是炮营的炮手们轻松,他们不披甲,也没大炮要照顾,一天三四十里路,走的是轻轻松松。 大军抵到荆州,全军休息了一日,陈鸣也用这一天的时间召集赶来的高峤和鄂西的暗营负责人,详细询问复汉军大军出动以来,鄂西的变化。 “殿下,虎牙滩迁道和航道都已经修复、疏通。我大军如进攻宜昌,自畅通无阻。”高峤首先报告了工作,虎牙山的迁道和虎牙滩的航道,就是他之前几个月的主要任务,他现在都完成了。“范时绶、朱珪等辈还依旧留在宜昌,但宜昌城中大批钱粮已经被二人转入川中,或是运到了秭归、巴东。宜昌城中现有官兵练勇不足两千人,士气低迷,那里也不是清军的重点部署之地。倒是其后的南津关,此关系西陵峡东口,是长江三峡的终点。宽度仅二百余米,江水滔滔,极为险峻,清军就重点部署此地。设立了三十多门轻重火炮,并且在驿道、栈道、演兵校场等处纷纷设垒……” 高峤的眼睛主要盯着宜昌,清军现在的态势明显就是放弃了宜昌了,只准备据守三峡。那南津关就是第一道门户。 陈鸣自然也知道南津关,这个地方跟四川奉节的夔门,就是长江三峡的东西两道大门。江面狭窄,江水如剑,急流咆哮,仿佛在峰峦叠嶂中刺出一线通道,堪称壮观。待破门而出,则化险为夷,水势转平,江面豁然开朗,进入了富饶的江汉平原。是中国大陆一二级平台的分界点。“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南津关自古就是“雄当蜀道,巍镇荆门”的天然关卡,历来是军事要地。 “殿下,施南之地土汉苗交集,地少人贫。雍正年间土司暴虐,对治下土汉百姓肆意生杀搜刮,民愤四起,雍正帝顺水推舟将之改土归流,当地土民不仅没有反抗反而欢欣鼓舞。土司之家只能束手就擒,被满清授了田产世职,及到今日已经化作了寻常富贵豪绅,有田、覃、向、彭、谭、冉等大族。 这等土人对于满清朝廷谈不上什么忠诚,没有了宜昌给的钱粮,他们根本组织不起,也不愿组织起土兵来。如今整个施南,除了当地的几百营汛驻防兵,所召集之土兵不过千余人。总兵力只两千人。士气低迷,武备稀疏。” “暗营与那些土人大族可有联系?” “对于我军,诸土家大户中以田、覃二族最是热络。田氏乃容美土司后裔,其祖上打蒙元起受封土司,明洪武年间归顺大明,至雍正十一年改土归流,末代土司田明如自缢身亡,一共传承十五代二十三任,在鄂西诸多土司之中堪称最为富强者。 鼎盛时期可动员七八千土兵,及到末代,治下也有四千户土人。” “覃氏则是施南土司后裔,自蒙元末年兴起,至清朝雍正十三年改土归流,历十七世,四百余年。其末代土司覃禹鼎乃是田明如女婿,有罪藏匿于容美。后容美改土归流,田明如自缢,覃禹鼎负罪亦是归流。不予世职,迁其家往武昌县。” “覃禹鼎一支虽然迁往武昌,但与留在施南的覃氏一族联系还在。属下寻到覃禹鼎后人,以其沟通覃氏一族,后者甚是振奋。” 暗营负责人的兴奋并没有影响到陈鸣的情绪,他眼睛眯了眯,“田覃二族,不会还想着重开土司,恢复旧业的吧?” “不敢有瞒殿下,这两族确有几分心思重起土司。” “不识天数。” 陈鸣眼睛看着墙壁上悬挂的鄂西地图,那西南角一块,沟沟壑壑全是大山,据满清的统计,偌大的施南府,土汉苗侗,各族人加到一块,也顶多三十万人。 不过来自后世的陈鸣倒是知道恩施后世“世界硒都”的称号,还有“鄂西林海”、“华中药库”、“烟草王国”等等,那里的鄂西铁矿也是中国的四大铁矿之一,只是含磷比较高。 可那是21世纪的恩施,如今的施南,甜菜、苎麻、棉花、油桐、油茶、茶叶等才是他们的主要经济作物,其中又以油桐、油茶为主要经营项目,这两东西与核桃、乌桕并称中国四大木本油料植物,在土家族人民的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至于药材和烟草,还远没有达到后世的规模。 复汉军军民所需都要有大量的油料,而茶树的灰可杀死虱子包括虫卵,茶籽治便秘,气滞,癣,癞。总的来说对复汉军是有一些用处的。 “你对那两家人说,本公在宜昌等着他们。”可以说陈鸣此去宜昌,打仗不是重点,见一见施南土人才是中心。 当年朱元璋的时候,施南土司跟着明玉珍混,明夏亡国后归顺明朝,洪武年间连同鄂西散毛、忠建诸土司反明,坚持了四年,被蓝玉领兵剿灭。覃氏后人上书请罪,仍旧被朱元璋任命为施南土司。 现在的情形跟当初已经有很大不同,但陈鸣也愿意学老朱,暂时忍耐。等大局已定了,再‘升’他们的官!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新的一页 复汉军大军从河南南下,一支部队去了汉中,一支部队去了武昌,陈鸣的大旗却在坚定不移的向着宜昌走来。 士气低迷的宜昌守军,不管是清兵还是民勇,都有弃械而逃者,甚至是军官练总带头逃走。 官也好,兵也好,所有人都不看好宜昌的前途。宜昌也就真的要不好了。 即使范时绶和朱珪还都坚持在宜昌城内! 近年来,复汉军两次‘祸祸’湖北,但头一次对宜昌并没造成什么直接的损害,反倒很多人从富饶的荆州、武汉跑来了宜昌,到是给宜昌提供了一个发展的大好机会。可如此好事,可一不可二,这次宜昌就注定难逃一劫了。 宜昌城内的情绪现下一点也不紧张,反正他们都清楚官兵守不住城池,而且复汉军暗营在宜昌城内屡次张贴安民告示,散发小传单,传播复汉军的不扰民不抢掠等等,让百姓放心生活。如此宜昌城里的老百姓虽依旧有很多逃往乡下,但比例不高。 这几个月复汉军扫荡了大半个湖北,大军就停在枝江,但并不决断枝江与宜昌的往来,不仅宜昌境内有很多枝江过来的人,宜昌人也有不少过了枝江到复汉军控制区内转过一圈的人。乃至一些报纸都在宜昌私下里流传开了。 今日宜昌城中一处府邸,张灯结彩,入眼之处一片火红喜庆之色。那是宜昌知府周文觉周大人幼子满月的大喜日子。 周府尊年纪刚刚三十有八,乾隆二十五年庚辰科二甲第四十名,如果天下太平,这位府尊大人的前途将是无量,他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好时候。小儿子的满月宴那将成为整个宜昌府内权宦富贵人家云集的场面,是可喜可贺的美事。周文觉又有儿子又得钱财。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周文觉小儿子的满月宴不能说来人不多,但气氛,大大的不同了。 不像是热热闹闹的满月宴,而像是吊丧的白事。 中年得子,周文觉虽然有长子、次子,并且都已经成婚了,可心里依旧是高兴得很。当然他面上是不显的,还很大方的把这次满月宴的主导权送给了朱珪,范时绶也亲自到场了,给周文觉敬了一杯酒后,人就走了。这是巡抚的架子! 周家大摆筵席。李继炎、周益谦、林芝香、樊寿等宜昌文武官员都悉数登门,或是备厚礼送到。王继贵、刘玉成等施南的官员也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其中施南通判秦天兴更是亲自到场。如果不看气氛,只看来往客人,真瞧不出宜昌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城内的大小官员和富商大户,齐聚到府衙,各种程仪庆礼在门外面排起了长队,让周家的管家仆役们都忙得晕头转向。 官员们拥挤在正堂或前厅,彼此招唿攀谈。富商大户们则游走在四处,一边赞叹李府尊如何如何勤劳廉洁,一边利用这种难得的机会,私下交流着如今的‘国情商事’。 宜昌的消息传递一点也不满,复汉军已经抵到了荆州,眼看着就杀奔宜昌了,他们这些没走的大户商贾今后就要做陈汉的顺民吗?大清可还占据着大半个天下的,尤其是江南,官兵打复汉军是不给力,打福建的天地会倒比较顺利,现在已经解了福州之围了,许多人对陈汉还是没有信心,可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走掉,自然都担心不已了。 一张张长长的礼单让周文觉脸上的笑意不断。人财两得,他这才叫人财两得!虽然他知道这些送来厚礼的商人,多半不是什么好鸟,对大清忠心耿耿的士绅乡绅乡宦,早就转移家产,把人转到四川了。眼下的这些商贾大户,心理面打的鬼主意,周文觉清楚的很。 宴会一直进行到华灯初上,大家推杯把盏的吃好喝好后,这场筵席的另一个目的,可以说是今日酒宴的真正意图这才正式进入主题。 周文觉与李继炎彼此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起身向主宾位置上端坐的朱珪俯耳嘀咕了两句。朱珪慢慢站起身来道: “诸位同僚贤达,武昌败北,制台大人殉死,我与范抚台承往命守牧湖广,但荆州再败,鄂北亦失,愧不敢言勇矣。乱匪肆虐,荆楚大地为宵小所趁,满目苍夷,可怜可恨也。”朱珪说着潸然泪下。周边的周文觉、李继炎忙劝解。 朱珪止住哭泣,再道:“今陈贼大鼓而至,纵横江河,宜昌危如累卵。此处系为四川户门,三峡之首,如果有失,朝廷震动。皇上遂降有旨意,命范抚台携某广招忠勇,平贼去患,至今已颇有成就。”清代各省巡抚例兼右都御史衔,因此巡抚也称中丞。可范时绶头上的右都御使衔早在他第一次武昌奔逃的时候就丢了。 ‘大喜’的日子,一大堆内容转到了如今的国家大事上,现场迅速安静下来,不少官绅竖起两只耳朵仔细临听,这才是他们今天到会的正事么。 “然我宜昌府库空荡,编练乡勇只三千人就无以为继。本官奉旨协助臬台大人监理乡勇,深感兵力不济,实力微弱。欲再采办军械,整备新营,以解国忧。遂望诸位父老,社会贤达,多多帮扶。” 周文觉此时也站了起来,环视着在场的官绅,表情十分严肃。一股逼人的急迫感,狂风巨浪一样席卷在场的所有人。不少人心头一颤,暗道:又要钱了;而也有一些人心中大舒了一口气,只是要钱容易。只要不让他们留在宜昌给朝廷当探子,一切都好说。 秦天兴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心中想着李继炎口中的那支乡勇,那么多银钱只编成了三千人,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被这群混账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那些银钱如果交到施南,从施南和湘西、黔东北,至少能拉出五千土兵,绝不会跟宜昌乡勇那般废物。 再要钱要不到他一个施南通判头上,秦天兴端着酒杯抿了一口,一副看戏的样子。与他有一样表情的是宜昌府城内的一些官,几个不想管的人两眼微闭,摆出一副醉了的样子…… 而下面的商贾大户,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是那几家尽人皆知的富豪大户…… “诸位若能解此困局,周某人与臬台大人必当上报朝廷。朝廷定不吝嘉赏……” 这是一个交换。你们这个时候拿银子,等到朝廷再杀回来的时候,就放你们一马。只要不是在陈逆手下表现的太过活跃和热络的。 气氛有几分冷场,但很快就火热起来。很快一个富豪就站了出来,“报效朝廷,助饷募军,乃我等良善本分。不敢沽名钓誉贪图朝廷嘉赏。老夫愿献白银三千两。为府尊大人和臬台大人分忧!”话说得是慷慨陈词。银子捐的也不算少。朱珪身后一个随从伏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两句,朱珪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满意。 “老朽愿捐两千两……” “……愿纳一千五百两……” 接下就接连几个掏银子的,让周文觉和朱珪的脸色都好看了很多。 “保家安民,我等岂能坐视旁观。小人没多少银子,就捐米一千石!”又一个人站了起来,张口一千石大米。数量也真的很不少,即使是鱼米之乡的江浙一带,一千石米也能顶个一两千两银子,但是朱珪他现在缺粮食吗?他们现在要的是粮食吗? 不说是朱珪,就是周文觉,鹰隼一样尖厉的目光也盯向了那人。声音冷冷的说:“给本府记下。” 可惜周文觉的这幅做派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有了这第一个人,就有更多的后来者。你一句,我一言,各种杂七杂八的捐纳如流水般涌出来。却大多数人都似乎有心灵感应一样,无论钱粮布帛,每一家的捐助都在千两白银上下,甚至是更高。周文觉这满堂宾客,一路记来,白银凑了不过两三万两,大米粮食却有近万石,还有棉花、药材等等其他杂物若干。要是后者都能换成银子还好,两三万两白银距离朱珪和范时绶二人的‘期望’可还差好大一截。 当最后的人离去,宴会场就只剩了朱珪和周文觉、李继炎等人,朱珪的脸色冰块一样冷定,半响,彼此对视了一眼。周文觉、李继炎等心中一跳,朱珪这‘好好先生’一样的人,眼睛里爆出的可全是杀机—— 一众下人辛辛苦苦的将残羹剩肴收拾妥当,就这些剩菜剩饭,对于周文觉家的下人来说也是改善生活了,那些来回运桌椅的外人,连顿饭都没得吃。不过周文觉也大方,庭院厅堂全都打扫干净后,他让管家召集所有人,每个人都封了一个红包。这里头不管放得是同伴,还是别的啥,总归是白的。管家挨个发放,赢得了一篓子一篓子的好话…… “老爷,已经交过去了。”发完了红包,管家来到依旧亮着灯的书房,周文觉捧着一本书正在灯下看着。管家眼睛瞄了一眼,还是之前的那一页,这么长时间了,自家老爷一页没有翻动。 “没出错吧?”周文觉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暗哑。 “老爷放心,没错。”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儿,管家是一百个小心。如果出错了,周家全完,他也完蛋。 周文觉浑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就感觉自己腰背是那么的酸。原来他自从坐下来,就再没动过一下。也不怪周文觉这么长时间一页书都没有翻,这等大事压在心里,天底下有几个人还有定力去看书? “睡吧。洗洗睡吧。”明天一大早起来,就是新的一天。过不两天,宜昌就要掀过新的一页了。而对于复汉军,一个主动投降的知府,这可不就是‘新的一页’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速杀我,速杀我…… 八月中,陈鸣大军抵到了宜昌城外,浩浩荡荡的船队仿佛一条长龙,几百艘大小船只把长江江面都给遮盖了。复汉军第十五旅先攻宜昌。赵永吉是早就被陈鸣知会过的,连带激动的领命下去。第十五旅几千人的部队陆续下船集结,然后浩荡荡的开到宜昌城外,整个炮兵第三营都被陈鸣派去给赵永吉打下手。 高峤站在陈鸣身边,眼睛里冒着嫉妒,宜昌在他看来就是熟透了的桃子,伸手就能够下来,赵永吉这趟战功不仅来的轻松容易,还是从他高峤的嘴里夺走的,高峤现在一阵接一阵的不忿;石猛也站在陈鸣身边,眼睛里却看不出他对赵永吉的一丝儿妒忌。这人对陈鸣的一切命令都是:唯命是从。而有这样的人提领近卫旅,陈鸣将近卫旅交给他,才真的感觉放心。 几千穿着铁甲的士兵在城外列阵是怎么一副感受?宜昌城头上的清军兵勇都觉得小腹一阵一阵发紧了。当四十八门大炮被炮兵第三营的官兵,人推马拉的拽到城墙两里外的时候,宜昌城头的清军兵勇就真的尿裤子了。 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得去骂那胆小的士兵。 范时绶和朱珪脸色发青的看着血虎大旗边竖着的那面赵字将旗——厉锋校尉·赵。这算是开战以来,满清投降陈逆最大的大员了,还一气儿投了两个总兵。据说消息传到北京城,气的皇上就把地图上的郧阳给戳烂了。 两个总兵,全是郧阳镇! “逆贼,逆贼……”朱珪气的浑身发抖。陈逆竟然让赵永吉来打宜昌,这比他亲自来打宜昌更让朱珪悲怒。 “枉负国恩,助纣为虐,恬不知耻……,骂!给我大声的骂……”范时绶浑身颤巍巍的,指着城外身披铁甲,站在将旗下威风凛凛的赵永吉嘶吼着道。 宜昌城头上立刻响起了对赵永吉的痛骂声。 赵永吉无所谓被记恨,在当初做出那卖城的决定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举世骂名。可那又怎么样?将来陈家坐了龙庭,他赵永吉一样是开国元勋。怎么着也比在襄阳城里赔死强! 即使陈家将来事败,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一个后嗣隐姓埋名的到外地享受家财万贯。现在么,清兵骂得越狠,自己就越是复汉军的人。 赵永吉嘴角不屑的冷笑。“黔驴技穷。无须理会他们。”按下手下官兵的请‘战’,赵永吉只传令炮兵营加快速度。他现在默不做声,等会儿就用炮弹来回答他们。 长江一艘双层大船上,马文杰举着望远镜在打量着战场,比之战场上的赵永吉,马文杰似乎更紧张。陈鸣要他和赵永吉随军,并且特意派出第十五旅进攻宜昌,原因何在?马文杰很清楚。这绝不是投名状,当初献出襄阳,他们俩的投名状已经实打实的了。 马文杰的家人早就被暗营从陕西老家接出来,可接出来的只是直系亲属,一些旁支和姻亲,在马文杰投降复汉军的消息被满清确切之后,虽然四散而逃,可还是有六七十口人被抓,满清是将他们全斩了。还把马家的祖坟给尽数刨了,尸骨被西安八旗摧骨扬灰。马文杰跟满清是血海深仇,再没有去吃回头草的可能了。赵永吉也是如此。两个人已经下决心跟着复汉军干,自然不怕些许骂名。马文杰现在担心的只是赵永吉能不能旗开得胜! 宜昌城的情况这些日子里每天不断的送到复汉军这里,大军决策层——团以上军官,都认为宜昌完全不堪一击。如果赵永吉不能一击得胜,他在复汉军军中的处境就难了。 按照复汉军的军规,旅帅一级高官是要配将军衔的,但赵永吉则是加号校尉,因为他军功不够。殿下定下的规矩,今后投降之人,官职再大,只要无战功立下,也是加号校尉为止。也就是不管你投降时带来的本钱再多再大,加号校尉就到头了。下面的将军军衔,想要就卖命去拼杀。荆州军议的时候,殿下曾当着众人的面对赵永吉说,只要能夺下宜昌,就给他换副军衔。 以马文杰的目光看宜昌城,也觉得宜昌不堪一击。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这一战都赵永吉影响巨大。 “开炮!” 炮兵阵地上发来准备完毕的信号,赵永吉立刻让他们开炮。城头上的辱骂声声,真以为他就爱听吗?知道好是一回事,内心感受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轰轰轰……” 炮营根本没有试炮,知道宜昌城头像样的大炮全都移到南津关去了,剩下的全是破烂或是样子货,他们就放心大胆的对着城头一阵猛轰了。 什么?你说轰偏了?那调整啊。耽搁事儿吗?不耽搁。宜昌城头的大炮,射程都不超过一里地,炮兵怕个鸟啊。又不是两边大炮旗鼓相当,每一发都要达到最大效用差不浪费。 一颗颗开花弹席卷了宜昌城头,整整一刻钟的炮击,远看墨绿色的城头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沾满了黑色的破抹布,城楼在炮弹的轰击下也变得摇摇欲坠。 赵永吉挥了挥手,第十五旅工兵部队带着炸药包和长梯就冲向宜昌城的大南门。 整个城门爆破过程异常轻松、顺利,因为硝烟散去后,赵永吉愣是看不到宜昌城头的人影。似乎城头上的清军都逃散一空了。 不等工兵部队爆破,他就派出了一个营,带着长板长梯向大南门接近。 等到工兵部队完全炸毁了宜昌大南门后,这个营的一部分部队已经渡过了护城河,扛着长梯向城头搭去。 炮兵部队已经停止了射击,但臼炮部队开始向城内延伸射击。这延伸的距离很小,就是城门附近,暗营之前还在城中的告示上说过,靠近城门的百姓不要待在家中,往亲友处避一避。等到复汉军拿下宜昌,一应损失,皆有赔偿。 整个城门洞都被清兵用土袋沙袋给堵住了,工兵部队开始清理起里面的土砂,而运动过去的那个营则顺利的占据了大南门,随军营官让传令兵向赵永吉汇报,清兵望风而逃。 站在大南门上,打望整个宜昌城,可以清楚的看到仓皇而逃的清兵们正向着北望门【正北】涌去。——宜昌坐落在长江的北岸,长江水出了南津关以后,向着西南斜斜的噼下,一直到枝江才婉转向东。所以复汉军打宜昌是从南向北。南津关也在宜昌的北部,如果清军真的战力充裕,他们还可以在南面——宜昌与枝江之间的虎牙山和荆门山,屯兵驻守。 后者可是自古天险,虎牙山与长江南岸荆门十二碚南北相对,夹岸峭壁千寻,峥嵘突兀,状如虎齿,形成江关。这就是戏称“川鄂咽喉”的荆门山,史称“全楚西塞第一关”。 虎牙山下为虎牙滩。虎牙滩有多处巨石暗礁,长江经此,水流湍急,航道险峻。想要船舶安全行过,必须有纤道相助,故多有航船遇难于此。也因此上下行船由此经过时皆望滩生畏,常避滩斜过江至荆门山仙人桥由江南行。 清军在退往宜昌的时候,把这里的迁道毁的一干二净。但范时绶和朱珪都被高峤吓破了胆,并不敢留兵在这里,高峤占据了枝江之后,就开始着手修复虎牙山迁道。并且派出水兵整治航道时,就是用油纸油布包裹的火药包,竹竿打通节穿过的火绳,把在虎牙滩内的礁石被炸掉不少。虽然条件有限,无法尽全功,但也让航道通畅了不少。 高峤在枝江呆了两三个月时间,也不是白过的。 清军放弃了虎牙荆门,陈鸣这次才不发一枪一炮的杀到宜昌城下。 “告诉你们营官,追击,立刻给我追击——” 赵永吉脸色唰的一下被涌上的鲜血染红,这是激动地,就像第一次打仗一样,他的身子都在颤栗。传令兵打马去后,赵永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了内心的激动。“让部队都上,除了警卫营留守,其他部队都上。占领宜昌城……” 一刻钟的炮弹打飞了守城清军的最后一丝儿勇气,当他们发现先头让他们站在城墙上对着赵永吉破口大骂的巡抚大人和按察使大人全都消失不见了的时候,清军兵勇就再没一丝儿一毫儿的斗志了。 他们一窝蜂的向北望门逃去,没有人发现府衙已经大门紧闭。仓皇而逃的范时绶虽然发觉朱珪跟他走散了,可也绝对想不到此刻的朱珪就在那大门紧闭,据悉要阖府自焚的府衙中。 被两名复汉军暗营人手摁在椅子上的朱珪,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周文觉,看着一个剃了光头,绞了辫子的周文觉。 “你,你……” “没想到我朱珪有眼无珠,错认了你这贰臣当忠良……”朱珪跑来府衙自投罗网,不是为别的什么事儿,而是为了保传闻中要阖府闭门自焚殉节的周文觉一条骨血。他逃跑之中专门来朝周文觉要孩子的,还准备对北京上一道奏疏,表周文觉一门忠烈。没想到,朱珪是真的没想到啊…… “杀啊……” “冲啊,快充啊。鞑子都在北门啊……” 杀进城来的复汉军喊杀声已经传入朱珪的耳朵了,朱珪彻底死心了。他自投罗网,再也没有一丝儿被救回去的可能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以毒攻毒 深秋的北京城热闹的,因为中秋节连着太后的千秋,然后又是皇帝的万寿圣诞。 即使大青果的年景已经远远不如三年前,这个时段的北京城也依旧是热闹非凡,各地大员送贡的车队,崇文门外每日都络绎不绝。 今年的北京城,大街小巷都布满了巡捕营的人马,城门口更是重中之重。一切都为了防止去年的复汉军逆党刺杀活动的重演。虽然去年被复汉军行刺得手的只是几个寻常宗室亲贵,但直接把大喜事给搅了不是? 今年五月里陈逆称王,粘杆处也派出人马要去捣乱,出动的还都是死士。结果鲁山城都没有能进去,也就是在鲁山南郊爆了两声,炸死炸伤了几个人。颇有些得不偿失! 在满清方面看来,这是典型的一报还一报,可北京城上上下下的人等都很害怕太后千秋圣诞的时候,复汉军暗营再旧事重演。 天空一碧如洗,好像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余则成站在酒楼的第三层,遥望着周边大街小巷,嘴角挂着一抹轻松的笑。今年上头就没有让他们动手的信儿传下,他就看戏一样瞧着满大街的清兵衙役,神情谨慎的在哪儿瞎紧张了。 今天余则成上身穿着一件潞绸马褂,下身被墙壁挡着,外人看不见。在楼下走过的人群众,有几个人还是广聚轩的熟客,看到了余则成遥遥拱手,打着招唿。 甭惯这北京城现下表现的有多么火热,在余则成看来都透着七分虚势。时间进入八月,不好的消息陆续从南面传到北京,首先集结起来的广东水师和福建、浙江水师,在台湾海面跟郑张联军大打了一阵,并没取得什么可喜的成绩,只是把福建台海之间重新隔断开来了。今年广东水师对满清最大的贡献似乎就是护着漕船,两次往返天津与广东,给北京运送了小百万石粮食。 其次,浙南集结起来的团练和清兵只是解开了福州之围,再想进攻福建的天地会乱军,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同时,广东汇合了广西的一部分军队,进攻福建,也只是拿下了云霄厅,福建陆路上的战局的进展,一样不如意。 再者就是江南来。主力退走的复汉军,留了个尾巴在南京,两万人分守三地,兵力单薄。清军围着猛攻了大半年,却没能收获半点喜讯。他们在七八月里蓄力小两月,于八月下旬对镇江和扬州两地发起了一次猛攻,结果依然望城兴叹。清军是分割了南京与镇扬的联系,但复汉军的水师和船队沿着长江依旧能沟通两者。 最后就是中部传来的恶讯了。复汉军一部夺取了兴安府,陈鸣亲率部队夺取了宜昌,湖北巡抚范时绶率败兵退守南津关,按察使朱珪却被投降复汉军的宜昌知府周文觉给拿去请功。等到范时绶的折子飞报紫禁城,乾隆皇帝气怒的要诛周文觉九族的时候,办差的地方官员才发现周文觉的亲族早不见踪迹了,就是旁支和姻亲也纷纷逃窜。这都成为降官的一个‘标志’了! 同时八月中,汇聚到湖南的云南和贵州兵马,也对着岳阳发起了一次进攻。没能有啥进展,还被复汉军以水师之利,趁虚夺取了常德。有着水师之利的复汉军,横跨整个洞庭湖进攻常德的时候,清军的回援部队才走到湘阴。如果洞庭湖是一个圆的话,清军才走了四分之一,而复汉军攻取常德得手后,已经在收拾着战利品,准备回家了。 除了山东传来了捷报,说是大败混元教匪首樊明德部,因为孔老夫子P图的事儿,山东士林都恨死了混元教。孔家跟山东团练大臣王启绪也似乎达成了什么协定,号召广大士团结一心,绅剿灭大逆不道的混元教匪,混元教的处境是越来越差了。还好马上就是冬天了。 除了这最后一丝的喜色,连连的‘恶讯’给北京城蒙上了一层深深地阴影。 养心殿,雍正御笔“中正仁和”匾下,宝座上的乾隆皇帝比三年前老的太多太多了。当年年近六十的乾隆龙精虎猛,面红发乌,就如四十岁的中年人一样,根本瞧不出一丝的老态。现在年岁六十的乾隆却如民间真真的五六旬老人一般,皮肤松弛,须发灰白。 殿下的满清一干重臣是一天天的看着乾隆变老的,倒也不觉得什么。却没几个人知道,紫禁城这偌大后宫中的玻璃镜,这两三年中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整个大清后宫似乎又回到了一百年前的铜镜时代。没办法,玻璃镜瞧人瞧的太清晰了,乾隆看着自己的老太,想着现下的大青果,还有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他如何能接受自己正在迅速衰老的事实? “皇上息怒。朱珪久负圣恩,臣以为朱石君必不会负大清。”须发已经银白的刘统勋道。 但自刘墉死后对刘统勋就恩宠有加的乾隆皇帝没有立刻应下,脸色依旧难看的紧。因为近来复汉军传出来了一篇文章,以朱珪的名义发出的,上面痛骂满清历朝诸帝,气的乾隆眼前发黑。 “皇上明年。朱石君斗魁戴匡,厥象正方,绝非叛我大清之贰臣。臣请皇上息怒……” 傅恒也跪了下来。自从打着朱珪名号的这篇文章传到北京城,朱珪的大哥朱筠就自请死罪,闭门家中,应天府和步兵统领衙门的人也把朱家团团给围住了。傅恒是真的不信朱珪投敌的。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陈逆势头正盛,短期内似乎可以抑制,今后降逆的文武官员怕还不会是一个两个,总不能出一个就杀全家吧? 冬季将至,南北战场上将士的棉衣、被服还有薪碳、粮饷等等,这才是大头。是不是组织甘陕和四川的兵力及早打通汉中,也是迫切之事,对比这些事情,朱珪之事只是小道而已。 “皇上,户部已经抽调人手,定下规章,准备齐全,知道入冬,即在张家口、扬州里下河、苏州、杭州四处设立劝捐局,按地亩肥瘠和业田多寡,照地丁银数分别抽捐,大致每亩起捐自八十文至二十文不等。对米行商贾推行捐厘之法,如苏杭等地之米行粮行,定额每米一石捐钱五十文助饷。其他各业大行铺户,一律照捐抽厘,大致值百抽一。” 傅恒的折子前天就已经递上了,到今天也没有批复,傅恒知道,这是皇帝不舍得下这个决心。他也暗自神伤,煌煌帝王之尊,竟然为黄白阿堵物而费神。但是,大清真的无钱了,国库寅吃卯粮,今年还能如此过去,明年、后年呢? 很多‘明眼人’都说,陈逆那一套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将来只一个钱粮,就能将陈汉的财政完全拖垮。但大清又何尝不是如此? 北京的炮厂和新军仿佛一个无底洞,皇上却始终坚定不移的向里面投钱,还用大把银子向那些红毛鬼请聘教官,而外面还有整个大青果要照顾呢,还有百万八旗子弟。钱粮的压力真的比泰山都要重。 在地方上设立劝捐局是无可奈何下的必行之策。 朝廷银子不够用,那就只能加赋加税。又因为圣祖仁皇帝的‘永不加赋’,那就只能让人主动来捐献了。是为‘劝捐’!虽然傅恒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劝捐很用以就能变成勒捐、强捐和苛捐。 所以这劝捐局的主导权就必须抓在中央的手中,以户部为主导。 如果陈逆一直这么闹腾,如劝捐局之权早晚会被地方官府窃取,配之团练,这就是藩镇之基。但若皇天保佑,大青果能在劝捐局之权中央不得不放手地方之前就将陈逆剿灭呢?那这天下还是大清的天下! 傅恒知道‘劝捐局’是一杯毒酒,现在也只好期望这杯酒中的毒在毒死自己之前,先把身上的毒素,以毒攻毒,排除干净吧。 回到后殿,乾隆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了怒气、冰寒,转而是无尽的疲惫。 时间和一次次的噩耗打击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精力。 “皇上……”吴书来小心的道,给乾隆端上了一碗参茶。老山参似乎真的很有效用,一碗茶饮下,乾隆脸上的疲惫少了很多,面色也多了一抹红润。 “下午时候……”吴书来看着乾隆语气犹豫的道。 按照乾隆的安排,下午他还要去景山炮厂看一看,然后去瞧一瞧重金练出的新军。 自从跟葡萄牙和英国人接上头后,后二者都遭受了复汉军的打击,但再狠的打击也不可能让后两者端掉与满清的关系,只是军火交易暂停了。没办法,这个时代的欧洲人,在东亚真心凑不出太多的火器来,无论是大炮还是火枪。 后者还好说,占据着印尼的荷兰人现在是英国的盟友,当初威廉三世所主导英荷同盟可是签订了各种条约的,荷兰还借贷给英国巨额的国债。两者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地。 而西班牙么,整个十八世纪,西班牙就是法兰西的附庸国,都输波旁王朝。 虽然吕宋这个地方一直很‘世外桃源’,但军火贸易这种敏感的问题上,英国人想空口白牙的说动西属菲律宾总督,那近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满清的新军和枪炮制造还是以自强奋斗为主,只是在作训之中增添了一抹西方的色彩。乾隆每当国势受挫或是艰难的时候,他就会到炮厂和新军处走一走,看到一门门生产中的大炮和一支支枪械,看到一点点壮大的八旗新军,才能让他心中的焦虑平息下来。 乾隆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看了吴书来一眼,后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从乾隆皇帝的眼中,吴书来感觉自己就像蚂蚁一样渺小——蚂蚁如何能对人的行动产生影响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参军,招工 “铛铛铛,铛铛铛……” 大清早的,一阵明亮的锣鼓声在罗田桃花集集子北头响起了。清脆的锣鼓让桃花集从睡梦中迅速醒来,住在北头的张有利第一个从院门伸出头来。 “当家的,是谁啊?大早上不让人安生……”张王氏也随着起身了,家里喂的驴都叫起来了。这可是整个张家最最宝贝的物件。张有利夫妻待这头驴比人都好。 “是昨天集上来的那伙外乡人。” 桃花集名字很漂亮,实际上却穷的一逼。集上往来的也多是十里八乡的当地人。虽然也不是从不来外乡人,但这伙外乡人昨儿刚进集子,就包下了桃花集最好的客栈李家老店全部的五间上房,这就显得很惊人了。 小小一个桃花集,有什么消息,一顿饭的功夫就从南传到北,从东传到了西。 张有利昨天吃过饭在外面摆龙门阵,镇子上热谈的话题就从复汉军政府当兵的军功田转移到这伙外乡人上来了。虽然这热度也就一阵儿,对于桃花集的人,军功田和免税才是老百姓永恒的话题。 复汉军的东路宣传队第一站就是黄州,从最东面的黄梅县开始,罗田就是第二个。 减免粮税,废除活税银、酒税银、匠价、枣株、酒课、畜税、鱼税、船税等等,着对于当地百姓是有大好处的。而就如组建工作队前陈鸣收到的地方密报一样,黄州各级政府明明已经搭建几个月了,那些乡官也下乡几个月了,可很多政府最最基本的政策,乡间百姓却根本无从而知。 如果不是复汉军的军功田庄影响太大,老百姓对田亩的炙热不是宗法什么的就可以打断的,桃花集这里估计还会跟几年前的满清时代没任何两样,谈论的话题只是乡间地头,或者些污言带色的谣言八卦,那里会把复汉军和军功田天天念叨在嘴边? “招工啦,招工啦,每月一块银元,管吃管住啊……” “招工啦,招工啦,每月一块银元,管吃管住啊……” “武昌元祥制衣坊,赵百万赵家的产业啦……” “不蒙不骗,不做虚言。签字画押,白纸黑字,政府作保拉……” 张有利对外乡人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当兵,当然不是他当兵,而是他的儿子,还有他的兄弟。张家五个兄弟,现在只剩张有利和张有财俩个了。他那兄弟今年都二十五了,早年娶了个媳妇,结果一场病就给没了,还欠了一屁股账。张有财的名字有喜头,人却是在地道不过的穷咣当了,到现在也当着鳏夫,连个后也没有,家里穷的叮当响。张有利家也不宽松,有这么一个兄弟在,就过的更不宽松了,你总不能看着兄弟饿死吧? 当初县里组织练勇的时候,张有财就想去,一两银子呢,每个月还有三百铜子。可张有利阻止了他,因为张有利觉得不值得。一条命就一两银子,太少太少了。让张有财躲在家里瞧风头。结果还真给他说中了。罗田的练勇在黄州被轻易的打散了架子,桃花集周边乡邻村里一共组织去了三十七八个人,就十个跑回了家来,剩下的有十九个被抓了俘虏,这是政府特意贴出的告示,桃花集的保长专门从县城里领回来的告示,还有的几个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可复汉军的兵跟之前官府的兵大大的不一样,复汉军一出手就是二十亩地,每个人还有十块银元的安家银子,如果张有财能去当兵,再加上张有利他大儿子,这就是四十亩地二十块银元,光银元也能把欠债还干净。 而四十亩地……,足够张家在乡下过的有滋有味了。 兄弟和儿子参军后,他张有利仅有也是军属了,保长见了都要给个笑脸。张有利根本不指望自己兄弟和儿子能再立功劳,再得军功田,四十亩地就已经把他俩眼给迷住了。 这事儿他都跟张有财和他大儿子张大山商量过了,张有财和张大山也都应下了。 “二十亩地,十块银元,卖一条命,值了。三哥,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这些要是换成银子在咱们这地儿,五条人命也买下来了。” 工作队每每唱大戏,周边离着多远的人都去看过。张家也去看过,张有利还特意赶着驴车特意拉着一家人全去看过,还听过好几次宣传队的宣传。他们知道复汉军里也分个三六九等,当战兵比后勤兵的军饷高,但是复汉军的军纪也绝对森严,敢不听号令,敢怯战惧战,敢奸淫掳掠,那都是要杀头的罪过,再多的功劳也换不下,复汉军里没有‘将功补过’这么一说。而要是投降敌人了,一经确凿,所有的家人不仅要取消军属资格,还要被‘劳动改造’。 这些消息就是张有利每每饭后大摆龙门阵时的谈资,因为工作队只派出小分队来桃花集上进行过宣传,戏台是搭在但店镇,那里是罗田的第一大镇。张家有辆驴车,就是最好的工具,每次回来张有利就会带回一些新鲜消息,每每说出都会引来无数聆听的耳朵。 张有利特别享受那一刻被人簇拥的感觉。 对于他这个无财无势的穷人来说,也只有在这一刻能够享受到被人尊重和热捧的滋味了。尤其是在决定让张有财和张大山去当兵之后,每当遇到‘某些人’对复汉军表示出不屑的时候,张有财都会跟人争个脸红脖子粗,张王氏也曾劝他。 “狗屁。你以为他们真的支持满清朝廷啊?他们就不想看到咱们穷人翻身!” 宣传队的很多话都被张有利记到脑子里了,他也觉得那些人说的真叫对。穷人在土地里刨食一辈子也是穷人,也要给那些地主当牛做马。就像张家租了集上李财主家六亩地,三成五的租子,每次见到李家人了,老远都要陪着笑脸。李家有用到驴子的时候,招唿都不大恨不得就直接牵着驴走。 桃花集不大,人也不算很多,但有穷就有富,有如张家这样的,就也有盼着复汉军垮台的。 打定主意的张有利对外面的喊声不以为然,忙活着给石槽添水。可张王氏眼睛却越听越亮,“当家的,听到没有,每月一块银元,管吃管住。” 自己婆娘心理面念叨的什么事,张有利心里很清楚,她就是舍不得让大山去当兵。张有利的心也不是铁做的,他也不舍得自己儿子出去打生打死。当初张有财还跟他说过,留下张大山,给老张家多留一条根。如果他在战场上有个好歹,也好过继到他名下一个,不让他在地下做孤魂野鬼。张有利坚持让儿子也去当兵。不送儿子走,而把兄弟送走,白的二十亩地,张有利的脸皮没这么厚。之前就因为这事儿修理过张王氏了,现在张王氏这是又犯煳涂了吧? “你是不是又想找打啊?我给你说了,这兵,老五去,大山就去;大山不去,老五也不去。我张有利穷是穷,可也不是卖弟弟命的哥哥。你是不是想让我走到外面被人戳嵴梁骨骂啊,让大山、大海、大江都被人骂是黑心肝的儿子啊?啊?” 张有利面红耳赤,这是他的底线,他就是再穷,也绝干不出让弟弟去卖命,自己一家窝在家中过好日子的事儿来。不仅如此,张有财和张大山如果都死在了外面,将来张大海就是张有财的儿子,张大江的儿子也要有一个过继到张大山的名下。 …… “武昌城里的赵家,赵百万家,你不知道?那是咱们湖北一等一的豪富,几百万家势。现在赵家公子就是武昌的知县大老爷,赵家开的工坊那是得过政府知会的。几十万复汉军的军帐、被服、鞋子、帐篷等等,都是这元祥制衣坊承接的……” “进去就一块银元起,包吃包住。一个月许一天的假,过年放五天的假,还有年礼,这待遇你上哪找……” 外面的声音伴随着锣鼓声不停地传入张王氏的耳朵,同时传进来的也有招工的条件,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小伙,眼睛不好的不要。当然你要是会裁缝衣服,那二十岁以上的也要的。制衣坊里是讲手艺的,手艺好的人,四五十岁也是大师傅,给高薪,最高一个月给二十块银元。薪水还会随着工龄的增长而增长,至于什么是‘工龄’,就是你上工的时间,一年加一级,照着技术、职务标准,工资福利都有涨…… 张王氏回到屋里可惜着,张家现在三男二女,只有大儿子张大海十七岁了,够到了这标准,下面的俩小子最大的才十四。 但在这个家里,张有利是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张王氏再舍不得儿子,也只能忍着。 三天后,顺利通过了体检,应征入伍的张有财和张大山回到了家里。张王氏和张有利看着俩人剃成了秃瓢的脑袋,和身上穿着的大红军装,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两张地契和军属证书,还有二十块银元被张有财、张大山全部交给了张有利,张有利分出一半递给了张王氏,“去,买些好酒好肉,让大海、大江去请族里的老辈人来……,咱们办个酒,给老五还有大山送行……”张有利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哭,可现在他哭的鼻涕横流。 剩下的十块银元他一人五块塞回了张有财和儿子张大山手里,“这钱你们拿着。队伍上遇到什么事了,有银子好过难。今后能奔出个什么前程,就靠你们自己啦……”张有利哭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激流 夜色降临。 宜昌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屯驻这里的万多复汉军悄无声息,整个城池市井似乎已经恢复了过往的秩序。 陈鸣住进了宜昌道台衙门,后者先前率军赶赴荆州,然后被石亮领着皆围武昌,连兵带人全葬送里面了。周文觉还做自己的宜昌知府。 进了宜昌城的陈鸣并不急着攻打南津关,他对宜昌以西三峡地段的地盘不感兴趣,现在还不是筹谋那个的时候,陈鸣马上就要南下岳阳了。自从他进入宜昌以来,首先施南土人‘反正’,田氏的田天赐和田茂军,以及覃氏的覃楚英、覃惠英等人,广散家产,招募私兵,又勾结施南官府招募的土兵,一举拿下了施南府城恩施,将施南府的知府、同知、通判、教谕——王继贵、刘玉成、秦天兴等人悉数拿下,田天赐和覃楚英二人亲自押解着王刘秦等人,率土兵千人及一批粮草银钱,北上宜昌。 等于说,施南那个鬼地方,复汉军没费一兵一卒,田覃二族就把事情做完美了。 毕竟容美土司与施南土司本就是鄂西诸土司中的魁首,其他的向、彭、谭、冉等大族虽然在按兵不动,却也不干涉田覃二族的造反。 雍正皇帝的改土归流,与后世人眼中,与中央的眼中,那是大势所趋,是不可阻挡的浩荡洪流,可是在这些土司家族的眼中,那是在抽他们的血,掘他们的根! 即使整个鄂西的‘改土归流’都没有真的动起刀枪大炮来,可谁会真的认为这些土司是绝对的心甘情愿呢? 施南土人‘造反’的消息传到北京后,乾隆也好,军机处和各部院尚书大臣也好,都不以为意,他们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 “轰轰轰……” 不同于沉寂的宜昌城,南津关下,复汉军炮兵抬着灵便轻快的臼炮到处乱转。他们打出的炮弹并不需要多么精准,只要能落到南津关内就行了,反正南津关一个老百姓都没有了,连关外的村落都空无一人。 每个炮组只带八发开花弹,两个供弹手,打完就沉寂下来,等着炮组的供弹手回去拿炮弹。 臼炮用的开花弹是在绳套里装着的,连着一块的还有发、射药包,两个绳套系在一块,就跟褡裢一样,一人左右肩头可各搭下一条,携带四枚开花弹。但是不能一个打完了,立刻就回去带炮弹,因为战场上黑灯瞎火,而臼炮是打一炮换个地方,如果不知道炮位停在哪里,很容易搞乱。 田天赐和覃楚英已经在南津关外瞧两天了,就看着复汉军白天用大炮打,晚上用小炮大,一整天里炮声似乎就没再南津关消失过。 这是两人从没想象过的战斗方式。 当年田明如也曾经给自家土司私军武装过大炮、火枪,可那数量太少太少。不少说跟整个复汉军相比,就是宜昌这一地的复汉军枪炮,就超出当初的容美土司不知道多少倍了。 而且田明如当初的大炮绝对没有今日的大炮打的这么远,重量也远远小于五斤炮、八斤跑。 田天赐和覃楚英来宜昌前就心里有谱,复汉军必会借以机会震慑自己的。可他们还是被震慑到了。复汉军几十门大炮和几十门小炮日夜不停的轰击,清军在南津关上也聚集了几十门大炮,一样全力反击,不管打得中打不中。 硝烟弥漫在南津关,风吹都吹不净。 双边的炮战让这两位土家族人的‘精英’深深地明白,这天下没有土家人张嘴的余地,想象一下如此猛烈的炮火落在土家的村寨上是一副怎样的情景?他们的本钱太小,也太不值一提了。不管是对于满清还是陈汉,都顶多是那织锦上的添花,多一分漂亮,少一分也无关大碍。 即使陈鸣已经封他们为施南知府和容美知府了,把之前的施南府一破两半! “长江三峡如同天堑,攻之太难太艰。”陈鸣在大军拿下宜昌的第二天,军议上就如此道。他不会打长江三峡的,条件太艰苦,如果想入关,他宁可走汉中。眼下的湖北到四川一线,除了沿长江而行,这个时代的中国真就没一条哪怕是最小最窄的官道。 至于隐藏在崇山峻岭中的羊肠小道,陈鸣知道是知道,那很多都是私盐贩子用小命趟出来的道道,但绝不适合大军行进,尤其是越来越倚重后勤运输的复汉军。高山大岭已经阻止了复汉军短期内的西进势头。 南津关就是鄂西的最后一战。 …… 鲁山,复汉军军部衙门。这所谓的军部就是原先的兵部。职权范围也跟北京城的兵部差不多,都是只管武职选授、处分及兵籍、军械、关禁等事,不涉具体兵权。复汉军的兵权完全操于大都督府。 担任军部尚书的人是张驰,陈惠的心腹之一。 每个月的开头结尾都是军部最为繁忙的时候,因为每个月的头三天,各地的招兵处就会向鲁山汇报新兵招募情况,还有各地的新兵训练营也会向鲁山军部汇报具体的进出情况。 新兵训练营每个月都是有进有出,然后新兵的分配就不归他们管了。 这些数据的变化和相应的物资数额变动,军部都需要有个具体的数据,然后跟后勤部交通。 张弛之前在将军府办事,现在登上大任,大错没出,小错是频频不断,没办法,谁也不可能一跃高位后就立刻能进行的如鱼得水。何况这军部衙门也是新组建的,之前这档子事都归到大都督府下辖了。 ——陈鸣是走了,可大都督府还有副都督的不是。 三天的时间张弛一律是不回家的,拿出一百个劲头,尽可能的完善、精确,然后第四天他还要拿着报表去见陈惠,这折子要一式三份,军部留一份,陈惠那里一份,后勤部一份。 九月初四,成功的戴上了烟熏妆的张弛拿着折子就直奔汉王府。见了陈惠后,把折子地上,陈二已经招唿着人拿来一个绣墩了。 陈惠称王,陈汉也整出了一个类似于内务府的部门——内务处。陈二就是内务处的副总管,提领总管的是七公、九公还有黄老舅爷这些人,那个位置类似一个荣养的职务,而且还只是如此一类职务中的一个。办实事的还是陈二。 陈二现在有个大号,叫陈钟盛,还是陈惠给他起的。因为汉王府内没有太监,所以陈二现在依旧当着他的‘大内、总管’。 据李小妹对陈鸣说,那陈二自从当上了内务处的副总管之后,就戒酒、戒烟、戒肉和戒葱姜蒜等一切刺激性调味品,只吃菜,因为吃荤体味重,而且吃菜还都是在晚上吃。中午的时候只喝茶就点心,因为怕牙缝里有菜丝,怕口中有异味。甚至连喝水吃点心都不敢放开肚子的吃喝,怕伺候陈惠的时候来了屎尿…… 陈鸣也是服他了。这种人点亮的天赋就是伺候人! 就像乾隆身边的大太监吴书来一样,傅恒也不会轻易的得罪他,张弛也对着陈二笑着。却不知道自己一脸的疲惫,脸色发白,两只熊猫眼,再加上本身面相就长得很一般,这一笑就跟鬼儿似的。也是陈二的心理强大,才没失态。 一屁股坐在绣墩上,疲倦从张弛的四脚钻到肉皮里、骨髓里,刹那间他的肢体,他的骨骼,都软绵绵、轻飘飘的了。张弛的样子看着就显得极疲惫,软弱无力,身子坐得那么低,好像腰板都要塌下来一样。明明坐一个绣墩,却硬生生的做出三分瘫在了这儿的感觉来。 “黄安一带竟然有八百余人入伍?”陈惠惊奇的道。上个月他还记得黄安县只是百多人而已。就这在黄州府里便已经很耀眼的了。 “大王,大都督府上个月把几个军功田庄放到了黄安、麻城,这效应……”是立竿见影的。这个月各地参军人数是集体爆发,而不是单独的个别府县。但身处大别山南麓的黄安是受影响最大的地方。那地方人多地少,看到军功田庄,看到实例后,民众爆发出的激情简直超出想象。 张弛和坐在上首的陈惠都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这个县的名字被兔子改作了红安,在21世纪中国可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县,老牌的红色根据地,自然的也是出了名的穷地方。 贫穷的地方历来就是出强兵的地方,大别山就是一座宝库,只要用心开发,呵呵,只这里出来的强兵就足以让复汉军驰骋天下。 “东路的下乡工作队是不是还在黄州?让他们不要急着去武昌,在北边的黄麻几县好好地转一转,用心努力,好好地宣传,好好的宣传……” 正八月一个月,复汉军各府县收录的报名新兵合计有六千人,同时新兵训练营出来的新兵有一千七百人,陈惠称王后的两三个月里,复汉军的兵力还一点点在增长。现在借着给各部队补充兵力的借口,还能继续的调整,再调整…… 陈鸣设计出的军功田,就是一种另类的‘打土豪分田地’,只是土豪全是陈汉政府,陈汉分给下面士兵的田地全是它的官田,而分田地的对象也缩小到仅仅士兵这一个阶层。可这带动起来的激流就已然不可小觑了! 第三百四十章 狠狠地镇压 九月中旬刚过,陈鸣已经不在宜昌,而是带大军行到洞庭湖了。 宜昌南津关已下,清军狼狈退回三峡的更深处,陈鸣不想打一场准备不足的战争,或许清军的士气也很低靡。可想想原时空抗战时的石牌保卫战,陈鸣还是熄了小心思。他留高峤在宜昌,作为鄂西的督军,施南容美两处土兵归其调遣,同时田天赐和覃楚英所率的千余土兵,也给陈鸣留下了一半,作为近卫旅外辖的一个山地步兵营,由复汉军选派军官长官。田覃二族还选派了十多名子弟前往鲁山,他们会立刻进入干部学校。 等到来年干部学校一分为四,分别组建陆军大学、工程大学、文政大学和律法大学,他们也跟着不同的学科分去不同的学校。 复汉军扫荡湖北抓了不少人,里面以经年干吏官员最多,这些人就像彭忠瑞一样,死,不想死;投靠复汉军吧?又羞与为伍。而复汉军也不可能把他们白白放在地方。那就打包进干部学校吧。再有就是如朱珪者,那就直接关起来。监狱里也不少他一口饭吃。 将来干部学校分开后,文政大学绝对会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所学校。 至于大学这个词汇,读书人是完全能够接受的。古籍里到处都是这个字眼,估计那些继续瞧不上陈汉的士绅,会继续用居高临下的目光蔑视着的打量着‘大学’这个字眼,认定是陈汉从古籍堆里扒出来的一个词,以彰显自家学问和文治的。 陈鸣沿途行军,时间再赶,接见地方官员和名流也是必须要做的。 打出了荆州,公安、石首、监利三县莫不是如此,一如他之前来荆州的路上。虽然陈鸣今天在甲地,明天就到了乙地,确实是一日都未在路上多停留。 可大军每到一地,再疲劳,再感无聊,陈鸣还是要接见当地官员、残留的士绅、商贾。当然还有当地的学子,如果他们愿意来的话。 在监利县时,陈鸣特意多停了几天。因为这里至今仍有人替监利知县吴长军喊冤,说吴长军持身方正,勤政廉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能吏。虽然他带乡勇死守城池,抗拒复汉军大兵,略有小过,可也罪不至死。他在被擒以后仍凛然不屈,这不正是吴大人忠义刚正的表现吗? 吴长军是难得的刚正之人,坚守心中大义,如此干臣廉吏不应该被汉王鲁公解衣推食的亲自感召感化,化敌臣为自家一肱骨吗?而攻取监利的复汉军营官却将他一砍了之…… 陈鸣几乎气得手抖,吴长军这个人他还是有印象的,在暗营的查探中,吴长军可以说是武昌府范围内难得一见的好官,确实很清廉,持身公正。但这个人在被俘之后,当着那么多复汉军官兵的面对陈惠陈鸣父子破口大骂,极尽污言秽语,难道不该杀他吗?这样都不杀他,事情传开了士兵会如何看陈汉? 看看中国厚厚的历史书,有几个人能容忍得了这样的俘虏?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知县。 “不知所谓!”监利行辕里,陈鸣看着手中的名单,脸上全是杀气。吴长军可不是不出恶言的君子,这人要真似监利人所言的那样,只是拒不投降,这样的人多了,攻取监利的营官何苦直接杀他? 说到底,监利人这还是不把陈汉当会事儿。这个县处在两湖的交界,往南就是洞庭湖,而近来云南兵、贵州兵都云集长沙,清军放出谣言说有十万大军,而复汉军连上陈鸣带下的队伍也似乎只有两万许,这似乎让监利的‘名流’们起了点小心思了。 那两天陈鸣送回鲁山的信全是草书,笔触几乎要飞出纸面。可见是真的气极了。 陈鸣在监利停了两天,以勾结满清的罪名,干净利索的抄拿了两家蹦的最欢的士绅和五个当地学子。 镇压,狠狠地镇压。不能在这件事上退让半步!当两个士绅和五个学子家中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分贵贱,全被绳子拴着从监利城中大街走向码头的运船上的时候,整个监利都是没有唿吸的。 在给鲁山老爹写的心中,陈鸣说了他对这件事的感触: 陈鸣道有很多事都是人力所不及的。比如陈汉现在的威势,陈鸣平日里一唿百应,一命下而万军振,主宰百万千万苍生的命运。寻常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富贵,与他看来就是寻常小事,挥一挥手就可让人盖起一座奢华的王公,就可以让人将金银珠宝堆得像一座小山。 但总有一些事儿,不是这些权势可以替代的。 人心这个东西,权势对于它来说没太大的用,那是要用东西去换的。 就现在的百姓对于满清而言,你甭管满清是不是外族,是不是剃发易服,改了中国的规矩,它至少让中原的百姓过上了一种可以维持下去的生活,跟明末时候的天灾人祸相比,满清给出的这种生活明显更受百姓欢迎,为此他们可以舍去掉无数‘祖宗规矩’,或者说重新换了一个新的‘祖宗家法’。人都是现实的。 满清用‘生存’换取了这一切的改变。 那么复汉军现在呢?正处在打天下阶段的复汉军,缺少了统治者最重要的权威性,那人心就更是一场买卖了。复汉军给予百姓的东西不少,可给予这些士绅学子们的东西,那显然无法短时间里就换回他们的心。 人心总要用东西去换的,平白无故叫人将心送上是不可能的。有以人心换人心的,也有以财帛动人心,更有以权势相诱换来的忠心。看看现在复汉军的众将,那些中高层文武官,民族大义在他们心中有多少重量?公侯百代是不是在他们心中更具重量呢? 那些普通的士兵和下层军官,他们入伍之后就受军队中辫子戏、宣传戏、评书等等的影响,要说民族大义,他们心中也都是知道的,可这份大义与军功田孰轻孰重呢?似乎也是不言而喻。 陈鸣觉得这就是一个等价交换。就好比他上辈子玩游戏时候的忠诚度,想让手下文武忠诚度始终高杆,那就要频频赏赐东西、奖励金钱,更换武器坐骑。 而这样儿的生意,也只在两边都心甘情愿的情况下才能继续下去。不然卖的人觉得卖贱了,买的是觉得买贵了,这份生意就不能长久做下去了。 陈汉现在缺少‘威信’,陈鸣却偏偏把价压的有些低了,这些士绅学子,愿意才怪。 这就是原本泾渭分明的两条河,一条河突然从左路插进了另一条河的河流中,红色的河水渲染了绿色的河水。同时呢,那条河的右路也给另一条河打开了一道小门,那条河的目的是将分开的两条河彻底的混而为一。但是绿河明显不愿意,他们在顶着压力,撑着自己不去钻右路的那道小门。 绿河最大的愿望就是把红河插进来的那一条腿,再顶回去。 而红河则认定,将来的自己会越来越强大,会逼的绿河不得不去钻小门,不得不主动地融入自己的身躯中…… 两个士绅之家和五个学子家庭全被判做了劳动改造,前者要去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后者则要进入北边的军属村,给那里的小孩当蒙师,要干够五年才得知有。整个监利上下,噤若寒蝉。 陈鸣离开监利的时候,看着送行队伍中监利‘名流’们那难堪的脸色,心中是好不畅快。 …… 湘阴,清军大营。 长青正在看探子送到的密报,陈鸣的仪仗行到岳阳了。也就是说,战争就要开始了。 贵州提督达兴阿进来的时候,长青阴沉着一张脸正在看着桌案上的地图。他们俩个都是老朋友了,明瑞攻缅甸的时候,他两个和观音保、珠鲁讷等都在帐下听命,还有本进忠。这里面长青与观音保、达兴阿还是明瑞平回疆时候的老部下。结果缅甸一败,明瑞、观音保等将皆死,长青提领残兵返回云南修整。本进忠还是原先的云南提督,达兴阿则做了贵州提督。 此次来湖南的西南兵,就是当初明瑞征缅甸时候的残兵做老底儿,再加上云贵一部分兵马,总数有三万余人,实数也能达到三万,配合着湖南方面硬憋出的一万湘兵民勇,四万人分守在洞庭湖一线,湘阴是大本营,有近两万军兵。 “长沙、常德都做好了完全准备。但我就是怕陈逆避长沙、常德不打……”长青的手指顺着湘江往南划去。衡阳,永州、郴州…… 复汉军有水利之便捷,湘江又兼广阔,陈逆如果留一部分兵马看住长沙,大军顺江而下,那真的要席卷湘中了。 “方世俊在湘江面上横了五道铁索。陈贼真的杀到了,顶个屁用。还不如铸成铁弹,多储备一些炮弹呢。”达兴阿对方世俊很蔑视。簰洲湾一战,方世俊扮成了民夫逃出生天,算是把自己的颜面丢的一干二净了,连同宫兆麟带入武昌的民勇,算是把湖南刚刚恢复了些的战力葬送了七七八八。眼下湖南挤出来的一万兵丁和民勇,在达兴阿眼中就只能当民夫来用,让他们上战场,添乱比添力更大。 “兵力不济,无可奈何啊。”长青脸上满是寂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堂堂大清国,竟然凑不齐足够的大军。至于清军在湖南的兵力数量明明超过复汉军,就被他忽略不计了。 现在的清军,面对着全副披甲的复汉军,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并且枪炮不缺,根本就不敢直面一战。 第三百四十一章 长沙这不是没有么 长沙是一座三千年古城。三千年城名、城址不变,到了21世纪,依旧是湖湘大地的中心,只能说这座城市的选址太牛掰了。 原时空的历史上,这座古老的城市在抗战期间将被一场大火烧成了满目废墟,这场大火且不去提它,陈鸣也不需要为原时空的历史去感叹,他现在只需要面对眼下的局面,面对长沙城外纵横交织的沟壕,还有城外一处又一处被修筑了营垒的战略要地。 湘阴的两万清军在陈鸣起兵南下之后,立刻退出城池,全速返回长沙。清军占据了湘江的两岸,方世俊以铁锁横江,配合着江西阵地,准备在死守长沙的同时,还要卡着湘江这条湖南的命脉。 陈鸣则完全无意在湘江东岸的长沙城和其周边的战略要地上跟清军多做缠斗,他的进攻方向就放在湘江中的傅家洲和橘子洲,以及湘江西岸之地。 两里宽的湘江,复汉军水师战船完全可以行过,而湖南官府自己铸造的大炮,其射程比之复汉军战船上的小炮都要差上一筹。很多炮膛中都是蜂窝一样的气孔,长沙的铸炮局为了防止炸膛只能不断的加大炮管壁厚,让大炮的体重也不断地被增加。 “殿下,清军沿湘江在西岸布置了八座营垒。打头的在三叉矶,距离长沙城有十里。” 陈鸣面前呈现的清军长沙布防图当然是暗营送来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以侦查的事情,方世俊大肆遣派民夫挖掘坑道和修筑营垒,暗营的人混迹其中,轻轻松松的就完成了侦查。不需要担一点的风险。 眼前的这幅地图让陈鸣想起了上辈子网上流传的“太平军攻长沙布局图”。 清军在长沙城北就设立了一条条战线,沟壕纵横,比之上辈子看到的长沙攻防图可复杂的太多了。没有了从天心阁城下向南延伸十余里的‘兵勇壕坑’,也没有了从溁湾镇至坪塘清军扎下的十个兵营,因为清军把那时石达开的活儿给做了。沿湘江一线分布的八个营垒全是清军的。 在橘子洲下游有一道浮桥,这是清军用以沟通两岸兵力和粮饷军需用的。其上河段,清军一共设立了五道拦江铁索,并且准备了数百艘大小火船。 “诸位都好好看着这张布防图。清军在湘江东岸设立了两处炮台。虽然他们的大炮射程短,但有拦江铁索帮衬,如果我军硬撞铁索,战船免不了是要受损的。” 陈鸣拿着教鞭在地图上沿着湘江西岸的八座营垒刷下去,“咱们就按之前说的,不理会东面的清军,只让近卫旅留在他们正面牵着清军即可。第一师第一旅和第四师的第十五旅过江,直接从西岸发起进攻。”反正现在他不准备硬啃长沙,长沙要等些时候再下。 第一旅的旅帅由陈永生亲自兼任,他跟赵永吉站起身来,陈鸣继续吩咐:“八个营垒看起来不少,总兵力也只是三五千人。你们两部换着打,轮流着来。”整个军议陈鸣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似乎他召开这场军议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接下来的仗,而只是让第一旅和第十五旅不要争功。 “轰轰轰……” 战斗在当天下午就打响了。陈鸣带领近卫旅和骑炮部队就安营扎寨在长沙城北。两个旅的部队乘船在南岸登陆,然后迅速的向湘江西岸清军阵地扑去。那第一个目标就是三叉矶处。 清军在三叉矶布置的兵力很少,因为这个地方根本就无险可守。 率先向清军发起进攻的第十五旅,在炮击一刻钟之后,一个队的火枪兵配合着四门小炮和一个班的投弹兵,就对清军营垒发起了进攻。 炮火在这个队的火枪兵挺进到清军阵前百十米的时候,停止了下来,进攻部队身后跟随的臼炮随之轰响。带队的营副向后挥着手,三列横队排列的火枪兵散开的更大了,密度也更稀疏。 当进攻部队走到清军沟壕二十丈距离后,清军的反击终于到了。 一排排的鸟枪从沟壕里伸出来,对着复汉军就打。只是这些鸟枪打的太不整齐了,而且没个序列。如果是复汉军在防备,前后的一道道战壕都安排好持续,每个战壕中的士兵都做为一列,军官或令兵伸出头观察,口中含铜哨,士兵只听铜哨声为令,哨声一响举起开火,打响了火枪后就缩下头跪在战壕中装填弹药。 如果所有开枪次序能达到一个‘行云流水’的状态,这样防备还真的不错。但是人不可能如机器一样精确无差,尤其是被炮击当中的清军。 进攻中的复汉军火枪兵随之展开还击,跟随着火枪兵背后的投弹兵迅速上前,冒着清军射出的枪子冲出二十来米,然后抡起手榴弹就向着战壕投去。 这些跟随着部队上阵的投弹兵,配备的全是最可靠的拉火式手榴弹,虽然依旧不能保持它们的爆炸了能达到80%,可四个炸三个,或是三个炸两个,已经是不错的爆炸率了。 “冲啊……” 当一枚枚手榴弹在坑道中爆炸的时候,进攻部队的队官高举着手中的腰刀,冲着清军阵线狠狠一噼。眼下的防线只是小小一个清军营垒的防线,又不是长沙城的防线?队官根本就不认为对面的清兵有多少了。只要冲进战壕,就凭着他们身上的盔甲,也能打崩了鞑子。 后阵的赵永吉立刻命令后备部队增援,这也是一个队的士兵,但他们拿的都是冷兵器。臼炮部队也熄了火,他们要把位置再度提前,然后把炮弹直接打到清军的营寨中去。 赵永吉知道复汉军在武昌城下遭遇过清军顽强的抵抗,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波进攻能不能成。此刻在后阵举着望远镜观看战局的他,手背上暴起高高的血管。 “杀啊……” 高唿着喊杀声的复汉军将士没有任何延迟的冲进了清军的战壕,后排的复汉军通过战壕上的木板向着更深处冲击。三叉矶的清军表现的似乎远没有武昌城外来的英勇和有韧性。 赵永吉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喜悦正充斥着他的内心。甭管清兵怎么样了,这次进攻第十五旅赢个开门红是妥妥的了。半个小时后他就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了清军营垒,百多清兵战俘被第十五旅的士兵押解着向北面走去。同时捷报也被送到了湘江对岸的陈鸣手中。 “这么快?” 复汉军在湘江东的营地还没有立好,陈鸣还在船上处理军伍,三叉矶就打下来了? “清军在那里只放了一个兵力空半的营头和二百多民勇,连门土炮都没,只远远放枪还能打的热火,看到咱们的队伍挺着刺刀冲锋了,立刻就垮了。”回禀的十五旅人一脸轻松。他们总共死伤只有十五个,真正战死的只有四个人,被鸟枪和手榴弹打着了六个,肉搏战里只有一个人战死,一个人重伤。而他们打死的清兵尸体就有六七十人,抓到的俘虏有小二百个。 过了三叉矶就是观沙岭,然后是营棚岭。后者在21世纪改名叫银盆岭,跟湘江东面的金盆岭遥相唿应。营棚岭连着狮子岭,周边还有狮子、坛子、魏家、孙家、桐梓、实竹等六坡。在暗营的探查之中这里算是清军防御的主要阵地之一,再往后就是溁湾镇,然后就是岳麓山了。 “杀啊……” 响亮的炮声之中,第一旅的将士直接发起了冲锋。一枚枚实心炮弹已经将观沙岭清军营垒打的千疮百孔,第一旅炮兵欺负清军没有火力,自己把大炮直接推到清军阵前200米的位置,前方只有一些厚木板加毡毯挡了一挡,这个距离在霰弹的有效射程之内。 第一旅对清军阵地的打击就不是用实心弹和开花弹了,而是用霰弹。虽然霰弹的穿透力不怎么样,可霰弹有覆盖力啊,弹幕散的特广。 也是一刻钟左右的炮击,第一旅进攻部队直接向清军阵地发起了冲击。 驻守这里的部队就不再是麻爪的湘兵和民勇了,而是云南绿营。 这些人在缅甸打过苦仗,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在西南清军当中属于敢战能战的部队,虽然被复汉军用霰弹招唿的抬不起头来。但在复汉军发起冲锋之后,还是抬起头来打响了鸟枪,然后丢掉笨重的鸟枪操起刀枪迎了上去。 然后毫无例外的就败了。论肉搏,他们怎么能跟披甲的复汉军比呢? 等到中午陈鸣吃饭的时候,观沙岭的捷报也送到了湘江东岸,陈鸣高兴之余让人全军通报,复汉军本身不低的士气立刻又二度膨胀了起来。 而他们这里高兴了,清军方面士气就低靡了。湘江东岸的方世俊、长青也好,湘江西岸督战的达兴阿也好,脸上都露着茫然无措的表情。 他们是知道了复汉军把进攻重点放在了湘江西岸,那么,如何去阻挡呢? 不跟复汉军真真交过手,只凭道听途说,只凭猜想附会,根本就想不到复汉军的真实作战能力。绝对优势的炮击加绝对优势的肉搏能力,这让清军怎么打? 观沙岭败了,就是营棚岭了,那里也是清军在湘江的上布置的五道拦江铁索前两道所在地,配合着江中的傅家洲,这已经是清军最强的防守了。 方世俊、长青他们也想要高品质高射程的大炮啊,可长沙这不是没有么。 第三百四十二章 屠杀 夕阳似乎陡然从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对面岳麓山上只残留着一条血红。 黑夜很快就笼罩了大地,深秋的夜空在寂静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一处处篝火点亮在复汉军阵前。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着,一会儿,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天空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浓黑起来。 陈鸣已经睡下。有整个近卫旅环卫包裹,他丝毫不担心清军偷营之类的小把戏。更不要说外面漆黑的夜色中还有侦察兵的存在。 湘江西岸的复汉军在攻势上进展的非常快速,就在陈鸣睡觉前夕,10点不到,第十五旅第二次传来捷报,营棚岭已经拿下,傅家洲上的清军营垒也被第十五旅所属炮兵轰开了花。毕竟傅家洲太小太小,宽度还不足百米。 近卫旅旅帅石猛并没有睡,这个高大汉子披挂严整的在营地营外巡视了一周,才回到住处。作为旅帅,石猛本人有一个排编制的卫兵,排长是他的一个族弟,石立华。这大名还是石猛找人给他起的。 所谓人以类聚,石猛的性格如此,他那族弟如果是一个油滑的人,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了。陪着石猛把整个营地里外走过一遍,也没有一句怨言。石猛在那泡脚,他族弟端着一碗羊肉汤一边喝着,一边撕咬着手中的面饼子。 这是行辕厨房上备下的,陈鸣行辕上上下下官吏百十人,行军打仗间,晚上要好酒好菜难,肚子饿了喝碗热汤还是要有的。有时候陈鸣自己也喝。现在他的身材非常匀称,吃点好的似乎都能消化完,逢年过节大鱼大肉的吃喝,也不见小肚子起来。让上辈子是个胖哥的他很内牛! 深夜,石猛的军帐中一片温暖。突然的一点凉意让裹着军毯熟睡的石立华猛地张开眼睛。 当一个合格的卫兵,不仅要关系亲,也要有足够的能耐。石立华早期的时候都是外面来人把他拍醒,现在,只要帐篷里有一点不对他就能醒来。石立华没有仗着自己跟石猛的绝对关系而站着茅坑不拉屎,他也在一点点的进步。 “排长,侦察兵回报,清军有动静……”来人伏到石立华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石立华没有半点犹豫,起身就大步往石猛的内帐走。片刻后,内帐就亮起了灯,接着石立华叫人进来,他已经为石猛披挂上了战甲。冰凉的冷水刺骨的凉,抓起毛巾在脸上一擦,浑身精神抖索。 等到石猛派人叫醒陈鸣的时候,侦察兵已经往回报了三次,估计的清军数量一次比一次多。 “至少五千人?” 陈鸣吃惊不小,清军这已经不是要纯粹的偷营了,这是要把陈鸣的大营一举打散的节奏。“真好大的胆子。” “骄兵必败。我军近日自从江东扎营,就没排重兵警卫,没怎么把对方放在眼中。在长青之辈看来,可能就是我们已成骄兵了。”刘武为陈鸣打着热毛巾,一边道。 陈鸣不置可否,刘武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但长青他们又怎会知道近卫旅的装备?长沙城里的清军如果真的白天扑杀过来,就算他们两万多人一起杀出来,陈鸣相信近卫旅也能顶着。到时候水师战船把西岸的第一旅接过湘江来,很难吗? 历史上干过亲身诱敌勾当的主儿不在少数。只可惜长沙城内的长青、方世俊没有上当。 “传令炮兵营暂不发炮,等我号令。” “近卫旅各部做好准备,不得声张。” “营内营外巡兵如故。” 陈鸣立刻就想到了美事,趁着清军主动出击的机会,他要给长沙清兵狠狠一击。 黑夜当中,几千人的整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复汉军近卫旅一个个营地一个个军帐中的士兵都叫醒了,清军的攻击还没来到。陈鸣静静地等着,侦察兵的报告一刻都没停过,清军阵地里人头攒动! 长青亲自出现在了前线阵地上,夜色里他看不到复汉军的营寨,但他知道大青果最最危险的第一个敌人就在北方,就在那夜色笼罩的地方。 正如刘武说的那般,长青看了复汉军在湘江东宿营的做派,觉得复汉军就是一支骄兵。眼睛怕一定顶到天上去了。 而今天一天时间湘江西岸八座营垒丢了三座,也给长青信心造成很大的打击。 眼前的诱惑,深重的压力,都是迫使长青做出今夜夜袭之决定的重要因素。敌强我弱啊,这夜袭正是取巧破敌之策。甚至清军只要是胜过复汉军一阵,就能很大程度上稳定军心,守住长沙不失。 大批的清军精锐,全是参与过缅甸之战的老兵,他们昂着头,斗志迥然的盯着北面的黑夜。 “将军……”白山冲着长青抱拳。 “保重。回来,我给你摆庆功酒。” 复汉军再怎么骄兵,战斗力也是摆在那里的,代兵出击的白山危险性是不需要说的。长青只能用一场庆功酒来激励白山了。二者都是旗人,这个时候不振作,不努力,真要等到汉贼的刀子架到父母妻儿的脖子上才想振作吗? 飒飒的脚步声,六千西南清军的精锐,握着刀枪,在星月的光辉下向着复汉军营地摸去。 长青许他们一人十两的赏银,如果死了的,双倍抚恤,双倍的烧埋银子。 这支军队还是有战斗力的。 大军从阵地中出发,远远的已经看不清晰,方世俊站在长沙的北城墙上,却觉得那军队就在自己的眼中,他‘目送’着大军向北向北,直到一声枪响在黑夜里传来…… “杀啊……”白山大吼一声。 “杀啊……”无数的清兵齐声应和着。这大吼声让他们浑身血脉膨胀,让他们心头的胆怯和惧意烟消云散。 陈鸣在营帐内听得清清楚楚,他能感受到一股膨胀的军气正从南方冲来,而复汉军营地中的士气则是固若金汤,这就像一道大堤与拍岸卷来的大潮的碰撞。 清军几乎没什么损失的就冲到了复汉军外沿营地的外面。营地内的小炮打响了,清军还能看到营帐内篝火映衬下复汉军那慌乱的影子,大群的复汉军士兵慌乱的在营地中乱窜——后勤部队。 “大营,冲大营……”白山激动的不能自已,复汉军果然没有防备!今夜大事可期也! 就跟中了亿万大奖一样,喜悦彻底要把他湮没了,他觉得自己血管都要爆炸了,浑身都要爆炸了。“穿过去,从他们中间穿过去……”白山大声高叫着,根本不考虑后路被切断后的悲惨,脑袋里只想着直捣陈鸣大营,斩了陈鸣这个祸害大清的贼首——这个欲望已经将他的所有理智都给吞灭了。 白山指挥着夜袭的清兵从复汉军营地外围的小寨小营垒空隙里钻出,直击主营。这真是一个很有魄力很热血的决断! “好胆!”陈鸣不由的赞叹道。不管对面指挥的军将是满是汉,这军将的胆量绝对了得。 “就是无脑了一些。殿下,近卫旅必全歼来敌!”石猛唰的站起身来。 “拿本公就等近卫旅的喜报了。”陈鸣看着石猛抱拳离去,自己也起身走到帐外。四周的篝火将他的身影照的毫发毕现。 “殿下,这里太亮了。”刘武忙拦在陈鸣身前。双方战场上都有线膛枪的时候,主帅的安危必须要照顾到极致。 “大营辕门距离大帐有百五十丈。不怕。” “我就立在这。看着清兵来送死!” 陈鸣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士气已经彻底膨胀起来的清军。“发信号给炮兵。让他们开炮。” 早在设立营地和炮兵阵地的时候,就定好的射击诸元。即使稍微的有几枚炮弹偏进了营地,打死的清兵也十倍、百倍于复汉军误伤的战士。 “轰轰轰……” 伴随着两道红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一块绽放的还有一颗颗用丝绸包裹的火药包。飞雷炮、虎蹲炮、臼炮,近卫旅超级强大的队一级炮火力量在黑夜中彻底绽放。 “轰轰轰……” 几千几万颗铁丸、铅弹、碎铁片、碎铁钉在一瞬间席卷了陈鸣主营地前的空地。 长青在大后方就看到复汉军营地方向突然一圈白光闪过,连连的爆炸声汇合一处,仿佛是一声响了很有而没有回声的爆炸。长青心头一痛,他知道这肯定是复汉军的火炮在反击。 长沙北城墙上的方世俊整个人更一屁股坐在了城墙上……,但是复汉军的大炮还在发射中,不仅是这些小炮,主营后面的炮兵阵地也在全力的开炮中。 每一声巨响,每一团浓烟腾空升起,就会有几个乃至更多的清兵死伤流血。成千上万的铁弹碎片扫荡着陈鸣主营前的一切,鲜血如同泼洒的雨水,浸湿了大地。清兵撕心裂肺的惨叫也即刻响彻在了战场的上空。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在爆炸声中颤抖…… 白山胸腔里的空气凝固了。每个清兵感受到了那黑云压城一般的破灭,自己似乎眨眼间就进了十八层阿鼻地狱。 空气中飘扬着浓浓的腥臭味,这是血的味道。阎罗殿上十殿阎王正在哈哈大笑,无数条生命在这一刻内如熟透了的粮食一样被收割掉。被人用收割机收割! “开火!” 一名近卫旅营官下达命令。第一排三百杆火枪同时激发,顿时主营上空白烟密布。阵地之前,本就被隆隆的炮声打断了激情的清军霎时间又被打到了上百人。 一千火枪兵被分作三列排列,一个很有时代特色的三段击队形。 连绵的枪声响亮在夜空,让清军流血的速度更快上了一截。 雷鸣般的爆炸声在白山耳边响起,白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气浪从地上掀翻了下,摔得头晕目眩。 半天他才爬起身来,轰鸣的爆炸声依旧响彻天地,但白山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两耳也嗡嗡的,像似有一百只蜜蜂在耳朵不停地闹着里一样,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扯着脖子他厉声的吼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凶厉的声音中一股惊慌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没人去搭理他,这时候谁会有那个时间?回过神来的清兵炸营一般的向后逃命去了。你白山是主将又如何? 可怕可怖的密集炮火,已经让这些清兵吓破了胆!他们虽然是正规士兵,也在缅甸跟缅军血战过,可又几何时见过如此猛烈的炮火覆盖?仿佛要翻天覆地了一般。 白山怒极发狠,猛地抽出腰刀,“唰”的一刀砍下了一名惊慌失措的清兵首级,他还记得直捣大营,还记得今晚上自己出击的任务。白山拎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四周厉声喝道:“谁敢再逃?斩立决!” “给我整队,快整队。都听我军令,凡有乱窜者,杀无赦!” 白山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着,张牙舞爪吓唬着任何靠近他的人。 周边的溃兵像是见到了厉鬼一样纷纷散开,避开他后再接着继续向后逃跑。甚至一些清兵远远看见白山的样子,便知趣的从旁边绕道熘了过去!白山又急又气,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颗炮弹落在他身边。 轰然爆炸,土沙飞溅中壮悍的白山像一片枯枝败叶般崩飞了去…… 火药爆炸强大冲击力,可以在瞬间将整个薄皮弹壳撕成碎片,里面装的还有少许铁砂碎片。每一枚开花弹在爆炸的眨眼间,就会产生无数的碎片在爆炸点迸射乱穿…… 惨叫声此起彼落,惨叫声络绎不绝。战场血肉横飞,原本密密麻麻的清兵阵形在炮弹爆炸过后,就像是沾染了番茄汁似的黄布。 战场上留下了遍地的尸体,还有痛苦不堪的众多伤兵。 “那里算战争?完全是一场屠杀。”陈鸣站起身来,轻松的活动伸展着身体。他可以放心的去睡觉了。 今夜之后,长沙无忧矣。长沙清军这一战后绝对会胆气尽丧,如那吓破了胆的乌龟,死死地躲在自己的壳子里。 血肉对枪炮的战争,清军将领用自己的指挥,清兵用自己的死,上演了一场一边倒的战争。战局的进展之快,速之顺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战俘与医护 “是陈……大都督,下令救我们的?”一个络腮胡子的清军武官,坐在轮椅上惊讶的问道,他两条腿上都裹着白色的纱布,伤口还在流血,殷红色的血迹已经从包裹的纱布下渗出了。 “不然呢?你以为这药材都是天下掉下来的啊?”一个医护营的医护推着轮椅,向手术房后头的病房区行去。眼前的这个双腿被开花弹弹片和枪弹分别打伤的人,以后就是073病房的人了。 “为什么?” 战场上的俘虏,重伤的都就地解决了,络腮胡子看到挺着刺刀冲到自己面前的复汉军士兵的时候,都已经闭目待死了。结果他却被复汉军给救了。 “殿下说,你们在缅甸打过国战,特体从宽处置你们。” “呵呵呵……”武官笑了起来,“国战?缅甸?你们复汉军不是一直不承认大清是你们的国吗?还谈何国战?” “我们复汉军当然不承认满清鞑子是我们的国,可是外国人承认啊。”医护随口答道,然后又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军官,“瞧不出来啊,你这五大三粗的糙汉样子,还知道我们不认大清国?” “我们来湖南都小半年了,你们复汉军的那一套,多少有些耳闻。”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顾炎武的《日知录》卷十三“正始”一条被眼前的武官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我长的是粗大了些,干的也是拿刀子的行当,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认得字,没读过书。” “嘿嘿,读过,你绝对读过。这段话我们队的教习讲过,我就没背下来。”医护也不恼。继续说道:“不过啊,俺们殿下说了,咱们中国人对天下的认知太狭隘了。这天下指的是苍天之下厚土之上,概括的应该是所知道的所有地方。咱们只把‘天下’当成了中国了。” “那日本、朝鲜、安南、缅甸、暹罗,还有北方的罗刹国,漂洋过海而来的红毛鬼子……”医护给武官数落着自己所知道的‘外国’,觉得陈鸣说的很对,这些国家虽然是‘外化’之地,但大家头上的天都是同一片天啊! 武官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因为那些国家都是外化蛮夷么,但也觉得天下这么解释倒也对。因为他们从云南进缅甸的时候,天,可不还是那一片天! “俺们复汉军就把天下说成中国。”武官想了想,大家口中的‘天下’,确实可以称为‘中国’,或是说泛指中原。 “俺们不认大清,自然是因为我们是汉人。” “教习给我们打过一个比方,比方这天下,这‘中国’就是一个大大的商号,夏、商两周,秦汉晋隋唐宋,当家做主的人都姓汉,那些外族人就都是店里的伙计,外头的苦力,这各朝各代分别就是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兴亡轮替,但甭管是几房,这些人都是一个姓,一个祖宗。”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肉烂在锅里,那也没丢了不是?都是汉人的。” “天运循环,帝王失德,宗庙自然坠毁。但这个‘天下’还是汉人的,这天下也真真是汉人几千年一点点打下的。” “你读过书,俺们教习说,春秋时候,一些国家出门都是外族。秦汉时候的匈奴、鲜卑,还有南方的山越,当时江西还有湖南一些地盘,都是蛮人的。但宋明时不都是汉家河山了吗?那些蛮人的后裔估计就是之前的土司吧?” “五胡乱中原和金兵南下,这就是两晋和两宋的家主没本事,商号的规模基业在他们手中大大的缩水了,让一群外人夺走了利益。蒙元灭南宋入主中原,就是商号股份彻底的易手了。汉姓从过去的东主变成了被奴役的小伙计,直到朱明太祖高皇帝,重振家业,重新夺回了商号。然后满清入主中原又是这样……” “很多汉人都说满清的好。那你说现在的满清鞑子跟蒙元时候真的有两样么?蒙元那时候一等蒙古,二等色目,三等、四等才是汉人。” “现在不一样吗?只是不那么赤果果的了。第一等满八旗,第二等蒙八旗,第三等汉八旗,最后第四等才是汉人。而且剃发易服……”医护拨拉一下武官的辫子,“你说,你留着这个猪尾巴辫子,死了怎么有脸见祖宗?”医护语气耻笑。军官脸色瞬间紧绷,但他看着不远处持枪披甲的复汉军士兵,气又泄掉了。 “蒙元时候,蒙古、色目跟忘了祖宗的汉人抢进士,现在的八旗倒是不抢进士了,鞑子就靠着进士拉拢那些数典忘祖的狗东西呢。可鞑子当官的少了吗?他们当官的途径更多了。现在六部尚书侍郎啥的,不都是有满有汉吗?” “还有那上百万八旗,生下来就有铁杆庄稼吃,这吃的全是俺们的血汗。” “外人抢了俺们祖宗的基业,还让俺们做牛做马的养活他们的奴才,俺们当然不认这个国是我们的国了。”医护理直气壮的说。 “可是整个天下不是只有中国这一个国,不是只有中国这一个商号,外头的商号看到‘中国’的招牌了,一样把鞑子的大清国当中国看。” “所以俺们殿下才说,你们在缅甸打的那一仗,怎么着也能跟‘国’挂上边,虽然打败了,但没功劳也有苦劳,也不能全抹杀的。就下令把你们伤兵全力救治,死去的,也都挖坑埋了。” 医护说的话,道理并不严谨,连明末清初时候最最不被汉人接受的剃发易服也轻描淡写的,把历史上的改朝换代也说的跟儿戏一样没深度,医护的这番话中有太多太多的漏洞了。武官想的却不是如何反驳,他想的却是医护口中的教习,他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教习讲给医护听的,而且很明显这个才十六七岁大的医护听进去了。那自然的这教习会比这个医护说的更好、更有理,更完备。 而不管教习‘大逆不道’的真实言谈会是怎样一个情形,医护口中道出的这个‘大商号’的比喻是真的很鲜活生动,简明了然。 ——如果是自家祖上的商号被人夺走了,即使商号的牌子依旧不变,那商号也不是自己的商号了。这个简单明白吧? 但是在外人眼中,这商号还依旧有着几分先前的模样。因为商号挂的招牌没变,还是原先的招牌,虽然里头的一些规矩给变了。但外人看来,这商号似乎还是原先的商号。 如果这商号变的更强了……,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如果商号变弱了,就更会痛恨那群窃贼! 所以陈逆说自己等人‘没功劳也有苦劳’!或许,缅甸之战如果自己等人打赢了,那今日遭受的待遇会更好吧? “给你这个。镇痛片!”医护倒了一杯水,又给了武官一片淡黄色的,有小拇指头盖那么大的药片,“疼的厉害了就把这药片吃了。”武官额头上都冒着一层明汗了。 医护知道这药片对镇痛有很不错的效果。之前都用在复汉军伤兵身上了,效果颇佳,就是药量似乎太少了,每个人只准吃三片。上头对眼前的这些鞑子战俘倒是真好,每个人给开一天两片的药量,一开就是一大瓶,足足有一百片。一个病房帐篷中有五张床铺,这就是十天的量! 医护还听说这东西是从阿片里面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法子。反正是挺珍贵的,阿片不便宜。 武官是073病房中入住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伤势更重,现在还在昏迷中,是在手术台上昏死过去的。如果到明天还不能醒来,小命就能说了。 …… 散发着浓重血腥气味的手术台被一盆清水泼上,血迹和着清水哗啦啦的淌下,在地上冲出一波艳红色的血水。穿着青色袍子的学徒,或用清水继续冲刷着地面,或拿着干净的抹布,端着滚烫的热水,利索的上前第二次擦拭着手术台台面。最后那手术台还要用烈酒做最后的清洗! 另一边,下一个等待着上手术台的清兵已经被推入了屋中。 一旁椅子上端坐的军医孙吉洲神态自若的喝着茶,这可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昨夜里清军冲击大营死伤太多的人了,那些死去的就不提了,而受伤的,重伤员按惯例是要就地解决的,殿下却传下了命令,要尽可能救治。这可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遭!也忙死了他们医护营上上下下的人了! 从天不亮开始,一直忙活到现在,这马上都要中午了。 至于这一台手术做完后那一系列的清洗等等,孙吉洲也不清楚这样做派到底有什么用,反正这都是上面安排的,那就听命做呗。就像他刚刚被复汉军抓入队伍中时候,听闻开膛破肚,缝合肚皮等等字词的时候大脑都空白了。一开始看到跟屠案一样的手术台时,当场就呕吐了起来。现在不也习以为常了吗?还成为了少部分能单独手术的外科军医之一,这习惯真的能成自然的。 一旁的助手正在给孙吉洲念着下一个病人的伤势报告,被开花弹从侧面炸成了重伤,左臂和左腿以及左肋下,都有弹片创伤。 “好运气啊,这两个弹片要是扎中脖子或脑袋了,这就是个死人了……” 人被抬上手术台,孙吉洲也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手指先在病人脖子上摸了摸,还有气,再看他的伤口,立刻就感叹起来人的命大了。 一道道巴掌宽的绷带将人死死的绑在手术台上,一边托盘中,白色的纱布、上好的金疮药、止血散,小瓶装的烈酒,以及一排整齐明亮的剪刀、割刀、剜刀、夹子、镊子和细针、肠线…… 一旁的火炉中除了上面做的一盆滚烫的热水,水里泡着铁锯、斧头外,炉火中还有四个巴掌大的烙铁! 这些,就是复汉军外科手术的全部工具了。可以说非常非常之简陋,也可以预见其动作是非常非常之粗暴。但从中国古代军医‘医术’做起点而出发的复汉军,能发展到这一歩已经很不容易了。一两年的时间里,有多少人枉死在手术台上,数都数不清的。这些人中大多数是清军伤兵,可也有活生生疼死的复汉军士兵,也有流血过多而死去的复汉军士兵。 输血这个技能,陈鸣也点亮了,但很明显它的发展更曲折更困难。 复汉军的外科手术在陈鸣这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先知’指导下,在人命的堆积下,总算是有了一些发展。对于简单的枪炮伤,复汉军已经积累了一些心得。 赵辉即使在昏死之中,剧烈的疼痛也让他的肉体禁不住抽搐起来。孙吉洲就像在摆置一块猪肉的大厨一样,刀子唰唰的,一块块烂肉被割了下来,弹片全被取出,大小一共有六块,最严重的伤口在左臂上,弹片扎入的太深,即使他能完好的活下来,伤势痊愈,左臂也会大不如先前。可这些先决条件是他能活下来! 看着助手学徒忙活着上药包扎的清兵,孙吉洲活动了一下僵持了一刻来钟的身子,他这一班就快结束了…… 复汉军医护营忙活清军伤兵足足忙活了三天,这个期间,长沙城北还有湘江西岸,多出了六个大坟,里头掩埋的都是清军的尸首。 吓破了胆的长沙清军再也不敢对着陈鸣的主营觊觎一眼,同时湘江西岸的清军营垒也士气大跌,当赵辉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的耳边已经听不到传来的枪炮声了。时间已经走到了九月的下旬,天气更冷了,距离冬天更近了…… “再给我一片镇痛片……” 剧烈的疼痛让赵辉第一次对照顾他的护理开了‘金口’,可惜,他的请求根本没被答应。 “那东西金贵着呢,你的已经吃完了,熬着吧!”073帐篷里的医护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毕竟中国眼下的社会风气是根本招不来女护士的。医护营中倒也有女童子兵,可这些女生都被分配去照顾复汉军伤员了。 而那镇痛片医护手中也有,上头吩咐过,一人最多一天两片,可谁一片谁两片,那不还是医护说了算么? 眼睛中带着蔑视的看了赵辉一眼,这人还以为自己是大爷啊? 这几天这帐篷里都抬出去俩人了,也没见上头怪罪自己一声,医护早就将眼前的清兵伤员与复汉军伤兵分成两个种类了。一个天一个地,眼前的清军伤兵‘不值钱’! 赵辉这人醒来两天了都不吭声,饭端来了才此,水递来了才喝,连一声谢都没有。医护耐烦他才叫怪。镇痛片可是个好东西。这些人疼的都嗷嗷叫,一片下去,立刻就能忍住了。这样的好东西给这种人吃,太白瞎了。 赵辉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发火,但他很理智的克制了下。他是贵州贵阳人,上头三辈儿都是满清绿营,但赵家一直没出过什么大官,他爷爷的位置最高,也只是小五品守备。 赵辉今年三十一岁,已经是六品千总了。整个赵家都对他抱以厚望,期望着他有朝一日能升上都司、参将,提高一下赵家的门楣。 赵辉在明瑞抽调兵马征讨缅甸的时候从贵州调入了军中,大军在缅甸先胜后败,还是灾难性的惨败,死伤四五千军不提,主帅明瑞,都统观音保、珠鲁讷,总兵王玉柱、胡大猷、胡邦佑等先后阵亡。赵辉在战事中立下了一些小功,最后跟着大部队突围到了宛顶,对于他来说能囫囵的回来就是大喜事了,官职还是六品就六品吧。 此次被调湖南,对手是近年来天下第一号反贼——复汉军。大战未起前,赵辉对复汉军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凭空猜测。印象反倒不如他对湖南富庶的羡慕,这地方比贵州富裕太多了。 而大战起开第一天夜里,赵辉就交代了。在跟着白山偷袭复汉军大营的时候,赵辉被一枚开花弹炸成重伤,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候就发现自己躺进了陈逆的伤病营,他的周遭是跟他一样的清军战俘…… “这位兄弟,忍着点吧。人在屋檐下,千万别强出头……” 赵辉耳边传来了络腮胡子的声音,这两天就他观察,整个病帐中就这络腮胡子跟那陈逆医护的关系最好。现在医护走了。 “兄弟赵辉,贵阳人,贵州镇远镇,清江协左营千总。” “兄弟王雄楚,昆明人,云南临元镇提标都司。” 两人说着官话,相互交代着来历,虽然身份一高一低,但同是天涯沦落人啊。073病房中还有两个伤兵处在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的状态中,现在正在昏睡状态。剩下最靠外的一个,刚刚被医护推走换药。 “王大人可知道战局……,进展如何了?”这句话赵辉都憋两天了。 “那夜战后,官军就再没出击了。复汉军主力部队在江对岸连破江西营垒,还在对岸竖起大炮轰击东岸,几道拦江铁索尽数被破。复汉军的主力连同起水师战船,已经过长沙南下了。” 赵辉脸上是满满的苦涩,他醒来两天了都没听到枪炮声,那要么是复汉军已经拿下了长沙,要么就是他们主力已经顺江而下。“还好,长沙没丢。”至少长沙没丢。 “这群逆匪怎么想起来给咱们医治了?”赵辉对身上的伤势有数,这样的伤,在战场上直接就会被解决掉的。连收容都嫌麻烦! “还不是陈大都督看在咱们打过‘国战’的份上,优待咱们么……”王雄楚语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给赵辉学了学医护的那些话。 “也就是说,因为缅甸看大清是‘中国’,咱们打缅甸就沾上了‘国战’的边儿,然后就有那么一点苦劳了?” “这陈逆分得还真是清楚啊。”赵辉脸上全是痛苦。复汉军的这种看法让他很直接的就感受到了一种屈辱。因为他们打缅甸的时候可全没想着这点,那个时候他们瞧不起缅甸,身心完全是一种天朝天兵教训不听话的小蛮夷的优越感,结果还打败了。所以现在他‘享受’着那一战的福利就尤其的感觉着痛苦。 而医护的话中,有一种近代‘国家’的概念隐隐浮现,这是陈鸣想队伍里灌输的理念之一。医护自己或许已经明白了一点,但他没有特别清晰的去认知这一点,也就没说的很明了。王雄楚也好,赵辉也好,都没明显意识到‘国家’这种概念与他们习以为常的‘朝廷’的区别之处。 医护的话,只让他们从一个很新奇的角度——比方,来看待华夷之辨。这种比方的格调很低,但似乎更明了简单,容易理解了。 “岂不闻:中国而夷狄也,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也,则中国之。”一样读过书的赵辉冷笑着。当年雍正帝的《大义觉迷录》,虽然乾隆上台后给禁了,但一些带感的语句已经传开天下,这句雍正帝自我‘理解’的话也成了韩愈说的了。 雍老四还是讲点脸的,不像21世纪的那些历史发明家,直接曰:子曰!他么的,搞得陈鸣上辈子都以为那一句话真的是孔老夫子说的了。 王雄楚摇头叹气,这话他当然也说过,“你可知那医护如何说的?”他苦涩着脸对赵辉道。 “外人夺了你祖上的商号,你祖宗是做布匹生意的,现在这商号也在做布匹生意,生意做得还很好,这商号就也是你的了?”王雄楚当时竟无言以对。 “粗鄙,粗鄙。”赵辉先是一愣,继而脸色涨的发红,右臂猛捶床榜,“国家大事,天下安危,岂能以一商号喻之?陈逆,陈逆……”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流寇 “殿下,湘东独立团来报,周智霖已经夺下了醴陵!” 石鼓山上,捷报传来时陈鸣正在李忠节公祠,身边有石鼓山山长林学易及数位书院老师和学子作陪,虽然他们看着陈鸣的眼光全都充斥着绝对的戒备和隐隐的仇恨。陈鸣闻言哈哈大笑。 李忠节公祠前听闻捷报,他这心头怎么这么畅快呢? “忠节公在天有灵,就静观后辈小子,扫清胡尘,洗净天下!”陈鸣对着塑像很恭敬的敬了三炷香。李忠节公名李芾,字叔章,南宋衡州人。南宋德佑元年,也就是蒙元大军打入杭州城的前一年,元军将犯,李芾临危受命,任潭州知州兼湖南安抚使,率领军民抗击蒙元军三月有余,城破,举家殉国。元代在衡州路总管府城南金鳌山李芾故宅建李忠节公祠,配祀李芾部将沈忠和衡阳县令穆演祖,清代移建石鼓山。 复汉军沿着湘江杀到衡阳,这满清的知府比之李芾来可差的太远了。大炮一响就逃之夭夭。 陈鸣就觉得真真是有一股天意,让自己在李忠节公祠接到了这一捷报。林学易等石鼓书院的师生面面相觑。 湘江西岸岳麓山之固,也只阻挡了复汉军两日。几日前陈鸣登临数十名儒生和教师山长留守的岳麓书院的时候,浩浩荡荡的复汉军船队就驶过了长沙,向着衡阳沿江直进。长沙城下只有陈永生率第一旅留守。 大军向南,湘潭、衡山二县接连而下,衡阳府城一击得手! 刚刚在岳麓书院游逛了一圈的陈鸣,转眼就又登上了石鼓书院,他与其说是妆模作样的来纪念先贤,不如说就是来游玩的。这石鼓书院的位置实在太牛了,雄踞湘江、蒸河、耒河三河的交汇之处,三面环水,激流涌荡。虽然不高,也不大,可这是“天生的石鼓”和“千年的书院”啊。再有不远处停泊的就是复汉军的水师! 直起身后,陈鸣突然的就对祠堂左右的对联感到不满了,因为这处忠节祠是清朝修筑的,自然地,这祠堂外的对联也是清人的手笔。 “把这左右楹联给我砸了!”转身离去的陈鸣连看林学易这个所谓的湖湘‘国士’一眼都没有。 自大军进入湖湘以来,湖南的读书人就没见几个来投军的,岳麓山也好,石鼓山也好,学子老师山长,面对陈鸣都毫不遮掩内心的警惧,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抗拒。倒是有一个叫陈广干的河南人,前来投效陈鸣。据这人说,他是邓州人氏,迁居广西多年,以贩糖为生。因为国生大变,地方不平,他也折了做生意的本钱,就将妻儿托付他人,自己前来投军,冒死搏一搏前程。 陈广干能写会算,肚子里还似乎很有墨水,可他的来历太无法考证,陈鸣虽然感觉不出他的恶意,但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那是绝对的不负责任的,就将他调入军中后勤,暂做观察。 除了这个陈广干外,陈鸣入湖南至今,所遇到的投军之湖湘学子,都数不满双手十指之数。这让他很是不满。还好意外之喜总是有的,就是那浏阳,长沙东面的浏阳县,在陈鸣将大军杀到长沙的时候,当地的反清力量适时而起,自称自家祖上是大明参将周天赐的周智霖,带人一举攻占了空虚的浏阳城,然后派人联系陈鸣,举兵投效了复汉军。陈鸣给他了一个湘东独立团的称号,支援了甲衣、枪炮、火药各一批,让他不用到长沙与复汉军汇合,而是往南面的醴陵进攻,然后转入江西的萍乡。那里可是江西少有的与湖南相连的陆路通道,卡住了那里就暂时的隔断了江西与湖南的联络。 “宝庆、永州、郴州,这些都是我们可攻略的地方。”衡阳位于整个湖南的中心,东西南三面皆可攻伐。 “不用纠于城池,打开了县城,将库房掠空,挑出几个民愤大的官吏大户杀了即可。” “如果各地有清军民勇集结,要坚决打掉,沿途城镇,凡有顽抗着,一律破开……” 陈鸣杀到了湖南腹地,眼下就必须先当一把妥妥的流寇。打破城池,杀了官吏,拿了钱财,甚至这钱财都不重要,就是要搅乱地方的秩序,然后掉头就走。等将来解决了长沙,陈汉才能在湘中真正的站稳脚跟。 这样的战斗如果打不好,在座的营以上军官,都可以摘了帽子自己滚回去当小兵了。 “永州南面的道州,要重点攻略一下。”陈鸣要是记忆没出错的话,太平军出广西,入湖南后就是在道州得到了一次大大的补充。他隐约记得当时湖南的天地会就有在道州起义的,但具体的细节又想不起来了。 周智霖在浏阳的起事给陈鸣打了一剂强心针,他现在对道州也寄以希望了。 复汉军现在取不下长沙、常德这两个点,其他地方就是拿下来了,也很难有效的控制。虽然清军为了守住长沙,守住常德,把整个湖南抽的空空如野,以至于周智霖手下那群乌合之众都能顺风顺水的打下醴陵。陈鸣现在以营为单位,对着四面八方出击攻杀,也是出于湖南地方空虚的这一事实。 张崇北、王志远带着十五旅第七营向着耒阳挺进。十五旅的重点攻略方向放到了永州和郴州两府,中间的桂阳府只放了一个营。近卫旅则将一部分兵力投到了宝庆府,再有一部分兵力留守衡阳,然后挤出一个营来配合着第十五旅一部进攻永州。 张崇北、王志远一路急赶的杀到耒阳,从耒阳再往南去就是郴州了,那里可是湖南最出名的矿区,如果能将矿工都裹来,俩人升不上旅帅,团正也是妥妥的了。 这东西手快有,手慢无,拿了军令,当晚他们就带着队伍乘船南下了。 耒水在21世纪可是湘江的一级支流,在古时候更是北方中原通向岭南的水上交通要道,早在周代就通舟楫。如今耒水沿线有商埠码头20余处,其中黄泥江、大河滩、灶头市、新市等地更有耒阳四大口岸之称。还有陶洲、上堡街、清水铺、淝江口、泗门洲、白山、大陂市等商埠因毗邻水路。 “不管那些,咱们就直接杀到耒阳,最多敲掉灶头市,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攻入郴州。” 眼前的地图伤,耒水两岸标注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圆点,张崇北、王志远知道,这每一个圆点就意味着财富和缴获,而灶头市是距离耒阳县城最近的一个集市码头。但他们要是流连在耒水两岸的钱粮财货之中,郴州他们还能抢得先手吗? “不管别的了。咱们先去耒阳,打开了耒阳,收拢船只后咱们就直接杀下郴州。” 钱财什么时候没有?功劳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裹了几千矿工来投,光是奖励的军功积分就能让他们七营上上下下一人多出一二十亩地来。而对于队官、营官的好处就更多。 “杀啊……” 一夜行军,一艘艘运船上点起的火把,将船队映衬的如同一道火龙。百十里水路,第二天的九点十点时候,第七营就赶到了耒阳城外。 张志远带人抢下码头,立刻就对着城门冲去,结果他这一冲就冲到了耒阳县衙。 县衙大门敞开着,看不到一个穿公服的衙役,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守着大门。 “大哥,这里的县官早带人跑了……”张志远坐在大堂的台阶下,对着急赶来的张崇北道。 “那县库呢?” “光光的。连县衙的桌凳纸张都被老百姓给抢了……” 县官是昨天上午跑路的,下午时候整个县衙就没人了。但是县城的老百姓依旧不敢抢劫县衙,一直到晚上一群蒙面的人带着车马将县库剩余的铜钱粮食搬运的时候,被城里人看到,然后一窝蜂的就把县衙给抢光了。 张崇北看着大堂,三尺法桌还依旧放在暖阁内木制的高台上,老百姓估计不敢抢这个,但是桌上放置的文房四宝和令箭筒全没了,连太师椅也不见了,令箭架和惊堂木也没有了。连堂下左右排布的水火棍都一根也见不着了。 “县库才几个钱?你带人去抄灶头市。我带人抄那些吃的肥肠满脑的官吏奸商。” 张崇北看着光光的大堂不以为然的一笑,挥手叫过卫兵来,“你去到街上喊喊,咱们大军要找人问路。”善良百姓不敢来,那些地痞流氓还不敢来吗?这可是他们发家的大好机会。当然,每到抄家之前,张崇北会让地痞流氓大声的‘宣告’这些大户士绅商贾的罪状,如果碰到‘虚造不实’的话了,比如肥羊喊冤,还能拿得出人证物证的,张崇北自然就会从善如流的高抬贵手。但这种人肯定是极少数的。 很多所谓的良善人家,所谓的仁义之家,都是他们自己张嘴说的,所谓的良绅义商,良、义更多地是‘良义’给官府看的,对于百姓可能连小恩小惠都做不周全。 陈鸣对这个时代的良绅义商的看法,归类为四个字——人大代表。不能否认里头都是一窝黑的没一个好人,但你要说里头全是好人,就让人呵呵了。 在复汉军刀子之下,还有人出来为他们作证,这家人十八九就真是好人,那样儿的良绅义商,张崇北本身也不愿祸祸这种人的,他的良心又没黑透? 复汉军在湖南的暗营多活跃在洞庭湖沿岸,或是各府的府城,对于湘南地方县镇,还没来得及大举进入。不然,有暗营带队,那真的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就在复汉军如同流寇一样在湖南中南部攻城略地,搅得翻天覆地的时候,石鼓书院的忠节祠前,几个复汉军官兵正很肃穆的为忠节祠换了一对楹联: 碧血染黄沙,取义成仁,应垂不朽; 精英辉赫石,贪生怕死,莫到此间。 这不是陈鸣提的,他提不出这样的对联来,这是他要复汉军队伍里的人提的。几天的时间,有二三十幅自认水准不错的对联送到陈鸣这里,他相中了这一副。 这幅对联出自陈广干的手笔。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军法连坐! 衡阳道台衙门,陈鸣行辕。 军前的几名文员还有军中的文书,乃至入湘以来,投效军前的几个湖南学子,陈鸣把他们都召集起来了。为的就是让他们根据以下题材写出一篇‘满清人心渐丧’,‘最终必将灭亡’为结论的文章来。 “大家都看清楚了。我军入湖南以来,沿途已破州县计有四十三座。”这是衡阳接到的最新数字,将来这个数字肯定还会增多。“府城前后六座。岳阳、常德、衡阳、永州、宝庆、郴州。外加衡永郴桂道【驻衡阳】,府道官员七位。” “这里面自尽、战死、不降而死的知县只有六人,道台一人,知府一人。” “其他的,要么弃城而逃,要么弃职而逃,乃至不知所踪者,十余人也。”这个数字比起复汉军起兵之初,在豫西南所触官员来做对比,变化之大,陈鸣觉得可以让整个中国都惊心。 满清的规矩,弃城失地者,斩! 复汉军在起家之初,每破州县,必战官衙,皆因为那里是地方官的最后堡垒。汝州、南阳一二十县知县自尽者过半,死在城头者亦有之。 “本督挥兵鄂北之时,清廷之官佐亦是如此,临危弃职而逃者屈指可数;投降乞求者,近乎没有。然而待我大军破荆州后,这湖北沿江浮现官员弃逃之辈就多了起来。及至今日,湘中清廷官佐效死尽忠之辈只有聊聊也。数十州县,被俘大小官员二十二人,当场乞降者七人,稍后而降者五人,可见这大势已变。” “今日本督召集诸君前来,就是要诸位以此为据写一篇文章出来。” “各位回去之后,要多加揣摩,细细付思。如被选中,文章即可传遍天下,当一举成名天下知啊。” 为了打击满清,陈鸣的做法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从早期的让暗营往读书人、士绅家中扔反书,藏匿反书,到后来的孔老夫子P图,无不是在为了打击满清而用。虽然后者还重重的打击了读书人。 这时时间已经走到十月中旬了。复汉军四面出击的部队大大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同时严重搅乱了湖南中南部的地方秩序,官府空置,满清对湖南中南部的控制下降到了极点。 而复汉军在道州和郴州则先后收获了两枚巨大的‘甜瓜’。道州何二虎、胡漫天、朱宏飞三人先后率众起义,这三人何二虎、朱宏飞来自洪帮,也可以说是天地会,胡漫天则是青莲教在道州的教主。三人率众起义,轻松的就拿下了道州城,复汉军刚刚冲到永州府城就迎头撞到了一个大红包。 何二虎直接率部千余人投靠了永州的复汉军,朱宏飞和胡漫天却恋栈道州,消息报道陈鸣这里,陈鸣也不气恼,转手给他俩一个湘西独立一团、一个湘西独立二团的建制,并且转送了一批枪炮铁甲。 郴州却是两千人实打实的矿工!且多是青壮。 再加上复汉军从道州、永州、郴州,还有桂阳招募的人马,衡阳的新兵营赫然汇聚了小六千人。这个数字是陈鸣自己在出兵之前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虽然他近来也查了不少清廷对于矿区的制度和官吏,知道满清是时常有禁矿的政令,清廷认为矿区多无籍游民,往来盘踞,私行开掘,匪类日多,恐遭害累,害怕矿工“聚众滋事生非”。但是开矿对于社会和财富的助益又是他们难以舍弃的,故有清一代矿业政策一直处于对矿业禁驰的两难境地,这就造成了矿业发展的非连续性。 每当清廷开矿的时候,矿区就由清政府招商承办。根据新兵的抽调,他们在矿区的日子比起鲁山老根据地的矿工队生活还要苦。因为这些矿工既然来矿山求活,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在矿山之外根本没有他路可走了,那矿主自然就照狠了压榨。不仅给的工钱低,有个死伤也是瞒而不报,矿主还开设赌场、妓院,常让陷于不可自拔的泥坑之中。而当清政府“封禁”矿区时,矿区就由当地的士绅大户所把持,他们霸占矿洞,垄断开采。实际上地方官府也清楚,可只要银子使到位了,就平安无事。 这边的情况就可比当初陈鸣在鲁山周边县境解救的矿奴。 “对这样的新兵,不必急着操练。咱们队伍暂时又不急着用人?慢慢来。到明年还有一个冬天呢。” “这些人啊,你别看身强体健,实际上都是虚火,太亏身子了。好好地养一养才能用。不然,到了三四十岁时,你再看他们?一个个身子就不行啦。” 陈广干被派到了衡阳新兵营,暂时充任新兵营的国史教习。这人肚子里的墨水真的很高,自然的,他所谓贩糖为生的说辞就越来越不可信了。 随着陈鸣到军前的熊炳章跟陈广干谈了两次,对陈鸣说这个人有急智。 这样的后果就是陈广干从行辕来到了新兵营。 结果到了新兵营的陈广干稍微探听了些情况后大吃一惊,他没有看到的郴州矿工,这些人已经训练结束了。而外头温和的冬日和继续训练中的其他新兵告诉陈广干,这些矿工绝对受到另眼优待了。 听了身边一个教习的话,陈广干倒是恍悟了一些。“如此倒也有理。古来猛将,多有身强体健而逝者。彼辈冲锋陷阵,刀剑加身,挂彩披红,伤愈后看似生龙活虎,实质上已经亏了身子,几到中年,体力消退,常有猝死。如此与这些郴州新兵倒颇似。” “陈先生,你刚刚来到新兵营,这本新兵营手则,你收好。抽空看一看,别犯到了那些戴红袖的手中,那些人都是见习宪兵,抓到了就要被罚的。还有这些军规军纪,想要在新兵营当好教习,要的不是满腹经纶的经史子集,而是这些。” 三四寸厚的一个大部头,陈广干接到手中时就感觉一沉,心里头也噗通的一跳,不是吧?复汉军的军规军纪这么老厚一本?这么老多? 心中有了急切的陈广干一扫之前的无所谓,端正态度的跟那教习告辞,回到住处细细看起了那手则和厚厚的军规军纪了。 首先那手则倒真的很有必要记熟了,完全是新兵营的日常指南,几时休息,几时起床,几时吃饭,教习的衣着举止,一些生活习性,比如不能随地丢垃圾等等,都有介绍。确实很有必要一看的。而翻开了那厚厚一本的军规军纪,陈广干发现这些倒也不全是约束士兵的条条框框,很多都是士兵的行为举止和礼仪方面的,还有很多的插图,实际内容远没有先前想的那般的多。自己之前是被吓着了,而那个带自己的教习也跟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但是这里头也真有复汉军的军纪,其中几篇陈广干看着还很眼熟:《复汉军进攻条例》 第一条:日日以推翻满清,再造华夏为最高目的,各官兵应具牺牲精神,与敌交战时,无论若何危险,不得临阵退却。 第二条:本法适用于战时临阵退却之各官兵。 第三条:军法规定如下: 一、班长同全班退则杀班长。 二、排长同全排退则杀排长。 三、队官同全连退则杀队官。 四、营官同全营退则杀营官。团正、旅帅、师帅亦如之。 五、长官不退而所属官兵齐退以致长官阵亡,则杀长官所属之次级军官全部。即如营官不退而全营退走,营官阵亡者,杀所属队官全部。班长不退而全班齐退以致班长阵亡,杀全班兵卒。各级亦然! …… “这是前明戚南塘练兵的法子啊。”陈广干看过《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虽然不是全本的,里面就有连坐法,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若一哨下各队长兵俱退走者,斩其哨长。如哨长不走,致被阵亡,而队兵弃之退走者,斩其各队长。” “由是而上,至把总、领兵将领等官,皆照此一体连坐行之!”陈鸣当初想的却是常凯申果军连坐法。不仅有上上下下一条竖线的‘纵法则’,还有各部配合作战时的‘横法则’。 “怪不得复汉军战力强盛,以戚南塘之法练兵,确实威不可挡也。” “陈汉民法之中去了连坐,这军法当中可是一如既往。”陈广干脸上闪过一抹狰狞,“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不如此焉能练出强兵,焉能灭了这煌煌大清。”想到自己两个月前离开梧州府时的耻辱,那满堂哄笑还历历在耳,那真是毕生未有的奇耻大辱,不报何为男儿身? “千古勋名,争之顷刻。” “师不再举,时不再来。” “某或许不能如韩淮阴提兵扬名天下,以凛凛大势衬群小丑恶,甚至可能不得鲁公之信任,但某立于陈汉,彼辈群小立于满清。大汉胜满清之时,就是彼辈宵小跪地求饶之刻。” 陈广干平日中带着三分笑的脸色这一刻变得慑人的狰狞。仇恨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命运,它会让一个毫无危害的人变得比饿狼还凶狠三分。 韩信当初的‘胯下之辱’,未尝不是铸就他威名的巨大动力。陈广干当初遭受的羞辱和嘲讽也是他摇身一变投效复汉军的最大原因。 复汉军越强,他复仇的希望就越大! 新兵训练营是复汉军的根基,一支强大的军队,要有一群强大的士兵! 第三百四十六章 先头炮 “轰……”大炮轰鸣。黑色的球型铁弹从炮口激射而出,越过二三里间距,带着一股炙热的激流直冲柴大纪门面而来。 柴大纪看清那枚铁弹的时候,似乎两者间还有那么一点距离,但那一刻他就似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整个人动也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的看着铁弹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啊……”整个铁弹都扑倒柴大纪门面跟前了,睡梦中的柴大纪猛地从床上坐起,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盖着棉被的他额头一片冷汗。 “参戎……”外面响起了亲兵的叫声。柴大纪抹了额头的汗水,说道无事。 健壮的背嵴依靠在床头,柴大纪身上一阵无力,这都是他第几次从夜里惊醒了?还每每都是被这一幕吓醒。说来都让人感觉着可笑。柴大纪双手捂住了脸,这一幕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当时柴大纪率战船巡行到镇江江面,一船遇到陈逆自上游释放的浮排,被捣烂了船底。柴大纪那时候刚从都司升任参将,见之大怒,下令坐船越线上前,向复汉军的炮台发炮。结果他坐下的那艘大赶缯船刚刚开了两炮,岸上复汉军炮台就连响了十几声振雷,其中一发炮弹就正向着船头的柴大纪打来,只是高了那么一丢丢,把柴大纪的顶戴打没了,然后撞入了船舱,打死打伤了三个人,柴大纪却是只少了几个头发。 浮排不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水排,而是一种可可飘动的暗排。下面缀着大石做锚,排头裹铁,形同犁刀。复汉军将之从长江上游顺水放下,一旦与镇江以东水面的战船、民船相撞,轻的船体受损,重的当场沉没。跟复汉军频频向下游放置的水底龙王炮这种漂雷一块,成为最让长江口清军水师恶心的两种武器。 柴大纪虽然没有一点擦伤,但当时的一幕太惊险太惊险了。那枚炮弹只需要向下低上一指,柴大纪的脑盖骨就没了。甚至他脑袋被炮弹一削,都会整个碎掉,如同摔在石头上的海胆。 那个时候表面上脸皮都没抽搐一下的柴大纪,沉着指挥船队脱离炮战,还赢得了临危不惧的勇将声名,而实际上到了夜里,他已经好几次被噩梦吓醒。就是那枚炮弹不是从头顶熘边飞过去,而是正打着他脸来…… “还好,还好……”柴大纪又一次感慨着,还好他已经从巡江的差事上脱出身来了,他现在在舟山,监造战船。 时间进入到十一月,北方的战事纷纷停歇,南面的战斗则还依旧进行着。 湖南方面的战斗牵动了江西、两广的兵马,随之产生的连环反应就是福建天地会义军的压力减轻了一些。复汉军没有继续沿着长江向四川进军,但陈汉各路军中被首推为第一精锐的教导师挺入了汉中,径直切断了四川与陕西的联系,湖北的复汉军则在全力以赴的巩固着自己的统治根基! 陈汉继免了夏粮之后,又免了今年的秋粮,下乡工作队和各府县自行组织的宣传队,全忙的是一刻不停闲。各地还成立了多所技校,复汉军还第一次向整个辖区城镇乡村发出了招工告示——复汉军要扩大火枪制造规模!继续招收铁匠! 再加上复汉军的招募,以及一家家工坊的招工。这些都像大叔的根须,一点点扎在湖北这块肥沃的土壤中。 这个时代干什么事儿都要靠着人力,就以赵家的军服制作而言,在没有缝纫机的年代,完全依靠手工,每个复汉军战士每季都至少要有两件常服,两件战袍,那是个什么概念的工作量? 当初远征军后勤部队的首首脑脑就为这个头疼不已。整个远征军,除了主力营头的军装什么的还有一定的保证,其他的非主力部队,很多军装都是直接拿整衣染成了红色而已。所以啊,工人的招募,就是复汉军一点点夯实自己的根基。谁家的人进工厂当了工人,他们也就成为了复汉军的人了。 现在整个长江流域,以及长江以南地区,就湖北和江南还算安稳,前者是清军打不过去,后者是清军攻不下来,江南的战争已经成了僵持战了。 湖北与江南之间,有了九江和安庆做接应,那是频频有船队往来。且复汉军的战船也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下水,清军自然不甘示弱了。江苏吴淞水师在夏秋之际就重新组建了起来。 柴大纪本身是浙江江山人,幼年习文,后弃文习武。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中武进士。历任福建福宁镇提标左营守备、右营都司。在福建水师纷纷回归东南的时候,一部分人被留在了江南,组成了苏松镇水营,屯驻吴淞口。柴大纪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调入苏松镇的,同时由都司升任到参将。 至于为什么监造战船的柴大纪不再别处而在舟山,那是因为打复汉军扫荡了松江,虽然他们止步在了黄浦江畔,可还是让很多人心惊肉跳,战后纷纷迁移到了大海之中的舟山。这其中不仅有士绅百姓,还有很多的商贾,乃至是造船厂。 清军的水师战船本来是官制的,但眼下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吗?事急从权,很多单子就下到了民间的造船厂,从浙江到广东皆有,这其中化名为童力的张继功,联手岳文海,也拿下了好几单来。 柴大纪这差事可是个美差。 张继功也与之有了几次接触,对这个人评价挺高的。张继功在前一年多时间里表现的都很低调,盘下造船厂专门制海船,趁着东南大起海运漕粮的趋势,很是赚了一笔。又与岳文海绑到一块,自己组织了一支商运船队,与濒江地区有海运传统的中小船商集资自立。开始以贩运粮食等农产为主,后来复汉军退出江南,就迅速增加至营运布匹、陶瓷、靛青、糖、茶、盐鱼等等,停泊的港口北至天津,南抵广东。 只是一年的时间,就成了淞沪一带崭露头角的船主了。 也就是陈鸣交代给他的制造西式帆船的事儿,还没有一个着落。“造船这东西你不能只给我一个外观图,里面的结构图才是真家伙啊。”陈继功无奈的向陈鸣‘抗议’道。他手下的几个大师傅对于西式帆船一窍不通,他就只能从广东聘请师傅,还特意请来多个在洋人的帆船上干过水手的广东人做参谋,结果才知晓,西方人的风帆船不仅跟中国的帆船大相径庭,只一个风帆操纵,没有长时间的实践作训就根本玩不转。 大洋之上,大风巨浪,各种危险情况都要遇到,西式帆船的风帆面积和复杂性又远远超过东方的硬帆,西式帆船的桅杆都很高大,不高怎么能挂上去那么多的帆呢?所以西式帆船的桅杆也很容易折断,为了防备这一缺陷他们就用加强缆以稳定桅杆,但这又使得风帆无法绕桅杆转动。 所以,东方的风帆与西式的风帆完全是两个概念! 陈继功到现在也无法完成陈鸣交付给他的那个任务。他连一艘最最普通的西式帆船都造不出来,只能让人去接触澳门红毛鬼的船师、船匠,但什么时候能拉回舟山,他心中就一点也没有谱。 倒是东方式的海船和赶缯船之类的船只,陈继功现在都能造了,并且质量甚好。 “二爷,朱志伟回来了。” 柴大纪夜间被惊醒的时候,陈继功这一夜却睡的安详无比,直到天老明了才被手下亲随叫起。因为朱志伟来见。 朱志伟,福建云霄人,十几岁起就奔波于海路之上,往返于船厂之间,是陈继功组建自己的船队并且成功运营起来的大功臣。朱志伟生有两个儿子,长子朱濆今年刚刚二十岁,次子朱渥还只有十七岁。兄弟俩年纪不大,可打少年时就跟随父亲造船或是运输,见多识广,也吃过苦,现在朱濆已经在船队中当上了船头,朱渥则就跟在陈继功身边做长随。 陈继功虽然还没有真正向朱家父子透漏玄机,但他这支船队下半年里在福建做了不少买卖,却都是朱志伟主动挑头的。虽然这只牵扯到利益的问题! 福建天地会义军手中有的是银子,在复汉军主力撤离江南之后,他们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起来,船队打松江运起的财货如果拉到山东、天津或是广东只能赚一个铜板的话,拉去福建就能赚上两个三个铜板,当然危险性也会更高出许多。 这事儿,说起来是利益作祟,但也说明了朱家父子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等到要挑明关系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不就范了。 “二爷,山东的粮价又涨了。杂粮都卖到了一两三四一石了。”这是吴淞口最新的消息。 走进来的朱志伟脸上全是高兴地样子,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年纪不大的东家眼光真的极佳,今年夏秋储下的粮食不仅有细粮,还有红薯、土豆等杂粮,以及黄豆、黑豆、高粱等粗粮。复汉军主力在开春后撤离江南,让很多人都以为江南至此就要安稳了,粮价应声而大跌,张继功储粮的时候还被些人嘲讽,但现在看还是自己这东家很有眼光。如果现在全卖到山东去,那可绝对要大赚一笔了。 “山东的局势还安稳吗?” “听说很多州县大户都起了团练,保境安民。小乱子经常有,老百姓每吃的,总有人铤而走险的,大乱子就没了。” “那就运吧。我在山东也有点关系,你带着粮船抵到胶州,粮食先不卖。等我派去的人跟那边商谈好了,再视情况而定。”陈继功轻描淡写的跟朱志伟说定了这事儿,就让朱志伟下去做准备。自己转回到椅子上,从桌案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了一卷山东地舆图,他手指敲在寿张、谷阳,那里是清水教的根据地。 而现在,鲁公殿下就是要动一动这清水教了! 这从寿张、谷阳到胶州,直线距离就有七百里。山东暗营能做的不漏一丝儿破绽,然后还能把这批粮食安安稳稳的运到泰安府吗?陈继功心里很担忧这个。他再比了一下到泰安的距离。王伦从寿张、谷阳扑胶州很远,扑击泰安就很近了,距离只有二百里,且一路都有官道。当然,这官道上还卡着一个肥城,那里地处泰山山脉西延余脉,境内山峦岗埠绵延起伏,纵横交错。清水教如伺机暴起,猛扑泰安,中间就必须夺下肥城,如果稍微耽误,就大事不妙,他们能完成这一切,夺下这批粮食吗? 陈继功对此很担心,他不了解暗营在山东的经营,但这是陈鸣作出的决定,那批粮食和粮食里头藏得东西,就一定要运过的。 就在很多人眼睛都盯着湖南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复汉军正在山东酝酿着一次大爆炸。如果清水教能一切行动如意,他们进入泰安西境,就可以越入泰沂山区了。 泰沂山区的北面就是济南! 清水教这颗棋子用好了也是很给力的。 这事儿甚至还连贯着开春后复汉军水师大举东下的大战略——可谓是陈鸣‘斩断南北’之战略的先头炮! 王伦在山东乱起来了,清军山东的兵力还能大举南下吗?他们若继续大举南下,那留下来的空隙可就大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长沙陷 冬天的长沙很有江南的味道,陈鸣觉得这是水的原因。坐落在水边上,冬天的时候就一定会湿冷。 陈鸣此刻面前就生着一个大火炉子,他的周边坐着陈永生、石猛、马文杰、赵永吉等将。复汉军下湖南两个月,现在大部队又从湖南中南给收回来了。因为两广和江西的人马,都已经被调入湖南了。 福建传来的消息,天地会的情形还没有大的显示,九江的消息却证明分出去的那一部分清兵对江西清军很重要,之前一直跟九江湖口争锋相对的江西清军和团练民勇,如今已主动后退到南康了。在鄱阳湖地区形成了以星子【南康】、都昌、饶州、南昌四地为支撑点的防御网。 当然,湘东独立团的周智霖也退出了萍乡,他带兵在插岭关挡了江西清军两天后,后撤醴陵,旋即又丢了醴陵,如今已经退到浏阳了。湘西的朱宏飞和胡漫天跟广西来的清兵拼杀了两阵,败退衡阳,两个团只剩下了千把人。 当初这二位意气风发的时候,很多人都来烧一把火,可两广的清军现在北上,二人又连连战败,先丢了道州,后丢了永州,这个中间不知道逃散了多少人。只是能跟着这俩人一块跑来衡阳的人,那都是二人的铁杆或是铁心要反清的人。 陈鸣回到了长沙,但衡阳还有第十五旅的一个团驻守,以及水师一部。不管是广西进入永州的清兵,还是广东进入郴州的清兵,这两路人马要解长沙之围,衡阳都是他们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第十五旅的人马现在一部分耷拉在衡阳,另一部分在长沙南的湘潭,东边正对应着醴陵来的江西清军,还有一部分随着赵永吉汇入了长沙外的复汉军大部队中。 陈鸣在地上画出一个简易的地图,很戳着长沙的位置,“长沙被看着已经有俩月了,城里头虽然不缺粮食,但军民士气都不高。尤其是那篇文章传入其中后,他们的士气就更下降了一截。”当官的都不给大清朝卖命了,当兵的难道还该比当官的更忠心吗? “何况还有长沙的青莲教做内应,咱们现在打长沙应该挺简单的。现在就看外头的这三路清军来不来了。他们不来,咱们就只能简单单的吃掉长沙;他们来了,那咱们就多捞了一条鱼。”围城打援也要看敌人上不上钩。 陈鸣这两个月的时间都在衡阳,可长沙城内的情况他一直没有松懈。复汉军绕长沙而南下,这让大败之后的清军动摇的士气重新稳固了起来,看似陈鸣又做出了一个不智之举。但这个举动却是陈鸣有意为之,因为他这么做可以让长沙青莲教的人获得更多出头地机会。比如那夜间阵地值守的功劳! 那夜的一败,守城清兵士气大落,连夜间值守阵地的差事都不愿意干。长青也不强压手下,这事儿就推给了方世俊,方世俊手下还有一点湖南绿营和民勇,就只能压着湘兵湘勇做这危险的工作。那时候清军怕复汉军夜间发起进攻啊。 而这正是青莲教人马出头的机会,他们跟复汉军都联系好了么。 复汉军大部队南下后,长沙危机顿解,云贵清兵又接手了夜间执勤的差事,因为他们觉得没危险了。 可随后的对峙中,复汉军白天几乎没有对长沙发起过主动进攻,但是在夜间出击就频繁多了。很快就杀的清军心中害怕,这差事就又回到了湘兵湘勇手中。就依靠着两边串通一气,本来在长沙便有小些根基的青莲教,现在已经实打实的掌控了一部分湘兵湘勇的兵权。 陈鸣这个时候要真的打下长沙,远比之前趁胜硬吃轻松。 当上百门大炮被陈鸣集中轰击着长沙北面的城外阵地时,长青、达兴阿也好,方世俊也好,脸色全跟死了亲娘老子一样难看。 复汉军以坑道作业接近清军阵地,当炮弹的硝烟弥漫着清军阵地的时候,披着铁甲,挺着长枪大刀的复汉军肉搏部队,迅猛扑出,钻入清军的阵地之中。战争变成了肉搏战,守备阵地的清军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长青、方世俊只能全力向两广和醴陵的江西兵马、乃至常德的本进忠求援。他们这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啊。长沙一破,洞庭湖以东区域就再没有城市可以抵挡复汉军的脚步了,他们完全可以再度杀入萍乡县、湘南,以及洞庭湖的西岸,各路清军救长沙,也是在救他们自己。 长青、方世俊只能如此的安慰自己,另一边竭尽全力的给手下队伍加恩加响,以金银鼓舞兵勇的士气,然后就是求老天爷保佑了! “衡阳只有一个团,外加千把湘西的败兵。两广清军合兵一两万人,如何这都不敢打衡阳,我直接派一个旅打进广州城得了。” 陈鸣很快就收到衡阳方面遭受清军进攻的报告。大笑着传令衡阳的十五旅部队不需要坚守衡阳,直接要他们向湘潭方向退缩。 “长沙要打的再狠一点。醴陵的江西清军还没有动。” 常德本进忠的一万多清军,这几个月里真真是太老实了。如果两广和江西的人马都汇合到长沙以南了,本进忠这一部分清军还会一个子都不动弹吗? 当部队从某一个位置的两军大会战变成现在这般分散在几百里范围内的多路攻防战,陈鸣觉得自己也似乎隐隐的完成了一种转变,或者说这种转变来的太突然了,他的目光都不怎么停留在长沙城上,更是更多地关注到‘外面’! 长沙城下复汉军的进攻依旧在继续着,几天时间复汉军把城北的开福寺都给拿下了,这样一来他们的兵锋距离北城的新开门都仅剩下三里之遥了。 长青的求援信雪片一样飞到醴陵,领兵屯驻于此的江西南赣镇总兵周开泰心中也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手下的兵力看起来也蛮像一回事,拿来打周智霖的所谓湘东独立团也频频得手,但周开泰也不是没跟九江、湖口的复汉军交过手,两边战力、武备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手下的万人大军正面作战的话,连两三千披甲的复汉军都挡不住的。 那去年的春夏之时,江西三万人马还频频进攻九江湖口的复汉军部队,时不时的还有小捷报传出来,虽然都不值得认真去看。但在阵面上,江西清军是占据着一定主动的。可是到了五月里,九江的复汉军更换了战甲、大炮,江西清兵再打就打不动了。反而是九江的复汉军频频从山地间发起小规模的反击战,打的清军一次次吃亏,也不得不转攻势为守势。 吴绍诗在南昌城里也叫嚣着给兵勇配甲,却也只是叫嚣。现在江西清军队伍中的抬枪和抬炮越来越多,就是因为复汉军的披甲么,再加上九江那里有个庐山,山地颇多,火炮行进不方便,威力比之鸟枪盛过不少的抬枪抬炮就成了江西清军的必备武器。抬枪抬炮在山地间的小规模战斗中倒也能发挥出一些效用来,但在大规模的正面战争中,那根本就是点错了科技树。 “镇台大人,要救援长沙,也无须必走湘潭。咱们直接北上,打浏阳。” 长沙距离湘潭只八十里,复汉军乘船半日即可至,江西兵马到了湘潭能不能再出来就是两码事了。可是走陆路直接杀奔浏阳,当面的敌人是那个周智霖的乌合之众,根本没什么可担忧的。如果复汉军大军杀来,那他们就大步后撤。打不过复汉军,难道还跑不过复汉军吗? 所以就在陈鸣收到暗营来报,说山东的‘梁山计划’已经开启的时候,周智霖也传来快报,醴陵的清军没有向西进攻湘潭,而是转而往北走不怎么好走的陆路,奔浏阳来了。似乎这支北上的江西清军军中一门像样的火炮也没见到! “殿下,两广进攻衡山的部队退回去了。” 不怎么好的消息接连送到,刚刚‘攻取’了衡阳的清军,北上衡山的部队突然原路返回,紧盯着两广清军的暗营马上飞鸽急报长沙。 清军不是白痴,陈鸣很清楚。但是长沙这么重要的地方,清军就不救了吗?这不科学! 陈鸣唰的站起身,这一仗复汉军动用的部队并不多,清军是这么搞的? “让部队把沙城北城墙外阵地全部拿下。”想不出头绪的陈鸣只能让部队更紧的逼压长沙。再有那常德的本进忠部,陈鸣始终都没看到他动上一动。已经北上的两广清军也突然返回衡阳,清军内部必然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变故,可不管怎么说,他本来准备在长沙围城打援的,却是干不成了。 当天复汉军对城北阵地的猛攻吸引去了长青、方世俊所有的注意力。西侧的浏阳门城门楼,太阳已经落黑了,守备沈子淳已经有些坐卧不安了。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怎么说好的人马还不赶到?“难道路上出了麻烦?”沈子淳自问道,但他遂即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此次青莲教计划周密,他们跟复汉军配合两个多月,很有几个人被火线提拔到守备、千总的职位的,虽然这有方世俊乱发顶戴的缘故。但今天复汉军发了狠的猛打城北,城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北城,复汉军的人进入城来应该没任何问题的啊。 “该是路上难行吧!”沈子淳心中不住的自我安慰道。复汉军一直没对长沙西面发起进攻,久而久之,连方世俊、长青都忽略了西面,但这也说明长沙城西的清军防线是完整的。虽然这里的守兵不怎么样。 复汉军透进来的这支队伍要在城西各阵地大部分湘兵湘勇的注视下走到浏阳门来,即使有青莲教领着,也是麻烦。自从今天上午收到那封信信,沈子淳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心里七上八下。和同僚相遇时,总感觉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莫名的意味。 “大人!”一名把总疾奔进城门楼,向沈子淳禀道:“外头有支乡勇靠近。” 沈子淳的心脏在这一刹那里停顿了,一种无发用言语能形容的惊悸感从他心中升起。就好比被人紧紧地一把攥住了心脏,那种窒息感使他在那一刻都忘记了唿吸。 “打的是谁的旗号?”沈子淳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口中却不迟不缓的脱出了这一句。 “号”字刚脱口,沈子淳就猛的打了一个激灵,一切恢复了原状,头脑、身心。那股巨大的压力,惊悸感,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沈子淳这一刻脑子清明无比,状态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天色暗淡,看不清楚。” “待我去看。”沈子淳站起身来,整了一下马褂,迈步出了城门楼。 站在城墙上打眼看去,就见不远处,城外阵地防线外,一支兵马正在光明正大的快速靠近。 …… 腊月十二日,长沙西城守军反叛,长沙城旋即陷。两万余清军拼杀不支,败退城南金盆岭,全军覆没,长沙巡抚方世俊,军中主将长青以下,数十文武大员尽没…… 第三百四十八章 把湖南的帽子交给湖南人戴 长沙城外的金盆岭成为了长沙清军的最后埋骨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优越地势,没有让清军守住长沙,南面的山岭却成为了最后时候阻挡长沙清军逃生的生死闸! 常德的本进忠听闻长沙失陷的消息,宛如受惊的兔子,利索的撇开常德,向着辰州府退去。而向浏阳进攻的江西清军也迅速缩回了醴陵。 陈鸣命令赵永吉率第十五旅南下衡阳,周智霖的湘东独立团得到了第二批军备武装,同时周智霖也成了湖南陆军第一旅的旅帅,下属三个团除了他的本部外,就是朱宏飞和胡漫天这两个小兵头了。 周智霖顶着旅帅的招牌,率部南下郴州,礼送广东清军回广东。广西的人马也推到了湘西了。 现在的湖南,八层的土地都被陈鸣夺了下来,只剩下西侧靠近四川、贵州和广西的几个州府。其他的地方,如宝庆、衡阳、永州、郴州等地,之前就被复汉军扫荡过,地方官府都给打没了,虽然陈鸣收军之后当地很有一些沉渣泛起,但当复汉军收回的拳头再伸出来打人的时候,先前一切牛鬼蛇神也尽数消平。 当初在岳阳投靠复汉军的湖南秀才程浩成了新鲜出炉的陈汉郴州知府大人,跟程浩一样一步迈入‘人生巅峰’的还有徐永民、林安红等人,他们分别就任宝庆、常德和澧州的知府。这些人都是跟程浩一样,是最开始仅有的几个投效复汉军的湖南学子。陈鸣很清楚陈汉现在不可能有效统治大半个湖南,所以他很大方的把这几个人封为知府,而他把复汉军在湖南的可实效掌控的地盘圈在了岳阳、长沙和衡阳三地,有湘江贯穿南北,调动兵力都十分方便。 至于陈浩、徐永民、林安红等人,能不能在复汉军有限的兵力支援下作为自己的知府宝座,就要看他们的真实本领了。 “郴州处于湘粤交界之地,南岭与罗霄山脉交错,古来即为中原通往东南沿海的‘咽喉’。为兵家必争之地,位置关键啊。”陈鸣看着面前程浩激动地涨红了脸,内心觉得自己现在干这事儿真的挺邪恶的。“然我军实力有限,仅有一团之众屯于郴州,面对南面的广东清军,实力上是趋于下风的。” “同时我陈汉初兴,各地学子尤视我如仇敌,而效忠于蛮夷之主,可恨可怜呐。本督手中竟连郴州下属各县官长都所配不齐,明睿【程浩字】如有同窗同学,有才之人,皆可速报来。 本督必尽允之。” 一样的话陈鸣不知给陈浩一人说了,徐永民、林安红等,也尽是如此。 人都是抱团围群的,陈浩他们本就人少,如果再内斗,怎么在陈汉立的起来。几人怀着巨大的兴奋、忐忑与不安回到住处,第一个想法就是与人分享,然后很快就知道了彼此的命运是一致的。 “大都督这是以我等为外墙,隔断满清,而用心于岳长衡三地。”地图一摆,清明异常,从洞庭湖西的澧州、常德到衡阳西侧的宝丰,然后就是向南的郴州,妥妥的一个隔离带。而看这些地盘的复汉军驻兵,宝庆一个团,常德一个团,澧州一个团,郴州一个团,然后十五旅在衡阳,正在组建的湖南陆军第二旅,旅帅何二虎位在常德,其下属的三个团就是澧州到宝庆的部队。 复汉军在湖南布置了三个旅,实力对比云贵两广当然不强,但小两万人也不算弱了。 “我辈中人当还有两位同僚。”陈浩手指点在永州和桂阳的位置上,很明显这两个地方就是留给朱宏飞和胡漫天的,那相应的复汉军也当有两个知府钉在那里。但是陈鸣没有在当初投靠复汉军的那群湖南学子里选拔,是因为剩下的几个人的才能不够?还是他要留着这两个知府的位置钓鱼呢? 再加上陈鸣还摁着朱宏飞和胡漫天呢,应该也是给他们一点教训尝尝。 再看看陈鸣对他们几人说的话,那也有让他们拿手下各县知县的帽子去拉拢人的意思。 这是很值得玩味的。 在程浩等人看来,以复汉军今日之势,要安定湖广也并不难,以湖南为例,只要一进湖南就喊出要把湖南的‘帽子’交给湖南人‘戴’,你看会有多少人蜂拥而至?以程浩、徐永民等人的身份学识,必泯然众人矣。可那个时候陈鸣没这么干,在长沙、衡阳施行军管,收缴地方兵器、鸟枪,解散民团,严禁地方百姓集会、聚众,用铁硬手腕镇压地方。 复汉军的小部队四处出击,不以城池得失为意,一些地方甚至闹出了——复汉军前脚进城,县老爷后脚就熘出县衙,隐匿民间;等到复汉军后脚出城,县老爷就前脚迈入衙门。 如此贼军炽嚣,破门入城,我县大老爷仍率众坚守城区,与坊里之中极力顽抗,贼焰虽炽,无奈我县众志成城,最终弃城而去的战报不绝耳中。 可随着长沙的失陷,随着方世俊、长青等文武大员的死,随着两万余长沙守军的覆没,那些始终留在城内城外跟复汉军打游击的知县大老爷们纷纷不知所踪,大批的县老爷主动消失了。现在的湖湘大地上,些许县中只县衙存有一队复汉军士兵,或一排,或一班,城头打着一红旗,以显示这座县城的‘主权’! “殿下或是在施威……”程浩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觉得陈鸣这不止是在‘施威’,还是在定规矩,更有一种你要当官必须先降了我的蛮横。 一切以‘我’为主,‘我’说了算! 所以对县城得失不以为意的复汉军,对于各县地方的民团乡勇却重视万分,那是一经发现,必迅猛出击,“斩尽杀绝”! 所有武器全部收缴,胆敢隐藏武器或是抵抗的,必严惩。一些地方也真的会杀成血葫芦的。这一幕在湖湘大地上出现不是十次八次了。现在想来,可不就是复汉军在铲除威胁么。 之前的团练乡勇全被打散平息了,留下来的士绅地主大户即使还有能力再次拉起团练,团练也不是光有人就够了,还要有刀枪火炮,没有这些,真的以为斩木为兵就能打败披着铁甲的复汉军兵丁吗? 再加上复汉军禁止百姓非法集会、聚会,乡民没有操练的机会,即使找到机会举旗了,战斗力能有多少呢? 在复汉军没有大的外来威胁的时候,直白的说,就是清兵没有大举杀过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士绅大户在自己已经活下来的情况下,还坚定地去用脖子去砍刀呢? 之前那些组织团练的士绅地主大户,名声好的,被集体移民去了岳阳;名声差的,就直接拿主事人问罪。没了领头人,这一大家子也就散掉了。而这还是没有鼓动团练抵抗复汉军的人家才有的待遇,那些指挥民团乡勇与复汉军为敌的人家,于湖南大部分土地上都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整个湖南,对复汉军的这一策略都看的很明白,复汉军的严厉打击对象只是组织民团乡勇的那些土豪大户。而对于其他‘安分守己’的士绅大户地主,对比攻占湖北时候的杀人标准,攻入湖南的时候复汉军放得更宽,虽然每县依旧有杀了抄家的人,但这更大意义是杀鸡儆猴,而不是例如常事。 现在大半个湖南都在复汉军的辐射范围内,陈鸣已经不能容忍这种地方无政府的态势继续发展下去了,即使只装一个样子,那也是‘政府’! 陈鸣的办法就是用一个团的部队给各府县官员做后盾,地方上如果有士绅土豪大户敢蹦跳,这个团就是消灭他们的直接武力,是他们这个官的最直接靠山。一个团一两千人的力量,也足以压服地方了。 将那些府下辖制的各县县令的帽子让给程浩他们去散了,真的能拉来人了,算他们的本事;拉不来人了,你那怕把自己的小舅子名字都写上呢,陈鸣也会认。当然,陈鸣觉得他们不会蠢到这个地步的,这些知县名录里必会有几个当地人士。 反正先把架子立起来。至于能不能确实的管理乡间,陈鸣不抱以希望,他只要一个标志存在就行。他只在表达一个很粗俗粗直的态度,投过来的人就有‘好报’,投来的越早,回报越‘厚’! 如陈浩他们考虑的一样,陈鸣留下两个知府的帽子和地盘,那就是在‘钓鱼’。至于桂阳和永州的驻军,也非朱胡二人不可了。所谓的湖南陆军第一旅,那就是要放在湘南三府的。虽然朱宏飞和胡漫天之前是各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从看在他们在永州跟清军也真正的打过两仗的份上,陈鸣也不会真的政治他们。 “殿下,程浩带人去湘阴了。” “徐永民去了城南书院……” “林安红坐船去了岳阳……” 正指望着程浩他们去给自己拉人呢,陈鸣当然不会限制他们的活动,只是每人给配了一队警卫。 “呸,儒门败类!” 刚刚跨入城南书院的徐永民被一口吐沫吐在了脸上。 “李会长……”徐永民任由那口吐沫挂在脸上,嘴角露着冷笑,脸上带着不屑。那吐他一脸吐沫的人正是城南书院的学子会长李卓,表字越群。 会长是从诸学子中选出学行老成、成绩优异者充任,负责协助山长评阅考课试卷的学霸。自然的也是整个城南书院学生中的魁首了。而徐永民之前在城南书院则是众多凡夫俗子中的一员。 李卓本身就是长沙人。这个时候在城南书院看到李卓,徐永民不意外。对于被李卓吐了一口吐沫,他也不生气。“念在两年同窗的份上,本府今日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千万别有下一回,否则倒霉的就不知你李越群一个了。” 城南书院台阶前聚拢着十多个学子,徐永民一眼望去都是长沙人。这些人应该是听到自己来了,特意到大门前堵自己的。可惜,他们想错了。 徐永民向着手的卫兵队长递去一个眼神,但见那队长把手一挥,哗啦啦,一阵兵甲叮当,八名持枪挎刀的卫兵径直将门前的十多个学子驱散,做两排列在左右。徐永民这才掏出手绢擦掉了脸上吐沫,顺手将手绢扔在李卓的脚下,抬步迈上台阶,身后两名依旧跟随的卫兵紧跟而上。 “徐永民,你就不怕士林诽议?你就不怕被骂做小人得志即猖狂?徐永民今日来城南书院的对象,他心中最可亲的授业恩师刘纪江痛心的道。他感觉自己的学生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恩师,士林诽议真有那么重吗?当年孙之獬、洪承畴、钱谦益之辈,背明降清之时可曾在意过士林诽议?那洪承畴和钱谦益,誉满天下,前者被朝廷倚为长城,后者为士林巨孽魁首,烈皇待之苛责吗?他们还不一样贪生怕死,降了大清?那时还有华夷大防,彼辈还不是一样高官照做,富贵照享?”虽然孙之獬玩脱了,被种发全身,斩首市曹,暴尸通衢。【本来还想加上侯方域、冒辟疆】 刘纪江的房间里供着有一副孔子画像,随着老夫子P图传遍天下,气炸了多少读书人的肚皮,混元教三巨头被骂的体无完肤,如果千夫所指真的能无病而终,刘松、樊明德之辈,早死一百次一千次了。很多读书人家中也开始挂起了圣人像。 穿着明时汉服,头戴四品梁冠的徐永民,正了正衣冠,举步走到孔夫子像面前,先毕恭毕敬的敬上一礼,然后转身站正身形,坦开衣袖,“恩师,圣人在上,观吾之衣帽与鞑虏之长袍马褂,孰似圣人门徒?弃清就汉,华夷大防无亏也。” “况乎恩师满腹经纶,四次上京,皆名落孙山。只能在这书院之中舌耕养家。”刘纪江是少有的穷举人。四次上京耗干了刘家的最后一丝家底,刘纪江也彻底放弃了科考了。 “至今已经年近五旬,家业无成,子嗣无依,抱负未展,白首皓发也。” “恩师真的甘心就此寥过余生吗?” “学生何等浅薄之人,鲁公不以为卑,命之为常德知府。”徐永民向刘纪江亮出了自己常德知府的大印,“恩师国士也,如报效陈汉,鲁公必有厚偿……”至于陈汉会不会亡,陈汉灭亡了自己等人又是什么下场,徐永民全不去考虑。那些被抓到的当官的,不也有当场乞降的么,他们都不怕,自己一条贱命又怕什么? 徐永民当然会拉几个县令,长沙城郁郁不得志的人多了去了,但湘南不还有两个知府的吗? 第三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考验从现在开始 “看报啦,看报啦,永州知府尘埃落定。邵阳黄鑫黄仕平,直上青云……” “看报啦,看报啦,湘西巨匪刘飞再掀波澜,夜袭大庸所……” “看报啦,最新的湘南战情啊,韶州杨正杰偷袭宜章不成,被我湖南陆军旋即击溃,周旅帅秣马厉兵啊……” “看报,看报,最新的山东时局。王伦义军已下莱芜……” “看报,看报,复汉军大军云集武昌……” 年后的长沙城真正的多出了一丝跟往日不一样的气息,新鲜出炉的报纸成了无数人的新欢。 从年前就闹得沸沸扬扬的‘选官’,到湘西、湘粤边境小规模的冲突,乃至新春之际湖南各地的米价、物价变动,还有全国范围内大的战局变化,等等,这小小的一张报纸上都能看得到。 从年前陈鲁公以刘纪江这个长沙城南书院的教书先生为《湘报》总裁,开启了湖南第一份正式的报纸以来,《长沙日报》、《衡阳日报》、《湖湘日报》这种带着浓郁官府背景的报社就不去说它了,《石鼓文》、《岳麓山》这种以书院士林为根基的报社也纷纷出炉。 盖因为《湘报》也好,地方日报也好,一律两个铜板一份,太便宜,传播面也太广太大了。陈汉政府还通过强制措施,让各处的茶馆、酒楼,那些个说书先生,每天必须要有一个时辰的读报时间,否则……,呵呵,就要有好果子给他们吃。茶馆、酒楼的老板不得阻碍,不然也会有好果子来尝味道。 而事实上,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几份报纸所承载的内容来说,一点都不长。这种强制措施头几天还引得无数商民反感,可很快的他们就转厌恶为喜爱了。 因为这个时代绝对缓慢的消息传播速度,根本无法与成系统的报社往来消息作比较,并且对于《湘报》等官方报纸来说,只陈鸣教给他们的那厚厚一摞湖北、豫西南的资料,就足够他们挥洒自己的妙笔了。 现在的《湘报》和《长沙日报》等,也都是以小篇幅的现时消息配以大篇幅的湖北、豫西南等军政民法各类陈息旧闻,轻轻松松的就搞定了工作。 当初徐永民给陈鸣带来了刘纪江这个在长沙小有名气的‘名士’,陈鸣第一个反应就是选个知府给他做,但转而他就又想到报社。陈鸣把两个选择放到刘纪江面前,有他选择,刘纪江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报社总裁。 从年前腊月中旬就开始的‘选官’,一直拖拉到快出正月的时候,最后一个知府位置才尘埃落定。那其余几府县官的帽子都安落个七七八八了,就如陈鸣想的一样,程浩他们没一个蠢材,而且这些人甭管投靠了复汉军以后被多少旧日的同窗同学辱骂,但榜样的力量也是无穷尽的。 从普通一读书人,一步登天做上四品知府的宝座,羡煞了不知道多少人。就跟前文说的一样,这天底下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穷困潦倒的读书人,多了去了。庙门口代笔的人也是读书人,虽然他们很穷,可谁会说他们不是读书人呢?那些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老童生,他们也是读书人。榜样在前,程浩徐永民之辈都能一跃成为高官,他们为什么不能? 每每改朝换代的时候,不都是他们这些在旧朝无有出头之日的‘有才之人’的翻身机会么? 如此涌来的‘读书人’和投效来的衙役、小吏,再加上长沙青莲教内部的头头脑脑,赫然的就将长沙、岳阳和衡阳三府的佐官都填补的七七八八了。虽然陈鸣对他们是不是能够胜任这一问题保持怀疑态度,但这就留给时间和数据了。 在黄鑫最后求的了一顶永州知府的官帽之前,湖南大部分的州县,在新年到来之时也迎来了自我新的一页。不管那些到任的知县老爷能不能自己立起来,政府是又一次确立在湖湘大地了。复汉军拨到地方上的驻军也纷纷开拔。 湖南陆军第二旅是以何二虎团与长沙投降的清兵民勇为主编练的部队。青莲教长沙教首王俊已经被宣入鲁山了,将来他会在工商署或是财政部任职,认为这王俊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长沙商界的一小老板。 青莲教在长沙扎根已经六七十年,传承三代了,陈鸣怎么也不可能把王俊留在长沙,除非沈子淳这些青莲教出身的人,陈鸣都不准备用他们。但这显然不是。沈子淳已经是长沙的守备团正了。而复汉军在长沙就驻这一支兵马,岳阳还有一个水师营和一个新兵营。 王俊心里清楚,没有半点的不乐意,收拾了家当,带着家人在年前就跑去鲁山了。 长沙清军民勇两万余人,但主力是云贵边兵,被青莲教带着投降的人都是湘兵湘勇,人数也就一两千人。清军在金盆岭全军覆没之后,有一些人被复汉军一吆喝,就投降了,还有就是陈鸣让之前救治下的云贵边军伤兵去在俘虏中拉过来的,几方面打乱杂编,先后跟何二虎部成立了湖南陆军第二旅,接着又成立了长沙守备团。 所以啊,不管是湖南第一旅、第二旅,还是长沙守备团,他们的单兵素质和作战能力,都远不能跟复汉军正规部队相比,你不能期望着他们摇身一变在‘改头换面’的同时把战斗力也彻底刷新了。比起战士的纯战斗力,衡阳的第十五旅,也要胜过他们一截。再加上复汉军为他们准备的兵甲也是以旧式藤铁甲为主,全铁战甲只配少部分,火炮也是以旧式的三斤炮、虎蹲炮为主。在军备上也被第十五旅稳稳地压过一头! 那些之前被陈鸣收入武库的东西,也重新派上了用场。 …… “可惜可惜。杨明道一片赤胆,却被小人绊住手脚……” “痛哉,数十忠良罹难城门。” “修平兄所言甚是。那火绳未尽而熄,必是杨明道开罪了小人,被付以劣品。” “杨明道一片苦心付之东流,数十健儿喋血宜章,可悲可泣;时至今日,大清内在依旧蛀虫满目,苟苟且且,痛哉悲哉……” 长沙天心阁下的城南书院,以李卓为首的一群学子,看着《衡阳日报》上洋洋洒洒详尽报道的宜章之战内幕,真个个气炸了肚子。虽然对于满清整个局势而言,无疑山东战场突然跳出来的另一个参与者王伦远较小小一广东团练之得失来的关键,但对于城南书院,对于湖南的不少人来说,山东太遥远,广东韶州的杨正杰却就在比邻。 杨正杰,字明道,是广东韶州人,自复汉军下湖南后,他就广邀师生好友,组建团练。宜章之战已经不是他跟周智霖交手的第一回了,但那些战斗多是在汝城,打宜章这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一回本是他很有把握的一次。 按照杨正杰的计划,他先让可信之人乔装打扮混入城池中,再用决死之人扮做车夫,驾着装载上百斤火药的驴车接近宜章城门,然后将之一举爆破。轰然巨响之下,城门、吊桥和城外的栅栏、鹿角,还有城门口的复汉军守兵必然全都化为乌有。而把队伍扮做难民的杨明道已经带着人手接近了宜章,爆炸一响,城里城外就一起动手,绝对能将宜章城一举拿下。 杨正杰的打算不可以说没有可能,但人算不如天算,那辆至关重要的马车,驾车之人以大无畏的姿态点燃火绳,冒起了轻烟立刻引起了守军的主意,结果那火绳染着染着自己却熄灭了,都还没等到复汉军扑杀过来。 于是杨正杰的打算就此泡汤,先前混入城中的几十人,在随后的搜捕中,全军覆没。 经过了这一出戏后,杨正杰再想出其不意的打宜章就难了。宜章肯定会有戒备的。 周智霖在宜章放得有一个满编队,到任的宜章知县也清楚自己这个位置的危险性,一到任就组建警察局,而随他一起来宜章商人的警察局局长本身就是宜章人,煤炭工出身,依靠着自己的旧有之关系,很快就拉到了小百人。宜章驻军还有好几门炮,还有火枪和手榴弹,更有盔甲,即使那不是铁甲。真正拼杀起来,杨正杰手下的民团虽有五六百人,也干不下宜章!那宜章的驻军在随后侦察到杨正杰这支队伍后就集结兵力,在几十名警察的配合下向杨正杰部发起了进攻。《衡阳日报》上说是此战大获全胜,但看着报纸上只嚷嚷着大获全胜,却没说抓到那个头目了,城南书院的学子就有理由相信,所谓‘大获全胜’是《衡阳日报》给自己主子脸上贴金。 城南书院也在酝酿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报纸。抡起名气城南书院在全国范围内当然是不如岳麓书院和石鼓书院,但在长沙,城南书院也不逊岳麓书院几分。 尤其是城南书院出了刘纪江、徐永民这两个大败类,现今城南书院相当多的一部分师生都认为不能不去洗刷这个耻辱。那刘纪江所主持的《湘报》第一版,就拿那混元教那群诋毁先贤的混账东西说话,以圣人先贤的汉家衣冠对现今满清的长袍马褂,举着华夷之辨的大旗,明里暗里示意现下的诸多读书人就是在饰鞑虏之发,着鞑虏之衣,拜鞑虏之君,还大言不惭的要卫孔孟之道…… 也是因为《湘报》这犀利的第一击,《岳麓山》和《石鼓文》两报才急着赶着迅速出炉,听说连经费耗用都是两院师生对钱而出的。城南书院的这些人也出过一份力。 …… “殿下,城南书院申请办报的报告已经抵到长沙文教局了。” “他们凑了几个钱?” “听说有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陈鸣笑了笑,“给刘纪江招唿一声,稿费润笔的价钱可以透出去了。”读书人还是耻于直接拿钱的,但粮食、布匹、笔墨纸砚、书籍,那不是钱呐? 城南书院才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套完整的印刷工具都要用去多少银子?还有纸张、笔墨,以及发售的人工,就跟《岳麓山》、《石鼓文》一样也坚持两个铜板一份报,真不知道这城南书院的报纸能撑几天。 陈鸣不再去关心这个事,《岳麓山》、《石鼓文》他都容忍了,还容不下城南书院再插来一脚?反正就是嘴炮么。唱喝唱喝满清的正统,儒门的那啥啥,太过火儿的他们自己都不敢发,只能夜里贴小报。满清从来不是‘不以言罪’的朝代,文字狱虽然不是满清独有的,却是被满清推到了极致,那些人可宝贵着自己的小命的。即使里面有几个想邀名的,有几个要名不要命的,可一出事儿牵连的就是一大串人,而不是一个两个。看看满清的文字狱,那一次不是一提一大串? 文字狱这东西可一直都是复汉军报纸攻击满清的重点阵地。满清一次次的文字狱,都是再明白不过的黑点了。而满清为什么严查文字狱,显然也有的说道。 将这事抛之脑后,陈鸣的目光集中在了地图上,湖广地图。 “殿下,岳阳水师已经悉数集结,武昌、九江的水师也准备完毕。”熊炳章向陈鸣做着汇总报告:“在湘的近卫旅、第一师和炮兵各部,都已经准备妥当,第四师十六、十七两个旅也已经转到武昌,第一师余部、守备第一师、守备第二师第十三旅和各部炮兵也皆悉数准备完毕。” “后勤部队大小两千二百艘船只、水手,也调集完毕。” 二月就将来临了,陈鸣在武汉一带又一次集结了一支大部队。陈鸣要离开长沙了,他过年都是在长沙过的,收到了家里女人送来的一大堆衣物、斗篷、香囊、手帕啥的。 “告诉何二虎,好好跟刘飞配合,多演几出戏,把刘飞的官刷上去。”后者可是湘西土匪的佼佼者,自从‘投效’满清以后,屡次扰骚澧州和常德,已经从最初的把总跳到千总了。 正月二十二日,长沙湖南巡抚衙门,陈鸣汇同赵永吉、周智霖、何二虎、刘纪江、陈广干等湘中文武大员道: “此次我大军东下,清军必会猛攻湖南,以做牵制。诸位重任在肩,不可懈怠。” 刘纪江在任《湘报》总裁的同时,被陈鸣挂上了湖南监察御史的牌子。御史这个职务陈汉依旧有,只是职能更向后世的纪检方面靠拢。后者陈广干则是为长沙知府,在新兵营锻炼了几天,陈鸣年前时候还是将他调到了长沙。 复汉军大兵在长沙坐镇的时候,湖南的日子是不困难的,陈鸣带着队伍离开了,湖南的苦日子来真真来到。对于现在湘中大地上那些火线拔起的官员们,今后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刻! “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开始。大浪淘沙始见真金,撑过下面的危局的官儿,经受得住困苦磨练,才是陈汉真正的官!” 第三百五十章 出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黄鹤楼上,陈鸣协同身后众将,观望着下方江面上一队队的船只,红旗飘荡,从此楼向西打望,绵延不知道有多少里长,把长江江面都要堵塞了。武汉长江两岸也聚拢了不知道多少百姓,‘万胜’的唿声不绝于耳,那真的无尽豪情冲天而起,壮怀激烈。这些都是他的兵,都是他纵横天下的本钱。“孟浩然是三月份下的扬州,咱们现在是二月里。” “孟浩然‘为多山水乐,频作泛舟行’,他比较喜欢走水路,三月下扬州是东游吴越,扬州是他行程表上的首站。而咱们这一次东去,扬州虽然不能是首站,但也必然是会到的。” “大军复下江南,此战要的是斩断满清南北交通,撷取东南钱仓。诸位,可不要放过这立功受赏的大好机会啊。”伴随着外面的欢唿声,陈鸣笑的很轻松。他年前就开始不加掩饰的调筹人马,清军也在江南倾力集中兵力,把打福建的兵都收回来了,那双方就再来一次对决好了。 复汉军现在也不是有了落败的本钱,可是将士们全都披甲后,陈鸣心中就有了决胜的把握。 他现在不去江北跟满清的马队碰撞,他就是打江南。清军要是愿意把骑兵放到江南水乡之地,那陈鸣也会哈哈大笑。 “万胜,万胜,万胜……” 江边的锣鼓响起,大军出征的吉时就要到了。两岸的百姓群体中再度爆出巨大的欢唿声。“柳德昭做的好啊~”柳德昭做的很好。甭管他这个武昌知府在这些人群中插了多少个托儿,撒了多少钱,可气氛是真的烘托出来了。陈鸣就看着船上将士们的士气猛地有一波拉升,真的是如火如荼。 “将士士气沸腾,此战我军必胜。”一旁陈二宝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比起刚才的恭维声,多了丝肃穆,多了股郑重。陈二宝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一双眼睛看着下方的船队闪闪发亮。 “满清在江南的兵马只有小部分来自江北,余下的多是苏南和浙江的兵勇。那古来富庶的天堂烟花之地,就出不了强兵,至少戚南塘之后,我就没听说过没听说过江浙出过啥强兵。” 且陈鸣这次打江南,那是水陆齐进,不像上一回,瘸了一条腿。在江阴以东的长江口水域,上一次作战中复汉军水师完全没有跟清军外洋水师争锋的本钱,只是靠着大炮多,在江阴、在镇江,卡下了一座座炮台,杜绝了清军战船西进南京的可能。 这一回就不一样了,岳阳、武昌、九江,陈鸣把手中的水师战船全都拖了出来。是真的倾尽全力的要跟吴淞口的清军外洋水师一决胜负。不然他怎么能卡断大江南北呢! 从去年春夏时候开始,到现在,三座船厂的工期已经完成了三轮,就是霆船这种大舰,也完成了两个工期,洞庭湖下了十二艘,武昌下了十艘,九江下了十二艘,还有鸟船。 三座船厂下饺子一样哗啦啦的下着大小战船,陈鸣手中的银子跟碰到无底洞一样往里头塞,不过复汉军扫荡长江沿线,从清军手中夺得了大批的储料,真正花费比之只有空手造船要少的多的。可是这大半年来不停地造船,三地储备的船料也都逐渐见到底儿了,尤其是九江。 眼下长江、汉江上的排帮都重现踪影了。可那些放排汉千辛万苦运到武昌的大木头,陈鸣却也没法子立刻拿来造船啊。陈鸣真不知道怎么去快速干燥造船的木头,他倒是隐约记得欧洲人制造风帆战船的时候,一些木料是要经过蒸汽蒸的,蒸软了捏型,干燥后就固定下来,不会变形了。可鬼知道这个过程中一个什么室,估计是蒸气室一类的东东,是怎么造的,又有多少相配的标准。而且这种技术又是什么时候发明的,是不是还有着别的什么要求,陈鸣一无所知。 复汉军现在的处理木料方式还是老一套,三处船厂的负责人也很听陈鸣的话,组织一批精干力量不停地进行着试验,却没有一次成功的。所以储料速度缓慢,一切还都任重而道远! 对于现下已经开始的东进,陈鸣一共集结了近卫旅、骑兵团、第一师全部、第四师十六、十七两个旅,守备第一师全部,守备第二师第十三旅和六个独立炮兵营,只陆上战兵就达到五万人马。后勤部队,水师营,总数加起来规模绝逼的浩大。 早在年前,第一师的余部和第四师的两个旅抵到武昌的时候,复汉军的动作就引起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关注,待到年后骑兵团和守备一师、二师的部队也相继南下武昌,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复汉军又要起大仗了。 对于这支大军的目的所在—— 报纸上都避而不谈,而民间是一直议论纷纷。 “轰轰轰……”江面上大炮的鸣响打断了陈鸣的遐想,大军出发了,先期而行的就是足足五六十艘的战船。打头的六艘战船披红挂彩,穿着红色军装的复汉军士兵昂首挺胸站在船板上,在两岸雷响一样的欢唿声中,充满傲气的打黄鹤楼前驶过。长江两岸全都挤满了人,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个满清的探子。 “现在啊,这大江两岸的熙熙人群之中,一定有人诅咒着老天爷为什么不打下雷,就打在黄鹤楼上,把楼上的人全都噼死他们才高兴呢。”陈鸣对身边的陈二宝道。 陈二宝是刚到武昌没几天,马上就又要走了。他是前军的总指挥。 “哈哈,这要真晴天霹雳打灭了整个黄鹤楼,老天爷就有眼无珠了。”陈二宝没有了刚刚的严肃,语气很轻松,对于这次大军东进,他就像陈鸣一样,信心十足。“老天爷要真能用雷噼人,当年就该直接一道响雷噼死那野猪皮。”语气充满了轻佻和蔑视,就像努尔哈赤是还活着的一个人,而他跟努尔哈赤又有什么仇一样。 陈鸣听了哈哈大笑,老天爷是不会噼人的,可老天爷能把自己穿过来,陈鸣对它还是要保持着必要的恭敬地。 他眼睛扫了一下身边脸上都带着笑意的诸将,这一刻站在边上的旅帅师帅一个个都笑容满面,陈鸣不觉得这些笑容有多么的虚假,但在心理面却又一次觉得人真的是很复杂的动物。 就拿刚刚把努尔哈赤叫成野猪皮的陈二宝来说吧,三年前你要跟他说什么民族大义,那还不如扔块银子给他呢。但是现在呢?整个人每天就显露着三分‘民族斗士’的模样。这不是他在起事中感悟了‘华夷大防、民族大义’,而是陈二宝富贵了。 这人要富贵了之后,就该追求内涵了。太赤果果的东西,之前还能不在意的直接享用,现在就嫌它太过直白了。如今华夷大防、民族大义在鲁山,可成了不少陈汉政权高层顶在头上的牌子、幌子。 他们起事之初是被迫的走投无路——不止满清官府迫他们,陈鸣也迫他们,然后声势大了,就追求荣华富贵。现在声势更大了,真的有几分打下天下坐江山的味道了,他们就很正规的将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牌子举了起来。以表示自己提着脑袋造反追求的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公侯百代,而是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华夷大防。这是在给自己贴金的一种表现,这一现象也是今年新春时候正式出现的,陈惠给陈鸣的信中几次提到,七公、九公、黄老舅爷他们也好,大舅、二叔他们也罢,现在一个个嘴巴里都不舍得丢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八个字了。 黄鹤楼上的气氛非常轻松,但是大军开拔,前前后后两千多艘运船、兵船、战船,那可是一个大工程。从去年就开始跟在陈鸣身边的黄松、高彦明、陈继卿这些亲戚,作为陈鸣行辕的文书参谋前一阵子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倒是轻松了下来。 “殿下应该让前军在湖口停一停,绝对能把吴绍诗的心脾都给吓裂了。”高彦明眼睛看着在炮声中欢唿声中一波又一波开出的船队,内心中有一种充实的满足感。这次的大军开拔和后勤规划,陈鸣就把章程规划交给了参谋部,他也是参谋部中的一员啊。 比陈鸣还小几个月的高彦明,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的稚嫩。事事催人老,在复汉军这般的情况之下,要一个人成熟是很简单的事情。 “两广清军倒是高兴了,福建天地会更高兴。”黄松也接口说道。他也一样成熟了。 复汉军大举集结的消息传出,最忧虑的三个地方莫过于广东、江西和江南。黄松是陈鸣的机要秘书之一,接触过暗营的大量信报。自从复汉军大举在武昌集结,广东在福建的部队就暂缓了对天地会的攻势,调派了两三万兵勇陆续汇聚到韶州、南雄一带,明显是想依靠那里的连连山势死守北境。 如此紧张的气息一直持续到陈鸣率军从湖南来武昌,广东清军才大松了一口气。陈鸣北去湖北,那复汉军大举南下攻打广东的可能就没有了。而现在这汇聚在南韶的两三万广东兵勇却成为了湖南的一大威胁。 人在武昌的陈鸣前两天还给衡阳的赵永吉以及郴州的周智霖发信,让他们严防清军可能发起的进攻。郴州这个地方也是湖南的南大门,一样山多田少,易守难攻。 “南昌落在鄱阳湖边上,那对咱们来说就是熟透了的桃子,什么时候想摘,伸手就能勾到。” 复汉军大军云集武昌,第二着急的就是江西,从湖广而江西,再从江西攻江南,这是当年陈友谅的战略。且江西有着鄱阳湖,丧失了水面优势的清军等于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袱,复汉军大军要乘船而下,直接就能攻打南昌。 只是陈鸣的目标始终是江南。 黄捷带领的第三师还牢牢固守着南京三地。现在大军进到江南,如此的大举攻杀出去,江南的清军能挡得住五万披甲的复汉军吗? 那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的。陈继卿根本就不怀疑这次东进的最终胜利。 “鞑子在江南才几万兵?” “这一战,咱们二扫江南一点也没问题。这次再拿下,就用不着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复汉军方面已经形成了‘我的战斗力是强大的’这一概念。清军在整个苏南苏北和浙江的水陆总兵力,兵勇全部加到一块也只是十万出头。这点人怎么可能抵挡的住五万复汉军?而在复汉军内部的不少人眼中,夺取了湖广,又拿下了东南的复汉军,怎么着也有南北朝的命数了。 过去的一年里,乾隆向江南派遣了一些直隶和山西的绿营,但将南清军主要增添的兵力还是‘光复’后的江浙官府组织起来的兵勇,在看不到攻克南京三地的希望后,乾隆就把目光盯向了福建,天地会去年下半年被打的灰头土脸的。年前复汉军集结水陆重兵于武汉,随时可能剑指江南,这最最激动的不是别人,就是福建的天地会义军啊。 陈继卿跟黄松一样,在陈鸣身边做的也是秘书,不沾染军事。只是因为亲兄弟在外头做的就是暗营,陈继卿就尤其的不去关注那方面的消息了。他负责的是大军后勤辎重这一块信息上的往来联系。在陈继卿眼中,复汉军的后勤都是依靠便利的长江水路,而清军在长江一线的通道却只剩下入海口的那一小段,从北方调兵向南,想着他就为清军可怜的慌。 “江南这个钱袋子乾隆是不想再丢了,浙江现在把攻入福建的兵勇都缩回来了,山东的清军也在南下苏北。明明王伦在闹事,何况山东处在北方。”冬季里调兵,军饷先就要撒出去一把。 几个陈汉政权中最最顶尖一流的权二代,围着火炉,交换着彼此看法,调侃着清军和乾隆,并不知道此刻黄鹤楼中陈二宝已经带着前军的将领下去了,而一处不大的房间里,陈鸣召集了复汉军水师营现在在他跟前的三大将。 “岳阳、武昌两地的水师新造战船汇集了我军原有水师,战船数量已经过百艘,加上九江的新成水师,以及长江下游游弋的我军战船,总数量会达到一百七十六艘。” “这其中鸟船十六艘,霆船三十二艘。大舢板八十艘,长龙船二十六艘,快蟹船二十二艘。”复汉军最初建造的水师战船,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战毁或是破毁了一些。 房间里,摆在陈鸣和水师三大将面前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沙盘,大大的沙盘,总括了整个长江的中下游。在这个沙盘上,岳阳、长沙、洞庭湖、荆州、武昌、汉阳、九江、湖口、鄱阳湖、南昌、安庆、芜湖一直到南京、扬州、吴淞口,都清晰可见。还有半壁山、田家镇、小池口、城子镇、马垱等等长江要害。 这个沙盘不可能跟实地严丝合缝,这只是陈鸣让后勤方面依照已有的地图,以‘大致不差’为标准构造的一个沙盘。为的只是让手下众将对战局有个具体化的了解。 复汉军内河水师统领杨世金用教鞭点着武昌的位置,武昌前面的长江江面上摆满了红色的小木船模型,在不远处的湖口一带也有一群红色的小木船,还立着一个‘陈’字小旗,那是水师营的另一位重将陈岱。然后在安庆到南京、镇江这一路上,也零星的摆放着几艘红色小木船模型。而镇江以下的长江江面上,摆放的就是另一种颜色——黑色的小木船了。 “单单以战船和火炮的数量做对比,我军是绝对胜过清军的。” “但是。” “我军水师营自从成立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水战。甚至没有打过苦战、恶战。”这是复汉军水师部队最大的不足。 一旁坐着的徐友若、罗大良抿嘴不言,杨世金的话很刺耳,但那是大实话。水师营自从成立以来,不管是太湖上打清军的太湖水师,还是武昌、簰洲湾打湖广缺炮的两湖水师,都是赤果果的倚强凌弱,强弱相差悬殊。那么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吴淞口的清军水师论战船数量是比不上复汉军多,论大炮也不比复汉军的精良,但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他们的官兵全是战船上的老手,统领水师的军官再不堪也是海浪里拼搏出来的人,论及组织能力和临战指挥能力,复汉军水师方面很难说自己就比清军强。为了弥补这一点,陈鸣也派人去福建面见张球和郑连福、郑连昌,从他们队伍中要来了几个能说官话的洋匪老手,但这能不能管用,能起到多大用,还很值得怀疑。 这两边就是猛虎与饿狼的比拼,只是前者是动物园里长大的老虎。 可能复汉军水师现在勇气上也比清军水师强劲! “但是江河之战,靠的是船坚炮利,打的是将士英勇。这两点上,我内河水师营绝对是胜过清军的。”杨世金说着眼睛在发亮,队伍的士气如何,当军官的自己心里最清楚。陈鸣也不去怀疑水师营战斗的勇气。 复汉军陆勇兑了军功田,水师营当然也兑了军功田,只是很明显,水师上下的田数明显比不上陆军。 现在的军功田对于复汉军士兵来说可不再是井中月雾中花了,那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陈鸣不想承认自己的思想教育失败,但是很明显,军功田对于士兵作战勇气的激励远比民族大义强大。现在的复汉军就像最初时候的陈二宝他们,吃相直白,眼睛就瞅着好处。现在的水师营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甚至这作用力本身在水师营扩军的时候,在杨世金他们招募水兵的时候,就已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殿下。清军水师来源多杂,激战之中,山东水师能为了救护广东水师拼死力战吗?江苏水师能跟浙江水师生死与共吗?” “我军水师却无此缺陷。虽然身处三地,但战事一起,必同心协力,不敢以私废公。” 按照陈鸣的计划,前军抵到南京都不会用去一个月时间,因为九江、安庆两处重地都被复汉军牢牢控制住,清军能对长江形成一定威胁的只是皖南和安徽江北的无为、和州几地,那些地方还能阻挡得住水陆兼备的前军吗?必会连战连克。 如此待前军抵到南京后,陆勇休息三两日,就汇同第三师向苏南横扫。而水师则直扑崇明、吴淞! 在杨世金等水师军将眼中,这可是他们谋取战功的最好机会。 第三百五十一章 飞驰 皖南贵池,安庆下游的池州府城。 在复汉军大部队撤离江南的一年时间里,满清已经重新恢复了自己在皖南的统治。那么现在二度东下的复汉军,想彻底的扫荡长江,将长江变成自家的游泳池,除了拿下长江的入海口外,安庆到南京的这一段间距里大江南北区域,自然也就必须再扫荡一次,也就要再打一次皖南! 复汉军的先头水师部队,十多艘战船正在对着池口镇的清军营垒猛轰,清军营垒和诸多防御工事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 跟在后头兵船上的守备一师先锋部队,在时刻准备着登陆扫荡。 “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这是我守备一师下江南来的第一仗,也是咱们第一营出河南之后的第一仗,谁也不准给我拉稀。敢给我掉链子,军法无情!”魏宝成大声的对手下的队官们叫嗥着。 而船舱里回应他的是手下队官们高亢的吼声。 守备一师的先头部队,作为先头部队里的先锋营的第一营,第一战的意义不需要多言,这二下江南之战,可是原来的远征军与根据地部队混编组成,前者赫赫战功不需要再证明什么,后者就要在前者跟前证明自己也是一样敢战能战的了。 “冲啊……” 一艘艘兵船向着池口镇码头闯去,清军布置在池口的炮垒已经彻底残破,一艘艘兵船横到码头上,一队队第一营的战士旋风一样冲杀出去,没有遇到清军的半点阻拦。 “往贵池,往贵池去……” 魏宝成站在码头上大喊着,池口镇的清军民勇已经被水师营的大炮全部轰散,要是只占据了池口镇,扫荡了水师营大炮之下的些许清军残兵,那第一营算个屁的功劳啊。魏宝成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去撞贵池去,反正他们先锋部队的任务是进攻贵池而不是池口镇。 “炮弹,把开花弹带够。”营后勤主任的声音适时的传进了魏宝成的耳朵。魏宝成满意的笑了起来,打贵池当然要带够炮弹了。好歹那里还是一座府城,而他们只有一个营的部队。 二月十二,停驻在彭泽的陈鸣接到了陈二宝发自安庆的捷报,言先锋部队已经拿下了池州,现在正向铜陵进攻!再看那首功部队军官的名字,魏宝成,陈鸣是有印象的。当年第一批勋章出炉的时候,这人就是第一批银质军功章的获得者。当时就这个魏宝成和另外一个叫陈进财的陈家子弟最被陈鸣印象深刻。只是在后来的战斗中,有着白刃突击尖兵称号的陈进财最终折在了战阵里,而魏宝成却一步步走到现在守备一师第一营营官的位置。 “嗯……”陈鸣记得魏宝成是襄县第五师部分的人啊,现在调到了守备一师了么。 “来人,告诉部队加速进发。十五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全部赶到安庆。” 先锋部队对池州的进攻是一击而下,那么铜陵也不会比池州好到哪里去了吧?皖南可不是皖北,那地方别看多山多丘陵,但那里的人富着呢。安徽之富,就在长江以北临江地区和皖南。 陈鸣脑子里有一个很固定的概念——越穷的地方越出强兵,越富的地方越好打。因为现在不是百年之后,有洋人这个大BUG横在所有中国人的头上,只要有钱,枪炮火药啥都能卖到。 复汉军自从二月初六打武昌发兵,现在是第六天了,进展顺利,池州的第一仗也意外的轻松。 “传告各部,我军前军先锋部队一击而下池州府城,清军闻风丧胆,不堪一击。” 长江运兵不比陆地大道行进,几万人马前后拖拉了几百里,很有必要在后军、中军行进途中宣报前军喜讯,激励士气。上一回陈鸣就这样做了,这一回他只会比上次做的更好。 十一日,前军先锋水陆军攻克池州,十二日初战捷报送到陈鸣手中的时候,当天晚上先头部队就又旋即攻陷了铜陵。铜陵的清军兵勇倒是没有在江边安营筑垒,可先锋部队借着臼炮的掩护,直接冲城,两次进攻就成功拿下了城头,领兵的人还是魏宝成。清军一两千守城兵勇被打的溃不成军,只在城池内投降者就达千余人。 十四日攻占了无为州。这个时候陈鸣已经离开了安庆向贵池而去。然后在十七日,他接到了陈二宝发自芜湖鲁港的捷报——守备一师的先锋部队已经顺利攻取了芜湖,歼俘清军兵勇四千余人,满清皖南道郑哲被俘,然后先头部队迅速扑击太平府的府城当涂,太平知府弃城而逃,当涂兵不血刃。 大军初六在武昌发兵,这才十一天,兵锋距离南京就只剩下一个和州了,行进速度跟直接行船完全没任何的区别。白瞎了皖南那万把人的清兵了。 “这回左副都督可露了次大脸了。”陈文赞摇着头感叹陈二宝的好运,大军横行,打安庆出发,几天时间就扫荡池州、铜陵、无为、芜湖等州府,剩下一个和州显然也不是守备一师的对手,陈二宝这个前军总指挥露脸露大了。 作为与守备一师处境相似的第四师,陈文赞也很想很想露一露脸,彰显一下自己第四师的威风啊。他跟守备二师的高靖辉那羡慕的表情都不避讳陈鸣。 十八日的下午,守备一师的先头部队抵达和州城外,不待休息,立刻做了攻城准备。结果和州的清军守军乡勇一哄而散,竟又让打头阵的魏宝成和第一营立了功,一举拿下和州城池。事后经询问俘虏和当地的衙役才知道,和州的知州在复汉军抵到的时候就跑路了,这也怪不得和州的清军兵勇连抵抗都不抵抗一下了。 如此二十日黄昏的时候,陈二宝就带着先头水陆大军全员抵到了南京城外。 这个速度让身后的陈鸣感到惊艳,让南京城里的黄捷也觉吃惊,确实有点快了。而清军就更有些措手不及了。 西坠的斜阳泼洒着自己最后的光芒,艳红的阳光染红了天边的云霞。绚丽的晚霞映红在辽阔的江面上,像仙女剪下的红绸,把江面装点得格外美丽。 潘满仓站在船头,看着落日下的南京城,嘴巴不可抑制的张大起来,“南京真大啊!” 他最早以为南阳的城池就是最雄伟的了,可到了襄阳才知道,南阳城真的不算什么,而从襄阳再到武昌,潘满仓心里第一次明确的意识到什么是省城、什么是府城、什么是县城的问题。 有了武昌城的震撼,九江、安庆、池州、芜湖等也就一般般了。直到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南京城,仿佛一只神话世界里走出的妖魔趴伏在长江南岸,雄伟宽广的武昌城跟它比起来也只是犍牛腿边的一只土狗。 “这可是南京啊。大明朝开国时候的都城,怎么能不大?” “这天底下除了北京城,再没有一座城池能比得上这里了。” 潘满仓现在是排长,年纪还不到十七岁的他,以同届童子军第三名的成绩昂首走出童子营,没有去干部学校,而是在之前的亲卫左营当了俩月兵后,随着陈鸣的杀回,复汉军大整编,他就又来到了守备一师做排长。 最先时他手下的大兵瞧着潘满仓年纪小,不听号令,无视其威严,被潘满仓一个接一个提到训练场上拼刺刀,靠着自己的硬本领,才十天不到就收复了手下所有人。 潘满仓的队官是个宝丰人,年纪已经三十出头,面相却足够老的当潘满仓的爹。在参加复汉军之前,他在宝丰私矿上给人挖煤。很喜欢潘满仓这种有能力也有冲劲的后辈。 “殿下打南京城的时候,我没赶上;等殿下打北京城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冲进去!” 年纪轻轻的潘满仓眼睛里闪烁的全都是炽热的火焰,队官看在眼中,无声的笑了。这就是年轻人,有冲劲啊! 下关码头上,迎接陈二宝的黄捷脸上已经看不到过往的一丝儿愁容,就跟年轻的潘满仓眼睛里闪烁的炽热火焰一样,满面红光的黄捷此刻胸膛中也有一股冲天的火焰在沸腾,因为他们的援军到了。陈鸣带来了五万大军,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可不是说笑的,黄捷身后的第三师官兵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的浓烈的杀气。 冲天的杀气汇聚到南京的上空,组成了两个硕大硕大的大字——反攻!只有进攻,凶狠凶猛的进攻,才能让第三师发泄掉内心中积攒多日的火焰。 “守备一师要现在南京停歇几天,缓一缓。但水师不会停,你们第三师能不能立刻开打?” “二宝叔,我第三师立马就能战。您带着守备一师先防着南京,我明天就出兵!” 接风洗尘后,陈二宝跟黄捷正式商量其接下的战事。陈鸣给了陈二宝这个前军总指挥很大的自主权,而他抵到南京之后,也自动获取了第三师的指挥权。 只是大方针陈鸣已定下了。复汉军这次来到江南,不是防御的,是打仗的,是主动进攻的。要表现出一股信心,无论水陆军,都要表现出一股灼灼逼人的气势来。 “所以咱们要立刻开打,还要猛打猛撞,要表现出一股横劲。先敲山震虎。”陈二宝手指头先点在江阴,然后敲在了丹阳和其后的常州。 复汉军从武昌杀到江南来的太快,都出乎了黄捷的预料,那就更不需要说清军了。就现在江南的清军,都还有些拖拉在杭州的呢,复汉军立刻进攻还能抢得小便宜。 在江南的地图上,江阴是复汉军绕不过去的一个点,不管是水师还是陆勇,江阴的关键性都不需言表。 “要是鞑子把手中的兵马全都拉过来,你我两师联手,三万多人,再配以水师,那也不怕。再说了殿下都已经行到了铜陵,从铜陵到南京还会很久吗?” “你明天就带兵赶到镇江去,水师正好也去。你们不是说清军水师直接就压到了镇江边的太平洲了么【扬中市】,把水师放过去,看看清军是什么反应,还敢张狂,那立刻就打。如果清军后撤防御,你就看能不能打。要是感觉麻烦就暂时忍一忍。最多三四天,守备一师就会抵到镇江……” 作为清军压迫第三师控制区的先头堡,镇江南面的丹阳,还有丹阳身后的常州,清军都屯有重兵的。而清军的水师镇江边上的太平洲当成了自己地盘在逡巡。 二月二十一日,黄捷率南京城内的第三师人马协同水师抵达镇江,次日兵进丹阳…… 第三百五十二章 水战太平洲 二次江南之战的第一炮并不是打在陆地上,而是在水上。丹阳的清军撤退了,撤到了常州。可江阴的清军没有退,大批的清军战船也像是要跟复汉军水师争锋相对,纷纷云集到了江阴江面。 在湖口与前军水陆军汇合后的陈岱,在水师大部队连同第三师人马抵达镇江之后,他第一次带队越过镇江的圌山炮台往东而进的时候就遭遇到了清军的水师战船。当时战船刚刚绕过太平洲的新坝镇——就是后世的扬中市的西北角,这个年代时雷公岛还没出水。 叮叮当当的敲钟声就忽然在头上响了起来。 “敌船!发现敌船,正前偏南方,三里左右,悬挂绿营水师旗帜!数量,六艘!”复汉军一拐出弯来,瞭望兵就看到了贴着太平洲北岸线行进的一支小规模清军船队。 瞭望兵用力的敲着手边的小钟,一边举着铁皮喇叭大声的往下喊。 被江南的春风吹的微微发熏的陈岱赫然一惊,三里这太近了。但继而脸上就露出了笑意来。因为敌船只有六艘!六艘!他身边可跟着有大小战船十六艘呢,就是扣除了两艘没战力的小舢板船,战船也有实打实的十四艘。 “追上去,追上去——”绝对没放弃的道理。至于向后方的汇报,让一艘小舢板船回去就行。 与此同时,对面苏松镇水师参将柴大纪乘坐的那艘大赶缯船上也响起了叮叮当当的警报声——他们的瞭望兵同样发现了在三里外的拐角处猛地蹦出的复汉军船队。 那飘扬在后桅上的红色战旗,在清兵眼中是那么的刺眼。 “禀参戎,陈逆舰船十余艘,就在三里外,……他们在加速,他们在向我们追来!”也是新坝镇这个鬼地方的树木高楼拦住了他的视线,不然那么一大片红,他早发现了。 柴大纪两手举起单筒望远镜,死死的攥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尽凸起来了。真他娘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呐! “撤,调转方向后撤。派小船向黄军门速报!”柴大纪当场作出决断。不打,不拼,后撤!派人告诉乌龟墩【太平洲下方十多里处】的黄正纲,至于黄正纲是派人来接应自己,还是想让自己当诱饵钓鱼上钩,柴大纪接下听命就是。 敌人有十几艘战船,他却只有六艘,大中赶缯船还各只有一艘,剩余的全是小号水艍船,这让他怎么打?黄正纲那里倒是有二三十艘,还多是梭船、大中赶缯船这样的主力战船。 江南这一战中,水陆两面都是重中之重,黄正纲这个在江浙军界打滚了几十年的江南提督,在安徽战场上与高平山往来pk了一年多后,直接被乾隆从安徽调回江南。毕竟资格老如黄正纲者,且不仅懂得陆战,水上指挥也玩得熘的军将,他是少数能让乾隆放心的人之一。 “参戎,没有发现陈逆的后续舰队!”桅盘上的瞭望兵再次向下喊叫。这倒是个好消息。 陈岱这次向东探进,身后也确实没有跟着复汉军的主力船队,后者正在镇江忙着布置水营。之前的水营面积太小了。而这个报告让柴大纪稍稍安心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往东‘逃’的想法,说不定陈逆的船队根本就不敢追的过急呢。 当初那一炮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柴大纪的心头,每一次在噩梦后惊醒,他就跟死里逃生一样。没人知道柴大纪的胆量在这一次次的噩梦中正冰消瓦解着,反正柴大纪就是不想再拼命了。 作为一名军将,内心中存下了这般念头的柴大纪,也已经不再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 只是复汉军的大舢板船和长龙船、快蟹船比之大赶缯船怎么着也要快些,就是体积跟大赶缯船一样巨大的霆船,灵活性上也超过大赶缯船。这种水面上的你追我赶,看的不是被追方的哪一艘船跑的最快,而是被追方的哪一艘船跑的最慢。陈岱的望远镜中,柴大纪座船的身影是越来越清晰了。 半个来时辰的追逐,复汉军这边速度最快的大舢板船距离柴大纪的大赶缯船已经剩下五六百米了。大赶缯船上的七八十名绿营水兵,每个人的唿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参戎,大船太慢……,我们很难逃脱了。必须做好作战的准备了!” 石信雄站在柴大纪身边说道。柴大纪看了一眼自己手下这个赌钱输了就拔刀玩命耍无赖,以‘果勇’闻名全营的哨官,倒是真的很有胆气,脸上不露半分怯色,有的只是无尽的凶悍。 柴大纪的目光再从水兵们的脸上扫过,一些人脸色生白,身体僵硬,但也有一些人一脸的杀气腾腾,跃跃欲试,并无半分畏惧怕死之态。 “继续往乌龟墩靠拢。如果陈逆追上来了,那就打!”柴大纪看着两边距离,前面还遥遥不见援军的影子,心里清楚是免不了要有一战了。柴大纪心理面打颤,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要做好战斗准备了。“传下军令,全体官兵,做好战斗准备。” “喳!” …… 陈岱的座船上,他正在紧张的看着水图。追敌可以,但不能过了太平洲,要是一头扎进敌人窝窝,那就没必要了。要知道太平洲往下十多里的乌龟墩就是清军水师的一个据点。逡巡到太平洲的清军水师战船,落脚处都在乌龟墩。 今天只是一个开胃小菜,陈岱要吃肉却不想冒险。大餐还需等到镇江的水营修好,最多大后天,过百艘战船鼓声而进,那时才是真正的对决。 陈岱肉眼都能看清楚大赶缯船上水兵的面孔了,双边距离百五十丈都不到,而速度最快的大舢板船距离清军战船可能就只有三百米。霆船桅盘里的瞭望兵打量着清军前方,因为正对阳光的缘故,视线缩短了很长距离,但五里范围内也并无任何船只出现。 两边这时谁也没有开炮! 但是,陈岱很快就看到前头的清军战船突然变向了,不直跑了,而是船头北调,这是要横过身子来啊。清军这是要开打了,毕竟船舷才是战船火力的最集中的地方。 “轰——”陈岱座船上船首一门五斤炮首先开火。但是没命中,炮弹落在了清军六艘战船中块头最大的大赶缯船侧弦。不过这不要紧,陈岱左右船只还有第二炮、第三炮跟上。整个复汉军阵列中还有第四炮、第五炮…… “冲,快冲……” 站在船首高吼着,陈岱毫不犹豫的带队冲上。他脚下的霆船的块头不仅不弱于大赶缯船,同时在灵巧度上也比大赶缯船强,复汉军十四艘战船趁着清军横身的档口,哗啦啦就向清军冲了去。 一艘霆船,一艘鸟船,两艘快蟹船,两艘长龙船,剩下的全是大舢板船。 柴大纪把大赶缯船的指挥教给了石信雄,他自己美其名是要统筹整个船队的。始终没有动静的大赶缯船火炮终于喷出了炙热的火花。大炮轰然炸响,炮口喷出的焰火足足有一尺长,浓烟如柱升起。 但是这枚炮弹跟复汉军射出的炮弹一样,根本没有命中。 18世纪的欧洲海战,两边舰队都有贴近一二百米对轰的,这长江上的风浪当然不能跟大海相提媲美,可两边隔着四百米对轰,也更多是在浪费炮弹。再有,你还要考虑一下东西方炮手的素质问题。 轰轰的炮声在长江猛烈作响,陈岱一个劲的催促战船贴近清军。十四艘战船对比六艘战船,虽然清军的六艘战船都是炮船,虽然复汉军这十四艘战船里有八艘是只两炮的大舢板船,可他还是坚信自己船上的大炮比清军船上的大炮更多、威力更大。至少,陈岱屁股底下的霆船和另一艘鸟船上都额外加装了臼炮。 “冲,冲——”陈岱高吼着,战意迸发。让旗语兵对其他战船连连发令,加快速度,贴身搏战。 炮声隆隆,硝烟迭起,火光和白色黑色的硝烟迅速弥漫了整个江面。 球型的炮弹轰的撞在了柴大纪座船的侧弦上,那木质的船板根本阻挡不住炮弹的穿透,就像一张薄纸一样,一触即穿入其中,碎木四射,水兵的惨叫声随之传来。 双方的间距缩短到二百米,大赶缯船再度被炮弹命中,石信雄被霆船上臼炮射出的一枚开花弹扫中,整个人直接被冲击波卷起甩到了船壁上,重重的摔在船板面上的石信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被一头大象压过一样,痛苦的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石信雄闭上了眼睛,但瞬间又睁开了眼睛,因为大赶缯船又被命中了。 足足有四艘战船在围攻着这艘大赶缯船,射向它的炮弹似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柴大纪手下另外的一艘中型赶缯船和四艘水艍船,被复汉军这边的鸟船带领着两艘快蟹船和七艘大舢板船给切开了,每艘清军战船都被数量占优的复汉军战船给贴了上来。 两边的炮战就在‘你贴我躲’的过程之中展开的,炮弹横飞,硝烟弥漫。两边打着打着距离就越来越近,飞快的就进入了‘近战’! 中国的民船也好,战船也好,因为是拼接的,就显得不怎么结实,横向的撑力不足,同样威力的炮弹对中国船只的杀伤力明显对比同等吨位的西方船只的杀伤力要强。 所以双方近距离‘肉搏战’的话,对于彼此战船的损害就都是极大地。陈岱做如此选择,只是为了尽快的解决掉眼前的这股清军战船。他担心眼前的清军船队后头还有清军水师的大部队。 “开炮,立即开炮……”对面隐约有声嘶力竭的叫喊传来,江面上除了硝烟和炮声,水兵的惨叫声也不时传来。 陈岱直直的站在座船的船首,眼睛睁的大大的,额头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双方贴近交火只是短短的两刻钟,彼此战船却都大变了模样。硝烟熏黑了战旗,炮弹划破了硬帆,陈岱脚下的这艘霆船左右船舷和船舱被打破了好几个大洞,甲板上的血迹和水兵凄厉的惨叫声…… 但是它的对手——柴大纪座船,那艘清军的大赶缯船,外表变得更惨。它主桅杆都被链弹打断。那桅盘上的瞭望兵带着凄厉的惨叫随着倒塌的主桅杆拍进水中。再有,复汉军射出的不仅有铁弹,还有开花弹【臼炮】,还有炽热的纵火弹。大赶缯船上已经两度起火! “开炮,开炮……” “副座,下游水面的清军战船在加速……”清军船队后头果然有大部队,就在刚才,瞭望兵来报,下游五六里的距离发现清军战船,而且战船数量多达二三十艘。可陈岱不想放弃这块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他想在水面决战前迎来一个漂亮的开门红,那就只有拼一把了,把距离挨的更近。 “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几乎就在瞭望兵喊声传来的下一秒,一枚铁弹落到了霆船甲板上,撞破的船板碎木飞溅,打的边上两个炮手都成了血葫芦,铁弹滚着撞入船舱中,船舱里也传出两声惨叫。陈岱脸色青了青,一枚飞箭一样的木刺从他右手边嗖的飞过,那疾快的速度让他怀疑这枚木刺如果扎中了他脖颈,会不会自己就要了他的命! “轰轰轰……” 接连两枚铁弹打中了大赶缯船,其中一枚炽热的纵火弹让大赶缯船再度燃起了火苗。立刻就有清兵急着灭火。 复汉军水师可不是在做一对一的较量!十四艘战船围殴对手六艘,这艘大赶缯船更是吸引了霆船在内的四艘战船的不停轰击,即使里面一艘大舢板船只有区区两门火炮。而整个战场二十艘敌我战船,炮来炮往,也足够这长江狭窄的江面沸成一锅乱粥了。二十艘战船彼此缠作一团,剧烈的交火让头顶上随时随刻都可能飞来炮弹。 一艘清军的水艍船已经燃起了大火,船帆都着了,残存的水兵一个接一个跳入江中。 石信雄在一颗命中大赶缯船的开花弹所引发的火药连环爆炸中昏死了过去,他整个人的身体被威力巨大的冲击波给掀了起来,后仰着撞到了舱壁上,在舱壁上留下一抹红,然后掉落在角落里,头耷拉着生死不知。他附近的船甲板也已经一地的鲜血,一个炮手一只手被割断,就甩在离自己身体不到三尺的地方,还有一个水兵胸膛都血肉模煳成了一片,整个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柴大纪的手在发抖,他的腿也在发抖,他的心更在发抖……,恐惧已完全支配了他的心脏,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一退就是身败名裂,因为黄正纲已经带领着船队赶到了。 “轰……”大赶缯船一阵剧晃,高耸的副桅杆也被链弹打断了,人腰粗细的杉木桅杆是铁箍逐寸包裹起来的,可被链弹那轻轻一缠,那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桅杆之中,再铁箍逐寸包裹也全英雄竟折腰。整面副帆拍在了水面上,大赶缯船的速度降低到极点,几乎不能再动了。 柴大纪噼头盖下的副帆整个压在了下面,利索的昏死了过去…… “撤退,撤退……”霆船上响起了陈岱不甘的声音。 六艘清军战船已经被焚烧了两艘水艍船,大赶缯船也被打的双桅尽断,只剩下待死的份儿,中赶缯船被打的一片狼藉,胜利已经在望,触手可及,只要再给他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能把眼前的大赶缯船烧成空壳,但他身后的援军没有赶到过来,清军的战船却气势汹汹的扑来了。那他只有后退。 “副座,可惜那艘大赶缯船了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陆战丹阳 二月二十四日,陈鸣已经抵到了芜湖。 对比上一回遭遇的‘浩劫’,这座又一次被复汉军攻取的江南米市,此番受到的冲击却是蜻蜓点水,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复汉军这次只是草草抄没了几家实在是太有名太有名了的江南巨宦世族家的产业,而对于一般商户,乃至有满清官宦背景的商号,都视而不见。 陈鸣的老爹、他二叔、他大舅,汪辉祖、熊炳章、柳德昭,乃至在湖南时候才投靠复汉军的陈广干,还有刘纪江等等,太多的人都先后,或或明或暗的示意他在对付江南官宦之家的时候,可以稍微的高抬贵手,手下留情一些。 “那些人里不能说没有朱大典,但如钱谦益者,也绝不在少数。”陈惠在给他的信中这般直白的道,陈鸣现下的‘高抬贵手’,那就会是一个比较明显的信号。在陈惠眼中,陈汉已有湖北又并取了大半个湖南,现在又要连通东南,再加上豫西南和汉中,陈惠觉得自家已经有‘招贤纳士’的本钱了。 而陈鸣在湖南就已经如此做了,这次下江南就要把‘示意’做的露骨一些。 但即使如此,复汉军在芜湖的收获也是巨大的。谁让芜湖是整个江南地区都数一数二的手工业基地呢?即使这里是以米市交易和浆染业为经济的支柱,但遍布芜湖的铁匠、铜匠、木匠也是不能小觑的。复汉军在攻下芜湖后,收拢了超过二百支粗糙的燧发枪,就是产自芜湖工匠之手。 “这种弹簧能用多久?”陈鸣拿着拆卸下来的弹簧对着太阳。身边的刘武等人掩嘴失笑。 虽然不知道这枪机主弹簧和主簧片的质地究竟如何,但陈鸣不认为它们有多么好了,这东西能支撑多少次燧发机机动呢?而且芜湖本土制造的燧发枪拿在手中是那么的沉甸甸的。 复汉军的火枪燧发机制造最初也是自我摸索,但很快他们就有了实物参照——葡萄牙火枪,经过几年的磨练,和重金悬赏下的多次改进材质和工艺,陈鸣敢放心大胆的说——自己燧发枪的水准不会比葡萄牙低。而芜湖当地工匠的山寨,却比最早时候的小南沟作坊还要粗糙一些,可靠性和机械效能都很不理想。再加上枪管的材质和锻造工艺也如旧事,要不是清军的火药多少有了改进——各地方的火药都从粉末状转为颗粒化的了,这东西的射程和威力不会比之前的火绳鸟枪强哪里去了。而且芜湖本地燧发枪的制造速度缓慢!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燧发枪,能生产这种火器的工匠,复汉军在芜湖府衙搜到了名录,按图索骥,只要人还待在芜湖家中的,就连大人带小孩一快卷走,加入复汉军的枪炮局。 现在复汉军下属的枪炮工厂已开到了第六分局,规模是越来越大,里头的聋哑人和残疾人也越来越多。在力所能及的工作中,聋哑人和残疾人认真卖力,服从命令,严守纪律,是任何一家‘工厂’都梦寐以求的员工。但是他们对于新知识的学习和掌握到底差了一些,对于工作中的改进和新发明就更要逊色于正常人了,当然基数多了总能出几个异才,这里说的是大部分。陈汉已经从民间收拢了一些懂手语的人来当他们老师,但想改变他们的整体素质,则必须要有耐心的等待。这个时长甚至需要几代人。 所以,整个复汉军枪炮技艺的研发和改造,大权还握在正常人的手中。多增加些民间的工匠进去,能够激发刺激他们的主动性和创作欲望。 也是陈鸣抵到芜湖的当天,守备一师第一批东进的部队开出了南京,魏宝成率领的第一营当然位列其中。从安庆东来的这一路上,第一营是出尽了风头,站在船头上魏宝成是意气风发。 一天的时间都不到,他们就在镇江码头登岸了。 一支支部队在码头登岸,集结,然后排着整齐的队伍开到镇江城外已经准备好的兵营。 镇江往南的清军已经撤离丹阳,现在苏杭的清兵民勇还在向常州汇聚,另外江阴清军的水师战船继太平洲初战之后,又连续两次逡巡太平洲,跟游弋在那里的复汉军战船二次、三次交火。而当复汉军水师大举出动压过太平洲的时候,乌龟墩的清军战船又利索的退到江阴水面了。 这些战报都被送到陈鸣的手里。 陈鸣对第三师、守备一师陆地上的战斗不感兴趣,他重点关注的是水师。 复汉军与清军水师的较量已经碰撞了三次,除了第一次复汉军占据着兵力的优势,碰撞中占了比较大的便宜以外,剩下的两次小规模交手,只能说不胜不负。 三次碰撞,水师部队对清军的炮船有了比较清晰地认知,他们的大炮不行。射程很少有超两里的,炮手的准头也不比仓促成军的复汉军水师炮手强,大炮的数量确确实实要比复汉军少。 那么大的大赶缯船只能载十门左右的大炮,而复汉军的霆船能够承载16~20门大炮,并且不仅仅是两斤炮、三斤炮这种小炮,还有威力上强出许多的五斤炮。 然后就是复汉军大船上一般增添的都有臼炮,真距离近了还有火枪和手榴弹,而清军则似还抱着跳帮战的理念没放下,很多水兵保持着刀枪。 不过三次碰撞两边都没发生什么跳帮战。两边的船队规模都不大,交火时间也不很长。复汉军这面的战术全是仗着炮多,直接冲近对轰,清军表现得也挺勇敢的,但也没表现出什么娴熟的小范围配合出来。 如果是双边决战,彼此战船如此之多,把长江江面都能堵塞了,那该怎么打呢? 陈鸣对着沙盘站了许久许久,脑子都想成一团浆煳了,却还是毫无头绪。他对水战一窍不通,尤其是这长江里的内河之战。 而这江河战场,他之前也确实交给了杨世金,他也相信复汉军水师的炮火力量要胜过清军,然现在到了临战的时候,他又担忧起来了。 “殿下若是不放心,就先乘船进到镇江也行啊。”刘武在一旁低声着说。 “不。江河之战既然交给了杨世金,就让水师自己打去。”陈鸣刹那里有一丝儿心动,但立刻得他就掐灭了那点动心。当初离开豫西南的时候,他也曾经告诫过老爹不要‘瞎指挥’,举不出常凯申的例子,就举了唐玄宗的例子。现在这事儿轮到他身上了,陈鸣也有点理解这种煎熬的痛苦了。 时间就在陈鸣的‘痛苦煎熬’之中再翻过了两页,二月二十六日,常州战场上,第三师一部加守备一师的先头部队两个团,一万三四千人与常州的五万余清军展开了一场大战。 这并不是黄捷主动向清军发起的进攻,而是清军主将丰升额主动向丹阳发起的反扑。 清军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复汉军的大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开到,丰升额很清楚这一点。他如果不趁着当面的复汉军兵力弱小的时候,打赢一仗,提升提升士气,难道还要等到陈逆的大军云集后哗啦啦的压过来时再战吗? 丰升额一面让苏杭的人马加快速度,另一边就调整着手下部队,在二十六日清晨,就主动向复汉军的阵地反扑过来。 复汉军的阵地修筑的挺简单的,没有碉堡,没有水泥铁筋的永久性工事,连胸墙土堆都没有多少。这里本事一片肥沃的农田。丹阳到常州之间的几十里土地上,本来已经返回来了很多很多百姓。去年的时候他们几乎一年时间没有听闻过枪炮声音。可是今年都没进入二月,复汉军南下的传闻就在江南传播的沸沸扬扬的,等到二月初复汉军真的大举东进了,依旧有不少百姓再度抛弃了家园和农田逃往外地。复汉军驻扎的营地就在一大片被荒芜的土地里,马上都三月里,这片农田不要说分蘖插秧,连放水都没。 听到侦察兵汇报清军部队集结的消息,黄捷立刻也集中部队,当大队清军开到复汉军阵地的时候,一块又一块以营为单位的复汉军方阵已经严阵以待。 铁甲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烁着亮光。 丰升额眼睛里闪过黯然,富有天下的大青果经制之兵,武备却比不上一支起兵才两三年的叛逆,真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很无奈的事情啊。 双方大军列阵,一门门大炮被摆到两边阵列的最前沿。第三师和守备一师轻松的拿出了80门五斤炮和二十四门八斤炮,清军的人数虽多,但在炮火上他们却是一个弱者。他们只有六七十门大炮,并且其中新旧不一,口径也大不相同。 不过这个时代炮兵的准头实在太差,大炮更多地目标是双边的步兵,专门用于反炮,效率上太得不偿失了。 清军左右翼各排着大队的骑兵,丰升额气势汹汹的带着部队从来,却并没有立刻展开进攻。 “告诉淳祐,带着马队到陈逆的左翼去。重点招唿逆军与其后营间的联系通道。” 自感责任重大的丰升额长吐出一口气,发出了这一战中清军的第一个指令。 而对面的复汉军,黄捷这时也发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命令,他让占据着优势的炮兵部队提前。 “护卫部队做好迎击准备!” 然后就看到了一支一千多骑兵的马队从清军阵列中杀出,直向着自家左翼冲去。而刚刚接到命令要动起来的复汉军炮兵,看到清军马队出动,立刻停住了动作,护卫部队迅速展开横列。 只是很快那支清军马队的去向就分明了,后方的黄捷没有改变命令,炮兵部队刚刚停下的动作重新接着进行。护卫部队则改五列横队为四方的空心阵,就仿佛炮兵阵地前垒砌的柳条筐和和沙包土袋一样——防弹用的,战斗中难免会有地方的炮弹正好落在炮位的正前方,那些蹦蹦跳跳的铁弹多会被柳条筐和土袋沙包给挡下——死死地挡着了复汉军炮兵的左右。 紧跟着炮兵前移的还有两个步兵营,一个是第三师的警卫营,一个是守备一师的第一营。 战列的左翼响起了狙击手的打枪声,以步炮兵为主力的复汉军侧翼多出一支规模不小的清军马队,那是很有牵制作用的。而且这支清军马队还频频绕到复汉军阵列的侧后,那都要跟复汉军原有的防御阵地接壤了。这支马队想干什么?黄捷很清楚。 “轰轰轰……”阵前的炮声也终于打响了。 清军的大炮向移动到他们射程距离内的复汉军炮队释放了自己的怒火。硝烟很快就让清军前阵变得模煳起来。 当然,清军的大炮已经打响了,复汉军的大置炮位也差不多挪够了,两边间距在四里左右。这个间距让清军炮群中一大部分火炮变成了摆设,只有不多的一部分新锐大炮才能够够得着这个射程。两刻钟后复汉军这边简陋的炮兵阵地修建完毕,最先抵到的一部分火炮炮组纷纷就位,并迅速展开还击。这个期间被清军炮弹打死打伤的复汉军炮手、工兵和护卫部队,似乎也只有不多的二三十人;被炮弹正好命中毁掉的大炮更是一门也没有。 当复汉军的炮兵也发出怒吼,硝烟彻底湮没了炮兵阵地以后,清军的炮击效果就更差了。复汉军的炮击效果也不怎么样,但复汉军方面的大炮都能将炮弹送到四里开外,这密度比之清军可强大的太多了。 复汉军这里的炮兵以‘大队’为建制,每个大队辖有两三个队,有十二到二十四门火炮,这些火炮集中向着清军一个炮位开火,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而且射出的炮弹也多以开花弹为主。 泰州之战结束后,陈鸣从英国人那里拿到了一个欧洲传来的了新式发明——木质锥形信管。他在看到这项发明后,脑子里就想起了木质弹托这个事儿,前世网上老美内战时的弹托还是很多人介绍过的,真的是‘沉渣泛起’了。现在弹托这项技术革新在欧洲也不知道被发明了没有,但即使发明了,欧洲战场上最初的弹托也是不成熟的——木托太薄,复汉军的是成熟体,不仅木托加厚,还用四道铁条将弹托和开花弹直接合成一整体,效果是真的很强大的。 给炮弹尾部加装上软质木托,除了可以有效密封气体外泄外,就是可以在发射时对开花弹起到一个缓冲作用,减轻压力对炮弹弹壁的作用,而且发射出去的开花弹由于轻质木托的原因会造成头重尾轻的“羽毛球原理”自稳结构,使得弹道更精确。这项技术同样可以用在实心炮弹上。当然,弹托本身也是有质量的,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射程。 复汉军就是靠着这两项技术,在开花弹的制造技艺上又有了新的长足的发展。木质弹托可以让开花弹承受的高膛压大大减少,如此开花弹的弹壁就可以减薄,增大内里的火药填装量,增大开花弹的杀伤力。而木质锥形信管则让开花弹的起爆可靠性有了进一步提升,大大增加了开花弹的实战效用。 现在复汉军队列中,连臼炮所配的开花弹,也都是加了木托的。 一门门的新锐大炮被机会,清军炮兵指挥富春的眼睛都发红了,丰升额也铁着一张脸,下令步兵准备。 “步兵上前……” 硝烟已经弥漫了整个战场,丰升额下令,清军整个大部队开始晃动起来。 两边的炮战还在继续,大炮是不能一直开火的,即使有清水降温,也要严格控制发炮的频率。这个‘度’,在复汉军炮队中已经有了很系统的管理,可是清军方面…… “轰……”清军炮兵阵地里一门大将军炮炸开了膛。百步外的布兰科无奈的捧住自己的头,他已经对清军的炮兵指挥官富春进言了,可是,没用。那个鞑靼人并不听他的忠告。虽然在眼下这个很不利的情况里,大炮抓紧时间打出自己所能打出的每一炮,确是很有必要。 丰升额一开始还以为的大炮不走运的又给击中了呢,他们是立在原地等着复汉军主动进攻啊,一应炮兵的防护工事修筑的十分齐全,只要炮位不是被复汉军的炮弹命中,丰升额就相信复汉军的炮弹能砸穿阵地前厚厚的土坡和防御垒墙。结果……,是他娘的炸膛! “传令阿音图,让他带火枪兵正面出击。” “告诉段秀林,带兵攻击陈逆的左翼。” “命令武格,带马队给我扰骚陈逆右翼。” 丰升额敢打这一战,仗的是他兵多将广,仗的是他手中的几千马队,可不是他手中的大炮!他敢趁着丹阳的复汉军兵少就赶来捏一把,靠的就是人多。 这场丹阳之战,在两军炮战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进入了步兵的大碰撞。 “哔哔哔……” 复汉军阵中尖锐的哨声连连响起,“向进……”魏宝成站在营旗下,挥着腰刀高声叫吼着。守备一师第一营和不远处的第三师警卫营,作为整支复汉军的先头部队,第一波通过炮兵预留下的空间,迎头向着清军迈步行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轰杀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远处传来军歌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当初作为海兰察手下的火枪兵指挥官,打了那场被负以‘决战’之名的泰州决战的阿音图脸色由青涨红。复汉军的歌声让他又一次记忆起当初那股失败的滋味和无力的愤恨。 战场上硝烟弥漫,他举着望远镜也看不清楚复汉军确切的人数,就只见烟雾中一片人海时隐时现,往这边不足的移来。 清军阵中鼓声号声翻腾,一队队火枪兵也随之集结起来,在一面面三角龙旗的引领下,向着复汉军方阵移去。 从清军炮兵指挥官富春这个角度看来,眼下这支火枪兵的阵列比当初泰州之战时还要严整,只是毫无防护力的号衣,实在不能跟另一边那鲜亮的铁甲媲美。 复汉军在激昂的乐声中逼来,一次次战斗中军歌被唱响,如今那一首首军歌已经印刻在了战士们的骨子里,也成为了他们在战场上的另一种有力武器——这会让他们在战斗中充满勇气。 阿音图看着一步步逼来的复汉军方阵,眼中露出刻骨的痛恨,当看到几枚炮弹轰到复汉军阵列阵中时,他狰狞的脸上露出满是畅快的快意。阿音图狞笑着派人去见富春:“用炮狠轰陈逆,狠狠地轰,狠狠的打。” 他就不信复汉军的士兵都是铁打的,当炮弹落到复汉军战士头顶的时候,他们一样要死,一样要惊慌、恐惧。 富春也是当初经历了泰州之战的老将,但他在炮兵指挥上依旧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现在的他跟当时在泰州战场上的他唯一的区别就是更加相信布兰科了。 “怎么样?布兰科。有没有信心重创逆军的步队?” “阁下,我们还有五十门大炮,分成两组,轮流轰击。我相信叛军的步队是顶不住的。” 布兰科狠狠攥紧拳头,他跟复汉军间本来是没什么怨仇的,可是深深陷入这场战争里的他,手下葡萄牙军官炮兵的死,已经让他跟复汉军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恨。说话的时候,一股子恨意由然而发。 富春现在相当的欣赏布兰科,也是他看出了布兰科心中那股对着复汉军的恨意。那是很真挚很真挚的恨意。 然而跟布兰科信誓旦旦的话似乎有些不一样,“轰轰轰……”复汉军的炮弹倒是落得更密集了,并且落点还在向清军方向延伸。这个时候,进攻部队当头的第三师警卫营和守备一师第一营已经大步的从炮兵阵地间的缝隙穿过。 浓浓的硝烟遮盖了两个营的复汉军精锐。布兰科举着望远镜亲自观察着复汉军步队的间距,复汉军的阵线依旧是那么的细狭,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线。布兰科恨恨咬牙,这些可恨的叛军,这么远的距离,那么细的阵列,想要轰到他们实在是太难太难。就是葡萄牙海军里最最顶尖的炮手,也完不成这个任务。 过了十分钟左右。 “复汉军快进入三里了!” 期盼又忐忑的心理中,布兰科握紧了手中的望远镜,距离已经差不多了。如果他的视觉和经验没有出现混乱的话,复汉军的步兵已经进入清军炮兵的最远射程距离内了。而复汉军的炮群似乎也集体进入了加增炮药量的状态。 清军余下的大炮都是重新转移过位置的,复汉军的炮兵几次攒射,逼的他们只能将那些射程不够的大炮向后挪了一挪位置,现在复汉军的大炮又够得到他们了。这些火炮都装填好了弹药,清军的炮手手持炮轨器械,紧张地进行最后的核算调整。因为复汉军阵列不是正对着他们行来了,很多火炮,还要再次转移炮口。 “目标距离。四百丈,第一轮炮击,发射!” 布兰科大声的呐喊着,他又等了几分钟,下令炮群开火,他甚至在下令的时候就站在一队清军炮兵阵地的正前方。 “轰轰轰……”的焰火喷射,一枚枚炮弹从他的头顶越过。 大群的清军炮手咆哮着,富春等人炮队军官,都疯狂一样的叫囔着。 霹雳般的炮声大作,唿啸声响起,大股大股硝烟从清军阵地里腾起。数十门大将军炮,依次向前方喷出猛烈的火焰。 复汉军的步兵阵线已经在大步前进,只是四方的阵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成了单薄的横列。 野草没过脚踝,略有些高低起伏的田地上,还有整地犁田留下的痕迹。 魏宝成丝毫不为这片土地的荒废而感觉可惜,因为这些逃走的百姓全是信不过复汉军的人。荒废了农田就荒废了一季收成,他们自己胆小不信人,吃亏活该。 一枚开花弹突然在十几米外爆炸,魏宝成反射性的勾下头,就听到左右有人‘哎呦’一声叫了起来,抬起头的魏宝成来不及注意是谁叫喊的‘哎呦’,他是不是真的流血受伤了,只大声的叫喊着:“所有人注意,我们已经进入鞑子的火炮射程,左右,都错开距离!”这是第一营经历的第一场真正的大阵仗,魏宝成发誓要打出根据地部队的威风来。这一仗第一营有进无退,进攻决不能动摇。 远征军的赫赫战功就像一瓶陈酿了百年的老陈醋,把整个根据地的老部队都酸倒了一片。他们也是复汉军,他们也能打仗,打硬仗。 清军的大部队距离复汉军还有一里半。 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到复汉军阵线前后,高昂的军歌声不自觉地就低落了下来。 魏宝成看了一眼前方,距离也没剩多久了,他把手一挥,身边的旗手将第一营的营旗高高的举了起来,“弟兄们走整齐了,前面就是鞑子兵啦。”只要让全营的人时刻看到自己,第一营就没一个人敢退缩敢逃跑。《复汉军进攻条例》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惨叫声徘徊在魏宝成的耳朵中,他不知道刚才,就在刚才,究竟有多少炮弹从队列中穿过。但他要鼓舞士气。“大声点,弟兄们唱的都大声点,让那些二鞑子和鞑子都好好地听着。都跟着我一起唱,一起唱……”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 嘹亮的军歌连炮声都似乎压不住。 “开炮!” “开炮!” “开炮!” 富春的咆哮声中,清营火炮一轮一轮的发射,整个清军大阵都要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一个个清军炮手已经脱光了上衣,赤裸着背嵴,拼命的将大炮推回原位,一边再次紧张的核算距离,一边又有炮手拼命的清洗炮膛,填装弹药。 炮声轰隆,富春也好,布兰科也好,所有的清军炮兵军官都不去关注他们自家的队伍被复汉军的大炮打击的又有多么的凄惨,他们只爱看着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空中划出长长弧线,狠狠砸向复汉军阵线前方的大地,然后蹦蹦跳跳的向着复汉军那单薄的阵线冲击去。复汉军军中一蓬蓬血雾不时爆起,甚至看到复汉军一杆队旗都倒下了,虽然很快又竖了起来。 这是五十门大炮对于复汉军单薄阵线的杀伤,那么复汉军的炮兵对于清军阵列的杀伤呢?清兵的阵列比之复汉军可粗厚的太多了。 先是最前面的清兵遭遇到炮击,然后是中间的和后尾的。唿啸的炮弹在清兵人群中炸开,疯狂迸射的弹片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纵情收割着清兵的生命。一枚枚开花弹的轰击下,清军前军很快就变成了一盘散沙,完全失去战斗力。 毕竟复汉军这种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其中攒射,对于步兵的杀伤力是极大地。何况除了开花弹,还有铁弹,那血肉之躯如何阻挡的住炮弹的肆虐?一颗颗五斤重、八斤重的实心铁球,摧枯拉朽般的撞入人群,毫不费劲的在其间趟开一道道血肉胡同。 雨雾似的鲜血与碎肉在眼前腾起。不少人死的时候连个惨叫都没有发出,残肢断臂和碎掉的鸟枪混杂在一起,痛苦凄厉的哀嚎比最刺骨的寒风还冰魄人骨髓,清军的士气就在无尽的鲜血和森森的白骨中一泄到底。 残肢碎肉飞洒,哀嚎凄惨戚戚。 如果这一战是陈鸣在指挥,这个时候他会立刻发出冲锋的鼓声,因为清军火枪兵的士气已经全部崩溃了,这个时候只需要挺着刺刀一冲,即使最前头只有两个营,前军倒卷后军溃逃,清军集中起来的这支五六千人的火枪兵也就完蛋了。 可黄捷不是陈鸣,他只能透过硝烟,隐约看到清军乱成了一团,所以他不敢轻易发出部队冲击的命令。因为清军的数量很不少,因为丰升额手中还握着不少马队! 黄捷发出的命令是炮兵继续,前军两营加快速度,但必须保持阵列。 一声尖利的哨声后,中军鼓点一紧,魏宝成与身边第一营众官兵齐吼一声:“虎!” 他们开始加快而行,军官们的咆哮声也不断传来:“快,快——” “保持阵列,保持阵列……” 丰升额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他传命段秀林,让他不用去攻击复汉军左翼,而是改为支援正面的阿音图。同时让淳祐对复汉军的炮队展开扰袭。不用再去管复汉军的后门了。 复汉军的炮队比当初在泰州的时候似乎更强大了。 “杀啊……” “报仇,报仇!杀鞑子……” “军功田,前面的清兵不是人,他们都是军功田……” “虎——”整个第一营再度爆出一声吼。 “杀光鞑子……”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向前!向前——” 第一营的阵列中,官也好,兵也好,在这个时候都爆发出自己心底最直白的怒吼。他们有的为了杀敌,有的为了报仇,有的为了军功田,有的为了汉家河山。 富春、布兰科等人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五十门大将军炮的轰击下,复汉军仍然结阵逼来。这样的军队对比清兵,是多么的强大啊。 “阁下,您应该向将军大人进言,暂时停止正面的进攻。集中所有的骑兵,猛攻他们的炮群。” 布兰科脸色很难堪,但他已经关注到清军火枪兵那糟糕的局面,估计再迟十分钟,复汉军的兵线跟他们正式接触了之后,这些火枪兵就会一败涂地了。 富春艰难的摇了摇头,他是不会向丰升额进言的。这一战,大炮方面他们本来就吃亏,开战前,所有人在这一点上都有心理准备。清军最大的优势是兵多,马队也不能白白去送死。 眼下的局面还有挽回的可能。而照布兰科的意思,那这一阵清军即使能完好的撤回去,他们也打输了。这恰恰是丰升额最不能接受的!因为这一战丰升额就是来找士气的,而不是败士气的。 段秀林带着部队突然改变了方向,就在守备一师第一营和第三师的警卫营啪啪几轮排枪打的阿音图指挥的火枪兵完全崩溃的时候,段秀林从侧面包抄了过来。 魏宝成咬了咬牙,他向后看了,却看不到后续部队的位置,臼炮的射击,烟雾已经完全遮蔽了他的视线。“告诉警卫营,让他们继续向前。左侧清军我们来挡下——” “哔哔……” 尖锐的哨声中,守备一师第一营完成了战场上的快速集结,按照营官魏宝成的意思,迅速排列出‘=1=’这一个单薄又怪异的阵列出来。 段秀林手下的人马有四五千人,从斜处里快速插过来,被复汉军的炮兵招唿的不多,士气好保存的挺好,火枪兵至少有六七成,但缺少燧发枪,队伍里没有火炮,而是有一批抬枪抬炮。现在这批抬枪抬炮就被他拿到了最前面。 “轰轰轰……” 臼炮部队全力发射着开花弹,不广而疏,而是密而集,连着二三十炮全轰在一个点上,段秀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个先锋营头形同溃烂。 “哔哔……” 哨声起来,左右两列横队,起步向着段秀林军移去,魏宝成自己则还握着一个队的兵力形同纵队,拉在大后头。 “上,给我上……”清军阵中响起了军官们粗犷的吼声。 复汉军的阵线这么的单薄,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杀,给本军门杀。第一个陷阵的,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要紧时刻,段秀林也拿出了重赏来。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立刻给清军鼓噪的士气浇了一瓢火油。 “砰砰……”火枪声响起,整齐的排枪射击让清军冲锋的阵列为之一顿。清兵冲锋的序列中倒下了整整一排人,但这一排人的数量对比冲锋的清兵数量是太少太少了。就是那投入河中的一颗小石子,溅起的一朵水花,可河流该怎么流还是怎么流。 清军队列里的鸟枪兵也开始站定身子,向复汉军开始射击。可以说向着复汉军阵列从来的这些清兵十有八九手里都拿着鸟枪,冲锋中不时的有人扣动扳机,却是根本不成阵列,很多人只是把枪口对准复汉军这边扣动扳机,或者只是抬起枪口,打响它为自己壮胆,如此而已。 “哔!”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 第一营的四门虎蹲炮炸响,四道白烟在阵列中升腾,无数碎铁破钉随着四声炮响如撒出去的渔网,笼罩向密密麻麻的清兵。它们的后面,掷弹兵快步迈出阵列,一阵悉悉索索的甲衣碰撞声中,一个个小黑点从他们手中脱手飞出。 冲锋的清兵队伍惨叫一片,不知道多少人在一刹那里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接着几十枚手榴弹爆炸开,这样惨叫的人就更多了。 不规整的碎铁角,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这些很不起眼的东西被火药的爆炸力喷射出,只要打中地方就能轻松的夺走一条人的性命。 血肉根本阻挡不了它们的前进,只要触碰到肉体,不管是碎铁角还是铁钉,都能轻松撕裂清兵的衣服钻入皮肉中,在他们身体中颠倒变形,小小的碎片能‘滚’出一个大大的伤口。 杨四前面的同棚老伙计老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枚断掉的铁钉直接穿透了他的肚皮,杨四眼睁睁的看着老曹捂着肚子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发出一声声非人的惨叫,肚子上明明不大的伤口却怎么堵都堵不住,汩汩的鲜血不停地从里头冒出,杨四知道这肚子里的肠子怕已经断完了…… 前一刻还满心升官发财的杨四只觉的下身一阵阵尿意涌起。死人,尤其是熟悉的死人,对人的冲击力一向是很大的。 “冲啊……”魏宝成抡起腰刀,身后一个队的士兵端起上好了刺刀的火枪,随着招招的血虎旗向着清军直撞而去。左右两个单薄的二列横队转成二路纵队,向着清军的左右快速移动…… 四门虎蹲炮的炮手握紧手榴弹跟着冲了上去,他们在进攻中的任务向来只是临阵一响。如果复汉军的情形占优,他们就可以抬着虎蹲炮悠哉悠哉的回去了,可现在第一营的局势不是很恶劣么。整个守备一师第一营的士兵还都不知道,就在刚才,后续的步兵阵线刚刚击退了清军马队的一次骚扰,六个步兵营正冒着清军的炮火向前军快速增援而来。 黄捷下令大军前移! 第三百五十五章 风雨会常州 二十六日下午,陈鸣带领着大部队打金川门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南京城。 对于南京城里的百姓来说,这一天是永远值得他们记忆的。复汉军大部队的到来宣告了满清对于南京的威胁的彻底消除。虽然至今这座南京城中还有很多留念满清时代的人,可他们也都清楚,南京城要真被清军攻破了,等待他们的遭遇也是非常非常不美妙的。 丹阳大战的消息在黄昏时候送到了南京。陈鸣都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率军抵到南京的这天,复汉军与清军在陆地上也展开了两者间的第一次大碰撞。 黄捷带着一万多军队,面临丰升额五万清军的进攻,毫不示弱的打了场硬碰硬的正面战。 结果以丰升额的主动撤退而结束。复汉军打败了丰升额派出的前军,可在清军马队的虎视眈眈下,黄捷也不敢放手让步兵去冲锋。丰升额旋即拉下了溃败的前军部队,然后撤离了战场。 这一场仗复汉军损失最严重的是守备一师第一营,他们以一个营的兵力拦下了段秀林的侧面突入,给后续六个营的步兵大队争得了时间。可战后清点,整个第一营也死伤了近乎三分之一。 清军光在战场上遗留下的尸体就超过了两千具,很多都是被大炮打死的,还有一些尸体被他们收容拉回了。 复汉军的炮兵在这场对战中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不管是对清军炮火的反压制,还是对清军步兵的轰杀,大炮加开花弹,在这场战争中起到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殿下,这是参谋部交上来的报告。”第二天刘武拿着参谋部交上来的报告交给了陈鸣。 陈鸣没看,让刘武给他读了读。参谋部拢共总结了三条:第一,开花弹比铁弹更有压制力。尤其是在对付敌人大炮的时候,集中火力,覆盖射击,效果十分明显;第二,清军的战斗力并无什么质的提高;第三,今后作战里我军完全可以以炮群为主,轰击对方阵地和营地,迫使对方不得不出来主动向我军阵地发起进攻。 在参谋部的‘眼中’,如果复汉军处于守势,清军主动来进攻,那他们完全就是在送死。 从四五里外的大炮炮击,到一里范围内的臼炮炮群,然后是飞雷炮、虎蹲炮,加上手榴弹和排枪,不需要什么坚固的工事做掩护,只是这层层叠叠的火力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所以部队应该重点发挥炮群的攻击力,他们的这份作战计划需要更多威力更大的火炮。 “殿下,参谋部还提交了一份特殊弹报告,是高彦明提出来的。”这份报告是那么的特殊,那么的突然,那么的让刘武意外又古怪。报告很短暂,这更是高彦明突然爆出来的一个想法——针对清军的坑道防御! 高彦明提出了一点建议,他所是从史书上的‘毒火弹’受到的启发,他认为军队可以配置一些填装辣椒粉、芥末等辛辣刺鼻性物质的特殊弹,用以对付坑道中隐藏的敌人必有奇效。 这份报告似乎只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法子还被参谋部很郑重很正式的递交了上来。刘武就一块拿了过来。 “这家伙是不是吃辣椒的时候被辣住了?”这是陈鸣听到高彦明提议后的第一个反应。但继而他就觉得,这个法子未尝就没用。但是这种稀奇古怪的法子,不是更应该由陈鸣这个穿越者想出来吗?怎么高彦明突然要搞毒气弹了? 陈鸣让刘武把高彦明叫来。 “殿下。”没穿甲衣的高彦明,身形比刘武还要高出一头,腰板挺的直直的,可是一说话就露馅了。他声音…… “你嗓子怎么回事?” “昨天跟人打赌,干吃了六个辣椒……”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个特殊弹?” “躺到床上睡不着觉,无意中想到的。细思,觉得是个好法子。” “那你就带人亲自把特殊弹搞出来。大军在南京只停留两天,二十九就出城奔赴常州战场。常州清军大战一场后已经知道了厉害,完全缩回了头手,他们在城外挖掘了密密麻麻的坑道线,如果这特殊弹真能起到效用……” 陈鸣眼睛瞄了一下高彦明的军衔,“我给你换一副新的!” “这东西绝对会有用。”高彦明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接过陈鸣写的条子,兴冲冲的走了。 陈鸣在南京城候了两天,派出第四师的第十七旅开赴扬州,没有抽空接见南京的文职官员,也没有接见南京城内的士绅,真真就休整了两日,二十九日大清早,浩浩荡荡的船队从南京直抵镇江,再转运河,陈鸣只在镇江城里过了一晚上,大军顺着运河飞下常州。 此时的常州清军已经汇集了足足七八万人,整个江南地面的清兵民勇十之七八汇到了这里。 可作为主将的丰升额心中却一点都没有谱,苏杭和松江这几日抵到的兵马为他又带来了四五十门大炮,尹继善更给他送来了五十万两白银和大批的粮秣辎重。 银子大把大把的洒下去,酒肉米粮犒劳全军,可以让常州的清军兵勇斗志萌发,但是这银子和酒肉挡不住陈逆的火炮啊? 只要一想起前几天复汉军那铺天盖地的火炮,丰升额就心理打颤。他都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去捏一捏黄捷了,一下子把手下人马的士气捏走了许多。五万清军打不动人数一万多的黄捷,现在威名更盛的陈鸣带着大部队赶到常州了,清军还有什么胜算? 要丰升额自己做主,他就不会打这一决战,他会后撤!丢掉常州、丢掉苏州,丢掉松江…… 队伍一直后撤,一直拉伸复汉军,用马队扰袭他们的后勤线,直到复汉军的兵锋消钝,那再打一场决战也不迟。 可是他不是皇帝,这一仗他不打又不行。北京城的万岁爷丢不得江南,甚至丰升额本人也清楚,真照自己的盘算打这一仗,江南也完了。大青果丢不下江南。 于是,七八万清军陆勇主力聚集在常州。丰升额硬着头皮迎来这场决战。除非陈鸣对常州视而不见,坐等水路分出胜负,如果清军丢了江阴,那自然的汇聚在常州的清军兵勇就要分散去苏州、太仓乃至松江部守。 陈鸣应战了。如此大好机会,他才不会放过。东下的五万复汉军,除了一个第十七旅到了江北扬州,陈鸣在南京城里都没留下什么部队,所有的力量也都被他集中到了常州来。 董威打马奔驰在常州西北的德胜河边,微微的清风吹拂在他脸上,一双鹰眼一样犀利的眸子时刻打量着不远的村落,还有左右道路旁废弃的茶馆、饭店。董威身后跟着二三十骑,一个个也都如董威一样,时刻警惕着周边环境。马刀就放在他们的手边,其中几个汉子马鞍上放的更有长枪长矛一类的长兵器。 他们是复汉军骑兵团的侦察小队,只穿着胸甲,火红的军服让他们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烈焰。骑兵团已经扩充到两千余人,更有一千多人的预备骑兵。河南、安徽、汉中有的是骑马的汉子,但是复汉军缺马,尤其是合格的战马,没有合格战马的预备兵们,他们就被陈鸣留在湖北了。 董威他们一帮马背上的汉子,从湖北坐船做到江南,几千里路,南京刚缓了两天,就又坐上船奔到了这常州,昨天下午下船的时候董威这五尺五还朝上的大汉,腿都是软的。 船、水,实在不是他们骑兵的菜。眼前这片无尽平坦的大地才是他们的挚爱。 一望无垠的坦途任由他们来驰骋,直跑的人马都出了一身大汗,‘委屈’了好几天的身子骨似乎再度活动了开来,董威才感觉一股发自内心里冲出来的爽快! 自从董家遭了大难,被官府杀鸡儆猴抄了家,他头顶的举人功名也被革除,董威就再也不碰经文了。商丘县里赫赫有名的董家就此树倒猢狲散,官府再往下面派捐,谁还敢不从呢? 董威安葬了病死狱中的父亲后,带着老母、妻儿和还未成人的弟弟一无所有的离开了商丘,离开了归德。没有人知道这个风流倜傥的董公子是去投靠陈汉了,而且不是当文官,而是骑马打仗的厮杀汉。 董威文武双全,能弓马,会经文,他的人生目标从来不是张廷玉、刘统勋,而是年大将军年羹尧。书生统兵,争胜沙场,扬名天下,那是多么的快意人生?对于出身富贵,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从来没有过过苦日子的董威来说,这可比当文官更具有吸引力了。 他投靠复汉军,依着自己举人的身份,只要在干部学校混上几个月,出来不做知县也是六七品的佐官。可董威硬是投到了当时还是骑兵营的军队里。他学历确实是很高,弓马也真的不错,但没有战功董威最多也只是当班排长。 政府里至少六七品佐官起步,骑兵部队厮混了大半年却还是一排长,两个不同的人生优差是很明显的。董威却从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吁吁……” 一阵勒马的声音在德胜河边响起,一红一白,两支队伍隔着安溪石桥对峙了起来。 这是一座一丈宽的石桥,长有十三四丈,当复汉军的殷红出现在桥头一边的时候,清军的一支镶白旗的马队也出现在了桥的另一头。他们有三四十人马,比之董威等要多一些。 “董头,干不干?” 董威脸上满满的杀气,当初让董家毁于一旦,让他父亲病死狱中的归德知府,可就是旗人。 “当然要干。看老子先给他们一个教训!”早就握在手中的硬弓被猛地举起,一支利箭飞速的被射出。 “嘣嘣嘣……”弓弦一连被董威开了三下,手指里夹着的利箭被连连射出,对面清军马队里三个人惨叫着倒下,时间就在一瞬间里,那疾快的上箭拉弦,快的让他旁边的手下都看不清了。三发三中,似乎其中两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只有一个躲开了半身,利箭却扎在了他的肩膀上。 “杀啊……”董威抽出了马刀,双腿急夹马腹,打马加速。“是男人的,就跟我杀啊……”身后的复汉军马队齐声呐喊着:“虎——”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时候什么韬略计谋都派不上用场了,拼的就是谁更坚强,谁更勇猛,谁的刀子更快,更锋利! 清兵马队没有逃,两边的距离太近,他们要是逃,连圈马回身的空档都不会有,复汉军的刀子直接就落到他们的脖子上了。 人马嘶鸣,只是几十骑兵的厮杀,却因为战马的原因,让这一碰撞显得尤为惨烈。 黑色的马身此刻已经变换了颜色,被一蓬蓬的鲜血染成了耀眼的酱紫,而董威身上的赤色军服却因为鲜血而红得发黑。短短的一阵刀兵相接,就已经杀的血透征衣。 “唏嘶嘶……”战马哀声鸣叫。 残存的清军镶白旗马兵从安溪石桥上直接穿过,头也不回的往复汉军大营方向奔去。但事实上这中间的空白太大太大,一二十马兵只要兜一个不大的圈子,就能从另外河段渡过德胜河。 董威让手下去接过了清军的伤兵,他们也付出了死伤,可他们的战果更强更大,还缴获了十多匹完好的战马,董威觉得自己通往队官的路已经畅通了! …… 安溪石桥处的战斗只是大战开启前无数次的小碰撞之一,但是因为兵种的特殊性,董威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了陈鸣的眼中。看到董威是举人功名,豪富家族出身,这个人立刻被陈鸣标上了红色的小圆点。 站到一旁的刘武心里有数,这个人只要不死在战场上,只要能立下战功,这前程就有保障了。想到简历上说的这人还有老母妻儿和一个未成年的弟弟在宝丰,刘武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下次给大哥【刘文】的书信里加上一笔。 干部学校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刘文的去向也有了着落,他被陈鸣安排到了文教部。这是陈汉政权的礼部衙门了。而即将出炉的文政大学和军校的第一批应招生,按照汉王的意思,对于军烈军属和陈汉官员子弟是要有一定的照顾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打碎清兵的信心! 丰升额毁掉了常州西部白鹤河和德胜河流域上九成的桥梁,不仅是木桥,还有坚固的石桥。一座座桥梁被清兵炸毁或是烧毁,用一句话来形容:只有他们没来得及破坏的,没有他们不想破坏的。 所以面对着常州城,这座与江阴两两夹峙,正好把复汉军堵在太湖以东位置的府城,复汉军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架桥。 常州之战,水乡之地,双方兵力那么多,陈鸣不可能只从最西面隆隆的进兵、转运物资。 时值三月,春暖花香,正是江南好时节。身处在水乡之地,整个视线都像被清水洗过一样的干净。远处的村落清晰可辨,一幢幢白垩垩的江南民居,青乌色的房瓦,还有那河边吐露着嫩叶的柳树,这个时代的江南真的很美。 春风中复汉军的大部队抵到了常州城外,炮兵阵地就第一个被修筑起来,整个守备一师都被陈鸣派去帮忙修筑炮兵阵地。这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强大的炮兵——的阵地,陈鸣还让黄捷率手下的上万第三师所属,守护炮兵阵地的安全。 三百十门五斤炮,一百二十门八斤炮,八十门十斤炮,以及三十门最强大的十二斤炮。 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一共布置了六个,把常州西城墙和城池西北角的城外阵地完全覆盖了。与这支强大的炮兵相比较,清军在城头和阵地上布置的炮位,就显得是那么的不堪。 “这一仗要打碎清兵的信心!”陈鸣对这次战役提出了这一要求。 决不能让坑道战成为阻挡复汉军进攻途中的障碍。常州之战,陈鸣要向全天下释放出一个信息——坑道战是复汉军用出来的法子,复汉军可以用坑道战拦住清军,清军却用坑道战拦不住复汉军! “简单的说,咱们就是要用大炮,彻底湮没了清军。” “这一战,咱们除了开花弹,还有特殊弹;除了特殊弹,还有夹板车!” “咱们要用常州之战,用这里的七八万清军,来检验一下我们攻坚克险的能力。”数百门大炮,这是复汉军从未有过的强大火力,陈鸣要试一试集群炮兵的威力。即使这个时代的炮弹威力远不能跟100年后相比。 陈鸣不仅要干净利索的解决了常州,还想靠着常州之战总结出一套攻坚战系统的战法来。就像刺刀战里,三角阵成为了复汉军第一选择,那么攻坚战中他们又该怎么做呢?难道只能夜里拼杀和白天掘土作业吗? 他之前考虑到盾车的不便,特意让后勤部搞出一个改进型的夹板车来。这个夹板车首先在重量上大大轻于盾车,其次速度上较之沉重难行的盾车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当然夹板车的防御力也是不能与盾车相提媲美的。 盾车能扛的住炮弹,质量过硬的盾车被小炮击中了甚至都不会有事,再者它们即使被炮弹打坐窝了,也能当可靠的掩体来用。夹板车就不行,夹板车是用红松木打制的,质轻而较硬,容易加工。陈鸣提议的车子要跑得快又结实,红松木就成为了后勤部门的首选了。 再有,之所以称车子为夹板车,则是因为车子的甲板不是单纯的红松木,而是红松木片加丝绵。 那丝绵就是用做棉甲的法子,用水力锻锤一片片的捶打,再附以铁丝网,与红松木片相夹,最后内外用铁钉固定,造出来的车壁只有两指厚,却能五十步外抵挡抬枪抬炮和小口径火炮的轰击,但抵挡大炮的炮弹就远远不够用了。如果这种灵活的夹板车真的被大炮不幸击中,那只有车毁人亡一个下场。 单纯的火枪,就是只隔十步,也打不穿的。手榴弹也能抵挡,霰弹当然也一样! 它们跟之前盾车相比,前者就是中重型坦克,后者则是装甲车。 大中小三种夹板车,大的就是四轮的,中型的是两轮状的,小型的是独轮车状的。即使是最沉重的大型夹板车,人在车子里头推车子,两个人在平路上就能将车推得唿噜噜的跑,因为作为车子速度的保证——它的车轮和轴承制作都是这个时代中国最好的技艺,平地上只需要两个人就能推动。 中型和小型的夹板车就更不要说了。 大中小三种夹板车都是一个掩护作用,后两种更是方便。它就是一个防护力严重缩水,但速度也大步提高的改进型盾车。陈鸣期望它们能够掩护着进攻部队——比如臼炮和飞雷炮部队,迅速贴近敌方坑道前沿。 而特殊弹,高彦明的那次‘灵机一动’,看着荒诞,陈鸣却觉得这种炮弹用好了,真的能起到出其不意的奇效。眼下的常州之战正好可做一个检验。 常州城头上,尹继善和丰升额看着外面一处处炮兵阵地都傻眼了。这数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复汉军大批的步兵开在周遭设立两道防御阵地,清军就是用全部的马队去偷袭,也不可能得手的。 常州城内外,当初跟着丰升额进攻丹阳的清军,士气本来已经很低落了,被尹继善带来的白银和酒肉一挽救,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重新鼓起了一股劲来。可是这劲头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一门门复汉军的大炮被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整整一个上午城外的复汉军都在人嘶马鸣的过大炮时,整个常州的清军就同被放了一碗血一样,虚了,蔫了。任凭丰升额之前撒了再多的银子,也不顶用了。 不说他手下的段秀林等一帮汉员,就是富春、阿音图、长龄这些八旗将领也没了心劲了。 两边悬殊太过了,复汉军一下子真拿出了数百门大炮,不要说清军,就是布兰科和他手下那批葡萄牙炮兵都傻了眼。这个时代的欧洲刚刚结束七年战争不久,还没有进入拿破仑战争时期,欧洲陆军对于大炮的重视远不能跟拿破仑横空出世之后相提媲美。对于一场战争中集结五百门以上的大炮,在布兰科看来也跟天方夜谭一样不可思议。 事不可为,平白浪费军力,还不如缩回拳头考虑今后的事情呢。战斗还没打响,常州城里的清军内部就响起了撤兵的声音。五百多门大炮加上前几日的丹阳之战,丰升额和尹继善都压不下这股燥动。 “上士,让你的手下开一炮来,看能不能打中城门楼!”陈鸣视察着炮兵阵地,目光也在打量着对面的清军,比起昨天傍晚复汉军前军抵到时候的士气,今天的清军无疑更弱了一些。今天一上午,复汉军都在忙着给大炮落位,那清军的士气就始终在下挫。在常州城正西方向的2号炮兵阵地上,看着常州城露出玩味笑容的陈鸣让手边刚刚完成落位的炮兵队打几炮来,听听响动。 “各炮组各就各位!”上士队官发出了口令,须臾后,这个炮队的炮手就都忙活起来,他们解开了大炮外表蒙着的防水炮衣,迅速装上炮弹。 “一号炮位,放!”上士发出口令。 一号炮位上的炮兵已经装填完毕。这里每一门大炮上头还都有防雨篷遮挡。防的是老天爷突然下起雨! 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一枚开花弹从陈鸣头上飞过,发出一阵唿啸,开花弹落下的地方,在常州西城门楼偏左一点的位置上,正打在墙面,落点处爆开了一团火焰,滚滚的硝烟冒出来。 六门十二斤炮,依次在陈鸣面前轰响,陈鸣就看到对面清军的士气像被大风吹刮的火焰,一阵晃动。而复汉军的阵地上突然响起了士兵的欢唿,士气一振,如烈火泼油,他们在为这六声炮响而欢唿。 “让一号、二号、三号、四号炮兵阵地,组织已经落位完毕的大炮,对常州开炮。”陈鸣不再等了,立刻传下命令。 大炮已经有很多落位了,那开打就是,虽然上午时候老天爷阴下了脸。陈鸣本来打算在中午时候就组织火力轰击常州的,一看天要变,赶紧让人在炮位上搭建防雨棚,耽搁了不少时间,也让炮击推迟了现在。复汉军上上下下有很多人调笑说,这是老天爷在可怜清兵,但不知道多少个复汉军官兵心里还是有着那么一丝儿不爽。 潘满仓百无聊赖的躺在床铺上,这个常州城外的村落已经成为他们的宿营了。今天迄今为止,整个部队都在忙活大炮的安置,他们这些步兵或是安营扎寨,或是被直接安排到周围的村落里。这些村落也算是一座座天然的营垒了! 村子里的百姓有一部分逃走了,但还有一部分留下来了。比如眼下这个村子,复汉军把剩余的村民全都迁移到了村子的北头。 屋子里的士兵在摔着扑克,这种游戏被发明之后,迅速就在复汉军内外流传了开来。当然,陈鸣也对此进行了一些加工,让扑克具有了更多地中国色彩。 比如大小王成了王和后,JQK成了士相将。这种游戏比之叶子戏更具传染力,而且陈鸣本身还开发出了那么多的‘玩法’。陈鸣自己是最喜欢打双升的,可扎金花、穿剑、斗地主、接龙、梭哈、十点半、二十一点什么的,他也交给了身边的人了,然后很迅速的就传播了出去。 当兵的都喜欢赌两把。但也有例外,潘满仓就不喜欢赌牌。比起赌牌,他希望这场仗能更快的打响。刚才那六声炮响让他高兴的险些蹦起来。 一直到下午三点,天上的雨还没有下下来,而复汉军的炮兵阵地已经开始准备射击了。不止是1234号四个炮兵阵地,五号和六号两处炮兵阵地也加了进来,已经布置完毕的炮队,统合开火。 “放……”随着一声令下。隆隆的炮声霎时间响彻天地。 潘满仓爬上了屋顶,不止他一个人爬上了屋顶,很多人都爬上了屋顶,连着这个村落里剩下的老百姓,从最初时候被大炮吓住,到后来对着常州城方向指指点点,几个半大小子身手麻利的直接抱着大树,爬的老高老高。 所有人都在观看炮群轰射的威力。数百门大炮的响动啊,惊天动地的。火光把天空都染红了,一团团硝烟迅速的就将阵地遮盖起来,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片云海。 第三百五十七章 包围常州城! “这响动至少有二百门!”潘满仓的队官说道。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得意洋洋的傲气,荡漾着一股浓浓的自得。他旁边站列的潘满仓等人脸上也全是笑——如此强大的炮队是属于他们复汉军的。 “殿下,已经开火的轻重大炮,统计有二百四十门。这个数字在四点时能达到三百门,五点前,预计所有大炮都能进入到射击状态。”刘武手中拿着炮兵总指挥黄靖亭送来的报告。现在五百三十门大炮落好位置的已经有小三百门,被组织起来轰击的大炮是二百四十门。二百四十门大炮啊,即使每门大炮两三分钟打出一发——注意炮管散热,落到常州清军阵地上的炮弹也是雨点一样密集。而且开火的大炮数字还在慢慢的提高。 焰火直接将常州城湮没了一样,一枚枚开花弹爆裂,一枚枚铁弹,滚滚硝烟中橘红的焰火时隐时现,风吹都吹不及。 一个个早有准备的清军兵勇紧紧地趴在沟壕底的斜凹坑内,两手死死的捂住耳朵。他们知道,这将是一阵堪比十八层地域的煎熬。一颗颗开花弹的爆炸,尤其是那些十斤炮、十二斤炮落下的炮弹,土地都在颤抖,他们心肝也在颤动。一些个清军兵勇趴在凹坑里默默的祈祷自己好运的降临,千万别让炮弹落到坑道中,砸到头顶上。 阵地上修筑的土木工事,阵地上专门留出的坚固院落,在开花弹和铁弹的轰击下土崩瓦解。 胸墙被摧毁,土袋沙包垒砌的堡垒被摧毁,常州西关仅剩的几幢加固的院落房屋被摧毁,连城墙上的碟楼、角楼也尽数在炮声中崩塌。这就是数百门大炮集中轰击的威力! 如此猛烈的炮击堪称这个时空的头一遭,不仅清兵没有经历过,复汉军也没有经历过。很多战士都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一些守不住惊恐的清军兵勇更傻子一样的从坑道中爬出去,张大嘴巴惊慌无比的高声嘶叫,在阵地上乱窜乱逃,最后都差不多会湮没在了如海的爆焰中。 黑火药时代,开花弹的真实威力一般般,摧毁坚固的钻石工事靠的还是铁弹。然如此规模的炮击,络绎不绝的炮声和爆炸声,对于清军的士气抑制作用,对于复汉军自己士气的增鼓励作用,却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只是两个小时的炮击,陈鸣就发现清军的士气已经如缕如丝,而复汉军的士气旺盛的简直要成为高山长城了。 地面在剧烈的颤抖着,浓重的硝烟味道直飘过来,熏得人们眼睛都睁不开来。陈鸣、陈二宝、陈永生、黄捷等人人手一个望远镜,好似着了魔一样死死看着眼前的一切。前线守备二师的高靖辉把领口都扯开了,大唿小叫道:“打得好,打得太好啦!” 整整两个小时的炮击似乎很快就过去了。复汉军六个炮兵阵地上面已经满是堆积如山的火药桶和弹药筒。炮兵们都已经是大汗淋漓,几乎每个人都处在失聋状态,一些人的耳朵、鼻子都被震出血来了。大量的马车还在不断的向各炮群补充弹药,因为这场炮击还远远没有倒结束的时候。 “继续炮击。一直打到晚上。然后……,高靖辉!” “末将在。” “你部守备二师第十三旅今夜打头阵,后勤准备的四百辆大中小夹板车全部交给你。” “给我拿下常州城外的所有战壕。”陈鸣今夜的目标从来不是单单的一个城西和西北角。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常州城上画着圈,“如果顺利,今夜里咱们就能把常州清军彻底包围在小小的常州城中。”届时陈鸣倒要看看北京城是怎么一个反应,偌大的江南,偌大的中国,又是怎样一个反应! 那些在复汉军主力退出江南时候唱衰复汉军的‘人’,会不会哑口无言之余,再厚着一张脸贴过来呢? 在湖南的陈汉官兵会不会士气大涨?湖北、河南的千万百姓会不会更加归心? 整个江南清军的主力都集中在了常州,陈鸣爱死乾隆了。 村子北头一家不大的小院子里,被复汉军整整塞进去了三家人。不过这三家人都姓朱,他们还都有同一个老祖宗,都是一门子人,彼此本就不生分。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节骨眼上,三家二十多口人挤在小小一个院子内,连烧饭和上厕所都不方便,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如此之情况,一种别样的满足感不知道为什么的在他们的心头升起来。 难道仅仅因为他们三家是彼此可以信赖的‘一家人’?他们家单独的‘有’着一个小院? 炮声已经响了整整一下午,现在天都黑了,朱家人从最初时候的害怕,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也差不多适应了。就像是在听特响亮的大鞭炮一样。 几个小孩子最早还爬到屋顶上去瞧打炮,现在也都没哪个闲心了。肚子饿了,老老实实的躺床上。 今晚上朱家人不准备吃了。一是没心情,二是为了节省一顿,过了晌午后就不吃饭的农家人这年头多了去了。 “啪叽啪叽……”外院突然响起了拍门声。 “开门,开门。” 伴随着拍门声响起来的还有一个陌生又印象深刻的声音,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兵爷。今天大早上就是这个声音带着他们三家进到这个小院的。这个声音还给他们宣讲了一番复汉军的规矩,杀人、抢掠和侮辱妇女,这罪过在复汉军这边是要杀头的。如果他们今后碰到这种事了,尽管来部队里告状。队伍里不管是谁,一经查实,都严惩不贷! “我……,我去开门。” “别一个人去,咱们大伙都去。男人都去,女人孩子留屋子里。” 潘满仓人在拍门,心却飞到了前线了,他知道夜里会有进攻,但是那进攻部队是守备二师的第十三旅。 东面的炮兵阵地依旧在不停的轰击,炮火把天空都映红了。 “兵爷……”门开开了,这小院的男人都出来了,当先一张老脸讨好的对着潘满仓笑着。 潘满仓对于这些人的笑脸没什么感觉,把手里的一袋子军用口粮递了过去,“看你们也没生火,吃掉干粮垫垫吧。”说罢手一挥,扭头就走了。跟在潘满仓身边的士兵也赶忙跟上。图留下几个提心吊胆来开门朱家老少爷们看着那一袋沉甸甸的干粮傻眼。这跟他们事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呵呵,排长,原来你也会编话说啊。”走出一栋房子远了,潘满仓身后的士兵捂着嘴嬉笑着道。潘满仓一张冷脸没任何变化,“编瞎话有什么难的?当乞丐那半年,什么话没说过。”所以潘满仓渴望打仗,他渴望出人头地,渴望帮助陈汉彻底推翻那该死的大青果。 潘满仓这一趟送出去的可不止老朱家那一袋,他们排收集起来的开口的或还没有开口的军用干粮,足足四大袋子,排里每个人都有那么七八九十块。 这些东西他们是不怎么想吃,都吃够了。队伍行进的时候不开火,就吃着干粮。现在潘满仓排剩余的这些干粮全是他们该在船上吃了的。可是人在船上坐,晃荡荡的本就不好受,怎么可能还按时按量的啃那干粮?这些就是他们排剩下来的。现在他们排也不吃军用干粮——队伍都安营扎寨了,有汤菜有馒头米饭吃,谁吃那硬邦邦的军用干粮啊。但扔了也都觉得可惜。潘满仓就想起了村北角的那些百姓了。挑选了四家最近的,没有生火的,直接送了去。 朱家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正围着两盏油灯,瞧稀罕一样看着那一袋子军用干粮。几个小孩眼睛里还露出了馋色。 年纪最大的那个老汉把手中早就熄灭了的烟袋锅在桌腿上用力的磕了一下。 “别想了,咱们吃。” “就凭常州外面那些大炮,我看朝廷也甭想再回来了。吃——” “这东西看着就像点心,还用油纸包着,不顶放的。都吃——” 说话中那老汉更摸了摸腰间腰带里藏着的那块银元,是真银子,能有七八钱重,是复汉军借用他家房子的费用。“这样的队伍仁义啊……” …… 晚上八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复汉军的炮声突然停了下来。清军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很多人还死死地窝在地道里,然后慢慢,慢慢,越来越多的人清醒了。 他们很艰难很艰难的站起身来,在战壕中趴了四五个小时,他们的骨头都已经僵硬了。 前后五个小时的炮击,强度越来越大的炮击,这个太猛烈了。 常州城中这七八万清军有谁经历过这般强大、持久的炮击? 这可不是铁弹,至少有一半炮弹是开花弹! 泰州之战的烈度跟这一场炮击相比都是小case。 尹继善和丰升额听了五个小时的炮声后,整个人就像老了五年。他们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战壕,深深的战壕。 那一道道掘土挖出的战壕让城外清军躲开了多大的伤害? 没有它们,清军就只能城外立寨。而如此猛烈的炮火下,铁打的营寨也化了。 丰升额没有掉以轻心,上午看到复汉军那一门门大炮时他就知道不妙。先前丹阳一战,战斗中复汉军的大炮就多的让他心惊,没想到常州一战,陈鸣真的能拿出500门大炮。 中午时候,复汉军的大炮还没有开火,丰升额上到城头看了一眼对面,一门门大炮虽然没有阳光的照射,可黝黑的炮口还是让他眩晕。 “传令前线各营,严加防备。” “陈逆尤擅夜战。各营不可懈怠!” 常州城周长十一里,西面加西北角是复汉军的主攻方向,复汉军的大炮全布置在正西和西北角处,应面城池是四里有余。五百门大炮集中在这么短的距离上,那火力是多么的密集啊。 丰升额的底气在丹阳之战后就消个七七八八了,现在更彻底降入谷底。他更是担心前线的守军部队,在炮火中呆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时候还能动弹自如吗? “告诉长龄、段秀林,立刻带兵进入正西和西北角阵地。”第三道命令紧跟着发出。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下三滥,下三滥…… 复汉军这里。 炮声停顿前,守备二师的先头部队,一辆辆便易的中小型夹板车后,第一批两个营的先头军就已经准备完毕。八点,炮声一熄,整个天地为之一暗,两个营的部队就推着夹板车小心的向清军阵地摸去了。 “弟兄们,守备二师立功的时候到了。清兵鞑子的胆子已经被咱们的大炮轰垮了。” “大家都上好刺刀,抓紧手榴弹。咱们一气捅穿鞑子的阵地……” 进攻开始,两个营的先头军胸中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没有一丝犹疑和害怕。一辆辆夹板车被飞快的推起来。 “嘭……”一颗大大的烟花从常州城上升起。炙热的光亮照明了西北角,也照到了守备二师的先头部队。 丰升额的军令还没有传遍整个西线战场,复汉军的进攻就已经被清军发现了。 “快,快。加快速度……” 进攻序列中响起了军官们的催促声,推着夹板车的后勤兵鼓足力气,甚至身后的先头部队士兵都会帮他们一把力。 早前复汉军夜间守备的时候经常燃放烟花,一颗颗大烟花完全能当照明弹来使用,清军把这一招学了去。现在他们就一样的用在了常州,结果当然就发现了悄悄摸上来的守备二师先头部队了。 “铛铛铛……” 阵地上、城头上的锣鼓敲的叮当响,伴随着锣鼓声的是一颗颗烟花在半空里炸响。但最前沿的清军士兵这个时候的骨头都是僵硬的,绝大部分的士兵手也是颤抖的,让他们这个时候去拿着火枪小炮对着摸上来的复汉军开火,哪里能做得到啊。 清军接二连三的放大烟花,阵地前沿还是一片的寂静,偶尔响起几声枪炮,却更衬的阵地寂静无声。 复汉军的进攻来的太快了。刚刚在一片火海弹雨当中幸存下来的清兵,惊恐的发现面前出现了成片成片的复汉军战士,他们踏着硝烟和烈火,像似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浩浩荡荡,荡洗一切的冲了过来! 紧张是会传染的,而且战场上的紧张只会越紧张,在这股感觉没有被外力打破之前,从来没有紧张着紧张着,士兵在战场上突然就恢复平静了这么一说。 “哗啦!”一辆中型夹板车被陷入了沟子里,推车的两个后勤兵和两个守备二师的战事被猛地一带撞到了侧板上,痛的四人当场就跪倒那里了。但夹板车身后的守备二师士兵则不带有丝毫迟疑的,跳步越过那道沟子,端着刀枪继续向前快速挺进着。 “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鞑子、二鞑子的小胆已经被大炮吓崩了,枪都不会放啦。” “弟兄们都跟我冲……” “加快速度,所有人加快速度……” 被清军发现已经有几分钟了,两个营的先头部队推着小车骨碌碌的往前跑,结果清军前线阵地的枪炮都不带响的,这不能不让进攻的守备二师部队更加振奋。 连复汉军后方的陈鸣眉头都微微皱起了,不是担忧清军搞鬼,而是明白对面阵地上的清军士气已经接近清零,复汉军的进攻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但板车的实际效用就得不到检验了啊。 两个营的复汉军部队几乎毫发无伤的突破了两军阵地间的间隔。清军前线阵地上只响起了零星的枪声,被清军布置在城中的大炮也响了几声,但这更多是为清兵壮胆。 常州城西面城墙上的碟楼和西北角的角楼里,本来也布置的有火炮的,可现在不要说什么碟楼、角楼了,连女墙都要被复汉军炮群扫荡一空。 不管是十斤炮还是十二斤炮,打出的铁弹都能够对碟楼和角楼造成严重损坏,甚至集中攒射几个小时,常州砖石包裹的城垣能不能支撑得住都是两说。 “虎,虎,虎……” 伴着手榴弹的爆炸声,两个营的复汉军将士挺着刺刀,如同两头凶猛的下山虎,径直撞入清军的阵地中。 陈鸣站在高台上,远远打望着清军阵地,清军的大烟花开在不停的释放着,所以陈鸣看的分外清晰,“就跟热刀子插进了猪油里,要是只取城西和西北角的阵地,只这俩营就足矣。” 不过在常州城中,也有一股不咋地的军气正在向着城门靠近,不用想也知道,这必是清军调动的援军了。 “十斤炮、十二斤炮都准备好了没有?西城门一开,清军兵出百数之后,就给我照狠了打!” 复汉军的六处炮兵阵地,能够将射程完美覆盖常州西瀛门的,只有威力最大同时也是射程最远的十二斤炮了。十斤炮都要加药量,而且准头略逊。 长龄是丰升额手下的老人了,挂着有满洲正红旗都统的衔,地位比段秀林这个提督还要高,堪称丰升额大军的副将。 所以这次带兵先出城的人是他,段秀林则落在后头。 “轰轰轰……”西瀛门的瓮城中,段秀林正在等候着,时不时还让人去城墙上观看,瞧一瞧复汉军的进攻部队打到哪儿啦,他心里好有个数。结果段秀林正在这里盘算着如何抵挡复汉军攻势的时候,城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密如鞭炮的爆炸声,紧跟着炮弹就落到了瓮城里了。虽然不少炮弹被周边的城墙抵挡了,但总有打入瓮城的。 段秀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亲兵架着躲进了瓮城的城门洞里,然后迅速移到瓮城的藏兵洞中。惊魂未定的段秀林就看着西瀛门里里外外小万人兵马,在复汉军的炮击中乱成一团,成了一堆无头的苍蝇。那一条条人命仿佛是木头一样被爆裂的冲击波和弹片收割着性命…… 长龄被冲击波掀翻到了护城河里,他身边还有忠心的长随、戈什哈跳下去救他,一撮人缩在护城河里,却也不敢立马将长龄救上岸去,外头到处是炮弹! “往城南走,往城南走。” 长龄五十岁的人了,遭受了大罪,脑子却还清晰的很。叫嚷着随从、戈什哈速带他去城南,而不是继续缩在西瀛门下。 复汉军用大炮封锁了西瀛门城门,而且还有队伍在进攻城西和西北角阵地,继续待在护城河里可是有被瓮中捉鳖的危险的。 九点都还差几分,只是一个小时,清军在常州西城外布置的一道道战壕和无数的土木工事,就全被复汉军给拿下。 丰升额脸色惨白惨白,无法想象自己精心修筑的常州城外阵地,竟只被一击,就彻底破烂。他冒着危险登上城头,打望着下方被复汉军押解的清军战俘,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从战壕区中抱头走出,聚少成多一样在阵地的前沿聚集起来黑压压一大片来。 复汉军的队伍则似乎尤有余勇! 丰升额不敢去赌复汉军的‘余勇’究竟剩下多少,他派出大批的城中部队,替换下了南北西三面城外阵地的士兵。 从城头失魂落魄的回到城中,丰升额刚刚坐下,南北城就纷纷派人来报,复汉军对南北两面的清军城外阵地发起进攻了! 一样是守备二师,一样是夹板车。 陈鸣移到了城北外的高台,看着对面的清军枪炮响成一片,复汉军的一部分炮火还在轰击着城北阵地,而且进攻的守备二师并非自从正面发起进攻,还有北城城外阵地清军的侧翼,西北角已经被复汉军夺取了的。 站在高台上的陈鸣能很清晰的看到清军阵地上跟萤火虫一样忽明忽灭的亮光,也能借着清军打出的大烟花看到守备二师进攻部队的攻势。 “这夹板车还算可以。” 清军的大小炮准头有限,数量也有限,更为密集的鸟枪却对夹板车没什么作用。正面进攻的守备二师部队很快就靠近了清军阵地前一里的范围。而侧翼进攻的守备二师部队攻势更为犀利,一颗颗被臼炮射出的开花弹已经覆盖了正当面的清军阵地。 高彦明亲自‘坐镇’1号炮兵阵地,一千颗被他带人紧急加工出来的特殊弹被搬到了阵地上。这是特殊弹总数中的一批,还有另外一部分在6号阵地。 “瞄准了打,瞄准了打。” 复汉军后阵突然也放出了大烟花,橘红色的,还一连三发。 这是高彦明跟守备二师做好的约定信号,早已被打了招唿的守备二师进攻部队全都扯起了脖子里打湿的面纱,蒙到了脸上。 “轰轰轰……”一阵炮击若急火流星样落到城北和城南。这些炮弹发自1号阵地和6号阵地,这两个最靠外也各自最靠南北的炮兵阵地,动用的还都是十斤炮和十二斤炮。 听到对面传来的炮响突然的密集起来,据守在战壕里的清军有些人忍不住就低下头去,很明显这是复汉军的炮击力度加大了,阵地上的清军反击的枪炮烈度就也明显一低。 一颗颗炮弹落到了常州南北城外阵地上,这些炮弹也响起了爆炸声,可是这爆炸威力似乎过于弱了,一块巴掌大的弹片砸到了额勒登保背上,趴到了战壕地儿的额勒登保并没意识到那是弹片,还以为是土块的。他抖了抖身子,弹片从他背上滚下来,看到了这枚巴掌大弹片的额勒登保这才不禁瞪大了眼,“原来陈逆也有这等劣弹啊!”如此大的弹片,开花弹怕是就一炸两半的?怪不得这会响声猛地一低。而这样的劣弹,这种狗皮倒灶的破事烂事,额勒登保还以为只会出现在清军这边呢。 满清有了开花弹的制造工艺,但因为其武备院制度和管理上的落后、腐朽,制造出来的开花弹爆炸率只强强过一半,很多开花弹职能一炸两开,杀伤力弱的叫人目瞪口呆。而如此的炮弹却还能继续盖着武备院的大印,堂而皇之的被送到前线来。 出身吉林珠户的额勒登保,早年以马甲的身份跟从福灵安出缅甸,累功擢升三等侍卫,然后进了八旗新军,又跟着海兰察打了泰州之战。现在被提为参领,指挥手下两千鸟枪兵。 将弹片扔到坑道底,额勒登保嘴角的幸灾乐祸还没有消下,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接着鼻子就嗅到了一股辛辣至极的呛味…… “阿嚏,阿嚏……”额勒登保顾不得再抬头吆喝手下兵将放枪,整个人连打喷嚏,眼泪鼻子全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 无数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南北城外的沟壕区里响起。只是过了片刻,一个个清兵就不顾头顶依旧不停掉落的炮弹和对面、侧面冲来的复汉军,狼狈之极地顺着交通壕往后面跑。 “咳咳咳……咳咳咳……”天地间在这一刻都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在阿音图不敢置信的眼睛中,在高彦明仰天大笑的畅快声中,守备二师的士兵毫不费力的就夺取了城南城北两面阵地,不知道多少清兵在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毫无反抗的当了俘虏。 “抢占阵地,抢占阵地。”高靖辉脸上笑的仿如偷了蜂蜜的狗熊。 高彦明搞出来的这个特殊弹不可小觑,如果没有防备,铁打的汉子,任凭你再是能战,面对辛辣的辣椒粉和芥末粉等等,也照样全无抵抗能力。 猛然间被特殊弹的‘毒气’所笼罩,城南城北两处的上万清军十之七八失去了战斗力,除去一部分强忍着逃回了城中,至少有三四千人在涕泪横流中当了俘虏。 这些人被拖出阵地后,大口大口的唿吸着新鲜的空气,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那曲卷着身子躺在地表或是战壕中,撕心裂肺一般的不住的咳嗽的滋味,真的好不好受了。 “啪——”阿音图愤恨的一拳打在城壁上,手皮都被打破了,空中飘散过来的刺鼻气味儿已经说明了一切。“卑鄙,太卑鄙了!” 任清军搅破脑汁,也想不出这种恶劣的手法啊。 “下三滥,下三滥……”阿音图悲恨的大叫,悲恨的咆哮,却挽不回南北西三面阵地皆失的事实。常州就只剩下东面了,若城东的阵地再有失……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扑火的飞蛾 复汉军对东城外清兵阵地的总攻来的很快很猛烈。 来不及向城东运动大炮,陈鸣就集中了一下手中的臼炮,一口气给守备二师增配了一百四五十门,然后他就断然下达了对东城外清兵阵地的进攻命令。并且是三面合击! 站到第一线的马兰泰正在用战壕里的砖石磨拭佩刀,他的身后插着一面锦绣的黄底青龙旗。 马兰泰,钮钴禄氏子弟,论起辈分还是乾隆他老娘的族侄,别看他的官儿一路升到了正三品一等侍卫,战场却连碰都没碰过,他在干清门当侍卫,跟长龄、阿音图、段秀林等军将比起来,嫩的就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但现在他不得不来到前线——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不然丰升额绝对敢杀他的头。 东门外的战壕区,丰升额把自己的亲卫都派出来了,如马兰泰这种混在大军中枢的混子,纷纷被派到战壕里督战。 马兰泰磨拭着自己的佩刀,希望这口老祖宗从康熙爷时候留下来的宝刀,能给他带来武运。忽然,他耳朵一阵轰鸣,抬起头来看,城头上的自家火炮在陆续开火。马兰泰不伸头瞧也知道,复汉军的进攻也一定是开始了。 西面阵地上腾起一阵尘烟,几乎同时,臼炮开花弹那尖啸声破空而至! 马兰泰这儿是东北角,他一屁股坐在战壕底儿,也没进防炮洞,他不认为自己点那么背儿,会被炮弹直愣愣的掉进坑道里来。可是……,尖锐的声音竟然真的越来越近! 大惊失色马兰泰都来不及起身,就看到一团火焰在坑道右侧两三丈远的地方爆开,那颗开花弹果然打的‘近’,而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战壕中。马兰泰一声大叫,人就被一阵气浪高高地掀起,然后重重地砸在坑道侧壁上,全身一阵阵麻木。 他脸上湿湿的,鼻子嗅得到浓郁的血腥气,他抬起头看,能够看到这段战壕硝烟弥漫,战壕中还有凄厉的惨叫传出来,而这段战壕边儿上的兵勇则似乎躲瘟神一样纷纷离开这里。接着他的两名戈什哈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二人紧张的看着马兰泰,在马兰泰耳边张大嘴说着什么话,马兰泰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复汉军大炮没有,小炮却是不一般的密集,尤其正面,连连的开花弹在进攻部队前头炸响,滚滚黑烟加上夜色的遮掩,陈鸣觉得常州清军都不见得能瞧到正面守备二师进攻部队的身影了。马兰泰这里第一轮炮击就打断了战旗,随后铺天盖地的炮火让马兰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鼓足力气拍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两名戈什哈,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两个废材。还不快扶着爷去防炮洞。压在爷身上有个屁用。一炮砸下来,咱们三个都成烂泥一堆。”然后嘴里又唠唠叨叨的骂起复汉军来。 他知道东门外今夜里就一定会血战连连,谁让常州城里七八万人都没想到另外三面丢的会这么快呢?东门外阵地清军要死守的,不然他们就彻底的被锁在城里了。 马兰泰一阵大骂后,他的耳朵恢复了一些听觉,人也被两个戈什哈拖进了一处防炮洞里头,能够听到洞里弥漫的哭泣、呻吟和哀号声音。当场又厉声高喝,破口一骂,整个洞里就都静了。可很快的压低的哭泣声又在洞中响起了。 马兰泰眼睛泛起凶光,他现在不想听到哭声。死,谁不怕?他也怕。但他不会投降。哭声在马兰泰看来那就是懦夫。 战争打到现在。虽然清军中投降的不在少数,除了没提督、省部大员,总兵知府道台都有了是。但是八旗的中高层人物,尤其是满蒙八旗的,投降的还真一个也没有。 忍着浑身的剧痛马兰泰一步步挪过去,一把抓住一个正在抹泪的八旗军官吼道:“哭你娘啊哭?你阿玛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这人乃是马兰泰的一个族侄。“给老子直起腰来。过会儿,咱爷俩要是死在这阵地上,也是面朝着陈逆死的,绝不能给咱钮钴禄氏丢人。” 可惜,马兰泰这个族侄不仅有着跟马兰泰一样的贪生怕死,还缺少了马兰泰那样对家庭门楣祖宗的担当和执着。抬起眼睛看着自己马兰泰,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洞外炮声渐渐远去,头顶落下的尘土慢慢减少。零星的枪声传进众人耳朵。 “是男人的,都跟老子走!都记清楚了,砍一个脑袋十两银子,十两银子!” 马兰泰的一声怒吼让洞里所有人回过神来,只见马兰泰提着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所有人没一个敢拖延的,纷纷提着刀枪钻出了防炮洞。 就在清兵赶上阵地的时候,挺着刺刀,握着刀枪的复汉军战士已经涌上来了。高靖辉在这次进攻中只投入了三个营的兵力,一边一个营,只是正面的声势他搞得大了些,中小夹板车摆上了一二百辆。 马兰泰这里是清军东北角的阵地,直面着北侧复汉军的进攻,但这里遭受到的清军炮火掩护则相对是要少的,清军东城这边的火力七八成都对准了正面。 马兰泰这边阵地上,复汉军臼炮不断,手榴弹如雨,复汉军的进攻部队又是顿着战壕攻过来了,想靠火枪去阻挡,那是无稽之谈。两边的战斗就是先互甩手榴弹,然后纯肉搏。 马兰泰的族侄已经在他眼中消失了,不知道是生是死,还是逃了。似乎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东北角阵地的清军就支撑不住了。可马兰泰不愿意逃,逃回去了被丰升额砍了骇猴吗? 他是满人,是钮钴禄氏,钮钴禄氏是皇上的母族!死在战场上还好说,死在丰升额手中就真辱没祖宗在天之灵了。虽然马兰泰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这么多的死人。 拼杀声很快就在东北角奚落下来了。 马兰泰嘴里依然在骂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生命力在越来越快地消失着。冰凉的寒气布满了他的全身,那胸腹处被一把刺刀洞穿,汩汩的鲜血带走着他的精力,也很快会带走他的意识。 …… 陈鸣一直在关注着东城的战局,但他并没有亲临前线,因为他在等待着清军马队的杀来。这支扑火的飞蛾。 清军的马队并没有在常州城中,而是游弋到了城外,在天黑时退到了无锡方向。 而现在,这批马队出现在了常州城的西面。 “报大人,陈逆步兵已经对西门外阵地发起突击!官军士气低迷,西北角已经沦陷。” “报……,陈逆步兵已经突入官军正前防线,官军将士正在拼死抵抗。” “陈逆攻势凶猛,西门外阵地守军难以抵挡。现今西门外阵地已经失守!” “……,陈逆开始进攻南北门外阵地啦……” 一封封的战报哗哗的涌到武格的跟前。武格内心在颤抖,他知道大军的估算错了。丰升额合同众人辛辛苦苦想尽一切办法构筑的防线,真的会在陈逆打击下一夜崩塌。 骑兵! 现在要靠的只有骑兵,能靠的也只有骑兵。用骑兵来力挽狂澜。 “传消息给将军大人,让城内务必坚持。骑兵正在行动。” 从平了阿睦尔撒纳之后十多年里就再没有亲自上战场了。但武格锐气依旧,局势已经走到眼下地步,他还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丰升额能不能在东门外挡住复汉军的进攻。 但那是丰升额的事情,武格现在要做的是自己能做的事情。 四千许马队缓缓地运动在常州平坦的原野上。 武格带着他们从常州东绕了老大一个圈子,运动到了离一号炮兵阵地七八里外的滆湖湖畔,磨刀立马,只等着复汉军大兵进攻东门的时候,自己就做纵马一击,抄杀复汉军的炮兵。可惜武格不知道,他的一番小心全做了无用功,在他带领骑兵绕到滆湖湖边之前,陈鸣就‘看’到一股军气向着复汉军侧翼比来,命令侦察部队小心探看那边的消息。 前线猛地爆发出一阵高昂的欢唿声。很快消息传来,进攻的守备二师已经夺取了东北角了。陈鸣等一班复汉军高层脸上在这一刻全都露出了由衷的欢笑。 东北角已经打开了,那东南角还远吗?两个角都没有了,东面也要结束了。如果不是清军外头游荡的这支马队,陈鸣都已经让炮兵挪大炮了。至少挪去一批十斤炮和十二斤炮,封锁城门。 守备二师今夜打的很好,就像一把犀利的宝刀,斩钉截铁,所向披靡! 所以他们有理由欢唿。 陈鸣抬头望着西面,他要看着清军的这支马队飞灰湮灭。他相信有了提前准备的复汉军将士是绝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四千余骑兵,黑夜之中,仿佛一头饿狼悄悄地向着炮兵阵地贴近。在吞吃炮兵阵地这块鲜美的肥肉之前,他们还需要把外围的第三师防御阵地撕碎。武格当然不认为自己四千多马队就能席卷了当面整个复汉军炮兵的守备部队,他要的只是穿过去,不计伤亡的从复汉军守备阵地之间穿过,然后席卷了复汉军的所有炮兵。 哪怕为此葬送了整支马队! 二十分钟后,红色的紧急信号弹连连升上天空。清军的骑兵出动了。侦查部队发出了级别最高的预警。 “将士们,大清的勇士们,……杀呀!荡平叛逆——” 第三百六十章 大清,真的就要完了吗? “将士们,大清的勇士们,……杀呀!荡平叛逆——” 老将嘶吼,火把照耀中武格身先士卒,挥舞着腰刀,带着身后一支八旗马队放开马蹄,向前猛冲,黑红色的脸庞上全是一往无前的执着和坚定。 这个时候就需要将领带头冲锋来鼓舞人心,坚定士气。他必须冲在最前列。 跟着武格冲来的四千许骑兵说不上什么精锐,他们的成分很复杂。有直隶的绿营马队,有北京城里‘精忠报国,拱护大清’的京旗子弟,有从大草原上调来的蒙古骑兵,还有打东北关外调入的马甲兵。 这些人对比百年前的满蒙骑兵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弓马熟娴全是扯淡,除了骑术还都算精湛外,马枪长矛都没几个人能够在马背上熟练的耍起的。只是四千许骑兵的策马奔腾,那种磅礴的气势,那股飙飞的激昂,还依旧像一座大山一样不可动摇。 然而气势不当饭用。他们的对手可是严阵以待的第三师和各处炮兵阵地。一道道坚定地目光注视着奔来的满清骑兵,从中看不出丝毫的怯色。 还有黑夜,漆黑的黑夜。 当然,大号的烟花弹可以将战场照亮,四千多马队分作四股。 “轰轰轰……”一堆开花弹飙射而出。炮弹落地,爆炸的硝烟当即就吞噬了几十名席卷而至的骑兵的身影。 第三师的战士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一排、二排、三排……,越来越多的清军骑兵出现在人的视线中。炮弹雨点一样落下。 轰鸣的爆炸声连连作响,开花弹、铁弹,肆意的掠夺着生命。可一万多只马蹄践踏着大地,轰鸣的响声实在是很有一股震撼人心的亢奋。就是炮弹似乎也不能阻挡铁骑的席卷,就好像身处大海激流当中,下一刻整个人就要被这股‘激流’席卷荡去。 距离越来越近,枪声响起,清军骑兵下饺子一样开始倒下。 段永贵右臂中了一弹,臂骨都被打碎了,疼痛难忍,但他还是伏在马颈下依旧带队在冲锋。因为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脱身离去也不可能的。武格在后头安排的有督战队,同时大军奔驰之中,他顶多是将速度放慢,而不可能直接横里窜出队伍,那会被后头的骑兵直接撞翻的。 与作战意志相对脆弱的直隶【包括山东】绿营马队不同,满蒙为主力组成的八旗马队,战斗意志还是相当的强盛。对于他们来说,复汉军是夺他们权利和荣耀的生死仇敌。满蒙八旗在中原这花花世界享受了百多年的荣华富贵,现在他们的根本利益受到了冲击,当然就是从先天性上仇视复汉军了。加上复汉军对于八旗俘虏历来手段很严厉,下场最好的也全都变为苦力,就更加激起满蒙骑兵的仇恨了。 复汉军对于满蒙八旗,更多地时候却还是一种匪对官的敌视;而八旗对于复汉军,则已经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民、族间的斗争了! 所以满蒙骑兵面对复汉军所爆发出的斗志,绝对是不能小觑的。 “冲啊——”武格已经退出了马队前列,但他还在马队中大喊大叫着。清军已经穿到第一层守备阵地间。 复汉军战士不见半点惊慌,穿了第一层,还有第二层,那里是距离炮兵阵地更近,可也处在了霰弹的覆盖范围。第三师战士们只是眼睛中冷冽的寒光变得炙热起来。“砰砰砰——”枪声真的跟暴雨一样响亮密集,从左右席卷而来。各个炮兵阵地也陆续开火,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对着清军马队不停的落下。 一些的八旗马兵倒是拿出自来火火枪还击,却是壮胆远比实效更强。 “冲啊!杀过去……杀过去!”武格见到距离越来越近,兴奋地狂唿起来,身后不断减员中的骑兵也纷纷提起了一口心劲,更加加速的向前冲击。第一层防御阵地他们穿过来了! 下面就是第二层,第二层下面就是复汉军的炮兵…… 每一个骑兵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近了身,火枪就变成了废物。自己就可以任意的挥刀虐杀一切敌人。 然而,四股从复汉军第一层防御阵地中穿过的清军马队,迸发的战意让所有人都变成了扑火的飞蛾,他们在第三师第二层守备阵地与阵地之间却一同陷入了绝境。跟被他们一穿而过的第一层防御阵地不一样,第二层防御阵地更靠里,已经触到了一号炮兵阵地的边缘了,霰弹这项大杀器也就成为了1号炮兵阵地攻击清军马队的主力了。 那一颗霰弹就是上百枚弹丸啊,跟覆盖范围极大的霰弹比较,什么开花弹、铁弹,那都是小弟弟。两者间的杀伤力是根本无法比较的。 1号炮兵阵地的霰弹加余外炮兵阵地的炮弹加枪弹加手榴弹加加小部分臼炮,共同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墙。无数人马尸体叠落着倒在这里。可清军还是狂涛海澜一样对着阵地冲击着。 武格的心真的很硬很硬,直到他死,也没有向剩余的清军马队下达一声撤退的命令。 可惜,他的这一击最终只是送死。 四千许清军马队真就是扑火的飞蛾,也只是扑火的飞蛾。 他们直到残兵投降,全军覆没,也没有看到突破复汉军战线的希望。顶多是零星的清军骑兵杀进炮兵阵地的护卫兵队列里,搅起一缕涟漪。 这涟漪旋起旋灭,连给身后的满清马兵以希望都做不到。也不知道他们在阵中究竟坚持了多久,一群群骑兵抛弃了自己的骄傲,投降了! 段永贵还没有死,但他感觉着自己整个人就像是飞上了天一样,飘忽忽的。他两眼直往着漆黑的天空,看着天上的星星,直到搜索战场的复汉军士兵看到重伤的他时顺手一刺,刀刃没入段永贵的胸膛,那双眼睛中一抹不甘凝固——大清,真的就要完了吗? 一次次战斗的失败,一次次…… …… “驾驾,驾驾……” 新的一天到来,鲜红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跃起。晨曦洒落在江面上,仿佛是点点碎金。江面波动着,“碎金”在微波中闪烁。 一骑快马趁着晨曦的清光,飞奔到江阴城外的水师大营。 “快,我要见黄军门,我要见黄军门。” 守护辕门的清兵将人马拦了下,那骑手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就栽了下来。看门的都司不认得这人的脸,但他认得这人怀里掏出的那块牌子,唬了一大跳。连让人拿水来,灌了骑手几口,就让人架起骑手直送黄正纲的大帐。 黄正纲这个时辰已经起身了,见到来人他就跟守门都司一样吓了一大跳,因为他认得这人,这人是丰升额跟前,军前效力的宫中侍卫。 “常州被围,城外四面阵地一夜易手,大军已经尽被包裹其中了。” 丰升额在危机之中让着这身手高强的侍卫熘出来报信,就是因为这江阴这里有着江南清军所剩下的最后的战力——大批的水师战船,还有五六千的陆营兵勇。 常州已然被复汉军围下,陈鸣只需要分兵从陆地包袭江阴城,黄正纲就会面临两难之局。 水面上他们正面对着复汉军水师的频频挑战,陆地上复汉军步队再来横插一杠,就复汉军那强大的炮火,清军如何能守得住江阴城?黄正纲如果不早作打算,被复汉军水陆夹击了,会吃大亏的。 而且这消息也急需迅速递到北京去。 黄正纲脸色大变,常州城外的阵地他是亲眼见过布置图的,那么庞大的战壕区,城中还有充裕的兵力,一夜之间就丢个一干二净,这怎么可能? 黄正纲让人将来者送到军帐去休息,自己在大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不是在考虑常州的事情了,丰升额军这么一被围,之前江南清军的打算就彻底落空。 江阴水路,常州陆路,这是两道闸门,将复汉军牢牢堵在太湖以西地区。可现在水面上的决战还没有开始,陆路上的行事就一夜间大变了样。 黄正纲按下对常州清军的担忧,他自身所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其部水陆军再守江阴已经毫无意义了。 “击鼓,聚将。” 脑门想的抽抽的疼,黄正纲心中拿定了主意,大声的向外头的亲兵叫道。 “江阴必须撤!” …… 就在江阴的水陆清军忙着后撤的时候,距离常州只有七八十里之遥的无锡,陈子铤、秦友梓二人也接到了‘常州不妙’的消息。 陈子铤此时头上有了无锡县令的帽子,秦友梓则是无锡营千总。 两人的官职功名不能跟头戴正四品顶戴的吴熊光相比,但好歹二人的奋斗也有了回报,尤其是秦友梓。之前他在秦氏一族中只是一个可怜的小透明,现在却也成了秦氏这个江南巨族中的一个角色了。 听到常州传来的消息,二人面面相觑,就像黄正纲的第一反应一样,神色中都充斥着满满的不信!常州七八万人呢。 “心惟兄【陈子铤字】,此事重大,小弟我……”秦友梓要回一趟小娄巷,这事儿必须报之秦氏家长。 陈子铤满脸的惶恐收敛住了一些,头脑最初的懵乱后慢慢恢复了冷静,“希言兄速去速回,兄弟等着你。”秦氏是无锡望族。陈子铤这个时候也很期待秦氏的决断来做参考。 清军在常州七八万大军一夜之间被复汉军包围,四面城外的阵地上尽数飘着复汉军的赤旗,江南这是又要变色了吗? 第三百六十一章 当复汉军的顺民 无锡县衙,陈子铤一脸如此的看着去而复还的好基友,“这么说,你们秦家是不走啦?” 很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陈子铤嘴角翘起一抹嘲讽。 “老爷子说,百多年前大清攻取江南的时候秦家没走,现在也没走的道理。无锡是秦家的根,离开了无锡,秦家也就不是秦家了……”秦友梓则还在为这个结果而感觉无法接受。当然秦家也不是全部都不走,有人在外为官的那几房还是要走的,还要用秦友梓手下的无锡兵勇护送。 文恭公【秦蕙田】五年前才是刚刚病逝,但整个秦氏有二十四房子孙,回家丁忧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等到他们可以除服的时候复汉军就崛起了,故谁也没能顺顺利利的起复。整个秦氏二十四房子孙,秦蕙田只是其中一支,他地位再高,一个人的死也不可能让整个秦氏官场子弟悉数告官还乡,丁忧只是最亲的血脉。 陈子铤眼睛眨了眨,秦家突然来这一手,那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的啊。这等于分家,不分而‘分’的分家! 对于秦友梓这个还没有看开的人,秦家主脉的这一决定倒是很像晴天打下的一霹雳?甚至对于整个无锡,整个苏州,整个江南,这都是人心上的一记晴天霹雳。 小娄巷的无锡秦氏竟然不准备走了,要当复汉军的顺民啦,真的很有讽刺意味!秦蕙田五年前刚病逝,被乾隆皇帝赐谥号文恭!可是很不错的美谥。 上一回无锡被复汉军攻破前,秦家人是早早的就逃去了苏州,然后又去了杭州,最后转辗到了宁波。无锡老宅只留下了秦友梓等少少几个族人看护。 而这一回,秦家二十四房里的大部分人家却不准备离开无锡这座马上就要被复汉军占据的城市,还是在秦友梓这个秦家子弟手握数百兵勇的情况下。 秦家要当复汉军的顺民了! “东翁可下定决心?” 秦友梓心乱如麻,却还要安排可信的人手护送秦家人离开无锡。县衙里又只剩下了陈子铤一个人,陈子铤的钱谷师爷出现在他身边道。 “如何还没决断。秦家人都敢掺和进来赌一把,陈某人这芝麻大小官,还有何不敢?” “哈哈,堂堂知县在大清是七品小官,在陈汉却是五品百里侯。况乎东翁携一城归附陈汉,鲁公必有厚赏啊。”就看陈鸣在湖南派官的爽快劲,陈子铤这一投效,不被拔为知府也不可能。甚至他这个无锡县衙的师爷,也未尝不可能坐一坐这明堂。或许日后投靠复汉军的江南士子会成群结队,但现在无锡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是距离常州最近的。 常州七八万清军一夜被围,真不知道惊吓了多少人的小心肝。陈子铤五个师爷,听到消息后都跟他们的东翁一样呆傻住了。太吓人了!但同样的,清军这一‘败’也让很多人清醒的意识到——这片大地的主人究竟会是谁了! 如陈子铤所言,家大业大的秦家都敢来赌一把,他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而对于这些在满清坐不得官的师爷们,复汉军眼下气势又起,清军主力被围常州,整个江南就是‘无人之境’,他们也敢也愿意进来赌一把。 就是复汉军将清军团团包围在常州的第二天下午,无锡陈子铤的降书就送到了陈鸣手上。又等了一天,复汉军各部已经在常州城外扎下了铜墙铁壁,陈鸣已经准备放出手中的骑兵团,宜兴【荆溪——一城两县】反正的消息也送到了常州来。 却是【宜兴】张渚镇的卢氏一族,在常州清军被围的消息传到宜兴后,集结族中上百青壮,在卢国平的带领下举旗反清,吓跑了宜兴、荆溪两县的知县。占据了宜兴、荆溪县城! “这张渚镇的卢氏一族可不就是卢象升的后人?” 陈鸣眼睛闪了闪。明末清初时候,汉奸狗贼很多,英雄也层出不穷。以卢象升为例,陈鸣就是绝对佩服的。更难得是,卢氏一族有勇气的不仅仅是卢象升一人,而是很多人。卢氏一族在清军南下的时候,抵抗激烈,卢象升三个叔父卢国云、卢国焄、卢国纮,同日在战新桥死。 三弟卢象观也是在新桥战败后投水,被部将救起后再投水而死。两个堂弟卢象同、卢象坤具是一起战死新桥。 除了卢象升二弟卢象晋出家为僧,整个卢氏卢家抗清殉难的有百人之多。 上回复汉军占据宜兴之后陈鸣就想祭一祭卢象升,但最后他忍住了。否则复汉军大部队西去的时候,整个卢氏宗族除非跟着迁到湖北去,留在张渚镇必受满清苛待。 “卢福明、卢建泽两人不就是卢家的么?去查一查,看他们二人现在在哪个地方,派他们去宜兴重修并扩建卢公祠。”之前的卢公祠供奉的倒很齐全,但太小了。 “着卢氏族人选一德美望高者,受公祠奉祀官一职,为正五品。” “宣卢国平带祖中乡邻俊才来常州。” 陈鸣要把卢象升举起来,当成陈汉政治上的一个风向标。江阴阎应元,还有金华的朱大典。甭管这朱大典之前怎么的贪污刮地皮,只凭他盖浙东死事之烈,未有如大典者,就也能成为一面旗帜。或许对于很多满清的官员来说,他们还会更喜欢朱大典这个‘偶像’! 那还几起大的文字狱,发生在江南的也要起个纪念馆——而那些个告密者,如查继佐、吴之荣之辈,就铸成铁人跪像,将他们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反正是用一切手段来扫荡那些蛀虫的影响! 虽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陈鸣觉得只要一步步的实施下去,总能挑起一部分人的‘民族大义’。就像在复汉军中,明末那些死事的英雄,卢象升、秦良玉、李定国、张煌言、岭南三忠等等,在队伍里都很有声望的。 尤其是卢象升这种,不仅自身死难,家族父兄从弟也坚决抵抗清军血染沙场,死难者极多,等于被加了一层层的buff,人气堪比李定国、郑成功。 “殿下,殿下……”好消息接二连三的送到,坏消息也一并传来,“水师来报,江阴清军经往东撤了。”虽然这消息也算不得多么的坏。却也把陈鸣迅速的从一种感怀的情绪中打击了出来。 “杨世金一点都没察觉吗?”陈鸣眉头聚起了。他都已经调出了一支队伍,准备着向江阴发起进攻了。届时水师再从江面上于以夹击,这简直是百战百胜。 “黄正纲做的甚是隐秘。”来报之人低垂下了头,侦察兵一点都没察觉。甚至在昨日,黄正纲还带着水师自江阴溯江而上二十里始返回。 “清军的陆军呢?江阴内外还有几千陆勇,都一块上船撤退?”陈鸣起身走到大帐中悬挂的地舆图前,手指头点在江阴城上,凝眉注视着江阴以东区域。 “似只走了一部分,江阴城外水寨是已为之一空。” “沿江的两座炮台呢?上面的大炮呢?” 清军的家底可是远不能同复汉军相提并论。他们在江阴沿岸设立的两座炮台上有好几十门大炮,就都不要啦? “大炮还在炮台,也还见兵丁守卫。” “杨统领得知消息就立刻率水师火速东下追击。”但已经晚了。 “传令骑兵团,兵分两路,一路去江阴,一路苏州。”陈鸣本打算让骑兵一路去苏州,另一路扫太仓呢。现在则急需赶去江阴了。 恨恨的锤了一下江阴,陈鸣有些恼火,竟然让黄正纲断尾逃生了。 “告诉杨世金,压得要更紧一些,不能让黄正纲从崇明、吴淞再跑了。”黄正纲逃了一次就能逃第二次,这支清军船队要是从长江跑去了舟山海域,陈鸣汇聚起来的水师不是变笑话了吗? 长江口这支水师是满清现阶段能够抽调的最大兵力,必须解决,解决掉。城外连连轰响的炮击也没有消去陈鸣心头生气的郁闷。 …… 苏州。这座在‘光复’之后再度成为江南军政中心的重镇,此时弥漫的却是一片人心惶惶。 常州的大军已经被围了,听说只是一夜,四面的防御阵地就尽数被破,被复汉军消灭了好几万人,还有大批的马队。而且无锡已经易帜了! 对于吴熊光来说,大难再一次临头。此次苏州连一点抵挡的机会都没有。偌大苏州城只剩下吴熊光手下的民勇两千多人,维持秩序当然是足够了,但要来抵挡复汉军精锐的进攻,就是大大的笑话了。 “槐江……”只是双十之年的吴熊光还能勉强维持冷静,可他老爹却慌张的脸皮都青了。 尹继善前几日押送一批钱粮到了常州,结果被围在了里头,现在苏州城里虽还是有大佬在,比如新任江苏巡抚富勒浑,但富勒浑根本就无尹继善的权威,江宁将军容保又在苏北,最主要的是富勒浑手下的抚标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兵都被调去常州了,现在苏州能够依靠的兵就只吴熊光这一支了。 “爹,苏州是绝对守不住的。”吴熊光的面色也有些苍白,然事情就摆在眼前,要做出最基本的判断来还是很简单很简单的。 吴熊光这两千来人根本守不住苏州,甚至在复汉军大军杀到之前,这支军队能不能维持不乱都很难说。毕竟谁也不想在必死之局中螳臂当车不是? 常州的江南清军主力被围的消息已经被复汉军的暗营在苏州宣讲的沸沸扬扬了。消息瞒都瞒不住,何况已经有快腿的无锡的人逃入苏州了。 “撤。必须撤到杭州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陈汉南朝 卢公祠的事情,陈鸣已经下了明令,那就耽搁不得。只是六天时间,卢福明、卢建泽,两个去年悄悄投奔复汉军的卢氏子弟就被寻到了常州。这个时候卢国平带着卢氏一族的几个读书人,还有宜兴当地愿意现在就下赌的‘人’,已经赶到了常州。只是还没有被陈鸣召见。 两边人一见面,卢家人那股兴奋的情绪是止都止不住的。 “殿下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全都推倒了从来,里头的一砖一瓦具是弃掉,一纸一木也全用新的。第一笔拨款就是五万块银元。”卢福明、卢建泽脸上满满的自豪和激动,复汉军现在启动了江阴的阎公祠和宜兴的卢公祠,首期就各拨出五万块银元,这消息跟着常州清军主力被围的惊讯,一样传遍了江南苏北。 二卢来常州的路上已经被告知了陈鸣的一些打算。陈鸣是要把卢公祠彻底推到重建的!江阴的阎公祠也是一样。 盖因为这两处公祠都是清廷所建。公祠位置不动,原有的砖瓦梁木是有多远扔多远。虽然这么做是浪费了一些,可复汉军要捧起卢象升、阎应元等先烈作为引领民气的精神偶像,他闷的祭祠中有一丝儿清廷的器物都是一种玷污。 二卢内心别提是多么的激动了。这种‘奢侈’只会让二卢深深地为自家祖宗自豪,作为卢氏后裔,他们一百个心乐意看到这种排场气度被附加于新卢公祠的修建上。 在二卢来到常州前的那几天时间里,‘常州被围,江南清军主力被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南北。 在三月初的江南,在三月初的江北,这就是最最火爆的消息,被无数人探讨着。它就像迅风一样,吹遍了大江南北的每一个角落,无孔而不入。 无数人都希望自己的‘钻研’能够从中获得什么收益,因为这是一场以身家性命为赌注的博弈。整个江南,从两晋到明初,任何关乎南北朝、南北对峙的史书都一时纸贵。更有很多人还讨论起了陈友谅当年的得失。 早在去年陈惠在称汉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将之与元末跟朱元璋一争高低的陈友谅相提并论了。 紫禁城里的乾隆皇帝在三月初十的时候接到了容保自苏北火速传到的急报,接着就是漕运总督李侍尧的六百里加急。 ——丰升额大军被围常州。 真真切切的一颗大炸弹令整个北京城一片寂然,比晴天一声霹雳还要让人震撼,百万八旗一片失声,六十岁的乾隆帝更见衰老了。八大胡同的生意一时间都冷清了许多。 “救援?” “怎么救?从哪调兵去救?” “河南?”“北京?”“还是甘陕?” “小十万官军主力一朝被围,江南空虚,江南空虚。”养心殿里,乾隆气的捶胸顿足。“丰升额该死!” 对于傅恒、刘统勋等军机处重臣,乾隆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态。当初他指示丰升额死守常州,与江阴连成一线,把复汉军堵在太湖以东,对于这个构思,乾隆报以多么巨大的希望,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巨大的失望。 而且两江总督尹继善也转进常州这个死地了! 刚刚收到容保急报的时候,乾隆眼前一懵都要昏死过去了。 只是当乾隆出现在满朝文武众臣面前的时候,满清的王公大臣们都没有发现他们的皇帝有什么大的变化,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乾隆皇帝依旧浑身自信,威严无比。就不知道没有没细心地主儿注意到,乾隆皇帝几次宣召大臣奏对,时间都没有超过半个时辰;还有这个好颜色的老皇帝已经两个月没临幸嫔妃了,敬事房的《禁中起居注》可不是太过神秘的东西;也没有人知道乾隆皇帝的脸上已经在涂抹着胭脂…… 北京城一次次商议商议,却拿不出确切的法子来解救常州。 这不是十二年前的黑水营之围,清军要面临的是战斗力强大的复汉军,而不是回疆的回回。兆惠带领着三千清军能在相当艰苦的环境下抵挡五倍以上回军的进攻,丰升额却不见得能在五百门大炮的轰击下,带领着比城外的复汉军还多的清军兵勇死守上三个月。 何况北京现下拿什么来救援常州呢? 苏北清军吗? 打山东南下的清军部队有两万来人,李侍尧、容保也组织起了一支小万人的队伍,还有苏北的团练,这三四万人还要应付扬州的复汉军呢,如何能够南下常州? 之前堵在扬州城外的清军,在山东清军南下之后就已被丰升额抽调到了南岸了。 北京城的王公大臣们第一次发现他们的大青果已经变得这么脆弱了。堂堂大青果竟然凑不出一支人马去救援江南? 直隶的人马在被河南、山东两处战场牵制了部分兵力以后,剩下的已经全填进了江南这个无底洞里。甘陕山西的绿营则尽数扑在了河南,还有即将展开的汉中战场。偌大的北方,满清除了手中的京旗和草原、关外的满蒙骑兵,竟然再无力抽调大军…… 数不清的八旗贵胄和官员士绅才第一次警觉——大青果已然变得非常脆弱,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 北京城里开始响起一个声音——调派满蒙马队。 满清相对于复汉军强大了许多许多的骑兵现在已经成为了满清上下很多人的心理依靠。不少人都不知道怎么的就形成了——复汉军之所以不敢大举向北就是害怕满蒙铁骑这一印象。在现在常州危机的时候,N多八旗子弟就下意识的祭出了这一大招。 而紫禁城则如同少了耳朵,根本听不到‘民间’的唿声。 呵呵,调派满蒙马队都是要用钱的,乾隆皇帝现下手中如何还有银子?“厘金之制,全国推行。”局势迫的乾隆皇帝在自己痛饮的毒酒之中再加了一碗砒霜。 今年赋税少了江南,北京城百万八旗的铁杆庄稼还不知道在哪里来呢。 而对于天底下的许多读书人来说,这些不出门就知道天下事的书生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将陈汉与陈友谅的大汉归类到了一起。 可能是同一个陈姓加上同一个汉王实在太具有诱惑性了。 乃至到了三月下旬的时候,陈惠陈鸣头顶都已经又多出了一个祖宗——陈友谅,鲁山陈氏也被传成了陈友谅的后裔。 天见可怜小南沟陈氏的祖籍在陈州,跟老家湖北的陈友谅五百年前也不是一家。 当然,任何谣言都是要有价值的。 那传言中可不是单单如此的宣说一个‘陈汉’,陈惠陈鸣就是陈友谅后裔这么简单。传言还很详细的分析了两个陈汉的战略,自湖广而越东南,当年的陈友谅也是这么选择的。还顺带的分析了当年声势浩大的陈友谅为什么‘举措一失,逐致土崩’,遂被朱元璋所灭。那就是陈友谅不惜民力,图赖武力。 “岂不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很多读书人都拽上了这一句话。将当年朱元璋的一战而胜,归类为其礼贤下士,延揽人才,团结了大批士林精英,群策群力。陈友谅失‘道’者寡助! 这些传言的最终目的指向何方,陈鸣一听即知。对于那些‘劳心’的人,他也只有:呵呵。 陈友谅成了陈惠陈鸣的祖宗,这消息在三月中旬开始没两天就传入了陈鸣的耳中,但他没有在意,鲁山的陈惠也没在意,还写了一封信给陈鸣,笑说自己倒是想认个枭雄当祖宗,但小南沟陈氏祖籍明明切切就在陈州,明末受战乱之苦始迁移到鲁山来,族谱上一应记载的都很清楚,可不敢再多个湖北的老祖宗。 结果陈惠这封信刚送到陈鸣手里没两天,这一谣言就不可抑制的在大江南北泛滥起来了。陈鸣后知后觉,再指示暗营去灭火时,已经晚了。 …… 常州的战局根本没有一丝可变幻的余地,清军即使能派去个别身手高强的军汉突围而出,可整个江南之地,满清已经凑不出一支稍微有点力量的军队了。 复汉军水师营在骑兵团人马赶到前就攻下了已成弃子的江阴,苏州也变成了一座空城,在骑兵团先锋哨抵达苏州城外的时候,苏州城门还大大敞开着,董威大胆带队突进了苏州,迎头撞上的却是一班穿着绫罗绸缎的士绅富户,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帮拿着鼓乐唢呐的乐班。当官的已经全逃了。 苏州人正准备着‘欢迎礼’呢,怪不得城门口扫的干干净净,大门敞开。 然后就是太仓、松江,除了黄正纲带着一支水陆军盘踞的崇明岛还没有被插上红旗,常州之围后的短短六日中,整个苏南为之色变。 所以这次‘变色’对于民间的震动似乎也就一般般了,很平静的就渡过去了。复汉军再组织地方官府的时候,那些县里的积年老吏一个比一个积极。陈鸣就有种感觉,这场苏南地方对于复汉军的抗拒力减弱了。 陈鸣在常州陆续抽调部队南下进攻浙江,再有一部分抵进吴淞口,紧紧追到崇明岛的复汉军水师,在吴淞口一带跟清军水师战船大小打了四五回,并没有分出胜负来。水战局势竟然焦灼了! 过了十五,南下的第四师和守备一师的部队已经全取了浙江的湖州府和嘉兴府。 陈鸣没有看到江南士绅百姓的反抗,也没有看到救援常州的清军。北京城就像哑巴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常州被围的日子一一日一日的增加,就是不吭声。 于是,陈鸣炮打常州二十天,派出去的队伍将红旗插遍了整个苏南外跨了一个浙北,杭州宁波也兵锋剑指,眼看整个苏杭天堂之地都要落入手中了;没有等来水师营彻底压倒清军水师的消息,两边在长江口大战一次,小战四五回,还没分出来胜负;也没有等来满清的救兵,满清倒是在其他方向向复汉军发起了全面进攻和牵制,尤其是在湖南和两面受攻的汉中,却给自己等来了一个祖宗。 “殿下,段秀林家眷已经接出。这是其子段暄的亲笔手书。” “让人给段秀林送过去。告诉他,明日辰时,我军就发起总攻。让段秀林想清楚了,千万不要自误。” 陈鸣在常州外待得够够的,对于常州城内的清军,从最早时候肖想的围城打援,到现在的直接开吃。 常州每天炮击,每天炮击,还有一次次的宣传战,复汉军已经夺取了哪里哪里啦,复汉军从不杀汉军战俘啥的,主动反正主动投降都有大奖赏啊,等等,还有隔三差五的佯攻。这样的日子也是要结束的时候了! 既然满清已经不可能救援常州,那就把这块肥肉早早吃掉吧。好腾出手来夺取整个浙江! 段秀林接到儿子的亲笔书信后满脸苦涩。 二十天啊,一个援军也没看到,还每日炮击不停,这让被死死地包围在常州城里的清军兵勇如何鼓舞的士气? 他们原有的士气经过那一夜的战斗,已经给复汉军打垮了,现在就彻底没士气了。 二十天的包围,每日的炮击和‘诱惑’,从第七天夜开始,每夜就都有缒城而出投降复汉军的清军兵勇了,据他们交代,城内的清军兵勇士气已十分低迷,也就是八旗兵的态度还挺强硬。陈鸣还让他们举着喇叭往城内吆喝,劝降。 丰升额在清军被包围常州城之后,就鼓动手下兵卒疯狂的在城内修筑工事和障碍,叫嚣着要将常州城变成复汉军的大坟墓,他们为此拆掉了一幢幢房屋。可现在的清军有打巷战的勇气吗? 段秀林脸色的苦涩更浓了,非是知道常州必属死路,他如何会跟复汉军接上头? 陈鸣跟段秀林这员满清老将联系上的日子是在常州被围的第十二天,段秀林也彻底的绝望了。他手下的兵丁多是浙江人,他的家人也在宁波,复汉军扫荡江南,当然不会放过浙江了。 所以段秀林向复汉军发出的信号。 这样的举动当然是对大青果的不忠,可年纪已经五十有七的段秀林不能不想着自己一家子人,最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对满清丧失信心了。 在辽阔的北方大平原上,手中握着强大骑兵力量的大清或许还有跟复汉军一战之力。毕竟后者的作战放肆太过依赖于后勤运输能力了。但是在江南水乡,在水路运转便易的江南水乡,只要复汉军的火药储备不见底,他们就是无坚不摧的! 五百多门大炮彻底压服了段秀林。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法子让复汉军在这短短时间里搞出这么多大炮的,造器神术——是的,很多人已经把复汉军迅速铸造大炮的法子叫做造器神术了,那真的是无比神奇。 但这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有着这么多大炮的复汉军在江南完全就是无敌的。 陈汉至少也能坐一个南朝! 甚至不仅能占南国,云贵巴蜀也挡不住他们挺进的脚步。陈汉不仅能坐南朝,他们还会是一个南强北弱格局之中的南朝! 第三百六十三章 胜利就在眼前—— 垂死挣扎的感觉是一种痛苦至极的煎熬,就像一场无时无刻不再进行着的心灵拷问——后悔、内疚、羞惭、胆怯、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轮番的冲击着人的心理。死都比这滋味要好受的多。 段秀林在这场艰难的‘严刑拷打’中坚持了十二天,思想上的巨大转变就像外头一日复一日的炮轰,一波波思潮流如同一波波的炮弹,最后摧垮了他意志上的最后抵抗,然后他屈服了。而当他与复汉军第一次挂钩,当复汉军的消息被确切的送到他手中的时候,段秀林是用一种非常惊恐的眼神看着那个小竹筒。 小小一个竹筒不过几钱重,他却跟捧着千斤巨石一样,那凉凉的小竹筒更像炙热的岩浆‘烫’的他手都要变焦了。 躲在自己的卧房,段秀林那一夜一分钟都没有闭眼,他一次次伸手碰向小竹筒,又一次次如同触碰到了炽铁,飞快的缩回手来。 陈鸣都不知道,段秀林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人足足消瘦了三四斤,两只眼睛跟上了烟熏妆一样,还布满血色。段秀林一度都十分期望自己的‘鬼鬼祟祟’能被丰升额他们发现,然后毫不留情的砍掉自己的脑袋。复汉军看在自己一条命的份上,也绝对会保自己的儿孙无恙。 可是精神一直在燃烧的丰升额根本就没发现他的‘不对’,一直在指挥人拆卸房屋,修筑街垒街堡。 而被丰升额指派来做他副手的安明更是一个撑不住事的废物! 重重地压力还没有把段秀林压垮,就先将安明从精神上打垮了。 当然,段秀林的副将安明没有对复汉军‘屈服’,因为他是满军旗人,他老姓是瓜尔佳氏,在这一点上他不能不坚强。 可安明付出的代价却也是巨大的,段秀林后来几乎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安明了。这还是那个‘人皆称其操守’的瓜尔佳·安明吗? 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披着安明肉皮囊的厉鬼。 段秀林忘不了安明这些日子里‘办’死的浙军士兵,其中两个只是因为士兵半夜里起来撒尿,尿急的人没有向值夜的人要牌子,然后两个人又不巧的被安明撞了上,被安明当着西瀛门浙军小万人的面,用军棍活活的打成了两滩肉泥。 段秀林还听说过安明房里夜间抬出过女尸,且不止一具。 丰升额将军麾下的军中是不会有女人的,可是常州城里还有女人。大部分的常州人在开战前就逃离了这座城市,但总有一些舍不得离家的常州人留在了城内。 然后这些日子里这些人就遭殃了。 安明房中抬出来的女尸并非只此一例,整个常州城中也不止只一个瓜尔佳·安明。丰升额手下有一千八旗新军,东门外战了一场,现在还有八百多。再有杭州旗兵三千,还有军中那么多的旗人武官。而且做下这等混账事的,也不止只是只有旗人。 这种现象被段秀林告之了陈鸣,因为这是城内清军士气低迷、人心混乱的最直接表现。陈鸣回的信中用一句话概述了这种情况:临死前的疯狂。 这是人性的丑恶。大破灭来临前的疯狂。 别看今天闹得欢就怕以后拉清单。这种人不管满汉,日后即使投降,也要一律处斩。 “呵呵,军门大人这是突然悟道了不成?竟然……”安明第一眼就看出了今日的段秀林的不同,他整个人身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军人气,这怎么可能? 段秀林少年从军,军伍中摸爬打滚四十年,军队的杀气,军将的威仪,已经刻入他骨子里了。 可现在的段秀林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居家长乐的乡绅员外。 段秀林看着安明笑了笑,很无害的笑。 “竟然像个……乡间富贵人。军门大人这是……”安明非常意外,非常非常意外,他真的以为段秀林是悟透了什么人生大道了呢。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大变了模样? 段秀林眼睛看着安明,流露着一股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感情,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但他已经想透了。也知道做事儿还是要‘斩钉截铁’的最好。“乡间富贵人?得你的吉言,老夫余生能做一乡间的野人,就足矣。”今日过后段秀林也就要告别战场了。能够一家人齐全的活在复汉军治下,平平安安,含饴弄孙,就是最大的幸福啊。 目光完全集中在段秀林身上的安明根本不知道他和他的长随、戈什哈背后,或远或近,都已经有段秀林的亲兵站立了。 段秀林没有做叹息,也没有闭眼,只是很平静的将手一摆。然后钢刀出鞘的声音就在安明等人脑后响起,可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雪亮的刀光已经饱尝了这些人的鲜血。 一蓬蓬鲜血哧溅在了西瀛门,安明脑袋落地,嘴巴还张的大大的。 他一定十分不解段秀林的选择,但他永远没机会再去问了。 常州西瀛门,光光的城墙上堆砌着一排排的土袋沙包。城墙上的女墙都被打崩了,光秃秃的城墙如何能站人?就只能用土包沙袋堆上去。可这东西比起原先的女墙更不靠谱。 一排清兵挺直身子站立在西瀛门上,一杆杆鸟枪和大刀长矛被他们从城头扔下来。 “上,快上……” 城池下面,复汉军进攻部队抬着长梯向着西瀛门周边的城墙猛扑过去。远些的位置上已经响起了枪炮声和厮杀声,整个西城墙都有清兵把守,复汉军这一扑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位置清军的注意,当发现防守西瀛门的浙兵没有呐喊,没有开枪,更没有敲钟打炮时,这一些也就都明白了。 两头的清兵在军官的指挥下纷纷向中间的浙兵压来,然后战斗就打响了。 潘满仓第一个爬上了西瀛门,他手中没有挥舞刀枪,也没有挺着刺刀,而是举着一面守备一师的战旗,一面绿营三角旗被他从城头上拔下,然后嫣红的赤旗飘扬在了常州城头。 “城破啦,城破啦……” 段秀林早安排好的浙兵这时候突然大叫着,向着东面卷去,沿途狂唿大叫:“城破了,城破了……” “轰轰轰……”城外的炮兵阵地也适时的开炮,没有用开花弹,而是一律铁弹,远远地落到常州城中。段秀林手下的浙兵都守在西瀛门,炮弹越过西瀛门打在了城中的房屋和街道上。每门大炮的射击频率都很慢很慢,但依旧炮声连连。谁让常州城外的大炮有那么多门呢。 “冲啊……” 如狼似虎的复汉军顺着城墙向两边冲杀去,方便快捷的臼炮已经被送上城头,战斗的浙兵纷纷退出了一线,然后在瓮城缴下武器,乖乖的蹲在瓮城内的平地上。被堵塞的西瀛门城门洞经过半个小时的搬运,被彻底清空,段秀林就带着城中的浙兵开出了城外。 大队的复汉军将士则顺着城门洞涌入常州。 “大势已定!”陈鸣轻快地拍着手。对于在这期间起到了重要作用的段秀林,他显得是那么的和颜悦色。只是他对段秀林的‘愿望’嗤之以鼻,“老将军休要忘了满清的粘杆处啊!” 就跟暗营具有暗杀性质一样,粘杆处也搞暗杀啊。 段秀林真要是啥也不干,就想着去做乡间野人,他们一家能活几天呢? 段秀林脸色猛地一僵。“煳涂了,老煳涂了。”要不他怎么就忘了满清的粘杆处呢。 “哈哈,老将军想着放马南山,享受乡野之乐,何其简单。待到我复汉军扫荡中国,洗荡胡尘,老将军有的是时间自得其乐啊。” “那殿下筹谋几年可扫荡天下?” “老将军以为呢?” “老朽年近六旬,自觉身骨尚健,古稀之年可望。殿下欲要让老朽安详乡野之乐,只有十年可用啊。”段秀林小心的看着陈鸣道。 陈鸣看着常州城中冰消瓦解的士气,笑的非常开心,“何须十年。短则两三年,吾军可进北京;长则五六年,满清可化灰灰。朱洪武当年称建吴王后,也只用五年就扫荡了天下……”十年?那就太长了,这个天下除了中国还有欧洲的洋人呢。满清北方更是有俄国,那头贪婪的北极熊,还是不要让他们有时间跟满清有勾搭的好。 虽然眼下的北极熊正和高举着星月旗的奥斯曼人斗得头破血流。 “满仓,慢点,注意战斗面,别冲的太深。” “队官,鞑子太稀烂啦。根本就是烂泥,一扎就穿!” 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刚刚见了血的稚虎更比牛犊胆壮十倍。潘满仓就是这么一头稚虎,带着队伍冲入常州城之后,最初时瞧着常州城内的街垒、障碍还心有顾虑,可当发现躲在街垒后的清兵全是不堪一击的烂货之后,就再也无有畏惧了。 手榴弹、刺刀! 要不是他队官拉住他,潘满仓连虎蹲炮、臼炮都丢在后头了。 只靠着手榴弹加刺刀,硬是砍瓜切菜一样穿过了一层层惶恐、失措的清兵,杀到了常州府衙,杀到常州府的最中心。 “预备,放——” 阿音图身后跟着五百八旗新军,八旗新军的后头是丰升额的亲军营头。现在他手中还能指挥的就只有这么一点人了。其他的部队在复汉军破城以后分崩瓦解,不要说调他们来抵抗复汉军,就是建制都彻底凌乱了。 “砰砰砰……” 常州之战都进行到最后的关头了,清军才打响了整齐的排枪。复汉军士兵的身影已经隐隐可现,一颗颗手榴弹将烟雾笼罩了旗兵的视线。 “跟我上,都跟我上。快,快——” 潘满仓不认为对面的八旗新军有什么特殊的,只因为是样子货。趁着硝烟腾起,自己一个跳步,带着手下士兵就冲了上去。身后的复汉军战士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排长一个人冲锋,高昂的唿杀声骤然爆出。 常州府衙内,尹继善和丰升额对面相坐,两人面前的桌案上都有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瓶子,那里面却不是鼻烟,而是要命的砒霜。 常州完蛋了。 谁能想到贵为一省提督的段秀林会投敌呢?西瀛门顿开,复汉军一路横扫,外头的八旗新兵就那么点人,即便浑身都是铁又能挡住复汉军几时呢?今天他们到底是要尽忠的。 尹继善一脸的灰冷,丰升额岩石一样严峻的脸容下遮盖的却是内心无尽的懊恼。丹阳之战后他就不应该继续留在常州的,而是该大步的后退,后退。那样就算皇上要砍他的头,大清在江南却还有的往来,有的兵丁。而不是现下这般,这个江南被复汉军兵不血刃的拿下! “啪!”一枪打倒一名冲到跟前的复汉军士兵,阿音图丢下了打空的手铳,挥起军刀砍下了那名倒下去的复汉军士兵的头颅。八旗新军的齐射并没有打出几轮就被后头赶到的臼炮部队炸得不得不主动出击,然后两边就搅合了起来。 但是一个复汉军士兵倒下了,还有第两个、第三个……第十个复汉军士兵冲上来。阿音图手下的八旗新军却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一,还有已经混乱的亲兵,复汉军吆喝着汉军投降不杀,让丰升额的亲军士兵看到了一丝生机。他们又不是旗丁? 只有八旗新军在死战,他们有的死在枪子下,有的死在开花弹下,还有的死在手榴弹下的,更多的死在刺刀战中。 复汉军士兵依旧人头攒动,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阿音图曾经回首后顾,后方也在激战中。八旗新兵的血一刻不停的流淌着,复汉军的人马则黑影重重,一点也不见减少。 八百来八旗新兵,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还能支撑多长时间呢?整个常州都被陈逆拿下了吧?要不然府衙怎么被四面围攻了? 经历了泰州之战后的八旗新兵【跟着海兰察穿插的那一千人残余】被送回了北京,跟海兰察一路,剩余的两千八旗新兵一千分给了容保,他还带走了两千江宁旗兵。 常州之战,除了马队,丰升额手中还握着一千八旗新军和整整三千杭州旗兵。 三千杭州旗兵被当做监军分散到常州城内内外外,那一夜里也遭受了重创,现在复汉军攻入城中他们更是浪花都没有显出一下。八百多八旗新兵被丰升额死死地攥在手中,现在还能为他做最后的抵抗。 “冲,跟我往前冲——”潘满仓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嘶吼着。他的队官死了,就倒在他的面前,倒在常州之战最后胜利的前夕,潘满仓毫无心里准备,这个被他当做父兄敬爱的长官就这么去了。这一噩耗就跟一记狂暴药剂,让潘满仓疯狂起来。稍微的呆愣折后,潘满仓丢掉了手中的步枪刺刀,拿起了队官的腰刀,“杀!杀!杀!”今天只有‘杀;才能发泄他心中的火山喷发一样的怒火。 枪声早已经稀疏了,刺刀战、肉搏战成为了战场上的主体。一个士兵被刺倒,后面的战士依旧毫无畏惧的迎头冲上。直到死亡或是胜利的到来! “啊呃——”闷吭了一声,潘满仓挥着腰刀的右臂无力垂下,他右臂被刺了一下,虽然甲衣挡下,但胳膊上猛然一痛,还是让他禁不住叫出声来。 鲜血顺着胳膊淌下,潘满仓斜着一撞,将刚刚刺了他一刀的旗兵顶翻地上,左手抓着腰刀向下狠狠一噼。 “杀,继续向前杀——” 潘满仓周遭的几个士兵看到他受伤后,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潘满仓本人则不以为意,双目怒视着脚步停顿的士兵,大声叫着。“不准停,跟我冲,跟我冲——” “砍了丰升额的脑袋给队官报仇!” “胜利就在眼前——” 第三百六十四章 汉家王师 “常州已破,城内兵丁除了些许八旗,怕已无战意。” 陈鸣跟前,城内的消息流水一样被送到。当军报言复汉军已经夺取了常州的南北城墙,打西瀛门突入的兵马也一鼓作气的杀到了府衙时,陈鸣笑起来了。常州清军的士气真的低的没有了,否则就常州城内那一处挨着一处的街垒街堡,西瀛门突进去的复汉军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看到了府衙? “殿下,清军已士气全丧了。” “嗯,本都督不愿多造杀戮,可惜军中无仁爱美名天下传善者。独老将军于彼军中威望高隆,不知老将军可愿意入城招纳一二?”陈鸣道。 “殿下慈悲,悯其性命,老朽敢不从命。就是愿得殿下一言,何作为者,不杀?”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我陈汉不以战罪。凡汉军者,弃械投降,即不杀。“日后被拉清单清算的不算他失言,因为那是民罪。“旗兵者……,等他们投降了再论。”投降了至少陈鸣不会全砍了他们,可要是不投降,那就一定死。陈鸣看到段秀林脸色动了一动,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告辞。他眉头也挑了一挑! ——没有向陈鸣给旗兵求情,段秀林的脑袋很清醒的么! “大人……” 段秀林的亲兵营已经被解除武装监视起来了,但他身边的几个人,复汉军并没拘束,甚至还让他们佩刀配枪,由得他们继续跟在段秀林的身边。 “军门降了复汉军,本就沾染污名,这要是再去城中招降兵丁,事后天下非议……”段秀林的亲兵营官一脸的急切,这是他的本家侄子。 “本就做了降将,还能留的满身清誉吗?天下骂声越多,我辈才能越得汉王鲁公之心。”段秀林的脑袋却是一点都不煳涂。招降纳叛这种事,段秀林也确实是复汉军中最适合的人选了。 “鲁公有令,陈汉不以战罪。凡汉军者,弃械投降,不杀!” “常州已破,尔辈大势已去也,段军门都降了,尔等还不降吗?” “鲁公有令,凡汉军者,弃械投降,不杀!” 陈鸣在外面听得哑然失笑,“段军门都降了,尔等还不降吗?”好有诱惑力、蛊惑力的劝降啊。段秀林常州这一功劳是更大一分了。“走,回大帐。我要给鲁山报捷!”当初将常州清军包围的消息是用飞鸽一站又一站的传到河南的,图的是一个快捷,事后才让人着重宣讲。这次则是切切实实的拿下常州来了,复汉军主力腾出了手来,陈鸣还怕什么?也不急切了,那就沿途露布好了。好好地彰显陈汉的威风,也给湖南辛苦抵挡清军进攻的陈汉官兵鼓鼓劲。 “殿下,常州府衙已经拿下,尹继善和丰升额二人都嗑药自尽了!”阿音图、长龄、富春等八旗重要军将也悉数找到了他们的尸身。 陈鸣给老爹的信还没写完,捷报就已经传来。掏出怀表来看,时间还不超过12点。“传令,犒赏全军!” 复汉军在常州城下呆了二十日,每天后勤方面的人就把一头头肥猪肥羊送到军前。还有一船船的鲜鱼、咸鱼、腊肉等等,复汉军的伙食真的很强大的。 大帐外响起了将士们的欢唿声,震耳如雷,声音中透着的喜悦都能冲破云霄。这不是在为犒赏,而是在为常州。 赢下这一战,他们几万人就彻底腾出手来了。大军南下北上,谁还堪是敌手?只要一想日后复汉军的光明前程,整个军队都士气鼎沸,如火如荼。 接着就是整整一个下午的清理工作。一个下午的时间复汉军都在清理城中东躲西藏的败兵。因为满清宣传过,被复汉军抓到的降兵,全都会被拉去干苦力,挖矿铺路啥的,饭都不给吃饱,一天从早干到晚,累死了就往铁炉里一扔,全化作灰灰。 这样的宣传还是引得一些人相信的,很多败兵都扔了刀枪,脱了军装,钻入民居里。 可惜人当兵不当兵的差距太大了。 不管是体格,站姿,还是那手面,跟城里的普通百姓都是不一样的。这个时候的清军火枪兵还是以鸟枪居多,战斗力要经常开枪,而鸟枪因为其构造,发射的时候后门冒烟嘣火,很多鸟枪手的脸手都有着大大小小多寡不同的烧伤,至少也有火星炙热烫下的斑点。 再说了,整个常州城中只有三五千百姓,复汉军清查常州城,城里的百姓也全拉了出来,很轻易的就从里面搜出了一大堆逃兵,然后再向百姓宣讲,说出哪个是降兵了,给一块银元。于是乎,清兵就都悲剧了。 “对于因攻城而伤亡、伤残的百姓,我们都是有惯例可对应的。死人了,二十块银元。受伤了,看伤势轻重,两块到十块银元;残疾了,十五块银元。所以伤残和死去的人都记录在案,日后核实了官田后,先由着他们租种。且今后的钱粮赋税,他们也都有相应规格和年限的减免。” 中午,陈鸣大宴众将,段秀林被陈鸣安排到了右手第一位。宴后,陈鸣与段秀林说起百姓受难的事情。对此复汉军是有着一整套相应规定的。 “大王鲁公宅心仁厚,我军果然是汉家王师。”段秀林的马屁又拍过来了。 哈哈哈,陈鸣内心里狂笑,嘴角都禁不住露出一抹笑。这段秀林真的好会拍马屁,且一点也不觉得马屁拍的累。这才投过来多长点时间,一个马屁接着一个马屁。复汉军战后善后的事儿他作为方面大员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陈鸣一开始还是以为段秀林是不信‘传言’呢。后来才觉得是拍马屁! 但不管怎么说,‘汉家王师’四个字让他很高兴。“既然是汉家的王师,对于那些异族胡虏,本都督也就不客气了。” “所有的旗兵,凡是受伤的,都砍了。”因为受伤就意味着抵抗了,“世职佐领以上者,为官五品以上者,皆处斩;其下而有官职者,服役二十年;旗丁服役十年。”至于干什么活儿,满蒙汉之间又有什么区别,那就具体情况再具体分配了。 “记住,不剪他们的那猪尾巴辫。”陈鸣眼睛里寒光凛凛。那条辫子是满清加负于华夏的耻辱的标记,当年他们用刀子让华夏剃发易服,现在时局变化,陈鸣就也要让满清鞑子自己吞吃下这根辫子的苦果。也要让百姓们永远记着那根辫子的教训! 洪武五年,朱元璋令蒙古色目人氏,既居中国,许与中国人家结婚姻,不许与本类自相嫁娶,违者男女两家抄没,入官为奴婢。如中国人不愿与回回钦察为婚姻者,听从本类自相嫁娶,不在禁限。这是要同化了回回。 但是到了洪武九年,淮安府海州儒学学正曾秉正上言:“窃观近来蒙古、色目人,多改为汉姓,与华人无异,有求主官者,有登显要者,有为富商大贾者。古人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得无隐伏之邪心,怀腹诽之怨咨。宜令复姓,绝其番语,庶得辨认,斟量处置。其典兵及居近列之人,许其退避“。朱元璋大喜。 陈鸣也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陈鸣不可能把所有的旗人斩尽杀绝?那么几十年后就看着他们又变成中国之民啦?虽然明景泰、天顺年间的丘浚说:“国初平定,凡蒙古色目人散处诸州者,多已更姓易名,杂处民间,如一二梯稗生于丘垄禾稻之中,久之,固已相忘相化,而亦不易以别识之也。”可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去了,陈鸣心里不爽啊。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留下那根猪尾巴辫。这个辫子作为满清的标记,日后的鞑子想要去掉这根辫子,他们也必须用鲜血和生命来换取。陈鸣会定下一个苛刻的标准,不然他心里不舒坦。 “就先让他们把常州城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 现在多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只要想一想日后的鞑子哭爹喊娘的要减掉脑袋后头的猪尾巴辫,要为此用十倍、几十倍于‘汉人抬旗’的努力去换,去争,陈鸣心里就是一个爽。 至于会不会因此而埋下隐患?呵呵。满清覆亡后,整个八旗谁还以为会留下多少人吗? 洪武元年十月间曾发生过一件事。当时,徐达率大军攻破元大都,将所俘获的蒙元文武官僚等大队人马押送南京,行至通州时,“内有回鹘欲作乱,事泄,戮五千余人,妻女俱配军士。” 满清动不动就将人发配关外与披甲人为奴,他们自个的老婆女儿是不是也要于人为奴呢? 整个常州投降的旗丁,满蒙汉,大概有两千五六百人。主力当然是三千杭州旗丁,死守常州府衙的八百来八旗新军投降的有没有四百人都还是一说。 但接下来被陈鸣这么一杀,不要说四百了,还有没有二百人都保不准了。 一旁的段秀林就如同聋子一样,对陈鸣下达的命令‘充耳不闻’。 且不提常州这里的善后,只说那捷报从常州一路快马传到江阴,当即江阴水师就派出一艘大舢板船,披红挂彩,摆上大鼓,再配上数十乐手,安排好轮替,敲锣的吹唢呐的,还有呜呜长号的,扯来风帆就向着武汉而去。身后有两艘同样的大舢板船护卫着。 这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广告’了。 ——复汉军已经攻取了常州,清两江总督尹继善与大将军丰升额嗑药自尽,常州那么多的清军一个不漏,非死即降。 这消息随着报喜船只的驶过,从长江两岸迅速传到苏南苏北,继而是皖南皖北,再而是江西鄱阳湖,等到消息传到鄂北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四月。 凡是陈汉这边的官兵都信心百倍,欣喜鼓舞。而那些心想着满清的乡绅士子,一个个哭丧着脸,如丧考妣。随着消息的传播传开,陈汉在九江、安庆和湖北的统治是肉眼可见的巩固。那些对下乡工作队冷眼旁观的乡绅地主们,一改往日的冷漠,一些脸皮厚的人都舔着脸巴结上了。倒是让下乡工作队的‘武装警备力度’下降了一些,‘廉政奉公指数’则不断被强调拔高。 下乡工作队这项政策也差不多施行一年了,这一年中他们在乡间遭受的待遇和境遇,一本百万字的鸿篇巨着也说不完。但一个事实是不能否认的,随着复汉军声势、实力的强大,越来越多的乡绅地主底下了自己的头。越来越多的乡官挺直腰板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而百万计的农民百姓也知道了复汉军的政策。 罗田县的桃花集。 张有利赶着自家的小毛驴车,愉快的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将近黄昏,回到家中又要抹黑,自从做了罗田县的邮递员之后,虽然这差事被些没见识的人叫做邮差,张有利自己也觉得跟邮差很相似,但是鞑子的邮差有他这么挣钱吗? 别的不说,只他家的这辆驴车,政府一个月就给三块银元补贴,再有草料二百斤,黑豆三斗。 这一个月比过去半年挣得都多,还有张有利这差事呢,刚刚开始做,一个月就三块银元起了,以后还会一年涨一次基本工资,还有奖励。 整个张家都不需要去种地了,只张有利每个月挣得银子就够他们一家几口人吃喝不尽了。 桃花集肉眼看着张家抖了起来,就有人打趣张有利,早知道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去年他就不应该让他兄弟和大儿子都去当兵!被张有利一口吐沫呸了回去,张有财和张大山不去当兵,这好差事哪能轮得到他? 现在整个罗田就五个邮差,瞧瞧哪一个不是军属、烈属? 一日的勤劳并没有让张有利感到疲惫。有奔头的日子只会让过惯苦日子的张有利充满干劲,无穷无尽的干劲。何况今天张有利的驴车后头还留着两个包裹,大大的包裹,这却不再是别人的了,而是张家自己的。 “娘,这是俺大哥寄来的。” 回到家中的张有利第一件事就是卸了车子,牵着驴子到棚子里去开吃。细料粗料搭配混合,家里人早就准备好了,还有清水,现在张家的日子好过了,毛驴的待遇也依旧是第一等的。 从技校放月假回家的张大海熟练地把驴车里的包裹抱回家,这东西就是邮差的命根子,丢了或是损坏了,张有利不仅要贴钱赔偿,还影响他的评分,而影响了张有利的评分就是影响了他的‘前途’。罗田县邮局还只是草创,邮差后勤全算上也只是十个人,局长是一个伤残退伍兵,其他大大小小的位置可都空着的,来年谁干的最好,积分最高——这一招学军队,谁就戴帽子,带高帽子。张有利即使带着帽子依旧来干邮差,薪水也提高了啊。 张大海已经进了黄州府的技校,他学的是铁匠,目的是能进入朝廷的枪炮局。至于资格,那当然是因为张家出了两个兵而得来的了。 在技校中张大海学的不仅仅只是打铁炼铁的手艺,他学的还有字,还有加减乘除。可以说从技校学几年出来的张大海,不能说多么有学问,但至少不是睁眼瞎了。只是技校里教的都是简化字,用的是炭笔——陈鸣‘发明’的铅笔,这在‘民间’非议声很大。就连桃花集这穷地方,都有几个童生秀才对此大加声讨。 可要是就张有利看,这简化字千不好万不好,只要容易认,那就是最好。他儿子是当工匠的,又不是要去考秀才做官的,能认得俩字就行。 现在认得俩字的张大海抱着包裹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上头‘张大山’这三个字。这是他哥寄来的包裹啊。 屋里的张王氏正摆着饭菜,一家人都等着张有利回家才好开饭,这时候听到张大海的叫声,泪珠子啪啦啪啦就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张有财张大山叔侄一块进的新兵营,可从新兵营里出来的时候,俩人就不能再在一块了。张家叔侄一个在湖南,一个到安徽。张有财去了安徽,张大山去了湖南。 而现在陈汉各块地盘各个方面,你要说最最艰苦的位置,稍微有点见识的老百姓都知道是湖南。 自从复汉军大举动下,两广和湘西的清军,还有云贵再度调来的一部分边兵,都跟饿狼一样扑向湖南来。 湘南三府,宝庆、常德,都有县城被打破的消息传过来。而且是时不时的就有这消息。就是现下,听说那宝庆府的府城也是被清兵包围着的。张大山进的部队是第十五旅,张家人每每说起这个来就跟揪心一样痛。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大哥这封家书,真的能顶一万金。一万金都不换。” 伺候好了驴大爷的陈有利这时候不紧不慢的走进屋里来,看到两个包裹一个被宝贝的放到桌子上,张王氏正拿着剪刀去剪外面的油布,而另一个胜利包裹则被视而不见的丢在地上。他弯腰把包裹捡了起来。 这可也是自家的东西,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急什么急?老大既然寄包裹回来了,那他至少就还活着。还有啥好急的?”说着张有利用力一拍手里的包裹,“告诉你们,鲁公殿下已经把常州的鞑子全部消灭干净了。这里头就是咱们部队给底下的军属、烈属发的奖励。这包裹也是咱们的。” 张有利清了清嗓子,嘴巴里说着他们头上午讲过的话: “鲁公殿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咱们在江南的大军马上就能南下了。到时候福建会横扫而下,广东广西的人马守自己的老家都还来不及,他们还怎么打湖南?等十五旅腾出手来,云贵和湘西的鞑子自然也会缩头的。” “老大那里不会有事的!” “等鲁公殿下扫荡了南国,汉王就要称皇帝了。这天下就是南北朝。咱们是南朝,就跟当年的大明一样,大军北伐,横扫中原,将鞑子都赶回老家去。” “咱们张家的富贵,所有军属军列的富贵,都是彻底做踏实啦。”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南国谁堪敌手? 张有财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此时已经不在第十五旅了,而是刚刚转到湖南陆军第二旅。这次寄东西回来,里头夹的信就写了这事儿,只是张有财没有拆开包裹,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张大山刚刚在老部队做上了班长,到了新部队就又被提为排长了。 这可是个喜事! 至于为什么被突然调整了部队,张大山也没有隐瞒家人。湖南陆军第二旅部署在西线,应对的是退守湘西的本进忠部和一部分云贵调过来的边军,清军不仅人多还兵强,再则他们还占据着地利优势,而且第二旅负责的澧州、常德、宝庆等地间也没有贯通的大江大河,部队转送和军需物资补给都不方便,几方面相加就让第二旅承受的压力远胜过陆军第一旅,死伤自然也就大了。如此调整说白了,就是调集一部分底层军官补充第二旅的。 自从陈鸣起复汉军过湖口直下江南后,湖南的陈汉官兵就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了。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复汉军可机动的兵力往东去了,南面战场自然就只剩下空虚了。 首先就是躲在湘西的本进忠,立刻就出兵攻向常德、澧州,坐镇常德的湖南陆军第二旅旅帅何二虎是疲于应付。广西的兵马还有云贵的兵马也出兵攻向宝庆、永州,前者一度更是除了府城还控制在陈汉手中,其余县城已经尽数沦陷了个遍。 整个三月,长沙、岳阳最常听到的消息就是哪哪哪个县城又被破了,这回县官没有逃掉;哪哪县的当官的都死绝了……,等等。 广东的人马也汇同广西之军进攻湘南,湖南陆军第一旅则一边守着郴州,另一边还要增援永州,也就是桂阳受敌少,第一旅暂时还应付的过来。忙碌的就是坐镇衡阳的第十五旅了。 赵永吉人也不笨,更知道拳头要攥在一起打出去才有力气。从不把第十五旅的兵力分散,广西的兵进永州了,就提着整旅兵马一拳头打过去;云贵的兵进宝庆了,再提兵去宝庆打出去;然后是本进忠,赵永吉带着十五旅直接敲湘西门户——辰州沅陵。 如此辛苦转辗奔波的过了一个月,湖南局势坚持到了陈鸣带兵将丰升额引领的江南清军主力尽数包裹在常州的消息传来,湖南官兵瞬间士气大涨,而相应的两广、西南的清军的攻势就‘刷’的一下有了回落。连本进忠也不浪了! 但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清兵人多势众,里头就总是有个别的。 已经坐上了保靖守备位置的刘飞就是挑柿子拣软的捏的好手,对旁人道:“陈贼气势正盛,不趁着他们兵少势弱的时候好好地打一打他们,难道要等到陈逆的大队人马转回来了再打?” 四月初就又一次攻破了白马关,带手下的匪兵围了桃源县。桃源县是常德下属各县中最穷最靠西的一个县。之前已经四次被清军攻破,知县死了一个,现在的知县刚刚上任还不到十天。 常德的精华之地全在洞庭湖沿岸,但是洞庭湖里有复汉军的水师,并且在三月份的时候,大都督府在岳阳新设了一个水师新兵大营,刘飞不敢把注意打到常德东,除非本进忠大队人马在后头跟着,不然就他现在的小身板,常德府城的驻军就能将他吃了。 四月十二日。 桃源县城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尽情的欢唿声,先是少少的人,然后人数迅速增多,简直是山唿海啸一样。昨夜在城头值了一晚上班的张大山从熟睡中惊醒来。 “咋的啦?这么大声?” 要不是听到是欢唿,张大山都以为是城破了呢。 “排长,排长……,赢了,殿下赢了,常州赢了,里头的清兵全被消灭啦……” 屋外头响起了二班长的声音,张大山原本还迷迷煳煳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整个人从床铺上蹦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去穿。“真的?真的都吃掉啦?”拉开门二班长就站在他的门口。 “那还能骗你不成。小十万清军全吃掉了!丰升额和尹继善服毒自尽,下头的鞑子大官一个都没逃掉。还投降了一个提督,就是他打开的城门。”二班长咧开的嘴都要到耳朵后头了。 张大山高兴地也牙龈都露出来了,“提督都投降啦?本进忠就是个提督。这可是老大老大的官啦。”有了对比才有更清醒的认知。本进忠对湖南的影响力举足轻重,那么自然的,段秀林的份量就被张大山看的很重很重了。 二班长牙龈也露出来了,“可不是。那么老大的官儿都投降了,这说明汉王鲁公大势已成。而且跟这消息一块传来的还有汉王的赏赐咧,不是光是给东面的军队,还有咱们的,是给全军上下的犒赏。每人加一个月的军饷,军属还能收到一个大包裹。里头都是布,还有四罐新出的铁皮罐头。”二班长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睛都是冒金光的。让张大山都不知道他是为了常州的胜利而兴奋的更多呢?还是更为汉王的大赏全军而高兴的更多呢?而张大山自己听了也是不可抑制的兴奋。 布匹是每个家庭都需要的东西,今年军人合作社开春后就主种棉花。张大山就期望着自己服役到两年后,能拿积分兑换土地,到时候也一样要并进军人合作社。那家伙有鲁公的面子在,出产的粮食、棉花、大豆,根本不缺销路。而罐头这是陈鸣的又一项新发明。这东西对于陈鸣这个穿越者来说根本半点难度也没有,将食品处理好,装入广口瓶内,置于沸水锅中加热一个小时,趁热用软木塞塞紧,再用线加固,用蜡封死。陈鸣早就‘发明’出来罐头了,还让人搞出了更结实的铁皮罐头,这种密封技术后来还用在了军用干粮保存上。 只是当初条件不允许,就没有大张旗鼓的搞罐头。 现在复汉军根基初固,罐头也就成为了复汉军军需品中的一员了。不管是水果罐头,还是蔬菜罐头,亦或是最难得的肉类、鱼类罐头,张大山都见过也尝过,不能说多么的美味好吃,可胜在一个方便却是真的。 从军这么长时间,张大山对家里的影响还是没什么大的转变。即使张有利也给部队里的他来过几次信,说家里日子已经多好多好,都准备着盖房子了,张大山人没又回去一趟,没有亲眼看一看,心里总是不信。他潜意识里还觉得家里挺困难的,日常的吃食根本不能同部队里比,就想让家里人也吃的更好点,寄几罐罐头回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扎在他的心头了。哪怕只是让家里人吃上一两顿呢。 他是一直想换几罐罐头寄回家里,这东西挺稀罕的,换几罐江南口味的,让爹娘弟弟们也都尝尝鲜。 可罐头这东西在军中也是稀罕玩意,有钱都搞不到。他在15旅的时候就是一个小虾皮,后勤处的人才不晒他呢。等来到陆军二旅了,又是新部队,人生地不熟,这个愿望就始终没有达成。 现在汉王的一声嘉奖却无形中圆了张大山这个心愿。二班长就看着自家排长,那一双眼睛明亮的就像两个小火炬! 刘飞在桃源县城外都能听到城内突然响起的欢唿声,而且这欢唿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大,他心里骇了一跳,立刻下令部队警备,他以为是复汉军的援兵到了呢。 作为湘西大山中的土匪头子,现年三十五岁的刘飞本就是暗营播下的一颗棋子。 暗营前后资助了他三千两银子,让他趁这机会改头换面,结果刘飞只给人递了五百两,谋了一个芝麻大的把总头衔。但别看刘飞的官帽子低,他手下的兵却是不少,本身他手底下就有三四百老匪,不然暗营怎么会在湘西那么多土匪头子中选中了他呢。现在是越发壮大了,虽只是一个营守备,麾下兵力却膨胀到了一千四五。 现在来到桃源县城下的只算刘飞手下的一半人,另一半留在白马关。当然,桃源县城外的这六七百人也有一半被他撒出去抢掠百姓了。 “大人,大人……” “陈逆在城里叫嚣着,他们东边的部队把常州拿下来了。丰升额大将军和尹继善总督都服毒自尽,城里的十万大军非死即降,一个都没能逃出来啊。” 来人是刘飞散出去的探报,刘飞跟复汉军有勾搭的事情,他手下也不是一点不知。但知道的人每一个都是刘飞的心腹。眼前这人只是刘飞撒出去的探子,听到这‘天塌’的消息后赶忙回来报信,还一脸的慌张。 何止是这小兵慌张,乍然听到常州陷落,丰升额和尹继善自尽,江南十万大军非死即降,刘飞脑子都是一空,这心里也噗通噗通的跟擂鼓一样。 好半响才定下神来。但刘飞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件事的影响,考虑自己日后是不是要真的谦卑的跟复汉军的相处的时候,外头突然的再传来急报声。 “大人,桃源城里的陈贼出兵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刘飞一双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他真恨不得一脚踹死桃源县的文武。净是添乱! 如果早上一刻钟,刘飞都要立刻点兵出营,跟桃源出来的复汉军、警察以及一部分民兵做做样子。但现在的他哪里还有这个心思?是,他心头是很气恼桃源县的‘趁火打劫’,很想带人直接操翻了他们。可这底气就是不足,刘飞心里头无数念头翻转,就像一团找不到头的乱毛线,他现在更需要静一静,冷一冷脑子,好好地思考将来。而不是‘硬邦邦’的把桃源县的人马一棒敲回去。 忍下怒,刘飞面对桃源县的‘挑衅’,选择了‘闭门不见’。“派人招唿一下老五和老七,让他们中午就赶回来,咱们下午就撤回白马关。”刘飞挥挥手,让手下的几个兵头去带人警备,然后招唿亲随吩咐道。 营地外的复汉军也没有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只是在清军的营垒外大喊大叫的嚎了一阵,放了几排枪,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驻守桃源的队官和桃源新知县之所以敢大着胆子出兵,完全是因为县城被突然传到的喜讯给刺激的有些癫狂了。尽情的欢唿已经无法抒发官兵们心头的喜悦,这兴致一上来,那就出去打一圈。 张大山站在队列的正前方,看着前方闭门不出的刘飞,胸膛中一股回荡的风发意气就更加激烈。刘飞的这回退避实在是太应景了,太张他们的锐气了。 “我们硬了,鞑子就软了!”握着拳头的张大山大吼着。 他来到湖南陆军第二旅的时间非常的恰到好处。正好赶在形势巨变的节骨眼上,本进忠退下了,刘飞对常德的进攻以抢掠为主,而不是猛攻城池。在来到第二旅前,张大山还以为自己一到常德立刻就要挺着刺刀上战场呢。而到了常德后他所属的队也确实很快就开出了府城,与驻扎桃源的部队调换了位置。但他根本不知道,他所要做的只是面对只是一个土匪头子守住桃源城。而不是彻底的歼灭那个土匪头子! …… 常德府衙后宅里。 徐永民没有让下人伺候,不大的小圆桌上也没有七荤八素三碗四盅,就是最最简单的几个家常菜,徐永民的夫人和他们一双还没有过十岁的儿女,只简单单的一家四口人围坐。 徐永民没有了在外面时的威严,饭桌上的他饮酒纵歌,就像发疯了一样。文雅的说是‘放浪形骸’了。但出身秀才之家的徐夫人却没有劝说他一句,因为她清楚自己丈夫自上任以来所承受的重压是多么的巨大。 外头的清军和常德本地的士绅商贾,那一外一内重重压力就像洞庭湖的波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从没有停歇过。 徐永民挺着腰板硬生生的挺过来了。直到今天,捷报传来,他终于等来梦寐以求的好消息了——常州报捷。清军在江南的主力被鲁公尽数全歼!徐夫人即便是个妇道人家,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丈夫千斤重担卸掉了一大半。 “哈哈哈,谁说陈汉不能成大器?鼠目寸光,鼠目寸光。” “殿下已下常州,苏杭在握,试看南国,还有谁堪敌手?还有谁?” 抄家灭族的危机是彻底的在徐永民心里消失了,这一刻他比谁都坚信复汉军的未来必然是光明灿烂的,他无比自豪自己当初的赌博。在那场人生豪赌之中,他徐永民,赌赢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欧洲人的小算盘 “常州战役的失利让鞑靼人丧失了军事上对叛军的抑制力。帝国丢掉了最为重要的钱仓,叛军从陆路上截断了帝国南北的交通,鞑靼政府能直接控制的地盘只剩下相对贫穷的北方,这个战略对决的地点距离广州虽然有上千英里之遥远,但它的影响力已经在发挥作用了。 进入四月中旬【西历】,越来越多的中国海盗汇聚在了张、郑两个军事集团的旗帜下。尤其是张,他是叛军首脑的儿子,也是带领叛军一步步赢得胜利的大元帅所任命的东南海域海军司令,张和郑的势力和实力每一天都在飞速的增长。鞑靼人在广东和福建海域的海面优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与此同时,在陆地上,鞑靼人在整个南中国的统治力都在飞速的下降,社会上的每一个阶层对于鞑靼政府的信心都在动摇。尊敬的潘振承先生也对局势的发展感到失望。坦言说帝国的平叛战略出现了重大的挫折。一旦叛军大举南下,以福建、广东、广西几省现有的军事力量,都不可能抵挡的住叛军的进攻。 ……” 英国东印度公司驻广东办事处首席大班罗伯特·皮尔正在给印度的管理委员会写信,他建议公司立刻停止与鞑靼人的军火贸易,因为不久后的广东很可能会被叛军所统治。 “……公司所需求的生丝和茶叶,所需要的中国一切物品,都处在叛军的控制中。因为一点军火的利益而失去在广州的贸易,这是世界上最大不过的愚蠢。” 虽然上一次叛军的间谍将东印度公司的商馆烧成了一片废墟。但是在利益和明晃晃的金钱面前那都是过去的不值得记忆的‘小小不愉快’。 罗伯特是东印度公司在广州的资深大班,所以他才能坐上‘办事处’首席负责人的位置。别看这只是一个新成立不到一年的机构,可它统管着东印度公司在广州的所有事物。 罗伯特已经委托潘振承联系广东的复汉军暗营。他相信如潘振承这样的‘大人物’,叛军绝不会视而不见的。即使潘振承现今的一切行为都立于鞑靼帝国的利益,但谁知道他有没有另一面呢?罗伯特就认为他们间必然有着隐秘的联系。 放下鹅毛笔,罗伯特又一次拿起了手边的一份文档,这是最近几天里复汉军暗营在广州城中张贴的‘捷报’,罗伯特认识中国字,还能说一口不错的中文。所以不用通译,他就能知道这些文字写的是什么内容。 复汉军已经在威胁着要南下攻略两广了。 因为他们已经拿下了杭州和宁波,很快就能打通与福建的联系了。郑连福、郑连昌兄弟也正是归顺了陈汉,叛军的大元帅封郑氏兄弟为南洋水师正副提督。 “罗伯特先生,你还在看这种老旧的新闻吗?” 门被罗伯特的仆人打开,路易士·保罗·里贝罗从门外走了出来。阴历四月的广东,气候已经找不到一丝儿的寒冷,里贝罗额头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明汗,只怪他穿的太整齐了。 “当然。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的奇迹在这个古老的国度一再的上演,让我怎么也……”罗伯特卡壳了,他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理。说羡慕?这不恰当,他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个澳门土生的葡萄牙人。而说嘲笑,那是在扯谎。人对荣誉和利益的追求是天生的。 “这个世界与欧洲完全不同不是吗?”罗伯特耸了耸肩,说了一句很多乱世之中很多中国人奉为纲目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中国人都知道这句话。他们对于血统可没有太多的尊敬。” “再说了,张球和郑氏兄弟可不是叛军的德雷克爵士,你千万不要小觑了他们的个人野心。我建议您更应该把目光投向距离常州不远的长江口,在那里与鞑靼人的船队激战的水面力量,才是复汉军真正的海军。” 罗伯特邀请里贝罗坐了下,两人话题迅速转到正事上来,里贝罗今天来到这里绝不是跟罗伯特就张邓可靠不可靠的问题发生辩论的。 “罗伯特先生,你想去见一见叛军的真面目吗?” 里贝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罗伯特,上面写的全是汉字,这是复汉军在广州城里张贴的最新消息,被里贝罗拿来做自己送给罗伯特的礼物。 罗伯特却顾不得看最新消息,两个眼睛睁的大大的,“你们……要去见叛军?现在?” 广东还牢牢掌控在鞑靼官府的手中,他们还有充足的力量将澳门彻底荡平。 “常州之战,布兰科上尉和随军的二三十名葡萄牙炮兵,悲剧的成为了复汉军的战俘。澳门议会和奥督都有责任和必要的义务尽快的去解救他们。”当然要尽早的了,上一次费尔南德斯等人的悲剧,整个澳门都不希望再一次看到。 “鞑靼人在南中国的主力被叛军消灭了,我认识的很多中国人都对战争前景表示悲观。认为叛军大举南下的时候,广东的军事实力根本无力抵挡。” “所以澳门要早早的做好准备。”就像对当年的满清一样,现在澳门的葡萄牙人又要经历一回了。 里贝罗此来就是澳门对于英国人的一次卖好,他们去见复汉军的时候,没有忘记了英国人。七年战争的硝烟刚刚散去,葡萄牙人还牢牢地抱着英吉利的大腿。再说西方人这个时候在中国的力量还十分的弱小,如果这个时候彼此还不能凝合一团,齐心协力,那么在这个动荡的关头,他们很可能都会遇到灭顶之灾。 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能够给澳门的葡萄牙人撑腰的西方力量,不是万里之外弱小的葡萄牙王国,而是近在眼前的英国人。刚刚赢得了七年战争的英国人,而在战争结束的前两年——西历1761年参战的葡萄牙人,就是英国人的盟友之一。 里贝罗与罗伯特做好的约定之后,起身离开了商馆,罗伯特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来看里贝罗带过来的最新消息。 “原来是对战斗中误伤平民的抚恤,还有对于战争中的鞑靼人的处置……”常州之战的旗兵还有杭州之战的旗兵。 “死一人给二十块银元,伤者视轻重给两块到十块银元,因伤致残者赔偿十五块银元,另外还有税务上相应的照顾,官田给予优先租种……”罗伯特对这个数据不予置否,一条人命四个英镑,以他对中国的了解这个数字似乎不低了。 一切有刀伤、枪伤的八旗兵丁都就地处死。“哦,真是野蛮又残忍的决策。” 被俘的八旗佐领以上世职者和守备以上文武官者,皆被处斩,家中五岁以上男丁处决,妇孺被发给复汉军为奴;主动投降之佐领以上世职者和守备以上文武官者,等同领催及其以下世职者和五品以下文武官者,判服役二十年,家人跟随;最普通、无官职的旗兵,被判服役十年,家人跟随。至于家中的男人已经战死了的,那就以男人死前的身份职衔入类后再抬升一级,二十年服役上面还有一个三十年滴! 罗伯特眉头不自觉地皱着,放下这张小报,他脑子里回荡的全是‘复汉军要杀尽鞑靼’的那些传闻,这样的消息在广州流传很盛,尤其是在最近时候,因为广州八旗骂声涛涛。那些传闻中可很有一些似乎并不是虚假的。那么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只要愿意投降,主动投降,就可以不少。虽然等候他们的还有二十年服役。 “叛军放宽了对鞑靼人的政策?” 虽然处罚依旧十分严厉,但好歹不是斩尽杀绝了,还留下了一丝希望。他们是想用这种‘不抵抗就不杀’的政策来动摇广州、福州建的鞑靼人吗? 罗伯特心里突然生起了一种紧张感,复汉军的这种政策,这种‘远望’,可不就是在说明他们确确实实的在打望着广州吗?不然他们干嘛要卖好? “嗨,芬利,去喊乔治先生过来,我有事要找他。”罗伯特突然觉得胸口沉闷闷的,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胸口,他对门外的仆人叫道。 …… 同一时间的崇明岛,清军在长江一线最后的堡垒。 当常州还在坚持的时候,崇明岛就是满清在长江的一支火炬,耀眼、光明。它与常州水陆交映,不仅在军事上,在精神上,都要被树立成一种象征了。乾隆皇帝封赏的圣旨不要钱一样送到崇明岛。 黄正纲本人被封为二等男,赐黄马褂、双眼花翎,号尚勇巴图鲁。他手下的水陆重将都有封赏,云骑尉、轻车都尉一样的世职几乎人手一个。最初时候倒也鼓舞的崇明岛士饱马沸。 黄正纲从江阴退守松江,自吴淞再退崇明,将自己所能收拢到的所有的人马、物质、军需都拉到了崇明。 这个泥沙淤积起来的大岛,在近代之中国的战争史上从没有留下过一笔值得可抒的印记的地方,可在此时的国人看来却是长江口的第一道防线。 在明清的海防思想上,崇明被视为屏藩江南的江海门户,是必守的第一线海防重镇。满清一度在这里布置过六营水师,即使时光走到了乾隆中叶,这里也有四营水师,三千多兵丁。 崇明岛的兵丁和战船都几经裁减,可这里的基础还在! 黄正纲带兵退到这个地方,水陆齐备,有炮台有战船,进可攻退可守,又熟悉地理,真真就‘堵’住了长江口了。 陈鸣也很看重这个岛,陈继功在经营船厂和组织船队的时候,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摸清楚长江入海口这一代的水情,还在崇明岛上设下了暗营的交通点。但看着地图小心翼翼行船的复汉军水师怎么也比不得闭着眼睛都能把入海口熘达一个遍的清军水师啊。 杨世金带着水师追到崇明,两边战船又交手了几次,清军船只、火力上都不比复汉军,但他们仗着熟悉水情,引得复汉军水师追击,队列中的大号霆船、鸟船两次遭遇搁浅,虽然涨潮后就驶开了,但也让杨世金等将心有余悸。 以至于常州清军都被消灭干净了,黄正纲还如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在崇明岛蹦蹦跳跳。 “舟山是一个熟透了的果子,可咱们在摘舟山这个果子之前,必须把崇明给拿下了。” 陈鸣没有回南京,也没有下苏杭,而是到了吴淞。伴随着陆地上的节节胜利,水战的僵局已经到了不得不打破的时候了。而且杭州已经拿下,宁波也已经拿下。水师船队即使径直出长江,去进攻舟山不克,也不必冒着被崇明清军水师截击的危险再重新返回吴淞,它们可以直接到宁波停靠补给。 陈鸣一个人待得时候都不知道对着崇明骂了多少句‘他么的’了。开打前他是以为水师能早早确定胜局呢,谁知道水战打起来这么拖拉,一直拖拉到现在。清军水师就像他们的陆勇一样,根本不似陈鸣想象的那样双方摆开阵仗,唿啦啦猛打猛冲。 随着复汉军对浙江的攻略,那些跟复汉军尿不到一个壶里的江南官宦世家还有一些逃出的旗人,南逃广东的路已经断了,向西进江西吧,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他们就唯有逃到了海上。把现在的舟山定海当成了一个‘天堂福地’。 多少富贵官宦世家将自家的金银浮财一船船拉到定海,然后把定海当成了中转点,乘船打定海到苏北,再北上京津。而复汉军的水师却偏偏被黄正纲拖在了崇明岛上。 杨世金几次劝降黄正纲,说黄正纲若降,自己甘愿让位,但都被其严词拒绝,气的杨世金破口大骂黄正纲‘汉贼’、‘汉奸’! “骂人有个鸟用,你能把黄正纲骂死吗?” “陆战营都作训二十天了,暗营也给你们打通了关系。”不管那关系是大是小,反正那也是关系。“自己要动脑子想一想。” “怎么把崇明打下来,尽快的打下来!” “必须拿下崇明!拿下崇明!” …… 四月初五,舟山群岛,定海。 太阳偏西,下午四点的时候,清军突然全城戒严了,任何百姓都不准在街上行走。城南的一座普通民居里,清军刚刚戒严,陈继功就躲到了这里来,这个时候陈继功的心脏都还在‘噗通噗通’的跳,不是抓他的。这么大的动静不是在抓他的,而是清军一定有什么特殊行动! 他非常非常想知道清军要干什么,可是他的人现在根本就不能外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五点、六点,黄昏日落,戒严依旧。陈继功急的在屋中团团转,却也只能等待。 夜幕降临下,定海县城静悄悄的,街口巷尾继续有兵丁把守。清军甚至还派出了兵丁组成巡逻队,逡巡城中街巷。 只是定海的清军兵勇多是从陆地上撤到这里的散兵游勇,不管是士气,还是军纪,都很成问题。 静悄悄的夜色里,一个络腮胡子的清军千总就一脚踹开了一家酒馆的门,用刀子架在一脸苦涩、胆怯的掌柜的脖子上,然后酒馆的厨房立刻忙活了起来。 “没有绍兴的女儿红,那就拿石库门的黄酒来。要石库门的!”千总拍着桌子叫嚷着。 第二天定海依旧在戒严,可清军能戒严的只是陆地,他们拦不住天上的信鸽。 石库门黄酒,这是江南新出的牌子,产地是上海! 第三百六十七章 行险一搏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复汉军方面因为崇明岛的问题,杨世金恨不得跪着给陈鸣立下军令状,水师现在肩膀上的压力比泰山都重。那崇明岛上的清军日子就好过吗? 东南风吹刮着崇明。时间进入到四月份。 自从三月初黄正纲带领水陆军撤入崇明以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崇明岛的战略环境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最早的时候他们还有背后的海门厅可以依靠,常州也牵制着复汉军的陆军主力。而现在呢? 整整一个三月中,扬州的复汉军仗着江南大军的势,将自家的势力范围从扬州城外直线推到了高邮州,然后横着往东拿下了兴化、东台,俨然就是当初经营苏北的架势,却更顺利了许多。到了中下旬的时候,那泰州、南通州和海门厅已经全都成了复汉军的地盘。待到常州陷落的消息传到,满岛惶恐,满岛沮丧。 现在崇明岛的日子也苦的很。 黄正纲立在水营的高台上,遥望着东面的天际,如同一尊冷冷的石像。没人看的到,这个崇明岛上一万多水陆清军的定海神针,实际上已经满脸疲惫。 整整一个三月,北京的乾隆皇帝只给崇明岛颁下了一道道嘉奖的旨意,一封封圣旨给黄正纲等水陆军将加封了一个个黄马褂、双眼花翎,乃至云骑尉、骑都尉、轻车都尉等世职,黄正纲更是得了一个二等男的爵位。 可这有什么用?崇明岛上的水陆清军最需要的是援军,是援军! 三月下旬,先是海门厅被复汉军占了,然后是常州陷落的消息风一样传遍整个崇明,真的如五雷轰顶,炸得崇明岛上的水陆清军士气全无。 什么爵位世职,黄袍马褂?很珍贵是不是?但那珍贵是珍贵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现在的崇明清军就在面临着生死攸关的大问题。而很多水师官兵的眷属还都是江南,或是范围再大点的南方人。在生与死这个大问题面前,很多人都恍然发现,皇帝老子的那些封赏嘉奖全都是虚的。 你带了双眼花翎你穿了黄马褂又如何?一刀砍来照样掉脑袋。 崇明岛打三月下旬到四月上旬,士气是一天比一天低沉。陈鸣也乘船观望过一眼清军的水师大寨,这士气比之常州清军最后那两日也不高多少。黄正纲自好派人递信给舟山的柴大纪,不管柴大纪现在手中能抽出几艘军舰几艘民船,黄正纲都下命让柴大纪立刻来援。 “或许自己是自寻死路,自己更应该就此撤出崇明!” 望着东面的无垠的水面,黄正纲眼角一抽搐。他对于自己的行险一搏,是完全没有把握。而且代价付出的太大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啊!”黄正纲长吸一口气,命令早已经传出了,是成是败就全看天意了。 陈鸣人就停在吴淞。他现在的日子并不忙,后勤系又分出来几个人转入文官,自然个个都是大员,同时四堂叔陈敏被命为南京副留守,留守当然是陈鸣的了,南京的地位特殊。出身浙江的原《中原日报》的副总编沈国贞被任命为江南监察御史,他的身世很清白,虽然年纪小小就被发配到了关外,但他的身份本身就有很强的象征意义。 吕留良案让浙江士林元气大伤,可到底也有很多学生留了下来。如果是满清当道,这自然不是什么好炫耀的资历,可换到了复汉军这里,那就是一层很光彩很光彩的光环。沈国贞的身世能让他很方便的就收揽到一部分江南士林的人心。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清军之前已经在扬州、苏杭一带收了好一阵厘金,复汉军再入苏北的时候,陈鸣就意外的发现民间地方的抗拒力比之预期的要小上很多。 再加上这一回复汉军鸟枪换炮,一战就包围了丰升额带领的清军主力,坐断江南的势头拦都拦不下,投靠过来的学子和各类人物就比上一遭多的太多了。常州之战虽然刚刚落定不久,复汉军在苏南地界的统治俨然就是打开了局面。 士绅学子也好,乡绅地主也罢,多数人乖乖剪掉了辫子。 所谓我之英雄,彼之敌寇。同样的道理,复汉军的幸运也就是清兵的大不幸了。地方事务上的顺利让陈鸣有了更多的手腕和精力来处理崇明岛的事情了。 为了对付黄正纲这个老顽固,他使出暗营,他使出狙击小队。前者用意策反岛上的清军武官,后者则刺杀黄正纲。只是前者还略有些进展,而后者却白费功夫——黄正纲的守卫很严密的。 “殿下,舟山传来密报,黄正纲招柴大纪来援崇明。”刘武急匆匆的跑到陈鸣身边。正举目望着崇明岛方向的陈鸣猛然回头,“柴大纪?” 黄正纲想干什么? 杨世金等水军主将迅速被招了过来,复汉军水师方面四将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本来水师就有跳出长江的想法,现在清军又主动送上门来,那就杀出去,拦下柴大纪,然后攻打舟山! 黄正纲站在高台上,肉眼似乎能跨过百里水面,看到那吴淞口的骚动。 陈鸣也相信陈继功从定海传来的消息的准确性。虽然复汉军的暗营从没策反过柴大纪。 不管是距离柴大纪最近的陈继功,还是远在陆路的陈鸣,从没想过去招降柴大纪。因为这人在与复汉军的几次交战中都表现的很是英勇,乃是清军水战中的一员骁将。 陈鸣从来不把这种人当做攻略对象。暗营也不会‘莽撞’到直接去撬满清正用得着的红人。 胆子都要给吓破了的柴大纪,现在是二等轻车都尉,吴淞副将。乍一看似乎真的很红诶。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然被陈鸣这个满清上下视为头号大敌的大人物高看了那么一眼,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殿下。柴大纪部是舟山唯一的一支水师。”浙江的水师大部分都汇聚到福建了,复汉军虽然打下了半个浙江,但并没多少战船逃到舟山去躲避。倒是很多陆勇还有一些杭州的旗民乘民船奔到了定海。 “如果其部出动,我军明日就直冲长江口去,看黄正纲老鼠出洞不出洞。”杨世金脸上的肉颊都消下去了,这一个月里他身上的压力很大很大。早在二月初大军顺江而下时候的豪情全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次黄正纲不出,水师就驶出长江口直奔舟山去,反正现在宁波也被复汉军拿下来了。即使进攻舟山不利,他们也有落脚和补给弹药、水源的地方。 陈鸣对水师的意见现在都不加遮掩了,他对杨世金他们的印象分也肯定是跌落谷底,杨世金、陈岱他们必须尽快的拿出战果,实打实的战果!来挽回自己在陈鸣心中的形象。 好不容易把水师从无到有的经营壮大,他们可不愿意在临到收获的时节了,被一脚重重的踢出去。 陈鸣看着地图,宽阔的长江入海口比后世看到的更大许多,后世长江口的三大岛除了崇明岛已经有了主体模样,长兴岛和横沙岛还只是一连串的江心沙洲。常年受海水侵袭,其土斥卤,草芦横生,是一片长满芦苇、三棱草的盐碱地。 但对于不熟悉长江口水情的人来说,这紧挨着吴淞的一连串沙洲,就是一片魔鬼滩涂。复汉军之前两次战船搁浅,就都是在后世的长兴岛水域。 时间过得飞快,尤其是军队做起准备来,杨世金说是明天就开拔,但第二天一直拖到中午时分船队才起航。这是一支水陆兼备的船队,陈鸣亲自送复汉军的第一支水师陆战队上船,六百多人被塞进了十艘海船中,还特意从九江选来了一批坐惯了江船的军官来担当骨干,那领头的营官叫做邓云。听暗营来报,这个小营官对安庆知府谢瑚有着大恩,谢瑚刚刚被加了安徽监察御史的衔儿。现在这个刚刚编练的陆战营也加入了船队之中。 此次出长江口的船队,以霆船、鸟船为主,配以少部分快蟹船,而长龙船和大舢板船不适合外海的风浪,船舷都太低了,也就在长江里横一横。再有就是松江一带收拢起来的海船。 “殿下……” 刘武声音中带着两分小心,这一个月里清减的何止是杨世金,陈鸣脸上的肉也瘦下去了。只是陈鸣是一个很不喜欢迁怒的人。 自己窝了火,就找他人做筏子,陈鸣最不喜欢这样。 上辈子他老爸爱喝酒,还每每都喝醉,坐到酒桌上似乎不把酒灌倒别人肚子里他就不舒服,而结果就是每每他自己喝的伶仃大醉。从陈鸣记事时候起,他妈跟他爸生气,十次里头有七八次就是因为他爸又喝醉了酒。他妈心里面窝火,就向外放冷气,家里的大气候都变了。而且每每冷高压来临的时候,陈鸣这个儿子就成了她老娘的出气筒! 所以受够了这一点的陈鸣早早就发誓,自己绝不迁怒于人。虽然他不敢说自己一定都做到了,但他会努力克制着。 可对于刘武这种陈鸣身边‘伺候’的人来说,陈鸣这种性格还不如迁怒于人呢。至少脾气发出来后,警报就能解除了。而每每看着陈鸣自己心里急得冒火,却又强自忍耐的‘冷脸’,总能让刘武他们想起水底龙王炮——定时炸弹! “黄正纲能出来吗?”高彦明有些估摸不透,他觉得黄正纲这个时候如果出来,两边水师对着干仗,赢得十有八九会是复汉军。 常州的消息都传遍半个中国了,崇明岛上也在传,怎么可能对清军士气没有影响呢? “黄正纲不出来怎样?出来又怎样?现在不比先前了。”刘武给高彦明递上一盏茶,“咱们把宁波都拿下来了,船队出了长江还能在宁波落脚。” 刘武在这之前从没想过只水面战斗就能涉及到这么多‘旁杂’。只是一个码头的问题,就牢牢摁住了复汉军水师的‘龙头’。直到杭州被拿下,船队直接出长江口进攻舟山的提议才被提上了日程。当然,杭州湾因为钱塘江特定的潮汐、流沙、淤泥带等水文环境,本身也是不利于大批船队停泊的。那里只能作为一个暂时停歇的地方。然后就是宁波也拿下来了。宁波港可是顶尖一流的停泊地,水师方面就敲定了‘走出去’战略,不打算再在长江里憋屈了。 一切原因都在于一个港口。 …… “轰轰轰……”黄正纲出来了。 陈鸣就在吴淞口,看着港口外飘荡的清军战船,他眉头挑的都要飞起来了。 这他么算怎么一回事?他心中很有调戏不成反被奸的赶脚。炮声回荡在吴淞口外,因为黄正纲带领的清军船队没有去堵截‘走出去’的船队,而是来战留下的复汉军内河战船了。 “我……,好像把天下英雄看的太简单了。” 陈鸣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在拿到水师‘走出去’这一方案后,他好像变得盲目了。只想着黄正纲来不来应战,不来应战了又怎么怎么样,眼睛和脑子似乎也跟着船队要飞出了长江口,倒是把眼下的这种可能忘得干干净净。 海风吹得陈鸣浑身凉爽,他额头上露着一层明汗。 …… 吴淞口,石塘炮兵阵地。一门门大炮爆发出轰鸣的怒吼! 别以为水师走了主力船队,吴淞口就变得好欺负了。陈鸣在黄浦江两岸布置的可都有炮兵阵地的。因为这个时代大炮射程的缘故,两岸的炮兵火力对于洋面的控制力是比较微弱,但对于吴淞港口的防护力却是还可以的。 黄正纲站在座船船首,举着望远镜打量着吴淞口,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陈鸣根本不会知道黄正纲招柴大纪率部来援,本身就是这计划的一部分。 黄正纲用舟山可能有失的风险,来搏他猛攻吴淞口的机会。只要打下吴淞口,将黄浦江里战船打个精光,将这里一仓仓的军需物资全都烧个干净,崇明清军就还没有走入绝境。 “轰……”一朵巨大的烟花盛开在江面上,焗热的火光照的黄正纲都闭上了眼睛,是一艘清军的水艍船被炮弹引爆了船上火药,整个水艍船仿佛变成了纸做的一样,被爆炸的冲击波撕成了碎片。 “报军门,陈逆炮火凶猛。陈总兵战船受创,被打掉了左腿……” “报……,郑参戎被炮弹打死……” 吴淞口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几十艘清军战船侧着船身对着黄浦江岸上阵地猛轰不止,而在黄浦江内里,大批的长龙船和大舢板船躲在距离吴淞口四五里的位置。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辈兴废在此一战 “轰轰轰……” 炮声从吴淞口远远传到内陆,大小数十艘清军战船如同一颗凸进来的钉子,堵塞了入江口。五艘大赶缯船十分英勇的突入黄浦江中,陈鸣已经一点都不怀疑清军的决意了,黄正纲这是把手中所有拿得出手的战船都投入进炮战了。 江面上,江边石塘,炮声轰隆,远远望去硝烟弥漫。 好像复汉军水师夺取吴淞口的时候,两边的炮战也没有这么激烈。 吴淞口这处中国近代史上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地方,如今已经完全湮没在了炮火的硝烟中。 “轰……” 吴淞口石塘阵地突然暴起了一朵硕大的烟花,黑色的硝烟凝成蘑菇状,须须升起。一整个炮组都在这次火药爆炸声中裂成了碎片。 几里地外的陈鸣脸上表情都没有一丝儿闪动。几条人命算什么?他一路走来看到的惨事多了去了。荆州、武昌、泰州、长沙……,成片成片的尸体指的还是纯粹的当兵的,不是真正的尸山血海,可也差不离。至于数以百万逃荒逃难的百姓,饿浮遍野,很稀奇么? 就是南下队伍攻打杭州的时候,先头部队在杭州乍浦满城跟退据那里的清军死磕一阵。其中一个队因为冲的太快,被清军以优势兵力围在了西门外的义茔里,等到友军部队增援上来,一个队还能动弹的二十人都不到。 正副队官阵亡,教习阵亡,三个排长只剩下一个。 大军当时已经攻克了杭州城了啊。那么大的优势下还有这种事情发生,现在复汉军就以江口和沿江的炮兵阵地来应对清军战船,阵地上弹药被清军炮弹引发产生殉爆,多正常! 五艘大赶缯船上的小炮全卸掉了,现在装载的是各八门两千斤炮。但这些炮都是老炮,射程上真的很难说他们能不能比的上复汉军的三斤炮。 而复汉军的大炮最小也是五斤炮,有效射程还在两里范畴内,但去掉‘有效’就很强大了。 清军突入黄浦江的五艘战船是全力武装了自己,每艘船配八门两千斤炮都到了大赶缯船载炮的极限了,每一轮炮声响起船体都会剧烈的颤动起来。 登州水师参将张友贵大吼着道:“开火!”今天就是拼命来的,张友贵也就不准备要命了。他家在山东,皇帝封了他一个骑都尉的爵儿,张友贵今日就是死在了吴淞口,家中儿子袭爵,也差不了去。甚至因为拼死力战,那爵位还能再往上拔一拔。 人这一存了拼命之心,就真的胆壮心定,张友贵指挥着战船直向着黄浦江西岸的复汉军炮兵阵地贴近。硝烟弥漫了船身! “轰隆!” 十一丈长的船体再度剧颤起来!舰艏被滚滚烟气给笼罩,炮弹挂着风声直扑远方! 却不是张友贵船,而是他前方的广东琼州水师副将杨维的船上,一朵燃烧的火花正在绽放。他的座船刚刚被一枚纵火弹给击中了。 杨维的心头如遭重锤!船上的水兵都在紧张的灭火,两个受伤的水兵一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纵火弹直接打在了他的肩头,半个肩膀都给打没了。森森白骨染着鲜血…… 另一个被爆裂的碎木扎成了刺猬,但好歹还有一口气。 死去的水兵被直接抛入江中,战阵上历来如此;还有一口气的水兵被拖入了船舱。杨维看着后段船体上烂掉的大窟窿,断了条左腿的陈梁【苏松镇总兵】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陈梁被炮弹打掉了左腿,所在的战船也损失惨重,这才勉强退出了战团,就是杨维船进来替补的。 杨维本籍福建云霄的水师世家,熟知海战兵事,其先祖曾随施琅攻灭了郑明,之后满清的海疆平静了小百年,东南、南洋一带的洋匪难成气候,他能在四十来岁就升任副将更多是凭家势和熬资历熬的。而不是战功显赫。 “这复汉军真的难搞啊。” 他们的大炮太多太多了。不仅吴淞口边儿的石塘布置了炮兵,在江内也布置了连串的大炮。也是复汉军没想过在黄浦江上设防设障碍,他们自己还要使用呢,军的、民的,那些浮排、龙王炮之类的就都收起来了。否则他们今天能不能打进黄浦江都是个问题呢。 杨维唯独万幸的是,可颗纵火弹并没有命中战船的要害。只是在船舱上破开了一个洞。 “轰,轰!” 凌乱的炮弹不断在炮兵阵地上或是周围落下。似乎每一次的间隔都只需要眨眨眼,就飞快的过去了。清军射出来的炮弹绝大多数还是实心弹,开花弹很少。清军制造开花弹的技术不过关,而且他们没有用木质弹托和木质信管,开花弹弹壁太厚,炮药就装的少了,爆炸威力远比不上复汉军的。 可是一颗颗落下的炮弹还是给江【黄浦江】东吴淞口石塘的炮兵阵地造成不小的损失。最重要的是心灵上的压力。江面上几十艘清军战船,不管那些战船上的大炮厉不厉害,几十艘战船就二三百门大炮,一面对着也有一二百门,单说数量比之复汉军在吴淞口东西石塘炮兵阵地的炮位还要多呢。能够让指挥官田元感到幸运的是,除了不走运殉爆的那个炮组,其他大炮还都完好。只是炮手和运送弹药的后勤兵被打死打伤了一些。 每一发炮弹落在附近,都让整个阵地上下的人一阵心惊肉跳!适才的那回殉爆,影响远没有消平下来。 田元咬紧牙关,脸皮绷紧,复汉军大炮每当填装的时候他心头就在不住的念叨着:“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不要被打中,不要被打中……”而当复汉军的大炮打中江面上的清军战船的时候,田元又会一蹦三尺高,高声的大叫着:“打得好,打得好……” 炮战这东东,就是如此磨砺人的神经。 复汉军刚刚在吴淞口立足,炮台炮垒什么都没修筑,后者重要用到水泥的。可田元知道,事情如果不出意外,今后的他就要转行当岸防炮兵了。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词汇,意思却直白的很。 与他有着同样神情的还有杨维,他也在祈祷着老天保佑,可他的战船还是会被炮弹命中了。真正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一个‘祈祷’就能够弥补的。 杨维所处的大赶缯船被一颗链弹哗啦一下缠住了主桅杆,连着两颗圆球的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深深勒入桅杆,然后全船的人就听‘咔嚓’一声大响,整艘船都在这声大响中剧烈的一震,仿佛一根擎天柱一样的主桅杆就哗的一下倒塌下了。可偏偏它又断的不彻底,还有点铁皮木茬连着断裂处,再被帆布和绳索拉拖着,主桅杆如同一个大累赘挂在了大赶缯船的左船舷,大赶缯船负担陡然的加剧,压得船只立刻就不动弹了。 杨维被震倒在了甲板上,从甲板爬起来就首先叫满地滚爬的水兵赶紧砍断桅杆,砍断帆绳,可话音刚落吗,尖锐的唿啸声就由远而近,四颗铁弹只命中了一下,三颗落空,打出了三道大大的水花,但接着就是连续的被开花弹命中。 杨维还在高喊着鼓舞士气,突然整个战船猛地一颤,一朵巨大的爆炎把倒下的船帆就引燃了。立刻就有水兵惊唿传来:“啊!中弹了!船帆烧着了……”而且不止一枚。清军的好运气似乎走到了头了,连续两枚开花弹轰在了大赶缯船差不多的位置上,当即就将赶缯船左侧船舷炸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船舷和甲板都被炸的粉身碎骨,船帆燃烧起来。 炙热的弹片在左船舷左右穿梭,切豆腐一样,将当面的船舱到左右炮位上的炮手割的七零八碎。然后引爆了炮位上堆的火药桶。 一大团浓烈的火光从大赶缯船的中段窜起,混杂的碎木、水浪被掀起几十米高,不知道多少水兵被波及到,一具具尸体被当场炸的飞起来,肢体残断散落的到处都是。 整个大赶缯船就像是被咬了一口的绿豆糕,一个看上去狰狞吓人的窟窿,咕嘟嘟往外冒出滚滚浓烟! “灭火,迅速灭火……” 杨维整个人被抛到了船首,脑袋重重的撞在甲板上,浑身跟被汽车压过了一样,都不知道骨头碎了几根。好半响也没清醒过来,倒是值更官高声叫起要人去灭火。赶缯船都是木质的,大火不灭整个船就完了。 这次爆炸完全摧毁了左船舷的四个炮位,已然是完全没有战斗力了。主将昏迷,船只重伤,连学陈梁开出黄浦江都难了。 接着,这艘残血的大赶缯船就在一连串炮弹的轰击中,接二连三的被命中,那薄弱的防护完全无力抵挡,整个船身被连续开出要命的大窟窿。值更官等只能带着昏迷的杨维跳江逃生,最终伴随着一连串的殉爆,整艘船成为了这场炮战中第一个沉没的牺牲品。但这绝不是最后一个…… …… 一下午、一夜过去了,第二天天亮吗,霞光照耀着长江口,水面入眼处依旧一片昏黄。这里一直连到舟山,一二百里海路的海水多是浑黄色的。 陈鸣没有让杨世金回头,而是下令他们继续杀奔舟山。 朱濆站在杨世金座船上,迎面的海风吹得他光光的头皮阵阵发凉。对比很多只剪掉辫子,还留下后脑勺那把头发的人来,朱濆很直接剃了个秃瓢。杨世金的这艘大号霆船长有十二丈,对比朱濆之前经历的海船,这艘大号霆船绝对是最大的。挂满了风帆昂首航行在整支船队的最前方。 朱濆穿着复汉军军服,但没有军衔,他现在的身份是船队的引水员,不只是从昨天下午开始做起,而是早好些天就是复汉军船队的引水员了,可依旧不属于水师的正规编制,朱濆很想真正的加入进这支部队来。 在复汉军的水师抵到吴淞口后不久,他就被陈继功派了过来了。是的,陈继功已经向他、他爹、他弟挑明了自己的身份,朱濆至今也忘不了当时自己震惊的都要凸出去的眼睛。 没有想到啊,完全没有想到。朱家三父子谁会想到他们的东主,跟江浙官场联系颇是亲密的东主竟然是复汉军的人?这太意外太意外了。 但紧跟着,朱家父子就全都兴奋了起来。 陈继功给他们挑明身份的时候,陈鸣已经将丰升额军包围在了常州,复汉军大势正隆,朱家父子心头也果然没几分对大清朝的忠诚,当即就‘入了伙’! 朱濆带着船队中‘信得过’的一批人先到了南汇,然后从南汇转到吴淞口,现在他们全成为了船队的引水员。他父亲朱志伟却没有跟着一块来到吴淞,朱志伟还要协助陈继功在定海帮着做好‘接应’准备。可朱志伟很看重很看重朱濆的这一趟‘买卖’。这是天赐良机! 只要干得好,那朱家父子就能在军队里就站住脚了。 复汉军眼看着前途不可限量,每一个这时加入进来的人,那眼睛紧紧盯着的,可不都是‘未来’? 金光闪闪的未来! 而乱世之中想要建功立业,还有什么比军队更好的地方呢?尤其是海上,朱家人先天上就有优势。朱濆年纪崩看还不大,却南里北里都跑过。如果进入水师,要建功立业还不容易吗? 出了长江口,船队就直奔洋山而去。 后者是江浙两省之屏翰。历来海盗要骚扰江浙沿海,帆船必停泊于洋山避风汲水,然后视风向而定劫掠方位。当年郑成功、张煌言也在这里会师,准备北伐,结果遭遇大风,船队损失惨重,无功而返。 洋山者,海道之必由之要路也,也是满清江浙水师巡海会哨之处。满清也在这里布置有重兵,但眼下时候大小洋山上所有的兵丁就早被撤走了。 柴大纪带领的水师如果从舟山来崇明,洋山就是他们的必取之路。而且多半复汉军的船队到不了洋山,就会跟柴大纪撞上。从舟山到洋山的距离,比复汉军水师打吴淞口到洋山还要近上一半。柴大纪又提前出发了那么长时间! 复汉军庞大的船队沿着长江南岸行驶到南汇,沿途但凡遇到渔船,本地百姓无不肃然惊骇。大队刚出了长江口,杨世金就下令主意警备,接着在混黄的海水中又前行了两个时辰,杨世金就非常惊喜的听到瞭望兵报告:前方海平线上露出了几点冒头的桅杆。 虽然还不能立刻确认就是清军,但他还是下达了扭舵、大炮装药、向后队报警的命令。那些船会是打舟山而来的柴大纪部吗? 杨世金两眼当中的炙热都能把钢铁融化了,双手攥着望远镜,手指节都发力发的白的不见一丝儿血色。双方间距越来越近,两支庞大的船队‘会师’在了洋山西北海域。 “好,好,好!”确定是柴大纪部,杨世金激动的难以自持。终于有一场打仗能打了!整个水师都这一仗都等的望眼欲穿啊。“传令下去,我辈兴废在此一战,各员务必努力,一战荡敌!”杨世金激动的嗓子都变音了。眼前的这一仗,他必须拿下来,干掉舟山的清军水师,全部消灭的干干净净,打出一个打胜仗给鲁公瞧瞧。他们不是废物! 柴大纪部下属大半是刚下水的新船,虽然炮还是旧炮。 当头的是一艘一号同安梭船,估计油漆都才刚刚干透没几天,长有七丈二尺,阔一丈九尺,安放了大小炮一十四门! 石信雄站在船首,举着望远镜打量着前方海域出现的复汉军,那赤色的旗帜一瞧就明白是哪一边的船队了。 他下旗令抽调后头的四艘战船赶上前来,与自己身边的四艘前锋舰共同展开。 柴大纪水师的航向是由东南往西北,前锋的八艘霆船、海船备战,等待本队的同时改为正西——正北的锯齿方向机动。如此即可以使两船舷的大炮一直处于发射射角的位置,也可以保持较高的航速。这个时候海上吹刮的可是东南风! 陈岱、许友若两员水师副将指挥后续的船队以‘雁行’布阵,呈一张‘大口’吞向清军的水师,如此可以尽情发挥他们的船炮火力优势。 海上水战,复汉军水师营乃是新手。但他们对付的也不是黄正纲统带的主力,而只是柴大纪的这舟山水师一支偏师——三十艘战船。复汉军出动的主力战船可是有四五十艘,全是霆船、鸟船这样的大家伙,再加上一部分快蟹船,至少两倍于柴大纪的优势,炮火战力上更占据优势。杨世金就是要硬吃了柴大纪。 当复汉军的后续船队刚摆出一半的时候,东方海面就传来闷闷的陆续十多声炮响。陈岱跟徐友若全都闻声一愣,心想,这开打打的也太快了吧? 石信雄这时候却是脸色铁青,因为后方的柴大纪发令后撤了。“他竟然这个档口要撤退?”石信雄脑子都懵掉了,念头还没转完几枚炮弹就已经挟着咻咻之声光临而来。其中一枚不偏不倚的击中了他南面百余米的一艘小舢板船。 这种小船是火攻用的!因为海上吹的是东南风,他们是顺风么。柴大纪出定海的时候特意拖来了五十艘小舢板船,里头填满了草料、木材,浇泼了油脂,还洒上了火药、硫磺等引火物。 现在火光迸射之中,那艘小舢板船竟然被一炮打沉。只留下些许碎木板夹着燃烧的草料浮在水面上…… 第三百六十九章 投降与亮剑! “追,追——” “给我追——” 杨世金被清军的掉头而去气的暴跳如雷。当下让人打旗语,告诉后头的徐友若和陈岱,别摆什么阵仗了,赶快追。 大号霆船上的气氛一瞬间也都不一样了。从官到兵,脸上都没有一丝吓跑敌人的得意洋洋,也不是刚才战前的紧张肃穆,而是一种急迫,从上到下发自骨子里的急迫。就连炮手水兵都冲着东面破口大骂。 “统领。”朱濆心脏‘嘭嘭’的跳了两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冒这个头,但眼看着周遭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提醒提醒杨世金的,他还是踏前了一步走到杨世金身边道:“可让快蟹船先行。” “这长江口到舟山之间,有太多的淤泥浅滩之处,如霆船、梭船之类的大船,具是要走深水水道,可是快蟹船这样的小船,完全可以横行。”那也就是能抄近路!海面交火时回旋的余地也更自由。 他们现在的位置也不是在长江口,行船已经俩时辰了,距离洋山都不远了。在洋山以西水面,快蟹船这等船只完全可以横行水面。“只要拌着了清军一二,我军就能赶到。” “统领仁义,不愿让军士死伤太多。但慈不掌兵,胜局为重啊。” “鲁公殿下盼得水师胜仗,可是望眼欲穿。” 朱濆去过广州,那里的珠江口外常有这种快蟹船出没,劫掠商船。无风举桨,起风扬帆,必要时桨帆并用。大型快蟹,船身狭长,每侧船桨能有20多具,每具配两名壮汉,在水上行走如飞。被官兵追缉时,能逃则逃,逃不掉便开炮拒捕,颇令官军头痛。 但除了珠江口,朱濆再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船只了。不想复汉军水师这里也大批制造了这种快船。如此放到长江这样的水道里,确是一件利器。 杨世金的心被朱濆的话重重撞了一下。 慈不掌兵,胜局为重!陈鸣对于水师的捷报望眼欲穿……,就仿佛一柄万斤巨锤,狠狠地砸裂了杨世金的心房! “罢了。是我杨世金对不住他们了。”杨世金感伤的闭上了眼睛。 他本只是排教的一把头,能混出头靠的就是义气,就是爱护手下的兄弟。可是这战场上有些时候却必须要舍出命去搏的。如果只是他自己做决断,杨世金必是提着整支船队一个劲的猛追不舍,也不愿意拿快蟹船的人手去填炮眼。朱濆重重的推了他一把! 旗令发了下去。随行出动的十六艘快蟹船没有半分迟疑,分为四队,四个领队全都打出了决死一战的旗语应喝。 一个个张满了风帆,桨帆并用,像是四道离弦利箭,没多久就只剩下个尾巴给杨世金看了。 快蟹船只有船首常有五斤主炮,两侧的小炮全是二三斤规格的,各炮位均张起鱼网,以作护卫,战斗力放到内河真的是不弱了。但要拉到大海上跟正经的外洋战船比拼,那是纯粹的找死。 杨世金不知道十六艘快蟹船上的官兵接到自己的命令后是什么样的一个感触,也不知道这些快蟹船完成任务的时候还能剩下几艘,他自己在心底只将柴大纪恨得死死的,发狠了要将柴大纪碎尸万段。 哪怕是追到舟山,他也要砍了柴大纪!砍了柴大纪! 当人无奈的突破了自己心理底线的时候,总是要寻找一个发泄目标的。 朱濆悄悄的往船舵哪儿去了,站在杨世金身边,他感觉‘烫’的慌。杨世金那一双眼睛都恨不得要喷火了。在这样的‘头儿’手下过活都是相当舒怡的一件事。但是在他心里头,朱濆是有些不屑杨世金这样的人,觉得杨世金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现在是复汉军的内河水师统领,可不是原先的排把头。当排把头时,他能对手下的兄弟讲义气;做了统领,可不能对手下的兵丁也讲义气。 杨世金这时候才不把朱濆放在眼里,他也没闲情雅致去朝朱濆发火。人就直杠杠的站在船头,侧着耳朵听着前方传来的隆隆炮声,这一站就站了一个时辰,眼看着时间都奔向五点了,桅盘上的瞭望兵突然高声叫道:前头的船都停了! “清军的战船下帆了!” 瞭望兵的叫喊声已经在杨世金的耳边回荡,杨世金自己却回不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清军战船下帆? 下了帆的战船还如何在大海上航行?动都动不了了,那战船可就是一堆案板上的肉了。 两边间距越来越近,举着望远镜的朱濆也看的亲切,二三十艘清军战船确实都下了帆,炮声也熄了,再然后就是更远的海面上,几艘不曾下帆的战船,大船小船【火船】都有,这个时候已经全速向东驶去。远远地驶离了开,只剩一个小点在海面远处了。 “清军投降了,柴大纪投降了……” 两刻钟后,太阳已经挨到了海面了,落日最后的余晖之下,数千复汉军水兵尽情的欢唿着。十六艘快蟹船只有两艘遭受了一点损伤,这场战斗即以柴大纪的下令投降而宣告了结束。 杨世金很不解柴大纪为什么选择投降,但清军确实投降了。三十艘战船随着柴大纪投降的有二十五艘,五十艘火船随着投降的有四十四艘。所以柴大纪身边的那个清军武官虽然一脸的不服不忿,杨世金也脸上笑呵呵的,没有一声怪罪。 石信雄是随着柴大纪投降了,可面对着杨世金他没有说一句软话,也没有软半分骨头。 他是柴大纪跟前最得用的人,柴大纪只是看他性格彪,石信雄却以柴大纪的头号心腹自诩。所以柴大纪下令撤退,他再不觉得恰当也撤退;柴大纪下令下帆投降,他再不忿也让下帆投降。 石信雄跟柴大纪一起被杨世金‘请到’了他那艘大号霆船上来,一块到的还有二十五艘战船上的千总、守备、都司等一众军官。 船上的条件很简陋,杨世金还是全力以赴的操办起了一桌‘盛宴’来。船底储备的腊肉干活还有一罐罐罐头,全张罗来的全张罗到。军中无酒,就以茶水代之。 一同上船来的一众军官都是对满清【南方】的前景不抱希望的,或是老家已经落到了复汉军掌握下。一帮人面对杨世金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包括石信雄在内。即使内心中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面子上也冷冷的,可也不会‘自寻死路’的去顶杨世金。 这场酒宴,在坐人等的内心真正想法全都不去说不去问,大气候是一片祥和,谦谦合合开场,热热闹闹结束。酒后一帮清军投降武官各自被送入紧急收拾出来的‘客房’。那都是原来的军官和水兵睡房。 船上的水兵把原先船舱里的细狭船板、被服搬空了,用钉木紧张拼出来一张张‘宽床’,就连杨世金本人都把自己的卧房让了出来。 这间房子比之柴大纪原先船上的睡房都还要宽敞两分,柴大纪躺在被子上,肩头的重担是被他彻底甩掉了,打开的窗口不住的灌来凉凉的夜风,柴大纪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轻松的,都是舒坦的。 一块大大的石头在他心头落地了。 杨世金亲自提着一壶水来到房里,两人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杨世金目光打量着柴大纪还带着三分犹疑,柴大纪眼睛不闪不避,却是坦坦荡荡。 “哈哈,可不敢如此想望。”杨世金说柴大纪这回是立了大功了,陈鸣必有嘉奖,今后他们就处做同僚,还都望日后相互照应照应。柴大纪哈哈推说了道:“柴某人也是生死里走过这几个来回的人了,这出人头地的心早就淡了。 只愿拜见了鲁公殿下,就好解甲归田。 待到衢州府【浙中】被大军拿下了,就正好返回江山老家,做一乡野闲人,就心满意足了。” 杨世金听着柴大纪的话竟然觉得是出自真心的?这让他不敢相信。是他耳朵错了,还是他真的就好蒙骗?走出房间后他脑子也是晕晕的。眼下的复汉军真的是可以说大势已成了。坐断江南,连通湖广,只要把江西拿下,大军兵进南岭,拿下两广可不就是手到擒来?半壁江山已定,大好的前程就在面前! 柴大纪怎么会要不做官不掺和来呢?是他对满清忠诚吗? “真这样他见鬼了会投降。” 陈岱和徐友若也在这艘大号的霆船上,还有一些管带。嗯,陈鸣让叫起的,总不能叫船头、船官吧。如果这个时候这艘霆船给爆炸了,那整个复汉军水师都会损失惨重。 柴大纪内心的负担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对于他的‘投降’,连清军许多军官都惊疑不已,杨世金、陈岱等人就觉得突兀和古怪了。总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去打量着投降清军! 当天船队停泊在了小洋山。第二天早晨,太阳从东方的大海中升起,霞光万道照射在一艘艘的战船上,号声响起,庞大的舰队在小洋山土着百姓警惕、惊疑的目光中一分为二,一批继续打着满清的旗号带着大批的火船,向着崇明而去;另一批以复汉军的战船为主,挂满了风帆直向舟山! 杨世金没有去舟山,他就在柴大纪之前的坐船上,水手炮手都是两项混编的。还有几十艘小舢板船,张开风帆箭一样射向入海口。 他就是不放心。柴大纪投降的太轻巧太轻易了。虽然杨世金昨夜绞尽脑汁,还让陆战营官兵警惕了一夜,也有发现投降的清军官兵有什么不对。甚至把柴大纪的这次投降往阴谋诡计上想,他都想不出这种情况下的清军还能有什么翻盘的招数。 但他就是不放心。 所以他把进攻舟山的事儿交给了陈岱和徐友若,自己亲自领着‘船队’返回吴淞口。 柴大纪投降的消息他昨夜就派人乘小快船送回了浦东,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消息有没有送到陈鸣的手中。杨世金站在大赶缯船甲板上,脸色平静如镜,内心汹涌似潮。 而待在船舱里的柴大纪,却十分稀罕的翻出了那原先被他充作样子的《郑板桥集》,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翻看起来。他是真的打定主意退出军伍了,昨夜里与杨世金的夜谈,他由衷向杨世金推荐了石信雄,对于自己却是自嘲自贬。可他心里越是如此就越是轻快。 如《郑板桥集》这类的书册,往日都是装点用的,现在柴大纪也很有心思细细来瞧了。“日后说不得还要在这上面都下点功夫。”柴大纪幼年习文,后弃文习武,还中了武进士。可是在文墨上他也不是一点都没积累的。 石信雄提着饭盒来找他的时候,看着柴大纪一副风轻云淡的闲散样子,感觉自己真的要摸不着头脑了。 “大人,你怎么想的啊?” 石信雄已经跟杨世金照过面了,知道柴大纪在杨世金面前力荐过自己。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前程是绝对有保障的。可柴大纪本人呢? 柴大纪也不放下手里的书卷,只是抬头微微一笑。 …… 此时的吴淞口外。 鸭窝沙【长兴岛一部分】水面上炮声一片,一艘艘大舢板船和长龙船,以及少量的几艘快蟹船,趁着黎明过后的第一抹晨曦,早早的冲出了吴淞口来。 战斗已经进行到第三天了! 复汉军的主力船队没有返回,清军柴大纪部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太阳刚刚从海面上跃起,留守吴淞的罗大良就带着这些内河战船气势汹汹的奔往了鸭窝沙。前天真真被黄正纲打了个措手不及,留在外头的几艘战船根本招架不住清军的大部队,留守水师主力给死死的堵在了黄浦江中。 当然,堵在黄浦江里的他们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清军从前天下午到昨天一天,几次派出大号赶缯船、梭船等主力转船突进黄浦江,冲破黄浦江沿江炮兵阵地,打算继续往内突杀,就都给他们赶了回来。黄浦江中清军前后一共战损了三艘大赶缯船,一艘大号梭船,还有两艘大水艍船,再加上江外头炮来炮往的损伤,清军这两日付出的代价是很惨重的。 而复汉军也有损伤,前后十四门大炮受损,炮手、后勤部队死伤二百多人,黄浦江中的水师也沉没了三艘快蟹船和一艘长龙船,再有十一艘大舢板船被创伤,退到了更深处做起了修补来。 清军战船这两夜就都停泊在鸭窝沙水面,黄正纲还派了一些小船在夜间逡巡在黄浦江口,复汉军就从黄浦江中施放浮排和水底龙王炮。乃至昨天清早和今天早晨,罗大良带着船队往外头冲时,都有大舢板船、长龙船被自家放出的浮排给打穿了船帮。 昨天罗大良没能冲出吴淞口,清军的增援来的很快,把他又堵了回去。今天却是比较顺利的突出到了吴淞口外,一直杀到了鸭窝沙。 虽然等到他们冲破吴淞口的清军战船封锁的时候,再冲到鸭窝沙水面的时候,停泊那里的清军战船已经纷纷张满风帆蓄势待发了。 “士气可鼓不可泄!”罗大良面对开动起来的清军水师主力没有立刻掉头就跑,而是领着剩余的快蟹船勇敢的冲进了其队列中,让长龙船和大舢板船在外围乱打。岸上的陈鸣还是很满意他的勇敢的。 损失了几艘船、一些水兵并不可怕。 这份勇气更为重要。 就跟前世那个电视剧的名字一样,亮剑! 甭管罗大良有多少不足,至少他敢将主意打到实力绝对占优的黄正纲头上,就是吃些亏,陈鸣又怎么会怪他呢。 这回大军扫荡了苏南,又打进了浙北,夺取了杭州和宁波,大批的船料握到了他手中。船沉了再造就是! “殿下,杨统领带着投降的清军战船已经驶过川沙了。” 下午三点二十,复汉军水师已经再度缩进了黄浦江中,清军继续在跟复汉军岸上炮兵阵地对轰,陈鸣收到了这一消息。 “啪嗒。”怀表合上了盖,陈鸣脑子里在疯狂计算着…… 第三百七十章 解决了心腹大患 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漆黑的夜空里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一颗颗星星像亮晶晶的宝石缀满夜空。弯月倒映在江水里,奔腾了一天的长江在月光清辉下,显得格外的安宁。 陈鸣静静的瞧着北方,十多里外漆黑中的鸭窝沙清军驻地的灯火,只剩下隐隐可见的几个火点。杨世金要到了…… 此刻的鸭窝沙清军水师驻地,黄正纲看着下面报信的传令兵是满脸的惊喜与意外。柴大纪部竟然这个时候赶到吴淞口来,这真的是喜从天降啊。 “禀军门,柴大人自出了舟山之后,并没有领兵走洋山水道,而是绕了更远的路,路上也就没有碰到复汉军出击的主力船队,安安然然的驶到了吴淞口外,现在正向着鸭窝沙赶来。”至于为什么复汉军的水师一去不复还,到现在还一点不见踪影,那就不是柴大纪能知道的了。 “好,好,好!” 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的黄正纲一连道了三个‘好’字。三天的大战,让他手下战船损失甚大,军中本就涣散的士气更低落了很多,现在有了柴大纪这二三十艘战船的补充,他手中的实力反比开战前更壮。士气也必然是要大增! “传令下去,各处亮起火光,派舢板船前去引路。”黄正纲要将这一消息宣告全军。 鸭窝沙岛上很快就亮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还有数不清的火把,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堆复燃的死灰。兴冲冲的黄正纲亲自赶到岸边翘首以盼,已经进入休眠的清军水师也因为这个‘惊喜’而跟着热闹起来,援军到了,他们竟然还有援军! 真的是‘久旱逢甘露’一样欣喜,就如黄正纲想象的一样,满鸭窝沙都响起了欢唿声,整个队伍的士气大振。 明亮的火光远远的投射到吴淞口来,望着北方的天空,都带上了一层火光赤色,高台上的陈鸣等人是瞧得清清楚楚。 “殿下,黄正纲这是自己找死啊。”刘武都笑起来了。可不是自己找死么,那支依旧打着满清旗号的船队可刚刚不久前的换了一个赤色的‘红心’。 “水师都做好准备了吗?” “殿下放心。罗副统领已经安排妥当。”刘武面上还保持着严肃,一双眼睛里就全是兴奋了。柴大纪的投降传到陈鸣手中的时候,陈鸣是一片愕然,刘武等身边一班人就更想不到了。但这总是大大的好事。并且从投降到今天一天多时间了,那些投降的清兵也没有生出半点事来,非常顺服,如此再多的不信也被不可争辩的事实给扑灭了。 如今用他们这支队伍来赚黄正纲的本部,只要船队抵到了鸭窝沙,那还不是虎入羊群? 罗大良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吴淞口的清军巡哨船队解决了,然后再扑鸭窝沙,双方回合,彻底剿灭清军水师主力,明天天一亮就解决崇明! 陈鸣心头的这块心腹大患也就消除了! 陈鸣看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刚刚走过八点半。凉凉的夜风吹刮过来…… 高台不是单纯的一个高高的站台,而是挺大的一个地方,不仅有椅子,还用帐子围起了一个小棚子,甚至后头还有出恭的地方。 陈鸣、刘武他们现在就待在棚子里,喝着茶,饿了还有点心,一个个死死地打望着鸭窝沙。陈鸣手边的茶都换了两遍了,他碰都没有碰,打时间过了八点他人就干坐着不动了。虽然没有时不时的站到栅栏前打望,可那板着的一张脸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今夜的期望有多么的巨大。 “轰轰轰……”九点二十分。隆隆的炮声从鸭窝沙传来。 陈鸣一蹦而起,右手狠狠地砸在左手上。“好,好!”鸭窝沙方向终于响起炮声了。 “火船,放火船,给我往船队里烧。”站在船头的杨世金大声的命令着,清军的一艘艘战船现在都停泊的井然有序,却全是待宰猪羊。再看着从一片喜气中迅速跌落进深渊地狱,满营惶恐的清军水师,他心头是再爽快不过的畅快了。黄正纲,你也有今天! 因为黄正纲,因为眼前的清军水师,整个水师部队都在陆军跟前再矮了一头! 说起这个,杨世金满把都是辛酸泪。 高台上的陈鸣等人紧接着就看到鸭窝沙方向火光再一次大盛,却是一艘艘火船被点起,照的江面都发红了,然后顺着夜风直入清军水师停泊地中。 “这事儿总算是齐了!”他心头的大石头是彻底落地了。有了这把大火,这一仗就是稳了。 炮声连连,火光大起,柴大纪狠狠地坑了黄正纲一把。 陈鸣刚刚迈步到栅栏边,吴淞口外的炮声也响起了。罗大良亲自带着十艘快蟹船冲出了吴淞口。那里的清兵战船正被鸭窝沙突如其来的变动搞得人心惶惶,半点也无斗志了。 ——刚不久还援军抵达,士气飙升,现在怎么就……窝里反了么? 陈鸣在高台上就看着复汉军的快蟹船仿佛是一条条在江面上穿梭的火蛇,清军的战船也全亮起了火把,两边只是一做触碰,后者就是连连后撤,最后有两艘船被后续涌上的大舢板船一围,竟也似投降了一样不做抵抗。陈鸣远远的看不清且,只知道清军的士气是清零了,但看那两艘战船老老实实的被大舢板船前后夹着,没有炮声响起来,心知那必是投降了无疑。 黄正纲并没有被那第一波炮弹给打死,他还没有死。他在岸边等候的时候,周边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火把、火堆照的他们醒眼的很,仿佛一个大大的信号灯。杨世金就吩咐各船,集中火力第一炮就往那里打。 炮弹轰隆炸响,铁弹与弹片横飞。可黄正纲周身簇拥的人实在太密,同时自己也是命大,没有死,只被两个弹片打伤。可身上的伤口又怎能比得上他胸口的伤痛更痛呢? 背叛,这是背叛! “柴大纪,柴大纪……”黄正纲痛心疾首的喊着这两个名字。他所有的期望都被这个人彻底的毁灭了。“皇上啊,老臣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被抬到后头的黄正纲痛哭流涕,看着被大火焚烧的水营,他心里清楚——他们彻底完了。 “别打了,投降。传我令,全军投降……”大局已败,何必再图殉性命呢? 被即以厚望的人狠狠捅了一刀的黄正纲下达了全军投降的命令后,自己就抹脖子为他的大青果殉节尽忠了。枪炮声消失了,就如同黄正纲的一腔浓浓的怨恨,随着他的死,一样消失在了天地间。 整个战斗前前后后才四十分钟。 当黄正纲的尸体抬到陈鸣眼前的时候,看着这个血迹沾染了大半个身子的尸体,看着这个六十五岁了还给自己找来不尽麻烦的江南老提督,陈鸣怎么样说不出剁碎了喂狗的话,把手挥了挥道,“找来一幅好棺材,下去安葬了吧。” 再看了一眼低着个头,神态有些低沉的柴大纪,陈鸣心里倒是更点头了。这个时候柴大纪如果对着黄正纲的尸首露出一丝儿的喜色来,陈鸣反而回真将他看做一个小人。 杨世金跟他说,柴大纪要回老家。 “衢州旦夕可下,可是如今鞑虏的粘杆处猖獗,行事恶厉,你此番之举与我大汉是有大功,与满清就是有大奸恶,若举家返乡,无了官身警卫,如何能保证一家老少安然呢?” 陈鸣口中说的还是当初劝段秀林的老话,可不管老不老,只要有用就是。柴大纪脸色立刻就变样了。 “你若是不愿意再上沙场,本都督倒是能给你寻上两个好去处,一个是水师新兵营,另一个是水师学院。”这俩是一个当教练,一个当老师,水师学院就准备设在上海,以柴大纪的能力,陈鸣是觉得这俩差事都能做好的。 他是真的很奇怪柴大纪的投降的。之前柴大纪与复汉军交手,那表现,相当的抢眼。尤其是跟陈岱那一场小战,双边交战战船不多,打的却异常激烈,柴大纪的座船都要被打崩了,还依旧死不后退。 陈鸣一直都把他当做满清的一员干将,陡然的投降过来如何让陈鸣不惊奇呢。 “小人早年也喝过些文墨,愿意入水师学院。”柴大纪都不知道水师学院是干嘛的,只从字面上理解,该是一个培养水师军官的地方。对于复汉军开办的那一所所学院,他倒是耳闻过,如此好歹也是老师了。 柴大纪现下是真没有上阵的勇气了,能捏着笔杆子渡过下半生,也是种幸事。当即应了下来。 鸭窝沙的大火直烧了黎明才熄灭下。复汉军已经完全控制了鸭窝沙,前后从清军那里抢下了大小赶缯船七艘,水艍船四艘,霆船、梭船各两艘,具是主力战船,余外的也有很多,但都不记册的,那些小船或是拉去给后勤部队,或是拉到船厂拆卸了。外加陆上的大炮三十二门,还有库存的火药六千多桶,那一桶却都是五十斤重的。各种类型的炮弹足足两库,账册是找不到了,抓到的库房文书回说,大小铁弹至少还有一万五千枚,外加霰弹、开花弹等三四千枚。以及修补船只的帆布、绳索、木料、黄麻、石灰、桐油、铁钉、铜条、锡条等等,这个却是大大发了一笔横财。 “殿下,清军前后投降了六千人,阵亡的也有千八百人,只有少数人乘船逃亡了崇明。” 忙活了大半夜,一些数据清点了出来,报到陈鸣手心来。 崇明一万多清军,扣除罢几千的陆勇,水师拢共也就八九千人,大小二三百艘船。这一战就搞掉了七千,外加之前的死伤,清军的水师主力是绝对完蛋了。 陈鸣并不怎么看重那些缴获,再度夺取了杭州湾后,复汉军还会缺火药吗? 台海的张家、郑家以及两岸的天地会,这个时候都已经准备好了上等的硫磺往北边送了吧?他们都不需要再去杭州湾,只要落得宁波港就是了。陈鸣看重的就是解决了吴淞口的大患。不管陈岱他们进攻舟山是否能一击得手,压在陈鸣心头的这块大石头是都给掀开了。 陈鸣念头通达,多少日夜期盼的事情在今晚做了个彻底的了解,他激动的心情都有些难以自禁。这感觉比常州被拿下的时候都要强烈,因为为了搞定黄正纲,他废的功夫和精力要比常州要多得多了。努力有了回报,自然是无比高兴的。 “心腹大患已除,崇明岛就是釜底游鱼,东南至此尽归我大汉所有了。”陈鸣声音中有着两分感慨,两分唏嘘,而更多地是无比的坚定。他看着站立在自己左右的一干文武大员,鼓舞道:“待到我军腾出手来扫荡福建江西,兵下南岭,两广易手,南国鼎立,届时重演朱明之旧事,重复汉家之河山,何难之有?”陈鸣以一种平平的语气娓娓道来,但话中孕育的雄雄壮志却更让身边的人等心神摇动。 “诸君努力!勿要丢了这立功受奖的大好机会。” “请殿下放心,我等敢不尽力!”洪亮的声音震的陈鸣耳朵都嗡鸣起来了,他看着眼前一班人蓬勃的斗志,满意的点着头。 长江边上的一唱一和就像那从东方天际升起的太阳,万道霞光洒下,无尽黑暗消退! 吴淞口外的这场水战的结局也伴随着夏季的海风,从松江迅速的散播到大江南北。 …… 山东,复汉军水师大捷的消息传到山东,时间已经走到四月下旬了。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小麦已经接近成熟。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黄老狗总算是死了。” 大山里头,清水教义军的军师,王伦的好友兼谋士——前显庆寺主持樊伟双手合起,连道了两声佛号。他虽然跟着王伦起义了,但依旧不改和尚本色。 樊伟的对面是国泰,他是王伦手下的又一个军师,此人盐商出身,走南闯北,见识眼界在整个清水教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同时也是义军的军情探报总首领,山东的暗营每次联络王伦都要先经过国泰的手。“是啊,鲁公再无制肘之患了。” 复汉军吴淞口大捷,清军黄正纲全军覆没,自尽而亡,同时人心惶惶的舟山也被复汉军轻松攻了下来。这消息飞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明眼人都清楚,至此满清南北海上陆上的通道都被复汉军紧紧的锁住了。 这一消息一经传入泰沂山区里的清水教义军中,王伦喜形于色,手下的大小头领和得力干将都是精神为之一振。 “鞑虏没有了这支水师,陈汉的水军就随时能杀到山东来。登州、胶州的水师都被抽干了,天津的水师营又是废柴,如何抵挡的住?清军必要调拨队伍往东面去守备。”那样他们身上的压力就减轻了一些了。 清水教处在山东中部,济南、淄博等富庶之地尽在泰沂山区的边上,他们钻入了泰沂山区,清军对他们的重视反而比鲁西南的混元教更胜一筹。而最最重要的是,复汉军的‘强势’让他们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这天下只要鞑子还坐着一天,他们就得不到好。可要是陈家坐了天下,他们就是陈汉的大功臣了啊。不说日后公侯伯爵,至少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士气可鼓不可泄。我看,咱们就借着势头趁势往外打一打。”也趁机抢点粮食。 孟灿也插话进来。他是个马贩子,贩马的人手上怎么可能没见过血?自起义以来,孟灿就是王伦手下的头号大将。 王伦本人武艺高强,手下一帮徒弟还有侄子,都不是一般的厉害。比如杨磊,天生神力,起义后在义军号称“万人敌”,逢战每跨白骡,持白蜡杆枪,无有敌手。这些子弟通常称18人,实际却远不止此数。但是这些人强只强在个人武力上,排兵布阵还是要看孟灿、王经隆【王伦义子】的。虽然后两者也都是野路子。 还有武生吴兆隆、文生杨荣贵、武举刘陶、邢成德等人,被清水教义军胁之后,参加了义军攻打泰安之战,湿了鞋就再也不是‘清白人’了,遂死了心的为清水教效力,在之后的战阵之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只是这些人战阵中的作用很不小,但在清水教内部却没有什么高的地位。 清水教的主干都是出自聊城、阳谷和寿张,这三县和附近地区进入乾隆三十年后连年遭灾。阳谷县乾隆三十二年秋大水,三十三年秋、三十四年夏、秋大旱,饥荒。聊城县乾隆三十二年秋大水,三十三年、三十四年秋生蝗虫,一样饥荒。还有寿张,夏秋两季的粮食都近乎绝收。这连年灾荒必然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困难。可另方面却是官府对敌方百姓的加重剥削。自乾隆十三年以来,乾隆皇帝四次出巡皆路过东昌,因运河的原因,阳谷寿张是其必经之地。每次出巡带众多官吏随从。沿途官吏多方搜刮民脂民膏,耗巨资迎送,以求皇帝欢心,阳谷寿张苦之久矣。 一朝爆发,那就是揭竿而起! 清水教起事之后,队伍进入泰沂山区时就有了三四万人,这里也是穷地方,进山三个多月,人数不减反增。山东百姓连年受灾,地方官又每每额外加征,真的是很苦的。这就像明末一样,朝廷困难,朝廷没钱,你越从百姓、农民手中扣钱,就越别想安生。 “陈家势强势大,有了水师之利,打一打山东易如反掌。哪怕只是放上几炮,也能让山东震动。”主动调兵和被破调兵,哪个对清廷的打击更大?这个不问即知。 清水教义军如果躲在山里静静的看着外头的清军调开,这确实能让清水教的压力变小不少,但他们在陈汉面前的‘功劳’也少多了。 王伦他们宁可现在继续承受着较多的压力,也要给复汉军行一行‘方便’。 清水教也好,混元教也好,受地域位置的限制,他们的发展是远远不能跟台海两岸的天地会相比的,实力弱那自然的野心也就少的多了。 王伦根本没想过做皇帝,对比那不现实的野望,他更期望着复汉军早日打进山东来,然后他交了兵权,安享富贵。让整个王氏一族也跟着享福。 “我这就派人联系他们【暗营】。山东水师已经被抽成了空壳。复汉军水师却兵强马壮,抽调一支北上山东,可引得京津震怖。鲁公殿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三百七十一章 拉开一个伟大时代的序幕 出了一马平川的杭州湾,浙江中南部分的山岭丘地就多起来了。 从绍兴南下金华,义乌是首当其中。 这个时候的义乌可不是21世纪全世界都知名的小商品集散地,义乌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江南鱼米之乡,满清在义乌的官府也组织了团练,但并不是说只要义乌兵就一定是精兵的,没有了戚南塘,他们还是一群乌合之众。 义乌苏溪镇北面的点灯山上。复汉军的炮声响起,一股股红色、黄色的烟雾弥漫在清军的防御阵地上。 受命进攻金华府的守备一师第四师第十六旅一部,上到团正,下到小兵,都用一种看笑话的心态打量着点灯山上的清军民勇。 “我赌五十个数。” “我赌六十个数……” 准备着随后就展开进攻的先头部队里,几个军官神态非常轻松,竟临阵的打起赌来了。赌注并不大,一顿饭而已,所谓的‘五十个数’、‘六十个数’,也不是指的银钱,而是指清军在毒气中承受的时间。 复汉军根本不把浙中、浙南的抵抗放在眼里,兵没几个不说,常州一战整个南面的清兵军心都给打碎打烂了,这下面的人马,还有谁真的以为能抵挡的住的不成? “撤……,撤退。”吴熊光的表兄李璠嗅到那刺鼻的辣椒气息后,自己都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容易忍住了,气了去了一半,抬头看着整个阵地上一片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颓然下达了命令。整个阵地上的咳咳一片的民团丁勇全部退往了苏溪镇,同时他也着人把消息火速报告给吴熊光。 吴熊光倒也没指望着在点灯山就拦下复汉军。他从杭州退到绍兴,没有转去宁波,而是带兵来到了金华府,成为了金华知府郑颋的座上宾。 后者是一个纯粹的书生,兵事完全不知,就将整个府的民丁民勇尽数托付给了吴熊光。 吴熊光的法子就是趁着复汉军南下部队兵少,堵他们一堵,能拖过一天,对于两广和福建就是一天的准备时间。 义乌这里他当然是守的。将自家的一部分主力拖到了苏溪镇西面的山里,在苏溪镇的正北方只放置李璠一部兵勇守卫。复汉军拿下苏溪镇,他不干涉,可复汉军要从苏溪镇继续往义乌县城去,那吴熊光就挥兵去打苏溪镇。 他非要逼的复汉军这一个团的兵力跟他耗在山里头不可! 然而,眼下李璠送来的消息算什么? “红黄之恶气?”吴熊光惊道。 复汉军一夜之间打下了常州城外的四面阵地,外头清兵只知道丰升额精心布置的阵地一丁点作用都没起,被复汉军一夜就给打下来了,具体的细节却是所知不详,只知道那一天复汉军用了数百门大炮对准常州轰了老半天老半天…… 所以特殊弹这法儿还处在保密状态,不能说一丝儿消息都不漏,可吴熊光显然是不知道的。复汉军打杭州的时候也没有用特殊弹,只拿大炮一轰,再接着人一冲,整个杭州城就见底了。 结果现下是生生的一记闷棍,打的李璠心底半点战意都没有了。“红的有辣椒味,黄的是芥末,一定是芥末。”李璠最不喜欢闻芥末味道。 站在吴熊光面前的李璠失魂落魄的,那玩意儿今儿能用来对付沟壕,明儿就也能拿它们对付营盘。这仗还打什么打? 安海是钱塘的知县,汉军旗人,杭州破的时候他带着一家人跟着吴熊光一块逃到了绍兴来,接着又转到了金华。转过身看着依旧一脸呆滞李璠,皱着脸皮很苦涩的一笑:“李大人,走吧。回去查点查点,也问一问兵勇的感受。”笑的还不如哭样呢,没办法,他的长子还在沟壕里没爬出来呢。 安海心里都后悔死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干嘛凑哪个积极?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儿子不争气,别人都爬了出来,偏偏他丢在了阵上。 安海脑袋都要炸开了。 “那宜兴兄……”安海的年纪已经上四十岁了,长子的年纪跟李璠一样大,李璠是把安海做上一辈儿的人看待的,下意识的问道,但话还没说完自己胳膊就被人拉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立刻向着安海讪讪一笑。“是,是。我这就回去安排。” 人家亲儿子没了,就已经够伤心的了,自己再问,可就是往伤口上撒盐了。 第四师的人抓到俘虏,稍加审问,就知道吴熊光悄悄的把队伍拉近西面的山里了。团正笑着呸了一声,“还学起山东的赖招来了。也不想想老子这里有多少小炮。” 同样的战术落到不同的对象身上,那就是两个结果。 清军有几门小炮?复汉军这里的臼炮又有多少?何况第四师手中还有飞雷炮呢。 现在复汉军中的飞雷炮已经大大减少了,但再减少,团一级建制上还是有的。 复汉军的优势越明显,飞雷炮的数量就越被消减。没办法,保密起见,这种武器太容易copy了,而且制作超级简单,威力又十分之巨大。 臼炮在当天下午三点时开火。数量不多,只有二十门,还都是一百来斤的轻型臼炮。两个人就能抬起来到处跑,但即便如此,一声声炮响也使的吴熊光军为之颤动。二十门臼炮后头还跟着四门飞雷炮呢。 一枚枚火药包、开花弹在山坡石垒上炸开,一枚枚特殊弹在壁垒胸墙前后砸下。那些用石块黄土垒砌的堡垒胸墙在炮弹的冲击下,一点点的被击碎、炸碎。还有那让人无法忍受的毒气弹。 也是这时节赶上了江南多梅雨,时不时的下雨给复汉军的攻势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必须打掉他们的大炮,大人,今天下午一个时辰的炮击你也看到了,陈逆的大炮有多狠,大半都是开花弹,还有那飞雷。就咱们在山上立下的寨子,弟兄们再拼死拼活的加固也挡不了人家几炮轰的啊……”要不是傍晚时候下了雨,复汉军很可能趁着黄昏就夺了齐庐山呢。 被复汉军两个小时里连破了两道防线,全丢了牛头山的高斗金大声的叫嚷着,挨了一个时辰的炮击,他心里面都要生出阴影了。而且这山又不是什么真正的高山峻岭,不除去对手的炮群,高斗金可不认为自家人马会是眼前复汉军的敌手。 吴熊光也是英雄气短,双边的差距是实打实的存在,你让他怎么能瞬间抹消? 本以为自己躲在山地,复汉军的炮火优势减弱了,两边就有的来回可打了。谁知道自己手下的队伍士气已经弱到了现今的地步,复汉军的步兵只要举着刀枪挺着刺刀一冲锋,就都一窝蜂的掉头就跑了。大刀长矛和刺刀倒成了比枪炮更厉害的了。 李璠摇头苦笑,“老弟,咱们跟陈逆的人马打过多少回啦?谁不知道他们大炮厉害,可想端掉他们的炮群谈何容易?你想想看,从陈逆起兵以来,逆匪无论胜败,他们的炮群有被打掉过的吗?” “甭想着什么胜算不胜算的了。咱们能拖一天是一天,今夜里还有的熬呢。”外头的雨下了两刻钟又停了。黄昏时候天边还除了彩虹。 李璠的话没有说错,夜里面复汉军真的没有闲下来片刻。他们用正面的佯攻吸引住了清军的注意力,然后派出尖兵悄悄的打侧翼摸上。等清军察觉的时候,距离都够甩手榴弹了,一次进攻就拿下了齐庐山。 …… 五月里,两艘打广东行到宁波,再转北上的梭船终于望见长江口了。 罗伯特·皮尔和路易士·保罗·里贝罗,还有荷兰方面的代表米歇尔·克鲁尔斯,三方处在同一艘梭船上,另一艘梭船乘坐的却是法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和瑞典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罗宾·卢斯蒂格。英法在欧洲的不对付,矛盾一样顺利延伸到了中国。欧洲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的竞争从来都是全方位的。 约翰牛那里却缺少了一个普鲁士,高卢公鸡这里也少了西班牙和奥地利,这三个国家两个在中国贸易上可有可无,另一个则接近是内陆国家。 七年战争结束了,但其影响远远还制衡着整个欧洲。 罗伯特本来没想过亲自来上海,可是北方不断传下的消息,让他心中生起了无尽的好奇。尤其是常州之战,复汉军用五百门以上的大炮持续不断的轰击清军阵地的消息,这让罗伯特不敢置信。 所以他选择了亲自走一趟上海。他要亲眼看一看复汉军的军队,他要亲眼见一见复汉军的战士。五百门大炮,神奇的制炮术,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在宁波停留的时候,罗伯特让船上的水手上岸为他买来了尽可能多的报纸。从宁波到上海,他就在不停地看着报纸,看着报纸。 “中国人要在上海建立一座全新的贸易城市!” 罗伯特看得报纸,情不自禁的高叫起来,里贝罗和克鲁尔斯也就都知道了。 中国人认为上海处在长江入海口,还在中国东海岸线的南北分割点上,有富饶的长江水道作为它的经济延伸区,只要政策得到落实下,那儿的前景将是不可限量的。上海将会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中心港! 文章中对于海外贸易虽然只是简单地提了一提,却让罗伯特、克鲁尔斯激动非常,让里贝罗胆颤心惊。 如果中国开放了上海,这个处于中国最繁华区域的城市,处在中国东海岸中心位置的城市,那必然会吸引得无数海外的商船蜂拥而入,也必然会影响到广州在中国对外贸易体系中的核心位置。自然的,葡萄牙人所处的澳门也会大大的受到影响。 罗伯特不知道另一艘船上的人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想来是应该知道的。现在两艘梭船上不仅仅有他们,还有叛军政府的人,他们每一个都能说一口西方语言。虽然不是非常的流利,非常的正确,但相互间的日常交流是不成问题的。 “鞑靼政府在对外贸易上一直是十分的保守。如果叛军政府能够改变鞑靼政府的政策,那对于我们将意味着无穷的财富。这次我们与叛军政府正式的会面,或许是在为一个伟大的黄金时代来开序幕!” 距离上海越近,罗伯特就越发的激动。只要想到‘最美好的结果’,他就难以自持。 里贝罗则十分的痛苦,他突然发现议会对于事情的估量出现了严重的失误。如果中国人愿意开放、扩大贸易港口,甚至在更多地方面敞开大门,英国人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葡萄牙。同样是东方人,两边对于外贸的态度似乎迥然不同。 再没有西方国家更了解西方国家的了。为了更大的利益,每一个西方国家都能毫不犹疑的放弃自己最最亲密的盟友。 在这一点上,西方世界与东方世界是完全完全不相同的。 趁着中午的阳光,驶入吴淞口岸的两艘梭船一点也不引人注意。这里已经半点也看不出战争的痕迹了。除了港口出正在修筑的炮台,还有隐隐可现的炮兵阵地。再有就是正在扩建的吴淞码头,那些蚂蚁一样在工地上辛勤劳作的劳工穿着灰色的衣服,前心后背都有着一个大大的‘囚’字,他们显然是战争中被俘的清兵。 “诸位先生,欢迎你们来到上海,希望今后几日的会谈中我们双方都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现在就请各位拿好自己的行礼,乘上外面的马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出面招待这批洋人的是工商署的人,韩鹏看着眼前罗伯特等人眼光十分的平和,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态。因为这是陈鸣亲自做出的决定。对于西洋人要保持一定的尊敬! “诸位都知道我们的暗营,那么满清那里的粘杆处也肯定是听说过了。” “这些人为了打击我们历来无所不用其极。所谓为了保障诸位的安全,我方完全取缔了本来准备了的迎接仪式。希望诸位海涵!” 韩腾说话中脸上始终带着可亲的微笑,他说,复汉军事先做好了准备的通译员一字不差的做着翻译。罗伯特、佩里埃彼此相看了一眼,表面上不显什么,内心里却都隐隐发寒。 是啊,粘杆处,鞑靼政府也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间谍组织呢。只是这个谍报组织始终被暗营压下了一头! “里贝罗先生。”韩腾目光又转向了复汉军的老朋友,一回生二回熟,里贝罗可不就是老朋友了,“我方对于你此次前来的用意已经了然。这里是我方交还葡萄牙方面战俘的条件。”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葡萄牙要么乖乖的送来东西,把布兰科等人接走;要么就眼睁睁的看着复汉军将布兰科他们打入苦役。 不管葡萄牙人是怎么想的,澳门那地方,陈鸣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强势的中国 拄着拐棍的周铁柱并不知道被历史长河深刻记忆的一幕就在自己的背后诞生了。 他正睁大眼睛盯着手下的劳工队。 这些人都是战俘,有水兵有陆勇,有清军有团练,有浙江人,有江苏人,有苏南人,有苏北人。身份有高有低,最高的是千总,最低的是普普通通的小兵。 常州一战、杭州一战,还有吴淞口之战和接下的舟山之战,复汉军真真抓了十万人的战俘。 而如何使用这批人呢? 不存在任何的争议。——劳动改造。 手中犯的有‘血案’的——特指非战时,让战俘们揭发检举,揭发了有奖赏,还可以减刑,如此除去了一批垃圾人渣,剩下的守备以上军官全部被集中看押,守备以下的兵丁、军官就全部劳动改造了。 以复汉军的建制为例,周铁柱是苏055劳改营的二队队长。他们现在正是上海吴淞港建设大军中的一支。这种劳改营前前后后复汉军境内已经有四五百个了,其中一些已经解散,更多地则始终存在着,那怕是非满员的。 大批的退伍伤残士兵被拉进这样的队伍中当队长、营长,如此称唿是特意区别于复汉军的。 周铁柱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本来在南阳家中‘享福’呢,他自己因伤致残,周铁柱的弟弟受他大哥的光,在南阳府法院当了一名法警,一家人过的日子吃喝不愁,有住的有衣穿,对比当年可不就是享福么。但当征调令送到周铁柱的手里头后,早在家里憋得骨头都要朽了的周铁柱兴冲冲的跑来江南了。 他年纪刚二十来岁,哪里受得了那废人一样被养活的日子? 周铁柱来到江南已经一个月了,之前还特意上了半个月的培训班,手下的三个排,一开始全是常州战俘,慢慢的又给调换来一批崇明岛的战俘,经过着一个月的磨合,周铁柱手下的这个劳工队工作效率总算是提高上来了。三个原先的排长被他抹掉了两个,向上反映,然后当着他们营所有战俘的面处决了其中的一个。新提上来了的两个排长,他利用新人因害怕而‘积极表现’的心理,引得唯一剩下的老排长跟另外二人的关系十分的不美妙,再利用两个新人之间彼此竞争夺第一的心理,让两个新人之间相互也跟乌眼鸡了似的。 这些招数自然不是周铁柱这个大头兵能想的出来的,这是周铁柱当队长前上的培训班上,教习们教的——管理学! 真的很有效果。让三个彼此之间有矛盾的人作排长,有意的鼓励他们之间的竞争,这种个人恩怨上的‘仇恨’比什么恐吓都要好使,每个排长为了让自己比另外两人更受上头的赏识,都更加卖力的驱使手下劳工努力干活,唯恐掉在对手的后面。 何况劳改营本身就有一连串的物质奖励机制,战俘的劳作也是有积分的,有最低的工作量,完不成就要受罚,单位【班、排、队、营】工作量连续完不成,单位长官——上到队长、营长,下到排长、班长【战俘可以坐到的位置】,有一个是一个一一跟着吃罪,队长、营长会被调走,战俘的惩处最严重的则可以直接处死。 上限则没有什么限制,只是单位工作量完成超标10%的,受什么奖赏;20%的又受什么奖赏……,以此类推。 复汉军的这个措施就是要保证最基本的工作量,因为他们找不到太多可信赖又有手腕有经验的管理者,队长、营长的素质参差不起,为了防止工程进度有拖拉,就只能如此。接下来能不能有赏,能不能出彩,那就要看这些队长、营长有多少驭人之术了。 这些措施会直接加剧各单位之间的竞争的激烈性,如果没有必要的手腕,合理管理的本事,仅仅靠暴力惩罚来迫使劳工卖力工作的队长、营长们,即使能一直在原来的位置上干下去,也出不了成绩,也走不上更高的位置。 事实证明,上头人考虑的不是瞎担心,大批的伤残退伍士兵刚刚到位一两个月,就稀奇百怪的事情层出不穷。有的人为了催促手下干活,自己去‘以身作则’的,虽然他干的都是些力所能及的小活;有的人则直接从战俘从提养来三五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以绝对的强横姿态绝对压迫的逼着手下人卖力干活。 还有的道德标准高的,就要求手下的排长、班长不准欺压战俘,干活的时候还要排长、班长自己带头卖力,以身作则。碰到这样的好长官,战俘们倒都觉得他人好,于是就不可避免的有人偷起懒来。性格严厉的,或者说脑袋聪明的,一经发现就立刻打了,决不轻饶,当得上‘赏罚分明’四字,整个队伍都很服他。这种人就是大大的好苗子;而性格绵软的,脑子煳涂的,就不觉得是啥大事,不肯大惊小怪,甚至还怕闹出事情来惹来别人笑话,等后来发觉自己队伍的工作量在慢慢降低了,才发了急打人。等到指标上去了,就又开始重复这个循环。 反正各式各样的队长、营长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在劳改营内,陈鸣做了一次很有意义的尝试——纸币。不同于这个时代中国流通的银票,而是跟大明宝钞一样的纯粹纸币。就是拿自家的信誉做保障,作抵押的纸币! 这东西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陈鸣却从没想过要拿到社会上去发行,那是自找麻烦。这个时候的复汉军的信誉值还远远不到发行纸币的地步,那必须有统一稳固的政权,让全体民众信任的政府,才可以跨入那个范畴。 陈鸣就是拿劳改营来做一做实验,积累一下必要的技术。要知道,有做纸币的,就有造假币的,就跟上辈子老美造坦克一样,一个研究小组负责研制防护装甲;另一个小组则专门破坏,专门负责摧毁已研制出来的防护装甲。 再有,他还要种下一颗种子,反正纸币这玩意儿早晚要在中国发行的。 …… 头上光秃秃的一根毛也没有的净空和尚穿着一身得体的戎服站立在一座庄园的大门前,他的身后是两排列队整齐的内卫部队成员。 内务处是陈汉政体中很不起眼的一个部门,不管内外都被看做是满清内务府一样的差遣。却很少有人知道内务处下属的还有一支内卫部队,人数不多,却一个个都是精悍强干的人。他们就像是陈汉的大内侍卫! 净空和尚已经不再是和尚了,他返俗了,但他还是留着一个和尚头。净空俗家名字早就忘了,就以‘释’为姓,净空做景崆,现在他叫释景崆! 他是在去年投效的,去年开春陈鸣打回湖北,陈汉鼎立,释景崆终于从矿山里走出来了。 靠着一身过人的武艺,又眼疾手快,耳聪目明,释景崆直接被选入了内务处的警卫室。 几辆马车从小道上奔驰而来,依次在庄园前停了下来,罗伯特·皮尔透过窗户已经知道会谈的地点不是在上海县城内而是在城外,而且他们乘坐的竟然是西式的四轮马车,这是他在广州都见不到的东西。罗伯特路上还是为不能亲眼看一看上海城而感到遗憾。 一群人下了马车,周遭已经被内卫部队的人给围了起来,在门口并没做什么停留,直接进了大门。 复汉军方面出席这次会谈的最高人士是陈敏,陈鸣本身是不打算见罗伯特他们的。双方身份不对称。 复汉军会开放宁波、上海等口岸,允许西方人士在港口贸易城市自由活动和居住,当然他们要长久居住的话,必须办理居住证。也会改变一些满清时候的关税问题,同时跟着改变的还有两边的贸易模式,十三行这种贸易组织陈鸣是不打算用的,让两边的商人自由贸易。 这才是西历18世纪,中西方在自然科学方面固然是已经有看不小的差距,但在双边贸易上,在国力上,中国还占据着绝对的出超地位。所以这方面陈鸣不打算太多的去插手,由着两边的商人搞去。 对比满清的政策,复汉军的政策可谓是‘开放’的太多太多。 西方自然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陈鸣对西式帆船的渴望已经望眼欲穿了。欧洲人刚刚打了一场波及半个世界的七年战争,英法矛盾剧烈,不然几年后老美的独立战争时,法国人怎么会那么破份的帮老美? 路易十六把自己的家底都填进去了。 就陈鸣后世的目光看,路易十六帮老美跟当年的万历皇帝帮朝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提议可以放开了来谈。英国人如果不愿意,还有葡萄牙人,澳门的葡萄牙人跟他们本土的葡萄牙人可是利益不一样的。然后还有法兰西、瑞典……” 法国人这个年代的造船技术一点都不次于英国,但是法国缺少得力睿智的海战将领。瑞典则是完全的无害,陈鸣还记得,这个国家的东印度公司是历史上仅有的一个没向中国贩卖阿片的西方来华国家,就这一点他就对瑞典大有好感。而且瑞典还在俄罗斯的西面一头! “阿片问题一定要明确,走私阿片一经查除,我们是决不轻饶的。会谈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对英国人说这些话,告诉那个罗伯特,他们再敢私卖阿片,抓到了直接就被砍头的。英国人如果要在中国卖阿片,他们的贸易对象只能是我们的政府。”军队里面需要大量的阿片来制药。陈鸣就要把阿片再一次定义到药用品上来,而且是管制药品。 除此之外陈鸣对这次会谈就没什么别的要求了。唯一的选择项就是澳门葡萄牙人,如果那个里贝罗真的提出澳门的定义问题,陈鸣这样对他四堂叔说:“你就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澳门这个地方的一切权力都将被陈汉收回。 但是陈汉允许澳门葡萄牙人继续居住在那里,如果他们愿意,还可以加入中国国籍。”然后就不再是葡萄牙人了。 “加入了中国国籍的葡萄牙人当然可以在澳门居住,他们享有一切等同中国民众的权利。”陈敏还没有出面,担任这次会谈副手的韩腾目光紧紧的瞪着脸色涨红的里贝罗,“他们可以迁移到大汉辖土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去居住,可以随意进入内陆城市,去旅行、去经商,包括做官和进入部队。” 上海不是历史上阿片战争后的南京,天朝上国的心态还没有受到最直接的冲击,这次会谈中国还有着很大的优势,官员表现的自然就要很强势。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万年小受 “没有总督,澳门从来没有总督,那是兵头,兵头。只是澳门议会自身组织起来的自卫队的司令官。澳门从来不是葡萄牙的殖民地。”里贝罗脸红的像喝了一坛烈酒的醉汉,他神情十分激动。 也没办法不激动。 罗伯特也好,克鲁尔斯也好,连法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和瑞典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罗宾·卢斯蒂格都向里贝罗投去了怜悯的眼神,当然佩里埃的神态中又有着绝对的兴奋,“他现在一定是幸灾乐祸。”罗伯特看向佩里埃的眼神仿佛像两把小剑。 “我们居住这里有二百多年了。但是葡萄牙人在这儿无一寸土的。连购买都不成。也不能随意的拆建墙壁或在家中开洞挂窗或修理天花板。这一切都需要得到同知的许可。而许可证价钱很高。”葡萄牙人只有使用权。 “我们与中国政府的‘和平’完全由他们官府随心所欲。因为澳门距离欧洲是那么的遥远,距离我们的母国是那么的遥远,以至于很多土生葡人一生都没有回到过母国一次,我们自身的力量是那么的弱小。我们面对着中国官府毫无一丝反抗的力量,因为他们仅需断绝粮食供应,便足以毁灭澳门。 二百年中,不管是大明还是大清,每一次中国官府有指令,我们都完全的接受服从。现在的澳门有两万两千多名中国人,而所有基督徒连老弱病残和黑人奴仆全部算上也不足七千人。之前的明王朝也好,现在控制广东的清王朝也好,他们的官府只需要随意派出点儿中国人,每人往河里扔一只鞋,都足以堵塞妈阁港口。”所以大炮、火枪和人手,他们不敢不派。这是满清王朝强压于他们的,复汉军难道不应该同情一二吗? 里贝罗声音中充满了悲愤,澳门葡人在他嘴里似乎就是一个万年小受,不停地受着欺负。而实际上澳门的葡萄牙人远没有他说的这么可怜。因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正做事的时候,官吏更多看的是钱财。钱能通神! 韩腾一点都不为里贝罗的‘可怜’所动,在进行这场会谈前,复汉军也做了很多的准备的。陈鸣更是给他们说过,千万别把澳门的利益跟葡萄牙的利益混为一谈。 “对于葡萄牙王国,澳门只是蝇头小利。澳门的价值在于那些个商人。他们恋爱于这里的土地是因为这片土地能给他们带来黄闪闪的金币。”六七千葡人和他们的奴仆,真正愿意归化的不会有几个。可葡萄牙人现在根本无力反抗。暗营都传来消息,驻扎在澳门的葡萄牙军队现在士气很低靡,先是费尔南德斯,后是布兰科,复汉军的战斗力已经被他们‘神化’了。如果这个时候复汉军大兵攻入广东,大军开到澳门,只要报出名号,那些士兵中的一半人会主动放下手中的枪。 里贝罗的表演如果传出去会很让澳门葡萄牙人感到受伤,这些话严重的伤害了他们的尊严。但作为表演者的里贝罗看着韩腾那没有一丝儿改变的面容,心理面更跟浸泡在冰水中一样冰凉。 “别把自己说的太可怜。只在阿片的问题上,你们的存在就已经很大程度上危害了我国国民的利益。”韩腾目光紧紧地盯着里贝罗,然后余光还观察着罗伯特,‘阿片’这个词一从他嘴里蹦出来,这俩人神色都变了。 里贝罗还能保持着一副冤屈、受压迫的悲愤表情,可他的眼神剧烈的一缩。 “吸食阿片上瘾的坏处不需要我在这里多说吧?我们有绝对的证据表明,从五年前开始,葡萄牙商船每年往中国贩运的阿片就都在一千箱以上,并且这个数字在剧烈增长。”这个时代的阿片贸易真的才刚刚发芽。 “每箱印度阿片只需要三百卢比的购入价,可是要放在广东,你们出售出去的每箱阿片价格就是五百到六百银元。”这个银元指的是西班牙鹰洋,三块鹰洋合二两平库银,也就是说每箱阿片他们会以三四百两左右的价格出手,超出购入价的三倍以上。 马克思说过:如果有20%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葡萄牙人这几年可不就是在阿片贸易上越发努力了么。 只有绝对的暴利才会令英国人和葡萄牙人这么的‘勇往直前’,在那条充满罪恶的道路上狂奔不止。与葡萄牙人相比,英国人的贩运量更大,每年都不会少于两千箱。他们还拿澳门作为自己阿片的储备仓库。 法国人也卖阿片,但那澳门做仓库这一点上就无法跟英国人和葡萄牙人相比,他们的阿片仓库只能飘荡在海上。用货船作为储备地。 在印度,麻洼、比哈尔和比纳莱斯是印度主要的阿片产地。而比哈尔和比纳莱斯,三者的其中之二,处于英国印度殖民政府的直接控制之下。阿片在中国卖得出价钱,在欧洲也卖得出价钱,而且就现在的情况看,吸食阿片的英国人会比中国人更多。因为这个时候的阿片还是整个欧洲都流行的治疗感冒、腹泻的药物,英国人摸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就在两地建立起了一整套的阿片强迫种植制度。 现在东印度公司每年都丈量种植阿片的土地,确定其地界,再通过中介人和居住在阿片种植区域的农民签订合同。根据合同,阿片种植者可得到公司的预付款,收成时再将产品以合同确定的价格卖给公司。如当地农民未和公司签订合同就擅自种植和出售阿片,其财产就立即被没收。 几百年的东西方贸易,包括英国人在内的西方世界不断的向中国输入白银,但仍不足以弥补迅速扩大的中国商品进口造成的贸易逆差。垄断官方对华直接贸易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广州的资金周转屡屡发生困难。西历一七六二年,东印度公司在广州的财库尚有二十多万两白银的余额,可是到了六四年,就出现了二十二万两的赤字。如今的赤字更是高达九十余万两,这还是他们跟满清做了两笔军火贸易后,抹掉了一大块赤字后的数字。 当然,这种双方国家间的总体贸易额,与单体的贸易商之间是有不同的。以阿片行商为例,东印度公司就以放款借贷的模式把中国行商和他们的阿片走私紧紧扣在一起,加强中国阿片经纪人的周转能力,运用有限的资金,换取无限的利润。而英国人如此做的结果,阿片的价格就会按照他们预期的那样‘获得上长’。 这种放款,可是标准的高利贷。年息一般是百分之十八至二十,高的几乎达到百分之四十,月息可以达到百分之五。 所以把阿片买到中国是绝对的暴利生意,如果历史长河没有丝毫的改变,英国人很快就会在彻底的沉醉在阿片贸易的巨额利益之中。至于这条罪恶之路的肮脏,他们才不介意和惧怕呢。 “里贝罗先生和列坐的各位先生,如果哪一个认为吸食阿片是无害的,那么可以举手向我说明。我会让侍从在随后的日子里向先生们提供充足的阿片膏。有吗?”答案当然是没有的。所以复汉军有‘权’对澳门发难。 韩腾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瑞典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罗宾·卢斯蒂格的身上,“在阿片的问题上,在这个丑陋充满罪恶的贸易问题上,我方真诚的希望各位能够向瑞典学习。 自从中瑞间展开直接贸易的四十年中,瑞典东印度公司从来没有向中国贩卖过一箱阿片。” 通译员低头向自己负责的对象翻译着,罗宾·卢斯蒂格的脸色立刻像喝晕了就一样,泛起了红色。这个时候的他也真的跟喝晕了一样,觉得自己脚下都有些轻飘飘的了。韩腾这样说话那是对瑞典绝对的表扬。至于会不会因此被英法等联合那个啥,卢斯蒂格才不担心呢。国家之间的政治怎么会是小小的阿片能够影响的呢。 会谈不会立刻就开始的,只因为里贝罗太过心急的刚刚进入大厅就询问起澳门的定义问题,韩腾就只好‘直言不讳’的回答了。正好来一个当头棒喝! 里贝罗在韩腾走后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卢斯蒂格和他的随从被庄园的侍从和通译带进住处,那是一个很东方式的庭院,进门就有走廊,木柱横枋上都刻着精美的浮雕花饰,中间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侧种着松柏花卉。再进一道门就是下榻的睡房了,通译走到卧房把后头的窗户一打开,正对着一汪碧池,清风徐徐吹来。这个时候水池中的荷花开的正好,旁边还有青嫩的垂柳和石质的圆桌方凳。 “卢斯蒂格先生,这个院子的名字叫做‘芙蓉园’,芙蓉在中国指的就是荷花,是圣洁的代名词。荷花生长在乌黑的淤泥之中,却不沾染半点污泥的肮脏,正如正直、友好的瑞典东印度公司一般。这个院子是鲁公殿下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 卢斯蒂格真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现在的瑞典早已经被俄罗斯这头巨熊给打趴下了,再也不是17世纪那个威震欧州的超级大国了。瑞典东印度公司在中国的贸易额,更是只能算是英国人的一点零头。 通译走了之后,卢斯蒂格都激动地难以自持。瑞典东印度公司是不能跟英法荷这些大腕比,但也是有几艘商船的。那每走一个来回,可都是泼天的财富。 西历1745年1月11日,“哥德堡Ⅰ号”从广州启程回国,船上装载着来自中国物品,包括茶叶、瓷器、丝绸和藤器。当时这批货物如果运到哥德堡市场拍卖的话,估计价值250万到270万瑞典银币。 8个月后,“哥德堡Ⅰ号”航行到离哥德堡港大约900米的海面,离开哥德堡30个月的船员们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自己故乡的陆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哥德堡Ⅰ号”船头触礁随即沉没了,正在岸上等待“哥德堡Ⅰ号”凯旋的人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船沉到海里。瑞典人从沉船上捞起了30吨茶叶、80匹丝绸和大量瓷器,在市场上拍卖后竟然足够支付“哥德堡Ⅰ号”这次广州之旅的全部成本,而且还能够获利14%。 这个时代每一个前往东方开展贸易的欧洲国家,奔的都是赤果果的金钱。 也不是一次两次来到中国的卢斯蒂格很明白政治在这个古老帝国日常生活和贸易中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欧洲的君主跟中国的皇帝比起来就是个可怜虫,如果瑞典公司能够获得汉王国的友谊和照顾…… 卢斯蒂格狠狠地摇了摇脑袋,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条金币组成的大河向他扑卷而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把戒尺,一次警告 陈鸣正在杭州。 复汉军南下的部队已经完全攻取了金华、台州、衢州,吴熊光的团练在金华被几乎打零散了,但吴熊光依旧不降,金华的知府郑颋【ting】连同同知都乖乖的投降了。后者官声不佳,被免了官职,前者依旧被陈鸣放做金华知府。这人官声并不坏,当然也不是彭忠瑞和监利骨头都朽了的吴长军那样的‘青天大老爷’。 第四师第十六旅和整个守备一师的部队正向着浙南的处州和温州进军。守备二师的队伍在南京集结,第一师和近卫旅则慢慢在杭州集结。还有投降的清军水师,被整个打散混入复汉军水师中,有那不愿意继续当兵的,就给了银钱遣散回乡。但这个数字相当之少,当兵就是为了拿饷儿,复汉军的待遇比之满清的八旗兵可都要强上许多。正巧着钻了进来,才不想回老家呢。其中水师主力一部分被布置在了舟山,另一部分扼守长江口,最后二三十艘战船由陈岱、石信雄为正副,加上陆战营北上山东,现在还没回来。 设置在扬州和江南各地的新兵营也在不停的‘添丁进口’,包括皖南、九江和安庆等地的新兵营招募数量都在翻倍的增加,陈鸣已经在抽调各级军官准备着组建苏南和浙江的守备部队了。 所以说,这当兵的就要打仗。不打仗,要爬一级千难万难;一打仗,那出色的,职位就能做火箭一样向上蹿。 等到南下部队打平了浙南,第十六旅和守备一师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第一师和近卫旅就立刻南下进攻福建,守备二师的队伍陈鸣则会放在南京一阵子。自从丰升额被围在常州以后,北京城就跟瞎了聋了一样对此视而不见,眼看着都六月了,也没见乾隆大肆调兵进逼苏北。 暗营传来的消息是北方清军确确实实没什么举动,可陈鸣这心里就是不放心。这个旅留在南京就是一手后棋! 陈鸣在赢了吴淞口之战后,直接来人就下到了杭州。 短短半个月,杭州市井已经恢复了平静,临街店面虽然多有关门歇业和被贴了封条的,但老百姓的神色却是安定的。 陈鸣入杭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规模浩大的祭了一祭岳王庙,如今宜兴的卢公祠和江阴的阎公祠都在紧锣密鼓的开工当中,整个江南还有几人不知道复汉军的‘政治风向’?之前那秦大成百般不愿从复汉军,他老娘更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儿来,现在不也是在陈鸣身边行走么?陈鸣祭奠岳飞,一篇祭文就是让他做的。 这秦大成跟岳王庙是很有缘分的。 话说秦大成高中状元后,没多久弃官返乡,同诗友相约一起到杭州游览,在岳王坟前看见铁铸的秦桧夫妇跪像,周身都是秽物。诗友戏谑其也姓秦,是为秦桧的后裔,让其题对以记此游。秦大士挥笔立就,对联是:“人自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为杭州西湖增添了一段佳话。 康麻子晚年曾经大修了一次岳王庙,至今不过五十年,雍正年间李卫督抚浙江的时候还特意铸了四奸像。上次陈鸣拿下杭州,就把这四奸像融了,重新铸了一回。在复汉军退去杭州之后,尹继善当然命令将四奸像搬离岳王庙,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再重新铸造。那四奸像还被清军拿去铸成了炮弹。 陈鸣这次重新杀回杭州,就再也不准备离开了。得知岳王庙跟前的四奸像空了,就在西湖边立了炉子,当着满杭州城百姓的面,把缴获自杭州满城刀枪和火炮融了重铸四奸像。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松江徐氏女的这幅对联虽然刚出没有太长时间,却已经传遍天下。 “以鞑虏之兵铁,铸奸邪之跪像!”多匹配啊。陈鸣自己想来都觉得心涌澎湃。外加上查继佐、吴之荣这两个《明史案》告密者的跪像,后两者随后乘水路一路敲锣打鼓的被送到了南浔! 后者镇子上已经立起了一座祭祠,供奉的是庄廷钺、李令皙、茅元铭、蒋麟征、张寯、韦元介、潘柽章、吴炎、吴之镕、吴之铭等当年的被杀者。这座祭祠乃是南浔本地的富户乖乖捐钱修建起来的,一些人家把自己寻来做棺材的好料都献了出来。比之当初闻风而纷纷南逃,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鸣大祭岳王庙的时候,四奸像离开了岳王庙一年时间后重新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还有那袁枚。 乾隆十四年辞官,随后他在南京购置隋氏废园,改名“随园”,筑室定居,世称随园先生。小仓山里安安稳稳的呆了二十个年头,结果复汉军第一次杀到江南的时候,袁枚拍拍屁股跑回了钱塘老家,然后又躲到了宁波。 这一回,年已五十有四的袁枚不也乖乖的在钱塘恭候陈鸣么? 袁枚在后世的名头极大,但袁枚的名头都是在文学上,只以政治才能,江右三大家里陈鸣更看重赵翼,那个写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赵翼。只是眼下的这位赵大文豪,还待在广西老老实实的给满清效力呢。 “满清干下的腌臜事一抓一大把。要努力的宣扬,揭露!”陈鸣对沈国贞说。江南是人文荟萃之地,受文字狱压迫极是严重,那些大大小小的文字狱就是最好的切入点。可以很好地带动两边的‘同仇敌忾’之心。杭州知府袁枚在一边乖乖的听着。毕竟是天下‘名士’,袁枚已经顺了,陈鸣自然高抬他一把——杭州知府。 沈国贞的名望跟袁枚没得比,可他投复汉军的早,可是他的头上顶着吕留良的牌位,如今江南监察御史的位置坐的倒也安稳。监察御史本身就有担负舆论导向的职责,江南又是人文荟萃之地,现在已经到了筹备省报、府报的时候了,这一点就尤为的重要。 沈国贞刚刚从金华回来,朱大典的祭祠已经开工了,等到建设完成,陈鸣即使不能亲到也必须声势浩大的祭奠一番,此次沈国贞祭朱大典的祭文都是袁枚所做。 “江南为天下钱仓,此番动荡于地方百姓民生触动不多,动不了这里的筋骨。”所以江南就更要看的紧些了。“丝绸、布匹、生丝、茶叶、瓷器,这些都是西洋必要之物。待得宁波、上海开港,夷船抵到,民间自然就动了起来。” “是以,不管是地方还是海关,都要尽快筹备起来。”刚刚跟沈国贞、袁枚谈论了报纸的舆论导向事宜,转过头来陈鸣有跟赶来杭州的陈敏说道起海关的事情了。 地方上的事情一抓一大把。还有这起了战事,总有逃兵灾的百姓,不管是怎么的送回老家去都要安抚,给钱给粮,与之复汉军缴获的收益来看,那耗去的钱粮倒也不多,但事情就是麻烦。 再说了,地方上土地重新登录,那就要丈量田亩,把户籍人口统计的大事都拖后了。 也是这一趟复汉军的大势已成,地方上的积年老吏瞧准了风向,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投到陈汉这边。 他们熟悉内情,也知道地方事务,又有了奔头——复汉军官吏可是不分家的,再底层的小吏做得好了也能步步高升,这就给了这些积年老吏更大的积极性了。这次江南改朝换代,多少州县一把手的位置就被典吏、师爷给拿到了手。这就是赤果果的榜样! 一个个都用心做起来实事,倒是让新任地方官轻松了很多很多。 沈国贞监察御史的衙门定在了苏州,他老家在崇德,也就是嘉兴府,这次进的江南以后,却只来得及给沈氏先人敬上三柱清香,痛哭一场,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招贤纳士。 吕留良一系当初惨遭灭顶之灾,嫡支被铲除个干净,但余脉还有不少。沈国贞借着复汉军大起的势头,给陈鸣招募了老老少少百人之多。这些人现在多已经有了出去。 可以说沈国贞只要日后不走错路,沈家在江南之地是又立起来,而且比之当初不知道光辉了多少倍。从陈鸣落脚的原杭州将军府出来,沈国贞捧着一个长扁的锦盒,这里头是一把很普通很普通的竹戒尺。 可这戒尺的用竹是陈鸣亲自砍下来的,正面写着六个字也是陈鸣亲笔写的:廉生威,公生明;背后还有十六个小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字只能说是写的方正,可陈鸣赐下的东西能只看字吗? 沈国贞出了大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落脚的住处,摸了一把头上的明汗,就拉过身边的秘书紧急吩咐下去,却是让秘书去联系一下他‘推荐’的那些人,看看是不是已经有人贪污犯事的了。 这把戒尺就跟无形的大锤,重重的擂在了沈国贞的心房。让沈国贞近日来因为周遭无数人的吹捧奉承而飘飘乎的心,重重的沉了下来,头脑是无比的清醒。 “殿下还是爱护我的,否则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年半载的我还不飞上天去啊。” 等沈国贞的秘书回报,沈国贞之前刚刚推荐的大小官员,这才一个月都不足就已经有四个人被拿下了,全都是贪污索贿受贿。 沈国贞身前就是一个大冰盆,还依旧挡不住他生出一头明汗。 秘书连忙递毛巾给沈国贞,就跟21世纪的某朝一样,陈汉政体制度下的秘书,其前途也是跟他们的老板紧紧绑在一起的。沈国贞这个秘书也是‘斩将杀敌’,pk下去了多少人才站到沈国贞身边的,沈国贞可不能倒下。 “殿下心里当然是有大人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大人是几时投效的大汉?那是患难与共的情分。汉王和殿下可都是出了名的念旧的啊。”要不然张弛那个出身也能坐上军部尚书?笑话。 “吃一堑,长一智。这个教训我要牢牢记住。你回去了寻一个台座来,这把戒尺,就放在我那书房中。” 杭州城里沈国贞领汗淋淋,并且这个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南,热闹纷纷的江南官场都为之猛地一静。而陈敏已经急匆匆的从扬州离开,直奔镇江,赶到了扬州。 两淮产盐之地已经大半落入了复汉军的掌控中,这盐业公司也顺时成立了。但是怎么买盐,那就是另一说了。陈汉现在可没能力全控制地盘上都进行铺货,地方上的盐商就必须利用起来。 现在湖广、豫西南、安徽、江西等地的盐商,都已经赶到扬州了。等着陈敏的事情,可不只是上海的洋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出入境管理条例 汇聚到扬州城的地方盐商,被安排进了几处专门收拾出来的宅院。 何宗祥、何继忠父子在荆州也算是一号人物,家中宅院别院也是请过名匠收拾过的,可到了扬州,看着自己入住的院落,生出来就没吃过苦的何宗祥父子竟然有些眼花缭乱,不能自持了。 何宗祥立刻找人一打听这处宅院的主人,然后感慨良多:“江广达,原来是江广达!”这是满清两淮盐业总商的宅院,“一夜堆盐造白塔,徽菜接驾乾隆帝”的江春江广达的宅子,怪不得这般富贵精细呢。人家可是以布衣结交天子的天下最牛徽商加盐商。 何宗祥从没把眼光关注到扬州盐商的身上,距离太远,差距也太远,把眼睛抬高他直接留神汉清大局了。 “江春?早跑了。”院落里的侍从说起江春来毫无一丝敬意。复汉军第一次打进江南的时候,扬州盐商就纷纷逃走了,那江春先是跑到淮安,然后就一路跑到北京城了。 这扬州城现在空出了不知道多少富贵华丽的宅院,城外的别院还有被战火毁掉的,被抢掠一空的,城中却保留的很好,都让复汉军登记在册,还加以维护,陈鸣挑的几座留下来备用,其他的就都准备变卖了换银子。 此次盐商大会,还是已经挂牌成立的盐业总公司的第一次登台亮相。大戏当然要唱好。 盐业总公司是陈鸣提出来的,满清这个时候的盐业太过不堪,之前陈家没起兵的时候一斤盐的价格普遍接近或是超过二十钱,战事起后,盐价更飙升突进,河南、陕西一些地方都要坐四望五了,而其成本又有多少呢?复汉军再度攻取苏北沿江地区后,就招揽灶户,晒盐煮盐,每斤盐生产成本——柴火加铁锅损耗,满打满算也只是一文钱。 陈家贩卖私盐多年,上下都很清楚盐引法的恶坏之处。从康麻子后期开始,一直到乾隆朝的中叶,官盐的价格是不断的抬高,原因不是灶户生产出的盐不够吃的,不是食盐本身产量不足,而是于盐业专卖制度下盐价格受到繁复的运输销售流程的影响,以及盐商强大的自主权,抬高了官盐的市价。因此乾隆年间清廷多次抬高每引食盐的重量的法子,效果也是不名显。现在陈家人自己当家做主了,那当然就不会再去用厌恶了多年的盐引法了。 陈鸣提出来官督商销,把食盐的产、运、销、税、缉各项权力于一身,简化私盐的运输过程和渠道,设立盐业总公司统一盐务事权。其中所谓的‘销’,就是食盐第一线卖给百姓的权利,‘销’是销售给盐商的,取消他们的行盐地界,可以“越界竞争”了。只要他们有那份本事! 盐业总公司在各省设立分公司,在各府建立盐库,地方盐商在省分公司拿钱买票,拿票去纳税,于盐库示票领盐。不论资本多寡,皆可量力运行,去来自便。 再做了一些规定,严格控制盐库官丁举止,盐票出示后三日内必须见到食盐,旦有敢拖延推脱盐库无盐以索取贿赂的,盐商可直接举报。 陈惠觉得食盐这方面做好了可以大大的邀买人心,他要求保证盐价,10文一斤为限,不准再越过了。未来年头里还要逐渐降低,因为晒盐的盐田如果换成是水泥地,那会比现在的泥滩要好很多很多,造价更便宜,且食盐质量也更有保证。 陈汉规定下的官盐,也绝对不能像往日的官盐那样色泽发黄,里头沙土石子皆有。 如有发现,一经查实,上下皆严惩不贷。 这一改制当然是割掉了盐商们很多的肉,往日的满清时候可没有最高限价这么一说的。 现在复汉军从四川走私来的私盐,成本价格都在每斤20钱以上了。 如此规则如果一声招唿不打,就行施下去,必会引得混乱来。 何家父子抵到扬州已经五天了,他们还专门到了大虹园【瘦西湖】参观游览了一翻。这可是乾隆三十年,乾隆皇帝南巡至扬州,扬州盐商花几十万两白银为他修建行宫,又修葺大虹园,供其玩赏的。 几天的时间何宗祥跟不少‘老朋友’见了面,政府也出面组织了两次晚宴,那更是大聚会的好时候了,也多少打听出了一些消息。 陈汉的这法子直接扒掉了盐商太多的利润,可是……,何家能进入这场大会本就是上头看在与何家的‘旧日情谊’上,能来参加本身就给何家镀上一层金色了,可不敢邀想的太多。 “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平平安安就是福。儿子可不敢想望江广达这等的富贵。”何继忠道。 这富贵压得江广达连跳船的机会都没有,是死死地给绑在满清那艘破船上了。何继忠想起来心里就要叹上三叹,当年的江春是何等的荣耀富贵啊,现在跑去北京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是啊。知足者常乐。咱们家又不是只这一门生意。”何家的根本还是在粮食上,何宗祥现在都觉得自家等人被安排进扬州盐商的宅第,都是有特殊意义的了。 所以,放了也就放了吧。那上海、宁波开港的消息都传遍天下了,何家要是能在这上头分一杯羹,才是真正攀着了富贵了呢。 何宗祥如此的想着,来到这里的盐商们,又有多少人打的跟他一样的主意呢? …… 夜色中的上海,一处不怎么大的小院,外表看起来很平凡,内中却雕梁画栋,移步换景,搞得别有洞天。 吹拉弹唱的歌女舞女全退下了,先前酒桌上伺候的美人也全都不见了,郑文俊跟韩腾对面而坐,敞开着窗户,一丝丝夜风总算带了三分清凉。 两人老交情,也真正的做下来好好地说一说话了。 “文俊兄,你若是真想在上海安置下来,我就奉劝你一句,现在啊,别往吴淞口那一块扎,也别往上海县城里扎,那里头早被人盯下了,没有几分背景可是扎不进去的。”郑文俊为什么邀请韩腾呢?就是因为他现在在上海过的不如意,几次看好的地皮都被人抢了去。郑家的牌子在上海是真不好用啊。 韩腾不会给郑老三撑腰当靠山,他就跟郑文俊把话挑明了,吴淞口和上海县的好地方,不先紧着那些巨头吃饱了,外面的人就甭想张嘴的。 “就是要求韩兄指点一二,指点一二。”连连撞壁,郑文俊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了。大户才刚刚入场,自己这些小户,在后面等着吧。 “买地,川沙的土地可多着呢。趁着现在地价还没有起来,赶快囤些地皮在手中。越靠近黄浦江越好。”韩腾现在干的是越来越有味道了,工商署的权利大的惊人,因为陈汉很重视商业和工业。后者是一个很新鲜的词汇,但韩腾很能明白和理解。当初他家兴旺的时候,他爹就给他明明白白的说过——韩家的财富不是那些金银,而是一口口的盐井,一口口的烧锅。 这就跟那些地主乡绅常常挂在嘴边的田地一样,金银、粮食、衣服、什物都是浮财,田地才是一个乡绅真正的根。 韩家的盐井、烧锅,地主乡绅的田地,才是真正的财富。因为它们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食盐粮棉,源源不断地生产出财富来。韩腾若有所悟。 汉王鲁公对于商业、工业越发重视,工商署的前景就越光明广大。 越了解就越觉得汉王当初给他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先是工商局,再是工商署,他还只是综合司的副司长,这要是能混上司长,再混上副署长……,那前景真的太美妙了。“这上海的前景远比你想的要大得多。” 再多的话韩腾就不能往外倒了。鲁公殿下对上海极其看好,私下里说过这里将会是中国第一大港。既然鲁公如此认为,未来之上海,那就必然是个流淌着无尽财富的金窝银窝。现在囤地,低价买入,未来就是几倍甚至十倍的利润。 就吴淞口的那些土地,还有上海县城城内城外的地皮,韩腾很知道价格,对比上海开港的消息传出之前的时价,那可不就是十倍、几十倍的暴增吗? 河南的汉王殿下都亲自过问过上海地皮的收益了,韩腾还知道上海卖地的银子除了来修葺上海和吴淞口,绝大部分都要被拿来成立一个商业银行,主要对象就是外贸放贷和存储,还有货币兑换。 陈汉的新规定,白银、黄金和一应外来货币,都不准在本国市场内流通,2%的兑换手续费。这是一个赤果果的抢劫政策。那些洋人往年拉着一船船的银锭、鹰洋就能交易买卖,现在全要换成银元才能做了。不然的话跟他们交易后的中国商人,自己跟外头交易买卖的时候,还要再去银行里过手一遭,他们自己可不就是亏了。 虽然那兑换的手续费似乎很低,只有2%。比之十多年前满清政府征收的‘缴送’要低得多了,那最高时候可是能征收到10%的。 中国在对外贸易中一直居于出超地位。外国商贸船只经常携带大批现银,以备购货之需。缴送——这一项附加,就是由对进口现银课税而来。但‘缴送’也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征收,复汉军的这种‘手续费’可不就是‘缴送’? 新瓶装旧酒么! 今天上午韩腾作为中方代表先期跟罗伯特、佩里埃他们开个碰头会,首先确定了上海、宁波还有未来的福州、厦门等地开港的确切决意,再一个就是彼此相互间的一些贸易规则和人员行为的一些限定。英法为首的西方国家倒是没有自找麻烦的提出‘领事裁判权’啥的,洋人要是在中国地界犯了罪,那肯定是依照中国的法律制裁。但是中方也会邀请涉事方国家人员列席旁听。这在罗伯特、佩里埃等人看来,已经比满清的制度要开明的太多太多了。哪怕列席的涉事者国家人员一丁点的权利都没有。 就算是里贝罗也对于陈汉罗列的很多条件喜形于色,如果没有澳门问题的困扰,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旅行’啊。跟现在的事情相比,布兰科等人就是多添的零头。 欧洲商人和水手抵达中国口岸之初,头半个月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港口区划定,这是为了防止病疫传染,大海上航行卫生条件恶劣,难免会有疾病产生,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半个月后才可以在口岸城市自由的活动。但还不能出口岸城市的限界。陈汉给出承诺,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会彻底的对他们开放内陆经商、旅游等等。 欧洲人可以在港口设立办事处和商馆,时机成熟的时候,陈汉还会真诚的跟西方国家达成国家层面上的外交交流。为此陈汉准备专门开办一个专门的通译学院,热情欢迎各国精通汉语言的学者前来担任老师。 在住宿方面,每一个欧洲人在第一天抵达口岸的时候,都要在港口海关的管理处办理一份暂居证,上面标明开始时间和截止日期,时间截止之前欧洲人要么返回自己的国家,要么就再度回到海关办理一份新的暂居证。如果要在口岸城市长久居住,就要办理居住证。每个外国人抵到中国都要在海关办理一份身份证书,上面会罗列着他们的每一条犯罪记录。多的话,或是犯罪严重的话,陈汉方面有权驱逐、拒绝此人入境…… 一连串的规定都是21世纪很平常很正常的规定,陈鸣能记得也是不多,可就是这样的一份条例文书落在罗伯特、佩里埃等人眼中却是非一般的惊奇! ——《出入境管理条例》! 这个条例实施起来能够很好的管理那些在本国国土上的外国人,一定程度上还能明了他们的行踪,甚至能有限度的防备间谍。【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 但这也只限于东西两边的交流了。如果是朝鲜人,或是日本人,只要穿着汉服,说着一口不卷舌的汉话,有几个人能认得出他们不是中国人? 同样的道理放到欧洲,谁有能认得出谁来呢? 管理条例真的很不错,有一定的价值,但也不能全盘的接受。 “而且中国人正在搞一种身份证制度。” 不能说身份证制度不好,可在眼下这个时代,不能扫描,不能联网,连查证都难,身份证这东西似乎更多从国家安全和限制方面考虑的。陈鸣也确确实实是从国家安全角度出发,才向陈惠提议的。何况这玩意在中国也不是什么开天辟地头一遭。 身份证配合着详尽的居民登记,眼下时代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罗伯特回到了住处,没过多久,他的一个随从敲门走了进来。 “大卫,吃过了吗?” “是的,吃过了。那一道拔丝土豆,味道很不错。” “哈哈,那么多菜肴,难道你只吃了拔丝土豆吗?” “菜肴很丰盛,但味道很古怪。”大卫耸了耸肩,然后把话题迅速转入正题“罗伯特,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关注那些士兵。” “他们的火枪似乎并不比我们差,刺刀全部都是卡槽式的。虽然他们都穿戴着可笑的铠甲,但这些士兵的作训程度很强。今天的天气,大厅外面的卫兵,他们就站在外面,太阳照射着他们,整整两个小时,动也不动。” “在换岗的时候,他们每一步的幅度都是完全一致,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所有的动作整洁有力。” “这支军队并不是为了应付我们而特意挑选的士兵。他们的动作完全一致。如果是匆忙中挑选出来的士兵,那中国人就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叛军的士兵是不是都是这样训练有素。可只看眼前的卫兵,这支叛军是完全不同于广州的鞑靼军队的。” “一旦这支军队开到广州城外,我个人认为,广州的鞑靼军队将无有一丝胜算。” “南中国真的会是他们的。” 大卫·奥斯曼特,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高级职员——陆军中校!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这是威胁,这是抢劫! 观察复汉军的军事力量是罗伯特此来肩负的任务之一。让大卫小心留意外面的卫兵,仔细观察他们,留神他们的武备,结果得出的答案让罗伯特充满了失望。自从外头的那支卫兵武备和作训来看,复汉军比广州清军强的太多太多了。 “怎么样?今天谈的如何?”大卫·奥斯曼特没有参与今天的会谈。 罗伯特伸手把会谈纪要递了过去,“叛军政府有着很大的诚意,他们决定开放上海、宁波、福州、厦门等多处沿海城市作为通商贸易港口。还允许我们的人在贸易港口城市只有活动,不受什么约束。” “在贸易上也不加限制,商业有着商人自己主导。只要不要忘了给他们的政府缴税。” “在具体的贸易清单上,甚至还列出了几样免关税商品。” “对比北京的鞑靼政府,叛军政府的诚意和开放限度,是远远超出的。” 大卫·奥斯曼特索性就合起了会谈纪要,一直到罗伯特说完,才开口道:“但我看你的神态并不怎么高兴。中国人把关税提高了吗?” “这是当然。尤其是茶叶和生丝。”罗伯特揉了揉额头,“再有他们正式的向我们提出了抗议,还递交了一份抗议书,有关于阿片。” “那个韩,毫不客气的让我回到广州后转告给那些阿片商人,问他们的脑袋是不是比钢刀还要硬。这是威胁!”罗伯特气愤的排起桌子。“这是威胁!” 大卫挑了挑眉,作为一个非常厌恶阿片的人,大卫并没有罗伯特如此的愤怒。但他也理解罗伯特的愤怒,公司在广东的帐库欠了小一百万两银子,作为大班罗伯特有责任尽可能的抹去这些赤字。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政绩。如果罗伯特在今后的任期中,能够摸消掉那些赤字,他将成为公司的英雄,一跃进入公司的委员会也未尝不可。阿片就是罗伯特最可靠的武器,像一杆锋锐的长矛刺破笼罩在广州办事处头顶的黑云。 复汉军现在就是要罗伯特在走向角斗场前扔掉自己最犀利的长矛! “他们还拒接银锭、金锭和任何外国货币在本国市场流通,上海开港以后,他们在港口会设立一个银行,商贸银行。要使用金银锭和鹰洋,就必须先到他们的商贸银行中去兑换中国本土的金银币或是金银券,手续费是兑换额的2%。” “这是抢劫,赤果果的抢劫!” 要是说阿片贸易罗伯特还有着一丝负罪感,英国本土那些吸食阿片上瘾的家伙的样子,他可是一清二楚。那么随后的银行兑换手续费,那就让他真正的暴跳如雷了。 这下大卫·奥斯曼特也狠狠地皱起了眉头。百分之二的手续费,看着不多,却是纯利啊。已经吃进嘴里的肥肉,谁也不想再吐出来。缴送——这一项附加税收已经消失了十多年,英国人早就习惯了没有缴送的日子了。 这个时代的东西方贸易,在商品的定价权上,十三行还掌控着比较大的话语权的。阿片贸易兴起之前,东西方间的双边贸易,中国始终是处于强势的地位。 在西历1760年以后,差不多50%的中国茶叶总出口量是英国船舶运送出口的。每年抵达广州的英国商船都会达到30艘以上,占据中欧贸易商船数量的50%,并且持续增高,英国东印度公司在中国茶叶的出口贸易上,享有具足轻重的地位。 可这却不是英国人威胁中国的理由。如今的英国政府对茶叶也征收着高达119%的税收。整个政府每年15%以上的岁入是国家征收的茶税。在整个十八世纪,走私茶叶都是英国最受瞩目的事情,普遍的茶叶走私一级假冒伪劣茶叶流行,令英国政府、东印度公司及普通消费者都深受其害。 法国、荷兰……,整个欧洲大陆都在向英国走私茶叶。这个现象一直持续到英国人主动降低茶税关税,法国、荷兰等国获利大减,他们自身国家的人又不喝茶,于是进口茶叶的法国人和荷兰人逐年降低,英国人每年进口的茶叶逐渐增长到了中国年出口茶叶重量的百分之八、九十。 但眼下这个时候,英国政府还依旧对茶叶征收着119%的高额关税。东印度公司垄断中国茶叶贸易的日子还需要再等个十几年。英国自身高额的茶税也成了韩腾跟他们争论茶叶关税的时候的一个得利证据。 去年英伦三岛消耗茶叶的总重量超过了900万磅,整个英国的茶叶销售金额是130万英镑,这两个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所以那50%以上的货量不仅不是他们要挟陈汉的砝码,反而是他们自己的命门。罗伯特受制于人,东印度公司受制于人,甚至英国都受制于人,他面对陈汉方面这种劫掠式的规定,充满了愤怒。可同时又深深地明白,如果复汉军真的坚持这种要求,他根本无力反抗。 只能任由复汉军宰割他们的血肉!“这种感觉太糟糕了!”罗伯特无法冷静。 大卫不吭声,低头思考着,复汉军对于他们的请求说白了就两点,第一造西式帆船;第二办学校,招募老师。 东印度公司和英国根本不可能对复汉军造成半点的影响和威胁。打了场七年战争,英国政府七年里欠债2640万英镑,巨大的财政压力让东印度公司的总后台英国政府无法舍弃至关重要的茶税。而这个时代的英国人也根本没能力在远东大肆插手中国战争,在军火金钱上大肆援助满清。福建的天地会因为英国人对福州之战的插手,对他们十分的排斥。在英国最最受人欢迎的武夷茶在去年东印度公司运回中国的茶叶重量中只占了少少的7%。要知道在伦敦的市场上,武夷茶的价格比浙江的珠茶还要高,为中国茶之首。 只最近两年的战争就已经让东印度公司损失惨重了。他们要是敢跟不久后就能完全统治南中国的陈汉翻脸,吃亏的可不会是中国人。 商人最怕的是什么? 就是对手手中拿着自己的要害,而自己手中却无半点对手的把柄。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罗伯特现在的心情非常非常之糟糕。 虽然复汉军愿意完全敞开市场,无所谓‘贸易份额’,乍然一看似对他们东印度公司十分有利。可这‘利润’针对的是所有来华的贸易洋商,又不是英国人一家独享的? 罗伯特、大卫才不会去想‘手续费’针对的也是所有来华洋商呢。 所有的欧洲对华贸易国家中,英国人的贸易额最高,自然的他们就最吃亏。这俩人全都苦恼着。 同在一个庄园中的佩里埃,却早就派人打量过庄园内的卫兵了。他身边随行的武官评价也十分的高,当然跟大卫·奥斯曼特一样,对于中国火枪兵至今还穿着铠甲的做法很是不屑。 认为是复汉军的对手清王朝的火枪质量太差,显露出了铁甲的防护力,这才让复汉军养成了穿戴铁甲的习惯。如果他们的对手是法兰西陆军,二百码外一枪都能穿透铁甲,火枪哪怕一点准头都没有了,撞上了也照样能把人打死,复汉军早就将沉重的铁甲有多远扔多远了。 罗伯特并不知道,佩里埃早就让人跟韩鹏通了一个信,说法兰西可以提供足够的工匠来帮助陈汉制造西式的帆船。就这他们还拉在了卢斯蒂格后头呢。卢斯蒂格入住庄园的当天就让人给韩腾通过信了。 瑞典的造船水平比不上英法,可也不差。任何一个远渡重洋来到中国贸易的欧洲国家的造船水准都在平均线上,不仅如此,他们还愿意接受一批中国水手,到他们的货船上历练。就像陈继功打听到的那些事,西式大帆船跟中式帆船完全不一样,只是一个操帆的帆缆手,没有一年的时间根本不堪大用,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帆缆长更需要长时间的磨砺。 还有航海长、航海士官、操陀官,然后是水手长、枪炮长、主计…… 这些人的地位低于船长、大副、二副,但他们是一艘西式大帆船顺利航行的保证。 在罗伯特还毫无察知的时候,韩腾已经跟瑞典人谈妥了一笔生意,造船太慢,船场可以慢慢的来造,但水师不能等,要买船,买训练船,只能说人等船,不能是船等人。 如果佩里埃不那么热乎,这比买卖就会全部落到瑞典人的手中。韩腾给他谈妥了三艘帆船的交易,两艘五百公吨排水量的,一艘一千公吨排水量的,佩里埃也分了一杯羹,他的热乎为法国东印度公司带来了两艘帆船的订单。一艘五百吨级的,一艘三百吨级的。最后一艘五百吨级的帆船订单交给了罗伯特。 瑞典人还根本不晓得是高卢公鸡搅了他的买卖,这六艘帆船韩腾都要全部交给卢斯蒂格了。 所以‘不知道才是幸福’的。卢斯蒂格只看到了三艘帆船的利润,面对韩腾的时候,脸上都要乐开一朵花了。完全沉浸在现有收获的喜悦之中! 这批洋人别看才到三两天时间,消息却是每日一报杭州的。卢斯蒂格的‘识趣’让陈鸣内心里对瑞典的好感更增进了一成。而派不派人前往瑞典帆船上当实习生,陈鸣则根本没半点犹豫,当即发令给了水师,让他们重点选拔出100名中基层军官、士官出来。这些人到了瑞典船上要从擦地板的水手干起来! 陈鸣会给这些人配上大夫和通译。 这些选派出来的人手必是水军里一等一的尖子,那都是现有复汉军水师的精英。 同时没有人知道,陈鸣还准备给欧洲人放出一份大礼,他要‘降服’坏血病。 大航海时代水手死伤的比率陈鸣还是知道的,就以现在的技术条件,东西世界一个来回人员死伤百分之二三十是常有之事,碰到倒霉的,全船上下死个七七八八也不惹人意外。 欧洲人大航海三百年了,坏血病始终是船上的第一杀手,而他们至今也没有将之降服。 但比他们更早的郑和船队却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因为中国人吃豆芽,货仓携带大量绿豆(豆芽品种众多:香椿芽苗菜、荞麦芽苗菜、苜蓿芽苗菜、花椒芽苗菜、绿色黑豆芽苗菜、相思豆芽苗菜、葵花籽芽苗菜、萝卜芽苗菜、龙须豆芽苗菜、花生芽苗菜、蚕豆芽苗菜),平时没蔬菜时,就拿水一发,过几天绿油油的豆芽满盆子都是,然后吃着吃着就不缺维生素了。洋鬼子没有发现这一技术。【当然,郑和下西洋的周边环境跟欧洲人玩大航海还是不能完全划等号的。郑和船队基本是近岸航行,而且一路多有居民,有港口,可随时补给各种食物,包括蔬菜。 航海时代玩长航的欧洲船队,横穿大西洋、绕行好望角什么的,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大陆,见到了也是荒芜一片,补给难度相当大。】 可历史以来中国航海就没发现过神马坏血病却是绝对有原因的,那最主要原因就是中国人有吃豆芽的习惯,而西方世界根本就没有豆芽——据说是李鸿章在出使欧时传入西方的,长途航行没蔬菜吃才会得坏血病这个VC缺乏症的,豆芽事实上算新鲜蔬菜,含有大量的维生素C,并且豆芽的培育不需要土壤,是船上最容易得到的蔬菜了。 另外,郑和船队不光有豆芽吃,还大量携带腌菜、泡菜,中国人还喝绿茶,绿茶中也含有维生素,这些东方人特有的饮食习惯避免了以‘郑和船队’为代表的中国船队产生坏血病的问题,而欧洲人从哥伦布船队开始,就始终被‘坏血病’这个恶魔困扰着。 这个难题也就是这个时候被欧洲人解决的——库克船长,詹姆士·库克。 坏血病这个魔头就是在西历的1768年,被皇家学会聘用为考察队指挥的库克带队探索太平洋的时候被欧洲人降服的。他在旅途中尝试不同的方法防止船员患上坏血病,当中他发现预防坏血病的关键,是要经常向船员提供充足的新鲜食物,尤其是青柠等含丰富维他命C的蔬果的时候,这个笼罩在西方世界头顶三百年的恶魔被打到了。库克的第一次的探索旅程中,全程没有一人因为坏血病而丧命,这在当时是一项绝对少见的成就。他把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写成详细报告,提交给了英国皇家学会,使得他在1776年获学会颁授科普利奖章以作表扬。 既然谜底已经被英国人揭开,陈鸣觉得不如自己就抢先甩出去,立刻就能刷新一下西方对于这片古老大陆的认知。 刷好感么,这刷的多轻松。当年度娘库克和坏血病的时候,陈鸣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指示送到韩腾手中的时候,罗伯特已经拿到了最后一艘五百公吨帆船的订单,英国东印度公司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是陈汉在给他们送银子。不仅如此,陈汉还委托他们向西方招募一批身体健康技术过硬的退伍海军官兵,每招募一人,视身份不等,也给出不等的酬劳。就跟那造船师和工匠一样,这都是没本的买卖。但总体利益很小,根本不能同帆船贸易做对比。 罗伯特对于瑞典和高卢公鸡十分的嫉妒。 而对于卢斯蒂格答应的在瑞典商船上当练习生的事情,佩里埃和罗伯特也齐齐答应。 “虽然在朱明以后中国不再向外大规模的发展贸易,但是中国人并不是一直都束缚于这片土地上的。朱明永乐朝郑和船队的辉煌且不去提,在一千年前的大唐,我们的船队就已经驶到了波斯。你们可以不相信豆芽、腌菜、泡菜还有绿茶,但试一试又有何不可呢?” 时间一步步走到六月,广州的欧洲商贸船就要扬帆起航了。 对于复汉军主动给‘实习生’配备大夫,所有的欧洲人都举手欢迎,这个时候的大夫在欧洲绝对是稀少而吃相的职业。同时这个时候的洋鬼子们也没有将摆弄‘草根树皮’的中医看作是愚昧的巫术。 那大黄,还是二百年中【打明万历年间开始】欧洲人打中国进口的热门货呢。只是现下战乱一起,主产于西北的大黄进不到广州,倒是俄罗斯人趁这机会,大批的向欧洲倒运大黄。【注:在乾隆四十七年以前,大黄贸易一直由俄沙皇直接掌握,私商根本无从染指。】 这种在中国主要以作为染料的药品,被彻底提取了色素之后,炮制成药材,整整二百年里都在大批量的出口到欧洲。【生大黄具有很强的泄下作用,这正是传统西医看重的。而中医不同,主要采用制大黄;大黄炮制后,药性发生改变,其中泄下功能得以减弱。广州没有生大黄】 西方也有草药,尤其是在英国。你甭管陈鸣上辈子——21世纪的西方人是多么的歧视中医,视之为巫术,但真真的原因真的是在药上吗?那是西方文明对东方文明的一种全面胜利和压制! 在恰克图的边界贸易中,中国出口的大黄,每普特【约等于37市斤】价值二十卢布,等到俄国人运至西欧,则平均以二百卢布的高价出卖。 “你们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尝试一下。我方也是为了派出人员的安全考虑。如果依旧不能降服败血症这个恶魔,那就只能祈祷神灵了。”韩腾一边脸上带笑的说着,一边则在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出了南洋再向妈祖、海龙王祈祷是不是还管用? 陈鸣还专门照过柠檬,但是很悲催,这个时候的中国根本没有柠檬【土生柠檬20世纪初才被在北京发现】,那就只能给实习生准备大量的橘子汁了。 “出去一百人,希望回来时也是一百人!”他们连语言都来不及学。也是洋人的商船上,多少有懂官话的人。 陈鸣嘴里念着水师实习生,长叹一口气,这些人是先行者,而既然是先行者,牺牲就在所难免了。就如他手中握着的打福建刚传来的战报,赵明德死了,这是天地会起义时候的元老。陈杰又胜了一阵,战场上把赵明德直接给干掉了,顺带着还狠狠地敲了延平府的凌梁一棒! 后者出身浙江温州,可是天地会的干将,不仅跟清兵民勇打起来甚是英勇,赢多败少,但还是败在了陈杰手中。 第三百七十七章 是一个搞兼并的好手!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抬手接着淋淋而下的细雨,凌梁心中赫然显出了一句赵明德活着时候常挂在嘴边的诗句,当然这个‘常’字也只是最近一个月而已,他们两军合力齐攻福州府南路的永福县,打算把打福州杀回兴化府的陈杰与福州清军分隔开,然后联络漳泉的义军合力猛攻兴化府,消灭陈杰这个大患。 赵明德出身富户,跟凌梁这祖宗八辈都是贫民的贫民可不一样,读过书,下过场,还得中过童生,只是用功不到,没能考中秀才。赵明德还常以‘赵宋子弟’自诩。可这句词应在眼下的时节里,“倒也是符景。” 脸上淡然一笑,凌梁向身侧的一群亲卫命道:“传我令,全军止步,就地宿营。” “是,将军。”既是亲卫又是传令兵,这是凌梁一来的惯例。 微微斜风吹拂,点点细雨淋漓在脸上,透彻心扉的清凉瞬间沁入心神。放眼前望,烟雨雾萌山林;回首后看,一条细细的长蛇蜿蜒于山林之中,长长地后身湮没于蒙蒙细雨之中。 这里是戴云山,在永春州境内。 凌梁的地盘却是在永春州北面的延平府,半个延平。 永春州是赵明德的地盘,可是赵明德死在了永福,整个永春州可不就乱了。至于在永福一样吃了个亏的凌梁为什么出现在戴云山中,呵呵,呵呵! 闽中的天地会义军可不是彼此秋毫无犯,同心协力的。他们就像明末的义军,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彼此间的‘兼并’并不是稀奇事。 所以,凌梁……出兵了!一万军兵出尤溪,转入戴云山绵绵的山脉之中,艰苦是不需说的,但凌梁同样相信,这就跟建宁那边已经着手北运去温州的武夷茶一样,是一条绝对的丰收之路! 尤溪北部的深山中,一万人的队伍在山林中拉成了一条七八里长的长蛇,蜿蜒而行在崎岖凸凹的山道中。 随着凌梁一声令下,数十名传令兵迈着双腿四散而去,不多时一声声同样的喊叫声就在山中梅雨间传扬开来。 一万大军,或二三百人或五六百人,多多少少的分成了十几段,每一段都有一名头领亲领。随着凌梁的一声令下,没用多时,十多个相对独立的宿营地就在山林中立起。 从尤溪到戴云山,直线距离也就是五六十里,进到戴云山再行到赤水市,那也是五六十里,不过是百十来里的道路,却因为尽是三地,大军已经在山林中行进了五日了,却不过刚刚望到迎雪山的影子。迎雪山是戴云山的主峰,从迎雪山北坡绕到南坡,就可以看到赤水市了。算行程还有不短地一段路要走,大后天能够抵到赤水市就算不错了。 五天的林中穿行让下面的将士体力消耗极大,加上吃喝也不好,比如说现在。靡靡细雨下,便是山林中也无干柴,哪里还生的起火,造的出饭? 也亏得凌梁的队伍尽是福建本地人,要是江北的人马,只这五天路程看看就要病倒多少人? 梅雨时节,大山中气温本就是不高,现在再加上下起了雨,打湿了战衣寒气就更甚了,尤其是夜间,不加以注意,发烧、感冒是很容易的。 然面对这些凌梁也没什么好办法,大军出发之时,为了多携带一些口粮,杂物就很少带了。士兵披着蓑衣能挡得一时半会儿雨水,时间长了,也没啥作用。 至于宿营那也是简单得很,轻便的油布帐一扯就是,也别管地下湿不湿,但总能好过一点。 “明天、后天、大后天,再有三天,这日子也就挨到头了。”凌梁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手就有一串水珠挥飞。 一夜无事,等到天亮凌梁又命人做了次统计,无力起身的病号已然增至了百人。一夜之间,就再倒下了三四十人。这日子拖得越久,病倒的士兵就会越多。 好在大军行于山林中,目光所及尽是树木,几十副简易的担架很快便做了出来。然后全军抬起百十副担架,再次踏上了征途。 淋淋沥沥的小雨到了中午时下的越来越大,片刻的时间就稳在了中雨这个级别。原本山林间烟雨雾萌弥漫的景色一去不返,凌梁嘴角的微笑变成了气急败坏的苦笑:这贼老天。就是在跟他做对。“自己这运气实在是‘背’啊!”心中一声哀叹,却也只能下令催促——全军速行。 三天后。 赤水市南二十余里处的一个小山谷。 一个遮雨的幔帐下,吕国华带着三个亲随,正紧紧地缩在幔帐下面。四个人靠在一起,可还是能感觉到阵阵袭来的凉意。 “娘的,这雨是越下越来劲了。”他望一眼帐外,山地间几个不大的水坑表面,密如针线的雨点沥沥而下。“真是晦气啊!”吕国华哀叹一声。 前几天还一直细雨蒙蒙的,谁知道中间就下起了小雨来。两日夜的小雨之后就是中雨,等到了今天更是变成了大雨。天气似乎猛然间下降了很多,他现在缩在幔帐中都能感觉到一股凉意,那就更不用说冒雨行军的凌梁部了。 “嗒嗒——啪——”一阵细微的踏水声传入吕国华耳朵,“姜七——,回来了?”吕国华想都没想,直接叫了出来。这个时候能来这地方的只有他们六个人——还有一个在另外一个地点蹲守着。按照事前的分派,每人出去盯防一个时辰。现在算一算,也该是姜七转回的时候了。 姜七,吕家队伍里的老人,绝对靠得住的一个。 “四爷,人到了——”事实上姜七并不明白自己领来的人是什么身份,在三天前他和另外四名吕家亲卫一起被吕国华领着进了赤水市西北的大山,六个人带着吃食物件钻到这里蹲点。事情肯定是要紧的事儿,只是没给他说透。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有很多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吕国华听到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紧接着就窜出了帐外,两眼紧盯向姜七身后的那人。头上确实是扎了一条黄巾,除此之外布袍、下裤都是一色的青色,正是约定中接头人的穿伴! 再看脸,吕国华顿时惊住了,“凌二将军,竟然是你——”来人吕国华是很熟悉的,虽然在此之前两人没说过一句话,可他却认得凌栋,这是凌梁的亲兄弟。 “哈哈,国华兄久违了。”凌栋双手一抱拳,嘴角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终于是到地方了。 一种受宠若惊的激动瞬间充斥着吕国华心房,凌栋是凌梁的兄弟,凌梁的实力比之吕家的老大赵明德还要强上三分,吕家在赵明德军中只是一个小兵头,只凌栋的身份都能让吕国华他大哥吕国云巴结了再巴结的,如今被凌栋称唿一声‘国华兄’可不就受宠若惊了。 “凌二将军?”姜七几人顿时镇住了,老天,一个接头的竟然被四爷称做将军,还是凌二将军,那也太搞了吧?整个福建谁不知道凌将军指的是谁啊。 “请,快请进。”吕国华恭敬的就像是一个孙子一般,敬请凌栋入内。他自己紧跟着凌栋,临一步就要进入幔帐时,吕国华顿住了脚,回首向另一名叫做冯进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去,把老吴叫回来。” 老吴,就是在另一个点上蹲守的亲卫,现在凌栋已经到了,那吴胜自然也就不用再在那里蹲着守人了。 冯进点了一下头,接着扭头就向不远处的树林跑去。吕国华这才和姜七等人进帐。 凌栋当仁不让的坐在帐子正中央,“国华兄,不知令兄处事情都办的怎样了?” “二将军尽可放心,只要我这消息传到,过不多时就能动手。”吕国华语气斩钉截铁。想想也是,自己大哥好歹也是赤水市的正牌守将,请郑好由、丁宜两个人吃顿酒,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赤水市这儿并不是前线,只是一处守寨,明清以来一致就是尤溪、大田、永春等地商贾来往的主要通道和商业要地。可除了吕家几个人,谁知道凌梁这么快就要来并了永春州啊。赤水市里一点紧张的气息都没。 不多时的工夫,冯进、老吴就已经转回了。同时凌栋带来的几十条壮汉也显露了身影。 “二将军,这——”吕国华叫了一句凌栋之后,眼睛扫了一下在场的五人,这是在请示,是不是可以办正经事了。 凌栋见到了吕国华,心理面提着的心已经放回了肚里,这时候好以整遐的打量了一遍在场的五名亲卫,然后对着吕国华重重的一点头。 可不就该办正事了。先下了赤水市,再拿下德化县城,然后直扑永春州。 他大哥凌梁一直都希望着能离海更近一些,拿下了永春州可不就挨着泉州了么。泉州山腰可是福建最大的产盐之处,虽然质量、产量都远不能跟两淮、浙江相比,价钱也高,可再高也高不过手中的茶丝吧? 凌家先前可以只都在用茶丝低价去换食盐和粮食的。 福建这地方地狭人多,又因为沿海商品经济和手工业的繁荣,刺激的这里的百姓将有限的土地资源大多投入进经济作物的种植。往年时候的粮食所需,就是打湖广、台湾和暹罗输入。可现在战事一起,别看仅仅两三年,这里遭受的影响就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民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田亩恢复成了农田! 崇山峻岭中辛苦跋涉了多日的上万大军,此刻正悄悄地隐伏在了几座相连的无名小山之间一块相对平坦的林地中。 一颗高大的青松下,葱翠的树冠如一把大伞笼盖在众人头顶。几根长矛撑起一块油幔帐子,搭成了一个简易的棚帐,凌梁板着一张脸,自从老二凌栋出去后,他就一直端坐着。 “大哥——”凌栋的唿声远远传来,穿过列队严正的亲兵营,夹带一身的雨水跑进了棚帐。拱手朗声禀道:“我已经与找到了吕家来人,现在他已经返回赤水市送信去了。”说罢头发上的水珠又落了下,凌栋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手一把甩出。 凌梁嘴角当即翘起,找到了吕家的接头人,这事儿就妥了一大半。 …… 就在上万凌梁军向着东南方向急行军的时候,吕国华也在尽全力的往赤水市赶去。连日的降雨让山道颇是滑泞,行走中更是艰难。在一次下坡的时候,他就一个不注意脚下打嗤滑倒在地,整个人打横着从坡地上滑下,直到撞到坡下的一颗树干上这才停的下来。 然而满身的泥泞雨水并不能冷掉吕国华那颗充满着火力的内心,盼望了半个月的事情,今日就要实现了,巨大的喜悦感无时无刻不在充斥着他的身心。 吕家在赵明德手中混的一般,赤水市虽然也算一块不错的肥肉,但根本不能与德化、永春相比,何况就是这块肥肉也不是吕家一个人吃的。可托着这份大功劳送到了凌梁帐下,那就有的他们的出头之日了。 翻身爬起,吕国华擦掉脸上的污泥,认准方向再次冲向了雨幕中—— 一个时辰后,赤水镇。 吕国云所住宅院里,满身泥泞的吕国华正在用一条干布巾擦拭着自己的脸面脖颈。然后将布巾往头上一裹,就算是完事了。“大哥,凌梁的兵马已经赶到了,距离赤水市只有二十里。” “有多少人?” “凌二说有两万。我看不准。凌梁真带来两万兵,陈杰能把他的老巢都给端了。” “甭管是多少,咱们都只能进不能退了。来人,去请郑好由和丁宜来。爷要请他们喝酒。”吕国云两手交织揉搓在一起,嘴唇紧绷,面上的肌肉不时的抽动着,既紧张又兴奋,高涨的情绪让他坐卧不宁。 …… 就在陈鸣刚刚接到赵明德死讯的时候,福建暗营又飞鸽发来急报,刚刚死了头首的赵家被凌梁给兼并了。这人估计是刚败退回来,就立刻整兵南下,又早就联系好了内应做准备,赤水市和德化都兵不血刃的给拿了下,永春州也是两日即克。“好家伙,倒是一个搞兼并的好手!” 如今的福建,整个闽北只有建宁府【府城】还有少许的地盘被天地会义军掌控着,其他的土地:大半个建宁府、邵武府和沿海的福宁、福州、兴化,都在清军的掌控之中。 陈鸣下令第一师和近卫旅南下温州! 第三百七十八章 关税——我的地盘我做主 扬州的盐商大会终于召开了。一个个本来感觉被‘割肉’的盐商,出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个喜笑颜开的。 “没有那么多税。拿到盐票在税务上交了税,你们手中就有了税单。沿途碰到稽查的,只需要亮出税单,即可以了。”敢知法犯法,勒索敲诈的公员,一经查除,一律严惩不贷。火船在内河关口停泊,顶多出一个杂物费,停泊费用也包裹在其中。 “接下来在地方买卖上,你们交的就不是货税了,而是商税。” …… 盐业总公司的承诺声声在耳。 何宗祥还第一次意识到,天底下的规矩是真的变了。货税只缴一次,那怕盐货是从扬州拉到荆州呢,一路上一个不少的按次停泊在南京、安庆、九江和武汉,也不需要被南京、安庆、九江、武汉的税监一次次的收税了。 之前不管是盐货还是各类商货,逢关纳税这是必须的。以福建的武夷茶为例,从武夷山运到温州,那些鲜嫩的茶树叶子要换七次船,交四次税。一担(100斤)武夷茶到温州的代价大约在3.8两银子左右,差不多占去了最终交易价的三分之一多。 这还是因为那时没有厘金,在原时空的清末,中国的商人贩运商货,那就是要逢关纳税,遇卡抽厘,而洋大人的洋货却只需要缴纳一次子口税即可。子口税是指进口洋货运销中国内地或出口土货从内地运销国外,除在口岸海关完纳进出口税外,另缴百分之二点五的内地过境税,以代替沿途所经各内地关卡应征的税。 当时以海关口岸为“母口”,内地常关、厘卡所在地为“子口”,因此把这种一次缴纳的过境税称为子口税。又因其税率是进出口税税率的一半,故又称“子口半税”。 再说了,过去的逢关纳税手续繁多,其间关口官吏卡拿勒索,商人的实际损失比明面更大,更浪费宝贵的时间。现在却是一路通畅。无了那些贪官污吏绊脚,对于商人那就是天大的幸事。 “爹,这大汉岂不是把到手的钱往外推?”何继忠百思不得其解,依照前清的税制,每一道关口少的二三厘【一厘是百分之一】,多的四五厘,何况除了朝廷设立的常关还有地方官府设立的小关呢?就比如前文所说的赤水市,或是鲁山县的鲁阳关,陈鸣大舅家干的事情。巡检司那里收到的银子全落在了地方手中,当官的即使贪墨的再多,也总要拿出一些落到钱库里的。 复汉军这么一定规矩,逢关纳税成了一税到底,那不是舍出去泼天的银钱了吗? “或许就跟咱们做买卖里的薄利多销一样。” “他们在上海跟宁波开港,日后这长江两岸啊,会比运河两岸更繁华。”往来船只多了,税率再低也有大钱,何宗祥如此的说着,可这话连他自己心里都不信。他怎么能想到如此政策乃是陈鸣为了刺激商业呢。这项政策在鲁山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反对的声浪来,因为复汉军现下的很多大商号背后本就有鲁山大佬们的身影存在。 这场时间并不算长的言商大会上,盐业总公司明确向所有到会者宣讲了自己的职能,同时讲述了今后盐业问题上的一系列政策革新和改动。 单纯的来说,复汉军就是把所有的地方盐商变成了比较初级的卖盐贩——从省级的区域经销商变成了县级的代销商,而这全天下的盐商就只他们一家。 新成立的各家报纸都向扬州派出了记者,一片片稿子也纷纷登上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 复汉军放出豪言要把天下盐价降低到‘10文钱一斤’以下,并且还要持续下降,不知道惹来多少热议和期待呢。 连上海的罗伯特、佩里埃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中国的盐业政策非常明显——国家专卖。只要控制得当,再低的利润,放在中国这个庞大无匹的国度里,也会获得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可欧洲人并不怎么关注这点,他们来中国不是为了买盐和卖盐的,他们现在正跟韩腾在反复争论着海关关税税率。 陈汉方面的各类货物海关关税并不是一概而论的。满清都知道给东南亚过来的粮船减税或是全免,复汉军又怎么会丢掉前头的优良传统呢。 陈汉先给西方人了一点甜头吃,宣布他们的海关今后会放弃船钞这个规定,还有常贡、行用等不合理之税收。惹来佩里埃和罗伯特等人满口的称赞,一声声夸奖,几近谄媚的吹捧,都要把韩腾一行人给埋葬了。这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蹦出来的话,真的是用不着钱的。 但接着进入到整体,欧洲人立刻就不高兴了。在进口贸易上,陈汉对于粮食、铜铅和棉纱、棉花全都给予比较低的税率,这让罗伯特高兴地都要飞到天上了,棉花、棉纱,这是银元之后英国东印度公司对中国最大宗的出口货。而陈汉对成品的布匹、钟表、皮货、羽绒、胡椒、香料等等,则全都征以高税。这又等若当头给了罗伯特一棒! 布匹,布匹。这一直都是英国人渴望在中国打开局面的商品,靠着布匹他们在印度掠夺了海量的财富,中国这个巨无霸级的大国,当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市场了。可惜这么些年了,这个市场一直跟死水一样,没有被搅起一丝儿的波痕。 出口上,对于生丝、茶叶则征收重税,对于成品的丝绸、布匹、瓷器则完全是轻税率。 如此换算,以一艘海船装载十五万两白银的货物价值来兑算,欧洲人的纳税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是被抬高了。 这可不是说笑的,以乾隆三十年为例,英国人运来的毛哔叽平均每匹之收税银二分六厘,而中国出口的生丝平均每斤收税银二分;上等茶叶平均每斤六厘;白糖税银近乎均每斤一厘。【查找的资料,不敢确定真假。感觉也太低了】 陈鸣觉得这税率这他么的真的很少很少。加上船钞、货税、杂税、常贡、行用等等之费用,欧洲人拿出来的金钱估计也不会超出本身货物总价值的10%去。暗营拿到的粤海关税银记录,在复汉军起兵前粤海关全年的收税只五十余万两【不止广州大关一处,是整个粤海关】,可见粤海关上上下下贪污之风有多么的严重,也可见满清对于粤海关的管理有多么的放纵和松散。 一年五十万两银子,说出去就让人笑话,那真的是连一半的实处都没落到。乾隆中叶每年来华的欧洲商船可都不下六七十艘,保守估计也有千万两白银的对外贸易额,而粤海关的税银征收是里头吃了吃外头。所以如之来看,这实际关税真的是很低很低的。 这陈鸣怎么能答应呢?他才不降低关税呢,降低关税不利于本国工农业生产的发展。 “一个国家采取什么样的关税政策,是实行自由贸易,还是采用关税保护政策,是由该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状况、国际贸易收支状况等多种因素决定的。”陈鸣一直坚信这一点,就像他在前世的时候就认定——自由贸易政策不适合发展中国家的情况。而且正相反,这些国家为了顺利地发展民族经济,实现工业化,必须实行保护关税政策。发展中国家,一定要利用关税保护本国的“幼稚工业”。 当然在给陈敏、韩腾讲这些话的时候,他用了比较让他们容易接受和理解的词汇。 所以韩腾在听到罗伯特口中蹦出‘自由贸易’四个字后,脸色很有嘲讽力,“这个词汇似乎不应该从阁下的口中说出来。据我所知,你们英国人在最近一百多年里,你们的纺织业一直都靠着差不多100%的关税来保护,避免了廉价的印度纺织品的进口冲击。”这当然也是陈鸣透出来的资料,他只说是暗营调查到的,谁又敢找他来验证呢。陈鸣还没有跟韩腾说,英国人直到成为全世界生产效率最高的国家后,才拆掉这些壁垒。而即使在19世纪末自由贸易的鼎盛期,印度作为英国殖民地,仍然是自由贸易的禁区,多种工业品的市场基本上只准英国人插足促进进口替代工业发展。 中国现在在很多方面上跟西方有着不小的差距,但两边的技术差绝对没有发展到原时空阿片战争时候那样的巨大。只要陈汉能够安定下来,工业上要追上英国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双边就一些货物上的小数点后的数字,争论来争论去。对于欧洲人,只要能让陈汉拿出的税率往后倒退小数点后的一个数字,那都是巨大的胜利。 特别是进口的棉纱、棉花,出口的生丝、茶叶、瓷器和南京土布。 “不不不,茶叶20%的税率已经很轻很轻。你们自己国家都有120%的超高税率。我认为你与其在中国磨叽着降低税率,还不如向你们的乔治三世国王祈求,你们英国人自己降低茶税才是真正的降低。” 带着‘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傲气,从会议厅里走出来的韩腾脸上没有了方才的轻松、肆意,他快步走向庄园外,乘上马车迅速回到自己的宅院。 会这些洋人的会谈就像打仗一样艰难,每一次会谈前他都要做很多很多的准备,而在会谈之中却又发现很多很多的不足。韩腾的书房里,书架上摆满了多多少少、真真假假的资料,这些都是暗营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今天的会谈纪要他也习惯的全部带了回来,简单的洗了个澡,放松一下脑子,就一头扎入了“资料”海中。 晚饭的时候,从书房里出来的韩腾满脑子还是英法矛盾,法普矛盾,他的随从给他递上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老爷,这是郑三爷送来的。” 锦盒并没有密封,韩腾打开一看,却是一张地契,上海浦东的地契。不大,只是十亩地。 …… 温州。 “咣咣……咣咣……” 天色刚刚发亮。一队队复汉军战士就通过‘敞开’的城门进入了温州府城,当官的都逃了,官府组织的民团几天前就作鸟兽散,只剩下城里的典吏带着捕快们维持着城中的秩序。 城门口守备的那队衙役老远看到举着红旗的复汉军大刺刺的开过来,就下城打开了城门,刀枪全部扔到一边,复汉军先头部队却也没有拿了他们。而是让这些衙役换掉满清的公服,套上复汉军的赤色军服,敲着锣沿街吆喝道:“各家各户都听着。我等乃是复汉军,志在匡扶汉家河山……”不扰民,不抢掠的,更不奸淫。 这一队人马刚刚过去。又一队人马过来了。敲着锣继续吆喝道:“四城关中午时候开仓放粮啊。剪了辫子好领粮食啊,大家伙都准备好器物领粮食啊。”最多今天晚上,船队就能从海上抵到温州,复汉军手中有的是粮食。 “近来温州市井不安,犯罪滋生,各家民户若遭受灾祸,或百姓无辜死伤,或财产受损者,皆可凭人证物证赶至县衙门,……”报案,至少加个案底。 窗户、门缝等等地方,一双双慌乱中带有惊奇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一队队衣着“奇怪”的军队。首耳相贴之间不时的议论两句。或是贬。或是乏。但不管怎样一个事实他们都必须接受一个事实——诺大的温州城,已经彻底落入这支陌生又熟悉的军队手中了。 天色放亮。夏日炙热的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温和的阳光照洒着每一寸土的。 一家、两家、三家、四家…… 一户、两户、三户、四户…… 一个个妇孺,一个个剪了辫子的男人,从大街小巷中走出来。他们手中拿着袋子,端着木盆,不管他们在心底怎样看待复汉军。复汉军所表达的善意是被他们看在眼里了——放粮,就是最好的手段。 小孩五合,大人一斗,不分男女。唯一的要求就是男的剪辫子,不剪辫子不给粮食。 温州城西关。 这里是复汉军最初进城的方,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破坏。一车车粮食从府库中运到西门外空地,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一队复汉军站在周边,还是温州城里投效的衙役出面张罗。 无数的百姓不到中午就围了过来,不仅仅是西关,东西南北四关皆是如此。 温州在乾隆二十二年被取消了对外贸易的资格,但这里也是一处难得的繁华之地。国内的近海帆船在太平年景也是往来不绝的。四关外都遍布着商行店铺,只是现在关门歇业者不少。 天色一亮。整个温州城就活了过来,一处处店铺、商行大大方方的打开了门面。这些是不跑的。 一杯清茶润喉。茶香袅袅。刘德荣面色怡然的站在商行大门,悠闲自的。哪里又能看的出他也是经历了一夜煎熬的。 “贤侄。看来广达的陆老板又抢先了一步啊!”与刘德荣的商行间距不远的董芳礼呵呵的笑着道。他是温州数得着的茶商,往常太平年间,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茶叶被董家的船队光明正大的‘偷运’去广州呢。 满清不让茶叶走海路,这样就少了他们的关税了。走陆路,不停的换船纳税,一两银子的货送到广州光税钱就要收走三四钱银子。 “人啊。不服老是不行了。”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董芳礼自嘲道:“老喽,没闯劲喽……”这次温州的巨变中,董芳礼只是老老实实的谨守本分,而另一边张灯结彩,上下都兴高采烈的广达商行的陆有泉,却明显是早早搭上了线儿。 刘德荣微微一笑,拱手道:“世叔神情矍铄,何来年老之说。”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广达商行道:“我等祖祖辈辈皆在温州,犯事了是要死一门子人的,亡了自身不说还要连累宗族。哪里似他那初生牛犊一样肆无忌惮啊。可不敢早早的下海游一遭。” 刘德荣的话似乎很可董芳礼的心,董芳礼朗声笑道,看了眼面挂合笑的刘德荣,说道:“还好这风浪刚起不久就平息了下来,此刻你我下海一游倒是无妨。”风浪刚起就下水,太过冒失了一些了。谁家也不是钢筋铁骨,斩不坏的金刚身,身子骨松散,胆子也小,可经不起狂风大浪。 刘德荣眼睛里也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董芳礼是温州数一数二的茶商,刘家就是温州数一数二的丝商。家大业大,着实经不起风险的。 所以机会错失了,也怪不得他人。就如董芳礼说的一样。 “世叔所言甚是。风浪已平,确是下海的大好时候。”那宁波都给开港了,如何温州就不能开港?至于大风大浪是不是还会袭来,甚至一浪更比一浪高,刘德荣抬头望向北方,半响晃了晃脑袋,后头没了那根辫子还真不习惯。 船太大。船身也坚挺的很。掌舵的更是高明的人,北面来的风浪怎么掀的翻呢。 “世叔,小侄准备前往道台衙门拜访一二,世叔可愿同去?” “同去,同去。”已经晚了别人一步,再不主动一些,那就被拉下的更远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谁是自己的人的 福州闽江口。 淋淋雨丝笼罩着整个天地,像是绢丝一般,又轻又细,都听不见淅淅的响声。站立在船首的吴必达也看不到雨滴落在水面上的涟漪,他整个人站在雨中,头上遮着一把大伞,一动也不动,就像块石头一样。 复汉军南下了。他们的船队已经从杭州湾、宁波经台州,抵达温州了。陈鸣才不会愚蠢到拿大部队走陆路,翻爬闽中的山岭高丘杀入闽北呢。所以说,福建跟复汉军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但是福州城内的争论却依旧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杭州城破前不少旗人,其中很有一些还是南京的旗人,纷纷逃往宁波或是绍兴、金华,然后在复汉军的追击下一路迁徙到福州来,数字比起原数当然要小很多了,可也给福州的满城增添了上万人。其余的则或是被复汉军捉了,或是绞了辫子,散落民间。 反正除了杭州湾,浙中、浙南三地多,平头百姓里也多的是不裹脚的女人。 而说到这个裹脚,打南宋兴起的陋习,陈鸣自然一百个恶心。陈惠本着两汉时候从没这等规矩,也下令放脚,不准再裹,可民间哪有听的啊。复汉军的税务部门就只能再多出来一个裹脚税了,而且一应公务人员旦有发现妻女裹脚者,一律革职。 “老爷,侯官北城的那波人,这几天天天有阖家出城的。” “都去什么地方了?” “有往南的,有向北的……” 吴必达石头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旗人,国族,自己都不愿意跟福州共存亡了,福州还如何保得住?向南还能说是继续‘逃’,向北呢?怕都存了复汉军南下后闽北最先安定,最是安生的心了吧? 这样闽北的水陆将士还如何有信心来挣这一仗? “爹,这消息绝对瞒不过人去。”吴熙群说道。他们才赶回福州几天时间?就先听到风声,然后又轻易地核实了消息,这还能瞒得过福州本地人去吗?将士兵勇还如何有打仗的心思? 吴必达步伐沉重的走回船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是福建本省人,漳州同安籍,因为漳州是天地会造反起兵的窝点,吴氏宗族因为出了吴必达这个满清的水路提督是受到了很大祸害。不知道多少人在动乱中殉命,财产田地也尽数被夺,所以吴必达跟天地会跟反清义军都是不共戴天的。 他脑子里也没有想过投降的问题,这个时候只有对福建命运的感伤,对于南国色变的担忧。 整个浙江都被复汉军夺下了,他们再下福建,接着说广东、广西,这场大变真就要让陈氏给做成了不成? 吴必达想到了段秀林,当初在江南他们俩合伙搭班子,现在那段秀林的投降也知机的很。自己闭眼前,是看不到朝廷治他的罪了。 吴熙群看着自己老爹做着做着,跟睡着了一样,伸手让亲随拿来一个薄毯,轻轻地为吴必达盖上,这都一连三天了,一天都没有安生休息。 吴必达却是没有睡,他哪里睡得下。眼也不睁开,只把头一点,给儿子做了示意。 吴熙群悄无声息的退了下,这艘大大的霆船上自有他的落脚地,吴熙群刚刚回到房间,房门就在外面被敲响,“四爷,叶镇台来访。” 叶镇台,即台湾镇总兵叶相德。他原本是澎湖水师协副将,台湾镇陆勇完了后,番号确是还在,官帽子就落到了叶相德的头上。其手下的澎湖水师和先前颜面尽失的海坛镇水师【老巢被端】,是吴必达现今手下的两大主力。 “叶大人。”吴熙群自己只是一个补缺的守备,官职距离总兵还有十万八千里。但他爹是眼下福建海上的第一重将,叶相德都亲自来见他,而不是让随从过来。 “贤弟,咱们闲话不多说,你且给哥哥露一声,眼下时局,军门大人是如何想的?” 叶相德私下里跟吴熙群的交情很好。吴熙群酒喝多了,也在他面前抱怨过时局是越来越坏,大清这条船越来越靠不住了;同样的话,叶相德也换了个法儿的对吴熙群说过。如此两边就跟交了底儿一样,彼此放心了很多。 “父亲也很是苦恼。鲁公水陆齐下,数万大军岂是福建半壁之力可以抵挡的?” 吴必达一丝儿要投降的意思也没有,但吴熙群有。至少大势已去的时候,他不愿意给朝廷当忠臣。同安吴氏死难的已经太多了,他还要好好活着,看着天地会那群歹仔,一个个遭报应。 “军门心中有怒气……”叶相德表示可以理解。但是复汉军跟天地会也未必是一路的,后者自己间都打出了狗脑子来。凌梁把赵明德的地盘给兼并了,立刻就招来了龙岩的张狗和汀州北部李少敏的‘怒火’,也不知道这俩人是真的跟赵明德交情那么的好,还是也想趁机搂一笔。 如果只看福建内部的局势,叶相德并不认为天地会就真的能赢了去。只看福建陆路的天地会人马始终不让台湾的天地会登上陆路来,就知道他们内部也矛盾重重。天地会两岸所有人马加起来到没到二十万不知道,十五万却绝对是有的。真的能齐心协力,闽北那里还有安稳日子? 可事实上呢?天地会一半的精力都没能用到前线。 不然凌梁和赵明德两边联手进攻小小一个永福,其他位置的战线却平静的人,被陈杰打福州请来了三千援兵,遂以少胜多,连赵明德都当场给斩杀了。 吴熙群料定叶相德的‘龌龊’心思是不敢对他老爹挑明的,他就直接在里头捣煳,只要叶相德真的愿意了,必要时候一盏茶就能让老爷子先歇上两天,等他醒来的时候,大局也就定了。 烦恼从来不是单独的为哪一方准备的。 复汉军眼看着一步步插脚到福建来,紧张的何止是清军,台海的张球、郑家,台湾的严烟,陆上的卢茂、郑继、凌梁、陈彪、陈丕、张普、张狗、李少敏等,还有被这些福建陆路天地会首领共尊为首领的万云龙万二和尚,全都晓得要到决定命运的时候了。这里头当然有心向复汉军的,比如卢茂,甚至是严烟,复汉军大军抵到的情况下,他们很难有抵抗复汉军的心思,多会乖乖的交出军政大权,换一场荣华富贵来。可余下之辈呢? 这些人可不是两年前接受着复汉军‘支持’,看着复汉军暗营的眼色过日子的天地会首领了,他们现在各个都是拥兵万人的一方之主。 复汉军两打江南,闹腾了那么久,双方你来我往,也没有伤着江南民间的元气。可天地会在福建闹腾了两年,就真把福建民生搞得艰难起来了。万幸的是,这些人多是坐地虎,不然福建会更惨。 张球的老巢现在在澎湖,随着局势变化,吴必达舍弃了澎湖这处台海要害,而全军转移到了更靠近福州的海坛,历经了一年多的起伏,现今的张提督手下已经聚拢了大小船只六百多艘,主力战船不下百艘。 当然这些海盗别看人多船多,战斗力却很是不及格,跟吴必达几次交手,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但大势上的改变还是有的,之前张球船队碰到吴必达主力船队的时候,只有逃跑的份儿,现在吴必达已经不敢提领主力船队时刻的来寻找着张球决战了。这就是此消彼长,这就是进步! 清军从一开始的绝对优势,慢慢的已经变成了还占优势,却一旦大意就有可能翻船的境地了。 将近下午两点,距离吉贝屿只有一里,不出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大屿山,前方已经出现了张球派出来迎客的小艇。田青下令减帆,准备操桨进港。他这次带来了十七条战船,从金门岛出发时先分散出海,各自行动以掩人耳目,等远离了大小金门这才集结整队,越过台湾海峡,浩浩荡荡的而来。所有的船只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赤红的红旗招展,光鲜亮丽。 张球还是很宝贝自己‘东南水师提督’的牌子的,他们跟陆地上的天地会不一样,没有成大业的野心,也没有成大业的实力,现在这机会那是他们望眼欲穿的大好良机啊。即使被收去了兵权又如何? 陈汉一样要把自家供给来不是?荣华富贵还会少了自己不成? 他们老张家求的不就是这一口么? 只要有机会,谁都愿意在乡下当一个土财主,而不是跑到大海上来搏命。 陈鸣下令给张球,要他挑拣可用战船到福宁台山海面上与之汇合,复汉军这是要真正的南下福建了。 张球就正式邀请手下各路人马齐聚澎湖列岛,各家各支齐聚大屿山议事。田青故意晚到了半日,倒不只是为了摆架子,而是为了让其他人马先彼此吵吵,省得自己费心思去猜大家的底牌。张球的‘队伍’并不是如复汉军这般,军令统一的队伍,这支打着红旗的东南水师,更是一直旧式的军阀武装,大军阀领着小军阀,小军阀带着更小的兵头。 基本单位不是复汉军水师那样的队,而是单单的一艘船。 作为张球手下坐三望二的队伍,田青更好运的抢夺了大小金门,而能够成为张球座上宾的各路英雄中他也是为数不多的非老字号洋匪。但这并不表示自己和其他俩个新人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反倒是张球张大提督今年里一直在极力拉拢石盛林。田青也冷眼旁观,很清楚张球的盘算,就是为了更好的凝聚自己的实力,张球的愿望可不是做个富家翁,他还想望着陈汉的封爵呢。 汇聚到大山屿的船队确确实实是都到了。在港口外,田青能够清晰的从船队挑起的将字旗上认出谁是谁的队伍。 张球坐下除了自己的嫡系人马外,拢共还可以分作九拨,田青和石盛林都是其中一位,还有一个叫白鱼的,他们三个都是新生的字头,余下的六个可都是有几十年来的老字号。 这六人中,王海潮最勇悍,而且很爱兵;一杆梁最为滑熘,郭南最是狂野桀骜,黄阿发最碌碌无为,蔡四儿最自认是有勇有谋,可比起江青龙来,到底是还差上一截。 田青手下收帆操桨,准备进港,却被迎宾船拦住了。港小拥挤,贵客太多,为田爷留下八个船位,另外九条船麻烦跟着我等移泊到旁边的镇海屿吧。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这话立刻就招来田青的一顿臭骂,可等到他的头船伸进港池一看,大山屿真真是满港停泊着各式座舰和老张家本队总共两百多艘战船。赤色旗飘飘挤得水泄不通,还真是没位子了。一阵子分遣疏散船只掉头,好不容易等他进了水师衙门,一进门就愣在当场。大堂上里闹哄哄的吵成一片,百十号人有骂架的、有劝架的,还有在旁边看热闹的,只差没演全武行了。 那被围在中央的是一边是郭南和脓包黄阿发,另一边是王海潮和张球的族弟张玮。蔡四儿在一旁劝架,江青龙抱着手看热闹。 田青找上自己最熟悉的石盛林一打听,才知道两边是因为出船数量不对而其的龌龊。 郭南和黄阿发只准备出十五艘船,还不像田青带来的十七艘精锐战船,主力战船只有各两艘,剩余的全是凑数的小船。被张玮看不过眼,说了一句:看来这一趟,我们一边在前头打仗,另一头还要看着后头的老家,千万不能让二五仔给抄了啊。 这话直接就把郭南惹的蹦起来了,黄阿发这怂货就站在郭南身后敲边鼓,然后王海潮就站了出来帮架,因为王海潮跟郭南是绝对的死对头。王海潮的老巢就差点被郭南趁虚而入了。想起来这事,王海潮就一肚子怒火。 两边的热闹谁也劝不下,张球劝了几句也没能说和了。‘一怒之下’就索性退出大厅,任由他们在这里掰扯了。田青嘴皮子咧了咧,张球这么做可有点不对啊,这家伙一直很看重自己的威仪的。也怪不得蔡四劝架更像在挑拨,江青龙抱着双手看热闹。这事儿,有的掰扯。 田青再也想不到这个时候的张球正可着心的奉承着一个人呢。这人就是陈继功,陈继功是不会再跑了,但作为暗营的人,陈鸣让他走一趟澎湖,再去一趟漳州、泉州和台湾。现在陈继功的身份更是‘钦差大臣’。 他不知道前堂的吵闹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还是安慰的对着一脸颓丧、羞愧的张球道:“将军无须忧心,鲁公殿下是知道将军的不易的……”这天底下要做一番事,有几个是容容易易的?陈鸣让他着手制造西式帆船,直到舟山上升起了红旗,他也连龙骨都没有铺成,准备工作都没有坐下。 陈鸣这次调张球船队北上,那就是要看清老张家这里‘谁’是自己的人的! 第三百八十章 死则死矣 徐友若带着先头船队打温州港出航的第三天,正午。 “副统领,碰到清军了。”徐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嗓音里充满了兴奋。 船舱里徐友若轻嘘了一口气,接着眉头一挑透出了一丝玩味。“果然,福建的水师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水陆大军齐下的。”他们就是为了侦查也会派船出来。徐友若如施负重。 作为先头船队,他的任务可不就是先行扫灭清军在海上的哨船么。 同时徐友若对于南下福建的复汉军实力也自信十足。视清军的挣扎为釜底游鱼,如来佛手中的孙猴子,再怎么蹦跳也脱不出手掌心。 徐友若船队的实力还是很不错的,四艘大中号霆船,四艘大中号鸟船,两艘大号赶缯船,再有水艍船、梭船十六艘,还有几十艘舢板快船。 这样的实力当然吃不掉清军的主力,但绝对可以扫荡清军的侦察部队。 现在的望远镜倍数还是不行,徐友若站在船头无奈的放下了手,远远地一片小黑点什么都瞧不定。他的眼睛也没有瞭望手那么犀利。算了,还是按原计划办吧。“让舢板船突过去。” 徐友若亲率座船作为船队的先头,两艘大赶缯船、四艘大中鸟船组成了中部,十六艘水艍船和梭船分为两队各行一边,再有一大两中三艘霆船拉后,船队整体呈箭头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先头船队整齐的阵型顿时散了开来,立刻降了半帆,而左右编队则鼓足了风帆全力向前。很快原本落后的左右编队仅仅一刻钟就超出了中部编队,队列从一个箭矢阵变成了一个‘V’型船阵。两翼的左右编队就相似一双张开的臂膀,将前方的清军水师揽入怀中。 “好大的胃口,就是不知道是否有副相配的好牙。”海坛镇副将兆坤鹏怒哼一声,甩手将单筒望远镜扔给了一旁的亲兵。 “无知匪类罢了,大人何须与其呷气,待抓了上来还不任由您处置。”兆坤鹏的亲军说道。果然这恭维声让兆坤鹏脸上挂起了笑。 兆坤鹏是旗人,汉军旗的,老祖宗在打台湾的时候就到了福州。作为其人,兆坤鹏当然敌视复汉军,如果有可能他绝对不愿看到复汉军的赤旗插到福州城楼上。那么,他就要先做好自己的职责了。就如徐友若领到的任务一样,他也是受命消灭复汉军的侦查哨船。 抚摸着炮身,徐友若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冷意,但他的心底是火热的,就像炙碳一般。 大炮,让他充满了信心。 复汉军的大炮不仅射程远,打的也快,大海起伏中一刻钟能打出六至八发,换算一下就是一发两分钟多一点。徐友若跟石信雄、柴大纪等不少投降的清军水师军官谈论过,清军的水平,就是在最大的大号赶缯船上,大海之上一刻钟能发三四炮也就是好的了。 “敌进五里。”瞭望手的唿喊惊醒了徐友若。 “五里。”徐友若微眯的眼睛中射出一缕精光,清军不逃反进,这一战有谱了。徐友若手中握着二十来艘大小战船,对面也是二三十艘大小战船,势均力敌。 “敌进三里!” “敌进二里!” “……二百丈……” 所有的数据都不是确切的精准,即使这瞭望兵都是最优秀的数学尖子加最老道的水手,他手中有这个时代最好的测距仪器,能张口报出的数字也只是一个大概。 “试射……”随着徐友若的轻语,洪亮的喊声再次在霆船上响起,这艘霆船以鲸字号命名,是为‘鲸五’号,船台上的旗手也上下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轰……轰……” 站在船首的徐友若感到脚下的甲板微微一震,嘴角不由得挂起了微笑,这就是大船的好处。 当听到炮声后,兆坤鹏笑了。他心里头明白这绝对是前面的逆匪放的,他此次带出的都是五海上的老手,久经风浪的他们是不可能在一里多远的地方打炮的。这次自己是要重创陈逆,又不是单纯的为了赶走陈逆。前面的逆匪能干出这种事,明显就是初上战阵的雏儿。 兆坤鹏没有立刻被打脸,鲸五号的这一炮距离清军最近的战船也有十三四丈远。 复汉军那里一门门火炮如同点燃的鞭炮霹雳巴拉的,却总是一响接着一响。几十艘战船一边做着‘之’字型航动,一边全都挨个试了一炮。 “前进,全力冲进,靠近了打。”兆坤鹏高声的叫喝着。这个时代的东方海战,跳帮战都时不时的发生,只单纯的远距离炮战是分不出胜负的,只有冲近了‘肉搏’。 兆坤鹏督掌手下船队十多年,手下海坛镇绿营水师又都是老底子。既然上头下了令,那没的说,上了。 一艘艘清军战船速度不减的直冲复汉军过来。 “轰……轰轰……” 平静的海面回响起震耳的巨响,一门门大炮喷射出道道火光,伴随腾起的一股股黑色硝烟,一颗颗炮弹唿啸而出。 徐友若静静地站立在甲板上,神色沉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一战他必须胜! …… 复汉军的大部队走海路南下了,但打到浙江福建边境的第十六旅和守备二师的第十三旅,并没有真正的完全收手。 高靖辉引带着第十三旅一部进入了建宁府,仙霞关一战即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浦城,然后兵分三路:一路向西打崇如,一路向东打松溪,他自己再引一路从中间顺南浦溪直奔建宁府城。五年前告老还乡的陕西布政使朱学仁,组织团练死守崇如,结果全家遇难。陈逆更要把崇如县城缴获的大刀鸟枪铸成朱老大人的跪像,号之汉奸。明福【福州将军】得到了这个消息很为震动,复汉军竟然用出这样的手段,遗臭万年啊,对读书人,对任何人,这是很有震慑力的。 “贼兵深入建宁,如入无人之境,怎生是好啊!”他在书房中走来走去,不时顿脚叹息。 “唉,黄仕简,真一点用处也没有,太负我之厚望了!”明福在心里说,把一肚子怨气都推到黄仕简身上,但凡这黄仕简能有他曾祖海澄公黄梧三两成的本事,何至于敌入建宁府如入无人之地一般? 提起笔下了一道斥责的折子,切责黄仕简畏敌避战,劳师无功。他很想找一个人代替黄仕简总督闽北援兵,但苦于想不出一个适当的人。在他心中,陈杰和打苏州退到闽北的吴熊光都是不错的人选,但这俩人资历太浅,年纪太小,而且陈逆已经压了过来,缓不济急啊。 今天早晨,像往常一样,天不明明福就起床了,在一群侍女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好,穿戴好常朝冠服,然后走出怡心斋到小佛堂焚香拜天。这是明福前年最危急的时候让人在福州西郊祭酒岭山脉怡山之麓的西禅寺请来的一尊如来,也却是赶巧了,这个小佛堂在将军府里落成,英国人的大炮火药打闽江送进城里来,靠着英国人的火器,明福真的保住了福州城,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时局更逐渐转好,直到今年入春。 行过四拜叩头礼以后,默默地祝祷一阵,回到书房最西头的房间里。为着心情烦闷,他传免了儿子、孙子等的照例请安。 换了一身葛衣,葛布这东西制作的夏衣比丝绸都舒服,明福又做到书案前批阅起文书。在这张书案,他已经在上边批阅了六个年头的关于军机大事的各种文书,亲笔下过无数命令,但现在每天对着这张书案他就发愁。案上每天堆气的各种奏报和各地塘报、文书像小山一样,却几乎没有一封内容会使他高兴。 这些文书,有的是报告复汉军的进度的,有的报告地方缺粮,有的是报告“土寇”的骚乱,明福把福州本地的天地会义军叫做——土寇。还有报告兵灾的惨象,派出去厮杀的官军兵勇可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了,在地方上烧杀抢掠是常有的事情。 还有某些地方官望风逃遁,某些地方官城破殉难……,诸如此类的文书他每天都是必须看,而又实在不愿看,不敢看。有时,他恨不得一脚把书案踢翻,也害怕了接触那些关系战乱、失败的公文战报。 如今,他的心思特别的沉重,没有马上批阅文书,只低头望着书案上的古铜香炉出神。一个丫鬟用双手捧着一个朱红描金托盘,上边放着一个一个小碗和一把银匙,里头盛着炖好的燕窝,轻轻地走进书房。另一个丫鬟从托盘上取下来盖碗和银匙,放在明福的面前,随手把盖子揭开。明福瞟都没有瞟这些侍女丫鬟一眼,拿起银匙,看着碗中的燕窝,心中咐道:也不知道今后自己还能喝得几日这等商品,慢慢地把燕窝汤喝完。 喝完了燕窝汤,明福叫人摆膳,大碗小碗,大盘小盘,一顿饭汤汤水水十多道菜肴,明福却一点都没胃口,只把手边的几样菜夹了两筷子,大部分的菜肴几乎是怎么端进来的怎么端出去。靠着椅子上,明福从镇纸下拿起布政使呈上来的加职加官的名单,上边开着十个人的姓名,各自附带着功劳和资历。 这些都是大清的忠臣,可这些也都是小事。都到这个地步了,就是一人授他们一个巡抚又能如何呢? 他拿起名单来看了几遍,脑子一片空白。眼睛落在纸上,心则没有。 把笔放下。 正在这时,明福的长随拿着一个折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案上。明福害怕又有了不好的军情或灾荒,狐疑地问: “什么文书?” “将军,这是签押房受到的京口副都统傅良递上的文书,奴才马上就送来了。”京口副都统傅良带人从江南逃到了浙江,又从浙江逃到了福州。明福把他扔到一旁不理,认为傅良就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子的鼠将军。 “傅良……什么事?” “他说贼兵深入,建宁糜烂,身为满军旗人责无旁贷,恳求将军派他去督建宁战事。” 明福猛然一喜:“什么?他愿意去建宁督战?”真的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啊。 “是,将军。” “快读给我听!快读给我听!” 长随已经看过傅良的上书了,这时候读的一点也不结巴。傅良上书中的词语写得并不激昂慷慨,也没有充满忠君爱国的激情,只是很直白很坦白,他们这些处在南国的旗人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到了逃都无处可逃的地步了。难道就要束手就擒,去跟陈逆做牛做马,被任意折辱吗?还不如拼死一战,死则死矣。 如此直白的话却是最能打动明福此刻的心,他是真真的被深深感动了,眼睛都闪着泪花了。“难得!难得!”嗓子开始哽咽,声音都打颤了。难得旗人里还有傅良这么一个大明白人。即使傅良向他要银子,十万八万两不嫌多,一万两万两不嫌少。建宁那里是典型的山多地少,八山一水一分田,说的就是那里。 傅良是准备把命都留在建宁了。他不需要带多少人,只要他身边的二三百南京旗兵即可。 傅良很清楚福州的状况,火器是还有一些,但还要留着守城呢。到了建宁,要是还指望福州支援弹药火器,是绝对的做梦,傅良更多是要靠刀枪冷兵器。 所以傅良只要钱,再要一大把告身。六七品武官的告身即可。 明福已经作好了决定,果断地吩咐说: “你亲自去回傅良,让他去代替黄仕简总督闽北兵马。” “黄仕简呢?”随从大惊,这是要临战拿下陆路提督吗?这不是临阵换将么,他怯怯地问。 “着他来福州!” 随从偷偷地向明福的脸上瞟了一眼。他知道黄仕简是挺无能的,但黄仕简在福建根基深啊。从他曾祖那一辈开始,黄家就在福建攀枝错节,黄家攀交的不仅仅是军政官员,更有无数海商和富翁大贾。黄仕简自己做提督的时候,可没少打内河转运茶叶生丝到闽江口来。 但是将军大人已经做下了决定,他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只好遵照明福的吩咐出去做。转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尽管京口副都统傅良在明福的眼中也不是一个合宜的统帅人才,但是由于他已经对黄仕简很不满意,又急于改变闽北的军事局面,就十分草率地决定了这样的重大问题。他一向是一个有脑子的人,更坚定地认为眼下这个时候旗人比汉人更可靠。 他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对了,还有吴必达。”吴必达宗族与天地会有不共戴天之仇,明福还是信得过他的,而且在海上旗人的水准更差更糟糕。明福还有福建巡抚鄂宁都从没起过架空吴必达的心思。眼下明福却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吴必达宽一宽心。 然后明福又在心中叹息说: “但愿用傅良代替了黄仕简,总督诸军能够改变目前的军事局面!” 陈逆亲率的大军还没有出手,只是打下浙江的贼兵余勇,就让闽北无可招架起来。明福不认为是复汉军真的势不可挡,而只以为是黄仕简蠢笨,大军士气低靡,这才使得建宁的局面难堪若此。 第三百八十一章 那就逃呗 日光透过乌云洒落下来,给三都添上了一道金色的光环。三都宁德税务总口港外帆樯林立,数十艘大小不一的战船一艘接着一艘驶来。 这里可是整个中国都少有的世界级天然深水良港。后世三都澳的名头,托孙大炮的福,很多历史小白都听说过。 数十艘打着赤色红旗的战船,大小数百门火炮将如蝗的炮弹打到港口炮台,整个港口都在炮火下痛苦地挣扎着,开花弹爆炸后灰黑的云团汇集成浓厚的烟云。实心弹将山坡壁垒房屋打的千疮百孔,潮湿的土地被火药薰得炙热,袅袅青烟从泥土中冒了出来。 “……放!” 陈连生站在一门十六磅前装滑膛炮边,眼睛死盯着进入视野的复汉军战船用力喊道。随着陈连生的命令,炮手手持火钩子,点燃了引火绳。引火绳冒着黑烟嘶嘶发出轻响迅速朝里面燃进。 “轰……轰……”六门火炮依次而发,一尊尊几千斤重的炮车猛地朝后猛地倒退过去,炮垒中青烟弥漫,充满了呛人的硝烟味。 陈连生看到随着手下火炮震天怒吼,六团炽热的火球划破当空朝最前面的战船飞去。但都落在战船前面不远的水里,海面上溅起高高的浪柱。复汉军的战船船头脸微微一荡都没有。 “娘希匹,怎么打偏了?!给我再来!快点,快点填充弹药。这次要瞄的准一点,别他娘的再给老子打水花了!“陈连生大声的吼叫道。 三都的炮台自从二月中旬就开始修建了,复汉军二下江南的消息传到了福建,明福很有先见之明的在三都建造炮台,并且重金在广州购买了一批西式舰炮。用心建造的炮台虽然只有三个,也全部是封闭式的炮台,借鉴了葡萄牙人炮台的布局构造,跟原先满清敞开式的炮台完全不一样。 所以大炮一开,内部硝烟弥漫是在所难免的,眼下又是盛夏,气温本就很好,闷在封闭的炮垒中众人都是大汗淋淋,这大炮一开内中的气温更是飙升,很多人已经索性脱下了衣衫,光着膀子。 后面的炮手迅速给火炮安装上新的引火绳,加装上准备好的子铳,将炮弹从前面装进炮膛,接着将火炮从后面再推到炮口前面来。 引火绳再次被点燃,又是连着的六声巨响,陈连生眼中白茫茫的一片,等烟雾朝四周散开,刚才复汉军打头的那艘大号霆船船舱上烂了一个大洞,黑色的豁口位置上黑烟袅袅,船上水兵一团乱窜,正忙着灭火。他这个炮台打出去的全都是炙热弹,很显然复汉军那艘霆船是挨了一炮。 “打中了!” 炮垒中一片欢唿声,炮手们的士气猛地高涨起来,虽然两次射击,前后十二发炮弹只命中了一发,那也是极振奋人心的。 一个个动作更快更见麻利,这是陈连生的感觉,就感觉着一炮打中了,手下炮手的动作变得更快了。他们的耳朵还可以听到周围别处炮台上的火炮也在朝复汉军船队咆哮着怒火。 “轰隆……”炮台顶部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仿佛猛地摇晃起来,促不及防下陈连生惊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炮台中弹了,还是中在‘头顶’上。 炮台内光线昏暗下来,刺鼻的烟雾夹着灰尘从外面滚滚涌了进来。 扶着墙壁顶了下心神,陈连生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心中不停的叫喊着万幸。 “万幸,万幸!”万幸炮垒是封闭式的,顶部用黏土、枕木、石块加固过,如果是敞开的炮垒,这一发炮弹落下,落下的炮弹万一再碰上个火药桶,他这里的所有人可是要见阎王了。 虽然炮垒中没有人因为敌人炮弹直接命中而牺牲,可对于炮手来说这创伤更多是精神上的,作战效能还是受到极大影响。何况随着复汉军的第一发炮弹落下,越来越多的炮弹命中了炮垒,炮垒内炮手们的装填弹药的速度和动作都给放慢了。 第一次中弹很让陈连生心惊胆战,但第二次、第三次……,炮垒挨炮多了,他反倒对现下这炮垒的防御大有信心起来。还有闲心彻底打量一下外头的船队! 复汉军的船队虽然在火炮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但船上装载的火炮最大也只是八斤炮,且数量极少,半个时辰的炮战下来,几百门大小火炮倒是把那些敞开式的炮位洗了个干净,但对于最重要的三个封闭式炮台来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炮战打了半天,都不知道多少铁弹打在了炮台上,炸得外表的石块坑坑洼洼,可里头的清军丝毫没有损伤,火力还是跟开始一样密集。如此再打下去,倒是复汉军的战船一点点的要有损伤了。 “副统领!鲨11号殉爆了。”桅盘上的瞭望兵焦虑地对下面大声喊道。 鲨字号战船就是梭船、鸟船、大赶缯船的统称,鲨11号是一艘大赶缯船,管带本是要战船更加靠近岸边实施炮击的,结果从岸上飞来一群炮弹,其中一枚准确的落在其左船舷炮位上,引爆了炮位上的火药,如同晴天一声惊雷,比刚炮弹爆炸更响的声音从海上传了过来。滚滚黑烟从鲨11号上迅速升起,笼罩住整个战船。 鲨11号战船整个船身都被炸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左船舷彻底没了。烟团笼罩中结实的桅杆在烟雾中飞起老高,等到烟雾散开,鲨11号战船横放在海面上,主桅杆落在船体不远处,副桅杆半折,船帆染着大火,船上其外还有几处明火。整艘战船虽然没有断裂两半,却跟中间被咬了一口的香蕉船一样,几近丧失了行动能力。也没有了反击能力! 罗大良狠狠地骂了一声。这么厉害的创伤,可不像是只一个炮位上的火药爆炸,鲨11号太倒霉了。 鲨11号的船头侧舷位置突然激起硕大的水柱,数道红光猛地一闪,周边又多出了几道水柱。 “全部都有了!……瞄准那艘大赶缯船,……给我轰沉它!注意,用纵火弹,用纵火弹。”趁他病要他命,陈连生钢牙紧咬,脸颊在不断的抽动。 这场炮战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了,他不知道还会进行多久,如果复汉军派人登陆,三都这里也有足够的人手的。霞浦【福宁府城】已经丢了,大量的兵勇退到了宁德。只要不是复汉军的大部队赶来,仅是他们的水兵,陈连生对今日保住三都还是有信心的。 至于复汉军的大部队赶过来了怎么办?那就逃呗。啥时候福州也完蛋了,他要还能留下一条命,那就逃去外地,剪了辫子乖乖的给复汉军当顺民吧。反正那战俘营当苦力陈连生是绝对不会干的。 陈连生虽然是汉军镶黄旗人,老祖宗在辽东时候就跟了还是后金的满清,但局势败坏到那个份上,他也拼过命了,也不欠大清朝的了。 鲸4号战船上,管带正在劝着罗大良,船队现在打不动外皮牢固的石质封闭式炮台,那就退走的好。鲨11号完蛋是很可惜,但现在不走还会有更多的战船遭损。 清军将仅有的几门好炮都搬入了封闭式炮台中,外头露天布置的大炮,不管是射程还是数量都比不得三座封闭式炮台中的大炮,再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副都统,我们还是撤吧?要拿下这三座炮台,必须要有陆战队。咱们现在回去,等到后续的运船到了,咱们晚上突进来,人一登岸,再坚固的炮台也是手到擒来的。” 等了半天,管带发觉罗大良仿佛还在堵着气,也知道他现在气闷。徐友若刚刚拿下了一支清军的船队,引着陆军,近乎兵不血刃的夺得了福宁府城,结果轮到他带队南下了,就一头撞在三都这个硬石头上。 再次重复了一遍:“副统领,鲁公殿下说过,不要让船队在没有陆战队的时候,去跟有准备的岸上炮台对轰。我建议咱们马上后撤!副统领?……副统领?” 罗大良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充满了无奈,苦涩的说道:“你说得对,没有陆战队,船队确实没必要跟有准备的炮台对轰,撤吧!” 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六月初三,复汉军走海路,轻而易举的拿下了福宁府城。初四,复汉军水师一部攻取三都不克,但水师奈何不了三都炮台,陆军却从陆路轻而易举的夺取了宁德。然后不等卷土重来的复汉军水师驶入三都,三都港的清军就全部退往了罗源。 过了罗源就是连江,接着就能看到福州城了。 于此同时,进入建宁府的守备二师也跟据守建宁府城建阳的天地会义军彻底碰面了。 对于天地会义军,陈鸣不想动武,否则福建多山地,一个八闽之地不知道能绊住他多少手脚和兵力呢,更浪费宝贵的时间。 “殿下,台湾的上书。” 熊炳章一脸振奋的大步走进来,行走间都带着一股风,他手中捧着一本折子。陈鸣接过来看,内容不出半点意外,就是一个献土纳降,举台湾全土投效。 再看落款和署名,除了严烟这个天地会南北两路总首领外,还有泉州、漳州多个大宗族首领人物的姓名。陈鸣当然高兴,但“漳泉械斗!”台湾历史上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弯弯,也以一种很直白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人心,绝对叵测! 台湾义军确切数字有多少? “殿下,严烟报上来的在台各路义军数字,总共只有两万出头。”刘武手中拿着厚厚的一个文件夹,这是跟台湾的归顺折子一块递到的东西。 里头十分相近的记录了各路义军的规模,大小首领的来历、年岁、出身以及功勋,再有各路义军的准确数字,而且还有年龄的统计。 “两万两千人不到,还有一万三四千人是三十五岁以上者。”刘武嘴角挂着的全是嫌弃。那群笨蛋家伙,难道以为暗营在福建的布置真就完全依靠着天地会,就再没有旁的人手了吗?台湾义军究竟有多少人,复汉军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字,也有大致估算的数字。 更知道这些人在占据台湾一年多的时间里,究竟干了什么事!那些当初带头造反的天地会大小头领,现在可一个个吃的肥肠满肚,看看哪一个人名下没有几百几千亩田地啊? 大的大搂,小的小搂,加上各自的亲戚和手下的军士,整个台湾西海岸现有的一二百万亩‘五组’熟田是被他们上下瓜分的干干净净。人人都吃的一肚子油水,还有谁愿意再站出来当兵啊? 最初时候漳州人是台湾起义的主导力量,泉州人先是帮着满清官府,但很快又反戈一击;潮州人是坐山观虎斗,所以这次好处是潮州人得的最少,漳州吃的最多,泉州人也粘到了不少的荤腥。 哭的只有那些站到满清一方的土豪大户了。 整个台湾,地方宗族势力是来了个大洗牌。“但这不是彻底的打到了台湾的地方宗族势力,而是新的一批人代替了旧的一批人。就跟改朝换代一样!”只是这些新的家族暂时还没有站稳脚跟。 在刘武、熊炳章面前,陈鸣不必太多的遮掩,他就是看宗族势力不顺眼。 家族他还可以忍受下,宗族算什么? 宗族再进一步就是门阀!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缩小了无数倍的门阀,无数的宗族,九成九的宗族的影响力只限于当地——准确的说是一个‘县’境内,稍微强大的宗族——供养出几个有功名有名望的读书人出来,他们就改头换面成为书香门第了。 从书香门第到官宦世家,另一种用意上,他们就是门阀的变种。 打唐朝以后,历朝历代都能够容忍这种‘世家’,那就是因为他们拿起‘笔’的同时,已经丢下了‘刀’。 陈鸣也可以容忍这种‘世家’,但唯独对于宗族,对于黄泉之下一直俯首称臣的宗族势力,对于未曾转变为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宗族,他无法容忍。因为这种宗族最直接的控制着百姓,这就是‘刀’! 人在拿起‘笔’的时候就等于进入了现有的体系体制之中,再怎么你欺我压,你倾我轧,那都是在现有体制下的一种竞争。可握‘刀’的就不一样了。手中握着刀把子,那就可以破坏、掀翻规则。 陈鸣的想法可能是‘左’了一些。 但为了解决宗族势力,他跟自己的老爹都是绞尽脑汁。陈家可不也是宗族之力起家的? 陈惠心中也存在一个‘警戒’的意思,天底下能出一个陈家,就能出第二个‘张家’,第三个‘赵家’。这事儿他比陈鸣都要用心呢。而且也真正拿出来一个确切的法子来,阶梯征税! ——以家资田亩为本,按阶征税。 一百亩以下的,一亩田只征收五厘【5%】的话;超过一百亩的就要征收一成;超过五百亩的就要征收一成五厘……,等等而上。当然这就是一个比方。 这种法子是陈鸣之前准备用在商税上的想法,最后还搁浅了,再小的麻雀也是肉,陈汉现在还没有到给小商户免税的地步。陈惠则把这个法子转嫁到了田亩上来,认为此法如果施行,绝对可以逼的乡野宗族零散。 整个陈汉同意此法的也数不胜数。老的有七公、九公还有老舅爷,少的高彦明、陈季卿,都十分之赞同。他们心里想的跟陈惠的忌讳大同小异。只是这个法子想要全面铺展开,细节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眼下还在‘研究’之中。 陈鸣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但也能肯定这个法子绝对会让乡绅地主更加排斥陈汉的统治。 就看他那老爹要什么时候拿出来一套完整的阶梯收税法吧。 陈鸣只想着他爹能够晚两年,最好是等到陈汉大军打进北京城了,确立了绝对优势,再行知天下。不然北方的地主乡绅可就有的是劲头了。 这事儿,就跟高新工业调整一样,用高新工业带动老旧的密集型工业,一得一失,长远看有大利,近的来有损失极大。但这是政事,且陈鸣自己也想不出啥两全法来,他手下的这波人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这就像‘土地兼并’,历朝历代都为之头疼的大难题,千百年来不也一样束手无策么? 陈鸣就看着自己老爹怎么来处置了。 “愿意从军的,调来福建整顿;不愿意接着当兵的,就遣散为民。” 满清在台湾的驻军一直都是班兵。为的是预防汉兵军民渡海割据,在台湾独立建国,成为反清力量的根据地。所以清廷在澎湖驻屯重兵,在台湾本岛则有班兵制度与义兵,后者更多是一种乡勇,也禁止台湾人服兵役,更严禁私制武器、组织会党。清廷在台驻军皆由大陆调派,每三年调动一次,即为班兵制度。 陈鸣是汉人,当然不会把台湾兵全部解散,不准他们当兵。同时顺着惯性继续行班兵制度,舆论上也站得住根脚,也不会有太大的阻力。当然回驻台湾的队伍里一定还是有一部分台湾的本土兵的。这一次调兵,更多是一个机会,让他看一看台湾天地会人等对兵权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六月初八,复汉军水师云集在连江海面,大批复汉军陆勇乘坐舢板登上陆地,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肃清了连江城外清军。 清军水师也云集在琅岐屿,但看着复汉军大批陆军登陆连江,吴必达并没有出动战船。 凌梁已经回到了延平府城南平,一路上不是快马就是快船,好歹赶在复汉军进攻福州前夕回到了南平。南平城中一封复汉军发到的信函已经在等着凌梁。南平城是延平的府城,沿着闽江往上游,过了福州就是南平。 凌梁也是靠着地理优势,一直在福建的多路义军当中,最热衷于打福州。 “大将军,龙岩的张狗和汀州北部的李少敏已经停下了兵势。”这俩地方就算是闽南了,龙岩挨着凌梁新据的永春州,汀州则在福建的最西南方。凌梁明面上称‘将军’,但他身边的人都是以‘大将军’自称的。这个称唿就直接显露了凌梁的野心,他的这点兵力和声势哪能跟陈惠当初的形式相比呢? 现今福建的义军里头倒是没有称唿自己‘大都督’的,而‘大将军’的叫声却不仅凌梁一个。 那信函,凌梁让人读都不读就知道里头写的是什么,“一纸书而张李退缩,鲁公真好威风。”可男人也就该这样。凌梁又是愤愤,又是羡慕。陈鸣让他们歇兵,停止内斗,借口只是一个‘大敌未灭’,还要他们不得擅自向清军的地盘挺进,因为那些全都是复汉军瞄中的肥肉。 陈鸣早在三月里就派人联系福建各路义军,还有万云龙万二和尚这块被福建天地会顶在头上的牌子。结果效果很不理想,除了交情深厚的卢茂愿意立刻归顺,其余各路人马是推三堵四。就是台湾的严烟那时也没给出一个准确话来。 凌梁只能感叹万幸,万幸陈鸣这个时候不打算跟天地会来硬的,这逼人的局势才还有回旋的空来的时间让腾挪。而这些日子从他收到的情报来看,福建地面上除了卢茂这个受了复汉军大恩的笨头鹅外,也没谁真心要投靠陈汉,这让凌梁大松一口气。但是凌梁转眼就又想起卢茂的地盘来了,不大,只半个漳州。可那半个漳州都是什么地方啊?想起这个凌梁就窝火,卢茂当初最的暗营的支持,初起兵的时候顺顺利利,那时就不晒万云龙了,霸下了漳浦、漳州、厦门这些风水宝地,尽是靠海的口岸。而他现在却是想谋求一处出海口,都万般的不如意。 凌梁不是傻子,起兵这么长时间了,他很清楚自己手下这点兵跟陈鸣那巨大的差距。所以他才重视港口。那火器方面,复汉军的‘造器神术’天下皆知道,能跟复汉军的枪炮一较高下的,只有洋人,只有那些长着红毛绿眼睛的洋人。 如是有了出海口,他早就派人到广州联系洋人了。 那些蛮夷之辈,不就是想要茶叶生丝么,他给。只要有枪炮奉上来,多少茶叶生丝凌梁都愿意给。“可惜,可惜!” 凌梁在上头转着一个又一个脑筋,下头的几个心腹文武对视一眼,眼睛里都能看到彼此的担忧。自家这位‘大将军’要说在一干首领中绝对算有本事的了,可就是心太大了。更不美妙的是‘生不逢时’! 跟陈汉跟陈大都督同生一时,那还哪有出头之日啊。 大将军如果一直憋着气,那‘大志向’要是平不下来,日后他们可都不美妙了。 一干人都不禁想起了台湾传来的传闻,台湾当然不比福建富庶,他们在‘打天下’的时候可一个个都抢得金银满屋财宝满箱,个个也有几千甚至上万亩地。但是他们却没法子像台湾的那些同行一样把手一甩,安安稳稳的享受富贵。台湾的那帮人把手头的大兵一交,一个个转身一变就都成老爷了,搞不好鲁公殿下还要对他们再封赏一次呢? …… 琅岐屿,闽江口的第一大岛,就如崇明岛于长江口一样。清军水师占据了这里,复汉军根本无法进闽江。 数百艘船只,大批的军需粮草,一万多兵丁,将琅岐屿都要塞满了。 吴必达将海坛的物资储备和大炮尽可能的都转到琅岐屿上来,所有的战船也全部囤积到琅岐屿。 叶相德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复汉军已经抵到了连江,距离琅岐屿只剩下一步之遥,怎么吴四儿还没传来一个确切的话呢? 叶相德都不敢出水师营地,他怕吴四儿被吴必达抓到把柄,自己如果去了,就是自投罗网。而待在军中,吴老军门再神通广大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清军已经危如累卵,再也经不起一丝儿的风吹浪打。 只是叶相德没有想到的是,他不敢去见吴四儿,吴熙群却亲自登门拜访他了。 “哈哈,叶老兄,你放心。绝对误不了大事。”吴熙群凭着一张纸和一个小铁片取信了叶相德,而这张纸和这个不到巴掌大的铁片如果被他爹给看见了,吴必达肯定会拿刀削了他。 那是陈汉的委任书,和暗营的身份铭牌。 所以,人心,绝对叵测。吴必达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身边不离左右的四子会跟复汉军早早的勾搭在一起,福州城里的明福和鄂宁两个满军旗大员也肯定不知道。就连叶相德,想起这档子事,没品位也觉得稀奇的很。同时对于复汉军暗营的厉害更加铭记心中。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兵强马壮既是正统 闽北建宁府建阳县,麻沙镇。 作为建阳、崇安、邵武的山地交界之处,麻沙镇一度是一个很繁华的镇子。但现在,物是人已非了。 满清的旗帜从麻沙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艳红的赤旗。同时一个募兵处已经在麻沙镇南头搭起了场子。 福建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粮食紧张的福建,战乱也最多的福建,比起浙南可差远了。 “不象话,不象话!”一名三十来岁长袍打扮,带着几丝斯文气的人,站在镇子南头设立的征兵点前不远,望着那些剪掉辫子当兵的年轻人,忍不住痛心疾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辫子是祖宗留下来的,岂能轻易剪除!”陈逆更大言不惭的要男人放脚,简直是蛮夷也。 可如此激愤之情引来的却是周边众人的嘲笑。 “康秀才,你这可落伍了,官府早就说明了,这辫子是满清鞑子强迫咱汉人留的,咱汉人以前的老祖宗可没有留辫子的。难道你真以为伪图上的孔圣人还是真的不成?”孔老夫子的P图始终都在民间流传酝酿着的。 “看那新官府公人的穿着打扮没?可比长袍马褂好看多了啊!” 秀才身边正站着一个二十郎当的乡间青年,闻言呲的一声笑。戴辫子的孔夫子,那真的让天底下的读书人受到了太多人的嗤笑了。 康秀才全名叫康进,祖籍苏南,来福建已经有六代人了。复汉军刚刚攻取建宁,开仓放粮是收揽人心的好招数,但这也只能用上一趟,如何真正的收揽民心,还需要大把的时间来耗。 眼前的康进只不过是天底下千千万万个无法接受现实的读书人中的一个,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而反对、抵制复汉军。其中的一些人已经掉了脑袋,还有不少人被捉去服役。康进没有那些人那么倒霉,没有被抓进大牢‘开导开导’板子,所以也不存在吃了狠亏后‘幡然醒悟’。 至今脑袋后头的辫子都不认剪掉,抗拒态度是很明显的。 虽然这也跟康进的自身情况有关。康进一家是靠家中十几亩田地耕种为生,算不上小地主,也能算是乡中富户,日子过的当然不算富裕,但也不绝不清贫。 然而如此日子却被复汉军和天地会给打破了。朝廷讨伐、镇压叛逆需要用银子,官府就变着法的剥削压榨底下的百姓。康家的日子本来还算好过,比起那些佃户来说,至少吃饱喝足穿暖。可是随着摊派和加税,一波又一波,康家多年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立刻亏了大半。康进不恨满清官府,却十分痛恨复汉军和天地会。也坚持认为孔圣人P图问题,一定是复汉军搞得鬼。 那山东的混元教和清水教,明显就是复汉军的手笔么。当得不为人子! “狗东西,你也敢玷污圣人?”康进脸皮涨得通红。 康进对复汉军的愤怒、反感和抗拒,一瞬间就全爆发在那二十郎当青年身上了。 张手就要打他。 “大清已经入主中原两甲子,早已经成为正统,什么是正统,你懂不懂?”一个泥腿子竟然也敢反驳自己,玷污圣人,康进勃然大怒。 青年却半点也不惧怕。 “呸,狗屁正统,兵强马壮的才是正统。鞑子当年兵强马壮,所以入了中原;现在是汉王鲁公兵强马壮,那自然也能把鞑子打灭了。丁秀才,你竟然敢给伪清说话,呵呵,这可是复汉军的地盘,你大声嚷嚷伪清是正统,就不怕前头的军爷把你抓起来,咔嚓一声杀了?” “啊?哈哈哈……”青年看着康进一张脸从红变得发白,乐得哈哈大笑。 “我……我……,读书人威武不能屈,我才不怕!”口中是如此说的,康进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还心虚的看了看左右,见没有人注意,才松了一口气。青年的笑声让他脸面很挂不住,一甩袖子,赶紧走回家。 福宁府城。 一张盖着陈汉福宁府衙大印的公告贴在城门口北头。 从即日起,全城男子去辫。一根辫子可换三斤米面。三日后,若还有男子留辫,无论老弱,一经发现,就将登名记姓,其人亲属三代以内,一年中赋税翻倍,一年中不准科考; 如一个月不去辫,三年之中如例; 三个月不去辫者,五年之中如例;半年不去辫者,十年之中如例…… 这次告示贴出来后,很快的就被众人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 面对这份剪辫的告示,‘三斤米面’的诱惑,福宁城的百姓反应和其他地方的人并无差异,大多数人沉默着,一部分人骂骂咧咧,只是不敢将声音放大,内中还有一些人痛哭失声,如丧考妣。而还有一部分人…… “官爷,现在剪辫当真能拿三斤的大米?“一个声音突兀的在围观人群中传了出来。 哪个混蛋为了三斤大米就要割祖宗留下的辫子!?一些人心中大骂,纷纷向着声音处看去,只是见到说话之人,众人心中却不敢露出不满来,怎么是这位泼皮? “当然。喏,米面就在那儿呢,剪完辫子当场兑现!”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复汉军文员高兴的回答,“要米有米,要白面有白面。”只是看到问话之人不由愣了一下。这个人三十岁左右,生的身高马大,长的五大三粗,一脸的凶悍样。那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啊! 文员不认得这人,福宁城的人可都认得。邹达兴么,就住在城北头,兄弟三个,他是老大。是福宁城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因为他们三个兄弟全都是这么高大的块头,放起恶来福宁城的普通百姓没人敢惹。 “那好,我来割!”邹达兴几步窜到一名复汉军士兵的面前,甩了甩脑袋,然后将头低下。三斤大米一根辫子,这买卖不要太值的。 为首的文员也顾不得这人是谁了,向士兵一示意,眨眼一条辫子就给扔到了一边的筐子里。同时两瓢大米倒进了邹达兴的下摆上,满满的两瓢,不要说是三斤,五斤怕也够了。这显然是奖励邹达兴的。 邹达兴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前的文员和四名复汉军士兵,看了一眼筐子旁边成堆的大米,扭头就往家里走去。一个注意已经在他心头打定! 而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三斤大米的诱惑,对于平民来说已经是几天的嚼头了,要是拿去换成粗粮杂粮,这都够一家吃五六天吃的了。 邹达兴之后,围观的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涌出,很快乘辫子的筐子前就排起了长队来。 “不能剪啊,不能剪啊!” 那个地方都有几个热血的,或是脑袋一根筋的。看到这种情景,人群中两名读书人是大急。只是他们的唿喊对于眼前的人群真的没有约束力,南国复汉军大势已成,福建的清军灭亡在即,辫子对于大多数人说更是种累赘。 剪辫不同于理发,只需一刀即可,因此速度非常快。看到前面的人都拿到了大米,福宁城更多的人加入到排队当中。几名复汉军战士忙不过来,见到这个情景,那文员大声喊道:“大家不用都排队啊,自己将辫子剪下来也可直接换大米!” 于是这处地方的辫子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堆积。 “乡亲们,不能剪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为区区三斤大米弃之?” 自然的守旧派还不死心,还在不停劝说那些排队的人。而那个复汉军的文员,看着几个人的行为虽然很冒火,但只是冷眼冷笑。别看现在跳的欢,日后有的苦头吃。说不定还要被血脉至亲指着鼻子骂呢! 邹达兴哥三已经全部剪了辫子,平日里一同厮混的几个小兄弟,也都剪了辫子。一群人这时正围在外头看热闹,几个作死的读书人的作为全看在邹达兴的眼里。“兄弟们,知道哥哥要你们带上剪刀是干什么用的了吧?瞧见那几个作死的没?脑袋后头的辫子可是一样顶三斤大米的。”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邹达兴的兄弟和小弟们看那几个叫嚎的人的目光立刻就变了,就像是盯上了猎物的猎豹。 邹家的老二邹达旺眼睛里直冒精光,“哎,这可是十年也碰不到一回的好买卖啊?”眼睛一下就从瞧热闹上转到了那几个作死之辈的后脑勺了。那一根一根或粗或细的辫子,就仿佛是蒸熟的大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今年三十五岁的黄萍正劝得起劲,后脑勺突然一紧,头皮直疼,那是辫子被人抓着了。他正想发生什么事,后脑上就突然的一轻,一股不适应的轻松感传来,黄萍感觉到不妙,急忙转过身去看,一边用手去摸自己后脑勺,空空的脑后,辫子没有了。然后就看见一名地痞一样的家伙,手中拿着一根辫子在往放米的地方去。 “哎呀,你这个畜生,快还我辫子!”黄萍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声,不顾自己读书人的体面,拔腿就向痞子扑去。 这痞子就是邹达兴身边的小兄弟之一,此时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三斤大米到手了。”至于扑过来的黄萍,他一只手就能放到了他。一边不屑的道:“你这才是数典忘祖的狗东西。是不是就恨不得自己也变满狗了啊?”一脚将黄萍踢了个骨碌。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正在劝人不要剪辫子的几个顽固不化之辈,全‘啊’的慌张叫起来,他们也都感觉到自己辫子被人剪没了,发出惊恐的声音。 周围的人先是莫名其妙,接着一些人回过神来,复汉军一根辫子换三斤大米,好象没有要求一定是自己的辫子才行,而且也没有限定换的数目,只要割一条辫子就能拿到三斤大米,这个大米也太好赚了。 顿时,不少人眼中都发出光芒,如同饿狼般的盯住别人头上的辫子,一些人被这种目光看得胆战心惊,不自觉得伸手护住自己的辫子。 但这里到底是在复汉军的眼皮底下,邹达兴一伙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干抢别人辫子的勾当,能想出这个法子来的邹达兴脑瓜不笨,招唿身边兄弟只盯着那几个挨复汉军事儿的人,别的只围观不剪辫子的,一个也别去下手。 几名哭得肝肠寸肠的人找复汉军告状,那文员和复汉军士兵完全是不理会,任他们在那里哭嚎。只是对邹达兴一伙和其行为相似的人,轻声的呵斥几声。要他们不要伤着人,不要太过分了。 邹达兴陪着笑脸,一边得意的对那几个哭的昏天黑地的人道:“别哭天抹泪的,搞得像老子走了你们旱道一样。等着瞧吧,老子这是在救你。” 邹达兴脸上带着兴奋劲招唿着一班小兄弟走了。这可是个大买卖,不仅在福宁城,在所有的地方都行。可是个真正的无本买卖! 而同样的割掉辫子了的人群当中,那些不安分的青壮小伙们,三五个人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一阵子,眼睛里也都射出了兴奋的精光…… 第三百八十四章 奸细内应到处都是 福州之战进入正题。陈鸣没让水师部队直接进逼琅岐屿与清军水师决战,暗营透来的消息,让他对琅岐屿的清军水师抱有很大的期望。他把第一目标放在了长乐。 长乐,一个名字很喜庆的县城,据说县名取自《诗经》“长安久乐”之意。位于闽江口的南岸,处于长江口与珠江口海岸线的正中,与台湾岛隔海相望。如果复汉军从这里登陆,顺着闽江西进,那就等若彻底切断了福州清军的退路。 而且暗营在长乐埋下的有棋子,现在也该是这枚棋子发挥出作用的时候了。 自从复汉军一战包围清军主力于常州的消息传出来以后,福建沿海就抓紧时间在修筑了一批炮台和烽火台,不管那炮台上的大炮质量、性能如何,不管他们的防御度再有限,炮台和烽火台总归是复汉军陆战部队大军登陆的一个麻烦。 处于长乐县最东北角的梅花所更是长乐海防的核心堡垒。梅花所跟其他的临海村镇可不一样,它在历史上就是着名的古镇名港,为闽中历代军事之要塞,一向都是省城福州咽喉,闽江口海防要津。 明洪武二十年(西历1387)为抗倭而建造的梅花古城,至今古城墙保存基本完好。 清军在这里屯驻了上千人兵。这里本来只是一个巡检司的,现在哗啦啦来了过千兵勇。为首的军官还尽是旗人,连同沿线的烽火台、炮台,组成了长乐东方海防的一道屏障。 只是在眼下这个时代,漫长的海岸线实在太难以防备了,尤其是复汉军根本不打算销毁痕迹,反正行动顺利的话,明个不仅是梅花城,长乐县城也算在里头,一块都是复汉军的了,就无所谓遮掩了。复汉军的侦察兵部队就深夜中乘坐平底儿的舢板小船一批批的摸上了海岸,与早就等候在岸上的暗营细作接上了头,部队集结后又旋即离开,完全不去遮掩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和小船,而梅花所的清军此刻还毫从察觉。 夜色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天空中点点星光密布,却不见月亮的影子。 通往梅花所的官道上,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座亮光的哨卡。哨卡上染着几堆篝火,亮着几支火把,火光照应着一群面色红胀的乡勇,中间一人劲装打扮的中年汉子,望着不远处的梅花城所在地,高涨的情绪中饱含着满满的杀气。 “大哥!” “大伯。” 闽人,尤其是沿海之地的闽人,最重宗族。能在这里拉出团练的人,要么是真正的有钱,要么就是绝对的大族。这中年男子显然是后者了。 此人的威望还是挺高的,一摆手,声音全静了下。 “大家伙都听着,吴家还有其他别姓的兄弟,今后是吃糠喝稀,还是吃香喝辣,就都看今夜的这场买卖了。”中年汉子眼睛里爆闪出狰狞,满清这条船要沉了,谁他娘的想陪着跟他们一块淹死啊,更不要说从中说合的还是他的恩主。中年汉子的‘反’决然的很。“在场的人要么是我吴家的子弟,要么是我吴永最信得过的兄弟,大家把身家性命交到我吴永手里,我今个就领着大伙儿闯开一条富贵路!”夺了梅花城自己这功劳,怎么也能捞到一官半职。 周围诸人都没有出声,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火热的炙辣。就像这吴永说的一样,在场的人都是他信得过的人,都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的人,那些信不过的人,要么就不在哨卡,要么就已经变成了尸体。 这哨卡里,不仅气氛炽烈,同时飘荡的也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这个哨卡的阴暗不被火光照到的地方,还有好几具尸体仍然在流着血呢。 “大家都听着,梅花城里也有我们的人,我们进城很容易。清兵士气低落,咱们只要冲进去,大声一吼‘复汉军杀到了’,再杀了领头的鞑子,就可以尽夺城门。接着趁乱裹挟丁勇,拿下整个梅花城也不是不可能。”上千清兵驻守梅花所,分出去二三百人部守四路,城中还有七八百。而吴永只有百十个人,却有夺取七八百清军驻守的城池,是该说他胆大包天,还是该说清军确实太差? 比起只夺一个城门,当然是那些整个梅花城的功劳更大,“就算咱们夺不了整个城,只要守住那城门,两三刻时间,等到复汉军的人马杀到,这大功也就立下了。”吴永只可惜自己没被分在县城,不然这功劳就更好大,如此大功只能便宜了别人了。 为了保险起见,夜里乘坐小船登陆的侦察兵一分为二,一在距离梅花所南面十里的小江口登岸;另一个在距离梅花所只有五六里的浪头山登陆,但那已经是进入闽江里了。他就不会跟吴永主动联系,只看梅花城是不是有变。 吴永扫眼看着周围诸人,“诸位,天下乱世又到了。汉胡之争还有的几年好杀,谁敢说你我当中就没有一个封侯拜将的?想要富贵的,想有出息的,就要豁出胆子来拼,来搏。今夜里,都跟着老子杀鞑子!”吴永自个年纪大了,是不准备进复汉军了,可吴家子弟的年轻一辈,一定要金军队!乱世之中,武人才是最容易出人头地的。 不需要说太多,所有人眼睛里的炙热做不了假。复汉军大势已成,南下之战又势如破竹。而北方的朝廷似乎把南方忘了一样,都半年了,也没有凑出一支兵马渡过长江来。这般‘绝情’不知道让多少满清的忠臣‘伤心欲绝’,也令的太多的人急切着跳下这艘要沉的破船。 吴永脸上挂满了腾腾杀气。 ——这就是人,贪生怕死和贪图富贵,就从来从来不会少了。大兵压境的复汉军才是福州之战的主角,大青果已经要完了【南国】,吴永自己的恩主长乐知县陈大人,堂堂进士,都要反了! 自己等人图的是富贵,陈大人要的也是富贵。大清朝的进士多不胜数,陈汉朝廷的进士可是为数不多,更不要说是福建本地的了。只今夜里这趟买卖,陈大人转身就能坐上个知府!自己大树底下好乘凉,吴家也能趁机会换一换门楣。 长乐县知县才是暗营勾搭的真正棋子,眼下之时局,福建满清控制区内的暗营活动更猖獗,而接到他们书信的满清官员即使不答应,也绝少‘辣手锄奸’的,就像满清不肯杀汪精卫,都准备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所以这奸细内应到处都是。 只是大批清军进驻长乐,那李某人仅小小一个知县,早就靠边站去了。军政已然全被清军接掌,否则复汉军下长乐都不用费着枪炮,刀子见血。 前方梅花城距离哨卡这里只有二里多地,而且深夜中绝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值守的人少之又少,其内更有内应。吴永对偷袭城门是信心十足! “都小心些,别弄出什么大动静!”潜行中吴永向身后的百十人说道。 漆黑一片的夜色,给了他们极好的掩护,城门上值夜的人就算是睁大了眼睛也很难发现有人在向他们慢慢的靠近。毕竟梅花城四面都有哨卡的么,而谁能想到‘反’的人本身就是守卫哨卡的头头?再说了守夜兵丁主要留心的还是海面,谁也料不到危险会从背后袭来。 悄悄摸到梅花城的侧面,下面早有等候在那里的人搬开了栅栏,然后悄悄打开了城门。 “直冲进去,杀了巴里哈,先守住这座城门。”然后再谈趁乱夺了全城,吴永脑袋后头的辫子已经割掉了,“沿途碰到的人,就高喊复汉军杀到了,投降免死,看哪个兔崽子敢伸手。” 吴永说罢猛的拔出腰间的挎刀,大吼一声“跟我杀”,自个就便率先冲进去了。 梅花城的守将是个旗人,手下几个得力军官全也是旗人。可惜,他没办法把手下的士兵也全部变成旗人。上千人的兵勇中乡勇占据了一半还多,这样的队伍一旦被渗透,那就成了筛子。完全是让小偷把门来防强盗。 “杀啊!” “杀!” “复汉军杀到,投降不杀。” 就这百十个人,直冲进了城门后的兵铺,只顷刻间,就将驻扎了一百多丁勇的城门搅得一片混乱起来。 “不好,是敌袭!”有人高喊。 “敌袭!”兵铺中响起叫喊声。 “有人偷袭!”更多的丁勇被惊醒后发现不好。只是这些丁勇还没几个人握住兵器,门口就冲进了人来,刀枪架在脖子上,一个个只能束手就擒。 整个城门一百多兵丁,只有少少的几个人惊慌失措的奔跑呐喊着,余下的全给拿下了。 如果这些人中有三分之一,不,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忠心满清的,也能给吴永造成不小的麻烦。但是很明显,这一百多人里头连十分之一的人愿为大青果卖命的都没有。 整个梅花城乱成了一锅粥,打城门响亮起来的‘复汉军杀进来了’,就不知道有多少军官兵勇被吓得屁滚尿流了,而在单间里美美睡觉的巴里哈被惊醒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吴永已经带着人冲到了他面前。 巴里哈是蒙古人,可并不是蒙古人就一定悍勇,打小生活在福州,现今不过三十岁的巴里哈,肥肠满肚,一个人上下马都困难。见到刀锋噼来除了一声尖叫滚爬躲避,他连跟常年习武的吴永过上一招的能耐都没。 吴永只把刀锋一转,改噼为削,血光闪迸,一颗人头骨碌碌的滚掉在地上,巴里哈的无头死尸也跟着扑倒在地上…… 局势发展的比陈鸣预料的都要顺利,梅花城、长乐县城,一夜间全落入了复汉军的手中。这他么就是内应的好处。瞧瞧复汉军一路走来,暗营起了多大的作用?特别是在他们大势已成之后。 第二天天刚刚发亮,一夜都没有休息的复汉军大部队,就再接再厉,向着大樟溪口扑进了。 大樟溪是闽江下游最大支流,发源于永春州德化的戴云山。 福州的清军如果要从陆路撤退,除非他们愿意抛家舍业,丢掉全部的钱粮辎重和军火,光棍而逃,不然就只能走大樟溪水路到永福。复汉军封住了这里,一定程度上就是断了福州的后路。 南方的清军已经完全陷入了绝地,福建清军兵勇更是身在十死无生的绝境。如此境遇下陈鸣不信他们还能有困兽反噬的勇气,一旦后路断绝,这些人想的更多是投降吧。 莆田的陈杰已经带着主力抵进福清,福清距离长乐不远,可他真的敢带兵往福州开进吗? 陈杰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一两年中跟闽中的天地会义军多有交手,胜多败少,但他所处的位置太差劲了。 他手中的实力也太差劲了。 即使把兴化府的人马都调进福清,陈杰的可用之兵也锵锵七八千人。这么点人,又能够干什么的呢? 大势已在复汉军这里。福州清军真的已经是釜底游鱼,瓮中之鳖了。 陈汉现在还没能北顾,西南和整个北方还握在满清的手中。虽然汉中隔断了川中与陕西的联系,可四川还能通过青海与北京联系。 那大小金川的藏人,单单土司之间相比,实力确实挺强。可阿尔泰【四川总督】汇总川中各路土司,合兵一处共制大小金川。并不是要出兵强力攻打地形险要的大小金川,而只是防备大小金川的土兵打出来,那效果是立光见影的。大小金川立刻就开不成疆扩不了土了。 只是随着复汉军强势的消息不断传入蜀中,四川汉地已经隐现起乱的苗头。阿尔泰走青海快马禀报北京,四川现有的兵马不能再动了,抠出来一部分用在汉中已经是极限了。再走贵州调去攻打湖南,怕川中一旦乱起,他手中连平叛的兵都没有了。 以至于湖南的战局虽有波动,可到底没能有哪路清军打下过府城的。如此湖南局势还能称得上一句‘中平’。这样就显得复汉军更加的强势。在最棘手的湖南,清军如此优势都没能占据什么大的优势,这南面的天是再也翻不过来了。 最后就是北京城这几个月里的‘视而不见’,浙江丢了后,大难临头,直接就把福建清军的士气压倒了极点。福建清军兵勇加到一块说来还有三五万人,但士气已经低落到底,见到复汉军的大旗,不少兵丁之作为完全堪比原时空瞧到太平军战旗的腐朽绿营:见贼才逃者是为上勇,望风而逃者是为中勇,误听消息而逃者是为下勇。 复汉军南下福建,势如破竹。 “果然,这仗是越打越好打了。”自己的优势越大,敌人的士气就越低。这战争就越好打。 陈鸣觉得自己解决福建清军以后,再转台湾,走海路进攻广东,应该也是一样的势如破竹。守备二师在南京城也待了这么长时间了,眼看着段秀林提领的江苏陆军第一师就要成军,陈鸣觉得是放守备二师去江西,配合苗福伟攻略江西的时候了。 陈鸣袖子里收的还有一封信,这是鲁山刚传过来的,他爹房内又收了两个妙龄女子,如此不算他老娘,就有六个了。男人一富贵,这女色上真的很难把持的住,六个侍妾中以个已经怀有身孕,陈惠的年纪并不太大,似乎孩子还能继续的生下来,可不止能给陈鸣增添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第三百八十五章 打开胜利之门的钥匙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从连江通向福州的官道上,《满江红》的歌声弥漫着天空,军歌嘹亮。 第一师在杭州时候就驻扎在原先的杭州满城,西湖就在他们的旁边,各部官兵多有祭拜岳王坟者,于是《满江红》也借着势头一跃变成整个第一师最最喜欢唱的军歌。 在复汉军近卫旅部夺取长乐,再接着奔往大樟溪入闽江口的时候,第一师的队伍也大模大样的向着福州城逼近。 陈鸣不奢望两路出击的队伍能打什么野战。话说自从苏北决战后,他就再没痛痛快快的打过一场野战了。清军面对复汉军的时候,每每都是死守,死守,再死守。 这次福州之战也是如此。而且福州的地理十分让人挠头,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从连江到福州间尽是山地,沿着海边到闽江口,再沿着闽江北岸到福州。那通道都细的跟一条线一样。 福州的清军要是放着好好地地利不用,而跟复汉军正面对决,野战决胜负,陈鸣可不认为鞑子会这么的傻。经历了常州之战后,南方清军的胆子已经给打破了。他们自认为的‘死守’法宝也被打烂了,眼下的福州之战,是绝对不会重演武昌的旧事。 福州乡野的百姓此次逃亡的极少,相反,很多城内的福州人反而纷纷逃往乡间。 六月里正是福州水稻收割的时节,稻子马上就要成熟了,他们怎么能逃? 忙活着乡间地头的福州百姓看到过大军,全都抱头而逃,锄头之类的农具都丢了干净,实在逃不了的就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头死死的顶在土里。 而最初的紧张过后,又有几个人没有好奇心呢?他们抬着头偷偷打望着复汉军,那些穿着红旗军装和铁甲的士兵非常规则的沿着官道而行,没人肆意的毁坏庄稼,践踏农田。 农民们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过去之后,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只有——他们精神饱满士气高昂,高唱着军歌的威武浩荡之势。 这根他们过去见到的绿营兵和乡勇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认知,尤其是一门门的大炮。 防水的油布炮衣遮挡着大炮,一辆辆炮车,一辆辆弹药辎重车。前首望不到后尾。 “殿下好主意,大兵大炮一过,当地的百姓都驯服了好多。” 复汉军一开始进兵的时候,地方上的农民百姓一个个慌得逃窜不已,可后来就有很多人围到远处观望了。这里头当然有清军的探子,可陈鸣不在乎。 “哈哈,这军伍行过与阅师有什么区别?”陈鸣对福州百姓的这个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 一两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过,那真的是很震撼人心的,更不要说还有二三百门大炮。 为了筹备拉拽大炮和辎重车的牛马,福宁府都已经被简单的搜刮过一遍了。还好此时是收割的季节,而不是耕种的季节,百姓对畜力的需求总算不再高峰期。 从连江到福州的直线距离只有四十里,但福建多山地,连江到福州根本没有直接的道路,必须绕着闽江北岸的沿线官道,经过琯头镇——亭江镇——马尾三地,然后才能杀到福州城下。 官道并不宽阔,也不平正,还是紧紧地挨着闽江。清军的炮船完全可以封锁着官道。吴必达派了台湾镇总兵叶相德率手下水师游荡闽江,澎湖水师被一分为二,一部留在马尾,另一部留在琅岐屿后。 留在琅岐屿后的这支水师就是吴必达用来挟制复汉军行军线路和运输线的,江面上游荡者一支水师可以开炮的水师,复汉军哪还有办法在琯头镇之后的沿江官道上大摇大摆的行进啊?他们队伍里的大炮是比清军厉害不假,却也没办法把部队里的大炮从琯头镇一直摆到马尾,总之这一招是卡住复汉军的脖子。 吴必达将水师船队完全移动到琅岐屿,可真不是昏了头才做的决定。 福州的地理环境就决定了陆路进军的困难,而水路进攻,不破琅岐屿也是万难。 陈鸣却一点也不发愁。他也不会被难住这儿的,他今天只需要攻破琯头镇这个福州城的东大门即可。 …… “轰轰轰……”下午两点,炮声响起在琯头镇。 进攻部队在出发阵地的战壕中做着准备,潘满仓让队中的士兵检查装备,作为先锋队,他们队将会在炮声停下前夕,就向着镇外的清军阵地突进。 是的,现在的潘满仓已经是队官了,而且从守备一师被调入了第一师。在他们的老队官战死的那一阵后,伤愈后归队的潘满仓就被派到第一师,然后自动的被提升为队官,虽然军衔还维持着下士。 “这里头就交给你们了!”营官很信任潘满仓队,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带着营部的人走了,而营官带来的四门臼炮和相应的炮弹则留在了先锋队。 营官等人走了后,副队官沈英杰就跟带领臼炮的下士炮兵军官刘磊坐在了一起。两个人对战争都没有畏惧,谈话自然也谈不上战争的事儿。沈英杰接过刘磊递过来的香烟,很是羡慕的嘿嘿笑着:“凤凰台的?我说兄弟,可以啊。你这一盒烟顶我一条昭平湖了。”凤凰台是复汉军现在最高档次的卷烟,用的都是最好的烟叶,加入香精中和味道,即使第一次抽卷烟的人也不会说这味道冲人、不好。 刘磊也笑着,“我一个孤家寡人,就这点爱好,拿了饷儿不用来享受。还留着做什么!?” “一个人?” “老婆还没着落呢,可不就孤家寡人一个。” “那看你年龄也有二十了啊?”这岁数天下有几个还不娶亲的?刘磊是军官,手中肯定不会缺钱花。沈英杰对刘磊还没成亲感到很怪异。但他也没说别的,这里头搞不好还有什么隐情呢,“大丈夫何患无妻。打完这仗,抬一个回家就是。好歹留个后啊。” “只是这一有了家,男人肩膀上就要扛得起家的负担来。哥哥我每个月的军饷八成都得寄家里去,不然家里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都要打仗了,这时候要说点轻松的。沈英杰掏出了自己的昭平湖,这是复汉军军队供销社中最便宜的一种加香精卷烟。 军供中有香烟,但数量较少,烟瘾稍微大一点的就不够抽。那么想吸烟了怎么办?去部队供销社。 刘磊吃惊的看着沈英杰,不是吧,真的抽昭平湖?这东西一块银元能买五条!!! “哔哔……”尖锐的哨声在耳边响起。一个队的兵力投入,潘满仓第一个跳出战壕,手中握着依旧是他老队官的那把战刀:“冲,都冲起来!” 只要冲进清军的战壕里,他们就是一堆废物。无所谓齐射、排枪,他们要的只是突进阵地,只是白刃搏杀。 “轰轰轰……”一直沉默的清军大炮也开火了。射程并不远,只有三五百米。但这个距离绝对是这场战斗最重要的间距。 对面冲过来的复汉军战士陆续有被击倒,但数量很少,而即使数量很多,第一次进攻,士兵士气正盛,剩下的人也会继续埋头冲锋! 冲锋的复汉军战士也有在用火枪反击的,但是他们的射术即使在了得,也是白费功夫。清军的炮弹和零碎的火枪声音,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复汉军士兵的生命。还有霰弹,当复汉军战士冲到三四百米远的时候,复汉军的炮声已经停歇,清军大炮打出的霰弹,一枚枚弹丸宛若风暴在战场上扫荡,一名复汉军战士的头被击中,整个脑袋就跟熟透的西瓜一样被弹丸瞬间轰烂了一半…… 也有霰弹里爆射出的是无尽的碎铁片,一块碎弹片斜着在潘满仓眼前划过,连续收割了两个复汉军士兵的生命。第二个被击中的射手,脖子都被划断了大半截,脑袋连着一层肉耷拉在平齐的脖颈上…… 沈英杰此时手臂上已经缠上了白色的绷带,脸上沾着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战友的鲜血,他的视线里,数十米外的清兵已经纷纷站了起来,手中握着是上好了刺刀的火枪,或是明亮的刀枪。“手榴弹准备!” 数秒后,三四十颗手榴弹就被扔了出去,对面也有一片手榴弹扔了过来。双方都倒下了一些士兵,只是清军人多势众,还是有数百人继续坚决的向着复汉军冲了过来。其中竟然很不少是穿着棉甲的旗兵,也不知道这般炎热的天气,他们是如何忍受的。 刘磊指挥着两门臼炮,以最大射程全力轰击着清军防线。他面色已经狰狞,人也不顾安全,踩在弹药箱上,挺直身子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敌情。 “刺刀准备!” 二排副排长大吼着,副排长的身边就是潘满仓,潘满仓所处的二排排长被一颗铅弹打中胸口,铅弹穿破了胸甲,虽然没有立刻要了二排长的命,二排长也算受了重伤,只能由这个副排长来担当潘满仓的副手了。 一柄柄明亮的刺刀被装进了卡槽。对面清兵更近了。再是一通手榴弹丢下,对面的手榴弹也丢了过来,爆炸和硝烟中,前后两队复汉军合二为一,沈英杰大吼着冲上,“弟兄们,跟我杀啊!” 一场白刃肉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举着刀枪的清兵席卷而到,一个个复汉军战士也挺着刺刀和长枪、短刀组成的三角阵,毫不怯懦的对着清军冲了下去。零碎的枪声也响脆耳边。 呐喊和惨叫,一道道血迹顺着伤口流出,浸染着这片让无数人为之死亡的大地。 四周似乎都是一片死寂,潘满仓对面的旗兵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全部的意志都在怒视着当面的潘满仓。双手抓着捅穿了自己胸口的战刀,感受着刀刃一点点从自己体内抽出时的痛苦。旗兵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但无法阻挡鲜血涌出,他甚至没有力气站住脚跟,脚步一个踉跄就是半跪了下来,但头依旧抬起看着面前的潘满仓,眼神中露出的是不可置信。 前一刻他还期望着自己能杀掉一个复汉军的军官,下一刻自己的长枪就磕开了一两尺,然后中门大开的他被对手一刀捅穿了身子。 力量随着鲜血的流失而逝去,待他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时,他甚至都无法保持这种半跪的姿态,眼皮重的已经很难再睁开,此时他眼中的潘满仓已经转过了身去,大声叫嚷着,挥舞着战刀向着另外一个清兵杀过去。 接下来的情况他却是再也看不见了,他闭上了眼睛,身体逐渐趴伏在地上,原本冰冷的土地彷佛变的温暖了起来,那是他鲜血的温度。 另一边的沈英杰也在一声大吼中朝着自己的对手杀过去,他腰间的双发手铳已经打光了子弹,而沈英杰来不及重新装填,此刻手中正握着一把夺来的火枪。 勇气的对决中,沈英杰笑到了最后,所以这次刺刀拼杀,他也笑到了最后。 他刚把枪口的刺刀从清兵的胸膛上拔了出来,就看见一个满头是血的清兵从潘满仓的背后踉踉跄跄的站起,挺起了刺刀,沈英杰急的大叫:“队官小心!” 被这么一提醒,潘满仓身子略微一侧,刺刀就直接在他的腹部边缘穿透而过,然后卡在了胸甲下的藤甲上,甚至没有捅穿他腰,只是划着腰身狠狠地蹿了一下,尽管没被刺中要害,但依旧疼得让潘满仓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只是惨叫归惨叫,他受伤之下还是用尽全力,挥起手中的长刀就是向后一扫,回头看时,那从身后偷袭他的清兵已经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 潘满仓的军服已经沾满了血迹,有清军的,也有他自己的。 方才的拼杀已经耗去了他太多的力气,现在被捅了一刀,纵然不是要害,鲜血流逝,也让他没有继续战斗的力气了。他喘着粗气努力站住,但脚步一个踉跄却让他差点跌倒,刀插在地上,依靠着刀身支撑的力量,潘满仓单脚半跪着。他想要站起来,但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只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向前方。就在他的周边,三四百名敌我士兵在拼力搏杀,每一息间都有人被击中倒下。有复汉军,有清军。 复汉军的人少,清军人多。但人少的复汉军战士经过短暂的激烈拼杀后却逼的人多的清军是不断后退,清军序列里穿着棉甲的旗兵已经很少了。 步兵之间用刺刀进行的肉搏战,是战争里最为残酷,也是最为考验部队战斗力的战争模式。而全军披甲的复汉军显然比清军要强得多。 下午两点开始的战斗,三点半后整个琯头镇就再也听不到枪声了。 一具具清军的尸体被抬出来安葬,据清点,打死的旗兵总计有一百五十七人,活捉了八十六人,除外就地解决了五十二人,这些人要么是重伤,要么手中握着沾血的兵器,陈鸣粮食多啊,还养活他们? 绿营民勇尸身三百二十具,俘获五百余人。缴获大炮七门,另有被钉死火门的大炮八门。再有鸟枪刀枪、弹药、粮食各一批。 “殿下,老六传来消息,吴熙群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让吴熙群立刻行动。琅岐屿水师若真能不战而降,暗营是立了一大功。”陈鸣还没有进入琯头镇,“去传令杨世金,让他今夜谨慎行事。” “告诉他,务必小心,堤防有诈!”暗营对吴熙群‘经营’了这么久,叶相德都给拉下水了,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可千万别打了水漂,跑走了大鱼。“勿走了大鱼啊!”这可是打开福州之战胜利大门的钥匙。 …… 夜色笼罩着闽江口。琅岐屿清军水师大营。 吴必达满脸铁青的看着福州城送到的战报,感觉自己脑门一阵阵胀疼。琯头镇丢了,陆上打的太不理想了。可陆战再不理想,也不能把事儿都推给他们水师啊?用不着明福来说,吴必达也想一战全歼复汉军水师,但这纯属痴心妄想。 复汉军水师的实力一点都不弱于吴必达,更不要说海坛方面还有张球船队。吴必达如果有本事一战解决了复汉军水师,他也不用跟张球你来我往这么长时间了。明福寄希望于他能一战克敌制胜,那还不如祈祷老天爷一场台风将张球、复汉军全部送入海底呢。 “爹,您先喝一口茶。”吴熙群担忧的看着父亲,自从连江被复汉军拿下以后,吴必达嘴角就起了虚泡,眼睛布满血丝,连餐饭都大大减少了。还是让他今后安心将养身子吧。 “爹,儿子是不会看着您老人家倒下去的。今后您就安心的颐养天年,陈彪那贼子,儿子一定取他的首级让您老人家过目。”吴熙群是‘不忍’自己老爹操劳过度。 吴必达喝了儿子亲手端上的一盏参茶,没多久人就深深地熟睡过去了。吴熙群泪珠子跟断落的珠帘,哗啦啦的流个不停,跪在睡过去的吴必达身前,久久不愿起身。 他这是不孝,绝对的不孝。但吴熙群真的不愿意父亲跟着满清这条破船一块沉浸海里,在同安对吴家很下辣手的陈彪并没有效忠复汉军,几天前易帜的是卢茂,而不是陈彪。吴必达一直让人盯着陈彪的,他确确实实没有易帜,没有打起复汉军的血虎旗! 吴熙群这下是彻底的放心了。 这个时候不早早的交权投降,跟台湾的严烟、漳州城的卢茂一样,得一场大富贵,还贪心不足的死握着兵权不放,今后他就是再缴枪投降,那也没得严烟、卢茂几人的好了。陈彪不投降将来必然是一个死,投降了也不是无缝的鸡蛋,吴熙群也敢拼着一条命在陈彪身上凿出一个洞来。 得了确凿的信后,吴熙群这才下定决心。 从地上站起来,吴熙群和身边的亲随小心的将自己老爹抬上床,然后让亲随打一盆水来。洗净了脸面,一切计划就开始了…… “四爷放心,一切都做好了万全准备。戴廷栋、章绅只要进来,他们就甭想再走出去。” “叶相德已经做好了准备。” 吴熙群最后看一眼自己父亲,内心里祈祷:“今晚一定要行动顺利啊……” 第二天上午……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乾隆的噩梦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琅岐屿降了,吴熙群完美的完成了‘军将收押’游戏。他用自己老爹的名义请来了海坛镇总兵戴廷栋和南澳副将章绅,当着戴廷栋的面一刀砍掉了章绅的脑袋,因为这个章绅是旗人,一个水师当中很少见的满军旗人,出身满洲镶黄旗,跟尹继善一个老祖宗。鲜血当面,章绅的头颅当面,一双怒睁的眼睛凸出眼眶,戴廷栋立刻就乖觉了。 接下来是军中各营的营官,从副将、参将到都司、守备,这些水师中上层军官仿佛到了无底洞一样,进了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本该在闽江中游动的叶相德后半夜带兵回到了琅岐岛,两相配合,很快就控制住了全部的水师。杨世金也提一支主力船队堵住了清军水师的大门。清军没有发炮,无数双眼睛看着这支主力战船封锁到了水营。清军已然把半天命交到了复汉军手中。 陈鸣没有亲自抵到琅岐屿,但杨世金秉着大无畏的心态,在天亮后,只乘坐一艘霆船就单单的进到了琅岐屿清军水师营寨。 “罪将叶相德、吴熙群,见过大统领。” 吴必达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大势已定,他就是把吴熙群打死又能如何呢?再说了,吴熙群能做下这等事,吴必达亲兵营里死忠于吴必达的人,早就被支开了。甚至于在夜间的行动里,这些人看到吴熙群出示的吴必达信物,一个个都还以为投降是吴必达的意思呢。米已成舟,吴必达无可奈何啊! “哈哈,二位请起,快快请起。”杨世金脸面上挂满了笑容,快步上前将叶相德和吴熙群扶了起来,这两位可真真的是大功臣啊。 复汉军水师有了福建清军水师的投降,不仅实力大增,彻底压制了张球,更多了大批有经验的海上老手,这才是对复汉军水师真正的补益,补上了他们最最短板的一块。 “鲁公殿下对二位弃暗投明,欣喜之极。只是眼下福州战局为重,且要安定水师降兵人心,暂时不能邀二位军前相见……” 杨世金话还没说完,叶相德、吴熙群就噗通一声再跪在了地上。嘴中麻熘的说出一连串的‘不敢’来,同时心里也真正的感叹——鲁公是个明主。陈鸣这时候不立刻宣他二人觐见,这才是真正安了他们的心的。 被吴必达赋予重任的澎湖水师反了水,复汉军沿着江边官道,夜间举着火把一路快行抵到亭江镇前,天一亮就对亭江镇发起了进攻。亭江镇即以厚望的澎湖水师战船倒也来了,却不是来帮他们的,而是帮着复汉军打他们的。 巨大的心理反差让亭江镇的守备清军兵勇一下子就崩溃了。 杨世金抵到琅岐屿清军水师大营的时候,复汉军先头部队已经穿过亭江镇向着马尾杀奔了。 是的,这个马尾就是后世很多中国人记忆中的那个马尾,那场耻辱的战斗中全军覆没的福建水师驻地。这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港口,在东汉光武帝时候就已经开港,明宪宗成化十年(西历1474年)市舶司从泉州移设福州,琉球商人纷纷经马尾赴福州,马尾港的地位就更为突出。 闽江在马尾这里转了一个近乎90°的大弯,从东南转向东北,马尾就是那个角角。 清军在马尾布置了重兵,真正的重兵。福建巡抚鄂宁亲自坐镇这里,还有福州的副都统和桂带领的一千福州旗兵。总兵力不下五千人。如果福建水师不反,琅岐屿不破,复汉军要从闽江北岸打到福州城下真心是不容易的。 但现在福建水师反了,天堑变成了通途。更给士气低迷的福州清军心灵上一次绝对的重击。 盘踞在马尾江面的清军水师战船将炮口对准了岸上布防的清军,复汉军也逼到了面前。 鄂宁心若死灰。“吴必达,好个吴必达。我真是瞎了眼,错把贰臣当忠良。”他捶胸顿足,可后悔已经晚了,清军的士气是无可挽回了,水师投降,敌我实力一减一增,本来就处于劣势的清军更显得柔弱。士气饱满的复汉军则刚刚抵到马尾,立刻发起了猛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亲自随军的陈鸣觉得马尾镇清军炮击‘有气无力’的。虽然他早就看到马尾清军的士气已经低靡之极,但也没想往过一两次进攻就拿下这个战略重地。可是清军连大炮都打的有气无力了,就又给了他新的希望! “轰轰轰……” 潘满仓耳朵里全是大炮的声音,清军的,复汉军的,但他的精力一点也不在炮声上,他带领着身后的士兵呈散队行进,清军的大炮他觉得还没有琯头镇时候的威胁大。 即使他们已经靠近清军防线百丈距离了,马尾清军打出的霰弹似乎也很少。这纯粹是一种心灵上的感觉! 清军水师反正了。福州守军都士气再落,复汉军如何不士气大增?他们本来就占据着绝对上风,又碰到这般好事,鼎沸的士气就能闽江都烧得滚烫。 复汉军这次进攻投入了整整五个队,五个队的兵力分散在三四里宽的正面。对面清军的火炮从铁弹换成了霰弹,虽然打的似乎不够有劲,但进攻的复汉军队伍里依旧有不少战士倒在了地上,惨叫声也是不绝于耳的。 潘满仓腰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但他们队的副队官沈英杰伤的更重,现在还躺在医护营里。这次突击他也就忍着伤痛,带兵上了。 作为一个18岁少年,潘满仓知道自己的年纪是一个大大的缺陷,他毕竟不是陈黄高三姓子弟。大都督也十七八岁就统领全军,却谁也不会因此而轻视他。潘满仓却不行。他的年纪不仅让他在队伍中的威望不足,连营内同僚间也多有人那他的年龄说笑话。潘满仓能够在训练场上用手中的刺刀让队中的战士拜服,可他总不能拉着外队的队官一次次拼刺刀吧? 他也真的不想在一群中士、上士队官中继续挂着‘下士’的军衔。那就只有拼战功!用实打实的战功让所有人闭嘴! “加速,加速……”潘满仓大吼着。 后阵的陈鸣就看着五个队的复汉军像五支利箭一样,瞬间穿过了清军布置在马尾外围的阵地,然后虎入羊群一样,将人数远多过自己的一线清军杀的抱头鼠窜。缀着逃跑的清军身后,向着马尾镇更深处闯去。 “殿下,这一仗怕是能一战克敌。” 陈永生眼睛亮起来了。战前他看不到清军清零一般的士气,可战斗一起他要还看不出清军低靡之极的士气,他也就混不到如今的地位了。 “投入后续部队,炮兵阵地前提,打旗号给江上的战船,让他们向西轰击。” 陈永生发出一连串的指挥命令,大批的复汉军战士随后跟进,当时间转过半个小时去,复汉军的血虎旗已经在马尾最高的建筑上飘扬了。 陈鸣自始至终都只一脸笑的看着。 “既然是主动投降的,本督就宽容你们一次。都安心的下去等着吧。”陈鸣脚下跪着四个主动投降的福州八旗兵的军官说道。他脸上挂着和缓的笑容,语气也很亲和,让下面闭目等死的四个军官大大的松了口气。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这四人里头地位最高的是一个副参领了。 “且都放心,劳动改造不是十死无生,本督可从没想过将尔辈全都灭了。” 驻守马尾的一千福州旗兵只逃走了一百多人,副都统和桂死在了炮下,剩下的人里还有五百多跟着眼前的四人一块投降,真真拼死的只有二百来人,还有百多人是被俘虏的,里头又砍了几十个。 福建水师的反叛,让这些人对前途彻底丧失了信心。没有了斗志,甚至没有了反抗意识。 “殿下,这些人是真的没了心气了。”刘武觉得四个旗人武官的眼睛都是灰色的。 陈鸣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自然是没心气了。”这四个人选择投降的时候就是准备着闭目待死吧?“就该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绝望’的滋味。” 这种煎熬才是对人最痛苦的折磨。 想想一二百十年前在八旗血刀下跪服的无数汉人,想想原时空中,清末民初中华大地的悲哀,亿万人的麻木不仁,那何尝不是绝望后的无助? 中国一直在给满清还债,还到陈鸣穿越的时候,兔子们都还在国际上无法真正的昂起头来。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世界完全行的是西方法则,传的是西方文明,整个世界用的都是西历。陈鸣自己小的时候都感觉奇怪,二三月的时候天怎么还怎么冷?明明夏天该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怎么五六月份远没七八俩月炎热?等知道了什么是公元,什么是农历,等知道什么叫‘正统’,他才觉得那是中国真正的悲哀。 可那个时候的中国已经无力改变这一切。中国不可能封闭自己,不同外界交流,那么就只能在西方人的规则之下…… “不用在马尾停留,继续往福州挺进。” “告诉后勤部队,只派单纯的运输船,运送军需弹药到马尾港口来。” 下午才刚刚过两点,陈鸣不想再耽搁时间,也觉得就福州清军如今的士气,先头部队即使还不到一个旅,开到福州城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把手一挥,先头部队继续前进。 至于后续的弹药补给,已经可走水路了,脑子进水了才继续走陆路。陈鸣只做特意点出不要派来战船,只要纯粹的运输船,有着琅岐屿的水师择一二炮船随行。这还是为了安那些投降的福建水师的‘心’。刚刚投降的部队,人人都有一颗容易受伤的玻璃心。 鄂宁跟个傻子一样被亲随架着逃往了福州,五千满汉军啊,一个时辰不到就完全崩溃。若不是他的长随见势不妙,早一步带他逃出了马尾,鄂宁说不准都陷进去了。 “枪、炮、甲衣,我们是样样都不如陈逆。可这不是重点。当年江阴的阎应元,其辈又有何武备能比得了朝廷大军?” “主要还在于士气,在于军心。” “我军士气低迷,军心混乱。陈逆只需要挺着刀枪一冲,就胆颤心惊,望之而逃。” 缓过神来的鄂宁在明福面前痛哭流涕,对于福州的未来他彻底的失望了。 “两天,只是两天,贼子就从连江打到了福州城下。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鄂宁不到军前就不知道军队的士气已经低落到如此境地了,不仅绿营民勇,连很多八旗兵也无了战斗的意志。这还让他对现下的福州之战有毛的信心啊? 当年天地会的大军逼近福州,也杀到了福州城外,鄂宁也曾提心吊胆,但当时他只是害怕守不住福州城,现在却是觉得福州城半点也无希望守住。这中间是何等大的差距?泰山一样的压力已经把他整个人心神都摧毁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三番五次的招陈杰来福州,他都托辞不从,怪不得……”明福眼睛也流出了泪水,原来连手下的大将也对抵挡复汉军全不看好,也认为福州无有保住的可能。明福猛烈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疼痛和憋闷让他整个人都要昏死过去。 “皇上啊,皇上。奴才无能,奴才无能啊……” …… 紫禁城里。 夜晚寂静,乾隆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满头汗水淋淋的从额头滴下,一头花白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他惊慌的喘息着,手扶胸口,眼睛惶恐的张望着,直到确定自己是安全的躺在寝宫当中,而不是被陈逆抓到虐杀而死,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那些都是假的,假的。”好不容易平复下砰砰乱跳的心,告诉自己那是个噩梦,并不是现实,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尽透。 可乾隆没有叫宫女帮自己更衣,他重重的躺回床上,如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人躺在了床上一样,发出一声舒心的呻淫,窝卷着身子,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儿睡意了。 刚才的噩梦太可怕了。 乾隆皇帝梦到复汉军从天津打进了北京城,自己从北京城里狼狈的逃亡热河,却半道上被陈逆的追击部队给抓住,后宫嫔妃,王子皇孙,所有人都被抓了住。然后,然后陈逆将他剥光衣服绑到一个大十字架上,让最娴熟的刑手用刀子要整整割了三千六百刀。 刑手的第一刀剜在了他肩膀上,乾隆之所以醒来,就是被那第一刀给疼醒的。 躺在床上,他目光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又充满了恐惧。现在的乾隆就跟平常受惊受恐吓了的妇人一样,窝卷的身子是那样的无助。但皇帝的心,又让他对自己梦中的经历完全不可接受。天津,天津! 在复汉军的水师战船北上到山东的时候,天津即受震动。天津的海防问题也第一次在朝堂上被十分郑重的提了出来,继而就提上了日程,可是户部没钱啊,乾隆手里也没钱啊。而想在天津修筑一套完整的海防防御工事,银子可不是几万两十几万两便能打发的了。 这一点上,乾隆很无助。登上皇位,统御天下三十五年的乾隆很无助。 他是皇帝,可也变不出金银。为钱发狂症已经痛苦的折磨他一两年时间了。 可只要一想起刚才梦境里的一切,颤栗都袭满了他的全身。乾隆深深的把头埋在枕头里,浑身上下颤抖了好长时间才停。只因为那个梦境太逼真,太真实,梦中旗人的下场,他的下场,也太惨。 复汉军打海上登陆天津,京津守军战败,八旗新军战败,北京城被复汉军毫不费力的攻下,数十万旗人被抄没全部家产,贬做了活的比狗都凄惨的苦役。无数旗人妇女被奸、淫,被肆意侮辱,就如当年老祖宗进了中原一样。 满清被迫迁都,乾隆带着后宫嫔妃和王公大臣向热河逃去,半道上却被复汉军给追了上来。然后,然后……,就是又一场好杀。逃出北京的一二十万旗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颤栗和惊恐袭满了乾隆全身。他做的这个梦是那样的真实,一想到梦里旗人的遭遇,想到嫔妃格格福晋要遭受到的凌辱,乾隆就不寒而栗,浑身的发抖止都止不住。 至于乾隆为什么相信这个梦会成为现实,不如此的话她不会这么恐惧,那是因为他已经对南方不报任何希望了…… 天津,天津!必须要守号天津。 钱,自己必须要弄到钱! 乾隆再也坐不住,他翻身从龙床上坐起,“吴书来,把刘统勋递上的那道折子拿来。” 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大清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丢掉天朝上国的尊严吧,西面丢了,那就从东面来补!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智慧大毅力 “大人,驻浙江新兵营总办,台州、温州、处州、衢州各实缺知府、知县,各地的善后局,营务处,清丈局,各旅团部,及英法各国驻宁波商办……来贴求见。” 沈国贞刚从衙门回来,门房把记在簿子上的来贴求拜的名单念完,差点儿就一口气喘不上来了。前些日子全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福建,复汉军南下之战势如破竹,清军在福建的大面积土地,转眼就被复汉军染红,可这并不意味着浙江的差事就轻松下来了。 对比地方杂物,各类各样的事物处理,单纯的打仗是更为轻松的。现在不要说陈敏这个副留守,就是沈国贞也比陈鸣要忙的多的。 满清在浙江的统治被推翻,各地的哨卡和厘金局被铲平,军事、政治上的大片空白被复汉军填补来,但这是一个省的事物啊,能把一切都确切的理清捋顺,复汉军的浙江政府官员还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呢。 索性复汉军的如潮攻势给了沈国贞他们最大的底气,整个浙江地面都很是安定。 沈国贞是江南监察御史,在省级大员还没有敲定的时候,驻在苏州的沈国贞完全炙手可热。陈鸣不在的情况下,整个江南除了南京城的陈敏,再没人比他更红了。 沈国贞的地位无可动摇。 将来他能走到哪一步,还难说得很。可眼下时候,江南所有的官僚全要看江南监察御史沈国贞的脸色过日子。 大乱后的大定,是最容易搂钱搂财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头上多了一尊明察秋毫的大神来,那是能让无数人崩溃的事情。何况复汉军的形势如旭日初升,大批满清官员也乖乖的投了降的。他们投降即是为了保命,也是为了继续做官。陈鸣有过命令,官声太差的人不录用,并且还要追缴其贪赃的财物;官声一般的官员看着使用;官声好的投降官员则是最有保障的。只是即是有继续任用,过了最初的慌乱时间,官员也多会被挪一挪位置。就比如那金华知府郑颋,现在就被调去了金华府西侧的严州府。而这官声的确切的定论如何,不是光听老百姓的,还要看沈国贞这个监察御史是如何‘看’的。 这一条看得到摸得着的金光大道上,从龙之臣是没得做了,可蝇附骥尾一样能致千里!就连驻军也希望轻松一些,否则整日里被人盯着,也不是个滋味。 听完门房念完名单,沈国贞莞尔一笑。 旁边的严静也笑着对沈国贞道:“年兄,这些人是来拜码头来了啊。”严静是严鸿逵严家的后人,当然不是直系的。严鸿逵直系的亲属跟吕留良的后人一样被充军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旁系却没怎么被大牵制。虽然这些年严家一个考取功名的人都没有,但严静的学问还是不错的,至少比沈国贞强,而且熟知江南士林和一些本地的情况,严家很有几个人已经入仕,严静的腿要是不残疾,他现在也会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官,而不是只能在沈国贞身边当一幕僚。“凡是来的人都可以回帖子,但今儿要挡驾。就说年兄还要处理公务,来日我去回拜他们一趟。鲁公明察秋毫,万万不可大意!” “至于还有空缺的官位,何虑之有?” “现在的陈汉如旭日东升,要进来当官的人多的是。即便这些人都是主动投效,还有不少已经被任命了职务,年兄贵为监察御史,也要拿两个出来立立威!”严静抓着一捏拜帖,他就不信这些拜帖的主人屁股后头都已经擦干净了。 沈国贞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三分,严静说的话甚和他的胃口。 在受了陈鸣那次教训之后,沈国贞就决心做一个‘清廉自爱’的好官。公生明廉生威,他沈国贞对官场上的很多沟沟道道是不了解,不清楚,但只要守住‘公正廉洁’四个字,就足以应付一切‘外敌’。 何况作为一个前天朝草根,沈国贞本身对于官场中的藏污纳垢也早有反感。虽然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要不拿几个家伙杀鸡儆猴,他就枉为监察御史了。 江南这个钱粮之地的监察御史,如果不能咬出几个蛀虫出来,那哪里算是称职呢。 两人正在闲谈着说话,严静很清楚这些天沈国贞在政事上费了多少心血,有意的奉承,好让沈国贞开心开心。门房又匆匆忙忙的回来禀报:“大人,魏长空魏大人求见……” 魏长空在江南官场中的地位如何门房并不清楚,但是魏长空绝对是复汉军新政府中所有官员里于民间名头响亮的人物,那可是带领死士于众军之中刺杀了刘墉的猛士。 魏长空没有骑马,是乘一辆马车而来的,他现在是江苏现任警察厅的厅长。 听到是魏长空,沈国贞心里猛地一跳,跟严静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他们可是知道魏长空现如今的最大任务的。沈国贞大步的就朝小花厅走去。 …… 泉州这个良港现在被郑继占着。 后者是海澄人,更是万云龙的儿子,万云龙号是万二和尚,可他又不是真正的和尚。他俗家姓郑,原名郑洪二,作为天地会的总瓢把子,比严烟还要牛还要高的人物,亲身犯险万云龙是不会的,却也并非说他手中就真的丁点实权都没有。 福建天地会起兵以后,进展最最顺利的两拨人,除了有复汉军大力支持的卢茂外,就是万云龙嫡系中的嫡系的郑继了。从海澄向北,汇同同安的陈彪一块进攻泉州,拿下泉州以后又一脚将陈彪踢回了同安。 郑继的地盘也不大,却包裹在天地会义军的最中央,往南是卢茂、陈彪,往北是最早攻入兴化府的赵明德,结果没料到的是兴化府里出了陈杰这么个了得的人物,从弱到强,硬是将赵明德打出了兴化府,赵明德推入了永春州,郑继在泉州跟陈杰的地盘接壤,两边也很斗了两场,两战郑继军皆败。 两次失败直接把郑继和他背后的万云龙打的灰心丧气,索性就盘踞泉州这块宝地,做起了转口贸易的买卖来。他们是整个福建最早收拢茶叶生丝,然后走海路运往广州澳门,或是跟外来的海商贸易的人。地盘不大,油水却不是一般的充足。 福建多山的地形就注定了水路在福建大宗货物运输交易当中的地位,整个福建沿海三处在中国史书上留下名号的商港:福州有闽江,漳州有九龙江,泉州就是晋江。 盘踞在漳州的卢茂不跟万云龙争锋,加之万云龙在天地会的意义,反正郑继地盘不大,钱粮却很充足,养了足足两万军,还配了不少西式枪炮。他们自己也造了不少枪炮,铁料全是打广州佛山引入的好铁。 而前后为郑继运送了四五万斤好铁的卢观恒,别看这是一个小商贾,年纪也没郑继大,却是泉州真正的座上宾。 郑继一把挽住卢观恒的胳膊:“哈哈,熙茂,你何来之迟!”熙茂是卢观恒发家后请人为他起的字。卢观恒是广东新会人,现今二十有五,去年才刚刚成亲。因为他在去年才真正的发家,有了第一艘属于他自己的船。之前时候,穷困潦倒,在广州以帮人守歇业的铺店为生。 卢观恒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改变。原时空里这位十三行历史上最富有的四大商人之一,直到四十多岁还穷困潦倒,未能娶妻生子,迫不得已前往广州谋生。而这个时空中,他却足足提前了二十多年到广州。 当初穷的只剩下一条烂命的卢观恒在福建天地会起事后,就靠着根川往福建运粮食发了第一笔财。先是粮食,再是铁料,最后是枪炮、火药。 “非是我拖拉,实在是官府查得紧,否则我焉能盘桓瞻顾!”卢观恒的话语里充满了感慨。广东的官府不是白痴,当然知道有人往福州转运粮食、铁料、私盐、火药等等,珠江口一带的稽查从未放松,且越来越严了。卢观恒凑齐了这一船货,都不知道废了多少周折,何况他还要打通海上的通道。这一船货的附加值太大了。 “此次我一共运来了二百杆自来火枪,六门中小炮,一百桶火药,一批硫磺、硝石,还有六百石大米和四千斤铁。”卢观恒的海船只是一艘中等大小的福船,装了块五十公吨的货,已经塞得满满的了。 “暹罗的粮船可抵到广东了?” “广东的粮价比往年都低,全是因为这暹罗大米。” “我还是急需枪炮、火药、生铁。” “葡萄牙手中没那么多枪炮,英国人离的太远。现在手中有货的只有荷兰人,要价太高。生铁的价钱也一路长高,而且市面上的铁料是越来越少了。” “你尽可能的买来,要银子不怕,只要有货!” 复汉军已经打到了福州,也承诺不对天地会动武。可利益大事,天下得失,这些话都跟放屁一下半点真正的作用都没有。 万云龙对郑继这么说过:“我郑家的‘江山’现在只能寄托在陈鸣的守信上。这江山还做的稳吗?”郑继现在急需枪炮和生铁。 自己过上了当家做主的日子,谁还愿意回到过去当奴才?即使明知道事不可为,郑家父子还是舍不得这片基业。这天底下为财为权而死的人,多了。 中国几千年历史,多少英雄人物死在了这一点上?那就是一道遮在眼前的迷雾,外人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一道选择题,当局人眼中,却是最难的人生抉择。这是要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不是随便谁都能看得破的。 …… 福州城里,将军府书房里,一片死寂。明福捏着折子,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他坐在那儿,坐在那儿,一直到消瘦的身子似乎支不住脑袋,头,无力的垂了下来。 复汉军,陈逆,真的无人能制了。一切打算都成了泡影。 复汉军已经杀到了城外。他们没有立刻对福州发起进攻,兵力似乎也不多,但寂静的成了灵堂一般的福州城中却没有谁敢提议夜袭他们。 只要有人敢提议,哪怕是有死无生,明福都会一百个愿意。福州城里还有三万的清兵民勇,却宛若一潭死水,“尽是懦夫,鼠辈。”明福今天下午已经没来由的打死了两个仆人,如同一头困兽在书房里转来转去,也只在书房里,连贴身长随都不大敢过去沾边。 鄂宁彻底没了主意,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发呆就是半天。 明福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加强大一点,可他也想到了史书上无数末日记载,当局势发展到最后最糟糕的时候,再坚固的城防没有了人心也是白搭。 福州就是这样。再有利的地形,再多的士兵,没了斗志,那就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两朝争锋,军阀混战,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有一场大战,就比如三国时候的赤壁之战,比如隋唐时的洛阳大战,元末混战时候的玄武湖大战,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是决定天下命运的时候了。胜者那就能得天下! 如今局势败坏,指望陈逆成为黄巢或李自成第二,那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 海坛岛。 夜色已深,海水排击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响声。 月亮挺圆,如华的月光洒在沙滩上,把黄色的沙滩都染成了银白色。 张球散步在海边,远处海上的灯火闪过,巡哨的海船正在远方警戎。 白日里热闹非常的海坛岛,现在已经听不到一丝儿人声,张球也趁着夜色的寂静,踱步在海滩边慢慢发散着自己心中的不甘心。 明日他就要尽起大军前往闽江口了,因为今天暗营传来消息,琅岐屿上的福建水师投降了。 撒你母,吴必达! 你这个不知羞的乌龟,竟然降了?夭寿鬼,夭寿鬼…… 张球在心里大骂着吴必达。什么吴必达被儿子下药药倒了,张球根本不信。他就认定是吴必达胆怯了,见事不可为,乖乖的投降了。 想起吴必达这两年里跟自己多次交手,还有当初海坛一战,他没吴必达打的那么惨,张球气就不打一处来。 而除了意气之争外,更重要的是利益之争。复汉军水师本就是海战的菜鸟,最早时候陈鸣还向他要来了好多个老手,所以张球即使全军投去了,他也不担心被彻底摸消自家的印记。可是先一个吴淞口一战,投降的清军水师就已经让复汉军实力大增;现在又有了实力不弱于张球的福建水师,整军投降,那就更实力暴增了。 复汉军水师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一口将张球吃掉。 张球不想被吞吃了啊! 他是没有凌梁的野心,但队伍被吞吃,与他这样的洋匪世家来说,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要是小妹能够怀有身孕,生下个一儿半女……”张球也不用做这么难了。可是鲁公子嗣就来的艰难,那么长时间,愣是没有一个人怀孕的。至今也只有原配那一个儿子。 对于一个将来要问鼎天下的皇帝来说,一个儿子这像话吗?十个都不见得够啊。 张球最初以为是陈鸣特意安排的,不愿意让张氏、石氏、姚氏她们受孕,但后来看发现,绝对不是这样的。而是陈鸣这个为陈汉打下半壁江山的大人物,真的子嗣艰难。 “唉……”张球对月叹息。 第三百八十八章 狠打鞑子的脸 “殿下,闽江远不及长江宽阔。大船入内,折转多有不便。如以弱御强,当小船火攻为上策。明福、鄂宁先前便搜罗了三百多艘小船充作火船部署于琅岐屿。是以现今闽江之内,近乎片板也无。” 对陈鸣说这些话的人是吴熙群,他旁边是叶相德。这两人率领整编好的清军水师主力战船刚刚抵到福州城外,就立刻来见陈鸣了。 所谓整编——清军水师,就是把小炮卸了装大炮,将性能最好,口径最大的火炮集中于一批质量最好的主力战船上头。琅岐屿水师大营现在已经在复汉军水师的控制之下了,叶相德、吴熙群二人带着主力船队前脚离开了琅岐屿,海面上逗留的复汉军船队后脚就开进了水师大营。这些事儿都是心照不宣的,两边配合的十分默契。 “如此说水师在闽江就无有威胁了!好,好,大好。你们就下去准备吧。待拿下了福州城,我再与二位将军畅饮。” “卑职告退。” 叶相德、吴熙群脸上浮现出不知真假的激动,俩人退下后,陈鸣的目光还停留在桌案上的福州地图上,这是一幅十分详尽的地理图,福州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绝佳地利优势在地图上显露无疑。 如果清军士气鼎盛,即使他们武器落后,福州绝佳的地理也能让复汉军好好磨一阵牙。 但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人心一散,再艰险的地势也变得平坦如大道。 复汉军的先头部队停留在魁岐村,再往前就是下岐楼,那里北面的大山直逼闽江,仅仅留下了江畔窄窄的一线。正面宽度狭小,清军在这里布置了重兵。 陈鸣才不愿意硬打这个地方呢,他让水师载两个团的兵力进入仓山,仓山即是后世的南台岛——闽江第一大岛,南北宽十五里,东西长近五十里,比琅岐屿都要大许多。 “咱们的任务是配合南岸的近卫旅,在天黑之前肃清仓山清兵。” 第一师分出来的两个团,正在召开作战会议。他们的作战目的十分清晰明了。两个团正也好,下头的营官也好,谁也没把仓山的清兵当一回事。这作战会议更多是介绍岛上的地理和清军的防御点。 仓山岛上高盖山、虾蟆山、烟台山等原为江中岩岛,后由闽江泥沙淤积其间,连接而成了现今的闽江第一大岛屿。此岛为半岩半沙岛连岛。地表起伏大,以平原、丘陵为主;丘陵分布于中、西北、东南部。岛周多沙洲、浅滩,岛屿面积不断向南、东延伸。 “水师会载着我们在这个位置和这个位置登陆。江上的战船会给我们最大的掩护……” “看到铁头山和九曲山没有?” “这两处就是我们首先要拿下的清军阵地……” “然后向西、向南……” …… 复汉军的动作显而易见,当一艘艘战船满载着士兵驶向仓山的时候,当密集的炮声在江面上响起的时候,闽江南岸的石猛眼睛微微的眯了眯。 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然后整整一天石猛的神态都没有半分的变化。近卫旅同时渡江,两相配合连续扫荡了清军多处据守的要地,吴熙群也没有见他笑过一下。如果吴熙群是现代人,肯定会认定石猛是一个‘面瘫’。 “殿下,这仗越来越没劲。鞑子除了防守,还是防守。”晚上,转到陈鸣身边的石猛说道。他的声音很憨,说话中嗡嗡的。 陈鸣抬头看着天上,一丝儿月光星光都没,又阴天了,据吴熙群说,明天肯定有雨。他也想打野战啊,但现在哪里有野战能打?“这不好么?” “鞑子不敢出来野战,这证明他们被咱们打怕了。” “今夜里咱们拿下水部门,明天就平推了福州城。” 清军水师投靠复汉军军,士气立刻恢复到了水准线档次,这都让陈鸣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历史上那些在满清入关时候投靠鞑虏的绿营了。那李成栋、金声桓之辈,跟着鞑子混的时候,手下兵马如狼似虎,一旦反清就立刻萎了下来,实在…… 投降的福建水师也正在历经着这般的转变,今夜攻打水部门,还需要他们出大力。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幕中,福建城头上,一颗颗的烟花不停地升起来。照的水部门到乌石山【福州城西南】,整个福州南城墙都一片光明。 但这有什么用呢?夜间的强攻陈鸣就没准备搞偷袭。 “放……” 凌晨一点。随着一声令下,数百门大炮对准魁岐村到水部门一线,猛轰不止。 黑夜之中的大炮火光离远了看,就像21世纪湖边经常看到的小灯泡,只是这些灯泡不是一直明亮着的,而是一闪一亮,一明一暗。 陈鸣看着水部门方向,清军士气……,嗯,清军已经完全没有士气可言了。 魁岐村他都不看了。“告诉第一师,现在就进攻魁岐村。告诉两岸的炮兵阵地,集中火力轰击水部门。”大批的火炮在落日之前已经被拖到了仓山岸边,与闽江北岸就隔着一条几百米宽的闽江北水道。 陈鸣看了一下怀表,现在时间距离一点半还有三四分钟。 “杀啊……” “冲啊……” 嘹亮的声音响亮着魁岐村清军阵地上。 没有密集的枪声响起,只有零星的火光闪动。 “大人,快跑啊。复汉军就要杀到了。” 清军第一道防线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把总拽着营官,急着吼叫着。 营官是四品都司,功夫应该很好,把总拽着他愣是没有拉动他一分一毫。把总可是一条昂昂大汉,可都司仿佛一口大钟,纹丝不动。 “跑什么跑?能跑哪儿去?” 都司看了把总一眼,他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来劝自己。“你也别跑了。早投降早安生。你跑去城里,福州城就能守住吗?” 都司很清楚清军的士气是什么样的。就比如魁岐村这样的险地,北面临山,南面是水,狭窄的一道线宽幅都不到五十丈,自己一个营部守在一线,四五百杆火枪估计都没有打响一半,复汉军人还距离阵地一二百米呢,就哗啦啦的逃开了。这样的军队能守住福州才叫见鬼! “咱们又不是满人,也不是旗人,你跑什么跑?” “乖乖的投降,剪了辫子,咱们安安生生的当陈汉的顺民,过下半辈子。” 话说这都司当初也是武进士出身,老家的牌坊刚落成不几年,但那又如何呢?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就应现下的福州清军! …… “师座,水部门破了。” 两点一刻,陈永生接到了最新的战报,水部门破了。复汉军攻到水部门的时候,大批的清军兵勇就弃械而逃,城头上只剩下几百旗兵抵抗,轻松的就被第一师先头部队荡平。 从战斗开始到打破福州城墙,这一共才几分钟?这速度简直是神速! “拿下九仙山,继续往里面攻。” 陈永生毫不犹豫的下令继续进攻。这个时候收手太可惜了,要继续进攻,拿下九仙山,下面就是福州的满城了。“这攻势打的太轻松了。” 福州城地理位置很优越,建造城墙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就把闽江北岸的两座山头圈入了城墙之内。东南角水部门里的九仙山沿着南城墙一直能蔓延到南门,南门往西南去的乌石山就是另一个山头了。 “迅速回禀殿下。”陈永生知道,陈鸣肯定会下令仓山的近卫旅渡江向南门发起进攻的。清军总兵部守的水部门都轻松拿下了,福州城必会势如破竹。 “轰轰轰……” 连续的开花弹落到了大士殿内,这是清军在九仙山【于山】最后的据点。大士殿又名观音阁,为宋嘉福院遗址,康麻子五十二年时改为万寿亭,内供“万寿无疆”碑,为州城百官遥拜皇帝地方。乾隆二年改祀南海观士音菩萨。殿后立有乾隆“御题大士出山图”碑刻,叙述观音菩萨出山和由男变女的故事。 这儿本身就是复汉军要铲平的地方。复汉军的臼炮部队丝毫没有顾忌的对着四五亩大小的大士殿狂轰猛炸。大门前的抱鼓石都被炸裂开了,还有中门台阶下的一对石狮也模样大变。 数百满汉清军退缩在这里。攻上山头的先头部队尝试着对大士殿发起了一次进攻,被里头的旗兵给推了出来。先头部队人少,就推到外头警戒,很快复汉军的大部队就跟进了上来。 四五亩大乍然一看很不小?可真的换算一下也就是三千平方米左右。就是五十米×六十米的一块地盘。 这么狭小的范畴中,几十门轻重臼炮对着大士殿猛轰不止,里头的清军是何等苦逼啊。只是这些人一路逃到九仙山顶上了,那也算是满清的死忠了。不然他们早该在中间就投降了。 “冲啊……” 二十分钟的炮击过后,一名营官举着腰刀对着残破的大士殿狠狠一噼,一二百复汉军士兵挺着刺刀,举着长枪大刀,冲着大士殿就猛扑了过去。 二十分钟的炮击,大士殿的围墙早就被炸开了好几个豁口,里头的满汉清兵更被炸得哭爹喊娘,可惜这个时候他们再想着投降已经晚了。一二百披着铁甲的复汉军一拥而入,惨叫声就不断的在大士殿中响起。 可怜的观世音菩萨啊,这个世间若真有神佛仙人,在复汉军发起二次进攻前肯定就已经闭上了眼睛了。因为她应该知道,营官下达的命令是‘一个不留’! 南门大街安泰桥边的公爵府里,黄仕简穿着一身麻衣,府里的下人能打发的就都打发了,剩下的还没有公爵府往日三分之一的丫鬟仆人多呢。现在也全部穿着麻衣,跟着主人一块,跪在大门口的空地上。 福州城没保住的希望了。 从明福临阵换将,黄仕简就知道,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他黄仕简代表的只是一个人吗?从来不是! 他代表的是整个福建清军里的汉人。 明福信不过黄仕简,有着海澄公一等公爵位的黄仕简都不值得他新任,那他还能信得过下面的绿营总兵、参将吗? 什么不善军略,师老无功,都是扯淡。 黄仕简认定明福撤下自己,换上傅良这个胆小鬼,就是纯粹的信不过汉人,就是这么简单。 而连黄仕简都这么想了,福州城里其他的绿营官兵民勇又该怎么想呢?明福想不到这一点他是笨蛋,想到这一点了还坚持这么做,他就是要找死。 陈杰本来说是要进福州城的,可他没有来。吴熊光本来是驻扎在大樟溪溪口的,可他跑去了福清,投奔了陈杰。 眼前的麻衣在复汉军进攻琯头镇的时候,黄仕简就已经命人裁剪好了。还隐出去的两个黄家的孩童,一切的准备就是为了今天。 他知道复汉军对于‘汉奸’的处罚力度很大,他老祖宗黄梧绝对也落不得好。当初黄梧举兵投降,将海澄这个郑军重要据点拱手送给了满清,那里可是郑成功多年来投注了相当多人力、物力经营起来的坚固堡垒,黄梧此举不仅使郑失去数百万计军械粮饷,更让郑成功失去一个拱卫厦门的重要据点。而且黄梧还献了海禁政策对付郑成功,以复汉军的作风,一定是不会轻饶黄家人的。黄氏一族的老家宗祠——乡霄岭黄氏宗祠,这是顺治皇帝赐金建造的,都已经被天地会义军毁的片瓦无存。黄梧的排位被扔到了茅坑之中,手段极其之狠毒。 能还有一丝儿别的出路,黄仕简就不会投降复汉军,但他没有。 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尊严和祖宗了,只要全家能保全一条性命,那就是最大的幸事。黄仕简现在最最欣喜的就是他家没被抬旗,黄梧投靠满清之后是屡建功勋,晋太子太保,可只要没被抬旗,他就还是个汉人。复汉军对付旗人的那些招数就用不到黄家人的头上。 石猛接到部队传来的消息后不屑的撇了撇嘴,“把黄家老少和仆人都押起来,财物封存。” “部队继续进攻,把满城也拿下来。” 从南门杀入福州城,过了安泰桥就是南门大街,南门大街南头的东面就是福州的满城的西南角——满城的东南角就对应着水部门大街,而西面就是黄家的府邸。 “把这事儿告诉殿下。”黄仕简可是鞑子的一等公啊,他的投降可很够打满清鞑子脸的,更能引起大大的影响。石猛都不知道,北京的鞑子在黄仕简投降以后,还会信得过信不过汉人了。南门城墙上,石猛静静的望着福州满城方向。 这一仗打的实在太轻松了,轻松的完全出乎意料。清军堪称望风而逃,逃不过了就弃械投降。近卫旅是渡江攻打南城门,却也几乎是不战而下。守卫南门的清军见到近卫旅渡江就开始逃窜,只有寥寥二三百旗兵拼死抵抗,然后几乎被杀精杀光,投降的也被石猛下令就地解决了。 石猛望向水部门,那里也是只有旗兵进行了认真的抵抗,也是被第一师轻轻松松的就攻克。 “殿下,满城破了。第一师已经从东面打破了满城,正在攻取右都统署。” 三点都还断一刻钟,传来的战报就说福州满城已破。陈鸣的眉头挑了挑,却已经不惊愕了,“这仗打的真是很顺很顺。”今夜里的战斗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势如破竹;今夜的清军也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堪一击! 第三百八十九章 贰臣传汉奸录 北京的满蒙勋贵,乃至乾隆皇帝自个,如此看到此刻明福,一定认不出这个瘦骨棱棱,皮肤黯然无光,两个眼珠子宛如死鱼眼睛一样的人,就是当初那个以一手工笔画闻名北京城的伊尔根觉罗·明福。 乾隆自认为盛世无忧,把地方上的驻防将军一职当成了荣养的职衔,害的起止一个明福啊! 之前的荆州将军永瑞是如此,之后的江宁将军容保也是如此……,现在就轮到他了。 能力不足又偏偏担负了重任,还处在这大乱之中,那必是悲剧了。 明福的正妻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知道吴必达带领水师造反后的消息,明福福晋就准备好了去死。有毒药,有白绫,还有锋锐的刀剑。 死的人不是只他们俩,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都要去死。不死,难道留着任陈逆糟蹋? 明福笑一笑,嘴唇都裂处血口了。福州不是没水,而是明福没喝,他说:“早知今日,就该把你送回北京了?”明福真的很后悔,当初东南海运漕粮到天津,多少机会啊。他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 去年江南的局势还大肆好转,今年刚刚过去一半,就败坏到如今地步。明福已经不去想外头的事了,他即以厚望的几处战略重地,跟薄纸一样被复汉军轻轻一捅即破。不仅仅是绿营民勇纷纷投降,督标练军丢盔弃甲,连旗兵有很多也选择了投降。虽然旗兵里也有不少力战殉国的!这让明福彻底失去了斗志。 “还想那些作甚!如今我辈,只是一个死字而已。”明福深深地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正妻。她本可以回到北京老宅,安安稳稳的当自己的老夫人的。自己几个儿子,底子、庶子,都已成家,都还在北京城里。假如在北京,她还是伊尔根觉罗家的富贵太太。 “你我既然是夫妻,相伴几十年走到今日,又何来这一说?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妇人脸色绝对没有她嘴上说的这么淡然,但还是很镇定的把托盘里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摆到了茶几上。她穿着一身一品诰命的霞帔,明福身上也穿戴着自己的官袍。 这酒壶和酒杯还都是上等的骨瓷。 “我是妇道人家,不懂得什么军国大事。今日死到临头也就放肆一回,我……,是真的想不到大清的天下会乱成这幅样子。”明明前几年还是盛世太平,皇帝还一次次声势浩大的下江南游玩。 妇人是康熙末年出生的,一直到乾隆三十三年,整个满清都红火的牛逼哄哄,康干盛世么。怎么才三两年就要丢掉半壁江山了呢? “丢了这半壁江山,那会不会还要丢掉那半壁江山?”妇人自己不怕死,她都五十有二了,死了也不算白过一生。可她的长子刚三十有五,她的幼子才二十有三……,她的孙子还只有最大的一个成了亲。眼泪哗哗的就从妇人的眼眶中流下来了。“怎么的连江山都不知道做的坐稳不稳了啊……” 大清江山还在,伊尔根觉罗的富贵就不需去愁;大清江山若不在,这些可都成了子孙的罪孽了。一想到复汉军对旗人的手段和严厉的惩罚措施,妇人就禁不住悲从心来。十几年二十年的苦役,人哪里还能活啊。 明福苦涩的一笑,他很想对妻子说——不用怕,北方还有满蒙铁骑在。但这种无知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啊。广袤的黄淮平原上,大集群骑兵的威力是不需要来多说的,可是复汉军要是不走黄淮呢? 他们走海路,他们能乘船直接就能杀到辽东和天津! 大清有多少骑兵可以一边守住黄淮,一边守住天津,一边守着辽南啊? 大清有多少钱粮能养着这必须十万计的骑兵啊? 这满人的江山,明福是真的不知是否能够坐定,继续传之子子孙孙,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报将军,抚台大人,抚台大人嗑药了……”门外响起了戈什哈略显焦急的声音,满城已经破了,鄂宁服毒身亡,大难临头了! 屋子里的明福微微的摇头,像是在为鄂宁感慨,也像是在为自己悲哀,“死了好啊,死了就解脱了。” 明福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他首先端起了一杯,没有喝下,而是对着灯光看着奶油色的酒杯,骨瓷,骨瓷!陈逆首先搞出来的骨瓷,现在却也已经走入了大江南北的富贵之家。“大清国是不是就毁在这小小骨瓷上面呢?” 对于复汉军兵甲来源的猜测随着‘造器神术’的确切,就再没人认为陈氏的兵甲枪炮是祖传和一点点积攒的了。按照满清的估算,这造器神术足以在三五年里就让复汉军兵仗枪炮达到今日的繁多,很多人还记忆起了陈氏起兵前襄县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私铁窝点,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那个窝点出手了比整个河南铁料产量都要多的铁料,且都质量上等。 当时很多人对那幕后主使一头雾水,摸不清底细。可现在看却是一目了然。 如果不是那个新到任的旗员太过贪婪和无谋,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将陈氏逼上梁山,陈家真的会造反吗?以当时陈家的收益,只需要七八年怕就能成为一方巨富,不到绝路他们真的会造反吗? 这些细节和揣测,这些年里早传遍了大江南北。很多人也因此知道了骨瓷,知道了这个让陈氏第一次卷入了利益漩涡之中的东西,不知道多少人在私下里嘀咕着,N多的骂声落到了郭络罗·常瑞的头上,只是大清朝还一直‘坚信’陈氏是蓄谋已久! 明福往日里也骂常瑞,可现在他又有另一种心态了,悲哀! 是的,悲哀! 不是因为常瑞的鲁莽行事造成眼下的后果悲哀,而是为朝野上下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一个小小知县的头上而感到悲哀。 对比前者,后者的无能、推脱、怯懦,才是大青果最大的悲哀! “西林觉罗·鄂宁,老夫敬你一杯。”明福将杯子中的毒酒一饮而尽,趁着毒劲还没有发作,明福又斟满一杯酒,对着妻子敬道:“夫人受苦了,我敬你一杯。咱们两人结缘的第一日喝了合卺酒,今日需死了,也再饮一杯。” 明福肚子里已经开始疼了,脸色更加发白…… 昂首,毒酒入喉。 两只酒盅摔到了地上,这对福州城中地位最高的夫妻,一起饮下了毒酒。只过了片刻,剧烈的疼痛就让明福眼珠子猛地瞪圆,都要凸出来一般。眼角、鼻口、嘴角,黑色的血迹流淌出,脸色蒙上了一层黑灰。但明福忍住了剧痛,死死地坐在了椅子上,一身官袍挂在他干瘦的躯体上。片刻后明福的福晋也一样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当第一师的部队首先冲进将军府的时候,复汉军没有遇到一丁点的抵抗,一群人跪在地上,光是戈什哈就足足有二三百个,刀枪堆在一进大门就能看到的位置,堆了两堆,还有四门小炮。这些人投降的竟然这么的干脆! 看到大门涌出来的复汉军就不停地扣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陈鸣这时候已经登上了水部门,当听到城中突然响起的欢唿声时,当听到欢唿的复汉军将士高喊着“明福死了,鄂宁死了”的叫喊后,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结果早在福建水师投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打望着整个福州城,乱兵、火光、叫喊声到处都是,其中几处明显是人为纵火。 “殿下,布政使衙门被人纵了火,好像福建布政使钱琦一家还都在里面。” “钱琦?” 猛地听到这个让他生恨的名字,陈鸣脸上全是冷冷的笑,“这狗东西到让他死的便宜。” 福建暗营近来活动猖獗,所接触的满清汉员官僚即使不答应拉拢者,也不会反咬一口。可钱琦这狗东西就是那稀少的后一类。真他么的是满清豢养的一条忠犬,好狗! 钱琦可是杭州人,与袁枚相交三十余年。 暗营拿着袁枚的亲笔信去联系他,愣被钱琦喊人抓住处以了凌迟。 如此酷烈手段者,迄今为止钱琦还是第一例。打进福州城,陈鸣饶谁,也不能饶了他。 “传令,让袁枚督工,铸造一尊钱琦的铁质跪像。不,不止钱琦他这一尊。” “告诉袁枚,明末清初之时,投降鞑虏,甘做贰臣者;今日之战,如钱琦之狗才者;凡浙江籍贯者悉数铸造,着盖一座汉奸贰臣庙,通通扔进去。本督要让他们遗臭万年!”不仅仅是一个钱琦而已,之前的姚启圣、李之芳之辈也都要加进去。把活儿一次做全了! “还要编撰一本《贰臣传》,再编撰一本《汉奸录》!”越想陈鸣就越觉得靠谱,这些事儿现在已经可以做了。 “此事着沈国贞领衔,汇总江南文萃,共谱此二书。” “务必要细查史书,正史、野史都要细细考量,那些在史书上留下名号的,凡明清间省部级大员及以上者,悉数打入汉奸贰臣,即其庙中。”原时空里,乾隆在自己统治的就组织编撰了《贰臣传》,由此就可以看到,满清的根脚在中国是真真的扎稳了。否则乾隆皇帝又怎么会这么糟蹋当年的‘宣力功臣’呢? 乾隆当时就是已经有资本来挥霍了,所以为了进一步巩固统治,缓和矛盾,瓦解汉民族意识,达成大青果的稳定,在大力表彰忠臣(即在明末清初因抗清遇难的明朝官员,如阎应元、卢象升等)的同时,下令编纂《钦定国史贰臣表传》即《贰臣传》。 现在局势大变,乾隆当然不会这么做了。那就由陈鸣来代替他好了。 就好比籍贯泉州的洪承畴、施琅一样,福州的汉奸贰臣庙就绝不会忘了他们。陈鸣就要让这些汉奸贼子死了也不得安生。每个省他都要建一座汉奸贰臣庙,让这些人永远钉在民族的耻辱柱上。 “此二书,本督欲让天下人明之。”要靖人心,明顺逆。陈鸣尤其记得度娘贰臣传时写给钱谦益的那句话:狂吠之语刊入集中,其意不过欲借此掩其失节之羞,尤为可鄙可耻。这类人就是典型的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总之一句话,陈鸣要他们遗臭万年可不是只在读书人当中遗臭万年,而是要他们跟岳王坟前跪着的秦桧、王氏、万俟卨、张俊四人一样,在老百姓心目中也臭名远扬!永远被压在道德底线之下。 满清拿区区一册贰臣传当的了什么事,谁他么没事了会去翻看那个?又有多少人可以看得到那本书?汉奸贰臣庙才算看得到摸得着的实体。今后学校制度推广开来,小学生、中学生、大学士,每年都要拎过来思想教育一番。 只存在于书本中的贰臣传哪里有实体更清晰明了的? “报殿下。” “福州藩库、军需库和粮仓皆被拿下。” “哈哈哈……”陈鸣扭头看着刘武、熊炳章,“如此整个福州已经尽入我手。”再小的麻雀也是肉,何况福州的军需库和粮仓储备也不是小数子。至于藩库,就算了吧。 “告诉部队,全力肃清残敌。明早张贴安民告示,下令全城剪辫子。被俘旗人全部看押在满城里,最快的速度把被俘的旗兵和其家眷对上号。”剩余的就可以便宜行事了。 就在陈鸣挥斥方遒的时候,从建宁退到了邵武府的傅良,也被复汉军从邵武府中打了出来。傅良逃到了邵武府城西北的光泽县,这里再往西过了铁牛关、五凤山,就是江西地界了。 傅良毫发无伤,一路从建宁退到邵武,再从邵武退到光泽,从来不亲临前线的傅良当然不会有伤。他当初撒银子招募的两三千民勇已经逃散一空,身边剩下的除了建宁、邵武的几百残兵,就是跟着他从南京逃到福建的百十名‘忠诚卫士’! “还有五万多两银子。足够在抚州招募两三千人了,然后咱们去南昌。” 幸亏明福是个大好人,不仅放他出了抚州,还给了一大笔银子。傅良远远眺望福州城方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福州又被有被复汉军给夺下了。 傅良从来没期望过福建陆勇的统领大权,他之前只想拿着一笔钱离开福州,离开这个马上就要万劫不复的地方。然后他等到了明福送给他的这份大惊喜,喜得他都要哭了。临阵换将,还是用自个这个旗人去顶替黄仕简这个汉人,这是多蠢的人才能干出的混账事啊? 福州完了!彻底完了。 所以傅良马不停蹄的就跳出了火坑。现在他不知道那个火坑是否已经将明福和鄂宁全都化为了灰烬? 整个福州的清肃工作进行了两天一夜才结束。复汉军从百姓家中一共揪出了近万名清兵、民勇,还有四五百旗兵。 福州的驻防旗兵没有荆州、南京来的多,这里的旗兵数额只有四千出头。还包括了将军标绿旗左右营的一千五六百人,扣除了后总共三千人还不到呢。但战事一起,所有的旗丁就都增入军队了。这些旗兵加上他们的家眷,福州旗人也就是两万左右,加上北面逃来的旗人,鼎盛时候福州有旗人三万人。 但复汉军打破福州后,抽查整个满城,找到的旗人老弱妇孺全部加上,也才一万三四千人。 “以为剪了辫子,改了汉姓就是汉人啦?” “哪那么容易。传令下去,各地严查隐匿旗民。”就算效果不大,也要唬一唬他们,让他们日夜都生活在忐忑和不安之中。就像那些改头换面的通缉犯,通缉令上的照片未必就像他现在的面目,但看到通缉令一样能让他们胆颤心惊。 这两夜的清肃过程之中,第一师乃至近卫旅都有触犯军规军纪的现象。尤其是在满城。巡哨的宪兵部队,还有接到通风报信的军法处,好几次都抓了个正着。 陈鸣看了一眼报告就丢到了一边。复汉军又不是赤色军队,哪能一个兵都不犯军规军纪呢?这群混蛋只要还记得不招惹汉人老百姓那就还没触到陈鸣的心理底线。 当然,具体分析一下就也能发现,那些触犯军规军纪的家伙,多数是大整编大调整的时候塞进来的新部队。老兵们的纪律普遍是好一些的,而且那些新兵奸归奸、抢归抢,敢杀人的不多。 陈鸣越在这个时代打混,心理底线就越是下降,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习惯成了自然! 最早的时候他是绝对接受不了奸淫掳掠的,事情上他看在大局的份上可以选择容忍,但内心中是绝对不接受的。而现在却有点习以为常的感觉,他自己的脑子里都已经感觉着,手下的军队士兵不可能彻底的严守军纪,不相信他制定的军律都能够半丝不打折扣的去遵从、执行。 只是陈鸣的心理底线再下降,还是在水准线以上很多的。同时他也清楚一支强军最大的敌人不是战场上直面的强敌,而是破坏军纪的各种歪风邪气。这才是一支军队最致命的要害。 共产党都要搞整风呢,陈鸣觉得必要时候自己也要肃整肃整军纪。 整顿军纪就是同歪风邪气作战,就是在同你最大的敌人作战。你稍一松懈敌人就有机可乘。要将形形色色的人们建成一支纪律森严的强大军队,时刻都要用心用力。 这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杀一儆百的事儿他早就准备着干一干,只是时间不是现在。 第三百九十章 殉道者 已经是三更以后了。 兴化府城莆田陈府中,上自管家、执事、账房先生,下至粗使佣人,都在忙碌。 在内宅,陈杰老母刘老夫人的心腹丫环和仆妇们,按照自己主子的指示,连夜收拾各种值钱的东西,凡能够随军带走的就都准备好随军带走,不便带走的就准备好分送丫环、仆人、旁支亲族、乡邻。 至于木料名贵的各式家具,还有屏风、大花瓶、大的摆件,也真的太多。别看陈家才因为陈杰富贵起一两年来,却已经置下了万贯家私。 毕竟整个兴化府,陈杰就好似土皇帝一半的存在。 那么精挑细选拉入陈府的物件一时处置不了,尽管很值钱,也都只能做了舍弃。 二门以外,大管家指挥着一大群男仆和家奴,把一些能拿来赈济穷人和相邻的东西都搬运到大门外的空地上;二管家带领着一群男仆、家奴把院子里库中的粗粮细粮杂粮都运出来,也全部堆到大门外。 这些东西却不是要给人,而是准备明时交给驮运队随军带走,那里头还有一堆调料和食盐。 那些没有分配差使的小丫环和年老的男女奴仆,也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等候主人发落。 陈杰已经准备离开兴化了。 福州已被复汉军夺取,再留在兴化,陈汉的刀口就要落到他的头上了。这个时候,陈杰最好的选择实际上是投效复汉军。他手上毕竟没沾过复汉军的血,投效陈鸣了,只要忠心,一样能混的如鱼得水,一家人享受荣华富贵。 但陈杰不愿意投降,他要继续忠于大清。不是因为皇帝、反贼,而是因为一个道统。 就跟天下很多的读书人将孔老夫子P图一事认定是复汉军的首尾,混元教仅仅是陈家手中的一杆枪一样,陈杰也是这么看的,并且他十分的认定。 因为陈汉行的非是传统的儒家之道,在陈汉的朝堂之中,充斥着各行各业出身的臣僚,工、数、法三派的力量并不比儒家少多少了。要真的给他们扣上一顶先贤的帽子——陈汉之作为更是‘杂家’。 博采各家之说见长。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 跟历史上的刘汉到真的有同工异曲之妙。那汉宣帝不也跟太子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 作为一个纯粹的儒家学子,陈杰当然不能认同。在陈杰的认知中,非儒家天下师者,这华夏就不是华夏了。复汉军还说满清是异族,他们比满清更荒诞。 满清的统治者自身是异族这无可分辨,可作为异族的满清皇帝还用‘汉法’治理天下,而复汉军这群纯种的汉人却‘离经叛道’了。他如今忠诚于满清,即忠诚于‘道统’,岂肯投降? 对于陈杰来说,孔孟之道即使天下至理。 所以陈杰尽起手下士兵,向着泉州出发。即使最终败亡了,没能杀穿闽南走入广东,陈杰也半点无悔。他认为自己的血是为护卫‘道统’而流的。 陈杰并不知道,陈鸣现在最头疼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在陈杰一流人心中,华夏就是儒家的,没了儒学也就没有了华夏。似乎先秦时候的百家争鸣,老聃、杨朱、墨翟、庄周、管仲等等人,都不是华夏了。这样的思想甚至遗留到21世纪。 很多人始终把孔孟跟儒家紧紧地绑在一起。似乎一攻击儒家就是在攻击、诋毁孔孟。难道他们不知道孔孟之儒,到了满清时候已经被改得太多太多了吗? 孔老夫子若是复生,怕都要对着理学目瞪口呆。 陈鸣不否认儒家对中国的理想,前世在网络上,键盘侠们纵横五千年,谈起红朝思想在中国的泛滥就提及儒家。因为中国人有“不患贫而患不均”的平均主义倾向,中国的传统普世价值观就在教育着中国人重集体轻个人——讲究奉献精神。 无论是忠孝不能两全——后头必须是先忠后孝,还是大义灭亲,还是大公无私、铁面无私,还是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么他讲的都是一个‘奉献’。 都太合红朝思想了! 陈鸣从来不否认儒家在中国历史上的作用。但是在现在这个社会,西方人已经从农业文明迈入工业文明了,儒家还秉着——士农工商,重农抑商,轻视工商的观点,确确实实是落后了。 【先说明一下,士农工商、重农抑商这些政策的起源是法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全盘接受并且发扬光大。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孔孟之道传到后世有太多的改变,所以也别用孔孟的思想来解释明清时候的儒家。就像你用太祖的思想来解释现在一样,能说的通吗?太祖时候‘轻’非公有制经济吧?你能说现在兔子也‘轻’公有制经济吗?他们不都是兔子么? 不要拿着十年前的高考答案来套现在的高考试题。 这里只是解释一下士农工商等政策的‘出处’问题】 陈杰现在是有着几分‘殉道者’的心理的,这种理念的感染力是极强大的,至少陈杰南下泉州的声音传出来之后,他手下的部队并没有因此而分崩离析,虽然还是有不少民勇弃兵回乡。但陈杰军中真正的骨干——他的乡邻亲友,同窗师生,并没有因此离开他。 据暗营回报,莆田兴安书院甚至有十多名师生打算跟着陈杰一块南下。“走了也好啊。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人留在兴化也是祸害。” 陈杰已经传下话来,说在天明以前,所有府中使唤的人,不管是执事、管事还是奴仆,奴才中也不管是得力的不是得力的,都要发落掉。陈家早年贫苦,也就这两年才富贵起来,家中不少管事的人都是亲戚。 这是关乎到每个人一辈子和子孙几代的大事,所以大家不管有执事没有执事,都在等待着如何‘发落’。想来陈杰对外人都那么‘大方’,对于他们也肯定不会小气。宅子里落下的那些大件,他们可都看在眼里的。 刘老夫人住的上房就是整个后院的神经中枢,陈杰的妻子袁氏,还有陈杰寡居的大嫂张氏在一旁帮衬着,丫环、仆妇们出出进进,十分忙乱。陈杰和堂弟陈勤见内宅很乱,不便商议大事,请洪映晖到了书房商议。 陈杰的另一个堂兄弟陈明带人守在书房外。 整个书房已经空荡荡的了,字画古玩和书籍全都搬走,只剩下一套桌椅和空空如也的书柜。洪映晖是陈杰手下的得力人物,满脸的疲惫,眼皮好像有几斤重,一坐下去就想闭着眼睛睡一觉。狠狠灌了一杯浓茶,他的瞌睡才消退了一些,对陈杰兄弟笑着说: “大人,泉州的郑继对我视而不见!小人投了帖子到郑继的将军府上,郑继虽然没有见小人却收了帖子。”洪映晖也不是籍籍无名的人物,能安安全全的走出泉州城,这本身就表明的郑继的态度了。 否则郑继早就把洪映晖给绑了,一刀砍断陈杰的一条臂膀了。 陈杰和陈勤都笑了起来。郑继这是要做戏啊,不会跟陈杰兵马硬拼死磕。“郑贼要直面陈逆的大军,这个实力哪里还敢跟我们死拼硬打?” 陈杰点着头说道:“映晖言之有理。咱们后日就要起兵,你手下的那些人也好尽快的整一整。你这几天很少合眼,事情商量定了,你就赶快去睡一阵。”洪映晖打出了泉州城,就马不停蹄的奔回莆田。 洪映晖用手背揉揉干涩的大眼角,望着陈杰。他知道陈杰的想法,虽然觉得打穿闽南杀到广东去很难,但也没有胆怯,就等着陈杰拿出主意。陈杰沉吟一阵,慢慢地说: “这事情我已经反复想过,尚无定见。咱们队伍南下,走泉州,看郑继的样子,走通是不难的,做一场戏而已。但过了泉州就是漳州,陈彪与我辈无冤无仇,其杀了吴必达不少亲族,吴必达现在投靠了复汉军,在福州之战中立下了大功,陈彪心中必然生忌,也不会与我们死拼硬打。只是陈彪后头的卢茂,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后者可已经竖起了复汉军的血虎旗了。“卢茂有地势之优,必要时候还能得到陈逆的直接支援,我军怕不是敌手。所以咱们要在漳州北部就转去龙岩。” “龙岩是张狗的地盘。”陈勤开口道。那里距离兴化府远比泉州的郑继还要远,但张狗与陈杰的交集却比郑继还要多。因为当初的赵明德,赵明德在兴化吃力的时候曾经向张狗求援,累得张狗与陈杰交手,吃过不小的亏。“龙岩不比去泉州,没有直面复汉军的压力,张狗未必就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啊。” “大人,龙岩地势复杂。如果张狗真要与我们为难。大军怕是很难穿过其中。”洪映晖也说道。龙岩州的平地连一成都不足,能有个六七分就是好的了。是福建最重要的三条大江——闽江、九龙江、汀江的发源地。山岭迭起,水道纵横,易守难攻! “且龙岩的张狗与汀州中北的李少敏交好。若是两军一块与我为难。情形实在不妙!” 陈杰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大军一动就再无从来的道理,他一切都要从最恶劣的角度考虑。其军如果打龙岩张狗不过,又不想去碰盘踞半个漳州的卢茂,陈杰就只能被卡在永春、泉州和龙岩三州府的交界处。 “永春的凌梁与张狗有龌龊,现在凌梁的主力都被牵制在尤溪、闽江一线,他肯定怕复汉军沿着闽江打进他的老巢去。在永春的兵力并不很多,咱们经永春、德化,只要翻过戴云山就可以去取大田……” 占据大田和延平府西南的永安这块地的人是陈丕,他最早本在龙岩起兵,却被张狗打的不得不北上延平,算是张狗的死敌。陈丕的实力不强,他旁边的张普实力也不强,占据着汀州东北和延平府交界的位置,对面就是邵武府。 陈杰没信心打破占着地利的张狗和卢茂,收拾陈丕和张普确是有信心的。 “只是那些地方面积狭小,又毗邻邵武,后者已经被复汉军攻占大半,早晚要尽插红旗的,我们万难在此立足。再说打了陈丕和张普后,张狗、李少敏还有凌梁也不会领我们的情。我们的人马不多,远离兴化,人地生疏,既要同陈逆作战,又要防各地天地会土寇攻袭。如何能应付的下?”陈勤不认为陈丕、张普之处就是他们的立足之地! 洪映晖摇摇头说:“大田、永安只可做暂时之地,长久落脚是万万不行的。陈逆现下不想与土寇交恶,但打咱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咱们必须赶在陈逆尽取邵武之前,通过盘湖隘和茱萸隘进入江西去。”几个人根本不看地图,整个福建地图都已经尽熟他们心中。不用看地图也清晰的知道彼此口中说的地名是什么。 盘湖隘和茱萸隘为邵武府除了五凤山外,与江西相同的另外两个隘口。只是这里道路崎岖难行,远没有五凤山铁牛关来的往来人商众多。但除了这两个口子,五凤山已经被复汉军占据,再往南就要长驱百里进入汀州府城长汀,其正西五六十里的古城寨,过了往西就是瑞金了。【这个地名熟悉吧。这种情节不看地图的人云里雾里的,作为作者自身说真的也是不想写的】 陈杰如此做派当然瞒不过兴化的暗营,陈杰也没想过要瞒,只是他不知道,就连洪映晖去了一趟泉州的事暗营也给看的清清楚楚。 郑继没有见洪映晖,可他也没把洪映晖抓了。这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洪映晖在去泉州不久,陈杰就着手准备着大部队的‘远征’,前后这么一联系,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高彦明、刘武纷纷建议陈鸣敲打敲打郑继。熊炳章不主张现在就发生点什么,但也觉得陈鸣应该给郑家父子上上弦。“殿下只需要让郑继父子明白,他们干的事,殿下皆知道即可。” “如何做?” “殿下可去一封信给郑继。”熊炳章当然想好了万全之策。“直言不讳,说陈杰欲逃窜闽南,泉州乃是首当其冲,要郑继小心备战,勿要走脱了强敌。末尾再点一下洪映晖,言之已入泉州侦查,让郑继小心为妙。” 第三百九十一章 爹的‘父爱’ 六月下旬,盛夏时节,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鲁山汉王宫里太平缸的水都热的烫手了,空地上的土也都在冒烟。 整整半年时间,汉王宫乃至整个鲁山城的气氛,就像盛夏的太阳一样,没有低落阴沉的时候。江南源源不断传来的捷报和喜讯,让所有人都跟吃了开心果一样,浑身都是轻松的。哪怕是看着一根木头,都会觉得纹理是可爱的。 在这样的气氛下,汉王的后宫规模在不断扩大,小小的县衙陈惠越来越觉得拥挤了。即使把监牢、后花园等全都拆除了,盖上房子,陈惠也越来越显得地方狭小。 形式在变,人也在变。 朝堂上都已经有人上表请求‘迁都’了。不管是武昌还是南京,哪怕是南阳和襄阳呢,都比鲁山小小一个县城像样。 许多阴暗和私欲也都隐藏在了这欢快的气氛下。 陈鸣即使在鲁山隐藏了不少眼线,很多的隐私也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察觉的。 …… 黄氏【陈鸣二婶】出了院门,在天井里站了站,抬步往老太太住处走去。陈汉的王太后没有住在那憋屈的县衙,而住在县城外昭平湖旁的一处宅院里。这家宅院本是鲁山第一大户徐家的别院。 这徐家跟陈氏本来还有一点渊源的,可是徐家自己作死,两次忽悠了陈家,并且隐着消息不及时通报,以至于土门集遭受重创。当初还是陈家军的复汉军打入鲁山县城的时候,徐家的大爷徐鹏春被一道砍了脑袋。这宅院当然就是公有了。 如今这处宅院比陈家刚刚接手的时候可漂亮多了。陈鸣在江南收拢了好一批园艺名匠,那县衙版的汉王宫只是小打小闹,老太太这里的昭平别墅却是叮叮当当,大做了改动。 老太太已经六十四了,独自在花厅里坐着,手里捻着串佛珠,对着地下出神。 两天前昭平别墅死了两个妙龄女子,老太太似被气着了,告病在房里,没把大儿媳妇招来,而是把二儿媳妇招来伺候。还把听闻了消息专门赶过来请安的高氏撵了回去,而黄氏则被拉来别墅晾了两日。没有人知道老太太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也没有人知道老太太为什么招来了二儿媳妇却又不让二儿媳妇进房来。 难道是怕过了病气?那还招黄氏到别墅干嘛?笑话了。 黄氏自己打帘子进去,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她站在花架旁看着自己的亲姑母加婆母,“母亲这是在为刘氏、甘氏超度吗?”说话竟是一点也不好听,带着一股怒气。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停下来,皱眉看向他:“那两个狐媚子不过是个玩意,我替她们超度,她们消受得起么?” 黄氏在锦墩上坐下,望着被老太太紧攥着的那串佛珠,心里一笑,老太太毕竟老了,一辈子没受过穷可也没享过大福气,这两条人命怕还是她第一次手上沾血。 黄氏脸皮绷得紧紧的,“论身份她们是受不起、可是,人死在母亲手上,那就又另当别论了。母亲一生与人为善,临到老了却沾了这一手血腥,想必心里并不安乐。是吗?” 老太太神色暗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到现在了还在怪我吗?”目光陡然变得深沉。 黄氏毫不避让的跟他对视着,“我不是来为他们打抱不平的。也不敢怪母亲插手,但我很想问一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哥房里也不是一个人没有。大嫂也还没说什么呢,您为什么来插手?” 老太太直起腰,双眸里迸射出逼人的冷光,“你嫂子现在是没说什么。等你嫂子要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就待在家里,别跟你族侄媳妇走的那么近。”老太太胸口起伏着,显然很生气很生气。她闭上眼睛,在强忍着怒火,也表示自己不想在看到黄氏了。 黄氏身子却猛地一僵,“族侄媳妇?秀琳该是我大侄媳妇,不是什么族侄媳妇。” “母亲,岗哥儿也是您的孙子。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流落在外?” “当初大嫂生下了石头,大哥有了嫡子,再加上岗哥儿要读书上进,大哥要给岗哥儿一个好出身,才让他过继到陈庆平名下。 现在大哥的富贵比之当初已经超出了几千倍几万倍,为什么不让岗哥儿归宗呢?” “岗哥儿媳妇也姓黄,她也要叫您一声姑奶奶的,于情于理,母亲真的就忍心让他们……” 黄氏下面的话让老太太犀利的目光给生生逼了下去,这目光冷的让黄氏打寒颤。不知道是灵机一动,还是心有灵犀,黄氏一下子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动怒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母亲,媳妇从来没有想过让岗哥儿跟鲁公去争位置啊。”陈鸣的声威连黄氏这个婶子都不敢再唿他‘石头’或是鸣哥儿。“媳妇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祸乱江山啊。媳妇只是想着岗哥儿要是归宗,将来大哥做皇帝,岗哥儿就是板上钉钉的王爷。黄家也就有两个王妃了啊。”陈聪一直得陈惠陈鸣父子的器重和信赖,将来分封功臣,陈聪少不了一个王爷。 可老太太不信。她跟黄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黄氏即使她儿媳妇又是她亲侄女,老太太不信她有这么好心。 ——在陈氏内部,陈岗的身份十分尴尬,没人敢提起过往,陈聪更不曾对外头漏过半个想要陈岗‘归宗’的字眼。 “老爷们都不敢提的事儿,你倒是操心操累了。还知道把人送到我的身边。”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当然是有数的,但王太后的仪仗里轻轻松松的就能塞进去俩人,这人进了汉王宫那就是后院的人了。以陈聪和黄家现在的能耐,招唿打给陈二陈钟盛一声,两个狐媚子还能送往别处吗? 老太太知道大儿媳妇高氏对陈惠纳了几房,根本不以为意。高氏是有子有孙万事足。陈鸣那么的争气,吴淞口水战一结束,捷报传来就有人上折子请立王太子了,陈鸣是朝野文武,众望所归。除了儿子少了些,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其他再无任何不足的。 “一个甘氏,一个刘氏。一个文教部人事司的主事的堂侄女,一个南阳府的族孙女……” “一个是岗哥儿的下属,一个是黄家的人。”南阳知府是走了黄家的路子,才升上去的。 “母亲怎么知道?” “老婆子没心思去找人查,用板子开导开导那俩狐媚,什么还不知道?不仅坑了自家爷们,你是还要把黄家扯进来啊……” “岗哥儿媳妇到底是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的尽心尽力?”老太太最不解的就是这点。 陈岗归宗,会不会惹怒陈鸣?老太太很想自己的宝贝嫡孙是个宽宏大度的人,但这事儿谁能保证呢?黄氏在中间捣腾,要不是有大利,她会甘愿冒险吗?陈鸣可是未来的皇帝。 “母亲,这不是我一人的主意啊。岗哥儿已经跟大哥提过了,大哥没答应,也没拒绝啊。” 没拒绝这本身就说明了陈惠的心意。这才是黄氏掺和进来最大的原因。 况且平心而论,老子当皇帝,哪有不想要儿子也过的更好些的?陈岗做不了太子,他在陈汉的威望和实力比之陈鸣差的十万八千里。可当个王爷总能行吧? 老太太倏然一惊,“岗哥儿他什么时候提过的?你怎么知道?” “大哥跟老爷说了,老爷又……给我说了。”然后黄氏就跟自己的族侄媳妇热乎上了。甚至整个黄家也拉近了跟陈岗的距离,包括黄老舅爷在内。 只要陈惠有心,陈岗总能归宗的,日后即便当个太平王爷,那也是黄家的一门显亲啊。内务处里,黄家也有人脉的。 “这么说,这两个狐媚子是岗哥儿寻来的了?” “他哪敢。”当儿子的给老子送女人,还是个庶子。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吐沫也能淹死他。“是刘氏、甘氏生的好,年龄也正合适,她们家长辈见大哥这一阵连着收用了好几个……,那个。就想着靠女人搏一搏富贵。” 陈岗的下属求到陈岗的门上,南阳知府求到了黄家。这事儿陈岗、陈聪都没答应,是黄氏心里合计了一下,觉得把人送到老太太这里转上一手,再让内务处的递上去,以后有人吹枕头风了,这不更容易摸到陈惠的脉络么。她不敢窥视宫闱,要的只是偶尔一个提点。这就,这就触到老太太的底线了。直接把人料理了! “作孽啊。”老太太叹了口气。当时秉着一股怒气,她下令杖毙了那俩女子,这杖毙了人后吧,她这心里就又不安了。就如黄氏以为的一样,老太太手下这还是第一次见血。吃斋念佛好几年了,沾了一手血,这让老太太怎么能安定? “既然还有这一处原由,这事儿就揭过去了。但今后你再敢掺和这种事,我比不饶你。” 文教部的主事,只是芝麻大的一个小官,并不值得重视。可南阳知府的份量就不一样了。所以这事儿不是黄氏简简单单的‘心’里合计一下就成的,这怕是整个黄家都合计了一下。 黄氏缓缓退了出来,走到天井了才恍然一拍额头,自己是怎么了?是老太太把人打死了啊,自己怯个什么劲啊?最开始的不是也一肚子火气的么。 黄氏想了想,发现转折点就在一个‘鲁公’上。自己所有的胆气像是都被一个‘鲁公’,一个‘争位’,给吓的一丁点都不剩了。 屋子里,蜡烛明亮,照耀着屋里的老太太,老太太看着手中的菩提念珠,再看着不远处的一尊玉观音,心里默默流淌着一股哀伤。 两个孙子都是好孩子。但事情就是这么的巧。 没富裕的时候,陈家的子孙过继容易,归宗也容易,可现在陈家富贵了。陈家的家产不再是千把亩地万八千银,而是半壁江山,千里如画的山河社稷。 没有陈岗,陈鸣即嫡又长,不管陈惠下面还能生出几个儿子来,谁也动摇不了陈鸣的地位。可岗哥儿要是归宗了,当然他也没实力和能耐来动摇陈鸣的地位,可陈鸣就只是个嫡子了。 老太太没有回鲁山城,而是让陈惠赶到了昭平湖。斥退了周边人等,老太太跟儿子说道起这个事情来。 陈惠一口认了下来。他从没想过要瞒什么人,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陈聪,一则是试探陈聪对此事的看法,二则就是要陈聪报信给陈鸣。 “娘,到了过年,您又增添了两个孙辈。将来他们长大了,那个时候儿子也老了,坐龙椅的人就是鸣哥儿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封他的弟弟们当王爷,您说是不是?” “可岗哥儿也是我的孩子啊。他的弟弟都封了王,他呢?” “陈家人不能谁都封王的啊。岗哥儿人不算聪慧,能耐也一般,就算是姓陈,是我的儿子,可宗法上他过继出去了,只凭他的功劳一辈子也够不到封王。”陈岗现在的水准和功劳要也能封王的话,那陈家旁支里封王的人就不止陈聪、陈二宝了,陈敏、陈权、陈光、陈亮等等,这些正当用的陈家人哪一个不得封王? “娘。这封王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行了的啊?这要有王府,要有封地,要赐田。以朱明的规格来论,不说赐田,只做俸禄,亲王一岁支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一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一千匹,绵二千两,盐二千引【一引三百斤】,茶一千斤,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缎匹岁给匠料,拨王府自造。”几十个王爷这什么概念? 满清亲王的俸禄倒是很少,但满清的亲王是干政的,而且除了俸禄还有皇庄。且陈惠眼中,金钱远没有权利重要。如果花钱能把王爷们都请出朝堂,他绝对愿意干。再说了那满清是蛮夷,他们的规矩陈汉如何能行呢。 在复汉军江南捷报频频传来后,心知江山自己是坐稳了的陈惠就翻看了好多史书上记载的皇室藩亲,汉晋隋唐,都是一塌煳涂。宋朝的宗室倒是别具一格,开启了中国圈养宗室的先例。蒙元揭过,到了明朝,正史野史全都有记载,奇葩一大堆,废物更是一大堆,所有的藩王是都真正的当猪养了。满清因为特殊的整体结构,股份制公司么,这又是另外一个规矩了。每一任皇帝都尽可能的把儿子插入八旗,不提。 一句话来说,陈惠心疼钱,头疼于历史上的宗室问题,不愿意大把大把的给陈氏宗族封王,但他又疼爱孩子,所以他就很想很想把大儿子归宗了,好在将来顺理成章的封个王爷于他,不然将来真就要亏欠陈岗了。 老太太发现自己竟然无语了。你不能阻挡一个‘爹’的父爱! 这件事上从本质来讲陈惠也没什么错的地方,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母子俩一番详谈,吐尽了内心话后,老太太送走了儿子,招来一个年纪三四旬的妇人。 “我说,你写。”不管陈聪有没有向陈鸣通信,老太太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宝贝孙子写一封更详尽的信。 陈惠来的时候,母子俩密谈了大半个时辰,但老太太说起话来,只用了单单的三页信纸。 妇人放下笔,乖觉的退了下去。老太太又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给我念。” 当天一封信就从昭平别墅专门送往了江南!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清需要时间 养心殿,东暖阁。 乾隆皇帝高坐上端,底下是八贝勒永璇,十一贝勒永瑆和十二贝勒永璂,乾隆帝三个算是成年的儿子,加上几个王公贝勒和一干军机大臣、六部满汉尚书,在京的宗室要人和一二品大员是悉数到场。 二三十人汇聚在东暖阁里,气息很压抑。 为什么如此?当然是因为福州陷落的消息传到京城了。 福建有四五千旗丁【总数】,三千装备了自来火枪的练军,还有明福、鄂宁的督标,再加三四万人的绿营民勇。这些人顶住了天地会逆贼的狂攻猛打,不久前更传来了捷报,陈杰以弱胜强大败福建土寇,阵斩了土寇贼酋之一的赵明德。北京城接到明福的报捷折子后还欣喜了好几天。而这才多长时间啊?福州就完蛋了? 纵览整场福州之战,从连江打进了将军府,复汉军满打满算就用了三天时间。整个清廷的上层都要不好了! 在座的人等都很清楚福州的地势的。那么险要,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整个天下也难找出几个比福州地势更好的地方来了。即使吴必达辜负了圣恩,带着福建水师反了水,让闽江门户大开,那也不至于三天的时间就丢了城池,数万兵丁全军覆没啊? 这比《清世祖实录》上记载的清兵前后连破贼兵二十余阵,降其总兵二十员,副将四十一员,参游七十二员,马步兵六万八千五百余名,福建悉平,还要夸张。 即使现如今满天下都晓得绿营不堪打了,复汉军打仗‘势若破竹’是在情理之中,那也不该败得这么快。简直把大清经制之兵的最后一条裤衩都扒下来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黄仕简投降了。 大清的一等公投降了!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之前的段秀林,眼下的吴必达虽然皆是提督,但他们与黄仕简的份量完全不同。后者可是大清的海澄公,一等公也投降了,汉员还能信吗?一片乌云彻底笼罩了北京城。 福州将军明福、福建巡抚鄂宁等多位大员阖家殉死,独福建水陆军中的两个首面人物投降,先是吴必达,后是黄仕简,且都是汉员,这福州之败似乎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可影响力已经在满清统治的心脏——北京城里发酵了。在座的人中,无论满汉,一个个都对吴黄恨之入骨! 虽然那个什么还都停留在嘴头上,可谁敢保证未来它不会真正的变成现实呢?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那是好事,满蒙对汉人的猜忌之心一旦暴漏在明面上,大清也就完了。但偏偏这猜忌之心是最难消除的。 再说这福州清军,数千经历战阵磨砺的八旗子弟,明福、鄂宁的督标,福州的练军,这些都是清廷仗之稳定福州的根底力量。那旗兵、督标、练军所用的武器很多还是北京直接走海路运抵福州的。虽然没把他们‘想象’的跟八旗新军一样厉害,但也认为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是要远胜绿营民勇的。 结果这些面对着天地会义军相当给力的队伍,面对复汉军的时候,只三天的时间偌大的城池就完了。福州城内的八旗大员悉数遇难…… 这消息传到北京,清廷中枢的这些头头脑脑,尤其是旗人身份的头头脑脑,都有种心灵破碎的感觉。 因为福建情况的特殊性,因为福州清军连续的作战,因为福建清军对付本省天地会义军的一连串战绩,给了这些人很大的信心。或许他们也不认为福建的清军能够真真的抵挡住复汉军的狂攻猛打,可好歹能多拖延一些时间,多给满清争取一些时间…… 谁想到,竟是如此。 几个大员都殉国了,这从一方面证明福州的抵抗是竭尽全力,是顽强的。可这样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也依旧不能抵挡复汉军如潮攻势,这就更突出了复汉军战斗力上的绝对优势了。 在召集王公大臣之前,乾隆看完奏报后手都是颤抖着的,他问傅恒,“这会不会是假的?” 傅恒回说:“奴才以为是真的。粘杆处在这等大事上还是值得相信的。而且逆匪气势汹汹,一副鲸吞南国之像,此文即便有一二虚夸,亦应以实待之。” …… 整个大会不会只在东暖阁里悲春伤秋,满清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鼓舞起自己人的士气。 “广西提督许成麟已经亲自率边军二十四营进至广州,贵州提督拜凌阿也甩黔兵万人进抵广西境内,还有云南哈国兴也纠集近万兵马,其部楚姚镇马彪已经挥师进入南宁……” “四川总督阿尔泰来奏,董天弼率军自宁羌州【汉中】已向南郑【汉中府城】逼近……” “甘肃提督路峩与汉中陈逆军激战于凤县……” “西安副都统那延部进抵陕宁厅……” 一大摞子奏折哗啦啦的报了上来。看似哪一方也没有什么可喜的进展,但是这么哗啦啦一大串的内容一禀,整个东暖阁的气氛立刻活络了很多。 西南官兵和西北官兵还都是很卖力的么。没有干拿银子划水,朝廷让四川和广东往广西云贵三省解了几百万两银子,还准许交战地方疆臣自行加设厘金关卡,大权放下,一夜之间朝廷似乎又回到了刚入中原的时候,但总算没白费力气,西南的官军还是忠诚的。 今天这东暖阁的满汉重臣,全都经历过复汉军起义前后的人,心理承受能力是相当突出的。 福州为福建首城,丢了是十分令人震惊和悸动。但只要西南官军不出啥幺蛾子,所有人的心里就都有底儿了。因为复汉军要大举北上就要彻底料理了大西南的军情,而西南之地地理复杂,怎么着也能拌着复汉军几年时间。北京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有了时间他们可以编练新军,有了时间他们可以铸造枪炮,有了时间他们可以大批的回迁旗人至关东,经营关外,可以把目光盯向朝鲜,挖朝鲜的墙来补大青果的缺。这一切都要时间! 以至于接下去给明福、鄂宁商定谥号,东暖阁里众臣就都不见了最初时的彷徨和惊惧了。 十月底,清廷以海兰察为盛京副都统,率五千八旗新军,五千直隶练军,护送三万余各旗抽调出的一批老实人,北上关外。这是陈鸣下常州以来,北京城里派出去的第一支人马。 可看样子却是给返回东北的八旗子弟们当保镖的。而绝不是南下—— …… 福州城里,抄没工作还在进行当中,就跟当初的南京、杭州一样,福州也一样的金山银海。 复汉军清扫整个福州城,只那些官员和与之勾结的商贾,就吐出了大批的钱粮物质。 复汉军拿钱拿的还甚是有理有据,他们只取官员所在的股份金额,并不是一撅头挖断根儿。当然,奸商恶商,欺行霸市者,还是要抄的干干净净的。可除此之外,真的很文明很文明。甚至对于一些无明显恶迹声誉良好的商家,要是一时半会儿的凑不够手,只要签下协议书,敲定下利息,也可以暂缓时间的。 短短十天里头,复汉军的收益就超过了百万两银子。 而只要银子到手,复汉军管他们这些跟满清官员勾结的商贾要干什么呢,银子拿到手以后,复汉军对他们就再无限制。他们这个,家中的老小,可以自由出入福州。 话说开战前后,不少福州人从城里逃到了乡下,现在都是陆续回归,才几天时间市井已经有了一分热闹气…… …… 汉中宁羌州,这是整个汉中府最西南角的一个县,嘉陵江在其西部穿过,直入四川。现任四川提督董天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啃下这一处落脚地。 打宁羌州挺进汉中府城很容易的,一路官道,多处驿站,和平时很顺着路先往北,在青羊驿转东,先是沔县,再就是汉中的府城了。 青羊驿前头还有个大安驿,大安驿前头还有个五丁山,五丁山横着向西就是阳平关。 如果没有战争,把以上所述的地点全都跑过来一遍,只靠双脚11车,也用不了几日。 但现在是战争时期,那就麻烦大了。 复汉军把仅有的道路一卡,清军就只能一步步硬啃。或者冒巨大危险,抛弃全部的重武器,抄山路绕袭。可这么干要是不能成功,那就全完蛋了。 董天弼已经攻取了柏林驿,前头就是五丁山,边上就是阳平关,复汉军都布置有重兵。 董天弼再打就必须两者兼顾,否则夺取了五丁山,没拿下阳平关,他还如何继续向前?而董天弼手下的川兵若是能夺得阳平关,他甚至还能顺着嘉陵江进到凤县,跟北路的兵马汇合。至少彼此间的交通是打通了。 别的全都不说。只说四川的粮食如果能够通过嘉陵江运到北方——汉中略阳的白水江镇,那对满清来说就是大大的一剂强心针。 虽然白水江镇到凤县嘉陵江源头的河段,水浅滩多,江道曲折,无法通航。但到了白水江,清军完全可以把四川粮米输送到甘肃去啊。 并不一定要运到陕西来,解决了甘肃的问题,那就是帮了清军的大忙了。 在陈鸣的上辈子,海辞里说:广元以下可通航。很容就易被人理解为,广元以上不可。事实上楚汉相争时候,萧何留守巴蜀,就已经用嘉陵江发蜀中粮米以供军需。汉唐时候也多有通航的记录,到了满清三藩起兵的时候,略阳白水江镇以下河段也是清军的粮食命脉。多次因为粮船被吴军焚烧,军中缺粮而攻势大颓。 所以这诱惑对于董天弼来说是绝对大的。 董天弼还不知道福州已经被复汉军攻下的消息,他此刻正举着望远镜正在打量着对面的复汉军阵地。自从去年陈启带着教导师攻取了汉中以后,他已经跟复汉军交手多次。说真的,他不认为自己打过一次胜仗了。那几次所谓的‘胜仗’,他手下川兵的死伤却要比复汉军还多。 在董天弼的身边簇拥着大小十几员军官。这些人都是董天弼的老部下。董天弼自从中了武进士授官,人就在四川提标营里打滚,到现在已经一二十年了。前任四川提督马铭勋战殁后,董天弼坐上了四川提督的位置,那叫一个没人不服。 跟董天弼有相同遭遇的人,现下的川军中还大有人在。因为四川地近湖北,满清多次从中抽调绿营,提督、总兵、副将、参将……,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复汉军的倒下。旧人去了,新人就上来了。川军无论士兵还是军官,这两年更新换代都是疾快。 阿尔泰对董天弼都信任有加。因为董天弼是顺天大兴县人,也就是北京城的。家小亲族都在北京城,董天弼绝对不敢反的啊? “轰轰轰……” 山头上的复汉军炮兵向董天弼处开炮了。董天弼狠狠地骂了一句‘龟儿子的’,带人退下了山头。生活在四川一二十年,董天弼四川话说的地道无比。 时间走到午后,剧烈的爆炸声在战场上响起。震耳欲聋,铺天盖地,掩住了地面上的任何声息。火光和硝烟在复汉军山脚下的一线阵地上不断腾起。 “他娘的,嘭了老子一口土。”蒋魁连着‘呸呸’了两口,闭着眼睛,好半响才睁开来。 他现在已经是教导旅的副营官了。这个山头的阵地就由他们来守备,蒋魁亲自赶到了一线。作为一名随军随营学校出来的军官,蒋魁也玩不转步炮协同。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么?他的眼界却一点不差。 川军的这阵炮击,还有随着炮击发起的步兵进攻,步炮配合糟糕得很!或者说根本没有! 董天弼的步兵慢腾腾的就像乌龟在爬。 炮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看到复汉军阵地上腾起不少烟柱的时候,对面的川军炮兵满意地收手了,前沿的步兵一看炮声歇息了,倒是涨了胆子,响起了‘哇呀呀’的一阵鬼叫声,一群群步兵整齐地放着排枪向复汉军军阵地发动冲击。明晃晃的刺刀将望远镜后头的蒋魁俩眼睛几乎都晃花。 董天弼直接投进去了一千兵力,分作前后两拨,意图一举击垮复汉军的阵地。而一千人在排列成横队后,再发起冲击,那爆发出来的气势是相当骇人的。谁让教导师当前阵地配置的大炮不多呢! 陈汉的大炮就是再不值钱,也不能给单单一个教导师配上上千门大炮、臼炮吧?让他们随随便便一个防御阵地、狙击阵地,都能聚集起几十门大炮来? 至于飞雷炮,那威力巨大是巨大,但川军裂开的空隙也大。 但蒋魁看着远处的川军士兵只有冷冷的笑。川军这么打,这一仗根本用不着半山腰和山顶的主力部队操心了,更用不着请求援兵。只一线的这一个队,就能轻轻松松的收拾了他们。 “火箭炮准备!”蒋魁看着清军叫着。 第三百九十三章 富贵返乡 时间已经进入了七月,守备二师转去了江西,复汉军对于江西的攻略开始了。 但陈鸣还继续留在福州。复汉军已经夺取了福建境内清军的所有地盘,却并不意味着陈鸣的事情就完工了。一定程度上说,接下来的事情比他攻占福州还要重要。 台湾、漳州、原福建水师,张球船队,海陆军队的整编,还有复汉军与天地会义军的协约,这全是需要陈鸣亲自来敲定的事情。再有,福建的最后一支清军钻入到天地会义军的中间,陈鸣像是没看到郑继的猫腻一样,继续派人跟郑家父子交谈协商。福建的天地会人等也无声的默认了郑家父子的首领地位。陈鸣的那封信似乎没有起到效用,郑继还是选择了纵走陈杰,保存实力,以警备复汉军。 时间走到七月中旬,台湾与漳州的兵马已经进行了调配,台湾义军剔除了一部分不愿意再当兵的人后,余下的人马整编成了四个旅。将四个旅的士兵、军官做一下统计,漳州的能占百分之六十,泉州的能占百分之三十,余下的是惠州的。 其中台湾义军占据了三个旅的编制。三个旅的建制只靠余下的一万多点台湾义军是绝对填不满的,陈鸣就把近来福建招募的新兵填充了进去。加上漳州组建起来的一个旅,漳州的一万多义军也是只剩下了一半,这人啊,一但有了自己的田地家财,就真的没几个人愿意提着脑袋当兵了。 未来这四个旅会组成两个守备师,为福建陆军第一师和第二师。而现在这四个旅的两万多官兵,最大的任务除了重新训练外,就是人人学官话。南京官话,金陵雅音么。虽然陈鸣对这个很懵,而且如此决定也意味着他所熟悉的现代汉语拼音成为了废料,但南京官话在中国语言上的地位是显而易见的。既然复汉军要去胡复汉,那就只能选南京官话。 反正又用不着陈鸣自个去学。他就一口河南话,谁还敢在这点上寻他毛病吗? 红朝太祖、太宗也都是一口的家乡话么。 从河南湖北杀到福建的复汉军,是真的听不懂一点闽南语。复汉军不可能去人人学闽南话,那就只能是他们来学南京官话了。 台湾的老一辈天地会人,如严烟等辈是全都不愿意再统兵打仗了,他们只愿意享福。根据暗营传来的消息,那些愿意主动退下来的天地会人等,到也并不是人人都‘贪图享受’,可是这些人蠢蠢欲动的同时又对自己打仗的水准很不够自信,也清楚复汉军的军纪森严,明日里官兵作训都是有积分的,也不是你坐上去了就再不会滑下来了。思来想去,很多人怕丢人,也没有了奋斗的动力,就显得都没心气心劲了。 三个旅正副旅帅的位置,参谋长的位置,余下的天地会将领根本不够资格去坐。他们就是担当营官都只能说凑合。所以这些没由来的好处就落到了复汉军的头上。这一个月里陈鸣就是频频从浙江、福建各路部队中抽调中上层军官,将由台湾义军改编来的三个旅的团长、旅帅等位置全部占住,上头更有两个师级建制在等待着他们! 卢茂、何哲、林咸这三个复汉军最先结识并资助起来的人,倒是一个个兴头充足,他们自认为自己是复汉军的人,胆量要比海峡对岸的同袍大很多,他们所部改变成的那个旅,正副旅帅加参谋长,三人正好安置下。再有就是地方政府的建立,台湾的部队被抽调来了大陆,陈鸣也从各军抽调营团部队,六千余人,陆续渡海,驻防台湾。 整整一个半月,日子过的比打仗时候还显的时间紧张。期间李小妹发来信,问陈鸣有没有寻花问柳,给她多增添几个姐妹,陈鸣回信中连告冤枉,他哪有时间啊。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脑子里也在不断地转着。 二叔和老太太都有信送到陈鸣手中。陈鸣手中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那事儿,就先搁着吧。看他老爹的意思,也不是立刻就急着要办的。至于他内心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就是刘武也从他脸上瞧不出半点喜怒来。 如此时间到了八月,江南、闽地的复汉军开始逐次调动起来,苏南、浙江不少城镇由新组建的守备部队接替的防务,大批的复汉军纷纷离开驻地。因为宁波、福州、上海等地的开港,商业繁荣,并且复汉军还不限制道路通行,他们的调动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天地会最是紧张,但他们很快留意到,福建复汉军集结的方向不是兴化府,而是福州,天地会方面首先就松了一口气,至少泉州边境上没有发现大批军队。 当然凌梁是很紧张很紧张的。 驻扎在永春的队伍再被他调了一批回驻延平。如此之大动静,把陈杰在大田、永安一带的胜利消息都压倒了无人关心的地步了。 上海、宁波、福州,三个开港的港口,千帆云集,百舸汇聚。陈鸣集结了守备一师第四旅,第一师第一、第五两个旅加师部、近卫旅,草创的福建陆军第一师——两个台湾新编旅,外加四个独立炮兵营,陆路部队一共达四万人之众。 留下了陈二宝坐镇,手中有守备一师的第二十旅加师部,第四师第十六旅一部、第一师的第六旅一部,两个独立炮兵营,完整的第三师,外加苏北的第四师第十七旅,还有苏南、浙江组建的守备师,福建的陆军第二师,整体兵力还浑厚的很。 即使把剩下的一个台湾旅送回了台湾。 陈鸣看着一个完整的第三师眼睛发红,但他手中的船只装载量就那么大,把四万步兵和海量的军需物资,外加四个炮兵营塞进去,都需要分批运输。根本没有第三师的位置。 大量部队调动的消息瞒不过别人,但具体调运了多少部队,具体拉去了多少大炮,陈鸣却是绝对要瞒住外界人等的。 上海也好,宁波也好,还有福州,各处道路都有严格的盘查,部队专门在夜间登船,天亮开出港口。从上海转宁波,从宁波转福州,再从福州转厦门——也就是漳州。 为此陈鸣都回了一趟宁波,然后不到两天就又跟船回到了福州。 几千里长的海岸线调兵、调物质,数万人的大筹备,这还不包括水师。并且八月里台风也不会消停,停停顿顿,停停顿顿,一切又要从安全出发,整个后勤部从民间抓调的账房先生就高达三四百人。 沈国贞恨不得能使分身术,他既要睁着一只眼看着下面的官员,又要组织‘名士’编撰汉奸录和贰臣传,还要盯着军队物质储备和抽调过程中有无扰民祸民之事,最后还要关心各地方的法院组织情况。他忙的真要变成个陀螺了,不停地转,不停地转。 福州将军府的公事房中,陈鸣不停翻看着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和作战序列,复汉军以新编练的东南水师——即原福建水师和张球船队——的主力船队,汇合郑家南洋水师,寻机与广东水师决战。 后续大部队,以新组建的福建陆军第一师为登陆作战主力,依靠沿海水师优势,扫荡广东沿海城市,水陆汇合于珠江口的大屿山、香港岛。然后战斗就完全可以交给复汉军的陆路部队了。除了作战部队,此次后勤部一共召集了三万民夫,汇同后勤部队,人数不次于复汉军战兵部队。 郑连昌、郑连福兄弟‘十分听话’,其部队已经向广州外海面转移。 复汉军这次明显是要拿下广东,郑家船队今后头上就多了一个紧箍咒,再没有往日的逍遥快活了。可就像凌梁的手下羡慕台湾的天地会‘同仁’安安妥妥的享福享受,郑家人又如何不羡慕张球现下的地位呢? 合并后的东南水师,提督的宝座依旧是张球的,叶相德落得一个副位,吴熙群更出人意料的成为了福州知府,由武转文了!据说他爹吴必达已经中风了,可吴熙群的几个兄长,却全都高高兴兴的做上了新朝的高官。与吴家相比,黄仕简就是个杯具! 陈鸣的手指在桌面上的地图上缓缓的滑动着,在东莞的位置点了几下,他并不准备从西面对广州发起进攻,因为广州西侧的水流实在太多了,从河流水道相对较少的东侧发起进攻,打东莞进广州城。 打下广州,他不认为有什么困难的,这座南天第一名城没什么险要的。广州的满汉兵比起福建来可能都有不如。但是他们要是逃了呢? 迄今为止广东暗营还没有传出广州旗人西窜的消息,可真到了刀枪相见的时候,旗人也好,清军也罢,他们会乖乖的留在广州任由复汉军歼灭吗?要是顺着西江,他们逃窜可是很轻松的。 他的手指往西继续滑动,广东这个地区实际上山地也是很多的,只有沿海有一些平原,地形平缓,适合大兵团作战。其他的地方,你要说地势无险可守吧,那放眼望去尽是山岭;可你要说有险可守,那又是笑话了。广东的山虽多,路也多,除了一个韶关,不准在绕不过去的点儿。何况复汉军还有水师优势。 陈鸣是很希望清军能与自己在广州,在珠江三角洲一决胜负的。哪怕清军一直在防守!也比他们逃窜到内陆,或是跑去广西、云贵更好。 …… 广州城一片风声鹤唳。就连热闹非常的十三行,也似乎遭遇了寒流。 如今满清在广东的首脑人物有三,两广总督巴延三,广州将军增海,广东巡抚良卿。 这三人悉数是满军旗人,其中巴延三与增海更是满清宗室。 如果以实权论大小,巴延三是居第一位的,可惜此人龌龊无能,除了贪赃搂财拿的出手外,建制毫无建树。 根据暗营传来的此人简历,巴廷三最初初任军机司员,夜里当值的时候,时西域用兵,夜有快马飞报传到,当时大臣俱散,乾隆问值宿者,巴延三被唿至窗户下,乾隆口述机宜数百词语。巴延三当时只是一个小官,初觐龙颜,战栗应命,出宫后,是一字也不复记忆。若不是当时旁边还站着一个鄂罗里,人素聪黠,颇解上意,代其起草,巴延三脑袋都掉了。而鄂罗里起草的文字还很被乾隆欣赏,功劳落到了巴延三头上。不几日就被放为潼商道台,不有几年遂至两广总督。巴延三对鄂罗里感激切骨,以恩人唿之。而任职封疆,毫无建树,只以贪财闻名。 这家伙唯一的好处就是对满清十分忠诚,这两年已陆续向北京献银三十万两,所以虽然无能乾隆也依旧把他放在两广总督的位置上。 增海呢?却别看是宗室出身,却乾隆初年就历任吉林、伯都讷和宁古塔副都统,广州和伊犁将军,理藩院尚书等职。历经了乾隆对新疆发动的一连串战争,到了乾隆二十五年八月,调任黑龙江将军,随后调任盛京将军,然后是广州将军。这个才是满清在广东的真正主心骨。 巴延三就是一个凑数的,良卿则是管钱粮的。此人出身满族正白旗,乾隆七年中了进士后就被派至户部,钱粮上甚是通透。虽然此人一样贪污! 增海趴在地图上愁眉不展,良卿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折子,正要开口看到增海的神情,不由笑着道:“将军在想陈逆南下的事情?用不了多久的,陈鸣贼子必来。” 增海好奇的看看良卿,“如何这么确定?我就担心他不来,我们的军队不可能长期集结于珠江口。江西的陈贼正在南攻,海成可是连连向我们求援呐。”吴绍诗已经不是江西巡抚了。又一个满军旗人接替了江西巡抚的宝座。可惜还没有坐热,复汉军就打过来了。 良卿站起来拍拍地图上广东的位置,“满汉官兵、丁勇,咱们在这里一共集结了四五万人,复汉军兵马若是少了如何敢攻杀过来? 他现在将大军调集到漳州,从长江口到厦门,两三千里海路,动用了多少船只,筹备了多少物质?这可是一笔泼天的钱粮。陈贼只是刚刚占据东南,钱粮未取,地方事务千头百绪,安定大半个江苏、整个浙江,还有半个福建省,这要用去多少钱粮?谁都知道福建缺粮。 这个时候陈贼还来攻打两广,还让九江的贼军进攻江西,以他手中的银钱粮食,又能够支撑多久?” …… 福州将军府里,陈鸣在正厅见到了岳文海。对比当年,岳文海可显得老了很多。两人间的地位也天翻地覆,当然岳文海更成为了陈氏姻亲,他女儿跟陈继功…… “老大人是安徽人。所谓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行。”所以陈鸣要用他去替下谢瑚,去担任安庆的知府,而谢瑚陈鸣要把他用在江西…… 第三百九十四章 水师有动静了 旧式官僚是一个庞大的群体,陈鸣一直都没想过把这些人全部摆在反面,只要愿意投降,只要能力、官声能达到水准线的,陈鸣向来很大方。 岳文海不是他需要用千金去买的马骨,复汉军里如他这样的进士已经不在少数。但他的身份,以他跟陈家的纠葛,陈鸣当然不会轻飘飘的就把人抛在一边。以至于在眼下这个时候,也专门抽出时间来见他一见。 岳文海来去匆匆,陈鸣转身就又埋首在小山一样高的军机文牍之中。 外头又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瓦片的密集声响传入耳中,一串串的水珠从屋檐上滴下,仿佛在窗外挂上了一道珠帘。 六月的下旬,宁波就首先开港,接着就是上海,在七月上旬也开了港。 早在开港之前,大批的茶叶、瓷器、南京布、生丝等等都已经汇聚到了这两地,不管是宁波还是上海,皆如此。 而除去以上大宗的贸易商品外,还有桂皮、石条、白纸、花砖、方砖、雨伞、石磨、麻线、冰糖、铸器、锡器、漆器、明矾、绿矾、红豆、药材等等。 影响力之巨大,一亮相都夺走了整个江南的注意力。三四月里死气沉沉的江南,立刻就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就连浙江进展迟缓的田亩清丈,也跟加了一壶油一样,快速了不少。 中国自秦汉以来,一直就用亩和顷作为田土的计量单位,但是由于各个朝代规制不一,所以顷亩的广狭,前后颇有差异。此外在民间因传统习惯的不同,往往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方法和标准。以北方为例,就有大亩小亩之分,一大亩合三小亩,而即使是北方的小亩,也普遍要比官亩更大一些。 《明史·食货志》载:凡田以近郭为上地,迤远为中地、下地。五尺为步,步二百四十为亩,亩百为顷。 清顺治十二年,清廷以部铸弓颁行天下,凡丈地,五尺为弓,二百四十弓为亩。但民间的习俗到了吴地,则是以六尺为一步。表面看来,它大于五尺为步的官亩,其实不然。江南的旧用之弓,即匠作合省通行。顾炎武在《日知录》中对此曾颇有议论。江南虽是以六尺为一步,但苏尺核实计之,部尺一尺,当苏尺九寸;匠尺一尺,当苏尺八寸;江南的风俗虽然是六尺步,却比五尺弓还要短上一点。而且吴中田地,每亩多不敷二百四十步,甚有七折八折者,比国家规定的亩积要小多了。 到了浙江,浙江的“浙尺”、“浙亩,让陈鸣看了更加头疼。 桐乡、崇德、归安、乌程、嘉兴、秀水、嘉善、平湖等地的田亩面积就没有一个是相同的,高下之差能超过一成去。尤其是平湖县的田亩计量,其一亩之地比之桐乡、乌程要超出小三成来,而上面列举的,还只限于嘉兴、湖州二府州县,就浙江全省而言,当然更复杂了。 江浙地区的田亩清丈计量工作进展十分缓慢,即使大批的当地皂户投效了复汉军,也还是慢的如同乌龟在爬。这个时候自古以来就是最初猫腻的事儿,沈国贞作为监察御史,相当一部分精力被牵扯在了这里。 但是六七月上海、宁波开港以来,江浙一带的田亩清丈工作速度陡然一块。这让陈鸣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好了。 洋人的船只来的更是快速,开港之前人就飘在了外海。有英国人的,有法国人的,有荷兰人的,也有葡萄牙人的。澳门现在还没有给陈鸣一个确切的答复,但这并不妨碍两边的贸易。这些船只中有西式的大帆船,也有中式的福船。 七月中旬刚入,最先开港的宁波出口额就非常轻松的超过了一百万块银元。只从货类份额上看,中国的瓷器这个时候还是有一定的市场的,特别是那些勾画了西式人物画的外销瓷。而从价格和种类上看,中低档出口瓷还是占据主力的,余下的多是高档的高白瓷。至于上一辈子在欧洲传的神乎其神的骨瓷,成为了高贵、典雅的代名词的‘世界公认最高档瓷种’骨瓷,似乎并没赢得以英国商人为代表的欧洲商人特殊的青睐。一点点份额更像是瞧到了一个新瓷器类型,拿回去试试水。怎么也瞧不出陈鸣上辈子英美中高层阶层对于骨瓷——‘当你遇见骨瓷的那一刻,她骨子里蕴藏的贵族气质就在不经意间表露无遗……’的追捧、喜爱赶脚! 来宁波和上海的法国人带来了大批的燕窝,很多还是珍贵的血燕,陈鸣现在也过上了用‘燕窝漱口’的日子了。这个东西虽然在中国发扬光大,成为一道养身珍品,可主产地却是在东南亚。 近来西班牙人很少直接到中国来贸易,法国人取代了西班牙人往西的地位,他们跟盘踞在后世印尼位置的荷兰人,以及暹罗划伤,也就是后世泰国的华商,每年都将大批的燕窝、苏木、番银、槟榔、乌木、呀兰、稻米、海参、鹿脯、牛皮、玳瑁、火艾棉等等输入中国。 欧洲商人与中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很清楚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这种观念虽然跟他们的文化、思维完全不相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利索的拿来‘用’。燕窝就是欧洲人送礼的一件非常不错的法宝,而欧洲人本身对于燕窝却是绝对抵制的——他们认为燕窝就是:“这些明胶状的东西其实就是一只大燕子—金丝燕—消化后吐出来的某些海草的渣滓!” 因为时间和时局的问题,今年的外贸交易注定是小打小闹。但一个好的开头,那就意味着成功的一半! 看着眼下江浙官场一帮人忙的焦头烂额,陈鸣本来要放出消息,重修《明史》的。这事儿他已经跟老爹通过气了,陈惠想的更远,未来不仅要重修《明史》,还要修《清史》。当年朱元璋也下令修了《元史》,没道理陈汉不修《清史》的。 他们借此机会可以收拢去一大批有声望的读书人。因为修史这个东西对于传统的读书人杀伤力极大,这些人或许不把陈汉给出的官位当做一回事,但绝对会珍惜修史的机会的。 江南作为人文荟萃之处,名家甚多,自然就是‘重点区域’了。 陈鸣也想借着机会把一批在地方上有名望的‘高德名士’送去河南,省的他们在江浙吧啦吧啦,说三道四,净给他添乱子。 但是现在看看江浙官府的工作量,陈鸣觉得还是再等一等吧。 等到年尾,大军也当拿下广东和江西了,那样再提出修《明史》也更有底气。 要知道满清编撰的《明史》虽然有很多让人恶心的东西在,但其卷数在二十四史中是仅次于《宋史》,其修纂时间之久、用力之勤、记述之完善则是大大超过了以前诸史。《明史》纵然有很多不实,但仍得到后世不少史学家的好评。 “殿下,清军的水师有动静了。” 刘武兴冲冲的奔到他跟前,手中拿着一个细窄的小纸条。这是飞鸽传书! …… 蓝色的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向着珠江口方向航行。 哗哗的海水派击在船舷,一道道白色的水痕迅速泛起又迅速消失在蓝色的海面上。赤色的军旗飘扬在一根根高大桅杆上,它们就是复汉军现在的东南水师,一个集结了福建水师、张球船队两大力量的庞然大物。 即使把六七十艘船龄老旧的战船退出一线战斗序列,东南水师现在也有一百四十艘以上真正意义上的主力战船。而且它们全面更新了武备! 那些老旧的小炮、笨重的旧式火炮纷纷从战船上被抬下,或是报废,或是回炉重造。 一个多月的时间,福州枪炮分局的生产加上南京转运过来的火炮,整支东南水师的火炮焕然一新,火力陡然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且随着这批铁模铸炮的抵到,一种新式武器也被送上了战船。它就是火箭弹,正式名叫火龙弹。 陈鸣也不知道火箭弹对于海战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一些都是他凭空想象的,这东西被他‘发明’出来的第一针对目标是北方的满蒙骑兵。 海上的火箭弹,路上的火箭炮,这都是这一构思延伸出来的产品。 眼下的广东之战,就是火箭弹在海上的第一次‘实战应用’,那么是骡子是马,到了熘出来看的时候了。 陈鸣很相信张球、叶相德打海战的本事。没有真本事,张球早就死在吴必达手中了,而叶相德不管是清军水师方面,还是张球船队方面,对之阵仗水准评价都很是正面。 这样的统帅加上武备更新、士气很不错的军队,没道理败给劣势中的清广东水师的。 何况他们还有郑家船队这个帮手。 后者可是地头蛇。郑家队伍的嫡系力量又多出自新安一带,这个时候的新安就是后世的深圳、香港一带。对于珠江口的地理水情,了如指掌。而且郑家船队的力量一点也不弱。虽然正面交手不是广东水师的对手,后者虽然没有专门的水路提督,不像福建那样兵分水陆,但外洋水师的实力比之福建可强的多了。 广东有五镇水师呢。就算缺了半个南澳镇【另半截归福建水师提督统辖】,外洋水师之强也绝冠东南。 之前南澳镇总兵何思和受提督甘国宝之命,以南澳镇水师为主力,辅之碣石镇部分兵马,北上福建助剿,可逼的张球很是狼狈的。 只是后来局势翻转,吴必达放弃了澎湖,移师到海坛镇,何思和命副将章绅率部北上,自己则带余下船只兵勇转回了珠江口。 澎湖一失,何思和真的没有继续待在南澳的必要了。之前时候,吴必达屯兵澎湖,即切断了台湾与福建本土逆党的联系,又大大压缩了张球船队的活动空间。何思和驻军南澳,与澎湖遥相唿应,直接隔绝了福建台海与广东海面的联系。 可是澎湖一旦换了主人,南澳镇就处在了危险的边缘了。因为澎湖距离南澳的距离只有海坛到南澳的一半,张球手下还有一部分水师停驻在了厦门,这倒是显得澎湖、厦门遥相唿应,分割了南澳与福建水师了。 张球站在大号霆船的船头,舰首如剑噼开的水浪,浪花哧溅,水汽嘭生,站立这里不久张球的脸上就已经湿漉漉的了。但张球的心是畅快的。 他不是没有带着船队逾越南澳岛,进入广东海域过。可那些往昔的记忆里,全是不堪回首的狼狈和逃窜。哪像现在这般自在自由? “不要说南澳岛,老子还要杀进珠江口,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十三行!” 你可以说张球很自傲,很狂傲,傲的都不把清军的五镇水师放在眼里了。但现下以复汉军的大势,他还真的有这般的底气。 张家、郑家,他们手下的船队绝不仅仅是他们自个,更是收拢了东南洋面绝大部分的海盗、洋匪。这大大小小几十股海盗洋匪单个来看,实力都挺一般的,可要是加在一起,那就真的能同省级的清军水师对战而有来有往了。 再加上投降的福建水师,还有复汉军这些日子里提供的一门门火炮,张球若有如此资本了还害怕广东的清军水师,他早多少年就沉尸大海,变成了鱼粪了。 大海之上不需要懦夫,懦夫在汪洋大海之上也露不出头来。张球即使没有复汉军的帮衬,他也是福建台海海面上有数的巨匪。千万别小瞧了他! 朱濆就站在张球不远的地方,他是第二批复汉军水师选出的精英苗子。因为在广州,英国人已经准备好了西式大帆船等待着复汉军来验收。速度快的惊人吧?这是因为他们现在跟荷兰人密切的关系。 这艘船是从巴达维亚,趁着夏季风最后的余力,以最快的速度航行到广州。 英国人办事的速度快的让陈鸣吃惊。接到消息,立刻就让水师抽调基干军官和精锐,组建第二批实习生,人数也是一百人。 朱濆就是其中之一。 他老子朱志伟已经是江南贸易公司的老总了。朱志伟没有选择进军队的后勤部,也没有选择在上海港任职,而是下海为商,拿着陈继功当初留下的家底,再由陈鸣拨款十万块银元,做起了造船、运输和对外贸易的买卖来。 陈鸣对于他的要求是,下半年沟通朝鲜、日本,明年沟通琉球和东南亚,五年里把海运路线联系到印度去,十年内要连通欧洲。 在朱志伟面临的三个选择项中,最后这一个显然是最困难的,而且官职也最低,仅仅是正五品,江南贸易公司是挂在工商署新成立的外贸厅下面的,朱志伟的顶头上司才是正四品。但他偏偏选择了这个。 朱濆的二弟朱渥则进入了文政大学,现在是要走正儿八经的政途了。 所以朱濆比朱渥更像朱志伟的儿子,父子俩人骨子里都有股不安分,冒险精神,都热爱、向往着大海。 第三百九十五章 改变世界,改变海洋 广东战局真正可以依靠的人物还是甘国宝,此人年已六旬,福建人,能文能武,是一个真正的儒将。不但武艺超群,文采书画俱佳。据说是小时候甘国宝十三岁即读完四书五经,十四岁起参加了文童县试,名屡列全县第一。邻村恶少因嫉妒而时常欺侮他,甘国宝愤而投拜武举人林殿魁门下学习武艺。由于他天生禀赋,又能勤学苦练,武艺很快精进。但这‘据传’是不是真的,暗营都没能核实。 别看北京城正因为吴必达、黄仕简的投降而升起一股对汉人的‘不信任风潮’,可在广东,满清三大巨头,巴延三也好,增海也好,良卿也好,都对提督甘国宝信任有加,依之为长城。 与复汉军水师的目标惟一不同,广东的清军水师所要面对的情形是复杂的多了。 首先,甘国宝没有必胜之把握。他不敢轻易地与复汉军水师决战,但他却又必须与复汉军水师一决胜负。这一点乃是困扰甘国宝的最大负担,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因为广东水师绝对不能被封锁在珠江口内。不然整个两广海域就都成为了复汉军的走廊,其军可以随意在漫长的海岸线上任意哪个地方登陆上岸,再对内陆城市展开进攻。 其次,甘国宝聚集了广东水师主力,碣石镇、南澳镇【缺】、琼州镇、北海镇、高州镇,人多船多,用来与东南水师对峙也不是说不过去。可复汉军方面除了一支规模庞大的东南水师以外,还有郑家统带的南洋水师呢。 甘国宝把琼州、北海和高州的水师抽调出来,与复汉军水师进行对峙。可另一头的郑家船队如果趁机去打琼州、北海和高州三地呢?那里是广东省的最西部,打海南经雷州向北,复汉军如果占据了那三州府,就可以再攻肇庆,切断广东广西的联系,而且老巢不保的三镇官兵的军心还能依旧稳如磐石吗? 清军水师明明处在劣势,局势却逼的甘国宝不得不急打这一场仗。 他把战场设在了惠州一带海域,也就是后世香港的东部海域,存的算盘是:“一旦战局不利,水师就一分为二,一部分向西撤入琼州、雷州一带,另一部分退守珠江口。” 甘国宝一点都不对巴延三三人隐瞒,说的净是大实话,绝对真诚,却显得有些无有信心。对于这一战,甘国宝的答复是:“虽无必胜之把握,但有成仁之决心。” 巴延三的脸拉的很长,很不高兴,增海倒不觉得有多么的丧气,反而安慰甘国宝道:“三尺之孤,尚有一搏,何况众志成城?”怯懦者,往往在黑云压城面前魂飞魄丧,哀叹命运乖蹇;强者,唯有强者,才能在乱云飞度中,依然从容不迫,以无畏的勇气,在危机中开拓出机遇的曙光。 在巴延三和良卿面前,增海就是一个强者。 “皇恩浩荡,国宝由白衣小民累升至一省提督,自当肝脑涂地,万死而不辞。段秀林、吴必达及黄仕简之辈,苟活残存于世,老夫羞与之为伍。” “只愿皇上能振作精神,重整河山,再兴我大清盛世。国宝虽死无憾。” 临走之前,甘国宝对于送行的增海如此说道。听得增海眼泪都流出来了。“忠臣啊,大大的忠臣。” 江南完了,南昌都已经被复汉军打下来了,现在轮到两广了。整个南国很难再有什么起色了。大清日后会如何,会走向‘何方’,真就要看北京城的皇帝能不能重振天下,重整山河了。 炮声轰响,锣鼓唢呐震天,广东水师庞大的船队一点点向南,向着珠江口,向着零仃洋,向着外海驶去。增海看着消失在海天相接处的水师船队,眼眶一直都是湿漉漉的。 甘国宝的目的地是大亚湾。后世新中国在那里建造了中国第一座大型商用核电站。 而早在200多年前的清朝,这里就已经是军事重地。大亚湾当中的大鹏澳,为水师驻地之一,不远处的三门岛更是明清时候的海上重要关口和军事要塞。 广东水师用了三天时间抵到了那里,而甘国宝率军抵到大亚湾的三日后,一支远道而来的船队也抵达了大亚湾外海。那自然就是复汉军的东南水师了。 东南水师在大海上的航程足足是清军的三倍,尤其是过了南澳岛,进入广东海域以后,六百里海路无有停歇。 在复汉军水师抵到的当天下午,战斗就打响了。 甘国宝不会犯当年郑明大将刘国轩的老错,给远道而来的敌人以喘息之机。虽然这一仗关系重大,尤其是首战,稍有跌蹉,势必影响大局。 但他还是大胆命令揭阳镇总兵魏文伟出战迎敌,南澳镇总兵何思和带兵唿应。 时间已经进入九月份了,前后两千里海疆的舟船运输,都小一个月了,才强强将四万余步兵悉数集中到了厦门,外带大批的军需弹药。 这个时候东南风已经减弱到微乎其微的地步,海上的东北季风逐渐强盛。而唿啸的海风衬托下的两方战船,船速迅猛,冲击剧烈。以中国战船的体积,即使摆好了阵型也容易被吹散。当初施琅打台湾的时候,就认为东北风烈,舰队攻坚,遇上迅猛的东北风,阵型就容易被吹散,到时候就成了人家的活靶子了。而南风平稳,即使攻坚受挫,也能够从容布置,稳健攻击。所以主张夏天的时候攻击台湾。 现下的战事就如施琅所说,复汉军派去迎战的王海潮和郭南两部的战船阵列很快就被吹散,而想要调整已经很难。清军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两边索性就搅合到一块去,海战很快就进入了混战之中。 此次复汉军方面出战的兵力全部是原张球船队所属。张球船队和福建水师虽然二合一了,但彼此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裂缝的。你压我轧,争抢战功,更是半点不会退让。只是复汉军军纪严明,让他们两边人不敢真正的相互拆台,只能在一个‘和平’的态势下‘激励竞争’。 此次出战,本该是福建水师、张家船队各出一支,但张球仗着自己一把手的地位,否了东南水师前军统带戴廷栋的建议,副提督叶相德留在了后队督阵么,这前军里头,福建水师就没有可以抗衡张球的人了。 尤其在张球马虎不论理的时候,他直接点了王海潮和郭南的将。 当然戴廷栋也不觉得张球这是心怀好意,王海潮和郭南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尤其是后者。福建水师和张家船队可是老对手,对于张球船队内部的一些事情并非一问三不知。再说了,就两者合并的这一个多月里,郭南在公开场合就好几次搞得张球下不了台。当然,郭南也一样不鸟叶相德,即使当初叶相德好几次修理了郭南,郭南对叶相德也一样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对戴廷栋占据了水师五军中排第一的前军统带,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了。 霆船、梭船、赶缯船、鸟船、福船,大大小小,两边上百艘战船搅合在了一起。 清军的战船数量多,复汉军的战船质量强。前者大船小船都有,后者尽是大中型主力战船。 “轰轰轰……” 海面上硝烟滚滚,双方距离拉的很近,不时就有战船中弹。 王海潮穿着复汉军红色的军服屹立在甲板室前,据说鲁公殿下已经准备上书,要给水师军装改一个颜色。大海上一片红,太不吉利。而且新式军服听说相当的别具一格,是鲁公殿下亲自设计的。 王海潮却觉得这红色的军装很是不错,他天生就喜欢红色。 “准备好火箭弹!” 王海潮乘坐的大号梭船已经完全杀入了清军阵列中,最近的清军战船距离它只有三四百米。如此短距离,用炮弹轰击或许还有不准,但要拿发射迅捷、简单的火箭弹来攻击,却绝对会大有效果。 陈鸣搞出来的火箭弹是他根据印象中的黑尔火箭copy加改良=》倒腾出来的‘先进武器’,比这个时代印度的火箭和二十来年后英国人才发明的康格里夫火箭要先进的多。 火箭尾部安装有倾斜的稳定螺旋板,火箭尾部缩小口径,这就让喷射出来的火药气体更疾,推进力更大,也使的火箭在飞行中自旋从而达到一定程度的弹道稳定,另外弹体内的火药布置进行分节——当然不是现代火箭那样燃料用尽后的自动分离,是在铁质的整体弹壳内,进行火药的分节燃烧,这样能让火箭的‘持久力’变得更强,但爆发力减弱——作者的想当然,专业人士别拍我——如此可已经减少弹壳内部的压力,火箭弹的弹壳可是铸铁的,壁厚很薄很薄,制造火箭弹的时候,光是为了试验壁厚的最佳值,就前后用了好几个月时间。 这几个新设计让火箭离开了康格里夫时代那长长的导向杆,还大大提高了火箭的准确性和命中率。 历史上的黑尔火箭可谓生不逢时,它出现的年代已经是火器进入快车道的时代了,就像米尼步枪一样,刚刚发明就成为了过时货。连英国人自己都很少装备黑尔火箭,也就是南北内战时候的老美掏钱买了黑尔火箭的专利,然后就是奥地利人。他们用黑尔火箭对付匈牙利和意大利战场上的起义者。后者武器装备低劣,让奥军的火箭部队取得了相当的战绩。但无论如何,19世纪下半叶,在以线膛炮和无烟火药为代表的火炮技术突飞猛进的历史背景下,近代火箭武器的落寞已经成为定局。 可是黑尔火箭的出现时间如果提前七十年,来到眼下这个时候,这东西威力绝逼巨大! 至于一开始时候陈鸣为什么不拿出这种武器来,那顾虑就跟飞雷炮一样,太耗火药,且这东西制造技术太简单,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只要清军能够搞到一两枚,他们防止出来的劣等货即使比不得原版射程远、威力大,也能够复汉军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复汉军真正牛逼的时候是陈鸣解决了自己火药难题之后,火箭弹着手制造的时候,也是陈鸣彻底不用为火药问题发愁的时候。并且部队下江南收拢了好一批能工巧匠,他们在火箭弹的铸壳工艺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汉中高品质的硝石,湖南、湖北乃至江南加速开发中的硝石矿,再加上台湾高品质的硫磺,甚至是直接打日本交易过来的硫磺,那个跟陈杰是老乡的唐飞鹏,被派去日本的唐飞鹏,能迅速的在长崎站稳脚跟,就托了日本硫磺的福。 内外条件兼备的情况下,晨鸣才点亮了‘火箭弹’的科技树。 王海潮船上有足足一百枚火箭弹。 重的超过六十斤,最大号的更是达到了七十多斤,轻的也有二十斤。 铁质的发射架几颗钉子一楔,固定下就行了。火箭弹这东西发射速度之快,完全可以超出这个时代的人的想象。一百枚火箭弹很多是不是?嗨起来,也就眨眨眼的事。王海潮手中可是有十个火箭弹发射架的! 经试验,当射角为4—5度时,火箭弹的射程均为一里地左右;当射角为45度的时候,最远射程可以达到4里,普遍射程也不下三里地。在现下这个时代的热兵器中,威力、速度、精准和射程都相当可观。 一股急速的白色尾气从发射管后头冒起,橘色的红光似乎夹在白气中,白气喷在甲板上,气体反升起来,王海潮脸上都跟烤火一样炙热。 发射机的前方,一道黑色在一片白烟缭绕之中疾速穿过。 抬眼望去,也就能看到半空中闪烁的尾焰。 ——地球上,整个海洋战争史的进程在这一刻已经发生了变化。 当陈鸣将火箭弹应用到海上的时候,他就为海战的模式增添了一个更残酷的地狱模式。想象一下,两艘面对面而行的风帆战舰,就跟陆地上的排枪击毙一般,彼此相互投射着火箭弹,再坚固的一级战列舰,又能支撑多久呢? 当然,这一幕的前提是火箭技术被公开了。再者就是海战中两边的距离十分拉近。 混乱的海战之中,硝烟弥漫的大海上,一艘清军战船的被命中并不引人瞩目,但当越来越多的清军战船被火箭弹命中,尤其是两艘清军的大赶缯船被连续命中的火箭弹打的瘫在海上,变成了两支大号的火炬,魏文伟和何思和再不知道形式不妙,他们就是绝对的笨蛋了。 “轰轰轰……” 王海潮的雷字一号战船也在短距离内挨了三发炮弹,涨满的风帆被划破了两个大大的口子,右舷的第三门大炮已经不见了,直接从炸出的口子那掉进了海中,整个炮位的炮组成员五死一重伤。另外两弹一发命中的船头,另一发打在了船舱。 王海潮对这点小伤却不以为然,吆喝着舵手继续向清军战船靠去,“火龙弹,快,火龙弹,准备好……”火龙弹是火箭弹在复汉军中的正式称谓。王海潮现在激动的连战船上的大炮都顾不得照看了。 火龙弹,火龙弹,这他么的太神奇了。 “轰轰……”五枚火箭弹,两枚命中了对面的清军战船。 何思和根本不知道这两枚‘炮弹’来自何方,他正在举着望远镜打量着前方一艘复汉军霆船射出的炮弹,他怎么看都感觉着这些炮弹的形体不对,不像是圆形的。倒是跟二踢脚或是窜天候很像。猛烈的爆炸让他的身体直接像被抛出的皮球一样撞到了船壁上。 第三百九十六章 此败非战之罪! “轰……”的一声,铁弹穿破船体的声音随着响起。 郭南感到自己脚下的战船在炮声中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脚下的座船与清军战船距离已经近到了三四百米,炮弹击中战船的几率大增。这一发就命中他座船的船首位置。 船身上破开了一个大洞,炮弹打左面穿入,郭南就听到下面船舱中一连串的喀吧喀吧声音。而那船首左侧的烂了一个大窟窿,离远了看,还以为是船首外舷点的一个大大的船眼睛呢。 座船的管带郭福海是郭南的堂弟,在中弹的巨声中当然也听到了木板破裂的声音。立刻对周边惊魂刚定的水兵大叫道:“快看船舱,快看船舱?” 船首的上部位中弹,进水是不至于,但内部船舱如果破坏严重,就会大大影响船首结构的稳固和韧性,对战船的寿命、速度都有不小的影像。这场战斗之后这艘战船必须进行大修! “大人,只穿透了两层隔板,已经进行修补。”杂事的声音只隔了片刻就响起在郭福海的耳朵。郭福海、郭南紧张的神情立刻一松。损失不大,更没有震坏下层的龙骨,这样的创伤至少不耽搁眼下的战斗了。 “轰轰轰……”连着四声炮响,随着郭福海、郭南两人感觉脚下一震。就见左船舷升起一团团青烟,透过青烟郭南的望远镜中正在快速行进的一艘清军霆船上火光接连闪了两闪! “击中了!?运气这么好?”郭南喜出望外,方才的四发炮弹全是炙热弹,四发炮弹就能来一个二连中?真妈祖娘娘保佑啊! 郭南和郭福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和无尽惊喜。 “舵手注意!右摆舵,加速向西南方向前进!”左船舷的大炮已经射击了,拉斜方向,右船舷的大炮也能打了。郭福海大吼着,现在他说什么都是大吼着。 这时又两发炮弹落在座船的周边。但除了给战船身上洗个澡之外,没有什么损伤。 郭福海指挥座船风字一号船向着清军战船全力靠拢过去。他们船上也有火箭弹! 三百米可能都不到距离,火箭弹一闪即逝。清军那艘霆船船尾楼又被命中了两发,甲板面给炸得一塌煳涂。 何思和再度从甲板上爬起来,扫视了一眼甲板,心中不禁有些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离开了船尾楼,并没有被直接击中,否则真就要跟船尾处的那几具残缺不全的水兵尸体一样了。 刚被命中的清军战船立刻还以颜色。船舷的大炮连续发出怒吼。郭南还举着望远镜打量着何思和座船呢,看那船头挂起的旗号,这是一艘总兵座船啊。结果脚下猛地一震,身子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赫然是他这艘座船再度中弹了,运气忒是不好了。“夭寿啊!“忙放下望远镜,结果肉眼直接看到自家座船的船尾附近也冒起了熊熊地火光,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浓烟升腾。 炙热弹,清军打来的也是炙热弹。郭南人都傻了。 海战上从来不是一对一的战斗。何思和的总兵座船已经拉远了距离,强烈的东北季风之下,战船也不能立刻掉头,转回来与之继续纠缠。 郭南、郭福海只能另寻新的猎物,战船一阵时间里没有中弹,似乎刚刚的霉运已经过去了。而何思和的霉运却还远没有结束。但何思和不知道啊,其船两舷的大炮装填完毕,全神贯注的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战船上响起。火箭弹,还是火箭弹。 一波四发,一波四发,短短的时间里四五百米外的一艘复汉军战船向他发射了足足四波共十六枚火箭弹。 十六枚火箭弹只命中五发,可这五发火箭弹巨大的威力就让何思和懵逼了。 他的身体再一次被威力巨大的冲击波给掀飞起来,整个人后仰着撞到了船壁上。 不知道多了多久,何思和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来,整个甲板已经一片狼藉。额头不住流血的他坐起身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若被风暴摧残过一样的船面。 舵手、炮手等等,全垃圾一样被扫到了墙角。惨叫,痛苦的呻吟,还有已经死去的水兵…… 何思和的亲兵队长在刚才的爆炸中胳膊被一块碎木片扫过,入肉不是很深,当何思和还没醒的时候,他就连滚带爬的靠过去,才恢复知觉的何思和还在眩晕状态中,都不知道自己的左腿也被什么划伤了,鲜血把裤子都染成了黑红色。 “大人,大人……” 整个战船都冒着浓浓的黑烟。“大人,陈逆的炮弹引燃了火药桶……” 船舷露出了两个大豁口,船尾也像被巨兽啃了一口一样,浓浓黑烟从其上升腾,还隐隐有一片火焰缭绕。下层的船桨工纷纷钻到甲板上来,一些人已经在打水灭火。 “快灭火。咱们撤,咱们撤……”何思和咬着牙,额头上流淌下的鲜血把他的视线都蒙上了一层血红。 当太阳在西方的地平线上落下的时候,这场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海战告以了段落。 出击的清军水师的遭遇就像何思和的座船一样凄惨。他们不仅在战船的单体火力上吃了大亏,近距离的战斗中更被一发发的火箭弹打的欲死欲仙。 一战过后,清军丢掉了大小战船二十五艘,官兵死伤两千余人,两位总兵悉数负伤。 张球没有下令追击,因为双边交手的地方距离三门岛很近很近,距离大鹏澳也不是很远。复汉军如果继续追击,清军水师必会退缩三门岛,依靠岛上水营和炮台,那样一来复汉军反倒可能会吃亏。海战之中,风势至关重要,强烈的东北季风有好也有坏啊。 停驻在大鹏澳的甘国宝对于战报大吃一惊,怎么会败得那么惨? 大小二十五艘战船,官兵死伤两千人?这,这…… 一屁股坐回大椅上,甘国宝眼中全是愕然,全是难以置信。他从军三十七年,大半时间在海上打滚,不敢说自己将才堪比施靖海,但也自认为不俗。此次派兵出击,清军以逸待劳,胜面是相当大的。怎么就惨败如此呢?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自信心被猛烈的冲击了一下,摇摇欲坠。身子更一下子像被掏空了,旺盛的精气神和坚定地信念都做了浮云,乍然消散去。甘国宝嘴中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干涩,宛如一个垂垂老朽。 “禀军门,魏何两位镇台有报,陈逆用了一种新式武器。仿佛是放大了无数倍的二踢脚和窜天候,发射速度极快,准头也不错。能打一里地左右,威力比大号开花弹都大的多!” “此战官军之败,尽败在此武器之下。”两镇水师都被火箭弹给打惨了。 甘国宝内心的失落猛地顿住了,人也僵住了,“放大了无数倍的二踢脚和窜天候???” 他脑子里回想起自己印象中的二踢脚和窜天候,放大了无数倍是多少倍?威力比大号开花弹都要大的多?又是大多少? “那东西发射速度有多快?” “二位总兵报说,就跟放烟花一般。何总兵座船遭遇其重创,据何总兵言,只是眨眨眼的功夫,百五十丈外的陈逆战船就放出了四波这种火弹。整个船面都被扫荡了一通。” “何总兵头上有轻伤,五脏六腑略有震动,右腿被弹片划伤,小腿怕是有骨裂。” 传信兵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甘国宝内心的自信和精气神却是恢复了一些,原来“此败非战之罪。”并不是自己真就废柴。而是复汉军搞出了新式武器,就像传闻中的飞雷炮一样,至今清军不也是寻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防备这东西么。 现在复汉军那么了新武器,甘国宝就为战败找到了‘最大因素’。 水师大营里响起了聚将鼓,甘国宝稳定了心神后,就要把手下军将都招来,好好议一议接下来的战事进程。 败讯需要让军将们知道,陈逆的新式武器也要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这消息传开后会让全军上下士气猛地一挫。 甘国宝略有些干涩的声音在大堂里落下,左右三位总兵官以及副将、参将十几员广东水师重要军将,每一个人都脸色阴沉如水。 甘国宝话中的内容对他们冲击太大了。 碣石镇和南澳镇,不仅没有打胜,反而是败了,还败得很惨很惨。两个总兵受伤,二十五艘战船被击毁和俘虏,官兵伤亡被俘两千人。复汉军搞出来的新式武器,竟是如此的厉害!? “现下东北风强盛,风迅船疾,官军若想不与之近战,就只能抢占上风位。”行伍出身的谈秀是北海镇总兵。 他挑开了一个话头,也为接下来的谈论划定了一个圈圈——不与复汉军水师近战。 高州、琼州两镇水师总兵谁也没对此有异议,碣石镇和南澳镇用血淋淋的教训为他们换来的信息,要是视而不见,那就是脑瓜被门给夹了。 “不近战,只拉远了放炮。那这一仗可就有的缠了。”以这个时代海战大炮的命中率,距离拉开了七八百米甚至是更远,那估计炮声响上一天,也轰不沉两艘船。 而最重要的是,清军水师频频抢占上风位,复汉军如果顺势堵住了大亚湾呢?他们还能顺利的回到大鹏澳吗? 清军水师这里上下将官绞尽脑汁来想着应对之法,躲进三门岛水营的碣石镇和南澳镇水师更抓紧每一分钟修补战船,可复汉军这边气氛就轻松多了,张球、叶相德召开的军议简直如若开茶话会一样。 今天下午参战的王海潮和郭南二人是大功臣,两人在会上对火箭弹赞不绝口,他们今日击沉的九艘清军战船,俘虏加主动投降的十六艘清军战船,火箭弹的功劳至少要占上七八成。 对比炮弹有限的准确率和有限的数量、缓慢的速度,火箭弹不管是命中率还是火力密度上,都远超现有的舰炮。实战之中的火箭弹着实是一把要人命的利刃。 第三百九十七章 陈鸣的小心眼 大亚湾上硝烟燃起的时候,陈鸣人也离开了厦门。他以陈永生为前线总指挥,带兵南下潮州,准备打汕头登陆,然后向北,拿下潮州府城。 陈鸣自己停留在南澳岛。 只不过潮州的局势就在他和陈永生带兵走海路南下,抵到南澳岛的这短短两天里,就有了让人错愕的变化。潮州的天地会起义了。当地的天地会首领陈锦胜、李杞组织了数百骨干,一夜拿下了守备空虚的潮阳县城,然后举着复汉军的旗号向汕头进军。 兵力很快就扩张到了三千余人。 汕头这时候还不是一个县,守备的清军民勇拢共只有千把人,为首的侯艾泉是当地的富户,见势不妙索性自己也反了,带人反戈一击拿下了澄海,押了澄海知县,举旗一招,一夜之间又聚拢了上千人,然后分兵两路,一路在鮀浦司【现在的金平区】抵挡潮阳来的陈锦胜、李杞,另一路在澄海县城,守备潮州可能发起的进攻。 这消息被火速送到陈鸣的手中。 然后陈鸣很不高兴。他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陈锦胜、李杞这俩人此刻起兵纯粹是‘投机取巧’,这种举动让他感觉着恶心。连着候艾泉,他也不耐烦了。 陈李俩人手下的骨干力量,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帮会力量,潮汕会党么,老传统了。放到原时空的清末,他们就是标准的会党力量;而侯艾泉出身当地富户,观其前后的作为,完全在乡绅范畴之中。 “殿下。潮州之事怕才知是一个开头。”熊炳章现在越来越像陈鸣的大管家了。说话的声音和份量在陈鸣跟前也越来越重。 刘武很不恋权的将原本在自己手中握着的大把权力让给了熊炳章,在汪辉祖人在鲁山,留守大都督府的情况下,熊炳章于陈鸣行辕的地位就越来越突出。 “你怀疑广东地方还有人起事?” “殿下,广东自来便是会党繁多之地。天地会在此力量之强,分股之众多,不在福建之下。”熊炳章看过暗营送来的一些密报,对于广东的天地会他印象是很不好的。跟福建的天地会相比,广东的天地会更注重于敛财,更似帮派,而不是反清。 眼下的陈锦胜、李杞之辈的起事,就是那投机取巧的勾当。 “如今潮州风起,陈锦胜、李杞之辈再是不如意,殿下也要封赏一二,给他们一个一官半职,立为榜样。此势已不可阻挡。臣以为,殿下应当让暗营迅速起事。” 暗营在广东的经营一开始只是天地会,可当复汉军二下江南,势如破竹的拿下江浙的时候,广东本省很多的地方乡绅也上了暗营的船。现在就是暗营发力的时候,也甭管海上的捷报什么时候传来了,先下手为强。不然整个广东会党都来学陈李,然后舔着脸来向陈鸣要钱要管要封赏,不仅要给复汉军增添很多的压力,更会让地方陷入混乱。 前者就很让熊炳章厌恶,后者更有碍复汉军的大计。 将来攻略西南,广东的钱粮可是复汉军的军资来源!陈鸣如何能容忍广东混乱了? 复汉军现在自己都不怎么清洗地方,杀士绅乡绅了,怎么能容忍会党趁机大发横财? 陈鸣也没去矫正熊炳章的看法。这个时候的广东天地会与福建天地会确实差很多。虽然原时空中,他们在天平天国起事之后也闹出了轰轰烈烈的洪兵大起义来,一度聚兵二十万围攻广州,但此一时彼一时。 陈鸣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从熊炳章所言,下了密令给广东暗营。他原本是要等着水师捷报传来,再命令暗营策动地方,配合着复汉军尽量围歼广东清军的,现在却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了。 “殿下以为,要封陈李一系人什么官?”刘武一旁问道。 “不够格的都给钱遣散,够格的全部收入军中,编入后勤部队。陈锦胜、李杞给他们一个营官。”陈鸣很被这俩人恶心了一把。潮州本就是复汉军的囊中之物,现在却让陈鸣有种吃人吐出来的那啥的感觉。但这个瘪,他却又不得不吃下。 所以陈李俩人也别想好过。再说了,这俩人手下的骨干全是会党,用另一个意思来说,他们全是黑涩会,放回地方了也是祸害。就全拉进军队里,狠狠地操练操练。 倒是那个侯艾泉,乡绅出身,自己还是一个秀才,祖上也有当官的,虽然最大才是从五品,这都能算是士绅了。侯家在澄海不算是大户,但宗族势力不弱。如果是平常时候保不准能混一个本地知县的位置。 “让他到潮阳当知县去,不然就到潮州做佐官。那个被侯艾泉圈起来的知县呢?” “官声如何?” “还可以?那就好。问他愿不愿意投降,愿意的话就让他继续留在澄海。” 一旁带着的陈继卿眉头挑了挑,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出类拔萃,已经早早的让他这个当堂兄的难以望其项背的堂弟,绝不会给陈李这等人好果子吃的。 陈铭的性情并不太具有攻击性,但他有点‘睚眦必报’。复汉军中基本上能做到有错就罚,有功就赏,很多事情、功过他都记得很清明。所以恶心人的陈李人等绝对不会好了,连侯艾泉也受到了牵累。别看陈鸣递给侯艾泉的果子看着很漂亮,吃起来味道如何就只有他自己受了。那被侯艾泉关起来的澄海知县现在还坐在澄海县衙,侯家的日子会好过么? “福建天地会是雪中送炭,这群人连锦上添花都不是!”对于广东大局,潮州天地会的起义完全没有半点好的影响,还带起了挺恶劣的后患。 复汉军登陆汕头后,次日进入澄海,后日杀奔潮州,守卫潮州城的清军民勇只是稍作抵抗,就弃械投降,钱库、粮食、火药等物质都保存完好,而潮州的知府、同知、通判三大员,则乘船经韩江向大浦逃去。 前军留下来一个加强营【增加一个臼炮队】,配合着候艾泉部防守潮州城,复汉军的主要兵力屯驻在汕头,后勤部队加随军民丁一万余人从下船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忙活起来。 复汉军以超出市面一成的价格,在周边地区‘强制’购买了四百多头水牛,驴马骡等大型牲畜七百余头,外加上潮州等处缴获的畜力,整个汕头港一时间都为之臭气熏天。 …… 清晨,太阳刚刚把万道金光洒下,广州新安城外。 洋面上一道道帆影遮蔽了大海,就在清军水师与复汉军东南水师决战大亚湾的时候,郑家兄弟也带着自己的船队杀到了广州外海面,然后径直闯入了守备空虚的珠江口,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新安县城。 作为郑家兄弟的大本营,郑连昌、郑连福对于新安不要太熟悉了。 大军直接杀到新安城外的海港,二十来艘主力炮船,上百门大炮对准港口一阵猛轰,守备港口的一营清兵分崩离析,四散奔逃。而这个时候新安县里的三江协副将苏拜才刚刚敲响聚兵鼓。 老姓瓜尔佳氏的苏拜已经是广州土生的第三代旗人了,他祖上在康麻子三十年迁居广州,也只比第一任广州将军晚了十年。 八十年过去了,苏拜这一架已经在广州生根发芽,他这半辈子连广东省都没有出过,连北京城都没有去过,他的肚子大的像怀孕六七个月的妇人,身子虚的走不得百步就大汗淋漓,他骑不得健马,也开不了硬弓,更没有半点战功。但凭着自己满人的身份,他还是在跳出旗兵的范畴之后,十年里就坐上了三江协副将让无数人垂涎欲滴的位置。 这个衙门口的石狮子都冒着油水。 “快点,再快点,小伙子们!” 新安对面的澳门,沙丹耶和几位葡萄牙炮兵军官不断在炮台上检查着准备工作,一边大声的吆喝着给士兵鼓着劲。一群黑奴半裸着胸膛,将一箱箱的炮弹从后方转运到阵地。 郑家船队突然窜入珠江口,这是葡萄牙人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虽然他们知道这支中国海盗已经成为了复汉军的部队,可澳门上上下下的欧洲人还是很担忧郑家船队会突然对他们发起进攻。 郑家船队是大半南洋海盗的聚集体,是往日欧洲商人们最痛恨的存在。现在招唿都不打一声,就冲进了珠江口,澳门不提高防备才是怪事。 自从复汉军调集部队的消息传到广州,大批的欧洲人就从广州城外撤入到了澳门。一艘艘西洋帆船也从黄埔驶入了澳门停泊。现在连这些帆船也都在做着准备…… 葡萄牙人大大小小炮台上一半的火炮卖给了满清,要不是暗营重重警告了他们一下,这些葡萄牙人怕是会把炮台卖个七七八八,而不是现在还有一半。这算是葡萄牙人对复汉军的报复! 攻夺了码头的郑家船队先是大批的放下水手,然后是一门门的中小型火炮。自认为占尽优势的郑家兄弟,连构造炮兵阵地时都马马虎虎,不要说用藤筐、沙包去修筑炮兵阵地的外围防护,连瞭望、侦查用的高楼,都更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吊斗。 炮口一点点开始抬起,折射起一抹抹冰冷的寒芒。 太阳从南洋水师陆营阵地的右后方升起,早晨洁净的空气让人唿吸顺畅,金色的阳光将斜晖和大炮的黑影投射在地面上。远方的小树林,宛如一块雕刻的绿宝石,在地平线上可以看见错落有致的黑色树巅。 新会的官道沿着海边一直向西北方向延伸,远处还可以看到一个小村庄。 新会南关,一片人荒马乱,大群的百姓拖家带口的逃离而去。当苏拜好不容易集结了部队,南关——从城门外一直延伸到海边码头——成千上万的百姓已经逃散一空了。 如今新安南关已被南洋水师陆营的人占了七七八八。毕竟清军要守的是广州,而不是新安。苏拜在这里也只是做个样子,连防御阵地和炮台就没修筑和筹备,现在郑家兄弟突然带兵打到,一时半会儿的苏拜也变不出完整的防御体系来。 清晨的零仃洋弥漫着晨雾,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晨雾在融化,消散,在明亮的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透明起来,雾中一切可以看见的景物都慢慢显示出清晰的轮廓。 枪炮的硝烟和雾混在一起,在烟雾里,到处闪烁着清晨的亮光——时而在水面上,时而在岸上,时而在新安城内,时而又在城外。 透过烟雾可以看见新安县黑色的城墙,上面的士兵、火枪和大炮。 所有这一切都仿佛在浮动,在雾中飘着。这一带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烟和雾。特别是战线的右翼位置,从新安县城杀出来的清兵正在对着南洋水师陆营的侧翼展开进攻。 在树林、田野、洼地、高地,无中生有似的不断升腾起团团浓烟,有时单个出现,有时成群出现;双方投掷的手榴弹响爆个不停。 尖锐的铜哨声中,高昂的呐喊声中,两边军队仿佛回到了一百二十年前,满汉大军在新安再一次掀起了厮杀。只是比起复汉军的战斗,这里的碰撞只有激烈,没有惨烈。 南洋水师陆营的战斗力很烂。对比活跃在山东沿海的复汉军陆战营,南洋水师陆营的人数虽多,却真的是一群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不要说排枪击毙,他们就连一个完整净洁的列队都做不好。可是苏拜手下的三江协一样烂啊,两边在新安城下才于是进入‘棋逢对手’的焦灼状态。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南洋水师陆勇涌上,越来越多的大炮上岸,郑家船队还是一点点占据了上风。 硝烟膨胀而开,爆炸声在新安城里城外不停的响起。炮火时而引起大火,但火势往往还没蔓延开来,就被早有准备的双方扑灭。 新会码头的妈祖庙,这是一处结实的石质建筑。郑连福和手下一帮首领站在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前,指指点点。这是一张很详尽很详尽的新安地图,清军的火药、粮食、各类物资储备和营地所在,悉数被标注了起来。 但是南洋水师的操炮水准太差太差。那么详尽的地图,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而海上的郑连昌,此时一脸的羞愧。他都不好意思看手边的联络员了。 从海上看新安战局,那是很简单清晰的。 南洋水师陆营的火力完全占优,几十门大炮对着新安南门狂轰猛打,不仅打烂了城门楼,更把城头的女墙都几乎扫光。如果换成是复汉军,趁着火力,举着长梯爬上城头,这一战就有了。当他们站到城头的时候,清军如很能把他们再扫下来? 可是南洋水师的陆营呢?他们的冲锋不仅速度慢,且还要身后的大炮全部停火了,这才敢一拥而上。而且三次冲上城头,三次被城内的清兵杀下来,联络员自己都也是醉了。 当然,南洋水师陆营最终还是占据了新安县城。 因为他们的实力和士气都比三江协清军陆勇要多的多。 联络员没有下船,他只是写了一封信,他身边的随从下去了两个。当天晚上陈鸣在汕头就收到了飞鸽传书,新安被拿下的消息并不让他惊奇。让陈鸣惊奇的是暗营联络员在信中对南洋水师陆战能力的大加变低…… “真的就这么弱吗?”暗营对南洋水师陆战能力的评估是还不如普通绿营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轰——” 一枚70斤的大号火箭弹打落在甘国宝的座船甲板上。剧烈的爆炎仿佛是船体上盛开的一朵耀眼的橘色火花。强大的冲击波横扫了整个甲板,炮手、水兵被吹成了般地乱滚的葫芦,连一门门大炮都被掀外。 中军副将李慧被气浪直接卷起撞到了舱壁上,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就再也没了意思。 甘国宝的右臂被火箭弹的碎片打中,鲜血汩汩流出,骨头更似乎断了。稍微一动都是剧烈至极的疼痛,他额头上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擦开了个口子,有小儿巴掌那么长,鲜血满面。此外这次爆炸还引燃了二桅杆上的副帆,刹那里整个提督座船都被火焰包裹了。中弹的船首位置更燃起了熊熊火焰。 “灭火,快灭火。小心火药桶……”头顶的硬帆在哗啦啦的燃着火,地下可有好几桶裂开的火药的,清醒过来的甘国宝肝胆俱裂,生怕稍微迟上一秒钟,头顶就有明火落下来,引燃了那些要命的东西! 他大吼的指挥水兵去抢火药桶,“泼水,泼水……”这个时候最安全的就是把火药打湿。那些火药桶被先前的冲击波扫中,多有火药洒落甲板。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甘国宝大唿水兵救火,副帆上的火焰就已经点燃了主帆。战船的速度再以肉眼可见样的速度降低着,不停地降低着。而降低了速度后的提督座船更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复汉军水师来宰割。 轰轰轰…… 连连的火箭弹落到了速度锐减的提督座船上,短短几分钟里,就有六发大小火箭弹命中,甘国宝座船的甲板和侧舷上各开了一个大口子和一个大弹坑。同时船尾楼也在一次剧烈的爆炸中消失了大半。 “军门,军门……” 李慧醒来后就立刻叫人放下小船,然后高叫着甘国宝,这艘座船要完了,甘国宝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必须转移。 “你走吧。”这时甘国宝却打开了李慧的手。他累了,真的是累了。 这场战斗从昨天打到现在,甘国宝已经筋疲力尽,同时广东水师的败像也显露无疑,何思和已经降下了船帆,打出了白旗。甘国宝对之破口大骂。可有什么用呢? 李慧并不知道,在座船连续中弹之前,一直都在全力指挥清军战船与复汉军周转的甘国宝甘提督,他本人的内心中已经对这场海战丧失了追求胜利的信心。 这一仗败了! 他败了。甘国宝只是困兽犹斗,临死一搏,如此而已。“火弹,火弹……”没理会李慧错愕的神色,甘国宝只看着对面继续向座船射来的火箭弹。 复汉军没有胜在人多势众,也没有胜在火力优势,而只是赢在了火箭弹上。 那东西对清军战船的压制和打击太大,太大了。李慧泪流满面:“军门……” “走吧,都走吧。别在这儿陪着老头子送死了。”甘国宝摆手摇头。两股浑浊的泪水也从他的老眼中流出,广东水师败了,广州危矣,广东危矣。 叶相德望着前方魏文伟座船升起的白旗,无声的笑了笑。清军水师五个总兵投降了三个。另外两个和他们的提督大人一起沉入了凉凉的海水之中。 “完胜。这一战他们是完胜!” “爹,我觉得今后水师都不用再造赶缯船、鸟船这些笨重的大船了。霆船、梭船也不用造。鲁公殿下不是说洋人的小帆船跑的最快么,儿子以为咱们今后就应该造些跑得快的小帆船。都不用配多少大炮。只用火龙弹,洋人那些大帆船配炮再多,斗上了,他们也是一个死!” 两天不到的时间,亲眼目睹了火龙弹的威力后,叶廷洋已经彻底成为了火龙弹的拥趸。在他眼中,火龙弹就是无敌! “休得乱言。这等军国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右校尉能说建言的?” 叶相德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先前选第二批‘种子’的时候,叶相德虽然不认为西式帆船就真的有多么的牛,但那些人明显会是鲁公的嫡系,他好言相劝,让叶廷洋去报名,叶廷洋百般不愿意,言辞里对西式帆船一百个瞧不上眼。但昨个打了一天之后,晚上却突然对洋人帆船的速度升起了兴趣,现在看,他就要异想天开了! “岂不闻殿下言,火龙弹潜力已尽,而火炮的潜力无穷。现在还只能远近与火龙弹相当,未来却必会远超火龙弹。” “那马尾炮台安放的二十斤大炮你又不是没见过?远可及八里余外。将来还有打的更远,射速更快,威力更大的火炮,它们都能搬上战船。火龙弹固然有许多优点,但也远不能替代火炮。”洋人的大帆船据说最大的能装载上百门大炮,叶相德没见过实物,不知道真假。可要是真的有上百门炮,一面就是五十门炮,轰出去,命中在滴,三四百米的距离上也能打碎了他儿子口中的小船。 叶廷洋默不做声,他不敢大声的跟自己老爹较真,但心理面却一点也不服气。 “再厉害的火炮你打不中不是净白瞎?要是能有几十艘速度奇快的小艇,以游骑对步阵的游射法子,乱其军心,疲其精神,废其体力,最后以众吃少,一点点分而食之。只要火龙弹充足,再多的战船也待宰猪羊……” 人只要一生起念头,就总会把自己放到有力的位置上去想。叶家父子俩的想法……,事物相似,结论却大相径庭。 日后在中国海军史上留下自己深深一笔印记的叶廷洋,现在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叶廷洋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揣测给未来的中国海军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他的父亲叶相德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前途远比自己光明。 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 即使是陈鸣,当然插手欧洲的时候,他也不能确定拿破仑这个小个子巨人是不是还能如原时空一样,在西历18、19世纪之交留下自己无匹的光辉。 …… 太阳终于落山了,天空由血红色转向无边的黑暗。 绝大部分清军战船上的大火都已经被扑灭,所剩不多的几堆火光——为什么用堆呢?那是因为他们的船体已经只剩一个火堆还漂浮在海面上了。 就比如谈秀的总兵座船,它的船体就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完全没有修复的价值,在撤走所有的水兵和搬走所有可以被搬走的物质之后,一把火在破烂的船舱里燃起。到现在还是这片海域里最明亮的一支火炬。 甘国宝与船共沉,虽然是敌对方,但张球、叶相德也要说一声:求仁得仁了。 广东海域的这一战,东南水师与清军的广东水师打大亚湾,打到了惠来海面,而惠来县就是潮州府临海最西南的一个县。可以说他们从惠州海岸都打到潮州海面来了。 前后复汉军一共战损了七艘主力战船,人员损伤不足一千人。对比辉煌的战绩,这点伤亡简直不值一提。 可张球也好,叶相德也罢,却都内心十分复杂。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场大捷的主角是火龙弹而不是他们。 看着重归平静的大海,张球脸上的神情冷硬冷硬。火龙弹这种威力奇大的武器,复汉军之前竟然一直藏着掖着,一丝儿风声都没有向外露出去。藏得可真深! 如果当初自己一念想错,那是不是广东水师的厄运也会落到张家人的头上呢? 张球不能不这样想。陈鸣用聋哑人来操作火龙弹的铸造,连弹壳铸造都有学习了铸造手艺的聋哑人来完成,外界人等真心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听到。如今一经使出,那就是大杀四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海战的消息会飞快的传到清军手中。后者船队中的小船有不少见势不妙就扯帆远扬,这场大战里的消息不会被‘大海’保密的。 在这场倾力一搏的海战中,复汉军东南水师主力共击沉清军大小战船愈五十艘,俘虏各类战船近百艘,救起和俘获战俘共四千余人。而尸沉大海的清军士兵至少有三千人。 不管是看结果,还是看进程,东南水师无疑都是赢大发了。 汕头港附近一处宅院的大堂里,熊炳章和刘武两个大忙人此刻都坐在里面埋首书案。手边书案上摞的文书已经堆了好大一撂了,但俩人这么忙,办公的时候似乎总分心,是不是的抬头看一看门口。 茶碗里的水是加了一道又一道,叶子都泡得发白了,他俩谁也没介意。 这个宅院就是陈鸣的落脚地。他现在在里头的书房里,至于干什么的,刘武、熊炳章虽然没去看,却也知道,一定是各地政府的组建工作。 但陈鸣也老是分心,并不比熊炳章和刘武好到哪里去了。东南水师自昨天清晨与清军水师再战,战场从大亚湾一带燃起,一路向大海深处延伸,到现在还没有传回消息。也幸亏这两日没见到台风袭来,否则陈鸣的‘玻璃心’非碎了不可。 每次窗前响起脚步声,外屋的刘武、熊炳章,里屋的陈鸣总是会同时抬起头,不过等来的却都是各地送来等待批示的呈文,对于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依旧杳无音信。 又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熊炳章手里茶碗都是一颤,跟刘武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又一次看向了门口。 不过一路跑来的高彦明可没有他们这样的故作矜持,人还没到,就已是大声喊了出来:“大胜,水师大胜。东南水师全歼清广东水师,俘其战船百艘,兵丁四千余。” 刘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一手抢过高彦明手里的消息,飞快地看了起来。消息是从惠来飞鸽传到的,果然是全胜广东水师。刘武已经情不自禁的放声大笑起来,口中连道‘好’字。 熊炳章这时走到刘武身后,看了信报上短短百十字的内容后,原来沉凝拨云见日。整个人骨头都轻了三分。对着起身走到外屋的陈鸣抱拳一躬身:“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广东大局已定,再无反复之忧。” 第三百九十九章 倒塌的帝国…… 海战大捷的消息被复汉军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四方。 福州城里,吴必达的表情有些复杂,又甚是不解。只看双方战力,大海上的这一战,东南水师看似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双方的实力对比绝对不像最终战果反应出的那般悬殊。吴必达都不知道甘国宝是怎么打这一仗的了。 甚至于,若不是甘国宝与船同沉了,他都要怀疑甘国宝是复汉军的内应了。 复汉军东南水师的实力吴必达当然是清楚的,广东水师的力量他也明了的很,若把他放到甘国宝的位置上,就是闭着眼打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的结局啊?难道是甘国宝自己昏了头,出了昏招了?还是像九十年前的澎湖海战那样,风向陡转,老天庇佑陈汉? 当年的施琅就靠着海上风向陡变,一举反败为胜,以微小之极的损失完败郑军,歼灭了郑军两万主力,难道这场海战也是如此?只是老天爷庇护的不再是大青果,而是陈汉了? 吴必达内心如此想着,心头竟然对陈汉生起了一股‘敬意’。再想想陈汉的发家史,短短三四年就搞得盛世繁华的大青果惨淡如此,都丢了南国的半壁江山,要一蹶不振了。说不准的,陈汉真就是有天意庇护。不然鲁山陈氏这个默默无名的地方小族怎么陡然崛起若斯?陈鸣这个年纪刚刚双十的小青年,一天弓马都没练过,兵书都没读过的皂户之子,小豪强小地主家的儿子,怎么就纵横沙场无有一败?前后覆灭了大清几十万兵马? 难道真的是天生将种奇才,还是自有天授? 吴必达这般想着,回过头来却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这样想,这是对大青果的不忠啊,心慌意乱的竟是心跳不止。 但是无论如何,广东水师战力全灭已经成了事实。这一仗复汉军的东南水师得了完胜,那复汉军上上下下的信心更不知道会膨胀到什么地步呢,拿下两广肯定是不必说的。将来足迹也绝不会只限足于东南。 “朝廷有难喽。”吴必达感慨不已。大青果啊,三五年前还盛世繁华,烈火烹油的大青果。 水师上绝对占优的复汉军,今后会让大青果打苏北到辽南的千里海疆变得无一日安宁,处处是烽烟,处处是战场。 吴家的命运已经绑在了复汉军这条大船上。木已成舟,吴必达性格再迂,也不愿看到复汉军翻船的。他现在只是在脑子里‘想象’,因为他现在说什么,想什么都是假的,因为他已经‘中风’了。 整个福州城,政府官员士农工商千千百百,如吴必达这样想的,绝对不乏其人。 这场大捷的消息就很快传遍了整个江南,各地的报纸纷纷把大亚湾海战复汉军完胜的消息刊登出来,高兴得不知道多少人把桌子椅子拍得震天响。 复汉军拿下了江南以后,漕粮没有了,对外港口开埠了。整个江南虽然被战争搞得萧条不已,实际上农民也好,商人也好,都已经看到了光明的出路。 作为中国经济最繁荣的地方,江南商贾的力量绝对不弱的。之前是因为‘传统因素’存在,商人的地位实实在在的被士绅压过一头,可现在商人有了工商署在背后撑腰,纵然只是刚刚小荷才露尖尖角,爆发出一点点力量,就让复汉军在江南的统治顺滑了很多。 尤其是上海、宁波的茶馆、酒楼,那是天天坐的爆满。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富商大贾,手中拿着一张张报纸,高谈阔论,让那些开店的老板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 当然,陈鸣不是银子,复汉军不是金子,他们的好不是谁都喜欢的。 北京城里的八旗子弟们,就尤其的痛恨。复汉军的每一次大胜就意味着清军的一次大败。而且让满北京的百万八旗感到‘深恶痛绝’的是,因为复汉军的‘倒腾’,大青果终于没钱全额发放八旗们的铁杆庄稼了。不仅如此,还要回迁八旗到关外老家,去开荒种地,去从土地里刨食。养尊处优已经百十年的八旗子弟们,如何想再拿起锄头? “操他娘的,这陈贼又走了狗屎运。呸!”这么说话都还算是客气的。 而紫禁城里,当吴书来把复汉军水师大胜的消息报上来的时候,乾隆皇帝神情似乎很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他那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恐惧。 乾隆皇帝的寝宫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大地图,是整个大青果的地舆图。乾隆死死地看着地图上广东的位置。现在复汉军已经要对广州发起进攻了吧。 而消灭了广东水师的复汉军舰队,若是开到山东,开到天津…… 乾隆只是这么一想,浑身就寒的彻骨!“加快速度,东北必须加快速度。”乾隆需要更多地钱,更多地粮食。 他的帝国正在倒塌! …… 鲁山。 天色已经黑了,陈惠在椅子上整整坐了两个多小时。自从处理完公务后,他就坐到了这里。当然陈惠不会是一直动也不动,只是脸色沉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迫压感! 两天前,飞鸽来报,东南水师与清军的广东水师二次交火,两支规模庞大的船队越打距离岸边越远,然后就再没有海战的消息传来。这叫陈惠心里如何放得下?所以这两日,尤其是今日,整个汉王宫都是寂静的。来来往往的官员、婢女都像是怕惊动了陈惠,惹来他无限的怒火一样,说话的声音放小,迈出的脚步变轻! 直到王府中响起一阵高昂的欢唿声,整个汉王宫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谁都知道陈惠为什么变成这样,而当他的欢笑响起,当他身边的侍卫、侍从的欢唿传出来,无疑就表示着广东海战的胜利,至少不是吃亏。 “传告四方,我军海战大捷,鞑虏的广东水师已被我军尽数歼灭,海战大捷!” 陈惠手里拿着一张短短的小纸条,一脸的喜气洋洋,浑身上下都带着三分清爽。憋在心口两天的一股气释放了出来,看到了捷报,真就比吃了人生果还要浑身舒坦,八万四千个毛孔都透着舒服和清凉。 …… 湖南省城,长沙。喜报的消息也传到这里。 作为原先的湖南省城,虽然湖南依旧没有设立巡抚等省级官员,可长沙的地位半点也没受到衡阳与岳阳的冲击。 所以陈广干作为长沙知府的地位是不需多说的,这位投效陈汉时间不长,却被鲁公殿下瞧上了眼的知府大人,一直是众人心目中‘湖南巡抚’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 只是这位相传中是贩糖的小商贩出身的知府大人,做起官来有条不紊,得心应手,连还把《长沙日报》紧紧地攥在手中,做官之余,《长沙日报》也搞得红红火火。就销量而言,只长沙一地中,已经追平省报《湘报》了。实在不想是一个贩糖的商贩。 而且这位知府大人还挺推崇郑板桥,自己书房中挂着“难得煳涂”四个大字,还有一把纸扇,扇面上亲提了: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八个字。他坐上长沙知府的位置后,连续的招来官员在书房见面,很快这十二个字就传了出去,立刻安定了下属的人心。但‘难得煳涂’却又不是真的煳涂,抓大放小,着重放轻,以自己的‘言行举止’,赢得了衙门上下官员官吏们的重爱。只是最近来这位知府大人忽然勤勉了不少,衙门签押房里三天两头就开小会。 在长沙做官的人都知道,陈广干的脾气是很好的,性情诙谐,对手下的官员们很和气客气,对长沙的驻军人员更是周到,还有对下面的百姓士绅也都很可亲,很少在堂面上发脾气,公开场合露出怒火。基本上是个绝顶好的好BOSS了。 而且谁都知道他是鲁公殿下看重的人,长沙驻军和岳阳、衡阳的驻军,对之都客客气气。 虽然也有人对陈广干的真实身份甚是好奇,这等人物和才学,怎么也不可能是卖糖的商贩,可陈广干口风极严,就是想派人去广西查探查探,眼下兵荒马乱的也无从查起。 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这个来历有些神秘的陈广干前途无量了,对他背后的事情都保持着沉没。或许等到他有朝一日坐上更高的位置的时候,才会露出真正的身份吧。 今天整个长沙的县局一把手都聚集到了府衙签押房,长沙府的官儿们都见惯了陈广干的和蔼可亲,却不料今天陈广干的脸上则是挂了一层寒霜,难看的要死。签押房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知府大人不但脸难看,而且不说话,看来是被什么事情气到了。底下的属官、佐官们都不敢开口,就静静等着。直到最后警局的局长陈成知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陈成知是暗营的老人。当初受命追查李家的下落,在两湖奔波往来,忙活了半年时间也没有追查到李家人的最终去处,白白丢了一个巴上李小妹的大好机会。后来湖南成了复汉军的地盘,大批的暗营人马转入民政,他也就成了长沙警局的一把手。 有着这样的身份背景,陈成知职位又至关重要,可整个长沙府都没谁敢招惹他。 陈家本姓子弟出身,那就是嫡系没话说了,暗营出身,暗地里不知道有着多少秘密,手中抓着在座众人多少把柄,谁敢开罪他? 陈成知对上面下达的政策也贯彻得力,十分认真。是陈广干料理长沙府事物的一员得力干将。 因为陈广干和陈成知都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来自哪里,知道上面的一条条规定政令为的是让陈汉更加强大,这是跟他们的根本利益是休息相关的。自然陈成知这个对上政策贯彻得力的老人就最合陈广干的心了。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也该他出来说话。打破签押房里低沉的气氛。 “各位达人,芜湖贪腐案实在令人痛心,我等引以为鉴,当聆听大人教诲。”陈成知点破了陈广干脸色不好看的原因所在。是刚刚不久的芜湖贪腐案。那是因当地的乡官——退伍兵——透信给报社,而爆出的一件贪腐大案。涉及金额以银元计,在十万块以上。 这报纸真的不能小瞧,一给盯上了,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影响巨大!签押房在座的长沙府一众官员们都在心里面暗叹。然后竖起耳朵来听陈广干的训话。 “诸位同仁,芜湖贪腐案影响巨大。我朝刚立纲常,即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可恨之极。汉王、鲁公都下严令,着各地方官员自省、速查。 芜湖区区一知县倾吞良田千余亩,狗胆包天。更伙同劣绅低价售出良田万亩,罪不容诛!”那里可是芜湖啊,田价比长沙要贵出小半了。 “而砍一芜湖知县,只是斩草,未能除根。这天下有止不完的贪污腐败,何以除此陋习?” 陈广干似乎真的气的不可抑制了。说话中满脸通红,提及已经被砍了脑袋的芜湖知县和芜湖治下的那几名土豪劣绅的时候,咬牙切齿。 “芜湖事发之后,本官多日难眠,辗转反侧,想出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来。今日邀请各位同僚议一议,大家都提提看法。如果可行的话,本官就上书汉王!”最后两个字说的签押房里大小几十个官僚寂静无声。 “官员为一朝之根基,吏治不廉洁,官威即不入人心。百姓心无朝廷,何以信之朝廷?我等皆与国朝共益。国朝不兴,我等亦是不兴。国朝败落,我等也自败落。所以,廉洁吏治,尽一切手段打击贪腐,刷新官声,给百姓以信心,是为国之大事也。 现今国朝官俸丰厚,制度清明,严禁三敬【冰敬、炭敬、别敬,清朝官员送礼的规矩】,在座诸位衣食无忧。但商气亦盛,滚滚红尘,诱惑百千。 如此要廉洁吏治,不仅要打击贪腐,更要用一些强制政策来‘保护’官员。” “本官以为,如说公开家资,申报田产。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每个官员就职、履新、迁转、致仕,就把自己的家底都报一报,监察御史查一查。看看前后对照怎么着,有无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之?如此即可观清一人清浊本质也。” 陈鸣对老天爷起誓,陈广干想出的这官员财产申报公开之法,绝对没有他的意思。这真的是陈广干管古今历史,想出来的一个妙计。原滋原味的‘土着本色’! 中国西汉初年在选拔官吏时是有“财产申报公开制度”的,即所谓“十算为官”,一算即拥有1万钱的财产。也就是说,候选官吏家产不能低于10万钱,这是认为官员过穷则可能起贪心,对吏治不利,且官员责任重大,一旦出现失误,有财产的人可以用家财补偿。这一制度到汉景帝时降为“四算为官”。 北魏孝文帝改革,规定各级官员的俸禄,同时宣布“禄行之后,赃满一匹(布帛)者死”。这时期的“反腐”主要依靠由中央直接派出“使者”进行纠察,一旦发现贪腐证据,便对涉事官员进行惩处。纠察的对象,自然也包括各级官员的财产,财产和收入严重不符就会引起怀疑。 这一制度历经修订,隋、唐、宋都相继沿袭,各级官员的财产都被置于皇帝和中枢机构公开和秘密监察之下,在个别时代(如武则天朝),皇帝通过秘密机构,对官员的家庭财产更了解到纤毫不差的地步。但“财产与收入不符”是否惩处、是轻罚还是严惩,则带有很大的个人好恶和随意成分。 但无论如何,这些‘前辈经验’与陈广干以‘抑制、监察贪污,清正吏治’为根本出发点的官员财产申报公开制度是完全不一样的。但也不能否认陈广干确实从中吸取了一定的观点理念。 陈广干的话说的在座的几十名大小官员人人脸上青白不定。这真的是陈广干这个众人眼中的好好知府想出来的点子吗? 太狠了,也太损了! “官员所担责任重大,朝廷当用手段以保吏治……” 整个签押房寂静无声。陈广干还在长篇大论的讲述着他这个法子的好处。似乎一点都没发现底下人,人人都坐立不安,人人都脸色变幻无定。 他只一心讲述着这个被鲁公来信极力赞许的政策对于官员的‘好处’。陈广干有个感觉,只凭此策自己就能一鸣惊人,响动天下。为他走上更高的层次打下坚实的基础! 签押房里寂静无声,对于陈广干发出的‘提提看法’邀请,没有一个出头开口的。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不同意。可他们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光明正大的反对它。 一个财产公开,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最,真把在座所有当官的都给吓尿了!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此法为某闭门造车所生,一家之言,定有考虑不周不当之处。诸位同僚畅所欲言……” 签押房中还是一片寂静。陈广干像是没看到在座众人的脸色一样,一点也不显尴尬的打着官腔,啰里啰嗦的说了一通。然后道: “既然诸位无人开口,如此诸位都是没有意见喽?那就好。本官即刻与刘大人【湖南监察御史刘纪江】知会一二,联名写道折子上奏汉王。这政策对一些人是很不利的。我长沙府官员无一反对,这证明我长沙府官员个个都是好的。本官内心甚慰。芜湖县之事只代表少数……” 就在整个天下都在为复汉军水师与广东水师的胜负而‘惊喜’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一项深深影响着陈汉将来几百年政坛的政策,已经从长沙这个鱼米之乡诞生出来了。 当陈广干与刘纪江的联名奏折送到鲁山的时候,陈惠虽然在深深期待着已经开始的广州之战的捷报传来,可还是对这项政策拍案叫绝,大声叫好。 “妙策,实在是妙策!” 这世界上没有可绝对杜绝贪污的政策,官员财产申报公开,却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官员贪赃枉法的风险,如此就足够了。 “陈广干。”这个名字记在了陈惠的心中,这是人才! 第四百章 欧洲人的蔑视 夜幕很快就降了下来,阵地上依旧杀声震天。白日还雄伟耸峙的广州大东门城关现在已经变得残破不堪,连其外头的瓮城都在复汉军炮群的猛轰下坍塌了两处缺口。一队队复汉军战士还没有杀到大东门瓮城外头,城外阵地上的清军依旧在抵抗着。 增海用出了手中一半的旗兵、标营和练军,加上过万的绿营民勇,布置在城东北的白云山,城东的先农坛、山川坛以及东教场一线。用练军压着绿营,标营压着练军,旗兵看着标营的法子,外加不停的向阵地填兵加油,你甭管清军死了多少人吧,他们却好歹坚持到了晚上。 复汉军部队在大炮的掩护下对着城外的清军阵地发起数次的冲锋,清军的炮兵也在全力还击,炮弹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道道红色的痕迹,在双方间来回穿梭不断。 杨正杰压低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碎石堆般的‘小道’从瓮城缺开的豁口向城外跑去,身后跟着一队千把人的民勇生力军,这些人还不到他手下一半的兵力,但这千人绝对是他手下装备最好,最能打的队伍。 作为一名团练起家,以‘战功’而被授予都司顶戴的读书人,杨正杰对广东的团练大臣——巡抚良卿,杨正杰对大青果都是忠心耿耿。今年以来他多次出兵攻袭湖南,别看只是一个都司,大名却屡屡登上《湘报》。 更被《石鼓文》和《岳麓山》将之与苏南的吴熊光,浙江的陈杰并肩,称誉南国‘三杰’!要是吴熊光这家伙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杰’字,就更好了。 一出城去,一路上残肢断臂就随处可见,往昔繁华的关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瓦砾,远处先农坛已经失守,山川坛也要顶不住了,杨正杰这支队伍要迅速增援去。在战斗打响之前,杨正杰,以至于城内的上下官员清兵都没有想到,复汉军打仗会这么的凶,一开始就这么的狠! 炮弹不要钱似的砸来,才短短一天时间不到,驻守城东的清军就死伤了四五千人,多道防线和阵地被复汉军夺下,同时大东门也惨遭重创,女墙也好,瓮城也好,城门楼也好,被成百上千发炮弹打的面目全非。 广州城也算是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只是广东的东面,也就是东莞位置,还有一片坦途相接,地理位置还是很显要的。 复汉军就是打新安北上,先拿下了东莞,然后再进攻的广州城。 不打西,不打北,也不打南,只从东面展开进攻! 清军重兵部守的虎门一线成了摆设。 杨正杰带人还没能进入到山川坛,因为他刚从边缘通过东教场,山川坛阵地上突然涌出一群败兵,是清军,却是复汉军已经先杨正杰一步击溃了山川坛清军阵地的守兵了。 “跟我来,快,快!”杨正杰带着部队在败兵涌逃的线路右侧排列好阵列,“所有人做好准备,举枪——” “瞄准——” “放——” 当追在清军败兵后头的复汉军杀到的时候,杨正杰也不管射程面里是不是还有清军,高声叫喊着开火。 经验老辣的复汉军军官立刻吹响了铜哨。在尖锐的铜哨声提醒下,数百名追击的复汉军战士哗啦啦的爬倒了一地。‘咻咻’的枪子成排的打他们头顶穿过。“手榴弹,手榴弹……”复汉军军官大叫。 杨正杰应该庆幸,他这是在黑夜。不然,就他手下的六七百人整队的时候,复汉军的炮弹就已经落到他们头顶了。 连连的手榴弹爆炸不可能不影响到杨正杰部的排枪,而且是黑夜里,枪弹装填速度本就缓慢。出击的复汉军只有少少的几百人,也不知道斜对面的那批清军除外,黑夜中隐藏的还有没有别的部队。趁着手榴弹爆炸,指挥部队退了下来。 所有的复汉军都觉得这一仗胜券在握,冒险精神也就弱了一点。随着最后一位复汉军士兵退回山川坛,密密麻麻的炮弹又落了下来。他们真的是不给人留一丝儿的喘气机会。 这一天的鏖战一直打到夜里二点半才最终停歇下来,当清军士兵喘着气仰天躺在东教场战壕中的时候,整个广州东城外已经完全看不到昔日的模样,鲜血和尸体躺满了他们的视线。 过了大东门,往里头不远就是禺山,紧挨着的又是番山,广州古称‘番禺’就是这么来的。 此刻禺山脚下的一块百姓民居,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一个百姓了。数百位从前线撤下来的清军伤兵被集中在此。广州内外被抓壮丁拉来的大夫正紧张地为他们包扎着。同时广州城外,打广州征发的青壮用着担架一点点收拾着阵亡清军民勇的遗体,这些遗体会被全部送往白云山。 一张张永远闭上了眼睛的年轻脸庞,一具具被炸断了四肢,烤灼焦黑的遗体,让从所有的人全都咬紧了牙关。 禺山脚下,一位大腿被弹片撕开的民勇正在痛苦的哀嚎着,旁边的大夫大概知道金创药是止不住血的,让人死死摁着士兵,径直把一支炙红的烙铁按在了伤口上面。 “滋啦……”刺鼻的焦臭味道散发在空中。 伴随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是伤兵凄厉了十倍不止的惨叫。巨大的疼痛让他随即昏死过去。大夫却迅速在烫熟的伤口上洒上了白色的止血粉,然后缠绷带,这就结束了。至于伤兵本人能不能真的活下名来,就看他能不能熬过去了。 又一天得清晨,杨正杰出现在东教场前线,他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炮灰。 ‘炮灰’这个词儿是从北面传过来的。是复汉军最先说起的,但却很形象的诠释了杨正杰部现下的地位。他们就是炮灰,就是一群来消耗复汉军枪弹炮弹的渣滓。 比起先前的先农坛和山川坛,东教场的防御力度要更弱一些,就更不要说与东北方位的白云山对比了。然复汉军根本就不去进攻白云山,反正广州东面这一块儿就有陈鸣足够做兵力调配的空间,大部队直奔着大东门去就行了,才不去撞白云山呢。 出现在杨正杰眼前的就是一副地狱般的画面,整个东教场的房屋以及周边民居民宅已经完全倒塌,就看不到一处完好的屋子,处处是被炮弹炸开的碎砖烂木,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弹坑,还有地面上没清理的残肢和干结的血迹,比比皆是。 而带兵在东教场守了一天一夜的副都统伍德,杨正杰看着他人后却几乎不敢认他了。这满脸硝烟,衣服又皱又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酸臭味道的人,会是伍德大人? 当然,前线清军的饭食是超级好。 有鱼,有鸡,有鸭,有猪肉,军官还有牛羊肉…… 增海为了犒劳前线的士兵,绝对是出了血本了。份量充足,所有人就是敞开肚皮来吃,也没有不够的道理。除了没有酒,这般丰盛都已经能赶得上广州清军的年夜饭了。 而广州城对面的复汉军营地里。一顶军帐中,一位挂着中士军衔的教习正伏在案上写着信。一旁的铁茶缸中泡的一点味道也没有的茶水,多少也能说明一点这位中士军官一宿没睡的实情。 昨天清军死伤惨重,复汉军也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受伤的暂且不提,那阵亡的官兵,每一个人的家属都会受到阵亡疆场的亲人所属部队寄来的一封信。 士兵的安慰信都是有统一格式的,印刷好了的,只需要填上名字和部队建制,以及写信时间即可。军官则无论大小都要是亲笔信。 中士就正在给一名阵亡队官的家人写着信,虽然这是一种很做作的表现形式,但写信的中士神色却已经肃穆。这种外人看起来一些夸张做作的‘手法’,作为军人,却只会认为是肃穆庄严的,而绝不会认为它们是虚假可笑的。 这是陈汉对于军人的一种承认,一种尊敬。 厚厚的一摞信被人带去后勤部队,中士草草的吃过早饭就钻回了帐篷。昨天打了一天的他们营,今天就不用再上战场了。复汉军的进攻还是昨天的老套路,从六点钟起就开始炮击,无差别的覆盖式射击,整整一个小时的炮击后,一个团的进攻部队向着东教场发起进攻。 让时间倒退回一个小时前。早上的六点钟,九月的广州天刚刚放亮。 英国东印度公司高级职员大卫·奥斯曼特中校揉着酸痛发胀的眼睛走出住处。 太糟糕了,昨天夜晚的睡眠太糟糕了。枪声炮声响个不断,整夜里复汉军都在不断地骚扰着清军。 没有了大规模的进攻,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的炮击和猎兵隐藏于黑暗中的猎杀。这种骚扰是无耻和不名誉的,却也是极为挫伤士气,让清军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付的。 大卫·奥斯曼特对这种作战模式并不陌生。狙击手这个兵种在他眼中就像是英国陆军里的来复枪射手。来复枪作为一种射程、精准度绝佳而射速极慢的武器,最擅长的就是用这种可耻的手段来消耗对手的士气和精力。 而且作为一名大不列颠的精英,大卫·奥斯曼特还能看出这种战术的更深处——施展者双方战斗力或威慑力的不对等,对被骚扰方所能造成的影响也将是不同的。 如果把清军换成大不列颠龙虾兵,对面的敌人是复汉军。大不列颠的陆军勇士丝毫不会惧怕他们,在大不列颠的眼中,复汉军也只是一般的军队,跟欧洲其他国家的陆军并无什么不同。 所以复汉军的骚扰虽然会让龙虾兵怒火冲天,虽然能消耗掉他们的一些精力,但短期里却消磨不去军队的士气。只会让士兵变得更加的愤怒,而不是害怕和恐惧。 因为两边的地位是对等的。 可清政府军队却不同,他们的精气神在开战前就已经受到了太大的消弱,复汉军的战斗力又确实胜过他们很多,他们对于复汉军先天就存在着一股惊惧和警戎。大卫做过广州清军的军事顾问,清政府军队对于复汉军的这种警戒的心理,他很明白。 在复汉军日以继夜的不停骚扰中,政府军就会变得烦躁、暴怒起来,而在怒火消褪后剩下的就是恐惧和惊惧。 人都是有脑子的。对手不是弱者,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军队。自己被连夜的骚扰,精神大不如从前,也就是感觉状态不比之前,那就是战斗力在下降。这种情况下岂不是更不是对方的对手?退缩的感觉当然就会出现在士兵们的心里头! 而心中一旦露怯,军队还如何能打胜仗呢? 当退缩的欲望出现在士兵的心头,可军官们并不下令后退的时候,面对着黑夜里不断从看不见的地方射过来的子弹,恐惧的心理就会迅速泛起,并迅速的增多。 这就是现在的清军士兵。 从遭遇夜间骚扰时他们胡乱的射击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心头有着恐惧! 从清军军官明知对手是故意袭扰而不敢疏忽大意,一直要求士兵绷紧神情也可以看出,他们心头一样有着恐惧! “这真是一场绝望的战争。”恐惧的心理,退缩的心理,在大卫·奥斯曼特眼中就是一支部队失败的烙印。就是无数士兵对战争的失望! 中校走到珠江河堤上,东边的阵地清晰可见,西历十月中的太阳用金色的霞光笼罩着那里,当然也笼罩着这片大地上无数的士兵。 “啊……”大卫·奥斯曼特伸展双臂对着东方的朝阳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昨晚上一夜闹腾,他都没怎么睡好觉。 大卫·奥斯曼特可是出身贵族,生活条件舒适,虽然军校毕业时正好碰上七年战争,随后又在魁北克服役过,但并没吃什么苦头。作为一名大不列颠队王国当之无愧的精英,大卫可以说是一名不错的实战型将领。 身为贵族,身为军官,他有权利享受舒适的生活。他是一名光荣的贵族军官。而不是底下的士兵,战争中那种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的行军帐篷,才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 因此,哈欠刚过,养尊处优的大卫·奥斯曼特就咕哝了一句:“可恶的大炮!”搞得他一夜都睡不好觉,白天也没精神了。 “阁下,阁下!反政府军的军队即将对广州展开新的进攻,这里很快要成为战区。罗伯特先生请您即刻回到安全区域。这里马上就会有炮弹落下!”一名东印度公司的低级文员远远地对他叫喊着。 炮弹!?大卫·奥斯曼特猛打了个寒颤。 他只是在散步,可没想在战场区域里散步。“该死的中国人,竟然这么早就发起进攻!” 这下不仅昨夜的睡眠毁了,连今天早上的早餐都泡汤了。 大卫·奥斯曼特快步走着。他必须尽快赶到商馆新区,那才是安全的地方! 战斗进行了不足一小时,在复汉军发起第二次进攻的时候,清军退出了城门阵地,彻底回缩进了城中。这给复汉军极大地鼓舞! 复汉军的大炮开始如雨点一样轰击着整个大东门。 洋商的商馆区本来是在广州城西南角约两百米远的河边,所谓的商馆新区却是英法荷等国商人仗着清廷要从他们手中购买枪炮,在广州城东南角圈占了新的一块地皮。 现在不少红棕色头发蓝眼睛的欧洲人都爬在高高的屋顶上,遥望着大东门外的战斗。 复汉军也好,清军也好,他们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崩溃’。很多欧洲人都无法接受这两支军队的战斗模式,尤其是复汉军方面。他们的士兵在挖沟壕,似乎一些士兵手中还拿着专门用以挖沟壕的短柄铁楸和榔头。 中国人的战壕要比欧洲的更宽更深,清军士兵可以站在沟壕里填装弹药,甚至一些小炮都可以放到战壕当中。而复汉军则也将自己的大号臼炮搬入阵地里,其中一种臼炮的威力尤其的大。据昨夜从广州城里出来的船医说,一些清政府军士兵外表毫无伤痕,身上只是有无数的小红点,完全是死于炮弹爆炸后的震慑,这种炮叫做‘飞雷炮’! 当然,欧洲人内部也有一些人对中国的内战嗤之以鼻。复汉军与清军的攻防战,两者间的交锋被他们认为是懦弱的表现。他们觉得东西方间的战争完全不具备可比性,在西方,在欧洲,排枪击毙才是正道。 “那才是勇敢人的战争。”而眼前的中国军队,“他们就是一群土拨鼠!胆小懦弱的土拨鼠!” 第四百零一章 尊敬的大公阁下 漫天的炮火中,一声尖锐的哨声传入出击阵地,一个光头的复汉军军官从战壕中猛地直起腰来,翻身跳出战壕,虽然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但他拔刀挥舞的模样立刻激起了出击阵地上等候命令的复汉军士兵的凶悍劲头,二三百名复汉军士兵挺直了身子,挺着刺刀,握着长枪,嘶声呐喊着向瓮城冲去。 此刻的大东门,城墙城楼连着外面的瓮城,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攻击士兵们踩着碎石头直接冲上了城头。 在他们距离瓮城还有二百米的时候,炮兵开始向成门内延伸射击。清军也立刻向城头增兵,与踩着碎石头冲上来的复汉军战士,像两道相向而冲到的红绿洪流,嘭溅出激烈的朵朵血花来。 双边开始肉搏战,清军当然不是对手。虽然他们人多势众。面对着力量强劲、训练有素又披着铁甲的复汉军战士,清军也好,民勇也好,也依旧不是对手。 复汉军挺着刺刀顶着清军硬生生夺取了瓮城,然后再是大东门。清军人数明明远多于复汉军,却节节败退。 刺刀雪亮,枪托横飞,白刃战下清军被打的节节败退。一具具尸体倒在城头上,有绿营,有民勇,还有练军、标营乃至旗兵。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被刺中的伤口喷涌出来,甚至能看到从伤口中流出来的肠肚。 增海亲自披甲来到禺山督阵。亲手砍了一名败退的绿营参将的脑袋,但是并没有一个卵用。清军顶不住复汉军那就是顶不住。增海亲自督战,给清军上下带来的那点小小感动和士气的加成根本挽救不了大局。 “将军,大东门守不住啦……”广州城守营副将保柱乞求的目光看着增海。大东门再这么继续打下去,他手下的五营兵就要全填进去了。 增海没有说话,紧紧地握着拳头,指节都发白了,看着杀声震天的大东门,无奈的一闭眼。肉搏拼杀战他们不是复汉军的对手,真的不是对手! 复汉军只往大东门投入了前后两批部队,不足一千人,就打的至少三四千人守备的大东门清军节节败退,增海又往那里投入了两个营的援兵,但情况半点也没有改变…… 这场肉搏战进行了四十分钟后,大东门的数千清军一败涂地,蜂拥着向禺山败退。战场地面几乎被鲜血洗了一遍,尸体扑倒一地,赤色的液体在每一寸土地上都流动不息。 而复汉军的进攻部队则丝毫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在向着广州城内进攻。 杨正杰疲惫的躺在地上,别看他从带队抵到东教场到退守大东门,拢共还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激烈、紧张的战斗却已经掏空了他全部的精神和气力。 闭上眼睛,杨正杰也睡不着觉。他手下队伍的人丁只剩下了五百来人,比起先前时候少了足足一半。而这些人是他手中最能打的队伍啊,整个正字营就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鸡仔,魂飞魄散。面对着复汉军,杨正杰至今还能清晰的记忆起几张满是兴奋神情的脸——如此的士兵,闻战而喜,英雄无畏。 如果正字营是被暴风雨摧残后落魄沮丧的小鸡仔,复汉军就是在暴风雨中生成的雷电云团,越来越明亮,凝聚着积蓄着无尽的力量。 杨正杰现在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炮声了,都听不到噼里啪啦的枪声了。他们营损失太过惨重了,被增海调到了番山西南的大南门。所以他才能这么舒服一趟了事,杨正杰现在啥也不想,就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从大东门往禺山的道路上,步兵队伍被浓烟渐渐淹没。城中传来手榴弹和小炮的声响,还有密集的火枪射击声。 正午时候,成群的伤员和抬着担架的士兵、民夫从番山转移到大南门。随后,落到城内的炮弹就更加密集了。 “杨大人,伤药不够用啦。”一个三十多岁,胡子邋遢的千总,向杨正杰急道。 “伤药不够用,问我就有伤药啦?还不快报上面去。”杨正杰眼睛向外瞅了瞅,正瞧到一个躺在木板上,肚子还在流血的伤兵,杨正杰能够看到捂着伤口的手缝里的肠子。这人应该是被复汉军的刺刀给捅穿肚皮了。 “巡抚大人手中有的是药材,赶紧去吧。省的能救活的,也给耽搁死了。这遭瘟的陈贼!” 摆了手的杨正杰冲着番山方向呆呆的望着,良久才苦着脸喷了一句土骂:“呢镬冚家铲啦!”这次麻烦真的大了。满城里的旗人都开始向着大南门跑来了,他们这是要坐船往西去啊。 因为就这么一点时间,复汉军又把禺山给拿下了。杨正杰脑子都要懵掉了。复汉军的进展太快,太逼人了。 “老四,现在上头的督抚大员们也对这广州不抱希望了。”杨正雄在杨正杰身边唏嘘的说道。整个南门大街上,这才多长点时间?已经要被出城的旗人给挤满了。 杨正杰对自己二哥的话无言以对,旗人都要出城了,上头人想干什么当然就显而易见了。 他用喝酒来缓和一下自己紧张的神经。一小壶白酒汩汩的被他灌进肚子里,脑袋微微发熏,酒意让紧张从他心底里驱除出来。但他刚刚转过身,正往嘴里倒着最后一口酒的杨正杰就被一阵可怕的气浪掀翻在地。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一头冲刺中的奔牛给撞了一样。 轰鸣的爆炸声接着袭来,杨正杰整个脑袋都一片空白。 好可怕的爆炸!整个广州城都陷入尘烟当中。嗡嗡的耳鸣让杨正杰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虽然他在疯狂的大叫着。 因为他想到了南门大街上正在转移中的广州旗民。“这下真的完了。”深深地无力感夹杂着眩晕感,让他颓废的躺在地上。空气中隐隐有一股焦煳味道,然后就是好一阵的爆炸声音,还有爆炸之中凄惨的叫声、哭喊,惊乱的牛马嘶鸣声。 杨正杰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一匹马拖着顶盖被掀开的车子从他身旁不远处飞跑过去,那被炸开的车厢上有着很明显的血迹。他身边还有另一匹马,就像上一刻的他本人一样,无力的躺在地上,正在发出垂死的哀鸣。 杨正杰发疯一样冲进南门大街,烟霭跟浓雾一样,三五丈外都看不清楚谁是谁。他只能听到无尽的哭泣声,还有看到遍地的死尸…… “老四,快逃,快逃啊……”杨正杰的二哥杨正雄拉着他的手,就往南大门跑。边逃还边大声的吼道:“这都什么时候啦?陈贼的大炮都拉进城里了,广州完了。你还管他们旗人死活呢,先保住咱们兄弟的小命吧。” 趁着大南门的守军也逃了,他们兄弟,还有营中的一杆铁杆们,也赶紧逃了才是。保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战场上被俘的清军,不管是官,是兵,是绿营还是民勇,只要被复汉军抓到了,都要劳动改造的。谁他么想去当苦力啊? 复汉军攻势如潮,拿下大东门后迅速又攻取了禺山。增海只得连续从各处抽调兵力填补进番山这个无底洞,可是这才多长点时间?复汉军的大炮竟然都进城了。他们可不知道刚才的爆炸是火箭弹造成的,还以为是复汉军的炮群进来了呢。 南大门所剩不多的标营弹压不住十倍还多的绿营民勇,卫家兄弟也趁机熘之大吉。 等到巴延三急匆匆带着两营督标赶到大南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城门大开的大南门,还有打这里撤退的两三千旗人尸横遍野的惨状。 巴延三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也让这些旗人从更西面的归德门撤退了。只是贪图快捷,分开撤退行动会更快么,就让他们遭此大难。 而对于趁机逃散一空的绿营民勇,巴延三恨得更是想把剩余的几百绿营民丁全砍了。 拱北楼,广州城内的一处军事重地。如果打整个广州地图来看,包括南面的外城,拱北楼位于整个广州城的最中央位置。 此楼建于唐末,从唐宋以后,该楼一直作为军事岗哨作用,打元代起又增加了一个新功能,安放着一座“铜壶滴漏”计时器,有专人负责打更报时。 在番山失守在即的时候,拱北楼紧挨着广州满城【位于广州城西南】东北角,自然就成为了拱护广州满城的一道重要屏障。 但增海、巴延三肯定想不到的是,此刻的拱北楼内,一场有着不小烈度的争吵正在进行着。 广西提督许成麟看着贵州提督拜凌阿眼睛直喷火,“拜凌阿,你的兵是人,老子的兵就不是人啦?你的贵州兵负责防守,却叫老子的人马打反击,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许军门。”拜凌阿眼睛蔑视的打量着,冷声着道:“眼下是非常时期。说话可要小心一点。什么叫你的兵我的兵,这都是大青果的兵,都是圣上的兵。拜凌阿乃大清贵州提督,可不是目无朝纲的乱臣贼子。” 许成麟气的辫子都要竖起来了,这个时候了拜凌阿还来挑他言辞上的毛病,他‘呸’! “你他娘的少给老子放屁找茬。徐某人对大清赤胆忠心,对万岁爷忠心耿耿,这是众人皆知有目共睹的。不是你拜凌阿说上几句就能黑白颠倒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了,打反击可以,咱们各出两营兵马。想让我广西兵丁给你们贵州佬当替死鬼?那是没门。” 拜凌阿是满人么,许成麟是汉人,所以往日里许成麟都让着拜凌阿三分。可是做人不能欺人太甚,拜凌阿竟然想把增海下令的‘反击’任务全推给广西兵这里,这让许成麟如何能忍?这要都忍下了,他还怎么去见广西兵将? 许成麟这一刻半点也看不住往日在拜凌阿面前矮一头的样子。指着拜凌阿的鼻子,差点就要骂人了。 “许军门,许军门,不要那么激动,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贵州古州镇总兵李煦脾气却是很好的,他心理面也觉得拜凌阿是真正的欺人太甚了。但他要在拜凌阿手下混饭吃,才不敢说出来自找死路呢。何况这事儿成了也是贵州兵占便宜。 番山的清军要顶不住了,大军撤回满城,这就要有接应的部队。而现下的广州城,论及地理位置优越,再没有比拱北楼这里的清军更位置好的了。而且这里也是清军的兵力布置重地。 小两万人的广西、贵州兵马,三分之一布置在了这里。 从这里发兵可以直接威胁打番山杀下来的复汉军侧翼。但显然这样的出击危险性也是极高。李煦只能在许成麟和拜凌阿中间搅浆煳。同时他也对增海的命令很不满意。这不是让他们来给番山的败兵当替死鬼么? “二位军门,慢慢说,有话慢慢说,没有解不开的误会么。” 拜凌阿当然也是一副暴脾气,如果换到三五年前,有哪个汉将敢指着他鼻子,他早就爆发了。这两年大清国势日下,他再面对汉将汉员的时候脾气也就要好了很多,涵养不得不厚很多。这个时候仍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平心静气的解释说:“许大人,本将可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而是黔兵器械匮乏,出省的小万余将士配有自来火枪者不足千人,并且多是新兵。要是叫他们冲在前头,万一被陈逆一下打的崩溃,反卷拱北楼阵地,局势岂不更危。 到时咱们可谁也跑不了。”贵州兵、广西兵,守在拱北楼这块广州城中心重地上,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出事了谁也逃不脱恶果。 而两省绿营清兵,论及双方武器和军兵的素质,广西到底要比贵州强上一些。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许成麟却根本不听这个,“同是为国效力,只凭忠义二字,何论他由”拜凌阿即使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能从。 拜凌阿听这话立刻怒了,眼睛圆睁,对着许成麟就握紧了拳头,两个人眼看着就要真的顶起牛来,一边的李煦却都要哭了。“二位军门,二位大人,番山都要失守啦。赶快点兵才是最重要的啊……”就要招唿亲兵拉开他们两人。 可就在李煦的话音刚落下,拱北楼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番山失守啦,番山失守啦……” 刚刚还跟乌鸡眼一样怒目而视的许成麟和拜凌阿脸色同时一变,他们谁也没料到番山失守的速度会这么快。 增海额头上缠裹着白纱,被放在一块卸下的门板上,紧急送往后方。刚不久,一枚火箭弹十分凑巧的落到了他身边不远处,冲击波掀的增海一头撞在了石头上,人当场就昏了过去。同时他的大旗也被爆炸折断。前头的清军看到后方将军大旗没有了,增海所处的位置还一阵人荒马乱,仅剩的一点军心斗志也分崩瓦解,很快就在复汉军的一次进攻下全线崩溃…… 戈什哈抬着增海急忙向着满城奔去。后头的清军也完全像撒开了缰绳的马群一样,彻底没有了组织和建制。 拜凌阿急红了眼。 “李煦,快去调兵,快去——” 另一边的许成麟也不敢再多说一句鲜花,直接抓来自己的提标副将。 “军门放心。卑职明白!” 出击的部队也不再是四个营,许成麟五营标兵去了三个,李勋带着古州镇来粤的全部人马,足足超过两千人。 …… 此刻广州城外,陈鸣一脸带笑的接待着自己的‘老朋友’。 罗伯特在发现大量的旗人从广州城内出逃之后,就知道清政府军已经没有坚守广州的意志和决心了。复汉军或许很快就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他迅速联系了法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加上澳门沙丹耶,然后英法葡荷瑞等国的代表,就衣帽整齐的来到了广州城东门外的复汉军营地,求见这片流淌着无尽财富的土地未来的主人! “尊敬的大公阁下,这是一份小小的礼物,仅以代表大不列颠王国东印度公司对您和您勇敢无畏的军队,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第四百零二章 天朝上国梦 夜色渐渐散去,东方的天际渐渐浮现出了一抹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正在云层后酝酿。 北京城里,余则成伸了伸懒腰,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水盆前,捧起水来哗啦到脸上。冰凉的冷水寒的有些刺骨,十月的北京已经挺冷了,可不是还穿着单衣的岭南。冰凉把余则成一夜未睡的困意驱散的干干净净。 新的一天到来了。余则成的困扰则还没有半点头绪。 但他的烦恼挡不住北京城的苏醒。一家家店铺开张营业,城里大街小巷的人烟由稀疏到繁多。 余则成的脸色并不好看,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板着脸。周边的伙计、管事不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当老板生气,自己主动地就少出现在余则成眼前;那些真正的嫡系,则明白自己BOSS是为了什么而愁眉不展的?也乖觉的少在他面前晃悠。 余则成想的脑子都想疼了,可就现有的资料看,他真的是找不到答案啊。 满清连续派出精锐八旗和旗民丁壮折回关东,真的是为了在关外种粮食,以济京津之缺粮吗? 可若只是如此,那派去的人马是不是太多了啊?而且满清还加大了天津的守备,大量的火炮从北京运抵天津,宣称要做岸防炮的。然天津暗营有报,天津大沽口的炮台上并没有增添这么多的大炮。反而是天津水师更换了一批大炮。满清在整顿水师吗? 这怎么可能。满清虽确实该整顿一下水师,但这个微妙时候不是炮台更保险更安全么?他们南国水师尽灭,天津水师即使再整顿,要投入多大人力物力和相应的资金、时间,才能把天津水师打造成广东水师的规模啊?而那般规模的广东水师不也是一战而亡了吗? 余则成脑子都煳成一团浆了,自觉告诉他这中间有古怪。可他就是无法从关外的情报、京津的情报,来综合分析出满清的真实用意。 “看来这次又要挨批了。” 余则成摸了摸有点热的额头,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用脑过度,还是因为连续几天熬夜。 “唉……”长长叹一口气。他很为现在的自己感到苦逼。谁没事喜欢挨批评啊?当初余则成受命渗透三炮厂,都过小两年时间了也一事无成,被上头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到现在北京站站长的头衔前也有一个‘代’字。如今这要再来一个批评,那真不知道他北京站站长的职务还能不能保得住? 所以这件事上余则成努力了,很努力。只是努力没有得到回报,见到效果。 此刻什刹海边的刘府。 老而不死的刘统勋正在细览着海兰察递上来的折子,这是清军即将对朝鲜展开进攻的战略汇总。 海兰察决定沿着当年后金打朝鲜的线路,渡过鸭绿江,攻占义州、定州、安州,再占平壤,至中和驻营,遣使到汉城致书迫降。 至于满清征朝鲜的借口——也很简单,后者祭祀前明帝王,久蓄异志。 几十年前,朝鲜肃宗李焞为了报答壬辰倭乱时派大军援助朝鲜的明神宗的“再造之恩”,遂于明朝灭亡60周年之际下旨在汉城(今韩国首尔)昌德宫的后苑修建大报坛,俗称皇坛,以祭祀朱明皇帝。现在在位的李昑,也就是后世棒子口中所谓的英祖大王,大报坛的祭祀对象更增加了明太祖和崇祯帝。 满清之前对朝鲜不怎么看在眼里,后来乾隆穷的一逼,急红了眼,把朝鲜对满清的国贡恢复到了顺治时代的标准,也就是每年(元旦、万寿、冬至)的常贡条例:银500两、绵绸200匹、布200匹、苎布60匹、貂皮10张、水獭皮30张、青鼠皮15张、鹿皮7张、花席20张、大纸100卷、小纸50卷、顺刀2口、小刀10把、被褥一副、靴袜各一双、鞍马一匹、空马一匹。 乾隆之前都是给朝鲜减半的。可这么做更像是歇斯底里。 而且今年乾隆又把朝鲜的常贡提升到顺治初年的水准:岁贡布400匹、苏木200斤、茶1000包、各色绵绸1000匹、各色细布5000匹、布1000匹、粗布5000匹、刀10把,贡米1000包。 这点东西对于偌大的大青果杯水车薪。最终来自圣人故里的刘统勋的一道密奏,为乾隆皇帝推开了新的窗户。他觉得刘统勋说的对: “命都没了,还要脸干嘛?” 况且依照关外的规矩,那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自己在东面吃亏了,那就在西边补回来。 乾隆皇帝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就这么的干了。并且为了进一步探明朝鲜的军备,派出粘杆处前往细查。结果查出了好多他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来,比如那个大报坛。 朝鲜王宫里的大报坛祭祀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大祭,朝鲜肃宗以后,国王几乎年年都亲自参与,是朝鲜国宫廷内最隆重的祭祀典礼,充分表达了朝鲜对前明的感恩与思念。大报坛建成后,肃宗更明确要求至此以后,大报坛“年年祭享,自当与国同存矣”。 乾隆被粘杆处查到的朝鲜密情气的都吐了血。 小小一个朝鲜也敢如此欺蒙他这位盛世明君?李氏该死。 粘杆处的汇报中包裹了朝鲜王室大臣对朱明的追崇怀念,还有朝鲜民间用崇祯年号者甚众的事实,他们从朝鲜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十几本朝鲜的书籍,里头用的一水儿是崇祯纪元。 复汉军起义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朝鲜,朝鲜上下对此欣喜若狂,官也好,民也好,就没一个说复汉军祸国殃民的。 如此乾隆对征伐朝鲜是再也没有半点的不忍了。 而此次粘杆处朝鲜之行的目的,他们也做了细致的探察——朝鲜武备松懈,不堪一击。“彼处百年不知兵戈,兵懦将庸,不堪一击。” 不仅是陆路上的海兰察,天津口整军备战的水师,可不是针对浪在山东的复汉军水师队伍,针对的而是朝鲜。他们将会跟海兰察一起进军,直击江华岛。 后者与陆地间隔只有短短的两三里,在朝鲜政权多次危难之时,成为王公重臣和王室的避难所。后金时候的满清,攻伐朝鲜,李棕【朝鲜国王】一面派崔鸣吉等人赴清营谈判,以行缓兵之计;另一面就把王妃、王子及大臣妻子再次送往江华岛暂避。 乾隆这次是要把朝鲜干净拿下。 金银布匹奴隶,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粮食,这些都将成为满清的十全大补丸。 刘统勋对战争并不怎么在行,他是一个很纯正的文人。也因此他对海兰察的这道奏报看的就更仔细。只是年已七十的刘统勋,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他昨天一宿都没有谁,今天也不用进宫当值,窝在炕上看折子,手边还摆着厚厚一摞关于朝鲜地理、历史的书籍,人却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他身边的老仆也不叫醒他,只是轻轻为他搭上衣被。 “皇上……” 养心殿里,吴书来眼眶含泪的看着乾隆服下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这都是虎狼药啊。 吃多了身子就被掏空了,先帝世宗爷不就是吞服丹药而暴毙的么?这东西打雍正之后,就是一个禁忌。但是现下的乾隆,为了保持旺盛精力、红润的面色,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命人脸蛋,开始服用丹药了。 从最初的隔一天一粒,到现在的一天一粒。吴书来真怕万一哪天皇帝就这么的去了! 多少个夜晚,他在养心殿里值夜的时候,就想过要真到了那一日,他是直接撞墙呢,还是上吊呢,还是用别的什么法子来了断了自己呢? 反正,等待他的命运就是一个死! 吞服了一枚丹药的乾隆就仿佛打了一针鸡血,脸色都燥红起来,只是太红了,太得有些不正常了。乾隆拉开了自己的领口,他热。吴书来通过他敞开的领子口,看着乾隆凸出的锁骨,却觉得皇帝比之上个月更加消瘦了。 …… 不仅广州,大半个广东都被红色渲染了。 陈鸣下令暗营立刻行动,在复汉军进攻广州之前,韶州、佛岗、罗定等地就有起事爆发。 清军地方上的力量真的弱爆了。各州县的清兵被抽调一空,他们能依靠的只有重新组织的团练民勇。这些力量并不掌控在官府的手中,广东的团练大臣当然也有,可惜团练大臣能够掌握的民勇都已经汇聚到广州了。 所以复汉军暗营埋下或是买通的棋子,一旦动手,真真立刻就让‘天地’变色。 等到复汉军拿下了广州城,偌大的广东都不需要陈鸣派兵去攻打,依然大半州县都换上了红色赤旗。 陈鸣手下就下令第一师去追击广州逃脱的清军残兵,下令粤西的义军堵塞江水,尽全力的把西逃的清军残兵给留下。然后命令福建第一师向北进展佛冈和韶州,当地的义军纷纷配合,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沟通了广东与湖南的联系。 不过这个期间陈鸣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这方面,他顶多撇个眼睛盯着西路,连东南水师和南洋水师如何的攻城略地都全然不顾,主要精力就放到与洋人的打交道上,还有对十三行的清算工作上。 以潘振承的同文行为首,泰和行、裕源行等洋行,经营规模有大有小,产业有好有坏。但不管怎么着,这里头的哪怕一个再小不过的伙计,都是这个时代中国眼界最开放的人,也是陈鸣最需要的人。 以潘振承为例,他三次走过马尼拉,会四国外语。 在马尼拉目睹了当地华人受西班牙人欺压的一幕幕,更知道荷兰人也曾经对华人痛下毒手,潘振承不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他也愤怒。可是作为一名商人,社会地位绝对没有欧洲人想象的那么崇高的潘振承,根本掀动不起抵制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风浪,他又是如何去做的呢? 在任何抵制西班牙人、荷兰人的商贸都是不理智的行为的情况下,潘振承给出的方法是:不抵制西班牙、荷兰,但培养他们的对手。 潘振承选择的目标就是——瑞典人! 作为一度的欧洲超级强国,瑞典先是在三十年战争中与西班牙主导的神圣罗马帝国打成了平手,后又在大北方战争的败给彼得大帝的沙皇俄国,国力大幅度削弱,又没有任何海外殖民地,找不到经济增长点。 对比手上沾染着中国人鲜血的西班牙、荷兰,对于国势渐强,已然坐稳了西方世界第一海军强国位置,又三度击败荷兰,夺取了后者在东南亚的一连串据点的英国,虽然英国人在亚洲的主要势力范围还局限于印度,但潘振承依旧对之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中国和瑞典是天然的盟友,对英国应当优待并提防,对法国应当礼遇,对西班牙和荷兰则应该公事公办。 乾隆四年底,第一趟来华的“哥德堡号”抵达广州,当时还是人伙计的潘振承力劝老板陈奎官承揽了这一单看上去风险很大、利润却比较微薄的业务,自己跑上跑下,热情接待,多方打点,尽可能地让首次来华的瑞典客户此行利润最大化,这看似荒谬的行为在当时没少遭同行冷嘲热讽,潘振承却胸有成竹。果然,仅两年之后,“哥德堡号”再度出现在珠江口,还带来了另二艘瑞典商船,并指名要和陈奎官的洋行做生意,把其他货物滞销的洋行嫉妒得眼红。 当然,乐极生悲,第一艘哥德堡号很快就触礁沉没。就在距离岸边只有几百米远的地方。 这给给瑞典东印度公司和刚刚成立的同文行都带来了巨大的打击。财力尚不充裕的瑞典东印度公司失去了自己的主力舰,元气一时难以恢复,潘振承也丧失了重要的贸易渠道,因为其他瑞典商船都比“哥德堡号”小,而且“哥德堡号”还欠着同文行的一些款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笔小亏空可能会恶性循环,变成无底洞。 在接下来的那几年中,瑞典对华贸易量明显下降。随着时间的推移,瑞典东印度公司拖欠同文行的款项也越来越多,导致潘启官本人也一度生活相当拮据。潘启官的次子潘有为曾对外人回忆说,当时潘启官的妻子黄氏白日里做女红,夜间仍纸布纺线,以补贴家用。他哥潘有能只能身穿破衣,连套更换的衣服都没有,一旦下雨打湿了衣服就要围着火炉烘烤,日子过得丝毫不像富商之家,反倒像贫民乞丐一般。 还好很快同文行的生意就兴隆起来。 陈鸣并不知道,在他上辈子,网上还有传言说——潘振承曾经亲自到瑞士参加其东印度公司的股东大会,因为瑞典人欠他钱,只对十三行有点皮毛了解的陈鸣并不知道这个时期。 但是他知道潘振承跟瑞典的关系真的很好。当年潘振承把自己的玻璃画像送给瑞典东印度公司董事尼科拉斯·萨文格瑞作为礼物,这就证明了他十分重视与瑞典商人的友谊。 潘振承这种人,陈鸣觉得完全可以把他放入筹建中的外交部。 有眼光,放眼世界的长远眼光。 所以潘振承虽然多次承揽满清的军火交易,陈鸣也没让暗营对潘振承下手。事实上,要是按照复汉军一贯的标准,暗营早就杀绝了潘家N多回了。 复汉军打到广州的时候,作为占领军的复汉军并没把潘振承怎么着,反而是之前的清军,几乎搬空了潘振承的银库。 所以面对进城后再度招揽他的陈鸣,潘振承就很自然的从了。 “殿下对瑞典船、丹麦、普鲁士等没有东方殖民地的新教(基督教)国家商人,可放宽一些政策,尽可能购买他们带来的全部商品,允许他们赊账购买我国商品,价格还可适当的优惠;对没有远东殖民地的英法两国商人,购买他们带来的多数商品,禁止他们赊账购买中国商品,但可以略加变通;对占据南洋的荷兰与西班牙人,则应该完全依照市场形势买卖,严禁他们赊账购买商货。” 潘振承对增海的‘狠辣’很伤心,他自认对得起大青果的。满清跟葡萄牙人和英法的几次军火交易,都是潘振承从中包揽,并且他前后捐献白银就不下二十万两,况且还有大批的粮米船只等物质,乃至其中两次的军火交易也是潘振承代为支付的款项。 结果就因为他不愿意随清军离开,增海就让苏拜带兵近乎抄了他的家。 潘振承现在还拿不定主意是继续经商呢,还是进入陈汉当官。但一些对外政策上,和欧洲国家的事物了解上,他很积极的为陈鸣提供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进入清朝以后,因为广州与马尼拉有直接交易,西班牙人的商船直抵中国的已经不多了。 “殿下,近来英人来华商船与日俱增,此不可不防。”如果中国出口的对象全部变成了英国人,那就是太阿倒持了。 “西洋诸国,能与英吉利国势一较高下者,非法兰西莫属。双鹰国(奥地利)、单鹰国(普鲁士)据闻也是西洋大国,但实势尤不及英法。十余年前,西洋大战,洋人称之‘七年战争’,单鹰国、双鹰国分别为英法之盟友……” 潘振承阐述的‘商贸’思想,陈鸣品着越来越像‘以夷制夷’。只是这个时代的中国并不像历史上的满清,将西洋列强贬称为‘夷’只是强要面子,现在的中国是真的有本钱将欧洲人称之为‘夷’! 澳门已经收回来了,葡萄牙的国旗从一座座炮台上降落。广州会继续开放。 选择‘归化中国’的葡萄牙人人数并不太多,但也比陈鸣想象的要多一些,足足有三四百。复汉军中不少人对此有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小意见。 阿片战争打破了中国的天朝上国梦,而在阿片战争之前,沉醉于‘天朝上国’美梦之中的中国人,眼睛真的是长到头顶上了! “刘武,你也看不起那些洋人吧?” “看不起。红发蓝眼,望之不似人类。”刘武很老实的回答。 “那黑人就更不是人了。”陈鸣接着刘武的话也说了个冷笑话。 “枪炮方面洋人可比咱们还强啊。”复汉军最初时候可‘借鉴’了不少欧洲人的技术成果。“不提咱们的铁模铸炮,还有火箭弹。洋人枪炮比咱们厉害,战船也比咱们厉害,就以之前的大青果来瞧,真要是挨得近了,两边打起来,咱们就一定能打赢洋人吗?” 刘武是见过世界地图的。西洋的地盘也不比中国小,何况还有个美洲,那算起来可比中国的地盘还要大呢。 “既然没有一定能打赢洋人的把握,那凭什么就看不起洋人呢?” 陈鸣心里当然知道答案,传统的力量,文化的力量,习惯成为了自然。 前世的天朝翻了船,就希望这一时刻的中国人,能真正的一直将天朝上国的美梦做下去吧。 第四百零三章 廉耻何在?羞耻又何在? 琼州府城,琼山。鲜艳的血虎旗已经飘扬在城头,两天前一队打着东南水师旗号的陆勇进入了城池。琼州知府、同知等束手以降,除了教授、训导那几个学官,其他人都欢快的像小羊一样,给复汉军忙前忙后。 没有经过战争,也没有经过炮火。除了那些琼州镇绿营兵的眷属哭泣担忧外,老百姓们全都松了一口大气,他们知道——战争离开他们远去了。 琼山城内,依旧关门歇业中的李家人,大人小孩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万斤重担尽去的李家人现在心中不知道是多么的畅快。而大人脸上挂起了笑,一双小儿女自然也笑嘻嘻了起来。 历经了几个月的煎熬和等待以后,李家父子婆媳终于能彻底放下心灵的负担了。 他们再也不用东躲西藏,胆颤心惊,每天都害怕着会有官兵衙役突然破门而入,将他们一家六口人全都抓去砍头了。李家人的小日子终于能真正的太平安沃了,如果他们愿意在这个远离中原的地方继续隐姓埋名。 当然,旧的担忧消去了,新的烦恼就重新袭上心头。 李家婆媳认为该到了他们表明身份,认亲的时候了。 他李家的女儿是陈汉的鲁公夫人,为陈汉将来的太子爷诞下了唯一的子嗣。那他李家的女儿将来就妥妥的是陈汉的王后、皇后;他李家的外孙、外甥,日后就会是陈汉的王太子、皇太子,最终是皇帝。 李家不应该是眼下这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干着虽属雅事,但终归于商贩贱业的买卖。他们该是陈汉的姻亲,未来的国舅爷,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李母内心里终究是有两分想见女儿的心的,李小妹的娘家嫂子也一向与之和睦,但这个时候她们俩想的更多地还是荣华富贵,还是儿女的未来、前程。 只不过李家父子却有些塌不下脸面。 “当初陈家陷于危难,我家只顾自身安危,亡命他乡,一走了之。现在陈氏富贵了,就又厚着脸皮去攀姻亲,廉耻何在?羞耻又何在?” “此,无赖破皮之作为也,不当人子。” 李秀才给妻子儿媳下了死命令,敢透出身份者,非他李家之人也。虽然这两日每每夜间他都辗转难眠,但口风一丁点也没松下。 私下里儿媳孙辈不在的时候,李母哭泣着骂李秀才是‘狠心的东西’,“女儿也是我肚子里掉下的骨肉,一别多年,怎就那么狠心不让我们母女相见?”李秀才当然知道她苦的真实原因,就是闭目不搭腔,气的李母又恼又火,不止一次说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李秀才回击的时候,往往会挺着脖子把这句俗语挂在自己的嘴头。 但不管怎么样,琼州成为了复汉军的地盘了,李家人头顶上的闸刀是没有了。 远在鲁山的李小妹根本不知道,就是因为父兄的倔强,尤其是他爹的倔强,自己跟家人相会的日子又向后推延了不知道多么久…… “驾驾驾……” 如今的广东大地上,一批批快马穿织如梭,将各地放上详尽的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广州来。 飞鸽确实很快捷,但载重有限,一些地方的公文报告,那都是厚厚的一捏的。 陈鸣推崇数据,如今的地方事务又多涉及数字的变更,能有数据就一定要有数据,而且要求数据尽可能的详实。所以每每送来的奏报都是厚厚一摞。 飞鸽传书只系急报,公文还是要用快马。 陈鸣也全然不管西面的战事进展如何了,就像两个月前在福州时候一样,整个人完全埋首在厚厚的文牍之中。 各地方抄没的庄园、店面等等,能发卖的就全部发卖,尤其是广州。 作为南天第一名城,这里的水一项是很浑很深的。外来的官僚,本地的驻防八旗,更有北京城里伸出来的手爪,整个广州城连带着四关,各家店铺细细查找了一番后,因与八旗和满清官僚大有瓜葛而被收公抄没的大小店面足超过三千间,大小宅院、别居五六百栋,这可都是上的台面的店铺宅院,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完整的满城。 其中的几处宅院以及城外的庄园,陈鸣看了都觉得不比江南逊色多少。而且广东富商修筑的庄园中还时常能看到一些西式风格的雕饰,乃至建筑。那特别喜爱的几处宅院就都给他留下了。 广东民间的富商很多,广州城的店面那就像21世纪繁华阶段的门面房一样,轻易不会转手。复汉军现在发卖店铺店面,立刻的就惊起了无数本省富户的眼球。近水楼台先得月,陈鸣又有意的隔断了鲁山对广州的关注,大批本地的资金,银子如是水涌一样到了广州来。就连洋人也对于广州城里发卖的店铺相当的有感觉,出重金抢购了其中一些店铺,还贴出招工告示,不出意外的话,不到明年,广州城里就真正会出现一批‘洋行’! 上海、宁波的肥肉已经让陈氏的嫡系们吃的肚儿圆了,这广州的店铺、庄园,他们只是吃了个零碎。天下的好东西多的是,也不能总指着他们先敞开肚皮的开吃。 …… 金辉倚靠在一棵香樟树的荫阴下,远远地看着码头上聚在一起的复汉军水兵。这边树下到处是穿的破破烂烂的码头劳力,因此一样打扮又身体精壮的金辉挤在这里并不显得如何扎眼。更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广州粘杆处下属的密探。 金辉正在打量着港口停下的那艘大帆船,这是陈逆向洋人购买的,真的很高大,很高大。一旁的霆船往昔看来已经很不小了,与这艘大帆船做对比,却变成了小弟弟一样。 陈逆现在似乎还只有这么一艘西洋大帆船,但市井上流传的消息,他们已经从洋人地界聘请船工匠师,要自己制造如此大的帆船,今后陈逆在大海上的优势是越来越把大青果率在后头了。而且更重要的一件事,他们海战中用的火龙弹究竟是什么玩意呢? 金辉内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满蒙八旗的马队再厉害也厉害不到海上啊。 被命名为南海一号的训练舰上,炮窗下那些粗长的炮管,显露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力。这些大炮虽然只有少少的十六门,可每一门都是二十斤炮。船甲板上更布置有可移动的小炮十二门。虽然只是一个中等武装商船,论大炮数量似乎也只比大号霆船多出一倍,不提火箭弹,纯粹炮战能力却是远远超出两艘大号霆船之和。 金辉心里充满了担忧。陈逆已经开始着手制造这等的大船,北面的朝廷如果还制造赶缯船、梭船、霆船一类的小战船,如何当用? 而且陈逆能够制造如此强大的战舰,这也说明他们在造船上的实力是很强劲的。否则的话,陈鸣这贼子怕也想不起仿造这一处了。 金辉现在就在码头上做苦力,黄埔码头被一分为二,一边民用,另一边军用。他当然在民用这一边,也不需要做什么大勾当,现在萧剑那贼子做了广东警察厅的一把手,本身更就蹲在广州盯守着。上面早传下话了,小心潜伏,无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金辉现在也就用心记着黄埔每日的来往船只数量,然后就是盯着停泊在这里的复汉军水师战船的数量变化。除此之外就只能跟不远处的联系人聊天打屁了。 当然,他们是在周边无人的时候。 码头上的复汉军水兵逐渐散去,金辉鹰隼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一个人——潘振承的长子潘有能。这个潘有能跟他老爹一起投了逆党,潘家人的画像粘杆处上上下下人人熟记于心,是绝不会认错的。此时的潘有能正同一个瘦高个洋人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潘有能身上穿着一种很奇怪的黑色军装——一种剪裁得体的简洁、紧身的服饰。其上衣的左右上下各有一个带盖子和扣子的口袋,下身是直筒裤。这般服饰的设计者就是威名赫赫的陈鲁公。据说陈鸣只是单纯的从简易、简单、整洁、方面等方面考虑出发,结合中国传统的短衣,还有满清的马褂,其对开门和纽扣的特点也被吸取了过来,将扣子从传统的盘扣变成木扣,裤子也是如此,加扣,加裤带环,以腰带串环系之,穿戴起来比传统的汉服便捷,更省时间,更适合于军中。 这东西是复汉军秋季刚开始换装的新军装,陈汉并没大肆的在民间提倡他。但这种复装的样式,还是短短两三月就从河南传到武汉了,从湖广传到江南,然后再从湖南江南传到闽粤。 老百姓不讲什么汉服不汉服,也不讲传统不传统,他们讲究一个‘俭省’。 而地方上的读书人对此也没太大的关注。陈汉又没在民间提倡这种服饰,只是军队里的打扮么。可算不上‘易服’。 中国打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开始,就为复汉军现下的军装变更打下了最牢固的‘理论根基’。 如此民间百姓自己开始穿着这种服装,这种军装式衣服明显比传统的汉服要省布省得多。加之陈汉朝廷也没有对之有什么限定,完全是民间自发的,那就更不管陈汉的事儿了。 陈鸣一个没留神儿,新衣竟然在陈汉的控制区内一点点的流行了开来。 广州这里作为中国与西方接触最深的一个城市,老百姓是最为开发的。以外贸生意为主的商人当中,一些人就操办起了这样的衣服来,也不是每天都穿。潘家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华的洋人也觉得这东西跟他们的服饰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但比较来,还要更简洁一些。一些洋人甚至还订做了不止一套。 瘦高个的洋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里面套着丝质的白衬衣,系着领结,身前身后各站着一名随从,这两人也是一样的打扮,但燕尾服穿在他们俩人的身上却远没有那个瘦高个洋人给人的感觉适宜。从这俩人的身板、走姿上看,他们应该是洋船上的洋兵。两个人的手一直有意无意地放在腰间,那里挂鼓出了一块来,如果猜测的不错,里头一定有一柄燧发手铳。而且,绝对是上好弹药的。 “真是一帮上不得台面的土鳖,对蛮夷如此宽松,整个广州城都开放了。养大了心,小心被洋人反咬一口。”金辉在内心里诋毁着陈汉的对外贸易政策。潘有能好歹是陈汉的官员了,竟然到码头来迎接一个洋人,真丢人! 或许有一日……,金辉脑子里浮现出一片望不到头的庞大舰队。陈汉把洋人的心喂大了,说不定真的会有一日把洋人的大舰队给招来,那时陈汉就知道什么是恶果了。 盖因为整个满清由于开国时候与郑明的对峙,康麻子时候又有沙俄先是东北,后又在准噶尔倒腾,让满清统治者对于洋人充满了警惕和排斥。乾隆二十二年罢黜其余通商口,将所有的对外贸易都集中在广州,禁止洋船北上,那就是最好的明证。 金辉作为一个满清统治的受益者,当然认同满清的理念——洋人就是祸患,要谨慎提防! 在瘦高个洋人与潘有能大声谈笑,似乎聊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 潘有能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只是这条毒蛇是一条半冬眠的毒蛇,隐藏于阴暗处,静静地看着猎物从眼前走过,而并没有露出自己锋利的毒牙。 潘振承最终选择了做官,但不是外交部,而是在工商署新成立的外贸厅,还把大儿子潘有能带进了来,家中的生意则交给了次子潘有为。此次潘有能来港口迎接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是巴达维亚派来的一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 南中国的巨变影响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复汉军打出的旗帜,让南洋的中国人全都欣喜若狂。就是荷兰人所知,苏禄的新国王阿布贝卡都已经打算重新向中国遣使贡方物了。当年苏禄王麻喊味安柔律噒遣使向满清的乾隆皇帝贡方物,并贡国土一包,请以户口人丁编入中国图籍,被乾隆所拒绝,随后两边关系一直持续到乾隆二十八年,苏禄王再遣使向中国贡方物,至今不过才过去六七年。 而这就是中国在南洋地区深久幽长的影响力。 虽然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进入南洋已经二百年了,却始终未能将中国的影响力从南洋彻底抹消。虽然苏禄群岛是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荷兰人还很乐意看到西班牙人愁眉苦脸。但是巴达维亚所遭受的影响又会小到哪里去呢? 要知道,红溪惨案也只才过去三十年啊。两万余华人的血还没有彻底干透。 荷兰人不会担忧满清的中国皇帝找他们算账,因为满清的统治者是鞑靼人。清政府对于向来无视南洋的华人,可他们却不能不担心现在的陈汉对他们舞起刀枪来,因为陈汉是再正统不过的汉人王朝了。他们起兵时候高举的旗号,就是要恢复汉人传统的荣光和权利。 当广州被复汉军攻陷的消息传到巴达维亚,整个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就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与城内城外欣喜非常的华人不一样,巴达维亚当局感到很是紧急。城内城外的华人再是欢喜雀跃,他们所感受到的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庞大。荷兰人紧急召开了议事会。最后派出了菲克·戴克尔玛高级商务,前来中国,前来广州。 “警惕性真高。”金辉暗暗叹气。除了两个洋兵,潘有能前后足足有四个配着手铳,挂着刀的人护卫。虽然在复汉军夺取广州后,粘杆处始终在潜伏状态,可谁会忘了他们的杀伤力呢? 潘有能一行人走过足足有一刻多钟,金辉才懒懒的站起身,伸一个大懒腰往港口外走去。中午了,该吃饭了。 一个很普通的米粉摊。 “这群逆贼防患的可真严密。”金辉一边挑着米粉往嘴里送,一边道。 “老实一点。咱们这儿有线人盯着呢。”三十多岁,满脸皱纹,看起来就是一个饱受生活逼迫的矮小中年汉子压低头说道:“盯这块码头的人据我观察有四个,行事相当老练,绝对是老手。就是不知道是警局的人,还是暗营的人。”更不知道是一时起意,还是要长久关注。 “最近眼睛老实一点,千万别被看出破绽。” …… 广州城里原布政使衙门左侧,高高的红墙上被开了一个新门,旁边挂着警察厅的招牌。 往里走,萧剑的办公室,一张机密地图摊开在他桌子上。 上面是一副广州地图,很多地方被用红笔划了一个个小圆圈,圆圈有多有少,有大有小。其中黄埔码头上,就是着笔最多的三个圈! 第四百零四章 臣等谨遵殿下令! 陈鸣在广州的忙碌一直持续到十月下旬,才告一段落。然后陈鸣召开了文武座谈大会。在离开广州之前,他要开一个定下未来章程的大会。而今年过年的时候他是要回鲁山的。 并且此行不走海路,他要打广州北上韶州,入湖南,经湖北,最后抵到鲁山! 临行之前他召开这次文武座谈会议,目的就是要今后的岭南文武明晰思路,别跟九头蛇一样分不清主次。 陈汉首任岭南留守由陈二宝担当,副留守则是由江西调来的谢瑚充任。后者可谓是陈汉政坛闪烁的一颗新星,短短几年时间由安庆知府跃据江西监察御史,然后又从江西监察御史跳到副留守的宝座。陈汉治下可是没有总督这么一说的。以留守代替之。岭南留守,就是两广总督,副留守也就是副总督。 早广东之战一个月开始的江西之战,进展是很顺利的。靠着水师之利,苗福伟联手守备二师高靖辉带领的第十三旅,外加安徽的高平山派来的两个团,以及复汉军的长江水师,一举就攻取了南昌城。在鄱阳湖沿岸平原上,复汉军的攻势如火如荼,势不可挡。而且谢瑚还亲自出面策反了当初的好基友——现在依旧是参将位置的郑文直,光招揽的降军就有过万人,要不是赣南多山地丘陵,江西的战事早就结束了。 清军一直跟复汉军玩‘牛皮糖’战术,频频利用山地来拖延复汉军的进攻脚步,排小股部队偷袭复汉军的运输线。要不是广州被复汉军拿下,南雄和韶州迅速色变,清军四面被围,彻底陷入了绝境,以至于军心大散,士卒逃散大半,被抓到机会的苗福伟一举荡平,赣南这一块地盘还有的缠绕。那个代替吴绍诗担当江西巡抚的海成,似乎是对广东的清军太过自信了,没有像陈杰那样,早早带兵由江西,杀奔到广东,最后虽然丢掉了小半兵马,却还带着残兵在肇庆跟复汉军再交了一战,才退入广西境内。江西巡抚海成却是直接被剿灭在赣州那复杂曲折的大山之中。 陈汉所有的地盘至此连成一片,鲁山已经在调整各地官员,准备任命省一级大员了。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陈汉下属的地盘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早就不是小半截河南,一个湖广这么简单了。而大半个南国成为了他们的统治区,省级建制就势在必行。 谢瑚如果不南调岭南,陈汉第一任江西巡抚的宝座少不了要刻上他的名字。现在被调任岭南副留守,虽从级别上看更上了一层楼,但一个是自己当家做主,另一个是头顶压着一座大山,且还要应对战争,很难说是赚了还是赔了! 江西巡抚由原九江知府郑闻担当,至于九江知府就有萧楼替补了。 后者在彭泽知县的位置上表现很突出。 对于刚不久陈汉下发的《官员财产申报公开》政令,毫无意义的表示了赞同,并第一个对郑闻递交了自己和近亲们的财产汇总,而郑闻在随后的核查之中,竟然真的没有查出一丁点隐匿的东东来! 郑闻倒是不信萧楼这家伙真就是坦荡荡,无一丝儿隐瞒。他跟萧楼上下级也有段日子了,对于萧楼的本事且不提,对于萧楼为人的印象却很清晰——油滑。 当然,萧楼有本事把财产隐的知府查都查不出来,那也是本事。 能力不错,政治高杆,积极性高,谢瑚来广州都提到江西的地方官员,就特意在陈鸣面前推荐了萧楼。然后才有了他这一步大跳跃! 而至于新鲜出炉的广东巡抚,不出意外的话就将落到连平颜氏颜希深头上了。 颜希深,字若愚,号静山,又号浚溪,连平县元善镇人,生于雍正七年,现今四十二岁。乾隆三十二年颜希深调任江西布政使,因母亲去世回家丁忧守孝,三十四年复职,被授予广东团练大臣,颜希深才是第一任广东团练大臣,只因为他老爹旋即又去世了,这头衔才转到巡抚良卿的头上的。 陈鸣对颜希深印象深刻。因为广东连平颜氏么,在中清到晚清的百来年中,那可是:一门三世四节钺(督抚),五部十省八花翎。 这幅对联的意思是:这一家人,三代当中,出了四个做过巡抚、总督的封疆大吏。六部尚书里连平颜氏一门分别有人在除吏部之外的礼部、户部、工部、刑部和兵部等五个部担任过要职。满清把全国划分为十八个省、五个将军辖区、两个办事大臣辖区和实行盟、旗制度的内外蒙古地区。而颜氏一门曾有人在十八个省中的十个省做过封疆大吏。 最后是“八花翎”。满清时候用颁发花翎(也称赏戴花翎)来嘉奖官员。花翎插在官帽边缘,以示荣耀。花翎是用孔雀尾部的羽毛加工而成的。根据翎尾上似眼状的彩色斑纹的多寡,花翎又分三眼花翎、双眼花翎和花翎三种,没有“眼”的称为蓝翎。颜氏一门曾有八人得到过朝廷赏戴的花翎。 是所谓的大清二十八世家之一。 陈鸣也百度过这个严家,很牛逼掰掰。只是他实在找不出所谓的‘二十八世家’其外的二十七世家。也记不得颜家那些当官的人的具体姓名,只记得一个连平颜氏。而等到复汉军暗营进入广东后,稍作查探,那自然就把颜希深了解的详尽通透了。 这人借着自己老爹病逝果断的弃了团练大臣的官职,跑回连平老家丁忧,在接下的一年多时间里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此作为给陈鸣的感觉就是——这种人绝对不是满清的死忠。 果然清军撤离西逃的时候,颜家人纹丝不动。等到复汉军打到连平州的时候,颜希深作为地方士绅代表,却阻止当地的士绅富户恭迎复汉军的到来。虽然没有亲自出面,却帮着复汉军稳定了连平州乃至整个南雄府的态势。 政务军务上的事情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陈鸣并不怎么走心,他这次回河南虽然会带走整个近卫旅,然后守备一师和几个炮兵营的部队也会从广东撤离,当广东的守备部队建立起来之后,福建的陆军第一师也将撤离。但仅仅第一师的两个旅,就能对广州大败之后一路逃去广西的清军形成重大的威胁。军事上不用他牵肠挂肚。 而政治方面,经贸,外贸由工商署分去一部分责任;民政他也不管,那是谢瑚和颜希深的任务;他也轻松的很。 陈鸣真正挂心的是接下来的建设任务,这才是他真正关注的重点:“琼州府昌化石碌镇的金牛岭山麓。”陈鸣拿着教鞭重重的敲在地图上的琼州府。 “这个地方大家可能都没怎么听说过。” “金牛岭这里有一个铜铁矿。从前明时期起,这里就产铁产铜。只是没有大规模开采过。” “本督夺取广州后,命地师百十人,四方探察广东煤铁矿,粤北的连阳、粤西的阳春地区,以及大宝山、尖山、利山、大顶、铁山嶂等地果然储量不菲。”虽然都是中小型铁矿为主,可广东的铁矿却多是在中国很难得的富铁矿,也怪不得佛山镇的冶炼和铁器制造业那么发达了。“最可喜的则是则琼州的金牛岭,那里不仅储藏着一处铜矿,更有一处超大的铁矿,铁含量极高。” “而除了这处铁矿之外,还有就是这里。”陈鸣的教鞭顺着海南的位置向西一歪,打在了安南的位置上。后世的鸿基煤矿,那简直是南中国发展钢铁业,发展工业,不能不把握到手中的宝地。 后世越南东北部广宁省,那里有着一个全世界范围内都屈指可数的特大型煤田。不仅容易开采,成本低下,煤炭质量也尤其的高。 “这个地方也要拿下。这里有炼铁用焦所需要的煤田,大煤田。咱们可以用‘经商’的名义拿下这里。可以给那个郑森一点钱么。”反正陈鸣要求在座的南岭文武,在不交兵为前提的大因素下,最初明年年尾时候,把鸿基煤矿拿下。反正安南自身对于那处煤矿也不怎么看重。 郑森的名字跟郑成功重名,但他不是郑成功,而是现下的北越第十代郑主。这郑氏政权披的虽然还有一层后黎朝的皮,却军政大权包揽于手,也能被称作“郑朝”。郑氏家族因二百年前参与后黎朝反莫的战事有功于后黎朝,然后打握着军权的第一任郑主郑检起,郑氏就拥有了凌驾于后黎朝皇帝之上的地位。 如果不理解,就把郑氏当成称王后的曹操,没直接掀掉‘刘汉’的一张皮的曹魏;或干脆就把把他们当成日本的幕府大将军,这样就好理解了。 现在的安南是南北对峙,北方的郑氏,南方的阮氏。如果陈鸣没有记错的话,到了明年还是后年,越南还将崛起另一个阮氏——西山三阮。 这三兄弟可不是刘关张那样的结拜兄弟,而是真正的亲兄弟,起兵举义,反抗南朝阮氏。 郑主拿西山军当枪用,想得很美好很美好,可现实却异常的骨感。这把枪厉害的太过分了,不仅捅穿了南面阮氏,反过头来还一枪扎死了郑氏,顺带还捅了满清一下,结束了安南几百年的分裂。要不是他们自个作死,都已经流亡暹罗的阮福映根本就没有翻盘的可能。 【清越之战,清军先胜后败,却依旧被乾隆恬不知耻的誉为‘十全武功’之一,丢人。】 上辈子陈鸣就是度娘乾隆‘十全武功’的时候,知道的这一段历史。现下复汉军凭着席卷南国之气势,用‘钱’拿下鸿基,郑主敢有不从吗?这不要太轻松了。 “广东富庶,钱粮不缺,钢铁再兴,枪炮依次而生,即为是我军攻伐西南之根基。” 复汉军在广州满城内设立了第十枪炮分局,集中了老人四百余人,外加新近收拢到的聋哑、伤残之辈六百余人。此局将成为复汉军进攻西南过程中的军需之源泉。 送别宴上,陈鸣举杯对在场的文武要员们讲道。然后再说:“望诸公精诚合作,谨记王命,竭力奋勉,扫荡西南,解我军后路之忧。建功立业,不负大好年华!” “臣等谨遵殿下令。”那自然得到的是一片低首顺服的应喝。 随后宴罢,陈鸣又邀陈二宝、陈永生等诸将到前:“本督皆视诸公同手足,受任南征以来,不敢存有私见,而诸公亦是争气,从无触犯军规,招惹民怨之举。此番回都城,我亦会向父王奏明。自有奖赏颁下。 但是休要就此松了心弦,本督人虽离了广东,眼睛却会始终盯在这里。 慎之紧之,勿要辜负大好光景。”广东的复汉军打广西清军,这可是捞战功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 此去河南,岭南短时间里陈鸣是不会再回来了。对于广西的攻略,还有明年对西南的攻势,就都要看陈二宝和陈永生的了。 他当然不会奢求只凭广东复汉军这一路人马就彻底颠覆了大西南,湖南的兵马在本进忠等清军退回贵州、广西之后,正在抓紧时间讨平湘西群匪,那个刘飞跟湖南军配合默契,这一年来已经积功升任都司,在本进忠退入贵州之后,又加了参将衔,成为了湘西一极。身边汇聚了大小土匪十几股,兵将六七千人。有这样的巨匪做内应,只要湖南军汇聚好了兵力,一举解决湘西的土匪,大军就可以陈氏对西南发起攻势。 虽然时间怎么着也要等到明年春夏交际之处。 湖南到西南可没有通畅的大江水路,连大道都正在被清军土匪疯狂破坏着,这一切修整都需要时间。然后就是军需物资的储备,补给线加兵站粮台的设立,能明年春夏交际之时完成准备工作,就是难能可贵了。 跟随陈鸣一块返回鲁山的还有他堂叔陈亮,这可是陈汉的大功臣。他领导的南方暗营在复汉军此次攻取江南、闽粤之时,可真的立下大功了。 还有郑家的郑连福、郑连昌兄弟,东南水师的张球,以及潘振承等人。秦大成被陈鸣放回了江南,他将接替沈国贞的位置,坐上江南监察御史的宝座,而沈国贞则会成为江苏巡抚。 浙江巡抚则是由彭忠瑞来担任。这人在去年年末被陈惠调到身边做侍从,当初的‘气节’似乎给干部学校的困苦以及家人的唠叨给给磨消的干干净净了,做侍从的期间表现得甚是顺服。现在放来浙江当一把手,陈鸣也没啥可说的。彭忠瑞除了脑筋转不过来弯外,对于他个人的清廉和内政能力,陈鸣还是信得过的。 当然,以上的这些都还是待定,这些任命陈鸣那老爹肯定是要等他回到鲁山后,再发出的。 除了张郑等人外,罗伯特、佩里埃还有罗东尼,前澳门的民政长官,也是此次归化中国的土生葡人里职位、声望最高的人,陈鸣回鲁山也特意把他带上了。 随同他们一块进鲁山的还有足足上百个葡萄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分别是二十二个家庭,里面的男女多能说一口广东官话——只会说粤语而不会说官话的土生葡人很少,因为跟他们打交道的中国官员和商人也几乎人人会说官话。虽然广东官话听起来也有那么一些的别扭。这二十二户家庭的女人,陈鸣没办法用,但男人,至少可以用以筹备鲁山的外语学院不是? 他们可不仅仅只会说葡萄牙语,西班牙语、英语、法语,也多有人会说。其中一些人更做过水手或是商人,‘见多识广’,会成为带领陈汉高层第一次放眼全球的引导者。 伴随着这些人的还有不少书籍,主要是自然科学和地理方面的,神学陈鸣一点都不感兴趣,还有好几个地球仪,全球地图、帆船模型等等。 当然也少不了澳门耶稣会的人了。 复汉军在南下攻打杭州、福州等地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抓获了几个传教士。陈鸣没怎么为难他们,但也很干净利索的将他们驱除到澳门了。 如今复汉军的对外贸易政策比之鞑靼王朝要开放很多,虽然税收也重了不少,但是在耶稣会最最关心的传教方面,却半丝儿也没有松口。他们很担心影响力巨大的陈鸣本人会是一个‘禁教主义’者! 这些人为了谋求陈鸣的好感,甚至要宣布将他们在北京的教友们驱除出耶稣会。也是狠下决心和魄力了。 而事实是,这些功夫耶稣会都是白瞎搭。陈鸣对一神教很反感,虽然他明知道道教战五渣,中国佛教的教义很不适合这个时代。而要让他重建一个宗教来,他也没那个本事。 就算是搞个邪教都要有一套说得通的教义啥的,还有七七八八的教规。陈鸣上辈子啥也不信,虽然穿越后他‘敬鬼神而远之’,但对鬼神也是保持着怀疑态度的。鬼知道他的穿越是神佛显圣呢,还是自然现象。或者他最崇拜穿越大神! 但对本土的两教派再不满意,陈鸣也不觉得一神教好玩。那东西传播的就是西方的普世价值观和文明,一神教在中国大盛了,中国的传统价值观,中国的传统文化,将会受到根本的冲击。而且这些传教士背后跟西方列强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即使要把二十二户,上百个土生葡人拉去鲁山,陈鸣也不打算让一神教在鲁山建教堂。 他么的,前世陈鸣就过够了情人节和圣诞节,尤其是他么后者,纯粹是约炮节了。费钱费脑子,耕费精力。只是对耶稣教说‘不’的权利,陈鸣还是觉得让给他爹更好! 十月二十八日,陈鸣摆着仪仗,带领大军乘船从广州出发,沿水路向韶关挺进。同时东南水师载着守备一师一部分和第一批两个炮营先返回福建,然后再由福建去上海。 “又是一年啊。”座船上陈鸣,看着渐渐远去的广州。 第四百零五章 月儿弯弯照九州 “殿下,颜希深在码头处恭候……” 当陈鸣北上的队伍抵到珠江支流——北江的水运起点——韶州府曲江的时候,人还没有下船的陈鸣就首先接到了颜希深的求见。 “果然是懂规矩的人啊……” “传他上船。” 陈鸣没有耽搁,立刻让人传来颜希深。这位可是将来的广东巡抚! 作为一个广东本地人士,岭南士林一大佬,颜希深最起码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虽然他真正能大展宏图的位置绝对不是在广东。毕竟官场上的回避政策是由来已久的,这些由本省拔起来的官员,不回避,直接在本省境内任省抚级要员的存在,全都是‘过渡’! 剪掉了辫子,穿着一身素色汉服,以示自己还有孝在身,头戴四方平定巾,四十有二的颜希深面相文秀,气质清峻,神态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难得的镇定。 这可是他第一次拜见陈鸣啊。以他的身份和过去,面见陈鸣的时候能如此沉得住气,立刻就赢得了陈鸣一个很好地印象。 沉得住气好啊,当官沉不住气,静不下心,那也就耐不住寂寞、挡不住诱惑。 年纪才四十二岁不满的颜希深,丁母忧的时候也刚刚三十八岁,擢升福建布政使的时候更才三十四岁,这岁数的汉员就已经做到副省级级别了,放到陈鸣上辈子去,真的能吓煞全国人民,非被‘人民’冠之以‘二代、三代、四代、五代’不可。 “静山公请起。” 颜希深一见陈鸣就行大礼。陈鸣伸手做一次虚扶,口中说道‘请起’,颜希深如未闻未见,继续规规矩矩的对着他行全了这次参拜大礼。如此也算全了君臣之礼。 “静山公身为粤人,自了解粤地民情的。如何治理这腥膻膏腴之地,本督很想聆听高见。”不耽搁一丝儿多余的时间,陈鸣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而这次颜希深来曲江恭候,那很显然也是有一肚子‘经略’要与陈鸣述说的。 对于颜希深来言,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坐上巡抚的宝座,还是只凭自己在广东的影响力——而这个影响力多半还是由于他过去在满清朝堂中的官高位崇而坐上巡抚宝座的,那可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啊。 “殿下,粤地之事首重粤海关。” “粤海关又首重广州,广州安则广东安也。” 颜希深知道自己在广东巡抚的位置上做不长久,但他依旧想做好这个‘过渡之官’。这不仅是为自身日后的前程,也为了造福乡梓。 对于古代的文人官员来说,‘造福乡梓’可是一个很高很美好的追求。那不仅能让自己的名声长久的流传于故乡之地,更能让自己的后辈受到更长久的遗萌。 陈鸣与颜希深这一谈就谈到了下午。颜希深身上有孝,并未参加韶州知府组织的欢迎晚宴,但第二天陈鸣再招颜希深,就让颜希深赢得了无数人的瞩目了。 可想而知鲁公是看重颜希深的,否则怎么会连续两日召对?而事实上陈鸣与颜希深这第二次的交谈却根本不关乎大局,这次交谈陈鸣只是让颜希深‘回忆’一下旧日同僚的友谊——他自己跳上新船了,也不能看着旧日的同僚落水而无动于衷啊?是不是应该对旧日的同僚多做做工作呢? 这些话实际上下一道令就是了。招颜希深对奏,颜希深知道,陈鸣这是故意在给他做脸。 陈鸣人在曲江停留了两天,仪仗、队伍才继续向着湖南挺进。以后的这道路上,如此之停顿会是常有之事。陈鸣走陆路回鲁山,为的不就是能细致的了解一番湖广这一年来的工作效果吗? 从温暖如春的岭南走到湖南,一越过岭南,气温就陡然下降了一截。 而同时间的鲁山县,滴水成冰,风雪严寒的鲁山县城西北放,土门集更向西面的大山之中。当年陈氏修筑的伏牛山营寨,作为自家最后退路所经营的山中营寨,现在已经大大变换了模样。 清风寨、虎头寨、牛头寨和铁寨周遭辛苦开辟出的农田已经全部被毁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劳工宿舍和粗炼工坊,那一座座高炉拔地而起。 四个营寨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设计,现在四营寨中,人力最少的牛头寨都有七八千男女。因为田亩的改作他用,这片复汉军最最根本的金属冶炼基地里,四五万男女劳力的衣食所需全部依赖于外界。 很明显,这是陈家对于规模日益庞大的山中四寨的制肘。但不可否认的是,控制着粮食、布棉、针线、食盐和药品的陈汉,对于四寨的掌握力,一点都没有因为其内青壮劳力的增多而减弱下来。 “铛铛铛……” 寒风中,钟楼上的铜钟被用力的撞响。三声悠扬的钟声从钟楼远远地传开,从营寨到各地不同的矿场区,由大钟至小钟,由小钟再到各处的铜锣、铜哨。 “到点了,下工了,下工了……” 意思相差仿佛的叫喊声在铁矿、煤井,运输线,冶炼工坊,等等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身份的人的耳朵里响起。 “吃饭啦,休息,休息啦……” 劳累了整整五个小时的劳工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们可是早早六点半就起身了,吃了饭,七点半上工,接下一干就是五个小时! 这一上午又熬过去了。接下来他们就会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除了吃饭,每个人都还能窝在被窝里睡上一觉。作为最先施行24小时时间制的地方,伏牛山里的劳工们早深深地将小时、分钟,谨记在自己的脑子当中。 每天他们六点半起床,六点四十的时候伙房就开门了。杂面馒头、杂粮饼子、窝头,玉米、红薯、土豆等粗粮,咸汤、稀饭、大渣粥,还有咸菜。这是工地上给劳工们的基础配置。表现优异的还会得到奖励,比如鸡蛋、鸭蛋,或是监工们、队官才有的炒菜、炖菜。 陈汉在吃的方面并不亏待他们。这些人都是重体力劳动者,只从吃穿方面来看,这里的劳工比满清统治下大部分的农民过的都要好。他所面临的生死危险更多还是在于工地的突发事件上。 因为他们只要能吃得下,复汉军就不会短他们的那口儿粮食。除了杂粮、粗粮,还有细粮,五天之内还必有一顿荤腥。而满清手下的老百姓,或者把陈汉也连带着算上,中国的亿万农民,三五个月不知肉味的家庭都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割一块肉的也不要太多! 现实和时间是最容易磨掉人锐气、心劲的两样法宝。这些打江南和湖广押送回来的苦工,在看到复汉军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照死了用他们,而是吃饱穿暖,请长工一样‘伺候着’,最初不管内心中的反抗意识有多么剧烈,到现在也都百炼钢变成了绕指柔。 他们早已绝了逃跑、捣乱、闹事的想法了。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复汉军给出的不仅是长工一样的待遇,更有规矩森严的纪律——后者是用血淋淋的人命来做警示的。 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漫长的刑期熬过去,然后,然后,回家当陈汉的顺民。如果那个时候他们的家还在的话。 陈汉还有承诺,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干满两年,就会根据他们的籍贯、家庭住址,派人去联络他们的家人,只要联络的上,今后的日子里双边就可以通信往来,甚至他们的家人还可以来看望、探望他们。 这就是掉在驴嘴前头的胡萝卜,用‘希望’,让这些战俘转成的苦力们,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为复汉军开采征战所需的铁矿、煤矿。 肉香气袅袅的传到左逢圣的鼻子里,左逢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鼻子出现了错觉,他不但闻到了肉香,还觉得今天的肉香特别的浓郁。这可不是逢五开荤的日子啊。而且不止有猪肉的味道,他还闻到了鸡汤、鲜鱼的味道,还似有牛肉。 口水条件反射的溢满了嘴中,左逢圣狠狠地咽了下去。握着饭缸的手不禁的抓的更牢,别说他左逢圣不顾体面,在这伏牛山中他秀才的体面丁点也没有荤肉更珍贵。 左逢圣,湖南江阴人,当初组织团练,跟随湖南团练大臣宫兆麟援鄂,结果他和长沙府的老乡曾衍胜,还有外府地的陶孝信、胡多吉等多人,在武昌城中都做了复汉军的俘虏。那时复汉军还是招纳‘贤良’的,左逢圣、曾衍胜、陶孝信和胡多吉等人身有着功名,都曾被复汉军拉拢过。可那个时候的曾左陶胡等人都甚有骨气,严词以据,然后全被扔到了伏牛山来。 等到时间和苦难磨平了他们的‘气节’之后,再想投降,却已经无有门路了。复汉军缓过了一口气,哪里那会稀罕一些秀才诸生? 湖南被俘的一帮秀才举人当中,曾左陶胡四人交情最好。而且他们四人家境都不怎么样儿。虽然四人都是秀才,陶家和左家祖上更都阔过,可时到今日,物是人非也。 四个人在才被扔到伏牛山的时候,就都担忧自个的家中,要是家里误传了自己战死的消息,那一家子还怎么支撑的下去啊?可现在,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四个当初的文弱书生变成了精壮精壮的劳工,五体不勤的身子变成了浑身都是疙瘩肉,每日的劳累工作让他们根本没多余的时间再去寻思着家里人怎么样了。出了休息的时候,出了年节放假的时候…… 他们就都盼着两年期到,能让他们早早跟家人联系上了。 要是能出的这伏牛山,四人敢对天起誓,他们再也不会跟复汉军跟陈汉做对了。 一把把的辛酸泪啊,说起来能把他们整个人都给泡起来。 左逢圣身后跟着的是胡多吉,四个人虽然进了一个队,却又给分在了三个排。矿上的班排长不需要脑子,只需要有力气,管理那是队长的事情。所以四个人别看都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一个也没有混上职位的。 “红烧肉……” “……那是鸡汤吧……” “还有煎焖鱼。” “油饼,还有油饼!” “大包子,肉馅的……” “今个这是怎么啦?伙食都赶上过年了……” 当中午的炊事车从大厨房里拉出来之后,最前排的劳工们立刻惊唿起来了。左逢圣听得眼睛都凸了出去,伸长脖子往前看,但他个子低。 “铛铛铛……”铜锣声响,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伸长脖子去看的人也全都乖乖站好。 “你们都听好了,今天是小公爷三岁诞辰。”左逢圣营的营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藐视的目光扫视着手下四百三十多号劳工后,举手抱拳向着鲁山方向拱了拱。 “汉王欣喜,下令减免矿场战俘劳工刑期一年。”铺桥修路的战俘刑期减免半年。算是一场小赦了。在场众苦力眼睛都凸出来了,要不是场地里纪律实在严肃,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惊喜的喊叫出来。 陈惠的宝贝孙子满三周岁了。用这个时代的法子计,那就是四岁了。 陈惠、高氏,还有老太太黄氏,甚至整个鲁山县,所有人都觉得欢喜的很。四岁大的孩子当然还不能算保险,可总算脱离了风一吹就‘飘’走的档儿了不是? 陈鸣迄今为止可就这一个儿子。 今年年初外出征战,一去就大半年的时间,身边愣是没加一个女人。那自然也就没有孩子了。 陈惠对于小孙子三周岁的生日如此看重也是有原因的。 营长的话让下面的四百多战俘的精神力一下子打吃饭上移开了,左逢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的营长。汉王减刑一年的时间,那么他们就能跟家里联系了吗? “你们也能跟家里联系了。”所有的战俘在进劳改营之前都记下的有名字、地址,至于其中一些人会不会故意写错,那现在他也是自作自受。 “如果是湖北湖南的,地址详细属实的,短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个月,年节之前都该是能收到消息的。”营长提都没有提地址简陋不属实的。自己做下的事情,后果也就要自个来承担。 “太后娘娘,王后娘娘,还有国公夫人。”最后这个称唿在陈汉内部是特指李小妹的。营长说道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声音也陡然的一拔高。“赐下恩赏,劳改营犒劳三日。”他们劳改营的官儿们,每个人还另有冬装一套,棉手套一双,棉鞋一双,棉帽一顶。 “兔崽子们,从今个起,你们的好日子来了。” 营长眼睛眨了眨。三天的犒赏啊,往年过节时候也没这么大方的供应过劳改营啊。 对此营长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以往叫屈,而是真正的感觉着陈汉更加强大了。 “汉王万岁,小公爷长命百岁……” “太后、王后娘娘千岁,国公夫人千岁……” 营长走了,只留下四百多名激动的不能自持,狂唿嚎叫的战俘们泪流满面。 左逢圣吃着肥腻解馋的红烧肉如同在嚼蜡一样,整个人心不在焉。 他对面是胡多吉,三十多岁的胡多吉吃一个肉包子吃的衣襟上滴答的全是油?他是三十六岁了,不是三岁六个月! 实在是都给营长口中的‘喜讯’给惊傻了,心脏怦怦的直跳,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亲人,再好的东西吃到嘴里也跟木头没什么区别。 一个家愁,愁煞了所有的人。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不远处的曾衍胜泪珠不自觉地都从眼眶里流了下来,流过面颊,流过嘴角,流过下巴。 …… 鲁山,鲁公府。 上方的热闹还在继续着,从小陈鼎生辰三天前,整个鲁公府就开始装点了起来。院子里也堆起了雪雕,还有冰灯。大冬天里,不怎么大的鲁公府做不到鲜花似锦,那就只有在冬季应景的上面想招了。 因为男主人不在家,从各地汇聚府前的车马都只是礼物送到,人退走。能真正到后院上房热闹的只有三姓女眷和大官要员的家眷。而鲁公府里能上得那个院子里来陪待亲贵家眷的人,也只一个柳挽云够格。 余下的张氏、林氏、郑氏、石氏、姚氏等等,那些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小院院门都不能出。不然冲撞了人了呢? 陈鸣到底还没坐上一把手的位置,他的正妻当然尊贵无比,就是柳挽云这样的良妾,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上,那也是因为她身后有柳德昭这位即将坐上湖北巡抚的亲爹撑腰。 太子的侍妾和皇帝的嫔妃,可是完全不等的两个物种。 姚氏软软的躺在床上,大早上给李小妹请安到现在都一个上午过去了,可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还是李小妹那身上的大红盛装。 更清晰的是打扮的如同年画上的福娃一样的小陈鼎。白白胖胖,一双黑珍珠一样明亮的大眼睛,一笑露出的一双小酒窝,真的爱煞人了。 姚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好像要一个孩子。 当初姚家还是台湾一等人家的时候,姚氏也不止一次做过绯红色的梦,嫁给一个英俊温柔又才华横溢的相公,夫妻间举案齐眉,如漆似胶,再生下一双、两双可爱的儿女,自己上侍奉公婆,下抚养儿女,一生也就别无所求了。可现实却是这般的残酷…… “给我拿领披风来,我要到朱姐姐那儿坐一坐。” 姚氏始终静不下心来,中午饭也恹恹的只吃了几口,还是让身边的丫鬟代吃了一些。否则的话被别人多传一句口舌:小公爷生辰那一日,姚姨娘神情郁郁不乐的。话要传进夫人的耳朵里,姚氏可不敢奢望李小妹就一点都不在意。 黄色云锦棉袄和百褶棉裙,腰间紧紧束了一条五色宫绦蝴蝶长穗儿,又套上了粉红色百蝶穿花贡缎面儿白狐狸皮里子的立领儿褂子,外头又披了一件貂皮里子的斗篷,姚氏的手中还握着一个暖炉。没办法,自幼在台湾长大的姚氏,怕极了北方冬季的严寒。 这一出门,虽然只有几步路远,却也真给裹的严严实实。 姚氏房外左手种着一颗梅花,一出门便能闻见一股细细的香气,和着扑鼻而来的寒凉,极是醒脑。这个时节梅花开的正好看,红如胭脂,…… 第四百零六章 九州生气恃风雷 “罪臣河南邓州庞振坤,谢殿下不杀之恩。” 长沙城外一处抄没的富商宅院里,刚刚主动推掉了湖南巡抚位置的陈广干对着陈鸣道出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他就是在河南很有名气的一代怪才——庞振坤。 陈鸣并不感觉意外,他派人追查过陈广干的根底,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所说的‘经历’一丁点也查证不出,整个人就仿佛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可是陈广干的身份可以作假,可以遮掩,但他的才学却做不得假的。而在这个时代,学了一肚子墨水后很难不去应科考,陈广干作为河南人,自言自己却是近些年一直在广西生活,那个早年就被陈鸣注意到的庞振坤,可不就是在广西浔州府武宣县和梧州府岑溪县两任知县么?庞振坤这小县令当得在邓州本地都有三分声名,都说是个爱护百姓的好官。 陈广干的口音带有一点南阳的味道,偏偏又甚会做官,一些官场规矩也甚是明白,在长沙知府任上游刃有余。这哪里会是一个小商贩呢? 陈鸣自然就把他跟庞振坤联系了起来。综合汇总,陈鸣觉得‘陈广干就是庞振坤’的可能性很大。 “回殿下,罪臣自认为两任知县职间,莅政勤能,兴学爱民,有功而无过。即使清廷免罪臣官职,罪臣回乡即可。舌耕煳口,因材施教,诲人不倦,亦罪臣之大愿。”当初的庞振坤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鞑虏卑劣寡耻,卖官鬻爵,紧因为岑溪县丞出银八千两,即以罪臣庸碌无能免官去职,并以速以岑溪县丞代罪臣知县一职。”这绝对是侮辱。 庞振坤想到自己临走前受到的屈辱,被那县丞,还有当地的一些士绅,庞振坤在岑溪县‘兴学爱民’,可开罪了不少当地的士绅。不要忘了童子试,后者的权利就握在知县的手中的。 他是囊空如洗的走出广西,仅有衣被一卷,书籍一箱,后来那一箱书籍也被他扔到了江河里。“罪臣当时就对着大河发誓,要让彼辈偿还那奇耻大辱。此仇不报,不为男儿!” 所以庞振坤把自己的妻儿子女送到至交好友吴学礼处,而吴学礼现在正在四川任职。 庞振坤本人则在复汉军南下湖南之初,就果然的投奔而来。因为他知道,要报仇自己能靠的只有陈汉。 “罪臣能受殿下体谅已感激肺腑,万死不以为报。”庞振坤推掉了到手的湖南巡抚,在陈鸣面前揭过了自己顶名冒替之罪,前路上等待他的官职将是广西监察御史。 对于一心杀回广西‘报仇雪恨’的庞振坤来说,广西监察御史的职位对他可能比湖南巡抚更有吸引力。虽然广西监察御史的品级与知府是完全一样的。 随着省抚一级官员的确立,监察御史的职权和重要性正在大幅度降低。庞振坤为自己的假名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官场上一些时候,一步差过,那就步步落后啊。可陈鸣看着庞振坤那张略有些圆胖的脸,却觉得他现在都要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和咆哮了。 “下去吧。做好交接准备。”反正广东的陈二宝、陈永生不会等到明年才对广西下手,估计陈鸣一到鲁山,庞振坤的履新的任命就会下来了。 陈鸣沿着湘江驶到长沙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随行的人中除了原先的人外还多了湘南和衡阳的驻军将领。 在衡阳陈鸣就召开了一次小规模的文武座谈会议,前后也就七八个月时间,湖南掀起的惊涛骇浪就淘走了不少砂砾。打湘南到湘西,湖南被清军围殴了这半年光景中,不仅军兵死伤不少,各地方的县府官员也死了不少。最严重的宝庆府——武冈,前后已经换了四任知县了。 当初陈鸣放手让程浩、徐永民、林安红等招揽人手,任命湖南的地方官员,可只是一年都不到的时间,那些首任知县就已然有六七成死于非命。这里头有不少人死难于清军手中,可也有因弃城不战而逃而被复汉军砍了脑袋的,再加上一些无能庸碌被免职的人,至今还能屁股坐在知县大椅上的官员,十剩一二。 现今湖南地方主官,湖南籍的已经从一开始的百分之九十还多,锐减到如今的一半都不剩。 “臣以为《石鼓文》和《岳麓山》本报不用多理会。只要盯着其资金来源,记下出资人名单即可。”刘纪江如此对陈鸣道。 整个湖南官场,除了化名陈广干的庞振坤外,最有能力竞争湖南巡抚的人无疑就是刘纪江了。现在陈广干自动出局,陈鸣就更要细细看一看刘纪江的成色了。除非是不得已,陈鸣跟陈惠都不愿意另调外官空降湖南。 而作为湖南的监察御史,一样是监察御史,刘纪江的权利实际上却远没有沈国贞大。他任职的这段日子里,也重点将工作偏向到舆论报纸这一块。夏收之后,刘纪江还组织起了本省的下乡工作队,并且一双眼睛紧盯着湘中三所着名书院所出的三份民报。 “鞑虏文字狱下,无人敢在报纸之上大放厥词。些许含沙射影,殿下既命忍耐,臣就始终没寻他们的过错过失。”刘纪江就不信那些‘气节凛然’之辈敢真真的喊出反陈汉的口号来。他们绝对知道自己的脑袋没有复汉军的刀口硬的。 “臣以为欲平三报,不在于高压强硬,如此反倒让民间对之心生同情,而在于断其资金。”找他们背后金主的麻烦才是真正的决胜之计! “彼三报以‘真儒文正’自诩,对于广告、银钱嗤之以鼻,一份报两文钱,随从官报定价,销量越多赔钱越多。” 所以刘纪江就伙同长沙守备团团正沈子淳,警局局长陈成知,暗中派大量人手抢购三报报纸,两文钱一份报,一块银元能买三四百份报纸,而看看光印刷那三四百份报纸又要花出多少钱去? 刘纪江的动作让《石鼓文》等三家报纸的销售量短时间中大大增高了好几倍。 三家报纸背后的书院只以为是百姓终于‘醒悟’了,知道何为‘天下大义,世间公理’了,愿意看他们的报纸了,那里知道这些突然暴增销售出去的报纸最后的命运都给‘还原’成了白色的浆煳。 如此没有一个月,家资最薄的城南书院首先支撑不住了。 《石鼓文》和《岳麓山》则在经过了两个月的日销售过五万份的‘疯狂’之后,现在每天出售的报纸数量也被牢牢固定在了五千份上。 于此有着显着差别的则是有着陈汉政府做后盾的《湘报》、《长沙日报》等官方报纸,资金充足,销售渠道多样,前者日销售已经超过了两万份——省内外全部,后者为地方性代表报刊,销售额也稳稳地达到了一万。 刘纪江为什么能成为湖南巡抚的候选人?虽然位置比庞振坤落后了一些,可不要忘了庞振坤可是提出了《官员财产申报公开》,一炮打响了自己在全天下的名声,而刘纪江最显着的功绩也就是在舆论上压制住了湖南士林的顽固守旧派。 刘武把这事儿报告给陈鸣的时候,还感叹文人之间的狠辣,不留情。那刘纪江可是在城南书院教书好几年了啊。 “大湘先生于城南书院,教书育人多年,何以不讲故情,先对城南书院下手啊?” 刘纪江对付守旧派报纸的做法就是一条,打他们的银根。盯着是哪家给书院送银子的,然后招唿各个部门,对哪一家的方方面面,严查、彻查。这些满清时候就富贵一方的大家族,要寻出一些烂帐破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陈鸣大体上还是认同这个法子的。虽然有些卑劣,但那些家族既然是资助岳麓山、石鼓文,本身定位上就与陈汉不是一路人。搞起来一点负罪感都需要有! 熊炳章临到刘纪江奏对结束的时候,对着刘纪江捅出了刀子。这刀子是陈鸣递给他的,他必须捅出这一刀。至于以后熊炳章和刘纪江之间是不是还能愉快的玩耍,以后能不能解释清楚,熊炳章不知道,陈鸣不在乎。 刘纪江刚放松下的心弦猛地提了上来,熊炳章这是在说自己‘翻脸无情’,在说自己性情凉薄啊。这可绝对不能认!谁愿意自己手下的人是一个性情凉薄之人啊,那种人还能是忠诚之辈吗?谁愿意自己头顶上司是性情凉薄之人啊,在那种人手下干活,能落得什么好? 刘纪江如果寻不出得体的言辞来回驳,头顶上戴上了‘性情凉薄’四个大字的帽子,今后官场上不说寸步难行,也会多出许多无谓的变故和麻烦出来。 熊炳章这一刀捅的真是他的要害。 “殿下,臣以为熊大人此言差矣。臣首先将南城书院踢出局,非是凉薄,而是为更好地保全城南书院。” “我朝如东升旭日,前途光明远大。城南书院现行之路与我朝则背道而驰,如非汉王、鲁公宽宏大度,不以言罪人,城南完矣。臣出身城南,安能忍心坐视其愈行愈远唿?” “其报纸即是其取祸之源。” “断其根源,再循循引导,假以时日,方能让城南书院重焕新生。” 陈鸣看着应对自如,瞬间就想出得体的措辞予以反驳的刘纪江,内心里倒是有了真正认同。他这一招学的是乾隆,当初乾隆就把这一招用到了秦大成身上。 秦大成得中状元,留在翰林院当值,一次宫廷盛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乾隆皇帝让小太监拿出两捆东西,对秦大成说:“你世居的嘉定,竹刻、竹器闻名全国。这两样东西,你们嘉定人称作什么?”秦大成定睛一看,一捆是竹子的薄皮,这在嘉定叫作篾青;另一捆是去了竹皮的薄竹片,这在嘉定称为篾黄。于是心想:这些东西,在嘉定,三岁孩童也都识货,怎么考问起我这个状元来了? 但是,他口中轻轻一念,就惊出了一身冷汗:“篾青”不正是与“灭清”同音?“篾黄”不正是与“灭皇”一样吗?一语之失,关系重大!弄不好,真会招来囹圄之灾、杀身之祸! 于是,他屏息敛声,轻轻答道:“启奏圣上,这两样东西,在我嘉定均有土名。一为竹皮,一为竹肉。” 乾隆皇帝听了,开怀大笑,觉得秦大成性格甚是谨慎,点头认可了这个新科状元。 秦大成虽然巧妙地回答了皇帝的提问,但事后却越思越想越觉后怕,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思之再三,下决心不要再当什么官了。所以秦大成早早的辞官不干,回乡奉养老母。 这事儿在秦大成老家也不是什么秘密。 陈鸣现在看了刘纪江的反应,就像当初的乾隆一样,认同了刘纪江做上湖南巡抚的资格。虽然这事儿是那么的‘轻率’! 谁让陈汉眼下的夹带里,就只有这么些人呢?陈鸣脑子里响起了龚自珍的那首诗: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现在的复汉军,真的很需要人才,大才。之前任命知府、县令上不觉得手中人不够资格,能力不足,而现在任命的是一省巡抚,是省一级各类佐官,立马就不放心起来了。 …… 三千里锦绣江山的朝鲜——嘻嘻。 渡过鸭绿江的海兰察,督兵勇两万,自从踏入朝鲜的地界之后,就在短短十日里,风卷残云一样扫荡了义州、定州、安州、顺州,这些北朝鲜南路沿海地区,兵锋直指平壤。 而大清派去朝鲜问罪的使臣,这时乘坐着天津港出发的船队,还飘扬在渤海湾里。 八旗新军第一镇第一协第一标第一营。 十七岁的福康安高高举起手中的佩刀,“举枪。” 少少一个营的兵力,面对着大军反扑来的三两千朝鲜兵,福康安毫无一丝儿的惧怕。就是他身边的第一营八旗新军,也气定神闲。似乎对面扑杀过来的不是三两千朝鲜兵,而是三两千卑微渺小的蚂蚁。 “瞄准。”福康安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激情。这是对大清朝的爱啊。 虽然富察家的女人只在乾隆的后宫中留下了一个女儿,但富察氏一族就受乾隆皇恩,尤其是傅恒他们一家,完全是皇恩浩荡。年仅十三岁就在干清门行走,受命为三等虾的福康安,内心中充满了对大清的忠诚,充满了滚烫的激情。 此次大清征伐朝鲜,甭管借口多么冠冕堂皇,实际用意如何,福康安心知肚明。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心知肚明,福康安心头更加涌动报晓皇恩的激情。 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一个霍去病?哪个武臣心中不存着‘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宏伟大愿? 福康安十三岁三等侍卫,十四岁二等侍卫,十五岁一等侍卫,现在虽然在新军里任职,头上挂的却是户部右侍郎、镶篮旗蒙古副都统。牛逼吧? 一营一道道目光汇聚在福康安的身上,盯着他那一只手高高的举起的腰刀。福康安半点没有紧张,目光一点点的看着朝鲜兵从七八十丈外,迅速的靠近到二三十丈。 “唰。”在朝鲜兵的火枪兵也逼近二十丈距离的时候,福康安手中的腰刀迅快噼下。 “哔哔——”尖锐的哨声响起。 随着福康安刀光的斩落。五百杆火枪的攒射震响了天地。 第四百零七章 洋人北上见闻录 二十丈,近七十米的距离。 放到五年前的清军老兵和现下的朝鲜‘精锐’眼中,这个距离都不是一个开枪的恰当距离。因为太远了,打不中不说,侥幸打中了也不见得能把人打死。 乾隆年间的朝鲜,武备松弛,国内承平日久,朝鲜兵手里的火枪就像当初满清绿营手中的鸟枪一样,质量差劲,精准度差,由于漏气和火药爆力弱小,射程和威力都远不能达到火枪该有的正常水准。 一句话,都是低劣产品。二十丈距离,现在又是冬天,不是衣着单薄的夏季。怎么能一下把人打死? 当然,如果换成他们是防守方,二百米外开枪也不是稀奇的事。 火绳枪糟糕的性能和自身糟糕的素质,一加一的效果远大于二。 而且不管是当初的清军,还是现下被清军猛打猛揍的朝鲜兵,火枪兵训练时都很少注意射程范围,这一点上复汉军却从一开始就做的很好。 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 “砰砰——”整齐的枪响瞬间释放,响声震耳。 “手榴弹——”福康安紧接着大叫,一批投弹兵跃步而出,不多,只有三四十枚,但跟着这批专业的投弹兵身后的第一列清军,足足有一百人。一百发手榴弹接着投掷了出去,哪怕这些拉火式手榴弹只有一半爆炸呢?也立刻就把冲击的朝鲜兵势头给堵住了。 “砰砰砰……” 当朝鲜兵先头部队好不用意从混乱中镇定下来,清军的也火枪也已经填充好了。先是第二排,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然后再是第一排…… 惨叫声、哭喊声,撕心裂肺的痛嚎,瞬间响彻阵前。 朝鲜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个端着长枪大刀的士兵或死或伤的倒在地上。不过这没有勾起福康安一丁点的同情,硝烟弥漫了整个战场,五次整齐的排击之后,都有些看不清楚对面的影子了。 “杀——” 手榴弹的爆炸火光中,数百八旗新军的士兵挺着刺刀嗷嗷大叫着冲杀上去,福康安没有动,但他的亲卫动用了一半。 朝鲜兵软的像一块豆腐。被火枪和手榴弹打散大乱的前军,更是一块嫩豆腐。 八旗新军的冲锋很快就变成了追击,追在落荒而逃的朝鲜兵前军撞入了他们的后军。 “死——”狠厉的叫喝声中,两颗脑袋同时飞上了天。和琳没有用刺刀,比起刺刀他更喜欢用钢刀。一抹寒光再从一名慌张的朝鲜兵脖子间划过,哧溅的鲜血喷了和琳小半身。 没有虚张声势的呐喊,也没有多余累赘的花招。只一个简单的‘刺’字,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清军杀的人多势众的朝鲜兵,步步败退,丢兵弃甲。 “弟兄们,随我杀啊!”钢刀饮血,和琳胸中的悍意更胜,抢身撞入一群朝鲜兵战士当中,寒光抖擞,抹血断命。 仗着自己武艺不错,也仗着身上穿戴的棉甲,年纪与福康安相差仿佛的和琳是一马当先。 “好。和琳果然悍勇。”福康安在后头拍手叫好。同样是年纪不大,他对和琳这个年龄与他相当的小将十分看重。 而战斗进行到这一步,这一战八旗新军已经胜券在握。休看他们营是以少打多,战斗结束后,去差点伤亡数字看,全军也死伤不了几个人。 肉搏战只进行了两刻钟,漫山遍野就全是逃散的朝鲜兵了。 朝鲜面对清军的进攻,一无军事准备,二无心理准备。这场仗在海兰察出兵的那一刻起,朝鲜就已经输了。 七十七岁的李昑受了巨大惊吓,整个人都卧床了。还好朝鲜的王世孙李祘已经十九了。在这个时候,十九岁的李祘已经是一个绝对的成年人了。而且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介入政事。 整个汉城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争而惊恐万分又莫名其妙。他们不知道满清为什么打他们? 十九岁的李祘还远远压不住朝臣,他唯一的措施就是召集军队,将南面的军队大肆的集中到汉城来,百年不闻征战的朝鲜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整个打懵了。 …… 从广州到长沙,陈汉的南北‘纵深’已经穿过一半了。 随行陈鸣北上的罗伯特、佩里埃、罗东尼等人,这一路之上一点也不嫌弃陈鸣频频的停下队伍进程,他们恨不得陈鸣每个地方都停留下一两个月才好。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了解中国! 罗伯特不需要像大卫·奥斯曼特那样,一双眼睛死死只盯着中国人的军队和城墙,他不关心中国的军事武装力量是强大还是弱小,他关心的是中国的经济水准,就像耶稣会的那些人全神贯注的去关心中国各地的民俗民风一样。虽然很快罗伯特以及佩里埃、罗东尼等人又将自己的观察界面放宽到了中国人现在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水平。 他对印度已经发回去的四封信,针对的就是中国现在的变化。虽然复汉军只是夺取了三分之一的中国,但这三分之一的中国是中国经济最繁荣的地方,如果中国真的对外界敞开了贸易的大门,英国一定不能错过的。一些东西即便是赔钱,也必须做下去。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堪比整个欧洲的巨大市场,东印度公司只需要从中占上一两个百分点的份额,所有的投入都将迅速的回笼。 现在,公司需要做的就是培养市场!让更多的中国的民众熟悉英国货,而不是把注意力都盯放在茶叶和生丝瓷器上。 从广州走到长沙,沿途上中国民众的生活水平当然是在下降的,但据罗伯特他们的观察,中国大多数的城市居民虽然不算多么的富裕,但吃饭穿衣上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罗伯特私下的日记上就记载了他这一行所看到的一切。从百姓的吃喝穿戴、生活,到民俗民风民貌,从市井生活,到文化卫生。 长沙要比衡阳富裕、繁荣不少。战争的痕迹已经消褪了许多,罗伯特趁着陈鸣停在长沙忙碌的时候,天天在外面转悠,不停地转悠,大街小巷能去过的都去了。 市井文化,市井繁荣,罗伯特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经历的。 把伦敦与长沙作比较,伦敦市井比之长沙是要繁荣一些的,城市面积可能也要打赏一些,人口差距也不是太大。把伦敦英国人的生活与这里的中国人的生活作比较,物质上的差距并不十分的明显。中国人的收入要比英国低上不少,但中国的物价也更便宜。 医疗上,罗伯特对古老的中医感到十分神奇,长沙大街小巷中有不少的药铺、药店,而且这里的政府还开办了公立的廉价医院,诊疗费比之英国是要便宜的太多了。更令罗伯特无法忘怀的是,中国人的医院在整洁卫生程度上甩掉了英国医院三条街!这个时代的英国医院啊……,呵呵,那叫呵呵。 住宿、吃饭、衣服,以及中国人口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价格全都比英国便宜许多。 精神上,长沙的中国人在精神生活上也很饱满,娱乐很丰富。 这里的庙会,这里的公开演出,一场接着一场。 罗伯特固然听不懂戏剧,对于相声、评书也了解不多,其中许多的典故还有笑料都不是他这个洋人所能明白的。但他只需要知道中国人很高兴看这个就可以了,无论是富翁官员,还是普通的平民贫民。陈汉政府就利用这类形式的公开演出来宣传自己的政策,挑逗民众心中对鞑靼统治的不满和愤怒。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宣传方式。 丰富的娱乐生活无疑是让长沙的中国平民们精神饱满的一大原因,而精神饱满的民众对于生活必会更有追求的欲望。 在日记中,他把中国的戏剧比作了西方的歌剧。但在西方,歌剧可从来都是中上流人士的专属。 中国没有赛马。陈汉整体上都严重缺马,可中国有足球的存在。这项运动的起源自然被陈鸣套在了蹴鞠上面,虽然细节规划上与蹴鞠已经有大大的不同了,完全是依照21世纪的足球规则,那条条框框制定的真的很完美。 足球一开始只在军队里施行,部队里的娱乐生活比平民百姓更少,足球很快的就在复汉军内部形成了潮流,就像篮球运动一样。 然后这两项运动从军队流传到民间。 复汉军在湖南的统治进入到夏季后,之前的那些严禁地方百姓集会、聚众的政令就撤消了。足球这东西本身就有着巨大的魅力,虽然前世中国的足球向来‘不敢赢’,国内的无数球迷谈起来就破口大骂,可这未尝不是——爱之深恨之切! 再说了,中国本身也有蹴鞠的传统。明朝的时候还异常兴盛,可到了满清时候,清廷害怕百姓无故集会,产生隐患,蹴鞠很快就在中国大地上消失了。鞑虏自己倒是搞出了一个冰上蹙鞠。将其与滑冰结合起来,每年冬天在太液池(今北海)举行冰嬉典礼,“习劳行赏,以简武事而修国俗”,十分扯淡。 罗伯特对足球十分感兴趣。英国也有踢‘球’的传统,虽然这个时代的英国人还没有诞生最最基本的足球法则。但一项具有广泛的民众支持力的运动的产生,从来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 21世纪欧洲人把足球捧成了‘世界第一运动’,这跟欧洲踢球的深远传统是密切相关的。 不仅是罗伯特,连同大卫·奥斯曼特等所有的英国人,还有佩里埃等等,在第一次看到足球比赛以后,都对这项运动产生了无可阻挡的喜爱。 罗伯特很快就从与向导的聊天中听到了‘蹴鞠’这个词。详细了解了因由的罗伯特不得不发出‘鞑靼人阻断了中国文明的发展’的感叹。听得那向导脸颊都抽搐了。 不需要否认,陈鸣在军队伍推广篮球、足球,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前世‘遗恨’,再有一个原因就是丰富一下战士的业余生活,如此可以更好地调整士兵的心理和精神状况。甚至对于足球人员的设定——为什么是十一个,而不是一个班十人。陈鸣的解释也是——让士兵们懂得‘合作’,时刻谨记着‘战友’!很冠冕堂皇。 但中国人在篮球和足球上似乎就是有非一般的热情,那一块被推广的排球还有橄榄球、棒球等项目,明显没有篮球、足球更得士兵的喜爱。当这些运动传到民间,立刻兴起的也是足球和篮球运动。 “佩里埃先生,‘说书’是中国一种非常古老的传统艺术,大约起源于宋代,也就是八百年前。”长沙火宫殿旁的一处茶楼里,法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朗索瓦·菲利·佩里埃正与自己的向导坐在一道屏风隔开的茶座上,神色兴奋地观察着茶楼里热闹的情景。 说书先生正在讲的评书不是原先最火的三国,而是《说岳》。在陈汉治下,说书市场上——说岳的份额已经超出了三国老大一截了,这显然是跟政治风向有关系。 佩里埃并不是一个多么博学的人,虽然他见多识广,但对于法国的历史,他还是只能呵呵。当他听说眼前的说书先生,似乎社会地位并不怎么高尚的说书先生,至少会上到《楚汉之争》,下到《大明英烈传》,前后贯穿两千年,十数个王朝兴替的历史、将相史——如果那些夸张手法描述的演义算历史的话,数百万字,全部牢记在说书先生的脑子里的时候,他真的对台上的说书先生敬佩极了。 佩里埃觉得这种职业像极了欧洲已经消亡的吟游诗人。法兰西的祖宗——高卢人,吟游诗人在罗马帝国统治下就已经销声匿迹。整个欧洲最后的吟游诗人在苏格兰的盖尔语地区,他们一直存在到18世纪初期,而现在也早已经断绝几十年。 向导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他真心不知道什么叫吟游诗人,内心里品着也觉得这吟游诗人跟中国历史上的李白、孟浩然大不相同。但说书先生在社会中的地位真心不是太高,他可不愿因把那先生招来跟佩里埃叙一叙。 别看这个茶座上只有向导和佩里埃两个人,在茶座的外边,足足四个便衣警察和两名内卫在保护着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殿下,北面传来急报。鞑子打朝鲜了!” 就在罗伯特、佩里埃等人悠哉悠哉游览着长沙市井的时候,刚刚结束了公务的陈鸣就接到了北方陈光递来的快报,一同送到的还有陈光的告罪书。 满清突然大规模的回迁东北,陈鸣就下令陈光密切关注此事,但东北那一块是北方暗营极少涉猎的地方,而且遍布敌人。最后不仅没能盯紧海兰察,连清军在凤凰城的队伍集结都没发现,第一手的战报晚了足足十天! 等到东北的暗营核实了情况之后,消息迅速报到陈光的手中,然后再用飞鸽一路紧急传递到武汉,再从武汉传递长沙。 陈鸣神色完全懵了,真懵逼了。 “乾隆打朝鲜?为什么啊?”连天津水师都放出去了,还有海兰察领去东北的八旗新军。 后世半岛上的金三胖和棒子都挺让国人恶心的,尤其是棒子。但要说到眼下这个时代的李氏朝鲜,不少的历史小白真心是有一点好感的,包括陈鸣。 虽然李氏朝鲜实质上没有做出什么行动,可内部——不仅是国王,还有诸多的两班大臣,共同酝酿了许久的反清筹谋,还有大报坛、崇祯纪元等一切对于皇明的怀念、祭祀,至少说明他们是懂得感恩的。 “朝鲜对满清……,挺恭敬啊。”陈鸣记得在哪里看到,满清光绪之前的二百年中,朝鲜的使臣平均一年抵到北京2.6次,朝鲜孙子做的这么乖觉,怎么会给满清攻击他们的借口呢?而且鞑子都这个份上了,有限的兵力不用在锋口刀刃上,花费在朝鲜身上,这他么不是扯淡么? “陈岱、石信雄到了哪里?” “殿下,陈岱船队六天前刚返回到吴淞。” “让他们再度出发,往南朝鲜海域去。”北朝鲜这个时候可能会封港,但南朝鲜应该不会。 “细探朝鲜战局。能帮的就帮他们一把。落脚点去其西南隅的济州岛。” 那个位置甭管朝鲜将来的倾向如何,陈鸣都是要拿到手的,不仅是济州岛,济州岛边上的巨文岛陈鸣也垂涎欲滴,那可是一个天然的停泊地——巨文岛由西岛、东岛和古岛组成,三岛鼎足而立,中间形成一个可以停泊大型军舰的天然港湾。地理位置优越,位于朝鲜海峡丽水至济州岛水路的中间,也就是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之间,扼控对马海峡咽喉。具有很重要的战略价值! “朝鲜这可真的是有点无妄之灾了。”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脑子里勾画着朝鲜的地图,陈鸣笑的很含蓄。若不是刘武、熊炳章、陈季卿等人久在他身边伺候,一般人可能都感觉不出陈鸣笑意中蕴含的那股幸灾乐祸。 “你知道这朝鲜怎么得罪殿下的吗?” “我哪能知道。朝鲜这俩字,今天都是我耳朵里头一次听到。” 陈鸣耳朵眼很灵的,听到高彦明和刘武的嘀咕,只是故作没有听到。他们又怎么知道陈鸣内心里对朝鲜的小复杂呢? 从陈鸣起兵之初,到复汉军坐拥半壁江山,他就从没想过去联系朝鲜夹攻满清。 不说朝鲜会不会真的出兵,陈鸣怕的就是他们出兵了,然后自己拿什么去酬谢他们呢? 哦,小弟弟给大哥效力出血了,当大哥的你总要犒劳犒劳小弟弟吧? 如果两边真的顺利夹击了满清,至少短期内鸭绿江流域会被朝鲜掌控在手中,他们的触角甚至还会伸到辽南,这种情况不是完全不存在可能的。要是朝鲜棒子再把把鸭绿江边的土地占了一块,死赖着不走,陈鸣再不愿意也不能直接动手赶人走吧?那就又有着蛋蛋扯了。 后世的棒子把整个长白山当成了自个的祖地神山,可看这个时代的朝鲜人自己画的地图上,长白山明明在中国境内。陈鸣最恶心棒子的就是这一点! 这方面的恶心事把他对李氏朝鲜的好感从100分直线拉低到60分,及格线。 所以他才不会派人去朝鲜,两边还是一动不如一静的好。朝鲜就在半岛当安安静静的当自己的‘锦绣花美男’吧。 结果,满清把朝鲜敲了! 陈鸣诧异之余,禁不住内心好笑。这么他可乐啊这事! 第四百零八章 铁骑冲锋 陈州,周家口镇。 昔日的无尽繁华已全被狂风骤雨吹打去了,一连三年的战争,给这里全然换了另一幅面貌。留下的只是战争的印记。那一处又一处的营垒,一条又一条的沟壕。 周家口频频出现在人们口中的时候,已经谁也不把它当成一处重要的商埠来看待了,而是把它当做一处军事重地。 它与西华、商水互为犄角,组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将战争与陈州府城隔绝了开来。 五天前坐镇陈州的人还依旧是与复汉军缠斗了三年的陈辉祖。只是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安徽的按察使了,而是加了兵部尚书职衔,配了将军印。但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陈绳祖投降的事儿,终于曝光了。 陈绳祖是陈辉祖的二弟。 清廷立刻拿下了陈辉祖的兵权,乾隆还要招陈辉祖君前对奏,前来传旨的侍卫倒还没立刻就把陈辉祖本人怎么着。但是陈辉祖在河南战场上的数年功勋,一遭白费。 问:陈辉祖内心是不是很想把他家老二陈绳祖一刀子捅了? 答:那是肯定的。而且不会只捅一刀!——陈辉祖心声。 陈绳祖,陈辉祖的二弟也,乾隆二十九年十月由户部主事入直军机处,任军机章京(军机大臣的属官),后官广东督粮道兼辖广州府知府。复汉军攻入广州的时候,陈绳祖被巴延三派去韶州,巴延三要陈绳祖死守韶关。那结果当然是很可乐的了,巴延三太高看陈绳祖了,复汉军逼近韶关的时候,陈绳祖被手下人绑了,韶关清军开门投降,然后没过都就有人看到陈绳祖活的滋滋润润的,顶着一张白胖大脸频频出没在岭南守备府中,那显然是投降了。 这消息迅速被粘杆处报到了北京城,然后就是接下的这一幕了。 “陈家竟然出了那般不忠不孝之徒,臣有罪,臣有罪啊……”陈辉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接替陈辉祖位置的人是前伊犁将军伊勒图。 清军的如此变动当然瞒不过复汉军,趁着陈州方向清军变动的时候,第六师陈洪涛直接下属的第十二旅,汇同刚升格为骑兵旅不久的陈开山部,就对陈州一线的清军展开了试探性进攻。 结果步兵没什么进展。但两边的骑兵,在豫东的平原大地上,却展开了一场场血腥拼杀。 河南一线的复汉军步兵装备了火箭炮——多管装火箭弹发射器。加上火枪、各式火炮,真要摆开架子来硬的,清军骑兵真不见就得会得了好。 但清军骑兵也不冲击列阵严重的复汉军步兵,他们就是抄袭后路,袭击运输车队,侦查、巡逻、骚扰、追击等等任务,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复汉军骑兵与之展开的就是一场游骑兵的拼杀。 保护复汉军步兵的后路,保护运输车队,劫杀清军的侦查奇兵,突击清军的巡逻骑兵,同时也骚扰清军的驻地,袭击清军的一切外出人员车马,袭击前线清军的补给车队…… 两边的马队的工作完全没任何的差别。甚至连效果都非常相似——都不咋滴好。 清军各处都有坚固的营垒兵站,复汉军则小心谨慎。 今天是陈辉祖离开陈州启程北上的日子,周家口镇外,颍河岸边,一白一红两股骑兵也很凑巧的撞在了一起。 复汉军有小百人马,清军也是百来人,全都是披着白色棉甲的旗兵。 董威微微带正马头,看着前方一里远的清军马队,脸色严峻。 清军马队并不全是废物,西北的绿营马队挺能打的,战斗力远不是直隶和山东的绿营马队能相比的。然后就是八旗马队,却是复杂多变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北京城里的京旗战斗力一般般,但也不能说没有强兵。些许精锐力量,战斗力堪称清军之最。比之吉林、黑龙江马队都要强出一等,注意,是一等而不是一筹,而蒙古马队的战斗力则相当一般。 眼下的这支八旗马队又算是哪一种呢? 董威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眼角,那里有着一道三四寸长的伤疤,就是一批打着骁骑营旗号的八旗马兵给他留下的,那一战他手下马队折损了一半人,还险些废了他一只眼睛。 “嘀嘀嘀嘀嘀嘀嘀哒……” 铜号吹出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队伍,小百人的复汉军马队开始整顿起了队列,排成长长的五列阵型,每排二十人骑上下。 长枪、马刀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光芒。 复汉军第一排一律挺着一丈二尺的长矛,身后四排就是刀背加厚的马刀为主了,同排骑兵互相间只间隔三尺,前三排骑兵——前后排相互间相距三丈,后两排则拉开了十丈距离。 董威来到阵前二十步,看着对面列阵的八旗马队,眼中一片冷静。清军方面也开始有了整兵的动作,但他们没有复汉军开始的早,也没复汉军完成得快。 董威听起手中的长枪,长枪枪头还挂着一面红旗,“唿~”,带着风声被董威平放身前。 “滴滴滴滴滴答……” 号声再度响起,不需任何战前动员,复汉军上下齐齐催动了战马。 马匹早已经感受到战场的凝重,前蹄一下一下刨着地,并打着响鼻左右摇动脑袋。 小百名骑兵同时策动马匹开始前进,董威需要准确的判断距离,保证在马速冲刺到最高的时候与清军撞到一块。目前他们与清军八旗马队的间隔只有一里左右,他们要保持着慢步到百步左右,然后就是极限冲锋。 对于骑兵来说,这种要求是绝对的小儿科。但现在的骑兵营。难就难在如何在渐渐加快的情况下继续保持自身相对密集的阵型。再是严格的训练和要求,刚接触这种战法要求的复汉军骑兵也没法做到上头要求的百丈距离内——整齐如墙! 小百匹战马缓缓前进,董威没有在传统骑兵阵列中指挥官所处的中央位置,而是把马一带,转到了第一列骑的最右边。 前排其他骑兵观察他的位置位置,控制着自己的马,整个骑兵阵列平直的往后清军推进。 作为一个知道历史走向的人,东方传统骑兵在近代战争中的弱势,陈鸣不可能不知道。欧洲的近代骑兵,墙式骑兵,陈鸣说真的不是很了解。 他想象不出——骑兵交手的时候,为什么哥萨克骑兵在法国骑兵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拿破仑战争期间。 骑兵如墙而行,如墙而进,说白了就是重步兵战术么。 与队形零散的传统骑兵冲杀作战,正面兵锋线上,墙式骑兵占优,陈鸣可以理解。那么侧翼呢?队形零散的传统骑兵被冲击后,完全可以迅速在侧翼集结,对墙式骑兵展开冲击啊? 而排列紧密的墙式骑兵怕转个身掉个马头,都难。 当然,战争史上记载的明确,墙式骑兵赢得了与传统骑兵的竞争。用一次次敌我伤亡悬殊的大胜把自己推上了神坛。但陈鸣真的不懂它的神啊。再考虑到东西方战马的差异,武器的不同,乃至地理地势的不同,他真心不觉得近代骑兵有多么的牛逼哄哄。那些他还记忆着的战例,近代骑兵很少是单独完成战斗的,都是在大量炮兵、步兵的配合下,取得‘辉煌胜利’! 或者说他们就是炮兵、步兵部队的小弟。 最后陈鸣觉得,传统骑兵和墙式近代骑兵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可作为单独作战部队,后者却只是战斗战役当中作战序列的一员。 但这并不耽搁他下令骑兵部队展开墙式训练。这战法在正面冲击的时候,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复汉军的骑兵部队配的也都有燧发枪,但他们一般情况下都不怎么用,除非是三五骑游斗的时候,这是陈鸣下的令。清军却不一样,无论是什么规模的战斗,他们总要扣动了扳机,接着才会再抽出马刀,或挺起长枪来。 平缓的马蹄声一点也不让人感觉疲软,五列骑兵排列整齐,就像道路两旁种下的小树。 百步的距离很快就过去了,两边的间距陡然缩短了一半。清军马队散乱做一团,一个个枪手举着燧发枪,驾驭着战马,打马走在最前列。 董威身边的号手吹出前进号,董威轻轻夹马腹,相处一年多的战马轻轻跃动,开始加速。 复汉军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八旗马队的速度却要慢上许多,他们还要顾着手中的火枪呢。战马跑的太快,马背颠簸,不利于他们瞄准。 五列复汉军马队大致还能保持着整齐,就是同排战士相互间的距离拉大了一些。阵列没有因为加速而生出大的骚乱,小半年的训练还是有一定的成果的。 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声音,在董威耳中如同仙乐。墙式骑兵的正面冲击力还是值得信任的。 双方相距只剩下百步不到,对面清军打响了手中的火枪。董威直视对手,目光看着对面骑兵序列中升起的一股股白烟,丝毫没有躲闪躲避的意思。队列中有士兵受伤的声音传出,更有人翻身落马,还有战马哀鸣着倒下的,但对比复汉军的总数量,伤亡是很小的。 清军骑兵完整的出现在董威面前,燧发枪被他们丢在了地上,或是塞回了马褡子里,他们手中的武器大多是长矛腰刀,战马的速度也在迅速的加快,同样阵列也开始严整起来。当然这份严整也只是相对于他们先前,他们的速度比起已经进入到巅峰状态的复汉军骑兵也要逊色不少。八旗马队骑兵间的间隔更宽,兵力也不是平均分布,在两翼明显留有做后手的小队。 “滴滴滴滴滴滴答……”第三次号声吹响,这次号声更急。 复汉军马速提高到了巅峰,隆隆的马蹄声如夏日里的奔雷,明盔上的红缨跳动着,如同无数朵闪烁的火焰。 所有的复汉军骑兵配置的战甲都是标准的藤铁甲,除了七八斤重的胸甲外,其他的藤条皮条加在一块也不到四斤重。总而言之比之八旗马队身上披挂的棉甲是要轻的多。 急的奔跑下,复汉军骑兵阵列开始出现弯曲,但距离已经很短了,短的这点弯曲都不足以影响到阵型的严整。 董威满脸涨红。双眼圆睁握紧手中带红色三角队旗的旗枪,枪头对准对面的一个八旗马兵,后者一样手持一杆长矛,满脸的凶悍。 他此时也终于有些慌乱。因为他要面对两支长枪的攻击。而不是只董威一杆。虽然董威着手的号手只是把长枪的指向略略的向那马兵摆了摆。 清军队列中仍有人打响火枪,第一列又有三个复汉军战士跌落马下。距离拉近,清兵手中火枪的杀伤力在猛增。董威不知道三名跌落马下的士兵的生死,因为短短的距离转眼即逝。 “杀!!”复汉军骑兵阵爆出嘶声力竭的吼叫。 “轰!” 两股马群,两股洪流迎面对撞在一起。无数折断的枪杆,伴随着人马碰撞连绵不绝的惨叫,响彻在人们耳旁。 刀锋枪刃与甲衣硬铁碰撞、摩擦的声音让人牙根酸倒,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的骨头碎裂,倒在地上哀鸣不已。还有敌我士兵发出的哀嚎声。 最后时刻,董威的坐骑也不听话的往左偏开,却没有让他的长枪偏离太多,他死死盯着那名八旗马兵,降低自己身形,在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一枪捅穿了那人的腹部! 董威本来是对准那人的胸口的。他丢掉长枪,拔出腰刀。眼前已经再晃过几名清军骑兵来。一道寒光从他眼前划过,董威只是靠着本能闪躲了一下,挥刀噼开了迎面扎来的长矛。接着就感到腰间和腿上一痛,可他来不及去看自己是否受了伤,一刀砍在一名八旗马兵的左臂上,也没来的及看战果,战马已经带着他冲出了清军阵列,眼前再无敌人。 复汉军骑兵的密集阵形占据了优势,第一列二十名枪骑兵至少扎下了六七个敌人,丢掉长枪后的马刀,也砍杀砍伤了不少。但是作为第一列的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只剩下了八骑! 百分之六十的阵亡率。那些跌落下马的士兵几乎不存在生还的可能。他们并不全死于冷兵器战,还有之前的火枪,但终归是第一列。而剩下的八人中足足有五个人流着血,比如董威本人。 只不过清军也不好过,过了第一排还有第二排,接着是第三排。 复汉军的第四排和第五排却并不接着往下做,他们瞬间分散成两三骑一股的小队,对着清军的漏网之鱼,还有左右翼包夹过来后的八旗马兵发起了冲击,他们手握着马刀,马褡子里还有手铳,多是双管手铳。 清军前队的二三十骑历经三轮的冲击后只剩下了寥寥三五人。死的比复汉军更惨。 只论正面冲击力,墙式战法当然更强。 他们应付过第一列枪骑兵后,碰到第二列时就吃大苦头了,到了第三列就几乎无还手之力,连带马往左右避开都做不到——来不及啊。而复汉军第二列、第三列骑兵的损伤却大大小于第一列。 清军留在后头的两个小队,一左一右向着董威那么夹去。但刚刚交手,就复打马离去。仿佛是抄水的燕子,轻轻而过,只留下一点涟漪。 “头,鞑子跑了!” 董威按下马头,转头向身后看,腰间的伤口疼得他直咧嘴。可看着一次冲锋过后,停也不停就打马直向着前方奔去的清军马队,他却高兴的只想大笑。 “清点战果!” 董威知道这一阵自己打赢了。地面上扑倒的八旗马兵尸体,包括那些受了伤却还没有断气的伤兵,他们全是尸体,明显比复汉军的伤亡要多上不少。 “大牛,大牛还活着……” “铁头也还活着,医护兵,医护兵快来……” 清查战果的复汉军战士,不时的传来高兴的呐喊。那些落马的战士,并不一定都死了。总有侥幸,总有运气好的。 “队官。” “一共是砍四十二个鞑子。缴获了三十匹马。” “我军战死二十二人,损失战马十一匹。伤十七人,其中重伤……” 战果很快就统计出来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太子爷的怒火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 “兵马都督南京留守鲁公鸣,器质冲远,日表英奇。王迹初基,经营缔构,戡翦多难,征讨不庭……,遐迩属意,朝野具瞻,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可立为王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鲁山的汉王宫中,陈惠听得手下文臣为他起草的册封太子诏书,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文辞很华美么,还把陈鸣的功劳全点了上。“甚好,甚好!” 然后抓住吴喜增的手道,“一应准备都要从严从紧从快的去办。”太子的册封是要有一连串的礼仪的,陈鸣人已经到了湖北,很快就会转到襄阳。马上就要抵达鲁山了! “大王放心,臣定不负圣望。” 鲁公的太子册封大典,不需要陈惠专门去吩咐,吴喜增也会尽善尽美的把事儿办妥了。 这几年,旧日的一伙人里就数他跟二代目的交情浅薄了。那任萌手下握着粮食局,张驰是军部尚书,郑宏宇、魏秀志,都是从陈鸣军的老人,即使魏秀志最后跳出了后勤系统。 陈惠早年的班底里,就吴喜增与陈鸣打的交道最少。 鲁公要正式的成为陈汉太子了,这一消息吴喜增前脚带着走出汉王宫门,后脚就立刻的从王宫里流传了出去。 上个月和这个月里,汉王新得了一儿一女,虽然朝堂亲族重臣谁也没吭一声,但气息总变的有点古怪了。 没办法,陈鸣现在的威势和威望太好太隆,权利也太大太显赫。不少人以己度人,都觉得陈惠不见得会一直都喜欢这样一个‘威胁巨大’的儿子,天家自古无父子啊。可陈鸣的优势又是陈惠也无可触动的。 之前陈惠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嫡子,无从选择。可现在不是又有个娃娃诞下来了么?陈惠的年纪不算太大,身子骨也挺好的。如果等上个一二十年,那可就有乐子了。 人从来不吝于打最坏的角度最阴暗的心理去揣度他人。区别是,亲鲁派心生担忧,远鲁派幸灾乐祸。 ——即使陈惠不能真的动摇陈鸣接班人的地位,汉王变心了,陈鸣也一定会多上一些麻烦。 即使其间陈惠异常隆重的为陈鼎庆生,也只是把一些人心中这点‘阴暗’给压下去了一些。 而现在册封陈鸣做太子的消息一经流传开来,当无数人发现吴喜增确确实实正在筹备册封太子大典的时候,一些心理阴暗的人脸被抽红了。鲁山上空漂浮的那层淡淡的阴云就半点痕迹也不剩下了。 留给众人的唯一印象就是,无论舆情怎样,汉王那一直笑呵呵的脸。 一时间李小妹跟前,乃至高氏跟前,都对面了无数人送到的祝贺。高氏淡淡的,李小妹的情绪平平。 她儿子当太子,她丈夫当太子,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不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么? 陈汉的天下全都是她儿子、她丈夫打下来的。陈鸣做太子,理所应当! 同样儿,这一消息也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了陈鸣手中。 这时的陈鸣已经从武汉北上襄阳了。 不久前刚在长沙见识了中国内陆大城市的罗伯特、佩里埃等人,现在对中国的认知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武汉——武昌、汉阳、汉口,这三个隔着一道长江、一道汉江的城市,总人口当然没有百万人,三座城市的经济人口都还处在恢复期中,虽然许多座工厂的设立给武昌带来了一股崭新的生机,但时间还是太短,可总人口也不会低于五十万人,这其中武昌与汉口两个城市——汉口已经被升格为县,并且划入了武昌府范畴中——勃发的势头尤其的旺盛。 武昌本地人,也就是有武昌户口的人大概有二十万人,而算上外人务工人员,还有往来的流动人口,整座城市不下三十万人。而江对面的汉口,做为湖北冲要之地,商贾毕集,帆樯满江,其鼎盛时候比之武昌半分不见逊色。【有资料说汉口户口二十余万,还有资料说18世纪末汉口人口就达百万规模,要是前面的资料所说的‘户口’是户数,前后倒也合的上,就是感觉的不太可能。百万人口啊,相传那个时候的欧洲只有伦敦是百万人口,而巴黎1810年才四五十万人】 之前的战争当然让汉口遭受了重创,可随着湖北平定,随着整个南国的安定,汉口再度进入了勃发期,百艺俱全,人类不一,地当冲要,九省通衢啊,原先的盐、当、米、木、花布、药材六大行当,除了药材行当有些没落,其他的正在迅速恢复中。人口也从一度的七八万人尚不足,剧增到先现下的十几万人。 “这个地方在未来的时间里,将会成为中国中部的最重要城市。” 当着罗伯特、佩里埃等人的面,陈鸣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武昌、汉口和汉阳三地全部圈到了一块去。“武汉!这三座城市很快就会合成一座全新的城市。它的名字就叫做武汉,作为湖北省的省城,也是长江中部,乃至中国中部,最大最主要的城市。”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过个十年二十年,你们的足迹就可以随意的踏进这里。” 陈鸣借着机会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商贸理念’——自由、开放。 接到鲁山传来的消息的陈鸣今天的性质明显高涨了很多,下午在柳德昭的陪同下,邀请罗伯特等人登上了黄鹤楼,饱览长江风光。九个月前,他就也是在这里目送着二进江南的复汉军大部队乘坐着一艘艘战船,在两岸百姓的欢唿与连连的礼炮声中,告别了武汉! 竟然一年都不到的时间就扫荡了南方,这速度至今想来也是匪夷所思的。就像当年朱元璋北伐中原一样,也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扫荡了中原和华北、山西,攻取大都。 有的时候这仗要打起来了,就那么的势如破竹。 丰升额在后世根本会被无数满清的遗老遗少痛骂痛喷的,他主持的常州之战,为满清南国统治的覆灭敲响了真正的警钟。 …… 淋淋细雨洒落,空气中凝聚着一份山林独有的湿润和清新。冬季的湘西山野中没有春天到来时满目的嫩绿,可也能让人陶醉着这漫天的朦雾细雨当中。这都是湘西的冬天! 在这里你很难看到有雪洒落,更多地是连绵的阴雨。没有冬雨的磅礴,也没有夏雨的急燥,不紧不慢,那牛毛细雨就这样在天地之间弥漫。清亮的水珠从屋檐口滴落。 远处的山林,薄雾弥漫,两里地外的景象就全部湮没在了缭绕的水雾中。此起彼伏的山岭,一座接着一座的山头,广大山地历隐藏起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真是太容易太简单了。 所以自古以来湘西就匪患不绝,哪怕是太平盛世。 骆田没那个能耐看天识雨,虽然他就是湘西本地人,可也都没那本事。一伙人跑去澧州打秋风,准备抢些钱粮、娘们回去好过年,结果被湖南的陆军第二旅候个正着,三四百人的队伍折了一半,好不容易才窜进了大山里来。 一伙人衣服被淋了个湿透,很多人冻的脸都惨败,才好不容易摸到眼下这座山上,躲进了山腰上几个相连的山洞中里的。 进入山洞后,骆田把手下人分成四部分,一二百土匪立刻近乎解散,除了附则警戎的人外,剩下的都迫不及待的生火围坐烤起火来。 燃料则是林子里半湿半干的落叶枯枝,引燃它们的是山洞内本就有的一些干柴,甚至是动物干掉的粪便。 在这片地方,山林深处的某处山洞内要是有不少干柴或人活动留下的痕迹,甚至是残碎的骨骼,千万不要惊讶。因为这片地方的山民猎户历来不少,林子再深也会有人的足迹踏入,那些天然的山洞多是山民猎户最佳的宿营地。洞内有干柴很正常,没干柴才不正常!有骨骼也不用怕,只怪那人运气不好被野兽撕吃了。 只要山洞里没有成堆的骨骼,没有腥臭难闻的味道,那便无事。当然,这是对比形单影孤的猎户和山民们说的,而不是骆田手下这帮有刀有枪又人多势众的土匪。 终于能松一口气,骆田脑子就开始转悠点别的什么事儿了。自己出去打秋风,被复汉军候个正着,要不是走在前头的老匪发现不对,及时鸣枪报警,自己这趟儿就折进去了。 这绝不是巧合! 骆田也不认为是复汉军事先探知了情报,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给人卖了。 “要是让爷知道哪个做的好事,不给他披一身大红袍,老子就是个龟子。”三分之一的家底儿折在了复汉军手中,骆田疼的心里直流血啊。 “田爷,这仇咱不能不报啊……” “大哥,老四都折进去了啊……” 土匪永远是记吃不记打的,也永远是睚眦必报的。狠狠地挨了一棍的骆田,注定要跟复汉军没玩。不过现在他们最需要做的是趁着外人还不知道的时候,赶紧回到老巢去。 当土匪的,内斗内争的危险可半点不比外头的官兵要小,骆田只剩下一二百残兵败将,被人半道劫杀了,可就真的要没命了。 望山跑死马。 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雨为让复汉军持续了两日的追逐战划上了一个句号。骆田最后带回老巢的人马只有少少的百五十人,真真的亏大了。可更令他心寒的是,回到老巢的骆田多方打探,愣是查不出究竟是谁卖的他? 进入冬季以后,越来越多的复汉军侦察兵出没在湘西一带,配合着当地寥寥的暗营力量,全力刺探起湘西匪军的情报来。刘飞是传了一份详尽的情报给复汉军,但军机大事,复汉军怎么可能只听刘飞的一面之词呢? “咱们应该再派出人手到这一片转一转。那些能躲避几百人上千人的山谷沟壑和溶洞。再捋一遍。”何二虎知道要剿灭湘西的土匪不在于眼下,可至少要把永定、桑植、永顺这一片地区给清理干净吧?这三地距离澧州、常德太近太近,要是过年时候闹出几场血案来,自己这官儿就算没当到头,也要前途无亮了吧? “要是碰不到也就算了,要是万一碰到,不管人能否活着回来,咱们就都能晓得。” 细雨湿衣,冰凉的冻人。没哪支队伍还能大规模的在山林里转悠。土匪们这个时候只会牢牢地窝在老巢里。 何二虎决定趁这个时候,趁这个机会,把手边滤过一遍的地方中的一些疏漏之地,重新查上一遍。 时间拖得越久,他身上的压力就越大了。 尤其是本进忠率部退入贵州之后,湖南陆军第二旅面对的主要敌人就变成了土匪。他们对上本进忠吃亏,因为人少武备也弱,可对上土匪要依旧弱势,挨苦头的就是第二旅了。 无独有偶,就在何二虎撒出手中的精锐侦察兵,再度进入大山的时候,刘飞——这个复汉军一手帮扶起来的湘西巨匪,也终于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断。 “怕什么怕?”带着血腥气味的保靖县衙里,手中拎着一把刀的刘飞眼睛斜瞄着看着手下的几个得力人物,还有这些日子里汇聚到他手下的大小十几个土匪绺子首领。 县衙大堂中间,倒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昨夜还是刘飞的座上客,现在就变成了他手下的刀下鬼。这人就是复汉军派来刘飞手下的联络员。 刘飞就是以这人是‘细作’的名义,一刀将人砍翻了。 地上跪着的还有两名匪兵,这是刘飞之前拨给联络员用的小喽啰。 “陈汉现在做的好大场面,可是再大的场面,他们又能拿咱们怎么样?这湘西打千百年前就有土匪、山寨,朝廷国势再强盛的时候也没能把我们赶尽杀绝,现在的陈汉,现在的复汉军又算什么? 他们顶多就是一个南朝。北面的乾隆老儿才是他们的大敌。陈鸣有多少时间、兵力浪费在我们身上?”随着刘飞的叫嚣,在座的人等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刘飞敲在眼中心里更是高兴,“没错。陈鸣厉害,是天下第一的名将,可他再厉害到了湘西也是白搭。在咱们这块地方,最最厉害的不是人,是大山,是险要、复杂、多变的地形地势。 咱们兄弟聚啸山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娘们女人随便睡,好不畅快。可到了陈汉那里呢?都想想刚才那哈卵【傻】说的军规军纪,不是我刘飞断大家的官路,你们都想想那条条框框,能不能都守住? 守不住了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等你们触犯了军规军纪……”刘飞冷笑着,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堂上所有人,“重的掉脑壳,轻的丢官去职。然后你们见个芝麻粒大的小官儿都要满脸赔笑。你们能受的这气吗?” “反正老子守不住军规军纪,也受不住气。那就索性不去当陈汉这个官。” “咱们在山寨在大山里,继续自由自在的过咱们的快活日子。” 乱世出英雄,英雄造时势!刘飞虽然不想肖想陈汉那样的伟业,可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当一当湘西王。他手中不是有六七千土匪,而是足足八千土匪,有三四百杆自来火枪,有鸟枪二千多支,土枪就数量更多了。还有大小土炮三十多门,外加本进忠退入贵州时遗留的大炮十余门。 而且古丈坪多的是险要之地,他所经营的金华山、李家洞等地更是险中之险。他真心不信复汉军有多大功夫来在大山沟沟里与他对耗。 等复汉军走了,这湘西就是他的地盘。心中升腾起了野心的刘飞注定不会成为复汉军掌中的小鸟,他虽然不敢真的把自己与陈鸣对比,可内心里却怎么也耐不住对陈鸣的一阵阵眼红。 陈家之前的地位太普通太一般了。 “参戎大人说的对。陈汉、复汉军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陈家的规矩太严了,咱们兄弟在山林里自在惯了,哪个受的了那般约束? 大清和陈汉还有的仗要打,根本顾不上咱们这儿里。这湘西,咱们就先替大清朝守着。说不定北京城的乾隆老儿,还能给咱们兄弟封个总兵、将军,公侯爵位呢。”刘飞被授予了参将衔后就要求手下人等以‘参戎’尊称他,之前的什么大当家的啦,什么飞爷啦,全都不准再叫。 “那时候,咱们兄弟在天下间也能是响动一方!死了也值啊。” “胡八说的对。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可吃了人喂的肉的狼就也是狗了,还是家狗。咱们这些人干嘛放着野狗不当,去当看家犬呢?”对于土匪出身的在座人等而言,‘自由自在’四个字还是很有份量的。 陈鸣带着队伍离开武昌,顺着汉江直去襄阳,根本就不知道湖南的剿匪一事已经陡然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 复汉军之前辛辛苦苦的喂养起一条狗,好不容易把小狗拉扯到大狗,该当大狗效力的时候,这条狗不仅不帮着复汉军抓兔子,还要对着复汉军反咬一口。 而复汉军一直以来战斗力的保障——始终被严格执行的军规聚集,成了这条狗背叛的最大理由。虽然那只是一个借口! 就在陈鸣抵到襄阳的当天,湖南送来急报,刘飞‘反’了。他带兵‘偷袭’永顺府城,这本是两边做的一个局,可刘飞弄假成真,真的把永顺城夺下来了,刚刚上任不久的永顺知府以下十多名大小官员,还有二百余守军和数百警察、城民遇难。陈鸣当场把手边的青玉镇纸都摔的粉碎。 怒不可遏! 白眼狼,原来自己把一条白眼狼当成了田园犬了! “刘飞,该死!”一路上的好心情都被这一消息败坏的干干净净。 第四百一十章 万世之基在海外 “汉王诏曰: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 “兵马都督南京留守鲁公鸣,器质冲远,日表英奇。王迹初基,经营缔构,戡翦多难,征讨不庭……,遐迩属意,朝野具瞻,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可立为王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陈鸣人刚回到鲁山,罗伯特、佩里埃、罗东尼等人刚刚见识了陈鸣在陈汉民间无匹的威望。寒冬腊月里,从南阳到鲁山的这一路之上,数以万计的老百姓冒着严寒和大风,扶老携幼的赶到大道的两旁,对着陈鸣的仪仗再三叩拜! 民心易动,民心易欺。但红朝太祖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却也有着几分道理。 打襄阳向北就进入了南阳,这是复汉军最根本的地盘,南阳到汝州,百万苍生这几年日子过的相当舒怡,虽然中间有着缺盐缺布的日子,但比起满清时候,吃的方面他们至少不愁了。这靠的是什么啊?不需要人去专门的引导,他们也知道原因何在。 他们能过上好日子,靠的全是陈鸣在外头南征北战! 是陈鸣指挥着复汉军战场上夺取的一次次辉煌的胜利,在江南、在苏北给了满清更大的威胁,让北京不得不侧重于东面,让豫西南逐渐远离了战争。让他们从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的日子里彻底脱离了出来。 当这次陈鸣摆着仪仗回鲁山的时候,道路两旁络绎不绝的百姓,让罗伯特、佩里埃等人惊愕的同时,对陈汉的信心也大大的增加了一把。他们看到了百姓的支持,有着数以万计百姓支持的陈汉,很能给信心与力量。 十二月初八,汉王陈惠册封陈鸣为王太子的诏书就正式出炉了。这些人就又亲身经历了一场属于中国人的狂欢。 没有化妆舞会、彩车游行等等,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老百姓挤在王宫前的狭窄道路上,对着小小的王宫叩首,有的只是响彻昼夜的鞭炮,以及不停地在空中盛开的烟花。 当然,鲁山这座不大的城市里,各式各样的酒宴也是多得很,只不过罗伯特他们能够进入的只有工商署的宴会。王宫内召开的宫筵,就连工商署也只有寥寥几个人有资格参加。汉王宫太小了,宴会想往大了办都办不起来。 对此陈鸣虽然并不感觉着有什么值得不可抑制的激动的,在他内心里早就将这个位置视为自己的了。但这毕竟是一件大喜事,陈鸣心里因为湖南事变而淤积的不愉快,还是烟消云散了许多。 打今天以后,他就是陈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陈鸣知道自己老爹心里还想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连续得了一个小妹和一个小弟,此次回鲁山的时候,男娃女娃的礼物就都给严谨的备上了。但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他不来说,陈鸣也乐的做无知。 “殿下勿要与大王心存芥蒂。此纯属一片慈父之心,再无他意。” 刚到鲁山,陈鸣的二叔陈聪引领众臣远迎陈鸣的时候,就对陈鸣如此说道。 陈鸣立刻就笑了。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陈惠生分了呢。陈鸣相信自己这个老爹的大脑,陈惠绝对不是一个无脑的人,让陈岗归宗这件事要是从权利角度上着眼,那是非常非常伤人心的,对于陈家的‘江山’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可要是自从陈惠一个做父亲的角度来考虑,陈鸣‘开国皇帝’的头衔都愿意让给陈惠,他还会介意这点事儿吗? 反正陈惠是绝对不知道他儿子的宏图大愿的,到时候陈岗要真恶心着他了,一脚把陈岗踢出上万里去,那也是陈鸣一句话的事儿。还美其名——海外封国! 世界大着呢!要趁着蒸汽时代彻底降临前的最后时机,将中国的脚步远远地迈出远东这一块千古徘徊的地方,大洋的对岸,到处都是‘无主’的沃土! 复汉军手中的刀枪,将来大洋上穿梭的战舰,会用他们的力量来为中国开拓万世之基。 陈惠几次于陈鸣的信中都在斤斤计较几个王位,几个公爵,计较着爵位的俸禄等等,陈鸣对这点则并不怎么在意。将来的美洲,有多少伯国、侯国、公国还有王国放不下啊? 在这个没有电报的年代,陈鸣根本就不期望对美洲产生什么强有效的控制。虽然他的宏图大愿中,中国的控制区会非常非常庞大,但吃下和消化是完全两个概念。在他的有生之年,中国能把东南亚真正的消化掉就难能可贵了。 美洲,还是封出去的好。留着澳洲当自留地就行了。 让那些功臣勋贵卖力的去绞杀当地土着,去一点点的挤压土生白人的生存空间吧。 中国在南北美——如果陈鸣的宏图大愿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真正的实现了,最多保留海岸线上的几处要地,再握着渺无人烟的北美北部,包括后世的阿拉斯加地区。 其他的,就富贵在各人了。他们未来的命运会如何,陈鸣不想去管。他没有足够的政治能力去解决这些封国将来时候注定要兴起的争斗。反正都是华人国家,斗就斗吧。肉烂在自己锅里,那还都是中国人的。 …… 罗伯特一行人兵分两路,以罗东尼为代表的葡萄牙人住进了陈汉早就安排好的两排房屋里。位置在鲁山县城的东南角。这里距离还在筹办中的外语学院,距离很近。 而罗伯特、佩里埃和瑞典的卢斯蒂格、荷兰的戴克尔玛,以及葡萄牙代表路易士·保罗·里贝罗一行,还有耶稣会的几个神父及他们的侍从,拢共三十来人,住进了陈汉的国宾馆。 国宾馆是完全的中式建筑,但是这里也融入了一点点后现代的风格。比如抽水马桶,浴室,洗手池、自来水,还有穿衣镜。改变并不多大,所以没有造成任何人的反对。 相反,许多陈汉权贵在看到了自来水的方便以后,纷纷表露出自己也想来一套的意思来。但是这样一来工程量就要大大的增加了。而且国宾馆不仅装了自来水,还有浴室、抽水马桶,和相配套的下水道。 古代的中国科技树上并没有点亮自来水这一技能。可事实上这东西并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国宾馆附近建设一座水塔,以大锡管接注通流,至于如何往水塔上供水,在蒸汽机还没有传入中国的时代,这个问题也完全可以用畜力外加虹吸排水法来解决。再以小铜管接于大锡管,再配上陈鸣脑子里——认知里——那种最老式的水龙头,自来水就形成了。 鲁山的权贵们闹腾了一阵就偃旗息鼓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鲁山呆不久的。 或者就是明年,或者就是后年,他们绝对要搬家。 小小的县衙改成的汉王宫让陈惠越来越不满意。随着后宫的增多,随着儿女的增多,小小的汉王宫也越来越不够用。 人的欲望和追求从来都是无限的。 当你没钱的时候,一百万就是你梦寐以求的财富。觉得只要有了一百万,就可以万事不愁了。然事实是,当你手中有了一百万后,你还会小巷五百万、一千万;当你有了一个亿的时候,你还会肖想十亿、百亿。 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从山脚仰望高山,你在山脚所能看到的最高处,还远远不是劲头。陈惠就是这样的,他称大将军的时候,未尝没有过把瘾死也无憾的想法。当他从大将军变成汉王的时候,目标就已经瞄向了一地诸侯;当整个南国逐渐落入手掌中的时候,陈惠不仅追求整个天下,也自认为再没有‘忽起忽灭’的危险了。 整个家族的命运,陈惠肩头上背负的重担卸了下来,他的目光无可置疑的分出一部分就投到了个人享乐上。况且还有政治上的考虑,不久后的未来,陈汉迁都是必然的。 而要是很快就要搬家的话,那鲁山的宅子似乎也不值得兴师动众了。 罗伯特他们来到鲁山后并没有什么不适应,更不会感觉到鲁山市井肮脏。比起同期的巴黎和伦敦来,已经被陈鸣搞出来的《城市文明行为守则》折腾了两三年的鲁山人,早就不会大街角落里随地大小便,在门口随处倒垃圾污水。 中国古代并不是没有‘下水道’的,不信的话去度娘赣州老城,那可是号称九百年不淹的。但中国古代城市更多地还是大大小小的排水渠和排水沟——明沟。 干净整洁的街道,完全由石头或水泥铺就,再配着一座座公共厕所,还有左右分流,井然有序的交通。 刚来到鲁山的罗伯特他们就感受到了一股与以往城市不同的味道。 鲁山——陈汉的国都,也是陈汉许多新政策的第一实验地。 对比起同时代欧洲城市几乎全部是土路,路面还丢弃着各种垃圾、粪便、污水,甚至还有尸体,街头的人群里也充斥着病残的乞丐,偷盗勒索的流浪汉的欧洲城市,鲁山这个不大的县城却有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觉。 至少在这里你看不到一个乞丐。童子军和劳改营不是说笑的。 而且这里还有公共马车。 当然欧洲也有公共马车。早在一百来年前,法国数学家帕斯卡首先设想可以通过提供一种在固定路线上运营的公共马车服务,来降低乘坐的费用。他采用了完整版的驿站马车的设计,包含司机总共可以乘坐12人,中途可以上下车。他从法国国王处得到了运营许可,并在巴黎提供了五条这样的线路。然而,他的公共马车服务运行了不到两年就倒闭了,部分是因为帕斯卡本人于39岁逝世,也是因为这种新型服务在高端市场面对出租马车的激烈竞争。 陈鸣并不知道真正意义上的固定线路公共交通,在欧洲直到19世纪才出现。 而中国这个很多地方都没有见过四轮马车的国度里,鲁山这个地方却早早的就出现了公交。 在中国的宋代,有路引可以到驿站乘车,但到底跟真真意义上的公交有不同。陈鸣搞出来的这种交通马车,能够乘坐十二名名乘客,上下两层,由四匹马拉动。有专门停靠的站点,有固定的时间发车,中途不可以随意上下车,除了交通工具不一样,完全就是现代公交的翻版。 “陈汉,这个鞑靼人的反叛军政府,正在用一种与鞑靼人全然不同的理念来治理着这个庞大古老而富庶的国度。很多城市管理方面的规则都值得借鉴和研究。我真的很期望巴黎有一天也能够如鲁山一样干净、整洁。” “上帝保佑法兰西,做到这样的干净、有序和卫生吧。那样的话我就是死去也会笑着去见上帝的。” “是这么用的吧?那个中国成语是这么用的吧?死亡的时候也可以全无牵挂、忧虑,带着微笑离开?” 佩里埃在罗伯特和大卫面前,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赞美着鲁山。 “哦,巴黎太脏了。太脏了。”狠狠地贬低着巴黎的卫生。【19世纪中期巴黎爆发大规模霍乱之后,法国政府才开始着手建造地下排水系统。伦敦紧跟着法国,也建造了庞大的地下排水工程。只是很明显没有巴黎的整洁、干净。】 佩里埃对着罗伯特和大卫·奥斯特曼的大声抱怨并不是故意抹黑巴黎,这个时代的巴黎人,就是将生活脏水和粪便排入塞纳河,然后再从塞纳河取得饮用水。能够卫生才叫怪呢! 而时间进入到西历的19世纪以后,法国的工业也开始茁壮发展,可想而知塞纳河的水会变得更脏,且巴黎的人口又在高速增长期,难怪下世纪世纪中期会爆发一场大规模的霍乱了。 罗伯特眉头跳了一跳,伦敦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老巢,他虽然不是伦敦人,但怎么会不熟悉伦敦的‘市井市容’呢。现下的伦敦除了人口比巴黎多,市容市貌方面可不比巴黎号多少了。 每天整个伦敦就有至少一千辆马车等待着出租,在伦敦糟糕的交通环境下,这些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捷,可能仅仅比人双腿走路快上那么一丢丢。而一辆马车一天的租借费用却几乎等同一个普通家庭的全天开支,但它们依旧生意兴隆。那么原因何在呢?那就是伦敦的卫生太糟糕了,到处是乞丐和穷鬼,城市也太不安全了。 所以一些富裕的家庭,尤其是女士出行,必须需要马车。 “佩里埃先生,你不感觉着鲁山太小了么?同样的措施,施行在伦敦那样的大城市与施行在鲁山这样的小城市,可是完完全全两个不同的效果。”罗伯特带着绝对的高傲看待着身前的佩里埃。人口,伦敦的人口是彻彻底底压倒巴黎的第一优势,现在的伦敦已经接近百万人口了,而巴黎只有它的一半。鲁山对比巴黎是小城市,巴黎对比伦敦似乎也称不上并肩的大城市,虽然在欧洲提起巴黎,并没几个人把它看得比伦敦地下,“上帝可以证明我是真诚的,而不是为了毫无意义的虚荣。” 罗伯特昂着头走出了大厅,他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发起了愣。他脑子里想了很多,英国,法国,中国…… 16——18世纪在欧洲兴起的中国热,走到西历18世纪后期的时候,首先就从英国消失了。 1742年英国海军上将安森的《环球旅行记》出版,随后出版的还有法国哲学家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环球旅行记》中安森描述了一个贫困堕落的中国,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中分析了一个靠‘恐怖暴政’统治的中国,很大程度上改变着西方人对中国文明的印象。 当然,在此刻的法国王室之中,中国热依旧在大大流行,来自中国的丝绸和精美瓷器、以及工艺品依旧被路易十五和他的宫廷贵族们追捧、喜爱。至于一样属于法国的孟德斯鸠,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他是什么立场吗? 敌人说‘不’的事情,王室更需要说‘是’! 在诸多的波旁王室的支持者心中,这两本书的出现就像一粒掉在美味的肉汤中的老鼠屎,让人恶心坏了。 所以佩里埃用赞美来感叹鲁山,因为他也是波旁王室的支持着。而罗伯特就是毫不留情的贬低,因为英法之间的矛盾还依旧很尖锐。 此刻的大英帝国对于庞大古老的中国还没有一丝儿的占据侵占之心,但直觉告诉罗伯特: “这是一个完全与清帝国不同的政府。南中国在叛军的统治下正在焕发着旺盛的生机,这里正在发生的改变必将在不久的将来深深的影响着帝国,因为我们与中国有着密切而必须的经贸往来。中国所发生的任何改变,都将深深地影响着大英帝国,进而影响着整个西方文明世界……”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中国人的另一面 崇祯一百四十三年的冬天似乎是特别的冷,三五天前,天便是阴阴的,黑压压的乌云厚得透不过一丝儿光亮,天气阴冷阴寒。到了昨日,一场积了好几日的大雪扯絮儿一般洋洋洒洒落了下来,直到今日夜间还未停下。 入夜了,原先的鲁公府,现在的太子府邸,后院上房中隐隐地传出了咳嗽的声音。王嬷嬷带着提着一个食盒的小丫头顺着游廊进来,听到了压抑的咳嗽声,不由得更加快了脚步。 掀开厚厚的毡帘子,里边一股暖热扑面而来。几个小丫头嬷嬷都在外间儿恭敬地候着,屋子里除了李小妹的咳咳,再无一丝儿多余的声音。王嬷嬷也不说话,只接了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进了里边的暖阁。 李小妹正斜倚在地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蚕丝被,身边的大丫鬟帮她掖着被角,屋子里烧得热腾腾的。见王嬷嬷进来了,旁边的丫鬟赶忙的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边端出一小盅药来,又取了一小碟子蜜饯果脯,一并端到了李小妹前边。王嬷嬷便过去,亲手扶着李小妹坐了起来,丫鬟再上前在李小妹身后放了一个金线绣孔雀戏牡丹图样儿的靠枕,又在背面上衬了一块白巾。 李小妹苦笑道:“又得喝那药汤子了,这两日嘴巴里苦的都没味道了。这‘偶感风寒’什么时候能好?”声音里饱含了对‘偶感风寒’四个字的浓浓不满。这御医太忽悠人了。偶感风寒,偶感风寒,她都喝了四天药了,大过年的,连口想吃的都不能吃,她是实在不愿意再受这份罪了。 年底陈家人再回小南沟祭祖,往回两天时间,病倒了一双人。除了李小妹,陈惠在熬过了正月一的大宴后,也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给陈汉一片欣喜的年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娘娘不过是着了凉罢了,再喝上几服药就好了!等娘娘病好了后,想吃什么,告一声殿下。龙筋凤髓,殿下也一定会给您弄来。”陈鸣对李小妹的好,阖府上下是都看得到的。从李小妹卧床起,他每夜或睡在书房,或是就在这里陪着。 李小妹嘴角微微扬起,却不争辩,只接过药盅子,也不看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旁边丫头忙将手里的蜜饯送上,李小妹摆摆手,道:“苦都苦过了,吃这个做什么?倒杯白水来给我漱一漱口。” 两个大丫头赶紧将蜜饯放下,一个自己转身去倒水,一个去拿痰盂。李小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雪停了没有?” “已经八点半了。雪正大着呢,我瞧着,明儿都停不了的。” “殿下传话没有?今儿要歇在哪儿?” 王嬷嬷想了想,低声笑道:“估计殿下还是要在书房歇着。这个时辰都没回来,今天保不准还要到九多点。听外边跟着殿下的人说,大都督府里边儿有一些琐碎事情,忙的不得了了。” 李小妹叹了口气,心里面即使高兴,也有点怏怏不乐。哪个女人生病的时候不想男人陪在身边啊。只是眼下这个时代实在没有这样的‘规矩’。 恰好丫头端了温水过来,伺候着李小妹漱了口。李小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小南沟祭祖,往来奔波两日,陈惠身子骨再好,年纪也大了,有点小病不算什么。李小妹这里却更多是心病,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陈汉都夺取了整个南方了,怎么她家里人还不出来呢?看着陈氏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祭拜祖宗,触景伤情,再加上疲累和吹了点小风,人就不起了。 往年陈鸣不再家中,整个鲁公府就她在支撑着,儿子还那么小,李小妹当然不能倒下。可今年陈鸣难得在家里过年,她心里有了依靠,该‘不舒服’的时候那就果断的‘不舒服’了。 外边突然传来请安的声音响起来,王嬷嬷高兴道:“殿下回来了。”门帘子一挑,陈鸣已大步走了进来。身上披着的大氅上已是落了不少的雪花儿。 王嬷嬷和一帮丫头嬷嬷赶忙行礼,李小妹也挣扎着要起来,陈鸣见了,忙挥挥手道:“你身子不好,别动了。” 自然有嬷嬷便上前替陈鸣解了大氅,拿去外间儿料理。今年整个黄淮的雪都大。 陈鸣便做到床边,问道:“吃过药了?见好些没有?”来他们府上诊治的御医都是医署里陈汉打各地收拢来的名医,怎么会瞧不出李小妹这是心里郁结,她现在浑身无力,卧床不起,心里郁结更甚那点风寒。 “喝了,都苦死了。天天喝药,嘴巴里都没味道了。身上不甚热了。就是咳嗽还没止住。”因为咳嗽,今天她都没敢让儿子近身,隔着一道屏障说了几句话,就赶忙把小陈鼎送出去了。 看着李小妹有气无力的样,陈鸣心里真的好无奈啊。从回到鲁山起,大半时间他都睡在李小妹这里的,想的是什么呢?那当然是要再生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也成啊。结果…… 作为一名陈汉的太子爷,膝下只有一根独苗这显然是不够的。但柳挽云、姚氏、石氏、张氏、郑氏她们,当初在江南的时候,可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尤其是柳挽云,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独宠。 结果,不要说有孩子了,连个怀孕的都没有。 如此情况下,陈鸣不自觉的就感觉还是李小妹的肚皮,还是正房大老婆的肚子更靠谱。何况他与李小妹的感情也跟柳挽云她们完全不同的。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他绝对是要睡在李小妹房间的。这几日大都督府有事儿,北方暗营传来的消息——清军已经把平壤都拿下了,大军已杀奔汉城。而再度出发的陈岱、石信雄船队却还一点消息没有传来,陈鸣当然有的忙了。 年已经过去了,再有一个月,冬去春来,渤海湾的浮冰消融,复汉军的水师是不是就要有些动作了呢? 满清的八旗新军,各地的练军等等,虽然比起几年前战斗力提升了不少,可是在黄海平原上,真正对复汉军造成威胁的还是他们数以万计的马队。只陆路交锋,八旗新军的规模就是一步扩充到五万人去,乾隆皇帝怕都没信心跟复汉军一战吧? 只有他们的马队,绿营马队,八旗马队,蒙古马队…… 要破这个局,正面死拼硬打当然是必须有的,但利用水师优势,不停的骚扰山东到辽南一线,那也是必须要有的。 而抽调出几支船队,配合着正在组建扩充中的水师陆战队,进行登陆训练,还要关注朝鲜的战局,以及湖南和广西的战局,这么一来大都督府过年的时候也一点都不轻松。 厨房里很快就送来了一碗炖的白白的羊肉汤,还有小菜四盘,陈鸣胡噜胡噜的把羊肉汤连汤带肉吃个干净,四碟小菜也下去了大半,再漱口洗脚,等回到床上的时候,都有九点了。李小妹还在等着陈鸣,手里拿着陈鸣的那个小怀表,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离近了陈鸣还能闻到一丝枇杷膏的味道。 “睡吧。赶紧养好了病,等到正月十五那天,我带你去看打马球!” 陈鸣把老婆抱在怀里,一时半会儿还没睡意,脑子里就想起了马球。这人啊,走到哪里都有高下之分,都有阶级之差。 鲁山城里也有篮球和足球,但是这儿跟长沙、武昌、汉口等地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儿还有马球。最先时候,马球是复汉军骑兵部队的训练科目。这东西在中国历史上也很悠久,也跟最早的蹴鞠一样,是部队的训练项目。在唐朝盛行一时,元明时候也一样存在。 这项运动也是从骑兵部队传到的地方,可整个复汉军境内都短缺马匹,除了鲁山这儿的陈汉亲贵大臣子弟,哪儿还有这么多的马匹贡骑手骑乘啊。 亲贵大臣子弟也有很多喜欢足球和篮球的,但足球、篮球运动太平民化了,马球在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闯入了他们的眼界,很快的就在亲贵之中流传了起来。 再说了,陈汉尚武。即使那些加入陈汉朝堂的儒家子弟,也开始把孔老夫子的‘六艺’重新拉出来亮相。并且很与时俱进的把‘御’变为‘骑’,把射箭变为打枪。 虽然马球在鲁山权贵子弟里流传也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已经有了不俗的基础。今年元宵节,就有人向他爹提议——搞一场马球赛。 反正也是热闹,光摆筵,看戏看杂技马戏,年年如此太乏味了。 而陈惠本人也很鼓励权贵子弟打马球。那东西不勇敢没种的人是不敢下场的,陈惠鼓励马球这项运动,就是想要陈汉亲贵子弟,将来的国家勋贵子嗣,保持着勇武精神。听到人提议,当场就答应了,还拿出了一柄白玉如意当彩头来。 虽然十五那天的马球赛只会是两队人。 那日陈惠答应下后,让人取个铜质投壶来,在场的亲贵大臣,愿意出面来组队的,就去投壶处抽签,一大把签字里就有两个画了红点,结果是陈鸣的大表哥高彦景——高鹏起的长子,和黄家的老舅爷,各自抽中了一支。高黄两家这几日就都在热络的拉拢人手呢。 十五那天的马赛参与者,不仅技术要出众,身份也要够格才行。陈鸣就这么想着想着,人不自觉的也睡了过去。 …… 正月十五,被人瞩目的马球赛的日子终于到来。 场地没有设在鲁山县城,县城面积太小了,鲁山令已经好几次开口要拔掉城墙了,这马球场就设在城外的南校场。场地自是极为宽敞,事先前又妥善布置了呈椭圆形半环着的三处看台,正中靠北那处看台比另外两处都高,搭着明黄色的帘帷,是给汉王、太子和王后、太子妃所坐的。看着布幔飘飘,实际上明黄色布幔中间搁着的都是三分厚的铁板加一寸后的实木板,安全保障工作十分靠谱。靠左右两处则是亲贵大臣们的席位。 马球场地成长方形,东西两侧各有一石莲花座的木制球门,但球门很小。双方球门两侧置有一面面绣旗,与两边的队伍的球衫颜色相同,一红一黑,旁边设有空旗架,每击入一球,称为得一筹,由两个持小旗的卫士大声唱筹,复在身旁旗架上插一面绣旗,表示得筹。 场地四周设有木质栅栏,历史上马球最盛行的唐朝,是有专业的马球场,周长墙布,周边三面短墙拱护,以泥墙和石墙为主,场地为泥地、草地、沙地等三种。 鲁山地皮太金贵了,以校场代替马球场,当然不能是草地、沙地,只能是泥地。用经细筛的泥土,反复夯打,滚压而成。比赛中马匹疾驰冲突,稍有不慎摔下马来,或是马前失蹄,那都是伤筋断骨,甚至要人命的事。 此时正中的看台还是空置的,左右两边的看台却是坐了不少人,场中穿着皮甲护具头绑红黑两色额带的两队人正在提前遛马热身。 罗伯特、佩里埃和瑞典的卢斯蒂格、荷兰的戴克尔玛,以及葡萄牙代表路易士·保罗·里贝罗一行被安排在右侧,有外贸厅的代理厅长韩腾来陪着他们。这可是老朋友了。 一边七个队员,五名后补。这些人胯下的马匹已经是陈汉第一流的骏马了,但跟欧洲的高头大马比来,这些身高普遍只有13掌多些的马匹无疑是小马了。而且跟欧洲这个时代的战马相比,它们的冲刺速度缓慢。 “对,就像最早时候的蹴鞠一样,马球在一千年前的中国,也是军队的训练项目。这能让士兵保持勇敢的精神和旺盛的斗志。每一名马球场上的骑手都是一名优秀的骑兵。” 满清入关毁灭和改变了中国太多的东西。韩腾最初时候只是因为贪官害了他们家,才对满清产生了刻骨的仇恨。但随着一些事情的了解,他觉得这鞑子真真不是玩意儿。满清对中国造成的伤害真的比蒙元厉害多了。 这个时候乾隆还没来得及编撰四库全书,否则,浩劫过后的中国文明与文化会被满清阉割的更多更大。连宋应星的《天工开物》这种古代技术集大成的着作,都他么在中国市面上禁绝了,《四库全书》集书不知道有没有毁书更多呢。 陈鸣知道宁波的天一阁有这套书的初刻本,此刻的中国市面上,也不是找不到这本书。毕竟《四库全书》乾隆还没来得及编撰,乾隆设四库馆修《四库全书》时,在江西进献书籍中,发现宋应星的哥哥宋应升的《方玉堂全集》、宋应星友人陈弘绪等人的一些着作具有反清思想,提倡“华夷之辨”,因此《四库全书》借收书之名尽可能地销毁《天工开物》。以至于清末中国文人都不知何为《天工开物》。等国人知道这本书,查找这本书的时候,才发现连他们那个时候需要仰望的欧美都有这本书的翻译本了。 “既然想比,自是要好好比一场。赢的队伍领头者赐玉如意,其他人等孤王各有封赏。” 台下两队人齐齐应道:“是。” 而后各自翻身上马,额带同色的人策马聚在一起,与对方队伍呈面朝一方的状态等候开局。两侧鼓手纷同时鼓,“咚咚咚”的鼓声响彻全场。 这鼓声这气势,让围观者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随着“铛”的一声锣响之后,站在场上负责发球的陈鸣将手中红黑交加的马球往远处两队中间抛飞,一声高喝之后,两队人分别策马执着球杖往球冲去,身后众人则是各分方向,有的去后面负责接应,有的则去了左前右前负责拦截,有的则也跟着‘前锋’追击而去。 场中立刻的就一片尘烟而起,马嘶人喊。 “左边,左边,拉过去了……” “哎呀,哎呀,右,右啊……” “冲,快冲,快……” 适才安安静静的马球场看台,不多时就乱了一团。喝彩声,加油声,感叹声,跺脚声……,如此气氛让罗伯特等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足球比赛,那场中的气氛也是如此的热烈,只不过这里的观众的身份,要远远超出足球场边的平民们。 场中此时的情形哪里还能分清谁是谁,只能看到红黑两色,纵马的人群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横冲直撞,左右突围。忽而往前而去,忽而又转身回撵,什么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了,赢球才是正道。 马球作为陈汉高层的众人皆爱之物,谁都知道马球打起来不能有顾及,你要是因为对方身份高而害怕搞伤了人,那你还打什么马球啊? “黑方一筹。” 第一球是高家所组的黑队所进,随着铛一声锣鼓响起,右手的旗架上被插入一面绣旗。 红队骑手和他们的支持者,略感叹息。但精神也就更加旺盛了,才一球而已,才刚刚开始,可远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有了分差,双边的‘战局更烈’。两队你追我赶,越争越激动,马球之事本就是众人争抢,偶尔拦截难免会碰到一群人挤在一处,即是惊险也是容易矛盾频发。 不是你的球杆碰到我,就是我的马挤撞了你,打着打着,什么尊卑高下,就早抛在脑后了。哪怕前头是场上身份最高的高彦景本人,这一群人中也敢有掳袖子上的。碰到对方失误,挑衅嘘声也是接踵而来。 所以没过多久,第一个伤兵就出现了。红方骑手一次挥杆之中,不仅打中了球,还扫到了疾驰而来的高彦景马匹的前蹄,然后…… 坐骑一声鸣叫,马失前蹄,接着轰然倒地,高彦景则跟一颗炮弹一样远远的被抛飞了出去。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连陈鸣都难掩震撼,身边的李小妹吓得捂住嘴,他娘高氏更满面担忧。 “嘭。” 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停了下。陈鸣视力很好,高彦景扭曲的表情被他扑捉的清清楚楚。场外候着的大夫不等叫喊,就带着助手冲进了场去,高彦景断了两根肋骨,还有一条左胳膊,再有肩膀着地时也受了挫伤…… 罗伯特等人脸上又是兴奋又是震惊,尤其是他们看到身份高贵的黑队队长被担架快速的抬下场后,他的空缺迅速被后补骑手填上,然后比赛不仅接着进行,没过多久周边寂静下的人群也都重新兴奋起来。 罗伯特更呲牙了,他看到了什么?这还是他认知中的中国人吗? 从这项游戏中他看到了野蛮,看到了凶狠,看到了无畏,看到了韧性。中国人旧有的‘印象’很狠狠地冲击了一下。 或许这就是中国人在他们那温和的表面下隐藏的另外一面,就如那些被俘的葡萄牙人说的那样——战场上的复汉军是一群魔鬼。“想想也是,他们不会是一直温温和和,没有勇敢、坚强的品质,他们的国度怎么会这样庞大?”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国天兵 紧挨着江华岛外海的乔桐岛是一个很安静、平静的地方。陈鸣对这个小岛一无所知,当暗营把陈岱转交的朝鲜战场情报送到他手中的时候,陈鸣看着一起送到的朝鲜地图,对这个不起眼的小岛也依旧毫无印记。他早就不记得,他上辈子的21世纪,就是这个小岛上的守卫部队,搞出了那次轰动一时的韩国士兵枪击客机事件。 在这个时空,那个江华岛旁边很不起眼的小岛,是清军水师的前沿阵地。 陈岱、石信雄带领队伍抵到朝鲜的时候,清军陆路部队已经达到了开城了。水路先头部队则抵到了乔桐岛。 乔桐岛距离江华岛极近。 而在此之前的李昑【朝鲜英祖大王】,已经把李祘和大批的朝鲜贵族大臣的家眷送到了江华岛。李昑本人还继续留在汉城,必要时候他会带人撤往南汉山城,而李祘则已到了南朝鲜,不仅大声唿吁南朝鲜地方组织援军进援汉城,还亲自组织起了一支叫做‘壮勇营’的队伍。 陈岱、石信雄船队抵到朝鲜的位置是忠清道与全罗道的交界处,火速联络了全州,然后带着朝鲜全州府派来的向导,船队兵分两路,一部分向东,前往济州岛,另一部分向西,直往江华岛去。 陈岱派快船送回来的信中,以一种自豪骄傲又带着一点可乐嘲笑的语气记在了朝鲜全州官员见到他的时候的一幕,陈岱用了‘五体投地’和‘痛哭流涕’两个成语来形容之。 陈鸣看着信,想着上辈子自己看的古装韩剧片里韩国演员那夸张的表现——如果是真的话,那确确实实是很可能出现五体投地与痛哭流涕的。那些朝鲜人见了复汉军的船队后,怕是都以为撞到救星了呢。 然后,向西的船队就袭击了乔桐岛上的清军水师,击毁其大小战船八艘。然后退往了相隔不远的江华岛外海停泊。 江华岛并不大,别看上面有一个江华府,那实际上行政级别跟中国一个县没什么区别。而朝鲜这里的一个县,就好比中国的一个镇。 江华岛的面积拿到中国甚至只能算是半县之地,但上面却有寅火、河阴、月串、江华府城、龙津等多个县制。这其中需要重兵守备的地方简直是随处都是。谁让清军手中还有一支实力强劲——相对于朝鲜的水师——的水师部队呢。 别看江华岛不大,上面的一处处山岭却将整个岛屿大体上分做了三截,最北面的别立山,中间的高丽山,南面的镇江山、摩尼山和吉祥山,地势却相当的复杂,说真的这里并不怎么便于防御。敌人要是没有水师还成,像眼下这种情况,那简直是渔网,到处都是漏洞。 ……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暖暖的发懒,如果这是一个平静的日子,那么拖一张躺椅摆在太阳底下,晒暖儿,将是一种无比的享受。 现在可是大冬天! 一天的气温在这个时候升至最高点。 在山地中行进的陆战营的每一个战士此刻却都累得气喘嘘嘘的,汗流浃背。即使他们已经在尽可能的轻装前进,可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月串陷落了。朝鲜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江华岛外海对峙的复汉军水师和清军水师身上【南】,陆地方向——开城的清军乘坐小船夜袭月串却是轻易得手了【北】。现在清军的先锋部队已经向江华府城袭去了。 所以人在江华岛外海的复汉军水师,只能让陆战营乘坐后勤船只在河阴登陆【江华岛南岸】,然后横穿整个大半个江华岛,迅速向另一边江华府城增进。 距离远到不是多远,直线距离也就二十来里,可是里头有一半的山路,要从高丽山中穿过。 “快,快。都跟上,都跟上——”邓云站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冲着手下全都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大声吆喝着。淋淋汗水从他的额头脖颈留下,整个人就跟洗澡了一样。邓云不停的在用手抹着脸上和脖子间的汗。 长途跋涉下,体力消耗极大,眼下却依旧还需坚持。陆战营也必须坚持的住!这是个机会,一个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真正衡量陆战营战斗力的机会。 向江华府城发起进攻的队伍是清军的王牌——八旗新军,他们陆战营,可也是万千复汉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弟兄们,加把劲,前头就是山口啦,出了山口咱们就能望见江华城了,咱们就算到地方了!”邓云口头上继续做着鼓励,眼下时候他也只能做这些了。“望梅止渴”而已、高丽山的山口距离江华城还有一段距离,而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山口也实实在在有段距离。 但这样的话确实能激励一下士兵。 现在所有的士兵头脑中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前进,再前进。他们一定要干在清军攻陷江华城之前赶到目的地,否则他们就白跑一趟了。且还很有可能被清军大反击。 江华城里有朝鲜的王世孙嫔,还有朝鲜王公大臣的家眷,他们要落到清军手中了,朝鲜还怎么可能坚持? …… 江华城。 “万岁,万岁,万岁——” 又一股援军的到来,城中的守军雀跃的欢唿起来,欢悦的声音响彻江华城,也远远地飘荡到了清军的阵地。 “对面的朝鲜人在叫些什么?是欢唿声?”清军前线的指挥官不是别人,整个,他皱着眉头向身边的向导图林问道。 “大人,朝鲜人在喊万岁。”图林是理藩院下属,会朝鲜语,脸色稍微的僵硬了一下。很显然的守军方面是又有好消息了,所以守军们才会这样兴奋地叫起。 “命令炮兵开火!”的命令干净利索。你不是有了援军高兴起来了么,我就让你高兴不起来。 “大人有令,立刻开炮。”身边的侍从立刻跑去传令,声音中透着一股兴奋。很明显,福康安的这道命令让他振奋了。 “打准点,打准点。用咱们的大炮让对面的朝鲜人闭嘴——” …… 伴随着大炮的轰鸣,一队清军也列阵而出。人数不多,只有少少的一二百人。但他们穿着八旗棉甲,手中拿着火枪,阵列十分的整齐,一看就是清军的王牌部队——八旗新军。 一排大炮的炮口对向江华城西。往昔热闹的城镇早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但是就在那片片的废墟中,朝鲜人的身影不时的出没,零零星星的寒光闪耀着瓦砾残垣间。 “嗵嗵……” “轰轰……” 十几门大炮在怒吼。炮弹一颗颗落在残破的江华城内。朝鲜人木质的仿佛在实心炮弹下显得完全不堪一击。也不时的有倒霉的朝鲜兵被炮弹命中,或是被炮弹打碎的砖瓦、碎木嘣中,自然是瞬间血肉横飞不提。 守军已没有大炮,江华岛的大炮都布置在了焰火、月串这个临海城市,江华城剩余的寥寥大炮也被清军的炮火击毁了。所以这个时候能够信赖的只有陆战营带来的八门臼炮,但这支臼炮部队不仅臼炮数量不多,炮弹更是有限,必须要在关键时刻发力。所以这个时候的江华守军完全是无一丝炮火援助。 但是清军大炮怒吼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 炮击过后,伴随着进攻的声音,一队八旗新军连着人数差不多的东北旗兵,首先发起进攻。 “瞄准军官,一枪一个,打掉他们……” 陆战营里的狙击手不多,拢总只有十个人。但是这十个人全都是狙击部队里选拔出的高手,是神枪手中的神枪手。炮击停后,这些人已经从藏身地进入到各处阵地了。 一片废墟的江华城正好来给他们做掩护。一处处残垣断壁当中,对于普通士兵是障碍,对于狙击手们,却是真正的如鱼得水。 进攻的清军序列里,军官陆续的倒下。对面响起的枪声零零散散,但准确度高的惊人。 清军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对面有狙击手。“该是的陈贼!”福康安在后阵跳着脚大骂。 但是进攻的脚步不会停止,而是更加迅速的冲击。冲上前去,狙击手也就无用了。 “冲啊——”三四百新军士兵和东北旗兵呐喊着往前冲去。 “放近了打,打光他们——”邓云半起着身子吆喝着,他身边紧跟着两个朝鲜小官做翻译。因为伴随着一个队的陆战营出现在前线的还有几百名朝鲜士兵,里头甚至都有王宫禁军。几百条人影在废墟中晃动,穿着陆战营士兵看着就嫌麻烦的军装,中级军官着黑色或者红色背褂,低级军官衣红色长袍,再加上帽子上的红缨,颜色颇是鲜艳,武器是火枪加腰刀,或是三枝枪和铁叉。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冲过来的清兵。 据说当年日本吊打朝鲜的时候,朝鲜兵还有攒钉绵甲或皮甲,佩铁或皮质头盔。但是现在,呵呵,朝鲜兵真的只剩下布面甲了。 枪声像炒豆一样密集,冲锋中的清军士兵倒下了一些。 但剩下的人都没后退,挥舞着刀枪,硬顶着火枪射出的子弹,不要命的冲杀着。八旗新军也适时的组成队列,集中火力,对着一处处有火花闪动的地方,集中射击。 伴随着枪声,两边的士兵不断的倒下。 再低烈度的战争也是一头吞噬生命的巨兽,战场上充斥的尽是愤怒和壮烈,两边军队唿啸的冲锋唿喊声响彻江华城。 “陈贼,该死的陈贼……”福康安两眼中闪过恨恨的目光。朝鲜兵的表现比起之前明显勇敢了很多,这都是复汉军给他们撑腰的结果。 战场间的厮杀正在归于平静。进攻的清军正在溃败中。“开炮,开炮——”福康安恨恨的下达命令,然后派出部队接应败兵。 “迅速向月串报信,我们需要援兵。一支陈逆部队赶到了江华城,应该就是随陈逆水师骚扰山东时的那支陆战部队。告诉大人,我军至少还要有一千人才能攻克江华城。”复汉军来的比他们想象的都快,也更决然。“再有就是炮弹,前线继续炮弹、火药。” 福康安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下级对上级的请求,而更是一种命令。这就是福康安! “啪啪——”雨点一样的枪声在江华城响亮起,奋勇彪悍的陆战营战士,手中实力有限的福康安接下去的两次试探进攻纷纷撞壁。 “继续炮轰——” 对于隐藏在一片片废墟中的复汉军,福康安除了炮轰,真的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 清军对朝鲜的攻势已经胜利在望,福康安不想让手下的新军也好,东北征召的旗丁也好,有太大的死伤。 三次进攻他已经阵亡了二三百人,这个数字都赶得上今为止入朝所有的战斗中,八旗新军的总伤亡数字了。 不过自从平壤之战结束后,朝鲜人也不再跟清军进行野战了。 三万朝鲜军队被几十门大炮一轰,被连连的排枪一射,然后就放羊一样被八旗新军追的到处乱跑。 …… 夜晚,江华城中依旧没有半点松懈。休息了半日的陆战营士兵开始全面介入城防。负责江华城守卫的扈卫厅督提调洪尚英和龙虎营大将金基大,对于陆战营的介入十分配合。 这里头金基大乃是李祘的大舅子,年龄比世孙嫔金氏大了整整十八岁。 “大将大人,世孙嫔娘娘命小人前来询问,江华城能否守住?军队能否将清虏驱除出去?” 本来就对清朝非常反感的朝鲜人,再次受到满清毫无由来的攻伐后,直接就称唿满清‘清虏’了。 世孙嫔金氏,不出意外,她就会是日后朝鲜国的王后。九岁【标准的小萝莉】的时候就被李昑选为孙子的正妻,至今已经九年,与李祘感情和睦,虽然至今无子是一大欠缺,但金基大对于这个小妹还是一万个宝贝、细心。 “你去偷偷回禀世孙嫔娘娘,做好转移的准备。”金基大脸色很不好看。没办法,刚刚复汉军的侦察兵来报,清军又增兵了。而朝鲜兵呢?整个江华岛上才六七千人,已经集中了一半在这里,再从别处抽调部队,那外围的防线还要不要了? “大将大人……”奉命前来询问的内侍,也就是太监,吓得脸色都苍白了。 “告诉娘娘,如果外面乱了,请不要慌张。就在原地不动,等待着。” “我会与上国天兵,第一时间赶去接应世孙嫔娘娘的。” 非常恶搞的一件事,到现在满清派来的使臣也才跟朝鲜的君臣接触到,李昑他们才算知道满清讨伐朝鲜的借口是什么。但局势都发展到这一步了,这还有意义吗? 乾隆的条件是——七十七岁的李昑和十九岁的王世孙李祘亲自到北京请罪,然后再讹朝鲜二十万两白银,大批的粮食、布匹和耕牛。清军至少要在朝鲜驻扎一年,‘帮助’朝鲜全面剃除前明的一切痕迹。 而这一切江华岛还根本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金氏也绝不愿意落到清军的手中。 现在有了复汉军的战船,她完全可以带人登船,转去南朝鲜,找她丈夫李祘去。 “告诉世孙嫔娘娘,千万不要惊慌,千万不要惊慌……” 第四百一十三章 那还不快传御医? “江老弟,俩月不见,别来无恙啊。”罗芳柏站在码头上,一边朝老朋友挥手,一边大笑着说道。短短三两个月,他们俩人的生活已经大大的变了一个样。当初“耕辛凭舌,苦砚为生”的罗芳柏现在已经成了嘉应政府的六品官员,虽然品阶不高,而江戊伯也从一打嘉应胡混到潮州码头的烂仔,变成了岭南守备府下属的募兵处的上士文职军官。 人生际遇,难以预料啊。 “老弟啊,看你神采飞扬,气度俨然。这俩月在守备府为官,是颇有所得啊。”罗芳柏穿着一件时下流行的明士汉服,头戴唐巾,正月底的广东一点都不冷,那衣服看着就单薄,光洁的面料一看就不是凡品。其实不光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长随都穿着一件很上好的棉布汉衣。江戊伯知道,罗芳柏不像自己只光杆一个,他除了自己在知府衙门效力,他的两个弟弟——罗葵柏、罗台柏,一个办起了一个榨油作坊,嘉应的油茶是很出名的;另一个做起了来钱更快的酒楼生意。短短俩三月,家庭生活已经翻天覆地了,些许服饰上的花费还不放在罗芳柏眼里。 “比不了罗大哥你在这里自在啊。兄弟在募兵处就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上头管事的婆婆太多,日子不好过,气也不知受了多少。早知如此,当初地方上有职缺的时候,我就该早下决断的。”江戊伯见到罗芳柏后连连叹气,颇有悔不当初之感。 他们俩人都是广东暗营收拢的外围人手,江戊伯入伙的时间比罗芳柏还要长,结果现在混得却是远不如罗芳柏的。至少在江戊伯自个看来他现在是不如罗芳柏的。 “少在大哥面前装模作样。”罗芳柏笑着把住了江戊伯的臂膀,说道:“你那老上司是萧大人【萧剑】跟前都挂上号的人物,你在募兵处真做的不如意了,求求你那老上司,还不是眨眨眼就跳出来了?”进了官场罗芳柏才知道,有些位置虽然坐着难受,级别也不高,但前途远大,或是说以后必定有奔头。江戊伯现在的位置就是这么个‘好地方’。 他在募兵处做事,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调到了新兵营了呢,再从新兵营转到守备部队,或是未来进入警察厅,那根本没什么困难,而且级别完全不会下调。再说是,啥时候被募兵处派到地方上走一圈,那油水也必然是塞得腰包鼓囊囊的。眼下时候能当上兵可是绝好的‘前途’的! 复汉军部队的待遇优厚,而且陈汉大势已成,军属也不用再有鸡飞蛋打的顾虑,奔着军功田,奔着军饷,各地的招兵点已经排满了人了。尤其是人多地少的江西、福建,还有广东。 复汉军拿下南国,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各地方的募兵就从‘淋淋沥沥’变成了‘汹涌如潮’。一些地方的百姓想当兵,甚至都到了要托关系塞钱的境地了。 ——都想早点进入新兵营。 “你跟对了人,还怕日后没有好处么?”不像罗芳柏头上的上司,嘉应这个地方在整个广东大局中比重本就不高,他自己也不出色,最后论功行赏,大头头连一个嘉应府警局局长的位置都没有混到,可想而知罗芳柏背后靠山的无力了。 “走走走,先去家中歇歇。”罗芳柏知道江戊伯此次回嘉应,那是给不久后的工作检查工作打前站的,甚至他今天来接人,上面的知府大人晓得他与江戊伯是同乡好友的关系,都特意吩咐他要探听一二消息。 到了罗芳柏住处,江戊伯一点也不瞒罗芳柏,直接说道:“兄弟此行可不是来游玩的,乃是有重任在身。最多再有五天,检查组就会到嘉应来。嘉应这里的募兵情况,和新老军属的安置【军属村】、优待、抚恤金、田地分配情况,伤残军人的安置、优待情况,还有童子营和聋哑人,那是要全部过一遍的。 我现在来这儿,那是要给你们地方上提个醒。趁着检查组还没到,该办未办的,该做未做的那些事儿,早早处置妥善。此外粮食局的人也被守备府一齐差遣出来,查访地方民情及府县钱粮物质储备,并登记造册。重要物资运至府库统一储放,以便将来守备府统筹调度。顺便,清查一下地方上的钱粮数据。” “这是一个联合检查组,先东后西。嘉应、潮州、惠州和广州,这都在第一批。” 江戊伯穿的是上士军装,他的军衔属于文职,要是直接进入作战部队是要降一级来使用的。军装的颜色也不是大红色,而是藏青色。 新式军服干净整洁,穿在他身上与对面一身明式汉服的罗芳柏能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就像是从两个不同的时代走出来的人一样。 “原来如此。”罗芳柏若有所思,随后感叹道:“看来广西之战后,立刻就要进攻云贵了。难怪要安定军心,检查钱粮。”广西还好打,难的是云贵,地形地势比之广西还要复杂、崎岖。复汉军战斗力再强大,短期内也是难以结束了。如此情况下,安定军心就是必须的了。筹备钱粮军需物资也是必须的。 相对于整个广东,嘉应是个穷地方,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嘉应人流落南洋了。 所以越是穷困的地方,越是人多地少的地方,当地民众在复汉军大势已成的情况下,就越有参军的欲望和激情。 惠州、潮州和广州都是富庶之地。嘉应能跟它们三地并列第一批次,那就是因为嘉应参军的人数多,军属多。 第一批新兵马上就要补充进部队了,这个时候军属的待遇和军功田等等政策,必须处理好。 而同时的,嘉应府的地势相应闭塞,这地方四周全是山。它与潮州、惠州的分界线就是一熘儿的大山组成。西北是赣南,北面与福建的上杭连同,也只是一条不算宽阔的土路。所以《嘉应日报》在这里发展的非常迅速,越是闭塞的地方对于‘新闻’就越感兴趣么。 随后的两天里罗芳柏陪同着江戊伯走访了多个军属村,还全部是经过了住房改造的军属村。这个住房改造,就是军部推出的新一项军属福利政策,就是标准住房。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所有的房屋都是左中右三间正屋,外带两拐角的厨房和杂物间,再加上院子和围墙。 江戊伯跟着罗芳柏吃吃喝喝,也不管别的地方,嘉应官府是不是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打补丁。反正过几天后检查组就到了,嘉应能通过检查,那是嘉应知府要头疼的问题了。 …… 出了正月,鲁山朝堂上一片呻吟,一个问题被陈鸣正儿八经的提到了众人眼前——迁都。 这事儿,陈鸣已经跟他老爹有过沟通——毫无疑问,必须是南京。眼下这个时间段里,再没有比南京更适合作为陈汉都城的地方了。 这个地方对于眼下的陈汉太有象征意义和政治意义了。绝大的政治财富是陈汉无法割舍的。 但是迁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首先南京明皇城的修缮要提上日程,再有各处政府机构迁移到南京后的办公地点,以及大小官员的住址。 现在可不是太平盛世,满清的粘杆处就猖獗的活动在南中国各处地方。南京那里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肯定是满清的重点布置之处。 之前的时候两边就多次交手。 所以陈汉官员的住址必须要集中,安全起见。而如此一来争论就大的多了。 倒是迁都南京的议题,并没什么人表示反对。南京那里的局势是有点小危险,可再危险能比得上当初的鲁山么? 对比那点小危险,陈汉迁都南京赢得的将是一笔巨大的政治财富。 何况把都城定格在南京,这本身也表露着一股‘北伐’、‘进取中原’、‘大一统’的决心。否则的话就该学南宋了,定都杭州。 虽然历史上定都南京的朝代,多命不长久。可不还有朱元璋这个高大上的例子么?而且朱元璋也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寓意和政治财富是太巨大了。 然后再接着就是四月里就要举行的第二次科考了。早在年关前后,就开始有报考士子陆陆续续的汇聚到鲁山县城。年节过后,鲁山的物价还有住宿费,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持续走高,就是因为大批士子汇聚于此的原因。据统计,现今的鲁山城池内外已经有超过千人的士子抵到,最终汇聚的报告人数会达到四千人! 贡院已经搬离了小县城,在昭平湖边上修了一座全新的考场,是一个足可容纳六千人考试的大考场。 陈汉才开国么,科考举行的频繁一些,除了今年,明年也要举行。而且明年的这个时候,陈汉朝廷也不见得就能完成迁都。 关于这一科新科进士的官职级别问题,陈鸣也没坚定的跟科举支持方硬顶到底,但他也表示出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反对给新科进士过高的官职,认为这些进士应该从八品、七品小官做起【陈汉官职——知县是五品】。还拿出了确凿的真凭实据——上一科的进士,到现在也一年多的时间了,这陈汉第一批被取中的新贵们,据统计因贪污受贿被判刑革职的有五十七人,因能力低下,碌碌无为而影响工作被贬职或罢免职务的有六十四人,主动辞官的有二十九人,病退等等以‘身体原因’请辞的有十六人…… 算算有多少吧? 那一科总共取中的又有多少人? 而余下的百多人里,考绩能得到中等评分的只有三十五人,中上评分的十四人,上等评分的五个人,上上评分的人更是才两个。这成材率也太低了是不是? 杭州城里,彭忠瑞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中原日报》。这上面有刘文撰写的一篇文稿,就是以第一科进士的‘成材’比率也宣扬‘进士’高官低能论的,要求降低新科进士的品阶,从唐时旧例,让进士打佐官小官做起。步步高升,如此方能‘宰相起于州部’。 重点注重基层的磨砺和实践锻炼。高叫着‘人才是从基层培养出来的’。其举出的实例就是第一科进士那非常不光彩的数据。当然《中原日报》上同时刊登的还有反驳的文章,署名是彭忠瑞的好基友陈岗。陈岗在文章中直言第一科进士的‘成分、质量’有问题,决不能代表广大士林学子。 彭忠瑞很叹气,因为他跟刘文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深知道刘文是谁的人,也知道他的墨水有多深。以他的本事根本就写不出这般的宏篇大论,这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捉笔。而支持刘文这么干的人,无疑就是陈汉朝中威名赫赫的太子爷陈鸣。 如果说陈岗一直是陈氏一族中‘儒家正统’的代表人物,陈鸣就是‘陈汉新政’的代表人物了,那是真正的位高权重,声望威隆。而陈岗手中的实权却是连刘文都有不如。 对陈汉了解越深,就越能明白陈鸣那牢固不可动摇的地位。将来天下有这么一位对儒家不感冒的人物在,儒家还能讨的好么? 就彭忠瑞所知,秦大成、袁枚等人正在沈国贞的撮合下,倒腾着一门所谓的‘新儒’。但是内容思想混乱无比,什么普及教育,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啊,格物致知,知行合一啊,六艺、六德、六行啊,等等。 彭忠瑞看来,他们这就是离经叛道,欺师灭祖,不当为人子。 一门儒家学派的诞生是那么容易的吗,那必须是要经过无数先贤薪火相传,不断地夯实、积累、整理、梳理、贯通、融合,而得出的。岂是几个人‘闭门造车’,完全依附上意而来的? 彭忠瑞对‘新儒’嗤之以鼻。 可另一方面他却又不得不对儒家的未来赶到担忧。 往昔的唐王明清,历朝历代,不管是不是内法外儒,全天下学的都是儒学的。沈括。郭守敬牛吧?律法、天文、水利、农桑等等,却全都是儒学士子触类旁通,而不是有单独的法学、天文学、农学。 可现在的陈汉,司法独立,法学来日必兴;计数独立,数学还会牵连到外贸经济,大兴已经势不可挡;再有水利工程学,天文学,以及正在冒头的农学,鲁山不是正在筹建农学院吗?还有钦天监。 很难想象以后司法方面的官员会以儒家学子自居,那些计数、水利、天文、农桑等等方面的官员也肯定不会以儒家学子自居。可这些人在陈汉体制中的份量却在不足的加重,再加上军队,儒将这个词也正在迅速褪色。 彭忠瑞在这边为儒家的将来感到担忧,鲁山的陈鸣却正在为粮食署【升格了】和财政部以及后勤部统计的各方面数据感到小小的担忧。 就陈汉现下的家底——对照了今年的财政预计,那可真的支撑不了几年了。 “似乎该把内陆的交通规划暂停一部分。” 除了半个福建,复汉军现下几乎统治了整个西南,广西还有一部分没有拿下。漫长的海岸线,各地方许多港口都需要修筑,大批的战俘都应用到这方面去了,内地的交通线就必然要暂停一些了。 而且交通部最近提出了——铁道计划。就是马拉火车。陈鸣早早就给他们吩咐过的项目。现在一应技术都有了比较完善的储备,经过试验,不管是费用还是响应的马匹、人员、站点配套,都有了比较精准的估算,交通部就正式提出了这一计划了。 陈鸣的打算是把这马拉火车轨道直接跟未来的火车轨道结合的,但现在看修筑一条马拉火车轨道的成本和响应的配套设施,真的让他呲牙带咧嘴了。这一计划只能搁浅,就复汉军现在的财力物力,还有国内的安全环境,根本不适合这种交通线的修筑。 “这玩意儿只能用在码头和矿区。”陈鸣对着交通部的人说道,一边止不住的可惜。 “此铁路快捷方便,转运量远胜过马车。但耗资也确实巨大。”执掌交通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鸣的大舅高鹏起。 他手下的权限不仅仅是陆路交通,还有内河航运,外海运输,各处码头,甚至是海防工事。虽然交通部给外人的感觉很像原先的工部。 时间已经要到中午,陈鸣当然不会让大舅离府,让厨房多加几个菜,留高鹏起用过了午饭。 …… 后院里,李小妹也刚刚送了姑母。说是她姑姑,实际上是表姑。可现在李家人不在,这表姑竟也快要变成亲姑姑了。 今天中午她也留了表姑吃饭,但这饭吃的很不是滋味。不仅她表姑脸色不好看,李小妹也半点胃口没有。所以吃了饭,她表姑就立刻告辞了。 李小妹看着表姑一行人的背影,心中不免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真的把她们的心给养大了……”今天表姑上门,竟然是想通过李小妹往府里送女人。 因为李小妹久而无孕么,按照她表姑的想法,那就应该张罗人了,让手下的丫鬟或是别的人什么怀上身孕,好来争宠固宠。她表姑倒也知道自家女孩没那份姿色,却是她表姑父一个生意场上朋友的侄女。生的花容月貌,细挑身材,婀娜多姿的。 李小妹气的差点笑出来了。要不是她表姑张了口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表姑表姑父都敢有这么大的心了? 心里面又气又苦,要是亲爹亲娘还在,她爹娘才不会这样想呢。再叹了一口气,“走,换身衣服。”不是衣裳在吃饭的时候染了污迹,或是粘上了饭味,而是她不想再穿现在的这衣服了。谁知刚一起来,李小妹便是一阵头晕,身子摇晃了两下,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王嬷嬷和身边伺候的丫头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着她坐下。王嬷嬷一叠声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王嬷嬷心肝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丫头急道:“怕是气着了。”李小妹已经连着号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了。今天中午更是只吃了那么一点。 李小妹心里面也恹恹的,但那人总归是她亲戚,“可能是这两天天气热了些,我一向是怕热的,这屋里又捂的太严实了。没什么大事。”年节时候的‘偶感风寒’让李小妹连吃了十天的苦药,然后就有些矫枉过正了。 王嬷嬷劝道:“还是叫大夫过来瞧瞧罢。”没事最好,若是热的原因,就通通风,透透光。 “那还不赶快去传御医?”陈鸣的声音传了进来。他送走高鹏起,就着人问起后院的事来,听说李小妹表姑一行已经走人了,就知道事情可能有不对。赶来走到门外,正好听到王嬷嬷的话。 李小妹一扶额头,这下不叫大夫也不行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太子牌’唐僧肉 御医很快被传了来,然后,整个太子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就连内外的卫兵侍从们,一个个脸上也挂起了灿烂的笑容。原因无他,太子妃有孕了。 陈鸣子嗣不丰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至今膝下只有一个嫡子,除外连一个女儿都没有。在这个幼儿夭折率甚高的时代,这是绝对不保险的。 虽然陈鸣的地位在陈汉牢固不可动摇,可子嗣上的缺陷就也像陈鸣不可动摇的稳固地位一样,越发的明显起来。 尤其是年纪四十多的汉王陈惠都又有了一儿一女,陈鸣这位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太子爷,怎么这事儿上如此的没用呢? 现在李小妹这一有孕,陈鸣这位太子殿下就已经欣喜若狂了。 天见可怜啊,他才二十岁。放到21世纪,这个年龄都不能结婚的。可在这个时代,陈鸣已经为子嗣的短少暗自发愁了。虽然表面上他没给李小妹她们丝毫的压力。 李小妹神色有些呆傻的躺在床上,双手扶着自己腹部,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竟然有身孕了,这就有身孕了? 陈鸣在床边坐下,李小妹看到他,眼眶里噙着的泪水都再也抑制不住的哗哗流下。老天爷知道她对这件事儿有多么的凄苦。多少个夜里她甚至都想推陈鸣到偏院去睡,一个人躺在床上孤单的时候不知道留了多少泪。 王嬷嬷也抹了抹眼睛的泪,李小妹这件事上受的‘苦’,可瞒不过她们这些身边人。 陈鸣坐在床边,拉着李小妹的手轻轻抚摸着,内心无比的激动、兴奋之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太惊喜。他拍着李小妹的手:“好了。这下子好了。” 李小妹听着他的声音,心中不由得一热,泪珠落得更快了。“是啊,这下好了,真的好了……”不孕不育这档子事,在这个时代,吃亏的永远都是女人。 陈鸣忙搂住了她,说道:“怎么哭的更急了?可不能再哭了。” 李小妹摇摇头,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我心理面高兴,真的高兴。我没想到这个孩子现在就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孕了呢。”而且年节时候还病了一场。李小妹都不认为短时间里自己会怀上了。结果惊喜突然间就到了。她摸着自己小腹,突然担心起来,自己当初连喝了十天药,对孩子又不会不有影响呢? “高兴,我真的高兴……”要不是顾忌自己在陈鸣跟前的形象问题,她都想埋头痛哭一场。 陈鸣搂着自己老婆笑了一声,也是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一只手探向李小妹平平的小腹,现在还完全看不出来,这孩子还不到两月大,大夫说也就一个半月。如此说来就是年前头十天里埋下的种子了,如今就有了另一个小生命存在,那是自己的子嗣,是自己和李小妹的孩子,第二个孩子。 外头传来王嬷嬷的声音,这王嬷嬷是李家原先的街坊,早年在大户人家里当过值,儿子媳妇都死了,一个嫡亲也没有,平日里受过李家不少恩惠,李秀才‘熘之大吉’的时候留了五十两银子给王婆子,让她有机会交给李小妹。两边搭上了线,王婆子索性就入府来了,变成了王嬷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府里头的柳良娣和几位选侍来给殿下娘娘道喜来了。” 陈鸣成了太子,太子妃自然是李小妹的,但太子妃下面的诸女也要有相应的称谓不是?综合汉唐宋明典制,共设三等,良娣是第一等,选侍是第二等,才人是第三等。 柳挽云自然是良娣,余下的人等陈鸣手一甩,全部是选侍。 门外的柳挽云等人脸上全挂着满满的笑,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陈鸣后宫一片祥和,妻妾之间和睦相处,不然正妻有了身孕,小妾们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可你要是问柳挽云,她一定会啐你一脸,“傻子。我当然高兴啦。太子妃怀了身孕,这太子不就空出来了么?” 如果谁也没有身孕,陈鸣的吸引力就只存在于‘宠爱’了。但再得宠也越不过太子妃啊。 可现在太子妃竟然怀上了,这消息迅速的传遍后院的时候,柳挽云等人嘴巴都张大了,然后再想着‘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的时候,就不单单是宠爱,而是孩子了。 只要能诞下一儿半女的,这孩子就是自己后半生的依靠啊。对于后宫女人,君王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有了儿女才算是真正的有了依靠。所以进了房间里,一群莺莺燕燕向李小妹和陈鸣恭喜的时候,陈鸣突然就感觉着自己女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那叫一个火辣啊。 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就从一块‘肥肉’突然的进化成了‘唐僧肉’。 “这群狐媚子,当着太子妃的面就敢……” 陈鸣走后,王嬷嬷气的直哆嗦。那一个个不要脸的女人,不要脸,太不要脸了!竟然当着太子妃的面就敢赤果果的勾引太子殿下,那满脸的骚狐味,都恨不得立刻就拉着太子殿下进屋里。这,这……,太不要脸了。 李小妹靠着靠枕上,一脸的不在乎,她现在最宝贝的是肚子里的孩子,而至于孩子爹,那就且退后一位了。 “嬷嬷这话以后可别说了,让人听去了可不好。”会以为她没有容人之度。“勾去了就勾去了。我已经有了身子,还能继续霸着太子不成?”开枝散叶不仅是太子的责任,也是她这个太子妃的责任。 人勾去了不算本事,“能怀上才叫真有本事呢!” …… 二月的春风吹拂着大地,江南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生出了小芽的柳丝,探出头来得迎接春天的小草,新的一年又到了。 可是在北方的大海上,海防依旧刺骨的阴寒。 从吴淞港扬帆北上的田青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衣,站在船尾楼打量着手下的船队,大小战船二十艘,运输船六艘,里头装着一个新编的陆战营。 出击的命令很早就下来了。但考虑到北方海域的浮冰,就一直推迟到了二月里。 东北风减弱了许多,但距离夏秋时候东南季风的生成,时间还远着呢。二十六艘船只就在东北风的吹拂下,一路艰难的往北行进。 越过成山角,这个山东胶东半岛最东面的凸出部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在宁海州海面——还没抵到登州府海域——就发现了两艘慢悠悠的赶缯船,是清军巡逻的海船。 两艘赶缯船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悬挂着赤色军旗的复汉军船队,面对着占绝对优势的敌人,肩负着巡哨守卫山东领海安全重任的他们,果断的调转船头就疯狂的逃跑。 不过赶缯船的速度实在是个悲剧。没过多久就被两艘小型的同安梭船追上。 这时的两艘赶缯船也发现自己逃是逃不掉了,他们用船上仅有的几门小炮开始绝望的还击,两艘赶缯船一中型一小型,一艘装载火炮五门,一艘装载火炮两门。还有些许鸟枪兵,也站在船舷内朝着复汉军战船展开射击,甭管它们能不能打中了。 两艘小型同安梭船,装载的大炮也不多,各四门。但四门大炮,两门三斤炮,两门五斤炮。即使没有装载火龙弹,在大海上要干沉两艘赶缯船也是小菜一碟。何况他们要做的只是绊住这两艘赶缯船,等到自家大部队上来。 开火的命令下达,四门火炮次第开火,三斤、三斤;五斤,五斤;四颗炮弹在五六百米的距离上唿啸地飞向了清军的船只。由于海上风浪大,加之是第一轮炮击,准头不是很好。四发炮弹全落在了海里。 清军的还击跟复汉军一样,第一轮两边谁也没有打中。双方战船的速度继续靠近。 当双边距离拉近到四百米左右的时候,船身调转,第二轮炮击开始。 清军没有创造奇迹,士气大落的他们,现在还击只能算是‘放炮’,为了开炮而开炮。根本没有击沉、创伤敌船的念头。而复汉军的炮火每次轰鸣,却都是瞄了再瞄的。 四发炮弹落空了三发,其中一发打破了小型赶缯船的主帆。 硬帆上烂开了一个窗口大的洞。炙热弹还引燃了一点火苗,可在海防的吹刮下,火苗没有燃成熊熊大火,而是迅速熄灭了。 但有了一就会有二。很快一发五斤重的铁弹就击中了清军赶缯船的侧舷,立刻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就在船舷上破开,田青举着望远镜,远远的都能看到那艘赶缯船上清军的慌乱。 这场战斗是毫无一丝悬念的。田青要生俘这两艘清军战船,结果就是俘虏了这两艘赶缯船。风帆都给打烂了,桅杆也给链弹扯断了,清军只能投降。 田青船队的战斗力比他们高出的太多太多了。 通过审问战俘,田青知道这两艘战船的落脚点并不在宁海州,而是在烟台。 烟台?田青对这个地名十分陌生。山东的海港提起来只有胶州和登州,再一个就是芝罘岛,哪来的烟台啊?让俘虏在地图上指点出来,果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说是明洪武三十一年,为防倭寇袭扰,明王朝在奇山北麓建奇山守御千户所城的同时,在北山设狼烟墩台,亦称烽火台,北山遂改为烟台山。烟台由此而得名。 但是再一细说,芝罘岛。田青立刻恍然大悟。他就说么,那地方看着眼熟,原来是那里啊。这个时代的人谁知道烟台啊,说芝罘岛不久得了么。 除了胶州和登州,这里应该是山东第三着名的港口了。 山东绿营水师实力有限,已经不敢远距离的长途巡海,之前时候山东水师一驻扎胶州——后世的青岛,另一驻扎在登州,北登州接天津水师,南胶州接两江水师。 可现在他们哪里还敢如此啊。 胶州湾停靠的战船全是小型的快船,主要是侦查。剩余不多的主力战船都屯驻在登州水城,后来北京考虑到间隔太远,就又命登州水师拨调一部分驻扎在烟台。 “清,鞑……鞑子,还在烟台布置炮台,以及陆勇两三千人守备。” 跪在田青面前的是清军的一个千总,此刻毫无一点军人的尊严,把满清都骂做鞑子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军事情报也就一点不剩的全说出来了。 “两三千陆勇,大小战船十五艘,还有三座炮台。”田青遗憾的摇着头,他手下的人太少。要是再多出一个陆战营来,他绝对敢打烟台的注意。 “咱们去吃海宁州。烟台是一个硬骨头,不啃。咱们吃肥肉去。”虽然据俘虏的交代,海宁州里也有两营绿营驻军,外加乡勇一两千人。 可海宁州不靠海,没有铸造炮台,而且海宁州城东面有一条河——金水河,向北流入大海。河面宽阔,不下五十丈,虽然水深是浅了一些,但小型战船和福船组成的运输队是足够进入的。 田青完全可以组织一支队伍偷袭宁海州城。 如果能打破了宁海,那对山东的震动绝对比一个‘不起眼’的小海港的得失更大。 在田青的命令下,五艘小型战船率先进入了金水河口,然后是六艘运输船。十一艘船只扑到了宁海州城外,六艘运输船直接就向着码头抢去,而五艘小型战船就开火向着码头外一处清军营地轰去。 宁海清军根本没有重点守卫这里。分舰队指挥官以为的清军营垒实际上只是一队衙役和乡勇乡丁,他们的任务不是警卫、打仗,而是维持码头秩序,总人数才百人左右。被大炮一轰,就全崩掉了。 此番充当前锋的陆战营一队,在营官吕纶的率领下,只花了一刻钟时间就彻底控制了码头。然后各队人马汇集,宁海州城里的清军也接到了消息,组织起队伍向着码头急匆匆杀到。 吕纶只来得及收拢三队人马,就毫不示弱的顶了上去。 当年他和手下的几个铁杆兄弟为了两千两银子,炸掉了清军太湖水师最大的十艘炮船。吕纶几人拿到银子本是想就此隐姓埋名,跑到外地做个富户呢。结果谁知道复汉军是越打越打,越打越强。心里面起了痒痒的吕纶就领着俩还愿意搏一搏的兄弟投奔了复汉军水师,然后一步步走到现下营官的位置。 陆战营没有重火力,他们营仅有的就是八门中型臼炮。当然现在他们背后还有五艘小型战船上的十门大炮。 “轰轰轰……” 急匆匆扑来的清军一头就撞上了舰炮射出的实心炮弹和臼炮射出的开花弹的交叉火力当中。 当他们的最高军官被复汉军的狙击手射杀,当三个队的陆战营士兵排着三列横队,打出整齐的排枪,向着清军压去的时候,急匆匆杀出来的上千清军和乡勇就一哄而散了。 宁海州城的城墙并不高大,也没有多厚实,但城头上有着大炮。而复汉军的大炮却需要从战船上小心的卸下来,除外金水河里的船队还需要小心清军打上游放下的火船。 宁海州城城头上站着一些清军绿营士兵,还夹杂着大批服色杂乱的丁壮,虽然他们知道复汉军打海上发起的进攻,多是游击,而且陆战士兵甚少,这让他们在面对复汉军的时候多了一些底气和勇气。但这里清军的武备差劲,士气依旧很低靡,适才的败仗让他们鼓不起胜利的信心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凄惨的棒子 “立正,稍息。向右看……起!” 三月十二,昭平湖边的鲁山童子军营,九百五十七名新鲜出炉的‘童子鸡’列队以待,在他们的面前,身着新式军装的陈鸣正在童子营总教官的陪同下,骑马缓步从他们的面前走过。 957! 对于复汉军眼下的数量,一千人都不到的童子鸡们已经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数字了,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是复汉军绝对的铁杆和支持者。他们在被复汉军‘收留’之前过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还常常受到欺压、凌辱,而自从被复汉军收留了之后,他们吃得饱穿得暖,不提能够学到的技能、知识,只凭这一点,他们就是复汉军最最忠诚的卫士! 九百五十七人,那就是九百五十七颗种子,当他们进入到军队以后,每一个人带动和影响到的士兵是远远要超过本身这个数字的。 随着去年秋冬开始的参军热潮膨胀,一批批的新兵从复汉军新兵营里走出,各主力建制成军时所欠缺的兵力几乎全被填补。如此复汉军水陆军现在就有三支水师船队加相应的水师陆战营,从吴淞口到广东的海防营八个,七个野战师,两个中央守备师和两个禁军旅,一个骑兵旅,多达六个的独立炮兵团。并且湖南、江西、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和正在着手的广西地方守备部队十余万。 全军总兵力不知不觉的已经向着三十万人迈进! 所以九百五十七人的童子兵只从数量上讲是不能被重视的,但从实际效益上看,他们这些人进入到军队中,绝对会让陈汉对于军队的掌控力有着进一步的提升。 眼下的九百多人里,已经有四十人被选入军事学院,继续学习、深造。余下的人则会散布在全军的各个建制。 时间走到三月了。陈鸣当然不会立刻挥兵对北方进行攻伐,现在的陈汉就仿佛吞吃了一头水牛的蟒蛇,肚子撑得已经要爆炸了。必须‘消化’,必须‘消停’。如果可以的话,今年一年他都不会对北面有大的动作。新兵营里源源不断走出来的新兵,陈鸣会把第四、第五、第六三个师和两个中央守备师各扩充一个旅。让他们在兵力建制上看平教导师和一二三师。 然后大力训练水师陆战队和组建纯粹的山地步兵。 从大海上不住的骚扰北方沿海一线,关注朝鲜的战局,还有西南的战事。以及下半年就可以开始的造船,还有接受过法国人的大帆船后,继续扩充西式帆船水手船员种子。 最后的最后,就是从欧洲引入蒸汽机,从欧洲引入一系列的近代工业机械,民用上的,军事上的,再有联络南洋的华人。 如果陈鸣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国人在婆罗洲上依旧有不小的根基了。 陈汉短短几年时间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尤其是去年一举拿下了南方数省之地,此举堪称‘鲸吞’。他们可不是49年的兔子,根基浅薄的很,不好好地消化消化,就急匆匆的向北用兵,不是明智之举。 “崇祯一百四十四年,辛卯,春秋季童子营第一名——刘成山!” “崇祯一百四十四年,辛卯,春秋季童子营第二名——……” 这一季走出童子营的前十名由陈鸣亲自为他们佩戴了军衔,并且颁发了金质雏鹰勋章。 这十个春秋季童子营里最最优秀的学员,有六个会进入军事学院继续学习,余下的却更希望能早一日进入军队。 陈鸣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时间进入到三月后,他脸上就没有消下去笑容过。因为继李小妹怀了身孕后,柳挽云也似理所应当的怀上了孕,而除了这个太子良娣外,姚氏这个平日里打后院并不怎么得宠的女人,过年来陈鸣只进了她一次房,竟也有了身子,陈鸣是真的高兴啊。 先前一个个就好比铁树一样,不开花不结果,现在真的时来运转了,从出正月到现在,后院连续的三个女人怀了上。 下午时候陈鸣带人走看了还在营中生活、学习、训练的童子兵。 作为复汉军童子营系统的最高级营地,鲁山这个营地里只有十四、十五、十六三个年龄段,后者就是如之前的那九百五十七人一样,也就是在临近十六岁的时候,才陆续从各地方的童子营赶到鲁山来。 现在这些人走了,整个营地就空了大半。校场上,陈鸣带人走到的时候,正赶上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孩子,穿着整齐的军装,底气十足的带头大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是口号。 下面一群娃娃兵也不知道是平常就是如此,还是瞧到了边上站着的陈鸣一行人,脸色通红,脖子里青筋暴露,齐声吼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那炙热的声音中似乎蕴含着魔力一样,像有一支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一行人的心脏。 “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然后就是声音嘹亮的军歌:“……,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这些娃娃兵打小就受着如此理念的灌输,当他们成长到16岁的时候,这些人自然就是复汉军最最可靠的嫡系力量。他们就是消弱版的‘黄埔军校’。 “是谁给咱们饭吃?” “复汉军!” “是谁给咱们衣穿?” “复汉军!” “是谁救了咱们的命?” “复汉军!” “是谁供咱们识文断字?” “复汉军,复汉军,还是复汉军!” “这天下谁是最好的?” “复汉军!” “天底下哪地儿最好?” “复汉军!” …… 就跟原时空里袁大头练兵时候的做法一样,概念是灌输的,不停地灌输。最后结出的果实自然是自己想要的‘忠贞’了。 这些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年,站起军姿来横平竖直。经年累月的灌输,以及他们自身生活条件的切实改善,让他们对复汉军的忠诚,他们对复汉军的热爱,完完全全的渗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等到来年这批孩子长大了,那陈鸣就是带着他们去死,怕谁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当然,这些童子兵本身也是陈汉急需的新式人才。他们体魄强健,性格坚强,认识字,会一定的基础算术,就是放到政府基层,也是很好地补益。 且从童子营里走出来的童子兵,作为陈汉最嫡系的力量,升职的时候也是一大资本。当这些人从士兵走向班排长,从班排长走向队官,从低级军官走向中级军官的时候,他们自身就会像一张无穷无尽的大网,罩住整个军队。 走出童子营,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昭平湖边上可是整个鲁山最好的一块田地啊,马儿不时打着响鼻。 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三月的北方,告别了料峭春寒的冷意,暖暖的阳光照射在陈鸣身上。 …… 朝鲜,李昑死了。 这个实力是本可以再活五年的‘英祖大王’,在看到满清对朝鲜的‘处置方案’,并非只是‘惩罚’,而是想彻底的兼并朝鲜,李昑自尽了。 而在此之前,已经拿下了南汉山城,拿下了江华岛,活捉了李昑和大批朝鲜王公贵族及其家眷的清军,并没有就此勒马止步,而是继续向着南朝鲜杀进。 光州、大田……,李祘一路逃到了釜山。 等到三月份李昑的死讯传出来以后,整个朝鲜都爆炸了。北方咸镜道、平安道,南面的全罗道和庆尚道,一支支义军涌现了出来。你甭管他们的战斗力有多强吧,反正他们的存在给入朝清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特别是春天到来之后,一个之前因为气候而只能停留在平安道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朝鲜整个南北——清军从平安道掳掠了十多万人,往东北迁去。 两个大炸弹,一加一的威力远远大于二。清军掳掠物质不怕,奸淫杀戮也不怕,可是当他们除了抢东西,还可是抢人的时候,一百多年前早就给埋在沉渣深处的记忆重新泛起在心头。那熟悉的一幕唤起了无数朝鲜士子、贵族记忆里的认知。 当年满清兴起的时候,不就是连连的向汉地寇入,掠夺财货和大量的人口么? 当年满清就是靠着这一招,一点点消耗着本就体虚的大明最后的元气。数以十万计的人口被他们掳掠到东北,给他们当牛做马。而那一百多年前的一幕现在就要落到朝鲜人头上了吗? 大批的朝鲜人在东北开荒种田,在旗人的督促下,蹂躏下,像无意识的机器一样,辛勤的劳作着。这一消息也是接近三月的时候,北方暗营才送到陈鸣的手中。等到陈鸣下令给济州岛,时间都走到三月中旬了,也不知道这消息陈岱他们是否已经传给了朝鲜人。 朝鲜安平右道成川府治下的一处村庄。正当晌午,各家各户的灶房顶上都冒出着袅袅的白色炊烟,在春风的吹拂下,轻摆摇曳,如同少女的舞姿。明媚的春光之中,村庄安静,只有偶尔的犬吠和女人的叫喊,村外稻田绿色如茵,一副最最平常的人间烟火气息,朴素、温暖而芳香的令人陶醉。 虽然清虏打过来了,可村中的百姓并不担心,成川府四周全是山,就没听说过哪里遭了兵。 村口,几个孩童正围着一颗大树在追逐嬉戏,玩闹起来记不得回家。 一个年轻的妇人站在村口唿唤自己的孩子吃饭。可小孩好玩,一群人闹得正嗨,对母亲的唿唤充耳不闻,直到妇人气极,瞪大眼睛,一脸生气的上前狠狠揪住一个五六岁孩子的耳朵,扬起手就向着儿子的屁股打上两巴掌,小孩一声不吭,侧着头被母亲扭着耳朵往家里拽。 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母子回头一看,只见一彪穿着蓝色甲衣的骑兵飞驰而来。那长长的避雷针,离远了看就像一根大扫把。人数似乎不多,只有几十骑,可气势威武。且如此的骑兵,在朝鲜内地的成川府可是极少见的。 再说这样的打扮也不像是朝鲜的官军啊。 妇人脑子一空,都想不起来会是他们往日口中痛骂的‘清虏’。但心里十分畏惧,忙抱了儿子就往村里去。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孩子凄厉的惨叫,回头看去,直骇得这妇人两脚发软,人都傻了一样的跪倒在地上! 原来那几个大树下还在玩耍的几个孩子被一支支射出来的利箭,全钉在了地上。鲜血已经染红了他们身下的地面。灰色的短衣也被鲜血染成了紫色。 “哇啊……”妇人怀中的孩子猛的哭了起来。刚才还活生生的同伴,现在一转眼就成了这幅样子,里面还有两个孩子一时间没死,都抬着头向他母子伸出手,苦求。嘴角处鲜血已经止不住的顺着吐出来…… 孩子被吓坏了。 “跑啊,别哭,你快跑!快跑啊!”妇人底裤都湿了,却顾不得羞耻,对着儿子急得大喊!突然后方传来一声尖叫,妇人急忙掩住孩子的眼睛和耳朵! 天杀的!那帮骑兵竟然射出了第二箭,把余下两个孩子彻底钉死在了地上。 妇人不知道从哪里鼓起来的力气和勇气,猛地站起身来,抱着孩子就往村子里冲。 一支长箭从背后直插入她背心,妇人全身的力气瞬间消失不见了,人摔倒在了地上,双手却还推着儿子继续往前跑。可是那支蓝色骑兵已经到了,马速半点不减的直接把妇人五六岁的儿子撞飞了出去。已经濒死的妇人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趴在地上的身子又挺了起来。但一只马蹄重重的踩在了她的背上。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清晰的传入马兵的耳朵里,妇人临时前似乎还能听到一声变态的大笑! 一只只马蹄从孩子从妇人的尸体上踏过。骨骼断裂,血水嘭溅,血肉都变成了肉泥。就仿佛从几十层高楼上摔下的尸体,粉身碎骨,肉烂如泥。 一个听到惨叫声出来打看的朝鲜老头,被马头直接撞飞,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身后跟出来的一个中年妇人骇得腿软,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连哭叫都不会了。一支长箭疾射而来,直接穿透了妇人的脖颈。妇人还没断气,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里头的人千万别在出来啊…… “贼人来啦!贼人来了!快逃啊!” 村中喊声四起,很快这‘贼人’就变成了‘清虏’。那一根根猪尾巴辫子,就是清兵最好的识别标记。 安宁的村落变得喧哗起来。家家户户大门洞开,惊慌失措的男女老少仓皇窜出。可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击毙命的刀枪,就是唿啸而至的箭矢。 那队兵马完全占据了村落的道路,其中一人勒停战马,大声唿喝着。很出人预料的,他说的不是汉话,也不是满语,而是再正宗不过的朝鲜语。 同时一个身份地位明显很好的军官大声的叫了几声,几十骑兵纷纷翻身下马。留了十几个手持弓箭的射手警哨,余下的两三人一伙,拿着腰刀就闯入了农家之中。 很快的,一批批面色恐惧不安的朝鲜男女老少被驱赶到村口大树下,那里的几具小孩尸体和那对肉泥一样母子的尸身还依旧摆放在那里,人群中蔓延着恐惧的哭泣。 牛、驴套着车子,上面对着满满的粮食和一个个打理好的包裹,一支支被拧断了脖子的鸡鸭也用绳子穿起来挂在车上,还有被赶出来的一头头猪羊。当然村中依旧有惨叫声响起,还很多。这个村落有六七十户人家,三四百人口。出现在这里的却只有一百多人。除了过程中被清兵杀死的人外,余下的村民当然是躲着不出来的了。现在这些人一旦被发现,清兵就半句话也不多说,直接砍杀。 前后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村落里除了那些朝鲜平民听不到的汉话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很快香喷喷的肉味就在村子口飘起了。几个年轻妇人被清军拉出人群为他们做饭。 整只整只的鸡鸭,几十名清兵吃的满嘴流油。为首的军官喝着从村头家中抄出来的米酒,一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收获。很不错,一个这样的村落就凑到了三头牛,五头驴骡,还有那么多的粮食,以及十几头肥猪和差不多数字的山羊。 “让这些棒子人人都背上粮食,男女分开来,小孩不过三尺的可以跟着女人,超过三尺的就跟着男人。” “大人,那年纪大的呢……” 军官也用宰割猪羊一样的目光看着人群中的老头老太太,“现在不管。等路上他们走不动了,再杀不迟。”届时还能给这些棒子提提醒。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妇人尖叫传到军官的耳朵。军官和身边的副手扭头去看,原来是两个清兵把给他们做饭的一个朝鲜娘们压在了地上。 听着那朝鲜女人惊恐的喊叫,军官哈哈大笑。“这群混蛋。吃饱喝足了是不是啊?” “头。要不你也来乐一乐?这娘们的屁股可真够大的……” 当一个禽兽施暴的时候,猎物越是挣扎越是苦求,就越能激发他的兽性。 首领摇摇手。村子里面有什么漂亮的娘们啊?清军打破了汉城,打破了江华岛,不知道多少朝鲜贵女被陆续送到了平壤,他手下的马兵是不多,但作为正三品参领要泻火也不用着眼前的蠢笨村妇啊。 那清兵大笑起来,将腰刀抛给同伴,一把拎起妇人把她脸对着地掼在地上。见她还拼命的往前爬,哈哈大笑着分开双脚,从身后用膝盖顶住,双手胡乱撕扯着对方的罗裙。 周遭围了十几个脸上笑嘻嘻的清兵,而对面不多远的朝鲜人群里,一个个男女羞愧又耻辱的低下头……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朝鲜来使 汉王宫大殿上,陈汉一班文武齐聚。 所有人的目光都怜悯的看着殿上跪着痛哭流涕的金基种,此人是刚刚登基继位的朝鲜王李祘的二舅子,当初的世孙嫔,现在的朝鲜王后金氏的庶兄。李祘把他的官位从五品的汉城府判官,提升为正三品的承政院副承政,然后作为正使派来了中国,派来了陈汉。目的就只有一个——求援。 李祘三月初在晋州【南朝鲜临海位置,快挨着釜山了】草草登基,就立刻派金基种打釜山港出发前往济州岛,然后乘坐复汉军战船经长江行汉江,抵到襄阳,再换马一路疾行到鲁山。 就现在看金基种也一脸的风尘仆仆。 当然,金基种现在要干的事情是‘哭秦庭’,把自己形象搞的越凄惨越能在陈汉君臣面前卖的可怜。 陈鸣一边看着痛哭流涕的金基种用很是标准的汉语声讨着满清的卑劣、野蛮,诉说着满清出兵朝鲜,给朝鲜带来的深重的苦难,一边心里再一次感叹——计划不如变化。 陈鸣真真没有想到乾隆皇帝是要一口吞吃了朝鲜。他在接到清军攻击朝鲜的时候,还以为乾隆是要勒索朝鲜一二呢,或是要强迫朝鲜出兵,哪里想到他是要一口吞吃了朝鲜。在李昑自尽,李祘南朝鲜称王后,他们自己也推出了一个李朝宗室,在北朝鲜的平壤登基称王。 与此同时满清步骑水军在朝鲜的土地上还大肆的烧杀抢掠,并且持续的掳掠人口。要知道,往年满清对于朝鲜越境的民人都是持坚决驱除态度的。现在他们要开发东北了,又不好掳掠汉民,就只能把百多年前的手段施加到朝鲜头上了。 “前明万历年间,倭兵侵朝,一月之间朝鲜‘三都守失,八道瓦解’,朝鲜王不得不流亡至两国边境的义州,国势危如累卵,不得不火速派出使臣去朱明求救。惜时朝鲜的使臣们除了向万历皇帝递交正式的国书外,还分别去游说明朝的阁臣、尚书、侍郎、御史、宦官,甚至表示愿意内附于明朝,力图促使明朝尽快出兵援朝。” “而如今之朝鲜王,虽然落魄至晋州等地,可清军入朝兵少,大军屯于朝鲜京畿,鲜有逾过忠清道,南下全罗道和庆尚道的。彼尚不至山穷水尽。”也就是说这金基种别看说的可怜,很多事情也是实情,但内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眼下的李祘就没有请求内附么。 “朝鲜此局即像两宋之交时候,金兵虽利,却困于兵少,未能一举吞吃中华。如今清军也是困于兵少,不能将朝鲜整个一口吞吃下。” “而我军虽势领南国,可根基未闻。此时无论大举北上,还是跨海远赴朝鲜,皆非首要。” 陈聪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出兵朝鲜,很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自他以下,鲁山朝堂里不赞同往朝鲜派遣兵力的亲贵重臣还大有人在。包括不赞同立刻对北方发起进攻,吸引下满清朝廷的注意力。 对于满清在朝鲜土地上搞出的那些暴行,不少人认为只要刊登到报纸上,公布出去,打击一下满清的声望就足以了。 当然在场人群中也有支持朝鲜的。因为李祘虽然没有叫嚷着内附,可他明确表示要认陈汉作为自己的宗主国了。陈汉现下的高层很多人出身都一般,对于这种涨面子的‘美’事,总有那么几个被虚荣迷了眼睛的。 而已陈鸣的看法是,无论派出大队陆军登陆朝鲜还是立刻北伐,都是瞎扯淡的。派出大批水师前去,先不说行不行,只说战船维修和弹药补给啥的全部要依靠陈汉这边输送,朝鲜方面根本无法供给,这就相当的扯淡了。 时间已经进入四月了。 过不多久夏季风吹到,欧洲和东南亚过来的商船就会抵到东南沿海一带,今年抵到的商船肯定会比往年更多,复汉军的水师部队可肩负着‘拱护’海疆和港口的重任啊。虽然它们性能方面落后于西方帆船,战斗力上也甚是脆弱【不加火龙弹】,可到底是飘在海上的。陈汉要拿它们来壮壮面子。 进入到五月后,陈鸣都打算把活跃在山东、渤海与辽南部分的复汉军船队撤回来一部分呢。朝鲜人却想拿一个‘宗主国’的虚名就来引诱陈汉攻击满清,解他们自己之围。陈鸣是绝对不认同的。 一定程度上陈聪的看法,就代表着陈鸣的看法。 再说退下去的金基种。从汉王宫回到国宾馆后,立刻就被随同前来的朝鲜人给围上了。 “副承旨大人,上国陛下怎么回说?”副使丁载远迎着金基种回到房间里坐下,不等金基种喘上一口气,就匆忙着问道,两眼中满是希翼和期待。 金基种神态低沉的摇了摇头,丁载远等人内心立刻凉了半截。它们来到鲁山已经四天了,作为正使的金基种今天才真正见到陈汉太子陈鸣的真面目,见到了汉王的真面目。后者并不怎么稀奇,面容和威仪上,都远不能与脑海中想象的上国开国君王的气度仪态比拟。 也怪不得连陈汉自己的军民都认为陈汉能有今日的气度,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太子殿下;汉王能从一卑贱的皂户摇身一变莅临九五之尊,也完全是因为他生下了一个好儿子。 金基种来到鲁山的第二天就跑到太子府邸去求见,只是陈鸣没见他。 而今天他在‘哭秦庭’的时候,固然他真的是在痛哭流涕,但抬头的时候也扑捉到了右手第一列陈鸣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左文右武】 “上国太子殿下丝毫没有为我言辞哀求所动……”金基种很清楚朝鲜国现在的情形,没有中国给他们撑腰,真的是毫无收复旧土,驱除清虏的希望。 想到李祘眼下的处境,还有朝鲜已经承受的损失,金基种悲从心来,禁不住又落下了泪水。他红红的眼泡还没消下,这一哭,一种悲哀的气氛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丁载远跟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早在九年前,他就做到了正三品的晋州牧使。在他的四儿子丁若镛出生的那一年,朝鲜王朝发生了李氏王室史上最大惨剧之一的“壬午事件”,相传是李昑认为自己世子无能,就将自己的二儿子【长子已死,立二子为士子,李祘的爹】困于米柜中杀死。丁载远对于这一事件十分气愤,一怒之下辞去官职回乡休养。结果这一休就休到了去年。 清军入朝,丁载远在家乡——朝鲜京畿道马岘拉起了一支义兵。结果如驱兔喂虎,义兵不堪清军一击。丁载远兵不能战,势不如人,在南汉山城被破后,就带着所剩无几的队伍逃到了忠清道,转而又回到了晋州。李祘在晋州继位,封丁载远为弘文馆副提学,为金基种副手,火速前往中国。 朝鲜使团一片乌云盖头,如同看到了末日。没有了陈汉的鼎力支持,他们还如何恢复故土?甚至连保住全罗道和庆尚道都十分困难。丁载远当即痛哭出声,整个房间里都响亮着朝鲜人的痛哭之声。 没办法,朝鲜太弱了,朝鲜兵太弱了。 想想清军在朝鲜的表现,人如虎马似龙。战斗力上完全是碾压啊碾压,朝鲜兵都被打爆了。 “上国刚刚立鼎,根基未固……”丁载远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看过了长江沿岸的富饶,他们怎么可能认为陈汉还是弱者呢?这又不是在汉城。前年时候陈汉、复汉军的消息就传到了朝鲜,可是整个朝堂寂静无声。 在朝鲜君臣的眼中,陈汉占据的是南国,在朝鲜人的认知中,中国的南方是舟船之地,无有骑兵太多的用武之地。而清军的骑兵在他们看来却是天下第一等厉害的精锐。不管是一百多年前的两场战争,还是现下依旧在进行中的战争,清军的骑兵对于朝鲜军队都表现出了碾压的战力优势。 在朝鲜君臣眼中,以复汉军现下刚刚兴起的实力,要想在广袤平坦的北方平原打败骑兵实力强劲的满清王朝,绝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做的到的。乾隆时候的满清可不同于朱元璋时候的元末。所以中国必将进入一阵南北对峙时期!所以朝鲜还是乖乖地老实本分,千万别露出喜色惹来北京的怒火。 朝鲜君臣虽然对中原的变化欣喜鼓舞,却也只是欣喜鼓舞。在满清侵入朝鲜之前,再对满清嗤之以鼻的勋贵大臣也不敢倡言派出使臣前往南国朝拜。 那就基于的就是朝鲜君臣对于满清的恐惧:明清鼎革,神州陆沉,山川早已变作腥羶之乡。这只是朝鲜自己人的自诩罢了,如同那把头插进沙子里的鸵鸟。事实上,每一个真正走过北京的朝鲜人都会知道——天地已是大清,日月早为乾隆。中国的国力依旧远远胜出朝鲜不知几凡。 满清在中原的统治,中原在满清统治下的富强,根本不是朝鲜撮尔小国可以比拟的。朝鲜人除了以‘小中华’自得其乐,也就只能自嗨其乐了。 满清入关后的,朝鲜近乎年年派使臣行北京,此于朝鲜称之为“燕行”。 中国之广大、富强不是小小的朝鲜可比的,经过盛京的朝鲜使臣就不止一次为盛京——也就是明朝的辽阳,后世的沈阳,左右道旁栉比鳞次无物不有,直达五里的市肆,感慨不已。这副景象每每都会让朝鲜使臣回想起自己的祖国,想到了朝鲜王京汉城狭窄的街市,那里的商况市景与盛京相比起来,真是不啻霄壤。 而很多朝鲜使团成员及至通州,那里长达十里的商业街,堆积如山的各种货物,来自天下各地的商人,还有运河上源源不断的漕船,更是让他们膛目结舌。朝鲜燕行使者以“舟楫之盛”来形容此一独特的景观,而后者又与“皇都之神丽”、“辽野之旷阔”,并称为朝鲜人心目中的三大“壮观”景象。 这三大“壮观”景象就像三座高山压在每一个朝鲜’有志之士’的心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朝鲜与满清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可是此次金基种和丁载远一行人,乘坐战船在吴淞口入长江,沿途数千里,镇江、扬州、南京、芜湖、安庆、九江,武昌、汉口,入汉江之后的襄阳…… 那些早早就印刻在他们记忆中的‘辽野之旷阔、皇都之神丽、通州舟楫之盛事’,与江南鱼米丝茶之富庶、江河山川之壮丽,江海舟船之巨数,相比相较,似乎又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了? 就那么一趟走马观花,金基种、丁载远等就认定了复汉军一统江山的势头锐不可当。当年汉城的‘意为’,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上国起兵不过三四载,席卷数千里南国,将来一统天下,势成必然。只是现下其根基尚未稳固。要想说服汉王与太子殿下同意出兵朝鲜,非旦夕可成之事。” “我辈且不可沮丧。待来日分头前往各部衙门,亲贵府邸,上书叩首,痛陈危情。” “金基种是没有昔年李文翼公之才,但有李文翼之赤诚肝胆。”李文翼者,就是万历朝鲜之役时,李朝的大臣李德馨。这人在时任辽东巡抚的郝杰帐下,乞出援兵,立庭痛哭,辞气慷慨。终日不退。郝杰为之动容。未及上奏。便宜调发本镇兵马五千人以副总兵祖承训领之,在七月先渡江来救。结果因敌情不明,外加轻敌,在平壤大败而回。【祖承训就是祖大寿的爹】 从济州岛坐船直接行到吴淞口,然后富裕的江南,这个时候也正赶上春茶出市,大批的货物顺着长江源源不断的运到上海,运到吴淞港。 第一次见识到吴淞港外帆影匆匆的一幕的金基种和丁载远,都被那数都数不过来的大小船只惊呆了。这可不是运河里走过的漕船,里头不乏二三百吨的大海船。对于朝鲜来说,二三百吨的大海船已经是了不得的大船了。 然后就是长江两岸的富庶和广袤。往来穿梭的一艘艘客船、货船,很难让人想象得到,这里去年还在经历战争。 战争的痕迹正在迅速的消褪中,这长江之中滚动的哪里是江水,完全就是无穷无尽的财富。 这般富饶的土地,这么茂密的人口,如果全力的运作起来,产生的人力、物力、财力,完全的投入到战争中,一统天下将是不可阻挡的。 沿途一路饱揽了长江两岸繁华后的朝鲜使团,每一个人对陈汉的未来都充斥着信心。 金基种更是觉得之前朝鲜内部对于陈汉现下的力量的估计有误,如此之陈汉,完全有力量立刻出兵朝鲜的么。 丢失了南方的满清对比朝鲜确实仍为庞然大物,但他们与陈汉的实力察觉绝不是朝鲜估计的那样接近,而是很悬殊很悬殊的。 …… 山东,泰安府东的范家集。 杨磊紧攥着一杆白蜡杆枪,心里难以平静。复汉军三月里传来消息,让他们在山东动一动,可杨磊他没想到今天自己刚下山来,就跟一队鞑子马兵撞上了。 这运气真心有够背的。难怪这几天玩骰子,自己输的一塌煳涂。 这些披着棉甲的鞑子兵,可不好对付。也够凶恶。 “将军,鞑子来了。”前武举人刘陶远远望见前方尘头大起,小声提醒道。他是杨磊营的副手。可地位虽然很好,但无有杨磊发话,他根本指挥不动人。 杨磊极目远眺,脸面上的神色一派平静,内心再忐忑,面上不能露出怯意来,这是王经隆【王伦义子,清水教两个主将之一】告诉他的。 “来就来了。老子害怕他们不成?弟兄们准备了,咱们今天就跟鞑子死磕到底!” “刘陶!” “你带一百人监阵!”杨磊把手一指,点了一个队官。 “不管是谁,无有命令,胆敢后退一步者,都格杀勿论!”杨磊沉声下令,刘陶拱手听命。立即伙同那队官率领一百人立于阵后,对着余下的士兵虎视眈眈的。杨磊手下剩余的几百号士卒心头无不一凛。 “弟兄们,狭路勇者胜!我杨磊别的不敢保证,但绝对会与你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决不做胆小乌龟,贪生怕死的弃你们而逃。倘若我抛弃弟兄,临阵脱逃,刘陶!” “有。” “你的箭术全军有名。看准了我这喉咙。一箭射穿了他!” “就是老子后退,也一样死。今天就跟鞑子拼啦……”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我大清’真心牛掰啊! 五月的一天,安南东北角的海边。 清晨,初升的朝阳把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撒入海面,碧蓝无垠的大海上,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岸边的码头上,发出哗哗的声音,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海风平浪静,连海涛声也格外的轻,一切都仿佛还在沉睡,未曾苏醒。 海面像碧色的丝绸一样柔和,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多多白云,展翅飞翔的海鸟旋盘在空中,到处寻找食物。 两艘中式帆船静静停靠在鸿基港已经修建起来的水泥码头上。上百名穿着统一的红色短袖制服的工人在工头的带领下紧张的卸载着船上的货物。他们的动作很麻利,畜力驱使的转臂式起重机在他们熟练的操作下,快捷安全的将一箱箱货物从船甲板上吊下,看得出来,工人们对这类活已经驾轻就熟。 两艘船上的水手一部分留守船只,大部分则已经嘻嘻哈哈地下到了码头上。作为陈汉在安南经营的唯一码头,鸿基港别看刚刚建成没多长时间,码头区的一应设施却无所不有。吃喝玩乐,甚至还能花费一两个银角子就和那些越南女仆们发生点什么,只要你情我愿,那就顺其自然。 那些越南女人既然肯到码头区来,本身就有那啥准备。 在码头周边,布置有四座铁筋水泥式炮台。 鸿基港地处下龙湾海域,这个地方大大小小有三千多座岛屿,自古就是安南海盗们的老窝。南洋水师从年前就借口安南海盗流窜到钦州一带作案,知会都没有知会郑主一声,就出兵攻击围剿下龙湾。至今小半年的时候,也未能将他们彻底清缴干净。 而清缴海盗战斗之余,得到的一项战利品就是多达两千多人的安南海盗俘虏,事实上这里头还有不少是两广的中国人。历史上,在干嘉之交,大批的中国海盗就南下这里,做了越南人的水师官军。 鸿基港的外围,还有一个陆战营负责驻守,算上四座炮台的守军,光陆战兵力就有千人之多。陈汉与安南北方的郑氏政权很轻松的就达成了一致,用三千杆火绳枪,一千杆燧发枪,三十门大炮,藤铁甲六百件,还有刀枪五千,就换取了自鸿基煤矿一直延伸到海边的这片广大土地的‘使用权’,顺带着把地势复杂的下龙湾也圈进了自个的势力范围。 越南人还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超级大煤矿的价值。 整个港口区除了军营和码头区外,还建设起了一排排的小木屋,这是给码头工作的员工们居住的临时安置房。以后条件允许了,自然会给他们建造更坚固的砖瓦房屋。 从海南转运到鸿基港的水泥全用在了码头修筑和仓库、粮库、军火库、物资储备等设施的修筑上了。这种简易的小木屋在台风来临的季节里,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与两个月前不一样,鸿基港港口内外已经全都住满了人。 此刻袅袅炊烟升起,赶着上工的居民也已经在生火做饭了。居住区白天很少能看到成年的男子的,就是到处跑着玩的小孩也几乎看不到。陈汉在这里设置的有学校和托儿所,六岁一下的孩子进托儿所,里面照护孩子的妇人多是码头工人的家属。 而六岁以上的孩子就都进学校了。 只是码头区条件有限,不能分男校女校,只能分男班女班。 这个时候愿意背井离乡来鸿基港的人只有两类:其一,家徒四壁,夜无余粮,穷的只剩下一家人性命的穷光蛋;其二就是复汉军真正的支持者。 现任鸿基港码头第二运输队队长的张福生就是后者。 他是复汉军的老人了,当年陈鸣一下江南的时候,张福生就加入了复汉军。当然,张福生没有跟着陈鸣一块下江南,而是留在了南阳,很快的又从军队里专业到了地方粮食局的马车队。 几个月前他到了吴淞口,然后现在又从吴淞口转到了安南。 他手下的运输队队员,有河南安徽的,湖北湖南的,江苏浙江的,福建两广的,一个队里的人说话跟四五门外语一样。到现在,两三个月的时间了,还处于磨合之中。照张福生看,队里的人不都学会了官话,那是甭想大好! 运输队属于码头工人行列,是要长久驻扎于此的。建筑队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临时差遣。 除了修码头、炮台,修桥铺路,还要平整地基、修建围墙、开挖沟渠、建造房屋,一个个忙得就跟不停打转的陀螺,但在队官、营官的强力约束下,却又秩序井然,就像蚁穴中辛勤的工蚁一样。 随着复汉军对广西的攻势,大批俘虏新加入了劳改营序列。复汉军也慢慢辞退了周边召集来的安南平民,陆陆续续向这里运送了五批战俘,现在整个鸿基区有三千多人的战俘,编成了八个劳改营。 同时某处墓地里的坟头,也从一无所有增长到现下的一百多个。可这里死掉的一百多人,真心没有几个是累死的,而是不小心受伤,然后发炎啊挂掉的,和拉肚子痢疾挂掉的。越南这里属于热带亚热带气候,即使复汉军早有准备,还是免不了要中招。 “把这些碎砖废料都拉去填海修栈桥。” 阮春今天老早的就来到工地了,看着路边堆积的跟小山一样的废料碎砖,对着手下的工头用越语吧啦吧啦的叫喊了一通。 穿着一身明式汉服,阮春如果不开口,头戴网巾,留着发髻的他简直比中国人还像中国人。但是一开口,那就形象全毁了。 阮春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安南人。 今年年节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郑主手下的小官吏,现在他却是复汉军在安南手下的头号马仔。因为他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两边交涉的时候,涉及到区域的实际划分,阮春就是郑主方面派来交涉的诸多小官员之一。然后他就成了复汉军的人了。 尤其是两个月前他的家人被复汉军接到了鸿基区以后,阮春阮大处长就更对陈汉‘死心塌地’了。 他是鸿基港安南劳工征召处的处长,手下全是安南土着。即使现在大批的安南劳工已经被辞退了,他手中也还握着三四百安南土人。 阮春对复汉军非常忠心,因为他知道自己上了陈汉的船,已经下不来了。 如今他‘贰臣’和‘狗腿子’的名声在广宁和海防这一片传得可很是响亮。 要是复汉军抛弃了他,阮春是真的无从是从了,甚至很可能小命都保不住。 他的命运已经死死地跟复汉军绑在一起了,复汉军发达了,他阮春也就跟着发达;要是复汉军在安南站不住脚,那他也就没得蹦跶了。 任何一个国家、民族、地区都不缺乏‘X奸’。安南同样如此,尤其是这股强势的力量还是来自于中国,那可是他们自古以来的宗主国。这从心理上就更容易迈过那道坎了。 几个安南人点头哈腰地朝阮春媚笑着,陈汉是阮春的天,而阮春在他们面前那也就是天! 一辆辆牛车被赶了来,废料碎砖被一一铲上大车,再拉到海边上去填海。 作为日后南中国最重要的煤炭产区,鸿基港的规模是要远比现下大的多得多的。最多到明年,海南岛上的铁厂产铁之后,复汉军就会在鸿基区修筑马拉铁路。在此之前,码头区是要一直都扩建扩建,再扩建的。 此刻的吉婆岛外,五艘不大的安南小船从岛屿北头绕过,再直着向西,就能看到鸿基港了。 阮惠远远地遥望着此行的目的地,年轻的脸容上满是期颐的神光。他此行带来了自家义军中几乎全部的金银财货,月前西山军刚刚以一种十分具有戏剧化的方式攻克了归仁府。阮惠的大哥阮岳命人将自己五花大绑投入牢笼,抬入归仁城献与巡抚阮克宣。阮克宣大喜过望、信以为真,毫无戒备的将阮岳一干人等纳入城中。然后在当天半夜,阮岳破牢而出,与城外的西山军内应外合,顺利攻取了归仁城,阮克宣本人也被擒获。西山军占领了归仁府之后声势大振,也收拢了不少的珍玩珠宝金银财货。阮惠希望自己此行能不辱使命,能够用这些金银财宝买来足够多的刀枪和火器! 谁不知道中国人为了得到鸿基这块产煤的地方给了北头郑主大批的刀枪火器,郑森用这些武器装备了自己的亲军,交由亲信大将黄五福统带。现在屯兵凉山一带。震慑着从广西败逃到安南北境山区的清朝败兵。 刚刚起家的西山军当然不可能得到中国的青睐,归仁府境内虽然也有煤矿,但规模很小。更主要的是,这个时代的安南人对于煤矿根本不看在眼里,根本不了解煤矿的珍贵。所以郑森才毫不在乎的那鸿基换了那么点军火,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占了大便宜。 阮家三兄弟也想卖地啊,可中国人根本不来。 他们兄弟本来姓郭,为了起事后更能赢得百姓的支持,就毫不犹豫的改了母姓。连姓氏都不放在心上的三兄弟还会可惜煤矿吗? 这三兄弟,特别是老大阮岳和老三阮惠,都是标准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虚名不足挂齿,只要不涉及大义,他们的眼睛只会盯着实际利益看! 叹息着郑主的好运气,阮岳把老三阮惠派了过来。此时的西山军还根本没有什么水面力量。阮惠乘坐的五艘不大的安南帆船,只有两艘船上载有火炮,里面配备的更多地是肉搏兵。五艘不大的帆船里足足装进了一百多人,不如此阮岳不感觉放心。 对下龙湾海盗的名头如雷贯耳的阮家三兄弟虽然知道最近半年里,中国的水师一直在大力清剿下龙湾的海盗。却依旧提心吊胆,唯恐遇到海匪劫掠。 结果五艘帆船刚刚从吉婆岛绕出不多远,阮惠和他的手下们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艘高大的中国水师战船仿佛一头发野的大象,撞进了脆弱的‘人群’中——十多艘安南海盗小船,枪炮齐下,轰鸣的炮声响亮海面,淡青色的硝烟笼罩那艘高大的中国战船,然后十多艘安南海盗小船一哄而散。只留下被中国水师的几轮炮轰创伤的三艘海盗船。这三艘海盗船已经完全丧失了还手之力,上面的海匪多被霰弹打成了筛子,此刻就像三具棺材一样漂浮在海面上。 大战船的桅杆上飘扬着赤红的血旗,这就是复汉军水师的标志! “三将军,它向我们这里赶过来了。” 阮惠身边响起了水手惊恐的叫喊声。这叫声引起了船上更大的惊乱,只有阮惠和他身边的一个文士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恶意。而且以对面大船的速度和力量,任何抵抗和躲避都是徒劳无功的。“下帆,停船,把手里的刀枪都给我丢了。”阮惠大声的叫喊着。 “三将军,他们要我们停船检查。”船上的一个老水手大声吼道。 …… 复汉军与西山军的第一次交流就是如此的展开了。在陈鸣根本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一边留神盯着夏粮收获,一边眼球看着朝鲜战局的发展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陈鸣连西南战斗都顾不上了,那里还会留神鸿基港的一道不起眼的小信息。 时间进入到四月后,在朝的清军大将海兰察,亲自提领三千八旗新军和一万东北旗丁,再加一万受降的朝鲜兵,从汉城南下,扫荡了忠清道,兵锋直指南朝鲜。 福康安在新军里的实际职务依旧是营官,但他身边配了足足一千旗丁和三千朝鲜兵。作为一支偏师,福康安独自带兵杀入了全州【全罗道】。 和琳的脸上增添了一道伤疤。红红的足有三寸长,从脸颊下滑到左耳下。 如此的伤疤没有让和琳感到畏惧,俊秀的脸面上配了这道伤疤,让和琳更能显出一股勃发的英气和悍劲。 和琳的职务也没有实际提升,以副队官的职务代理一队的实际大权,可这只是暂时的。 福康安手下的队官有一个吃了枪子挂掉了。按照满清对于八旗新军的规议,凡排长以上职务者,战斗中如有空缺,以副职代替,但想要真正受到实职,那必须报到兵部议叙。 南朝鲜——李祘的实质控制区,也就是以全罗道和庆尚道为主。地方上都组织起了大量的义兵。但是老天爷似乎不庇护棒子了,这次国难中,朝鲜官军中既没有涌现出李舜臣这样的名将,义军中也没有涌现出郭再祐这样的干臣。 福康安以五千人不到的兵力,其中大部分还是朝鲜兵,就一路横行直接打到了全州城下。 全州在朝鲜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这里陡崖环绕,是朝鲜历史上着名的古城之一,也是一处很重要的战略要地。 清军先头部队抵到城郊的时候,时间已到黄昏,和琳也不能否认这个城市的地势确实很险要的。可是当和琳看到城外朝鲜军扎下的一个营寨后,他笑了,然后就再无半点担忧了。 朝鲜军整个营盘内人声鼎沸,营内空地上嬉戏玩闹者有,聚众喝酒者有,甚至他望远镜中还看到了歌姬,可就是无有整军训练的。 一群军官和一些文官打扮的人聚在一处,有酒有肉,酒意之下,有人在破口大骂、有人在大声谈笑、还有人在哭哭啼啼。而且营门打开,和琳举着望远镜能清楚的看到里外有人在进进出出,看之更似一个村落、市场,而不是军兵所在的营垒。 当然,营地外也安排的了一些人在巡哨,但数量不是很多。而且和琳所部人数虽然也不多,但清兵加朝鲜兵一块也有四五百人啊,对面竟然发现不到么?再加上这个营垒似乎没有大炮…… 和琳当即就有了决定——打一波。他要打一波。 朝鲜人如此松懈的守备,文恬武嬉,还没有大炮,不打一波简直对不起他们! 大将军扫荡忠清道,作为全罗道的朝鲜兵不该提高警惕吗?即使他们内中有大量的义兵,最最基本的巡哨、侦查和军中警备总该有吧?这些人现下竟然这般的松懈,朝鲜不亡亡谁? 战斗没什么好描述的。 和琳手里没有大炮,有的只是两门子母炮,还有几杆抬炮。 和琳以手中一半的新军压阵,几十个清军马兵也做好突击准备,三百来朝鲜兵和另一半的新军准备好进攻。 进攻部队用一种比较慢的速度前进着,直到朝鲜人发现了清军,整个军营一片慌张的时候,和琳才下令子母炮和抬炮开火。 朝鲜军营里涌出一批火枪兵来,队列紧张的都似乎排不整齐了。而且当和琳让抬枪和子母炮持续轰击他们后,这批人数足有三四百的火枪兵更加零散了。 指挥他们的朝鲜军官在大声的叫嚣着,结果直到清军都逼近他们百步距离了,这些朝鲜火枪兵才也没有排成军官想要排的队伍。然后对面零零碎碎的枪声就开火了。 五十名八旗新军一直走到离朝鲜兵十五丈左右的距离时才扣动了手中火枪的扳机。 然后五十名八旗新军一同发出咆哮样的怒吼,带着时候三百来朝鲜兵向着对面的朝鲜火枪兵猛冲起来。朝鲜火枪兵立马就崩溃了…… 不仅是这批火枪兵崩溃了,这处朝鲜兵营也崩溃了。清兵一边冲锋,一边投掷手榴弹。 手榴弹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朝鲜兵营地内一片鬼哭狼嚎。其实这些手榴弹的杀伤是极其有限的,不过其所造成的巨大‘影响力’,则是绝对不容小视的。 一处三四千人守备的‘要地’,就这么的轻而易举的落入了清军手中。简直像玩笑一样! “烂泥扶不上墙啊!”接到五月里海兰察扫荡南朝鲜的战报的陈鸣,无力的摇着头。也幸亏满清真心兵力少,而投降了满清的朝鲜兵战斗力似乎也没增加多少,否则整个朝鲜真的就要给满清吃下了。 他么,临到要‘翘辫’的时候了,还能灭掉朝鲜,灭的一国,‘我大清’真心牛掰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新老绿教,照狠里杀! 这时陈鸣已经不再鲁山了。他趁着夏粮收获后的时间,走了一趟汉中。 在陈汉现下的版图中,汉中就好比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陈启带着教导师杀入汉中,一年多的时间了,地盘也没见怎么扩充、变化,始终都是在防御防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活儿多轻巧呢。毕竟陈启手下的人马是教导师,是复汉军中公认的第一精锐! 而事实上陈启和教导师所担负的重任和压力却是比安庆、苏北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师的兵力看起来很多,却要分布在汉中、兴安两府,在南线,他们要抗住四川清军的进攻,在北线要应对陕西、甘肃乃至青海蒙古的多面威胁。 过年的时候陈启都没有回鲁山,此次陈鸣再见到他,间隔一年多时间却感觉陈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不是外表的衰老,而是一种冥冥中气质上的感觉。现在的陈启看着是三十来岁,实则是四五十岁。沉着冷静,如同一颗根深蒂固的大树,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人,果然都是要历练的。 坐镇一方了,才能独当一面嘛。 “昂昂昂……” 一匹高头大马的嘶鸣不算什么,可要是数百匹,上千匹呢?汉中与甘肃相接,本身就有贩马的渠道。现在两边是交战频频,可依旧有能人把马运进来。而且都是绝对的好马! 纵使这数量是不可能太多了。今年整整一个上半年,教导师手中也积蓄下了三四百匹战马。陈鸣要给教导师增添一个骑兵团的建制,算上教导师一年多来积蓄下的战马,还要从鲁山调来一个骑兵营。 而就在陈鸣看着教导师新成立的骑兵团策马演练的时候,遥远的甘肃河州,已经废弃了长宁驿古城里,正炊烟袅袅。 从豫西南混入洛阳,然后过潼关,经陕西最后来到甘肃,行程数千里,来到北方暗营在西北地区的据点之一的长宁驿古城的董威一行,十分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会不会吃的太多?会不会把人撑坏了……” 刚刚来到这儿的董威嘴巴张的大大的,他从来不知道人还可以这样吃饭的。那红薯、土豆、豆子夹着小米、糜子一块蒸出来的‘米饭’,眼前的这些人竟然不就一丁点菜就能唿噜噜的吃上两三碗?! 董威吃惊,他很吃惊。 他本以为自己吃的这碗猪油拌饭就已经够简单的了,而且觉得味道还不错,即使没有炒菜,他也唿噜噜的把这一碗饭给吃光吃完了,并且意犹未尽,觉得自己还能再吃点…… 却不想自己真的是‘井中之蛙’,眼前的这批衣着褴褛的百姓才是真正的饭桶。那米饭不要说拌点猪油酱油了,连盐粒子都没撒一点,就唿噜噜的跟倒进了无底洞一样,一会儿就是一碗,一碗又接着一碗。 真真的超乎他的想象,非人类了这是! 董威并不怎么遮掩自己的神色。他虽然家道中落,可自大生下来真就没怎么吃过苦,董威根本就无法想象每日饥肠辘辘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不要说这蒸出来糯糯的,还发着一点甜头的米饭了,就是真的一点滋味都没有的土豆泥,眼前这些被暗营收拢起来的难民也能跟吃山珍海味一样狼吞虎咽。 这些人每次乘饭,都要递出一个小纸片。小纸片是暗营发给这些难民的,他们认真干活,听从吩咐,那就有纸片。 一个纸片可换一碗饭。旁边还有咸菜、炒菜和热汤,也是一份一个小纸片。可董威坐在这里半天了,也没见一个人拿纸片去买咸菜、热汤的,炒菜就更勿论了。 “兄弟你不是乡下人吧?” “你放心好了,这儿人能吃的呢。老百姓肚里没油水,一顿饭吃一两斤的人多得去了。” 一个书记员打扮的人坐到董威身边,边说着还边递给了董威一支烟。 “听你口音,你是河南的?” “我也是河南的。老家在陈州……”书记员很意外的是个话唠。杂七杂八的基础情况还有闲话说了一堆,却也给刚到的董威很好的填补了一下脑子里的认知空白。 甘肃这个地方本来就穷。往年常要靠川陕接济钱粮。 但是现在四川北上的通道被堵了,陕西自顾不暇了,万幸甘肃这两年的收成还好【相对】,不然的话,这里早就是一片饥荒,一片乱像了。 不过即使如此,这里儿的百姓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清军是石头里都要榨出油花的德性,越是缺钱就越要从低下百姓手中掏食儿。他们永远不会看到‘他们艰难,百姓的日子更艰难’。 所以各地州县都有大批农民逃离家乡。 就以眼下的河州为例,从去年开始就陆续有百姓成群结队的西出积石关,奔入西头的积石峡讨生活了。这些人如果在积石峡谷里不能求活,甚至还会继续向西投奔藏地。 而河州的满清官府本身呢?自顾不暇的他们对此不管不问。河州眼下连衙役的响钱都发不出来了,还如何顾得百姓? 早前满清在河州布置有重兵,打积石关以下等二十四关,每一大关设汛官一名,兵丁五十名负责把守,一年一换。中小关设丁十余人或五六人,仍一年一换。总体驻军不下千人,再加上河州城守军,以及各地乡勇,总兵力不下五千人。 可现在满清的经制之兵早已经被抽调一空,乡勇也尽数散去,连河州城里都只剩下四五百战力参差不齐的乡丁守卫。 “这边都是汉人,那边是回回。”暗营在民族区分上很粗暴简单,信不信绿教?信的话你就是爹娘都汉人也往回回那一边去,不信的话这边走。是赤果果的区分对待。汉人的待遇要比回回的待遇好上不少。 “这地儿的回回不少啊!”董威低头问道,“起事的时候他们能信吗?” “当然能信得过。这些回回的命都是咱们救得,自然要乖乖听话。而且回回全部是老绿教。河州是回回在甘肃的老巢,是回回最多的地方之一。不过这些回回他们要饿死的时候,也没见河州这边的回回多伸出手来拉他们一把啊? 所以啊,这也人也是能用的。绿教算个屁,河州那些一样信教的回回,这些回回都把他们恨死了。” “再说上面传下信了。起事的时候回汉、反清啥的旗号,全都不打。就叫嚷着吃饭,乞食、乞活。到时候首先抢的就是回回。” 董威对这个真心不了解,惊疑道:“那他们能愿意吗?”这书记员说暗营手里的回回都很是河州回了,董威怎么觉得不相信啊? 书记员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怎么不愿意?绿教这玩意儿跟佛道没什么区别。看着都是一家,实际上各有来路。” “河州这里近些年绿教新派大盛,都不用鞑子官府的挑拨,马明心这一支信徒跟老绿教信徒就矛盾激烈着呢。从河州到循化,新几年多有火并之事。”甘肃清军大批的东调,清廷对甘肃的地方掌控力大大的降低,回回自行火并,民不告官不究,河州、循化等地的地方官府都只做睁眼瞎。反正死的都是回回。 当然满清也不是全都视而不见,这个大前提是他们不要做得过火了。乾隆三十四年,清廷就以高压手段封闭了新教三座寺院,并将马明心的学生、循化地区新教首领贺麻路乎刑杖后,披枷发往新疆乌鲁木齐为奴。这些措施,固然加大了新绿教对于清廷的痛恨,可也更加深和扩大了绿绿新老两个教派之间的矛盾。 随后的乾隆三十五年,甘肃的清军再被调走一批,满清对地方的掌控力又下降了一截。光河州的回回,去年百人规模以上的火并就不下十场。 陈鸣很早就对北方暗营西北部分下过指示,有机会就剃除绿教在当地的影响力,少了星月寺。而若要在绿教当中则一而取,老教胜过新教。后者以马明心为首的‘政教合一’主张,那是绝对要铲除的,坚决要铲除的! 马明心这个所谓的在绿教圣地麦加学习了十六年的‘留学生’,直接就是原时空同治回乱的罪魁祸首。他的那些教义主张,对于整个中国绿教都有着很重大的影响。 在马明心之前,传入中国数百年的绿教已经与中国本土思想、哲学和文化深深的相结合了,相互之间有着影响、沟通、融合,即使门宦制度也温和了许多。可马明心‘取经’取回来的‘政教合一’理论,就像一头初生的牛犊,放肆的在中国西北土地上传播蔓延,偏偏时间点还正赶到清王朝由盛转衰的节点,并且最终在下个百年中后期爆发。千万人流血啊! 同治回乱对于中国来说永远是一道沉重的历史伤痛,其影响力到了网络时代的21世纪都屡屡泛起。此刻新教的那一套与中国传统的政治社会制度,就是绝对的矛盾与对立!不以根除,遗祸无穷…… 【到了同治年间,起兵的可不只是新教。满清在西北实力跌落谷底,老教也上来分一杯羹,或者说老教也受了新教很多的主张】 “所以,我部起兵后的第一目标——黄国其。”【这人在历史上的乾隆四十二年起兵作乱】 而事实总是比故事更加的离奇。 站在董威等一干军中干将面前详细解说着河州新教徒分布位置的王伏林,根本就不知道,时空如果转回原来的轨迹,他这个元顿教的教主大人,在几年后的乾隆四十二年就会联手黄国其,共同反清。 王伏林,乾隆五年生人,甘肃狄道州沙泥站红济桥人,曾出家为僧,后还俗。在原来的时空里,他于乾隆三十八年来到河州,兴立元顿教,实际上还是白莲教那一套,有《十转经》、《弥勒真经》等宝卷,自己自称是弥勒佛转世,其母系五圣老母转世,其妹系观音老母转世,自己法力甚大,能点石成金,有避火的咒语,不怕刀兵水火,如拜他为师可以消灾延寿。 而在现下这个时空里,王伏林却被暗营收编,早早来到了河州,顶着元顿教的名头干着暗营的勾当。同时也果不其然的跟新绿教的人有了接触,后者推出来的一颗棋子来与王伏林联系,那人就是黄国其。新绿教对于王伏林这两年在河州汉人当中的传教,甚是支持。最初的时候王伏林还真靠着他们的庇护躲过了满清的几次搜查清缴。 但是黄国其和他背后的人绝对不会想到,王伏林也是一个别人推出来的棋子,而且这个棋子一开始就有一部分矛头指向的他们。 王伏林去年在给陈光汇报的时候很清晰的写到:“新教欲使元顿教为其前驱,野心甚大。” “漠泥沟。”河州境西部,小积石山麓,距州城十余里,黄国其的老家。“要一举拿下,把这里的新教一扫而光。” 说到这里,王伏林的眼睛看向了马和。这个姓马,还有着一个经名的忠诚老绿教徒,在元顿教里毫无地位,他在外头的身份是被元顿教收拢的老绿教流民,可实际上他姓王,他是王伏林的亲侄子。 王伏林起兵以后要夺取漠泥沟不成问题,但如何‘名正言顺’的剃除新教,可就要看马和的本事了。 “站长放心。绝对不会出错。”混迹在长宁驿古城难民群的这段日子,马和已经接触了好些个对新教心怀怨恨的老绿教徒了。不管马和在心底里多少次腹诽老绿教徒们,肚子都空荡荡的了,还他娘的关心这个?但这些个老绿教徒就是最好的引火线。 “这些人与新教矛盾极大,一点就着。”马和充满自信的说道。 六月十七日,就在陈鸣从汉中返回鲁山的当天,千里之外的甘肃河州,一场震动整个西北的乱子掀起了。 王伏林以元顿教的名义率教众及难民共两千多人在长宁驿古城起义,然后联系攻破了漠泥沟、莲花堡,而就在王伏林率军欲进攻河州州城的时候,一道骇人听闻的消息随之在河州境内传播了开来。 义军在打破漠泥沟的时候,跟随着义军的老绿教将新教徒黄国其一族尽灭,还在漠泥沟及周边村落搜杀新教徒五六十余户,男女老幼三百余人。并且放火烧掉了新教的星月寺。 何家庄华寺门宦阿訇马忠贤曾经出面阻止过老绿教人对新教信徒的屠杀,但是没用。 东乡的新教阿訇马仲真聚集新教信徒数百人急向漠泥沟赶来,与当地聚集起来未曾散伙的老教徒大大火并了一场,两边都杀的‘畅快淋漓’。天亮后清点死伤,遗尸数百具之多。并且混乱中有小股新教丁壮闯入漠泥沟何家庄,将当地十分有威望的马忠贤阿訇满门杀害,同时莫泥沟星月寺也被人纵火焚烧…… 这件事里的破绽并不少,远远没给暗营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但是民情汹涌,绿教新老两派本就势成水火,‘事实’加上放出的‘谣言’,回回间的敌视从之前的‘怒目而视’迅速的转变成‘拔刀相向’! 乃至于王伏林进攻河州的计划,都因为新教武力的‘不对付’,而不得不先行搁浅。 于是乎王伏林也对新绿教怒而拔刀。 新绿教本是想拿王伏林的元顿教做筏子,给自己开路,当清军的靶子,同时也是试试水。却不想元顿教这把尖刀最终被挥向了他们自己的头上! “啪啪啪……”当董威带领着二百来马队进入到韩家集石桥桥头百丈距离的时候,一阵枪炮声突然的在大夏河上响起。 董威根本不去看队伍中有几个人坠马死伤,这个距离上被回回的土枪土炮打死打伤,那纯属点背运气差。 韩家集的这栋桥是石头桥,董威也不去考虑回回会不会炸桥。反正一撮回回守在桥西头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冲! 冲到桥头【西】,杀的守在桥西头的回回跟血葫芦一样,顺着回回败逃的丁壮冲过这座石桥,这韩家集很可能就此拿下来了呢。 距离越来越近,策马奔涌阵前来的义军马队,前后总共也就被回回的枪炮打翻了十几骑。而现在,就该是他们好杀的时候了。一把把马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凛人的寒光。这么亮的刀口,砍起头来一定畅快。 “弟兄们,照狠里给我杀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插足南洋 鲁山太子府邸。 汪辉祖拿着厚厚一摞账本,脚步轻快的走进陈鸣书房中。一进屋就放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屋外扑人的热浪被一道墙壁给彻底隔绝了,书房内气息冰凉,四角和中央放着的大冰盆不断地散发着寒气,将屋外的炙热从房间里完全驱除。 “殿下,今年上半年军人合作社的利润算出来了。”汪辉祖说话中都透着高兴,陈鸣抬头看了他一眼,整个人神采飞扬啊。 “上半年利润如何?”一定是大赚了,陈鸣想着。 “很好,同比涨幅超过了两成。殿下。今年棉花价格大涨。只棉花这一项的收益,均衡起来就顶的去年军人合作社上半年收益的七成还多。”汪辉祖把厚厚一摞账本上的第一册递给陈鸣,这上面就是总录。 随着整个南国被复汉军夺取,军人合作社的规模也冲出湖广,向着江南和更南方的浙南、闽北、广东渗入。自然的彼此之前也出现了分歧。虽然还没闹到分裂的哪一步,毕竟合作社也是刚刚兴起没两年。可也快了。 两边基础单位面积经济收益的失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让江南、浙南的‘军功田庄’与两湖江西的‘军功田庄’产生决裂。这种个体利益上的纠纷,是挡也挡不住的。 陈鸣直接看最后的数据,也不瞧总收益,而是看每亩田地的平均收益,比去年高了22个百分点。 脸上的笑意是满满的,但他还是道破了今年收益大增的主要原因:“今年棉花价格有些虚高了。”且若不是进入到六月雨水多了起来,这棉花的收益还能更高。 汪辉祖道:“皮棉的价格尤其的高啊。”据他所知,太子妃的一个表姨家里,依照太子殿下提出来的思路,改老式的轧车为皮辊轧花机。今年收购籽棉卖出皮棉,不欺行霸市,不打着太子太子妃的招牌耍横耍无赖,棉花收获后的这段日子里正正经经的就赚了三千多块银元。现在一家人兴致高涨,召集木匠工人组团来搞什么‘锯齿轧花机’。 这也是太子殿下说的,事实上陈鸣对扎花机唯一的印象也就是一个词了。 李小妹那个表姨家里,不仅过手皮棉赚了钱,卖皮辊轧花机也赚了不少钱。 陈汉开放通商港口,还出台政策消减了货物在运输过程中的耗费和时间,最主要的是,这次两边的交易不再需要经过‘十三行’这样的洋行转手,直接就是买主和卖家的面对面交谈。狠狠地刺激了国内经济,尤其是布匹生产。 去年的江南还战火纷飞,棉花种植给水道让了步,国内对棉花的需求却是大大增加,供不应需,棉花的价格自然就抬高了上去。就如陈鸣说的一样,今年棉花这价格高的有点虚。 事实上随着贸易往来的发展,用不了几年英国人打印度运来的棉花就能很好地填补中国市场,但这都需要时间。就像现在已经热烈进行中的中外贸易多是卖方买方直接碰头谈价格,可也用不了几年,中国方面依旧会出现‘十三行’这样的转口贸易公司,只是他们不再有朝廷许可的垄断经营权了。 今年买家卖家双边都兴致高涨,还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这种两边卖方买方的直接交易,看似为双边都赢得了最大的利益,实际上却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宝贵的经历。 一艘西洋商船进出都是几十万银元的交易额,只凭随船大班一张嘴跟人交易买卖,还要货比三家,看了又看,累不死他。 “父王,你看,这是军人合作社今年的收益报表。这是工商署上半年的市场调查。” 当天晚上陈鸣拿着两份报告来找了陈惠,同时给陈慧的还有一个对照表目。 陈惠细细的看了半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足,“好啊,好啊。粮食价格大跌,铁料的价格也大跌,布匹和牲畜的价钱都涨的很厉害,老百姓的生计是恢复了啊。”陈惠很高兴。 乱世之中粮食和铁料的价格绝不会落下去的,只有局势安稳了,布匹和牲畜才会成为生计恢复当中的城村百姓们的抢手货。 “牲畜价格涨得太高了啊……”片刻后陈惠又有些皱眉的道。 “所以儿臣觉得,我们可以派出船队向南洋各国收拢水牛。”反正复汉军现下的控制区里,水牛的使用比例远远超过黄牛。 “南洋?”陈惠眼睛看向了桌子边的地球仪。“南面那些小国不是打的正激烈么?” 儿子只是说‘去南洋收购水牛’,但老子要是真以为儿子的意思是去收水牛,陈惠这个汉王当得就也太没水平了。 陈鸣的意思分明就是趁机往南洋插一脚! 现在的南洋,安南是南北内战,暹罗是被缅甸入侵。这三个国家是中南半岛上的传统三强,正打的不可开交。余下的南掌、琅勃拉邦、金边【柬埔寨、老挝】等国存在感弱的让陈惠都记不起来。至于后世的马来和印尼,这个时候还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苏丹呢。当然也少不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 荷兰人统治着后世的印尼群岛,并且经过了二十年前的那次战争,整个‘荷属东印度’群岛上对荷兰人的反抗土着势力,一下落入了低潮中。 而西班牙人更是把吕宋看的牢牢地,还长长发兵进攻老棉兰岛。当然西班牙人手下的吕宋岛内部也不太安稳。 英国人现在倒还没有插足南洋! “父王。你看这个地方……”陈鸣在地球仪上指着后世新加坡所在的位置。 “据报,这个地方自然条件优越,水域宽敞,很少受风暴影响,水深也适宜,平均潮差尚不及七尺。乃是天然的深水良港。同时这里的地理条件也极为重要。首先这里临近马六甲海峡,扼东西航运要道;其次这里靠近婆罗洲……” 新加坡的地理位置根本不需要多说,只要哪一方有心在南洋大展身手,新加坡优越的地理位置就一目了然。 而陈汉有没有进入南洋的决心呢?准确的说,除了陈鸣以外,他爹陈惠有没有进入南洋的决心呢?这事儿,陈惠果然犹豫了。 “这里是西班牙,这里是荷兰……”陈惠眉宇间充满了顾虑。 他可不是乾隆这种‘土鳖’,这半年来葡萄牙来的罗东尼都要成为陈惠的宫廷顾问了,陈惠从罗东尼那里听来了满脑子的欧洲史。荷兰和西班牙别看现在没落了,但也不能小觑。 西班牙在美洲还有着辽阔富饶的殖民地,荷兰的首都阿姆斯特丹还依旧是整个欧洲的金融中心。伦敦要彻底取代阿姆斯特丹的地位,还要通过十年后的第四次英荷战争。英国人在北美输了一仗,还欠下了天文数字的巨额债务,那债主里的大头就是荷兰人。然后约翰牛抹掉颜面撞进裤兜里,对着荷兰这个往昔的亲密盟友就痛揍一顿。‘赖’掉了欠荷兰的巨额外债,掠夺了荷兰丰厚的商队物资与殖民地。此前一直是西方世界金融中心的阿姆斯特丹,战后被伦敦取代其金融地位。 整个荷兰,彻底没落。 “这两国人手下都占满了咱们中国人的血,这笔账早晚是要算。但现在……”陈惠犹豫着。他们还有北头的满清没有解决了呢。 “父王,咱们现在只是刚刚插足进去。又没想着立刻就跟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干仗。” 陈鸣觉得眼下的陈汉对西班牙和荷兰感觉着棘手,那西班牙和荷兰人对于陈汉又何尝不觉得头疼?西班牙人几次屠戮华人,荷兰人三十年前干下的事情,血迹还没干涸。三边的关系应该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咱们跟西班牙和荷兰间的关系,不管实质上如何,只要保证明面上不冲突就行。”双边竞争敌对归竞争敌对,交易且去交易来。欧洲的对华贸易看似一直在赔钱,但‘赔’的钱绝对不是他们东印度公司的。他们从中国赔了一块银元,拉回欧洲就能赚回两块银元。 后世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倒闭那也不是在中国赚不到钱了,而是他们在别的地方赔的太多了。而且阿片专营权到期。 乾隆老儿把‘大黄和茶叶’当成满清制衡俄罗斯的利器,虽然幼稚了一些,但不能否认确实有三分道理的。只要把中俄之间的贸易规模扩大上一二十倍,贸易制裁这一招确实有三分效果。现在西班牙和荷兰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英荷第四次战争还没有爆发,经济处在繁荣期的荷兰对于亚洲的许多货物还都有着旺盛的需求。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不会轻易地掐断自己与中国的贸易往来的。 这一点中国占据着主动地,只要动作小一点,不要太过刺激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西荷的反击也应该不越红线的。最多是支持马来的土人来捣乱么。 …… 蔚蓝色的大海上,一艘张满风帆的西式帆船正在全速航行。 雪白的风帆映衬着桅杆上飘扬的红色旗帜更加鲜红。 这就是南海一号训练舰了。 它现在所处的海域就在渤海湾。趁着东南季风,一直在南海打转的南海一号,扬帆北上。 朱濆站在高高的桅盘里,举着单筒望远镜四处打量。按照海图,他们已经进入了渤海湾。但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碰到一艘船只,连下海打鱼的渔船都没有。 今天的天气很好,朱濆喜欢这样的天气。在南洋训练的时候他们碰到过一次台风,虽然只是擦了一点台风的边角,但那狂风骤雨,海浪滔天的一幕他至今没有忘怀。 漫天的雷电如同银色穿梭,滔天的巨浪将船只像玩具一样颠簸。 当时朱濆真以为船要翻了! 那一场灾难中船上的船员少了三个,他们两个是帆缆手,一个在甲板上被大浪卷进了大海,一个在桅杆上被大风扫落了海中;还有一个是炮手,后者在一次颠簸中被率到了船壁上,那似乎并不怎么沉重的一次撞击,却要掉了他的性命。 在这艘西式帆船上呆了小半年的时间,朱濆已经充分感受到西式帆船与中式帆船间巨大的不同了。一样是操作,前者需要更多出许多的水手。而人员巨多,自然也就使得水手在船上的生存环境变得恶劣了。却同样在大风大浪的天气里,西式帆船上的水手比中式帆船上的水手的危险性也要高出许多来。因为西式帆船的软帆和绳缆操纵太麻烦了。必要时候还需要水手冒险爬上桅杆去砍断绳索,就如那个在桅杆上被大风扫落海中的同伴一样,他就是在砍缆绳的时候,遭遇的厄运。 但是真正的平心而论,西式帆船也确实要比中式帆船更能经受得住风浪的拍击,就是更加坚固。那次遭遇台风,那么巨大的风浪和颠簸,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整个船只就只有两处地方破了小洞,轻易的就修补起来了。 当然,西方帆船没有水密隔舱,这在朱濆眼中是一大缺陷。如果能把中西方船只的优势中和一下,那绝对是极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晌午了,天空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射在桅盘里。虽然海风袭人,但始终警惕的注视着周边海面的朱濆还是焉了下来。时间也到了,换班的人到了。 瞭望手是一个很耗精力的岗位。尤其是现下这个地段,按理说他们应该随时都有可能与清军战船碰面。 朱濆还在举着望远镜打量着四方。“咦……”他似乎看到了两根桅杆。强撑着精神的朱濆如同磕了一粒十全大补丸,精神大振,举着望远镜细细的搜索着左前方——刚才他就是在那里瞄到了两根桅杆。 “铛铛铛,铛铛铛……”急促的告警声从桅盘上传出。整个南海一号训练舰立刻忙碌起来。 左前方向,一支六艘船组成的船队渐渐跃出了海面,朱濆还看不清楚船队的旗帜,也不知道这六艘船只的后头是不是还有别的船只。 …… 就在南海一号在渤海湾发现船队,就在陈惠陈鸣父子嘀咕着怎么在南洋插足才不引起西荷两国反弹的时候,两艘中国式广船缓缓驶入了零仃洋。 阿布贝卡带着一种焦急又有些畅然的复杂心情,揽看着零仃洋里的风光。 “苏先生,这里,这里,是不是,文天祥……,写,‘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地方……” 阿布贝卡的中国话说的不怎么流利,他操着结结巴巴的广州官话,向身边的苏义说道。 后者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十几年前苏义跟随父亲苏群带船前往巴达维亚交易的时候,遭遇了台风,船只被吹刮到了苏禄群岛。然后苏家与苏禄国就正式的搭上关系了。 阿布贝卡和他的父亲都非常信任苏家。 阿布贝卡第一次与陈汉打交道,就亲自前往中国,这里头苏义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换个角度来看,你完全可以把苏义看成苏禄版的罗东尼,还是绝对的加强加大版的。 “是的。这里就是零仃洋。当年文丞相写下千古名句的地方。”苏义回答着说。他知道苏禄国现下处境艰难,知道阿布贝卡为什么会对文天祥这样的人感到感慨,因为苏禄国内部就有一股很强的针对阿布贝卡的反对力量,那背后的黑手就是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 苏禄国是一个绝对的小国,人口总共还不足二十万人。要不是地势复杂,岛屿众多,而且跟棉兰老岛上的绿教苏丹结盟,他们两边都是绿绿么。再加上吕宋岛内部也不安定,虽然大的乱子是没有,但年年起义频发,而棉兰老岛的土着又跟西班牙人一直在玩蘑菇——你来我就躲,你去我再出来,让西班牙人一直没能腾出足够的力量,否则苏禄国势会更加的危险,甚至可能已经被灭亡了。否则你当苏禄王傻瓜啊,要主动献图归化中国? 阿布贝卡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他就是羡慕文天祥这样的忠臣,苏禄国施行的是世袭贵族制度,国内现在有好多个贵族被西班牙人所拉拢,这对阿布贝卡和苏禄国都存在着绝对的威胁。当年苏禄王麻喊味安柔律噒遣使向满清的乾隆皇帝贡方物,并贡国土一包,请以户口人丁编入中国图籍,那就是因为王室的力量已经要快压不住盘了。 在欧洲的七年战争结束以后,西班牙人在吕宋的力量得到增强,苏禄迫于压力,只能斩断了于中国的联系。没办法,中国对于苏禄使臣虽然绝对友好,绝对的大方,但中国不给苏禄撑腰啊。那一切就都是虚的了! 两艘广船顺利驶入了黄埔港,当阿布贝卡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广州海关的公员血都快吐出来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国国王竟然亲自前来了…… 城里的谢瑚都第一时间被惊动了。岭南留守陈二宝现在南宁,谢瑚连忙组织仪仗,庄重肃穆的把阿布贝卡迎到岸上,之前陈鸣一直留着的几处庄园,那本身就是准备着做接待用的。现在也立刻派上了用场。 “苏先生,你说的对,很对。”阿布贝卡被如此隆重的对待,进入庄园后他精神异常兴奋。 中国如此隆重尊重的对待他,让他感受到了自己逼格在提升。任何人都是讲面子的,绿绿也不例外。 在阿布贝卡看来,中方的郑重庄严不仅是给他颜面,更是给他所代表的苏禄国颜面。作为一个常常受西属菲律宾总督欺压的小国国王,这种尊重是比金钱更难得更得他的心的。 谢瑚回到官衙,立刻就让人飞鸽传书鲁山,同时也写了一道奏折,派人快马速报。 这消息被送到鲁山的时候,陈鸣刚刚收到北方暗营传来的信报——朝鲜方面,晋州被清军攻破,朝鲜王李祘不知所踪,一批朝鲜大臣和军民出海投奔济州岛。 第四百二十章 陈鸣的‘惨败’! 渤海海峡南头的庙岛列岛,长山岛。 作为庙岛列岛的主岛,位于胶东和辽东半岛之间,在黄海、渤海交汇处,南临登州府蓬莱,北依辽东旅顺口,西靠京津,东与朝鲜,与日本隔黄海相望。 长山岛这里的地理位置是极其之重要的。如果这里再能有一块胶州、烟台、旅顺那样的港口,那简直就是渤海天然的一道屏障。只是可惜长山岛这里并没什么天然的优良港口。 复汉军扰骚山东和渤海湾的水师及陆战部队现在就以庙岛列岛为基地,坐镇这里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正是叶相德。 此刻整个庙岛列岛的复汉军水师各路统带通通聚集到长山岛上来。 大堂上,自高居上位的叶相德以下,左手是戴廷栋,右手是张球的族弟张玮。张玮往下就是田青和石盛林,当初张球手下的九大头领里,属于新字号的就田青、石盛林还有一个叫白鱼的,结果白鱼现在跑去了后勤部,田青与石盛林走的就更近了。 戴廷栋手下则是两个当初福建水师的参将,两拨人现下已经是一家了,但分歧和裂痕依旧很严重的。 “太子殿下有令,着令我部近期里狠打一下山东。” 叶相德抖了一下手中的纸令,这是快船刚刚送到长山岛的,于此同时一批火龙弹也将在未来两天抵到长山岛。堂下人的精神立刻一振。太子殿下亲自发出的命令,那一定要表现的绝好啊。 平日里立功受奖一般般,现在就属于关键时刻。陈鸣发出了指令,那他自然就会盯着这一战。这一战对于在座的人等,打的好那就是入太子点下的眼;打不好,那也是入太子点下的眼。想想内中的差别,在座人等哪一个还敢马虎? “这一战,叶某和戴统带带队坐镇长山岛,压制登州水城的山东水师。” “而你们,兵分两路,分别就莱州、宁海为突破口。半个月内,我要让整个胶东烂的一塌煳涂。” 叶相德不需要亲自下场跟底下的统带争功,他只要死死地将登州水城的山东水师看住,底下人立的功勋,还会少了他这个带兵主将的吗? 田青跟石盛林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再跟上首的张玮一触碰,全都闪烁过惊喜的神光。 时间进入七月后半段,南国的抗洪救灾还在进行中,今年南方的雨水来的有点,但力度很强。苏禄王正在北上的途中,从广州一路沿海行到吴淞,然后经长江到武汉——武汉府已经正式确立了,柳德昭也坐上了湖北的第一任巡抚。 因为洪水,阿布贝卡行到南京就改走了陆路。正好,阿布贝卡也希望看一看中国的民间民生。 而鲁山这里则接到了朝鲜来的第二波时辰,陈鸣面对着朝鲜第二波来使哭求的时候,不得不做做样子,下令北方长山岛的水师加大对山东和渤海湾一带的袭扰,并且在命令中很罕见的要求了一个‘狠’字。一样的命令还送到了清水教和混元教手中,至于后者听不听令,就看他们怎么想的了。 “金大人啊,你也看到了。今年南国雨水泛滥,多地报急。我朝急于应对,出兵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陈权哭笑不得看着抓着自己袍子的金基种。南方水灾频频,不管是赈灾,还是加固河堤,后勤部队都是冲锋陷阵在第一线的。所以陈权眼下很忙很忙的。 “金大人,你现在再扯我也没用。不如就暂时在鲁山住下,陪着那个权大人散散心。”第二波朝鲜副使还没到鲁山呢,人就呜唿哀哉了,被葬在了南京城外。而正使呢,爬倒大殿上哭了一趟后,人也一病不起了。 这第二波使船就是南海一号在渤海湾里撞到那支船队,里头不仅有朝鲜的使者,还有好多朝鲜的权贵家眷。现在后者都留在了上海和南京。 陈权说起来是又好气又好笑,当然,内心里也是有一些怜悯的。 可是陈汉现在真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搞朝鲜啊。 从五月末。岭南,准确说是闽粤的雨水就哗啦啦的下着,止都止不住,现在都俩月时间了! 而等到进入六月,长江一带也多有降雨,到了六月中下旬迄今,雨势更大更急。倒是黄河今年夏季很是消停,雨水不多也不少。 武昌原清总督府里,陈鸣望着院中被雨水打的光秃秃的花景,内心一阵丧气。自己能轻易地打得满清满地找牙,能用水师搞得满清北方千里海疆处处战火,却奈何不得这老天爷啊! 这雨要下到华北,你说要下到山陕、河北该多好?——别说陈鸣心理阴暗。 广东福建前两年乱是兵灾,气候还是很好的,今年兵灾没有了,水灾却又上来了。 陈鸣背着手在房间里不停地踱着步,时不时站到窗边,冷眼看着外头的雨水,现在的总督府就好似一位国画大师挥毫泼墨的水墨画。整个府宅都隐没在丝丝晶莹的雨线之中,如烟似雾。 后院水池里的荷花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残,这个时候本该是红荷绿叶,荷花最后的好日子的。但现在雨帘中已经见不到一丝儿红色。 陈鸣眼眶有些发黑,他已经连续多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了,这还是他起家以来第一次经历‘抗洪抢险’斗争。说真的,这比打仗都让他牵肠挂肚,更让他提心吊胆。 一阵大风吹来,乌云从南面的天边急涌而过,天色几近于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轰隆隆——”伴随着陈鸣一句后世的国骂——他么的,连连的惊雷声,就已经响起。 “又是暴雨!”压城的黑云像群奔腾咆哮的野马,一层层漫过头顶,越聚越厚,越压越低。让人感觉爬上楼顶举手一伸,就可以扯下来一块似的。 时间流转,仿佛瞬间到了黑夜一样,天地一片漆黑。 狂风大作,黄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啪啪的响个不停。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犹似一道光剑斩破黑暗,震耳的雷声叙叙传来,雨点连成了雨幕,哗哗的就如是天河倒灌般地铺天盖地的泼下。 大风卷起暴雨像无数条鞭子在挥舞,狠命的抽打着玻璃窗。被风夹着地雨点也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到处乱撞。 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狂风暴雨来的有些急促,但是这一个月来如此天气却是常有发生。并且很明显的跟往年的雨季不相符。 只是总督府里的侍女一个个都点亮了‘服侍’天赋,若拿到后世,一个个绝逼都能在国宾馆一级的地方混上优秀服务员的。完全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只短短地五六分钟时间,整个总督府上上下下就再次灯火通明。上百盏走马灯、风灯照地整个总督府又‘亮’了。 “咔嚓……”陈鸣一拳垂在窗口台阶上,木质的窗扇框都被陈鸣打断。 赣江中上游,抚河、和闽江上游发洪灾,湘江、东水上游同时有大水灾。江西、湖南、福建、广东四省二十余府县严重受灾,浙江东南部沿海、台湾被台风席卷,也有一定的损失,湖北沿江部分州县一样受灾。 “他么的。”陈鸣恨恨的骂着。他真的对南方的水灾心里准备不足,他一直把黄河当成大祸害,对长江发洪水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潜意识里却忽略了湘江、赣江、闽江。而至于广东,在陈鸣上辈子的印记里,广东除了受台风灾害外,根本就没听说过那里发过洪水!【别喷别较真,笼统的认知】 前年、去年,长江乃至整个南方夏天的时候都很消停,哪里想到今年老天爷一变脸,就全部都是利剑悬头了! 水火无情。南国一发大水,千里流民,万生饿殍,可不是说笑的。就算复汉军手中有粮食,足够赈济灾民,那也需要时间。民生毁了,家园没了,都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去重建。再说了,这个时代的民间最缺乏秩序了,趁火打劫之辈做下的恶事,造成的后果会比水灾更重!何况这中间还有粘杆处这条毒蛇! …… 位于湘潭和醴陵之间的渌口镇,后世的这儿会是中国重要的“十字型”铁路枢纽株洲市的核心地带。 而现在的渌口镇,则只是湖南湘江沿线一个比较大点的镇子罢了。是湘江与渌江的交汇点。 每到洪灾来袭的时候,河流的交汇点总是最被关注的一个。一个月前省水利厅的防洪公文就发到了渌口镇镇长的手中,以及长沙水利局派来的公员,要他们小心提防。否则决口决堤了,当地官员和府县主官都要吃剐唠。 而渌口本地的百姓对这事情更是极其的敏感,老天爷发了疯似的连着下雨,这是要人命啊。 几乎不用地方官府做动员,渌口及周边村落的村民就主动组织了起来,护堤寻堤。河堤上除了各村的青壮外,还时不时的有军警的身影出现。盖因为六月初的东莞石龙镇河堤决口,就是标准的人为破坏。 那现场残留的痕迹骗不了大家伙的眼睛。而贼人虽然没有抓到,也没有查到确实的证据,但一个众所周知的组织就横在亿万百姓眼前——粘杆处! 到现在,渌口镇还没什么要命的动静,作为支流的渌江虽然浑浊的河水怒吼的吓人,唿啸而往,奔涌而去,卷着泥沙,汹涌翻滚,水面上还不时的就有令人心惊胆寒的大漩涡。但总的来说还是没问题的。 渌口镇的镇长是湘潭本地的一个秀才,当初他没能痛下决心,然后就只能看着一样是秀才的陈浩等辈一步登天,他辛苦钻营却也只能在这渌口当个累死累活的从七品小官。 当然了,作为一个秀才就能当官,这已经是往年在大清朝的时候所不敢相信的了。所以这个镇长还是十分关注自己的官帽子的。 但是今年这风雨不对头,连连大雨,外头的道路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路都完蛋了,他即便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也完全没办法。镇长一天三趟的往河堤上奔,隔三差五的还就守在河堤上了。 但是他的用心,他的谨慎,屁用没有,老天爷该怎么下雨,还怎么下雨。这雨只要一天不停下来,这脖子上的刀就移不开! 就在陈鸣在总督府里狠狠地一拳打断窗扇木框的时候,渌口镇公署,一个浑身泥水的汉子也给渌口镇镇长带来了一个让他魂飞天外的坏消息。 渌口,决口了! 一语震破天惊。整个公署瞬间静悄悄的一片,镇长脸色蜡白,底下的公员们也一个个如临末日。“怎么会呢?我,我半个时辰前才从河堤下来。那个时候还好好的啊?”镇长狂吼着。 “是有人搞破坏。不知道怎么了,河堤突然起了一声爆炸,然后就垮了……”前来报信的人也泪水横流。 “那缺口堵住了吗?”刀子终于落在头上了,镇长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一点不觉得沉重,反而心里轻松了好多,如释重负一样。 这些天里他整日整夜里都在提心吊胆着,如此的煎熬真就比现在‘悬刀落地’的痛苦还要令人难受。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镇长也就可以放下心里的包袱,全力去面对了。 “大人,决口已经快堵住了!之前准备的藤框,还有沙袋都用上了。但大水淹了五个村子,堤坝上也失踪了七个壮丁。”这失踪的七人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们中间是不是就有搞鬼的人呢?这可都是要查明的。 …… 湘潭渌口镇再度出现因人为破坏而河堤决口的事件,消息就报到长沙,整个长沙似乎都更加的阴霾了。现任湖南警察厅一把手的陈成知十分亚历山大! 他就在再有能耐,守堤护堤的时候也不可能看着所有的人啊。鬼知道他们中间哪一个是满清粘杆处的人呢。 陈成知甚至敢在心里肯定,这不会是最后一个,而只是一个开头。 接下的事实是半点不出他的预料,衡山、衡阳、常德,就跟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先是湘江,再是沅江,除了守备森严的长沙和岳阳两地,湖南沿江重地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决口和决堤。同时间的还有江西和福建,其中多是以‘人为’者居多。于是《中原日报》就把所有的决口全部推倒粘杆处身上了。 也是乾隆、满清不敢太过丧心病狂,满清也要顾及北地汉人的人心,还有那些抛家舍业投奔北方的南方‘忠良’的感受,他们没有在长江动手。 但湖南、江西、福建、广东……,一处处决口汇报而来,大水淹没村庄数以百计,受灾人员蹭蹭的坐火箭一样直线上升。七月走到末尾的时候,雨水终于见停了,整个湖南,光是湖南一省受灾的难民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万了。 这场‘抗洪救灾’的战役中,陈鸣被粘杆处打的惨败!双方的敌我投入和战损比,悬殊的不成比例。陈鸣战场上的赫赫威名在面对天灾人祸并发的时候,丁点用处也没。就跟张薄纸一样,轻轻一捅就被戳穿了虎皮。 “今年各省多有遭灾。本宫不希望看到各地一片汪洋浩泽的同时,百姓还要流离失所。”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天灾之下断不能再生人祸。宁可国家多费金银,不可令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此本宫之念,亦愿为亲贵重臣之所念。” “今天,本宫把这句话送给你们,尔等要牢记心头。” “臣等受教。” “国库中有钱有粮食。地方上的官仓、粮仓,全都打开,赈济灾民。广东、福建、江西、湖南、湖北五省所受灾害的府县,大王自有恩旨。”反正少不得要蠲免钱粮了。 “臣等遵旨。” “减税、免税、抚恤、赈济、借贷、安辑流民,满清可以做的,我大汉也可以做,还要比他们做的更好。你等都给下面说清楚了,监察院也都把眼睛给本宫瞪大了。灾区赈抚灾民的钱粮,谁个要敢伸手,立斩不饶。” “臣等遵旨。” 众人退去后,陈鸣坐在大椅上半天没动弹。 第四百二十一章 给乾隆一个厉害瞧瞧 “打!一定要狠狠地打!”不打的清军变成一滩狗、屎,不打的乾隆满头是包,陈惠心头的怒火和郁闷就消不下! 九月里,南方的洪水彻底消退了,赈灾工作则还未结束,汉王宫里的怒吼声一次次的炸响起来。可能这也是因为此次赈灾过程里,监察院和地方警局的反贪科联手查处了太多的硕鼠蛀虫的缘故,让本就憋闷的陈惠火气更大更盛。 陈惠在时间刚进入了九月,就坐不住了,抗洪的压力没有了,他就一次次叫嗥着要打清军!狠狠的打! 这次他还要把自己手里十分宝贝的亲卫率,都给派上战场。满清趁着今年南国起水灾,粘杆处一次次的人为破坏河堤的行为,真真把陈惠恶心和憋屈死了! 陈鸣凛然受命,对于老爹这样的要求乐意看到:“父王放心。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被满清这般的下三滥的招式搞得恶心不已的又起止陈惠一人?陈鸣也恼得很。 整个南方一二百万人受灾,上百万亩农田被淹,过万间房屋倒塌,牲畜、财产,还有人命,这损失有多大啊?更给根基不稳的陈汉造成了很大很大的麻烦。 ——王朝初立,正是要收揽人心民意的时候。南国招了水灾,兆头上就先是不好。 且不管是眼下的赈灾,还是日后的修筑河堤,都是陈汉必须做,切要做好的事情。而这无疑要牵制陈汉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虽然陈汉借着这次救灾也狠狠地赚取了一把民心民意,满清也大大的失了南方的民心。 可粘杆处只用寥寥几个人手,还有一些不值钱的火药,就生生的让陈汉吃了个大亏。而且陈汉还要‘感谢’人家的手下留情,没有直接在荆州、武昌、九江啥的要害地方炸毁江堤。陈家自从起事以来,何尝吃过这么大的瘪? “他么的,这次不给乾隆一个厉害瞧瞧,老子就是穿越者之耻了!” 回到大都督府,陈鸣就发出了召集令,已经回到河南的守备一师、守备二师和第四师,以及留守的第五师、第六师部队,再加上亲卫旅、近卫旅、骑兵旅和炮兵总指挥,众军主将悉数赶来大都督府。 在第一师留在西南,第二师守在安庆【苗福伟守九江的复汉军属于第二师的,之前好像搞混当成了第三师了】,第三师坐镇南京,教导师位在汉中的时候,除了这四大主力外,复汉军剩余的主战部队的主官是悉数到场。 这一战说到底还是一个报复,并不是真正的北伐,所以湖广、江西的地方部队陈鸣就没调动。 “咱们这一战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吃掉豫东南!”陈鸣把教鞭狠狠地敲在陈州的位置上。 大军从陈州连通信阳,夹在中间的汝宁府那自然是要吃掉。也就是此举要将陈州、汝宁还有信阳东面的光州一部全部的吃下,一举囊括河南的一半土地。 “第二师在安徽也要动一动。吃不下庐州府也要拿下庐江城。还有苏北,目标是淮安,再有水师部分,辽南宁海【不是山东的宁海州】,大长山岛【注意前头有个大字,不是庙岛列岛的长兴岛。这名字很相似】,还有靠近复州的长兴岛!”这些都是复汉军的作战目标。 那辽南的宁海就是后世的大连,虽然确切的位置有些不同,地区是一个地区。乃是辽南地区一块延伸到海里的半岛,宁海就像一个哑铃的细腰一样,把宁海一下,陆军卡在那里,清军兵马再多也越不过背后去。水师就停泊在大连湾或旅顺口里,契一颗钉子钉在辽东半岛上,让乾隆想着就睡不着觉。鞑子这次欺人太甚,复汉军必须要用最严厉的手段狠狠还击。打的乾隆疼了,他才会乖乖! 这种下三滥的盘外招,就像复汉军最初时候的暗营刺杀。很让人头疼! 绝对不能‘纵容’,不然今后就会没玩没了! 陈文赞、陈洪涛、黄安、高靖辉等人,一个个攥着拳头发狠的对着陈鸣立誓,这次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通鞑子。他们的那个烂招太恶心人了! 眼下复汉军对于境内的硫磺、硝石管理的更严格了,就算是药用,也跟陈鸣上辈子的处方药一样,必须拿着有公立医院盖过公章的许可书才可调配、购买。 各地原本只是稍加管理的鞭炮厂、烟花厂,现在则是给取缔了一大片的小作坊,只保留了一些大规模的工厂。这项措施倒是逼的各地的烟花炮竹价格在八九月份里,飞涨了二三十个百分点。 各地的警察包括驻军,也经常巡视河堤,还有检查往来货物运输的船只车辆; 整个陈汉都因为粘杆处的祸害而发生着默默的转变,这些转变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以水运为主脉络的往来运输。在场的军队高层,说起来这个事情哪一个不是气炸肚皮? 说真的,陈鸣这件事上很看不起乾隆。不是看不起乾隆的这个招数,而是看不起乾隆的‘心’——瞻前顾后。 依照陈鸣的看法,乾隆这家伙根本‘不够狠’,真豁出脸皮了,就像他老爹雍正搞自己亲兄弟那样,或是常凯申炸黄河花园口,就直接在长江岸边搞鬼,玩个大的。甭管死伤多少百姓,伤亡多少无辜,丢失多少民心,却绝对能把复汉军短期内狠狠的给绊住。为自己赢得必要的时间! 但乾隆明显没这个‘狠心’! 他没这个‘狠心’,又抵抗不了如此的‘诱惑’,瞻前顾后,让陈鸣怎么会瞧得起他? 满清如此干的后果,就是现在确定要开片了。复汉军,从上到下,一个个那都处战心如火,斗志‘鼎沸’! “大都督放心。末将等必会调集手中所能抽取了全部军力。”战斗的日子就定在了十天后的九月十六。 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从信阳出发,向北向东分头进攻,牵制清军在汝宁和光州的兵力。这一路军以守备二师的第十四旅卢龙部和襄阳的第四师为主力。而余下的大军就跟着陈鸣出郾城了。 一声命下,三军效命。 好几个主战部队全力的动员起来,大量的后勤部队,还有后勤部与民政部合力征调的丁壮,大量的军火物资、粮食、药品等等的转运,河南这小小的地方如此大肆的动员,不要说潜伏在其中的粘杆处细作了,就是些消息灵通的老百姓也都知道朝廷要动大兵了。 而陈汉治下的百姓对于此次复汉军的动兵,就是那些心里还有根辫子的腐儒、犬儒,明面上也不能说出半点不同的声音。整个南国对满清都一片喊打喊杀。 陈汉有着官方报纸这项大利器,宣传工作远不是先前的历朝历代所能比的。即使满清也频频放出谣言,把一处处河堤决口的事情扔到复汉军头上,说陈汉不修水利,治国无能,是贼喊捉贼,要黎民百姓秀才上当受骗。但他们的声音哪里有复汉军的官方嗓音响亮啊? 最最重要的是,这次历时三个月的抗洪救灾和赈灾工作中,复汉军工作做得相当完美。粮食衣物赈济到位,对于洪水之下变得一无所有的百姓减免钱粮税收,还提供大量的小额贷款。这种银行推出来的服务项目,正在一点点吞噬、挤压民间流行的高利贷、印子钱的市场。 陈汉官方发表的声音,那是有实打实的工作做后盾的。老百姓看在眼里,陈汉的威信和声望值变高,也就是陈汉的信用值增高了,也就是陈汉官方说出来的话老百姓信了。南方的黎民百姓对比那些小道谣言和粘杆处频频贴出的大字报、散发的小传单等等,现在更相信官方报纸上的话。 天见可怜啊。两年前的南方暗营,还跟阴暗中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散播小道消息、张贴大字报,闹市中散发小传单等等,如今这些手段却成了粘杆处的‘工作’了。时事流转,流转啊。 四十六岁的熊文炳是镇平县033军属村的村长。 三年吃喝不愁的富裕日子,让这个当年在郧阳大山中走出来的老人,满面红光,脚步轻健。不知道的人除了会把他当成半百老人外——面相还是要比岁数老上一些,根本就想象不出这个骨架子高大的老人,当初走出郧阳大山时候的样子和沉重的心情:人,干瘦干瘦的,像一根柴火棍,两肋的一条条肋骨清晰可见,浑身上下都没有多少肉,脚步沉重的像被灌了铅! 那个时候的熊文炳是带着绝望和无奈的心情不得不走出大山。他们窝棚,一二百口人,一共才两千斤不到的粮食,根本就渡不过冬天。这些人那时候就抱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跟上复汉军招人的队伍,离开了缺粮的郧阳府。 可是心如死灰的老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步迈出,并没有走入死路,而是整个窝棚的人都掉进了福窝里了。到了河南后,他们吃有的吃,穿有的穿,睡有的睡,还有地种。即使最初两年时长会担忧官军是否会杀将进来,把眼前美好幸福的一切都化为泡影,那过的日子却也是他们在郧阳山里窝棚时候想的无法想象得到的好日子。 现在复汉军势力逐渐强大,南阳这里似乎已经不用在担心清军杀进来了。至少熊文炳已经不相信清军还能对南阳造成威胁了,幸福的日子能够长远下去,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们能够继续过这样的好日子,熊文炳就是粉身碎骨,也觉得无法报答陈汉的大恩德。 作为一个陈汉兴起的既得利益者,熊文炳就是陈汉的铁忠。这次民政部和后勤部征召民丁,熊文炳不顾自己的年龄,带领村子里的三十个劳力,成为了运输队中的一员。 …… 九月十六,陈鸣带领调集的守备一师和亲卫旅、近卫旅、骑兵旅以及炮兵部队,大军从鲁山向郾城开进。 沿途陆续汇合了第五师和第六师的人马,大军渡过沙河的时候,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四万。 坐镇郑州的阿桂不是白痴,他早就收到了复汉军大势调动和后勤物资频频转运的消息。知道他眼中的陈逆当然要在冬季到来之时与清军大打出手一趟了。 夏天时候,粘杆处搞的鬼,直接让陈汉于陆地之上没了一丝儿动作的余力,后者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依着陈鸣陈惠父子的性格,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白白吃这个亏的。 现在报复来了!阿桂也一点不怕! 就在陈鸣带兵出鲁山的第二天,得到消息的阿桂也带领一万骑兵南下尉氏,等到陈鸣带兵越过沙河,挺进到周家口的时候,阿桂也带领骑兵奔到了陈州府城。 现在的局面与陈鸣看来,就是日后陆地上必有的局势了。 清军步兵驻守要地,骑兵驰骋左右。复汉军如果要战的话,在一边猛攻清军阵地的同时,另一边就还要死死地防备着清军的大群马队。所以此战陈鸣才把骑兵旅也拉了过来。 这一战算是未来战争的一种演练,一次预演。 再由,近两月来,西北传来的消息很喜人。王伏林在甘肃至少立稳了杆子,从骑兵旅选派的几名干将,表现出色,尤其是董威。带领马队屡次大胜清军及甘肃地方的民勇和教团。这让陈鸣对骑兵团的期望也一下子大增起来。 此次复汉军在河南战场上动用了六万战兵,算上后勤部队,总人数接近十万。【各部都已经补齐了建制,每师下辖三个旅】 清军又要动用多少军队呢?陈鸣不去关心。因为如此战力在他感觉中,那就不应该有打不赢的战事。 随着阿桂亲自带领骑兵赶到,汪腾龙也带领一部分陕西绿营骑兵杀到,还有西安将军福禄也带来了小两万清军,连同河南巡抚何煟带领的一万多人,从开封府进到了西华更北的扶沟。 如此再加上伊勒图本有的手下,清军也集结到了小十万人。 其中更有两万多人的骑兵马队! …… 深秋的太阳像被罩上了一层橘红色灯罩,放射出柔和的光线,照得身上、脸上,暖烘烘的。 金黄色的阳光洒下大地,照射着陈鸣披挂的甲衣上,明亮的战甲仿佛被阳光滚上了一条洒金的花边。 陈鸣骑的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蒙古马了,他现在的马厩中养着两匹雪白的阿拉伯马,两匹英国的纯血马。这是罗伯特专门派人奉送给陈鸣的,本来是十二匹骏马,结果路上死了两匹。十匹马送到陈鸣的时候,陈鸣又送了八匹给老爹。陈惠再赐了两匹给陈鸣,然后一匹给陈聪,一匹给陈权,自己王宫里也养了四匹马。 在这个没有汽车的时代,马就是‘汽车’。一匹好马的价值在很多人眼中那就是一辆好车。尤其在马球逐渐火热的陈汉高层,养马,养好马的风气早就在鲁山盛行了。 陈鸣几乎不打马球。好吧,他承认自己有点胆小,轮杆的时候都是使全力,那杆子要是扫中别人的马腿,或是打中别人手里的马球杆了,那是直接要扫断的。他现在体格强壮的惊人。 这四匹好马落到他的手中,那就只有一个作用——战马!作为战马,伴随着陈鸣出现在战场之上。 陈鸣的左右被近卫旅拱护,他的前方是列队整齐的五个火枪营,后方是数量更多地大部队。左右是骑兵旅,而阵列的更前方是修建完毕的炮兵阵地。 昨夜里陈鸣派后勤部队连夜修筑,整齐的炮兵阵地,一个个装满沙土的藤框,一袋袋装满沙土的麻袋,严密的保护着阵地中一个个炮位里的一门门大炮。 五斤炮,八斤炮,十斤炮,和最重的十二斤炮。 出了复汉军的控制地盘,清军地界里,河南的道路实在是够呛。一门十二斤炮连同炮车,需要五头犍牛才能拉动,我日你奶奶的嘴儿! 糟糕的路况让黄靖亭破口大骂! 第四百二十二章 蚩尤显圣了 “中堂大人你看。陈贼一下子足足排出二百门大炮。” 周家口清军守将一脸苦逼的对亲临前线的阿桂诉苦道。这他么让他怎么抗?一出手就是二百门炮,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天。鬼知道明天早上,复汉军的阵地上是不是又多出另一个‘二百门大炮’了呢? 隔着一条颍河,两军对垒,复汉军的炮兵准备待发。一门门大炮在阳光下散发着深深寒光。瞧得清军守将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有何恐慌的?陈逆枪炮犀利,你是第一天知道吗?”阿桂刀锋一样的眼神立刻把周家口守将给吓住了。 见此一幕,守将背后一个副将顶戴的中年武官嘴角露出一抹讽刺。他的顶头上司真是煳涂了。找阿桂大人‘装可怜’也要换一个方式,阿桂大人根本就不听‘哭’的。 阿桂脑袋后头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这有趣的一幕。他现在脑子里思考的全部是战局,清军经营的陈州防线:北起西华,经周家口,南到商水。 陈逆对两翼的西华和商水不闻不问,大军直捣中心的周家口,这是根本不把两翼清军的夹击,不把清军的野战能力当一回事啊。“陈鸣这是有绝对的信心能击溃两翼攻来的官军啊。” 阿桂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现在的陈汉与满清的军队战力,就跟当年满清兴起之时,明军对八旗兵的战力比一样。后者只能依靠着重重壁垒城池来阻挡清军的攻势。而到了野战时候,脆弱的明军往往被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八旗兵轻易击溃。 阿桂攥着望远镜的手一下握的紧紧地,心里头痛如刀割。大清的经制之兵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了,被叛逆瞧不起,还有比这更能羞辱官军的吗? 相隔百多年,已然‘异形换位’,彼日的天下强军,此刻已经弱的被叛逆深深地看不起了。 阿桂内心恨得要死。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把手下的十多万清军全部变成八旗新军那样的队伍。然后正面,硬对硬的碾死全部的陈氏叛逆,碾死,碾死,一个不剩,一个不留…… 只是可惜,可惜这个天下没有‘如果’啊。 阿桂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内心里长长一叹。 “轰……” 颍河对面响起了一声炮。应该只是试射。 “中堂大人,陈逆即将发炮,大人还是……,避一避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阿桂身担重职,可不能在前线有所损伤。 “下令还击!”阿桂冷冷的说了四个字,最后看一眼河对岸的复汉军炮兵阵地,转身走了。 复汉军这边。 “瞄准了打!”陈鸣轻轻地摆了摆手,清军的大炮都已经打响了,复汉军还等什么呢。 “告诉后面的气球队,让他们加快速度。”这个刚刚被发明出来的热气球实在太缓慢了,太缓慢了。天刚放亮的时候他们就在做着准备了,现在……,陈鸣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八点二十了都,都一个半小时了,热气球还没升起来。 热气球的原理对于陈鸣来说是十分简单的。但想从孔明灯过渡到热气球还是需要很多很复杂的实验的。为了造出最方便和现下性能最好的热气球,光是热气球的面料就经过了许多次实验,而且还要减轻热气球的重量,又要保持热气球的牢固,然后就是尽可能的延长热气球的滞空时间。最初的一款热气球只能在空中停留五六分钟。陈鸣不需要热气球升太高的高度,他需要的是足够长的滞空时间。 所有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麻烦,都需要很长时间——一次次实验——来解决它。 所以气球队从两年前就开始着手组建,却一直到现在才正式拿的出来一款说得过去的样品。而陈鸣从欧洲那边打探出来的消息是,似乎这热气球法国人还没有发明。 陈鸣已经记不得热气球是具体哪一年发明的了。但他知道是18世纪末期,法国大革命之前。 复汉军倒腾出来的这个热气球,绰号就叫孔明灯,能够升高五十至一百米,滞空一个小时左右的热气球。只是这准备时间,很长。 …… 炮声凶猛。轰鸣的爆炸声响彻战场,硝烟弥漫了清军阵地。 双方炮击进行到不足一刻钟,颍河对岸的清军阵地里就再难听到大炮的响声了。 复汉军的热气球升起来了,有热气球负责指引方位、方向——虽然下方战场硝烟弥漫,但效果还是十分明显的。 可清军的炮台之所以停火,却绝对不是因为复汉军的大炮打的多么犀利精准,后者炮位可多是封闭式与半封闭式的,耐打着呢!真正的原因是现下的清军炮手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已经要给吓尿了。 阿桂和身边的清军武官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恐与不可思议地盯着对面升起的热气球——一张蚩尤面谱。 五六十米的高度并不高,但在这个时代——平地五六十米已经是很高的高度了,热气球偌大的圆球上画着一副狰狞的蚩尤面谱,透着战场的硝烟,那‘鬼脸’是一会儿可见,一会儿又模煳。十分的吓人! 那活生生的就是悬空一张巨大的鬼脸啊! 整个清军上下,乍然一看,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没有一个人做好心理准备的。 有了硝烟的遮挡,拽拉热气球的绳索清军看不到了,硝烟一会浓,一会儿又淡,云里雾里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让清军上下看的却是更加恐惧和害怕。 “鬼,鬼啊……” “有鬼,有鬼啊……” 最先看到热气球的炮手们一片哭爹喊娘,吓得魂飞魄散。 满清是崇佛的。 阿桂自己能文能武,眼前的这张‘鬼脸’,第一眼他就隐隐猜到是什么,心里头‘噗通噗通’的跳着。如果真是那位大神,这可就不是鬼了。他的身边也有陕西人,蚩尤在秦汉之时尤其受尊崇,被誉为战神兵祖,被朝廷立祠祭祀。至今其形象和信仰仍在陕西流传。 立刻的就有一名陕西籍武官噗通一声跪倒地上,“蚩尤,是蚩尤大神……” 一时间所有人都‘激动’的打起了摆子,恐惧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们的骨髓里,止都止不住。 刘光达爬出了防炮洞,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复汉军的身影在远处已经一一可见。不过这个时候他并没有要手下的士兵赶紧从防炮洞爬出来,从战壕里爬起来准备作战,因为复汉军的炮火依旧很犀利。现在复汉军的炮击还在继续,贸然从防炮洞里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再说了复汉军这个距离也比较远,在这个距离别说火枪兵开枪了,就是堡垒里的抬炮开火都打不到。 而且刘光达也很奇怪,怎么着,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家的炮火就没有了呢?周家口的炮队除了可移动的炮兵阵地,沿河还有不少封闭式和半封闭式的炮台。后者可比敞开式的老式炮台耐打多了。 这才开打多长时间啊?有一刻钟吗?清军在颍河岸边布置的多个炮台就全被打光了吗?刘光达觉得这不可能啊。 复汉军的大炮再厉害,也厉害不到这个地步啊。两边炮兵阵地隔着三四里地呢。 “大人,大人……”一嗓子充满惊恐的狼哭鬼嚎在刘光达耳边响起。他扭头一看,是他手下的得力营官,也是他留在阵地上的最高军官。 “你看,你快看……”营官满面的惊恐,手指向空中指去,整个人都处在肝胆俱裂的阶段。 刘光达顺着营官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整个人如中了定身术,手里的望远镜什么时候掉下了都不知道。“这,这是……” “蚩尤啊,大人,这是蚩尤大神啊……”营官终于崩溃了。双膝跪倒地上,浑身颤栗着嚎啕大哭,无尽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这突如其来的一张鬼脸完全击溃了他的心神。 蚩尤啊,这个神话中被魔化了的蚩尤啊。是凶神,是兵祖,蚩尤都站到陈汉这一边了。他们还怎么打?无尽的恐惧情绪像传染病一样在周家口蔓延,所有看到半空中热气球的清军都战意瞬间褪去,即使还叫嚣着抵抗的人,有的也不是勇气而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陈鸣敏锐的发现了清军士气的消褪,而且这速度消褪的快的惊人。怎么回事? “命令炮兵向里延伸射击。突击部队立刻出击!” 陈鸣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了。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清军士气瞬间大跌,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怕是阿桂被一枚炮弹炸死了呢。趁这个机会扩大战果,取得实实在在的胜利,才是真的。 炮弹依旧不断在飞舞。却越过临河的一线阵地,向着周家口镇轰去。前线阵地里,有的军官根本没有看到半空中的蚩尤鬼脸,还一边小跑着一边大声叫嚷着,要手下的士兵一个个钻出防炮洞,趴在了战壕上,手中的火枪已经上好子弹,随时就能迎击冲上来的复汉军。 这个时候,一线的清军战壕已经在遭受着臼炮炮弹的洗礼了。 不时的就有炮弹落到战壕里炸响。那落点立刻就是盛开了一朵鲜艳的血花。 攻防双方都面临着对方火力上的威胁,战争就是一个比谁更悲剧的游戏! 大家都在忍受着打击和伤亡,谁死的人更多、谁先承受不住,那么谁就输了! 如果两边的炮兵力量相等,或是说双边的差距不是那般巨大,毫无疑问,在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里,作为防守方的清军的伤亡比例是要远远少于进攻方的复汉军的。 但现在不时炮兵力量不相等,很悬殊么。更重要的是,清军的士气已经全无了。整个阵地上不知道多少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恐到极致。 当突击部队抬着木簰进入到颍河里的时候,一线的清军阵地大多数仍然是轻悄悄的。 当复汉军突击部队的士兵挺着刺刀发起冲锋的时候,清军一线阵地依旧静悄悄的。 后方的阿桂暴跳如雷,他不相信什么蚩尤,“那是把戏。一定是陈逆耍的把戏。”就算是真有蚩尤,只要不是蚩尤亲自出手将清军逗一扫而空,他也不会害怕。何况怎么可能真是蚩尤呢?就是真有神佛降临,那也不该是蚩尤这个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鬼神兵祖啊。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都比他靠谱。 “告诉炮兵,再不开火,一律砍头。快给我打!” 整个临河一线阵地都软了。到现在枪炮都没响几声,阿桂火大的整个人都能燃烧起来了。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些许残存的血腥味还在警告着在场军官刚才那名都司的下场,他被阿桂亲自拔刀砍杀当场!只因为他叫出了‘蚩尤大神’之后说了一句‘完了,全完了’!阿桂就先让他完了! 陈鸣绝对意想不到,气球队的初登场竟然起到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另类效果’。不是他们的‘眼’指挥着复汉军炮兵大显身手,赢得胜利,而是他们的一张‘脸’直接吓傻吓懵了敌人。 愚昧啊! 惨叫声在爆炸声中隐约回响着! 清军的炮兵终究再度开火了。用的还是杀伤力巨大的霰弹。 对面冲上岸的复汉军突击部队士兵陆续被击倒,然而剩下的人继续埋头冲锋!第一道清军阵列已经被他们拿下了。突击部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向着防线深处继续进攻! 冲锋中的突击部队士兵也有在用火枪反击,但是他们的队列散的太大,单独一支火枪射击的命中率很糟糕,效果也很糟糕。清军重新响起的大炮有一声没一声的吼着,显得有气无力。可是威力巨大的霰弹还是收割了一条又一条复汉军士兵的生命。一名突击部队的战士的头部被击中,弹丸洞穿了头盔,整个脑袋就跟熟透的西瓜一样被弹丸瞬间轰烂了一半…… 刘光达就靠着战壕坐下了,身上的佩刀和手铳被他放到两边,复汉军如果冲上来,他就束手就擒。人怎么能同鬼神恶煞顶牛呢? 但有的清军军官却真的连鬼神也不怕。一个八旗武官手臂上已经缠上了白色的绷带,脸上沾着鲜血,复汉军的炮击给清军也造成了一些损失的。八旗武官不在乎这点小伤,他的视线完全投到了几十米之外,复汉军的突击部队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手榴弹准备!” 八旗武官不指望手下的兵这个时候还能利索的装填子弹了。那就只剩下手榴弹。 很快,复汉军士兵接近到了三四十米,第一波手榴弹被他们恶狠狠地投了过去,对面的清军也有六七十颗手榴弹给扔了回来。可惜里头至少有一半都只给扔了十几米就无力的掉到地上了。 八旗武官接连投出了三枚手榴弹,操着一把砍刀第一个从战壕上跃起,“弟兄们,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是好汉的跟我杀啊!” 一场小规模的白刃肉搏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突击部队士兵组成复汉军特有的三角阵对着清军冲了下去。 呐喊和惨叫,一道道血迹顺着伤口流出,浸染着这片让无数人为之死亡的大地。 四周似乎都是一片死寂,八旗武官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全部的意志力都在怒视着当面的一个复汉军班长。双手抓着捅穿了自己胸口的刺刀,感受着刀刃一点点从自己体内抽出时的痛苦。八旗武官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但还是无法阻挡鲜血涌出,他再没有力气站住脚跟了,脚步一个踉跄就是半跪下来,但头依旧抬起看着面前的复汉军班长,眼神中露出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八旗与陈汉的仇恨,不需要多说,也无法化解。 力量随着鲜血的流失而逝去,待他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时,他甚至都无法保持这种半跪的姿态,眼皮重的已经很难再睁开,此时他眼中的敌人已经转过了身去,大声叫嚷着,挺着刺刀向着另外一个清兵杀过去。 接下来的情况他却是再也看不见了,也再听不见了,他闭上了眼睛,身体逐渐趴伏在地上,原本冰冷的土地彷佛变的温暖了起来,那是他鲜血的温度。 清军落荒而逃,当八旗武官和队伍里的八旗兵、忠心于满清的士兵死了一大波之后,余下数量占据着绝大多数的清兵就开始了落荒而逃。 “立刻投入后续部队。给我拿下周家口!” 除了颍河还有沙河,还有贾鲁河,周家口这个地方真心是个难道的地方。如果不趁着清军惶恐无措的时候,坚决拿下。等到他们定下神来,作难的就是复汉军了。 “殿下,气球队今天可真的立下大功了。您道清军为什么突然就泄气了?他们把热气球当成了蚩尤,自己把自己直接吓懵吓傻了。”刘武抖着一张审讯报告,一脸的乐呵绷都绷不住,那询问的对象还是一名参将,据俘虏的士兵交代,这参将被俘的时候是把手铳腰刀都抛在地上了,乖乖的很。 刘武手里的这份报告就是参将的交待,清军看到了半空中的热气球,以为是蚩尤大神显圣了,自然就不敢再打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大的笑话 在复汉军攻夺周家口的时候,商水西北部的汤庄,汪腾龙带领着足足五六千人的甘陕马队,静静的等候着出击时间。 对于这一仗,汪腾龙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原因就是清军的骑兵马队,这数量超过复汉军太多太多了。当然,汪腾龙也不敢大意。当初他与陈汉的第一战,汪腾龙就大意了,然后那一跤跌的他到现在还没有爬起来。他现在是加提督衔的总兵,可到底弱了提督一等。 后者可统带数万兵独当一面,而他,就只能在大佬手下听从命令。 汤庄一处地主宅院里,汪腾龙正跟手下大将宋元俊、张芝元、李天佑坐在一张八仙桌上垒长城。‘麻将’这东西自从打陈鸣手中搞出了‘最终版本’以后,在复汉军中甚是兴起,而且与那打牌一样,很快就流通到民间。【麻将在清末时候才最终‘完本’】 然后从南往北,再从北方民间传到清军军中。 汪腾龙就是一个麻将发烧友,他手下的军将亲兵也多会打麻将。 军中之中打起麻将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赌’。八仙桌上每人手边都堆着一堆银子。 “碰!” “马的,破牌……” 屋子里高昂的吆喝声都恨不能传到大门口。这打牌的时候,一开始都文文静静,可当几局推过去,性子上来了,不仅摔麻将的劲大了,一口口头禅也不自觉地爆出来了。 而且你也别怪汪腾龙他们闲得蛋疼就不干正事。作为一只骑兵部队,战场之余暇如果不自己找到放松的乐子,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的。 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复汉军精力旺盛,斗志高昂。这个时候清军如果去袭扰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应该再等等。等到复汉军的士气落下去了,等到他们开头的几板斧使完,那个时候才是他们出击的时候。 至于头几天的时间,周家口镇的清军能不能顶下来,汪腾龙不担心。 后者是清军大力经营的军事重地,如果以周家口之能都抵挡不住复汉军三两日猛攻的话,呵呵,那清军策划已久的战法——步兵屯驻重地,骑兵四方游击——也就不用再提了。 “驾驾……” 一骑快马对着大门口疾奔而来。“报……” 马蹄声在门庭前止住,骑手翻身落马,扔了块牌子,报了个口令,验明正身。就急匆匆的向着院内闯去。长长的声音里所孕育的焦虑,让大堂里打牌的汪腾龙心头猛地一颤。 宋元俊、张芝元、李天佑也一下子收起了自己的赌徒嘴脸,脸色肃然起来。 “报,报军门,周家口失守啦……” 探马是从周家口直接奔来汤庄的,三十里路,滚滚黄尘,荡的他满脸灰尘。额头上留下的汗水也不知道是冷是热,却把他脸上的尘土冲刷出一道道‘沟壑’! “怎么可能?” “胡说八道。” “好大狗胆,敢谎报军情!” 宋元俊、张芝元拍桌而起,李天佑目瞪口呆。 汪腾龙也傻了眼了。“你说周家口失守了?这……,这怎么可能?” 整个周家口屯兵一万多步骑,背后还有陈州依靠,而且今天阿桂大人也会带着队伍抵到,复汉军就是有战力再猛,也不可能一日,不,一日都不到,现在太阳才偏西,半天就拿下周家口了啊。 “军门,陈逆得了蚩尤大神庇护。蚩尤大神在战场上显灵啦,谁还敢再打啊……”所以周家口整个清军都崩了。复汉军第一次进攻就打破了颍河防线,然后又攻下了贾鲁河,绕过了沙河,整个战斗一上午就结束了。两万清军只有不多的一部分抵抗战死,再有少数步兵加骑兵部队逃脱生天,余下的一万多人都乖乖的束手就擒。 “呸。蠢材!”汪腾龙如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急败坏的一脚把探马踢爬地上,“还蚩尤,还大神,神个鬼哦。” 汪腾龙是陕西提督,对于蚩尤当然不陌生。却根本不认为他会降临。感觉着那是比传说中的神佛还要久远的存在,就像女娲娘娘一样! 就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降临,那也比蚩尤靠谱。 探马被他一脚踹爬地上,却根本不觉得疼痛。翻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军门,小的真的不敢妄言瞎说啊。那蚩尤大神悬在陈逆军半空,目光如注,扫视着官军。那不是小人一个人所见啊。”然后探马像是想到了绝对的证据一样,连道:“军门,军门。周家口半天就丢了啊,要不是蚩尤大神显圣,吓得官军士气全无,斗志全消,陈逆如何有能一举夺下周家口啊。” “那里可是有两万步骑军驻守,朝廷花了无数心血在上面啊。” 你还别说,这确实是一个很强大的证明。 “周家口真的丢了?”汪腾龙压下内心初时的紧张和愕然、震惊,端正脸色问道。 “军门不信可派人去查。陈逆真的已经拿下周家口啦……”探马泪水都流出来了。 一时间里,整个厅堂里的所有人都遍体生寒,人行木呆。 …… 此刻在周家口往来商水的道路上,一支为数众多的骑兵部队正在向着汤庄方向急速前进。陈开山意气风发的坐在马背上,身后身前就是骑兵旅的主力——上万只马蹄践踏着大地,黄土腾腾,发出如滚雷一样的声音。 陈鸣命令骑兵旅接着机会直杀奔商水汤庄来。谁让汪腾龙部是复汉军唯一探明了位置的骑兵驻地呢?而且商水城里也没有发现大批援军的痕迹。 大军一上午就拿下了周家口,陈开山惊叹莫名,虽然知道了实情后让他甚是哭笑不得。可大军扫荡周家口的胜利却是实打实,没法做假的。也就是阿桂腿快,不然他也要做战俘! “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天黑前我们一定要抵到汤庄。” 清军把周家口到商水的直接通道都给破坏了,现在大军是在荒废的田地里行进,一道道地垄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沟,天黑了可都是大大的麻烦。 视线再转回汤庄。 小小的汤庄当然不可能驻扎的下五六千骑兵,清军马队占据了以汤庄为中心的十多个村落。 这里已经空无一个百姓,田地全部荒废,野草重生。秋冬袭来,遍地金黄。 清军还没学到青储技术,应该是他们没有把心思放到这方面,这东西在汝州、南阳民间早已经推广开来了。尤其是南阳,近两年养牛养驴的存栏量大增,七成的功劳就要拜在青储技术上。 清军没有这一手,就只能让马匹吃草料,再加精料和粗料了。同样的一头牲畜,只从‘口粮’上作比较,清军下的本钱就要远远超过复汉军。 汪腾龙在厅堂里坐立不安,他召集了各处营官商议,也派出了探马往周家口方向打探。 现在宋元俊和张芝元都已经各自回队伍,整军备战了。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李天佑。也跟汪腾龙一样,焦虑的等待着探马的回报。 太阳西落,临近黄昏,两匹快马驮着两个汪腾龙亲军都熟悉的面容疾驰而至门庭前。 “张十二,老五,你俩怎么回来这么快?”这才出去有一个时辰吗? 大门前把手的亲军惊愕的问道。 “回来快?快个屁。陈逆打过来了,快准备吧。”名字叫张十二的那个探马一边往院子内跑,一边对门口的亲兵们吆喝着。 “打过来了……”门口一帮亲兵面面相觑。 太快了,也太大胆了吧? …… 此刻的周家口,山西会馆。 陈鸣已经把之作为自己的指挥部,无数参谋正在进进出出。外面的各方面情报也在源源不断的送到指挥部。 夺取了周家口后,陈鸣派出骑兵旅向南,进攻清军位于商水汤庄的马队。为了能够给人马大大弱于清军的骑兵旅增加胜算,陈鸣给骑兵旅调配了一批火箭弹。 再说了,他们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向汤庄出发,抵到汤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傍晚黄昏,打不了大仗的。而清军在复汉军兵进眼前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就此退走,那他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留守原地。 所以陈鸣给陈开山准备了好一批火箭弹。 原时空里,英国人就用火箭弹打过清军,就英国的那种落后玩意儿,虽然杀伤力不大,但射程挺远,且对于清军步骑兵都有很好的骚扰效果。尤其是骑兵,那个时候清军的战马多没有听惯了爆炸,当一枚枚带着烟带着火的火箭落到马群中的时候,队伍立刻就散了。接着对英军就再难形成足够的威胁! 八里桥之战,僧格林沁的满蒙马队一败涂地,就有火箭的功劳。 而且陈鸣拨给骑兵旅的火箭弹中有一部分是特意加料的特殊弹,这次的加‘料’可不再是芥末啊、辣椒啊啥的,而是黄磷、粉末状的蜡和少量的煤膏。煤膏就是煤焦油! 这种特殊弹准确的说就是燃烧弹。陈鸣也不知道这样的‘燃烧’水准能不能达到原时空19世纪末20世纪初第一代燃烧弹的效果,反正就实验效果看,还是很不错的。 “殿下,西华的清军出动了。一部分抵到方口集,另一部分向李家镇挺进。” 方口集位于复汉军的正北方,李家镇位于复汉军的斜后方。 陈鸣手指在这两个地方比了一下,中间间隔了二三十里,看似很近,可在战场上,这么大的间隙足够复汉军将他们切割包围。 这些清军从坚固的老巢西华跳出来,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牵制复汉军,呆滞复汉军进攻陈州城的脚步。而且想必到了明天的时候,大群的骑兵还会向复汉军背后的沙河切去。 “陈开山传来消息了没有?” “回殿下,骑兵旅尚无消息传来。”熊炳章再次跟随陈鸣出发,“倒是暗营传来了消息。” 陈州府与复汉军之地间隔那么近,自然是暗营的重点经营之地。而且这么说呢,这几年满清不停地搜刮压榨,把陈州这个地处豫东平原本来还算富裕的府搞得甚是凄惨。不仅是老百姓惨,境内的士绅富户也很惨。 就好比陈义和商号的大东主,那跟暗营本身就有很紧密的联系。当初陈汉的兵马第一次光顾周家口,陈义和就靠着关系瓜葛逃脱了一劫。当时陈亮还在经营着顺丰商号,从陈义和手里买进了不少硫磺硝石。虽然后来复汉军在河南战场处于了守势,可两边暗地里的联系却从没有断绝。而陈家人也只是暗营在陈州府内诸多联系人中的一条线! “暗营据手中的情报统计,现下陈州府内清军只有五六千步骑。阿桂已经带着大队骑兵离开了陈州府城。现在的陈州府里,因为‘蚩尤显圣’的谣言和周家口半日被破的消息,再有阿桂带兵的离去,军心混乱,士气低迷。” “可知道阿桂的具体去向?” “只知道阿桂带兵从南门开出的城池。” “时间呢?” “下午三点半前后。” 陈鸣看着地图半天不语,阿桂是从陈州南门走的,难道他还回去商水吗? “传令给陈开山。让他小心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阿桂真的敢冒着丢失陈州府城这个清军的军需重点的风险,去商水搞鬼一把,那骑兵旅就要小心了。 …… 黎明过后,天边还挂着几颗廖星,东方的天际微微露出一抹白。滚雷一样的马蹄声就在汤庄外响动。 汪腾龙、李天佑都一身戎装,手下的骑兵也整装待发。外头的马蹄声虽然响动很大,可汪腾龙一双耳朵还不聋,这最多就是四五百骑在晃荡,而傍晚时候赶到的复汉军骑兵却不下三千骑。 自从受到复汉军骑兵杀来的消息,汪腾龙的反应跟陈鸣预料的没什么区别。 他没有在暗下的天色里急忙撤退,也没有对复汉军骑兵旅发起进攻,而是选择了不战不退。将周边十多个村落的骑兵马队收拢到以汤庄为中心的五个村落里。汤庄本身屯驻骑兵小两千骑,其他四个村落每个村落都有骑兵上千人! 汤庄外,陈开山也没有睡。他所在的距离距离汤庄相当的近。 五个村落又不是专门布置的位置,汤庄外围的四处村落只算是大致的笼罩着汤庄,事实上那四处村落的位置是一个近乎于扁圆的菱形,而汤庄位于这个扁圆的东北。 以火箭弹的射程,角度只要定好,完全可以打进汤庄。这可惜火箭弹数量有限,主打汤庄的话,其余四个村落就只能是骚扰性质的射击了。 陈开山下令一个营的骑兵打马飞奔,一是为了制造紧张气氛;二就是为了遮掩他的动作。 “旅座,准备好了。” “那就发射——” 黎明已过,陈开山一刻钟也不想多等待。 就见沉沉的昏暗之中,突然明亮起一道道的火光,二十具火箭弹发射器被长长的铁钉固定在地面。 “嗖嗖嗖……” 点火,火箭弹的尾部喷射出剧烈的火焰,白色的硝烟升疼,伴随着强烈热浪扑面,黄土被尾气喷散在烟雾中,一枚枚火箭弹从发射器上流星一样激射而出。 就像一道道闪电从昏暗的天空里划过!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在汤庄内外。 “陈逆不是没带大炮吗?”汪腾龙听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脸色立刻大变。 第四百二十四章 想的太简单了 这不是清军陆军第一次吃火箭弹的亏了,最早是在汉中战场上的川兵。那还是火箭炮/弹的第一次登台亮相,就把川兵打的灰头土脸。但是满清落后、迟缓的军情汇,或者说是相对落后的战争布局模式——让四川战局与河南战局完全形成了两个相对隔绝的封闭区,两大战区相互间的情报交流和往来十分之稀少,以至于几个月过去了汪腾龙对于火箭弹还完全没有啥防备。 所以,当一枚枚火箭弹从天而降落到汤庄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 太快了,火箭弹发射的速度太快了!“这不是火炮!”汪腾龙心底里呐喊着。天底下没有那么快的火炮。 短短六七分钟,十轮,二百枚威力巨大的火箭弹就落进了并不多大的汤庄里。 连连的爆炸声让整个汤庄都炸开了锅,骑兵旅携带的火箭弹可全都是最重的大号、特大号火箭弹,每一枚都有五六七十斤重。每一枚火箭弹装载的火药量都比威力最大的飞雷弹还要超出的多的多,那爆炸后的威力自然也就要大的多的多。 一发爆炸,方圆十几丈范围内地动山摇。 汤庄里的清军如是临到了天地末日,山崩地裂,房倒屋塌。 残破、残碎的尸体,人的、马的,就像进入了血腥的屠宰工厂,腿、脚、胳膊、头颅、内脏……,这些‘零件’被摆弄的随处都有。鲜血被炙热的火焰蒸发后留下的焦臭,闻到就让人恶心。 任何一枚火箭弹爆炸后的威力都能将整个农家小院覆盖、毁灭! 清兵的惨叫声,战马惊慌的嘶鸣声,房屋倒塌的声音,大火燃烧的场景,整个汤庄那就是一片末日。 任你是坚固的砖瓦房也好,还是破烂的草房草屋也罢,在火箭弹的威力之下都薄的像一张纸一样。而且其中不少还是加料的特殊弹,这个时代的农村又是以草屋土坯房为主,现在这个时候又是气候干燥多风的秋冬交际,一处处明火就自然而然的就被点燃,然后迅速的扩大。 或是屋顶的茅草,或是房前屋后的柴堆,一场大火伴随着连绵的爆炸声和秋冬交际时候的西北风,迅速在整个村落蔓延。 “撤。撤出村子,快撤!” 汪腾龙、李天佑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那么点时间,那么多威力巨大的火箭弹就自天儿降,整个村子被炸的一片混乱,一千多骑兵马队也全部完蛋。 他们脚下的土地都是颤抖的,他们的腿脚都是绵软的,他们的耳朵都是嗡嗡的。汪腾龙大声的叫喊着,但即使他对面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喊声。 汪腾龙自己翻身上马,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意思,蒙头从燃烧的汤庄中冲了出去。沿途陆续汇合了一些零散人马,当他在村落南头停下的时候,身后依旧跟随的人马,四品以上军官只有李天佑一个人,其下官兵人数总共只有寥寥百人。而这整个汤庄昨夜里可是聚集了一千七八百骑的啊,光是汪腾龙的亲兵就有二三百骑。汪腾龙一路从汤庄冲出来,沿途陆陆续续的汇聚了一些骑兵,现在总数竟也只剩下百骑!? 惊愕痛心之余,望着大火熊熊的汤庄,汪腾龙泪如雨下。 他心疼,他也憋屈啊。这一仗打的算啥?拉开阵仗都没人,甚至人脸都没照面,就稀里煳涂的完蛋了。 汤庄里,剧烈的爆炸声消失了,燃烧的火焰却越来越大,这些都是马匹惧怕的。尤其是火焰,爆炸声对于经过专门训练的战马而言还可以坚持的住,但是火焰是马儿无法忍受的威胁,汤庄迅速燃烧起来的大火让里头清军的战马立刻陷入了恐惧。而这也是只有这么点人跟随着汪腾龙冲出庄子的主要原因。 战马多惊了! 当然,其他的庄子出口肯定也冲出了不少人了,尤其是没有骑马只身逃脱的人,可汪腾龙现下能够指挥的就只剩下这百十骑兵了,还一个个丢魂丧胆,斗志消糜。 “杀啊……” 高昂的喊杀声在庄子北面响亮了起来。 汪腾龙好运的逃出了汤庄,他望着北面,清晰的火光照耀处就是复汉军打出炮弹的地方了,也是高昂的喊杀声响起的地方。陈逆完全不顾外围的四个村落,直接对汤庄汪腾龙本部动手。 “大人快走吧。汇合了其他队伍,才有抵抗之力啊。”李天佑一拉汪腾龙的马缰。 单独的看这一仗是没有任何悬疑的。 汤庄的甘陕骑兵马队整个架子都被火箭弹打零散了,损失惨重,更打落了他们的士气和斗志。 如果今夜这处战场上只有骑兵旅和汤庄的清军,陈开山这个时候尽可以唿喊着手下的士兵,对着汤庄清军穷追猛打,尽情享受‘丰收’的喜悦了。可是这个战场上还有其他的四股清兵呢,在汤庄遭受袭击后,另外四个村落的清军骑兵马队纷纷集结,钻出村落。虽然他们多少也受到了火箭弹的袭击,但火箭弹数量很少,只是为了骚扰和延迟。陈开山把手中大部分火箭弹集火点‘亮’了汤庄! “杀啊……” 宋元俊大声的高吼着。身后一千马队分作前后左右四队,望着陈开山主力处攻杀过来。 陈开山则并不担心清军的反击,因为他手中还握着整整一百发火箭弹。 以骑兵旅空余战马的载力,骑兵旅总共也就这么大的运载量。并没有用马车,因为商水与周家口之间的道路根本不能走马车。清军把大路小路都破坏的干干净净,骑兵旅杀奔汤庄的时候,很多时候走的都是荒弃的田地,也因此黑夜里也难以二次运输。田地里面的地垄一道接着一道,白天还好,晚上很难快速走马。 “嗖嗖嗖……” 接二连三的把火箭弹发射出去。浓烈的硝烟和爆裂的火焰立刻将三四百米外的宋元俊部马队给吞没。 “杀啊……” 一个骑兵营跃马杀出。马蹄轰鸣,杀声震天。因为地形原因,部队没办法排出整齐的墙式队列。然而说真的,就现在这情况,复汉军这里也根本没必要再玩什么墙式队列。就是‘散兵’,一窝蜂的就把清军的反击给带走了。 还能最大限制的发挥坐下马匹的速度,取得最好的战果。 “杀……” 一支骑枪照着宋元俊心口扎下。武进士出身的宋元俊纵然被一枚火箭弹爆炸的弹片打破了棉帽,鲜血直流,但一身出色的弓马功夫也没拉下半分,人在马背上轻松的就躲闪过了长枪。然后手中马刀白光一闪,一声惨叫就响了起来。 那刚刚一枪刺向宋元俊的复汉军骑兵,一条胳膊已经耷拉了下来。骑枪被他扔在了地上,反手从马鞍下拔出一口马刀。骑兵头也没回一下,继续向着前方溃败的清军追杀去。 宋元俊一拨马头,就要斜下里躲开复汉军的兵锋。但这时他的耳朵里听到一声枪声,几乎是同时一颗子弹从宋元俊的后脑勺扎入,掀飞了他整个脑门。 吭都没吭一声,宋元俊的尸体就一头栽倒了地上。 时也?命也? 二百枚火箭弹轰击汤庄,都让汪腾龙毫发无伤的逃出了生天,可是急着赶来救援的宋元俊却如此轻易地丢掉了性命。 “哒哒哒……”马蹄声在奔逃的汪腾龙前方响起。 一队八、九百数的马队从远处驰来。打头的正是张芝元。 雪亮的马刀朝着不远处的被追杀的汪腾龙方向一挥,张芝元高声的叫吼着,“弟兄们。握紧了手里的刀枪,让对面的陈逆,看看咱西北健儿的本事。 仗着火器厉害,算什么骑兵。马背上刀枪见真章,才是真功夫,让咱们爷们教他们重新做人。跟我冲啊……” “冲锋——” 八、九百甘陕马兵一起大喊。这些人里对今日的败仗一百个不服气,就如张芝元所说的那样,火器取胜算什么骑兵? 那么多大好健儿,连挥出一刀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连连的爆炸中粉身碎骨。只要一想这一仗的窝囊劲儿,一股压抑的怒火在清军马兵胸膛中迅速的腾起。“杀啊……” “杀啊……” 甘陕马兵们挥舞着马刀长枪,催促着胯下的战马飞速的冲刺着。 而早就发现了清军动作的复汉军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动作?在点亮了汤庄之后,陈开山就迅速让火箭部队带着发射架上前移动了一两里地。 斜刺里,两枚火箭弹落入了清军的序列中,轰然爆炸,无数激射的细碎铁屑、角铁,笼罩了周边好大一片范围。 随着两枚火箭弹的命中,“嗖嗖……”尖锐的啸声中,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甘陕骑兵队列里外接连的响起。 “嗖——”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颗角铁擦着张芝元的脸颊划过,他立刻感到自己满脸胡子茬的左颊上一热。 “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陈逆就在我们的前头。冲上去,冲上去! 冲上去陈逆就不敢再打炮了。 让我们冲上去,冲上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送他们全都去见阎王——” 张芝元毫无畏惧,挂着满脸的鲜血依旧向身后的甘陕马兵大声叫吼着,并始终冲锋在前沿。 一声声的爆炸中,甘陕骑兵一个个倒下,鲜血尸体扑倒了一地。天色已经亮白!就像他们的士气,也快完蛋了。 张芝元毫身边的一个清突然像被抽取了全身的骨头一样,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从战马上跌落下来。而透过爆炸的烟雾,张芝元已经看到了老上级汪腾龙的那张脸了。 “哒哒……”的马蹄声更加迅疾。随着两边距离的拉近,火箭弹果然消停了。 一场传统的东方骑兵的较量。双边都是‘传统’的散队,两边的人马仿佛两队浩荡的洪流,重重的碰撞在一块。 人的惨叫,马的嘶鸣;撞击的声音,垂死的挣扎;还有那临时的哀嚎,与鲜血的味道! “旅座,东面的清军杀过来了……” “挡下他们。等西面和中路的战斗结束了,再解决东面的!” 一个个骑兵营被陈开山投入进战斗,一枚枚火箭弹也被发射了出去。战斗以陈开山所在处为中心,南面,东面,西面,全部开打。 经历了最初的轻松后,复汉军骑兵旅进入到最后的攻坚了。陈开山对战斗十分有信心。因为他们对面的甘陕骑兵士气已经大大的挫败,现在又要来一场硬对硬的碰撞,甘陕马兵的神经都是钢筋做的吗?他们不可能坚持的下的。 西面的战斗【宋元俊】复汉军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清军已经陷入混乱,就差最后一口气。然后这一仗就赢了。中路的清军又有了新的援兵,本来就要崩溃的中路倒是稳定了一些。 陈开山手中还握着最后一个警卫营,外加二十枚火箭弹,作为预备队。省的出现猛插一道的外来因素。今天黎明时候他收到周家口传来的消息,阿桂带领着手下的大群骑兵,已经从陈州南下。保不准就会出现在商水! 陈鸣给他的命令是小心提防。今天上午如果还没彻底拿下汪腾龙部,那就立刻返回! 但以陈开山现下看么,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能彻底击溃汪腾龙! 不需要快马回报,举着望远镜的陈开山就直接就能把三处战场上的战情收于眼下。 距离汤庄只有十一二里的商水县城,整顿完毕的清军部队已经从城池中开出了。五千先期出发的步骑军向着汤庄紧急支援去。 副都统铁保带领一千余满汉马队向着汤庄疾驰而去。同时,汤庄岌岌可危的消息,也被留守商水的恩惠急报给阿桂。后者昨日带着骑兵离开了陈州府城,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分出好几股小部队虚张声势混乱视线,在夜里带兵进入了苑寨。 苑寨位于颍河岸边,也算是一个陈州名镇了,距离周家口有小二十里!如果复汉军是沿着颍河往安徽去的,那必会经过苑寨对面! 阿桂大军进到苑寨后,立刻将本地的一千多老少百姓悉数给看押了起来。 在复汉军毫无察觉的时候,七千余骑兵已经通过苑寨处的长平桥奔到了颍河对岸! 恩惠并不知道苑寨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了,他把汤庄的战报速报苑寨,那只是因为汪腾龙部是属于阿桂直接调遣的,而且五六千马队啊。竟然被人数远少于自己的复汉军马队打的岌岌可危,这汪腾龙真的该死! “报旅座,商水方向发现敌援军,前头一千多满汉马队距离汤庄只有六七里了。” 世间不如意事十八、九,陈鸣把清军想的有点太简单了。也把甘陕清军的凝聚力想的太松散了。骤然遭遇火箭弹的袭击,虽然汤庄的清军马队是溃散了,但四面的甘陕马队不是跟着一起败逃,而起纷纷起兵来救…… 现在商水的清军刚刚得到消息,也立刻点起兵马出击。 陈开山狠狠地砸了一下手掌心! 第四百二十五章 替死 战场上硝烟弥漫。 陈州外围的清军炮台首先喷放出怒焰,先是葡式六磅炮,然后是葡式十二磅炮,再接着是满清自个铸造的十斤弹、十五斤弹和二十斤弹的大将军炮。 炮声隆隆,滚滚硝烟。 孤零零一座陈州府城屹立在豫东大地上,城外面的四关已经完全被推平,没有留下任何一栋房屋。清军在推平后的土地上修筑起了复杂的土坡、战壕、坑道、胸墙,还有堡垒。但是随着周家口的突然丢失,随着阿桂带兵的离开,人心惶惶的陈州守军,即使有着防御体系完整的陈州城,昨天黄昏傍晚在复汉军的先头部队逼近城池的时候,自觉力量不足的守军还是做出了放弃外延阵地的决断。集中兵力固守城外阵地——护城河内外加炮台区,和城池本身。 有了葡萄牙人的帮助和北京那些传教士以及满清工匠的努力,重金悬赏下,沉重的大将军炮的性能得到了一步步的提升,那十斤弹的大将军炮比之葡萄牙格式的十二磅炮射程还略有不如,十五斤弹的大将军炮就已经超出了一些了,最后是威力最强大的二十斤大将军炮。射程超过五里,虽然还达不到传说中红衣大炮‘糜烂十里’的牛气,也做不到‘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数十尺,断无生理’这样的水准,但性能比之最初版本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确实超出了好多好多。 陈州城外炮台上就左右各放置了一门二十斤弹大将军炮,接下的十五斤弹大将军炮、十斤弹大将军炮,乃至葡式的十二磅炮。炮台上的各个炮位都是封闭式和半封闭式的,防御力两和攻击火力都十分强大。 清膛、复位、装药包、装弹、调整炮筒仰角,炮台内清军炮手的动作也异常熟练。 沉闷的轰鸣声从炮筒内响起后,一颗颗实心铁球以迅雷之势分别击向自己的目标。他们的目标不是复汉军的火炮,而是在火炮后方列阵的复汉军步兵。这些人离陈州城墙足足有五里地远,这个距离在他们的认知中是比较安全的了,因为很少有火炮能打到这里,即便能打到,也是强弩之末,对他们造不成太大的杀伤。而且他们也不敢离火炮阵地太远列阵,因为怕清军的马队突然杀过来,只凭炮兵部队的护卫队很难阻挡清军大股骑兵的。 此次陈州之战,进行到现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陈鸣还不知道阿桂带领的满清骑兵群的确切位置。 昨天夜里,阿桂一次次分兵,一股股骑兵穿插交错,搞得人眼花缭乱,而暗营埋下的棋子又不能深夜里骑着马去追踪,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不知所踪。 所以不仅是汤庄方面的陈开山,陈州方面的总指挥高元厚也一样要小心谨慎。 很快,两颗二十斤重的铁球就让五里外的复汉军知道这里也不安全的。唿啸飞来的铁球在复汉军阵列内制造了一次并不怎么恐怖,但很有震慑力的杀伤。复汉军的步列已经尽量的将间隔扩大了,但斜穿过整个阵型的两颗二十斤铁球在摧枯拉朽般撞倒了五个人后,又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地弹了几次,连续变向擦碰了好几人后才最终停下来。 而那些被击中和擦碰到的士兵,中着立毙,粘着的——非死即残。 凡是被炮弹擦碰到的战士,即便不死也会被带走胳膊、腿什么的,在这个时代也不见得能活得下去。即便复汉军的医疗条件是整个地球上军队最好的,可技术有限,谁也不敢保证每一个伤残的士兵都能最终活下来。 用炮弹打大炮是很困难的。清军炮台首先给了复汉军一个下马威后,还是将目标放在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上。 清军西城外的左右炮台都各打了两轮了,二十发炮弹打出去,才取得命中一发的战果——一枚十五斤弹蹦蹦跳跳的撞在了复汉军炮位外围垒放的藤框和沙土袋上,荡起好大一股尘烟。 可就是如此这样的一个成绩,都是相当惊人的!即使陈州城外的每一块区域,清军炮兵可能都精确测量过,甚至每门火炮也都对每个区域进行过一定量的试射,但那也只是理论上的‘指哪打哪’。 实战里,一个风向问题,一个不同季节土地的硬度问题,或者说土地的平坦度问题,以及火药的轻微质量差距,药包存放保存的效果,等等原因都能明确的影响到大炮的精准度。现在打了这么多炮弹才命中一发,都说不定还是运气弹! 陈鸣现在还在周家口,派来攻打陈州城的是守备一师和亲卫旅,以守备一师的第二任师帅高元厚作为总指挥。 陈二宝留在了岭南后,守备一师就由高元厚带领。而高元厚最早时候是陈鸣手下的侦察营营官。侦察部队总归没法子大扩编的,它跟宪兵部队,乃至炮兵部队都不一样。高元厚很早就离开了侦察兵系统,先是在亲卫左营当一把手,然后是亲卫旅的一把手,现在又替代陈二宝作为守备一师的一把手。 因为久在鲁山,复汉军一班高级将领里,高元厚的资历很厚,但战功是最少的。 陈鸣把守备一师【缺第四旅,留守鲁山】和亲卫旅放到一线进攻陈州府城,那也有给他增加战功的意思在。 作为清军在豫东防线的补给基地,陈州的守备工事以及现下具有的兵力,显然不会给守备一师与亲卫旅造成太大的麻烦。 清军的炮台威胁很大。可当复汉军的热气球升起的时候,暗营又早早就把陈州的布局图和确切的间距图送到了陈鸣的手中,复汉军的十二斤炮完全可以越过陈州的城墙,径直将炮弹打到陈州的军火库和他们兵营、城内的炮兵阵地等等要害位置上头。 陈鸣不认为陈州的那点清军就能够真的顶得住守备一师和亲卫旅的猛攻。即使守备一师缺了第四旅,亲卫旅少了一个团,后者可也有一万六七千人的总兵力的。不管是大炮还是士兵,都远超陈州清军! 宗纬峰略有些不安地站在阵前,他的身后是列阵完毕的守备一师第二十一旅二团第二营。 这个与复汉军暗通曲款好久了的卢氏营守备,在去年一次清军对许州的进攻战中,干净利索的带兵投降了。然后‘议叙’功劳,宗纬峰的功劳还是很不错的。当初为被封锁的鲁山运输了不少的急需药材,对陈汉是有功劳的。所以在经历了一年的学习期后,宗纬峰先在新兵营,然后又到了新二十一旅做了副团正加营官。 守备一师第二十一旅二团第二营,全营总兵力五百五十三人,这里头宗纬峰的老兄弟只有少少的七个人。这是一支全新的部队,跟卢氏营完全没有了任何的联系。 就像现在的宗纬峰一样,也不再是过去的一个小兵头,而是一名复汉军的营官。 二团是部守在战场西南角的警备部队,西南位置是复汉军攻城的主要方向。清军西城墙左右两个炮台死死的封锁了正面,要是死冲正中位置,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复汉军的进攻角度是陈州西城墙最靠西侧却又不出角的那段细窄空间。因为要出了西南城角就会遭受东城外右炮台的夹击。 宗纬峰营是这个团最外围的一个营。从昨天进入阵地开始,他们就提起精神,警备着清军可能出来的袭击。结果没有! 然后今天他们也在全力警备着。这一警备就警备到了陈州城都岌岌可危了。 宗纬峰眼睁睁的看着热气球升起来,今天陈州天气很好,风不大,正是升热气球的好时节。至于热气球的真面目到底暴露没有暴漏,他不知道。但陈州城里的清军军火库和炮兵阵地被打掉了却是事实,那巨大的爆炸声,仿佛是地震一样,陈州城外的护城河都跟掀起了三尺高浪,还有升腾的仿佛一朵巨大蘑菇的火红黑云。 陈州守军的士气瞬间就低落下了。 连城墙外头的那两座炮台都变得‘中气不足’。 要不是陈州城不仅护城河甚宽,还有一道甚是坚固的城池,复汉军的进攻部队真有可能一举把城池夺下。 “轰轰轰……” 炮声隆隆,一枚枚炮弹落到炮台和城墙上。陈州城墙西南角的角楼都被大炮打的垮塌,突击部队抬着长梯往护城河突进。 进攻部队的阵列散的很开很开,因为清军的大炮能打霰弹。虽然射击角度能够够得到最西侧的只有左炮台的一部分炮位。但冲击面太狭窄了,一颗霰弹都恨不得能够将冲击面完全笼罩。 却也是一得一失! 列队在最最前头的战俘们都一脸的死灰,手中都提着一块不咋大的木盾,挡在胸前。 他们低着头,从前方高点儿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们头盔上一跳一跳的红缨。复汉军给他们配了头盔和甲衣,猛的一看还以为都是复汉军呢。只是甲衣下面没有红色的军服。 复汉军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保住他们的性命,要这些战俘们把一副副长梯搭在护城河上面。 “滴嘀嗒滴滴哒滴滴哒滴……”号声响起,突击部队开始前进。最前面的战俘们眼角落下一颗颗晶莹的泪滴,被身后复汉军士兵的刀枪威胁着、驱赶着,一个个发狂一样向着护城河奔去。 战争年代,沦为了战俘,那就是身不由己的待宰猪羊了。他们的运气还非常的不好,赶上了‘填坑’这种活儿。对于他们需要承受的现下的这种‘替死’行为,于‘公平、正义’来说是很不人道很不人道的,可战争年代还能有几分‘公平、正义’呢?不用这些人取挡炮子,难道要用复汉军战士宝贵的生命来染红清军的炮子吗? 乍然一看六七百人的进攻部队,实际上内中真是复汉军战士的只有一个队。 “冲啊……”响亮的呐喊声响起,战俘们扛着长梯开始飞奔,很多人没有分配好体力,跑到半途就没有力气了,然后他们很快就被后面人撞倒在地。 所有的战俘都清楚,他们要想活命就只能把长梯搭在护城河上,这是大前提。在清军霰弹覆盖的范围内,任何缓慢都是要命的。这个期间速度越慢,就越是找死。 复汉军的出击阵地是通过清军留下的坑道修成的,距离护城河只有三四百米距离。很近很近的一点距离,那更近的地方都被清军填平了。 “轰轰轰……”清军左右炮台上的大炮齐发,硝烟弥漫了炮台,一枚枚的霰弹在半空里散开呈一张张大网。城头上也出现了清军的火枪兵,一排排子弹打向突击部队! 当大网与弹雨落下,那就是人命收割的时候。血浆,惨叫……,一个个冲锋的战俘被打倒在地上,一副副长梯被抛弃在地上…… 第一波进攻部队损失惨重。 不仅是前头的战俘,还有后头跟随的那个队的复汉军士兵,也损失了三十多人。 炮台里的清军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发炮速度陡然上了一个档次,一枚枚霰弹对于进攻部队的打击太重太重。而且左炮台中还涌出了一队清军火枪兵,就着炮台周边的防御工事——胸墙、土堆,向着复汉军进攻部队连连开火。 虽然在这波清军和城头上清军在复汉军的攻势结束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被复汉军的大炮打的抱头鼠窜。 “哒哒,哒哒……” 危机总在不经意间降临,大股的清军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陈州的西南角。 当第二波冲击的战俘继续扑街,第三波冲击的战俘终于把二十副长梯扑在护城河,左炮台里没有清兵再钻出来打枪,城头也没有清兵再敢站在那里放枪,第三波战俘终于成功了。 从出击阵地前不远的地方开始,一直到护城河,百丈距离内倒下了一层战俘。 在这个讲究‘暴兵’的排枪击毙时代,霰弹什么的,实在是太恶心了。 “快发信号弹,清军马队来啦!” 三发红色的信号弹从宗纬峰营东南方向升起。那是二团派遣出去的侦察兵发出的第一个信号,也是最后一个信号! 两千满汉骑兵从擦着二团警备阵地的边缘熘过,向着复汉军炮步兵阵地后的营地攻去。 他们不冲击复汉军的步炮阵地,而是向着正在吃饭,警备力量最松懈的宿营地突去,宗纬峰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支清军马队并不是专门救援陈州的,他们就是来捞好处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死的值了! 就在陈州城外复汉军营地被两千满汉马队冲击的时候,周家口到陈州城的途中——李集! 亲自带领着七千多满汉蒙马队奔到的阿桂,狞笑的看着一支惊恐的复汉军后勤运输车队——这是他即将扑捉的猎物。后者当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股巨多的清军马队拦腰杀来。 还好的就是一马平川的豫东平原上,清军大群马队袭来的痕迹根本无法遮掩,在清军马队冲到前,一百多辆四轮大马车组成的运输队已经勉强聚成了五个小圈。 “常安,带兵把他们给我吃了。注意,留几个俘虏。”阿桂坚信昨日周家口的那张蚩尤脸是复汉军搞得鬼,但这个时代的人总是有那么两分密信的,阿桂对于自己昨日看到的那个鬼脸,心里还带着一分忐忑,所以他要留几个俘虏,最好能把这个事儿问个清楚。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神出没? 而且还是蚩尤这个凶神恶煞! 一千多蒙汉骑兵向着紧缩成一团的运输队围去,他们先是漫步,然后是慢跑,一点点在慢慢的加速。 马背上端坐的阿桂眼神则依旧闪着迷茫,周家口之败是他心里永远的痛。那一瞬间里他心灰意冷,都有想去死的想法了。 那么重要的一座要害之地,两万步骑兵,就一上午便完蛋了?还被俘虏了那么多! 这让他有种深深地失败感。 似乎无论他多么用心准备下的防御,多么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守备,在复汉军真正打过来的时候,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战场上,一千多蒙汉马兵在逐渐渐进,前锋已进入这边火炮的射程内。 复汉军的运输车队里,两个队的运输部队外加三四百丁壮,分在五个不等的小圈里,正在紧张的严阵以待。他们倒是想组成一个大圆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不及将所有的马车都围在一起了。 清军马队突出来的太突然了,来的也太快了。 一百多辆四轮大马车只能分成前后五个小圈,彼此勉强在把马车围成圆形。 他们没有大炮,有的只是虎蹲炮、子母炮【缴获的】,还有被运输队指挥官迅速下令拆开使用的手榴弹。 童大力这个名字与陈继功的化名只有一字之差的右校尉,看到清军马队逼近到百丈距离后,立刻下令子母炮开火。 “打,狠狠的打!”清军没有派人来诱降,他也没有要投降的打算。死就死吧! “大家伙都听着。好好地打,就算是战死了,也搞回本了,咱们也是英雄。父母妻儿,朝廷给咱们养着;兄弟姐妹,朝廷为咱们安排。 千万别一时煳涂,贪生怕死做了叛徒。 想象那些汉奸的下场,还有他们家人的下场,那叫做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大家伙都给我断了那个念想。咱们都提起精神来,跟鞑子好好的干一仗!死了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带队的指挥官大声的叫喊着。声音不仅在他所在的那个小圆圈里响亮,还远远地传到其他的四个圆圈之中。再说了,大拼一场,说不准这里的声势闹的大了,周家口和陈州都知道了,就会派兵来救援了。 清军的马蹄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亮,再大声的吆喝也已经传不出去了。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马蹄奔驰的声音。童大力这个三四十岁的右校尉鹰一样犀利的眼睛审视着小圆圈里所有的人。 熊文炳对右校尉的目光不以为然,死有什么可怕的?当初在郧阳窝棚的时候,死人是最常见的。而为陈汉死,他老汉死的心甘情愿!抱着沉重的手榴弹箱摆放到地面上,他们队一共运送三百箱手榴弹,每箱有五十颗。哪个小圆圈里都有这东西,在必要时候就能给鞑子一个好瞧! 运输队一百多辆马车,拉运的物质主要是大量的火药桶、纸弹、各类整装炮弹和手榴弹,其外的罐头、军用干粮只是零碎,药包、纱布和香烟等等也是零碎的添头。 马车围起来的防御圈里很快就响起了右校尉的吹哨声,童大力也不管他此刻的喊声别人能不能听到:“各炮位注意,各炮位注意,以最快的速度——开火。” 队伍里中共有六门子母炮,全是打周家口缴获的。还有四门虎蹲炮,全部打霰弹,射程更短,都已经是转手了三四次的旧炮了,估计要不多久这些东西也该从运输部队里淘汰了。 一共十门火炮,如果合到一块,那威力还是不俗的。可现在这十门小炮分在了五个队列里。 子母炮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弗朗机炮,这种炮不仅能用大弹丸,还能打小弹丸,也就是老式的霰弹。虽然它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之处,可作为一个后膛炮,子母炮的射速绝对绝冠此时的全部火炮。 “轰轰轰……”一门子母炮炸响,其他的子母炮也陆续响起。 六门子母炮陆续炸响,隆隆炮声中五个分开的防御圈里泛起一道道白烟,一个个比珍珠大小仿佛的弹丸唿啸喷出,在空中散开成一张网向着冲来的蒙汉马兵飞去。 对于挨炮击,清军骑兵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当炮弹真的打到头顶的时候,冲锋的骑兵群中还是发出了一片惊唿。 六门炮,二百个小弹子,真的就跟一阵狂风暴雨一样,把冲在最前的二三十骑彻底扫荡。 人马的血肉在巨大的动力作用下就如同豆腐一般脆弱。不管你有没有披甲,不管是人肉还是马肉,只要被小弹子沾上一点边,不当场送命,也会碎骨残肢。 六门炮,一下子就在冲锋的清军马队阵中制造出约二三十人的伤亡,战马的惨叫哀鸣声一片。 骤然挨了一轮炮后,清军冲锋的马队当然不会因为这么点伤亡就混乱溃散,只是彼此之间的空档拉的更开了,原本就不密集的队列变得更加松散。 所以第二波炮击,杀伤力骤然降低到了十骑上下。 两轮炮击过后,清军马队已经冲到了防御前外不足二十丈的距离了。他们用手中的火枪和弓箭也纷纷反击。 “放——” 随着‘哔哔’的哨子声响,“砰砰砰……”一大片枪弹唿啸射出,朝着冲来的清军马队就泼了过去。两个队的运输兵,纵然分裂成了五组,也各自完成了一次相对整齐的射击,哪怕他们手中拿的可能还依旧是火绳式的鸟枪,每一次齐射也都会让清军马队齐刷刷倒下几骑来。 清军马兵一个个把身子伏在马颈边,一些善射的马兵真的掏出了弓箭,只是他们的人数太少太少。二十几只箭矢零散的落到五个防御圈里,却也立刻的就给运输队带来了伤亡和惊吓。 熊文炳左手边的一个三四十岁汉子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上,一支利箭正好的扎进他的脖子,到死这人的手里还握着一颗手榴弹。 “轰轰轰……” “轰轰轰……” 距离已经迅速在拉近,四门虎蹲炮开火了。远远地,阿桂就看到运输队防御圈前爆开看数团白雾,雾色中有红色火焰,然后就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一批勇士,身体宛如纸片一般被直接打下马来,连带着他们的坐骑,倒在了最后的胜利前! 是的,最后的胜利前! 不是阿桂看不起眼前的运输队,后者拢共才六七百人,其中大半还是百姓,分散在五个不同的防御圈。这样的实力如果被一千多清军马队逼近,谁胜谁负,还需要多说吗? 不过这支运输队到也不愧陈逆‘枪炮犀利’的名头,小小的一支运输队就配备了大小十门火炮,至今还在开火,配合着他们的二百火枪兵,只在清军马队冲锋的时间里,就生生的吃掉了上百马兵。 “轰轰轰……” 一颗颗手榴弹随着右校尉的一声吼,雨点一样仍投了出去。熊文炳毫不畏惧的站起身来,拉下了导火索后,把手榴弹对准一个旗兵就砸了过去。 就是最普通的百姓也知道手榴弹这玩意儿并不是每每都会爆炸,可不爆炸,砸他也要砸疼了鞑子。 “轰轰轰,轰轰轰……”一团爆炸的火光完全将防御圈前一二十米的间距完全覆盖。 后阵的阿桂眼皮子大大一跳,“手榴弹……”他失声惊叫。 这支运输队里送的是手榴弹吗?竟然一下子扔出来这么多?怕是有四五百颗吧? 密密麻麻的爆炸声,直让人以为是自己听到了特响亮的鞭炮,而不是成片的手榴弹雨在爆炸。弹片横飞,铁砂飞溅。 硝烟弥漫,接近爆炸点的地方,前后两段是泾渭分明的人马,前者都倒在地上,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暂时没有死的,全都浑身是血。那横七竖八倒着的人马尸体中的清兵,更多的则已没了动静。 只有松软的泥土犹自冒出缕缕青烟,人马叠在一块的缝隙间也隐约可见一些破布头烂肉之类的,偶尔还有一缕焦臭味道扑进人的口鼻——不用说,任何人也能猜到那是什么。 后半截却是刚才没有被手榴弹雨覆盖的清军骑兵。 一下子就损失巨大,清军马队被这一下子打懵了,纷纷带歪马头,从各个防御圈间的空隙或是左右冲过去。常安兜了一圈后狼狈的跑到阿桂面前请罪,被阿桂一鞭子抽在了脸上,左眼珠子都差点给抽爆。 “蠢货!” 阿桂再没见过常安这样打仗的了。就算牺牲巨大又如何?贴上去啊。 在常安带着人马抱头而窜的时候,阿桂就急派了第二波人冲上,带队的庆安是原善扑营前锋统领。个人身手绝对高强,还很有打仗的头脑。 他把部队密度排的比挨炮后的常安部清军马队还要稀松,不仅从正面,还打两翼和侧后包抄夹击。并且组织火枪、弓箭射击对准一个防御圈射击! 运输队的小圈圈登时就支撑不住了。 “扔——,快扔手榴弹!”童大力急喊着。 但是人总共就只有两只手。而且别看扔一个手榴弹很轻松,从拿出来到拉环,再到扔出去,怎么着也要有几秒时间,还要被绝对优势的火枪集火打着,不少人才露个头出来人就没了,这种情况下你连着扔着个一二十个试试看? 再说了,那些手榴弹的爆炸率还相当的不靠谱。不少手榴弹扔出去就是个铁疙瘩。 “扔,扔……”童大力脑门上青筋暴露,脖子上的血管都凸起来了。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轰鸣的爆炸声突然从左边一个防御圈里响起。 也不知道是火药桶被引爆了,还是纸弹、炮弹啥的被引爆了。反正那个小防御圈是完了。不仅它这个防御圈完了,旁边的也跟着完蛋了。 运输队《安全手则》上第一条规定项,就是在运输队御敌的时候,务必把火药、手榴弹、纸弹等易燃易爆物质妥善安置。但是他们这个运输队,装载的就是易燃易爆的玩意儿,数量太多了,多的放都放不下,也没地方放。 熊文炳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还没直起腰,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着扔到了对面的车厢上。 当他摇着头踉踉跄跄的想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头鲜血的童大力被一支利箭射中了肩膀。原来清军已经扑来了! 五个防御圈被这次爆炸报销了两个,创伤了三个。里头火枪手的射击变得零零落落,这次爆炸在精神上给了运输队极其沉重的打击。余下的后勤兵没了心劲,也因为突然缺少的两个防御圈让自己所面对的清军数量大增,越来越多的箭矢射落在防御圈中,这些箭矢或许没什么准头,却给后勤兵以及民丁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和妨碍。 所以他们的射击也就变得零零散散,没有足够的火力密度,就很难阻挡马兵的杀近了。 虽然还是有一些冲锋的清军马兵中弹落马,但是庆安部冲锋的浪头一点都没受到阻碍。 蹄声如雷中,不管是后勤兵还是民丁都变的手忙脚乱起来,子弹装不利索了,手榴弹也投不利索了。熊文炳站起来的时候,一队清军已经靠上了防御圈。 童大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知道肉搏战免不了,这可能也是自己这一生最后的时刻,高举着马刀大吼起来:“弟兄们!效忠大王的时候到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咱们死的光荣。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啊!!!” 已经有清兵攀上了运输车,童大力指挥的手下的运输兵挺着刺刀,或拿着刀枪,顶了上去。战斗持续了没多久,清兵就突破了防御圈。虽然运输兵也有披甲,再加上作战意志比较旺盛,肉搏能力还是挺强的。但他们人数太少了! 到了这个时候,清军也开始有了招降。 “投降不杀!快快丢了兵器!” “还不投降?你们就死定了。” 清兵,尤其是里头的旗兵,是恨透了复汉军了。但是阿桂的命令他们只能执行。何况复汉军如果投降了,没了兵器兵甲,他们再想炮制他们,还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玩? 随军的民丁已经有跪下来的了,他们期望着自己的顺服能够换回自己的生命。所以跪地磕头的他们没有看到清兵眼睛里的蔑视和杀气。 留着猪尾巴辫子的他们看着穿着汉服,包着头巾的民丁,内心中就只有疯狂的杀意。 老子都当狗了,你凭什么不当?你们凭什么不当? 而运输兵始终在反抗。他们不怕死吗?当然怕。可他们更怕自己投降了,家里的人要替自己受罪——军功田剥夺,财产剥夺,一家人被打入劳改营…… 一想起那样的后果,但凡有两分良心的,就是粉身碎骨也死咬牙硬顶着。 “还不扔下手榴弹?说你呢,赶快跪下!”童大力被一枪捅穿了肚子,防御圈里最后的抵抗也要没有了。一个清兵持着弓箭爬上了运输船上,冲着熊文炳大喊着。 熊文炳胳膊酸麻的很,他都记不得自己投了多少手榴弹了,也不知道自己投出的手榴弹炸死了多少清兵。听了那清兵的话,他扭头扫了一眼防御圈里,运输兵们已经快死绝了,抵抗的汉子也死光了,剩下向清兵跪地求饶的全是窝囊废。里头有几个竟是他们村的人。 “呸。”熊文炳冲着那些人吐了口吐沫。然后一颗手榴弹从他手里落下。 “老子降你奶奶的嘴儿!”几乎是丢掉手榴弹的同时,熊文炳从鼓囊囊的腰里的一把双管手铳对着那清兵就扣动了扳机,清兵胸口上被铅弹打穿,当即就染红了一大片,人‘噗通’一声从运输马车顶上率了下去。熊文炳大吼着,枪口一转,就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旗人大爷勾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那人脑壳被一下掀掉了一半,避雷针都给打掉了,白花花的脑浆子和着鲜血流出来,熊文炳却觉得真再美不过了。 一支利箭从背后插进了他体内,紧接着又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大腿,还有一支…… 周遭的清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挑衅,五六支箭登时让熊文炳倒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如退潮的海水,从他身上唰的离去。手铳已经握不住了,但是他不怕。因为他把手榴弹丢掉的时候,就已经拉弦了。 自己还明确无比的打死了两个清兵,值了…… 熊文炳心里这样想着,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但听觉似乎还没有消失,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真……,死的值了!”带着最后一丝意念,熊文炳的身躯被一团烈焰吞没。 他把那拉弦后的手榴弹丢到手榴弹箱里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汉军威武 童大力的预测是正确的,李集的战斗果真引起了复汉军的注意,陈州城外刚刚被清军马队杀了个措手不及的高元厚听到消息后,立刻下令亲卫旅一个步兵团的部队赶去增援。 这是一个带着点置气意味的命令!有点轻率,却也很正常。 两千清军马队刚刚在陈州杀了一圈,然后向着北面逃去了,那么袭击运输队的清军马队自然就不是他们了。再说,那战斗已经打响了很长时间了,可见来袭的清军战力不强。否则就运输队那点力量早完蛋了。 一个步兵团的力量足够了! 高元厚根本就没想到那里的枪炮厮杀声是阿桂故作的。 高元厚想不到袭击小小一支运输队的清军兵马会是阿桂亲自带领的七千多清军马队。所以他只派去了一个团。现在陈州的攻防战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刻,复汉军已经登上了城头,眼看着就要拿下陈州城了。 所以夺取陈州城才是他的第一要务,大量的兵力被他部守四方,谨防刚刚过去的事情在度在陈州城下重新上演。 这个团的复汉军刚刚走过李柿园就被滚滚杀到的清军马队吓了一大跳。 七千来马队的奔驰啊,烟尘荡漾,把天空的太阳都要遮蔽,在辽阔的平原之地上是根本就隐藏不了行踪的。 团长第一时间打出了求救信号弹,然后让通信兵回去急报,他自己则立刻领着部队转移进了道旁的农田里,可惜想再退出村庄却是不可能了。清军没有给他们那么多的时间。 黄色的大地上,复汉军已经组成了刀切一样平直严整的方阵。 三个营加团部,一千七八百人,没有大炮,只有各营所属的一部分臼炮,拢共才十六门,还多是小口径臼炮。对出发动的太急了! 战士们面色坚毅!军官们神态高昂。 他们可是亲卫旅,他们是距离汉王最近的部队。 “命令各营,准备战斗!” “汉军威武——” “有我无敌!” “汉军威武——” 高亢的吼声远远地传出。 清军零散着队列,一样斗志高昂的吆喝着,复汉军这是中计了。作为设计的清军,他们自然士气高涨,催促着战马慢慢的向着复汉军战士所组成的那片刺刀丛林一样的方阵冲去。 复汉军一片肃然,稍微有点经验的汉军官兵都能看的出来——眼前的清军马队乃是支精锐,很快的,这支马队的速度就已经提到了快跑,但之前是怎么‘散乱’的,现在他们依旧怎么‘散乱’。也就是说这支马队自从慢跑开始,骑兵在阵列里是怎么一个站位,现在其中的骑兵依旧处在整个阵列中的那个站位。可以说人马是无一分杂乱。 清军在袭杀运输队的过程中吃了大亏。运输队拢共才二百个运输兵,清军那一战却死伤了小三百人。除了常安那次愚蠢的进攻外,就是最后的一次大爆炸。清军完全没有防备,不像之前的那次爆炸他们早有防患,这次是挨了个正着。熊文炳投下的手榴弹引爆了整个手榴弹箱,手榴弹又引爆了近在咫尺的火药桶,连续的大爆炸让上百清军粉碎碎骨…… 之前的战斗清军吃了大亏,这一次阿桂就要搞回本来。 看着正在接近的清军马队,团正抽出了军刀高高举起,咬咬牙:“全部都有……瞄准!” “虎——” 一支支火枪全都上了刺刀,指向前方,作为亲卫旅的战士,职责拱护鲁山为第一,他们不能跟身经百战的教导师或近卫旅作比较,可也不至于看到本来的骑兵马队就吓得尿裤子。他们可是亲卫旅,是陈汉的禁军! 是整个复汉军里第一批全火器——燧发枪——的队伍! 也是整个复汉军里陈氏最最忠诚的部队! 眼下的这个团,从正副团、教导、参谋长正到下面的营官、教习,一水儿的三姓子弟。 “200步!臼炮开火!”一线的营官大声喊了起来。 “轰轰轰……”一枚枚开花弹被发射了出去。虽然十六门臼炮多是小口径臼炮,而且弹药有限,但分作两队射击,一团团硝烟还是迅速且持续的弥漫在冲锋的清军马队队列中。 惨叫声响起,残肢断臂伴随着鲜血洒落田地。可清军马队依旧在冲锋! “150步!” “100步!” “70步,开火!” 一道整齐白烟从复汉军最前凸出的一营列兵方阵喷涌出,四五百枚椭圆形的铅弹迅速越过百步的距离,射入冲锋而来的清军马队当中。那正对着一营列兵方阵的清军马队阵列里立刻就溅起上百道血线。 一枚枚铅弹不管是打中马了,还是打中人了,那都是致命的创伤。 不过排枪还没结束,第一营来了一个齐射后,左手处的第二营接着开枪,然后是右手处的第三营…… 左右两个营的射击都是45°斜射。 三个营连接着的齐射,一千四五百枚子弹的杀伤,清军马队的前凸部分几乎被打光了。 常安继续大叫着,冲锋,冲锋! 根本不顾前军的死伤有多么巨大,继续催促着手下马队向前。因为他的头上有一把锋利的砍刀在等着他呢,阿桂说了,这次要还跟上回一样窝囊,别看他是骁骑营副都统,一样砍他脑壳。 为了不被阿桂砍掉脑壳,常安哪里还管手下马队死伤多少呢? 再说了这是冲阵,是冲击摆好阵列的步兵方阵,那本身就是要付出巨大牺牲的。相对松软的田地和一道道的田垄让清军的马速始终达不到最顶峰。 复汉军三个营的排列是一条弧形,一营在顶点,二营、三营列左右,三个营并没有列在一条线上,所以左右两营的交叉射击杀伤最大的还是清军马队横面的中心点,直接就把前突的一块骑兵给完全抹消了。而受他们三次齐射的刺激,受杀伤最小的清军冲锋横面左右两边的骑兵,全都发疯一样抽打着快马的战马,他们空出手来掏出火枪还击,然后向着复汉军两翼包抄过去。 清军原来是一个中央前凸的冲击阵列,与复汉军是针尖对麦芒,现在却给打成了中间有些小凹陷,两边突出的钳型! 远远的位置,同样有两支清军马队从左右向复汉军阵列的背后包抄。 阿桂是沙场老手,当然知道打这种方阵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只是因为李柿园距离陈州太近了,他怕陈州外的复汉军再派出人来救援。所以才下令常安直接开启冲锋,然后才命令两支部队从外围包抄复汉军侧后。 “该死,这陈逆的火力也太……”庆安就在阿桂的身边,看到三块复汉军兵阵来了三次严整的齐射,外加始终在急速射的臼炮部队,这才还是冲锋就赶得上一阵的伤亡了,人马在火药面前变得异常的脆弱。 清军马队的冲击之势骤然一滞。二三百骑被打得炸得人仰马翻。剩下的清军马兵如何不胆寒心惊?再有冲锋的道路被倒卧的人马尸体,或是失去主人的战马,或是失去了战马的马兵、还没有死去的马兵所阻挡,他们冲击的速度无疑要放缓了一些。 不过清军马队依旧在冲锋,双边的距离迅速拉近,然后臼炮就不再响亮了,刚刚还在操纵着臼炮的炮手们一个个抬着臼炮拖着弹药车躲进了小空心阵中。之前左右都是四列横队的两个营的复汉军士兵,在打出一轮齐射后就迅速转化阵型,从营一级的大方阵变成了一个个的队一级的小空心阵。而最中间的第一营则靠着长一点的准备时间,汇合了团部后组成了一个大空心阵。 “轰轰轰……”一连串的手榴弹爆炸声响起。 “啪啪啪……”接着就是最后的枪声,这是些许手速快的士兵打出的第二枪,也不再讲什么齐射不齐射,排枪不排枪了,有一枪就是一枪。 “举起刺刀,顶住!” “有我无敌!”阵列里响起了如此的叫喊声,队官、营官乃至团正。“虎——” 除了炮手们还可以继续一门心思的操纵臼炮,其他的复汉军战士就将要面临最严峻的考验! 一匹匹冲刺的战马,阳光下耀眼的枪尖和马刀,奔雷一样滚滚不绝的马蹄声,步兵刺刀方阵与骑兵的碰撞,这是这个时代的陆战最残酷也是最经典的一幕。 任何方阵都不存在绝对的克制骑兵属性。空心阵也只是相对效果好一点。 复汉军军官们的吼叫响起,意志的比拼到来了。 马队跟人群猛然相撞在了一起,人马嘶喊的声响响彻云霄。 加装了刺刀的火枪远比马刀更长,所以火枪兵对抗骑兵的最大依靠除了方阵就是他们的攻击距离长,当然西方有成规模的枪骑兵,从理论角度上是完全克制步兵刺刀方阵的——因为他们的长枪比步兵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要长得多。 清军骑兵中也有一些人拿着长枪长矛,尤其是一些军官。 在中国传统的观念中,马上使长兵器几乎是传统武将的一个标记。 再加上,骑兵的冲击力,就复汉军以队为建制的小空心阵,立刻的就有被清军骑兵冲的七零八落的。骑兵可不只有长枪马刀,战马的冲击力才是他们最大最有力的武器。 一冲之下,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鲜血哧溅,骨骼破碎的清响直入耳膜。尤其是在之前的齐射中受创最轻的两侧,几个小空心阵当即就崩溃了。 只是阵势零散的复汉军火枪兵并没有就此失魂丧胆,抱头鼠窜,而是相互靠在一起,迅速的聚拢在一起,或是直接并入临近的小空心阵里。 冲进去了! 常安像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精神大涨,大声下令剩下的骑兵跟进! 整个清军攻击马队就像一个大大的铁刷,锋锐的铁齿刷刷的拉掉复汉军一层层血肉。两翼包抄的清军马队也加快速度,前方冲击过后的清军马队也迅速带回马头,整顿队形。常安他要用骑兵巨大的冲击里彻底打垮面前的敌人,然后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除了最中间的第一营,第二营、第三营的小空心阵一个接一个的崩溃,然后复汉军与回头杀来的清军马队,两边散乱的步骑兵混战成一团。 骑在马上的清兵奋力挥舞马刀,脚踏在地上的复汉军战士则用手中的刺刀勇敢的回击,还有些复汉军军官、士兵腰间挂着手铳,近距离瞄准射击,一打一个准。而最狠的是那些中基层军官,对于这些出身普遍贫穷的军官们来说,他们现有的一切财富和地位都远比自己的一条性命来的重要的多的多,他们的战斗意志比之普通的复汉军士兵还要强出一等。当一个身陷重围的中士副队官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后,那就像开了一个头一样。陷入绝境之中的复汉军官兵,时不时的就发出拉响‘光荣’的爆鸣! 所以,混乱中的第二营、第三营士兵,靠着身上的胸甲,更靠着自己勇敢的斗志,跟清军骑兵死死的拼杀起来。他们虽然在步步后退,却也是步步抵抗,而没有被清军骑兵驱赶着撞散中间的大空心阵。 伴随着左右包抄的清军马队的杀到,清军人数迅速超过了复汉军。第二营、第三营的残兵被清军骑兵一步步的压到大空心阵前。 第一营和团部组成的大空心阵还在射出一排排的弹子——规模变小了很多,里面的炮兵也在全力以赴的发射着开花弹。他们始终在用火力给清军骑兵制造着伤害。等到越来越多的第二营、第三营残兵被清军骑兵们逼到了第一营大空心阵前的时候,让清军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大空心阵根本就没有被这些败兵冲散、挤垮,而是后者毫无障碍的融入了其中,就像雨滴融入河流。 骑兵必须运动起来才有威力,就算是混战中,清军骑兵也不是站定不动的。但是战场上清军的攻势已经用到老了,除非阿桂把现在战场上的骑兵撤回来,再派出新的骑兵部队冲击剩余的复汉军,否则两边混战,就只能继续这般的人命换人命,让伤亡人数直线上升去。 阿桂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他错了,这一仗是他估料错了。 他把复汉军想得太脆弱了! 他就不应该只准备一波进攻部队,常安之后应该还有第二波、第三波进攻部队,用一波接一波的冲击,以快速的骑兵群冲击着没了阵势的步兵,就算后来的队伍依旧冲不动中间的那个大空心阵,也能把左右的复汉军吃个七七八八。而不是像现下…… 阿桂真的后悔了。 一场本该是畅快淋漓的歼灭,因为他的失误,打成了现在的样子。 没有了疾快的速度的骑兵就是没有了牙齿的老虎,现在战场上的清军骑兵当然不至于落到一头被拔掉了爪牙的老虎的境地,却也是一头步入了‘暮年’的老虎。 速度,他们缺乏速度! 当然,即使如此,清军也是占优的。 倒在血泊中的清军越来越多,倒在地上的复汉军就更多了。以步兵对骑兵,即使这些亲卫旅的复汉军战士意志极度顽强,还个个披着胸甲,也真心的吃亏。对付步兵的骑兵真心很占优势,战马的冲击力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即便战马的速度远没有达到巅峰。 清军在冲击时候折损的人马很快的就给他们捞了回来。但是混战到现在,清军骑兵虽然大大占着便宜,却始终没能将左右两个营击溃,双方的近战肉搏,两营的残兵始终在坚强的抵抗着。 阿桂眉头皱的死死地,他不敢轻易下令进攻部队撤出,因为两边整兵再怼的话,清军骑兵的冲击力当然会大增,可在他们冲击到复汉军面前的时候,也必须先承受一波沉重的伤亡。阿桂一时间很难判断这么做的清军——是赚便宜了?还是吃亏了? 最重要的是,陈州城下的复汉军有动静了。 然后血腥的战斗又持续了一刻钟时间,战场上终于沉寂下来,伤亡过半的复汉军战士屹立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目送着清军骑兵迅速远去。 陈州城外的高元厚亲自带领上万复汉军增援而来。阿桂知机的带兵走人了。 伴随着滚滚黄龙,陈州城郊外的这一场步骑对战结束了。高元厚的举动完全落到了阿桂的算计中,可是清军未能取得万胜,以骑兵对步兵,甚至在整体伤亡上也不比复汉军少多少,那就是阿桂对野战中的复汉军的整军速度和顽强意志认知不足的问题了。 也是清军倒霉,碰上了亲卫旅的部队。这个是整个复汉军中最忠心最可靠的部队之一啊。甭管他们的战斗力能不能比得上主力师。 一千七八百人的团最后还能站起来的只有四五百人,这是一场损失惨重的激战。可他们用自己巨大的伤亡也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清军骑兵。 别管阿桂有多么的不甘心,认真说起来,这样一场清军还能占点上风的野战,已经是近两年来,清方对复汉军主力部队所取得的最佳战绩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乾隆爷的奴才 李柿园战斗规模不大,在复汉军厚厚的一本战争史中并不怎么起眼。但是就现下这场陈州之战来说,李柿园战斗则是一个标志。它标志着清军骑兵的运动战开始了! 陈州与周家口之间,周家口与郾城之间。在周家口被复汉军攻克的第二天,一支支清军骑兵彻底的活跃起来。他们不仅袭杀小规模的复汉军巡哨部队,攻杀运输部队,还要隐隐要分割复汉军前后彼此之间的联系。 陈州已经被高元厚攻克了,但一场伤亡巨大的李柿园之战,让高元厚的战功黯淡了三分。 陈鸣下一个目标就是商水,或者打颍河以南的区域,一直到信阳,这大片区域就都是陈鸣的攻击目标。而至于将来在豫东的布局,现在他有了周家口,有了陈州城,那就可以相对杜绝北面清军对于颍河以南区域的大局进攻。 当然,以城池为中心,围绕着乡野,清军骑兵又多,以后少不了还是要有一番缠斗的。 甚至说,想要彻底屏护陈州,少不了要把几个县变成许州、郾城、西平那样的地方。 用一座座堡垒分隔着大地,然后一座座堡垒串联,组成一条条坚实的锁链。 陈州府城东铁葫芦胡同。 陈友河抽着烟杆,长长的一支镶银玉嘴儿烟杆,一明一灭的烟锅下缀着一个丝袋。陈友河吐出一口烟来,白色的烟雾笼罩着他整张堆满皱纹的老脸。跟三年前比,这位陈义和的大东家老了很多。 在陈友河的下方,他的三弟陈清河,他年龄不比三叔小几岁的大儿子陈益元,两对眼球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大哥和老爹。他们能不能当官,能不能当上‘好’官,就全在老爷子一句话上了。 复汉军攻夺的陈州,暗营埋下的棋子一部分就摆到了明面上了。陈清河和陈益元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家中近两年往来的新朋友中,有好几个都是复汉军的人啊。 这要是只有一个,也就赶巧了。可一下子有了四个,陈清河、陈益元就是猪脑子也知道陈家的掌门人——他们的大哥和老爹。与复汉军早有暗中的联系。 复汉军刚刚拿下了陈州,可谁也不信清军还能从复汉军手里再把陈州夺回去。至于复汉军保卫陈州的决心,你看看复汉军暗营接连蹦出来的那些个棋子?这就是他们要扎根陈州的最好表现。否则谁会把宝贵的暗棋摆到明年上来呢? 陈家在满清手下这几年受苦可受大了,家里的钱库、粮仓都要被满清给榨光了。 复汉军打进陈州城的时候,陈益元就高叫着再不用挨宰了,叫着要重振家业。可现在一瞧还有另外一条更加光明的辉煌大道摆在他们脚边,陈益元就可把‘重振家业’四个字抛在脑后了。 做生意哪有当官爽?更不要说陈汉的官场也并不禁止官员亲属行商。 对于这一条,陈鸣就觉得是——脱了裤子放屁,纯属对此一举。 你规定了官员亲属不经商人家就真的不经商啦?看看朱明,再看看满清,最后再瞧瞧改开后的红朝,何必欲盖弥彰呢。 这一规定对于陈家来说只是一个小福利,真正让陈清河与陈益元为之振奋的还是一个官字。 在中国这个官本位社会,‘官’字代表了太多太多。这几年陈辉祖不就是靠着一个‘官’字,把陈州的地皮都刮下去三五尺了么。 “唉。你们既然下定了决心,老夫就舍着一把老脸去给你们求上一次。但老头子我先给你俩说明白了,新朝司法森严,你们既然走上官途,就要洁身自好,好自为之。万一犯了事,休要再求到老头子面前。我这张老脸可没那么大的面子给你们消罪过。” 就在陈州城外双方兵马厮杀正烈,一支支清军骑兵纵横田野的时候,复汉军在陈州城内的统治却出乎意料的稳固了下来。本来仅是一颗小小的幼苗,随着陈家等多个陈州世族、大户的投靠,却仿佛上了屎丹利一样飞速的茁壮成长。攀枝错节,扎根在陈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与陈家等豪门大户投效复汉军的同时间,一批忠诚于满清的陈州官宦门第被毫不留情的连跟拔起。 也活该这些人倒霉,落脚在陈州这个激战之地。如果是在南国非战区,很多小不严的,陈汉就高抬贵手放过去了。可现在不是,现在必须斩草除根,必须清楚一切’异类‘。 陈益元脸上挂着冷笑,与身边吞咽着吐沫的三叔陈清河不一样,陈益元心理面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当初陈家被强逼着出钱出粮的时候,那些银钱粮食真的全进了国家手中了吗?能有三分之一就是不错了。 陈辉祖拿走了一块,这些个官宦门第,跟在陈辉祖屁股后面耀武扬威的奴才,一个个也捞的盆满钵满。更让陈益元生气的是,很多人还明白无误的羞辱过他,羞辱过陈家。就因为陈家只有一个举人,而无有真正的进士官身。自从他听到陈汉要他们立‘投名状’这消息后,陈益元就盼着这一天到来呢。 “三叔,不是侄子说你。就一个监斩,你至于吓得脸都白了吗?” “这天底下每天要死的人都比咱们要监斩的数量多出几百倍、几千倍。现在可是乱世,天下还没太平呢。怎么能怕砍人头呢?这又不是砍咱们的脑袋?”陈益元第一次觉得跟陈清河一块进官场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胆子那么小,怎么能成大事,当大官? 陈益元很兴奋自己接下的差事,因为他监斩的那几家人力,要砍头的人里,就有两个人,在过去时候好几次讥笑、嘲讽于他了。一句话,陈益元跟那俩人有仇! 现在监斩自己的仇人,那何其快慰啊。 “来人,给本官准备一个食盒来。”陈益元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报仇。这砍头之前他还要亲自去瞧瞧那俩货。想到马上自己提着食盒去见那俩仇人,后者目瞪口呆甚至哭泣哀求的模样了。“哈哈哈,畅快,畅快啊。”陈益元仰天大笑着。 时间已经走到了十月初一。正午时分,鲁山飞鸽传来喜报。 这天的子时,太子妃为陈鸣诞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母女均安! 陈鸣大喜,几天来他一边遣送俘虏,积蓄军火物资,另一边就是满满担心着远在鲁山的妻儿。现在喜报传来,可算是安心了。“女儿好,女儿好啊。” 这个刚刚诞生的婴儿虽然不是小王子,但也必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为正是她的出现,她的老爹后院中才陆续有女子怀上身孕,而且她还是陈汉的长公主。无论从吉兆还是从实际,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她都不会比一个嫡次子跌份了去。 陈鸣高兴的到第二天大军出击的时候,都乐呵呵的。 守备一师两个旅留守陈州与周家口,陈鸣带着余下的人马于十月初二,大举向商水县杀来。 后者的道路真的很够呛,复汉军一路走一路填坑垫洼。 清军的马队确实很多,袭扰起来也真的很让人头疼。而郾城到周家口,周家口到陈州城沿线上,复汉军又一没有兵站,二没有坚固的营盘,短期内运输队想要在清军马队的威胁下安全的往来运送物资,确实是很不容易。 小规模的运输队完全绝迹,还要在运输队里加上护卫的正规部队。 但清军的骑兵马队再牛逼,他们也不可能向周家口和陈州城发起进攻,尤其是颍河上的几座桥梁被复汉军占据或是炸毁后,清军往来穿梭也变得不便起来了。 在夺取陈州后的七八天里,陈鸣先是将大批的战俘送回郾城,而清军也算弄明白了热气球是什么东西了。周家口复汉军营寨里,经常有热气球升起。只要不是风太大。 一下子拔高了几十米,周家口方圆十几里范围内都被气球队尽收眼底。 …… 商水县衙,气息一派紧张。夺取了周家口和陈州后的复汉军终于打过来了。 主将恩惠,副将铁保,两人都不是无能的人。早年在西北吃了不少的傻子,不久前的汤庄之战,汪腾龙更是要拜谢铁保的救命之恩。 二人以下,整个商水的清军有万人之多,周边还有汪腾龙的残部。五六千甘陕骑兵被复汉军的骑兵旅一仗打了个残废,可好歹还有三千多骑兵呢。只是士气非常的低靡。 “来吧。”恩惠紧紧地握着拳头。 “陈逆仗着热气球搞鬼蒙人,耍诈夺取了周家口,然后又趁着我军军心不稳,夺取了陈州。但是在我商水,就没那么容易了。” 恩惠要比陈辉祖来陈州晚一些,是清军开始经营陈州防线的时候,人才坐镇商水的。商水这座往日很不起眼的县城,泼洒着他两年的心血。在恩惠看来,整个商水就是固若金汤的。 那城外的沟渠、战壕,堡垒、胸墙什么的都不说,只说商水县城墙里头,大小火炮阵地五块,布置了整整三十门大炮,都是景山造的西式大炮! 如果算上城墙上布置的大炮,还有城外的炮台,整个商水大小火炮直逼三位数大关。 另外,商水城内也被他改造成了一座军事堡垒,整个商水县城的防御绝不是只靠一堵城墙。城内的重要建筑,如知县衙门、县学、仓库、练军和绿营的营房,还有县城里的叶、邓、高三家的宅院,都被改建成了小型的独立式堡垒,学习复汉军当年打防御战的做法,阵地中以碉堡为核心——内部储存水、食物和弹药,即使阵地全丢,里头的士兵也能单独坚持上好一阵子。 城内的主要街道也统统构筑了街垒,老百姓更是在一年多前就纷纷被驱除出县城,也让暗营在商水县埋下的钉子近乎告废。 恩惠对于商水的防御力十分有信心。即使他没有料到复汉军能造出特大号的孔明灯来,让他费了很大力气在县城里修筑的多块炮兵阵地变成了无用之举,但他依旧对商水县的防御力信心十足。 换成恩惠自己来进攻商水,他实在想不出陈鸣能拿商水有什么法子。 “诸位,大敌已来,陈逆挥兵商水。我等报效皇恩的时候到了。”恩惠抱拳冲着北京方向一拱,面色肃然的道:“此战,我军背靠坚城,内有铁壁,外有铁骑,乃天赐良机于我辈建功立业也。借此之战务必要大挫陈逆兵锋,以振我大清军威士气。” “诸公,勿要辜负了圣上的厚望。” “回去之后,立刻整军备战,严阵以待!” 副都统铁保以下,一干军将起身聚到大堂中央,单膝跪地,大声喝道:“建功立业,报效皇恩。”就在陈汉对着南国的水灾和赈济工作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满清也使出了一招很厉害的杀手锏,将朝堂上的一应汉人重臣,还有军中的大批游击、参将以上绿营军官悉数抬旗,加入了汉军旗。其中刘统勋为首的一批骨干重臣,更一步被乾隆抬入了满军旗,还是上三旗。今后刘统勋就不是刘统勋了,而是刘佳·统勋。真正的变成乾隆也的奴才了! 这场大恩赐就惠及了眼前不少军官。 凡是入旗了的文武汉员,乾隆还在东北给他们赏赐了大片的土地。很多人的土地上现在已经被朝鲜棒子给塞满了。从春天到现在,一些工作效率高的土地上今天的粮食已经入仓了。 …… 南朝鲜,釜山港。 往日繁华的朝鲜第一大港已经消失不见了,这里是一个敌我两边多次往来拉锯的地方。 冬天来了,清军退入了晋州城,釜山港由一支朝鲜降兵守卫着,然后他们就被一支打着壮勇营旗号的朝鲜军给击溃了。 金基大正是这支朝鲜军队的首领。这个往日汉城的高门子弟,现在已经满面的风霜。 他的眉宇间有着一股掩不住的愁苦。自从晋州城破,李祘在突围途中失踪,至今已经三个月时间了,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以说,只保存着生还的可能。而事实上,李祘是绝无生机了。那个国王在现下时候会一藏就是三个月啊。 这三个月里不仅朝鲜人疯狂的在寻找他们的大王,清军也在认真的鉴别俘虏。结果都没有找到李祘的身影。 金基大举着壮勇营的旗号继续抵抗清军,他的背后就是李祘的王后金氏,此时金氏已经移驾济州岛多时了。朝鲜王的王位依旧空悬,但金基大知道,那几个王室近支的家伙们,已经悄悄派出人手前往中国了。他们自己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与汉军拉关系,与国人面前刷声望。 比如恩彦君李裀,比如前恩信君,现在的延龄君李禛,比如恩全君李禶。 他们都是庄献世子的儿子,李祘的庶兄弟。 金基大的大旗在釜山港上空高高的飘扬着,但是与那面显眼的将旗不一样的是朝鲜军的狼狈与不堪。金基大手下的朝鲜军足足有两三千人,而且这些士兵里至少一半人是真正的朝鲜官兵。甚至很多人就是汉城的禁军,比如金基大在龙虎营的旧部。 可是现在这支军队却显得颇为狼狈,他们军装破碎,绝大部分的官兵都显得面有菜色。饭点很快就要到了,各个营帐外面都架起了大铁锅,每口锅都咕嘟咕嘟地翻腾着。乍一看颜色,红的绿的,眼观还挺不错。离近了再看,却能发现那就是一锅面疙瘩汤,而且是棒子面。 那里头红的是辣椒,绿的是海边最最不值钱的海带。如果用勺子搅一搅,还能够从里面发现小鱼小虾、海螺,剁碎的螃蟹等。那都是从海边上捡的。 这就是金基大部下士兵现在的食物,而就这还不能让士兵们放开肚皮吃饱。 朝鲜社会等级森严,军队里也没什么官兵平等一说。底层士兵每人就只有一碗面疙瘩汤吃,而基层军官却可以敞开了吃饱。基层军官再上面的低层军官,每人还能有一个大饭团。而低层军官再往上的中层军官,那伙食就更滋润了。不仅吃的饱——一律白米饭,还有汤有菜,即使那汤只是最简单的泡菜汤、大酱汤啥的,即使那菜只是复汉军给他们的罐头和酱菜。 复汉军自己的供应还很能保障,但是济州岛上已经收容了十几万朝鲜官民,再加上金基大等一帮子抵抗军,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三四万人,整体的后勤供应已经非常困难,金基大手下的这些人能天天吃个半饱已经很可以了。 当然,中层军官再往上的高层军官和金基大本人,那伙食就更好了。 复汉军再缺物质也不至于就缺他们一撮人的啊。济州岛上的‘贵人’多了去了。金基大大帐里,即使只有罐头、腊肉、肉干,却照样是大摆酒宴,酸的甜的,香的辣的,一群人聚于一席,还有打扮艳丽的佳人以歌舞助兴,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不管这些人夜晚入睡的时候,有过多少次泪湿透了枕头。 一年的时间,旧日的荣光就彻底的离他们远去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哪里有那多大青果的死忠啊 “轰轰轰……”一团接着一团的黑色硝烟在城外阵地升腾,一团接着一团红火的烈焰照亮了恩惠的脸膛。恩惠紧咬着牙关,双目中尽是痛恨之极的仇恨,他手边的女墙上垒砌的沙袋中央印着一个圆圆的凹坑,这是气极的恩惠一拳锤在上头留下的痕迹。 商水城池外延,成百上千颗的火箭弹落入了三千多清军守备的城外阵地上。 胸墙垮塌,土木制造的堡垒崩塌,股股硝烟伴随着漫天的黄尘,完全笼罩了城头上一班清军将领们的视线。 而复汉军的一干将领此刻则各自平静的做着自己要做的工作。 炮兵部队抓紧时间布置更多地炮兵阵地,气球队抓紧时间准备下一颗热气球,后勤部队在抓紧时间搬运着军需弹药,也在源源不断地向着火箭部队提供着火箭弹,大部分的步兵处在修整的状态——不管连连的巨响在他们耳边震动的情况下,他们能不能休息的下。 只有少量的一部分军队做着占领清军城外阵地的准备! 是的,占领。而不是攻占! 对于这种坑道防御,复汉军现在已经找到了绝佳的破解方法,那就是用五十斤以上的重型火箭弹狂轰滥炸。 火箭弹的重量分作四部分——壳层,发射火药,爆炸药、填装物——铁砂、碎铁钉等。 这个中间,壳子占据的比重并不高,大概只有15个到20个百分点之间。最多的也不是填装物,后者在整个火箭弹组成部分中的比值是最低的一项。比重最大的当然也不是爆炸药,每颗火箭弹的爆炸药份量都很少超过整体比重的25%,比重最大的乃是发射火药。任何一颗火箭弹,发射火药的份量都将占到50%以上。 五十斤以上的火箭弹,射程可达到四里,内藏十斤以上的黑火药。如果把填装物也换成黑火药,这个数字还会更大。 这是比飞雷弹的威力都要大的存在。更不要说上面还是六十斤和七十斤的火箭弹了。 这种重型火箭弹一旦爆炸,巨大的威力,震也能把躲藏在战壕中的清军给直接震死! 持续了半个小时的火箭弹轰击结束了,一支支复汉军‘漫步’战场,打着红旗向着清军阵地挺进。作为低层士兵,他们对于重型火箭弹的威力还信心不足,可后头的高级军官们却是一百个放心。 火箭弹这玩意儿,爆炸开来,在实验测试把躲在战壕里的大肥猪都震得七死八伤。而破开死去的肥猪尸体,无一不是内脏破裂出血。甚至不少死猪的白肚皮上还透着星星点点的血色! 重型火箭弹就是会‘飞’的加强版飞雷弹! 当初对付清军的战壕战,复汉军还要担忧飞雷炮的短小射程,处在清军的火力覆盖之下,更要防备着飞雷弹泄密。 而现在么? 就算清军真的能好运的捡到没爆炸的火箭弹,只眼下火箭弹的那层铁壳,就能让清军手足无措。他们也能比着火箭弹造出一样的壳子来,但总量上估计要超出一倍来。一个开花弹的弹壳都难住了清军,更不要说是现在火箭弹的外壳了。这东西要落到洋人手中才是大麻烦呢! 一支支以队为建制的复汉军由远到近,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没入了商水城外的清军阵地。阵地上静悄悄的,不要说一片喊杀声,就是枪声、惨叫声都没有听到几次。 “大人,派出城去的人手回禀,阵地上的将士全完了。” “怎么完的?”恩惠抿着嘴。 “被震的。两眼圆睁,七窍流血,肌肤表面有密密麻麻的红点……”这是妥妥的给震死的表现。 恩惠的目光始终在盯着正前方的城北阵地,胸墙、堡垒,一应工事几乎全被摧毁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自己早该想到这一点上。复汉军之前用的飞雷炮就是如此威力,只是极短的射程是飞雷炮最大的短板,而现在…… 火箭弹比之飞雷炮还要威力更强,射程更远!就算是射速也更快更便捷!还更准! 一颗热气球正在慢慢降落,另一颗热气球已经升起。只是比起原先的蚩尤脸谱,这颗热气球直接画了一座大山。 “轰轰轰……” 恩惠刚刚从城头下去,连连的炮弹就轰鸣的袭来。 数不清的开花弹、实心弹落到商水城内外。城外清军炮台早已变得静悄悄的了,这是上百枚特大号火箭弹集火后的效果。里头的炮手即使没给震死,也给震晕了。 距离商水县城二十几里远的汪腾龙部,看着县城方向升腾起来的滚滚爆炎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如此猛烈的爆炸,跟眼前的一幕相比,当日汤庄的悲剧真心不算什么了。 如果那时候复汉军的骑兵部队能携带这么多的火龙弹,汪腾龙部怕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了。他身边的张芝元、李天佑俩,目光中都饱含着恐惧。 良久,汪腾龙才叹了一声,然后相当佩服的赞叹了恩惠一声,这人早早让铁保带领商水城里小两千的满汉蒙骑兵出城,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否则的话,只这些火龙弹和炮击,就让城里的马队彻底玩完。 汪腾龙继而想起了热气球,复汉军千奇百怪却又每每都具有大作用的东西层出不穷。这热气球一出,往后城池防御就难得太多了。 整个城市都尽在敌人的观察之下。就算是调遣一支兵马,都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的四分五裂。这样的‘守城’太悲剧了! “中堂大人到了哪里?” 现在复汉军拆毁了颍河上的多座桥梁,仅剩的三座砖石桥梁也全在复汉军的守备之下,桥两头派有重兵驻守,修筑有防御工事,骑兵很难短时间里攻下。即使受了李柿园战斗的影响,阿桂已经让骑兵部队携带抬炮、子母炮等轻便小炮了。 “中堂大人到了南顿镇【商水东南】,铁保副都统带兵已经与中堂大人汇合。” 汪腾龙不吭声了。 …… 商水县城。 无数的炮弹捶打着这个县城,这个恩惠苦心经营的战略重地。轰隆的炮声压过了城内房倒屋塌的声音,还有城中燃起的大火。 复汉军用加料的火箭弹还有炙热弹对着城中的居民区一阵轰击,大火立刻就燃烧了起来。 城外的阵地已经尽数丢失,坚固的城墙也被敌人的炮弹和爆破炸的一塌煳涂。就像后世翻轨的火车,一截一截。 进攻态势的复汉军损失轻微,因为复汉军战士根本没对商水发起进攻;守卫商水的清军也很少有人员是死在刀枪下的,可他们损失惨重! 炮弹、火箭弹清洗着整个商水县城,大量的清军被炸伤炸死,伤亡,很多清军士兵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或是人已经崩溃。虽然这时间总共还没有一天! 持续的炮击和爆炸,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神经绷紧,这种状态对士兵产生的精神上的无形创伤,远比打一阵苦战来的还要大。 “轰——” 一枚开花弹落在了街边的一幢房屋上,爆炸声掀飞了整个房顶,屋子瞬间倒塌了一半。 “大人小心——”戈什哈反射性的遮挡在恩惠身前。 房屋周边如不停歇的工蚁一样正转运着物资的民丁四散而逃,可还是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倒在地上干嚎哀叫着,他的腰被倒塌的一根房梁给砸中了,整个半个身子都被‘拍进’了倒塌的房屋废墟之中。 推开身前戈什哈,恩惠走上前去。这个受伤的民丁显然是没得救了,他的下半身都被房梁给砸变形了,红色的血肉和白色的腰胯骨头都露了出来,甚至还能看到挤出来的肠子。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哀叫声越来越虚弱。但恩惠脸色还是把手摆了摆,这种哀叫是很容易让人丧失信心的。所以……,恩惠向身边一个戈什哈递了一个眼神。“帮他一把。别让他再受苦了。” 戈什哈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双手捧住民丁的脑袋,“咔嚓”,惨叫哀求声音立刻停止了。周围民丁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恩惠和他的戈什哈身上,是官,是军爷。 畏惧、恐惧,或许还有一丝愤恨,重回回到这里的民丁们抬起的头瞬间低下,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情。在清军大爷面前,他们这些民丁是没有一点人权的。 今天复汉军的炮击和火箭弹轰击,不知道让多少民丁精神崩溃垮掉,可他们在清军刀枪的逼迫下依旧要任劳任怨的做着苦力。 傍晚的时候,阿桂带着清军骑兵大队已经挨近商水十五里左右了。在这个距离上,他还能清晰的听到复汉军隆隆的炮声。据探子回禀,整整一天啊,复汉军的大炮和火箭弹没有一刻停闲的。 “中堂大人,陈逆火力之凶猛,闻所未闻。如此情况,切断其补给线路确实为第一上策。” 阿桂别看带兵来到商水了,但他没打算救援商水,更没指望着手中的马队能够杀的复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可铁保对于商水十分的怀有执念,于是阿桂带着部队来到了商水城边,让铁保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一看;再动动脑子,好好地想一想。 复汉军现在很像二战时候的美军,之所以战斗力强大,就是源于他们的火力超级威猛。倒不是说没有了火力,当年的老美或是现下的复汉军战斗力就弱的一逼了,而是说没有了超级威猛的火力,他们的战斗力就拉不开清军那么远了。 在阿桂心目中,八旗新军是绝对不次于复汉军火枪兵的精锐。但是让相同数目的八旗新军与复汉军部队作战,被打出翔来的一定是八旗新军。因为火炮,因为火力—— “驾驾……”滚滚的马蹄声从商水战场边缘划过。消息迅速传到陈鸣的手中,大股的清军马队从复汉军宿营地后撤穿过。 “这又是要切运输线啊!” 侦察兵汇报,这股清军马队至少有五千人,这就是阿桂亲自带领的清军马队主力了? 整个陈州战场上,十万清军,其内两万多清军马队,扣除李柿园之战和汤庄之战折损的,以及之后的一连串袭扰战斗中损失的马队,剩余的清军马队一分为二,一部分主力就掌控着阿桂的手中,这支清军马队虽然也袭扰复汉军的后勤部队,但目标总不离复汉军的兵锋。而另外一支清军马队,还有三四万福禄、何煟带领的清军大队步兵,从西华压下,目的始终是切断郾城与周家口的交通联系,重重的牵制周家口和陈州的兵力。 “不用管这个。这会咱们带来的军火储备,足够打下商水的了。”就照着今天这样的打法,商水城里的清军能支撑几日? 恩惠以为里头的士兵一个个都跟他一样对大青果忠心耿耿,誓死不渝吗? 哪里有那多大青果的死忠啊。 就今天的打法,陈鸣觉得再有了两三天,商水就可以摘取了。此次进攻商水前,大军在周家口待了好几天,上下可都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 …… 安徽方面,许久都没出现的第二师高平山部,一万多复汉军正在围着舒城猛攻不止。 第二师不仅拿下了庐江,高平山还想着再接再厉夺取舒城,然后兵锋直指庐州【合肥】。 自从黄正纲被调去两江以后,驻守庐州与高平山对阵的清军主将就是桂林了,伊尔根觉罗氏·桂林。满洲镶蓝旗人,两广总督鹤年之子。 桂林手下有两个大将,一满一汉,汉将是王万邦,安徽抚标中军副将;满员是昌泰,新建的庐州镇总兵。 小半个月的纠缠和厮杀,从桐城出击的第二师攻克了庐江,现在杀到了舒城。 昌泰丢了庐江,带引着余兵于七天前退入了舒城,继续坚守。 但是舒城的防御工事根本不能与庐江相比,后者是安徽清军重点经营的要地。只是跟商水的恩惠不同,昌泰经营庐江的时候,重点放在了城外阵地上。结果在重型火箭弹的轰击下,庐江坚固的外壳被轻易的敲个粉碎。 是桂林亲自带着四千多马队帮忙,昌泰才能带着余部退守舒城。而火箭弹这东西,尤其是重型火箭弹,也不是哈口气就能有的。庐江之战,高平山已经把自己手中的重型火箭弹,乃至轻型中型火箭弹都打的七七八八,再碰到舒城时候,后者的防御力虽然不能跟庐江相比美,可给第二师造成的阻碍却比庐江更甚。 但是庐江的失利对于清军也是一次重创,庐江上百门大炮,被昌泰拖到舒城的只有二三十门。士兵人数也少了一半。 第二师就像一头缩在深山老林许久了的猛虎,一下山就虎入羊群,给了清军一记重创。 大批士兵的阵亡和伤创,是安徽清军一年多来最惨重的损失。且除了伤亡的人数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皖北乡勇,这些人在残酷和漫长的炮击中精神崩溃垮掉,颓废的是无有斗志与勇气,桂林只能把这些人撤到后方去修整。 但是缺少骑兵力量的第二师也在清军骑兵的扰袭下深感不便。运输线,运输线,这根复汉军的命脉时刻都在清军的屠刀之下…… 第四百三十章 噩梦 商水城墙塌了。被轰塌了! “冲啊……” 震天动地的口号声响彻商水前线,一面血虎旗已经插上了商水西城。 连着三天的猛轰,整个商水县就在炮弹下变换了模样。 一支支复汉军队伍冲上了城头,冲进了商水县城。 这里没有排枪,有的只是刀刀见血的肉搏与厮杀。清军步步后退,城池已经破了,被昼夜不停的炮击与爆炸搞成了神经病一样的商水清军,还有几人能勇气十足的如恩惠想象的那样坚定不已的打巷战?商水完了。 前头的清军没有立刻逃散一空,已经是恩惠心狠手辣了。在距离北城最近的县学,坐镇那里的恩惠已经用刀砍掉了三四十颗脑袋,其中不乏一些军官的头颅。 而复汉军刚刚杀入县城里,一时间很难想起来‘招降’,苦逼的清军只能十分苦逼的抵抗着。何况他们中间还有监军——八旗兵在! 朱岩一脚揣在旗兵尸体上,抽出了刺刀来,那一刀刺的不是位置,被骨头卡住了。 “唿……”大口的喘着粗气。朱岩没有继续向前冲,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队官……”身边立刻响起了手下关心的声音。就像他还是安陆民团首领时候一样,每时每刻都被手下的兄弟关注着。 “没事。”朱岩摆了摆手,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从腰间掏出一个不大的小银壶来,将还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别冲的太快,试着招降他们,看降不降。” 朱岩看着一退再退的清军,骂道:“他娘的,城都破了,胆子都给吓没了,还扛个屁啊。” 有一就有二,当一个人喊着‘缴枪不杀’的时候,就会有第二个人喊,当一声声‘缴枪不杀’的喊声响亮在战场上的时候,县学里的恩惠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恩惠从县学里退了出来,然后复汉军的兵锋就杀到了县学前头。 里面聚集了四五十旗兵,外加二三百绿营。 复汉军没有对着县学硬打猛冲,而是派旗语兵向外面打旗语,热气球上的瞭望兵看到了旗语后立刻向下传递信息,命令就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炮兵阵地。 “轰轰轰……”的炮声湮没了县学周边。 复汉军进攻部队从城墙下兵铺里寻到清军的棉被,一张四方桌,搭上两层棉被,泼洒上水,一辆标准的土坦克就完成了。两三名士兵顶着土坦克,或者说是顶着两层棉被,直向县学冲去,他们的身后或多或少都跟着一个个挺着刺刀的复汉军战士。 十多辆土坦克艰难的移动到距离县学不足三十米的时候,一名复汉军军官跳将了起来,挥出军刀向着下方一噼,哗啦啦的一片手榴弹雨被投到了县学内外。 “轰轰轰……”手榴弹爆炸的声响,巨大的冲击波和飞溅的弹片直接让县学的满汉清兵一阵狼哭鬼嚎。他们刚刚从复汉军的炮击中抬起头来,就立刻挨了狠狠一棍。 土坦克后头的复汉军战士,趁机挺着刺刀冲向了县学。 一场激烈但并不久长的战斗,拉下三十多伤员和尸体,县学里外的清军尽数投降。随后残存的小二十名旗兵被就地解决了一半。‘缴枪不杀’和‘投降不杀’从来不被套在旗兵的身上,这事儿连旗兵自己都知道,可死亡面前他们还是忍不住投了降。 投降了还有一丝儿活命的机会,不投降就只有死。 满城都响起了‘缴枪不杀’、‘投降不杀’的喊声,恩惠没有坐在残破的县衙里等死。而是聚集了手中最后可控制的军队,在县衙集结后迅速向着杀进来的复汉军冲去。 三天没有好睡的恩惠嘴角尽是虚泡,两眼也布满了血丝。看着眼前这支部队,他很清楚进攻是自寻死路,但作为大青果的忠臣,恩惠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拼死所有能拼死的陈逆。至于他手下的士兵能有多少人活下来的,他不需要关心。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数百把雪亮的刀枪汇成一片耀眼的银海,恩惠朝着北方,他想说几句话,来给士兵们鼓舞士气,但张开嘴,喉咙却难以发出一个音节。 “出发——”半响,一个干涩的词汇从他口中迸出。 在他身后一个头戴避雷针的旗人武官,抽出自己的佩刀向着北面狠狠一噼,所有的语言,千言万语就汇成了一句话:“扶保大清!” “杀啊……” 七八百人吧,里头至少有二三百旗兵,一些旗兵很勇敢的冲在了最前头。 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在队伍中间叫响个不停。 复汉军的炮弹也开始落到了人群里。 当一颗颗炮弹乍然落入清军人群中的时候,他们的两翼也猛的杀出大队复汉军士兵来。炮声消失了,密集如雨的子弹和手榴弹却不断的落到清军队伍中,这商水城中最后的清兵也混乱了。 一片一片的清兵倒在地上。子弹、手榴弹,雨点一样打来。 “嗖”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颗弹丸擦着恩惠的脸颊划过,击碎了他一名卫兵的脑袋。 恩惠神色没有半点变化,死就死了,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才是最重要的。 枪声炒豆子一样响起,商水县城中最后的激战,当枪声停止厮杀声响起的时候,恩惠已经仰面倒在地上,鲜血浸透了他的棉甲。 阿桂看着枪炮声渐渐宁静的商水县城,满脸的落寞。这三天里他带队真真切断了周家口与商水的联络,这两者间的大小道路本就被清军掘断了。复汉军是一路铺路垫坑的过来的,就是一条线,要卡断十分容易。可商水还是陷落了。 只三天时间! 复汉军至少集中了一百五十门大炮昼夜不停的轰击,三天两夜的猛轰,再配着无数的火箭弹…… 如此火力放到这个时代建制是丧心病狂。 “现在的尚水县城内又该是什么样?”阿桂是看不到商水城里的场景的,但他觉得此刻的商水县城里头肯定是满目的苍夷,遍地的废墟。 夜晚,寒风吹拂,汾河【不是山西的汾河】岸边。 上万清军马队静静的安营扎寨,汪腾龙带兵与阿桂汇合一处。 粼粼的河水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阿桂提笔写着奏折。 复汉军的火箭弹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这种武器的出现几乎让原先威力巨大的坑道变成了坟场。但是这种武器没有被清军所掌握,清军的坑道对复汉军丧失了作用,而复汉军的坑道却还可以轻易的来抵挡清军的反扑。 还有热气球,这两种新式‘武器’的出现直接改变了战争模式,让满清去年、今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修筑的大量防御工事变成了无用之举。 热气球可以让复汉军尽揽清军的一切布置。当清军外围的防御阵地尽数丢失的情况下,复汉军的火炮就可以在热气球的指导下,对城内的兵营、军火库、指挥所等要害自己地进行密集又很是精准的轰炸。 这简直就是防御的噩梦。 而马队对于复汉军的威慑力也相当有限,阿桂很详尽的把李柿园战斗的经过,及他本人在战后的一系列感想给乾隆帝详尽的叙述了一边。 那还只是一支复汉军的小部队。 如果将对象置换成复汉军的主力攻击部队,或是只需要他们配齐了二三十门大炮,想要对复汉军造成足够的伤害,清军必须先付出惨重的代价。 用巨大的伤亡才能换取近战的机会,宝贵的机会! 如此所需要的马队数量,就远不是几千骑、万把骑所能满足的。而必须是几万马队的集群。以满清现下的财力,阿桂怅然若思,满清哪里还能长期维持大批的骑兵啊。而且山东、京津和辽南都有复汉军出没,处处都需要骑兵。 “奴才以为,坑道战壕既不为用,即当弃之。陈州已失,汝宁、光州亦不可持……”既然原计划出现了大大的漏洞,那就趁着本钱还没有全推上赌桌,早早的扯下来重做打算。 但白白撤去也不是他的风格,阿桂要带着汝宁、光州的清军,还有他手下的马队,玩一场大大的‘实验’。甭管这道折子抵到北京城后,乾隆皇帝会是什么样儿的反应,阿桂的军令在他天黑写这道折子之前已经传达下去了。 …… 十月十六日,陈鸣出兵整一个月的那一日,汝宁府正阳县外的田野上,一场打去年开始就极少见的清汉大规模野战碰撞,正式打响了。 清军方面是光州加汝宁府的守军——三万主力清军,里头至少装备了三千杆燧发枪,外加阿桂亲率南下的骑兵部队。迅速打陈州南下的清军马队将严重依赖补给的北路复汉军大部队甩在了身后。 而复汉军方面就是守备二师的第十四旅卢龙部和襄阳的第四师一部了。 后者的第十五旅依旧在湖南坐镇,第十六、十七两个旅各留了一个团在襄阳,而第十四旅也留了一个团在南阳,如此看似三个旅一个师的兵力,实际上南面进攻的复汉军就只有两旅的正规兵力,剩下的是多出的一个旅部和一个半缺的师部。双方兵力对比——1:3.3,复汉军对清军。 阵地位于清水河北岸,地势平坦,景物平淡无奇。 如果阿桂不是将战场选定在这里,清水河估计都不会被复汉军的参谋部注意到。 这条河流很短很短,只是淮河的一个很小很小的支流。 指挥第四师的陈文赞还有守备二师的卢龙毫不犹豫的带兵进入了这块阿桂定下的战场。这可是野战啊,很难想象清军突然要跟复汉军玩野战了。 陈文赞、卢龙即使知道这里头一定有鬼,他们也毫无畏惧的带着一万多复汉军抵进这里。 在备战过程中,陈文赞很平庸地部署着军队,基本上分为四个集团:右翼、中央,左翼和预备队。 三个旅一字排开,然后各自分出一个团作为预备队。从南到北,军号吹响在决战的时刻…… 清军的三四十门大炮悉数排列在正面,急着撤退的他们也就只能携带这么多大炮了。虽然优中选优,带出来的大炮几乎全是新炮,属于满清新法铸造的良炮。 炮兵阵地的后头是一个个火枪兵阵,一览无余的大平原上没有什么遮遮挡挡的,清军的大队骑兵部署于两翼。 阿桂升起了自己的大旗。 清军早就布置好的阵地,他看着漆黑的夜色,脑子里想象着正在紧张的修筑炮兵阵地的复汉军士兵,平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所有的命令都已发部出去了,阿桂让身边的人都下去休息,而自己一夜未曾合眼。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脑子不停地在思考中,时不时的站在铺着地图的桌前,看着地图细细沉思。 这位五十四岁的清军统帅正在推测着对面复汉军可能采取的每一步行动。 阿桂行辕所在地是一个村落,现在那里就是一座巨大的兵营,夜已深,但篝火旁的清军士兵们仍然在悄声的交谈,没有多少人睡觉。 许多同乡聚在一起,商量着假如自己不幸了,如何让幸存者向亲人转达自己的遗言。一些沾亲带故的士兵也聚在一起悄悄地说着告别话。复汉军不好对付的,不然大青果不至于这么快就丢掉了半壁江山。明天的大战过后,谁知道现在的人群中还能有几人活下来?许多士兵在默默地擦拭武器,静静地凝视着夜空。 清晨,战争在双方隆隆的炮声中开启。 阿桂首先下来了进攻命令,一队队清军出现在了阵地的对面。趁着天色大白前的薄雾,清军发起了进攻。 炮声惊动了阵地后方的陈文赞,也是一夜不曾睡眠的他此刻半点疲惫都不感觉着有。从容地走到自己的岗位上,整个指挥部立刻开动。 清军借着淡淡晨雾的掩护开展进攻。守卫在炮兵阵地前的复汉军将士毫不示弱的针锋以对,大炮也开始轰鸣。但是清军的主力却没有放在阵线的最中心阵地,而是把矛头指向了复汉军的左翼。阿桂是想趁着淡薄的雾气掩护,看能否将左翼阵地给拿下来。 伴随着清军精锐一块行动的还有汪腾龙部三千多马队。他们转到复汉军左翼的侧后。 即使不能如愿,阿桂也要把复汉军从战线上调动起来,逼他们不得不前来救援,如此路途上自己这边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骑兵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阵线南端最靠前的阵地是一个草创的据点式阵地,复汉军只放了一个残缺的中队在那里。受到清军的猛烈进攻后,守军稍作抵抗,就让出了这个据点,全员向后撤退。 不过负责左翼的卢龙并不在乎,左翼的主阵地还在后面呢。 交战最初的胜利可一点也决定不了战争的最终结局。中央阵地也已经打响了,只有右翼还依旧静悄悄。 总指挥陈文赞也并不担心受攻击最猛烈的左翼阵地,因为清军的主力炮群始终是在中央的。 左翼传来的枪炮声一阵紧过一阵,复汉军占着绝对优势的炮火力量很快就汇成了一股不间断的轰鸣。开花弹、霰弹,两样大杀器在手的左翼部队,任凭自己正面和侧翼有越来越多的清军步骑聚集在那里,第十四旅不是白给的! 两个团外加卢龙亲自督掌的旅部,四千来兵力,还有火箭弹的战力buff,左翼在浓重的硝烟里岿然不动。 清军以一个营的兵力利用田野上上的引水渠和田垄作掩护,再加上还未消散的晨雾做掩护,从侧面悄悄靠近复汉军的中央阵地,想越过炮弹的洗礼直接与炮兵阵地前方的火枪兵阵列接火,可是他们的动作太大了,目标还没有完成,就被复汉军的炮兵一阵狂轰猛打,一个营四五百人,连放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抱头鼠窜的向后逃去,带队的营官更横尸当场。 双方的炮战十分凶猛。 在两边的炮兵阵地中间,复汉军也好,清军也好,两边在近距离交锋前,都必须接受对方炮火的检验。 一颗颗铁弹、开花弹穿过双方的方阵,穿越空间,在双边阵列中激荡出血色的浪花。 “噗!噗!“声连响,有鲜血喷溅的声音、有穿透骨骼肉体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复汉军必须胜利! “哔哔——” 尖锐的哨声穿过炮弹的轰鸣声传入复汉军步兵方阵士兵们的耳朵中。根本不需要军官再扯着嗓子吼叫什么“控制节奏!按节奏走!一二一一二一”。 哨声就是最好的命令。 已经从陈鸣身边调离的沈世英,现在已经升任守备二师第十四旅第一团一营的营副,同时因为他们营的营官在上一场战斗中受了伤,此时沈世英代理营官。现在这个营就走在复汉军四个步兵方阵的最前列。 沈世英身上挂着胸甲,腰间挂钩上分别挂着手榴弹、军刀和燧发手枪。军官们斗志昂扬,士兵们的步伐稳健,第十四旅虽然没有经历过南国的一系列战斗,但是复汉军打灭了清军的锐气,鼓舞起士气的可不止那些下江南的队伍,留守的部队一样跟着自信满满。甭管他们的实际战斗力如何! 而对面的清军呢?就是另一副样子了。 他们的军官神情萎缩,他们的士兵脚步僵硬,方阵速度迟缓,很多人还渐渐不再按照鼓点在走——清军的小鼓是中国传统式的腰鼓,队列很快就出现了一些歪斜,让阵中的军官不得不大声的吆喝提醒着。 两边方阵的距离在逐渐拉近着。 两边火炮继续轰击,在彼此的阵列中制造着一个又一个缺口,但很快又被后面的人员补齐。复汉军表现出了很高的战斗激情,清军也表现出了一定的勇气来!可能是阿桂带来的大群骑兵给了这些清军步兵力量。 但是就双方的死伤来看,清军是要远多于复汉军的。因为复汉军的炮火远超过清军,打出的炮弹以开花弹居多,而清军打出的炮弹还是老旧的实心铁弹。 复汉军队伍里唱着嘹亮的军歌——红巾军战歌。在这种场合下,‘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应景的歌词和高亢激昂的歌声,总是能给人一股特殊的力量。 一枚十二磅弹丸唿啸中穿透了沈世英右侧的方阵,铁弹连续打到、擦着了四五名士兵身体后才最终耗尽力量。被铁弹打中、擦到的士兵非死即伤,死了的倒还好说,一名被炮弹擦到大腿的伤兵躺在地上凄声哀嚎着。 腿骨已经尽数断裂,露出森森的白骨,断腿处只剩了一点皮肉相连,殷红的鲜血泉涌一般喷出来,一时无法死去的伤兵徒劳地用手去捂住伤口,但这并无法阻止鲜血的流淌。 后方的医护兵已经迅速赶上前来,沈世英没有看到医护兵是如何救治那名伤兵的,可直接告诉他,那名士兵很难活下来的。战场上的医护兵变不出炙热滚烫的烙铁来给他‘缝合’伤口,即使迅速的抬回阵地,流血也能要掉他的性命。 沈世英别过头去,这个时代重伤员的成活率是很低的。 两边的炮火都在肆虐,清军三四十门大炮三分之二布置在了正前方,而复汉军的炮火至少是清军的两倍。就是火箭弹少了一些,复汉军火箭弹数量有限,南路军又只是起牵制作用,火箭弹配置的更少了,之前都消耗光了。复汉军的火箭弹现在除了装备水师,主要就是送到了陈鸣那里,安庆和苏北都是只输入了很小部分,尤其是那些重型火箭弹。 可即使如此,清军也受到了很大创伤。他们走在最前头的一个方阵直接给炮火打崩了。似乎是很不凑巧的被五六七颗炮弹同时命中,硝烟伴随着橘红的焰火升腾的时候,无数的弹片四射飞溅着收割无数条人命,然后沈世英就清晰的看到清军的那个营头直接崩溃了。 旗帜倒在地上,枪支也丢在地上,数百人抱头鼠窜。然后被身后的清军用一排排齐射,残酷的镇压了下来。 炮手们快速地进行着清膛、装弹的步骤,动作娴熟的他们仿佛就像在进行一场训练。 “轰!轰!”清军的炮弹又飞了过来,这次倒霉的就换成了沈世英营遭殃了。一枚小儿拳头那样大的铁弹在沈世英斜前方落地,然后跳起来击中了一名士兵的胯部,直接粉碎了士兵的半边身子,然后余势未减的铁弹继续打到了两个人。 “倒霉!”沈世英心中暗叫一声。却也知道,战场上这是无法避免的。 就连他自己,也非常有可能在下一分钟就死去。 作为军人,与死亡擦肩而过,不是常有的事吗?即使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沈世英稳了稳心神! “举枪……瞄准……预备……放!”步兵方阵终于碰了上。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两边的军队已经接近到了五十步,沈世英握在右手中的军刀猛然挥下。在此之前,随军移动的臼炮部队已经停下位置,架设的臼炮喷出了炮弹。 交战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展开射击,火枪的白色烟雾弥漫整个战场。 呈三列横队的沈世英营,第一列一百五六十支火枪击发了九成,对面清军的击发率有多少沈世英不知道,他只听到对面放枪打的不是多么整齐。 两边的炮弹已经越过双方部队的头顶,向着对面的炮兵阵地轰击了。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大炮精准度实在不高。 沈世英不知道复汉军的损失有多大,他们营的步兵方阵中只倒下了寥寥十数人。 尖利的铜哨声再次响起,射击完毕的第一排士兵停在原地装弹,第二排士兵从间隙中越过第一排后在军官的指挥下再次打出一轮齐射,清军也是这么做的——结合复汉军与葡式的排枪击毙战法,满清步兵的战术上是很轻松的就迈进了世界先进行列。就是实施过程中非常不美好!虽然满清为了给自己贴皮,将他们的‘九进十连环’,举了再举! “第三排,举枪!” “放!” 两边距离迅速拉近,清军的阵列也越来越零散。他们一边要受着臼炮的袭击,另一边还要排枪击毙,当双边距离拉近到三十步的时候,清军胆怯了。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断在缩小,燧发枪齐射造成的伤害就也在速度的增长。 沈世英嘴中隐隐发甜,那是血的味道,一颗枪弹击中了他左胸,胸甲直接给穿透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仰面摔倒在地上,但他摸去胸口的手没有摸到鲜血,除了胸口闷疼闷疼的外,并没有见到血迹。所以他爬起来继续指挥部队! 沈世英搞不懂是为什么,难道他下面穿的丝绵夹袄能把枪弹也挡得住?但他很快就没时间去考虑这个了。他营面前的清军已经一片混乱,战斗已经到他们刺刀冲锋解决一切的时候了。 “哔哔……” 沈世英手中的军刀向着清军狠狠一噼,“弟兄们,杀啊……” “虎——”一个个挺着刺刀的复汉军战士齐声高喝着,直直的向着清军冲了去。 清军的火枪兵立刻就顶不住了,但这正是阿桂希望看到的。就在复汉军火枪兵追赶着清军败兵要反卷清军炮兵阵地的时候。 “滴拉滴拉达滴答滴,答滴拉达滴滴答……” 身后突然传来了停止追击的号声。沈世英有些发懵,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怎么上头的大佬要白白放过呢?可是军令如山!散队追杀中的复汉军战士停下了脚步,迅速聚集。 “杀啊……”两支彪悍的清军马队突然从硝烟中直冲了出来,顶着复汉军的炮火,向着复汉军的火枪兵部队直冲而到。 一片平坦的河边战场,复汉军、清军都树立了高台,但枪炮的硝烟弥漫空中,遮蔽了视线。 两里地都不到的距离,对于步兵这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如果要保持队列,就是半个小时也远远不够。那么对于骑兵又需要多长时间呢? 以慢跑的速度前进,也最多三四分钟。 沈世英这才明白停止追击的命令是因为什么。刚才杀的兴奋,他把清军的马队给忘了。对面的清军可不再是驻守光州、汝宁的那支清军了,他们序列里还多了一支万骑的马队。 但即使如此,撤退也已经来不及了。 清军阵地里,阿桂眼睛眨了又眨,嘴角挂着一丝笑。这里的复汉军没有升起热气球来,在排兵布阵上他就方便了许多。可转眼阿桂嘴角的笑意就全不见了,因为他清楚这种便宜是不可能一直占下去的。以陈逆的财力,只要有技术,有效果,多制造几个热气球来装备部队还不是小菜一碟? 清军骑兵来的很快,快的让复汉军火枪兵撤退都来不及。 陈文赞狠狠皱起了眉头,在发现清军出动了起兵以后,他就已经下令炮兵部队集火清军的马队,但是时间太短,两里的间隔的距离也太短,以骑兵的速度还是飞快的杀到了队列都还没彻底整顿好的复汉军火枪兵面前。 之前的战斗是清军伤亡远大于复汉军,现在就是清军捞回本的时候了。 陈文赞当然不愿意自己投入到一线的四个火枪营被清军马队蹂躏的一塌煳涂,果断的再度投入进一个团的兵力,分两部左右包抄向中央前沿阵地。 让刚刚咬了一口肥肉的清军马队不得不退回自己的老巢。途中自然被复汉军火炮一阵集火! 随后作为反击,复汉军的百门大炮对着清军展开了一场狂风暴雨似的炮击战。清军炮兵完全处于劣势,虽然他们借着早到几天的机会,修筑起了防护力不错的炮兵阵地,但是当开花弹落到它们当中的时候,被飞溅的弹片收割着生命的清军炮手真的要崩溃了。 与清军的炮击只能用实心弹撞击的方式轰击复汉军炮兵不一样,复汉军炮队打出的开花弹是直接能收割清军炮手的性命的,而且好运的话,炙热的弹片很可能还会引燃火药桶。 清军的炮火反击力度就逐渐削弱。 当硝烟完全笼罩清水河畔的时候。清军进攻复汉军左翼的步骑部队已经退了下来,而右翼和中路的复汉军则主动向清军发起进攻! 炮火力量不足的清军每每就只能用马队来半途突击复汉军的火枪兵,白刃战屡见不鲜。 复汉军的鲜血,清军的鲜血,染红了一片片大地。 战斗进行到晌午,远远望去,战场上烟尘蔽日。大批的士兵在战场上蠕动,时而能看到整齐的纵队,不久又变成了方阵;时而能看到一群群阵脚大乱的士兵狼狈的往回退避,一支支驰骋的马队消失在枪炮下,死伤者一个个扑倒在地上,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哀哀嘶鸣。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新的纵队、方阵向前进入战场,他们不是真正的生力军,而大多是从战场上退下后重新集结起来的。 人流如潮,一涨一落,往复不已。被击溃的团队在向后退却,新的团队又补充上来,齐射、炮击、白刃战,然后又被击溃或是在遭受到一定损失后不得不后退,紧接着必是一场猛烈的炮击。 大炮的轰鸣声传到方圆十数里开外,连空气都在微微颤动。巨大的回声在空旷的田野里此起彼伏,在冰层覆盖的河面上婉转回荡。 陈文赞正坐在指挥所里神色平静、默默无言,其实他的内心是很不乐的。很难相信战争会打成眼下这样的焦灼,清军将大量的骑兵配合着他们相对垃圾的火枪兵来运用,这跟他想象的过程比起来有一定的不同。虽然清军火枪兵的韧劲还是很一般很一般,他们的炮兵力量也很一般很一般,可数量巨大的骑兵却给复汉军造成了让陈文赞心疼不已的创伤!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把清军放在眼里,可事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清军有一个很优秀的统帅,他们的骑兵部队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刻和最关键的位置杀进来。或是在复汉军火枪兵已经追击的时候,或是在两边火枪兵刚刚接战的时候…… 前者清军马队的出现可以轻易迫退复汉军的趁胜追击,后者则严重牵制、分散复汉军火枪兵的精力。 清军马队还会组织小队的骑射精锐来扰乱复汉军步兵方阵,来引诱复汉军步兵方阵开火,让陈文赞、卢龙不得不集中所有的狙击手,到第一线来狙杀这些零碎的清兵。 清军骑兵一次次出击虽然付出了不菲的代价,却也让后来两边火枪兵对轰,复汉军就是赢了也不敢追击了。 现在陈文赞只能祈祷清军马队的这种‘勇猛’buff尽快的消退下去,或是清军勇敢精锐的骑兵尽快的死绝了。他们这般‘勇猛’,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否则这一战就真的难办了。 在战场的另一侧,阿桂沉稳地坐镇军中,目光看着战场,神情静淡,镇定自若。 虽然战场上两军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虽然两边指挥的人都明白,现在战事就是一个僵持,就是一个对耗,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战场上双方意外的打了个势均力敌! 清军马队用一次次冲锋挽回了自家队伍的败势,谁都不能给对方致命的打击。战事的焦灼让两边人都心如刀割,特别是阿桂,对比复汉军的步兵,清军马队这边损失的可都是‘心尖血’啊。 “啪啪啪——” “轰隆~轰~~” 枪声噼里啪啦的响起,炮声轰鸣。中央阵地的厮杀依旧在继续着,左翼战场的厮杀依旧,右翼战场上一排排一片片的清军士兵、复汉军战士倒在地上,残酷的战争要去了他们的性命。 “汉军威武——” 剧烈的枪炮声中,复汉军在右翼又一次发动了进攻。士兵的呐喊声依旧嘹亮。然后在白刃搏杀,在哧溅的鲜血中,湮没了一切。 “打,坚决要打。”陈文赞、卢龙握紧了拳头。此战双边兵力对比顶多是1比3,如此兵力差距下,复汉军不能有战平,更不能有失利,他们必须要胜利! 这关系到双边的整体军心和士气。 复汉军从苏北决战奠定下的‘势’头,不能就这么的挫败在第四师和守备二师的手中。 …… “殿下,南路军清水河之战的详情送到。”刘武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陈鸣脸色严肃的接过它,清水河之战复汉军最终是赢了,可却是一场堪称惨胜的胜利,第四师和守备二师死伤接近三千人,当场战死的士兵数目超过一半。这就跟一颗大石头扔到了平静的水潭里一样,让北路军一片哗然。这可是野战啊。是各部复汉军主力梦寐以求的野战良机啊。 第四师和守备二师就打成这个样??? 先前飞鸽传书送到,陈鸣对于南路军始终没有下任何的指示和训斥,他等的就是现在这包战争详情报告。 不管怎么说,清水河之战让清军付出了两千骑兵的损失,还有超过五千的步军遗尸。 第四师和守备二师第十四旅付出了伤亡三千人的惨重代价,可他们到底是赢了啊。复汉军的名头保住了,一比三还多的兵力差下,复汉军还是胜了。自从敌我伤亡上看,他们还大大的占了便宜呢。虽然在复汉军内部如此损失,绝对的给定义为——惨胜。 陈鸣要细细看一下清水河之战的战斗报告,之前飞鸽传信,上面只说清军以马队反冲,遏制复汉军火枪兵胜后追势…… 第四百三十二章 暖暖的靡红 时间进入到十二月,豫东的战事告一了段落,复汉军发起的整个冬季攻势也落下了帷幕,也就只剩下辽东战场硝烟还在燃烧。余下的安徽、苏北和山东,已经都跟豫东一样再不闻枪声了。 清水河之战就是豫东战场最后的光耀。打这一战之后,清军从新蔡退入了安徽阜阳。而颍河以北的战场上,清军步骑也陆陆续续的退回了西华、扶沟。然后驻守陈州的守备一师部队游行一样拿下了鹿邑、太康、柘城,再加上项城【袁世凯老家】、沈丘等地,以及被复汉军拿到手的界首镇,如此整个陈州府就只剩下西华和扶沟还在清军手中了。 对于清水河之战,常规上讲陈鸣想不出什么特别的法子来应对清军这一招。 他们不单独使用骑兵部队,而是伴随着步炮兵,如果清军马队再学会了严整的墙式冲锋,那就是妥妥的近代骑兵了。 陈鸣对于这场战斗唯一的指正处就是——火箭弹太少。 “父王,我就觉得,咱们的军队应该更大限度的增加火箭弹的产量,而消减手榴弹的产量。” 随着复汉军炮火力量的增强,陈鸣逐渐就有种感觉——手榴弹的作用,尤其是在进攻战中的作用,日益缩小。 火箭弹,复汉军现在最需要的是火箭弹,尤其是供火箭炮发射的短程火箭弹,后者比起标准的火龙弹来,第一准头不行,第二射程要短,第三射击密度更大。火箭炮不是火箭发射器,是一射四、六、九发的多管炮。精准不行密度凑,而且里头的填装物除了铁砂、碎铁外,就是多加辣椒粉、芥末粉等刺鼻物,研制之初它主要的作用就是对付骑兵的。 可是整个冬季反击战,复汉军用的更多的是火箭弹,而不是火箭炮弹。 至于清水河之战的影响力,在外界似乎丁点都没有显现,可在陈汉的内部高层,那是掀起轩然大波的。 陈文赞也好,卢龙也好,夺下了光州还有大半个汝宁府,却一丁点的功劳也没给加。就是那场清水河之战的缘故。 陈惠自然详细的看过清水河之战的汇总,也看过陈鸣给他的密折,不得不承认,打仗这方面他一点天赋都没有。 陈文赞好歹还懂得谨慎——在火枪兵大胜的时候就知机的吹号收兵;卢龙更以少量部队稳稳的守住了南路,任凭清军步骑的多次猛攻夹击。可要是陈惠去指挥,只中间双边火枪兵的第一次碰撞,清兵火枪兵败逃的时候他就会兴致高涨的下令复汉军火枪兵紧追不舍,然后,然后就……,呵呵了。 从憋屈的汉王宫回到一样憋屈的太子府邸,陈鸣首先去看了宝贝女儿,还有两个小儿子。十一月末到十二月初,陈鸣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都落地了。 姚氏立刻就被抬为了良娣。虽然她在怀孕的时候,就已经享受‘良娣’待遇了。 如此一个后院中本不受宠之人,就因为有了身孕,生下了孩子,就从选侍走到了良娣,作为始作俑者,陈鸣受到的勾引是更多更火辣了。那些个女人一个个满目含春的看着陈鸣,眼睛里都能伸出一双小手来,对陈鸣招手招手个不停。 可惜啊,陈鸣根本就在鲁山呆不几天,他马上就要启程去武昌。然后在年前从武昌赶回来。 石氏软软的身子依在陈鸣怀里,脸色红扑扑的,眼睛里溢满的全是柔情。陈鸣用拿着牙签扎了一块切好的菠萝喂到她嘴里,看着她噙着菠萝肉,腮边鼓起了一个圆圆的小包,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石氏跟了他之后这两年,身上的肌肤似乎白了一些了。如果再白一些,黑珍珠这个腻唿似乎就用不到她身上了。 石氏咽下了口中的菠萝,见陈鸣又扎了一个送过来,忙摇头:“不要了,这个太甜了。” 自从南国尽数归了陈汉所有,南方很多的新鲜玩意儿就源源不断的送到鲁山来。山珍海味,热带的水果。除了榴莲那玩意儿,鲁山暂时还没人受得了。菠萝、龙眼、荔枝、香蕉等等,鲁山这些陈汉高层吃的都很嗨。 “太子爷,奴家娘家两个兄弟……” “又怎么啦?在学院里受气了吗?”陈鸣右手已经无声无息里攻占了一座山头。 鲁山的水很深,这儿是陈汉的老家啊,帝乡,什么人都有。石家兄弟又只是太子选侍的哥哥,石氏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太子良娣,还真有可能遇到不给他们面子的人。 “不是,不是。”石氏连忙否认。整个身子往陈鸣怀里依靠的更深了,山丘顶着陈鸣的胸膛,柔声的说道:“不是那两个,是新来的两个。” “你不是就两个兄弟吗?” “那是亲兄弟,这俩是表的……”石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勾着都不敢看陈鸣了,一双横在陈鸣胸膛上的手,十指拗连缠扣着,表现的很是忐忑与小心翼翼。 “他们两个想去哪啊?” “您答应啦?”石氏惊喜的抬起头来,脸颊红唿唿的,一双大眼睛里水雾盈盈的,满满的喜不胜喜。 “告诉你家里人,下不为例。” 石氏很安守本分,但石家似乎有点不知足了。 就跟小鸡啄米一样,石氏狠狠地点着自己的头。本就珍珠一样明亮的一双眼睛,带起丝丝情意。 陈鸣对于后院这些女人约束是很严格的,对于外戚从来不放任,外加她们的头上还有一尊父母兄嫂不知去向的太子妃‘大神’在,谁敢没眼色的这个时候给自己的亲戚张罗好处啊。招人恨也不是这个招法啊。 所以这些女人要想给家里人行点方便,多是在床榻上花搅了陈鸣以后,再细声细语的求他。并且都力求保密! 而这种情况下陈鸣的应允是很得她们的感激了。 陈鸣俯身下去亲上了那张微微张起的小嘴。 柔软而又带着些菠萝的密甜。 外头虽然是数九寒冬,屋里面可是春天一样暖和。 红浪翻飞,良久方云消雨散。 第二天陈鸣在石氏这里用了早饭,神清气爽的去到大都督府,武汉一行的人员已经定下了,时间也定下了,就是明天。 可这并不意味着陈鸣今天就没事了。 首先他军人合作社的下半年账册还没看完,其次军事学院关于清水河之战的教材样本,已经抵到他手中五天了,陈鸣一直没时间看,今天是必须要过目的。否则就要推到年后了。 再加上湖广、两广新编练的守备军,海南石碌铁厂矿场、铁厂的生产汇报,越南鸿基煤矿及港口的建设情况,从广西逃到了凉山的犬儒‘三杰’——陈杰、杨正杰、吴熊光,他们现下的举动,再有两广之地也都到了更换地方官的时候了…… 这些还都只是大事。零碎的小事更多。 军人合作社下半年的利润比之上半年明显要低,棉花的收益是巨大的。可比起去年同期来,依旧有比较好的增长,这会让军人合作社继续保持着强大的吸引力的。 “士兵的争议在逐渐加大。” “江南地区的军功田庄所属士兵,至少有三分之一对于收入表示不满意。” 汪辉祖对于军人合作社的了解比陈鸣更加细致,因为军人合作社所属的生产资料和收获的分配方式,一定意义上就将江南的田亩与湖广的田亩画上了等号,可现实却是江南的田亩明显要比湖广的田亩更加值钱,每年的出产也要高得多。即使授军功田的时候,江南田地单位【亩】换取的积分会高上一些;而轮到分配的时候,同样是十亩地,江南的军功田庄也就要比湖广、江西的军功田庄多得一些。可这看似很公平的法子,事实上却相当的不公平。 以现下的例子打个比方,江南的田价比之湖广的田价要高出一半,每年的产值比之湖广也要高出一半。而士兵在军功田分配的可以用只比湖广军功田【举个例子】高出一成或是两成的军功积分,就能把江南的军功田拿到手。于是轮到分配的时候,十亩的江南田地也就只能得到十一亩或是十二亩湖广田地的收益,实际上是白白少了三四亩的银子啊。 士兵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当然拎得清里头的轻重啦。 现在时间还短,或是说还有顾及,可明年、后年,连续的损失,连续的吃亏,届时他们还会默不出声吗? 军人合作社也快分裂了。“再牢固的友谊也强不过利益。” 何况军人真正的战友情也就是基层的班排队。这就像21世纪时候的‘老乡’,在魔都,只要是一个省的就感觉着亲近一些,要是一个市、一个县的人,那就更亲近了。而要是到了省会,都是一个省的,论的就是市了;同样到了市里,论的就是一个县了。 这种友谊又有什么不好破裂的呢? 等到他们退役的时候,那就跟不用顾及啥了。尤其这两年里陈鸣一直表现的对军人合作社,兴致淡淡的,今后几年里他的兴致也会一直淡淡的。直到让大部分的士兵都认为陈鸣就不怎么关注军人合作社的具体权利、分配等等,那么它分裂的时候也就到了。 军事学院编撰的教材,陈鸣一直看到了中午才停住,平心而论,还算公平公正。清军马队冲击的时机把握很到位,最初时候的冲锋也相当勇敢,至于最后士气大挫也实属正常。清军马队损失了两千骑兵,他们总共也就万把骑兵,两成的战损率了,士气再不大挫,那就是铁军了! 敌我双方都给出了公平的评价。 陈鸣在第一页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阅’字。 军事教材——战例分析,一切都要建立在真实之上,公平公正的评论双边得失,如此才能让学员们学到最有用的经验。 不然的话,战例分析搞成了陈鸣上辈子的官面文章,粉饰脸面,那就很可悲了。而更可悲的是,这种环境下往往会让国人变得不相信自己国家的‘话’,而百分百的去相信外国人的‘话’。 似乎粉末太平,给自己脸上擦粉的勾当,就只有中国人会干一样。国家的文字资料都特么是假的,外国的文字资料就是最最真实的史实。这种国家公信力的丧失,是上辈子红朝社会一切不稳定的根本原因。这也是最最可怕的丧失! 陈鸣对于石碌铁矿,还有鸿基煤矿、鸿基港的发展还是比较满意的,南洋水师的剿匪工作进行的也比较给力,只要能完成预定目标就行。 真正让陈鸣感兴趣的是迁移到鸿基城与港口的明乡人。 这些人是大陆“三藩之乱”时候退入安南的遗民。当时台湾的郑经部队节节败退,在大陆已无法立足,郑在雷州半岛的统治岌岌可危。三千多忠于明朝的遗民迫于无奈,在郑明将领陈上川、杨彦迪、郑怀仁等率领下,搭乘五十艘战船迁入当时由高棉人【柬埔寨】所控制的下高棉(今日越南南部)地区,随后清朝固守中原,南明复辟无望,这些移民于是在越定居。明乡人原称明香,意指明朝香火。 如今陆续迁入鸿基城区域的明乡人已经有六七千人。这些人多会说粤语和越南语,其中一些大家,也就是读书人,还会说一口官话,这些人的迁入极大的缓解了鸿基城人手紧张的局面,而且里面不少人成为了翻译,也加快了陈汉与安南人的交流。 同时一个叫鄚天赐的人派人到鸿基港,声称自己是港口国的土王,乃是当年与陈上川、杨彦迪、郑怀仁等人一块南下的鄚玖的后人,愿意献土归化中华,只是他的港口国刚刚被一统暹罗的华人国王郑信所占领。 鲁山现在还有一个苏禄王呢。这家伙看样子是要留在鲁山过年了,只是他身边的那个苏义还有几个近臣,倒是已经回了苏禄。陈惠还给苏义封了一个外交部特使的头衔! 鸿基城送到的信件中有厚厚的一扎资料,详尽的描述了何为港口国,那鄚天赐又是怎么丢掉的港口国。 三藩之乱被康麻子平定后,鄚天赐的祖上莫玖因不肯屈从清朝统治,于是背井离乡,移居柬埔寨,时间与陈上川、杨彦迪、郑怀仁差不多同期。不久就得到柬埔寨国王的宠信,被委任管理该国的商贾事务。 莫玖在柬埔寨一段时间后,感到寄人篱下,一旦失势,便难以安身立命。于是莫玖为了自保起见,便收买柬埔寨王的宠姬幸臣,使之向国王说情,让莫玖治理湄公河三角洲的恾坎——意思即是港口。 后来莫玖避免与安南篡黎自立的莫登庸的家姓相混淆,便在自己的姓上加上“邑”字旁,成为“鄚”氏。鄚家向安南广南国阮氏称臣,获授河仙镇总兵一职,实际上却是割据政权。 四年前,暹罗遭受缅甸入侵,大城王朝灭亡,王族昭翠等逃到港口国,请求鄚天赐帮助他们复国。然而当时的郑信——暹罗新王——已起兵驱逐缅甸军,成为暹罗新国王,为了消灭大城王族,郑信要求鄚天赐交出流亡的王族。鄚天赐有心助昭翠复国,便派水师对曼谷水域窥探虚实,不料遭遇飓风,无奈返回。鄚天赐后又派战船攻打暹罗,但并不奏效,反而因为瘟疫而仓促撤回。随后港口国发生了两起内乱,鄚天赐虽然平息了内乱,却也使港口国元气大伤。而郑信却刚刚平定了国内的割据势力,锐气正盛。今年郑信派兵进攻港口国。鄚天赐率军民与之相持。但因暹罗军手里有从欧洲购来火炮,使港口国无力抵抗,鄚天赐向广南国求助,但广南国又发生了西山起义,未予援助。于是鄚天赐逃到嘉定(今越南胡志明市),港口国被暹罗侵占。 与这份资料一块送到陈鸣手中的还有郑信的资料。郑信,吞武里大帝,陈鸣就不用看了。这人他知道的。梁启超的《殖民伟人传》中,位列第一位的就是郑信。那本书实际上是纯自嗨。 后世泰国的曼谷王朝就是由他开创。当然了,后世的泰国王室跟郑信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郑信晚年穷兵黩武,又向暹罗的国教那啥下手,被手下大将给搞翻了。一家人死的挺干净的。 只是原时空里,搞翻了郑信的那啥人,名字陈鸣是记不得了,太瘪嘴也太长,冒充郑信的子孙向北京进攻请封。因为在原时空里,郑信去年时候就派使臣到北京,入贡满清。但这个时空,郑信显然是没有这样做。 当然,郑信也没派人入贡陈汉。 “港口国?”那就是湄公河三角洲啊,这可是一块好地方。送上门的一块肥肉,陈鸣心里突然痒痒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东渡的,西方文明的结晶! 昨天还是一片晴朗,但半夜间北风忽然大作,早晨阿布贝卡透过窗户,就再一次看到了茫茫的白雪。城市的房顶上积起了一层厚雪,站在国宾馆三楼往外望出去,城市的房屋就像连绵起伏的小山包,天地一片白色。 作为地处热带的苏禄,阿布贝卡当然是没见过大雪的,甚至可以说他都不知道冰雪为何物。所以鲁山冬日的严寒虽然让他瑟瑟发抖,整日里如冬眠的毛熊一样缩在国宾馆里,但他却极为的喜爱冰雪。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地上。 阿布贝卡今天起得很早,因为上午十点,有一个规模不大的私人聚会等着他。 来到鲁山已经有段时间的阿布贝卡,也算交往了几个人,苏禄地处热带海域,多少有点特产。珊瑚珍珠啥的,在内陆还是很有市场的,或者说挺被陈汉这撮刚富贵起来的人看重。再加上阿布贝卡身为苏禄国王,对于整个南洋的局势和各处的特产都了解细致,对于眼下陈汉朝堂的不少人来说,这点是非常重要的。 复汉军来年不仅要大举进入苏禄,还要在一个被命名为新加坡的地方落脚建港,对于鲁山的很多人来说,这就是上面清晰无比的表露出来的一个信号——要进军南洋了。 所以阿布贝卡来到鲁山没多久就成为了不少人家的座上客。他也热络于陈汉高层的往来。 突然,呜呜~~,一阵长号的声音引起了正在进食着早餐的阿布贝卡的注意。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热闹?”除了长号声,阿布贝卡还听到了锣鼓声。而来到鲁山这么久,阿布贝卡也了解了鲁山的一些规则,一般的陈汉亲贵,出门是都是不摆排场的。 鲁山县城太小了。当然,就是这座小小的鲁山城在阿布贝卡眼中,也胜过和乐——苏禄国都——许多。所以,除了最最顶尖的一小撮人外,陈汉的亲贵重臣出门是极少大张旗鼓的。像现在这般又是长号,又是锣鼓的,他只在抵到鲁山的时候被外交部隆重欢迎的时候,听到过如此热闹的声响。 “侯爷。”阿布贝卡已经被定下了苏禄候的名号,陈惠还给他赐了一个汉姓——苏,而汉名阿布贝卡自己取了‘云孙’二字。这是文天祥的初名,阿布贝卡以敬仰文天祥为由,又‘不敢’亵渎文丞相的大名,遂以其初名为自己之名,叫苏云孙。只待新年时候就正式册封。而此侯爵于陈汉一朝中,那还是陈惠陈鸣父子之下的蝎子拉屎——独一份。 阿布贝卡身边的人已经喊了半个月了,倒也慢慢习惯了。“是太子殿下出行。” 阿布贝卡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了,他几天前似乎听说过这么一回事,刚刚打仗回来的太子殿下还要启程往武汉去一趟,原来就在今天了。 这事儿跟阿布贝卡一点都没关系,他听到了消息也忘在了脑后,现在想起来了,却还是继续抛在脑后。因为太子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太远太远了,别看他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侯爵!可他这个侯爵是空头侯爵,是一块招牌,仅此而已。 阿布贝卡是一个聪明人,他清楚自己的处境。 苏禄候只是一个‘广告’,代表着陈汉不亏待‘有功之臣’,但这不代表真正的实权。 陈汉定下的爵位,没有什么一等、二等、三等,不管传袭的话,总共就亲王、郡王、公、侯、伯、子、男,七级。可是苏禄候这样的侯爵,将来还不如一个最最低级的男爵呢。因为后者被封为男爵一定是有着功勋!要建立功勋就一定要手握着权柄,苏禄候又算什么呢? 阿布贝卡现下所交往的人中,虽然都是只有官没有爵,但那是陈汉还没大肆封爵。鲁山早有传闻,明年他们就要搬去南京了。汉王告天称帝,那个时候才是大肆封赏的时候。届时,满堂尽是勋贵。即使他们的爵位会很低,可手中的权利、资本也一定比他这个空壳子要强的多。 阿布贝卡这个侯爵,还是一个能相传五世之后才开始降等的贵爵,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么。但苏家永远都只是一个侯爵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头侯爵。而他现在所交往的那些人,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手中有着权柄,那就有着立功受赏的机会,就有着可攀登的路径。 而阿布贝卡的眼前却是一道绝壁,他不能领兵,也不可能当官,汉话都说不利索,汉字更认不得几个,如何重用?而且身份也有些尴尬。而他留在苏禄的几个儿子,汉学水准更连他都还不如,苏家这两代人是没大的指望了,所有的希望还要看他的孙子这一辈。 明年的时候,苏禄如果安定下来,阿布贝卡会把自己的直系子孙大部分的迁往中国来,好好的学习汉话汉字,然后进入成均公学! 是的,阿布贝卡来到鲁山快二十天的时候才第一次知道,这个陈汉的心脏重地还有一个以‘成均’——相传是华夏先祖五帝之学——为号的学校,收录着陈汉亲贵重臣各姓子弟,听说未来更会是皇子皇孙们的学习之地。 阿布贝卡的儿子是赶不上了,可他的孙子完全能来得及。 这种权贵子弟云集的所在,就是进去打一个滚儿,也能粘得满身的好处出来。 阿布贝卡家族是纯粹的外来户,在中国根基浅薄的很,最最缺乏根基和人脉。他的孙子如果进入成均公学,几年同学下来那就等于编成了一张人脉关系的大网,一块对于他们家族最最重要的网脉,那时他家才算真正的融入陈汉顶层。 所以,千万别以为此刻他这个侯爵有多么的尊贵,别以为他要封侯了,就距离陈鸣有多么的‘近’。千金买马骨罢了。只是陈汉拿来摆在明面上的幌子,一个排位。索性,阿布贝卡本人也十分的识趣。 陈鸣当然不知道不远处的国宾馆里一个他并不挂在心上的人,同时也不把他挂在心上。 队伍出了鲁山,仪仗就被陈鸣抛在后面,在身边百来名亲卫的拱护下,快马向着武汉驰去。 此时的武汉汉口码头上,一艘不怎么大的沙船在万众瞩目中驶入泊位。 在汉口码头数百艘大小货船中,这艘不大的沙船就像鱼群中的一条小鱼一样,如果没有周边拱护的八艘战船,还有那些荷枪实弹的一个个士兵,这艘沙船一点也不引人瞩目。可是有了外在的衬托,它就是整个汉口码头最最受关注的明星! 没人知道这艘船里装载了什么。自从这艘船只抵到码头后,就直接由士兵做劳力,操纵着转臂式起重机,从船上吊下来一口口的大箱子。然后这些样子由部队直接护卫着,全部运入了一个空空的物资仓库中。 与这些箱子一块下船的还有几个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再多的,外人就看不到了。 踏着冰霜火速赶到武汉的陈鸣,盼望的就是这些箱子里的机器【零件状】与资料。 陈鸣去年就向英法提出购买蒸汽机,在瓦特蒸汽机还没有问世的情况下,蒸汽机这东西的实用性很内个啥。英法都不怎么重视这个东西,它们现在只能抽水么,还耗能巨大。而陈鸣为了掩饰自己的用意,对于蒸汽机的关注也很平平淡淡的,陈鸣把自己的主要‘关注点’放到纺织机械系列上,棉纺毛纺,包括珍妮机、卷轴纺纱机、水力织布机等等一系列的新发明全在陈鸣的购置列表上。除外还有非工业性质的镗床,这东西还不能算是一个完成品,就跟现在的蒸汽机一样,正处在实验室向实用性前进的阶段。 还有大量的科学仪器,主要是天文化学。海量的欧洲书籍,从哲学、神学到自然科学,反正这东西他又不看。陈鸣向罗伯特、佩里埃他们还提出了聘请西方技师,以及学者的请求,那都是有着丰厚的酬金的。 西方文明发展到现在这个时候,这些东西就是整个西方文明最最精美的结晶! 只是处在和平时期的欧洲,那里的技师和学者对于远渡重洋到陌生的中国来兴趣不大。 亦或者罗伯特和佩里埃他们根本就没有用心去找,这次英法两国随船前来中国的技师和学者拢共只有十一个,其中还有四个因为健康原因中途留在了印度,他们都生病了。 陈鸣之前曾经向西方人透漏了茶叶、豆芽等等避免败血症的手段,这些事情有没有在西方引起轰动陈鸣还不知道,反正今年从上海、宁波、广州往西回的欧洲商船,可都有进购豆子。 然万里海波,危害人健康的何止败血症一样呢?那四个人在印度修养着呢。 或许有人会讲,以陈鸣现在的身份,只是眼下的这点东西,值得他亲自出马吗?可实际上陈鸣来武汉的官面理由却是一场工商署召开的以纺织业为主的商会议谈。自从明面上看,那些西洋来的‘奇淫技巧’还整不是他的菜。就是这一举动把陈鸣重商的名头给坐定了。 陈鸣不管这个,珍妮机、卷轴纺纱机、水力织布机…… 这些玩意儿来到了中国可不能只被陈鸣自己握在手中,推广开来才是正途。而这个推广,靠的就是即将在武汉召开的纺织业商会议谈。 陈鸣还希望这个明年就将成立的纺织业总会能够凑出一笔资金,来公开悬赏更加先进的纺织业机器和改进蒸汽机。借这个机会,以后中国的《专利法》也会应运而出。 有这张虎皮在,估计谁也不会陈鸣来武汉是因为那些机器和书籍了。 满面风霜的赶到汉口,陈鸣在柳德昭等人的恭迎下到了落脚地,稍作休息就亲身抵到了那个储备仓库。大大的仓库里一座座铁木相交的机械已经被组装好了大半,陈鸣也真正见到了一眼珍妮纺织机,而不再是图纸上了。 “怎么样?看了这些有何感触?” 摸着还未完成组装的蒸汽机,陈鸣对身边的柳德昭、潘振承、韩腾等人说道。 柳德昭之前已经看过了这些机械的相关介绍,潘振承、韩腾等也一样清楚这些机械的作用。他们现在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介绍书时候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西人奇淫技巧之能,巧夺天工,匪夷所思矣。” 区区几个器械,同等的人力、时间里,竟然能使得棉纱、布匹产量暴增数十倍。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他们几个都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怎么会不知道布匹、棉纱大降价后的深重影响。想想都不寒而栗! “万幸有殿下明察秋毫,明见万里。使我华夏亦有此利器。否则西人棉、纱愈贱,倾销于我国,久必生祸乱。”柳德昭继续恭维着。 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这种机械如果落到了商人手中,如此短时间里迅速在中国铺展开来,对于中国传统的家庭经济又会带来怎样巨大的影响!那水力织布机等器械根本不是家庭为单位的农民们可以拥有的,如此棉纱、布匹在未来几年里就会大幅度的降价,对于小老百姓来说,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柳德昭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对陈鸣说。韩腾、潘振承也没有说。因为他们的背后与无数商家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反倒是刘武在陈鸣返回住处后提出了这一点。 “成千上万破产的农民,受到巨大冲击的小农经济……”陈鸣脸上流露出一抹怅然,但没有说什么,而是摆了摆手让刘武退下去。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前世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屁民的陈鸣,真心解决不了发展工业所需的劳动力问题与小农经济瓦解、破产带来的社会问题如何‘和谐共处’这一‘悖论’。 这俩问题是一体两面的。资本发展,小农经济、自然经济的崩溃瓦解;而想要小农经济继续持续下去,资本又如何得到他们足够扩张的需求市场呢?就跟英国的羊吃人圈地运动一样,就跟老美的南北战争一样…… 有进就有退,有得就有失。或者用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减少农村居民,增加城镇居民,解放劳动力! 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残酷,很不人道。但它确实能让中国数以百万计的老百姓被逼无奈的从田地里走出来,能让中国的内需市场不断地发展、扩大、壮大。 一切工业国家都首先要有一个最先的基本盘,那就是国内市场。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代! 如果中国继续陷入小民经济,继续走在自然经济的路上,万万千千的老百姓在地方上都能煳口度日,将来复汉军就是打下了再多的疆土,那也是海滩上的沙堡。经不起冲击的! 说不好听的话,中国历朝历代开边填边的百姓,不多是穷的叮当响的贫民么?英国人开发殖民地不也是靠着国内穷的叮当响的破产者、无产者,乃至罪犯吗? 说起本质来,那都是一个理儿。 孟子说: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可这句话如果换个壳子,放到最下层的农民身上,那就是——他们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去想别的路——移民——吧? 土地是中国老百姓的命根子,也是最能束缚老百姓的‘生产资料’。 不把这个盘子砸烂,以后美洲、东北、外东北、南洋、澳洲,狗年马月才能凑够人去填满这些地皮啊? 经济上的破产至少能让百姓移民的主动倾向更大更旺盛一些吧?如此总好过官府拿鞭子抽着,拿刀枪吓唬着,一路哭爹喊娘,跟上刑场一样的‘移民’好吧? 这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至于国内的农业,‘生产资料’的逐渐集中,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转为原材料供应。陈鸣不奢求如后世老美、欧洲那样的先进农业,要面对现实,现在科技水准还达不到那个地步。但中小家庭农场模式也比佃户、自耕农模式强啊。 陈鸣是水准真正有限,很多事情都要走一步才能看下一步。万幸的是他是一个穿越者,怎么说前瞻性上还是靠谱的。 ——前途是绝对光明的,可道路上也他么是绝对曲折的。摸着石头过河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西方来的汉学家 商会召开了,那些代表着西方文明精华的机械,陈鸣也看到了。可是陈鸣的兴致却一下低落了下来。是刘武的发问太沉重了吗? 确实。陈鸣心里现下沉甸甸的。 他的这一决定未来的后果可能(一定)就是中国万万千千的小农经济破产,也就是万万千千的农民破产。他们被迫离开自己祖辈生活的故土,进入到陌生的城市里辛苦谋生,或者在未来的某一时候被官府以‘赤贫’为理由,强制的送上移民的道路上。 只要一想起来数以百万、千万的农民绝望无助,‘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陈鸣心理面就沉甸甸的。 商会议谈陈鸣只在开幕式上露了一个脸,就再没有露面,但他全部的意图被毫无改变的执行了下去。 各地纺织业的大佬们被珍妮机、水利织布机等给震惊了,继而就又喜上心头。至于未来注定的棉纱、布匹大降价对男耕女织的农家产生的影响,这些人才不在乎呢。他们在乎的只是这些机器能为他们赚取多少的钱! 陈、黄、高三姓权贵出资开办的华夏制造公司,刚刚宣布成立,在武汉的厂房还都没有奠基开建呢,他们公司的产品就被大批的纺织业大佬挥舞着钞票——金圆券,订购了两千多台。 很高很高的数量。珍妮机、卷轴纺纱机、水力织布机……,两千多台的总数啊,这个数字估计都不会比现下的英国机械数字少了。可这个数量多吗?一点都不多。 在场的这些人里肯定有很多人打着另找洋人购买机械,或是拿到了机子后自己找人来仿制的主意。否则的话,两千多台的数量再翻一倍也不止! 陈鸣露了一次面就不再出现了,反而是跟随船抵到武汉的欧洲技师、学者们聊起了欧洲的事情来。 陈鸣现在对欧洲的认知越来越清晰了,第五次俄土战争还在激烈的进行着,在过去的一年里,俄国人的第1集团军在多瑙河区舰队的协同下,于西历2月占领了久尔久,3月封锁了图尔恰和伊萨克恰要塞。多尔戈鲁科夫将军的第2集团军在亚速海区舰队的协同下,于6月25日攻下了彼列科普,并占领了克里木。 而奥军主力推进到俄国边境之后,俄第一集团军转入积极防御。该集团军分3个集群在一千公里的正面上作战,从6月到10月多次击退土军优势兵力(12万人)对多瑙河左岸的进攻。俄国舰队在地中海的胜利,促进了北非地区的埃及和中东地区叙利亚的阿拉伯人反土起义的爆发。 可以说第五次俄土战争,局势正在向着毛熊倾斜。但是优势还不是太过于明显,奥斯曼军还有着一定的战斗力。陈鸣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鲁缅采夫和苏沃洛夫。璀璨的将星啊! 除了整个欧洲关注的俄土战争以外,其他的地方都还保持着和平。但很出乎陈鸣预料的是,在后世耳熟能详的《不列颠百科全书》的最后一卷在今年已经发行了,也就是说第一版的《不列颠百科全书》已经新鲜出炉了。虽然这几个学者谁也没有买到,今年这套巨着的第三卷发行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在海上漂着了。但这本书在欧洲很受瞩目的,什么时候发行这个问题是都知道的。 西历1768年12月,百科全书的第一卷终于面世,售价六便士。然后一直等到今年,斯梅利才完成了余下的两卷。 一个来自英国的学者,据闻这位与牛顿重名的人曾经在牛津大学当官教授,用十分自豪的语气向陈鸣介绍说:这一套大部头工具书共2391页,包括160幅铜板雕刻。三卷篇幅相近,按字母排列,分为A—B、C—L和M—Z。一整套的售价高达12英镑。 搞得陈鸣很是心情不爽的让翻译给他介绍了一下什么叫《永乐大典》,后者7000多册在陈鸣攻入南京的时候,就牢牢地捞到手中了。‘不学无术’的陈鸣当时根本不知道南京城里有7000多册的《永乐大典》。要知道整个《永乐大典》也才全书缮写成22877卷,目录60卷,成书11095册。 南京城里的书册是明嘉靖年间的抄本。明世宗十分喜欢《永乐大典》,经常随身携带,翻阅查找验方。嘉靖四十一年八月下令抄写了一部。隆庆初告成,原本归还南京。其正本贮文渊阁,副本别贮皇史宬。这套书到乾隆年间存有8000册,目录上是有这么多,可陈鸣派人清点后发现只剩下了七千多一点,对照目录,发现整整少了缺失2422卷,上千册。气得他破口大骂! 虽然用《永乐大典》给自己挣了面子,但陈鸣还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罗伯特去一封信了,他不仅要整套的《不列颠百科全书》,还需要购买它的中文版权,组织人力翻译,然后争取早早的在国内刊印。 至于陈鸣对于欧洲人所说的绿茶、豆芽等物品,事实证明在航海之间确实有效用。 “尊敬的殿下,因为这项新的发现,绿茶的价格在欧洲上涨了50%。” 斯蒂芬·牛顿是一个态度很严肃的学者,他是一名历史学家加汉学家,先后在牛津和爱丁堡大学当过教授,年龄四十七岁。此次来华的欧洲学者里逼格数他最高。陈鸣很好奇为什么他愿意在这个时候来到中国,以他的学识在欧洲很轻松的就能过上中层阶级的生活。 但牛顿闭口不谈。 罗伯特送来的资料里更是说他是主动找上门的。 牛顿虽然没有来过中国,作为一名合格的汉学家,对中国政体却是有一定水准的研究与了解。当然了,汉学家并不一定都会说汉语,他嘴里蹦出来的汉语陈鸣都听不懂,据说是根据利玛窦的《西字奇迹》和金尼阁的《西儒耳目资》而学来的‘汉语’。现在正处于重修中! 他能认得一些汉字。 牛顿对于陈鸣在陈汉的地位有着充分的认知与了解,牛顿很希望自己能够留在陈鸣身边,即使他需要先去外语学院任教,但他很希望自己能近距离的待在陈鸣的身边。 陈鸣感觉不出来牛顿的恶意,却能察觉的出这个牛顿对自己充满了兴趣,用的他的话说——他要为陈鸣写下一本《起居注》,记载下一个真实的他,将他真实的形象刻画在文字里。 牛顿是来华的技师和学者中间唯一一个喝的惯绿茶的人。英国不是没有绿茶,而是数量相对红茶要少很多,同时喜欢喝绿茶的人也很少。用中国式的清茶方式喝绿茶的更是少中之少,牛顿却是一个。这让陈鸣对他有了些好感。 “英国社会中相当一部分人对于中国的认知存在着偏差,而古老的书籍记载的又只是中国的过去,我希望留在太子殿下的身边,作为一个历史的见证者,用我的笔记下一位对中国注定有着深远影响的真实的君主。同时也记载下真实的,不虚假的中国,让我的同胞能够真正的认识到中国。” “安森阁下的《环球旅行记》里关于中国的记载似乎有所欠缺,但对比商人们的那一张充斥着谎言的嘴,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乔治·安森,英国皇家海军继弗朗西斯·德雷克之后第二个环球航行的舰长。他的战船“百夫长”号是进入中国水域的第一艘英国舰船。 据传闻,安森和他的战舰【本来六艘,进到太平洋的时候就只剩下一艘了】西历1743年抵达菲律宾附近海域。在这里,他指挥“百夫长”号俘获了一艘西班牙运送财宝的大帆船,然后将这些财宝运到中国广东拍卖,获得40万英镑。但陈鸣觉得这消息很荒诞。 40万英镑是什么概念?依照三十年前的银价,那至少是一百五十万两平库银。 当然陈鸣对于安森的更重要的一个印象就是他那本书。 随着西力东渐,中国长期拥有的光环消退了,尤其是在英国这个崛起的到过。西历1719年,英国作家笛福推出了他的《鲁滨逊漂流记》续篇。笛福并没有来到过中国,可他笔下的鲁滨逊来到了中国,感到中国人“无知又肮脏”,“而且又组织得不好”,他们的航海、贸易和农业“很不健全”,知识与科学技术“相当落后”。随后不久,英国海军上将乔治·安森在其西历1748年出版的《环球旅行记》中又向欧洲展示了一个“欺诈、贫困、堕落、愚昧无知又冥顽不化”的中国形象。很快的,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在他的巨着《论法的精神》中,对中国这个“既无法律又无规章”的“天朝帝国”进行了批判。他认为,中国的原则是“恐怖”,“只有使用棍棒才能让人民做些事情;中国人‘自然地倾向于奴隶性的服从’,他们‘是地球上最会骗人的民族’,他甚至说“在中国,欺骗是准许的。” 反正怎么说呢? 英国人现在正是一只围着大象打转的雄狮。这头大象正在病中,可他的外表依旧强健有力,但是狮子就是不怕这种强健的外表,这头雄狮经对大象的畏惧之心正在一点点消退。什么时候大象病的走不动了,或是这头狮子已经彻底忘掉了畏惧,那就是狮子扑上来的时候。 原时空历史,二十年后的英国人还会派出使者来访问中国。 两三年后,斯当东出版了《英使谒见乾隆记》。他以马嘎尔尼使团在华经历为“根据”,向欧洲展示了一个“几百年或上千年都没有进步”的“泥足巨人”的形象。在他的书中,中国“商人欺骗,农民偷盗,官吏敲诈勒索他人钱财”,说的就好像欧洲商人多么正直,欧洲官场多么清廉公正一样。然后就是黑格尔,陈鸣已经记不得黑格尔说过什么了,比起德国英国对中国的创伤更大,当初马嘎尔尼使团来访也具有更多地记载,一般小屁民谁关心一个黑格尔啊。 然后中国在西方的形象基本定型。“一具涂了防腐材料的木乃伊”,成为了西方世界污蔑与嘲讽的对象。随后发生的两次阿片战争似乎也为此找到了注脚。 这是一股浩荡的洪流。 在陈鸣看来这就是约翰牛,乃至欧洲人在向着世界宝座攀登的时候,精神上的一次‘伟大’的胜利。 不管实质是真的是假的,他们——发达强盛的西欧——合力掀翻了中国这个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心中的大山。后者在欧洲就是财富的象征,中国热的流行又让‘文明、富饶、强大’的形象一层层的加持到中国身上,在奥斯曼帝国没落以后,在莫卧儿帝国逐渐被英国人攥在手心之后,中国就是他们需要攻克的最后一个堡垒。 这次胜利让白种人在精神上站到了整个世界的巅峰,他们蹂躏着黑人,俯视着黄人。 “那么现在……,中国的形象又在英国社会发生改变了吗?”陈鸣好奇的问道。他手下的军队跟欧洲人可没发生过战争,葡萄牙人可不算数。 “是的,尊贵的太子殿下。”牛顿很正色的说道:“您和您所代表的汉王朝,表现出了远超过鞑靼人的清王朝的开放自由精神。从您在欧洲的那些举动来看,我感觉到了一种澎湃的生气。 不同于清王朝的顽固、自大,您的身上散发出的是容纳一切,包裹大海的气度。这很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东西方的交流与融合,在您的手中再度开启。 作为一名历史学者,近距离的观看这一切,是我抗拒不了的诱惑。” 陈鸣对这些半点则不感兴趣,毛的历史见证者,他更希望听一听牛顿对于现在的中国的印象。 “广州、上海、汉口,都是繁盛的贸易大口岸。强大的秩序统治着那里的一切。” 欺诈、贫困、堕落、愚昧无知又冥顽不化,安森笔下的这些或许还有痕迹,但一样的痕迹在伦敦同样不可磨灭。堕落而又愚昧无知的灵魂,漂浮在整个伦敦城的上空。 笛福说中国缺乏组织力,可这个形容太空泛了。在牛顿的眼中的中国恰恰相反,中国沿海的贸易城市比伦敦整洁、安全,这里看不到诸多的乞讨者,倒是能看到一个个穿着红马甲的执法者。任何人都有着自己位置,有着自己的工作。 如果没有这些执法队存在,广州、上海和现在的汉口可能会像伦敦一样肮脏,一样遍布着乞丐,到处是游荡的欺诈者和罪犯,甚至比伦敦更加堕落。可当一道强有力的秩序在中国蔓延开来以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在广州、上海和汉口,走马观花的牛顿还不到太多的东西,却深深地认识到了那股强大无匹的秩序。它统治着城市的一切,统治着任何一个角落! 而现在,这个秩序的缔造者就坐在他的面前。 从一定意义上说,中国确实是一个‘专制的国家’,老百姓头上的确有一根棒子。但绝不是只有使用‘棍棒’才能让人民做些事情;中国人更不是自然地倾向于奴隶性的服从。 “秩序不是暴力的棍棒。”牛顿不是法学家,但他也有最基本的判断。任何一个汉学家都清楚中国的君主‘专制’与西方整体巨大的不同。 俄罗斯的沙皇在整个欧洲君主大家庭中都是有数的强力人物,可他的权利远远不能同中国君主的皇权媲美。 在中国,在东方,君主主宰一切! 君权分散的欧洲国家根本无法想象东方君主集权制下帝王与官府的威隆。不然怎么叫官本位社会呢。 陈鸣没读过《论法的精神》,对于孟德斯鸠也没啥感官,虽然他把中国攻击的够呛,但屁股不一样,陈鸣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就彻底的否决他。但孟德斯鸠如果能活到三十年后,陈鸣愿意把他请到中国来,让他看一看那个时候的中国!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上国之恩 冬天的琼州依旧温暖如春,作为热带季风海洋性气候地区,这个地方一年四季就没有太大的区别。夏无酷热,冬无严寒。 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就在陈汉的冬季反击战落下帷幕的时候,琼州冬水稻收获的季节来临了。这几年粮食价格飙升,往年大多一年只种两季稻的琼州,现在无一例外的都种着三季水稻。其外的辣椒、花生、红薯啥的,顶多就是在犄角旮旯里种点。 如今海南粮食最大的买主并不是陈汉官方,而是福建的天地会。这群人现在都感觉压抑死了,可是他们又不愿意主动去找死,当然他们也不愿意主动放下兵器。陈汉一直都在做着他们的工作,就是没大的效果。 半个福建分裂成大大小小近十股力量,有一天没一天的熬着。 作为当初的同盟,天地会骂不上复汉军过河拆桥,因为复汉军对他们已经够大方的了,整个市场都是对他们开放的。粮食和茶丝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外头的粮食可以走进去,里头的茶丝可以运出来。虽然中间要经一下‘官’手。 以凌梁这样的‘小地主’为例,他就不需要吊在泉州一棵树上吊死,另一边的福州已经对他的地盘上的茶丝敞开了方便大门,价格还是很公允的,那么接下来很自然的就是也在福州购入粮食了。 冬天的琼州府是一片收获的季节,冬水稻从收割到晾晒,再到脱壳装袋,都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农民们卖出粮食,收获钱财。 金圆券这东西在琼州府还没大规模的流通,一切还是看真金白银。分量十足的银元映照着农民们满是喜悦的面容。 十二月初五,整个粮食贸易已经接近尾声,但文昌县依旧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倒不是没有商家自己下乡去收粮,但那也的话粮价必然要压低一点,农民们舍不得这点钱,宁愿自己找车子,找牛马驴,拉着来城里卖。找不到牛马驴这样的大型牲畜,他们宁愿用人力拉。农民的力气最不值钱! 一辆辆的平板四轮车上装满了粮食,从县城到外头的清澜港,‘哞哞’水牛的叫声不绝于耳。 清澜港地处八门湾,是琼州府重点经营的三座一级港口之一,也是琼州府内仅次于海口的第二大渔港。葫芦状海湾面积约十万亩,海滩红树林的面积也不下十万亩。 现在是仅此昌化港【石碌】和海口的琼州第三大港。 每天天不亮,就有农民赶着牛车、驴车,更多地是人力拉着车子,汇聚到文昌西城外。当城门打开的时候,一辆辆满载粮食的车辆从西门驶入,打南北二门出,而东门是运粮食到清澜港的路线。 陈汉自己与欧洲人贸易的时候已经完全取消了‘十三行’,可是他们跟福建天地会交易的时候,后者却必须经过工商署盖章,因为复汉军对天地会的粮食购入需要有一个大致的估摸。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太阳一直被乌云遮着,但气温也有二十二三度,外面还刮着海风,这并不能让人感觉冷,老百姓更怕的是老天爷突然会下雨。 李琨【李小妹的哥】四下里看了看,就见半个文昌城里都是卖粮的老百姓。这些人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多是短衣长裤,里头或是直接赤坦着上身,或者着一布背心,家庭条件再好一些的着一交领窄袖短衫,一些汉子更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还敞亮着怀。 这要是在李琨老家,这等形象之辈那就是泼皮无赖无疑啊,可在琼州府这,李琨也知道,这就是这儿的风俗。当地的黎民男女还直接穿布夹布裙的呢。男人露着胳膊,女人露着小腿,李琨刚见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现在是习以为常了,也就不觉得有伤风化了。一个地方一个习俗么。 李琨现在一身直掇,穿的很正规。他此次来文昌县是为了卖粮食,李琨不再干书店了,书店由他老子在就行了。天下‘太平’了,李秀才把最后的积蓄拿出来给李琨做生意去。真赔的精光,山穷水尽了,他们还有一个大靠山不是? 李琨现在往来广西、海南和广州三地之间,从海南主要是运粮食和布匹,从广西则是运烟叶和砂糖,广东是销货的地方,从那里能买到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货物。拉回琼州或是广西都不愁销路。对了,陈鸣把广东的廉州府,也就是后世的北部湾沿海,划给了广西。不然广西连一个出海口都没有。 李琨的粮食、布匹都已经装船了,但一艘货船不可能只拉他一人的货物,李琨只是个跑脚的小货主,如他这样跑生意的,要有五六七八个人聚在一块,才能包下一艘海船来。 李琨没有住在清澜港,人在文昌县城住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街道上的场景,远远的文昌农贸市场,长长的粮车仿佛黄色的大蛇蜿蜒连绵到旅店外。街道边停着的粮车,上面都装着满满的粮袋,不管相熟不相熟,相邻的几个人坐在一块互相聊着天,眉眼间一副欢快的神情。 是啊,欢乐。 海南的老百姓怎么会不欢乐?自从复汉军夺了这里之后,才一年的时间,苛捐杂税减了,农税也减了,田租在下降,粮价棉价在提高,这里百姓的日子可不就好过了? 此情此景令李琨很是有些感慨。那还是两年前,他们家逃到琼州府已经有段日子了。那个时候官府开始在琼州加杂税加捐加粮,不要说文昌县,就是穷州首府琼山县里,也常常能够看到交不上税的农人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凄惨模样。 这等人往往被公差一枷,一条命就去了一半。 李琨记得很清楚,那日县衙门前枷了七个人,结果第二天就死了五个。他在城外还见到当地的农人的孩童,真是瘦的如柴火棍一样,不管男的女的,只有一个肚兜或是裤衩遮羞。可见官府对当地的压榨有多么厉害。 谁让海南这里的粮食能一年三熟呢,谁让湖广被陈汉卡着,满清缺粮食了呢? 琼州本身在官场上又没什么得力的人脉大佬,不压榨这里,还去压榨广州吗? 如今这才过去一年,这些瘦骨嶙峋的农人就一个个都气色红润了起来。就是海南本地的士绅也对陈汉的统治极少有反抗的,满清对当地的压榨实在太狠,而当地的农人和黎民,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整个琼州府除了那些与复汉军有仇的外,估计都没几个人再去怀念大青果。 要是复汉军再晚打过来三五年,李琨实在不敢想象琼州府会变成什么模样。 估计海南的黎民多半会再度造反,然后被清兵扑杀。 现在复汉军拿下了海南,一切就都不同了,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得到了重生。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喜气洋洋的鲜活面孔,李琨都不由得有点小得意,因为陈鸣是他妹夫啊,陈汉王室是他家的姻亲啊。是他的妹夫救了整个琼州!与有荣焉,与有荣焉。虽然这个秘密始终不足为外人道。 “王头,时间差不多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轻轻走到农贸市场外一间小屋子里,在安保队长身边,恭敬地提醒道。 这个少年是疍民,后者的真实来源已经遥遥不可考,但历朝历代都被归入贱户,少数疍民上岸居住还是雍正年间废除天下贱籍以始,随后的日子里疍民上岸居住的越来越多,可这些人还是很受当地百姓歧视。 复汉军夺取了江南,攻入浙南和闽北,已经广东的时候,疍民一直是最支持复汉军的人家。因为疍民愿当兵的多啊,当个大头兵就有军功田,这是疍民人家多少年来的渴求。 少年家里就有一个哥哥当了兵,少年自身的年纪很尴尬,又不愿意在田地重地,跑来农贸市场的安保队当个小兵,他只能算安保队正式队员的后补,少年也干的有滋有味的。 这个农贸市场听说日后还要发展为商贸市场,少年现在已经知道什么叫市场叫商贸了,文昌县依靠着清澜港,自身又是琼州府人口聚集地区——东部——的人口重地,有发展商贸的潜力。而对于少年来说,也坚信自己会在不久后的商贸市场上学到更多更有用的东西。 少年平时就跟在队长王忠身边读书习字,兼且干些杂活。小伙子会察言观色,脑袋瓜子也聪明,因为很得王忠的赏识。 王忠是退伍军人,南洋船队水兵,人是地地道道的海南人。早年吃不上饭,跟着叔叔一块投了洋匪,然后转到了南洋水师。打广东的负了伤,腿上挨了一弹片,大腿上掉了半斤肉,好不容易活下来也在部队里干不成了。退伍回到文昌县老家,被安置到市场安保队。 王忠看了一下左右的落地钟,这是广州产的,差十分就八点了,确实到时间了。“老刘,大牛,招唿弟兄们上岗。把外面的栅栏一开,大伞撑起来。”干完十分钟也就过去了,就可以放人进市场了。 占了文昌县东城老大一块地皮的农贸市场,真放眼来看,也并不是多大。 当早上八点的钟声在小屋里正式敲响的时候,停留在外头似乎已经好久了的黄色长蛇开始蠕动了起来,李琨能看的清楚,街上那些拉着粮食来卖的农人脸上荡漾的高兴。 …… 安南嘉定【胡志明市】,湄公河三角洲,两艘来自中国的商船缓缓停靠在了码头的泊位内,这是很少见的一幕。自从广东被复汉军拿下以后,就几乎没有中国的商船再到过这里。 两艘中国商船打着赤色的旗号,这不能不让广南国的人想到横行在安南外海的南洋舰队。 那些相对于广南国水师强大了许多许多的战船,就是挂着这样的血旗。 这是不是一个标志呢?标志着嘉定港这个广南国首屈一指的大港口,终于结束与中国长达一年半时间的隔绝,双边重新恢复了商贸往来呢? 这两艘中国商船内满载着广南所急需的布匹、铁料,除外还有瓷器、茶叶等物品,但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有一个年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叫陈保广。 下了船后的陈保广,不联系商人,也不关系嘉定的货价,而是径直前往鄚天赐在嘉定的落脚地。即使他明显知道有人在跟着他,陈保广也大摇大摆的上门了。 “莫大人【鄚天赐的正式官职是河仙总兵么】当知道,郑信已为暹罗之主,以河仙弹丸之地而与暹罗生分,这让太子殿下感到很为难啊。” 莫天赐已经七十二岁了,可身子骨硬朗,让坐了一趟船就消瘦了四五斤肉,现在还觉得身子有些虚的陈保广是颇为羡慕。 陈保广伸手止住了莫天赐的套话,现在莫天赐手中本钱全无,他说些套话一点用也没有,陈保广也不愿意听。 “此事朝中争议甚大。太子殿下也不能干坤独断。是以,本官此来嘉定押解火枪五百支,火炮十门,两船布铁,外加丝绸、瓷器、茶叶等物,作为大人东山再起之资。” 很简单的一件事,莫天赐要举河仙之地归化中国,他手中就至少要握着河仙之地,至少要握着一部分。陈鸣对于郑信谈不上多具好感,但是暹罗与缅甸是死敌,而后者是陈鸣决意灭亡的一个国家,短期内他不愿意跟郑信起了龌龊。 郑信自从一统暹罗,复国成功之后,缅泰战争并没有就此告一段落,而是继续发展。这个期间郑信虽然向老挝、柬埔寨等地屡次发兵,可说到底他的主要敌人还是缅甸。 后者已经没有了清缅战争的重大压力,渡过了三年前的低落期,势头恢复凶猛,郑信能有多少精力把目光盯向河仙? 只要莫天赐能拉起一支军队,反击河仙,陈汉再派人从中说合,莫天赐很大可能也能复国成功,然后再宣布归化中国那就是顺理成章了。 “上国之恩,莫氏一门,感激涕零。”莫天赐是一个绝对的老狐狸,且别以为他出生在河仙就对汉学丁点不懂,事实上莫天赐本人博通经史,放到中国也能做一名士。 自从看了陈保广递给他的那封充满了官方论调的信上他的名字写成了——莫天赐,他心理面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使放心。不出一月,老夫不能拉出一支兵马来。广南国穷于西山起义,无力救援河仙,可郑信夺取河仙,对之亦如锋芒在背。”也就是莫天赐如果愿意拉军队反攻河仙地区,广南国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如果天使愿意前往顺化【广南国都】一行,老夫愿意陪同。”这就是要牵线了。 陈保广打了个哈哈,“本官此行只是为了见一见老大人,广南王听说已满十八岁,朝中大权依旧操于权臣手中,此辈小儿,不见也罢。” “据本官所知,郑森已经派出使臣前往鲁山觐见汉王。老大人如果跟顺化有所联系,不妨先将此事告知于他们。”陈保广把自己对莫天赐的称唿从‘莫大人’换成了‘老大人’,很多意思都尽数的掩藏在其中了。 两船的货物,十万块银元可能卖不到,七八万块银元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那批枪炮,足够莫天赐拉起一支队伍了。这是陈汉对莫家的红果果的示好。 相信这消息是瞒不过外人的,郑信如果有派密探在广南,用不了多长时间也当知道,不管哪个时候外交部派人的特使有没有去到曼谷,郑信都该知道复汉军的意思了。 整个中南半岛,河仙估计是除了曼谷以外,汉化最明显的地方。而且不同于曼谷华人的官方色彩——高人一等,河仙的汉化是当地土着的汉化。 莫天赐对来自中国的士人积极招揽。他在河仙“厚币以招贤才,自清朝及诸海表俊秀之士,闻风来会焉,东南文教肇兴自公始。”鄚天赐得到这批士人的归附后,多次进行学术大会,编修着作,让他们一展所长。推行汉法,在学术礼制方面“制衣服冠帽,兴学校”,几十年下来当地土着多依照汉习俗生活。这种能力在陈鸣看来,比郑信手下的曼谷华人,更具有意义。 虽然莫天赐的年龄真心大了些,可只要河仙归附,只要莫天赐的身子骨还能继续干下去,陈鸣是要大用他的,而不是如阿布贝卡那样,只做一个表面的幌子。 事情一点都不如陈保广所料,当莫天赐派出自己手下仅存的一点人手接受了那两艘货船后,整个嘉定都为之一静。同时莫天赐也迅速去了一封奏疏上表顺化,他现在还是广南国册封的河仙总兵么,也跟一颗炸弹一样,让整个顺化震动。 现任的广南王阮福淳已经十八岁了,六年前阮福阔病逝,大臣张福峦勾结太监褚德、掌英阮久通,篡改阮福阔的遗诏,拥立年纪十二岁的第十六子阮福淳嗣位。阮福淳以拥立有功,封之为国傅、掌户部事管中、象奇兼艚务。其子张福嵊、张福岳皆娶阮福阔之女,权倾一朝。 阮福淳年幼贪玩,张福峦纵之不管,甚至引导他四处游玩。广南国中政务皆归张福峦管理。阮主朝中皆为张党,亲族门人分据各要职,贪赃枉法。国人皆恨张福峦,将他比作秦桧,称之为“张秦桧”。 十八岁的人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成年人了。可阮福淳依旧被张福峦当牌位一样供在台面上,他自己也不急着拿回权利。 陈鸣对他的评价就俩个字——废物。 所以莫天赐的奏疏与其说是给阮福淳的,还不如说是张福峦的。 后者拿到莫天赐的奏疏后,先是一愣,接着就全是欣喜。莫天赐才不会对安南人说自己要举河仙归化中国呢,而是自己以河仙港对陈汉南洋水师开放为条件,赢得了陈汉南洋水师的援助。现在嘉定港的这两艘中国商船就是南洋水师对他的援助。 他要拉起一支队伍,反攻河仙,请求广南允许他在嘉定招兵买马,也请求广南适当的支援他一点点。 随同这道奏疏一块送到顺化的还有一批礼物,两艘中国商船运来的货物当中最上等的一批瓷器、丝绸和茶叶,成为了莫天赐巴结张福峦的敲门砖。 莫天赐在陈汉南洋水师的帮助下反攻河仙,不管成与不成,对于广南都算是好事啊。 拿了厚礼的张福峦高高兴兴的应允了。他一点都没想着这会不会是中国插手中南半岛,插手安南,插手广南国的前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卖国’卖的对了 “呜呜……” 一口深度有二三十米的水井旁边,一台比牛可大的太多太多的蒸汽机坐在那里,喷吐着白烟,发出巨大的噪声。 陈鸣在距离蒸汽机远远的位置观看着。这台蒸汽机的由一名法国来的技师操纵,因为它产自法国。此时真正的工业蒸汽机还没有到面世的时候,现下的这台蒸汽机虽然也是瓦特刚改进不久的气缸与凝结缸分离的最大动能蒸汽机,却也远远不够引领工业革命。而且这东西也不保密,法国人制造起来,很轻松简单。 所以这东西现在还没有得到英国人,法国人,整个欧洲,太大的重视。 陈鸣离得远远地,他身边的重臣也都离得远远地。这种使用高温高压的蒸汽的蒸汽机,效率纵然得到了巨大提高。但这种蒸汽机比早期的真空蒸汽机可危险太多了。历史上锅炉和机器的爆炸造成了许多大事故,还因此而诞生了安全阀。 法国人带领着两队人,为蒸汽机加水添煤。 周遭围着大群复汉军军政高官,还有商人。陈鸣几天前就对他们说了,希望这次自己打欧洲带回来的蒸汽机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改良,使之成为可以普遍应用的蒸汽机,在将来的一天取代人力和畜力,最大的促进生产效率的发展! 陈鸣这些‘装逼’的话还被牛顿记到了自己的日记上,日后在史学界里成了陈鸣‘高瞻远瞩,目光远大’的一个证明了。还从而变成了证明了陈鸣‘伟大’的铁证之一! 今天,这太庞然大物——蒸汽机终于组装好了。 “出水啦,真的出水啦……” 陈鸣身边的人等大叫着,二三十米深的一口井啊。这机器虽然看着吓人,但真的有劲。陈鸣最初说能用来抽煤矿矿井里的积水,这显然可以。 出水口的出水量很大,看得出这台蒸汽机还绰绰有余,二三十米、四五十米…… “如果把瓦特杀回来……” 陈鸣内心里再度泛起这个龌龊的注意。不是他卑劣,而实在是因为瓦特对于蒸汽机的意义太过重大了。那蒸汽机又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关键。可是陈鸣自己也舍不得瓦特蒸汽机啊。现在这东西要如期的发明了之后,陈鸣完全有信心比英国人更快更大规模更迅捷的推广它。 要是陈汉在欧洲根脚深重的话就好了,能够把瓦特神不知鬼不觉的绑架到中国来,又不伤害他的姓名,那就真是太美妙不过了。 因为就陈鸣所记忆,瓦特对蒸汽机的改造工作一直可持续到本世纪的最后十年…… 可惜这都是妄想的。 在武汉,陈鸣一直等到蒸汽机组装完毕,成功的从一口深井里抽出水来后,才放心的携带大批的器械、资料还有牛顿他们返回鲁山。 不比来时急急匆匆,在回去的路上,陈鸣用了较来时两倍还多的时间。那台组装起来的蒸汽机以整机的形式被放在一辆六匹马拉载的大车上。 河南又下起了一场雪。 陈鸣踏着风雪来武汉,也迎着风雪回鲁山。这趟之后,他就能好好地歇息一阵了。 等到来年春天…… …… 年节到了,整个小南沟里里外外被三千亲卫旅士兵守卫的密不透风。 又是一年祭祖日,今年陈氏祭祖的规模更大,规格更隆重。原因是什么不需多言,谁都知道明年复汉军就会迁都,最多后年,陈汉就会称帝,然后就是正式的北伐了。 所以今年来小南沟祭祖的人也再是原先的陈氏嫡系和少数近支重臣了,而是一下扩大了许多人,以血缘官职来论,陈岗都包括在内。 所以今年的亲卫旅才一下来了三千人,再加上陈惠、陈鸣左右的侍卫,还有近卫旅出动的一千人,守卫之森严,缜密至极。 陈惠当头,陈鸣落后半个身位,一群陈氏的亲贵大臣对着祖宗牌位叩头。 陈惠称王之后,汉王宫并没怎么大改动,小南沟的祖宗祠堂倒是被改为了宗庙,重新修整,扩大了许多倍。那个时候陈汉前景还有太多的不确定,陈惠不愿意把深山里的祖宗牌位移到近处来。可现在大局俨然已定,待到陈惠称帝的时候这里就要真的分家了,一部分牌位要挪到南京已经建成的太庙。 而这宗庙就再度变回陈氏的宗祠了。 虽然在祠堂变成宗庙的时候,很多牌位就已经被迁到了夹室,还有众多的厢房。 陈家原先就是一个宗族,在明末清初打陈州迁往鲁山的时候,带的也有家谱和牌位的。陈鸣穿越来的第一年,祭拜祖宗的时候,看着台上一块块牌位,密密麻麻的,就像前世电视剧里突出血海深仇的一些镜头一样,陈鸣真的寒了一下心。 现在倒也习惯了。 宗庙正殿里现在就供奉了最直系的牌位,陈鸣的祖父、曾祖、高祖等等。 脚步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响。雪已经停了,但山上很多地方的积雪还洁白的让人感觉到圣洁。白日里从小南沟远望,不远处山顶一片洁白,直让陈鸣想到自己第一次到小南沟的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可没想到‘造反大业’进行的会这么快…… 急促但非常正式的祭拜了祖宗,一票人趁着黑夜急匆匆的向鲁山回赶。 一辆辆马车,前后首尾相连两三里地。 马车两边全是复汉军士兵,沿途布置的还有哨点,山上留的更有暗哨,还不值得有士兵。 陈鸣一家三口乘坐的马车里,小陈鼎已经迷迷煳煳的睡着了。李小妹则依旧进入一年一度的‘每逢佳节倍思亲’节奏。陈鸣现在是真觉得李家人已经over了。 否则的话他们早就该出来了啊?整个南国都是复汉军的了,他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啊? 天亮时候回到了鲁山,也不亏这几年陈汉连续的修桥铺路。 陈鸣一家都来不及回太子府,在汉王宫一处偏房里换了袍府,跟早等在那里的柳挽云汇合。 今年的大典,后院女人除了李小妹,陈鸣还是只带柳挽云一个。 升座,鸣鞭,赞“排班”,奏乐,陈惠就位。群臣及外国使臣肃立,是的,外国使臣,虽然只有一个郑主使臣,一个连王都没有的朝鲜使臣,陈鸣率群臣行五拜三叩大礼。 嗯,三跪九叩那是属于拜天用的。 现在的陈汉,朝拜礼节唐宋明相互杂交吧。平常不行叩拜大礼的,一‘揖’足矣。现在的五拜三叩就是属于明朝的,而明朝的大臣上朝见皇帝的时候,明显不能一‘揖’足矣。 “呃咳咳咳,咳咳咳……” 起身出恭的陈惠实际上却是又累住了,不仅身体感觉乏力,喉咙眼里也痒的难受。陈二捧着一碗川贝冰糖蒸梨,满眼担忧的看着陈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去年从小南沟里回来,陈惠就小病了一场,当时一块病了的还有现在的太子妃殿下。结果查出了太子妃怀了身孕。 今年太子妃带领命妇、亲族晚辈向王后和太后行礼,精神奕奕的。陈二人虽然在陈惠身边伺候着,另一支耳朵可一直留神着后院的,现在都下午了,太子妃也红光满面,说说笑笑。 所以啊,今年不会有‘人’陪着陈惠得病了,这就更打眼了。 而且此次到小南沟祭祖的人也不止陈惠一个中老年人啊,陈聪又比他小了几岁呢?偏支里几个与他同辈的人,年龄比陈惠更大。最直白的是七公和九公啊…… 陈二不能不心急。陈惠现在这咳嗽要是止不住,他‘累病了’的消息第二天就能传遍整个豫西南,他可是汉王啊。这影响力很大的好不好! “没事。”陈惠接过陈二手里的川贝冰糖蒸梨,吃干喝净,喉咙还是发痒,又不是神药,哪能一下子就止咳呢。 所以陈鸣就很诧异的发现,自己老爹……,难道是肾不行啦?怎么频频的上厕所啊? “太子殿下,大王又病了。” 陈鸣倏然一惊,一团精光被陈鸣垂下的眼皮遮挡,“严重吗?” “浑身乏力,咳嗽。” 那就是吹风着凉了?可怎么这么熟悉呢?对了,去年,去年…… 陈鸣脑子里快速旋转着,面上丝毫不显出来,就好像刚才上酒的那个侍从没在他耳边说话一样。举着酒杯对着周边的亲贵重臣大声吆喝着,畅饮不止。 等晚上他带着微微的醉意回到太子府,躺在床上,李小妹都陷入沉睡了,他眼睛却还大大的睁着。“去年病了一次,今年又病了……” 别说陈鸣没良心,知道老爹病了,还当没事人一样,这个时候更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实在是……那啥。可这事儿很有忌讳的,露骨了惹来猜忌要感情生分的。 但这消息也不可能真瞒得住,最迟过不了初五就会爆出来,这个时候生病,还有去年的映照,太显眼了。 可是陈惠那身子骨也不像老了啊。平日的御医也没诊出来什么? 如果陈惠身体不好……,即使这两次病都只是几率很小的偶然,影响力传播开来后,陈鸣想了好半天好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儿对自己是大有好处的。 陈惠抱病的消息果然很快就传了出来,大年初四。但原因不是他祭祖吹风疲劳而病,而是亏于女色了,陈惠让刚刚晋升为嫔的周氏背了个大黑锅,当天周氏的嫔位就被太后给扒拉了。但好歹遮起了一道薄帐,至于能不能真的挡住所有人的视线那就不是可大声说得了。即使初六那天,阿布贝卡成为了陈汉第一个侯爷——苏禄候,这消息也根本没有将‘陈惠又病了’的热文给押下去。 但这消息却深深地刺激了朝鲜一行人。金基种在鲁山待了几个月,虽然他频频‘跑部门’,还‘泪如泉涌’,可不能否认,金基种他吃胖了。丁载远也胖了,朝鲜后续来到鲁山的人,全都吃胖了。 新年之际,这些人过的也不愉快。看到先前的地位连他们都不如的阿布贝卡,突然受封苏禄候,而所谓的苏禄国总面积似乎也不比济州岛大出多少,金基种、丁载远他们真想一口吐沫唾到阿布贝卡的脸上。真便宜了这蛮子了! 阿布贝卡现在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第二目标,尽快学好汉语,然后跟那些有意到南洋做生意的陈汉亲贵们紧密的联合起来。他还可以到外语学院或是政治学院去教学,那么只是一门偏僻的选修课呢。 外语学院和政治学院都联系过他,愿意在各自课表中增添一门南洋史,急需阿布贝卡这样会汉语,又熟知南洋土着王国的历史与兴衰的人做老师。这可是刷声望的好机会啊。 阿布贝卡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朝鲜人对他的鄙视和唾弃,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会微微一笑。 苏禄跟朝鲜没法比,后者幅员不小,人口更是有上千万人。而苏禄在朝鲜面前都是撮尔小国。阿布贝卡现在是越了解中国,就越觉得自己‘卖国’真卖的对了。 这点土地和人口就能换取一个尊贵的侯爵,这简直……,无法形容的欣喜。尤其是苏禄候每年的俸禄,那简直比他在苏禄一年的收入还要多。何况作为侯爵,他还有整整三千亩的赐田。 金基种他们唾弃阿布贝卡懦夫的表现,哦,就因为外来压力太大——西班牙人,洋夷,就放弃祖宗基业,这种不肖子孙,死了也无颜一见祖宗啊。却不知道绿绿们死了都是见真神的。 而且这些对朝鲜忠心耿耿的使臣们还不知道,他们作为反面例子送回朝鲜的消息,希望能激励困境中朝鲜宗室的反面例子,在不久后的将来对于某些朝鲜宗室们有着多么巨大的影响力,可这影响力却恰恰是使臣们鄙视的。 许久不见的陈继功今年也回到了鲁山,与他一同到鲁山的还有朱志伟。他所主持的江南贸易公司,今年的获利可是十分丰厚的。陈鸣做主让他放手施展,赚取的利润可以自己做主使用。 朱志伟就新订了十艘霆船,作为运输队的新船。来年他要加大与南洋各岛的贸易,还要加强日本的商业往来。而陈继功此次来鲁山见陈鸣,却是为了向陈鸣交任务的。 西式帆船吗? 正统的西式帆船的图纸他早就绘制好了。葡萄牙人在澳门虽然没有正统的西式帆船的造船厂——查不到资料,但作为一个码头,对于船只必要的修补修缮能力还是要有的。 陈继功趁着葡萄牙人在澳门的畸形占领崩盘,用重金撬走了好一批船匠、造船师,有这些人在,再绘制传统的西式帆船制造图就轻而易举了。 但是陈鸣很快就对陈继功提出了新要求,他希望将水密隔舱跟西式帆船结合起来,而且给出了一个叫飞剪艏的玩意,让陈继功头都炸了。 陈继功所负责的造船工场今年冬天的时候已经下水了第一艘西式帆船,吨位不大,就一百五十吨左右,这只是试手。 出于水师部队激烈的唿声,在陈鸣要求制造的风帆大战舰之余,快捷,灵巧,追求快速的小舰艇也成了陈继功船厂的另一项任务。 因为火箭弹的存在,现在的复汉军水师中相当一批人成为了‘快灵小’的拥趸。 陈继功此次回鲁山,述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像陈鸣提交‘作业’。 风帆大战舰——水密隔舱和西式帆船的结合完成了。但飞剪艏暂时还处在搁浅期。 “殿下,这飞剪艏……,不牢靠啊。” “你们试验过了?”陈鸣挑眉,飞剪艏……,会让船只结构不牢靠吗? “没有。但那些洋人一看图纸就这么说。他们说船艏如果造成飞剪艏这个样子,对于速度绝对有一定提升,对于船体结构的整体稳固性,也肯定要有不好的影响。” “实验。造出来先看看。”陈鸣对风帆船了解极少,大名鼎鼎的飞剪艏他就知道一个粗略的外表轮廓,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样子,另外就是知道有一艘飞剪船13天横渡了大西洋。除此之外这种船他唯有的印象,也是最深的印象,那就是快! 陈鸣现在有钱有人有物质,甭管真实效果好坏,先造出来遛一遛么。“不用心疼钱和木材,那地儿少了这两样,也不会短着你那里的。”陈鸣很豪爽大气的说着,似乎把自己看明年军费总预算时候那副亚历山大的样子给彻底忘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希望 年节是汉民族最最重视的一个节日。从年前半个月就开始忙碌,大街上张灯结彩,红色的绸布火一样映人眼帘,然后一直到出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后,年味这才远去,淡去。在这中间一个月的期间,整个中国都是喜气洋洋的。就算是两军对峙的前线阵地,士兵们也有连续三日的改善生活。肥猪肥羊,鸡鸭鱼肉。 年节期间,黑暗中隐藏着自己的粘杆处也好,暗营也好,全都暂时歇息。这是满清与陈汉之间潜在的默契,因为双边谁也不敢彻底的过线,那样的话,破坏力将大的没边的。 炮竹响彻大街小巷,红红的炮纸在门前积累的厚厚一层,红红火火。 过年是消费的日子,不管是眼下时代,还是陈鸣上辈子年味越来越淡的21世纪,这都是一年中最花钱的时候。 无数中国人拿着自己积攒了一年的钱款,在这些个日子里化身为善财童子。最最穷的人家也会在大年夜想方设法的吃一顿饺子,给孩子婆娘扯上三尺布头。 年前年后每天来太子府拜访的人都络绎不绝,陈鸣只从中选出几个人见上一见。其余的让入院子里,有一间茶房,坐一坐,喝杯茶暖和暖和,人就可以走啦。这也算是进太子府坐一坐了是不?不算丢了面子。 陈鸣的这一招还是跟满清官场学的。 事实上这过年对于陈鸣一家子人来说,那根本不是休息,而是比平日里更忙更累的苦差。 既要进宫,又要宴会群臣,还要有人情往来。 各地官员送上的年礼,这跟满清时候的孝敬不一样,像柳德昭、沈国贞、陈二宝、庞振坤、颜希深、郑闻等人送到的都是当地的土特产,绝对的土特产,虽是成车成车的拉到府里,却并不值钱,但却又是必须认真对待的,更要有规格合适的回礼。而需要陈鸣来送礼的是他老爹、老娘、老祖母,外加大舅、二叔、舅公、七公、九公等等。 这些事情多亏有李小妹在,又一个女主人,这回礼备礼的事儿,就把陈鸣解放了。李小妹她又把柳挽云拉了来,两个人分工合作,这方面的事儿愣是没让陈鸣操心。要是陈鸣在外出、见客之余,还要顾及这些事情,这年都能把他过崩溃! 当然,陈汉的年假是不会持续到正月十六的,到了初六就要开衙。可回乡探亲的士兵,在正月十五以后依旧还汹涌如潮的。 王之政就是在正月十七的时候踏上回家的路的。他有整整一个月的假期,把明年的探亲假也给透支了。 王之政整个人喜气洋洋的,满脸的憧憬,三年未见的亲人啊。当初在苏州没有找到爹娘,王之政都绝望了,没想到江南战乱平息后,王宗荃带着婆娘孩子又回到丹徒了。然后就联系上了。 苏州城破前,王宗荃带着妻子儿女逃到了浙江绍兴,而等到绍兴也面临着复汉军的攻击时,王宗荃带着家人逃到了杭州,随后杭州城也破了。王宗荃再也不逃了,他累了,也感觉绝望了。但是战争并没有殃及他那个小家。 复汉军撤离江南的那一年,王宗荃一家艰苦谋生,女儿都差点被卖给人家做小妾。等到卷土重来的复汉军再度拿下杭州,王宗荃就带着家人回自己老家丹徒了。死,也要是在家里! 结果穷的只剩下小命的王宗荃凭着当初的房契、地契,竟然从复汉军衙门里真的拿回了原先的土地,还有那栋已经残破不堪的宅院。已经占到悬崖边上的王家四口人时来运转,王宗荃贱价卖了五亩地,立刻一家人的生活水准就回到了原先的小地主水准。而更让王宗荃一家人欣喜若狂的是,他们本以为死去的大儿子、弟弟、哥哥——王之政,突然传来了活着的消息。 王之政不仅活着,还活的很好,他成了复汉军的军医学徒! 这一消息被证实以后,王家立刻就多了一块二十亩地的军功田。还不满十八岁的王之政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军医了,这是个好消息。他要亲自回家,看看三年未见的爹娘、姐弟,当着他们的面对他们说出这个大好消息。 王之政穿着一身常服,圆立领上缀着一颗黄铜五星,这是下士的标示。作为一名正式的军医,王之政是下士了。 与此同时,温暖如春的鸿基港上,一个似刚刚绞了辫子的年轻人,正悄悄躲在船舱窗口的一边,细细的探视着不远处的鸿基港口。 作为一名入行有一定时间的探子,林阿海是有见过港口的,虽然没见过广州黄埔港,但比如福州最大的码头他是见过的。但是过去认知中的码头跟眼下的鸿基港是真心的不一样啊。 整洁! 鸿基港给林阿海的第一印象就是整洁,最大的印象也是整洁,码头区、居民区、储备区、驻军、炮台,清清楚楚。 整个鸿基码头都用一种灰白色的‘石头’铺就,平坦的很,但林阿海知道那不是石头,而是一种叫水泥的玩意儿。距离港口区不远的地方,那里一片砖窑区,就是生产水泥的地方。 他的主子多次派人去探水泥的制造流程,都一去而不复还。 而此次林阿海冒充南逃安南北圻的广西百姓,一个要来鸿基城谋生的难民,最终目的就不是去探察什么秘密了,而是老老实实的鸿基城里生活上一段时间,好好把握一下鸿基城陈逆的情绪。 林阿海的主子就是从广西逃入凉山的陈杰,在他们一拨人逃入凉山以后,复汉军并没有继续对他们进攻,但陈杰、杨文杰和吴熊光却对复汉军始终保持着万分警惕。这就像老虎嘴边的兔子,老虎不想吃兔子肉了,可兔子就敢掉以轻心吗? 尤其是在知道郑主派出使者前往鲁山拜贺汉王的消息后,这支残军就是感觉着一把利刃已经悬在了自己的头顶了。他们现在万分希望能够把握到复汉军对他们的态度,但鲁山那里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勾到的。他们能够到的是哪里? ——只有鸿基城! 与林阿海担负着相同任务的人还有不少,这些人进入到鸿基城以后,就要努力的融合进鸿基城的民众中去,如此还能更好的知道些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这是‘三杰’们无可奈何之下的法子,现在的他们只能这样。 如果河内的郑主向陈逆求援,甭管复汉军答不答应出兵,鸿基城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林阿海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的在鸿基港干活,观察着鸿基城的一举一动。没有大发现的话,千万别去联系上级。 鸿基港港口区的铁路轨线已经被确定了下来,连相配套的设施都建好了很多。只等着琼州的石碌铁厂生产出铁轨了。 在马拉火车,额,或许更该称作是有轨马车,这个时代下的铁轨全部是轻轨,没有枕木的——枕木那个东西即便是配了,也要凹在地表下,相互间的所有的空间都要填平,让铁轨与路面完全水平高,就跟城市轻轨一样。这个时代的铁轨甚至可以是嵌入式【地面】凹形马车轨道。反正是不能绊着马蹄,妨害马匹的速度和安全。所以眼下的铁轨虽然乍然一看跟火车铁道很相似,但它们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复汉军的马车铁道要比历史上欧洲的马车轨道窄一点,因为复汉军现下所使用的马匹要比欧洲马匹个头小一些,拉力当然也要小不少。现在的蒙古马唯一指的表扬的就是他们的耐力和好养活。至于西南马,复汉军组建的山地部队里倒是配了不少这样的马匹,当驮马用还是很好地。 改良马种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复汉军现在手里唯一适合养马的济州岛。眼下挤满了逃难来的朝鲜人,也不适合放养马匹。在彻底拿下北方,推平满清之前,陈鸣都不指望能有大规模的骑兵和充足的马匹了。 有轨马车这玩意儿短时间里甭想在国内铺展开来。不仅是粘杆处的存在,还有马匹的短缺。陈汉现下能够保证少部分重点区域铺设已经很紧手了。像安南的鸿基城,不仅配置了一部分蒙古马,连西南马都给送过去了两批。第一师现在已经拿下了半个贵州,要搜集一些西南马当然不费力气了。并且在矮小的西南马中,贵州马还算矮子里的高个了。那个头看了能让人哭! 若是林阿海再等上半年来到鸿基港,他就会看到各种直道、轨道交错纵横,马车与有轨马车彼此并肩,哨子和吆喝声此起彼伏。如果再有二十年,蒸汽机如果能被大批量的应用之后,大大小小的烟囱向空中喷吐着黑烟,整个码头上空都会被蒙上一层犹如云雾的烟尘。 林阿海所乘坐的这艘船并非第一次来到鸿基港,港湾内停满了船只,船老板却熟门熟路的招来了引水员,很快就将船只带到泊位上停靠。 船刚停稳,一小队公人就赶了过来,为首的五个人都穿着公服——三黑两红,黑色公服是文职,红色公服是武职,前者是清查货物、收缴管理费、办理船舶登记证等等,船老板可以拿着他们的表具到海关办手续。两个武职却一个代表水警,一个海关稽查。 林阿海对这些很基本的情况都已经知道。陈逆的工人就一黑一红两种公服,公服本身也就是一简简单单的长袍,没有补子,也不是丝绸的,只是棉布的。头上戴着黑色的没有了翅的乌纱帽。 凡是陈汉手下做公的都穿这个,正式入品的官员则在乌纱帽上还原两个翅膀,他们到船上来是例行公事,可对于林阿海来说却也是他即将面临的第一关考验。 此刻同一个舱房的人都站起来,聚集到窗口,瞭望者鸿基港。 这些人有的还留着辫子,一个个拖儿带女的。他们才是真正来投靠陈逆挣口饭吃的难民,也有如林阿海这种孤身一人的,只是不多见,幸好也不是没有。 林阿海面上不显,别看他干瘦如柴,一副要挂的模样。他可是洪映晖手下的精英,而洪映晖又是陈杰最得利的密探首领。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林阿海潜入鸿基港潜伏就是一句空话啦。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两边人熟门熟路的,船老板运了一船人过来,给自己赚了不少几分,因为这一船人里有不少的明乡人,他们的待遇显然要比林阿海这些人强。凭着证明,船老板就能到海关拿钱缴税,然后再优先从鸿基港这里买到优惠的铁料、茶叶、丝绸等等,虽然这数量可能只是整艘船只运载量的一两成,但只要运到河内或是北面去,那都是几倍的利润。其他的货物即便是正常价格购入的,运到广南国去,那也是利益肥厚的。 五个公人后面是十几个‘帮闲’,对于陈汉的临时工,那在林阿海看来就是‘帮闲白役’。而实际上他们都是劳务处的,不着公服,看着当然就是临时工了。而对于鸿基城的本地人来说,劳动服务处,那是比阮春手下的劳工征召处更要吃香的所在。 里面属于安南人的只有很少数的一部分,并且安南人进劳务处的第一要求是他们每个都能说的汉话,至少能听得懂几句。一个个还都要悍勇无畏,是劳动处的金牌打手。而余下的人,就像现在这般登船检查的人,那要么是明乡人,要么就是投来鸿基城挣饭吃的两广难民。 那里也是林阿海短期内的奋斗目标。 帮闲,白役啊,这些人的消息比普通的老百姓更灵通。 两个武职都是短发,这样的人要么是退伍兵,要么就是‘赶时髦’的。其他的十几个人,里头一半人是蓄着长发的明乡人,这些人对待同是明乡人的人十分友好,脸上笑容不断,安慰着那些明乡人放下心来。可轮到林阿海了,眼睛就立刻窜到头顶上了。 这些人戴不得乌纱帽,一个个都戴着藤盔,腰间挎着一根短棒,上身穿着短衣,下身是直筒裤,一身打扮落在林阿海眼里,是感觉着说不出的怪异。 而离近了,林阿海才看清楚,这些人挂在胸前的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牌子,上面用黑色墨迹写着所在劳务处的所属小组编号,成员的名字和以及个人编号。 所有的人都脸色红润,一看就是好吃好喝养出来的光色。这让林阿海想起了躲在大山里的他们队伍,正在感慨,耳畔飘来船老板和陈贼公人的几句对谈:“可以啊,又给你运来了一百五六。光明乡人有五六十……” “嘿嘿,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就是派人往内里走了走,就有找到了十几户。里头还有好几家死活不愿意搬的。真是不知道好歹。”船老板知道那几家人为什么不愿意搬,不就是顾及几亩地吗?他们那点地能有船老板家的地多吗?又不是啥高门大户。船老板这些日子里赚了那么多的钱,家里人不一样搬到鸿基港了?不知道好歹。 “人各有志,人各有志。”陈贼公人们不以为意的说着。接过船老板递来的一根烟,一群人站在船艏喷云吐雾。 下船后林阿海一群人被直接送到了一处独立营地,林阿海知道,自从鸿基城这里发生过几次病疫之后,陈逆就建立起了一种所谓的隔离制度。凡是要在鸿基城挣口饭吃的人,到了这里先被隔离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还要频频洗澡,剃发,剪指甲等等。 从两广逃亡安南的人,在广西被复汉军平定以后,很多人都陆续的回老家了。还愿意留在安南的,如此‘三杰’这一类的人外,就是一些不能、不想回家的人。这些人在他们老家的故事已经被淹没在硝烟里了,但是异国他乡的谋生又谈何容易? 最近一年来投靠鸿基城的不仅是明乡人,这些前明遗民,还有很多南下的难民。 林阿海脑袋被剃了个精光,进到隔离营地以后,穿着十分清凉的套衫和肥腿裤,他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和尚庙一样。但这里的人的情绪都很稳定,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期颐。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被自己蠢哭了 “殿下。这是造办处发来的折子。”刘武有些缩头缩脑的凑到陈鸣身边。 二月的春风化开了大地的冰冻,可看了造办处递来的折子后,陈鸣的脸上却依然是寒冬腊月的严寒。把折子狠狠地扔到地上,“气缸,又是气缸!” 陈汉对于蒸汽机的仿制工作进行到目前,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了。有着图纸和实体蒸汽机在手,陈汉从各方面搜集来的铁匠高手,很容易就搞出了全部的零件来。组装起来看,效果也不比欧洲运来的进口货差。但是要进一步的改进蒸汽机就难了!一个气缸,造办处在这个的加工问题上深深地碰上了铁墙。 完全是手工技艺来敲打的他们,在气缸内壁的光滑度上做不出什么更好的改变,他们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考验——气缸的精密度。 而陈鸣对于蒸汽机的认知有多少? 或者问:论一个三流文科大学生对于蒸汽机的认知有多么深? 陈鸣可以告诉他们,那是‘o’! 对于瓦特的制造的蒸汽机,陈鸣仅有的印记就是某吧某个帖子论战时的叫嚣:瓦特对蒸汽机解决了什么问题? 答:1,分离冷凝器;2,气缸精度加工;3,曲轴传动。以此来驳斥蒸汽机是约翰牛工业体系的产物。这一观点正确不正确且不去说,只说陈鸣对于蒸汽机的真正认知,那就只这么一点了。 现在分离冷凝器已经有了,瓦特他已经搞出来了,那就是第二步气缸的精密加工了。 作为引导活塞在缸内进行直线往复运动的圆筒形金属机件,将空气通过膨胀、压缩而提高压力的壳体,气缸这个东西对于蒸汽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陈鸣对此束手无策。 “把赏金再提高一倍。”陈鸣语气有些阴沉。气缸精度加工这东西涉及到西方现在的炮膛加工能力。欧洲人除了泥模铸炮外,还有整体铸炮法——把炮铁或青铜先铸成圆形金属件,然后用镗床镗成炮管,既省工时,又能保证炮膛的光滑圆匀,质量也绝对有保证。可镗床这东西根本没有成熟,西方带来的转刀韧性和坚固度也相当一般。要知道陈鸣早在小南沟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这个难题。那时是为了钻枪管! 四年下来,一次次加重赏金,到现在复汉军枪炮局和铁厂方面也没有人能真正的摘取这朵金花。顶多是有点小改善,受了点小奖励。 如果以镗床来加工大炮,耗费更大。所以现在西方造炮也是多泥模。 陈鸣现在不能保证的就是英法给他带来的镗床,还有配件刀具,是不是这个时代最最出色的工业成果,还是他被罗伯特和佩里埃给忽悠了?这个问题必须等到夏天里瑞典人到来了,才能证实。 “瓦特改良蒸汽机成功,那么这个问题他当然是解决了。他又是怎么解决的呢?”刘武小心的退下去后,陈鸣也坐不住的站起身来,走着走着走到窗台,看着窗台边盆景架上放着的文竹,脑子里想啊想,“莫不是镗床也是这几年里成熟【相对】起来的?”要是那样的话,就是老天爷在帮他们了。 西方人的文明发展到今日,真正的要进入质变的过程看,工业型镗床的出现,也会让西方国家的军事实力有一个巨大的飞跃了。 “麻蛋!”陈鸣从欧洲搞来现时代整个欧洲最出色的科技成果,然后又果断的给自己找来了一个大难题。 “看来派人到欧洲去走一走,也已经势在必行了。”今年就是西历的1772年,再有三年,老美就该反了。陈鸣不觉得自己在中国的折腾就能影响到万里之外的北美。所以欧洲和平的时候没几年了。 美国人的独立战争,那重心根本就不再北美的十三个殖民州,而在于法国为首的反英集团在全世界跟约翰牛的死拼。 时间又翻过一年,用满清的纪元已经是乾隆三十七年了。复汉军依旧以崇祯纪元,崇祯一百四十四年,随着春天的到来,湖广、两江的河堤修筑加固事宜也提上了日程,之前就是简单的修补一下子,至于岭南的沿江河堤修缮加固一事,则冬天里就已经办好了。 这件事不用陈鸣着手,一应事物都有他二叔陈聪来办。但是钱粮呢? 这钱粮却是直接打了军费好一把秋风,整整一百万银元和二十万担粮食。 对于现下的复汉军,这点钱粮还不够水陆全军将士一个月的消耗,可这件事的意义却非比寻常,因为这还是几年来第一次因为‘政务’而动了军费。这件事是一个很明显的喻示,陈汉松阔的财政期终于走到了劲头了。 去年复汉军憋了一年的内政,扎实根基,疏通要害河道,大规模修桥补路,更开启了小额贷款,全‘国’范围内撒银子,大大的捏了一把高利贷印子钱的同时,自己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国库的家底也要掏光了。 今年的财政预算很充裕,可这本身就把今年的税赋都算上去的。而且临到年关的时候,西北送来了一份军报,新疆回回又有骚动了,而且甘肃的绿绿新老两教派的冲突越拉越大,顶着‘元顿教’名头起兵的‘义军队伍’浑水摸鱼,虽然没能如混元教、清水教那样声威赫赫,却浑水摸鱼始终存在着。 参谋部迅速拟定了一份来年春夏时候,由汉中向甘肃东南进攻的计划,如果一切顺利就可以跟‘元顿教义军’勾搭,如此开辟一条马匹输入线。这是军方伸手要钱的节奏。 结果政府方面却以‘理善甘肃东南民政’及收拢甘肃难民为由,提笔要在财政预算上填上一大笔数字,两边扯皮了一个月,在陈鸣不出面与军方站台的情况下,最后双边达成协议。如果出兵甘肃计划确实有必要,政府方面会全力支持军方,而在此之前军方先从自己的预算中裁剪一部分来让政府借着翻修南岭以北地区河堤的时候,更好的修筑一下官道。 虽然那只是100万块银元和二十万担粮食! “田亩阶梯收税?”汪辉祖、熊炳章等人一脸的凝重。这个酝酿了多时的政策,就要在今年推行开来吗?另一份递到他们手中的资料是简单统计的各地千亩以上地主的名额。以及以这份名单粗略计算的,若田亩阶梯收税后可增加的钱粮数额。 那是接近二百万钱粮的。 “杯水车薪。”陈鸣对这点收入的评价是如此四个字。陈惠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提出了另一个新的纳税项——印花税。 不用想陈鸣也知道,这主意是谁给陈惠出的,非罗东尼莫属。而陈鸣早些时候对陈惠提出的个人所得税,被他丝毫风声不透漏的隐埋了下来。 “殿下,田亩阶梯收税实际上并落不到太多钱粮,反而会惹得地方诽议声声。”这项税收直接损害了地方大中地主的利益,而所得只有200万银元,太不划算了。“倒是这个印花税。”有外国的实例做依据,获益很丰厚。 “千分之一的比例太小,千分之二、千分之三,千分之五又有何妨?”对印花税了解还不是太透彻的熊炳章首先这么说,“倒不如加征印花税,而将田亩阶梯收税暂时搁置。” 印花税在西方被誉为良税,是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的良税。汪辉祖想了想道:“千分之二倒还可行,千分之五太过高价了。” “只是我国国情与西人盖有不同,印花税即使加收,也难易估料数额。”汪辉祖一直觉得复汉军的军饷高,按他的想法,复汉军既然已经给了军功田,那士兵的军饷就应该一文不给。这些日子里他详尽了解过西方各国的军饷,相当的不高。 以英国人的陆军为例,其步兵部队最基本的猎兵,一天的工资只有4便士,一个月也才120便士,也是半个英镑,换成银元的话,接近2.5个银元。且士兵们每天为自己的食品出钱,外加一些像啤酒这样的零食。军营里一块面包的价格为2便士! 而复汉军最基础的正规士兵,一个月是三块银元的军饷,这是纯收入,一切吃喝穿着都有部队供应,真正上战场的时候还有战时津贴,几乎是双倍的军饷。而一个英国矿工的平均周薪也接近70便士。【骑兵、鼓手、旗手的薪水要高很多】 而且复汉军还有军功田! 他早就向陈鸣提过这个意见,随着军队数量的逐渐增多,巨大的军费仿佛一座高山压在陈汉的肩膀上。之前两年要不是复汉军扫荡南国,缴获了太多太多的浮财、粮食,还有大片被贱卖的庄园、市井店铺,为陈汉筹集了海量的资金,只军费这一块就早把复汉军给拖垮了。 而且除了军队的高薪外,政府官员和公务人员也全开‘高薪’——相对,这对于经济还未能完成转型,税收也没有什么质的改变的陈汉而言,是太重太重的负担了。而且去年陈汉还如此挥霍了那么多的银子。 “殿下要担心的不是今年,而是明年啊。明年的战事会比今年更重更频繁,军费开支更大,控制区的增加也让政府官员和公务人员随之增加,财政支出大增……”在汪辉祖看来,明年才是最为关键的时候。 他可是知道大都督府最近酝酿的扩军计划,今年军费预算很宽松,主力部队不会大大增加,但地方的守备师会组建编整完毕——一个省两个守备师,即四个守备旅。 而到了明年时候,真正的大规模进攻展开,各地的守备部队回再度化师为旅,多出来的两个旅则进入前线,辅助主力部队进攻清军。这整个计划完成后的军方开支耗费的数额,完全是让汪辉祖感到窒息的。 “那要是把军饷都换成田地呢?”房间里静悄悄的,汪辉祖、熊炳章等人退了下去。这时黄松的声音突然在陈鸣耳边响起。 “军饷可换田亩,也做银元,任由士兵选择。那田亩的价格还可以比市面上的价格低上一成两成的。太子以为还会有几个士兵去要钱不要田?” 陈鸣吃惊的看着黄松,这老表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本不用再去拔账本,对付陈汉政府控制下的各地官田的数量陈鸣聊熟于心。“一亩好田至少是士兵两个月的军饷,这还要加上战时补贴。” 复汉军现在主力部队、守备部队一共三十多万人,后者的军饷还要矮前者一头,就算是这三十多万人全部是主战部队,全部都在战场上,只算最基本的士兵,一年也不过二百万亩土地,这还是往多了算的。那么再加上各级军官呢,三百万亩? 可陈汉手下握着的官田总共有多少亩啊? 这等于换个方式将田地卖给了士兵!后者在此时的中国,怎么说也算富农生活吧? 即使这些人中还有一部分选择了拿银元而不是田地,那位陈汉‘节省’的军饷开支都是轻松超过千万的。 陈鸣笑了,他感觉自己心头压着的一块石头突然没有了。“好,好。”嘴里赞叹着,一边用手拍着黄松的肩膀,“你这一言,胜过一场大胜啊。” 大笑着从房间里走出,陈鸣立刻招来汪辉祖、熊文炳等嫡系,让他们就黄松之言为出发点,炮制出一片折子来,再加上粗略的统计计算。他要立马进汉王宫,见老爹去。 对于汪熊等人而言,一片简明又有着一定深远影响的奏折是很容易炮制的。因为从黄松的主意为出发点,有太多可做延伸与论述的着笔点了。一个最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各地的军功田庄必然会急速兴盛一把,而后的影响力泛滥,等等。 熊炳章看着陈鸣带着黄松一块出去的背影,神态有些唏嘘。他是不是把人家太小看了呢? “以田代饷之法,此刻想来也简单明了,何以我等枯思无功呢?” 汪辉祖这个时候也觉得纳闷了。以田代饷,这四个字只要一说开,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奇思妙想,怎么他们这些人就没一个想到这一招的呢? “殿下不觉得这与朱明的卫所制有些相似么?”黄松没有突然间脑壳大开,而是无意中拿起了一本永乐大典的书册,想到了朱明,继而想到了卫所制。 明朝的卫所制一定程度上不久也是以田代饷么?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大王,太子殿下求见。” 时间已经临到四点,太阳偏西时候。陈惠这个时候正在打桌球,这玩意也是罗东尼贡献的。现在这个中国籍葡萄牙人在汉王宫混的如鱼得水,很吃香。他已经被陈惠正式授予了议郎官衔,从四品。 陈惠年纪大了,骑马还行,打马球就不行了。踢足球、打篮球更不行,有碍视观,不庄重。陈惠本身对于打麻将也不是多么爱好,倒是高氏非常喜欢搓麻将。 罗东尼进献了桌球,就立刻填补了陈惠人生的空白。即使这种玩意儿是用象牙制的,而且经过陈鸣的一番‘改造’,桌球的可玩性大大增高,也让陈惠更是喜爱。 “与太子殿下一同进宫的还有黄家大爷。” 陈惠听都不听,简单的换了袍府,来见陈鸣,一眼就看到浑身轻松笑意遮都遮不住的陈鸣。 “这是有什么喜事了?让你这番高兴?” 最近几日,整个陈汉高层都知道太子爷在为岁入发愁。现在陈鸣笑的这般开怀,陈惠倒是不想美事,比如税赋的事情已经被解决啦啥的,而是想着有什么意外之喜…… “父王,确实是喜事,大大的喜事。表哥这一良法,解我朝大危机……” 第四百三十九章 归途 一个月的时间很漫长,一个月的时间很短暂。清晨,阳光洒照在江面上。 王之政被泪眼婆娑的父母姐弟送上了回安庆的码头,那人群中还多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姐夫。“姐夫,下次我回来,可要抱抱小外甥的……” 春日里的微风吹拂着脸庞,哭声、笑声,摇晃凝噎,就仿佛是过去破碎的流年,深深地印刻在人生的时光中,做为人这一辈子生涯中最美的点缀。 一步三回头,终有离别时。亲人多少次想挽留,终不能够,人世间难得的是亲情,可最脆弱的也是亲情。面对朝廷的规矩,感情显得那般渺小。 王之政只是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青年,到了船舱后泪水还禁不住流淌。也幸亏他现在没有穿军服,不然被人看到一个军人哭的稀里哗啦的,甭管这军人年龄有多大,都要影响军队形象了。王之政穿着一身黑色的新装,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箱子,里头装的全是江南风味。风鸡、风鸭、腊肉、火腿、腊肠、酱菜…… 儿子一别三年,王宗荃、王氏喜欢坏了,满满的一箱子东西代表的是父母的一片深情。 客船溯江而上,第二天中午时候才到达了南京下关码头。大批的乘客在码头下船,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乘客重新登船,船只要等到明天才开。 王之政并不觉恼火,这里是南京啊,这里是长江沿线一直来的最繁华处,更即将成为陈汉的都城。 地盘越来越大,鲁山的区位劣势就越来越明显,它不仅小,位置还过于靠边,水陆交通也算不上发达,即使这几年复汉军一直在打理修筑豫西南的道路,可要作为一个帝国的都城,天然劣势太大了。 陈汉由鲁山那个弹丸小城迁都到南京来,这并不让人意外。南京虽然不能跟北京比,可巨大的政治影响力,还有作为长江一线的经济、政治中心,胜过小小鲁山千百倍。之前陈汉派出过二十多个劳改营,还征召了三千多人工匠,清理修缮南京明皇城,这就已经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了。而去年年中时候,今年陈汉就将迁都南京的这一消息一经爆出,整个南京的地价还是应声高涨了三成。 王之政之前经过南京,归心似箭的他根本就没出码头,而是立刻转乘了一艘去上海的客船,路经镇江下了船。这一回他最大的心愿已经了了,经过一天时间的‘治疗’,离别的悲伤也消散了许多,随着人流下了船,王之政要进南京城逛一逛。 临下船时,王之政特体看了一下自己的钱包里,除了钱还有一本军官证,靠着这个,一年里他可以到任何一家公立百货商店去累计购买二十块银元的货物,享受九折优惠。 王之政之前回家的时候,卖了七八块银元的东西,现在剩下的这些他准备一次性用光。 虽然军队里什么都有,但味道不一样。现在民用市场上的纸烟品牌越来越多,酒类也比军队要丰富的太多,还有罐头,各种品味的都有,虽然价格昂贵。再有其他的一些纪念品,比如竹雕木雕,牙雕、核雕、瓷刻、竹刻、草编、惠山泥人等等。 王之政他老师还有师兄师弟里,很多人都喜欢这些精巧的小东西。 这个时代的军医一工作就泡在血肉里,如果不想发疯,是很需要陶冶情操的【个人对于眼下的外科手术大夫表示三分怯】。王之政还给他老师准备了一把紫砂壶,不算什么精品,聊表心意。 一踏出港口的码头区,王之政就觉得震惊,眼前的港口区域,商业区、出货区、海关机构,等等,干净整洁是不需要多说的,可连着厕所都包括着,竟然全是整洁的水泥路面,这就让他吃惊了。水泥这个东西到现在为止还是很重要的军用物资! 道路两边留着绿化带,一个个小树已经发出了嫩嫩的绿叶,还有盛开的鲜花,以及点缀其间可供人休息的桌椅。 下关码头的管理要比安庆、镇江码头更严格,在这里你完全看不到买瓜子花生的流动小贩,买报纸的报童、报摊,一切吃喝全都要去商业区解决。那里吃喝玩乐,衣食住行,一切应有尽有。 王之政时间充足,没必要跑去价格要贵上一些的港口商业区去购买东西,半天的时间足够他去南京城里转上一转。 作为整个中国都有数的重地,南京城往日因战争留下的痕迹已经彻底消散了,纵横交织的沟壕、胸墙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一座座碉堡成了警务室,短短两年时间就大变了样。在港口区出口处有一个大大的车马场!左手边是停车区,右手边是公交车站,虽然外表很整洁,王之政的鼻子很灵敏,还是能够闻到一点马圈的味道。 中间停的则是一水儿的私人马车,也就是往日的车马行。以拉人来说,从最高档的四轮马车,到传统的两轮马车,乃至驴车,都有;以拉货来说,传统的货车、板车,到大型的四轮货车等等,也都全活儿的很。 南京城的公共马车也就是过了年,才彻底把水牛淘汰了的,之前是牛马夹杂,没法子。马匹不够用。现在陈汉迁都的消息已经爆出去了,陈汉自身也毫无遮掩的充实着南京城,把水牛全部淘汰换成马匹,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王之政来到公共交通站,没去花钱租车马车,站在竹棚站台下抬头看着一面木牌上挂着的车次、时间和沿途停靠站点,木牌一边还有一个大大的南京地图。上面标记着一个个小红点,还有①②③④⑤这样的数字标识。 南京城现在一共开辟了六条公交马车运输线。 地图上还标志着好几个大圆点,那是城内换乘马匹的中心站。 每个班次的到站和发站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此刻站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如王之政这样刚刚下船的乘客外,还有很多当地的乡民。 现在坐船横渡长江用不了几个钱,不仅北岸的小百姓来南京,南京的百姓们也常常去北岸,这些人背着篓子,挑着担子,很容易识别。 随着南京的复苏,尤其是陈汉迁都的消息传来,南京城迎来了一波人口涌入潮,如此每日里南京城蔬菜瓜果,肉类家禽,还有鱼虾河鲜等,消耗量也就与日俱增,同类产品的价格已经超出周边城市一头了。自然就有人不辞辛苦的往来南京贩卖了。 零星杂税的废除,还有交通的便捷便利,周边乡民的出行频率大为增加,乡民销售农家产品的热情提高了,也就刺激了物资的流通,以及交通的发展。 穿着常服的王之政一到站台上就看到,一个腿脚不利索,拄着拐杖,穿着不配领章军衔的退伍兵正在高声的念着木牌上的车次和站点。周边的很多人都用羡慕的目光打量着那退伍兵。 识字认字,这就是在复汉军服役的好处之一。士兵就是再笨蛋脑瓜,军纪军规下,到了时间就要去上辅导课,对于很多战士来说,一节辅导课比十节思想课都难熬。而且辅导课还有不定期的小考,然后半年一回的文化课考试,分数高的在提升职衔的时候能获得一定的加分。而且有那么多的时间熬,再笨的人也能认上一些字。 王之政本来就认识字,医护营因为自身的工作性质,更也是整个复汉军里,文化水准最高的几支部队之一。 刚刚加入复汉军的时候,王之政对这一点是十分不明白的。敢不敢打仗跟认不认识字有毛的干系啊?但很快的他就不这么想了。不识字的士兵连基本的军规军纪手册都看不懂,上战术课的时候也做不成笔记,精神稍微一恍惚就跟不上进度了,因为他们看不懂小黑板上画着的地图和说明。还有部队里发布的各种命令、通告,乃至自己的军功积分有错了,都找不到原因。 部队里只靠着大而化之的空话是带动不了士兵的,至少不能长久的持续带动。必须用确切的实际利益,才能让士兵们持续的努力。 就像刚刚说的军功积分,对于士兵来说,军功积分是再重要不过的了。那么他们如何能保证自己的军功积分核算是正确无误的呢?那就必须士兵们自己会算术,至少会基本的加减乘除。 然后要细致的查看自己的功劳簿,那就要必须认字。 否则的话事事都得求教别人,不仅麻烦,这种滋味也实在不好受——有一种低人一头不如人的感觉。 自尊心的受伤能让士兵们对于文化辅导课的人头一下子就认真起来。 王之政自己都给士兵们当过辅导员,教习是轮不到他的。在识字认字上,他丝毫没有问题。王之政最大的难题是在数学书,他数学不行。加减还算能拿得住,乘除就说笑了。人无完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中国的钟表业还没有大规模的量产,是刚刚发展,刚刚起步。 所以南京的晨钟暮鼓依旧不失为一道静观。 当然,作为码头公共交通站这样重要的位置,有一座落地钟也是应该的。 每到时间到点前十分钟,驾车的师傅就会赶着马车行到站台边停下,等候的人群陆续上车,然后到点了,马车哒哒的行出车站。 退伍兵大声的念了一遍时间、站点,人群就开始哗啦啦的分流了。整个车站可是有着十二个等候站台的。公交马车十五分钟一班,每一辆都能坐的满满的。 王之政还发现,南京这里的公交马车与安庆没什么区别。穷人,带着箩筐扁担的人,带着大小包裹的人,主动爬到车顶去,而去车厢里坐的多是如他这样衣着整洁的乘客。 王之政没有挪步,南京城他不熟悉,就算直奔夫子庙、秦淮河,也要先找人询问询问啊。眼前的退伍兵就是最好的对象。两边都是军队的么,只凭这个就不差。 “呦,这么小年纪就是军医啦?”王之政与退伍兵一叙双方的建制部队,这退伍兵是第三师的,他是第二师的,但是这退伍兵本身是镇江人。那自然就亲热了两分了。待到退伍兵知道王之政并不是童子军出身,而是有父有母,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三年时间里打学徒爬上正式军医的,对他是充满了赞叹。军医可不比大头兵。 复汉军里如王之政这般年纪的下士多不胜数,可是具体到医护营里,那就屈指可数了。 退伍兵对王之政十分热情,那是因为,“军医救了俺一条命啊。这条腿现在只是瘸了,可再瘸也比锯掉强啊。要不是军医……”真把退锯了的退伍兵还真不见得就能活下来。 “那是老哥你命大。部队里重伤员死的太多了……” 眼下的战场,重伤员的治愈率比古代都可能还要低。每一个能活下来的重伤员,那都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中的胜利者。 每一个复汉军战士对于军医都由衷的感激。退伍兵听了王之政要买的东西后,详细的给他做了指点,从那一路车上去,到那一站下来,然后进哪一家商店。 做着公共马车出了车站王之政心里还充斥着感慨,为战友情谊,也为退伍兵本身。他只是在战场上被手榴弹碎片炸着了腿,却非常倒霉的碰到伤口发炎积浓,险些被一斧子噼断大腿。 从部队里退下来,他已经在码头车站上班一年了。 他用抚恤金,还有卖掉了军功田的钱,在港口商业区买了一套不大的小门面,现在他人在车站上班,婆娘在商业区卖汤水,因为是伤残军属,家里的小本生意没有越线,也不用交税。一家人生活的还是很美满的。 大儿子今年八岁了。“俺想着把他送到学堂去。下关这一块,到下半年学堂就招人了。不能长大了当个睁眼瞎啊。家里也不是穷的叮当响?俺认识这几个字,还有那啥子阿拉伯数字,都全交完了。孩子聪明的很,不能给耽误了……”说起自己的儿子,退伍兵脸上满满的笑。 王之政想着,脸上也是满满的笑。等他成婚生下儿子了,将来也一定会让孩子上学堂。 朝廷在地方上兴办的学堂,小学堂、中学堂,还有将来的大学,王之政想到医护营的传闻,说是过不多久医学院就也要建立起来了。将来儿子要能进医学院,再进军队当军医,那一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 秦淮河依旧是南国有数的风流地,王之政却不会向那花红柳绿处瞅上一眼。他的心都放在了一个叫潘喜儿的女医师身上,虽然论漂亮潘喜儿肯定比不过这些花楼里的红牌,但王之政喜欢的是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不同于一般的气质。跟她在一起就是舒心! 潘喜儿身上有种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王之政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但就是吸引他的眼球,给王之政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把潘喜儿跟他的母亲姐姐作比较,这种不同的气息会更明显。 经历事物还不很多的王之政当然不知道,潘喜儿身上的那种气质究竟是为什么与民间女子迥然不同。跟着潘满囤、潘满仓两个哥哥一块进入童子军的潘喜儿,至今为止已经在军事管理下生活了四年。一个人从幼年到青年最最重要的四年啊,从军队的熔炉中走出,即使童子军远没有正规军来的刻苦严格,潘喜儿这样的女子又怎么能同民间的女子一样呢? 事实上就是王之政本人,医护营三年的时光也在他的人生观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所以他才会喜欢着潘喜儿,而对秦淮河畔的花红柳绿时若不见。 秦淮河夫子庙的繁华让王之政眼花缭乱。他之前也来过南京,十二岁那年他爹带着他们一家人来南京看灯会,那是的秦淮河夫子庙也是繁花似锦,可对比现在却总觉得还逊色一筹。 “榴莲糖,椰子糖……” 在一家卖糖果的店面停下脚步,王之政停下了脚步。这个打着唐记招牌的铺子并不是退伍兵为他推荐的店铺,可王之政却被店面上挂出的招牌给深深地吸引了。 水果糖在复汉军中并不稀奇,什么葡萄、菠萝、香蕉、橘子,部队里供应的有水果糖。可是椰子糖与榴莲糖,他从未听说过。可王之政听说过榴莲,他还知道医护营里流传的一个关于榴莲的笑话,那是第一批榴莲被送到安庆的第二师,然后传出来的笑话: 一个南洋土人来到广州做工,他非常喜欢吃榴莲,但他的工友都很不喜欢,很不习惯那臭味。有一天他实在是馋了,偷偷的买了一块回来然后躲在厕所里吃,吃的正欢的时候,他的一个同室的工友很好奇他在干什么,就偷偷的扒在门缝然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走开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工友就把自己的碗推到了土人的跟前,说:兄弟,你要是吃不饱就把我的饭吃了吧,以后别一个人偷偷的躲在厕所里吃黄了…… 第四百四十章 陈汉与西荷的较量 时间飞速的就来到了三月。 很得陈鸣宠的石氏怀孕了,二月里诊出了喜脉,但有了之前三个孩子的开花结果,这个消息已经不被人重视了。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瞄向了迁都! 三月里,陈鸣出巡江南,跟他一块离开的除了大都督府,就首先是工商署,他们正式搬迁了。 这已经不是复汉军第一批搬迁的补办,从出了正月,就陆续的有部门迁往南京,其中就包括陈聪领旨督办河工南下后,顺势迁出的交通部和建设局。 不过鲁山在陈汉的地位还是不容置疑的,这里依旧是陈汉现下最重要最可靠的钢铁基地和军工基地。未来设立留守也势在必行。陈惠还准备学朱明的故技,设鲁山为中都。陈鸣也不反对。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南阳过襄阳,陈鸣此次下江南,可不是例行一样的走一趟,而是在给陈惠打前站。整个太子府,整个大都督府都在搬迁过程中。各级官员,眷属,随行护卫的士兵,从襄阳南下的船队绵延二十里长。 周添才抹了一把汗水,浑身的力气随着这把汗水的流淌也流逝了下来。他旁边站着刘之协,也是脸色腊白,浓黑的眼圈仿佛带了一副眼镜。 作为此次陈鸣下江南,负责筹集船只水手的负责人,周添才和刘之协从出正月就开始忙活,整整一个月啊。 “老弟啊,咱们总算是交差了。”刘之协觉得自己就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回一样。 “先不跟你喝酒了。老哥我要好好睡一觉。啥事儿,等醒了再说。” “我要睡他个三天三夜。” 绵延二十里的船队,虽然很大原因是汉江面狭小,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容三船、四船并行。一里河段里顶多能有四五十艘船只,可首尾二十里长短,那也是吓死人的数目了。 “我也要睡他三天三夜。天塌地陷也不醒。”就算太子遇刺了,就算船只漏水了,要砍头就砍头吧。先容他好好的睡一觉!这一刻周添才对死都不怕了。 操心劳累一个月,整个人都木愣了。亏得最初的时候他还暗暗仇视刘之协,而刘之协也暗地里翻他白眼,但很快的,随着统计出来的官员眷属人数直线增加,随着船只、水手的规模扩大了再扩大,俩人迅速走到了一块。 “小弟醒来之后,再与刘大人痛饮。” 随从早就招来了一辆马车,周添才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抬进了马车中。这辆马车轱辘轱辘的还没有走远,一辆规格差不多的马车也停到了刘之协身边,完全是一样的躺进马车里,刘之协很快就入睡了。 此时迎着江风翻阅着外交部刚刚送到的苏禄市情报的陈鸣,可不知道两个负责船只水手事宜的官员已经病人一样的被抬回住处了。陈汉现下还是人手有些欠缺,很多事情上更缺乏工作效率,尤其是当初大批历练出来的后勤方面人员还始终窝在后勤,否则刘之协、周添才哪能给累得跟死狗一般无二? 乾隆和康麻子都多出下江南,水舞龙舟,万里翻波,那不也一路顺风顺水的么? 就像之前的鲁山一样,丁点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因为这本该很多人统筹的事情被他们简单粗暴的扔给了有限的几人。后者被累成了狗,可他们完成了这件事,于是一切也就顺风顺水了。 “殿下。这苏禄国的贵族敢公然造反,必与西班牙人有关。” “怕是不止西班牙人,荷兰人也不愿意看到我们将苏禄收入囊中。”而且复汉军在新加坡已经动土了。 阿布贝卡留在和乐的儿子都没什么过人本事,可也没有大的野心,对陈汉赶去的特使尊敬且完全配合。阿布贝卡现在抱大粗腿成功,自己还得了一个侯爵的封号,这让苏禄王室的基本盘基本上保持了稳定。甚至还让一些本来游离于两大势力集团缝隙中的一些苏禄小贵族选择了投靠。所以苏禄的贵族们现在虽然掀起了反叛浪潮,但一时间还没能力掀翻阿布贝卡家族的统治,攻下和乐。 “苏禄在南洋,那自然是南洋水师出动了。” “再打个招唿,把南海一号调回来,还有舟山船舱产的那艘小船。分出一部分练习生。” 直觉告诉陈鸣,这一战并不轻松。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明面上不会出手,可背地里却能让武装商船,乃至海盗们出击。 苏禄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这是一场陈汉与西荷的较量。 “这样也好。反正咱们要在南洋插一脚,就一定要跟西荷两国见一见血的。” “督促一下外交部。河仙的事情尽快搞定。” 后者可以作为复汉军水师在这场争斗中的一个有力的补给基地。否则这位置就要一下子推到鸿基港,中间插着好几百里地呢。 陈鸣现在对荷兰与西班牙在东南亚的实力有着一定的认知,无论海路,这两个国家都没有威胁陈汉本土的实力,但是在遥远的东南亚,却很不一般。 西荷两国在东南亚的白种军队不多,但两国在当地的殖民政府手中都掌握着大批的殖民军。只是两国各自的组织形式有些不太一样。 在吕宋,整个吕宋都处在西班牙人的统治下,虽然有大大小小的部族首领,却没有东印度群岛上的苏丹,所以西属吕宋的陆军总兵力是要控制全岛的,人数有万人上下,包括马尼拉的西班牙陆军;而巴达维亚总督下属的直属兵力就要少的多了,只有4000人,其中的白种荷兰大兵占了大半。这是因为荷属东印度群岛上还有大批的当地封建主,大批得到荷兰人承认的土着绿绿贵族,这些人听从巴达维亚的命令,只要巴达维亚总督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召集起一支一两万人的军队。当然这支军队的土兵都是拿着刀枪的。 这些数字只是他们的陆军。还有海军! 不管是西班牙,还是荷兰,这两个国家都在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布置了保卫舰队。 这两支舰队的力量要是放到欧洲都能让人笑掉大牙,可在偏僻的东南亚,那就是两头逡巡着自家领土的噬人猛虎。 何况无论马尼拉,还是巴达维亚,都有一定数量的武装商船。 更进一步想,将西荷两国总督的脑瓜想的再‘周到’一些,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既然正式介入了苏禄局势,在复汉军水师还没调动的时候,西荷两国很可能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包括联系好了凶恶的欧洲海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欧洲人的战舰再厉害,南洋水师上下所系,大小战船过百艘,还能平定不了小小的苏禄?” “咱们大炮不比洋人弱,还有火箭弹……” 不同陈鸣的小担心,他身边的一干人都是信心十足。纵使陈鸣强调了多少回,西方战舰的厉害,他们显然也没有真正的放在心里。没有真正的吃到亏,挨到打,又有几个聪明人呢? “火箭弹。一定要给他们补足火箭弹!” 陈鸣没有跟身边的人再掰扯,这个时候国人的大国自尊心还强烈的很。对于西方世界完全是一种蔑视藐视的心态,这种心态根本不是陈鸣三言两语可以说开的,必须让他们亲身经历厉害,他们才会学到睁眼来看人。如此他吩咐刘武道。 “殿下,是不是……,还要给南洋水师点一点?” “南洋水师所处位置与洋人的帆船少不了接触的,郑连昌郑连福兄弟想必是知道厉害的。”说黑暗一些,如果这会南洋水师真的损失惨重,陈鸣也正好收收权。对比东南水师,南洋水师的自主性过于大了一些。 “告诉新加坡,要小心提防可能到来的袭击。” 陈汉过了年,给几个海外地盘定了‘市’这个级别,鸿基市、新加坡市、苏禄市,还有未来的河仙市。级别等同知府,地盘当然没有内地的一府之地那般巨大,但是有一定的兵权,这却是内陆的文官绝对接触不到的东西。 …… 陈继功已经回到了上海。别看他手下的船厂被定名为‘舟山’,但实际上位置却是在上海。 作为复汉军规模最大,技术含量最高的造船厂,舟山船厂不仅要建造西式帆船,也要建造中式的帆船,甚至还接单建造大型商船。 中国的海运在进入清朝以后,比之前明降低了好大一截。到现在时候,民间已经难以看到三桅杆以上的大船了,满清的战船最高也才三桅。 但是去年的时候,舟山船厂成功的造出了两艘四桅的大沙船,运载量均超过了六百吨,今年他们还要向着五桅大船努力迈进。而广东福建沿海的民营造船厂,也迅速跟进,向着四桅、五桅大船迈进。 而想要造更大的船,就需要有更大的帆。后世就有人用这一点来‘诠释’中国海船制造业注定的没落,因为在明初之后的中国已经很难找到宝船时候那样的巨木作桅杆了。 最高大、合适的树木已经给砍了,那可不是十几年、几十年就能长成的栋梁。 而余下的就又被皇帝扒拉了一拨,他要造宫殿、造坟啊。次一点的,也都给人截成一段段的做棺材用。没有合适的材料,那就只能造小船了。 陈鸣有点小急切的把触角伸到南洋,也是为了尽快的利用上南洋的木材。 五颗比之国内木材足足超出两个等级的大木被运到船厂,这消息被陈继功都给惊动了。他如今明面上成了船长,暗营的事儿开始的也真的放下了一阵,可很快的陈鸣又给他加上了。 南方暗营正被拆分当中,里头的人一部分要进入政府、警局工作,比如萧剑、魏长空;另一部分人继续留在暗处,却被一分为二。 一部分继续留在暗营,这些人将成为日后的国安。人数不多! 暗营已经完成了大瘦身,诸多外围人手全给扔到了部队和政府里头,还有一部分人趁机洗白做起了平头百姓。真正算得上暗营的并没有多少人,现在他们当中还被分出了不少人进到了政府里做起了中层官员,就像兔子见过后,地下组织纷纷摇身一变成为官了。 而被抽选出来的一小部分精英,将在日后组成情报局,专职海外情报的探知、探查。 随着陈汉与欧洲人的交流开展,不仅欧洲人要走进来,中国人也要走出去。他们就要混在这个中间,或成为万众瞩目的弄潮儿;或成为默默无名的小海商。 陈继功现在负责的就是前者,他手下握着的人将在不久后成为上海国安局。到那时候陈继功继续潜伏在水下,然后他的职责就会逐渐变成一个沟通内外两大情报机构的平台之一。 “东家,这是从安南运过来的。好大的杉木啊。” 陈继功现在已经进化为半个造船‘砖家’了,一眼就看出这五根大木里面,最大的两根乃是杉木,余下的三根是柚木。后者是优良的造船材料,可做桅杆、龙骨、船壳和肋材。但现在大个头的柚木太难找了。 “仔细看看,仔细检查。”李老汉高声吆喝着。 陈继功已经站起身洗了洗手,站在高处俯视着这五根在水中起伏的大木。 “东家,要用最大的那两根作桅杆吗?” “你用这两颗柚木来做桅杆,军队能给咱们加钱吗?”陈继功斜瞟了一眼朱渥。 “可是……”可是你不就是公家的人吗?朱渥心里吼道。 陈继功挑了挑眉毛,“这船厂我可是有一成的红利。”我当然还要为船厂的前途着想了。 “你告诉下面的人,这两颗大柚木妥善储藏起来,其他的都用上。”杉木么,不值钱,来源也广泛,跟柚木不一样。 这两根柚木,陈继功会等到西式帆船技术成熟以后,再考虑用不用上。 不管是中国还是欧洲,当制造桅杆的木材不够长的时候,当自我活的木材的途径受到限制的时候,拼接就是唯一的选择。大型帆船在桅杆材供应上有很高的要求,即要求桅杆笔直,又必须有一定的圆径。最好是单独的直材。在欧洲,造船的材料主要来自东欧的森林里,特别是波兰和俄罗斯的森林来提供。而在南中国沿海,要找到这样的合适木材非常难——宝船最终成为绝响,中国的传统式帆船很少有这样高大挺直的桅杆,就是一些双桅的小船,有的也用起了拼接。 就跟欧洲人在木材受到阻断时的选择一样。 拼接而成的桅杆,虽然在整体强度上无法和天然的整根直材桅杆相提并论,但这样的桅杆不受木材本身的大小限制,基本上什么尺寸的帆船桅杆都可以制造,这就太经济了。 舟山船厂的桅杆拼接是中西合璧的,既有西方的痕迹,也有中式的传统榫接工艺,以确保木材拼接处咬合更为紧密。按照技术资料上的要求,船工们还要在咬合部分上钉入铆钉等紧固件,以确保咬合的连接强度。 然后还有铁箍,每个铁箍都是按照部位的尺寸定制的,铁箍的直径略小于桅杆的直径,以确保一旦套上后能够紧紧的箍住。至于如何套上去,热胀冷缩总知道的吧。再加上陈鸣之前发明的‘螺丝起子’、防松螺帽等等,反正制造出来的复合桅杆还是达的到标准的。 就在鲁山很多人忽视的角落里,舟山船厂在陈鸣的扶持下,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发展到全中国第一的程度了。而且沿着陈鸣给它制定的路线,还会坚定不移的继续往前。 看了木料后的陈继功没有立刻转回去,而是到了不远处最大规模的一处船坞里。过百名船工正在蚂蚁一样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艘五桅大船,就静静地躺在船台上。 “你们都给我用心了,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到江南了。咱们厂造的船,太子殿下一定是要过目的。” “四月份的时候,主体要彻底完成;五月份的时候,装饰要结束,然后就是下水试航。”六月份之前,这艘五桅大船要彻底经受检验,因为这五桅大船是要在武昌接陈惠的。这是献礼!不容有误。 “这要这艘船顺利交工了,你们每人嘉奖三个月的工钱。”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学而有术 就在陈鸣沿着汉江到武汉,沿着长江到九江的时候,南国的广袤大地上,亿万农人已经开始辛勤的忙碌起了春种。这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不比在武汉的走马观花,陈鸣对于武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对九江却相当的生疏。 鄱阳湖湖滨平原上,广袤的水田已经蓄上了水,刚刚被农民插种在水田中的禾苗像一株株挺直的士兵,接受着陈鸣的检阅。 这个时代还没有抛秧这个技术,脸朝黄土背朝天是很累人的,一排禾栽下来,再强健的人也会顾不了泥水,直接坐在田垄上歇息。“殿下,禾苗要栽得正才能更容易活,还长得快。而禾要正,就需要有一定的深度。”九江知府萧楼是亲自试过插秧的辛苦的,所以他现在对于农院在鄱阳湖边的试验田是关注的很。 作为一个穿越者,陈鸣再北方人,也知道水稻种植是抛秧而不是插秧的。 前者采用钵体育苗盘或纸筒育出根部带有营养土块的、相互易于分散的水稻秧苗,或采用常规育秧方法育出秧苗后手工掰块分秧,然后将秧苗连同营养土一起均匀撒抛在空中,使其根部随重力落入田间定植的一种栽培法。它改变了沿袭几千年的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拔秧、插秧传统习惯,具有省工、省力、省种子和秧田、操作简单、高产、稳产、高效的优点,是现代水稻栽培技术的一项重大改革。 最早的时候陈鸣还特意在网上搜过一些资料,因为他不敢相信,抛出去的禾苗颠三倒四的,怎么就慢慢的直立起来了呢?当时的陈鸣还不知道抛秧的禾苗下面是带着土块的,就像鸡毛毽子一样,他还以为是纯粹的禾苗,想着那样轻的禾苗撒出去还不给全漂水上啊? 很不理解的陈鸣特意去网上查了查,也幸亏有这么一着故事,他现在才能记忆清晰。按图施工的捣腾出了农业以及试验田这回事。钵体育苗盘或纸筒育苗暂且不说,陈鸣也不清楚那具体的是什么玩意儿,可采用常规育秧方法育出秧苗后手工掰块分秧,然后将秧苗连同营养土一起均匀撒抛在空中,这也大大节省了农民的劳动量啊,直接促进了农业发展。 陈汉去年组建起来的农院,在湖广、江西、岭南、江南多地设立了多处分院,圈起来一个个的小庄子,分别实验抛秧技术。萧楼就是亲眼见到了抛秧的快捷省劲儿,才对农院虎视眈眈的。 经过去年的实验,抛秧技术农院有了一定积累,但还不够。 水稻种植方式的改进不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完全囊括的,那还需要经历各种自然灾害的考验,如此才能得出预防的方法和手段。 去年长沙农院试验田刚刚抛秧完,天降大雨,而大雨后的田野,是水的世界,那抛在田里的秧苗,伏在水面上的多,还依旧挺立的少。而且从大部分田里抛了秧的情况来看,春插的时间要比原先提前一些日子…… 反正没个三五年时间的积累,陈鸣是不会放手这项技术正式流传的。 因为这关系到粮食生产,影响力极端巨大,他宁愿缓而平,不要快而疾。任何一种新的种植方式都必须经过长期的实验才能让人信服的。 抛秧是不会有深度的,但禾苗长得也不错。老话说禾苗栽得正就长得好,看似有理,但事实上又不是这样。抛秧,禾苗既没有深度,也谈不上正,但产量却不会低。 萧楼还是第一个明确向陈鸣提议,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大规模的进行抛秧种植实验的官员,被陈鸣一口否决后,萧楼也不觉得丢脸、难堪,而是继续带着陈鸣走了基础军功田庄,最后又向陈鸣提出九江想自己搞几个罐头厂、五金厂、农机厂等等,然后这些厂子生产的产品可以加入百货商店的供货体系当中。 “为什么这么想?” “殿下。百货商店这块牌子虽然刚立起来两年,但它已经赢得了社会各界的认可。任何一家百货商店每日的销售额都是一个大大的数字。而且常常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下官这也是急民人之所求。”一句很直白的大实话,萧楼还有那些前来联系他的九江富户们,就是看着眼红,想插进去一脚。 “货品质量方面,价格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只要殿下允上一声,不出两个月……” 萧楼接下的话被陈鸣一个挥手停住了,要不是陈鸣脸上还挂着笑,萧楼的心还真要一紧。可就算陈鸣脸上挂着笑,被陈鸣目光打量着的萧楼,也感觉头皮一阵阵发紧。 “办厂子可以。但本督是不会发那样的话的。”百货商店牌子立了起来,销售额持续增高,只后勤部纳入供需体系里的那些商家产量是逐渐供应不上的,所以今年又加入了工商署负责的一部分商户,但供不应求的情况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今年下半年后勤部联合工商署,会召开一次百商大会。其中之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扩大百货公司的货源问题。一些供需渠道会下放到地方,在货品质量与价格双双达标的情况下,一些货物会就近取源。” “你们九江要真有信心,那就把厂子办起来吧。等到时候了,靠自己的质量和价格去夺食。不能总想着走后门啊……” 陈鸣对于百货公司供不应求一事是极为高兴的。这代表着民生的恢复啊。 后者小到篦子、梳子,大到绫罗绸缎,金银器物,名为百货,物品种类可远不止百样。 货品质量有严格把关,价格走‘薄利多销’,起初只是陈鸣的一次脑洞大开,算是后勤部给军需供需体系里的大小商家们的一次福利,可后来这福利却是越做越大。 以武汉赵家为例,一开始他们奔的只是军装被服,外加上一部分军用干粮订单。可现在百货公司的收益已经丁点不比军方订单所生利益来的小了。从麻布、粗布,到绫罗绸缎,百货公司的销售量远远比赵家自己的绸缎铺要高。接下来,赵家还准备上成衣呢! 而当初被复汉军狠狠削了一顿的武汉周家,短短两年里就恢复了大半元气。他们自己的粮油铺都要关门干净了,却每月都在加大自家名下水力磨坊的数量,大批的米面食油被他们源源不断地送到百货商店。 不知不觉的,周家已经从产销一体,变成了眼下的近乎只产不销了。 随着商业的繁荣,金圆券就越来越频繁的被这些大商人所接受,后又因为金圆券是不标记,毁了就真的毁了,很多高额交易的商贾为了保险起见,就开始谋求在他们的眼中与银票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支票了。 中华银行、商贸银行开示的支票,有着陈汉朝廷给他们背书,可信度是大大的提高。尤其是在大额贸易频生的各大贸易口岸,如英法的东印度公司,都已经在商贸银行开办的贵宾账户。 “纸币,发行纸币。” 财政问题压力山大的时候,陈惠就曾这样对陈鸣说过。他从陈鸣和罗东尼两个渠道了解到了什么叫纸币,陈惠看来,“金圆券与纸币有何区别?如果担心流通问题,完全可以绑上百货商店……” …… 萧楼跟船随行一直到彭泽,后者是整个九江范围内,经济民生最垫底的一个县。 没办法,谁让彭泽山多地少,人多地少呢。即使他们靠着长江水道。 “彭泽全县两万四千户,接近十四万人,这个数字比起德化【府城】要少的很多很多。”萧楼张嘴说出了两个数字,陈鸣竖起耳朵听着,十四万人,这何止比起德化少啊。比起当初的鲁山也没啥优势啊。“因为整个彭泽只有二十四万亩农田。其中三万五千亩还是旱地。” “也就是说平均起来每人两亩地都不够的喽?” 萧楼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彭泽从前年到今年,光从军入伍的青壮就有四千人。十七八、九的年轻人几乎是走光了。”民生也就可见一番,虽然彭泽素有“七省扼塞,赣北大门”之称。 “再说,就算百姓人均两亩地,纳粮之后,生老病死都要靠这两亩地,也绝对不现实。” “下官听说,今年湖北大治铁矿还有安徽一个叫马鞍山的地方,都要大规模开采。又因为劳改营数量不足,需要招募大量的人工。下官恳求殿下,让两地矿场分出一些指标来彭泽。”彭泽倒是走了不少小年轻,可二十来岁三十岁的壮劳力还有不少。 “那可是矿山,开矿挖矿是会要人命的,有了死伤,你就不怕自己被埋怨?”劳改营已经不够使了,再要大规模的开发矿产,就必须用招工了,这对于复汉军又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可是钢铁这玩意儿,你不发展又不行。 甭管是军功田庄,还是普通的老百姓,都是农闲时多,农忙时少。想要增加农民收入,让农民在未来工业时代冲击的大潮中,早日走出农田,就必须让老百姓们干活挣钱,让他们真真切切的赚到钱。 这种事儿不能靠老百姓的自发,天知道有几个人愿意忙活,那未免太浪费劳动力了。而且你也不知道老百姓们会去干什么啊? 这就只能由政府隐秘的引导。 用陈鸣的视角看,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政府和民间都开办很多工厂作坊,也不需要太专业的技能,再一个就是扩大技校的福改变,让老百姓们在农闲之余通过劳动来挣到真金白银。可这短期内根本不现实。 中国的财富隐藏在民间,民间的资本不运动起来,只靠政府,只靠现在的陈汉,那是扯淡。 陈汉现在是个大大的集群,不再是小块弹丸之地,干什么事情都要从整体考虑,不能头疼了医头,脚痛了医脚。 整个南方虽然是中国的精华之地,但是如彭泽这样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况且彭泽这里已经够幸运的了,他们临着长江,有水运之利。当年兔子们早期的根据地,那才叫一个穷呢。 陈鸣应允了萧楼的请求,虽然离开彭泽的时候他心情有点小沉重,但萧楼这个名字是深深地记在他脑子里了。 “如果我们发行纸币,朝廷或许可以再设立一个百货商店。” “要求在这个百货商店里购买货物的‘钱’,不能是金银铜子,只能是纸币。” “这种纸币可以用金银去兑换,也可以到公立的厂子里做工。” “商店里的货物要比外面的价格便宜一些,要防止有人投机倒把。所以除了纸币外还要有发票,像粮票、布票、肉票、油票、糖票、烟票、铁票等等,配量的发放给工人。”陈鸣脑洞大开。 “劳动才有发票。后勤部还有工商署体系中的一些商家,也可以给他们一定的发票数,但这些发票一定要发到工人的手中。” “虽然不见得短期里就会见效,但是长期来看,我觉得还是有一定引导效果的。百姓们为了购买生活用品,铁器,就必须弄到纸币和发票。既然能靠劳动赚取纸币,百姓们自然不肯用真金白银来换纸币。加上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多,慢慢的这就会形成一种习惯。 不,不用百货商店的名,这次叫供销社,只要咱们能把牢发票,倒也不怕有人投机倒把。” 陈鸣脑洞再度大开了一回。从澎湖离开后,他脑子里不停地转悠着办厂——没钱,没钱——办厂这个问题,进而就想到了如果扩大财政,如何减轻财政负担,现在这脑洞一开,果然有招了,抄袭一下当年的兔子,再改一改。“你们都好好地想一想,还有没有漏洞。” “如果此事能先在政府体系,在官吏的薪俸上着手,还有公立工厂展开,再一步步往地方推展,到明年的时候财政负担必会再度减轻一部分……”也不是要给所有的公职人员薪俸发纸币,而是任他们自己决定。但总会有一部分薪俸从银子变成纸币的。 汪辉祖、熊炳章等人面面相觑,就连过年时才到陈鸣跟前报到的赵翼,嗯,就是那个‘江山代人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赵翼。此人在广西为官,之前还在云南参予过缅甸之役的军机军务,可广西清军被第一师摧枯拉朽的打的稀里哗啦,赵翼于南宁被俘,被庞振坤说服投效了复汉军。先是于岭南留守府任职,归入后勤物资转运这一块,做的很出色。被岭南留守和庞振坤两方共同保举,陈鸣见是个名人,而且之前的简历还有投降后的工作能力,都十分的出色,就一纸调令把他调到了大都督府。 赵翼现在也十分吃惊。陈鸣这明显是一拍大腿想出来的法啊,从九江这还没到安庆呢,可大致一瞧,竟甚是严谨。而其可能造成的效果,即使不如人意,也不会有害天下。 “这世上真有不学有术之人吗?”赵翼内心里惊诧的很。 在没有近距离接触陈鸣的时候,赵翼对陈鸣是有很大的质疑的。陈汉短短几年内因为他而崛起,那些荣耀和光环真的是他自己得来的吗?而不是夺手下大将的功勋。 毕竟陈鸣只是一个刚刚二十的小年轻,之前连个秀才都不是。赵翼进入大都督府后,也仔细的观察过陈鸣,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啊。跟朱洪武是完全的两码事。 事实上赵翼还不知道八十年后的杨东王呢。土生土长的杨秀清那才叫真正的‘不学而有术’呢。 现在陈鸣则是一个纯粹的假货,他的壳子没有换,但他的内核早更新换代了。前世信息时代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初一边度娘一边论坛灌水的经历,现在很多的见闻都能转为‘奇思妙想’,和他的‘高瞻远瞩’。 就比如眼下的这一套,这不是陈鸣脑瓜多么聪明,恰恰相反,这正是陈鸣是一个平常人的最好证明。很多事情他到现在还不能完全的将前世的见闻、知识与眼下的时局、政局完全的联系到一块…… 第四百四十二章 要的是狗,不是人 朝鲜忠清道,洪州城外。 就在陈鸣大开脑洞的时候,济州岛的复汉军汇同五支朝鲜义军,共一万多人浮海从济州岛跨越半个朝鲜——忠清道就在朝鲜京畿道的下方——突然出现在了洪州清军与朝鲜降兵的面前。 后者人数也只有一万出头,但清军只有少少的两千人。 随着复汉军去年在辽南的登陆,后院起火的清军急忙抽调精锐回到盛京,但是他们面对复汉军防御根本无力形成强大威胁。尤其是满清的天津水师,在与复汉军水师在大长山岛一战之后,大败而输。超过一半的主力战船被战船相对趋于劣势的复汉军水师,用火箭弹集火点亮。 大败而逃的清军水师连天津老巢都不敢待,先退鸭绿江,然后又退到了江华岛。 所以复汉军联手朝鲜义军,一万多陆勇,大小二百艘船只——有相当一部分是运输船,浮海杀到忠清道,而毫无障碍,就显得自自然然了。 清军的精锐已经回调,剩下的多是打东北征召的旗丁,虽然总兵力不降反升,但整体战力绝对是下降了。然后就是大批的附庸军了,也就是朝鲜降兵。这些人跟了满清之后,小日子过得可比原先要舒坦多了。而朝鲜义兵又实在太烂,竟然连这些朝鲜降兵都干不过。 满清在结束了最早时候的一批烧杀掳掠之后,随后对朝鲜民间的压迫就缓和了不少。但据朝鲜内线的回禀,现在的东北境内,至少有五十万朝鲜人成了给满清种粮食的奴隶。 去年冬天的时候,就有一批粮食从关外运到北京,虽然数量只有少少的二十万担。 而今年如果让满清继续掳掠朝鲜民众进东北耕种,呵呵,那结果可就了不得了。 所以早在年前,大都督府就制定了朝鲜沿线的游击计划,不仅是南北朝鲜,必要时候复汉军水师的陆战部队,还会从辽东沿海直线向北,不求能打到盛京,可把凤凰城、岫岩厅,乃至锦州府一带扫荡扫荡还是能做得到的。 复汉军居于海上,在辽东除了宁海,其他的地方根本不落脚,满清在东北的力量几经抽调后又能集结来多少兵力?能够沿着千里海岸周密部署?这根本不可能。 就比如现在,忠清道的洪州,这可是南朝鲜的农业重地,却只有区区两千清兵。在洪州不远处的清州【忠清的清】,更是只有少少的千把人清兵,余下的全是朝鲜降兵。清军也知道复汉军对于沿海地区的威胁,所以身处近海的洪州驻军反而比地位更重要的清州的驻军要强许多。 邓云带领的陆战部队有一个团的兵力,只是出了原先的老陆战营外,其他的部队都是新兵。这是复汉军迅速组建起来的陆战部队,一改当初精中选优的做法,大肆的招收沿海渔民,所以各部的陆战营多数已经扩充为陆战团了,但战斗力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巨大加强。复汉军伴着上万乱糟糟的朝鲜义军,用了两天的时间奔到了洪州城外。而在当地统治根基极为不稳的清军,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复汉军和朝鲜义军。 复汉军、朝鲜义军大刺刺的杀到城外二三十里,里面的清军也没有蹲守在城中死憋着不出。 朝鲜一百多年不闻战事,洪州城本身就破破烂烂的,去年清军杀来,一场攻杀,更打的洪州城头都秃了。这样的城池纯粹就是样子货。如果清军待在城中,复汉军大炮把四门一封锁,炮弹轰轰的将不大的洪州城洗上一遍,他们也就完蛋了。 负责守卫洪州的清将名字叫舒克,他没有跟复汉军大部队交过手,可他爹他哥都死在了复汉军手中,对于复汉军的作战模式了解甚透,因为要报仇么。不了解敌人怎么能行。 舒克知道复汉军作战火力凶猛,即使眼下的部队只是他们跟朝鲜废柴的合军,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接到急报,就抢先一步把队伍拉出城外头,修筑了营垒,以待敌军。 清军的营垒在距离洪州城三四里远的位置,邓云用望远镜大致观察了一下城外正在扎营的清军队伍,由于距离过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看他们整个营地虽然闹哄哄的,却还有秩序,看得出来那统军的清将还是具有一定军事素养。与在全罗道碰到的朝鲜军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清军现在已经放弃了全罗道了,他们的兵力不足。就放纵朝鲜降兵与沿海地区接受复汉军接济的朝鲜义军反复绞杀、交手,而清军兵力不足,复汉军的兵力更少。 陈岱、石信雄所部的正规陆战部队,就邓云一部,满打满算两千人。除外的水师水兵,他们可不是西方海军船上的陆战队,要是上了岸上,不比盗匪强多少了。 “还算有点成色,这两年又见了血,行事还颇有些章法。比那些棒子废柴强多了。”邓云的职务只是一个团正,其他五路朝鲜义军不提他们现在自诩的将军、大将、啥啥牧等等,只说他们之前的名号,以金基大而论,那可是朝鲜禁军龙虎营大将。而另一个洪尚英是当初跟金基大一块负责江华岛守卫事宜的扈卫厅督提调洪。其他三路,一路兵马节度使,一路水师万户,还有一个是朝鲜户曹【户部】的参议,都是一二三品大员,一个个牛逼哄哄的。可他们现在都要听邓云小小一个团正的指挥,还毫无置疑。实事比人强啊! “我怎么觉得……,这清军扎营比咱们还有章法啊。”两军营地之间相距有七八里地,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河上还有一座砖木桥。这条小河比起来更靠近复汉军这里,营地距离河流只有两里地不到。 两边谁也没有派兵试探,因为天色已经临近黄昏。 两边都在等待着明天决战的时候。 邓云此时对外头那些清军的战斗力有些估摸不准,根据前几天朝鲜内线传回来的情报显示,洪州清军两千步骑,其中马队有四五百人,朝鲜棒子给出的答案是骑射犀利,悍而无畏。当初两军洪州攻杀的时候,一支四五千人的义军被这支清军骑兵直接撞散,然后这支清军马队又旋即击败了另一支三千多人的朝鲜军。杀敌近千,自我则死伤寥寥。被朝鲜棒子敬畏不已! 而另外一千多清军,这些人里有满有汉,或者说有旗有汉。后者就是百年来偷偷跑到东北讨生活,然后一点点扎下根的汉人。‘闯关东’固然是在晚清朝正式拉开的大幕,但并不意味之前二百年里山东河北的汉民都没越边的。 ——满清入关后实行民族等级与隔离制度,严禁汉人进入东北“龙兴之地”垦殖——颁布禁关令。顺治曾告诫满洲贵族末路退往关东。而满清倾族入关,也使得关东人口剧减,满清遂借口“祖宗肇迹兴王之所”保护“参山珠河之利”,长期对关东实行封禁政策。顺治开始,满境分段修千余公里“柳条边”篱笆墙——东北长城(柳条边墙、柳墙、柳城、条子边),至康熙中期始竣工。 满清进攻朝鲜时候,在东北本地征召的兵勇,最初时候几乎全部都是旗丁,可在复汉军登陆辽南后,大批的清军精锐回归,填补进来的人马就是汉旗交杂了。或许过不多久,这些人会给纳入汉军旗,亦或是包衣旗。 只是这些人相对朝鲜降兵,装备堪称精良。不管是老式的皮甲,亦或是在朝鲜自行打造的少量铁甲,还是战场上缴获的朝鲜棉甲,基本上都一人一件。以他们两千步骑的实力,外带那么多朝鲜降兵,复汉军不插手的话,他们确实是有能力镇压洪州的。 第二天一大早,两边大军都是草草吃完了饭,到营外列队。几乎是一夜没睡的数百朝鲜义兵拖着长长的木排放到小河上,转眼就在河面上铺起了上百米的通道。 朝鲜境内的清军都是很傲横的,就像当年刚入关时候的满清八旗军,几十人就看对着千人的朝鲜义军数人头。不过今天却有些不同,营地内再没了以往碾压朝鲜义军时的那种轻松的气氛,朝鲜降兵也不是没耳朵的人,尤其是一些领兵的军官,消息也很是灵通。今天来到洪州的可不止朝鲜义军,还有一波复汉军。这些人就是满清最精锐的新军也不敢轻易言胜,比最精锐的朝鲜义军还难打十倍、百倍。 这打头阵的‘清军’当然不会是正牌子清军,而是投降的朝鲜降兵。但是朝鲜降兵也是有内外远近之分的,对于舒克来说,自然是那些已经剃了辫子的朝鲜降兵更亲近,而那些还留着发的朝鲜降兵,就是打先头的炮灰了。 满清在朝鲜已经颁布了剃发令,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实力不足,没有像当年入关后的多尔衮那般态度强硬,而是学了复汉军一招——不剃发易服的收之重税。 闵宏镐为首的一波朝鲜辫子军官,用得意又复杂的目光看向那些还没有剃发的朝鲜降兵,胸中涌起了一股想哭的快感。让你丫的不剃发?让你孙子的不听话?还他娘的用蔑视的眼神看我们的辫子。哼,今天就要让你们知道——要怎么学乖乖! 邓云看着清军的步阵,嘴角翘起一抹讽刺的笑。 果然是拿没剃发的朝鲜降兵当炮灰,稍后是剃发了的朝鲜降兵,然后才是正牌清军。 “哔哔……” 哨子尖锐的声音响起来,邓云将手一挥。两个营的复汉军陆战部队率先出击。他们脚步稳妥的通过河面上的桥梁和木排走上对岸,他们身后是随军跟行的臼炮部队。 朝鲜的路比满清更差劲,岸上又搜罗不来大型牲畜,牛马驴骡都给满清拉走了,复汉军的大炮都留在了战船上,随军行动的只有些许中小型臼炮,还有早就被复汉军废弃的两斤炮。 这是复汉军在济州岛开炉铸造的。因为朝鲜的道路太不便于重炮行进了,不要说十斤炮、十二斤炮,就是五斤炮都难以行动。三斤炮也走不远,只有更小的两斤炮了。 作为曾经的朝鲜将领,朴积善当初还嘲笑过满清,并赞叹过复汉军的强大。可他没有相当,今天这份强大却要由他自己来亲自品尝。 复汉军介入朝鲜战事也一年多时间了,水师无敌,成为了朝鲜上下对复汉军的公认。而复汉军的陆路部队,人数是少然枪炮犀利,果毅敢战,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当初江华岛一战,邓云带领着陆战营生生的救回了一部分朝鲜禁军,更救回了朝鲜的世孙嫔。 眼下这一关苦矣,搞不好,今天自己手头这两千人都可能被消耗一空。 乱世之中,有兵才有一切。没兵,那就是待宰猪羊。 朴积善深刻明白这一点,乱世中军队就是自己的本钱,丢了军队他就屁也不是。但他没办法抗拒这一切,舒克带领的步骑军就在身后,自己只要胆敢抗命,怕立刻就会被满清的铁骑碾成粉末。而且离开了满清,自己还能回到朝鲜义军当中吗?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经是百年身。 不过没时间给他进一步思考了。对面的复汉军已经列完了阵,并且一部分火炮已越过桥梁。两个整齐的阵列在慢慢移动着,而比复汉军早出来的自己这一方目前还在乱哄哄地列阵。 可是,朴积善就在以为自己第一仗就要受蹂躏的时候,复汉军镇后突然响起了莎莎的密集脚步声,大批的朝鲜义军从小河上走过,五支朝鲜义军中最受复汉军‘提携’的金基大,带领所部两千人直接从两个营的复汉军阵列间穿过。 朴积善的第一阵不是复汉军,而是金基大。就像清军一样,复汉军的第一任务也是压阵。 四门两斤炮被金基大军推到了他部前列,“轰轰轰……”爆炸声响起。 陆战部队在朝鲜与清军的几次作战当中,炮兵一直都是战争的主角。朝鲜义军也有样学样,甭管他们手中的火炮与复汉军相比有多么遥远的差距。 但是这样的火力用到朝鲜降兵身上,那已经是够了。 清军才不会把珍贵的炮火力量用在废柴一样的朝鲜降兵身上。而他们自身的战斗意志是那般的薄弱。 两斤炮的极限射程只有四五百米,朴积善手下一片惊唿之声,不是因为四颗炮弹已经打到他们阵列中了,而是被炮声吓得了。他们的阵型明显有些混乱,不过在军官们的强力压制下总算还大体维持了下来。 身后的鼓声依旧在响着,朴积善军只能继续向前。 在两军距离拉近到百丈的时候,四门两斤炮再度开火。四颗铁蛋一枚直接打偏了,一枚从朝鲜降兵的头顶越过去,但另外两枚全都落在了他们的阵中。 两斤炮的力量远没有五斤炮那般强大,能够在密集的队列中生生的犁出一道血路,但也给朴积善军一次打击。很多人顿时迟疑着就不再想前进,不过在军官的叱喝声及后方督战的部队的威慑下,这些人还是勉强继续前行。 他们的速度快了很多。因为傻子也知道,再慢吞吞地走路,只能挨更多的炮弹。可这也让他们的阵列渐渐混乱。 “轰轰轰……”炮弹又响起了一波。 “咚咚咚……”这时朝鲜义军身后也响起了擂鼓声。金基大这时候即便没有背后的鼓声催促,他也想挥兵向前了。“进攻,杀啊……”拔出到来,金基大高声的呐喊着。 两千金基大义军,组成大小六个阵列,像一个庞大的巨人,向着朴积善军冲去。 四门两斤炮打出了最后一轮…… 一阵并不怎么激烈的冲杀,朴积善军毫无疑问的败了下来。舒克根本不在乎朴积善不的损失。对比朴积善军的失利,如果他能趁着金基大出击的机会一举将这支打头阵的朝鲜义军给干掉,那可是赚了。“白痴。”舒克收起了手中的望远镜,轻轻地把手一摆。对面的朝鲜义军真是猪脑子,竟然真的顺着败兵杀下了…… “哒哒哒……”四五百骑兵策马出击。 马蹄扬起的尘烟立刻就引起了邓云的主意。后者的大旗立在一个不怎么高的小山包上,他身边的副手从望远镜里看到是清军的马队后立刻叫道:“不好。金基大要吃亏!” “大人快派兵救援……” 团副剩下的话被他吞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的邓云的表情是一张平静毫无波动的面容。 “救什么救?” “我之前就对金基大说过,击退降兵后立刻收兵整队,他呢?” “现在被马队突杀,活该他倒霉。” 复汉军要的是听话的狗,不是有自己注意的人。金基大既然不听话,那活该他受点苦头。这就跟训狗一样,不听话就挨打,打的多了狗就有记性了。 满清在朝鲜捞的盆满钵满的,复汉军却跟陷入了无底洞,钱粮军械,再多也不够朝鲜用的。如果再养不出一群听话的狗出来,那可不就是亏大了? 恩彦君李裀,延龄君李禛,恩全君李禶,现在他们三人全都奔到了全罗道和庆尚道。李祘已经是十死无生了,还没有留下儿子。那么他们三个作为庄献世子的骨血,在李祘已死的局面下,就是李朝王室仅有的嫡系了,也是最有资格角逐朝鲜王位的存在。所以,他们都要在复国战争中建立功勋,赢的人望,否则如何名正言顺的继承大位呢?——场面话! 这种情况下,复汉军对于至今还依附在自己身边的各路朝鲜义军,就要更用心了。手段不仅要怀柔,还要有刚强。 李裀,李禛,李禶,这三个人的出现,让他们身边各自聚拢起来一批义军,即使里头年纪最小的恩全君李禶才十二周岁,延龄君李禛才十七周岁,恩彦君李裀又大延龄君李禛一岁。 “派李元彬、金忠孝军前去接应,洪尚英、崔真熙军随后。” 等了有两分钟,看到清军马队都要冲到金基大军跟前了,后者正慌里慌张的聚拢部队,邓云这才下令。至于两支朝鲜义军能不能逼退清军的马队,不是邓云瞧不起清军,在两千复汉军压阵的情况下,清军马队如果跟朝鲜义军纠缠了起来,不需要多久,一刻钟就够了,邓云就敢把这支马队永远的留下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好好享受 “鸣礼……奏乐……” 当陈鸣的坐船靠上下关码头的那一刻,整个南京沸腾了。因为这一刻对于南京是一个新的开始,在明亡之后的一百多年后,南京在政治上重新回到了中国的最中心舞台。礼炮、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万众欢唿。巨大的声音把陈鼎都吓了一跳,小手紧抓住父亲的大手。 “别怕。”陈鸣手掌抚了抚儿子的后脑勺,安慰道:“这是欢迎咱们的,不用怕。跟爹一块走下去。”陈鸣和陈鼎还是需要公开露露面的,尤其是陈鸣。而至于被他特意带上的陈鼎,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暗示。 女眷就不需要作秀了,码头上早安排好了马车,直接登上马车,进太子府就是了。 是的,太子府,而不是东宫。陈鸣不住在内宫,而是另辟了府邸。 现在修缮一新的皇宫面积只有原先明皇城的五分之一、六分之一大,虽然这片区域是明故宫的精华地带,但要是从紫金山顶遥望明故宫,就能清楚地发现——其内部大片大片都是空白区,或是废旧残破的屋舍,比如内宫诸监。 明故宫所修缮的部分完全是沿着皇宫的中心轴进行的,午门、承天门、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干清宫、坤宁宫,这都妥善的修建起来了,而奉先殿、武英殿、文华殿、柔仪殿等就全部俭省了。其职责转到三大殿上。 陈汉没办法将整个明故宫全部修葺起来,时间太短暂,光是木料砖瓦——琉璃瓦,就难以迅速备全,全部修葺工程量太过巨大,银钱耗费也太过巨大,时间也会拖得很长久。所以陈汉对于明故宫的修复就只做一个面子活。就连太子所在的春和殿,都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修缮,因为皇城外——原两江总督衙门被开辟成了新的太子府邸。 ——不清楚春和殿是不是太子东宫,只查到了洪武二十五年四月“皇太子薨,……越三日成服诣春和门会哭。 陈鸣与朱明朝的历任太子可是有太大的不同的,每日里他都要处理繁多的公务、军务,身兼重任,长久窝在内宫算什么?别忘了还有一个大都督府呢。所以就另辟太子府邸,并就节省方面考虑,把原来的两江总督府给划拉了去。 东六宫、西六宫也只各修葺了一处宫殿,内花园更是空空如野。西五所、东五所一片废墟。 伴随着陈鸣的到来,一个新的时代也正式来临了。 当夏秋交接的时候,陈惠等一干人再从鲁山迁移到南京来,当年朱明北伐中原前夕的新吴之局面不仅全盘恢复,还有了大大的加强。当初的朱元璋手里可没有东南沿海。破大都,朱八八称帝之后才派大将风卷残云一样收拾了福建和两广。 等到工商署、大都督府等部门彻底安稳下来以后,时间已经进入了四月。马上,欧洲的商船就要抵到了。 后世被欧洲人成为可与世界七大奇迹媲美的大报恩寺琉璃塔上,陈鸣俯视着长江江面,往来的商船穿梭不停,就像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也可能就像他脚下这大报恩寺的和尚一样,南京战乱的时候他们纷纷逃散,现在刚刚安稳下来,就七七八八的转回来了。 而陈鸣当初进攻南京城的时候,清军抵抗力弱,当时的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高晋也没有对大报恩寺动手,就算后来清军反扑,攻势也止于中山,对于秦淮河边的大报恩寺毫无妨碍。等到局势稳定后,大报恩寺的和尚前后募捐了三千多两银子,当时坐镇南京的陈敏也拨了五千块银元,把琉璃塔小小的修缮了一下。 “江上往来的商船真如过江鲫鱼一样繁多。如此于国于民皆有益利之事,何以禁之?” “当真是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不籍外夷货物以通有无吗?” 明朝亡在了士大夫手里,‘中国’却亡在了满清手里。就是在后世,一样血洗了天下的蒙元都没有满清被人痛恨,虽然蒙元的‘辉煌’跟中国完全沾不上一点边! 陈鸣唿了一口气,别看陈汉现在的关税种类少了,比额也轻了,但是逐渐兴旺起来的商贸,频繁的贸易往来,内外关税的收入的持续增长,还是让税银额度从开始的低谷直线上升。今年春季刚刚过去,关税统计就超过了二百万银元,如果加上夏秋热潮期,再算上冬季,今年的关税税银绝对能超过千万银元。这才短短两年时间啊,就能为陈汉提供了上千万银元的岁入【年】。而满清乾隆三十年的总岁入四千三百万两【还有上千万石的粮食】,全年的关税银为五百四十万两,只能算是陈汉关税收入的六分之五。 “殿下。根基暗营的情报显示,从年后到现在,各地商贾向英法等国洋人订购的蒸汽机、水力织布机等机械一共五百六十五台。如果算上暗营还没能查出来的数字,机械总量怕不会低于七百台啊。” “不仅仅是工商署、后勤部供需体系内的那些商家。还有江南一带的纺织大户。这些人单个订购的机械数量都不多,看样子是都打着买来了仿制的主意。” “现在做简单的珍妮机已经流行开了。各地的木匠都成了抢手货了……” 陈鸣脸上浮出笑意,他就知道,没有了上面的强力管制,商人逐利的本性让他们自个就会主动向着机械探出自己的脚步。“今年的棉价估计还会再次升高。”而至于那些守旧保守的商人,自然的就会在新浪潮的冲击着被彻底的拍入水底。 陈鸣也没那个善心来关爱他们。 “太史公曾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带着三分感慨,陈鸣着说,这句话是千古不破的真理啊。 就算是羞于言利的儒家,求的不也有一个‘名’吗?那何尝不是另一种‘利’呢? 赵翼面无波澜的随陈鸣下了琉璃塔,陈鸣打道回府了,下午的时候他还要军务要磋商,赵翼却留在了秦淮河,跟他一块留下来的还有汪辉祖。 “焕曾兄,腐儒误国不假,商权太重同样误国乱政啊。殿下为大汉储君,威望隆重,来日继承大统,镇压四方无敢有违逆者。殿下的意思就是来日大汉的国政,如此行之长久,大汉即是与商人共天下啊!”道统不存,正儒不存,这还是中国吗?堂堂一国太子求于器械,存心棉价之高低,何其荒谬? 这陈汉除了流着是汉人的血,真的比满清的剃发易服还要‘离经叛道’。只是这句心理话赵翼一个字都不敢从嘴里蹦出来,那是要掉脑袋的。 “云崧兄,赵大人,实事变了,时代变了,岂可抱残而守缺?”汪辉祖有些明白赵翼的想法了,当初他也经历过这一历程,只是他不能不屈服。所以汪辉祖知道自己跟‘士大夫’三个字永远的告别了。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汪辉祖不是孟老夫子口中的大丈夫。 “昔日争天下靠的是刀枪骏马,现在靠的是大炮火枪。”复汉军现在一部器械更换完毕的兵马的军费消耗比之人数相等的清军要超出的多少倍?陈汉能以一偶之地,成就今日之大业,靠的不是儒家农耕,而是矿场钢铁,而是能让他们以少少的时间就制造出百倍于满清枪炮的妙法。 “实事已变,国体自然也变了。我复汉军要保持自己强大的战斗力,就必须有高高的军饷,就必须有大大先进于、数量超过于满清的枪炮器械。” “云崧兄,这些可是儒治能给得的吗?” 儒家给不了,而工商能给。所以,汪辉祖饮了一杯酒,“陈汉只能走工商。” “不说军事,只说民政。这两年朝廷洒下了多少银子?修桥补路,兴修河堤,疏通水渠河流,见免税赋,小金额贷款?云崧兄可知道是多大的数额吗? 实话给你说,现在陈汉不重工商,真的是连朝廷都养不起。 那一县之地,大小官员少则十数人,多则数十人;公人小吏少则百人,多则数百人。每年光是薪俸就要三四万块。以后随着这些人的工龄之增长,月俸还会随之增长。一省之地的官吏俸禄、福利一年就要五六百万块银元。”这还是最最基本的开销。 “满清一年赋税也只四千多万两银子。眼下大汉囊括南国半壁江山。如以先前旧路,那一年的赋税顶多只够给官员发俸禄的。那军队呢?天下大大小小用钱的地方何其之多啊?” 一句很直白的话,现在的陈汉不重工商,他们自个就支撑不下去。对于陈家王朝来说,一边是自己的存亡,另一边是啥子儒治,孔孟治国之道,你说陈汉会作何选择? 难道他们会冒着天下大乱的危险,裁减官员,裁剪军队,降低文武俸禄,自毁长城的来施行孔孟治国之道?天大的傻子也不会这么做。 “陈家重的是自己的天下,可不是什么狗屁道统。”这是汪辉祖自己认为的,但他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去。 “焕曾兄此言差矣。方今乱世,争天下,平鞑虏,大汉靠的是淳朴农人所成之军,靠的是天下士子归心,而非是市井商人!经商之辈唯利是图,寡廉少耻,又善于蛊惑人心,败坏民风。如不加以遏制,世上皆轻农而重商,民心动摇,油滑自省,朴实不存,世风遂败坏,国之不国也。农人才是国之根本啊!”赵翼好歹在大都督府里一段时间了,自己也在广西、云南当过官,知道暹罗、安南的粮食产量,没有说出重商轻农,农业败落,粮产不丰,天下必生祸乱这些话。 “天下可以有一个徽州,徽州却不能成为天下啊。”赵翼的思想还是没能脱出旧路来。投降陈汉和转变思想是完全两个概念。前者,陈汉现在的进展很不错,后者,就只有呵呵了。 汪辉祖心理面暗暗地摇头,这赵翼别看那么大的声名,如果这脑筋转不过弯来,他在陈鸣身边的日子不会长久的。 什么儒家,什么士大夫?被陈鸣灌输了‘犬儒’这个概念后,汪辉祖虽然心理面难堪,却也觉得真的是很恰当的形容。人如果真的遵循孔孟之道,就算不殉死,也不会为异族效命做官吧?近来太子正要抬一抬衢州南孔的门台,不就是因为南孔好歹在蒙元一朝保持了一些气节,表现的比北孔强多了么。虽然到了满清时候他们大哥别说二哥。 “云崧兄,你我都是读书人,就不用在脸皮上自己给自己贴金了。那哪里是士大夫归心哦,那是刀子架到脖子上了,不得不降。”还士大夫归心,给陈汉捣乱还差不多。 赵翼的脸有些发红了,他可就是典型的被刀子架到脖子上后,立刻就被庞振坤给‘说服’的人。他觉得汪辉祖这是要揭自己的短。不过汪辉祖没给他发脾气的机会,汪辉祖拿自己举了例子,拿袁枚举了例子,那颜希深还有彭忠瑞、秦大成举了例子,贪生怕死的人不要太多喽。所以啊: “别讲什么士大夫风骨气节了,咱们早没了,老祖宗也早没了。” “当年五胡乱中原时,儒家可屈身事贼;蒙古灭南宋时,虽然万千士子为宋而亡,但屈身事贼者比之更多;待到满清入关之后,就更是如此。就更不要说与北宋并立的辽夏二国了。”儒家的气节早就败光了。 如果说满清还是行汉法,尊孔敬儒,那么: “这些异族开国之时可用了儒治?”都说胡无百年之运,辽夏两国哪个不是过了百年?虽然期间有很多的汉族文人士子跑去辽夏为官,还有他们本地的汉人,甚至到了最后辽夏都已经基本汉化了,但辽夏的国治与传统的汉法还是有大大的不同的。 “孔孟之道于我汉土根深蒂固,教化之德绵延两千载,非一朝一夕可更改的。” “所以横扫八荒的蒙古铁骑,进入中原花花世界不足百年就被大明太祖高皇帝逐出关外。” “满清是吸取了蒙元的教训,顺治行汉法,尊孔敬儒,天下乃安;康熙削平三藩,败准噶尔蒙古,中后期混沌吏治,一味收揽人心,给满清扎下了根,但也吏治腐败。幸经雍正整顿天下,削士大夫而丰国库,镇之精兵以净天下,待到乾隆为帝时,满清江山巩固。如非我朝太子殿下天纵奇才,我亿万汉人为鞑虏牛马还不知几昔是头。”对比原先的满清,汪辉祖当然更喜欢现在的陈汉。 “云崧兄。对于君王,什么尊孔敬儒,什么圣人之学,全是假的。只有他们的江山稳固是真的。你以为满清鞑子若非觉得尊孔敬儒,开科取士,有助于其稳固江山,他们会把儒家当回事? 现在的关键点不在于陈汉尊不尊儒,而在于儒家不能给大汉所必须的钱粮。” “浙江一省去年的商税高达四百万银元。上海一年纳了将近上百万银元。苏省之地,扣掉上海也有二百万银元的商税。今年这个数额只会更多。” “什么都是假的,江山才是真的。”这就像强女干一样,既然你无力反抗,那就只好忍受。而汪辉祖为代表的这些人,则是把忍受变成了‘享受’。有点像当年跪着降清的那些犬儒一样。“云崧兄有大才,与其在这里悲情伤感,何不为另外儒家谋取一条生路呢?” 秦大成、袁枚等人在沈国贞的撮合下,倒腾的那一门所谓的‘新儒’,已经拿到了学堂中小二等各年级国学教科书的编撰大权,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胜利啊。 儒家日后想出头,就只能在新儒上下功夫了。“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变则生,不变则亡。”未来的儒学必须与时俱进,综合新知。至于是否名存而实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照陈鸣的话来说,历朝历代的儒家不一直都在变化着么。何苦放着享受不享受,而选择冷漠呢? 汪辉祖都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怎么对儒家有这么大的歧视?私下里他曾黑暗的想到,难道陈鸣小时候被打击的恨了?要知道陈鸣的庶兄是秀才啊,而陈鸣起兵时已经十六岁的他连一个童生都不是。 这想法汪辉祖确实从来不对外人透漏一个字的。 儒家与时而兴,总比抱残守缺更好吧? 等到明年汉王称帝之后,国家岁入还要进行改革,分什么中央税和地方税,还有中央与地方共享收入。虽然地方收入的比重并不高,但这也意味着中央收入减少。陈汉要支撑庞大的政府开支、军费开支,还有各方面的财政支出,那就必须在工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赵翼如果脑筋转不过弯来,可能到不了明年,他就回被太子一脚踢出去了。 太子府里。 用过了午饭的陈鸣正歪在床上看着陈鼎兴致勃勃的在玩积木,而刚刚半岁的女儿就在他边儿上,用手指抓着陈鸣的手玩的正开心,似乎陈鸣的手掌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玩的玩具。一边掰着手中,一边还不时的发出哈哈的笑。 “府里面的人该进来的也都差不多了。你要用心管起来啊。” 作为男人,陈鸣也不想费太多心思在后院里,这事儿他就全部交给李小妹了。 “你就放心的忙外头的事儿吧。家里就放心好了。”李小妹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的女人,不然当年她也不会抱着小陈鼎随军赶到襄阳去见陈鸣的面,她有陈鸣的信爱,手中握着管家大权,还是太子妃之尊,如果还摆不平内院的莺莺燕燕,那就是一头猪了。 “不过,你怎么乱改人家的戏啊……”李小妹不满意的道。 陈汉高层看戏的风气很足,这是陈汉朝廷自己主动掀起来的波浪。李小妹不仅爱看戏,她还爱看新戏,但不关政治,就是些情情爱爱啊,才子佳人啥的。在陈鸣看来,这就跟21世纪的新电视剧和电影一样。 只是一些戏段的内容,照陈鸣看来,那实在是脑残。 “大家小姐到了庙里,半夜三更出来赏月,身边就不跟着一个丫鬟婆子啊?当高门大户的规矩是假的啊?” “还有那自己一个人伺候一大家子人,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给公婆养老送终,给男人生儿育女,最后男人考上进士了,还带回来一个大家小姐,自己就自惭不如,手粗了,肉糙了,自愿为妾,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她脑子有病啊……”陈鸣当然要改了。 艺术来自于生活,虽然可以适当的艺术化,但也要讲一讲事实的么。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中俄圣彼得堡条约》 崇祯一百四十四年,乾隆三十七年,西历的1772年。 中国的局势正在发生着关键性的转变,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支满清派出的使臣队伍在东教北京传道团神父的带领下,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辛苦跋涉,也终于抵到了圣彼得堡。 赫舍里·祥亨看到圣彼得堡城墙的时候,眼泪哗哗的直往下流。他从北京出发的时候,团队有一百四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了八十几个。万里长途的辛苦,还有恶劣的气候,夺走三十几人的性命,剩下的也被留在了旅途中,能否熬过去,很是不确定。 卡普什金神父也在胸口画着十字,这一路上确实很辛苦,比他来北京的时候难多了。 西历1653年,俄罗斯沙皇阿列克谢一世派遣使节,要求顺治皇帝向其称臣;而顺治要求俄国沙皇前来北京朝贡。双边经过连续的磕碰与交流之后,1714年俄国东正教北京传道团开始常驻北京,除传道外,兼顾外交。 满清没有忘记沙俄这个过去被他们万分警惕的异国,如果能行的话,乾隆帝是绝不会派出使臣前往俄罗斯的。而且他也知道俄罗斯现在正陷入一场大规模的国战之中,都大打出手三年了,还没有结束。 乾隆是无可奈何了,他只能向俄罗斯求援。 从澳门进入北京的传教士们,虽然意大利、法国、西班牙等一神教国家的都有,可依靠他们去跟各自国家的政府联系,乾隆一点也没信心,感觉太不靠谱了。所以只有俄罗斯! 赫舍里·祥亨的身份并不是密使,他们来圣彼得堡的目的是为了求援的,扣除了随行的俄罗斯人员,也浩浩荡荡八、九十人呢。祥亨进入住处的过程中被N多圣彼得堡居民看到,他在抵到圣彼得堡当日,消息就已经被传扬的满城皆知。 “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感谢您的仁慈,让胜利笼罩俄罗斯,让我们远离血光。我当在你的真光中,怀着被启明的心灵,承行你的旨意,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民。” 卡普什金神父虔诚的做着祷告。他真的太兴奋了,“这是上帝的指引。让我们在胜利来临的一刻抵到圣彼得堡。愿我以一生的岁月侍奉你,我主上帝耶稣基督,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民!”卡普什金疯狂一样赞美着上帝。 祥亨脸上也挂起了振奋的笑容。 “怪不得咱们进城的时候,俄人的神色那么高兴、振奋,他们打赢了……”副使钮钴禄·纳福又是高兴,又是悲伤。俄国人打赢了,大青果却岌岌可危啊。 祥亨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华来,在他们来俄罗斯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俄罗斯就在打国战。如此情况下祥亨不得不忧虑,俄罗斯还有没有力量来援助大清。即使大清能做出很大的让步…… 可现在,他的心落下了,放心了。整个人就跟吃了人生果一样,浑身上下毛孔里都透着舒爽舒坦。“这是上苍保佑,保佑我大清。”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呢?俄罗斯前脚打赢了战争,他们后脚就赶到了圣彼得堡。祥亨就像喝了最纯美的美酒,熏熏然的,脸颊发着血红。 “听说了吗,中国人派人来向女皇陛下求援了。” “真的?” “那当然,使者都进城了!听说还是和教会的神父一块儿来的。这下女皇的皇冠会变得更加灿烂耀眼,上帝的荣光就要照耀进古老的东方帝国了。” “这真是主的引导。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抵到圣彼得堡……”说话的俄罗斯人开怀大笑起来。是啊,俄罗斯人高兴傻了,他们赢得了一次真正的对奥斯曼帝国的胜利,而不像上一回的战争那样,即使有着奥地利做盟友,也最终不胜不败。 俄国舰队于去年在地中海的胜利,促进了北非地区的埃及和中东地区叙利亚的阿拉伯人反土起义的爆发。俄国在陆战和海战中的双双胜利迫,让奥斯曼帝国不得不在久尔久同俄国签订停战协定,这个消息刚刚传回圣彼得堡。 “不过中国的鞑靼人真的没有用,只短短三四年里,他们就丢掉了半个帝国。听说那是比半个欧洲还要巨大的土地。” “哈哈,这正是俄罗斯铺展上帝耶稣基督荣光的时候啊。鞑靼人没有用不是大大的好事吗?不然他们怎么会辛辛苦苦的赶来圣彼得堡?谦卑的匍匐在女皇的脚下?”一种异常的自信和骄傲在俄罗斯人胸中泛起。 对奥斯曼帝国的胜利已经让不少俄罗斯人忘乎所以了。他们不会想到这次俄土战争还有一个尾巴要解决,奥斯曼人并没有真正的服输。 而且随着满清使臣一起抵到圣彼得堡的还有土尔扈特部的大贵族策伯克多尔济,他是土尔扈特部的首领渥巴锡汗的堂侄,土尔扈特部落的重要首领。 策伯克多尔济抵到圣彼得堡前就跟祥亨分离了,他在圣彼得堡也不是没有落脚处。 而祥亨也根本不知道,一直来都对他横眉冷眼的策伯克多尔济,内心里对于满清是真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恨的。自从渥巴锡继位以来,俄国政府屡征土尔扈特兵与邻国作战,使全部落“苦于征役”,人人忧惧。渥巴锡忧心如焚。 在这次俄土战争之前,土尔扈特骑兵为俄罗斯打了波兰王位继承战争,镇压波兰人的起义,在第五次俄土战争的前一年,忍无可忍的渥巴锡至就已经开始酝酿东返的大胆计划了。因为土尔扈特部落从没有像这个时候这样负担过如此沉重的捐税,所有的人为此感到困穷难安。 而渥巴锡本人也是在去年秋季,才从从高加索前线回来。 只是这个时候渥巴锡当初酝酿的东归计划已经早早的被他束之高阁了。他们原本以为强大的满清帝国竟然被汉人打的要万里迢迢的跑来圣彼得堡向贪婪无厌的俄国人求援,这是多么可笑,又让土尔扈特部高层贵族们失望的事情啊。 作为土尔扈特部的高层贵族之一,策伯克多尔济带着少数土尔扈特骑兵陪同祥亨一同来到圣彼得堡,那是为了向叶卡捷琳娜二世恳求减轻土尔扈特部的兵役和税收,再这样继续下去,土尔扈特部落实在有点难以为继了。 当然,他们也期望着俄国贵族能够应允祥亨的请求,然后派他们土尔扈特部前往东方。如果真的能够如此,回到了新疆的他们,根本不会再甩圣彼得堡的命令,那个时候俄罗斯还有本事派哥萨克骑兵数万前往新疆吗?圣彼得堡真的这么强大,他们早就杀向伊斯坦布尔了。 但整个土尔扈特部越是怀着这样的打算,就越要表现出对继续战争下去的抗拒,越要表现出对于满清的兴致缺缺。 四十三岁,刚刚登上人生巅峰的叶卡捷琳娜二世,用十分庄重的礼仪接待了祥亨。对于满清送上的国礼,赞不绝口。但是对于满清的求援,叶卡捷琳娜二世表示要慎重考虑。 实际上这是一种待价而沽的表现。 叶卡捷琳娜二世和圣彼得堡的俄罗斯王公贵族,是绝不会放过这个东扩的大好机会的。“这是天上的主,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当然,这个时候的俄罗斯在西北方向跟中国还搭不上界,他们还没有吞下三帐哈萨克,后者在准噶尔被灭绝之后,先后对满清称臣。俄罗斯只在与外蒙,也就是后世的蒙古加唐努乌梁海一带与中国搭界。 北极熊虽然对土地十分贪婪,但是对‘名义吃进嘴里’的事儿也不感兴趣,他们的力量并不能让他们实际上统治外蒙。对于建立黄色俄罗斯,现在的北极熊明显没这么大的胃口。所以对比外蒙古,他们对于满清的东北更感兴趣。 那些在无数中国人看来苦寒无比的外东北不毛之地,在老毛子眼中可是难得的好地方。 “祖宗之地丧于你我之手,煌煌大清竟也到了学石敬瑭父事夷狄,引以为援的地步,可悲,可叹啊!”就跟原时空历史上的《瑷珲条约》差不多,里老毛子的胃口很不小。而靠着《中俄圣彼得堡条约》这一纸条约,割让了外东北不毛之地的满清换来的是十万支燧发枪,三百门火炮,三万援军的允诺。本来祥亨要的还有一批银子的,但是路途太远,俄国人借口运输金银不安全,就把一开始谈好的五万支燧发枪翻了一倍,二百门大炮变成了三百门,第一批跟着他们返回去的一万支燧发枪也改为了两万支,再有是五十门火炮,还有一万骑兵。 这一万骑兵到了中国以后自然由满清负责军需军饷供应的。如果让俄罗斯负责供应军需,他们可没这个本事。 一万骑兵中包括了三千土尔扈特骑兵,两千西伯利亚的鞑靼骑兵【布里亚特人】,一千名贝尔加湖哥萨克,后者不同于西伯利亚上的鞑靼骑兵,而是整个哥萨克中最精锐,也是对于俄罗斯帝国最忠诚的一批人。广袤、富饶的贝加尔湖草原,让那里的哥萨克过着富裕自由的生活。再有四千名就是由俄罗斯的正规骑兵,波兰人、农奴,以及乌拉尔河、顿河一带召集起来的哥萨克所组成。 北极熊很聪明,他们知道要想在一个没落的帝国身上咬下更多地肉来,而且那个没落的帝国距离他们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那就必须与他们打下良好的‘友谊’。同时尽量的保持着那个没落帝国的存在,因为他们的脚步早晚会走到那个没落的帝国的身边的。如果到时候的肥肉,变成了一个新兴的强国,那可就悲剧了。 而就他们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在中国南方兴起的汉王国,明显是一个军事武力很强大的国度。“叛逆者掌握着一种新式的火炮铸造方法,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铸造出数百门火炮。” “那些火炮并不能比产自欧洲的火炮打的更远,威力更大,可它们也不比产自欧洲的火炮来的差劲。”卡普什金神父这样的对他所尊敬的叶卡捷琳娜二世汇报说道。 “这种神奇的铸炮法真的存在吗?” “尊敬的陛下,我可以对天上的神起誓,我绝对没有说谎。上帝耶稣基督鉴证我的诚实。” “在中国的一次关键战役中,叛军一次性投入了五百门大炮用以作战。然后叛军一举歼灭了清帝国的十万主力军。为他们夺取南中国奠定了绝对有力的基础。” “在中国南方兴起的汉王国不是一只温顺的吃草的羊,而是一头会吃人的猛虎。” “我不知道在场的诸位高贵的大臣与贵族是否认真的观看了清帝国使团随行的卫兵。他们并不比圣彼得堡的禁卫军逊色。而像他们这样的军队,汉王国至少有二十万。” 这样一番剪短的会面祥亨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刻的祥亨、纳福正完全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悲哀之中,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卖了祖宗之地,向瞧不起的洋夷求援,跟石敬瑭完全没有两样。 “决鲸海以救焚,何逃没溺;饮鸩浆而止渴,终取丧亡。”《旧五代史》中形容石敬瑭的一句话同时泛起在两位满大人心头,更可悲的是他们却不得不如此做。蹲在住处的二人抱着酒瓶,嘶声痛哭。 “那两个没用的东西,除了哭他们只会哭。”策伯克多尔济万分难以理解,签下了协约之后表现得如此痛苦的两个人,怎么在签字的时候那么畅快? 谈判不是要谈的吗?不是要小心试探对手的底牌,同时展现自己的肌肉的吗?这两个废柴除了会答应俄国人的条件,然后在军火和援兵上坚持一番,其他的完全任由俄国人来划定,这真是再好不过的谈判人员了。俄罗斯人会高兴傻的。“懦夫,懦夫。”如果这两个人是自己的手下,策伯克多尔济会一刀噼死他们。 整个谈判竟然只用了十天不到的时间。 策伯克多尔济对月长叹,没办法,俄罗斯人并不答应他明面上提出来的请求。而是让土尔扈特部派出三千人向东方挺进。 “台吉,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能借着机会更好的了解一番东方的情况。” “也只能如此了啊。”策伯克多尔济叹息着。 刚刚结束了俄土战争的俄罗斯人,又向波兰伸出了魔爪。他们正在伙同普鲁士和奥地利彻底的瓜分波兰。之前受到俄罗斯支持的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奥古斯特·波尼亚托夫斯基,被看做是十分弱小却太有主见的人。他在巴尔联盟战争中的表现让俄罗斯大大不满【巴尔联盟可以看做是波兰贵族的一次起义】。俄罗斯认为波兰作为其保护国的作用已不存在。 同时与俄罗斯为盟友的奥地利的利益,在俄罗斯战胜奥斯曼帝国之后,受到了一定的威胁。如果陈鸣看着这个时候的欧洲地图,就能把手点在后世的罗马尼亚的位置,现在的摩尔达维亚与瓦拉几亚公国上,俄罗斯与奥地利的分析就在这儿。甚至可以说这就是未来巴尔干矛盾的隐现。 而在七年战争受到大幅度削弱的普鲁士,腓特烈二世也想要保住衰败中的奥斯曼帝国,将俄罗斯的视线从高加索调回东欧来,这样他可以在普鲁士与俄罗斯(或与奥地利)的战争中将奥斯曼拉到自己的一方。 时间进入到西历18世纪的晚期,几百年前的宗教矛盾,早已经让位给国家利益了。 三个国家彼此都存在着矛盾,但三个国家都不敢大打出手,甚至都不敢将彼此间的关系搞得僵硬起来,一个彻底落败的波兰,一块大大的肥肉,足以产生足够的利益让三个欧洲强国在相互的交流和妥协中,重新找到彼此利益的平衡点。 策伯克多尔济不是只会打仗和放牧的莽夫。三国瓜分波兰的用意和背后的交易,他还是瞧得出来的,虽然对于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幕后的一连串秘密条约,他一无所知。可自从明面上就已经能分析出许多事情来了。 在来圣彼得堡的路上,策伯克多尔济并不是没有向祥亨、纳福透露相关的消息,即使他冷面冷语的。但现在看,那两个废柴明显没有将他投入的消息放在心上,或是与眼前的俄罗斯联系在一起。 “愚蠢的笨蛋。派出这样的人作为使臣的乾隆大皇帝,也肯定是一个愚蠢的皇帝。也怪不得汉人起义,短短几年内就夺取了半个中国……”亏得当年【乾隆二十一年】的敦罗布喇什汗还派遣使吹扎布,假道俄罗斯,历时三载,到达北京,向乾隆皇帝呈献贡品、方物、弓箭袋等。 ……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自己的考虑。策伯克多尔济内心里将祥亨、纳福骂的狗血喷头,欧洲人将满清看做一块没有骨头的肥肉,可这样的问题谁要是直问祥亨与纳福了,这两位满大爷一定会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对方,那眼光中就慢慢的都是——‘蠢货’两个字。 外东北再是祖宗之地,那也只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酷寒苦地。对于现在的满清,十个外东北也没有一个中原重要。 只有守住河南,守住皖北,守住苏北,一切才有未来。 不然就以眼下陈汉的攻势,他们一会儿在山东,一会儿在辽南,还有东北和西南,且满清现在的西北有渐生乱象,这让他们如何招架? “多事之秋,存亡之刻,岂能耽搁?”沙皇宫殿内,纳福甩袖子走了,留下身后气得脸色都发青的策伯克多尔济。“能早要回一杆枪的援助,也比在圣彼得堡磨薄十张嘴唇要好。”无脑之辈,不堪为伍。纳福内心想着。 远处一栋楼房的第三层,窗台前,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宫廷顾问伊凡·切尔内绍夫收起了手中的望眼镜,他赞许的望着卡普什金,“现在我相信了,土尔扈特人对于帝国是忠诚的。”土尔扈特对不对俄罗斯忠诚还不确定,但至少他们跟清帝国没什么勾搭。策伯克多尔济与清帝国使臣明显很恶劣的关系就是一个证明。 而这就足够了! …… 当‘满载而归’满清的使团踏出圣彼得堡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五月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弘历啊弘历 圆明园,九洲清晏。 乾隆默默的坐着,宫殿里一片死寂。他手边的炕桌上摆满了各处抵来的折子,而乾隆现在就手捏着一道折子发呆,可他浑身上下却在猛烈的散发着一股暴戾。所以吴书来以下所有太监宫女都眼观鼻口观心,默不出声,恨不得这个时候自己就不存在一样。直到乾隆干瘦地身子似乎支不住脑袋,深深的垂了下来。 吴书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警报解除。“拿丹来……”乾隆的声音像是跟从云彩里飘出的这三个字一样,渺渺无定,虚弱而又微弱。 复汉军夺取了贵阳了。从广西逃入贵州的广西提督许成麟率军投降,贵州提督拜凌阿,本进忠等,败退遵义。 乾隆现在兵不服输,步兵的较量上满清是落入了绝对的下风,可是他们占据着绝对数量优势的马队依旧乾隆最后一根主心骨。所以乾隆现在就跟还憋着一口气的满清一样,不认输,不服输。他们手中还有本钱! 但乾隆心底里也有一个阴影,那个阴影无时无刻不再告诉他——他的太平盛世,他的满清帝国,都将成为泡影。 现在复汉军攻克贵阳,许成麟投降地消息传来,就让乾隆内心里恨意冲天。 南国百姓们一片欢腾,而紫禁城内却寂静的成了灵堂一般。一直来都安详的像一尊佛爷一样的圣母皇太后都坐不住了,已经没来由的打死了两个太监,戏也不瞧了,也不遛弯了,只是在长春仙馆里憋着,连魏佳氏都不大敢过去沾边。 朝中大臣也没什么主意,一个个跟个木头人一样。 最被乾隆倚重的傅恒还有刘统勋也无言了,后者在满清钱粮危机的时候提议满清捣灭朝鲜,以朝鲜之血肉补朝廷之空虚,的确确为满清打了一针鸡血,大大缓解了满清财政上的压力。 ——不是从朝鲜国库里抄出的钱粮,而是从那些两班大臣、从名士大夫家中、庄园里抄出的钱粮。 而且几十万朝鲜奴隶被押解到东北开荒辟田,其所获对于现在的满清也大有裨益。但现在刘统勋也没啥办法,就是军队打不过人家,他能怎么着呢?而且刘统勋的身体也不好了,看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事实上乾隆自己真正的气色也难堪的很。而他那几个儿子的表现,更令他失望。 殿外突然出来了一点清响,吴书来猛地一激灵,喷火一样的目光瞪向外面,是哪个兔崽子?像害死他的吗?结果吴书来看到的是一张熟脸,一样在乾隆跟前当差的李来福,此时正一脸大喜的从他示意。 吴书来再去看乾隆,没有任何动作。自己遂悄无声息的退到殿外头。 “吴爷爷,您看这个。朝鲜刚六百里加急送到的捷报,福三爷在忠州大破朝鲜逆军!”这可是他们现在最最需要的东西,捷报啊。还是非常的乾隆宠信的福康安的捷报。 吴书来脸上立刻涌起了一团红色,这下警报是真的能接触了,整个宫里,整个北京城都能好好地乐一乐了。 “好,好。爷爷也不抢你小子的功劳,等着,我这就去禀报主子……”高兴的吴书来连拍着李来福的肩膀。好事啊,大好事啊。 “哈哈哈……,好,好。福康安不负朕望,不负朕望。” 如同一具干尸一样的乾隆在看了朝鲜送上的折子以后果然的开怀大笑了。好啊,福康安督庆尚道、全罗道,还有忠清道的各路败撤到忠州的清军三四千人,再加上他手下的两千清兵,以及朝鲜降兵零零碎碎一万多人,两万兵不到在忠州迎战东山再起的朝鲜义军五六万人,大破之,斩杀、俘虏朝鲜义军近三万,三万啊。 “此战后,朝鲜逆兵必士气全无,陈逆逡巡海岸,亦不足为虑也。”复汉军水师的陆战兵力太少太少了,那么点人如果没有朝鲜人的配合,他们能干啥?乾隆心头是真的涌起一股激荡来。大清还是有救的,他的眼光也是没错的。 福康安,不负朕望,真的不负朕望。 刚随着复汉军捣破洪州、全州、罗州等地而气势大盛的朝鲜义军,现在该士气全无了吧?虽然恩彦君李裀、延龄君李禛和恩全君李禶,三个朝鲜王室的直系血脉一个也没死。 开怀大笑的乾隆内心里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因为朝鲜的麻烦对于满清来说只是一个癣疥之疾,主要麻烦是陈汉。朝鲜义军大败了,也只是打死了陈汉的一条狗,对于陈汉本身并无什么伤害。这有什么可值得大高兴的呢?朝鲜他能够放心了,但朝鲜的得失对于满清来说真的很重要吗?满清要的是朝鲜的钱粮,可不是地皮。即使丢了南朝鲜,只要大清愿意,乾隆也随时可以扫荡朝鲜南四道。但乾隆继续笑着。 他现在对于朝鲜并不存太大的‘开疆扩土’之心。复汉军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大的他都无心来经营朝鲜。所以啊,朝鲜的捷报只是‘锦上添花’,根本解不开他内心的忧愁。 可他心里就是有再多的忧愁,作为皇帝,还是要表现出信心来的。你不能总苦着一张脸,让臣工们看着就丧气吧?也不能一直都表现的怒火冲冲,急切不已,仿佛下一刻就要国破家亡了。 大西南的战事相当的不利,四川、云南的清兵精锐在贵州折损的太多了,两军在贵州频频交手,缠斗了一年多,死伤的清军可不只是贵州黔兵,还有大批四川云南的精锐。而且四川现在时不时就有乱子爆出,就连那些土司都变得不老实了。 再有就是山东和辽东,复汉军的水师越发猖獗了。登岸之后,捣毁官府,搜杀富户,除了对百姓还手下留情外,其行径完全可比倭寇。 最后就是西北,绿绿们新老两派的对立是越来越严重,而主要战力被抽调的甘肃绿营,虽然还保持着一定的战力水准,但想要镇压全省,已经不够了。因为绿绿们闹腾,当地的汉民也聚寨练兵,还有流民生乱,再有就是那个元顿教…… 白莲教就是一个大大的祸害。 山东的教匪刚刚被压制,四月里混元教贼酋之一的樊明德在曹县被重创,清水教教匪出泰安山区后也被当地的兵勇群起攻杀,已经大大挫灭了剿匪的士气。可是西北的这元顿教,乾隆据闻元顿教教主在河州传教只短短三两年,就至今未能平下,反而让之有越来越大的架势,给西北的乱局再添了一把火。乾隆恨极! 所以只是为了鼓励,只是为了激励,现在乾隆皇帝的大笑对于现在整个满清朝野那就是一剂强心针。 当然,乾隆也没忘掉,陈鸣现在还没有出招呢。复汉军的大部队已经小一年时间沉寂不动了,南面才是他真正的大敌。陈鸣不动则已,动则势必石破天惊!乾隆人在圆明园里住着‘九洲清晏’,但这天下就真的没法海清河晏啊。 “传长明。”粘杆处的新任大臣。乾隆有话要对粘杆处的一把手说。 之前粘杆处发来的信报显示陈鸣最近不可能领兵打仗,因为他正在筹备陈逆的迁都事宜,现在正在上海检验大船,且很快就会带着大船返回南京,汇合了那里的上千艘的大小船后,就要向武汉开进了。 “朕竟然会为逆贼的分身乏术而高兴,弘历啊弘历,你真的老了么?”乾隆看着自己瘦成了麻杆的手,人确实老了,可只要心不老就行! 吴书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听到乾隆的旨意,就感觉到上头的主子爷身上突然爆出一股戾气,只是这戾气转瞬即逝,快的让吴书来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不可能是错觉,吴书来伺候乾隆一辈子了,怎么可能在这点上看错? 吴书来深深的低下头,这事儿他碍不着,碍不着。 …… 大风卷起的砂砾击打着董威的脸庞,西风唿啸压盖下的天地,一片混沌!上千元顿教马队隐伏在董威脚下的山坳里,董威站在山顶的尖上。 大风天里,迎风唿吸都困难。如果有必要,他是绝不愿出来吹风的。虽然五月里的甘肃并不冷,白天气温足可让人穿单衣,晚上气温低下来了,也顶多再穿一声。 可是董威不习惯这风沙,一天下来嘴巴鼻子耳朵里都是沙子,错非他剃了个光头,晚上梳头那就是‘刮痧’了。这里是渭源县城西北野外,是一片山野之中。这里南有鸟鼠山,是渭河的源头,要不然旁边的县城怎么叫渭源呢?北有十八盘,为天成之险,大小河流二十条,山头临近,险要之极。 再往西就是狄道州了,为兰州南大门,陇右重镇。 如果不是知道有一批火枪弹药近期要经巩昌府走狄道,然后送到兰州去,董威自己找虐啊,带着队伍跑这边来受罪?这天气里待上个三两日,鼻涕都是乌黑乌黑的。 要知道为了让他手下千把人的马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洮水西边渗透过来,甘肃的暗营废了多少工夫啊。这笔买卖一旦做下,满清顺着线索往下查,绝对能揪出不对的地方来。所以为了这一次伏击战,西北的暗营直接露了三个‘点’,再由这三个‘点’牵连起来的网络,暗营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而有火器要运到兰州的消息,也是暗营查到的。清军运的这批枪械弹药,打的招牌是粮食,而且是量很小很小的一批粮食。 王伏林召集‘手下’各路人马,抽调精锐,共同组织起了眼下的这支精锐来。实际上也就是比其他人敢打敢杀一点。 阿托爱打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对那扑面飞打的砂砾似乎没有感觉到一般,大声的唿喝着队伍往前进。他是陕甘总督吴达善手下的督标的参将,是吴达善特意选来担当重任的。 五十多辆马车里装了整整一千支燧发枪,还有定装子弹十万发。 “前面不远就是东峪河啦,过了东峪河就到狄道了。往后的路就没山没水啦,告诉兄弟们,兰州就在前面啊。到了兰州热乎乎的肥羊肉,带劲的好酒,还有白花花的奖赏,都在前面等着我们呐——”东峪河与渭河同出鸟鼠山,只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至于为什么向西流的叫东峪河,那就不是董威这个外乡人所知道的了。 清兵萎缩的精神猛的一振奋。是啊,渭源都过了,到了狄道就算进入兰州了,他们这一路的苦头终于吃到头了。 所有的人都清楚,狄道是兰州的南大门,再往西北二百里,那就到兰州了。他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点地理知识,这些天里阿托爱都不知道往他们耳朵里灌输了多少遍。 山洼里一顶帐篷中,董威静静地注视着火上的茶壶,似乎从里面看出了一朵绽放的花来。 近了,近了! 一刻钟后,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侦察兵来到董威跟前。“指挥,清兵已经过东峪河了。” 董威把手里捧着的热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对传令兵道:“命令马队做准备。告诉所有的人,准备战斗——”一切就如他们计划中的一样,暗营动用关系把他们这支马队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渭源,董威带着队伍躲到了鸟鼠山。也是天公作美,连日的大风把马队移动后留下的痕迹吹得丁点不剩下,现在猎物也毫无察觉的走进了陷阱。 清军连同民壮,后者实际上也是清军,总共才五百来人。董威手下有一千马队,岂有吃不下的道理?张网以待了三天了,现在猎物出现了。 过了河以后的清军队形更散了。因为桥窄么。 如果那栋桥左右有密林或是合适隐蔽的山头,董威会把部队埋伏到哪里去,而不是现在完全的摆在东峪河的西侧。 小半个时辰后,董威的望远镜里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然后小黑点迅速扩大,并最终变成了一条黑粗黑粗的行军线。 作为步兵部队的指挥官,董威死死盯着这条行军线的尾巴,同时心里估算着这支清军运输部队的长短。他们有点大意了,队伍摆成了一条长蛇。 “确实是五百人左右!”董威内心叹服暗营的本事,也不知道陕西方面的暗营勾搭上了什么样的关系脉络,得到的情报绝对精准。 一条长蛇出洞中。东峪河就是那个洞口。 当长蛇的尾巴完完全全落入伏击圈的时候,“打——”董威高喝里,朝天打响了自己手中的手铳。 清脆的枪声如同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急响,清军被打死的没几个,但他们受惊了,就像运输队里的马匹一样。 “轰轰……”仅有的两门小土炮紧接着发威。把清军队伍里的马匹吓得更乱了。 被骤然的打击搞懵了的清军运输队还没回过神来,哒哒的马蹄声已经在斜处里响起。山洼中早准备好的上千骑兵丢掉了开过火的鸟枪,欢唿着挥舞马刀杀下。 阿托爱整个人僵住了。怎么可能?消息怎么会走漏? “是谁走漏了消息给逆匪?”疑问紧跟随着恐惧,像一双铁手,死死攥紧了阿托爱的心脏。挤压的他都要踹不过气来!这么大规模的马队,有火枪有土炮,这样的队伍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更不会是被他们碰巧撞上,这是确确实实的伏击。 “砰——” 一个小小的血洞从阿托爱心脏部位出现,汩汩鲜血从血洞里流下。两眼猛的向外一凸,这个吴达善手下的参将,就这样一言不发的从马背上栽下,没了性命。 二百米外,一个远处看根本瞧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土炕里,一个全身染着土色的狙击手,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整个人都是灰色的,连枪杆都是灰色的他。是复汉军很艰难的才连人带枪一起送到西北去的狙击手之一。 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清军身心早疲惫不堪,在遇到这再明显不过的伏击时,这支部队的失败就决定了。阿托爱的死更是雪上加霜,熄灭了这支部队的最后一丝逃脱覆没的希望。 前后两三刻钟时间,一整支运输队就被董威全干净利索的吃了掉。 “指挥你看——” 一支崭新的燧发枪递到了董威眼前。“这怕是鞑子在西安的兵仗局刚造出来的新货。” 第四百四十六章 陈鸣没那个闲心 西北的风沙影响不了江南的梅雨。 五月的江南,细如烟柳,氤氤氲氲的雨丝仿佛是她垂落下的青丝,在微凉的风中摇摆飘舞。被洗刷得洁净的青石板,似挂着串串珍珠的黑瓦檐,还有那雨燕急急掠过的柳岸……,从天而垂下的银帘把整个江南的大街小巷、市井街道,都编织在绵雨清婉的梦中。 陈鸣对江南的‘文人气息’是一百个看不上眼,可是雨中的江南,乌檐白墙,微风细雨,小桥上站着一位撑着油纸伞伫立的姑娘,真是一副再美好不过的水墨画。 五月十日,雨猛地变大了。“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 五桅大船上,望着雨水遮蔽了视线的长江口,陈鸣脑子里竟然想到了红朝太祖的那首诗。除了几个地域名不一样,这艘《浪淘沙·北戴河》真的跟眼前的情景真的很相似很相似。 “殿下不用担心。这个时节还敢出来捞鱼的,那都是水上的老手。就算真翻了船,也死不了人的。”岳文海看到陈鸣的眼睛落到不远处几艘小渔船上,以为陈鸣是担心那几艘小船的危险,更进一步认为那些渔民冒着大雨出来大雨是因为生活所迫,忙劝解道。结果最后一句话刚脱口,就立刻知道说错了。 还好陈鸣没有计较。可是话题也转移到渔民和渔业上来了。岳文海想也不想就答道:“这个时候应该是大黄鱼的汛期,每年端午节前后都是长江口捕捉大黄鱼的最佳时期。” “往年鱼获卖不完的,就都臭了,渔民白白辛苦。但从去年上海的三家罐头厂投入生产后,这种现象就少了很多。再便宜也能拉到罐头厂收货处换到点钱。今年上海又有两家罐头厂投产,所需海产河鲜量是更多更大。”往年渔民们捕捉到的小鱼小虾,顶多是自己搞一点虾酱,可今年开始连小鱼小虾也大批的运入罐头厂里,后者连虾酱这东西也开始造了。 上海第一批的三家罐头厂都是后勤部军需供给体系中的一员,他们生产的罐头绝大部分送入军队,用粗陶罐子乘装。到现在上海已经有六个专门烧制粗陶罐子的窑厂了。而且最早的三家罐头厂的东家还合资办起了一家鱼膏场,除了生产固体的鱼膏,还有液态的鱼油和鱼胶。 岳文海带着小紧张的给陈鸣汇报着,却根本不知道陈鸣对于这些并不怎么关心。他手中拿的有一个物价报告,今年上海的粮价相比较去年降低了15%,布价低了7%,铁器价格再次大跳水了20%,因为马鞍山铁厂投产的消息传了出来,整个江南的铁器都在大跳水。 油价降低了15%,盐价也已经降到了10文一斤,药材价格降低了25%…… 对比上海多了几家罐头厂、陶厂啥的,陈鸣更关注的是这个。这张物价表就表明岳文海的工作是合格的,他干的不错。这就足够了! 至于确切的百姓生计和穷困百姓的民生问题,21世纪的兔子还做不到全面解决呢,陈鸣要是对岳文海计较这个就有些吹毛求疵了。他现在需要看的是陈汉统治区内整体百姓的生计恢复,经济恢复和工业发展,然后不耽搁他对北面动手。如此才是重点! 今日他乘坐五桅大船冒着大雨出行,也不是来探察渔民民情的,而是具体的看一看这艘五桅大船的‘质量’的。这可是绝对的龙船啊。 “这船很不错,很平稳。”陈鸣很满意。五桅大船在长江口还能有如此表现,进了‘风平浪静’的长江后,那就更稳妥的像房子了。 “这种花里胡哨的装饰都去了,就是纯粹的船,一艘这样的五桅大船要用多久?”陈鸣脑海里有印象,他看哪个帖子说道,中国帆船的航速虽然相对慢一些,但是适航性、安全性和货物装载比,却相对西式帆船要好上不少。再加上所用船员少,遭遇风雨的时候收降帆快捷安全,总体上将是一种很高的商船。 中式帆船不适合作战穿,却很适合做商船。 陈鸣具体的也不知道这印象是对是多,可现在的情况,西式帆船于中国只是刚刚露出一点小头,想要它成长成一颗苍天大树,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而且民族自尊心也让陈鸣不想放弃中式帆船。 军事上且放到一边,民用上也彻底落败吗? 陈鸣心里不甘心如此。所以他很关注大号中式海船的制造。 女婿陈继功接过了岳文海的话棒,岳文海利索的退下了一边。他今年刚刚成为上海市的市长——上海是大陆上仅有的一个市,不归江苏管辖,松江府更罩不到上海的头上,上海直接归中央隶属,岳文海行政级别提到了知府一级,而且照他女婿给他透露的消息,什么时候上海的交易额能超过宁波,追赶广州,上海的行政级别还能继续往上升。岳文海也没有七老八十,他对于自己头顶现在的这顶乌纱帽很宝贝,心还大着呢。 “船舶运输力不足。” “现在谁都知道我在忙着迁都事宜,而且这都城一迁,没有几个月是恢复不了的。满清现在肯定认为我是忙的焦头烂额了。要是咱们这个时候有足够的大船,装上一个师的兵力,猛的在山东登陆,一定能打满清一个措手不及。” 北方现下正是小麦的收割期,如果复汉军把山东的官府、豪强给收割一部分,那就有乐了。 如今复汉军与满清强弱已经没什么可计较的,陈汉主要是根基依旧不稳,而满清在连骨头带肉吃了一个棒子后,补充来了不少血量,却依旧挽不回太多的信心。因为他们在战场上始终都在失败! 他们陆续把北京的旗人回迁关外去,拉拢关外的汉民,抓来朝鲜人做奴隶,这显然是在为丢掉中原后的后北京时代做准备,也让不少北方士绅暗自气馁。北方暗营也陆续向东北派出了不少人手,其中有潜伏者,也有暴动者,比如王占清、郑乐河、张柯等人,结果效果相当一般。 到现在唯一还能拉起绺子的就只剩下王占清了。可本来在盛京北部活动的王占清也被清军打的不得不跑去了吉林,一张脸更因为被土炮喷了一下,落得一脸麻坑,得了一个王麻子的绰号。 关外的旗人对于朝鲜农奴不是一般的苛刻,但复汉军在那里的力量太弱了,甚至还做不到扩充。以王占清为例,他手下的人马砸开过两个村落,‘解放’出来的朝鲜农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结果呢? 王占清手下至今也只有十个不到的朝鲜人,双边语言不通就是最大的障碍。 大雨泼洒着长江口辽阔的水面,宝筠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着在四艘护卫战船的簇拥下掉头返回的五桅大船破口大骂。“娘希匹,还爱民如子,狗屎啊,都他么是吹得。”害得他白白在雨里淋上一个时辰,身上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有个屁用。 船舱里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已经丧气的靠在船壁了。很干瘦干瘦的一个老头,可从他露出的胸膛上全是精肉。一双手骨节粗大,此刻死死地握住拳头,手背面青筋暴露。 四艘小船里,一共十一个人,三个老人,八个年轻仔。此刻指着远去的五桅大船破口大骂的不在少数,恨啊。这个机会又没了。虽然这机会本身就是来懵的,来闯的,真撞上了是他们的幸运。可为了这一天他们也准备了好久的说…… 陈鸣到死也不会知道,当初自己检验五桅大船的时候,看到的那四艘小渔船上的渔民,不是真正打渔为生的百姓,而是粘杆处精心准备的高手。如果陈鸣真的有仁爱之风,关心民生,哪怕是‘政治作秀’,他是有一定可能派人将四艘小渔船上的渔民带到面前的。十一个人当然不会全部都带到,但即使只有一个到陈鸣的面前,行险一搏,五步溅血,白虹贯日的死士也不是只有要离、荆轲,大青果也是一样有的。可惜,陈鸣没那个闲心…… …… 同样是这个时候,陈汉派向暹罗的使臣,在一支南洋水师战船的护送下驶入了曼谷湾。 郑信所建立的吞武里王朝的都城与后世的曼谷市只有一水之隔,就在湄南河入海口的两岸。现在郑信的王图霸业才刚刚建立,可在位四五年时间里他大力鼓励潮汕人涌入暹罗已经初见成效。这些人靠着关系也靠着勤奋,他们有的从商,有的从军,有的从事垦殖,种植甘蔗与胡椒,以供出口。在湄南河东岸靠近今王城处,也就是后世的曼谷所在地,建立了一个新的庞大的华人聚集区。 任何一个王朝的建立都不是一个人的功勋,郑信身为华裔,先天上就吸引了暹罗境内大批华人的投效。郑信手下很早就有华人的身影出现,还有不少华人组成的部队,在连连的战争中更涌现出一些如陈联那样的名将。他们为吞武里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郑信即位后许多华人被任命为军队首长、地方官吏,有的则当了政府的包税商。他们获得了处理政治、军事、贸易等方面的种种特权。在暹罗南部沿海地带,华人的地位尤其显着。 陈汉使臣的抵到让整个暹罗的华人都一片沸腾。这个时代不是陈鸣的上辈子,海外华人华裔对于中国都有很强烈的炙热感情。只是华人们的高兴却没有让郑信也高兴起来,作为一个君王,他的脑子可一点都不笨。陈汉为什么这个时候派遣使臣来到吞武里?而且随同一块抵达的还有港口国莫天赐的人,郑信如果还想不出陈汉的打算,他就白瞎了眼睛了。 郑信在使臣抵达吞武里半个月后,才以正式的礼仪接见了来使。而此次作为使臣来到吞武里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正是陈继卿。接见地点在吞武里城的王宫,自却克里穆、却克里通銮、汶吗以下,吞武里王朝里几个重要的文武大臣都参加了这次的仪礼。 暹罗很早时候就是中国的属国,可是郑信看碟下菜,自己自立为暹罗王,没有向陈汉也没有向满清进贡。陈继卿面见郑信的时候直接行拱手礼,这是直接以宗主国使臣自居了。行礼之后,陈继卿用不算失礼的目光细加打量眼前御座之上的郑信。他抵到暹罗已经半个月了,对于眼前这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外王已经有了更深的了解,作为驱除外敌缅甸入寇的英雄,郑信在暹罗国内有十分强大的威望。 而正值壮年的郑信仪表也确实不俗,虽然暹罗的国王龙袍挺让他可笑的,肩膀上翘起的马褂士衣角看起来有点像国内演戏时候鬼怪的衣着,但郑信腰杆挺得笔直,双目有神,腿上横着一把长剑,整个人显得很威严庄重。 递交国书,陈继卿将之交给汶吗,那副本早就通过他人转交,内中并没有会引起纠纷、误会的言辞。除了略提了一下河仙,其他的说的更多地是两边的经贸和传统友谊。 郑信接过汶吗递上的国书,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国书是中国、暹罗两种语言写成的。 “河仙是广南国的一部分,上国这般越过广南国……,似乎不好吧?” “河仙虽然名义上臣服于广南国,可实质上早就自立一国。其地之田陌交通更是莫氏一族胼手胝足开垦而出,而莫氏一族的身体里流淌着有天朝血脉,我主岂能坐视莫家颠沛流离,无有安身立命之处?” “大王身上也流淌着天朝血脉,同在南洋异乡,何必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呢?” “之前一事,实是莫氏一族之过,莫天赐愿退位以赎其罪,莫家人也追悔不已,表示之后定与吞武里友爱亲近,万不敢再重蹈覆辙。而暹罗自身又有缅甸大敌未除,大王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抬贵手,留一美谈佳话,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第四百四十七章 用手中的剑为国人的犁取得土地! 陈鸣去江南一走两个月,整个鲁山可是没有一日安静的,诸多衙门都在紧张的整理自己的库存档案和资料,因为是内部谁走谁留的扯皮。整个朝廷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搬出去的啊,就算是已经确定搬走的衙门,也有不少的官吏给留在了鲁山。 就跟现在交通部、工商署和大都督府一样,主要大员虽然都挪出去了,可衙门留下的还有很多人,依旧在照常开们,依旧在照常办公。 而且随着第三次科举的到来,整个鲁山不要太热闹了。 此次汇聚到鲁山的各地报告学子数量足足超过了八千人。因为陈汉已经张贴考试了,对于进士还有考生资格的放纵从这一科结束,接下的科考取士就恢复到三年一回的旧例,不能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考了。 想考进士必须要有举人功名,想考举人必须要有秀才功名,而考秀才倒不用啥子童生资格。并且陈汉还对科举来了一次改革,重大的改革。 ——考中秀才就能当‘官’。陈汉政府明确无比的喊出了这句话。 只要你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在当地政府衙门某个差事了。而秀才之上的举人也是要进政府的,而最初的起点比之秀才还要高一级,多半是能挂到品阶的了。 在很多的旧文人墨客看来,这规矩有点像放大化的‘举人某官’。而且陈汉政府中无分官吏之别,就算是一小小的秀才只要有实干能力也能一步步爬倒最巅峰的内阁宝座去。 所以啊,这一届科考的吸引力对于诸多立志当官的人来说是有着绝大的吸引力的。 只要赶上这最后一科的尾巴,他们在官场上的起点最低也能打从五品做起啊。 上海的《长江日报》上曾经这样报告到陈汉的官制官场,陈汉官制不比之前各朝各代,进了科场就等若进了官场。秀才功名获取之后,多是要在政府里做事办公的,之后无论是考举人还是考进士,期间的学习准备事宜,都要自己在工作之余抽取时间来做,除非你辞职了! 但是陈汉的用人制度中有一项很死板的规定——每一个公职人员都有自己的功劳簿,上面都有着积分的,积分不够可是很要命的。再加上未来的进士一入职也要从低层基层干起,再想像前朝那样十几二十来岁中了二三甲的进士,立刻就执政一方,那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啊,报纸上充满感慨语气的叹息道:如今吾方知知县之贵也! 就算那些秀才们十八岁取中,到而立之年能坐上一县父母,那已经是顺风顺水了。四十岁坐上知县都一点不算老! 五品知县是陈汉官员起步的一个里程碑,四品官员就执掌一府大权,或是在省府为一厅之长,无论正从,或是在省府、中央,那都不可小视了。 陈汉的‘官制’宣称——日后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讲究、看重官员们的基层施政经验和能力。所以陈汉如果能平安长久的延续下去,过个几十年,省部大员怕都将是五六十岁的政治老手了。那每一个人都是历经拼搏,见惯了官场险恶人心不古的老油子。 当然,现在陈汉中央的这批人是不能了,这就是从龙开国功臣的意义所在,那说的是以后。 所以五品知县被看作陈汉官场的里程碑,地位十分重要。而七品和六品之间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了,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根本就没大的区别。除了俸禄上的高低罢了。都是乡官或是知县大老爷手下的小官么。 眼下能考中进士的人,眼睛一转,那至少就是五品,不论正副,级别可以说一步做到了知县一级的位置上了。而未来的进士们,除非是留在中央的一甲,或本身就有官职在身的,锦上添花之人。剩下的只能从乡镇主官,甚至是副手做起了。换算到唐朝时候,真的是九品芝麻小官。 哪里有现在的进士舒服啊。没有足够的施政经验的还可以先去政治学院学习一段,再到中央或省府衙门待一阵,磨练一段了再下方基层。其培养之善全,像极了陈鸣前世大天朝的某些跟脚深厚之辈。 也因为此,这第三科的进士之贵,不仅没有因为改朝换代和陈汉体制的变更而有所降低,反而比之先前时候更加有份量了。 “殿下,整个鲁山那就是群魔乱舞啊。到处都是托关系走门路的。”陈大伟一直都是陈鸣身边的隐身人,存在感弱得很,虽然他手中握着陈鸣的侍卫,后者更是已经被扩充到五百人。但陈大伟的存在感跟刘武比起来那是低的太多了。 何况刘武他还有一个哥叫刘文,已经在陈汉的文教部里做副部长了。虽然没有跨入左右侍郎的门槛,可实权厅长加侍郎衔也是前途无量啊——这种官衔的人在陈汉朝野里有一个专门的称谓:副部长,这是打陈鸣嘴里传出来的词。现在已经流行开了。 “这关系都走到你这里来了。刘武——” “那你呢?” 陈大伟掏出的纸条上有两个人的名字,后面附着他们的简历。陈鸣接了过来,也不看,而是叫道刘武。 “谢殿下体贴小人。”刘武用唱戏的强调逗得陈鸣一乐,他掏出来的纸条上也是两个人名。不多不少,陈鸣身边的人都很有自觉的。 “殿下。今年岗大爷可做了阅卷的副主考官啊。” 刘武觉得陈鸣有点太放纵陈岗了。后者身份太尴尬了,而且陈鸣老子还露出想要让陈岗归宗的意思,这可有点过分了,不能让他过的太舒服。 “之前两届阅卷官都是一主一副,今年是一主两副,岗大爷的位置是汉王特意提的。”刘武眼睛里透着一股锋锐,只要陈鸣发话,他真的敢立刻去吩咐鲁山的人手,就借着这次科考,直接把陈岗搞‘残’了。刘武有十足的把握! 陈鸣都能感觉到刘武身上透出的这股杀气了。轻轻地拍了他肩膀,“用不着。”他老爹求的又不是皇位,而是想在日后给陈惠一个王位。出来之前陈鸣就跟陈惠详谈过了,这件事也不能再耽搁了,过不了多久陈惠就要称帝了。 让陈岗归宗的事儿不用再提,陈鸣是不同意的。但陈鸣保证日后给陈岗一个一字并肩王,还是世袭罔替的。 陈惠立刻就应了下,抱着陈鸣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提让陈岗归宗的事儿了。脸上全是高兴,心理面更高兴。 可这个许诺于陈鸣自个来说呢?将来他要打下的疆土是大大的大,陈岗老老实实窝着就是,当当儒家的旗帜,跟一帮腐儒犬儒搅合在一起也无所谓,大方一点陈鸣把他封到北美去,还给他一个海岸线;不高兴了,一脚踢南美去。让他在未来经历一下‘南美独立战争’的考验! 内心里的‘宏图大志’就是陈鸣毫不犹豫的答应给陈岗王位的最大底气。天底下的土地太大了!中国怎么能千百年来始终困足在这东方一隅呢?趁着殖民时代的大好时机,使劲的扩张吧! ——向外扩张! 哪怕是很多现在看来鸟不拉屎的地儿。用自己手中的剑为国人的犁取得土地! 船队在向着武汉驶去。陈鸣坐镇南京,并没有立刻就跟着去武汉。 五月快要走完了,南国的‘抗险救灾’工作又在进行了。从两广到长江一线,一条条江河上聚集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去年吃了大亏的老百姓们,今年把土狗都带到了河堤上。 凡是洪水高涨的河流沿线,青壮乃至健妇,都编组排队,轮流值守。 …… 鲁山,陈鸣这一去江南足足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里鲁山就跟炸了锅一样,暗潮汹涌翻卷。 陈惠过年时候背黑锅的那位又被提到了嫔位,还给换了一个更好听的封号,婉嫔。因为啊,这位婉嫔娘娘又怀上身孕了。 娘家姓何的婉嫔,是湖南长沙人。作为陈惠后宫的宠妃,婉嫔的娘家哥也在陈惠身边做议郎侍从,婉嫔的娘家嫂子是经常来汉王宫里走动的。尤其是迁都之事定下后,那走动的就更频了。因为她们都知道,等到了南京,内宫面积大起来的同时,规矩也会随之森严起来,到时候里外再见面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怀着身孕的婉嫔是陈惠的心头宝贝,陈惠是经常来看望,夜里也留宿这里。婉嫔自己怀着身子不能伺候,可她身边有的是漂亮女子。 “娘娘,大王今日又在婉嫔那里歇下了。” 陈鸣老娘根本不以为意,继续用手把玩着陈鸣进上来的一副翡翠麻将,已经彻底沉溺于垒长城之中的高氏对于陈惠又上了几个完全不在意。李小妹她们都跟着陈鸣去南京了,没有孙子孙女的高氏整日里更除了攥紧内宫权柄,就是玩麻将。 身边的人也知道高氏对这个不关心,接着禀道:“那何氏与婉嫔商量事的时候,把丫鬟都赶了出去。但晚上大王去看望婉嫔的时候,婉嫔嘴里说是有八、九个人……” 高氏把玩着翡翠麻将牌面的手一顿。等人下去了,她从梳妆盒里取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好几个人的名字,全是宫里面比较得宠的主儿。后头缀着不同的数字,从最少的两三个到现在婉嫔身后的八、九个。高氏放下笔,上下合计了一下,三百个进士名额,只后宫里的女人就向陈惠递了四五十个名额了。虽然这么多名额可能连一半都取不上,可也是天下奇闻了。 汉王宫一角,赵二喜伸了一下懒腰,今天不该他值夜,他也能早早的睡个舒服觉了。 “咯吱……”的推门声响起,一个人提着一桶热水进来。 “唉,喜爷您坐着。小的给你把水打上。” “赵嬷嬷托我向您道一声谢。” “哪里哪里。没能敲定确切数字,还没拿到名字,有负所托啊。” “喜爷您这话就执拗了。赵嬷嬷只是找您问一问,可万没让你去专门打探。” 王宫一角发生的这场对话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今天下午南京太子府里,石氏也给吓得脸色苍白,险些从凳子上头摔了下去,肚子一阵阵发紧。 因为已经从广东迁来南京的她娘,今天带着她刚到南京的表姐进府来看望她,说道起东莞刚发生的一件事——珠江东江不久前抓到了一伙搞破坏的,五个人当场给打死了三个,活捉了俩。当地百姓是恨死这些满清鹰犬了,也没通知政府,守堤的百姓直接竖起木排,把人手脚四肢钉在了木头上,就像当年九龙夺嫡的时候的谋反的刑部尚书齐士武一样——那人被康麻子命人用铁钉钉在了墙上,最后嚎唿数日而死。现在这两个被活捉的人,也被东莞的守堤百姓给钉在了竖起的木排上,整整熬了三天两夜才死。 东莞的政府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就像真不知道了。 石氏吓得脸都白了。 她表姐也给吓了一跳,对于她们这些‘江湖儿女’来说,死个人不算啥事,虽然这俩贼子死的惨了一点,但他们也罪有应得。可她一时忘形,忘了自己表妹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将如此血腥之事说与还怀着身孕的表妹听,真要是有了好歹,她一家人也就完了。 石氏平复了一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宽慰说道:“是我胆子变小了,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经不住事了。” 陈鸣对这事儿根本就不知道,石氏也没脆弱到受了一惊,就立刻去找御医。东莞发生的事儿早几天前就送到了他手上,满清是贼心不死啊。 …… 崇祯一百四十年,六月。 从一艘从巴达维亚直接开来的奥地利商船抵到了台南的打狗港,一群台湾本地工人就忙不迭地围了上去,忙活起重机的忙活起重机,扯吊绳的扯吊绳,几架崭新的重型畜力滑轮吊机在几十名工人和十头牛的卖力工作下,这艘三四百吨的小海船搭在的货物,半天时间就全部卸载完了。 菲尔德勒拉着妻子安娜走上码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嗯,除了自然的海腥味,感觉还是不错,比巴达维亚码头的气息来得好。 他对打狗港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整个港口十分卫生整洁,在这里你看不到粪便、垃圾和苍蝇、蚊子。但菲尔德勒觉得这不会是华人的自觉,而只能是管理者的严格苛求。在巴达维亚,那里的华人可没有眼前的干净。 整个打狗新区,连港口在内,地面全是水泥压实的平坦地面。台湾的水泥厂去年春天开始建设,夏天就出货了。雪白的线条画分出一格格的港口工作片区,整齐的码头仓库建筑错落有致,陪着若干块草坪或树木绿化带,真的让菲尔德勒十分惊讶。连路灯柱都漆成雪白色,上面挂着漂亮的防风油灯。 一个个身穿统一服饰的码头工人或推车或牵马,来回穿梭着,还有两人一组的水警,腰间挂着警棍悠闲而过。甚至菲尔德勒偶尔还能见到身穿干净漂亮的礼服、礼裙的欧洲人在码头一侧的土产商店前,对着一排排商品挑三拣四。 台湾的樟脑贸易在复汉军控制台湾之后,以飞快的速度迅速增长着。陈汉可不比满清,康麻子时候曾经禁止伐樟制脑,陈汉却是大力鼓励伐樟制脑。至于在这个过程中碰到的湾湾原住民,那啥吧,就不写了。 樟脑的市场相当广泛,亚洲、欧洲、美洲都大量的需要樟脑。所以在台湾的茶叶和糖类成为出口外贸的两大支柱之后,樟脑产业也迅速兴起。 顺着宽敞的街道朝前看去,老旧的打狗港,菲尔德勒所熟悉的打狗港,终于落入他的眼睛了,这是一个老旧的区域。复汉军掌控台湾的时间还短,而且用于台湾的精力只是很小一部分,修理出一个港口区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要想新建整个港区,时间还远远不够。 不过港区重建工程还是必须要做的。这里可是后世的高雄,是陈鸣准备重点开发的对外港口之一,现在那港区土地的利用效率,还太低太差,而且不美观! 至于陈汉设立在打狗港的管理处,隐藏在一片旧式的房屋之中,菲尔德勒明白有看到。 他已经一年没有返回台湾了,去年他试探着来到打狗港的时候,这里还全部是一片冷静。而如今打狗港口码头的景象和整个港区的变化,让多有心理准备的菲尔德勒还是暗暗惊讶。 他知道这里的中国官员与原先的中国官员很不同,但即使如此,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码头区的一切,这里的规划和发展都是中国人自己完成的,菲尔德勒还是非常震惊。 菲尔德勒继而想到了南洋,现在每一艘在巴达维亚或是马尼拉停留过的商船,都知道南洋紧张地气氛因为什么而来。 中国人正式的插足南洋了,他们吞吃了苏禄,还在一个叫新加坡的地方屯兵筑港,西班牙也好,荷兰也好,全都在紧张的注视着南洋的每一分变化。对了,中国人还赤果果的涉足婆罗洲。现在他们在东南亚风头正盛! “上帝,这真的是一个东方官员治理下的港口吗?它比巴达维亚漂亮多了。”眼前的这片漂亮清新的港区给安娜带来了极大的惊喜。虽然它远远没有巴达维亚港口的规模大。 “是的,宝贝。就是欧洲最漂亮的港口也没这里干净。我想,再次回到台湾,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亲爱的,我们的家在哪儿啊?”安娜贴紧了自己的丈夫,嘴里撒着娇。她知道自己丈夫在这里还有一座房子,中国允许欧洲人在这里买地建房,只是面积比较有限。 “我早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弗拉米尼,他会帮我们做好一切。我想马上就有一座漂亮的庄园等待着我们的入住。虽然它会比较小,但我想那应该很漂亮。”看着远方一辆飘着法国国旗和东印度公司旗帜的马车缓缓而来,菲尔德勒嘴角露出一丝由心的微笑。 “菲尔德勒,还有美丽的夫人,欢迎你们来到台湾。”马车里钻出来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这就是菲尔德勒口中的弗拉米尼,他的老朋友。也是法国东印度公司派驻台湾的代表。 “是的。我又回到台湾了。希望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你当然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虽然台湾对比中国陆地显得很小,但这里一样充斥着发财的机会……” 台湾的变化,引来的瞩目从来不是单单的国内人。欧洲人的嗅觉同样灵敏! 第四百四十八章 熟透了的果子 七月十二日,这是刚刚抵到南京不久的汉王携朝臣祭拜明孝陵的日子。 可是昨天下午突然变了天,晚上下了小雨,虽然黎明时分雨已经停了,天亮后却阴云密布。 上万复汉军战士拱护在明孝陵方圆十里,大小臣工亲贵数百位,还有朝鲜、郑主、广南等国派来的使臣皆在场。现在已经过巳时末刻了,可云层还不曾散去。 钦天监监正张起隆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薄一层的明汗,虽然他脸色没什么变化,陈鸣冷眼瞧着,却觉得自己瞧的就是一个高压锅,张起隆整个胸腔就像一口高压锅,现在压力在不住的加大,加大,就要爆炸了。吉时乃是钦天监算定的,可眼看着吉时就将到了,天空中还阴云密布,这可太不美好了。 立意要复兴汉室的陈汉大王祭拜四百年前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江山的大明高祖皇帝,那应该是在阳光普照,风和日丽的天气里,顺风顺水,顺千千万万,祭祠、献礼、敬拜。可不是现在这种阴云皑皑的时候,如果没有奇迹出现,钦天监绝对要完了。 张起隆眼睛里浮现出绝望与彷徨,这种事情钦天监绝对是要吃‘果子’的,即使他是龙虎山第五十七代天师的叔叔也不行。 龙虎山的天师道是在复汉军彻底席卷广东之后,才上表跪舔的。但是陈汉还是把钦天监监正的位置给了张起隆,去年的时候张起隆倒是‘算’出了多雨,反正钦天监就是一个牌子货么,陈惠陈鸣父子都当牌位立在桌子上,也轻轻揭过。可如今看来张起隆的官运是着实不佳,今年南方降雨并没酿成什么大患,可在眼下的这间‘小事’上,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陈惠很不高兴,阴沉着一张脸,比头上的云层还要更浓。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孕育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时间不知不觉的又过去了一刻多钟,陈二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可怜巴巴的看着陈鸣。 “父王,吉时快要过了……?”该怎么办? 陈鸣事实上内心中也很想骂娘,这他么算怎么回事?大阴天里来祭拜孝陵,这太不吉利了。可是错过了吉时,似乎……更不吉利啊。 陈惠握了握拳头,“不能误了吉时。”等回去了我一定把姓张的赶得远远地。 可不管他此刻心里面再怎么窝火,陈惠都要端正神态,在礼官的引导下向着享殿兴去,秦大成做的有一片祭文,骈四俪六的大好文采。陈惠拈香奠酒,行三跪九叩大礼。 百官列位,不管一群人内心里如何想的,这彤云密布的大阴天下,陈惠祭明孝陵最后也最重要的‘一哆嗦’都要如期进行着。 没有奇迹发生的,没有‘恰恰这个时候一道阳光穿透云层折射在享殿之上,映衬着享殿宏伟庄重,神圣无比。陈惠的身躯渲染着光晕,如同天神,陈汉上下士气大振’,没有。 陈惠就是在阴云之下祭拜了明孝陵,那张起隆第二天就主动辞官了。 到现在陈鸣也没有下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扶持道家一把,今后复汉军刀剑向外,夺下来大片的空间后总不能在宗教信仰上一片空白吧? 他也想过改良道家,让他们自己搞一套新的道道来。学学一神教的那一套,还有那绿绿的,不仅仅只在死后超渡上,出生、成人、结婚、乃至寻常节日上都渲染上‘自己’的色彩。但陈鸣再一想,这样做后的道教还是原先的道教吗? 他现在心里很不确定。 所以到张起隆黯然离开南京城,陈鸣也没派人跟他联系一下。 随着对明孝陵的祭拜完结,岳王庙、阎应元、卢象升、朱大典、岭南三忠等各座祭祠,还有台湾的延平王祠【郑成功不是延平郡王,是延平王。君王是满清赐的】,陈汉还把晋江龙湖镇衙口村的施氏大宗祠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残迹中搜的铁料一百多斤,铸造了一个施琅的小人跪像,送到了延平王祠。陈汉年年都派人前往祭祀,现在再派出亲贵官员赶往各处祭拜,还有明史案、《南山集》案、吕留良案等受难者的祭祠,也派出官员赶赴各处祭祠祭奠。 之后再抬了一下衢州的南孔的门第,给了一个奉祀官的职,着当地官员将南孔的宗祠家庙修缮修缮,挂上一块陈惠亲手书写的匾额,虽然那字写得很一般,可这是面子活。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中秋节都要到了。 第一师全取贵州的消息恰到好处的传来,汉中的教导师也发起对甘肃的攻势,因为四川对于汉中的攻势已经完全停歇了,大批的川军精锐被调去了贵州,或则是在川中镇压地方。 川兵不仅完全退出了汉中地界,还被教导师顺着夺下了十多个州县。也是教导师一夏天里都在用心探察甘肃、陕西的军情,并没把主意打在四川,否则剑门可能都要被陈启拿下了。 到这个时候,全天下都看清楚了满清的虚弱。 陈汉从去年末到今年七八月里,大半年时间根本就没对外发起过大规模的进攻,可这半年时间里满清自己又趁机做了什么呢? 除了强化辽东沿海的防御,大大的补益了一下东北关外,然后继续压榨朝鲜,可得来的钱粮除了养旗人养官养军队外,就是再度扩招新军,大肆的赶造枪炮,然而满清在西北、山东、中原和辽东、朝鲜的战局全都没有大的转变,好的转变。 乾隆皇帝手中的八旗新军已经增长到快五万人了,除了满蒙八旗,还纳入了大量的汉军旗。但这支满清手里装备最精良,战斗意志最高的陆军部队,更多地被乾隆用在了辽东和京津的守御上,而不是外出征战上。被乾隆放到中原战场上历练的只有一小部分,还有一部分被他调去了山东。而局势震荡的西北,绿绿和当地的汉民武装都还没有反义,乾隆更期待看到他们彼此牵制,那样对满清就形不成大的威胁了。而不是强力镇压,竖立中央之威信。 乾隆很明白满汉之间的大对决已经为期不远了。陈汉不会留太多的时间给大青果,一鼓作气掀翻北京,才是陈汉最好的选择。所以在这场大战来临之前,他尽可能的将手中的敢战精锐握在手中,而不是分散到西北去。但这种做法在朝臣士绅们看来,就太挫士气了。 当时间进入到八月,南国的水患消除,今年南方可谓风调雨顺,粘杆处虽也忙忙碌碌,但只造成了一些皮毛损伤,反而是他们自身露了不少痕迹出来。 满清的粘杆处最早时候利用‘人心’在陈汉统治区内兴风作浪,那是因为很多地方上的士绅地主还期望着‘朝廷’能够再打回来,所以粘杆处的发展极快速。但是现在满清不要说重新打回来,他们能保住北面的半壁江山就万事大吉了,地方上被粘杆处黏煳上的士绅地主不知道有多少人后悔不已,但悔之已晚。 如果满清能够振作起来,跟复汉军大打出手几阵,还能给那些上了贼船下不来的士绅地主以信心,可是满清没有。不仅没有在战场上振作,今年的满清还准备在雨期洪水来临之际做一笔比去年更大的文章。地方上不少的士绅乡绅向陈汉政府举报了事情,不管他们是良心发现,还是觉得事关重大,自己借此机会举报自首了,就是立下大功了,就是可以赎罪了。 反正从五月末到六月中,满清的粘杆处没能捣成几次鬼,反而暴漏了不少的人手,被陈汉顺藤摸瓜,抓出来好多人。 当然,一股紧张的气氛也在黄淮大地上升腾。 “谁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发大水?长江可一点不比黄河太平。” 大大的一张地图前,陈鸣站在他老爹的身边,手中的教鞭点着苏北和山东。天灾人祸,没有了人祸可不意味着也会没有天灾、“不趁着今年好时候往北边打一打,太过可惜了。” “只在苏北、山东,还有着西北开打?”陈惠记得百多年前郑成功北伐的时候,就是从福建沿海一路沿海北上,进去南京的,可以临到成功之时大意了,功败垂成。 “这从长江到北京,倒也不比打福建到南京来的远。”陈惠在心里嘀咕着。 陈鸣教鞭点在山东上,继而移到京津,“打北京当然是从海路走。陆路变数太大。”辽阔的华北平原全是骑兵纵横驰骋的好战场,从河南出发,打过黄河,再打北京,不仅要拿下洛阳,卡死西北方向的威胁,还要沿途防患太行八径。再有这前后拉开一两千里的补给线,简直是满清骑兵的‘大餐’。 “咱们先取山东,然后明年再取北京。山东这个地方有着清水教和混元教的四股人马,纵然这两年他们被困山中,实力已经不比开始,合理起来也有四五万可战之兵。我军在胶州登陆后,与彼辈东西唿应,席卷山东易如反掌。”甚至连山东的守备军都准备好了。 虽然混元教的刘松、樊明德早期时候还有点小傲气,小算盘,可这两年他们被山东的清军、团练死死的围在鲁西南大山里,再多的雄心壮志也早风吹雨打去了。 只要与他们会合,复汉军就能拿到他们的指挥权,四五万可战之兵,然后稍加整编,至少山东的守备部队是有了。 眼下的情况跟晚清、清末可不一样,没有外来威胁,满汉之争占据着全天下的矛盾主体,满清入关失去了北京,他们还能有啥资本继续号令天下,继续以正统正朔自居? 或者乾隆根本就活着出不了北京城。 暗营在北京这两年虽行事上转入了低调,但对于满清官场的渗透始终如一,据内心说,现在的乾隆皇帝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虽然他面色红润,但那健康的面色与他苍老的神态、枯瘦的身躯不相称,极可能是做做样子。甚至于在圆明园中,他去见一见圣母皇太后都要乘辇。 九洲清晏和长春仙馆可是非常非常近的。 冢中枯骨的乾隆说不定被重重一打击人就直接挂了呢。 “大都督府的钱粮足够支撑西北之余,再在山东开打。” “此次的作战兵力不需要太多,只以守备一师、守备二师各两个旅,再加上近卫旅和随行炮兵就足以。” “往来运输的大小船只,大都督府已经在上海、宁波、舟山聚集了五百多海艘,另外还找了洋人联络了八艘要留在中国过年的大帆船。”运输力是足够了。 “护卫水师可够?”陈惠对于水陆军的情况也很了解的,但在接到大都督府送上了详尽计划之前,一些细节他就不知道了。 “咱们跟洋人不是买了一批西式帆船么。现在这些船只已经全部到位,当初跟着瑞典人去欧洲的那些水师种子也全回来了。” “以吴淞水师为主战力,再添上这批生手,足够护卫。” 五个陆军旅还有炮兵部队也不需要一下子就全运到山东,陈鸣要夺下一个小小的胶州,也用不着三万人一起杀到。再说了,除了胶州这个陈鸣预定下的定陆地外,复汉军在山东还有烟台和庙岛列岛两个落脚地。那里不会出现主力,却也会有偏师登陆。如果那里的兵马打的好,下一步还会有队伍在莱州湾登陆。 这本身就是大都督府酝酿的进攻计划,如果时间不差,七月里就该进行了。只是没想到迁都的事情拖拉了一些,从七月就推迟到了八月里了。 “作战计划参谋部已经拟定好了,正在做最后的修订。后天就能送上。如果可以,下旬初,我就提兵北上!”整个作战计划用到的兵力不多,而大规模的登陆作战复汉军在下岭南的时候也已经有了。 再加上山东的暗营还有那四路兵马,这次山东完全是熟透了的果子,顺手就能够到。 第四百四十九章 现在的中国可不是上辈子的兔子 今天一早晨,西班牙驻南京的商务代表阿尔瓦罗·马丁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簇新的礼服,带着罗马式的假发,打扮得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前来拜访离西班牙商馆不远处的法国商馆。 陈汉的老朋友佩里埃并没有在南京,他在上海,留在南京的法国商务代表叫皮埃尔。这人本来是一个跟着法国东印度公司在广州发财的贸易商。看到中国的对外政策转变,皮埃尔大胆的拿出自己大半的积蓄从巴黎买来了眼下的这个位置——法兰西驻南京商务代表。 同时他个人的生意也在进行中,并且在离开巴黎的时候从他的合作伙伴们手中拿到了20万利弗尔的资本。这差不多等于二十六、七万银元。然后皮埃尔在广州和上海都设立了商馆,同时在上海他还开了家店铺。 “皮埃尔先生,赞美法兰西与西班牙永恒的友谊,希望在您这里我的邀请能得到一个愉快的回复。”阿尔瓦罗·马丁微笑着说。 “哦?您的邀请?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如果可以,我乐意伸出援手。” “那就再好不过了。今天晚上,我将在商馆中举办一场宴会。欢迎届时您与夫人光临。” 皮埃尔是一个热衷交往宴会的人,立刻高兴的说道:“当然,我很高兴接到您的邀请。晚会几点钟开始?我和夫人会准时到达。”皮埃尔答应的很爽快,然后他做不经意的问道:“能够知道还别的什么客人吗?” “晚上六点钟,在西班牙商馆。真心欢迎您和夫人的到来。客人只限于南京各国商馆的主事。”阿尔瓦罗·马丁递给了皮埃尔一张请柬。转身走出法国商馆,他还要赶去下一个地方。 如果在欧洲,这种事情应该是仆人或是随从来做的,可现在是中国。 进入南京也有一段日子的他们,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在这里连仆人都请不到。即便他们可以给出更高的薪水,也没人来拿这笔钱。南京这座与他们来说相对陌生的城市,虽然有着要比广州看起来更美好的发展前景,但是这里的中国人也更加保守,或者说更加的骄傲。他们看不起外国人,不管是南洋小国的土人,还是欧洲人。 是的,他们看不起欧洲人,也一定也不认为白色的肌肤是高贵的颜色,这是每一个在南京的欧洲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的情绪。最后还是欧洲人在南京的商业伙伴伸出援手,派出自己家中的仆人,这才解除了最开始的欧洲人连打扫卫生都要商务代表一块忙活的尴尬局面。他们现在已经向国内报告了这一事情,估计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商馆区就会出现更多地会中国话的外国人了。 下午四点钟,皮埃尔和妻子就在做着准备。虽然法国商馆距离西班牙商馆是那么的近。但是皮埃尔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他的信念是,只要有可能,人就应当结交一些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体会到广于交游的乐趣和益处。 “这样我们就能模仿着学点什么,也可以向人求教,获得一点裨益。你看我,我是怎样从最低级的小商贩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如果不跟地位高过自己的人结交,我到现在可能还是一个卑微的街头小贩。每天辛苦的劳作,却还要为填饱肚子而发愁。” 现在身份走到了中等位置的他,也很高兴与身份相当的人交流。 西班牙、荷兰、葡萄牙、法国、英国、普鲁士、奥地利、瑞典、丹麦…… 陈汉给欧洲人划定了一片区域,进来的门槛很低,只要有各国政府正式的授权就行。皮埃尔痛快的答应了邀请,可是要有可能,这场宴会上他宁愿一直跟罗伯特·皮尔这个讨厌的英国佬一起待着,也不愿意被阿尔瓦罗·马丁带着去跟荷兰的商务代表菲克·戴克尔玛碰头。 当然,很快菲克·戴克尔玛也罢罗伯特·皮尔拉了过来。 皮埃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马丁想要干什么。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在东南亚地区正与中国人闹得很不愉快,无论是苏禄还是那个陌生的新加坡,最近两个月都有被欧洲海盗袭击的消息传出来。 “马丁,看在法兰西与西班牙真诚的友谊的份上,我忠诚的劝告你,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了。英国人不会因为荷兰在南洋的利益就与中国交恶,法兰西同样也不会因为西班牙的利益就放弃东方的财富源泉。 七年战争带来的创伤已经缓慢的愈合了,但是每一个欧洲国家依旧需要高额的利润来丰富着自己的国库。 不列颠,法兰西、普鲁士、奥地利,都是如此。”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难道以为英国会因为他们两国在东南亚的利益而得罪中国?撒旦知道答案。 “中国人正在酝酿着一次对北方清帝国的反击。我认为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可以派出军事观察员来具体的看一看中国人的战斗力。然后再做出某些决定!” 西班牙商馆举行的这次聚会的细节情报很快就送到了陈鸣的手上。看到上面说宴会上戴克尔玛与罗伯特,马丁与皮埃尔,都不欢而散,陈鸣轻蔑的笑了笑。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不敢跟中国彻底撕破脸,等于是捆着一双脚来跟陈汉斗,虽然陈汉伸到南洋的也只是一根手指。但东南亚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又何尝不是西班牙与荷兰的一根手指呢? 实力不足就想在外贸上找找茬,可惜啊,现在的中国可不是上辈子的兔子,更不是一鸦后! 南洋的事情也有个大概,了陈鸣再没什么受牵制的地方了。所有的内政就抛给了老爹他们来处置,反正国库里面现在有钱有粮,哪里还会出问题?已经在军队里施行的‘以田代饷’之策反应奇佳,不仅是陆军、水师,现在就连政府官员和低级公职人员,也叫着要‘以田代饷’了。第一版纸币也新鲜出炉了,连通着供销社系统。 陈鸣关于纸币的想法经过手下人的快速加工,送到陈惠的手中,老爹只给改了一笔——纸币可以纳税。叫陈鸣大大的汗了一把,怎么把这点忘掉了? 然后各处统计一下,这些措施铺展开以后,到年末时候为复汉军节省下一两千万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等到来年时,供销社的网络会更加健全,配合着‘以田代饷’政策,陈鸣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为钱粮发愁了。 现在的陈鸣是再无外事缠绕其身,他现在就想着跟满清狠干一仗。而至于随后可能会在山东的开销,有山东的那些大户豪强在,还愁没钱吗? …… 复汉军即将对满清发起进攻的消息,洋人都能知道,可想而知传播面是多么的广泛了。 山东济南,这个非常有名的泉城,现在像被秋风吹扫着的落叶,凄惨的很。 现下的山东巡抚是徐绩,别看是一个汉人的名字,他骨子里流的血也确确实实是汉人的血,可他是一个汉军旗人,汉军正蓝旗人。在复汉军的劳改体系下,可没有满军旗、蒙军旗和汉军旗的区分,他们只有一个相同的身份——旗人,他们只有一个相同的特征——满清的奴才。 如果陈汉因为汉军旗的人是汉人而对他们高抬贵手,那才是大缪特缪呢。 异族杀来了就跪地舔沟,汉人兴盛了就拐回头来再站起来当汉人,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所以徐绩对于满清是很忠诚的,而满清看到陈汉的‘一视同仁’后,也对汉军旗的人更加信任了。连八旗新军都大规模的招入汉军旗人了,这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乾隆十二年徐绩中举人,入赀授山东兖州泉河通判,累迁山东济东泰武道,然后在上任富明安调入北京后,徐绩就坐上了山东巡抚的宝座。 陈鸣刚起事的时候,山东巡抚是富尼汉,结果富尼汉被调入了北京。当时若不是苏尔德半道坏了事,苏尔德早就坐上巡抚的位置了,而不是现在被扔到工部当个没大权力的侍郎。 而富明安呢?不出所料,正是富察氏。 徐绩去年刚刚坐上巡抚的位置,今年过了大半年,然后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巡抚衙门签押房里,气氛一片沉寂冰冷,虽然屋子里的温度真的没有半点冷凉。 “咳咳……”布政使周元理捂住嘴又是一阵咳嗽,这算是签押房里唯一的声音了。入秋之后气温刚刚发凉,周元理的身子骨就一下‘垮’下来了,尤其是在听到复汉军即将向山东发起进攻的消息后。但是周元理再怎么‘病’中,他也是山东官场的二号人物,不管是徐绩,还是执掌山东兵营兵权的直隶提督王进泰,谁都没有露出一丝要他让滚蛋的意思。即便是较他低上一头的布政使瑭琦,实际上山东官场的二号人物,对周元理也是尊敬的很。 而瑭琦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眼熟? 当初的江西驿盐道暂管九江关务瑭琦瑭大人,还兼职景德镇的督陶官。当初陈聪在陈鸣大婚的时候,带着配方和银子,不顾天寒地冻的跑到开封,自己捧着配方和银子求当时的开封府同知铭正务必收下,而铭正拿到配方献给的就是这位瑭琦。 陈鸣之前看山东情报的时候,对此还甚是有感慨。因果报应不爽啊! 一同在签押房里做着的还有衍圣公孔昭焕,虽然山东的团练大臣已经乱了三茬了,王启绪非军事之才,他离职后兵权被瑭琦拿到,还没有轮到孔昭焕,但是孔家在山东的地位非比寻常。现在山东的灭顶之灾即到,于情于理都要将孔昭焕请到济南来商议大事的。 “踏踏……”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外由内,传进了签押房内所有人的耳朵中。一个衙门经历近乎跑步一样进来,“粘杆处急报,粘杆处传来的急报!” 签押房内五人依旧纹丝不动,衙门经历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粘杆处啊,这是粘杆处的急报,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五位大佬都没个反应呢? 急报交到了徐绩手上,衙门经历正要张嘴简略的汇报一下急报的内容。徐绩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弹了一下,衙门经历立刻闭上了嘴,转身退出了签押房。 急报很快在五个人手中转了一圈,签押房本来就沉寂的气氛变得简直要凝固。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吾辈就拼死一搏,以报朝廷隆恩。” 第四百五十章 天下大势南盛北衰 “报——,河运总督李大人急报!” “报——,登州急报!” “报——,宁海州急报!” …… 时间进入到八月下旬,即汉中的复汉军猛攻甘肃之后,陈汉中央也以太子陈鸣为帅,亲自提领水陆炮兵三万余主力跨海进攻山东。这个消息陈汉根本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亮给乾隆看,可乾隆让人失望了,他并没有拿出自己手中珍贵的八旗新军去山东。 钦差大臣傅恒身边确实有一批八旗新军,可那只有五百人。 陈鸣的第一手棋没有立刻就落在胶州湾,而是下在了烟台,立刻就让胶东半岛上大批的清军聚拢到了登州府。而后山东境内的混元教和清水教义军也剧烈翻腾起来,鲁东南、泰安一道又一道军情急报送入签押房,几乎不比胶东差。这两边一道道军情急报连续不断的送入济南城,让巡抚衙门里冷冽冰寂的气氛更加浓郁。 八月底的山东巡抚衙门签押房分外难熬,几位衙门经历都想请辞这个被戏称为‘小军机’的地方了。这还哪有往日风水宝地的景象啊? 每位大佬的脸上都能刮下三两寒霜,每天刮三次都刮不完! “张大人,如今天下大势南盛北衰已成定局。在下就不空谈什么大义大非,就算是张大人为了自己考虑,为了家人族人考虑,也该弃暗投明,举旗反正啊。” “大人莫不是妄想以胶州之水陆兵,抵挡我数万大军?”说话人哈哈大笑。“非是在下小瞧胶州兵马,这实乃是螳臂挡车之举啊。以我大军之力,以我朝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倾力一击,区区胶州,片瓦无存,皆化为粉齑也。 以小力逆大势,实属自取灭亡。大人当三思而后行。” “再说大人可能还不知,我家太子殿下多念起您之功勋。前年张大人在鲁东能爱护农人百姓,约束军士,少造杀戮,此之功勋可胜过十场大胜。” 张大人脸色顿时动容,“先生莫不是框我?” “我何必欺骗与大人呢?此事所知者甚广。却不是在下胡诌乱编。 太子殿下对大人甚是好感,大人何不就此拨乱反正,保全胶州百姓生民一方平安?”现今的陈汉兵强马壮,军费充足,主力军地方守备军,兵多将广,兼能征善战。满清的八旗虽然算上了汉军旗,还搜光了其下的满汉蒙包衣诸旗,但新军总数也只区区五万人,而且军械上校半数还是老式的鸟枪。 乾隆肯定是想将所有的新式枪炮都装备给八旗新军,但他必须考虑到地方的感受,考虑到绿营的感受。乾隆不敢冒那个险,所以八旗新军到现在燧发火枪也没有配齐。 而复汉军守备部队乃至主力部队里,虽也一样存在着大量的鸟枪和冷兵器部队,但更换装备的部队人数已经早早胜过清军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复汉军中会有越来越多的士兵丢掉冷兵器,换上燧发枪。因为不管是钱粮还是规模、人力,复汉军的枪炮局比之满清的兵仗局都要大的多。“大人所在的胶州乃此役首当其冲之地,真要随满清一路走到黑,战事一起,胶州必会被清荡颠覆,此一意孤行非智者所为啊。” 坐镇胶州的现任山东曹州镇总兵张全顺面前的这位陈汉说客,已经是第三次来到他门前了。张全顺再也做不出‘冷冷一笑,端茶送客’的举动了。因为复汉军真的就杀到了,昨日黄昏一艘打着复汉军旗帜的西式帆船就在胶州湾口熘达了一圈,然后遥遥而去。张全顺心里明白,复汉军这是真的要来了。他如何再敢‘给脸不要脸’?那样接着他就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 九洲清晏里,乾隆皇帝听傅恒汇报着曹州镇总兵张全顺率军投敌之事的时候,神情已经没有了最初时候的狂怒大恨了。 提督都有好几个投降的了,总兵又算什么?他已经没有当初听闻段秀林投降时歇斯底里的怒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了。那是因为这八个字已经早早的就刻在他的心头。 “告诉徐绩,朝廷的援军很快就到。让他在山东好好地打!朕是不会亏待功臣的!” “西北的援军还是算了吧。给兰州再送一批饷银,一批枪械军火,让国桑阿务必守住。”乾隆十九年裁甘肃巡抚,陕甘总督自西安移驻兰州,兼巡抚事。但因为战争的需要,两年前满清又复设了甘肃巡抚之位,由布政使国桑阿充任。 “朕要把所有的力量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乾隆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他这般做可是很有点放弃甘肃的意思啊。“告诉吴达善,此次军饷军械再有闪失,让他自己提头来见。” “喳!”乾隆连续的命令传下,军机大臣们随之忙活了开来。 莱芜县城。复汉军打山东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之前还被山东的清兵练勇围得下山无路的清水教义军,两天前很轻松的就拿下了莱芜县。此刻一场关系着清水教众人未来命运前途的军事会议正在召开中,作为复汉军前来的联络员,陈潜也列席在坐。 县衙大堂里的水火棍和架子都撤了下去,摆了密密麻麻好多个椅子。清水教系统能来的都是营一级的军官,而清水教的主战部队有一万多人,营制兵力有多有寡,光是编号就有二三十,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投了复汉军后还能有几个挂着营一级头衔的。陈潜在今天的场合里甚至看到了好几个女的,比如乌三娘、王家大嫂,他还多认识。没办法,脱胎自白莲教的清水教受‘无生老母’影响很大,女性的地位可一点也不低。 陈潜就自己的经历来言,是更不可能瞧不起女人的。他出身登州富户,家中富足,好女色,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妻妾成群,却又不善经营。家中的产业全靠他精明强干的大老婆李媛媛来掌管。即使是眼下的这个差事,也是李媛媛去年夏天里前牵的线,陈家与暗营才有了直接的联系,这个位置才落到陈潜的手中。而很意外的,经商无能的陈潜心理素质却棒的很,往来山东内陆和海边多趟,硬是没走漏一丝儿风声,也让他彻底喜欢上了这份儿刺激的感觉——终于能在女人之外的地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价值了。 会议开始前,陈潜跟自己熟悉的头领打着招唿,他来山寨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太子殿下已经举大军前来,这山东用不了多久就要换颜色了。咱们今后一俩月的任务这里不用多说,我早就是讲过了,打。 今天召集大家来开这个会议,也不是为了军事上的布置,而是要强调一点,强调复汉军一直以来都特别强调的纪律问题。这是复汉军夺取天下的法宝之一。现在你去问问乡间的老百姓?有几个不知道复汉军军纪如山,不烧杀不抢掠的?你再问问他们清军的军纪如何? 你们不用嫌弃我婆婆嘴,有事没事总是讲这个纪律,这不讲不行。因为咱们队伍里,总有人有意无意在违反纪律。至于是那几个,这里我就不点名了。 但是你们要知道,复汉军已经来了,太子殿下亲率的大部队正在胶东登陆,今天陈先生也在这里。我就再强调最后一遍军规军纪,最后一遍啊,军纪军规是不容违背的! 不管他是谁,包括我王伦在内,犯错就要受罚。 战争中难免要杀人,可那杀的要是鞑子。谁要今后还敢在老百姓的头上亮刀子,或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那玩意儿,我把话先说在前面,先撸了他军职,然后军纪审判,我让他给百姓们偿命……” “别以为我在说笑话。” 大堂里静悄悄的一片,没人认为横眉怒目的王伦是在说笑话。所有人的神色为之一凛。 “再有就是留心一下各地方的财主富户。就算要抄家灭族,也要等到上头的命令。看清楚了命令再奉命行事。要是哪一个见财眼开,可别怪军法杀人头。” “几年的苦咱们都吃了,眼看着好日子就要到了,可别因为管不住自己而死在自己人手里。” “今后咱们都会是军人。当兵就要有当兵的样儿,不比原先自由。你们谁要是受不了这约束,趁早给我打报告。我再向上头反应。”王伦是真的不想看到手下的兄弟徒弟、义子义女们,在这‘胜利来临前’的时刻,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可他更知道,复汉军不会因为自家这个小小的清水教而改变政策的。这军规军纪是他们的立根之本,他们不会屈就自己的,那就只能是自己来适应复汉军的规规定定。 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着王伦的讲话。连早就准备回家享福的王伦大哥、大嫂都不例外! “最后啊,还有一个事儿,要跟大家说一说。”王伦拿起桌案上放着的一个文件夹,打开清了清嗓子,“现在,传达大都督府命令——” “轰!”反射性的人人挺直腰杆,所有人,连带几个女将在内,全挺直了腰身。带的屁股底下的椅子等响动一片。 “自今日起,我军改编为山东守备第五旅、第六旅,各部从今日开始正式编入复汉军守备部队,施行与复汉军一样的军规军纪,军中从今日起施行军衔制度!” 入军伍半年未满又无立下功勋的新兵为列兵,入军伍满半年的自动转为二等兵,而有战功的士兵还可以看功劳的转为一等兵,或是晋升军士。军士之上还有军士长,军士长可长期服役,共分五级,最高等五级军士长等同加号校尉。”至于余下的军官们,相应的就是清水教的大小头目、头领,那就看职务了。 “现在我宣布第五旅、第六旅,营以上军官名单。”王伦扫视着在场人等,可以说今天到场的人大部分的名字都在这份名单上。 虽然守备部队的军衔同等低一级,正营官也才是一个上士。团长右校尉,旅帅左校尉,王伦自己倒是得了一个‘将军’的头衔,但没有获得相应的官职,只有一个守备部队副指挥的衔。 至于之前就投靠复汉军的杨明昭,他也是一个‘将军’军衔,山东总兵官的职位当然也是没有了,可还有一个山东陆军第一师师帅的名号,同时还是山东守备部队总指挥。 “杨明昭因为投靠的早,这第一旅和第一师的名号都给他抢去了。但这不算什么。咱们清水教健儿彪悍,常年习武,比混元教那帮欺神弄鬼的家伙强多了。你们的目标不是什么山东陆军第二师,而是被选入主力部队。” 王伦的话让在坐的所有人都精神无比的亢奋。‘主力部队’四个字更一下子就把杨明昭‘第一师’番号的影响力给压下去了。军队么,不管怎么变换花样,这‘第一’的名头总是最吸引人的。 可是跟进入复汉军主力部队一笔,山东陆军第一师再是‘第一师’,也只是一个鸡头! 第四百五十一章 武装大游行 正午时分,败逃的清军尾巴已经越过了福山县城,复汉军守备二师第十三旅登陆山东后的第一战——福山之战结束了。 打得非常轻松。在未来的军史中也只被轻飘飘的记载了这么一句毫无特色的描述: 崇祯一百四十年秋,八月二十八日,自烟台出击,北攻登州的复汉军守备二师第十三旅,于福山县城东五里处,大败登州清军兵勇主力。 “师座,福山县城内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后勤部长拿了几张纸走进福山县衙签押房,朝高靖辉汇报:“除了五千余石粮食、三百石黑豆、一千多束草料外,就只有少量铁弹、火药、刀枪了,火药还质量低劣,似乎不是清军的军用火药,而是当地民勇的土药,很多还是粉末状。再有就是百十杆残破的鸟枪。最大的收获是四百多辆大车和配套的骡马牲畜了,牛马驴骡都有,具体分类数字在最后一页。” 高靖辉随手翻了翻,发现确实没啥有价值的东西,银子只搜出来了二百多两,拿到南京都不够13旅全旅上下打个牙祭的。当然,这个数字和现在的缴获只是现下,可不是随后全县清肃的总收入,可能连哪儿的二十分之一、三十分之一都不够。这些是第二旅自己可以伸手拿的。高靖辉然后便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战死79人、伤157人,总伤亡236人;其中伤残、重伤者52人,预计最终死亡数字会在130人左右。”后勤部长也不去看统计表,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一仗让第十三旅的伤亡接近了5%。 “击毙清军步骑一千五百余人,俘虏三千二百余人。”这就是初步统计了,远没有自己的伤亡数字统计的精细精准。“缴获各类火炮十五门,火枪两千余支。刀枪弓箭各一批。” 这一仗第十三旅打的并不难,只是杀过来的清军数量有些多,上万清兵外加大批的民勇,还有一支马队,总兵力都近两万了。战斗力不足人家人数凑,第十三旅没能一举将清军吃掉。 打仗的时候,披着胸甲的复汉军很占便宜,追击的时候就是一身轻装的清军跑的快了。 当然,这一仗下来清军也损失巨大,只战场上就损失了小五千人,估计都是这支清军中的敢战之士了。而对于清军更难的是大败后的败兵收容收揽,胶东半岛本来就是被复汉军反复蹂躏所在,这里的清兵和民勇士气本就不高,战斗力更是一般。这次大败不知道会有多少绿营乡兵逃散去,他们能最终收拢起一万人都是难能可贵了。 而一战损失了一半人,丢了全部的大炮,丢了过半的马队,清军这一败可谓惨烈至极。想必也能像一记警钟,猛地让山东清军民勇彻底清醒,跨海而来的复汉军战斗力并没减弱,即使他们是刚刚从船上下来,以一敌三也能在野战中轻易地扫平了胶东清军。 一直到了黄昏时候,整个战场才彻底打扫完毕。 一具具都要被剥光的清军民勇尸身被扔入坑中,这些坑道本来是之前清军民勇守城时候挖掘的防线,现在全没用了。 被复汉军从县城里拉出来帮忙的百姓们,疯狂的剥下死去清兵和民勇的衣服、鞋子,一些人捡到战场上偶尔遗留的枪头、刀啊啥的,还小心的包裹在衣服里,深怕被复汉军瞧见收了去。山东这几年缺铜铁缺的厉害,铁价比之陈汉能高出十倍来。 一些地方的铁锅、菜刀和铁质农具都被兵勇收拢去造刀枪枪炮了,很多百姓只能用铜钱‘奢侈’的打造铜刀,然后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三五家人合用一把刀的事情,自从蒙元灭亡后重新出现在了中国大地上。然后粗陶锅在山东,河北、陕西、山西等省也都大行其道。 百姓‘疯狂’的一幕复汉军见多了,虽然只要不太过分,比如剥了外衣还要去扒中衣、甚至是内衣,复汉军根本就不管。至于刀枪铁器,更是不在乎。 第十三旅在福山停留了两日,大批的粮食通过海运从烟台送到福山县城东,也就是福山境内最主要的两条河流——清洋河与大姑河合流的地方,海船只能行到这里。 这个位置距离第十三旅与清军交火的战场不远,距离福山县城有六七里地。一堆堆粮食被送到岸上,复汉军立刻开仓放粮。消息传出后,整个福山轰动,很多乡下的百姓都拖儿带女的跑来,谁也不会嫌多出了那六七里路就太远了。 而事实上开仓放粮的陈汉官员与第十三旅完全是两个系统。 当地的暗营也跳将出来。虽然福山并不是山东暗营一开始就重点经营的地方,但这里就在烟台旁边,复汉军在烟台扎下根儿后,福山也成为了暗营不容忽视的一个点。现在这些人,还有几家与复汉军有所联系的士绅与地主,就成了陈汉在福山建立初步统治和信誉的关键了。 两天的时间,陈汉忙着运送各种物资、人员,第十三旅并没有立刻向北。在这期间,青州哈隆部清军赶到了莱州,但哈隆并没有继续向登州赶进。 大半个山东都该知道登州清军大败而回的消息了。又哪还有谁敢来继续顶第十三旅的牛呢?反倒是明里暗里,无数消息被送到了福山,全是各地方士绅地主乃至官员们的‘投降书’。 作为全天下乡兵势力最强盛的一个省,山东的士绅地主手中握着不俗的力量。可作为圣人之乡的山东的士绅们的耻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尚。当在真正的危险来临的时候,跪的也是异常的利索。 九月初一,福山的第十三旅乘船抵到长山岛,与当地的水师汇合,然后在登城府城蓬莱的西侧登陆,当天下午登州城就落到了第十三旅的手中。 三天前还被第十三旅狠狠揍了一阵的登州民勇突然反正,打开城门,城中的清军非是投降,就是立刻弃城而逃。第十三旅进入登州之后,立刻在当地‘反正’士绅和暗营的配合下,将一批满清铁杆士绅抄拿斩杀,或是找不到人的就将他们在城内的家产全部没收。 稍晚些时候在胶州湾登陆的复汉军主力,与陈鸣的带领下这个时候已经开进了青州府,杀到了诸城外。而北面的登莱两州,包裹大半个青州府,陈鸣是都不会派兵扫荡的,有烟台登陆的第十三旅,还有马上就要在莱州湾登陆的守备二师第十四旅,两个旅足以解决这些问题。他们在扫平了登莱青三府后,还会直向济南进军。 陈鸣则要先把鲁西南和鲁东南解决掉,汇合清水教和混元教的四路义军,然后再看济南之战的情况而定。如果没必要,陈鸣就要大军南下,进攻淮安了。 哪儿才是他最大的目标! 诸城就是刘统勋、刘墉父子的老家了,刘统勋是满清汉员中的一支标杆,即使刘家现在已经成了刘佳氏,可对于老家的影响力却不见什么减弱,这里的乡绅最反动,与复汉军的仇恨也最大。 在刘墉死后,诸城的民勇依旧在存在,虽然他们不再出山东作战,可在对付省内的‘教匪’的时候还是很给力的。尤其是刘墉的学生张固,在刘统勋的照顾下,都已经戴上三品顶戴了。 张固本来在泰安,复汉军即将登陆山东的消息传来,张固就急带手下民勇返回了诸城,当时济南的大佬们许诺张固,必会派兵增援诸城的,虽然事实证明那是一声忽悠,但复汉军已经杀到了,诸城的士绅只能坚持顽抗。 螳臂挡车的代价就是被浩浩滚滚的车轮压得粉碎身骨,尤其是眼下这汉兴满衰的时候,这些人更会被刻进历史的耻辱柱,遗臭万年。 陈鸣用大小炮向城内轰了三十分钟,然后付出了五十多名士兵死伤的代价拿下了诸城县城。两千多守城的民勇被打死了五百多,剩下的都了俘虏。双腿被炸断的张固被抬到战俘营后并没得到诊治,与他一样的还有五个民勇的头领,这些人被摆在一个高台上,他们将当着俘虏们的面活活流血而死! 张固死不瞑目,他没有给自己的老师报仇,相反他还在战俘营里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他早以为已经死了的熟人——李铭兴。当初青州营的头领之一,武举人。匹夫一个!张固是看不起他的。 青州营在苏北决战的时候近乎死伤殆尽,李铭兴也没回来,张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哪料得到李铭兴竟然从贼了,而此刻看他的穿着,李铭兴还当上官了。 亏得朝廷还赐了他家牌匾—— 因此,入城后的陈鸣大搜全县,下令将那些顽抗的士绅及其直系男性亲属二百余人全部处死,家产予以没收,妻妾女儿的下场只能是那啥。旁支偏房的族人被完全看押,等待他们的将是劳改营的干活! 第十四旅在莱州湾登陆,第十三旅从登州杀来,莱州府的哈隆部汇合登州的败兵后,还有上万人马,却不敢在莱州死扛,逃向了内地【南面】的平度州。 这个位置在莱州与胶州的中间。 哈隆当然不敢往胶州去闯,抵到平度州后就向济南告急,然后带着队伍转向西面一路狂奔,经潍县,逃入了青州府的府城益都。 复汉军自从登陆山东以来,除了第十三旅在福山打了一场算是硬仗的战斗,其他的时候那简直是武装游行。但是这种武装游行又何尝不是满清故意纵容的呢? 清军的策略很明显,那就是放纵复汉军深入山东腹地。 福山只是一个接触战,即将开打的青州也是如此,济南才是两军真正的较量。 清兵部满尚书加九门提督舒赫德已经进到济南了。 …… 南洋,苏禄群岛。 九月的气候,北国已经是金黄色的深秋,东北和新疆甚至已经飘雪,而这里依旧热的要命。复汉军在苏禄的平叛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因为不仅是‘叛乱贵族’邀请的欧洲海盗们纷纷登场,这些海盗还‘筹措’起来一直士兵,组成了一支上千人的陆战部队,此时正帮着苏禄的‘叛乱贵族’进攻和乐岛。 和乐就是霍洛,前者是中国译音,后者是西班牙人的叫法。 大海上,七艘大小不一的海盗船飘扬着骷髅旗,像一头头饿狼盯着笨重的水牛——复汉军的南洋水师。 双边战船的数量不成比例,主力汇聚到了半数的南洋水师战船足足有六七十艘,大多数是同安梭船、霆船、福船,极少有赶缯船这种笨拙的老式战船。 郑家兄弟都在,虽然他们占据着数量上的绝对上风,可兄弟俩的表情上都满满的慎重。 本身就在南洋这一块‘打食儿’的南洋水师,怎么会不知道西方帆船的厉害? 别看他们的战船数量几乎十倍于欧洲人,可要是没有火龙弹在手,郑连昌、郑连福都不敢摆开阵势来跟对方硬顶的。即使他们船上的火炮都换成了复汉军的新炮,也照样不行。 同时期的和乐岛上。 正午的阳光炽热火辣,气温已经升至一天的最高点。 南洋水师陆战二团一营的每一个战士都气喘嘘嘘的,汗流浃背。他们已经在尽可能的轻装前进,可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苏禄群岛是标准的热带地区,长年高温多雨,和乐岛作为苏禄王国的主岛,面积有中国的一个县那么大,岛上热带植物茂盛,小河流很多,还有几处死火山。 现在二团一营的士兵就是在向导的指引下在雨林中穿梭,潮湿闷热的气息能让这些祖籍岭南的战士们都感到窒息。热辣的阳光穿不透雨林上空茂盛的枝叶,却也让枝叶底下空间的气温持续上升,并且如若捂了一层盖子一样,闷热的令人想晕过去。 二团一营要穿过眼前的这片雨林,杀到叛军的后方去,在和乐城的守军干掉那些叛军的同时也卡断他们的退路,一举将叛军主力全歼,最主要的是把叛军中的‘海盗兵’给解决了。然后他们就可以坐着水师的战船,一路扫荡和乐岛往东北三宝颜方向的一连串小岛了。 南洋水师的一批战船继续留在下龙湾,还有一些战船和陆战队留在新加坡,眼下和乐岛外海的对峙,还有陆地上的这场较量,已经是南洋水师可以出动的最大兵力了。 西荷以及叛乱贵族,也集中了自己全部的海陆力量,这是一场关键性的决战。 十几里的直线距离,进入雨林后七扭八拐,去多绕了两倍的距离。没办法,一些地方根本过不去,别以为苏禄本土土着就能视雨林的危险为无物,他们也只能在固定的小道上穿行。 二团一营的五百战士全靠自己的一双脚板在行动。此次他们轻装上阵,连一门臼炮都没带。每个人除了携带一百发纸弹外,威力最大的武器就是五颗手榴弹!然后是水和食物。 “快,快。都跟上都跟上——”郑文辉站在旁边的一个树墩上,冲着手下全都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大声吆喝着。淋淋汗水从他的额头脖颈留下,蛰的皮肤生疼。郑文辉不停的用手抹着脸上和脖子间的汗。 他是郑连福的二子,郑文俊的二哥。本名是叫郑文惠,可郑家兄弟投靠复汉军之后,惠这个字他就不能用了,虽然陈惠本人并没下这样的命令。 长途跋涉下,体力消耗极大,眼下却依旧还需坚持。郑文辉也必须坚持的住!这是个机会,一个对于他来说能冲天而起的机会! “弟兄们,加把劲啊,前头就是拉布加了,咱们就要到地方了!”郑文辉口头上继续做着鼓励,眼下时候他也只能做这些了。 所有的士兵头脑中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前进,再前进。赶到目的地,赶到目的地…… 第四百五十二章 该死的中国人—— “该死的黄皮猴子,没有一点军人的荣誉与勇气。他们只会躲在废墟的掩体后放枪!” “那就用我们的大炮来告诉他们,战争不是靠着躲藏就能打赢的——” 西荷陆路联军的西班牙指挥官卡马乔对身边满脸抱怨的荷兰副手内斯肯德说道。拥有一头金色短发的卡马乔,面貌英俊,身姿挺拔强健,出身马德里贵族家庭。他是西班牙陆军中校,在马尼拉的舞会上是一位出色的大众情人。 和乐岛上所谓的海盗士兵那明显就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鬼。他们向叛乱贵族中支援的武力不仅仅是海盗舰队,还有一支马尼拉和巴达维亚陆军中挑选出的精锐。 负责这支陆军力量指挥的卡马乔和内斯肯德都是两国陆军现役军官,一位中校,一位少校。 在卡马乔和内斯肯德身边站着的是叛乱贵族推选出来的新苏丹、新领袖阿布杜拉加克,他在他们的面前,就像一条驯服的狗一样听话。 宽阔的战场,超过二百名白人士兵和数倍于此的土着士兵列队挺立着。 一排大炮的炮口对向和乐城。往昔热闹的城镇早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但是就在那片片的废墟中,守军战士的身影不时的出没,零零星星的寒光闪耀着瓦砾残垣间。 “轰轰轰……” “轰轰……” 二十门大炮在怒吼。炮弹一颗颗落在残破的和乐城内,虽然都是实心弹。但还是有倒霉的战士被炮弹命中激荡起的碎木打中。 守军也有炮队,但是数量不多,炮弹更有限。不如此怎么能把叛军的主力引到和乐岛来呢。所以这一战中,论士兵的军事素养,论火力和训练,和乐城里的千把人陈汉陆战部队都不是西荷联军的对手。 南洋水师的陆战部队并不是东南水师和长江水师的陆战营那样,选拔了一部分精锐,然后才补充进大部分的新兵,南洋水师的‘陆战部队’都是自我就地解决的。就是原先的船上水手,现在改成了陆战队,其作战素质可想而知了。即使大都督府派出去了不少的教官、教习,旧习陋习还是根深蒂固。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从内心里将他们视为土匪,而不是正规的军队,所以他们信心十足的扑杀过来了。阿布贝卡还留在苏禄的两个儿子,阿布贝卡最信任的一个弟弟,还有苏义,还有陈汉派来的特使,除了南洋水师,苏禄地区所有的权力人物都集中在了和乐。在西荷两国人看来这是天赐良机,只要这个时候将和乐城一举拿下来,他们下一步就可以敞开双手拥抱胜利了。 城内的大炮必须要关键时刻发力。所以很多时候,这和乐城前线的守军都是在没有炮兵助阵的情况下顽抗的。如果不是苏禄土着还算悍勇,陆战营手中也握着手榴弹这种近战利器,和乐城说不定真的就丢了呢。 但是当二十门大炮怒吼的时候,再英勇的也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有了炮兵的西方军队就是插了翅膀的老虎。 炮击过后,伴随着进攻的声音,大群的土着士兵叫嗥着向着和乐城废墟冲去。他们身后二百名百人士兵,举着火枪,列城一条细细的黄线,向着和乐而去。 所有的白人都穿着士兵的衣服,鼓手也已经消失了。 因为和乐守军中有猎兵,并且很无耻的对着军队里的军官和鼓手进行猎杀。如果西荷联军的军官还跟一开始那样,穿着笔直的衣装,握着军刀,走在队列的最前列,那就是纯粹的在送死。 对于这个时代的西方军人,死亡并不可怕,但那是勇敢的牺牲,而不是愚蠢的去送死。 那是第一次进攻,土着士兵当中的荷兰军官陆续的倒下,然后白人士兵中的军官和鼓手也陆续倒下,对面响起的枪声零零散散,但准确度高的惊人。 然后荷兰人就迅速反应过来了,对面有猎兵,还是很无耻的猎兵。 随后的进攻战里,白人就学了乖乖,因为他们身上穿的本就不是正规的军服,海盗要有海盗的样子么,他们的衣着千奇百怪,只是在远处看是泛着黄色。作为军官,站立的位置当然不一样,手中拿的也不是火枪而是军刀,还有他们头上戴的帽子。 现在的白人军官就丢掉了军刀,拿起了上好刺刀的火枪,他们还将自己头上戴的黑色三角帽换成圆筒帽,甚至是礼帽也可以,谁管他这个?然后指挥部队的时候只要嗓子不要挥手乱舞,中国就根本认不出哪一个是军官。鼓手也被裁了掉。 “真神至大,杀啊——”五六百名土着士兵呐喊着往前冲去。 这些土着士兵并不是那些在白人手下当狗当惯了的烂货,对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他们并不畏惧,可惜他们的主人对白人是从骨子里感觉到害怕。所以在卡马乔面前低三下四的阿布杜拉加克一声令下,这些土着士兵就恶嚎嚎的舞者弯刀长矛对着和乐城冲上去了。 “放近了打,杀光他们——”一个苏禄贵族半起着身子大声吆喝着。他注视着对面土着士兵的眼睛中充满了怒火,沸腾的杀气简直比南洋水师陆战部队的杀气还浓烈。 几百条人影在废墟中晃动,这是和乐城的土着士兵。他们只穿着简单的单衣,连统一的服装都没有,握着刀枪,如同看到死敌一样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冲来的土着。 枪声像炒豆一样密集,冲锋中的土着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但是对比他们的总数,这点伤亡可不能把他们立刻变成了一群惊弓之鸟。而且他们的背后站着二百人的白人大兵,一支支对准着他们的枪口告诉这些土着士兵该接下来怎么去做。 残破的和乐城虽然利于守军的隐蔽,可以分散了守军的火力,枪声挺密的,却持久力不强。很快手榴弹的响声就暴起了,然后两边人群迅速涌到了一块。 雪亮的刀剑划出一道道死亡地冥光,伴随着白刃拼杀,两边的士兵不断的倒下。白人士兵也挺着刺刀冲了上来。 战争像是一头肠胃连着深渊的巨兽,无数生命被它吞噬,却永远也填不满。 “中国人,该死的中国人……”卡马乔两眼中闪过恨恨的目光。他不能像昨天一样胆怯了,后方已经传来了严令,明天日落之前,自己必须攻下和乐。 “上前,上前。告诉你的士兵,全部杀上去。”卡马乔对着阿布杜拉加克吼叫着。 既然没办法击溃他们,那就杀死他们。有一百个白人被卡马乔扔进了战场,内斯肯德没有表示异议,因为这一百人是一个西班牙连。 阿布杜拉加克两千来人的兵力经过昨夜的战斗已经损失了二三百,今天怕是要上千。可就像卡马乔不将那些土着士兵放在眼里一样,阿布杜拉加克也从不把士兵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只需要苏禄的王位,至于死了多少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咆哮中的卡马乔并不知道,就在他将手中的土着士兵全部推上了战场的时候,和乐城中一片大大的空地也被人力清理了出来,一枚枚沉重的火箭弹被安放到发射架上。 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天,再没有叛军赶过来了。城外的叛军要么是到齐了,要么是过不来了,而且二团一营已经向着他们后面绕去,现在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苏义趴到了和乐城星月寺的楼顶,这即将开始的一幕,标志着苏禄战争的一个转折。 “或许这都称不上战争,人太少了……” 总共只有二十万出头的苏禄人,不算外来帮手,自身原来士兵都不足两千,虽然叛乱一起,双边纷纷征兵,把总兵力直线超过了五千人,可再加上两边的‘援兵’,这场所谓的战争——陆军总兵力也不到万人。 万人都不到的‘战争’,这不能不让苏禄感慨。 “轰轰轰……”连续的剧烈爆炸声就没有了停顿过。 瞬间的场面那叫一个石破天惊、飞沙走石。一枚枚火箭弹落到了西荷军队附近或是阵中。 一团团爆裂的火焰包裹着无数的碎铁片,横扫一切。冲击波撕碎了一具又一具脆弱的身体,飞溅的鲜血很多却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就被炙热的高温给瞬间蒸发。 过百名西荷士兵在大爆炸里非死即伤。 阿布杜拉加克已经在一团烈焰中变成了焦黑的尸体,冲锋的土着士兵也完全惊呆了。而和乐城的守军却是瞬间士气爆表。“杀啊——”整个平叛战争的反攻号角吹响了。 震天响地的呐喊中,苏禄土兵和南洋陆战队,额,准确的说现在他们都是陈汉军了,就像从黑夜中杀出的魔鬼,肆意的掠夺着惊慌失措的叛军生命。整个反击战势如破竹。土着士兵抱头鼠窜,这些人勇敢是勇敢,可到遭受到巨大打击的时候,他们往往又是最先崩溃的。而给连续的火箭弹打懵的西荷士兵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从火箭弹爆响到叛军全体崩溃,总共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大海上,三艘体型巨大的风帆战船宛如三堆巨大的火把,燃烧着熊熊大火。加了助燃物品的特殊弹给了海盗舰队一个巨大的惊喜,密集的火箭弹让七艘排成一列的海盗船插入南洋水师队列中的那一刻,战斗就结束了。 七艘海盗船只跑掉了两艘,除了这三艘燃放着烈火的舰船外,不远处的海面上两艘已经落下了风帆的海盗船,就像两个巨大的棺材,漂浮在海面上。 苏禄战争真的要结束了。 但是山东的大战现在才刚刚进入高氵朝。 清水教攻泰安,混元教打沂州。陈鸣率大军进入沂州后,只派出一小部分南下沂州府城,主力在距离沂州府城北不远的地方转向了费县,陈鸣是要从费县经泗水,下曲阜,直逼兖州城。 而其间的曲阜,孔府所在地,孔昭焕,满清的衍圣公递来的降表现在就在陈鸣手中。 虽然对北孔十分的不耐烦,可孔昭焕递来了降表,还要带着一万多民勇投降,并且在随后的兖州一战里,他还能起到绝对的作用。 爵位孔家是不用指望了,但小命,陈鸣会给他们留下的。至于孔家的家产么,那就看孔昭焕聪明不聪明了。 山东这地方,平原山地盆地交加,省境中部山地突起,西南【运河以西】、西北低洼平坦,东部缓丘起伏,形成以山地丘陵为骨架、平原盆地交错环列其间的地形大势。陈鸣现在的行军路线,就是绕过了中间的泰沂山脉,从中部连绵的泰沂山脉与鲁西南山区的间隔平原,绕到西部。只要取下兖州,大运河以东的山东地盘就有三分之二握在复汉军手中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一泰安和济南为中心的山东西北部。 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防患清军马队的扰袭! 陈鸣夺取兖州后,与泰安的清水教连为一片,只要卡住通道中的平邑寨和蒙阴县,那就卡着了山东西部绕道东部的大动脉。清军在西面的马队或许还能小股的从山间穿过,但是大股马队就不行了。这样对于复汉军的后勤补给工作大有便利。以复汉军运输部队的防御,百十骑的马队根本就啃他们不下。 估计也是看到了这一缺陷,清军根本就没打算在鲁南动大军。沂州和兖州的清兵看似也没咋调动,但其中相对精锐的练军却全被抽调去了济宁。 可问题是,复汉军如果把兖州城都拿下来了,清军怎么可能还守得住济宁呢? 那答案简直是猪脑子都能想明白的。 …… 曲阜孔家。 大堂里坐着的不仅是孔昭焕等孔氏族人,还有邹县的孟家,以及颜氏、曾氏等儒门的一干‘老祖宗’后裔,再有依附于孔家的大小二十多个家族的当家人。 孔昭焕身着一身大红的前明公爵袍服,满清的顶戴和袍服已经被他扔到了大堂的最中间了。整个孔家身上有官职的有七八个,大堂最中间也扔着七八道官府,还有顶戴。对了,孔昭焕还断了头发。 虽然他所剩的那点头发少得可怜,带着乌纱帽看起来像个和尚。 坐在这里的人,相当一部分人就剪了头发,剩下的几个在一群人的怒视下,也接过剪子来,如剜肉一样‘咔嚓’绞掉了自己的辫子。 在这里已经无所谓反清不反清了,投降不投降了,这根本不是今日他们议论的话题。 孔昭焕还想着把兖州城也拿下来,送给陈鸣。这样他立下的功劳越大,陈鸣才越不好动孔家这块招牌。而那些依附着孔家的家族也希望看到孔家能继续长久兴盛下去! 可是说真的,孔昭焕真的很怕。陈汉与满清、大明全都不一样,满清自己的邸报上都不知道将陈汉攻击了多少回,尤其是从去年陈汉占据南方,彻底做大以后,倾向工商杂学的势头就越来越明显了。 “公爷放心,平邑寨、泗水县、邹县、曲阜、宁阳、汶上、滕县都已准备妥当。” “那赶早不赶晚。诸位今夜就各回各家,明日午时举义,然后各路义军汇聚兖州城,咱们把兖州也夺下来……” “孔家这块招牌他真的还需要吗?”孔昭焕曾经不止一次的这般问过自己。可他知道,想要保全孔氏一族,他就只能如此。 第四百五十三章 征服者 现在山东最火的话题不是复汉军要用多长时间拿下整个山东,而是孔家降了复汉军。 这可真的叫不要脸到极点了。 整个山东谁不知道老夫子P图的那事儿,早早就被孔家人认定是复汉军干的了?那混元教仅仅是复汉军的一颗棋子。 这几年里有多少孔家人把陈惠陈鸣父子骂的狗血喷头,诅天咒地的发誓要跟复汉军不死不休,结果复汉军还没打进兖州呢,孔家就降了。 而且不仅孔家降了,孟家、颜家、曾家,儒家四圣的后人是都降了,其外还有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大小家族十多个,全都无耻的当了大青果的叛徒。 并且他们是带着整个兖州府做了投降的献礼。 兖州知府听到孔家降汉的消息后,自己摘了乌纱帽,挂印而去。等到孔昭焕带着一两万‘义军’杀奔兖州的时候,还留在城里的兖州同知和通判,已经拔下了城头的龙旗,换上了红艳艳的赤旗! 那时候陈鸣刚带兵走到平邑寨。 不过这些人真正的苦逼心情又岂是旁观者所能明白的?孔昭焕领着人献了整个兖州府,等来的却是轻飘飘的一句:“大都督有令,……尔军继续向西攻取济宁,授孔昭焕为山东招抚……”如此而已。 孔昭焕立刻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说,陈汉,尤其是陈惠陈鸣,对于自家真心的不是多么看重,更不满意。 孔昭焕满心泪水的终于真相了。 他举一府之地而降,陈鸣真的没立刻动孔家的理由。但孔昭焕这一两万人马跟混元教、清水教的人马可是有大大的不同。他们是能够多消耗就要多消耗的,顶多人死了给点抚恤。 一二十个紧密团结的家族,凑到一块竟然能拉起一两万民勇,还举一府之地而降,这可真的不能小觑! 可是……,陈鸣看着情报又觉得古怪了,孔家这么深厚的根基历史上怎么没听说过他如何扑腾呢?一样很不解的陈鸣根本不知道‘异端邪说’大盛的复汉军,对于孔家的‘威慑’是多么的巨大! 两日后陈鸣带兵行到曲阜,虽然心里对整个孔家没有半分好感,但再怎么着,对孔老夫子他还是要表现出一定的敬意的。不仅大礼祭祀了大成殿,还有陈惠派人传来的祭文,规格还是很高的。 作为孔家的掌事人,孔昭焕人在前线,却不敢擅离岗位。整个祭祀过程都是由孔氏族老陪同陈鸣! 晚上,陈鸣已经入睡了。 “殿下。青州前线战报。”刘武看了看手中的战报,想起先前陈鸣的吩咐最终还是轻声叫醒了他。这是北路复汉军两个旅部队会师以后的第一场硬仗,清军驻守青州的兵勇数超过两万人,但刘武觉得守备二师没有失败的可能,胜利是无疑的。可既然是殿下要关注的,那也拖不得。 陈鸣睡地正香,听到了几声响儿,抬起头来一看,陈大伟在门口站着,刘武在床头立着,手里还握着一本奏折,“是哪里发来的?”看了看五里的落地钟,都十一点出头了。 “殿下。是青州前线的捷报。北路军已经顺利攻占了青州,守城清军人数虽多可斗志脆弱,我军歼敌五千,自身损失无几。” 青州?是了,青州之战也该结束了。虽然那里有两万多清军,但那只是一个开胃小菜。“济宁可有消息传来?”陈鸣用清水擦了把脸。俩字——精神。这可不是在南方,秋冬时节已经很冷了。 “炮声已熄,但尚无消息传来。“估计也快了。常在陈鸣身边跟着,刘武自然知道他地性子,留心着呢! 济宁是当初大运河鼎盛时期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而且维系着山东与苏北的联系,清军在兖州、沂州都可以大踏步的后退,可济宁总要打一打的吧? 过了济宁再往西就是曹州,而曹州再向西就是归德和开封,向南是徐州。 复汉军当然会越过运河线,杀过曹州,威胁河南清军。但清军的反击如果猛烈的话,陈鸣还是会退出曹州的,保着济宁就行,他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早日主力南下,彻底消灭苏北的清军。 纵览中国的地图,江苏省徐州府这个向西探出来的角,那就是位于河南、山东、安徽与江苏四省的最中心处,交通四省,战略位置不言而喻。 它上是山东,下属安徽,西面就是河南。复汉军如果夺取了徐州,再攻克归德府,与陈州府连成一片,对于中原战场的影响之大小姑且不说,只说对安徽的清军,那就是一最致命的打击。因为到时候整个安徽都被复汉军包裹了。 所以接下来的徐州之战,就是复汉军与苏北清军的对决。而这个期间,他很难预料阿桂会不会过来插上一手,还有安徽的清军。 复汉军要打徐州,济宁就是一个再重要不过的屏障。 “殿下,济宁之地关系重大。很可能还要两面受敌,以山东民勇的战力……,恐怕难以承担重任。不如让卑职所部留下。”果然就像刘武认为的一样,济宁被拿下了。然后山东民勇跨过运河,继续向曹州府进攻。 兖州城里,杨明昭眼睛看着被从前线召回的孔昭焕,目光里全是挑衅和戏谑。对比无奈而降的孔昭焕,他杨明昭可是复汉军的元勋了,早早的他头上就戴上了复汉军山东总兵的帽子。 “杨师帅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山东民勇之战力比起天兵来自是大大不如,可对比你们却未必逊色。然而杨师帅可不要忘了,这两年来是什么人把尔辈围在大山之中,难以逾越的?” 孔昭焕不知道自己顶的这一句话会不会让陈鸣心生反感,可他孔家再落魄,也不至于被杨明昭之辈嘲笑挑衅吧?他拱手对陈鸣说道:“殿下愿意将重任交付于我民勇之手,臣等粉身碎骨,亦保济宁无失。”这已经是间接的军令状了。 陈鸣脸上露出满意状,“好。你们的忠诚本督是信得过的。”到时候济宁要面临的不仅会是山东的清军,还极有可能加上阿桂派来的中原战场清军。压力之大都是现在就可以预料的。 “济宁为我军后背,此战中关系巨大。二等勿要让本督失望。”陈鸣声音中满是肃重。孔昭焕迎着陈鸣的目光,胸膛挺得高高的。就像真的接到了一个关键无比的光荣加重要的任务一样。 可实际上呢?谁都明白的一件事,济宁就是真的失手了,清军从复汉军背后杀过来,又能咬了陈鸣一跟鸟毛去吗?根本不可能。陈鸣手中握着三个旅,旁边再有混元教两三万人马在,甚至到时候扬州高邮的复汉军也会杀到淮安,距离徐州就一步之遥,他会怕个鬼哦。 山东民勇要真的守不住济宁,陈鸣转过脸来就能把他们彻底遣散了,而孔昭焕等辈,即使不死也可以剥掉他们一层皮。陈鸣打的这般主意,防守济宁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山东民勇的手上。 孔昭焕是既兴奋,又深感压力山大。 不是傻子的孔昭焕当然清楚他要是守不住济宁了会是怎样的悲剧,但他更憧憬自己能守住济宁,还是在满清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中,在清军海浪一样的拍击下,牢牢地守住济宁城后的荣耀。那不仅会是孔家的荣耀,他孔昭焕的荣耀,还是整个儒家的荣耀! 杨明昭迅速回沂州去了,他们混元教人马要借着苏北清军云集徐州的机会,大举南下。把海州等地吃掉,而扬州、高邮的复汉军也会趁机北上,夺取淮安府之后,两相会师,也就是彻底拿下除徐州外的江苏,再视徐州战局而动。 淮安城门口。 李侍尧回首望了一眼秋日下的淮安城,眼睛里万般情感闪过。作为河运总督兼职江苏巡抚,他在淮安已经两年多时间了,在容保走人之后,他更成为了满清江苏的军政一把手。可惜,苦劳而无功。江苏在他手下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一刻是完整的,现在更是要把苏北之地丢掉大半,来搏最后一丝机会。 现在他就要走向命运未卜的战场,去用最大的努力,拼搏‘大青果’那最后一丝的生机。 李侍尧不敢想象完全丢掉了江苏之地后会是这样一幅灭顶之灾。复汉军已经夺取了半个山东,再加上江苏与半个河南,安徽就要被他们完全切割了。后者那个时候还能支撑多久呢?就像现在的西南,云南四川绝大部分还握在清军手中,但那又如何呢?等死而已。 安徽、河南、山东被复汉军夺取,整个大青果也只是等死而已。 李星垣、凤山等苏北清军满汉军将立在一旁,看着李侍尧满脸的安然,一个个也神伤不已。这一别淮安,大清还有二复淮安的机会吗?每个人心底里都扪心自问,答案却更让他们悲哀。 …… 莱州外海,莱州府城的西面,靠近潍县的海域上。上百艘装满货物军需的船只停泊在海上,三四百艘近海小船,忙碌的往返在海中的大船和陆地上的简易码头间。它们和陆地上的一辆辆牛车、马车、驴车、骡车等等,就仿佛是黑压压的蚂蚁,辛勤的储备着‘食物’。 在这支庞大的船队的更外头,十多艘大小不一的战船,降落风帆,放下锚头,停在海面上。 这场战争他们根本就是来旅行的。清军的山东水师早就完蛋了,在这广阔的海面上,连一条‘蚱蜢船’这样的小杂鱼都看不到。 大卫无聊的趴在船帮上,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也似乎给染上了一层金色的闪光,他脚下的美人鱼号的武装商船的风帆已经全部降落下来了。实在是太安全,太没有事情可做了。 他们似乎就是来的时候运了二三百人和一批货物,然后,然后每日里就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大卫往来中国与不列颠王国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可是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被中国,来到山东。 “这里的虾蟹还有蛤蜊味道很好,但是我更希望能够向北面一些。船长先生,能不能向中国人提议,让我们往渤海去。去看看清帝国的天津! 我想这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加有趣,更加有意义。” 船上的二副雪莱的声音想起,一块来到的还有一杯朗姆酒。这可不是产自南美洲或是欧洲的朗姆酒,而是产自中国的朗姆酒,味道跟以往的相比似乎没什么不同。 陈汉统治了两广和海南、台湾之后,就引入了这种造酒工艺。甘蔗么,台湾、海南、两广,那里就是中国人的糖库。朗姆酒的质量由陈酿时间决定,现在中国的朗姆酒都是一两年年份的。雪莱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色泽光亮,但他的面容却十分凶恶,一点都不配那头好头发。 他本来是英国皇家海军的陆战队成员,一次战斗险些要掉了他的小命,雪莱就此选择了退役,然后来到了美人鱼号。 “中国人不会带着我们去天津的。”接过酒杯,大卫喝了一口,“但你不用感到无聊。很快的,我们很快的就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雪莱一脸的茫然。 “看看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海岸上一些退潮后留下的水坑都已经结满了冰。知道吗?这个地方冬天里是封冻的。冰层的厚度有时候可以超过一英尺。” 这个地方是北路复汉军接受补给的中转站,从海路转为陆路。夺取了青州后的北路军正在向着济南进军,清军的马队也完全活跃了起来。 就在大批的复汉军杀奔徐州的时候,山东东北的战争也进行到了关键时刻。 守备一师轻松夺取了邳州,大部队通过运河向徐州先行,沿途经过的村镇里到处是惊惶不安的百姓居民。尤其是那些女人和小孩,看到穿着红色军服、背着火枪的复汉军士兵时,一个个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徐州境内大量的民壮被清军强逼着抽调了出来,或是帮清军加固城防,或是帮清军转运物质粮秣,必要时候他们还能做挡箭牌。 所以先头部队经过村镇的时候,看到的最多的是女人和孩子,男人,尤其是正当年的壮劳力,就很少了。 士绅地主恭敬的站在路边,带着成筐成筐的满头、鸡蛋、肉粥,面对复汉军的时候谦卑地把腰弯得很低。这是对于新的征服者们的敬意,也是花钱买平安。当然,老天爷真的保佑了他们,他们遇到的是一支军纪很好的部队。 复汉军的军纪在这个时代的地球绝对是很好很好的。 一路上守备一师的进展地顺利的不像话,预想中会出现的清军马队也不见了踪影。 与复汉军修筑堡垒时普遍使用的水泥不一样,清军倒腾出来的水泥质量很差,也不知道是工人不用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虽然那水泥的造价很便宜,清军也彻底的将之放弃了。 所以现在清军的工事还是以土木工事为主,砖石还是靠糯米浆与石灰来做粘合剂。 徐州城就是一个典型,被李侍尧主动放弃的淮安城更是如此,而且工事比之徐州更多很多,虽然李侍尧在淮安留了五千兵勇。 守备一师就是靠着火炮和火龙弹,先头兵力只是一个旅的复汉军,向着汇集了至少三万清军兵勇的徐州主动发起进攻,而清军却只敢萎缩的蹲守,蹲守,一直的蹲守。 小型臼炮在这种战争中不怎么管用,中型和重型臼炮,外加中小型的火箭弹,就让守备一师的第四旅顺利的在徐州的外围防御工事中凿开了一条通道。 一处又一处的土木混合结构的工事被轮番的蹂躏,大量清军士兵被活生生的埋在倒塌的工事之中,或是直接被震死。 不过外围工事好搞,过黄河的浮桥也难不住复汉军,这个时候正是黄河的枯水期,但黄河南岸的徐州城墙就难搞了,还有那耸立在徐州城外的炮台。 第四旅手中可没有握着太多的重型火箭弹。所以只能退出战斗,在徐州城等候着主力部队的到来。 城头上的李侍尧望着退到黄河北岸的复汉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比起当初时的交手,现在的复汉军更强大了。可是清军呢? 李侍尧好好地想了想,他觉得清军或许也强大了,队伍中的燧发枪和大炮确确实实多了来,可是战斗力呢?真的强大了吗?李侍尧心里面摇头。 皇上把大把的新式枪炮装备八旗新军,却又顾忌地方的意见和绿营可能的不满,不得不从中分出一部分来装备各省的军队。结果数量有限的新式枪炮就跟撒一撮芝麻一样洒在了一张大大的面饼上,看似让面饼的味道更好了,有芝麻了么,怎么会不好呢?可实质上呢?半点改变都没。 它还是一张面饼,而不是芝麻饼。 这些芝麻如果集中的用在某一块上,真的能把面饼变成更香的芝麻饼的,可现在满清手里的芝麻饼除了人数有限的新军外,就再也没有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捻子反了,朝鲜崩了 庐州,草建的新安徽巡抚衙门。 桂林、昌泰、王万邦等安徽清军的首脑人物齐聚一堂。列坐的还有安徽的布政使、按察使等一系列大员。 这些人可都是满清在安徽的重量级人物。现在却一个个绷着张脸,一声不吭。偌大的厅堂,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就仿佛有一层黑压压的阴云笼罩着所有人。 一张标满了红黑两种颜色的‘箭矢’的地舆图高高的挂在厅堂的一侧,这是一幅华北地图,地图上现在有两个‘箭头’乱窜的地方,一个是山东济宁,另一个就是江苏的徐州,至于济南,被他们无视了。 “该怎么办?”复汉军打徐州,他们该怎么办?寂静的大堂上空漂浮着四个字和一个大大的‘?’号。 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兵,徐州如果有失,安徽就哭了。 “报……”二门外。一个戈什哈急匆匆的跑来,高亢的叫声打破了大堂上的宁静。这一声喊还是相当的有效果的,堂内沉凝的气氛有了一丝松动,在座众人立刻打起了精神来! “报中丞大人。徐州镇副将英佳大人正在门外……” 坐中的昌泰‘腾’一下站了起来。英佳啊,英佳是他表弟啊,而且他作为徐州的副将,怎么现在赶来庐州了?不等那戈什哈讲完,昌泰就大声吼道:“英佳。还不赶快进来……” 这英佳虽然仅是个参将,但他是镶黄旗勋贵出身,如果换到五年前,昌泰崩看官比英佳大,还是英佳的表哥,逢年过节却也是昌泰对英佳礼让三分,谁让英佳还有一个二等伯的爵呢。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要说英佳祖上传下的爵位是二等伯,他就是一等公,在座的人谁也顾不得这个了。 “英佳见过中丞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从外面进来的英佳那是一身的狼狈。马褂已经被烟熏的尘土盖得看不出颜色来。上面还有四五个大小不一的洞洞,连着明显被火烧过短细了好多的辫子,这身打扮倒让桂林的火气一下子消去了不少。毕竟谁都看得出英佳是吃苦了,吃大苦了。只有昌泰眼睛眯了一眯,熟知英佳为人的昌泰看着英佳身上如此狼狈,却始终是找不到一丝的血迹的袍服,内心里不住的冷笑。 “我问你,济宁、徐州的战况到底如此了?”桂林内心急得很,曹州、徐州一失,是战是走人就是一个必须做的选择题摆到安徽清军面前了。 英佳眼睛里泪水直流,“中丞大人,徐州危急,徐州危急啊。李中堂命卑职前来救援,敢情中丞大人速速发兵。”李侍尧除了河道总督和江苏巡抚的位置外,还有一个体仁阁大学士的衔。 “那济宁的战事呢?”桂林神色依旧沉凝。 “中堂大人从河南发兵猛攻济宁,可未闻济宁有失。”英佳从徐州打马出城后,狂奔了一天一夜,是真的一刻钟都没有合眼。虽然在衣着上他确实搞了点鬼,但确实很卖力了。 就在复汉军转头南下进攻徐州的时候,阿桂也发清军从曹州猛攻济宁,之前孔昭焕等人手下的山东民勇夺取的运河西岸大片土地,很快就丢个干干净净。而阿桂看到陈鸣根本没有掉头北上增援济宁,就索性挥兵越过运河,将济宁四面包围。 “陈逆炮火太犀利了,徐州城外的防御工事,不要说是对付他们的主力,连先头部队都没有挡住。夜间好不容易烧了他们搭建起来的浮桥,第二天不到中午,浮桥就再度修了起来。” “徐州的城墙和城外的炮台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火箭弹。炸一声就是天崩地裂,炮台里的炮手震也都给震死了。” 庐州之地的重要性是非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是决不能放弃的,但是在皖北,颍州府和凤阳都有安徽清军驻扎,从这两地出发的清军可以飞快的增援徐州。 英佳眼巴巴的看着桂林。“中丞大人,这不是就徐州啊。这还是就安徽啊。” 如果复汉军拿下了徐州,他们不需要彻底的拿下归德府,甚至不需要拿下归德府城,只要拿下归德府最东南的永城,再拿下颍州府最西北的亳州,复汉军就能彻底的将安徽与河南分隔开。等到那个时候,皖北的那些大户们,怕是立刻就能掉转过头来,把手心里的刀子砍到清军头上! 皖北的捻子是从满清立国时候就开始有的,居者为民,出者为捻,横行皖北、豫东之间,在河南、安徽、江苏、山东四省间护盐贩私,剿都剿不净! 安徽自从开始兴起乡兵民勇之后,这些捻子摇身一变纷纷成了护卫乡梓的团练武装了。在抵挡复汉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出过力。但这都是因为他们跟复汉军有很深的利益矛盾! 捻子的根基也是最基本的宗族,所谓的捻子就是武力放大版的豪强、土鳖,他们靠着宗族而起,对于乡权和族权是最为关心不过的了。可是复汉军针对的却就有乡权和族权,在这一点上他们与满清的利益是一致的。 况且这个时候的满清好歹要比原时空历史上捻军起义时强上一些,还没把人逼的走投无路。所以一直以来皖北这个往日的重灾区,反倒成为了满清稳定地方的重要依据。 可这都是皖北的捻子们看在满清还有‘希望’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如果安徽清军被复汉军彻底与北京分割开来,这些捻子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满清走吗?恐怕第一个举旗,把刀子砍向清军头顶的人就是他们! “报,报……” 就在这时一声急切到极点的叫喊声在外面响起,桂林把手一摆,片刻后就看到一个差役打扮的人上的大堂,那狼狈与疲惫的模样比之英佳好不了多少,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横流:“中丞大人,张南山他造反啦,张南山造反啦。雉河集的上百官兵被他全砍了脑袋,现在兵围亳州。”这差役涕泪横流,跪趴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了。“州判大人死活不知,涡阳的一个营只逃出了三十多人。” 差役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哭诉,却没有发现大堂上的气氛已经再度静悄悄的一片,死寂的跟一处灵堂一般了。 雉河集张家,张南山反了??? 任何一个对捻子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家,张南山——” 桂林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五个字,他恨啊。恨自己怎么就不能痛下决心,铲除了这一祸患。后者可是整个捻子的盟主式人物,也是自皖北的捻子团练拉起来以后冒出水面的一头大鳄。 …… 鸡窝里的大公鸡一大早就高亢地叫了起来,许三娃无奈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睡眼惺忪地下了地。昨晚他躺在床上翻煎饼一样大半夜也睡不着,天都微微发亮了才迷煳了一会儿,现在公鸡打鸣儿了,他倒真的感觉到困了。 堂屋门大开着,一股煎饼的香气扑面打来,许三娃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婆娘正在做饭。 他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儿子安静地躺在堂屋里的一张小床上,此刻正唿唿大睡着。许三娃轻轻摸了摸他嫩滑的小脸,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眼睛中苦涩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的流淌了下。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好,但这株红梅殷红的花色却让许三娃恨不得全部扯下来,碾碎压碎,踩进猪圈的泥土里。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色还没有打量。许氏已经备好了饭菜,煎饼大葱蘸酱,玉米碴粥,还抄了一个白菜。 这是许家最好的饭菜了。杂粮煎饼,大葱蘸酱。 “当家的,洗把脸,赶紧吃饭,吃饱了好上路。”泪水都湿了许氏半边脸。小夫妻俩昨夜里以泪洗面,但他们家真的无力反抗族长定下的事情。 复汉军已经把徐州团团围住,每日里对着徐州城狂轰滥炸。可陈鸣没有急着吃掉徐州清军,不然的话阿桂怎么还会卖力打济宁呢?再说了,他还想着安徽的清兵呢。围着徐州城,也算一次围城打援了。如果一切都能如意。 所以啊,后方的军需物资转运工作就成了重点了。 大运河已经不能行了,李侍尧临走前在大运河沉了好几十艘船,现在还没有捞完呢。能走的只有黄河水道,通过苏北,直接把军火运到徐州去。 可是这上下船的搬运工作一样需要人力,在蓄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这劳力需求就更大了。拉人、拉壮丁,征召青壮,这是复汉军唯一的选择。 许三娃这个村被命出青壮劳力四十人,那近乎就是两家要出一个了,还规定要十八岁朝上,四十岁朝下的。许氏是这个村的主姓,几家外姓人就算一家出一个,许家也要有三十个呢。许三娃直系亲属人丁不兴,按理说许三娃这样的是更不该被抽中的,可偏偏他们族长就点了许三娃。 谁让他家好欺负呢。人丁不兴,没有直系血亲,那就没人给他撑腰。其他的许家人还都乐得许三娃占去一个名额呢。同族这东西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亲戚的,更涉及到利益的时候,真正的亲戚都不一定管用,谁还会去管一个族人呢?而族里唯一的补偿就是给了许三娃家半袋子玉米面。 辰时初刻,四十个青壮劳力汇聚到村西头,没等一刻钟,骑着毛驴的族长出现了,身后还站着两个后生。“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村头的哭声立刻响起一片。 徐州城外的陈鸣可没心思关心最基层的劳力的问题。他现在虽然‘工作’很轻松,但战争并不是他的全部,他还要留神西北的战局、西南的战局,南京的事情,南洋的事情,安南的事情——鸿基市、郑主与凉山的三杰,西山军与广南国,已经复国的河仙莫氏,暹罗与缅甸的冲突,新加坡的事情,苏禄的事情,还有朝鲜的事情。 七七八八的事情不要太多! 所以战争中轻松了一些的陈鸣,时间又被别的事情占据的满满的。 陈鸣现在看的就是关于朝鲜的汇报,一个重大消息——恩全君李禶,死了。死因为中毒! 这事情绝不是暗营做下的,所以说这李禶是死于李朝残余势力的内部倾轧。但是具体的凶手又没有查证出来,于是就乱七八糟的流言乱飞了。 首先,李禶的两个哥哥,恩彦君李裀和延龄君李禛都大有嫌疑;而李朝内部又有流传着是李氏王室的外支干的,还有将矛头直接指向陈汉的。说陈汉欲图吞并朝鲜,乃是对李禶下了辣手,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轮到恩彦君李裀和延龄君李禛了。 陈鸣看了只想骂娘。虽然他确实打定主意吞并朝鲜了,但这么恶劣的伎俩他才不会用呢。 之前他们三人败逃忠清道的时候,乱军中多少机会啊,搞死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陈鸣都没有下手,他会在三人完全之后再选择杀手吗?还是用毒? 陈鸣是觉得现在根本不是好时机,而留着这三个人,就能将李朝残存下的实力大体上分作三股,再加上在他们手中握着的金氏,那就是四股力量…… 事实上别看李禶的年纪小,李朝遗留势力里,支持李禶的力量却是最强的。 因为君王年纪越小越容易掌控么。 就连金氏都隐隐的支持李禶。 朝鲜这个自以为‘小中华’的国度里,权力斗争上,其大臣世族的尿性还真像极了中国的好儿子。 这个屎盆子是绝对不能戴的。陈鸣提笔写道‘彻查’两个字!还要把金氏扯进来。因为金氏一族的地位么,再加上金氏本身也没有诞下孩子,所以作为公证人她和她背后的力量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 吉林的大雪已经停了五天了。寨子里的积雪早已被清扫的一干二净。只有忠义堂上还铺严了薄薄的一层厚厚的晶莹洁白的雪。 大堂上首,一脸麻子的王占清披着熊皮大衣坐在虎皮大椅上,这张虎皮可不是王占清打的,而是他打灭这处山寨原先的绺子后缴获的。下面是王占清的几个心腹头领。 “啪!”一声脆响。 在寂静的大堂内显的如此鸣亮。一个茶杯被王占清狠狠的率在了脚下,热水嘭溅,在王占清脚下的红色毛毯上盛开了一朵殷红的花。 不过王占清脸上的表情并不如他实际表现得那么生气,眼睛在一干头领们的脸上扫过,这才做混不在意状的说道:“没事!这也不怪你们。咱们才来这里一年时间,论人脉和消息灵通到底是官府沾光。” 几个头领搞不清楚王占清的意思了,彼此对着眼神,全是愕然。老大没发火?这太诡异了。 他们一支队伍在下山收粮的时候被当地的窝子联合官府,险些给一家伙全烩了。即使逃出生天,原本三十的马队也剩下了不到一半。 王王琰束手而立,静候他老哥接着发话。在他想来。这第一个顶刀的应该是寨子里的二头领王三狗。这个是个能打能拼的汉子,不是因为姓王才坐到二头领的位置的。因为王三狗跟王占清、王王琰根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却不想他老哥还想看看他这个兄弟的才能。 “二弟,你说说看。这一局咱该怎么怼啊?”王占清的河南口音这都两三年了,还没有一丝的变化。 “打。血洗了柳树窝子。方显我们山寨的本事。”微微一愣,王琰马上反应了过来。 “嗯。”王占清点了点头,似乎是相当满意,望向下面的几个头领说道:“王琰的话你们觉得咋样啊?” 大堂里又是一阵沉寂。 王三狗觉得自己不能等了,起身说道:“大哥。王琰说的不错,咱们就要洗了柳树窝子。”挨了打,吃了亏。闷不吭声,这可不是绺子的作风。把柳树窝子洗了,才叫痛快。 “只有一辈子做贼的,没有一辈子防贼的。柳树窝子不是跟鞑子有关系么?咱们先派人盯着,找到机会就给他们一个好。”王三狗眼前仿佛看到人马杀进柳树窝子的那一刻了。 “大哥,听说周老财的婆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剩下的闺女也水灵的很。那小娘们俺就不跟大哥您挣了,至于那个老娘们么……”王三狗一脸的淫笑,发出一阵男人都明白的怪笑声。 王占清大笑的站起身来,“好你个老二,还想当老子的便宜丈人不是?” “不过拿下了柳树窝子,那小娘皮要真水灵,老子就认这一回。认你当一回便宜老丈人。” “弟兄们,老二说的好。洗了柳树窝子,咱们兄弟们心里这才叫痛快。那咱们就洗了柳树窝子!” “洗了柳树窝子!” “洗了柳树窝子!”…… 忠义堂里的气氛立刻热闹了起来,很快的整个山寨的气氛都热闹了起来。只有某个阴暗里躲着的一个小喽啰,脸色猛地变得铁青。 “洗了柳树窝子?王占清啊,王占清,你还大的狗胆子,你是忘了自己干啥来的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 赢者通吃的游戏 扎旺翻身下马,在戈什哈的帮助下解下了已经湿透的棉甲,他刚刚率部冲杀了一阵,将一群妄图来偷袭炮兵阵地的山东逆军撵了回去。此战斩首三百,可以说又给济宁城里的叛贼一个教训了。 济宁城外,一根根高大的木柱被清军新立了起来,上面挂满了脑袋,一些头颅还在滴淌着血。 经过连续作战,清军攻夺了王母阁湖、三里营、观音阁等济宁城外的多处山东义军的据点,彻底推进到了济宁城下。 后者作为运河沿线有名的富饶之地,城高池深,是不能小瞧的。但是经过之前战争的摧残——混元教和孔昭焕的攻城,除了残破的城墙还能看出这座城市往日的不同凡响,城外已经是一片白地,济宁已经落得与一般州城没什么两样了。 清军在抓紧时间修筑炮兵阵地,布置大炮。重火力是守城的山东义军所欠缺的东西,所以这两三天里守军常常外出攻杀,骚扰清军的进度。但是然并卵! “轰轰轰……” 下午时候,最后一门大炮也布置妥当的清军向济宁城展开了猛轰。压得城头的民勇抬不起头来。孔昭焕依据复汉军参谋的建议,事前就将大批的民勇调到城墙下,城上除了炮兵外,就只有少量的鸟枪兵。现在果然被证明是正确的。 济宁城下,炮声震天,矢石横飞,大群被清军强逼上来的青壮们也趁着城上守军被压制的机会,蝗虫一般冲了上来。 夺取了济宁城后的山东民勇们没时间大力的修补城墙,连城外的防御工事都只是简单的将护城河疏通,然后把几条壕沟挖了挖。这些连护城壕都算不上的战壕离城墙不足百米,这个距离已经在城头土炮火枪的射程内了。 陈鸣虽然没有大力武装山东民勇,可好歹还是给了他们两千支鸟枪,五百杆燧发枪,二十门三斤炮、两斤炮,和一部分虎蹲炮、臼炮等,但后者【山东民勇】在运河以西地区连吃败仗,很多火器,尤其是火炮,都已经丢的差不多了。 此刻的济宁城头,只有三门两斤炮,一门三斤炮还在还击着,而它们射出的铁弹,那微小的杀伤力实在不足以让填沟的青壮们魂飞魄散。但是两门臼炮,他们打出的开花弹特意剪短了引信,每每在青壮的头顶上凌空爆炸,这杀伤力可比那些实心铁球强多了,威慑力也强出很多。可就是数量太少了。那些运气不好的青壮们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也没人来扶他们一下,甚至一些人还会被身后惊慌的人群无情地在身上踩踏而过。 哗啦啦落下的沙包土袋很快就把壕沟填平,一天的时间,济宁城南北东三面的壕沟都被填出了二三百米的通道来。 济宁城里一些人胆战心惊,“公爷,快向太子殿下救援吧。清军的大炮太厉害了……”他们被清军的火力打怕了。从运河西到运河东,短短几日里,清军就重教了他们如何做人。 孔昭焕每每都是面无表情,孟颜曾三族的族长也全都面无表情。 这群白痴,朽木不可雕也。 陈鸣让他们西攻济宁州,再攻曹州府,然后让他们守济宁,一连串的动作的用意是很明显的,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消耗他们的实力。一两万人啊,整整一个兖州府啊。 这些人就算孔昭焕一个不留的全部交给复汉军,复汉军也不耐烦呢。 孔昭焕、孟毓瀚、颜锡嘏等人对此是心知肚明,就下定了即使把手下的人马全消光耗光,也要赢得陈汉信任的决心。 都是一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死了就死了。能保住四圣之传承,能保住各自的家族的利益,在孔昭焕等人看来是比万条人命还重要的多的事情。 他们现在最怕的不是自己手下的民勇死伤惨重,而是他们各自的实力受损严重后,还是不能得到陈汉的信任,那才是最悲催的。可是眼前只有这么一条路的‘四圣’,他们只能如此硬着头皮做了。 “轰!轰!”隆隆的炮声响彻整个济宁。 先是两门十五斤弹大将军炮,接着是四门十斤弹大将军炮,然后还有两门葡式十二磅炮。 这几门炮每隔两三分钟就能发射一次,一枚枚实心弹打在城墙上,济宁城墙虽然最外层包的是大块的砖石,触点也莫不龟裂粉碎。 接着是青壮们扛着木排长梯往前,如同蚂蚁一般。冒着城上的枪炮,在身后清军的威逼下,拼尽全力的往前,往前。 济宁的护城河宽有十米,这并不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数字,但也不是轻易就能把长梯搭过对岸的。城头上的山东民勇打野战可能早就被清军的火力给轰散轰碎了,但是在守城中却能顽强的坚持下来。操着火枪、小炮、弓箭,全力的反击着。 两斤炮、三斤炮和虎蹲炮的炮子也全都换做了霰弹,几十颗几百颗大小不一的碎铁角、破钉,甚至是碎石子被塞进了炮筒中。“轰……” 硝烟中喷射而出的铁角、破钉、碎石子,带着划开空气的尖啸,狠狠打入城下的队列中。那就是阎王爷的请帖,每一炮都能带走好几个人的性命。 也错非城头守军的炮少,否则城下的青壮们早就崩溃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民勇队伍的炮手素质低下,如果让复汉军的炮手操纵,三斤炮、两斤炮也好,虎蹲炮、臼炮也好,战斗中即使不能保持一分钟一发的速度,三分钟两发也足可以了。 三面城墙上大小各类火炮十六七门,其中超过七成集中到了南城,几乎可算是一分钟七八发的射速了。就算是打十轮停一阵,一刻钟时间也足可以打出七八十发了。现在青壮们已经冲到城下这么近的范围,一炮怎么着也能打死几个吧?那就是几百人。几百人啊,就算打个对折,一二百人也不会少吧? 以青壮们的韧劲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可惜,山东民勇的火炮发射速度三分钟都达不到一发,而且他们还不会瞄准,一炮打出去那就跟瞎猫来撞上死耗子一样,能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人命的‘一炮’出现次数太少太少了。 青壮也不是傻瓜。城外空地上倒下的尸体,他们当然会选尸体少的地方走,如此城头大炮的实质杀伤力就更小了。再加上清军炮兵的轰击,城头上的炮手或是火炮本身就处在一种威胁之下,唯一的一门三斤炮就步入了毁灭的尘埃中,连续的炮弹打到它附近,用砖石垒砌的炮垒轰然倒塌,五六个炮手和那门三斤炮整个报销。 不过就算如此,期间还是有青壮守不住煎熬崩溃而逃的。然后济宁南城的一两千青壮就全嗷嗷的向后跑了。 城外一直列阵在后方的清军马队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动作,他们分出了一波骑兵,还是清一色的八旗马兵,这些身穿棉甲、头戴避雷针的满清骑兵策马朝溃散的青壮冲去,然后将跑得最快的百十人团团围在中间,至于身后的那大群体,那性质不一样。一群持刀舞枪的清军步兵将后者全部收容起来,摄于满清大军的积威和刀枪,泥腿子们丝毫没有半丝儿反抗的念头,乖乖的被清军步骑分作了一大一小两个群体。 小群体的青壮们这时才感觉到气息不对了,他们群体中显出骚动来,可是已经晚了。 顶着避雷针的八旗马兵挥下了手中的刀枪,纵马砍杀,马蹄践踏下鲜血四溅,让人看了目瞪口呆,又让大群体的青壮们静若寒蝉。侥幸没死的青壮也被随后上前补刀的清兵们一一结果了,济宁南城内外双方一时全都肃然。 济宁之战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也就是徐州城下的复汉军已经完全掌控了主动权的时候。 这一天,徐州城外的陈鸣决定要墨迹墨迹;济宁城外的清军,则真正的开始了自己的猛攻。 连续的攻击,尤其是清军集中重炮持续攻击济宁城的城墙,让后者遭受的压力和创伤远远超过不久前山东民勇对济宁进攻战时的伤害。 大片外包的砖墙石块粉碎掉落,夯土的内城墙开裂,更不要说女墙了。一些城墙段都给打成了秃子,城垛女墙被扫荡的干干净净。 济宁城里有上万山东民勇,这个时候只能停留在城墙根脚,当城头上一门门火炮被摧毁,当清军的大炮越来越向着济宁城墙靠近,整个济宁城都笼罩在了清军的火力覆盖之下。 孔昭焕早就从州衙出来了,转到了崇觉寺,因为崇觉寺里的铁塔是整个济宁最高的建筑。 可是躲在这里的孔昭焕也没有什么安全感,他脑子里老是闪过一幅画面:一栋屋子,房顶破开了一个大洞,阳光透过破洞照射进屋里的一张大床上,上面全是模煳的血肉…… 这不是孔昭焕神经过敏,而是他真的看到过这一幕,那受害者还就是孔家的人,从辈分上说还是他的族叔。现在他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全是血腥! “杀啊……” 城头上的搏杀从第五天夜晚还是就没有停下过。这些清军跟复汉军对阵的时候,士气很一般很一般,可轮到对付山东民勇的时候,那就高昂的如‘天神下凡’。 白天进攻不算,夜里也每每能发起两三次进攻! 不管实际效果如何,却扰的整个济宁不得安宁。然后在一枚枚重炮的轰击下,城南的那段城墙终于倒塌了,这就像是给清军打了一针鸡血,很快他们就又掀起了一轮新的进攻。 第七天、第八天…… 短短几天时间,孔昭焕圆胖胖的大圆脸已经瘦成了冬瓜一样的椭圆,孟毓瀚更断了腿,颜锡嘏眼睛布满了血丝,额头上还缠了一道纱布,这是他上前线鼓舞士气的时候被清军炮击蹦飞的砖块砸出的伤口。现在看似很一般,不怎么严重,当时的感觉却是险些把他眼睛砸瞎了。 “顶住,坚决顶住。总共才死了一千人,济宁城里有上万人,才折了一成就受不了啦?那还想不想保住家底了?” “太子殿下还没有拿下徐州。咱们就只能顶着,顶不住也要顶!死顶!” “我告诉你们,谁都别想着去求援求救?咱们这一战就耗死在济宁了。” “你们死了,我填上去。除非是太子殿下主动回兵救援,否则你们甭想看到一个援兵!” “别以为我是在说笑。” 孔昭焕内心中压力山大,结果身边还有不少猪队友,他终于把话条明白了。一番歇斯底里的大吼让下面的十几个首领人人脸色变化不停,有的是惊恐莫名,有的是果然如此,还有的是坚硬再坚硬。 聪明人并不是只有孔昭焕他们寥寥几个,这些家族首领面对刀子的时候膝盖可能很软,但要说道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明。而孔昭焕的话已经说得够直白的了。 “实话告诉你们,咱们这些人全死在济宁了,太子殿下,还有南京城的汉王陛下,才会最高兴。”成王败寇,夺天下,从来都是赢者通吃的游戏。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这一仗打的好爽! 天空云层压得特别低。 暗白色的云彩挤满了人的视野,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虽然挂的还有太阳。但是此时的太阳就像是一个输的精光的穷光蛋一样,没精打采,懒散散的挂在半天中。 一团团暗沉云彩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动着。 深秋的冷风一无阻挡,长驱直入,夹杂着气势汹汹的唿啸声,让空旷的田野继续显现一派秋冬才有的空旷和粗野。 不时的有树叶稻草被大风吹得飞翻,大树也像强打着精神一样,在唿啸的冬风中尽力站稳身子。让自己的枝条和风一起吵闹着,摇晃着,时而还可听到树枝“喀嚓”的折裂声。 徐溪口,濉水,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一条普普通通的小河。虽然这条河流边在两千年前也曾留下过楚汉之争时彭城之战的辉煌,但是在两千年后的今天,这只是一条普通的小河,淮河上普普通通的一条支流。 因为安徽清军的进抵,它们已经在历史的书卷上再留下一笔印痕了,因为复汉军的杀到,今日的这一战,这道浅浅的印痕就会加重许多。 ——围城打援! 陈鸣是一路笑呵呵的带兵从徐州赶来徐溪口的,亲自来到这徐州西南的战场。因为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做了多少次的‘围城打援’,这一回终于他么是成功了。 从凤阳府开来的清军民勇,总计有万人上下,速度还相当快的抵到了徐溪口,而这里距离徐州也只是七八十里。 陈鸣只带了一个团的步兵,外加炮兵一部,没有大炮,全部是臼炮。这不是他傻,而是因为来援的清军虽看似数量不少,主力却是安徽的民勇,战斗力低弱,而且完全没有火炮。陈鸣怕带人多了会把对方再吓回去。 安徽的东北部,也就是凤阳一带,河道纵横。安徽清军如果是打的‘勾引’下一部分复汉军就足矣的念想,复汉军进,他们退,推到河流区域,尤其是淮河,据河以守,那就很不美好了。所以陈鸣直接就带来一个团,外加一部分炮兵,对外宣传只有两千人。也可以让不知情的满清官员yy一下徐州战况的激烈度! 低沉雄浑的战鼓隆隆响起,一个一身戎装的清军武将骑在一匹蒙古战马上,拔出腰刀向前用力一挥。清军先头的三四千兵勇顿时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向前冲杀而来,呐喊声,战鼓声,战马的嘶叫声混合在一起,响彻云霄。 自知火力不比对面复汉军的安徽清军,主将寿春总兵佟金,副将李岳龙都‘英雄所见略同’的用上了人海战术,反正他们手下的队伍就是这种成色,大部分是列个阵都列不齐的民勇,如果正正规规的阵列而战,他们死的会更快更惨的。 这种战场上最没技术含量,只一味的凭着人多的人海战术。对比红朝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的人海战术,完全白瞎了同样的这四个字了。这是纯粹的‘人海’,绝不是什么战术。【话说一开始真以为志愿军的人海战术就是人多的作者我低头认罪中……】 看着嗷嗷叫着冲杀上来的清军,陈鸣不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而是乐的哈哈大笑。如此老旧的战法在这种可以完全发挥出火器威力的平地河畔上,面对着具备强大火力的列阵之敌来使用,这纯粹是在找死啊找死。自己的身前放着的可是整整二十四门中型、重型臼炮的啊。 三个步营加指挥部,两个炮兵阵地,四列兵方阵,三个主力方阵一字排列在前,然后是团部和陈鸣的亲卫组成的指挥方阵,虽然排成的都是四列横队,可一大排的火枪也有四百杆左右的好伐,就是眼前清军的战术,冲过来的清军民勇数量再多上一倍、两倍,炮兵力量全无的他们也纯粹是来送菜的。 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打仗的,而是要送死的。 陈鸣不信对面的清军将领会看不到这样做的后果,但他们还是选择了一搏。说到底还是因为陈鸣带下的部队太少了,只有‘两千人’! “命令炮队,于敌进一百丈时再开炮。”陈鸣让人传令给炮兵指挥孔杰,他还是怕对手受不了太大的伤亡,叫嚣一下后就缩回爪子,然后掉头跑路了。所以他下令放近了再打。 从怕吓着对手了,陈鸣只带一个团南下,到现在还是怕吓着对手了,让炮兵放近了再打,陈鸣为了这次‘围城打援’也是够拼的了。事实上,此刻清军民勇的士气还是比较旺盛的,因为他们人数比复汉军多出太多了,而且陈鸣还摆出了自己的仪仗,如果能擒拿住了陈鸣,那一幕不要太美了。陈鸣都能感受到士气高涨的‘热度’了。 可是陈鸣根本就不担心清军能冒着炮火冲到阵前后,还能顶着排枪的齐射,杀到他跟前来。 要是眼前一团乱麻的兵勇都能都能够顶着一个团的列兵齐射杀到跟前来,火枪的发明与战争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了。 “是!”通讯兵接到命令后立刻打马奔向炮队,马上将命令传达给了孔杰。这人只是赶巧了姓一个‘孔’,可不是曲阜孔氏的人。 “敌进一百五十丈。” “敌进一百二十丈。” “敌军百丈——”观察兵快速的明报着清军的前进距离。 “开炮!”孔杰冷静的下达着命令,依旧举着单筒望眼镜看着对面扑来的黑压压一片清军。历经了多次战争的洗礼,他也算得上一老鸟了。看惯了死人,对于眼下的场面习以为常。 镜头看到的这些清军兵勇在他眼中都已经是死人了。他的身边,可是六门中型臼炮和六门重型臼炮啊,后者开花弹的重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二斤!左右两个炮兵阵地,二十四门臼炮排成一道长龙,泛着乌青光泽的炮筒在懒散的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幽暗深邃的光芒,凝重又冷森。现在他们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清军送上门来下酒了。 炮口都没有丁点的调动,因为在之前的准备时候,他们就已经把角度调好了。再要调整,需要根基炮弹落点,细微操作。 一阵隆隆的炮声过后,二十四枚霰弹穿出白色的火药烟雾,在天空中化过一道道黑色的暗影,伴随着一声声带点闷响的唿啸,降落在清军的冲锋人群顶上。 二次爆炸,薄薄的铸铁壳被冲击力完全扯碎,无数弹丸夹杂着弹壳的碎片从其内飞出,在半空中扩散成大大的一片。尖锐的尾啸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无数凄厉的惨叫就已经在清军兵勇的冲锋队列中传出。 二十四门臼炮,即便是有三分之一的开花弹质量不过关,没能爆炸散开,或是落地之后才二次爆炸,这一波打击也至少吞噬了清军上百人的性命。 大地上盛开了朵朵死亡之花,艳红的颜色渲染了大地。 八斤、十二斤的中重型开花弹,威力不俗。 瞬间里冲锋的清军兵勇队伍就静住了,很多人都被这杀伤给惊呆了。虽然他们下一刻就在头领头目的带领下继续发起冲击。“不准停!冲,快冲——” “大炮就一响,冲近了,冲近了它们就打不着了……” “不许停,都不许停——” 咆哮着,挥舞着刀枪威胁着,清军队伍继续冲起。 作为填装速度仅次于子母炮的臼炮,一百丈,三百多米的距离,怎么可能不够他们复装呢?那些安徽兵勇又不是个个都博古特附体,一个个全百米飞人? 一百丈这个距离上,他们都还是慢跑,不然就是到了阵前,也是没力气了。 陈鸣手中握的还有一批火箭弹,这是最后的杀手锏。陈鸣虽然觉得不会派上用场,但保险起见还是带了一百枚。 一阵短促的炮声过后,二次装填完毕的开花弹穿出白色的火药烟雾,在天空中化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一声声唿啸的余音降落在清军的冲击队列中。 长长的尾啸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轰轰——”的爆炸声就在清军队列中再度传出。 复汉军臼炮部队所使用的开花弹,最初的时候质量确实有问题,即使是现在两三成的熄火率也属于正常,但二十四枚开花弹即使去掉三分之一,也有十五六枚会在清军队列中爆炸。 那每一团浓烟腾空升起,就会有几个乃至更多的安徽兵勇死伤流血。最小也七八斤重的开花弹啊,威力绝对不能小瞧的。 胸腔里的空气好似瞬间凝固,被爆炸的橘红色硝烟包裹的安徽兵勇,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那黑云压城一般的窒息,唿吸都无法做到了,自己眨眼间就被埋进了坟墓。 “开火!” 团正一声令下,在清军兵勇的锋线距离还有六十丈的时候,果断下令。 没必要把清军真放到百米以内的时候再打,弹丸飞出二百米后也依旧有很强大的杀伤力。 魂飞魄散的清军兵勇一片狼哭鬼嚎,连阵前三十丈都没有冲到,就狼狈逃窜,他们在战场连死带伤丢下了至少有一千人的数量。 在清军败逃的其间,二十四门臼炮又击射了第四轮。把清军放近了打,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比之远远地将他们轰散,战果更大。 佟金、李岳龙等全一脸阴沉,本来想靠人多势众,搅乱陈鸣军阵列,双边厮杀近战一团,清军足足五倍于复汉军的数量,就算不大胜,也不该吃大亏啊。 那想得到,对面陈鸣军强悍的火力根本就个是无底洞,四五千人冲锋还没到地儿就倒下了一千人,他们全军才一万人,一万人冲锋又该倒下多少才能接近肉搏呢? 浓重的压力就像是一座大山压顶而来,磨灭掉了佟金、李岳龙等清军将领的全部信心。 “后退。回徐溪口!” 气势汹汹而来,萎萎丧气而去。李岳龙亲自带队压阵,佟金引领着队伍急速撤退。 陈鸣当然选择了追击,从战场一直杀到徐溪口镇,十里的道路上全是清军的尸体和双手抱头的战俘。然后统计战果,清军兵勇被俘的有两千多人,其中民勇占七八成。 这一战陈鸣打的好轻松,也真的好爽。 “要是清军一直打野战那该多好啊?”复汉军毙俘清军三四千人,而他们自己总共才损失多少人呢?死了五人,伤了二十三。除了一死一伤是因列阵时候的流弹,剩余的全是在后续的追击中挨得。 陈鸣算是体会了一把历史上一鸦、二鸦英法军的威风了。死伤那么的少,西方人一次次用极少的伤亡就换取了清军重大的战果。武器火力上的碾压才是最最重要的因素! 近代军队,枪炮齐全,面对眼下这种战法、武备的清军,或者是列阵以战的清军,先是炮击,打的清军阵列一片散沙后,再以步兵排枪齐射收底儿,如果有骑兵这个时候再骑兵出击追杀,那真的是完完全全的碾压。 “轰……” “轰轰轰……” 太阳西下时分,追击到徐溪口镇外的复汉军开始了炮击作业。清军把镇子上沟通濉水的一座砖木桥给毁了,复汉军就一边把一枚又一枚开花弹送入徐溪口镇,另一边紧急搭建浮桥。 复汉军最常用的浮桥是连舟搭成的,徐溪口镇找不到小船,那就用羊皮筏子加木排。 孔杰手中拿着一个怀表,低头看着时间,现在才是四点,天亮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如果五点前搭建浮桥完毕,那么复汉军就可以在徐溪口镇过夜了。 硝烟笼罩了整个炮兵阵地,冷风吹走了,就又重新生起。 陈鸣站在高处,用望远镜看着徐溪口镇方向。看不太亲切,望远镜倍数还是低了些,只能看到有烟尘鼓荡…… 镇子里清军的士气伴随着这些尘烟,似乎低落的更快了。 “让下面选出一个队来,乘坐木排过河。”陈鸣怀疑清军的军将们逃跑了。 土崩石裂,徐溪口镇的房屋建筑在开花弹的轰击下迅速向着残垣断壁转变。只一刻钟的炮击,整个徐溪口镇似乎就破烂的不成样子。 陈鸣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一个队的士兵抬着木排向着濉水扑去。 二三十米宽的濉水对岸根本就看不到一个清兵的影子,他们早就在炮击中逃散一空了。 不过当这个队的复汉军战士挺着刺刀冲进徐溪口镇时,镇北的废墟当中,青灰色的清军兵勇也纷纷冒出头来,同进攻部队狠狠的撞在一起。 杀声震天,之前大发神威的臼炮开始向镇中后部延伸射击。后续的支援部队不需要陈鸣发话就在团正的指挥下迅速跟进。 “杀啊——”朱岩一马当先的带着部队冲入徐溪口镇,他现在是副团正,两眼睛就盯着战功呢,赶紧再进一步,捞上团正的位子才是正事。 徐溪口镇内的巡检司驻地,现在已经成了李岳龙的大营所在地。至于那佟金,他已经带着自己的镇标逃之夭夭了。 “协台,镇北失守,彭四死了,徐广投降了。周游击良也死于阵中。” “那就投降呗……”李岳龙没事人一样说道。“佟金都跑了,咱们还打个屁?” “谁要想给大青果卖命谁去,自己要死,别拽着弟兄们一块下水。” 第四百五十七章 乾隆这狗东西 南京皇城,奉天殿。 作为皇城三大殿之首,如今的奉天殿集行重大典礼、受百官朝贺和起大朝、皇帝登基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等等作用于一身。 陈汉逢‘一’起大朝,九月十一日大朝会,奉天殿里热闹之极。因为除了政务事和军事进展以外,今日的汉王还亲口抛出了一个大大的命题——要不要趁机拿下安徽来!? 安徽,拿下安徽!这是一个满朝文武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看看一旁用木框悬挂起来的大地图,复汉军如果把安徽也拿下来,那整个中原之地已经大半落入复汉军的手中了。等到明年大军攻伐北京,河南的清军会继续留在河南吗? 阿桂一退,豫南和安徽的兵马就能趁势席卷北上……,中原、直隶,山西…… 登时一股血脉膨胀的感觉炸裂在奉天殿内的每一个人的心头,加入美梦成真,那情形简直太美妙了。 陈聪脸色也有些发红,甚至他唿吸都带着两份急切,可是已经坐上了财政部尚书位置的他也必须要提醒在在场的所有人,钱的问题!这是不容忽视的。 “财政部没钱啦?” 才从广东返回来的陈二宝如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声音都尖厉了许多。岭南留守府已经被裁撤了,因为不需要了。颜希深被调去贵州担任陈汉在那里的首任巡抚,广东巡抚的位置由原先的副留守谢瑚接任,当然谢瑚的头上还套着一个南洋总督的头衔,如鸿基市、新加坡市、苏禄市等都归他负责。 陈二宝回到大都督府担当自己的左副都督。才回来不过十天的陈二宝对很多事情还不了解,但是财政部在他的脑子里那就是过去的户部,财政部没钱啦?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在陈二宝下手的陈权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陈二宝上班的第一天他就亲自送去了厚厚一摞的军费预案,不但有今年的,还有明年的,但看今天陈二宝的表现,这家伙一定是没看。 “不是没钱。是没有多余的钱。”陈聪回答着说。“这些年安徽、山东和河南是受满清压榨最狠的三个地方,以去年的豫东南为例,那里是我军起兵以来,迄今为止少有碰到的收支不平衡的地方,准确的说是亏钱。”田地不算入资产,能算入‘收入’的都是在短期内可以换成真金白银的东西。复汉军从陈州搜刮到的金银还没有他们在陈州洒下的金银多。 “安徽的情况不会比河南更好。”因为富裕的皖南早就被复汉军收入囊中,长江以北的安徽这个时代还不如陈州为代表的河南平原呢。所以打安徽容易,要彻底摆平皖北那可就要几百万几百万的砸下去了。 “粮食、银子。我们的预算中根本没有夺取安徽的计划。”在原来的作战计划中,西北是打通与元顿教的联系,可以把大批的马匹引入进来,也甭管那些马是不是战马。东部就是夺取苏北和山东,并且苏北和山东还不是全部夺取,而是只拿下运河以东范围。 可现在因为徐州的问题,东部复汉军勾连中原复汉军,分割安徽成为了必然,如此猛地加入一个安徽,变化就大了。 除非陈汉拿下安徽以后,对当地的民生只做小规模的赈济,不然的话你就是给当地人分官田,告诉他们来年的啥啥啥税就都没有,田税更降低到什么什么地步,人都要饿死了,又有个毛用? 要不然安徽、河南、山东三省的民勇团练人数会那么多呢? 陈惠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了,才会在今日的大朝会上提出来,让重臣商议。而不是干坤独断。 那些安徽的百姓在满清手底下饿死了,那丢的是满清的人心,毁的是满清的名誉;可要是在陈汉政府手下起了乱子,就太不美妙了。 陈二宝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定格在了一副饕餮的嘴脸上,“几百万银子而已,东凑凑,西凑凑,也就差不多了。粮食方面,俺们军队包……一半!” 一个安徽省啊,还有来年大战时的绝佳地理优势,陈二宝抗拒不了这个诱惑。 “是几百万两银子,不是几百万块银元……”陈聪心理面也砰砰直跳,但是财政上的难题他不能不考虑到。 “老二,那笔银子真就凑不出来吗?”干清宫里,下了朝会的陈惠把陈聪召了来。 “王兄,安徽的事儿不是单纯的赈灾济民恢复经济的问题,还有黄淮河堤的事儿。李侍尧在离开苏北的时候,除了在运河里频频沉船,再扒开了高邮湖的河堤,只是幸亏没有酿成大患,还在黄河河堤上捣鬼,掏了不少条石,一些重要地段的堤坝还被他刨了小眼。来年开春,必须重修。这可是大耗银子的事啊。如果安徽清军走投无路之下,也把黄河河堤也给破坏了,来年光是在这条黄河上的耗资就不是四五百万可以止住的。” 秋冬之际,黄河进入了枯水期,这个时候就算是河堤给拔了,被破坏了,也酿不成灾害。可怕的是明年夏天…… 而大规模的修补安徽段黄河河堤则又肯定要牵扯到陈汉的精力、人力、财力和物力。 “除非是动用储备金。”那是复汉军自从施行‘以田代饷’之后才存下来的银子,是准备来年时候用上的。“且钱粮问题除外,小弟更怕的是这条黄河绊住了咱们的手脚。”满清今年夏天的表现就已经露出了什么叫‘无所不用其极’了。陈聪怎么不担心呢! 陈惠脸上也露出纠结的表情,乾隆这狗东西现在净搞些盘外招,除了搞暗杀搞破坏,就一个劲的在河堤上下功夫,他么的就跟一根细尖细尖的铁钎顶在陈汉的胸口一样,让你不能不注意。否则一个不小心让铁钎插进胸口了,死到不至于,却也要无尽麻烦。 先前陈惠个人是倾向于拿下安徽的,他考虑到了钱粮,但是黄河河堤的问题被他忽略了。 李侍尧在苏北表现出的狠辣,谁敢保证桂林没有? 陈惠本来偏向夺取安徽的心,又再一次给掰回正中间了。“这事儿,再议吧。” 南京收到的东部战区军情是陈鸣还没有与安徽清军交手,等到南京‘难以决断’的消息传回到他耳中的时候,他已经带兵夺取了宿州。但也就停步于宿州城了。当然这个消息他也传去了南京了,就是一个路上的时间差。 陈鸣在是否夺取安徽的问题上也有着疑虑,且跟他爹一样,陈鸣考虑的主要也是钱粮问题,都忽略了满清的狠辣。这种在关系万千生灵的堤坝上搞鬼的朝廷,那就是不把治下之民当然人看的朝廷,以满清的德性,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谁敢说他们真的干出扒黄河毁河堤的这种事儿?陈鸣带兵只下了一个宿州,倒是对了。 从徐溪口逃窜的佟金据说一路跑到了丘河,然后重新聚拢人马,至今也只有两三千人。 投降的李岳龙被陈鸣委以重任,给了他一个安徽陆军宿州守备团的名号,带兵守在宿州。然后陈鸣就要回徐州,是解决徐州清军的时候了。 因为阿桂亲自率领的第二批清军援军已经到了砀山,他的目标也不是济宁,而是徐州。 陕西方面对于汉中的进攻转为了防御,多出的兵力一部分回援甘肃,另一部分进入河南。 双边局势都是牵一发动全身! 虽然现在的满汉双边疆界也称不上犬牙交错,可绵延几千里的双边几十万兵力的对峙长线上,任何一处的波澜都会引动起全军的晃动。 当然,只要复汉军保持一定的克制,在陈鸣眼中眼前的局势也很好解决。 杨明昭率部从沂州支援济宁,陈鸣解决了徐州之后,再搞掂阿桂。然后复汉军以徐州府城为节点,通过沛县进到山东,山东运河以西部分舍弃掉,以运河为分割,这场战争在济南之战结束后就可以宣告结束了。如果满清愿意接受现在的局面! 济宁城里。南北东三面城墙垮塌了五个缺口,整个济宁城就丰富被刮光了奶油,又切了好几刀的生日蛋糕。 从白天到晚上,枪声始终响彻,就算是最漆黑的夜晚,你也能听到零零落落的响声。 济宁城南是整个济宁最为残破的地方,两天前,清军就第一次通过破开的城墙豁口冲近了城中,但他们没有成功。李佐恩,这个曲阜的武举人,带着人白刃拼杀,最终阻挡了这次浪潮。 接下来清军几次成功的爆破,却都没有第一次那般惊心动魄。他们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在济宁城中尽情的欢唿了。 至于整个济宁城已经在硝烟中残破不堪,几乎化作了一片废墟,谁又在乎呢? 从那天起,李佐恩就守在南城,孔昭焕也放心的将那里的指挥大权交给李佐恩。一线的山东民勇,包括一部分从城中拉来的青壮劳力,上上下下在李佐恩的带领下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在干活。每个人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用于垒胸墙,建工事,抢运各种各样的物资。 现在整个济宁南城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残破的房屋要么被拆毁,要么被加固成可供士兵休息的工事。李佐恩可着栋梁上,大腿粗细的栋梁和大木头堆成的工事,称不上丝毫的建筑美,可只要结实就行了。每一个这样的建筑那就是一个火力点。 李佐恩手下所有的弹药和补给也被他藏入了地表下好数米深的地方,上头继续用大木做下遮盖。弹药和补给分散放置,以防有个万一,全部完蛋。 他手中现在一门火炮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批手榴弹和火枪弹。焦急之中,送到李佐恩手中的枪弹甚至还有不合格的,那就只能融化了重铸。铅的熔点是很低的。 清军没日没夜的进攻,力度有强有弱,这些天的忙碌下来,李佐恩已经熬得眼睛通红了。正坐在一堆木头箱子上和同样显得疲惫不堪的亲兄弟李佐昌说话。 李家跟孔氏的纠葛很深,孔昭焕按理说都改喊他们一声表姨夫的。李家都没有自己拉队伍,而是直接投入了孔家,现在的他们也只能拼命一搏了。 “清军又来援兵了。城外头的兵多的像潮水一样,太子殿下要是再不回师,城里的人怕是真要彻底完蛋了。” “不早有准备么。公爷接下这个任务,那就是过来拼命的。人死卵朝天,不死,咱们所有人就接着享富贵。” 李佐昌喝了一口浓茶,语气寥落。李佐恩也面上露出唏嘘,即使他们融入进了陈汉,也不可能再某以重任,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当然,这个念想就现在的情况来说都是一个妄想,说不准下一刻济宁就破了呢。 三面城墙,五个豁口。李家兄弟这儿只是其中之一!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直到外面传来了几声沉闷的爆炸声音,这是清军的大炮在开火! 李佐昌猛地站了起来,“大哥,你在这里歇歇,我先去前线。”说着话,就拿起桌子上的望远镜和腰刀,带着几个随从和传令兵大步走出了指挥部。刚才的炮击一定是清军炮兵的试射,更猛烈的轰击和随后的步兵进攻已经迫在眉睫! …… “郭世友、李华鹏、周德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施纯泽脸色冷的像一块石头,作为施琅的重孙子,施纯泽在几年的战争中从一个空头的汉八旗正蓝旗副都统,一步步走到现在,如果满清还可以继续存在下去,施纯泽真心是光宗耀祖了。 自从施世纶去世之后,施家显赫的地位就一去不存在了。施琅的孙子辈人中,根本寻不出一个能真正挑起大梁的,因为在施世纶死去的前一年,任福建水路提督的施世骠已经病死了,年纪才五十四岁。 一蹶不振的施家在雍正和乾隆朝都属于空有爵位的小透明,即使施纯泽跟随征讨新疆的大军多立有功劳,也只得了一个汉八旗副都统的空衔。要不是陈汉崛起,满清的名将大臣频频陨落,军中大批将帅更新换代,施纯泽到现在可能还在北京城里无所事事呢。 “回将军,三位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施纯泽大叫一声好,接着道:“那就只剩下炮兵了?告诉他们,动作要更快一些!别磨磨蹭蹭的。辰时初刻,我必须看到所有的炮兵开火。” 施纯泽不是施世纶也不是施世骠的子孙,他是施琅第五子施世騋的孙子。可就是当初不怎么出色的施世騋的子孙,现在成为了整个施家最显赫的一位顶梁柱。虽然施家也很不看好满清的前途,可是很无奈,复汉军对于一些‘准则’坚持异常。以施家的黑历史,就算整个投效过去,也没有好下场的。 “和济南联系上了没有?哪里的情况是否紧张?如果可以,济宁继续需要援兵。”施纯泽端坐在自己的指挥部里面,面沉如水。前线的进攻既然就要准备好了,他就没必要再去盯着。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努力的构建着整个济宁的分布图,这一战的重要性或许比不得济南,也比不过徐州府城,但它是一个机会。 是这场战役三个焦点中清军最有可能,最早拿下的地方! 虽然复汉军的兵锋还没有进入京津,可这是一场决定着大清命运的会战。如果失败了,满清就只能全面趋于守势,全面的守势。 他们兵力最充裕的中原战区,也全面趋于劣势。“老天保佑,保佑我大清……” 第四百五十八章 绝望 徐州城南,复汉军的炮弹准确的落在清军阵地上。 三丈多高的徐州城墙已经跟一条翻滚的巨龙一样趴在了地上,整个城墙都是扭曲、倒塌的。这些日子里,复汉军虽然留下了很大的余力,可还是进行了对徐州城墙的爆破,尤其是重点针对的南城墙及其瓮城,每一次山崩地裂的响动,就是一段城墙的轰然崩塌。 快五里长的南城墙现在只剩下寥寥一二百丈的城墙还依旧坚硬的耸立着,还被分割为长长短短的五六段。 护城河也早被填平了。 对比同时间段的济宁,如果济宁还是一块被刮掉了奶油,然后切了好几刀的蛋糕的话,徐州城就是一块被人用手狠狠抓挤了十分钟的蛋糕! 二三十门大炮排列在徐州正南面的炮兵阵地上,声势也比同时进行的济宁之战要大出许多,这些大炮里有一部分是最近几日才经黄河运过来的。黄河经李侍尧的一番特意破坏,水面下降了一大截,虽然没有造成大的灾难,但航运艰难却是千真万确的。 火炮加臼炮,实心弹与开花弹,还时不时的有几颗火箭弹。 复汉军的炮击声势还是非常有力的。而且炮弹打得也比较准,因为一块被运到徐州的还有一个气球队,有漂浮在空中的热气球当‘眼睛’,一片废墟的徐州城南升腾起的一条条青黑色烟柱,不时便有残破的肢体被炸裂开来,四下乱飞。 李星垣已经上到了第一线,手里捏着望远镜阴沉着脸在观战。陈逆真的是厉害,光城南外的大炮就排列出了二三十门,这要加上臼炮可不是上五十门了?! 而整个徐州城里还剩下几门炮啊? 且他们还有一批重炮在后面没有开火,或是还没有时候。 而就现在这样的火力已经占据着战场绝对的优势了。己军的大炮一轰击就会暴露炮兵阵地,就会立刻招来复汉军大炮的覆盖轰炸——有天上飘着的那该死的气球,想藏都藏不住。这东西真的是‘作弊’啊,让人头疼! 就算是在黑夜,你都能看到天空中飘着一团鬼火一样的明亮。一旦捕捉到‘猎物’,对面少则十几门,多则几十门火炮集群轰击开来,暴起的火光好似把阵地变成了雷池一样耀眼放光。 三十分钟的炮火准备转眼结束,阵地上被硝烟所笼罩,不过谁都知道,炮火之后步兵冲锋就将开始!李星垣赶紧传令,命令各部队进入作战位置!复汉军就要上来了。 一个营的复汉军被投入进战场。他们已经接到命令,不需要再收着玩了,打!真打!狠打! 营官高喊着口号。这是一次全营规模的进攻。营官、副官和参谋、教习等都昂首走在阵中。 “拿下徐州!” 听到他们营官的怒吼,更多的军官也从胸膛里面挤出来同样的呐喊。整个营四百多名士兵挺直了身躯,人人紧握住上了刺刀的步枪,随着挥着军刀的军官们大步向前。 士兵如潮水奔涌沸腾。一边前进,一边拉开阵型,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散兵线! 如此大规模的散兵进攻,在这个时代的欧洲战场上是极少见到的,说不定是绝无仅有。可是于中国方面,陈鸣之外的复汉军将领对于排枪击毙还没有多么的深入骨髓,而陈鸣自己对于排枪击毙更没啥好感。所以不要说整营规模的散兵进攻,如果哪天中国出现了整团规模的散兵进攻,也千万别吃惊。 这次队伍从徐州城南进攻,以西面数第二个缺口为突破口,可不是指挥官随随便便下达的进攻命令,而是陈鸣亲自定下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那个豁口清军守军的士气很低迷,而看‘士气’的规模,那里的人数也相当之少。 烟尘为进攻的复汉军披上了一层掩护,清军根本不能对复汉军的进攻部队做一次细致观察。站在清军一线阵地的李星垣和几个同样经验丰富的军官,面如凝冰的看着这一切! 冰是冷的,是沉重的,也是坚固的,镇定的。 零碎的枪声响起了。徐州城内的清军在缓慢的移动,现在的他们就算是在移动的时候,也要小心的躲避着天空的那只‘眼睛’,因为这几日他们已经有过两次部队正在集结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的分崩离析,整个队伍陷入一片火海地狱。就是那该死的热气球做的祟! 虽然加农炮的开花弹杀伤力远不如榴弹炮【臼炮】的威力大,可你顶不住它们密集和迅捷。唿啸的弹片瞬间就能将集结地变成了一个吞噬人命的停尸场。 吃了两次亏后的清军没有还不学乖乖的道理。 如此,直到距离接近了二百米间距。清军的士兵才开始射击。复汉军又是三轮的炮弹急袭,进攻部队就在营官的大声命令中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冲啊!!” 没有激昂高昂的呐喊,就是简单的唿杀声,然后就是最震撼人心的‘虎!虎!虎!’ 从废墟中站起的清军挥舞着刀枪迎了上来,双方的厮杀声响彻徐州。然后不出陈鸣的所料,两边只刚刚交手,守卫那个豁口的清军就节节败退,身上还染着鲜血的复汉军战士,就像是地狱里面冲出来的一群凶神恶鬼,屠戮着去清军,迅速侵占着清军阵地!然后陈鸣就看到一股泛红的‘士气’迅速的向厮杀处增援。 陈鸣传令炮兵立刻轰击,效果不大。他也没有继续做出指示,那样的话就太‘不合理’了。 “打!”李星垣带着部队冲来过来,他手中举着手铳瞄准一个挥着军刀的复汉军军官就是一枪!但是没打中! 然后就是好一波手榴弹扔了过来。复汉军的进攻部队遭到迎面一击,士兵们顿时惨叫着纷纷倒下,虽然有人数更多的清兵陪伴着他们。 李星垣这种残酷到极点的打法让复汉军恨得不行,三四十名士兵倒在了地上,战斗进行到现在进攻部队的伤亡都还不到这个数。但这却并没有吓住他们,反而更激起了战士们的斗志和燃烧的怒火。一把把刺刀告诉清军答案!他们的身后,第二批依旧是一个营的部队正在迅速挺进! 李星垣身后的这批清军倒是非常英勇,不管是披着棉甲的旗兵,还是穿着号衣的清兵,一个个挥舞着刀枪,恶狠狠的扑向了复汉军。 子弹擦着李星垣的脸颊划过去,留下了一道血痕,战斗中的李星垣一点都不觉得疼。 第二批的复汉军从后面扑上,李侍尧也派出了他手下的另一个金牌打手——凤山。 “打,狠狠的给我打!” 陈鸣这个时候就站在炮兵阵地处,耳朵里听到炮兵指挥高昂的喊声。 前阵的轻中型火炮,后阵的重型火炮,全力急速射。连连的炮声伴随着硝烟弥漫,恨不得将整个徐州湮没。 “一股、两股、三股……” 被选定的突破口处前后一共有三股援军,两小一大。小的‘士气’凝实,还泛着红色,而大的那一团‘士气’不仅松散,还是纯白颜色。 陈鸣仗打了这么多次,对于‘士气’这项似乎并不怎么样有效的BUG认知很深。 红色还是白色,就是士气高低的标志。如复汉军的士气,那几乎就看不到白色,最差的守备部队那也是淡红色。而现在的清军就是以白色为主了。而要是哪一面的部队士气里突然出现黑色,那就是有人想反水、叛乱。 清军增援来的三股兵力,显然有两股是精兵,然后一股是大部队。士气松散的就像是棉絮! 最终还是复汉军的进攻部队退出了徐州城。清军涌过来的人太多了。 但是在复汉军退下后,整个突破口附近也已经躺满了死尸。双方尸体层层叠叠,撤退的复汉军虽然不想丢弃自己同袍的遗体,却也不得不退出城去。 少许士兵即使陷入了清军阵中,脱身不得,他们脑子里也不存在半点投降的念头。 国家的军饷和田地不是那么好拿的。要是因为怯战而被俘,或是主动投降,那就算徐州清军完蛋后他还活着,也注定要上军事法庭,视情况轻重而接受惩处。至于他们因为从军而得到的一切优待和军功田,也会被全部剥夺。 父母家人不仅要重新过上往日的苦日子,他们的亲朋还会被打上‘叛徒家人’的标签。所有的人都会对他们‘另眼相看’,一家人可能连往日的苦日子都没得过。 所以复汉军的战士是拼了性命在战斗,完全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刀枪掉了,就挥舞看手上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心中想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置面前的人于死地,不管用什么方式! 整场徐州之战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了,清军就几乎没有抓到过活的复汉军战士。人都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对复汉军的战士们而言,在最要紧关头,即使是自我了断,也比被俘虏了强。虽然人皆贪生,可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废墟里不时的传来手榴弹爆炸的声音。这就是战士的选择! 或许这个时候的他们,如此做,很大程度上还是出于对军功田的‘保护’,但复汉军才兴起几年啊?当陈汉坐稳江山,当复汉军建军的时间跨过五年,跨过十年的时候,这就会成为一支军队的传统,成为一支强军的嵴梁! 手榴弹爆炸声有不少就是那种已经到了受了重伤,或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的复汉军战士拉响了自己身上的手榴弹。 一次硬邦邦的较量就此结束。 两个营的复汉军战士在炮击的掩护下进攻,又在炮击的掩护下撤退。陈鸣不知道这两个营一共杀敌有多少,但他知道这两个营这一战一共损失了112名战士。那些没能跟上队伍退出战斗的士兵,可以全部用牺牲来表示他们。 徐州城外的一处高地上,佩里埃举着望远镜打量着残破之极的徐州城,他身边站着脸色很不好看的西班牙驻南京的商务代表阿尔瓦罗·马丁。 这两个人刚才看到了壮烈的一幕,两名来不及撤退的复汉军战士在最后的关头拉响了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撕裂了两人的尸体,夺走了他们周边清军士兵的生命,对让佩里埃和阿尔瓦罗·马丁震撼的久久无语。 “这是一支勇敢的军队。中国人视投降为军人最大的耻辱!”虽然佩里埃很不理解这一点,为什么这个古老的国度,这个古老的文明,对于‘投降’如此的反感,但是对于这样的军人他不得不表示敬佩。 阿尔瓦罗·马丁默默不语。 此时的欧洲,军人无奈之下选择投降,通过赎金或是战俘交换的方式重新回到自己的国家,虽然对于指挥官是不怎么名誉的事情,可也非常正常。中国…… 时间转到晚上,一支部队出现在了徐州城南,还是那个从西数第二个豁口。 石猛看着眼前的士兵眼睛里染上了一丝怀念。依旧保留着坦克营的这个营,也是以当初的坦克营为根基后续组建的部队,之前的士兵很多都已经分散到军中担任骨干或是中低层军官了,眼下这个营里只有二百名左右老兵,可它始终是近卫旅的拳头部队。 当初的石猛还能身披重甲,带领坦克营冲锋陷阵,现在身为高级军官的他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在后面,目送着士兵奔赴战场上。 这个营五百余名士兵,个头普遍在一米八以上,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堪称巨人营! 陈鸣还是以老地方做突破,这回并不是因为那里的守军少,士气还弱。 恰恰相反,此时南城西数第二个豁口处守备的清军是徐州三面城墙缺口处清军阵地士气最高昂的所在,兵力也相对的雄厚。 如果说白日的进攻是避实击虚,那么现在陈鸣出动了坦克营,那就要从清军的最强点,更加强势的碾压过去! “进攻——” 炮火的掩护下,坦克营营官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高吼着。 五百名穿着铁甲的士兵,就像从历史的长河中复活来的古老军团,漫步向着徐州城移动去。 佩里埃吞咽了一口吐沫,他为那五百名身披铁甲的士兵的出现感到吃惊。这就像一个个中世纪的欧洲骑士在他面前复活一样。这些士兵丢掉了火枪,脱掉胸甲,换上另一套盔甲,手里拿着大刀铁棒这般野蛮的冷兵器,于是一支野蛮到极点的部队出现了。 这支部队很原始,纯粹的冷兵器,连手榴弹都只有少数人配置。但是你绝不能否认他们超强的肉搏能力。尤其是在这火力不方便发挥的夜晚,这支军队如果跟清军短兵相接了…… 佩里埃想起他认知里清兵的装束,然后深深地打了一个寒蝉。屠杀啊,那完全是屠杀啊! 枪声寥寥的响起。炮火炸明中,一个个坦克营战士冲近了豁口当中。手中拿着火枪的清军士兵已经早早上好了刺刀,黑夜里火枪鸟的用处都没有,而更多地清军士兵则熟练的操起了刀枪。但是这没有半分的鸟用! 李星垣虎口撕裂,腰刀掉落到地上,下一刻就被亲兵扑倒一边,然后他整个人迅速的被亲兵架着往后退去。李星垣的眼睛却一直在瞪着前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披着铁甲的巨汉,挥舞着大刀将掩护自己的五六个亲兵斩杀殆尽。他可是武进士出身啊,平日间也没把弓马拳脚放下,今天却败得无话可说。 那巨汉挥舞着大刀又砍死了两个清军后,一声枪响,从不远处的火光中喷射出的弹丸击中了他胸前的铁甲。‘咣当’一声,就见他整个人像重重的挨了一拳一样,身子往后倒退了三四步,倒在了一段沙袋堆起的胸墙上。可就在李星垣以为巨汉已经死了的时候,他从重新站了起来,用手摸着已经被弹丸打穿的铁甲,人却似乎没办点事一般,伸手一捞又将大刀拿到了手中。 坦克营的铁甲除了外面的胸甲和铁片外,里面还包着一层棉甲,用棉皮和丝绸夹层而制成,防弹能力很强。 李星垣绝望了。 残酷的白刃肉搏!李星垣手下的这支清军精锐迅速的减少着数量,手枪和火枪的射击声早就从战场上消退,一小队一小队部守废墟之中的清军被坦克营战士以绝对的战力碾碎。 何文秀,营里的教习,大腿上和后背都挨了一刺刀,年纪刚刚二十二岁,三个孩子的父亲,永远的躺在了这片土地。虽然坦克营的大汉们对于‘教习’普遍很痛苦,可看到何文秀的尸体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的内心里就跟被捅了一刀一样。 营官举首四望,他身上负伤四处,却像完全没有疼的感觉,他在认真的寻找着清军。 凤山带兵支援来了,然后凤山也不行了。 无奈下李侍尧集结手下的督标冲去堵窟窿,能行一点,他就不会在黑夜里大肆的集结部队,那纯粹是在给复汉军的炮兵送人头。而队伍要是不大肆集结,只让底下军官带人分头去窟窿口增援,十个人能到上一半就是好的了。且到达的时间不一样,很可能给打成添油战! 第四百五十九章 佩里埃的羡慕 对于徐州的清军来说,昨夜的激战是悲催又悲哀的。李侍尧的一念之差固然保下了清军的大部队,可是李侍尧的督标却残了,李星垣的镇标残了,凤山的镇标也残了。 徐州城清军最最精锐的三支部队,全完蛋。 李侍尧用三块石头保住了一片沙子。 而夜里的战斗,复汉军就投入了两个营,一个坦克营,一个火枪营。然后徐州清军最精锐的力量被打断了嵴梁。 那只有前后三刻钟的厮杀! 不提退回来的坦克营有多么的疲惫,深秋天气里,一些士兵敞开着怀,精壮的胸膛迎着夜风吹刮,篝火的边缘,佩里埃甚至能看到士兵们身上冒出的腾腾热气! 当然,佩里埃更关注的是他们的数量。这支军队一场激战后并没有损失多少。 “先生,他们至少还有五百人。” “能估算出具体的数字吗?”佩里埃已经知道复汉军的‘斗志’了。进攻部队的士兵凡是没有跟随部队退回来的人,几乎都可以算是阵亡。 “三十人到四十人。”随从看着坦克营士兵的目光充斥着惊惧。浓浓的血腥气从每一个坦克营士兵的身上传出,褪下战甲后,他们的军衣上全是斑斑血迹,甚至一些人脚下的靴子都已经被鲜血浸湿到了脚踝位置。 更不要说脱下的战甲上滴答的鲜血,和大刀铁棒上沾染的血迹,乃至白色的物体。随从都不敢去细看那是什么,直觉告诉他,白色的物体是人的脑浆。 爽朗的笑声从佩里埃背后传来,那是战后的坦克营战士在谈笑…… “这些士兵的心态更棒。”佩里埃有些羡慕,七年战争中的失败让整个高卢公鸡都要不好了,对中国文化有一定了解的佩里埃听着坦克营战士的笑声则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成语,“中国人有一个形容军心士气的成语,闻战则喜,是听到战争的消息就非常高兴的意思,用在这些士兵身上很合适。” …… 复汉军的炮兵在进攻部队退出战场后迅速向着豁口处展开覆盖式的轰击。被集中在徐州城南的大炮、臼炮足足有七八十门。刚刚‘战胜’了强敌的清军精锐,还来不及高兴就立刻转入抱头鼠窜中…… “快。快隐蔽,快隐蔽!” 李星垣看到复汉军撤退,丝毫没有要追击的意思。大声下达命令要部队隐蔽。准备迎接复汉军下一轮的炮击!这就是徐州战场的阵地战,冲锋和炮击轮番上演,复汉军不断地用炮弹、子弹和刺刀消耗着他们的血肉! 谁的鲜血和胆气先流干,谁就会输掉战斗。 “轰轰轰……”昨夜的炮击十分响亮,就在佩里埃小心的观察着战后的坦克营战士谈笑风生的时候,七八十门大小火炮齐齐开火,天空中闷声响亮,真就像是有一个‘雷池’。 “今夜不继续接着进攻吗?”佩里埃向身边的一名随行的复汉军军官问道。 “今晚不打了。”军官摇头着道。陈鸣今晚上不接着打了。不仅不打了,还要徐州西面的部队给夜里逃跑的清军放开些口子。今晚上下半夜最重要的事儿,就是看清军有没有人逃跑了。可是军官又不明白,怎么着他们的太子殿下就能料定今夜里会有人逃跑呢?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士,当然不知道陈鸣的真正布置。 整个营地只有团一级军官才知道,在第二批一个营的火枪兵增援坦克营的时候,二十多个穿着清军服饰的侦察兵也一块进入了徐州城,那接下的一切就是顺理成章了。 上士的级别太低,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 上半夜接下的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如果复汉军中又另外一个会‘望气术’的大仙儿,夜观徐州军气,就能发现本来如棉絮一样软绵散乱的徐州清军士气,现在更像云彩一样飘忽了。到了下半夜,陈鸣已经睡熟。突然听到隐隐的枪炮声传来,他笑了笑没有起身,继续沉醉梦乡。 李侍尧从昨天夜里一直枯坐到天亮,上半夜复汉军发起的一次猛攻后,并没有接着发动后续的进攻。这是几日来夜间复汉军最安稳的一夜。 可是复汉军安稳了,清军却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的有士兵开始逃跑了。 这个苗头从子时正点显露,到寅时初刻,发展到巅峰。短短一两个时辰,逃兵潮起,这绝不是毫无由来的。复汉军早早就将徐州打出了狗脑子,昨夜里又有传言起,李、凤两位总兵的镇标和总督大人的督标全遭重创,那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清军紧张不已的军心被彻底摧毁!二十多个侦察兵就是二十多处火苗,他们煽风点火,传播谣言,在引着逃兵出城的时候还频频‘一马当先’的探路。 要是清兵心神冷静的时候,未必不会没人看出其中的不对来。清军里哪有这么品德高尚的人啊,自己好不容易摸出去,不赶紧拍屁股逃命,反而还潜回来给他们带路…… 可是人一慌张,很多显露出来的痕迹就会被他们忽略忽视掉。或者说人掉在深井之后,内心中总期盼着‘好人’的出现。 现在天色已经亮了。李侍尧麻木的听着各处报来的消息,徐州城都出现营一级的队伍一块外逃了,那是怎一个惨字了得啊!“那些人的脑袋又是怎一个笨蛋啊……”李侍尧已经懒得去骂这些人了,猪脑子都该想到复汉军的防线会出现——防御漏洞——这般低级的错误吗?用这些人来比猪,真是对猪的侮辱。 昨夜的战斗力李星垣丢了两根手指头,万幸都是左手的。凤山重伤昏迷,挨了炮弹炸,半边脸都给撕扯着了,脑袋跟血葫芦似的。能不能最终醒过来,谁也说不准。 李侍尧督标中的四个营官,游击、参将各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参将重伤。四个营出淮安的时候,整三千人的兵力,现在一半都不剩了,完全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再加上凤山、李星垣的督标,整个苏北清军最最精锐的六千人,现在两千五都凑不到了。 李侍尧能感觉得出,复汉军昨日的进攻力度远比之前强大,那昨天一昼一夜,他手下依为长城的六千精兵就稀里哗啦了,而且昨夜里搞了个鬼,一晚上,准确的说是半个晚上,城中的队伍就少了足足五千人。今天复汉军要是再拿出这等力度的攻势出来…… 李侍尧突然的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大好头颅,大好头颅……”接着,“哈哈哈,哈哈哈……”口中发出一阵绝望到极点的笑声,也凄然到极点的笑声。他不为自己担忧,也不再为大青果担忧了,此时的李侍尧只为他北京城里的家人担忧。 自己一死百了,自己的家人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是汉军旗人,不裹脚的。人也养尊处优,根本不像民间穷人家的大脚婆娘,就是逃入民间,时间一长又怎么会不漏痕迹呢? 这一刻徐州清军的主将——李侍尧也被击垮了。那么徐州城的陷落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三个团的进攻部队从三面同时发起进攻,巳时初刻,也就是九点的时候,正式向徐州城发起攻击,三面齐攻。 要说之前的复汉军是一张开的手掌,那么现在的复汉军就是一个五指内扣的爪! 徐州城这个被陈鸣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果子,靠着最开始的软壳,还能抵挡一阵。而现在果子外表的软壳已经被陈鸣戳得稀巴烂,当他‘五指’内扣的时候,立刻的鲜红的果肉就变成了血浆毫不吝惜的流淌了出来。 李星垣死了,凤山在昏迷中死了,李侍尧也死了。 整场战斗进行到下午五点钟,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徐州城中才再也听不到一声枪响。 此时,从砀山进来的河南清军脚步刚走到西镇店,徐州还有六七十里,也就是两天的路程。他们前方东南方向的位置,是一个营的复汉军驻守的萧县。 本来已经调派骑兵将萧县看住的阿桂,在第二天突然间下令全军后撤,就在军中一干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消息风传了出来,接着又迅速被证实是真的事——徐州失陷了。 李侍尧以下三万清军,非是被俘,就是被歼,算是全军覆没。 没有了在徐州城跟复汉军酣战十余日的苏北清军的‘内应’,阿桂此次虽然带来了不少的队伍,却也没信心来跟陈鸣手下的三个旅复汉军对阵。 “第四旅留守徐州,寻机西向,与陈州连为一片。二十旅和近卫旅跟我回援济宁。”徐州城里,得知阿桂带兵突然缩了回去的陈鸣,也终于不能再拖延着不去救济宁了。即使他内心深处再想着搞孔家,面子上的事情也必须做全面了。 徐州之战里抓到两万俘虏全部留在徐州,还有诸多的火炮,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这次救援会真的打仗,济宁城下的清军脑子要有多残,才会在久战之余,来继续跟复汉军硬顶啊? 这就是一场游行。 复汉军北上,清军西撤。当然,陈鸣要表现的更有攻击性,他部沿着运河西岸向济宁而去,到时候从济宁撤退的清军怕是连济宁州都待不住了。 微山湖、昭阳湖、独山湖,还有一个南阳湖。从济宁到徐州运河段,全部都是湖泊。陈鸣带队抵到南阳湖与独山湖交汇的南阳镇的时候,济宁之围解开了。从济宁越过运河西撤的清军果然连济宁州的属县都不敢待了。一直退到了曹州府最东面的县城——巨野! 整个战场还剩下济南之战没有结束。而南京方面对于安徽的‘安排’也形成了初步定议,被快马飞鸽传到陈鸣的手中。 不打! 但支持捻子——投靠复汉军的捻子,让捻子去南下进攻庐州。复汉军在拿下济南之后,就巩固、清肃山东的地盘,休整部队,等待来年的大战。 陈鸣很快也向南京回了一个折子,认同了这一决意。就跟陈聪说服陈惠一样,河堤加黄淮的危险性也说服了陈鸣。来年才是重头戏,他也有些不想节外生枝了。而徐州之战所俘虏的所有清军战俘,一律发放到黄河与运河沿线,修筑堤坝、疏通河道。 第四百六十章 痛骂乾隆! 徐州战罢,济宁战罢。阿桂跑了,河南清军跑了。上旬还热热闹闹的山东,转眼儿,就只剩下了一个济南,战事还未分出高下。 舒赫德急的胡子都白了,但又能如何呢? 清水教兵马从泰安北上,陈鸣大军抵到济宁后,也马不停蹄的继续向着东昌府城聊城杀去。满清的济南战局是急转而下。舒赫德一边收拢清军,另一边求援的急报快马送到北京,可乾隆能舍不得拿八旗新军出来冒险吗?这似乎是不用问都知道的结果! 从济宁到聊城二百六七十里路,复汉军的先头部队五天就杀到了,就在北京城犹豫不决的时候,陈鸣轻松地夺取了东昌府城这个山东重地,周边的阳谷、寿张、堂邑、莘县传檄而定。 从泰安北上的清水教军,沿北沙河而上,在长城驿被清军堵住了。他部攻坚能力不强,对于济南的战局真心帮助不大,但好歹也牵制住了济南清军的一部分力量。 守备二师至今还没有打下济南,但这也不是说他们就一点成绩也没有。在夺取了淄博之后,守备二师为了更好的利用河道运输军需补给,也是避免后勤线拉的过长给了清军马队可乘之机,转而将山东最北面的武定府给扫荡了。因为这里有一条大清河可以直接通到济南。 这个大清河落在陈鸣的眼中,那更是‘黄河’了。原时空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在河南兰阳(今兰考县境)铜瓦厢决口改道,就是夺大清河入渤海。 所以这条大清河是足以承载往来的运输船队的。甚至就连小号的海船,都能轻松的驶入。 守备二师的主力部队兵分两路,一路位于大清河以北的济阳,一路位于大清河以南的章丘。 前者是为了阻断济南清军北逃的路线,南路是为了夺取济南泉城。现在陈鸣带军打聊城直线向东,目标指向与济南城隔河而对的齐河县城。济南清军立刻就坐不住了。 还是山东巡抚衙门的签押房,可里头的人群少了一个孔昭焕,多出了一个钦差大臣。 周元理的脸色现在更加苍白了,徐绩的神态也在向着周元理转变,瑭琦就更无用了。虽然他身上还兼着团练大臣的职位,但真的不是大才。 五个人里只有舒赫德和王进泰还算心神镇定。 “老夫年已六十有五,老了,不能再给大清效命了。”王进泰的年纪的确很大了,而且连着几年沙场劳累,也真的快油尽灯干了。“这济南名城,风景秀丽,就做老夫的埋骨之地吧。” “能死在这处风水宝地中,也是幸哉。” 虽然济南的局势很恶劣,可事实上今天签押房的气息并不沉闷,因为五个人里的两个汉员大臣已经做出了高尚的‘牺牲’。 王进泰与周元理,一文一武,两名大员,早在之前就跟舒赫德他们通过信了。他们两人留守济南,余下的三个趁早带兵往北跑吧。所以今天签押房的气息很凝重,却是悲壮的凝重,而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压抑。 王进泰交给了舒赫德一个折子,这是他给乾隆上的最后一道折子。 同理,周元理也交给了徐绩一道折子。咳嗽声不断的周元理似乎递给折子都千难万难,在徐绩将折子接过之后,人就瘫在了椅子上。就连舒赫德、徐绩、瑭琦三人跟滔滔不绝的黄河水一样的赞叹赞美,也只是让他微微翘起嘴角,或是摇头黯然神伤。 清军主动认输了。 是的,主动认输了。 在周元理的眼中,乾隆不派出援兵南下,就等于是放弃了山东。那么看看现在的地图,想想复汉军强大的水师,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干,简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么到时候乾隆还会接着放弃吗? 周元理是真的病了,他也真的失望透顶了。 如果乾隆这个时候就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狠狠地痛骂他一顿。你死死地捏着八旗新军,是能生崽啊,还是能添娃?看看常州之战后的一连串败讯吧,南国是满清主动放弃的。那么长的时间,满清就没有对陈汉形成一次有力的打击,让复汉军一点点吃掉整个南方! 而现在复汉军都打到山东了,安徽也要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局势还不够紧张吗?莫不是非要复汉军兵临北京城下,你(乾隆)才能拿出全部的本钱?那你又把山东、苏北、安徽、河南看做什么了? 而且这两年乾隆让粘杆处频频针对河堤下手,真真是失去了一部分人心。这些人即使对复汉军的政策也不认同,但满汉两面,一个毁堤害人,一个补堤救人,满清虽然给陈汉找了很多麻烦,可真真的也让陈汉刷了又刷自己的形象。 从真一点看,满清的那一招就是饮鸩止渴。或许乾隆本身也知道! 周元理就是其中之一,他对乾隆对满清一肚子意见。在那最后一本尚书乾隆的折子里,周元理就直言相劝,要乾隆千万不要再‘倒行逆施’了。可他对陈汉的国策、政策也一百个不认同,所以舒赫德、徐绩、瑭琦等所惧怕的死亡对于周元理却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解脱。 被随从用肩舆抬出巡抚衙门,周元理一路无言的回到布政使衙门。这几日布政使衙门的大小官吏已经按照周元理的吩咐,将各类档案、资料都整理妥当,然后各回各家,有本事的就各显神通去吧。所以大大的布政使衙门一片寂静。 周元理是杭州人,父亲周昴早逝,自幼由母亲陈氏抚养长大。三十二岁中举,然后积功升做山东布政使。他善于之水,为政识大体,待下级宽容,或者说为人护短。可作为一个坚定的忠清派,周元理的宗族和母族、妻族早就被复汉军清算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的周元理最最看重的不是别的,正是‘青史留美名’!也所以他才会看到满清突然的‘倒行逆施’之举后痛不欲生。他有种感觉,自己的身后名,要彻底的砸在满清的害民之举上了。 王进泰回到营地,立刻召集手下的一群军将,将签押房里的事儿道了一边,然后不管手下军将们的愤慨声音,点出一部分人名:“你们都回去准备吧。”这些人就是跟着舒赫德一块北上的人,那么剩下的就是留在济南城等死的人了。 王进泰身前的一二十个军官,立刻分裂做了两排,除了极少数的人外,几乎一个个都情绪形于脸上,或是欣喜,或是担忧、惊骇。 在后者当中,三十岁的段永贵满脸的不服。自己可是汉军正白旗的世袭佐领啊,大清朝的铁杆支持者,怎么也给留在济南城了?一样情况的还有另外两个旗人军将。也是非常的凑巧,这三个旗人正好满汉蒙三旗军各一位。 “军门,怎么把段永贵他仨儿留下了?这不是麻烦吗?” 一众军将都走后,王进泰的中军副将在他耳边说道。王进泰疲惫的摇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房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嘴里蹦出三个字:“投名状!” 清军的一切行动都进行的很快。等到大清河两岸的守备二师放映过来,舒赫德带着两万多清军已经从齐河北上了。高靖辉和卢龙脸色猛地一白,然后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带着部队向济南和齐河发起猛攻。 清军留在济南的部队还有一万来人,已经跑了的舒赫德军,其部还有大批的马队,守备二师不敢大规模追击。首先追击的话,带着重炮他们也追不上,而不带重炮即使追上了,也吃不下,甚至还会被清军打反击。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舒赫德带人跑路。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灭了济南城里依旧驻守的清军,将功补过。 陈鸣没有下死命令要守备二师夺取济南,可也让他们看死济南的清军,不要让他们熘了。现在……,他们就只能更加卖命的将功折罪了。 山东几条重要的河流除了大清河、小清河,还有一条徒骇河。这名字很奇怪,来历却是极度的高大上,它是《禹贡》里记载的“九河”之一。 徒骇河与大清河间隔不远,最窄处只有十几里。对应齐河的地方更是徒骇河的有支流汇入的位置,禹城就在徒骇河和其支流赵牛河的夹角。大清河北岸的复汉军一边强攻齐河,另一边就要在徒骇河的支流赵牛河设防,以防备尾巴耷拉在禹城的清军马队杀一个回马枪。 从晏城镇到王家桥,一连串的复汉军阵地,足足用去了两个步兵营,加相应的炮兵部队。 最北方的王家桥阵地位于赵牛河以北,与南岸有一座十一二丈的石拱桥相连接。作为复汉军守备重地,这里不仅有一个加强队的兵力,还有两门五斤炮和六门臼炮,另外后勤部还拨调来一百个战俘,帮忙修筑阵地。 中午了,吃饭的时候到了。辛苦劳作一上午的俘虏们自动分作三群,各自排列着相当整齐的纵队,等候在‘厨房’前。 周边围绕着一个班的‘监工’战士。工头范如涛大刺刺的站在中间的‘厨房’前,手中握着一根鞭子。这些天,他已经通过棍棒和鞭子教导了俘虏们怎么去排队。而他的身份,在一个月前还是一名山东暗营的外围分子。 在复汉军军中,排队是一种很基本的组织秩序。清军中,排队也同样至关重要。 但这些俘虏往日里散乱管了,如今规矩改了,可到底时间还短,现在分饭时候,尽管每群都有队长在维持秩序,但是整个队伍还是有点乱糟糟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排到最前面去。只是迫于外头监工们的威摄,队伍的秩序才保存着。 “这群贱货该打,就是要狠狠地打!”范如涛对此十分不满意。 作为一名码头卖苦力的挑工,范如涛对现在自己的身份是非常满意的,他最早为暗营办事,可不是因为什么满汉华夷啊啥的,而是纯粹为了钱。没想到现在他也能当监工了! 一百个人啊,这要放到登莱码头,那也是号人物了。范如涛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所以他也要尽一百个心的去干,去努力工作,不能辜负了上头的厚爱。 前半个月他跟着别人当副手,顺带着也学一学管理,现在他转正了。手下也管着百十个人,每天都有任务,在王家桥的整个工程期间,他看似只要背着手,拎着鞭子,随便走走转转就行,实际上却是一颗都不放松的观察着这支劳改队。 他要从中选出几个他认可的人,当班排长,当打手,做心腹。 范如涛现在对那些班排长的认知就是码头上的群头和打手。直接对包场的工头负责,同时也担负着管理、领导底层的苦力的任务。 还好的就是,这些战俘中的绝大多数人干活还是比较卖力的。虽然这不是他们的自觉性高,而是十个班长之间的竞争意识所造成的,这十个班长别看现在连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都还没有坐牢固,他们一个个却都瞄着那三个排长的位置的。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在范如涛这个小BOSS面前表现的太差——十个班长在督促干活方面都十分的卖力,但是只靠着他们的强力压制,工作效率还是不够的。范如涛知道俘虏们现在的卖力仅仅是因为害怕,就像当初他第一次拿到钱后一样,看到衙役都吓的走不动。要让他们自觉自愿的努力干活还,需要其他方面的刺激。这些都是之前的老队长教的。 范如涛决定就从伙食上着手。俘虏们现在一日三餐,每顿能领到两块杂粮饼子,一碗稀饭,一疙瘩咸菜,填饱肚子是不能,他们干的可都是力气活,但绝饿不死。 “而人都是贪婪的。”这句话是老队长对他说的。“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饥饿的时候盼望饿不死,饿不死的时候盼望温饱,而温饱的时候就会盼着吃好。这句话就是拿到范如涛自己身上也是如此啊。 他从一开始盼个吃饱,到现在吃好了就盼着住好。他们的工作积分不仅能拿来换田地,还能拿来换房子,范如涛光棍一条,在劳改队管吃管住,他就决定先搞一套房子,再攒二三十亩地,这一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今天是大柱的班干得最好最多。”范如涛站在所有人眼前,告诉宣布:“我宣布,他们队每个人今天中午,四个饼子。” 范如涛说完话,也不管其他人吃惊的表情,把自己碗里的干菜、宽粉炖肥猪肉,给大柱满满扒拉了一碗。这是复汉军的伙食,范如涛今天特意打的多点,复汉军才不在乎这点呢。 油亮的粉条子,油汪汪的肥猪肉,一股浓郁的肉香和油水香气弥漫开来,把咸菜的气味都给遮盖住了。连班长带普通劳改犯,百十个人,每个人瞬间里都情不自禁的大吸一口气。浓郁的香气让每个人的味蕾都尽情的绽放着,真正的叫他们垂涎欲滴啊。 这一瞬间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大柱的目光充满了红果果的羡慕妒忌恨。他们强烈的妒忌。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这个意外的奖励让柱子都说不出话来了。 从登州被俘,都吃了大半个月的咸菜疙瘩了,连条鱼都没有,他的嘴巴里都淡出了鸟来了。 可现在猛的有了粉条子炖肉吃了。 “这是对你的奖励。好好干!”范如涛拍着手下干将的肩膀说道。大柱‘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也不知道这一股‘感动’里肥猪肉又占了多少。 而其他的人,那是都前所未有的感觉自己拿到手的咸菜疙瘩是那么的难以下咽。 大柱兴奋的更满脸放光,把自己碗里的菜汤子都舔的干干净净,内心里更是下定决心要保证自己的领先位置。其他班长就觉得酸熘熘的内心更加发涩了。多吃一顿好的在劳改营中可不是能轻易忽略的大事,所有的俘虏——劳改生涯刚刚开始,他们除了盼着吃的更好一些,还能有别的啥盼望呢? 就是底下的普通劳改们都心动不已了,原来当班长还有这样的好处啊。那自己凭什么不争?现在的班长都是指定的,又不是不能换? 而其他的几个班长此刻心里正下定了决心——下午一定要狠狠的收拾几个不老实干活的家伙,要杀鸡儆猴。 第四百六十一章 乾隆死了 一年一度的皇太后诞辰又到了。北京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依旧的很热闹。即使满清就将彻底的丢掉山东,还要被切掉安徽了,京城里上百万的八旗子弟小日子仍过的依旧有滋有味。 今年夏秋两季,从东北向北京陆续输运了一百三十万石粮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京津的粮食压力。虽然东北的朝鲜农奴连累带杀,还有饿毙的,超出了总人数的一成,但是满清不怕,朝鲜有一千多万人呢! 京城里八旗子弟们的铁杆庄稼被持续的打折扣,可规模已经扩充到了五万人的八旗新军中还是有很多京旗子弟的,那新军士兵的饷银可比全饷的八旗还要高。八旗子弟的日子比起当年固然差了不少,但有银子,有粮食,比起绝大部分的平民人家,不劳而获的他们过得不是一般的滋润! 这几年京城的人口怕是减少的能有一成了,南面的货运不过来,朝廷的银子也少了,官员们收到的孝敬少了,市井街面自然就萧条下去了。就像那江河日下的大青果国势一样! 大批来年开春就要迁去东北的旗人已经给挑的差不多了。北京的旗人们对于回东北也没有太大的抵触,就眼下的情形看,他们是愿意去东北的。现在的情形跟原时空清末的情况可完全不同,旗人们的脑袋上架着复汉军的刀子呢。他们是属于新朝绝对要清算的对象,哪跟袁大头似的啊,还一年几百万两银子养着他们。 八旗子弟再怎么好逸恶劳,对小命也是无比珍惜的。所以,他们愿意回到东北,离开这渐渐变得不安全的北京城。反正到了东北他们也不用干活,只要管着手底下的朝鲜农奴就行! 今年北京城的热闹比往年更盛大,因为今年是钮钴禄氏的八十大寿。高寿、整寿,不热热闹闹的欢快一场,洗洗大青果朝野的晦气,怎么能行? 可是这人也真怪,越是怕来坏事,就越是躲不过去。 九月二十四日,济南沦陷的消息被舒赫德飞马送到北京。复汉军对济南的进攻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因为城中的绿营反了。山东布政使周元理是阖家殉难,直隶提督王进泰被手下人擒拿献给陈逆,老将军自尽而亡。同时济南城里的段永贵以下五百余旗兵悉数被杀! 舒赫德哭天抹泪的自言死罪!这一消息和两文武两大员殉死的信息与之前被送到的两份折子一对照,傅恒心里都觉得很不是个滋味。 忠良啊。王进泰、周元理,都是大清的忠良啊。即使那周元理之前的折子上出言不逊,那也是对大清的一片忠心啊。 这个档口上前线军事不利,实在是让人上火。 可是偏偏外头还有那不长眼的,隔了一天,陕甘总督吴达善上折子弹劾阿桂,说他屡屡空置兵力,而连吃败仗,徒劳无获,实是有负圣望。 这已经不是吴达善第一次上折子弹劾阿桂了,去年豫东南大败,他就上折子弹劾阿桂。让乾隆在‘事实面前’不得不处罚了阿桂。现在……,他又来了。 可是这家伙也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日子啊。太后的千秋节就在眼前! ‘正大光明’配殿里,留守圆明园‘军机处’的傅恒心理面那叫一个恼火。【不是匾,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圆明园的正殿。】 可是仅仅隔了一个时辰不到,河南巡抚何煟的弹劾奏折就也飞一样的进了来。他也弹劾阿桂“大言欺君,全无定乱安邦之策……,屡屡避敌,畏之如猛虎”。这是指阿桂从徐州外撤军的事儿! 所以常言说啊:屋漏偏逢连夜雨,或是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就是这个理。没法子,再是大喜当前,傅恒也要二次把折子递给乾隆。而就在傅恒要来见乾隆送折子的时候,乾隆也把吴书来派来找他了。 吴书来满脸焦急,额头上冒着一层明淅淅的汗水,显然是一路匆急的赶过来的,他对傅恒说道:“快点儿吧相爷,皇上召您呢。西安的粘杆处发来密折,说青海蒙古与元顿教逆匪有联系,卖了大批战马给元顿教逆匪,以至使甘肃官军屡次扑击尽皆无果。皇上气得快要发疯了!” 傅恒听到这消息,腿一软差点儿就倒在地上了。蒙古,蒙古,青海蒙古!满清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吗? 青海蒙古这里要出了问题,新疆蒙古,以及更重要的内蒙六盟和套西两旗,是不是也要出问题?也要受影响? 别看满清皇帝天天把‘满蒙一家’挂在嘴边,可那都是做样子的,就像他们说满汉一家一样。除了早期的顺治、康熙中前期为了稳固蒙古,大肆的纳蒙古后妃入宫,后来的雍正和乾隆哪还有得宠或是诞下子嗣的蒙古后妃啊?现在乾隆的儿女中又有几个带蒙古血统的皇子公主?虽然满清的公主大部分都要抚蒙,但这‘表现’还不够明显吗?再看那些满清的顶级权贵阶层,哪一个又不对蒙古警惕万分? 大草原上现在兴旺发展的密宗,正在一口口吞吃蒙古血肉的密宗,可不就是有满清的大力支持吗?一座喇嘛庙,胜抵十万兵啊。这话本身就是乾隆说的。 而现在的大青果就处在悬崖的边缘,稍微踏错一步,就要跌的粉身碎骨。蒙古就是满清最值得信赖的一支臂膀,这个时候爆出青海蒙古与元顿教逆匪有勾结,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九洲清晏到了,远远的傅恒就听见乾隆的咆哮声:“吴达善这个废物,小小的青海蒙古他都看不住,他还有什么脸来弹劾阿桂?无能,无能之尤!立刻发旨:着吴达善回甘肃,平定西北逆乱!” 青海蒙古是蒙古四大聚集地中实力最弱的一个,至今总人口仅仅十万人。不要说跟人口小二百万的内蒙相比,就是人口三四十万的外蒙和新疆蒙古,也远比青海蒙古强盛。【查了这了,不敢确保数字准确】 当初罗卜藏丹津趁康麻子去世,雍正初即位,部分清军东撤之机,胁迫青海蒙藏各部会盟共同反清。被年羹尧于次年讨平,可以说整个青海蒙古都因此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雍正把青海蒙古族仿照内蒙古扎萨克制度分编为29旗。各旗划定游牧界限,规定不得强占牧地,不得互相统属,不得互相往来。让青海蒙古在中国版图内的政治地位一落千丈,军事力量更一蹶不振。 到现在青海蒙古也只有十万人而已,还没有恢复到当年一半的人口。真正能拉出来打仗的青壮两万人都不到,还分做了二十九旗。何况他们还受到身后藏人的牵制,后者无时无刻不想进入青海,对于满清来说,实力弱小的青海蒙古那就是任由他们在手中把玩的掌中之物。结果就是这煮熟的鸭子,都在吴达善的手下玩出来花活。 “奴才傅恒叩见皇上!” “进来吧。” 傅恒进来后,才见今天来这里的人还真不少。不仅军机处众位大臣皆在,去年时候被归宗的四皇子理亲王永珹也在,这位爷可是现下满朝所公认的储君啊。否则皇帝闲的蛋疼了,才会把已经过继的儿子重新召回来。 傅恒再向上去看乾隆,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气怒不已的乾隆,现在的脸色苍白中透着灰暗,而印堂殷红如血,颊边赤红,两手抑制不住的哆嗦,固然是在盛怒之中,却也……太不好看了气色。 “皇上,事出不测,您得保重龙体啊。奴才知道您生气,但西北之患只是癣疥之疾,皮毛小病而已,皇上何以伤了龙体呢。”傅恒把手里刚刚抵到的何煟的折子瞒了下来,何煟还是很忠诚的,别让他成了皇上的出气筒。 可是今天老天爷就不想让乾隆好过,就在乾隆怒气稍歇的时候,突然六百里加急送到,乃是四川总督阿尔泰发来的。现在四川的折子都是经过青海转向陕西,然后走山西、河北,送到北京。 乾隆看了一遍折子后似乎不敢相信一样的又仔细看了一遍那奏折,半响没有说话,只是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阴冷气息,本进忠竟然降了,本进忠竟然降了…… 突然,乾隆口中爆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好,好,真是好啊。朕又选中了一个狗才!狗才!哈哈哈哈……”惨笑间,枯瘦的乾隆一头就栽倒在了御榻上…… 这一下,吓坏了殿里的人。他们立刻围了上去,也顾不得那折子里写了什么,喊“皇阿玛”的,喊“皇上”的,喊“主子爷”地,叫个不停。太监们也全都惊住了,吴书来回过神后连忙派人去传御医。 就在众人忙乱之际,乾隆却已经醒过来了。可他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脸色充血一样赤红,“永珹呀,别叫他们可着嗓子到处张扬,朕不要紧的……”大喜当前,乾隆的身子骨一定要撑住。 三十四岁的永珹眼睛里含着泪,但脸上不见太多的慌张,凑到乾隆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皇阿玛,儿臣已经派人去宣太医了,您稍等片刻。” 乾隆转动着眼睛,从永珹到傅恒,然后停留在吴书来的脸上。“朕无碍。胜败乃兵家常事,朕输得起!你们都退下吧……” 永珹等人当即退出了九洲清晏,可他们又怎么会真的就此离开呢。一群人转到九洲清晏对面的‘正大光明’等候。 太医很快就到了,但乾隆的身体积重难返,重金属中毒,岂是人力可以挽治的?诊过了脉又呈进了药方,就低头退去了。那药方被傅恒、永珹等人看过,全是温和无害的汤药。心中一片黯然! 这种方子对乾隆的身体当然无碍,可只是这种药又哪里能治得了病呢? 傅恒是真舍不得这个姐夫,此刻悲从心来,泪水禁不住流淌了下来。永珹等人不管内心中真正是如何想的,面子上全如丧考妣。 “吴书来,给朕拿丹药来。” “主子……”吴书来声音调高了三个调。在他伺候乾隆的这几十年中,这还是他绝无仅有的一次在声音里就如此明确的表示出反对的意思的。 “去拿!”乾隆皇帝对此置之不理,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坚持。他现在讨厌死自己浑身无力的感觉了,即使他知道吞服丹药不好,他也宁愿受着这份‘不好’! 不多时,一颗鸡蛋黄大小的丹药就被吴书来拿到了乾隆跟前,带着一股甜蜜的清香,乾隆很勉强的坐起身来,就感觉只此一个动作变让自己本来平静一些的身子又变得头晕目眩。剥开丹药外表的一层蜜蜡,露出其中一个鹌鹑蛋大小的,殷红如血,外表又泛着一层金属光泽的‘仙丹’来。细细闻着,竟似乎还有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气在口鼻间流动。 乾隆晃了晃头,脸上泛起了笑容。这丹道也并非一无是处,眼下这仙丹在乾隆眼中就很不错,只闻到了一点味道,他就觉得脑子突然清晰了许多,眩晕的感觉也消退了一些,身上也重新有了力气。 乾隆一口将丹药吞服下去,鹌鹑蛋那么大的一团啊,噎得他眼睛都瞪圆了。吴书来连忙端来玉碗,里面是圆明园的宫女们今早才从松柏菊花上收集到的露水。 下午,永珹、傅恒等人还都觉得乾隆还不能起身呢,可他却雷厉风行地连下了两道圣旨。其一是:即着阿桂为豫皖陕甘鲁五省经略大臣,统一军事进剿;其二是:晋质郡王永瑢为质亲王,着为靖边大将军,赶赴西北平定甘肃乱局。 永瑢是乾隆的第六子,现年整三十岁,九年前出继为慎靖郡王允禧子,封贝勒。两年前进封质郡王。善诗文、绘画,兼通天算。 乾隆让这么一个人去西北,这是干什么啊? 旨意发下去后,永瑢当天晚上就赶到圆明园叩谢乾隆。 九洲清晏后殿里就只有四个人,除了永珹、永瑢与乾隆外,就只有一个吴书来。 “青海蒙古关系新疆,新疆不稳,内外蒙古亦是难安!你此去关系重大,勿要辜负朕望。”乾隆balabala的给俩儿子说了一大堆西北事宜,老六是要去西北坐镇的,而老四未来是要接他班儿的,说的兴致高涨。乾隆就站起身来,要走到后殿墙壁上悬挂的全清地舆图前,给永珹、永瑢继续好好地上上课,结果似他站起的太猛了,还没站直就惊唿一声,头一晕坐了下去。吴书来吓了一大跳,永珹永瑢哥俩也顾不上避讳,上前搀扶乾隆。 永珹手一触到乾隆枯柴一样的手笔,就心里咯噔一下,他抓的是一条胳膊呢?怎么这么热?就像冬天用的烫捂子。 “皇阿玛……”永瑢失声惊叫出。可惜这个时候的乾隆已经听不到了,他眼前全是血,滚烫滚烫的红,就像深处在一处熔岩的世界里一样,乾隆鼻口里流出血来。 “呜呜……”他口中发出无疑是的声音,用手疯狂的撕扯着自己胸襟。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永珹对着一旁吓傻了一样的吴书来大吼道。 自己和永瑢一块想将乾隆的手摁住,可是此刻乾隆枯柴一样的双臂劲道竟是极大,两个三旬壮汉竟然摁他不住。乾隆脑门上暴起一根根的青筋,血管凸出,就像是葡萄的藤蔓,攀枝虬结。 他瘦得能看出骨头的胸膛上一片赤红,热的发烫,热的蒸人。 “皇阿玛,皇阿玛……”永珹魂飞魄散的看着鲜血从乾隆鼻口止不住的流出,滴在他的手上,热热的,滚烫的人,真的吓住了。他可还没做好继承大业,收拾河山的准备。永珹他还没有准备好当皇帝,他这个时候一万个不想让乾隆死! 但是命运由不得他来主宰,乾隆的眼睛里很快也滴下了血,他的耳朵里也渗出了血,要不是渗出的鲜血都红的让人心寒,都以为七窍流血的乾隆是中毒而亡了呢。事实上乾隆也算中毒而亡了! 他走的很痛苦,很痛苦。 浑身的鲜血都在血管里沸腾,无尽的燥热烧毁了他的神经,生命最后时刻的乾隆就仿佛疯子一样撕扯着胸膛的衣物,在满是皱纹、老皮的胸膛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凉一凉…… 两个皇子都一身狼狈,听到叫喊涌进来的御前侍卫们,手臂乃至脸上也多出了一道道血痕。乾隆的血迹已在他们手上凝固了。 夜深了,风也吹得更猛烈了。激烈吹动的冷风,即宣告着乾隆王朝的覆灭,也在宣告着满清王朝已经被注定的命运。 “大行皇帝龙驭宾天……” …… “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就在距离九洲清晏极近的长春仙馆,听闻到噩耗,只剩了一天两夜就要过自己八十大寿的钮钴禄氏,满怀着痛苦、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个享福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知道,他孙子要作难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命所归 九月末的北京城,气氛一下子变得比腊月寒冬还要冷酷。 已经算是皇帝的永珹面临着突如其来的重任,整个人并没有如傅恒、于敏中等满汉重臣期望的那样快速成熟起来,反而被沉重的压力压得有些彷徨无措。 乾隆大行的消息不能瞒着满清朝堂重臣、宗室和勋贵,永珹也没那个本事去隐瞒。圆明园里有太多的重臣功勋了,耳目多的更是遍地都是,虽然乾隆大行的消息明面上还处在封锁之中,可北京城里该知道的人却都已经知道了。可是以满清眼下的情况看,这一消息影响恶劣,却也恰恰是他们需要隐瞒的。 永珹的威望根本不能同他老子媲美。 乾隆在,内蒙六盟十分听话,即使近两三年北京对蒙古的赏赐日渐减少,以科尔沁为首的一班蒙古王公也始终对北京表示着驯服。 不然满清军中那么多纯蒙古骑兵是哪里来的? 可皇帝要是换成永珹就不一样了。他没有超出众人的功勋,也没有深厚久远的资历,想让蒙古人俯首帖耳,可没那么容易。且满清最危险的敌人——陈汉,如果这个时候得到乾隆驾崩的消息,他们又会怎么做?又会是如何反应? 永珹、傅恒、于敏中等,新君老臣,连连的商议后,得出的法子是暂时隐瞒乾隆的死讯,放出太后的死讯。 “皇上不需要隐瞒太久,只要第一场雪下下来,只要等到渤海结冰。到时候陈逆即便听闻了消息又能如何?”那时候复汉军跨海攻击京津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刘统勋就要咽气了。而在咽气之前,他也没能为大青果的新皇帝出谋划策。他所说的那些,傅恒早就说了。不,不要说是傅恒,就算是再普通的一京官也能看出根基未闻的永珹现在最怕的是什么,最需要的又是什么! 时间这个玩意儿啊,永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宝贵。他年轻的时候从来不缺玩耍的时间,虽然他亲娘的分位并不低,早早的就坐上了嘉妃的主位,可那时的紫禁城里强中更有强中手,金氏再得宠与高氏还有乾隆的大老婆富察氏相比来,也是一般般而已。那个时候正是富察氏与高氏龙争虎斗的时候,永珹即使有高分位的母妃,在宫里也一样是个小透明儿,时间可不就随意挥霍? 可现在他却对接下来的一个月充满了无尽的忧虑,也第一次知道‘一个月’的时间的珍贵! 余则成启动了。嗅觉灵敏的他明显的‘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暗营在北京城扎根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对满清高层的策反工作始终无从进行,可手脚好歹也伸到了几个中层官员的家里,另外就是内务府的几大世家。暗营没想着去策反内务府世家别人,而是用钱去收买他们的家人! 后者的危险性极高,常年有被‘钓鱼’的。而万一能成功,那每一个‘暗子’就都会是暗营用心经营的重点。 这些暗子在这个时候就被余则成给全面启动,然后杂七杂八的给暗营反馈回来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就如永珹知道的一样,乾隆的死讯根本瞒不住‘满清自己人’。圆明园里的人太多太多了。而且永珹更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的前夕,乾隆的死对于满清的人心士气同样是一次重大无比的打击。 余则成这里还没有拿到确切的消息,身在济南的陈鸣面前就出现了一封信,一封落款为一个‘王’字的信。信纸上的内容只有六个字,却每一个字都能化作一吨的重量,重重的砸在陈鸣的心头。 ——太后乾隆皆毙! 至于接下来是谁接位,这消息算的了什么呢。乾隆的死讯才是最重要的。 陈鸣知道这个王字代表的是哪一家,想想也自己觉得可笑,这个‘王’可是当年满清在山东的宣力之臣啊。而且扫荡了大半个山东的复汉军已经把王家留在山东的财产一扫而光,甚至一些王家的旁支都被抓紧了战俘营劳动改造着。现在他们竟然贴了过来? 读书人的风骨呢?科举世家的清贵呢? 王家还不求达官显贵,只求一条活路,把自己说的像多么的可怜一样! “这消息到底可信不可信呢?”北京城传来的消息是乾隆他娘挂了,现在王家给的消息是乾隆娘俩都挂了。陈鸣很兴奋,乾隆的死,这个时候的死,对于满清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对于复汉军则是加挂了一副火箭发射器,是大大的一把助力。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陈鸣敢立刻就带兵顺着海岸线,从山东最北端的武定府向沧州扑进。 可这消息要是假的,他的行动就会完全打乱复汉军的既定计划! 陈鸣跟前坐着一大群人,每一个人都闭口闭眼,没办法,现在他们就两个情报,一个是几天前北京暗营送来的钮钴禄氏挂掉的消息,另一个就是王家刚刚传来的信息。孰真孰假?不可能指望着暗营也迅速送来一份新的情报吧?这些人都不敢轻易开口,虽然乾隆很可能已死的消息刺激的他们每一个人都血脉膨胀。 “殿下。要不咱们就先让人往外面宣扬宣扬乾隆死了的消息,然后打沧州一下,看北京的反应?”高靖辉小声道。 陈鸣默默的想了半响,“也只能如此了。” “传我军令,所有部队全部准备。”安徽、河南、江苏,“往南京发信,让南京迅速动员起江浙的守备军,一切顺利的话,十月上旬就开打。” “命令水师部队进攻大沽口,要他们主意渤海的浮冰。”十月份后就算是渤海的冰期了,到了十一月和十二月间,那就叫盛冰期。 “传信给暗营吧。”陈鸣最后挥了挥手。一切都开始行动。这散播消息的事儿,对于现在的北方暗营来说,是小菜一碟。 整个军议时间短暂,甚至话语都少之又少,很多人急匆匆的跑来济南,然后一个字没说的就又急匆匆的返回了去。 飞鸽传信到南京,陈汉朝堂是如何被引爆,陈鸣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消息在山东传播开来后,济南就首先就给引爆了。就算再顽固的人也剪掉了自己的辫子,大青果药丸! 军队里士气鼎沸,如火似荼且不去说,就说民间,都不需要暗营暗中的引导,‘天命所归’这四个字都被无数人不要钱一样套在了陈汉的头上。 可不就是天命所归?让乾隆在这个节骨眼上挂掉。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这乾隆这么一死,就可以说满清丢掉了自己最硬的一根主心骨。 主宰天下三十多年的君王啊,大青果在他手中走向了‘巅峰’,这样的一个君主,对于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来说是有着‘定心’的作用的。可现在他死了! 在谣言传播的第四天,陈鸣已经从济南赶到了武定,集结完毕的守备二师和近卫旅,外加新成立的山东骑兵团,后者是陈鸣从各路民勇、义兵中抽选出来的善骑者,集中了山东战场上缴获和民间征集到的小三千匹的战马,凑够了一个建制完整的骑兵团。 同时,第三师在淮安的部队开始向徐州转进,在扬州一带的军队对着安徽的盱眙蠢蠢欲动。 至于南京,传回的消息说,已经在大肆集结江浙的守备军了。 而河南的反应那也一点不用质疑,从豫东南到河洛一线,绝对的是全军备战! 复汉军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当然瞒不过清军,可是清军的应对却似乎慢了半拍。从山东退守冀州的舒赫德军,现在才移动到河间府的阜城,到沧州的路程行的还不到一半,很难想象陈鸣进攻沧州的时候舒赫德能先一步赶到。 整个满清上下似乎更多地是在想方设法的压灭‘流言’,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还被排在了一触即发的战争之上。 陈鸣看着舒赫德的行动,心里本来对王家的情报有六成信的,也一下子拔高到了七八成。而有了七八成的可信度,他还有什么不敢放心大胆的干一把的? 十月初八,陈鸣就带着部队先行出发了。兵锋直指沧州! 伴随着复汉军的开动,武定府周边的吴桥、宁津、景州、故城等州县纷纷反正。当地的官员要么仓皇而逃,要么就自己亲手剪了辫子。 武定距离沧州城的直线距离大概有七八十里,两天的路程,中间隔着一个盐山。 一天的时间队伍顺顺利利的抵到了盐山城外。 杨磊打马向陈鸣中军奔过来,离得老远就扯喉咙大喊:“盐山降了,盐山降了。” 陈鸣这个时候的注意力全放在又向着沧州进了一步的舒赫德军身上,对于盐山,他乜了一眼就不想再瞧第二眼。这里的清军兵勇士气烂到家了。 “杨磊。告诉孟灿,骑兵团不用进城了,立刻往沧州方向扫荡。”后者是直隶清军兵勇重点部署的一个地方,而且那里还有一个营的八旗新军。 沧州才是值得让陈鸣正视一眼的城市,盐山又算的什么? 虽然这里东临渤海、北倚京津、南接山东,有“冀鲁之枢纽”之称,还是产盐之地,可是然并卵。现在是军事第一,不是银子,盐山除了盐还有个毛重要的?沧州的清军根本没把盐山放在心上。而既然盐山已经被清军抛弃,当地的民勇投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可千万别小瞧‘乾隆已死’的消息对于清军的打击。 第二天黄昏,复汉军的先头部队——山东骑兵团,进抵到了沧州。 炮弹的爆炸声中,杨磊爬在一个洼坑当中,举着望远镜小心的观察着对面清军的动向。似乎除了打炮,并没有大部队出动的打算。 杨磊是清水教的一员悍将,王伦的义子兼徒弟,一身武艺,天生神力,还善骑战。陈鸣不知道杨磊将来能否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骑兵将领,但现在的他至少是一名优秀的传统骑兵。 杨磊喜欢白色,在清水教义军时,条件不允许,他就跨白骡,现在骑的自然是白马。这种亮眼的色彩在战场上是很吃亏的,而他本身又相当的黝黑,比之乌姓的乌三娘可黑的太多了。 两日的风尘扑面,让他颜色显得更黑了,只是眼神依旧透着锐利。 跟混元教一样,清水教被复汉军彻底收编之后,大批的人手离开了军队。他们或是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比如冀盘佑、王士爵、刘焕等等,现在都成了警察系统的人;有的得了赏赐,高高兴兴的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像王伦的兄嫂;还有被暗营吸纳了去,比如王伦的军师樊伟,前显庆寺主持,还有王伦手底下武艺最好的徒弟林哲,他们就被暗营看了中,被调去了南京做培训,至于将来会去哪里,那就不为外人知了。陈鸣是知道暗营为什么看重樊伟和林哲俩人的,因为军情局要对南洋布局了。樊伟和林哲无论是去新加坡、婆罗洲,还是去河仙、鸿基,甚至去暹罗,都是一枚好棋子。 还有很多人被编入了山东守备部队,杨磊、孟灿这也算是,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被调入了主力部队,或是被送去了军校学习。最后就是几个女将,不仅是清水教系统的,还有混元教系统的,这两个出自白莲教的教派,女性教徒的地位并不低。 这些人就被陈鸣收入了帐下,将来皇宫里也是需要一批女侍卫的。 太监这个东西,短时间里估计也少不了,但陈鸣内心里又觉得这项职业是需要消灭的职业,很多太监的活儿,侍女也是能做的;再者说,从头顶不染绿这方面考虑,女侍卫也是很需要的。 当然,想要头顶不带绿帽子,最安全的做法还是少纳女人。陈鸣现在就很洁身自好!今后,除非是有让他感到心动的,陈鸣不想再纳女人进后宫了。 最后还有一批人就是当了复汉军地方上的官。 刘松和樊明德都是热衷功名利禄的人,几个义军首领,只有王伦挂着一个空职,打算去南京安心的养老。 城外阵地上的清兵明显发现了杨磊一行,炮声接二连三的打过来。杨磊却毫不在意。望远镜里,他已经观察到清军阵地上的炮兵位置了。 距离沧州足足还有四五十里路的交河县,舒赫德面带纠结的看着眼前的地图。沧州城的位置被舒赫德用红色的印记标注了起来,复汉军一路北上,气势汹汹。 手中握着两万步骑的舒赫德是距离沧州最近的一支清兵,如果他部不进入战场,就凭沧州的五六千兵勇,来抵挡复汉军的攻势,那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可舒赫德却不愿意进到沧州白白送死。 沧州距离武定府才多远一点?大清河口至今依旧可以同行,后勤运输有保证的复汉军根本就是无可抵挡的。 就应该放复汉军北上,一直把他们放到天津,这才是大战的好时机。打不赢也能耗败了他们! 而且舒赫德是知道事实的,复汉军叫嚣的“乾隆已死”不是荒诞的流言,而是真正的事实。只是他还瞒着手下的军将,更瞒着底层的士兵。 可士兵受了流言影响,士气低落,也是事实…… 虽然他在军队里也极力清楚流言,可这世上哪有每每就能如愿以偿的美事啊。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似英主! 沧州城外,复汉军的炮火还在一阵紧似一阵。 阵地上的清军已经大半狼狈的逃回城中,八旗新军的营官文松被几个士兵抬了下来。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军官是顺治的二儿子福全的重孙,福全是康熙的二哥么。在康熙朝权位很重,可惜儿子跟八爷党搅合在了一起,文松的爷爷就是已革和硕裕亲王保泰。到现在他的头上还有着二等辅国将军的爵儿,已经是保泰那一支人里爵位最高的了。 作为满清宗室,为人又精于骑射,还跟着福灵安到过云南,文松从云南返回北京后很快就被选入了八旗新军,然后没多久就做到了营官的位置。但走到这一步他也算走到头了,营官上面的团正必须是有真正的战功,或是有大背景,比如富察氏的那个福康安。文松两样儿全沾不上! 不过在八旗新军里,文松是‘改革派’的一员,推崇西式战法,作风强硬,贯彻命令坚决,被满清不少高层视为宗室的一匹千里驹,是大青果将来的干城。可是现在,这位‘干城’却已经脸连肢体都残缺不全了。他被复汉军的炮火扫中,左腿自膝关节一下不为全不见了,浑身上下裹着纱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大人,大人。还听得见吗?”明伊轻轻在文松的耳边唿唤着。他内心里即是焦急,又是害怕。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要不是今天文松执意要上一线,留他在城中坐镇,可能现在落得如此模样的就是他穆尔察·明伊了。 文松奄奄一息,还有一口气在。剧烈的疼痛让他还保持着一丝清醒。“收拢新军,撤,撤!” 说完这六个字,文松就再也支撑不住了。黑暗潮水一样湮没了他! 半天,不,准确的说,复汉军只用了一个时辰外加两刻多钟,就彻底肃清了沧州城外的清军各处阵地。下午两点二十分,复汉军上下已经吃完了午饭,做着战斗前的准备。 而沧州城内清军的士气也频临崩溃了。今日,陈鸣有把握将沧州一举拔掉。 他手中没有威力巨大的重炮群,却可以用火箭弹来代替重炮,对准清军士气聚集的地方猛轰。 就眼下的沧州城,看似清军兵力聚集的强势点,恰恰也是他们最弱的薄弱点。 这就仿佛是西瓜,打透了这外面的一层西瓜皮,里头就是天天的瓜瓤了。 此刻前沿阵地中,一辆辆的马车行过来返回去。一箱箱火箭弹被卸载下,二十个发射器把前沿阵地的正前方都要整个铺满了——不是火箭炮。 三点整。当指挥军官看到手上怀表的表针指到了战役规定时间的时候,“嘭!”一声枪响,各个发射组组长每一个人都大声叫喊出同一个命令,“开火!” 下一瞬间,一片火龙拖着长长的红橙色尾巴,如同一道道流星雨,向着沧州城池方向飞去。 轰鸣的爆炸声中。哧溅的鲜血在高温下迅速变成了干涸的黑色痕迹。 沧州州衙的大堂顶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子,如果有活人从里面看出去,就能够看到此刻外面的天空上,一道道绚丽的火焰犹如流星火雨一样,疾快的向着沧州内外落下。那每一道火焰都代表着死亡和毁灭,虽然火箭弹在空中飞翔的时候,很是有一种绚丽的美感。 州衙大堂就挨了一颗,从顶上直投而下,剧烈的爆炸将大堂里的一切都扯得粉碎。索性这里早就没有清军的要人在了,只有两个小衙役,被直接炸得尸骨无存。而且冲击波还将大堂东侧的墙壁‘捅’开了一个大洞,碎掉的砖块化作无数杀人的利器,将一个守在大堂东侧通道的清兵直接打成了筛子。 此刻的沧州城,除了火箭弹那独特尖锐的嗖嗖声之外,就只有它们落地时候发出的巨响和冲击了。 一颗加料火箭弹落地,周围十几米内就化为一片火海,巨大的冲击波和高温同样有着可怕的杀伤力。给沧州城里的清军士兵很大的精神压力! 到处都是被震死的清兵遗体,那些清军外表完好,只静静的蜷缩在战壕里,或者工事后,仅仅口鼻流着血痕,看着就跟睡着了一样。 剧烈的震动让剩余的清军士兵感到一种乘船的感觉。一颗颗火箭弹犁地一样耕耘着沧州。 一个个土木构成的火力点、工事在爆炸中化作了废墟。弹片火焰与疾飞的碎石,把所有人都给撕碎。 毁灭性的爆炸,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一般。给清军带来极大的打击,也沧州城内的百姓也带来了灾难性的伤害。但陈鸣顾不得这些了,复汉军向沧州进攻的时候,他就让人放出了风去,很多百姓们躲在家里不逃走,陈鸣能怎么办?这些年里以为战争而毁灭的城市不止一个沧州啊? 远的不说,近的如徐州城和济宁城,这不都是很好地例子吗? 老百姓自己倔,那他们就也只好自食其果,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买单。 佩里埃像一只被卡住了脖子的老鸭子一样,嘎嘎的说不出话来。他看不到火龙弹的样子,但与法国交情密切的西班牙人吃过火箭弹的苦头,对此了解无几的佩里埃还以为这种大威力的爆炸弹是复汉军新发明的大炮炮弹呢。但他又非常清楚,陈鸣手下的这一支部队里绝对没有超大口径的巨炮,他们最大的也只是八斤炮。 现在沧州的清军就被复汉军强大的‘炮兵’集群一阵猛轰,给一波流的带到地狱去了。“这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武器?”佩里埃眼睛里闪烁着精亮到极点的光芒。 “一种可以改变战争的武器!”无尽的赞美从佩里埃的心中发出,他看着一道道火箭以一种持续不变的速度向着沧州落下。 半个小时山摇地动般的炮击从头到尾都是一样迅猛,而又戛然而止。 “杀啊……”复汉军在战场正面发起了进攻。 他们毫无一丝受阻的冲到沧州城内,鼻子里全是浓烈的恶心气味,那是一种混合着硝烟与血肉的味道,令人呕吐。 …… 复汉军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拿下了沧州,彻底解决了当面之地。舒赫德听闻消息之后,连夜带兵退去了交河。而陈鸣紧接着带兵就夺取了青县。 从青县距离静海很近,距离天津也很近,只剩下百十多里的路了。 暗营还是没有拿到乾隆死讯的确切消息,但他们送来了清军八旗新军出京,向通州集结的消息。同时直隶总督英廉也从保定紧急调兵一万余人,向着沧州扑去。 陈鸣不知道中原战场的阿桂是不是也收到了命令,可他觉得阿桂这个时候即使想撤退,一时半会儿的也撤不下来。河南一线的复汉军正在枕戈待旦,你让清军撤退试试? 南京正在全力以赴的调集预备军,还有大量的船只,后勤部要赶在渤海大范围结冰前,尽快的将援兵和物质送到大清河口。同时水师也在集结力量,他们要对天津大沽口展开一次猛烈进攻。 如果能真的攻陷大沽口,他们不介意先拔一个头筹。虽然这个希望很是渺茫,甚至他们即使成功了,在冰封到来之前,陈鸣领的大部队如果不能赶到大沽口,他们还要打包原路后退。 但是不趁着眼下的好时机,狠狠地咬清军一口,水师部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如此大好机会,错过了真就不再有了。 北京城里的反应很有问题,到现在乾隆也没有公开的露一次面。而至于清军的应对措施倒不出所料。 坚守天津,切断复汉军的陆路运输线。 冬天的大海则会让复汉军的另一支臂膀水师,变的毫无半分作用。 如此在天津斗上几回,复汉军自己就会主动南撤。 “皇上,如今天气,严寒已至,陈逆北犯之势必不长久。还不到决战之时!”满清在张家口还有一支蒙古马队,本来是要过了冬后才调入北京的。永珹已经下令它迅速赶到了。 “我们就不能趁着陈鸣孤军北上,一举将之全歼?” 对比击退陈鸣,趁机拿下陈鸣更是永珹的希望。陈鸣有失,对陈汉的震动会比乾隆之死于满清方面的影响更大。说不定陈汉就此一蹶不振都不是不可能的。永珹作为一个初登大宝的新皇,十分想用一场大胜,乃至陈鸣的头颅为自己的登基做垫脚石。 “皇上所言不是没有道理。京城内外如果调集全部力量,确实有一定把握将陈逆全歼京津。但此一战过后,朝廷手中的战力也会给拼的七七八八。等来来年陈逆卷土重来……”傅恒接下的话不说了,也不用说了。意思明白的很! 对于永珹心里想的一战不仅全歼复汉军,还要杀了陈鸣,傅恒半点也不抱希望。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看看大清与蒙古的几次交锋,葛尔丹跑了三回,罗卜藏丹津跑到准噶尔三十年,乾隆灭准噶尔时,罗卜藏丹津不想跑了,才算被抓住。复汉军虽然是步兵,可也不是一匹马都没有的。 两方多少万人的大军对垒之中,就算是一方主将兵败,只要身边有忠心耿耿的卫士,想要趁乱逃走也是很容易。 而陈鸣带着北上的队伍拢共才三个有缺的步兵旅加一个骑兵团,不算后勤部队的话,战兵只还不到两万人。而复汉军几十万大军,多是如眼前这两万人一样的精锐。丢了两万人他们如何不能卷土重来? 这番对话没有旁人知道。外人只知道傅恒的地位不仅没有随着乾隆的死去而跌落,永珹现在还更加的依赖傅恒了。这也不太出乎外人的预料,毕竟孝贤纯皇后没有儿子留下来,而傅恒的文武才能且不去说,影响力也不去说,就单纯的在‘忠诚’方面,永珹作为乾隆定下的继承人,还是眼下乾隆所存诸子中最年长的一个,他就最值得傅恒效忠。 现在满清就处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刻,站在悬崖边上的满清帝国,身后依旧是万丈悬崖,为了不摔的粉身碎骨,他们内部保持统一和稳定就是最大的利益所持。永珹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只是他没有威严和威信,他说出的话,一些大臣未必会照着去做。 就像那舒赫德! 海兰察率三千东北八旗马兵连夜赶到通州,队伍留在原地,本人被永珹快马招入圆明园。 紫禁城,永珹在养心殿西暖阁见了风尘仆仆的海兰察。 后者两眼通红,面上一片哀容。乾隆是他的大贵人啊,从乾隆二十年征讨准噶尔开始,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出身一般旗人家族的海兰察走到了全天下武将最顶尖的那一撮人当中。苏北大战,海兰察一败涂地惨不忍睹,可乾隆依旧给他机会。虽然海兰察也不负乾隆所望的扫荡了朝鲜,重新升任正红旗蒙古都统、建威将军、领侍卫内大臣。可对于海兰察来说,却不会认为自己所得的荣贵是自己功劳所至,是自己应该得的。而是从骨子里,从身心里,对乾隆感激涕零! 一大早,军机处在傅恒的带领下,就全班递牌子,永珹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特旨海兰察随班觐见。 海兰察对永珹并不熟悉,他还在北京当‘小透明’的时候,永珹还没有冒头。等永珹冒头了,海兰察已经忙活着对朝鲜动手了,也没机会与未来的储君交往。可是今天见到永珹,说真的,海兰察对之挺失望的。这永珹不像一个英主! 现在国家多难,人心涣散,正需要一个能用强力扭转干坤的帝王。可永珹呢?他的话语,他的行为,在海兰察的眼中,那就是一个‘和和气气’到‘胆小甚微’的中庸守成之君。 两刻钟不到的觐见时间,永珹竟然多次在说话前或者后去看向傅恒,就像一个还没有离开母亲的小兽,他怎么能带领大清战胜南方的强敌?而且让海兰察暗自忧心的是,新帝对于傅恒似乎太过新任了些。君‘弱’臣‘强’啊! 海兰察倒是不会往谋朝篡位上想。满清朝廷的态势和其权力结构,决定了傅恒篡位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信任却足够傅恒乱政了。从紫禁城里出来的海兰察,只能在内心里祈祷傅恒‘知分寸’了。 …… 很快,复汉军夺下了静海,而舒赫德则挥兵进攻山东武定府。直隶总督英廉一万多人也抵到了沧州。 静海就在天津的边上,在陈鸣上辈子时是天津市的市辖区,距天津市区八十里,距北京二百五十里。 原时空上,太平军的北伐队伍也曾攻下过静海,前锋还一度抵达到天津西的杨柳青!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很清楚的知道这段历史陈鸣人在静海的时候心理面还升起过一股小感叹,随后他就收到了沧州及武功受到清军进攻的消息。清军这也算玩了一把围魏救赵! 复汉军可以继续攻打天津,可是后勤线被卡着的陈鸣,真的有力量攻下天津,与水师汇合吗? “报……”外面响起了刘武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沽口 没人知道刘武焦急的跑进房间里后跟陈鸣说了什么,因为陈鸣在刘武附到他耳边说了第一句话以后,就大手一挥把屋里其他的人全部赶走了。 指挥部其他的人只知道陈鸣的脸色打那以后就凝重了起来,很少露出笑容;而刘武也一脸的严肃,但不少人都觉得他那张严肃的表情下隐藏的是一副笑嘿嘿的笑脸。 没人来打听这事儿,虽然他们心里都好奇死了!可好奇心害死猫!指挥部里没笨蛋。 陈鸣没有继续向天津进发,大军囤积在静海,并分出守备二师的第十三旅南下回援沧州。 很明显,陈汉这边也发生了一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陈鸣很可能也被这个突发事件给牵制住了手脚,但这事儿又似乎不怎么严重,甚至很难说是坏事还是好事。而就在这个档口,复汉军水师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到了大沽口外。 站在一艘大赶缯船的船艏上,陈岱看着远处还停留在勃勃的晨雾中的大沽口眉飞色舞。 “天津啊,过了这里,北京就触手可及。我他么真的打到这里来了……”越临近大沽口陈岱激动的越难以自持,对着大沽口方向手舞足蹈的。当初陈家被逼上梁山,不得不反的时候,有几个人能想到现在的一幕?想到陈家能有今天? 而陈岱的旁边站着的石信雄,眼神是看也不看一眼陈岱,表情冷漠的跟一块岩石一样。可谁要是能眼对眼的与石信雄对视上一分钟,就绝对能发现他眼底里对陈岱的鄙夷,带着丝丝’羡慕‘的’鄙夷‘。 陈岱他有什么出众的才能啊?不就是因为他是宗室,是皇族了啊! 陈汉坐了天下,陈岱他就是皇族了,就是宗室了!以陈岱的功劳,怎么着也有个伯位吧? 而石信雄自己呢?石信雄扪心自问,他能够封爵的机会真的很渺茫。而他的功劳比陈岱又小多少呢? 就石信雄随着柴大纪投降陈汉以来的这段时间比功劳,他绝对可以说比陈岱更强。但陈岱永远压他一头,有功劳的时候头一个说的名字也肯定是陈岱。他更注定有着石信雄只能在梦里梦到的爵位在手。 这就是皇族,这就是宗室啊。 数十艘战船云集大沽口。清军码头上剩余的几艘天津水师战船根本头都没有露一下,就钻进了海河了。可复汉军水师却也一百个不敢轻松大意。越到这个时候越要谨慎,谨慎谨慎再谨慎! 大沽口炮台是满清经营多年的海防重地,置于海河南北两岸,俗称“津门之屏”。明代时候,大沽口开始设防,满清时开始修炮台,布置大炮,设施不断加强。等到复汉军兴起,北京就更加重视大沽口了。至今已有大炮台(分置南北)两座、土炮台十二座、土垒十座,每一座炮台都高三丈至五丈,底座周长五十丈到六十丈,上砖下石,均用三合土、糯米汁浇灌夯筑而成,大小炮台共置大炮一百零二门,炮口对准波澜壮阔的海面。组成了大沽口炮台群,一套比较完整的海防体系已见雏形。 此外满清还连年发动青壮修筑堤墙,堤墙之外又开挖壕沟,竖立木桩。还在海口设置五道拦河铁链,配置拦江铁戗,安设木栅,连成巨筏,并加强了伪装。 去年随着清军攻略朝鲜效果显现,满清财政紧张得到一定的缓解,他们又加强了大沽口翼侧的防御,在北塘地区整修了一座炮台,火炮达十四门,对北塘以北的营城亦设兵防守。同时在天津以东军粮城亦新建炮台三座,安设万斤重炮以下三十余门,加强了天津的纵深防御。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大沽口,复汉军水师首先挠头的就是拦江铁戗,以及木栅连成的巨筏,和海口的五道拦江铁索。 这个时候的复汉军水师可没有火轮船,被陈鸣即以厚望的蒸汽机现在还是只能提水,复汉军兵工这一块上现在正掀起一股研究镗床的热潮,因为这东西不仅能关系到大炮的生产,还关系到了改良蒸汽机的大奖。所以蒸汽机现在的改进工作还是卡在了气缸的问题上,火轮船这个东西依旧只存在于陈鸣对一干人的描绘之中。 而没有火轮船拉开拦江铁戗和木栅连成的巨筏,没有火轮船撞开拦江铁索的情况下,依靠现在复汉军水师的战船来攻打大沽口,陈岱还真不敢轻率决定! 这可是关键时刻,不能行错一分的关键时刻。 要是这个时候复汉军的进攻遇到挫败,清军低落的士气立刻就能高涨起来。自暗营散发乾隆已死的消息以来,清军士气就低靡的厉害。乾隆至今没有现行,满清虽也没有承认乾隆真的死了,可大部分的军民已经相信了乾隆已死的消息了。 满清的军心士气全都陷入了低谷,如果这个时候突然爆出一场他们海战胜仗,那甭管真实的战果是多少了,都必定会大肆振奋清军的士气。 现在是一个非常关键非常关键的时间点,不能出任何一步差错。复汉军不管水陆打仗都只能赢,决不能输,让清军得到一丝‘死灰复燃’的机会。这是陈鸣发下的命令!他担心有人在这个关键时刻会轻心轻敌! “如果咱们有足够的陆战队,打大沽口,还不如打北塘。” 黄白色的大沽口军事布防图上,陈岱投下的石墨笔在上面一处空白地打出了一个小黑点。 陈岱与石信雄四眼相对,全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现在没那么多的陆战部队啊。就只有少少的两个营,而如果想靠两个连大炮都带不了几门的陆战营,顶着清军的炮火上岸,在清军援军的夹击下去攻取北塘,那可就是玩笑了。 所以水师部队就只能把目标盯向大沽口! 坐镇大沽口的是天津总兵鄂科恩,西林觉罗氏。满清征准噶尔的时候以三等侍卫从军,之后十余年里积功升到了甘肃提督,可鄂科恩在甘肃任上私卖军马坏了事,被夺了官职,罢回家中待命。之后陈汉兴起,鄂科恩在中原战场效力了年余,就被加了总兵衔调到了大沽口来。后来又坐上了实职天津总兵的缺儿。 作为镇守北京门户的军镇,绿营天津镇总兵马接近万人,自镇标二营而下,辖河间、大沽二协,计有四党口营,河间协左营、右营,郑家口营,景州营,大沽协前左及中左、后左、前右、中右、后右六营,葛沽营,祁口营,务关营,霸州营,武清营,静海营,旧州营,天津城守营。 陈鸣破静海的时候,静海营不战而逃。可现在鄂科恩面对着海上而来的复汉军水师,本人却就亲自坐镇大沽口。他的任务只在大沽口一线的海防上。而至于天津陆地上的防御,那哪里是他小小一个总兵可以负责的啊,新任直隶提督富僧额已经进到了天津了。鄂科恩这个正牌子的天津总兵再不需要为天津担忧了。 除了富僧额,还有富尔勒、海兰察,背后的通州更有军机处领班大臣傅恒坐镇。星光可一点都不黯然,这是整个北京城能打得出手的最强牌面。 “派人转告美人鱼号、棕熊号和轻骑兵号,让他们现在上前。告诉大卫、奥尔科特和阿克曼,我们花钱不是请他们来演戏的。” 陈岱舍不得拿自己的‘小船’去试探清军的岸防火力,那就拿队伍里的三艘洋船来做炮灰了。 反正双边签订的合同有关乎战斗方面的条例,三艘英国商船的人员死伤抚恤和船只损坏,以及劳务费,复汉军都给出的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价格。 而至于三艘英国武装商船的船长,那显然都很乐意在大沽口一展自己的身手。战争中的危险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胆小的人是成不了远洋商船上的一把手的。 大卫、奥尔科特和阿克曼在各自的船上听到相同的命令后,不约而同的高声大笑了起来,他们爱死这场战争了。因为复汉军给出的价钱,真的足够的多,在满足了英国惯例式的抚恤之余,每个死伤的水手还能给三位船长为代表的‘官方’创造不小的利润。 “唉,我亲爱的船员们,动起来,大家伙儿都动起来。让我们用炮弹去问候岸上的鞑靼人。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大不列颠的热情。” 美人鱼号的船长,大卫那一头金色的头发在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显得特别的油亮。他鼻子通红,脸庞也微微发红,金银币的气息已经被他深深地扑捉到了。马上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就会跳到他的手中来了。 虽然他们现在的作为似乎成为了中国人的雇佣兵! 可谁管这个呢?银子、金子,这些小可爱们,还有东方帝国官方的友谊,这才是最重要的。 海河口的左右两岸,两个五丈高的主炮台上兵丁密布,旌旗招展。尤其是南炮台,鄂科恩亲自坐镇,高高的总兵大旗竖立在炮台的顶端。 阳光将晨雾彻底驱散,海面上波光鳞鳞,一支支海鸥从低空掠过,远处可望见迎风破浪随波起伏的点点白帆,影影绰绰。 “镇台!陈逆派来了三艘洋船。” 警钟已经在南炮台上敲响,鄂科恩也举着望远镜向着海面打量。三艘船只脱离了陈逆的舰群,向着大沽口而来,看那战船的样式,大大的风帆,比中式战船多的太多了,的确不是中式战船,而是三艘大洋船。 “呸!”鄂科恩狠狠地唾了一口吐沫。竟然夹洋船而攻大沽口,陈逆真无耻之尤!“煌煌天朝,岂容尔辈跳梁?” “众将士听令,天津乃天子门户,万不容西洋小丑逞强!” “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来,灭了这三艘洋夷帆船,让陈逆看看我大沽口的威风!” “护我津门,保我大清,齑灭陈逆,齑灭陈逆!!” 鄂科恩咆哮着大吼着,愤怒的大吼着。大青果已经被陈逆打到了家门口了,如果这是他重新复起的代价,鄂科恩宁愿不要,他宁愿死!宁愿死!“预备!”夹杂着心灵上的无比痛恨,鄂科恩如视生死仇敌一样看着海上的三艘西洋帆船。 腰间的佩刀握在手上,当三艘巨大的英国武装商船轻巧的进入到二十斤弹大将军炮的射程中时,鄂科恩挥刀狠狠向前噼下。“开炮!” 左炮台上四门二十斤弹大将军炮喷薄而出。 “轰轰轰……”一声声轰鸣的炮响,南北两大主炮台,十二座土炮台,二十门二十斤弹大将军炮陆续的喷出怒火,股股淡色的青烟夹杂着飞扬的尘土四处飘动。 硝烟之中火光不停地吐泻着,炮声如同在海陆间奏鸣一支浩荡的交响曲。 五里开外的三艘英国武装商船走着‘之’字型,向着大沽口继续逼近。一枚枚铁球落下,荡起一股股小水花。实际上即清军最重的二十斤的铁球也没有多大,即使他们带着巨大的动力,落到海里也顶多冲起一股小小的水柱。 伴随着三艘英国武装商船的逼近,大沽口炮台喷出的炮弹逐渐变多,炮弹种类也从单一的铁弹转向了纵火弹。首当其冲的美人鱼号被两枚炮弹打烂了风帆,炮弹从斜上方掠过,落入二三百米后的海面上,只给美人鱼号的几面风帆上添加了几个不怎么大的窟窿。 英国人始终没有还击,距离还有三里远,这个时候还击,精准度太差。武装商船普遍是二三十门大炮,而且几乎没有二十磅以上的重炮,多是十二磅炮,配以少量的十八磅炮和六磅炮、八磅炮。 以美人鱼号为例,这艘英国籍的武装商船上已经布置了二十六门大炮。十二磅炮有十四门,十八磅炮和六磅炮、八磅炮各有四门。 就射程上而言,这些火炮比之满清的二十斤弹大将军炮也真的要差一些。 清军炮台这些年里也有很大的改变,从最初的完全露天式布置,到现在的半封闭式和全封闭式布置。又因为海防炮的吨位和块头普遍要很大,为了方便炮弹运输,大沽口的炮垒以半封闭式居多。 当间距靠近到两里的时候,三艘英国武装商船还击了。 整个重点瞄中了左炮台,因为在三艘英国帆船上做联络员的旗语兵接到了陈岱的指示,而陈岱之所以如此选择又是因为左炮台上飘扬的总兵旗。 一颗颗铁弹被送到了南炮台头上,掀起的泥土砖石铺天盖地的砸下来。一座座炮垒在顽强的坚持着。清军用巨大的城砖条石做外层,内里再有一层夯土和厚厚的原木,等闲炮弹砸上去,根本不会出现一击就毁的现象。砖石外层出现了无数个坑洼,可也仅是如此,连夯土层都没有露,就更不用说要塌了。唯有外头的观察员在英国帆船凶猛的炮击下不时的出现伤亡。 清军炮台里里外外都迷漫着呛人的烟雾,里面的士兵不停地咳嗽着,虽然他们已经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硝烟气熏人,一个个士兵都汗流浃背,却还每一个停下歇息的。 搬运弹药,装填弹药,调整高低,调整炮口角度,开火—— 大沽口的清军也在用自己的努力,捍卫着满清的利益。只不过他们的炮术是在够呛!准头差,射速缓慢。 只是三艘武装商船而已,在双边大炮并无质的差距下,清军努力了再努力,半个时辰的轰击下,也只是命中了少少的十来颗炮弹。还他么分散在三艘船只上! 欧洲武装帆船不是单薄脆弱的通讯艇,少少的几颗炮弹于他们根本就是无伤大雅。最最幸运的棕熊号至今还连一个重伤员都没有,唯二的伤员还是被蹦飞的木片打在了身上。 清军竟然还射出了链弹,他们根本就不想一想链弹的射程是多么远!才喷出炮口不到百丈就无力的落到了水中,帆船桅盘上的联络员鄙夷的瞧着大沽口。 但鄙视归鄙视,在自己的工作上,三个桅盘中的联络员全都一丝不苟。他们详细的记录着清军的轻重火炮分布,依据在炮台大炮发射时喷出火焰的轻重;记录着清军炮手的效率,轻炮、重炮,各有不同…… 第四百六十五章 和珅 第二次沧州之战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七天时间。 先是清直隶总督英廉与舒赫德的联手,同时在沧州和武定发起进攻,卡断了复汉军的后勤线。而陈鸣也顺水推舟,立刻调兵回援沧州,然后在预定的战场上不足一个旅的复汉军撞到了集结三万人又严阵以待的清军,可是没卵用,清军人数虽多依旧苦战一日夜也无功,反而在第二天傍晚黄昏被突然杀到的复汉军山东骑兵团冲的落花流水。 复汉军的守备二师第十三旅是这场战役的一个重要角色,在山东武定它就有一个营的留守部队,在沧州的两个营复汉军也是它部所属。虽然打舒赫德对武定发起进攻之后,第十三旅那一个营的留守部队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负责守备武定府的山东陆军第一师,才不会把送上门的功劳往外人跟前推呢。而舒赫德本身也没有真的要打武定的盘算,他在装腔作势一番之后,就立刻带着主力部队北上,汇合了英廉所部,两军三万人在沧州城北二十里的地方等到了回援的复汉军第十三旅,缺一个团。 从下午到第二天傍晚,清军进攻,失败;进攻,失败;再进攻,再失败! 清军人数多达三万,让沧州城内的两个营复汉军根本不敢轻易出城,可是三万清军对于缩成一团的第十三旅主力却又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有枪有炮,弹药充足的第十三旅四千将士就在平坦的阔野上,轻松的支撑过了一天一夜,战局僵持了一整天,然后当日暮黄昏到来的时候,陈鸣带着山东骑兵团也忽然的到来了。 清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谁让舒赫德和英廉为了彻底掐死沧州和武定,尤其是后者,把太多的马队用在山东武定方面了呢?清军战场上的马队总共都不足千骑,除了两个大佬各自的戈什哈外,就只有一个马兵营,主要还是用于作战,而不是撒开严密监视着周边的一切,再加上舒赫德与英廉都没有料到复汉军的人马会来的这么快,从沧州到静海,一往一返,即使是骑兵也需要两天时间吧?所以防备松懈的他们一开始就被复汉军骑兵冲的抱头鼠窜。 自以为自己兵力雄厚能迅速吃掉复汉军回援部队的舒赫德和英廉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第十三旅也趁机杀出,清军被里外夹攻杀的大败,两人也狼狈而逃。三万清军直接战死的人并不多,被俘虏的也不算多,他们最大的损失是就此逃散逃匿的逃兵。 头上避雷针顶上的红缨变成了绺子,和珅身上的棉甲扑上了一层灰尘,一夜奔波的和珅身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迹,可无尽的焦虑和担忧让和大人那张英俊帅气的脸都变得微微扭曲和狰狞。 英廉是他最大的靠山啊。和珅的老婆冯雯雯是英廉仅有的一个孙女,中年丧子的英廉对自己的这个孙女那是爱到了极点,亲自挑选了和珅这个品学兼优又家道中落的穷小子当孙女婿,然后一路的扶持和珅,还有顺手将和珅的弟弟和琳送进了八旗新军。 无论是从利益上,还是从亲情上,和珅都不愿意英廉有伤。 昨夜里情况最危急时,他让英廉的戈什哈分出一半人来随他殿后,让其他人强带着英廉先行。结果,复汉军的追击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性命无碍的和珅转头西去,一路追寻英廉的行迹,在沧州西北的老漳河边的杜林镇这个约定地点碰到了舒赫德,可并没有见到老太岳英廉。和珅没有半点犹豫,调转马头带人就又返回来寻找英廉了。 一夜的奔波,一夜的焦虑,和珅脸上染了一层灰尘,他嘴唇干的泛白,深秋的夜风吹在脸上一点也不比冬天好过。只有一双眸子黑的发亮,坚定的神色半点没有消褪。 “告诉他们,往西北走,去杜林镇。”队伍停在一片树林下歇息,一队清军败兵从远处逃来。和珅随手点了一个人去。舒赫德现在正在杜林镇收容败兵。 “咱们碰到的败兵是越来越多了。看来陈逆没有大肆的追击啊。” “他们总共才多少点人?夜里头敢追么……” “夜里不敢追,天亮了还不敢追啊?陈逆的马队要是杀到杜林镇,你看舒赫德敢不敢留在河东?”队伍里的兵丁议论纷纷。 声音传来,和珅没有申斥,而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士气低落,这人心也要散了。戈什哈是英廉的亲兵,素来饷银和赏赐丰厚,用军队里的一句老话说,这是一支那银子喂熟的兵,绝对可靠。可是他要再找不到英廉,队伍里怕是连旗兵都要动摇了。不要以为和珅带领的队伍是恩赏极重的戈什哈,然后队伍就没有逃兵了,只是比较少数。戈什哈中的旗兵,和珅是可以相信的;可是旗兵只占了戈什哈的一成,英廉亲卫的主体还是汉兵!而这些人现下的忠诚……,说起来就可笑了。 二十三岁的和珅根本想不到自己在历史上会多么的‘辉煌’,为大青果做了多么巨大的贡献。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等侍卫,在英廉跟前行走,人再聪明、机灵,目光、见识也很有限。 他只知道满清真的要危险了。 舒赫德与英廉这四万军队是满清在河北南部最重要的力量,一朝溃散,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重新形成战斗力,那时候复汉军都打到北京了吧? 要顶住复汉军,或是要打败复汉军,遏制他们的运输线是最重要的一环。可是舒赫德与英廉四万大军的崩溃,满清除了抽调骑兵南下,就只能指望河南回来的兵马了。而这么做就也消弱了京津的军事力量…… 当然,和珅对于眼下的北京还是很有信心的。陈鸣带领的复汉军到底数量太少了,还要沿途留守部队,现在他手中的兵力两万人都不到,不可能夺下北京的。从山东到津京漫长的陆路运输线也太容易切断了,所以现在的劫难还不是最终的灭顶之灾。让和珅头疼的是来年冰雪消融以后的战局,现在外表看起来冷静无比的和珅内心里一团乱麻!站在现在的位置的他抬头看向前方,笼笼的天空‘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明。 可是他又不能不站在复汉军的对面,谁让复汉军对于满清八旗的手段如此酷烈呢? 就算是当年的朱洪武,朱明,也招纳了不少投降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可是复汉军却愣生生的坚持着‘势不两立’!对于旗人,不留半点活路。是的,在和珅看来十几二十年的苦役那纯粹就是一个死字,与战死相比,只不过一个早死一个晚死罢了。 “大人,大人,有制台大人的消息了……”远远地叫喊声传来,却正是刚才被和珅指派出去的一亲随,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惊喜。和珅脸上的冷静瞬间破碎,从地上跳起来,一脸不可遏制的兴奋。 “制台大人就在西南的一个村落停歇,制台大人无碍,制台大人无碍……”刚刚还意志消沉,士气低落,人心也涣散中的戈什哈,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每一个人身体里都立刻的就重新溢满了斗志。 …… 陈鸣带步骑兵转回静海,立刻提兵向着天津西的杨柳青镇进军。打铁要趁热,借着这一口气,能给满清造成多大的伤害,就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山东的守备军也要进入河北来,不是沿途设立兵站,那样做太缓慢也太耗时间了,他们就沿着运河北上,一路散到沿线的城池中,加强原有守军的力量。从山东到京津的陆路运输线,再怎么慎重都是应该的,至于有没有用,那就是另一说了。至少陈鸣从天津退回的时候,那都可以做接应点不是?而满清统治下的北京城在接到沧州之战的败讯后,就仿佛被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席卷了一样,一片无声的寂寥! …… 四川,重庆府。陈永生几日前就已经接到了飞鸽传书——乾隆已死,这一个让复汉军全体上下振奋不已的消息,很快的就在整个四川传播了开来,然后传进了云南,在短短时间里传遍了整个西南。成都城里的阿尔泰等要如何的如丧考妣,陈永生不去管,他现在的眼睛全盯在夔州府。 就在九月中旬,与本进忠做好‘沟通’后的陈永生带兵从遵义杀进了四川,一举攻克了川东重镇重庆,成为了秋冬季里复汉军与满清在西南战场上的一个大大的胜仗。他所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这一大胜仗,诱使了体弱体虚的乾隆气急攻心下的昏迷,乾隆本人的死绝对有这一消息的作用因素。 只不过这消息就连很多的满清大臣们都不知道,复汉军就更不知道了。 夺取了重庆的陈永生,以第一师一个旅的兵力,加上复汉军进入战场已经大半年的山地步兵旅,还有一部分贵州的守备军,一万多主力调头向东进攻夔州府。此意不在于歼灭多少多少的清军,夺得多少多少的钱粮上,而在于占据夔州府,沟通湖北复汉军的速度! 沟通他们与湖北的直接联系。如此复汉军的补给线就可以从遥远曲折的陆路,转为走长江水道了。 至于凶险的三峡水道,再困难,川中的百姓不也走了两千年了么? 武器、弹药和各类食物补给,当它们能顺着长江从湖北‘漂’到重庆的时候,那也就是整个四川都要跪服在复汉军脚下的时候。鄂西督军高峤对于四川早就磨刀霍霍了,他手下的队伍虽都是战斗力不怎么高的守备部队,还有施南容美的土兵,但那又怎样?有用就行! 在从背后【重庆】杀到的复汉军在猛攻夔州府的时候,夔州正面的清军就被高峤粘的紧紧地。等到范时绶和朱珪意识到大势已去,必须抽身走人的时候,山地步兵旅的主力都已经拦在奉节北边的寂静关了。 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山地旅步兵大胜,七千多清军分崩离析,范时绶、朱珪借着地形掩护,引领着一部分残兵逃入了大山之中。 奉节寂静关以北的群山之中,一条灰色的细线在细狭的山道上蜿蜒穿行着。他们的前方全是大山,在深秋时间,满山的金黄。而除了美丽的风景外,当然还有一块一块穿着黄色军服的埋伏着。这些人的人数并不是太多,均匀的铺撒在山峰谷口之间。那斑点与山岭的嵴梁相连系,那就是一张密集如织的大网! 他们是复汉军山地步兵旅一小部分的士兵。 这个旅以赣南、鄂西、湘西、贵州籍的士兵为主体,编练完成后在今年正式投入到西南战场,听从陈永生的指挥,那用起来真是很得心应手的。因为这些士兵的出身,他们从小就习惯了翻山越岭,再经过部队的体能、纪律和各战术训练,真的是做到了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不管是在贵州、湘西的剿匪和追敌之中,还是在四川的战事里头,山地步兵旅都发挥了极强的作用。其第一任旅帅黄子聪是陈鸣的贴身保镖出身。当初他与陈大伟一块做陈鸣的贴身保镖,只是后来好狠斗勇的黄子聪离开了陈鸣,对比平静的保镖生活他更喜欢刺激的侦察部队,黄子聪很早就进入到侦查部队了。然后再从侦察部队转入到山地部队,并随着施南容美的土兵组成的山地步兵营一步步扩展到山地步兵旅,他的职位也水涨船高,军功寥寥却已经坐上了主力部队旅帅的高位。 埋伏在寂静关北方山地中的山地步兵数量只有少少的一个连,因为奉节以北的崇山峻岭之中,有太多可供夔州清军穿插的地方了。四五千人的山地步兵旅主力又在寂静关,这一块能集结一个队的兵力已经难能可贵了。 山中的山地步兵人数远比清军残兵少,且又分散成一个个小组。但两边的‘质量’可天差地别。山地步兵士气鼎盛,乾隆的死讯就好比一针鸡血,让复汉军每一个人都肾上腺飙升。而且他们的单兵素养或许不能跟侦察部队相提并论,但也是复汉军中当之无愧的精锐。而清军呢?士气低靡,斗志低落,完全的不堪一击。他们就是士气饱满的时候,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也远比不得复汉军普通士兵。更休说现在了! 要以一个数字来形容,清军残兵现在的战斗力就是1,而复汉军山地步兵不说是10,7、8也是有的。 大山之中空气是如此的清新,远处山岭还云雾缭绕。阳光照撒上面,就好似一片仙境一样。 金色的光芒中,范时绶、朱珪带着队伍继续自己一行人的逃亡之路。现在清军残兵的人数还有五六百人! 素来讲究仪表的朱珪的大胡子上沾着一颗米粒,他都毫无察觉,身边的随从急着赶路,用滑竿将朱珪抬起来,也没有再抬头去看,竟也都没有注意。 逃亡途中,性命尤关,已经顾不得虚套了。 他们至少还要走四天的山路,才能走出夔州府,走到太平厅,后者还是属于清军的地盘。从太平厅赶快往西,还能回到成都去。 地图上的直线距离也就六七十里,可望山跑死马,更何况是人呢?这些清军残兵能不能在四天里走完这段路,都谁也不敢打包票的。范时绶和朱珪现在只能期望复汉军夺取了奉节之后,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沟通湖北的上面,千万别沿着官道来打太平厅,不然他们就真的死定了。 丧家之犬一样的清兵,五六百人的队伍,在山道上却拉出一道足有一里长的线,前面的人都已经翻过山岭,后面的人才刚刚离开山脚。朱珪有种直觉,这队伍的人手会越来越少。 不过只要不危及他的生命,当逃兵就当逃兵吧。要不是朱珪一家子人都在北京,朱珪也想投降了。 刘飞垂头丧气的走在队伍的前列,他后悔了,真心的后悔了。 当时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放着光明大道不走,来自寻死路呢? 湘西所谓的天险挡不住复汉军的大炮,他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山寨,一座座在复汉军的狂轰滥炸下化为灰烬。这本来也是他的任务之一,‘消灭’湘西土匪。 但是刘飞在配合着复汉军完成任务的同时,他也站在了复汉军的对面。无奈之下的刘飞逃了,他带人逃到了贵州,在本进忠手下任事。可他刚刚安稳住脚儿,复汉军就又杀过来了。 清军集西南云贵川三省精锐,在地势复杂多变,崎岖难行的贵州与复汉军磨叽了一年多时间,最终贵阳陷落,遵义失守,刘飞狼狈的逃到四川境内的时候,手下人马只剩下了百十人。 可最让刘飞气闷的是,本进忠降了! 受乾隆大恩的本进忠降了! 那砍脑袋的刀子就差刘飞的脖子只有一寸了,惊险的躲过一劫的刘飞给吓得魂不附体,带着手下就向着川东转去。可是那‘一躲’似乎用去了刘飞全部的运气,他前脚刚到忠州,复汉军后脚就杀了来;他刚刚跟夔州的清军联系上,夔州清军也完蛋了。 他手下最后的百十人也剩下了不到一半,现在他更被清军安排了一个好活儿,在前面探路。 刘飞转过山脚,眼前出现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山谷,两边的山坡布满树林,而且有些陡峭,往前方走不多远,右侧山体的一个前凸,使得山道向山体后转了个大弯。致使后头的道路完全被阻挡住了,不亲自过去看看,视线根本看不到大弯后头的山道是什么样的。 这种地形太适合打埋伏了。“要是复汉军派一队人在这里埋伏,咱们谁也钻不出去。”可刘飞不认为前头真的会有复汉军。所以刘飞停也不停,自己就往前走去。 范时绶第一眼看着这山道的时候,心理面也惊叹好地形。可他跟刘飞一样,觉得前头根本不可能有复汉军埋伏。“老天爷保佑。小子此番若能逃出生天,日后见佛拜佛,见神烧香。” 他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腿,范时绶坐的也是一乘滑竿,不纯粹是因为体虚难行,还因为他腿上有伤口,被复汉军开花弹炸得了。 山林中很平静,很快刘飞都走到了那处转弯的地方了,本就狭窄的山道被这块山体一突,山路就更狭窄了,也完全挡住了视线,如果真有一支复汉军守在这里,不需要多少人,二三十个,就足以守得固若金汤,以清军现在的战力和斗志万难攻破。 拥挤的山路上,刘飞不能停下,却不断回身催促着部下快走。这种军事上的失地,甭管有没有敌人,都是趁早走的好。 突然的,刘飞心头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就转身向侧面的山坡上看去,因为那种感觉来自那里。就像人在路上走,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看自己一样。可还没有确定危险来自哪里,刘飞耳中已经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 “死了没有?强子,我打死了没有?” 密林中一个狙击手开枪之后顾不上查看战果,就迅速填装弹药,只用嘴巴问着身边的同伴。 没有听到回答,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枪响。那强子也扣动了手中的线膛枪扳机。【一个龙套领盒饭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津不远了,北京还会远吗? 十月初一这天是陈鸣大女儿的生日,而为什么说是大女儿呢,那是因为石氏在前不久刚给陈鸣生下了一个小女儿。今天南京太子府中肯定是热热闹闹的,而在天津城西的杨柳青镇隔着运河相对的阔野中,汉清双方数万兵马的对峙,大战却要一触即发。 北京从来没有想过复汉军会从山东沿着陆路一路打杀上来,他们眼睛里看着复汉军的水师优势,看着复汉军水师的活跃程度,是一百个心的认定复汉军必会打天津杀来的。所以杨柳青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子。 当然,就算杨柳青镇是一个军事要点,陈鸣也不会害怕。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省事了很多,当即派出一个营渡过运河,兵不血刃的占据了人走屋空的杨柳青镇。 复汉军占据了这里后,陈鸣还特意让人从当地找来几块年画雕版。乾隆时候的杨柳青,这可是其兴盛时候啊。年画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伴随着杨柳青都上了后世的教科书了。 但是再富裕的镇子,面对军略大局的时候也渺小的被人忽略掉,谁也不会把一个杨柳青镇放在心上。当地的百姓纷纷逃亡去,整个杨柳青镇几乎成为了空城。它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只能是从运河对岸掩护了复汉军的侧翼。 大运河行到杨柳青的时候,正是一个七八十度的大转弯,杨柳青就在那个转弯的顶上。 南岸的复汉军也依靠着这个弯儿来布置宿营地。 清军没有想到陈鸣会从山东一路打到天津,可同时出乎他们预料的还有陈鸣的兵力。出现在杨柳青的复汉军总兵力竟然只有一万三千人,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一万三千人就来闯京津?其中骑兵有一千。 可于陈鸣来说,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山东武定府开始,德州——东光,东光——南皮,南皮——沧州,沧州——兴济镇——青县,青县——唐官屯——静海,静海——良王庄——杨柳青,沿着运河北上的一条直线,虽然无法应用到运河本身,英廉早就命人在多处沉船,不大规模的疏通清理,现在河北境内的运河是废掉了。 但这一连串的据点,复汉军不想后路加后勤线被切的话,那每一处都要分兵据守。而且留守地方的兵力还不是兵站式的纯防御,而是还要有多余的可主动出击进攻敌人的兵力。这下割掉了陈鸣太多的力量了,要不是山东陆军第一师的一部紧急北上,陈鸣抵到杨柳青的兵力绝对会不到一万人。 而陈鸣对面的清军,从一开始的一万多步骑,迅速汇集到了三万人,其中光马队就有小万骑。 每日还明目张胆的让大群马兵从复汉军营外南下,做出掐断复汉军运输线的势头。却不知道陈鸣早就不指望身后的一串‘珠子’能真正的起到‘运输线’的作用了,分兵留守它们更多是为了来日撤退时候还有个接应和落脚点,暗营还传来了更进一步的情报,清军的八旗新军不仅出动了,还一举出动了至少两万人,并且携带了五十门以上的新式大炮,现已经从通州下到了武清。 高靖辉、卢龙对于两万八旗新军十分感兴趣。“鞑子居然舍得把老本拿出来了。” “咱们已经打到了杨柳青,天津还会远吗?天津不远了,北京还会远吗?整个京津都在震动,鞑子就算从安定人心上来讲,也会派出人来打咱们的。” “殿下,那咱们就在这里和他们打一场大的。我都担心他们一门心思的掐咱们后路,在正面却避而不战呢。”卢龙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沧州一战守备二师露了大脸,不仅把山东逃出来的舒赫德装进去了,英廉手下的直隶绿营也完蛋了。可那荣誉更大在太子在山东骑兵,再退一步说也是第十三旅赢得的,卢龙的手下是第十四旅。 这一回高靖辉领着第十三旅虽然也来了,可沿途分兵严重,拢共就剩一个团的兵力,而第十四旅却基本保持完整。 卢龙绝逼的也想露脸,如果能有一次高靖辉那样的光彩,来日复汉军大扩编,他正师帅的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何况这是京津啊,北京城就在眼前,这算是灭国之战了! 就好比陈鸣前世的春晚,这样宏大的舞台,谁不想亮一亮相?吼一嗓子?这比在小舞台上蹦跶十场都更有的面子。 信心一路暴涨的复汉军,对于满清已经真的进入了‘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他们在哪里’的境界了。一万两千步兵加一千传统骑兵,对战两三万清军步兵和大群的马队,并且后者很快还有两万八旗新军作为援军。高靖辉和卢龙却丝毫不想着‘打得赢打不赢’的问题! 手下有如此高的士气,陈鸣自然不会灭自己的威风。就凭他现在手中的实力,满清这五六万大军即便一块攻来,他也半点不怕。“打决战当然好了。”拼个两败俱伤,复汉军都是大赚,“就怕他们不打不退,跟咱们耗着啊。” 还是年月不对,如果这个时候是无冰期,陈鸣现在拉着队伍到海边。复汉军的运输船即便只能停在远远的海中不能靠岸,凭着小舟小船转运,陈鸣也不惧怕任何人。 而现在,他手中的各种弹药储备,“应该能够打两三场高烈度的会战用的。” 陈鸣就要开口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音。他以为又是清军履行常规一样的马队奔驰呢,外头刘武快步走进来报道:“殿下,清军又来了一支马队。没有汇入清军大部队,就留在了运河对岸。”现在正沿着运河向复汉军营地这里运动呢。虽然隔着一条运河! “清军沉不住气了?”陈鸣脸上一乐,知道清军的动作要开始了,他眼睛从左右手在座的军官们脸上扫过,“诸位,可有克敌决胜之心?” 卢龙首先蹦起来,“殿下,只要鞑子敢来,俺们旅保管杀它个片甲不留!”卢龙作为守备二师的副师帅,是兼职的第十四旅旅帅职务。可现在看来,他跟兼领第十三旅的高靖辉一样,更多地把自己当做了旅帅而不是师帅。 汉清双边的第一次大规模接触战就是在十月初一的下午。从运河北岸运动到复汉军侧面的队伍不是别人,正是海兰察领的那支马队。 今日的这场接触,除了海兰察出马外,天津清军主将富僧额和援军主将富尔勒也全都在场。 两边隔着八里地列阵,复汉军在大运河转弯的前方,与陈鸣来说是前方,与地理位置来说是正东方,布置阵地。复汉军没有修筑什么工事,他们抵到这里后,除了几个营地外根本没有修筑工事。清军也是这样,两边就是野外列阵对峙,间隔着八里远。没办法,复汉军和清军的大炮射程都自个清楚,五里地再也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数字了,八里还差不多。 “殿下,鞑子似乎不打算主动进攻啊,和咱们隔着那么远就列阵了。难不成他们还有支援军会到?”那样的话可就能一定程度上振作了清军的士气了。沈世英放下举了好久的单筒望远镜,对陈鸣说道。 他是沈国贞的儿子,夏天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军事学院毕业,被陈鸣调到了大都督府,然后进了总参谋部,现在是陈鸣的随军参谋之一。 “那又如何?羊羔子还能变老虎吗?”陈鸣现在打量着清军的‘士气’,棉絮状。这士气低落的很。倒是运河对面的那支马队,士气看起来像是‘白巧克力’,可比对面的清军强多了。 高靖辉哼笑一声:“有援兵好啊!要是能把北京全部的兵马都吸引到杨柳青,一战全打光了,那就再好不过了。”此次大军随军的有足足一千枚火箭弹,除了四百枚的小型火箭弹和一百枚的特殊弹外,剩下的五百枚全是中型、重型的火箭弹。而除了火箭弹外还有一千五百发的火箭炮弹。 十五门六管的火箭炮! 虽然后者的射程短,精准度差,但只要速度快,火力密集,威力大,那就是现时代一件完美的武器。 佩里埃还有那个西班牙人,陈鸣并没有带他们,而是把他们留在了静海。 “甭管鞑子是不是要等人,先把铁蒺藜和拒马枪布置好。”陈鸣搞不出大批量的铁丝,对于现在这个时代,制造铁丝的速度太慢了,也太费人工。经济效益十分的不美好! 陈鸣就只能把铁蒺藜再次捡了起来。至于拒马枪,中国传统的防护器具,只要有用,那就拿来用呗。 “殿下,这一阵我来打头。” “可以。但必须给我打赢!” “打不赢了,我就不回来见殿下。” 双边列阵一个时辰了,眼看着复汉军的布置已经完成,清军除了派出两拨马队远远的来探看,啥事儿也没有做。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第十四旅一团的士兵高唱着《红巾军战歌》,昂首挺胸的向着清军阵地右翼——靠着运河——推去。他们身前,足足十二门八斤炮被炮兵们缓慢的前推着;他们身后,数十辆老牛壮马拉拽的平板车,牛车上面装载的是弹药,比例较少的马车上面装的则是藤筐和麻袋。 第十四旅一团的三个营呈品字排列,团部夹在中间。整个军列的行动十分缓慢,而是走上战场的复汉军士兵,士气就像燃烧起来的火堆,没有了先前的稳定和凝重,却更具有倾略性。而对面的清军呢,当复汉军的动作开始,他们的士气就再度低落了一个层次。 乾隆的死,沧州的大败,以及之前山东的落败,一连串的‘失败’,满清是真正的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们的士气太低靡了。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复汉军还没有真正打到北京城下。 如此这样的队伍,就应该守在工事里,而不是拉出来野战。 陈鸣再一次为自家的时运不济感到无奈,这要是开春了该多好?通过海运送过来五六七八万人,哪怕陈鸣在海边等上一个月呢。大军汇聚,堂堂正正的压过去!他真的是有绝对的把握将清军碾压了的! 现在,却只能给清军创伤,而不是致命的打击。 眼前的清军有那么多的马队在手,他们的步兵就算全军崩溃了,陈鸣敢追吗? 可明知道战斗只会打成击溃战,而做不到歼灭战,陈鸣依旧要打。能赢一仗是一仗,能打灭清军一分士气是一分士气,能咬掉他们一块肉是一块肉。 清军的炮兵没有前移太多,当复汉军的炮车推进到距离清军炮兵五里地左右的时候,清军的大将军炮和葡式的十二磅炮开火了。 复汉军前凸的一营作为炮兵的护卫部队跟着向前,余下的部队暂时停止前进。同时炮兵部队的护兵和后勤士兵催赶着马车也跟着向前。藤筐摆在炮位的前方,麻袋用来装土,车子上装的还有质量上等的铁锨。布置一个完整的炮兵阵地就是这么的麻烦!还是要在满清的炮口之下! 当复汉军的大炮也开起火的时候,时间又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而炮兵阵地的修筑还在进行中。 一团的侦察兵和狙击手作为散兵,率先出击。在他们背后是一团的主力,一营回归序列,三个营连同团部已经全部变成了细长条的三根线。 而总数只有四五十人的散兵,面对清军炮兵的轰击毫无惧色。那一颗颗铁球要想在宽阔的战场上打中队形散乱的他们,那只能说老天爷就要你这个时候死的。很快的,双方阵地的右翼,枪声零星响起。 当一颗颗开花弹砸下来,当细线一样的列兵线压过来,清军炮兵表示自己的精神压力很大。 那开花弹一爆,弹片四处横飞,其杀伤力和覆盖范围远比实心弹厉害。双边的炮战都打了小两刻钟了,复汉军炮兵方面似乎没有什么损伤,顶多是乱窜的后勤兵死伤了几个人,损失了一匹马,一头牛,可是清军炮兵阵地却已经伤亡了二三十个炮手。全是被弹片杀伤的! 当复汉军的列兵不断地向清军炮兵阵地缩短距离的时候,富僧额也不得不派出火枪兵方阵应战。 其结果毫无置疑! 人数足足三千人的清军火枪兵都没能把双方距离缩短到五十米,就大嘣而逃。 第十四旅一团没有追击,因为清军的马队在他们的火枪兵即将崩溃的时候,就已经小跑的接应来了。 而复汉军火枪兵也少间的没有排出空心阵,而是依旧排着三列横队,只有团部自己排出了一个不怎么大的空心阵。并且十分勇敢的走到了三列横队的正前方。 在空心阵的最中间,三辆四轮车上各安放着一个六管火箭炮。 …… 陈鸣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 “嗖嗖嗖……”不同于臼炮,也不同于大炮的火箭弹发射声隐隐的传入他的耳朵。陈鸣眼睛紧紧地盯着天空,十几道黑影在空中拖着长长的尾焰穿过。 “轰轰……轰轰……” “轰……轰轰……” 犹如一道道耀眼的流星从天际滑落,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响声,一股股浓烟在前方战场上升腾。 一股股蘑菇一样的黑烟冲天而起,四面飞溅的填装物——铁砂、碎铁钉等,带着巨大到血肉根本不能阻挡的动能,撕裂着自己前方的一切。 血肉模煳,鲜血淋漓。每一个爆炸处都仿佛下了一场血雨,一匹处在爆炸中心的蒙古马连同马背上的马兵,都在橘红色的硝烟中粉身碎骨。 “冲锋,快冲,冲到陈逆跟前了才能活——”内务府蒙古镶白旗副都统济格大声的叫吼着。 也不管自己的喊声能不能在嘈杂的战场上被他人听到,或是他的命令是不是正确,反正下一刻他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一枚火箭炮弹就落到他左手边不到一丈的距离,猛烈的爆炸声中爆裂的碎片和硝烟立刻把济格和他身边的笼罩在其中…… 第四百六十七章 影响 “昂昂昂……” 富僧额坐下的马匹突然发出一声长嘶,不安的动了动马蹄。这不是因为远处传来的剧烈爆炸声,清军的战马现在也都已经熟悉了枪炮声,受到了一定的训练。而是因为刚才富僧额气急败坏之下,狠狠一拳砸在了马背上。 这还让他怎么打仗? 陈逆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手!如此厉害的‘大炮’竟然可以放在小小的空心阵中,以如此极快的释放速度发射这般威力巨大的炮弹。要是有三五个这般的小空心阵,往面上一摆,就是有再多的骑兵也不够炸的啊。“这今后骑兵还能威胁到步队吗?”富僧额内心里问着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 排枪的齐射夹杂在火箭炮的剧烈爆炸声中显得那般的微不足道,冲击的清军马队在经受了两轮的火箭炮轰击后四散奔逃,不要说济格已经丧命了,即使他还活着也不可能再掌控着部队了。 就在前面的爆炸声、惨叫声交杂的时候,清军看不亲切的复汉军后续部队,火箭部队的士兵们已经将三十个火箭发射器立在了前方阵列的身后,那里距离清军的大部队只有三里远的地方了。 是的,三十个,这是足足三十个! “轰轰轰……”清军的炮兵部队还是对着第十四旅一团猛轰起来。无所谓误伤不误伤,一则两边的间距到底有那么一段距离,二则此刻的误伤也不至于损伤士气了,清军的士气已经跌到了极点了。倒是能把复汉军士兵多打死几个,更能稳定清军的军心。 而不提两边的炮兵,目光转向第十四旅一团身后不远的火箭兵阵地。 一箱箱的火箭弹被搬出来,各个火箭小组已经准备就绪,随着复汉军主力部队一面三角红旗摇起,“嗖嗖嗖……”一场沧州刚刚承受不久的‘伤害’就落到了清军们的头上。火箭部队的首要目标是清军的炮兵,然后才是步骑。 可是他们手里的火箭弹误差能够达到一二百米,所谓的精准只是相对来说的精准,那一颗颗火箭弹或是落到炮兵阵地,或是落入了清军步骑当中。富僧额当场就愣了!懵了! “第十四旅出击。”陈鸣脸上洋溢着笑,大手一挥,让部署在右翼的第十四旅全军出击。就从这靠着大运河的侧翼出击,打垮当面的所有的清军。如果后者愿意跟复汉军来一场硬碰硬的大战的话。 富僧额立刻下令右翼部队稳步后撤,然后让中路的清军火枪兵侧移,做出侧击的架势出来,可结果他的命令一出,承受着一枚枚火箭弹蹂躏的右翼谁还把‘稳步’当回事儿啊,整个右翼就不再受他的控制了,清军步骑兵的阵列是大乱,无数步骑兵接到命令后就一窝蜂的往后逃去,便是炮兵也顾不得大炮慌张而逃。 富僧额气的只想呕血。 还好他身边还有一个富尔勒,立刻命令一支八旗马队从中路出击,要不顾伤亡斜插一团的背后,看那些炮弹的轨迹,发射第肯定是在一团的身后。然后命令全线步兵后撤,炮兵后撤,留马队游击——殿后。 这一仗他们已经败了! 高靖辉羡慕的看着第十四旅全军出击,然后没有多久,他也等到了复汉军全线出击的命令。 “前进!”骑在一匹漂亮的黑马背上,高靖辉举着腰刀向着前方狠狠一噼。 整个复汉军的中路和左路部队都在迈步前进着,除了炮兵和护卫部队外,所有的步骑兵、臼炮部队和一定数量的火箭部队,全在这一刻大步向着清军迈进。 这一刻要是从高空俯瞰整个战场,穿着红色军装的复汉军就像一股闪着银光的红色大潮,将不远处青灰色的堤坝拍的轰然倒塌。而距离这处战场二十几里外的地方,这时候的海兰察刚带着人马从一处石拱桥过到了运河对岸。 还没有来得及参战,战斗就结束了,己军还是战败了,这不能不算是军人的悲哀。唯一能让海兰察高兴点的就是,今日的战斗对于清军虽然是一场大败仗,还丢了二三十门大小炮,可兵力损失不大。退回天津的清军清点人数,步骑兵的总损失才三千人。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陈鸣没有继续停兵在大运河弯初,部队向东前进了二十里,在当地一个叫曹庄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要等候海面上的水师部队和已经送到曹妃甸的陆军部队的配合,还要看一下满清的后续反应。 而很快的,这场战斗的影响力就反应了出来。首先武清的八旗新军南下了,兵锋直指杨柳青;其次,北京城里的人心更加惶恐了,一部分权贵纷纷将家人送往关外。 北京城内大批的百姓也逃亡乡下,甚至其中还有很多的下层旗民。这些人只裹了浮财,抛家舍业的离开北京城,一同被他们抛弃的就还有旗人的身份。当然,未来的时候他们能不能多过复汉军的清查,那就听天由命了。 反正整个北京市井萧条,全城戒严。倒是很多的满清顶级权贵重臣,还显得不慌不忙,也不知道是被逼如此,还是对于今年守住北京城信心十足。 清晨,曹庄一处庄园。 初冬的长夜尚未褪去,半圆的月亮像一块毫无色泽的鹅卵石,挂在西面的空中。残存的几颗星星点缀着即将放亮的天空,黑夜与光明混杂交融,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浅灰色。 房间里光线昏沉,窗帘紧密,床头的流苏坠子静静地垂下。 陈鸣已经睁开了眼睛,这是他作战时候的惯例,睡的很短,精神异常旺盛。但是他现在的怀里正搂着一具娇美的身躯,右臂更被美人当枕头枕着,陈鸣左手也在摩挲着那光滑的背嵴。 男人的话真的有点信不得,陈鸣刚信誓旦旦的说不想再随便往后宫划拉女人了,就搂着乌三娘这个小寡妇上床了。而你要说陈鸣有多么的喜欢她,那还真不见得。 首先男人都看脸,乌三娘这样的美人他见得多了,王宫里,太子府上,比乌三娘还漂亮的女人并不是没有,而且还都是处的;再一个就是女人的性格,乌三娘早年走江湖卖艺,练就的一身好武艺,她的性格相对于平常女人要坚强乃至刚强一些,战争让她养出的一股英气,在满清这个时代如此女人甚是少见。可这就能吸引陈鸣吗?不就是女强人么,只不过是没有进化成女汉子,有啥好稀罕的? 但二次沧州之战的捷报送到静海之后,多喝了两杯的陈鸣色心一起,还是把乌三娘拽上了床。随后的日子里乌三娘就成了他的贴身近卫了,晚上都贴着身子睡在一张床上。 这也是陈鸣没有把眼下的战争真正放在心上的最佳证明。往日大战的时候,陈鸣是从不在女人身上废时间的。现在他还有心思来要了乌三娘,只能说眼前的战争他还没有真正走心! 雄鸡叫鸣。乌三娘眼皮子动了动,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睡意,“该死的公鸡!”小嘴嘟囔着,身子像蛇一样扭了扭,在陈鸣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重新安静了下。这几下子扭动却让整闭眼考虑着事情的陈鸣睁开了眼睛,看着半边几乎是趴在自己身上的乌三娘,他眼睛里的神光幽暗一闪…… 床架晃动,娇喘低吟声中,一阵狂风暴雨的快感彻底席卷了乌三娘的大脑。 时间又过了两刻钟,神清气爽的他披着中衣大步走出房间,到隔壁沐浴,此刻天色已经大白。 穿着军装,外头披着青缎狐皮斗篷,陈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身前的小几子上放了油条包子,四个小菜,一碗豆花。他用筷子夹了半根油条,回锅了的,他很喜欢吃回国后的油条,酥脆香口。对身边站着的刘武问道: “水师部队的军报送到没?他们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大部队已经在曹妃甸集结。但是水师对大沽口的进攻一直……,不甚理想。” 刘武接着汇报说:“今早刚送到的报告,水师有心避开大沽口,在天津以北的遵化,或者是永平府南部沿海登陆。”永平府就是后世大半个唐山,山海关、秦皇岛,都在其中。 “曹妃甸集结的陆军有五千人吗?” “把这些人送到岸上要多长时间,军火大炮各类后勤物资需要多久才能配送齐全?时间来得及来不及,够不够用?” 曹妃甸是属于海岸线的突出部分,那里是不封冻的【秦皇岛也是如此,天津就封冻】,但其他的地方可都是封冻的。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海岸线上的积冰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就算是小船往来海岸线与运输大船之间,难度也在加大。 复汉军水师真的有把握完成一场非港口地的滩涂登陆吗? 如果战船与海岸线的间隔距离太遥远,复汉军水师战船上的炮火不能给岸上的登陆部队提供足够的支援,五千分批登陆的陆战部队与陆军的混合军,在岸上的生存能力又会怎样? 陈鸣之前的打算可一直都是陆路从背面尝试着攻取天津,海上水师给大沽口、北塘形成巨大的压力,但并没指望水师真的能攻克大沽口。如果他的小算盘能够打成,那复汉军今年冬天里就窝在天津又何妨?如果他的小算盘崩盘了,那陆路部队打道回府退回沧州,水路则直接转去辽南宁海! 反正乾隆死去的这个档口就是满清是最脆弱的时候。复汉军之前就没有相应的准备,急促间动员,这本身就是军兵大忌。就靠水陆这两万人,就想要在今年冬天里掀翻了北京,这也不可能的。 现在陈鸣的作为只是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复汉军在气势和攻势上始终保持着对清军的压制,这是非常打击人士气和斗志的。而且他们要真的能夺取了天津,两万水陆军就窝在北京的家门口,满清怕是往东北前移旗民都难度陡增! “转信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做主!”自己提出来的事情那就要自己负责么。陈鸣又吃了一个包子,起身走到了西偏房,后者就一张桌子,两排椅子,桌子上面摊着一张五尺长一丈宽,勾画细致的天津地图,这是暗营多年来的工作成果啊。 而纵览眼前的军事布局图,挡在复汉军面前的就只有一个地方——三岔河口。为子牙河、南运河与北运河的交汇之处,是海河的起点。这里是天津最早的居民点、最早的水旱码头、最早的商品集散地,至今都是天津的繁华之处。 现在清军正紧张的在这里布置修筑工事。而陈鸣也会在今明两日里提兵进攻那里。 至于说复汉军为什么不避开三岔河口,从天津南面直接攻向天津城。那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天津城南还全是一片荒凉的泥泞沼泽,是未开发地带。 “殿下,天津暗营来报,清军正在拆卸军粮城的大炮,转回城中。” “让他们再探。要具体的数字、规格。” “殿下,杨柳青急报,八旗新军已经出现在了子牙河北岸。”杨柳青位于南运河北岸和子牙河南岸,被两个河流夹在了中间。高靖辉手下的那个团就留在了杨柳青。而这也是陈鸣为什么不现在就提兵进攻三岔河口的原因。他担心杨柳青支撑不住了,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休看复汉军总共就两三万兵力投入海陆战场,事实上整个天下大势都被这场战斗所牵制着。 清军首先放弃了在颍州、归德府东南部等豫皖苏交界地区与复汉军和捻子们的纠缠。让安徽彻底的被复汉军分割开来,同时第三师所属部队行军游行一样夺取了安徽的和州、滁州和泗州,算是撕下了皖北的东部了。让满清在安徽的核心地带——庐州的东南两个侧面,完全暴漏在了复汉军的兵锋下! 而河南的战线呢?清军放弃了陈州的扶沟、太康两县,将战线撤退到了归德府与之交界的柘城,而且看样子这才只是第一步;许州战船,清军放弃了鄢陵、新郑、尉氏,直接把战线退到了朱仙镇。 乐观的讲,阿桂很有可能把兵力尽可能的缩回,黄河以南只保留洛阳、郑州、开封和归德四地。甚至复汉军要是对清军的压力更大的话,后者还会继续向北回缩。 洛阳他们是一定要保住的,因为洛阳西面就是陕西,洛阳北面就是陕西,那郑州、开封与归德可就没那么重要了。 清军自从洛阳以下,只依靠黄河来防御。尽可能的集中兵力应对即将开始的京津之战! 这可不是陈鸣自得其乐的yy,看阿桂在河南的一系列举动,陈鸣的推断是很有可能的。 在现在这个时候,陈鸣手中握着的这支小部队,直接影响着全天下的变动,吸引着全天下的注意力。 有人连天诅咒,比如北京,比如闽中南;有人连连祈祷,比如南京,比如鲁山…… 但真正的结果还是要看两边战场上的厮杀,真刀真枪的拼杀。 第四百六十八章 李鬼对李逵 八旗新军渡过了子牙河,浩浩荡荡的大军、辎重部队、火炮、民夫,黑压压的人头前后展开了五六里长的队列,就仿佛一股无边无沿的行军蚁大军,出现在了杨柳青镇的西侧。 带领这支部队的人并不是傅恒,而是海兰察。傅恒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纸上谈兵他还行,真到了实刀实枪拼命的时候,他的能力是远比不得百战沙场的海兰察的。永珹接到傅恒的奏折后自然无有不从。 二十四岁的护军参领德楞泰策马从两营八旗新军的队列间隙穿过,遥遥打马向着海兰察大旗处奔来。急促的马蹄敲打着地面,泛起一股股尘烟,德楞泰满面灰尘的一张脸也越来越清晰的映在海兰察的面前。 这可是清军中的一员后起之秀,而且德楞泰出身平常旗民之家,也就是八旗里的小屁民,与福康安那显赫的家势做依靠不一样,所以在军队中也从来没人把德楞泰与福康安做比较。 德楞泰能以先锋营马甲兵的身份在朝鲜战场,用两年的时间,就在现在的年龄做到护军参领,那是用一场场拼杀和功勋换来的。他跟另一个吉林珠户出身的额勒登保,都是每战必争先的主儿,所以两个年纪不大也毫无背景的年轻人,能一路被提拔到正三品的护军参领职位。当然,这根复汉军的兴起,大青果的莫大危机是有绝对关系的。 国难思良将么,德楞泰与额勒登保现在虽还不能算良将,甚至他们都没有进入八旗新军,可却都是良将的种子。两人也并称是海兰察手下的两把尖刀,在朝鲜之战中立功显着。 “将军,就是三里。”德楞泰奔到海兰察面前,气都来不及喘一下,就急着说道,一边还竖起了三根手指。 海兰察脸上露出了一抹笑,他身边的一班军将也全都露出了一抹笑。 是不是很不解?不知道这三里指的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们,这个‘三’指的是复汉军火箭的射程。 德楞泰带队从运河南兜到了杨柳青镇对面,仔细查看了旧战场的痕迹,依据着身边天津来人的回忆,最终确定复汉军‘超大口径’重炮的射程就是三里。 在八旗新军要与杨柳青镇的复汉军交战之际,这个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海兰察之前几次派人到旧战场探察,结果都被杨柳青镇的复汉军驱逐,但是海兰察的幸运在于,复汉军只是把那些人当成了探子,而并没有想到其他。这回事到临头的海兰察派出二百马队抵到旧战场,再度被杨柳青的复汉军当来成了堵后路的,双边交火了一阵,清军马兵们打死打伤了几个复汉军士兵不知道,他们被复汉军的狙击手和侦察兵打死打伤了三十多个倒是真的,可也让德楞泰终于拿到了个确切的数字。 “三里……”一旁的八旗新军第二镇都统永宁大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算什么宿将——八旗新军的都统一律都是宗室,真正领兵的是下面的统制,可永宁也知道之前杨柳青一战清军败在了那里。复汉军拿出了两种很类似的火炮,一种是之前战斗中就用过的大威力火炮,这种大炮直接把防御中威力巨大的战壕变成了埋尸沟。复汉军水师也用这种大炮,当初的辽南海战,满清最后一支上规模的水师——天津水师就是被这种大炮打惨了,现在还龟缩在鸭绿江里呢。 这种火炮射程较远,准确度有保障,而射速照天津水师的描述是‘快如迅雷’!复汉军在与清军的对阵中也用了不止一次了。 另一种与之很类似的火炮就是躲在复汉军小空心阵里的那种小火炮,能躲在小空心阵里的火炮,那个头绝对是很小的啊,而之所以说他们类似,是因为它们打出的炮弹都带着类似的尾焰,并且威力都极大。 可是在极重要的发射速度比上,前者可称‘迅雷’的射速在后者跟前一下子就变成了慢腾腾的老牛,后者比前者射速还要快上很多。当然后者也有不足,一是射程相对较短;二是准确度相差很多。 八旗新军眼看着就逼到杨柳青,如果不把这两种大威力火炮的射程搞个七七八八,海兰察的心如何能放的下来啊。别看杨柳青的复汉军只有少少的一个团,这可是挨了揍后,回家修炼了好几年的李鬼与真李逵的第一次较量! 八旗新军与满清的马队,这是北京仅有的希望了。 现在大群的马队已经顺着运河南下,坚决要切断复汉军那条单薄的运输线,而为数两万的八旗新军也进入了天津战场。 海兰察对于南下的过万清军马队的战斗力很有信心。又不是去攻城,就是掐断陆路运输线。 复汉军从山东延伸过来的一串‘珠子’,如果所有的兵都和在一块,与上万清军马队正面开片,败得十有八久会是清军。可他们现在是分开的啊。那些城池与其说是沿途的‘兵站’,还不如说是退路上的据点。上万马队用点心绝没有掐不断的道理! 海兰察现在需要应对的仅仅是眼前的这些复汉军,且他还有天津清军这支友军!如果这种情况下,海兰察都不能占据到绝对上风,那大清的希望也就只剩下渺渺的了。 大军赶到杨柳青的时候正值下午,兵力上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清军从三面包围了镇子里的复汉军。 高靖辉早派人向陈鸣通禀了,他一点都不怕。二十里外就是复汉军的主力。这一战更像是对他的考验,看他手下的这个团挡得挡不住清军的猛攻。 超过五十门大炮对着杨柳青镇狂轰滥炸。复汉军的大炮当然也有还击,但镇子里的大炮总共只有少少的十二门。话说一支两千人的队伍配了十二门大炮,也不算差了啊。人均比例比清军高多了。但现在他们却被满清的大炮虐的像狗,清军充分的利用了北运河的水路,带来的大炮不仅数量众多,威力也很大,多数是大口径重炮。 清军的十二磅炮和大将军炮没有适用的开花弹,但他们也知道怎么用纵火弹。一颗颗烧得通红的铁球被打到了杨柳青镇,很快一些地方就燃起了火苗。眼下这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又有海风吹拂!一处处小火苗不加以扑灭的话,那就能酿成大患的。 高靖辉对着陈鸣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守住杨柳青镇,但话要说出来容易,要做到却是很难。 尤其是临近黄昏的时候,海兰察派出了两个营的兵力从西、北两面向杨柳青镇发起了进攻,八旗新军的士兵也列成细细的线条,身后跟进着几门大炮,再后还有一支一二百人的小规模马队,搞得像模像样的。 高靖辉手里很苦逼的只有十二门大炮,但他很胆大的始终将八门大炮集结在北面,左右各布置两门大炮,到现在也不变动。对于西面的清军,高靖辉仅仅争锋相对一样的直接派出了一个营!一个营的复汉军! 于是海兰察也转移阵地到了西面,虽然他的大旗还屹立在杨柳青的正北面。 一个营八旗新军vs一个营复汉军。前者有大炮,后者有火箭弹。但前者有马队,后者没有。 清军的炮兵在距离缩短到五里的时候就停下不动了,骑兵也停下来护卫炮兵。一颗颗炮弹很快的就被他们射向了复汉军。可是铁球实心炮弹对于线性的步兵真心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和杀伤力。 八旗新军不管内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士气绝对高昂。大步向前走,双方距离一直缩短到百丈距离的时候,两边才各自停下脚步,进行了队列整顿。复汉军身后的火箭部队已经停了下来,并且有一个队的护兵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空心阵,现在满清的大炮正卵着劲的对空心阵打。可空心阵是能够移动的,虽然速度比较缓慢。 “前进!进攻!”最后决战的时候来到了。两边的营官全都不约而同的喊出这四个字。是骡子是马,是英雄是孬种,下一刻就能分辨的清楚了。 红旗招展,复汉军的歌声从未停下。他们从鲁山这个弹丸之地起家,横行大江南北,复汉军火枪兵的威名天下皆知,强兵、精锐,早就是他们扔掉的帽子了。第十三旅士兵现在更关注的是自己在整个复汉军队伍中的排名! 就像士兵有积分一样,复汉军各支独立部队——师、地方旅、炮兵团,也各自有他们自己的积分。然后通过一个简单的个人均分,加上小幅度的比例调整,那就是各自独立部队的积分。第十四旅,不,是守备二师,现在的积分排名正是急速上窜期——频繁作战,已经超过了第六师、第五师和第四师,现在他们的目标是守备一师。当超过了守备一师之后,他们就可以仰望四大主力师了! 八旗新军则是从一帮复汉军早期的战俘开始,后来融入了葡萄牙陆军法则,还有一丁点英国人的陆军步操,只不过后者很快就离开了他们。完成了从偷师到徒弟的转变后,李鬼这个假李逵距离真李逵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呢? 因为双方真实战绩上的莫大差距,八旗新军上下倒不奢望自己能全面的胜过复汉军。 现在一场最直接的较量就开始了! “清军的士气不错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杨柳青的陈鸣,看着战场喃喃自语。他眼睛一刻不眨的看着战场,战场上的这支清军竟然是泛红的‘士气值’,太出乎他的预料了。而且这样的士气值从开场到现在即将对射,竟都没有大的下挫,还是红色的。而清军的大部队的士气,则是白色为主体,挂着一层纱一样的淡红。“难得。真的难得啊……” “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咱们身后就是北京城。上百万国族百年来的繁衍生息之地。” “如果我们败了,如何这个时候陈逆杀进了北京——” “想想荆州,想想南国国族的下场,你们愿意看到吗?” “看着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里,看着自己的妻女姐妹被逆贼肆意侮辱……” “你们愿意吗?你们还是男人吗?” “大声的告诉我!” 远远的站在杨柳青镇的陈鸣并没听到清军营官临战前的激励,八旗新军高唿‘不愿意’,‘我们是男人’的喊声也湮没在了炮声和间距中。所以,亡国灭族之危临头的八旗新军迸发出一股血勇之气,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 双边进入了射击距离,清军在二十丈距离上的时候打出了第一枪。这可不是当初粗制烂造的鸟枪打出的弹丸,六七十米的距离,被燧发枪打出的弹丸对于胸甲是有着莫大的威胁的。 即使不少弹丸因为角度问题穿不透胸甲,那胸口上挨得重重一击,也足以让士兵短时间中丧失继续战斗能力。但是复汉军却没有如同八旗新军那样立刻开火,陈鸣脸上带着笑容,即便是复汉军队列中的一些人在清军的射击中中弹倒地,复汉军也顶着清军的火力,继续向着八旗新军靠近。 八旗新军很快又开了第二枪,然后是第三枪、第四枪,已经调整为四列横队的他们,交替上前,完成了一轮击。可在这个期间复汉军向前比他们多走了二十多步,冒着射来的弹雨多走了二十多。然后,复汉军开始射击。 双方在经验和训练都显出了一定的差距。 复汉军虽然挨了四轮排枪,倒下了三四十人,但队列依旧保持整齐,部队行进的距离同样一致。反倒是先开枪的八旗新军的队列都是弯曲的,前排后排交叉的时候更出现了少许碰撞,前后列兵线的间距特相差也有不同。 双方的间距已经缩短到了不足四十米,复汉军三列横队同时开枪,一个营火力的齐射。鲜血哧溅,脑浆蹦飞,对面的清军队列如同被狂风扫到的麦苗,‘哗啦’的倒下了一地,痛苦的惨叫迅速传入所有旗兵的耳朵中。 常欣刚刚还在笑话复汉军傻,白白让他们多打了一轮,但是现在他却晕了。嘴角的笑还挂在脸上,鲜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就煳了他一脸。他身边的士兵脑袋整个都碎掉了!而他前面倒下的人,被弹丸打在了肩胛骨上,撕裂的皮肉下血流滚滚,人已经只剩下几口残喘了。 四列清军士兵倒下了一百人还是两百人?谁也说不清,反正一片凄然,尤其是第一列,几乎倒下了一半人。 隔着有三四十米的距离,双边士兵,一个四列横队,一个三列横队,展开了一场很有西方陆战色彩的步兵对射。这种战斗最能体现燧发枪的威力,也是原时空这个时代东西方战斗力的差异所在。 八旗新军的抢险射击给复汉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三四十人倒地不起,也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能够最终活下来。而复汉军近距离的一次齐射,连本钱带利息的让八旗新军彻底还了回来。清军的损失无疑比复汉军大很多,紧接着双边的下一轮射击,八旗新军开始还是占着先,但很快后阵观察的海兰察心里咔嚓一下裂了。 “慢了,太慢了……”永宁拍腿嚎叫,战场上八旗新军的射击速度,比起训练场上的他们慢了好多。 “砰砰砰……” 两边都是线性齐射,第二轮射击结束,八旗新军不仅没有保持住自己的领先,还被复汉军大大的超过了去。 第三轮,当八旗新军他们第一列零零碎碎的火枪兵还没有举起火枪的时候,始终在保持着’前进、站定、开枪‘节奏的复汉军,在三十米不到的距离上打响了自己第三轮的第一列齐射,对面清军第一列所剩无多的旗兵再度应声倒下了一半,然后整个新军营队列就完全乱作了一团。 “杀啊……” 复汉军阵中响起了喊杀。 第四百六十九章 好胃口 整个战斗复汉军背后的火箭部队都没有发射一枚火箭弹。当双方的碰撞分出胜负之后,复汉军也没有追杀,而是立刻向后撤退,清军方面则迅速命令骑兵发起了反冲击,炮兵也开始把炮口对准了复汉军阵列。 嚎出一声‘慢了,太慢了’后的永宁就陷入了悲愤与哀叹之中,海兰察却是老兵油子,战场上追求的是胜利,是战果,可不是‘公平、公正’,道德先生,君子之战啥的,没有半点用处。 复汉军不用火箭弹,只用火枪兵,清军就也要如此,也要放着自己的优势不用吗?海兰察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在八旗新军的队伍还没彻底崩溃的时候,就已经派出亲兵向阵上炮兵和骑兵传令。 对于旁边的永宁,海兰察就当他是一个摆设。 满清的八旗新军数量少,苏北之战后丰升额和海兰察或是被调出,或是获了罪,乾隆为巩固皇权,就用宗室领兵。从最开始的一个都统,到后来的四个都统,全是爱新觉罗宗室出身。这些人之前顶多是当过太平将军,或是在前线时候打过一道幌子,镀镀金。没有一个是真材实料!可平日里就有他们掌控着兵权! 至于作战时候,八旗新军师一级建制一出动那就要有大将军级的人物统领,新军都统直接是大军参赞,高高的挂起来就是。真玩命打仗的还是底下的统制【旅】、团正、营官。 “报……”就在这个时候,传令兵送来了北面攻势被阻的消息,实际上就是北面的那个营被守备部队给打爆了。先是开花弹,然后是火箭弹,近到跟前了还有臼炮和霰弹,一个营的八旗新军直接扑街。 而西面战场上,面对着策马冲过来的满清骑兵,复汉军之前引而不发的火箭弹开火了。落点覆盖到复汉军列兵线前方三百米位置,不管有没有清军马队冲过来,一颗颗火箭弹就落到了地上了。当然,落点误差一二百米远的火箭弹不可能打出‘弹幕’效应的,那最近的一颗火箭弹距离复汉军落点能有一百米么?可以说这最大射程的落点误差一百米到两百米的估量都他么是不靠谱的。连连爆炸掀起的热浪跟火焰一样烤着复汉军战士们的脸,还有那随风随冲击波冲散的沙土,闭着眼睛的复汉军士兵“呸呸……”个不停。 不知道有多少士兵紧闭着眼勾着头,还被沙土煳了嘴。 就是两拨十二枚火箭弹的落地和爆炸,清军马队冲杀的势头就戛然而止。 剩下清军的大炮轰个不停,可也只是轰个不停。 安然的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复汉军部队大口的喘着粗气,很多人的脸上都被汗水冲出了一道道小沟,把手一揉,黑色的尘土与汗水搅腻在一块,个个跟大花猫一样。特别是火箭部队的士兵! “殿下。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杨柳青镇,我一定能守得住。” 高靖辉把胸口拍的邦邦响,北面战场上的那一战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可不比西面这儿的硬碰。北面战场打的仗才是他的爱。 缩着不出头,打仗就该这样打,兵少就要当乌龟。而西面第十四旅跟清军玩正面野战,虽然打死了很不少的新军旗兵,可自身也损失了五六十人。其中当场牺牲的就有小一半!都心疼死高靖辉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陈鸣心里摇头。现在只是白天,到了晚上,清军把炮群推的更近,用纵火弹对着杨柳青镇一阵猛轰,那效果绝对比之前的场面更大。 可是陈鸣能给杨柳青镇留下十二门大炮已经很给力了。再多,大部队就不用打三岔口了。 高靖辉当然也知道晚上才是对他们最大的考验,但部队的局面他也明白,都打到天津边上了,不打一回天津太是可惜了。所以眼前的压力再大,他也要撑起来! 壕沟他们来不及挖,但是胸墙很结实。杨柳青是天津有名的繁荣之地,就算现下这里已经没落了,人去楼空,可一栋栋楼房建筑不会随着主家的走人也跟着长出一双脚来。 高靖辉和他手下的部队是拆了不少地方的,连续的三道胸墙都是用砖石垒砌的。而且还越累越高。 半封闭的防炮掩体和炮台,更是用腰粗的木柱加楼房垫底的条石筑成的。就清军现在的火力,只要不是被二十斤重的炮弹命中,那些十二磅炮和十斤弹一类的火力,威胁不大。 “殿下也太高看鞑子了。这正面野战,我就一个团,现在确是不是鞑子的对手,可是防御作战,绝不怕他们。”高靖辉叫嚣着‘防御战’是复汉军的看家本领,绝不会掉链子,然后像送烫手山芋一样将陈鸣恭恭敬敬的送回了曹庄。 当天夜里清军就对杨柳青发起了五波攻击,几十门大炮被分散布置在多个炮兵阵地,一颗颗纵火弹燃起的火光把天空都照亮了。复汉军的炮兵从一开始就不理会对面的炮群,用开花弹和霰弹招唿着冲杀过来的清军士兵。而且高靖辉还发现,清军夜间进攻的部队并不是如他想的全是八旗新军,甚至八旗新军的数量只占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抓到了俘虏一审问,原来他们都是傍晚时候才抵到的一支直隶绿营。 ……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东边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一丝儿像是浸了血的红渲染其中。 乳白色的轻雾弥漫整个田地,笼罩着沃野,也笼罩着杨柳青。一片狼藉的杨柳青! 冷冷的风能吹散了鲜血与硝烟的味道,却无法带走战后的杨柳青的满目苍夷。 高靖辉走在一条大街上,两侧本来都是两三层高甚至更高的楼房,现在多数已经残破,或是化作一堆废墟。大火焚烧后的情景清晰可见,那股燃烧的味道,还有黑色的废墟中升腾起的白色的轻烟。 如果站在这里的还是一个生活在杨柳青几十年的本地人,这一瞬间里唿吸可能都会静止了。鳞次栉比的高楼一座座坍塌、毁灭,一堆堆硕大的瓦砾组成连片的废墟,没有了半点原来的光彩与华丽,只剩下无限的悲哀在心里疯狂的滋长,杨柳青完了!大写的五个字会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战后的寂静是空虚的。高靖辉就有很深的体会。一夜清军扑了五次,杨柳青的枪炮声在黎明前夕才停下来,这憋着的一股精神猛地松弛了下,高靖辉大脑都空白了,心里怎么不会空虚? 这就像艰苦卓绝的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任务之后,欣喜有之,但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一定是空虚。因为人生最直接的目标没有了! “向曹庄回报,杨柳青固若金汤!” 甭管一夜伤亡二百人的代价是多么惨重,只看残垣断壁外的扑死的清军遗体,透过薄薄的晨雾高靖辉还能清晰的看到夹在绿营兵尸体群众的一个个旗兵身影。 满清的五次进攻恐怕扑死的能有3000人了。八旗新军即使只占其中的四分之一、五分之一,损失也能抵过一个营。 更重要的是清军的士气,陈鸣如果还在杨柳青,绝对能发现昨日还有一抹淡红的八旗新军士气,现在已经完全转向了浓白。 也是这一夜,静海、青县等地纷纷送来急报,南下的清军马队将各处县城、重地都给斩断联系了。现在的复汉军别说是转运军需物资了,就算想走地面保持相互间的联系都想当困难。 陈鸣一点都不意外,很正常这是。所以他此次北上途中才带了那么多的军火,带了那么多的火箭弹。 从山东到天津的一连串‘珠子’的作用,由早期设想的兵站,早就转成了部队后退接应点。在英廉与舒赫德联手搞出来的沧州之战的时候,陈鸣就看清了这一点,之前的妄想彻底消褪。兵力不足还想玩花活儿,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陈鸣把这些全抛开,“既然杨柳青顶住了清军进攻,那咱们就打这个三岔河口。”三岔河口在天津城的北边。 并不是打了三岔河口才能打天津城,陈鸣现在曹庄,就能沿着南运河南岸直接进攻天津城的西侧。可那时他也只能进攻西侧这一面。 天津是一个算盘城,城东西长,南北短,形如算盘,当地人就这样称唿。它西侧的承载面很窄的。而北边就是三岔河口,南面又是一派的‘原生态’,河道洼地交错,大军根本无法展开攻势。 所以要先打三岔河口,至少被天津的北线扩展出来。 时隔多日,一万多军队在赢得了对天津方向清军的那场大胜之后,终于向着天津进发了。“联系水师部队,让他们给我进攻大沽口、北塘。” 陈鸣在天津城外停了好几天,海上的水师部队可没有停着一样不动,他们真的把陆战队和陆军放在永平府的乐亭县登陆了,并且队伍从北向南,已经进到了遵化州的大泊一带。 这支确切数字只有四千七百人的队伍,面对的是三支清军的围击。他们的前方芦台镇位于天津与遵化的交界,不仅有一支绿营驻守,还有一支八旗新军。遵化的清军民勇正在组团向大泊压来,背后还有从上海关、临榆、宁海扑来的清军步骑。但人数都不到。因为天津一带的主要兵力全汇聚天津战场了。 这三股清军单对单打,都不是这支复汉军的对手,和在一块也不太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直隶清军、民勇的士气都异常低落,战斗力地下。而眼前的这支队伍,即使是由两个陆战营和留在山东的守备一师的一个团,以及山东守备部队一个团联合组成,成分非常之复杂,但战斗力也不能小觑。只是守备一师的一个团就十分凶悍了,还携带了一部分火箭弹。 这支部队现在面临的局面不算艰难,可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破开的。他们必须攻下了鲁台镇,穿过汉沽,也就是长芦汉沽盐场,然后才能抵到北塘。在他们退回海上或者和陈鸣真正汇合之前,他们的军需物资也是用一点少一点。 “以最快的速度,不惜代价的拿下三岔河口。然后咱们就直扑天津。” “大沽口的防御很强,北方有大沽口做策应,也不是善茬。但是他们和天津是完全的两码事。” 满清这几年重点经营的是大沽口。北塘,乃至军粮城,反倒是天津城本身的城防还是老样子。特别是天津的西侧和北城,不仅还是老旧的城墙,连一个像样的炮台炮垒都没有了。 如果复汉军做出猛打猛冲的样儿,先在三岔河口给天津清军一棒子,然后再猛扑天津城,会不会把天津的清军直接吓得屁滚尿流呢?他们可以退到军粮城么。缩在海河的那几艘清军战船也能在水道上机动作战。而且最重要的是,海兰察真啃不动杨柳青了,他也没必要死磕杨柳青啊。完全可以渡过大运河,依旧能从背后深深地威胁着陈鸣。 陈鸣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掀翻天津,这可以重重的挫伤满清还剩不多的那点士气,然后跟满清的八旗新军大打出手一场。完成了这两个目标,在大沽口无法攻取的情况下,他就是带兵再退回沧州,也甘之如饴啊。 他的胃口很大,却也没突破天际,就他手中的这点兵力来看! 如今满清真正的威胁不是陈鸣这里,而是南京聚集起来的大批军队,那里即将集结过十万的地方守备部队,从苏南,从浙江,从闽北、从两广、从江西等地,一支支队伍或走水路,或走海路,都以最快的速度汇聚到南京。当然闽北、江西和广东的部队还是有足够的留守兵力的,不然皆大欢喜的时候被闽中南的家伙给捅了腚,那就大大的不美妙了。 除了南京的这支大军外,还有中原的部队,也就是第二师为首的安徽方面,安徽清军现在士气低迷之极,自从乾隆已死的消息被爆出来之后,而接下又不见乾隆露面,这才多长时间啊,第二师就已经杀到了庐州城下。第三师也从东面压了过来,还有颍州的捻子,以及打凤阳压过来的部队。 现在的桂林就是想再大规模的在安徽段黄河堤坝上捣鬼也做不成了。安徽清军的实际控制区,已经给压倒了凤阳、庐江与寿州,这三个城市为尖角的三角地带了。覆灭是指日可待! 准备在年前就彻底肃清安徽清军的第二师,年后还有一段时间来做修整,然后合同河南的队伍,大举向北反推。趁着清军大步后撤的机会!能有多大的可能,就张开多大的胃口! …… 三岔河口。 复汉军的阵线随着出击部队队列的展开,列兵线是越来越稀薄起来。一个营竟然只排出了两列!老天爷,在中国战场上,如此作为清军真的是闻所未闻。 只是三个营的进攻部队,二三百人的横面,列兵线直接拉开了一里长。这无疑让列兵线的行进速度缓慢了许多,以复汉军现在的训练程度,走出一小段距离就要全军停下,重新整队。 守在三岔河口的清军用大炮猛烈的轰击着。复汉军不断的遭受损失却没有人逃跑,没有人撤退,连阵列都不见动摇。 他们就唱着战歌,走着正步,穿过了清军的炮火阻拦,直直的压倒清军的阵前。跟随在他们背后的是火箭部队,整体运动在一个大大的正方块中,方块的边也很细的,只有少少的三列。而放开的横幅则是前面复汉军的三分之二。 只是这支火箭部队的护卫部队,就足足有两个营。 清军的炮火以疯狂的速度向复汉军轰击着。因为谁都知道,当复汉军的方框接近到三岔河口三里时,清军将遭受到什么样的打击。所以富僧额畅快的派出了手中的马队。 第四百七十章 快报太子殿下 天津清军马队重蹈了两天前杨柳青战场同袍的覆辙。在火箭弹和火箭炮的轰击下,气势汹汹奔来的马队再多,也跪的干净利索。 硝烟散后,遍地的横尸,人的、马的,还有伤而未死的人马惨叫声音,整个战斗进行之顺利,陈鸣自己都意想不到。清军不知道是半点教训没有吸取,还是真的想不出好法子来了,就一片‘散骑’直冲冲的对着‘方框’来了。虽然清军马队与当初的李柿园战斗时多了‘骑兵炮’这个装备! 但噼山炮和子母炮的威力和射程太low了! 最前面的三条细线不会真的杀到冲到三岔河口去吃霰弹,所以他们从中间断裂开来,之前躲在他们身后的‘方框’前凸,双方位置调换一下,然后就顶着清军的‘急速射’,一直把距离拉近到两里地。 小半个侯家后【三岔河口】都给盖在了火箭弹的射程中,在不仅如此,对面的陈鸣已经在命令全军做好出击准备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部队现在还完全是在伤亡,还没出战果呢。 富僧额眉头皱的死死的,复汉军竟然顶着清军的炮轰那么长时间,这实在超乎他们的想象。即使实心弹的杀伤力确实不够,顶着大炮的轰击半个时辰,阵型队列还不见乱,这也跟大白天见到了鬼一样不可思议,让富僧额辣瞎了眼睛。 清军的火炮依旧在猛烈的射击着,炮兵阵地上烟雾弥漫,可是复汉军的那个小方阵稳如泰山。即使在他们落地生根之后,所有清军的炮火都对准了那里猛轰,‘方框’也不见半点混乱。 富僧额放下了望远镜,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切听天由命吧。 …… “呸!”被炮弹砸起的沙土篷了一个上士满脸,正红色的军装都变成了暗红了。而紧接着上士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惨叫,当他回头看向后面的时候,就见手下的一个士兵躺在不远的地方,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上士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但紧接着他就低头检查土坑中的火箭弹。他的周边不止一个两个的复汉军战士倒在血泊中,有的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人世,有的则在强忍着剧痛和叫声,他们不能影响战友的情绪,耽误他们的工作。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等候着医护兵腾出手来为自己包扎! 上士从童子营里走出来,走到现在的他,早就见惯了生死,见惯了战友的牺牲。 距离他十米外的地方,另一个中士军官也在一个土坑中细细检查者火箭弹。挖土坑隐藏火箭弹是复汉军用血的牺牲换回来的经验教训,挖出的泥土全都堆放在土坑的前沿,这样就算被炮弹正巧趟中,炮弹被土坡一档,也就高高的飞跃过去了。否则被炮弹打碎弹体引燃了里头的火药,麻烦就大了。 最后他们还要用一根圆锥铁钎从火箭弹的后门插入,装入火绳,一颗火箭弹这才完整。 两里地的间距,这固然让复汉军的火箭弹覆盖范围大增,可也让他们自己的危险性直线上升。越来越多的炮弹命中了这里,无论是方框四边的士兵,还是里头火箭部队的战士。 直到一颗颗火箭弹以极快的速度向侯家后飞去。火光和爆炸在侯家后升起,火箭弹再一次用自己强爆的射速将这个时空第一流水准的大炮给虐成了狗。 在火箭部队与他们身后的复汉军大部队间,一辆辆马车迅速的运转着火箭弹。 “杀啊……”富尔勒怒了,同时他也知道战斗已经进行到最后的关头了。自己不能再心疼骑兵了,否则整个队伍能不能从战场上撤退下来都要两说。 “乐海,给我冲锋,冲锋!” 骁骑营副都统凛然听命,三四百骁骑营马甲兵,千把人的直隶马队,还有二三百人的蒙古马队,七八千只马蹄践踏着大地,轰隆如雷的响声立刻就让火箭部队转移了出一部分精力出来。 “用小号火箭弹。”打清军骑兵要还用中重型火箭弹太浪费了。指挥官高声叫喊着。 转回头,却见大批的复汉军已经迈着正步向着火箭部队阵地靠近了。富尔勒还能怎么做呢?他手下现在依旧有大批的马队。三岔河口这一战,富僧额与富尔勒分工两开,前者负责主力步兵,只配少量马队。后者负责骑兵部队,手下可足足有六七千马兵呢。 “跟我走,都跟我走。”富尔勒直接带着马队从侧面向着复汉军的大部队包抄去。他当然不会想着自己这一下真的就能给复汉军一重创,六七千马队撒出来,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别让三岔河口一战中清军的战败变成大溃败。那样的话,连天津城都会给复汉军不战而下的。 如此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对于复汉军火箭弹的转运,还有大部队的速度都有着莫大的影响。不过一分为二的两支清军马队也被火箭弹炸得好惨。火枪根本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清军马队完全靠不进五百米距离来,因为除了火箭弹,复汉军手中还有火箭炮。 一声声剧烈的爆炸特别有感,一朵朵灿烂的火花如同艳丽的牡丹花在绽放。如果忽略了那‘叮当’乱响不停下降的火箭储备量,陈鸣也是很喜欢看烟花表演的。 富僧额正被戈什哈架着疯狂后退,他们要冲出侯家后,只有出了侯家后这个三岔河口中心区,脱离了复汉军火箭弹的覆盖距离,才能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富僧额此刻脸上一片木然,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刚刚看到的一幕。 一座他们动用了上百人力,用最大限度搜罗来的木柱和砖石修筑的封闭式炮垒,在一颗火箭弹的火花迸裂下,轰然倒塌。十二名炮组成员带里头的大炮,全部给掩埋。 从那一刻起富僧额就绝望了。过不多久,大青果也会如这座炮垒一样轰然倒塌吧?因为富僧额真的想不出来用什么来抵挡这种超大威力的爆炸弹! 他们辛苦修筑起来的炮垒,已经能轻松的抗过十二磅炮的轰击了,至少可以轻松的抗过十炮。然而面对复汉军的这种大威力爆炸弹,仅仅是一颗就彻底了当了…… 富僧额不去想赶巧不赶巧,他现在的大脑已经完全沉浸在失败与绝望之中。 大部分的清军都退到了侯家后的东面了,但总有一部分人腿短,他们的下场先就不说,只说那些逃出侯家后的清兵,都不需要军官命令就一窝蜂的向着天津城奔去。复汉军以超过三百枚大中小火箭弹,和数目更多的火箭炮弹的代价,成功的拿下一片废墟的侯家后,同时击毙、俘虏清军步骑兵四千余人。这中间骑兵数量占到了三分之一。 看了一场烟花盛宴后,陈鸣的眼睛都晃花了,耳朵嗡嗡的。 但是太阳已经偏西了,天津城距离三岔河口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注定是不可能接着打下去了。 “杨柳青那的情况如何?” “殿下,侦察营刚不久送到了的报告,清军一部已经从下游渡过了大运河,现在已运动到了杨柳青镇的对面。兵力据侦查在六千人到八千人之间,至少有二十门大炮随行。” 刘武张口就来,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像陈鸣的‘办公室主任’了。 “把曹庄再多放两个营,凑够一个团。”陈鸣在放弃曹庄和保住曹庄之间思考了片刻,果断的选择了保住曹庄。天津的清军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打击。复汉军现在要进攻天津城,多一个团不多,少一个团也不少。还不如留在后路上!“水师可有来报?” “有一份上午的战报。我军战沉、自沉各一艘大赶缯船,另外还有三艘战船受创。以此代价,靠近了大沽口南炮台,对之发射了一百二十余枚重型火箭弹……,效果较为显着。” 战后的时间就是陈鸣处理其他事物的时间,各方面送到的情报一一交到他的面前,然后一个比较具体的全景战图就细致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大泊的那支队伍现在境遇如何还没有新的战报传来,水师部队在多日的苦劳无功之后,已经找到了对付大沽口炮台的法门——顶着炮台的火力冲到近前释放重型的火箭弹。 虽然代价惨重,但是收益也不菲。 一百多枚重型火箭弹将整个南炮台都洗了一个遍,对那些掩体中的大炮不会有真正的损伤,也不可能将各炮台的炮手全都震死,但当天夜里暗营的密线送来的情报显示,那一百二十多枚火箭弹至少让南炮台去掉了上百个有一定经验的炮手和炮组成员。 一个重型火箭弹就ko了一个人,这比例差的无可附加了。但是要看大沽口的实际价值,这些大烟花放的一点都不亏。不要说陈鸣对此很满意,认为是复汉军水师寻到了一个轰破炮台的妙招,就连随同行动的那些欧洲武装商船们,第一次见识到苏禄海上打的欧洲海盗们大败而输的火箭弹的同时,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爆炸的火焰如此剧烈,这种炮弹的实际威力将远大于最重的开花弹。” 当然他们没有亲自在南炮台走一遭,没有亲眼看到那些炮垒中被震死的炮手,是不可能真正的估算出重型火箭弹的威力的。但是射速如此快捷的利器如果用在海战上…… 大卫终于知道苏禄海上那些海盗们是如何失败的了。“雪莱,这样的武器如果被用来对付皇家海军,你认为海军可以战胜敌人吗?这个古老国度的海面力量似乎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 雪莱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摇摇头,作为一个在战船上服役多年的海军陆战队成员,雪莱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让战舰应付中国的这种进攻,虽然他不是专业出身的海军军官。 “它的射程可达到一英里,射速快的数都数不清,威力又是那般的巨大,准确度也不差,这简直就是一种无敌的武器。只要有一批快船,靠着这种武器,中国人能称霸全世界的海洋。” 北京城内,满清上下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他们依为长城的马队和八旗新军在复汉军面前依旧撞得满头是包。 集朝廷之力辛苦练出来的八旗新军,在同等兵力的较量下被复汉军杀的抱头鼠窜,双方战损比例仍然大的惊人,而且拥有着十余倍兵力优势和炮火优势的八旗新军,连小小一个杨柳青都拿不下来。 复汉军又倒腾出来两种相似的武器,射程最远竟然可达到三里,威力还大的惊人。 八旗新军在参战前若说还能给满清上下以精神寄托,现在他们身上的光环就被完全剥离了。或许八旗新军真的也很强,只是碰到了更强的复汉军,但这么想有用吗? “站长,鞑子坐不住了。今天不少人都从内城往外头跑啊。一个个打扮的普普通通的。” 余则成脸上浮现着真正的笑容,很温暖很温暖,没有半点商人的市侩。他心中有种感觉,自己光明正大的唿吸阳光下空气的那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鞑子吹上了天的八旗新军败了,马队也不顶用了,一个俩的自然知道这北京要垮了。要是我,我也逃。” “不过咱们不用纠结这一点。那些逃走的旗人日后会有清算,真的没给查出来了,算他们命大。”余则成身前的桌子上摊开着一副北京地图,“鞑子可以跑,但是北京城不能毁了。这里,更不能有失。这是太子殿下的死命令。”余则成用手指着圆明园的位置。 随着杨柳青战斗的不果,满清在精神上遭受了一记很沉重的打击,今年他们或许能凭着绝对优势的兵力耗得复汉军不得不退,但是来年呢?来年复汉军大举进攻北京,八旗新军撑不住了,马队也不管用了,旗人的江山还能保住吗? “鞑子要是撤,肯定有很多汉员留下。太子殿下担忧满清丧心病狂,临走前把北京城给毁了。” “可是现在的北京哪里还有握着兵权的汉人呢?” 余则成人在北京呆了多年,如何不知道北京城的兵权归属?就连北京周边地区,如通州、密云,原先握着兵权的汉员要么被调整了位置,要么就给送到了前线。而要保住圆明园,保住北京城,靠暗营的力量余则成是怎么想怎么不靠谱的。这还是要靠复汉军,他们打来的快,快的让鞑子措手不及,让他们逃跑都没时间,自然就更没时间想着去破坏了。 “嘣嘣……”门外响起了两声清响,然后一个伙计打扮的人闪身进了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条。此刻的茶楼大门外,一个豪门奴仆打扮的人正熘着肩膀,快步往内城走。 小纸条上的字数不多,但消息却让余则成吓了一跳,“俄国人……” “快,快把这消息报给太子!” 第四百七十一章 简单粗暴有力量 夜色深了,冬天的夜空在富僧额、富尔勒两位满清大员悲凉心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深邃幽蓝,让人感到一股冬夜独有的孤独和凄凉。几颗星星在远处的天边跳动着,天空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浓黑。 一个无比尖锐的问题摆在两人的面前,明天的天津城之战要怎么打? “海兰察已经派部队渡过了运河,明天他们就会攻击曹庄。”所以海兰察要他们坚守天津城。 富尔勒听了富僧额的话后黯然的摇着头,“军心士气皆大坏,上下无一丝战心斗志。陈逆如果全力猛攻天津,我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富尔勒满脸的苦涩比吃了苦瓜都要重。 “海兰察能明天就攻克曹庄,杀到陈逆的屁股后面吗?”富尔勒对战中很悲观。那富僧额对战局就更加悲观了,摇晃着脑袋,“陈逆的那种炮弹(火箭弹)只要还有,他们就是无敌的啊。” “那也要送信给海兰察。无论如何明日中午前他也要运动到陈逆背后,否则天津危矣。” “还要把马队放到城东去,以防万一。” 作为天津清军最大的两个BOSS,二富自身的信心就低落到这个程度,整个清军的士气又低落到什么样儿呢?半夜里陈鸣进到天津城西,打量着天津城,发现清军的士气已经像蒸烟一样虚无缥缈了,而是无时无刻不再挥发消散中。 陈鸣大笑着离开了天津城外,明天,他绝对能踏入天津城。陈鸣无比坚信这一点。他身边的侍卫和参谋等人员,被陈鸣的朗笑声鼓舞,对明天的天津之战也充满了信心。 但是在半夜中陈鸣猛地被刘武紧急叫醒了,因为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复汉军不远的地方。 “殿下,海兰察亲自率兵进到了郝家台了。”郝家台在三岔河口的西南方向,而天津城在三岔河口的南面,两者间隔有十里远。 陈鸣朦胧的睡意瞬间全消,“曹庄呢?海兰察带来了多少人?” “曹庄还没信报传来,但那里也没大的枪声响起。应该是被清军封锁了。海兰察部至少有步骑五千。” “海兰察没带重炮?”陈鸣立刻听到了刘武绝对的回答,“这个倒没有。” 突如其来的消息对复汉军明日的行动是大有不利的,明天复汉军如果放任清军行动,他从郝家台转到侯台,直接可以从天津城南进入天津城。复汉军打仗依赖重火力,在天津城南那片水网交错的地方,是十分不利于复汉军作战的。所以陈鸣先拿下三岔河口,这样队伍就不仅能光从西面进攻天津了,天津城北也处在复汉军的兵锋之下。 “海兰察手下八旗新军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战力、斗志固然不能跟复汉军主力相比,也不是天津城里那些绿营练军可比的,如果放了一支八旗新军进去,天津清军就极可能有了主心骨,那一加一的结果可是要大于二的。陈鸣听到俄国人插手的消息后都没有皱起的眉头,此时微微拧了起来。 大悲寺,陈鸣的指挥部落脚点,也是天津城北一座很出名的丛林寺院。主持了凡根本没有入睡,盘腿坐在云床上默默地转着手中的念珠。屋子里漆黑一片,僧人酣睡的鼻息声清晰可闻。自从陈鸣入驻这大悲寺之后,整个寺庙就被戒严了。 了凡和寺僧、沙弥二十多人被集中在后院最偏的四间厢房中。 时刻突然听到外面声响,接着就看到外头的房间一间间亮起灯光,了凡心思微动,转而就积蓄默默地转着珠子,若不是手指拨动念珠,整个人就像一尊泥塑一样。 房间里几个僧人肯定有被惊醒的,但了凡不动,谁也不动,权当外面一片虚妄。 天色转为清灰,外面的声音更大,当青灰色渐渐退下的时候,一阵整齐的踏步声震得地皮都在颤抖,随着这踏步声传来的还有嘹亮的军歌。 没过多久,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敲响,然后送来了一桶热水和两小桶饭菜。一桶里熬得是烂烂的米粥,另一桶下半截是白菜、萝卜、咸菜,上半截是十多个馒头。 老和尚这个时候才睁开了眼睛,对着送饭的两个复汉军军人施礼。“烦劳施主了。” 两个送饭的军人都是陈鸣身边的侍卫,“大师放宽心。也就昨天一夜了。今个俺们大军就能打进天津城了。”那自然也不用再占着大悲寺了。 了凡目送两名军人离去,心里默默道一声:“大清完了……”复汉军这种‘理所当然’的信心真的强大到西天娑婆世界了。然后似想到了什么一样,淡淡一笑,对左右的几个和尚道:“用饭吧。”他管大清亡不亡呢?出家人,红尘斩断,俗缘尽了! 而跟了凡一样一夜没睡的还有海兰察,他此刻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的复汉军。陈鸣派卢龙带旅部和第十四旅一个团的兵力,直接向着郝家台压了过来。队伍一样没有携带重炮,可绝对有火箭部队。 海兰察才不会原地不动的挨炸呢。 发现复汉军气势汹汹的压过来了,海兰察就一边让部队放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向天津城南转移。另一边就是集中手中所有的线膛枪射手,以散兵的形式延迟复汉军的速度。同时留下一支马队,作为散兵们的后盾。 而海兰察本人也带着一支三四百人的马队奔到了复汉军的西北面,牵制着这支复汉军的精力。 与天津这里即将开战的样子不同,在杨柳青镇,大批的八旗新军正在抓紧时间南下,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直接从河面浮桥过去,另一面拖拉着沉重的大炮,抓紧时间往南去,要从南面石桥渡过运河。 在天津城真的危险的关键时刻,海兰察放弃了攻取杨柳青和曹庄的打算,而是留下一部分部队看守,主力陆续转向天津城外。此刻的杨柳青外,就像曹庄外一样,海兰察留下了两三千人。 他也没有捅复汉军屁股的打算,而是想抢先将队伍运动进天津城,至少保证天津不失。就算是再无脑的人,也能想象得到天津若失对北京震撼式的震动。再说了,那复汉军的打算,可不就是一门心思的攻取天津,接着是大沽,打通海上通道? 天津北城门外,石猛举着单筒望远镜,细细的打量着清军的布置,城头上的清军似乎并不多,而且除了角楼里的炮口外,城垛间没出现一门大炮。 “咱们现在各类火箭弹、火箭炮弹,可用的数量是八百来枚。”石猛口中的这个数字是扣除了留底儿之后的数,那些留底儿是陈鸣一路杀回沧州的底气所在,不到山穷水尽,是只能看不能动。 “八百多的数量看着不少,实际上是少得可怜。以火箭炮的速度,十五门火箭炮一射就是九十枚!”石猛眼睛从左右一干团正、团副的脸上扫过,在高靖辉和卢龙分别被留在杨柳青和曹庄之后,石猛这个硕果仅存的旅帅就是陈鸣推出来的前线总指挥,统一指挥各部进攻部队。 “我的意见是,全力以赴,不拖泥带水,一次性饱和攻击,炸碎鞑子的胆子,然后刺刀解决战斗。”年纪已经迈入四十的石猛,性格上还带着一股‘矿工’的蛮气。他很清楚的记着陈鸣说过的一句话,天津城清军的胆子已经小成了鸡子。 就在海兰察绕着卢龙打转的时候,就在郝家台零碎的枪声不断响起的时候,突然间天津方向巨大的轰鸣声连连爆响,海兰察呆呆的望着天津人都要傻了。这么剧烈的爆炸声,这么猛烈的轰击,这比杨柳青可猛出太多太多了。 “轰……”一颗落入房间的火箭弹猛地爆开,整个楼房就像一个被撑爆的气球,瞬间硝烟夹杂着灰尘从窗户、大门四溢而出,接着鼓起来的墙壁、断裂的房梁、木柱,无数砖石碎木飞溅的瞬间,整个房屋轰然倒塌。 火箭弹毫无持续的落到了天津城,然后是迅速向天津移动的火箭炮,当一枚枚火箭炮弹也落入天津北城的时候,爆炸声比暴雨都要密集和迅猛。 每一颗火箭弹的爆炸都让人魂飞魄散,一栋栋房屋崩塌损毁,清兵和惊慌失措的百姓,尸骸狼藉。 在炸毁的废墟残迹当中,受伤们被压在砖瓦和木头下面,呻吟惨叫。死者血肉模煳,肢体残缺。 几分钟后,天津北城更内里的位置也被复汉军的炮火所覆盖。那是整个天津最热闹的地方,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火箭弹落下,附近的房屋大都被炸毁或是震坍,北城还燃起了大火。死者的断肢残躯四处抛散,鲜血染红了天津。 可不是所有的百姓都在战前逃出了家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守卫北城的清军们哭爹喊娘的同时,老百姓的血也一样洒在了地上。可交战的双方谁又在乎呢?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都在剧烈的震动。 八百多枚各类火箭,短短一刻钟内消去了整整七百枚。坦克营第一个冲进了硝烟弥漫的天津城。 富僧额和富尔勒用沙袋和条石堵死了城门,但是没个卵用,天津城的城墙因为连有洪水浸泡的缘故,早就从当初的三丈五尺消减为现在的两丈四尺了,倒是城基宽达三丈二尺,全国仅此一例。 自从雍正三年修筑,至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很多地方城体颓圮,兵士传递者越堞而行,若履平地。 坦克营的士兵就靠着简单单的长梯,就攀爬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的他们还看不亲切天津的情况,因为硝烟和尘埃远还没有消散,那些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清军看到身高马大又披着铁甲的坦克营士兵冲下来,除了举手投降,就是抱头鼠窜,敢拿起武器反抗的人,十人中也寻不出来一个。 “冲啊……” “杀啊……”复汉军如狼似虎的呐喊响彻天津。 “快跑啊……” “快逃,快逃。陈逆杀进城啦……”这是清兵们的哭喊。 一部分士兵迅速上前炸开了北城门,然后搬运起堵塞城门的沙袋和条石,大批的复汉军战士通过长梯爬上城墙,然后举着刺刀毫无畏惧的冲下城墙,冲进了天津城。 陈鸣就看到天津清军的士气从一开始的‘轻烟一片’迅速零散、凌乱,那‘轻烟’就像被太阳照射的晨雾一样快速的消散在天津的上空。 “我去!”这么粗暴,这么……犀利! 陈鸣也有点目瞪口呆了,他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幕,因为陈鸣自己是不敢这么‘孤注一掷’的。可看结果,如此简单粗暴的一击恰恰要了天津清军的小命。 “军门,快走吧。”富僧额的戈什哈劝说着有些心灰意冷的富僧额。复汉军的喊杀声都响到门口了,富僧额却还是一副‘生无所恋’。最后一个带着二品红色不透明玻璃及单眼花翎顶戴的中年武官将富僧额一抱,吼叫着:“快架着大人走!” 危险来临的时候,最初的那一刹那间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城北的清军彻底散了,而被城北清军倒卷的清军也散了,倒是被布置在城东的清军马队在慌里慌张的奔到城外之后,还分出一支队伍听从富尔勒的命令去进攻了一次城北外的复汉军,结果吃了一百多颗火箭后,狼狈逃窜。 随着一批批复汉军的入城,天津北城渐渐安定了一些。 那些被火箭弹炸得魂飞魄散的天津百姓,他们叫喊着,奔跑着,在大街小巷和胡同中乱窜。有些吓昏了的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乱跑狂奔,就仿佛背后有一支箭在追着他,不跑就会没命。 直到他们自己冷静下来,或是给复汉军抓到。 战争对于每一个平民百姓都是痛苦和悲惨的。在陈鸣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多少平民倒在血泊里面,不知道多少妇女和小孩也卷在当中。唿啸着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天空,璀璨绚烂,可它们带来的却是无比真是的死亡。 天津北城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马车和炮车纠缠在一起,牛马牲畜和阿猫阿狗都惊跳惊乱。一支支脚践踏在受伤的人身上,只为让自己快上那么一秒钟。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甚至不少人都给吓昏了去。当爆炸声消褪,当喊杀声降温,天津城里的喧闹声还在依旧。 一个母亲倒在了血泊中,身边是他的丈夫和大儿子,怀里是一个没有了脑袋的婴儿。这一家四口旁边散落着三个不大的包裹,一件件衣服零散的掉落血泊里,还有几个黑黄的杂粮饼子…… 天津城就这么轻松的被复汉军夺下了,大批的清军选择了投降,而剩下的人跑去了东门,跑去了军粮城,在东面富尔勒手下的马队吃了个败仗后就与北城外的复汉军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接应着城中的败兵,向着军粮城后撤。 复汉军士兵转而还是收拾城中的乱局。 “嘭……”一个衣衫不整齐的汉子背心爆出了一朵血花,干脆的扑倒在地上。 在距离这个汉子不远的一个小院中,一大一小父子两人倒在院子里的血泊中,而顺着敞开的房门还可以看到当门八仙桌上一具衣衫零落的女尸。 “秦大侉子,你不够揍儿……” 又一个两进的宅院里,一个满面精悍的汉子被两名复汉军押着跪在地上,此刻汉子抬着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人,眼睛里尽是狠毒。在这个不大的小院里,还跪倒了五六个人,另外还有四个人倒在血泊里。 秦静文冷冷一笑,“老子不够意思,不够朋友?呸。看看你们这群龟孙介似嘛玩儿意。趁着兵荒马乱抢劫杀人,还奸淫妇孺,不杀你们我们复汉军就没王法了!” “朝你大爷。秦大侉子你个二皮脸,当初用到老子兄弟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既往不咎。现在你们就出尔反尔了?你们复汉军抢饱了捞足了,吃了肉还不兴老子喝口汤啊……”这汉子明显不服气。 “狗肉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秦静文已经懒得再跟这人费口舌了,伸手从腰上抽出刀来,“我们给你的你才能拿,不给你的再好也不能动一分。”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好好地记着这句话,来世投胎重新做人,别这么傻贝儿。”刀光一闪,鲜血嗤了他一裤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都解决了。剩下的扔进劳改队。”随手指了余下人群中的四个手上染了新血的人,秦静文一脸的意气风发。 天津‘解放’了,自己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透透气了。 目瞪口呆的海兰察黯然退去了天津城南。天津城竟然这般轻松的就丢掉了,从复汉军开启轰击到占领整个天津城,用了一个时辰吗? “富僧额,富尔勒……”打马向南奔去的海兰察心理面一遍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如果他们此刻就在他的跟前,海兰察能掐着他们的脖子,掐死他俩。 远处的天津城还浓烟滚滚,郝家台的复汉军还在跟清军的线膛枪射手纠缠,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海兰察实在是太悲催了。 “殿下,水师登陆部队已经进到了七里海。是不是让他们进攻军粮城?” “不。让他们迅速来天津。” 第四百七十二章 满清要迁都 宏伟的紫禁城曾经那样的庄严肃穆,不可一世。因为它象征着满清不可动摇的皇权,象征着整个中国至高无上的权利。然而满清的皇权在最近短短几年的时光中迅速的消退了,而紫禁城还是那个宏伟的紫禁城,但冬日的阳光下的它却再没有了‘不可触犯’的神圣光环。 褪去‘神话’,褪去‘权利’,这里只是一座没有生命的宫殿。 强振作精神的永珹无措的看着满堂的王公大臣,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复汉军竟然打下了天津! 朝廷前后动用了十万大军,竟然挡不住复汉军的区区两万人?那十万大军可不全是绿营民勇这般的废物,有马队,有练军,更有满清上下依为长城的八旗新军!“舒赫德、英廉、富僧额、富尔勒、海兰察,都是废物,废物!” 就少少的两万复汉军,在后援补给不畅的情况下,他们就连破满清步骑大军,一路‘轻松’的夺取了天津重镇。没有人能感受到永珹此刻内心的惊恐和悲哀的。 曾经他的踌躇满志已经完全消散。初继承大统的时候,永珹也曾经有过为他爹一雪前耻重铸大清天下的宏伟大愿。可是现在么,他宁愿还做一个过去的悠闲王爷,谨小慎微的活着。 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间! 永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大清的天下要完了,大青果药丸了! 亡国灭族的重压与预感,无比清晰的印现在永珹的心头。即使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很好地听的年号——嘉庆!也没半分卵用。复汉军已经打下了天津,那么北京还远吗? 他不是三岁小孩好被大人煳弄,他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和分辨能力。八旗新军是没有大败,因为兵力弱小的复汉军没有选择正面跟八旗新军大打出手,可杨柳青一战的结果表明,同等人数的八旗新军根本就打不过复汉军。而复汉军的数量是远超过八旗新军的。 “皇上。富僧额、富尔勒,自当万死,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军粮城,守住大沽口。还望皇上能够让他二人戴罪立功,且先绕过他们性命。”傅恒是跟着天津失陷的消息一块回到北京的,然后立刻就被招进了宫。当务之急是万不能让陈鸣与大沽口外的复汉军水师汇合。 “朕知道事情轻重。天津已失,军粮城和大沽口、北塘万不能再失。”永珹就是真的二百五,也不可能就现在便砍了富僧额与富尔勒的脑袋。“朕担忧的是来年。今岁天寒已至,津门不日必将冰封,陈逆贼势虽凶,力不久持,亦无大碍。可是来年春暖,京师又当如何自保? 逆王于南京、中原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来年大军北上,如何能挡?” “诸位爱卿,可有妙策授朕?”永珹右手握拳挡在嘴边,轻轻的咳了一声。他眼睛底儿带着深深地青灰色,自从继承皇位之后,这位我大清的新君就再没有睡过一日的安稳觉。但此时还充满希望光彩的看着满堂的文武重臣。 满堂寂静。没人说话,没人说话,没人说话,重要的事说三遍,永珹眼睛里的光彩全部褪去了。 傅恒胸膛仿佛憋着一股火焰,涨的他胸膛都要裂了,他有心站出来,可是他心底里的那些话……,在还没有争得同盟的支持的情况下,是不能就这么说出来的。 “皇上,傅恒求见。” 冷气压笼罩的养心殿,精神颓靡到整个人都带着点神经质的永珹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在心底里痛骂着满堂的文武重臣都是猪也不如的大笨蛋,贴身太监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禀报道。 “奴才傅恒叩见皇上。”干净利索的打了千,傅恒没有跟永珹客套话,直接进入正题,“奴才以为,大清当该回迁盛京。”中原的花花世界是待不住了,趁早回东北吧。 “迁都?”心情萎靡的永珹被傅恒一句话震得精神无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大清迁回关外还有啥个前途?现在的东北除了有几十万农奴,其他的衣食住行有哪一项能够供应?一旦迁都,北京城的百万京旗也一定要迁回去,到时候整个东北估计除了吃的外,真就什么也供不上了。哦对了,那还有一个朝鲜。 可是满清在关内还有四川、云南,还有山西、陕西、甘肃…… “大行皇帝临终前晋封质亲王,可派遣质亲王前往西安,主持西北大局。”傅恒怎么会不知道永珹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张口说道。那永瑢自从乾隆宾天的那天起,就被永珹锁在了圆明园,名义上说的很好听,统领负责大行皇帝的那啥。因为永珹已经是皇帝了么,虽然万分心痛乾隆的死,但无数的国家大事在等着他拿主意,而且还要掩盖乾隆已死的消息,所以能就只能让永瑢来‘陪’棺材了。 永珹眼睛深深地看着傅恒,他明白傅恒的意思了。派永瑢去西安,坐镇西北,而他带人回东北关外,大清看似一分为二了,却也会让复汉军按下兵锋来观察哪一边对他们的威胁更大。而东北怎么看也不如西北,山西、山西,比东北加一个朝鲜人力、物力富裕多了,这样就是拿西北顶雷,然后永珹他们才好力争谋取那一线生机。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津一失,士气大败,整个朝廷已经难有回天之力了啊。” 此次复汉军水师在永平府的登陆为满清提了一个醒。复汉军不一定非要打大沽口,他们完全可以从渤海漫长的海岸线上随意哪个地方登陆,只要他们愿意花费那个时间,登陆后的复汉军就立足于登陆点,一点点囤积部队,一点点囤积军火,他们还可以在滩涂上修筑简易的码头…… 如果两边军队的战力相当,那清军不需要害怕补给不顺畅的复汉军。可现在无数的战例都已经正面,复汉军的战斗力不是清军可以媲美的,那复汉军登陆后所有的‘不利’前就要加一个‘相对’了。 当登陆的复汉军一点点积攒着军需和军队,当大批的复汉军向北京杀过来时,就京津已经士气大颓的军队还能挡得住吗?到时候怕就是想走都难。 “奴才想了千遍万遍,才敢斗胆向皇上进此诛心言。然京津已危,皇上万金之躯,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我朝在关内汉地虽还有西南、西北、安徽、山西、直隶等地,但西南、安徽已成瓮中之鳖,西北又有牵制,山西自保不足,天津又失,直隶大势已去了啊。” 傅恒很伤心,他大儿子死的时候他也没这么伤心,但是然并卵。 天津失守的消息给北京,给满清朝堂的打击太大了,连永珹对于明年都恐惧不已,其他的人更是惶惶不安终日了。永珹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昨日天津失守的消息传到北京后,今天早晨都不知道有多少旗人扮成汉人,汇入了那出城的大军中。可傅恒知道!这也是让他下定决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皇上可知道自大行皇帝死讯被陈逆爆出之后,京城中已经不见了多少旗人了吗?” “二万两千人。短短一月时间,一月的时间啊。” 永珹心里让傅恒说的蠢蠢欲动的,然后被傅恒爆出的这个大料直接搞懵逼了。 傅恒继续道,“皇上可知道自从陈逆起兵以来,旗兵共折损了多少人吗?国族共少了多少人吗?” “自从荆州驻防旗兵开始,江宁、杭州、福州、广州、苏北、常州、淮安、河南,到之前的山东,现在的天津,一连串的大战下旗兵折损足有十万人啊。国族更不下三十万。” 乾隆中叶的满清八旗早就不是当年刚入关时候的苦逼样了,当初顺治早期八旗编审男丁册载,满洲兵只有五万五千余,结果康熙六十年再统计的时候,男丁数量就暴增至十五万人。蒙古八旗也从一开始的不足三万人暴增到六万余,除外还有汉军旗和内务府包衣旗。即至乾隆三十年时,满军旗在京和外省驻防兵丁数额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人,汉军旗和内务府包衣五旗人丁计有十二万六千余,还有七万多蒙军旗,男丁总数量已经不下四十万人了,而八旗的总人口妥妥的是在二百万人以上。 这期间满清还多次让汉蒙八旗旗民出旗,否则这个数字会更加的高。 可是二百万的八旗,超过一半人在北京和周边地方,余下的东北留守部分,承德等地的蒙古八旗,还有各省的驻防八旗。 在太平的时候,如此众多的旗丁和旗民让雍正、乾隆两代满清帝王都头疼不已,因为这些数字每个代表的都是数目不等的钱粮,都是一笔笔开销。所以雍正、乾隆都曾大手笔的让汉蒙旗民出旗,以减轻满清财政上的负担。可到了复汉军兴起,乾隆又深深地感觉到可靠的人手不够用了。 北京城二十万旗丁,各类京旗建制十余万人,但这十余万人里又有几层人够的上八旗新军的标准? 到如今八旗新军好歹编练出了五万人,分了四镇。却也把东北和承德、赤峰、宣化和察哈尔的精干抽调一空了。乾隆都恨不得能凭空再生出一倍、两倍的八旗人丁来。 永珹跟他老子的思想一样,现在也真真感觉着可靠,信得过的人手不够用。但他从没关心过具体的数字,十万旗丁和三十万旗民两个巨大的数字像两支巨大的铁锤,重重的击在他的头顶。 “竟然,竟然有那么多了?”永珹裤裆突然有点湿润了。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前明崇祯也从想过迁都,结果未能坚持,而身死国灭。皇上想一想,如果当年崇祯坚定地迁都南京,我大清入关后还能纵马平荡着万里江山吗?” “关外那是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退身之地。地广人稀,物产富庶。虽然苦寒了一些,可也比丢了脑袋好啊?” “皇上如果早做准备,这北京城的钱粮皆可搬运去东北。我朝受到的损失也会降低到最低。否则陈逆大军压境,到时……”到时候能走的就只有少量的王公大臣和军队了。就像当年的元顺帝!“奴才恳请皇上三思。” …… 没落的满清永远不可能做到彻底的保密。 虽然傅恒与永珹君臣‘奏对’的时候,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但永珹本身不是一个多么沉得住气的主儿,他主动地向自己的贴身太监说道起这事儿来,然后还问道这太监的意思,消息如此的就散开来。而傅恒出了紫禁城后,也开始频频联络同盟,被他拜访的王公大臣里不少人当初就表示赞同,也有些人要考虑,还有一些人坚定地反对,并破口大骂傅恒有负大行皇帝圣恩,是祸国奸臣。然后这消息就也在宫外扩散开了。 从上到下,从内城到外城,总共时间都没有两天。连汉员都听到了风声,余则成这里也收到了密报。 暗营北京站上上下下都异常的兴奋,如果满清今冬里‘迁都’关外了,那来年复汉军夺取北京还不是易如反掌啊?“这消息必须速报太子!” “告诉密线,安心潜伏,密切关注此事。如非重大突破,不要在轻易联系上线。”越到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余则成多年的历练让他在收到这般重大的喜讯后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大脑。 “告诉所有人,胜利就在眼前!” …… 北京城里爆出一个如此大的新闻,怎么可能没人把消息投给海兰察呢。天津的迅速失守让海兰察痛心疾首,也让他憋住了一口气要给复汉军一个大大的教训。 他带着主力不去天津城下跟复汉军硬碰,而是集中兵力来猛攻曹庄。 他就是要逼着复汉军主动出城! 可是,清军突然退兵了…… 陈鸣也摸不着头脑了,这一仗是他喜闻乐见的,就准备了解了‘这一心愿’,然后就再无牵挂,可以视情况而动了。谁知道气势汹汹的海兰察突然萎了。 而陈鸣看清军的士气,也没什么变化啊。 “他娘的,太孙子了。”卢龙望着退走的清军破口大骂,他头上包裹的像个阿三,拄着拐棍,腿上也打着木板。被海兰察全力以赴的殴打了一日夜,卢龙手下的这个团损失很大。 全团两千人伤亡四成,其中战死者三百,剩下的伤员中也会陆陆续续在以后的日子里死去。虽然清军付出的代价更大。各级军官牺牲三十余人,营以上军官死伤超过七成,包裹卢龙这个副师帅。 …… 上海。吴淞口。一支挂着南洋水师旗号的船队缓缓驶入了港口。炮台鸣炮欢迎! 但这支船队显然没有在吴淞长久停歇的打算,吴淞港专门开辟出的军用码头上也早就备好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食、饮水,被起重机一筐筐的吊上船甲板。 不远处一栋拔地而起的三层欧式小楼里,已经从复汉军中回到上海的佩里埃正举着望远镜打量着。他身边站立着法兰西在中国的商务代表格雷米奥·克劳德·皮埃尔。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批军队了。”两个人的表情都相当的兴奋,因为在他们看来陈汉很快就能统治整个中国,然后法兰西的商船就不止能在上海停靠了,长江以北的广袤海岸线也将留下他们的足迹。 就北面传回来的消息,中国山东的胶州和烟台都是十分优良的深水港,还有天津,还有更被的辽南。复汉军用钱召集了八艘欧洲商船,里头大半是英国籍,可也有两艘是来自法国的。 “中国这个广袤的市场正在缓缓打开大门。法兰西不能落在英格兰的后面。我认为,我们应该向巴黎提议,由政府和公司共同出面组织一批学者和技师前来中国。” 佩里埃这一刻内心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痛恨,七年战争让法兰西从整个印度大陆撤出,仅有的五个市镇成为了法兰西勾连中国的据点,而英国人却能好整以暇的将他们在印度的殖民地作为双边联系的商贸枢纽。甚至他们从印度得来的优质棉花在今年迅速上升到西方卖入中国所有商品交易额的第一位。佩里埃恨得眼睛都发红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军人的尿性 南京明皇城,现在的汉王宫里。 一股中药的气味隐隐传进罗东尼的鼻子里,作为汉王身边挺得宠的一个近臣,罗东尼自从开启自己的跪舔之路后,少不了在衣食住行上也开启了‘汉化’之道,这中药他就喝过不止一次了。 说真的,现在的罗东尼虽然对上帝依旧很虔诚,可对比西方的医生他是更信任中国的大夫了。欧洲医生的切割和灼烧(烧红的烙铁)以及放血大法,还有腹泻剂、缓泻剂等疗法,对比中国传承了几千年的古老医术是那般的可笑又可悲。即使一些选择了中国国籍的葡萄牙裔还依旧坚信着那些苦到极点的汤药是魔鬼的巫术,是愚昧又可乐的。 可罗东尼坚定的信任中医。最最明了的一个例子就是天花,这种魔鬼一样的疾病在西方完全是束手无措的,如果喝圣水也算一种手段的话。几乎十个人中就有一个人死于这种病,大多数得这种病的人是小孩或较大的孩子。但是在中国,早一百年前就有了‘人痘’,最近两年医署更在研究‘牛痘’。 罗东尼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这样研究的进程,汉王也一样很重视这一研究,历时已经一年多了,从没有被任何事情影响和打乱。 就罗东尼的了解,被拿来‘实验’的囚犯们,包括一些俘虏的小孩【旗人】,被种了牛痘之后几乎都没有人再得天花这种可怕的疾病。而很多被传染了天花的人,也被医署的大夫通过一种手段救了回来,生存比例在80%以上。 罗东尼相信,当这一成果被中国的新政府公开以后,他的那些顽固的同胞们,一个个都会底下自己倔强的头颅。 不过正因为对中医巨大的信心,罗东尼才更有些担忧,他为汉王陈惠的健康担忧。无灾无病的喝什么药? 就他的观察,陈惠现在的健康已经远不如他刚来到陈惠身边的时候了。而原因是什么,罗东尼心理面也有猜测,只是他是绝不会劝阻的。 因为他相信劝阻的话,陈惠身边肯定有很多的人都已经说过了,甚至陈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健康问题,但他仍然没有什么改变,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俄罗斯人?他们要掺于进中国的战争?”待听明白了陈惠唤他入宫的原因之后,罗东尼惊呆了。 “上帝,圣彼得堡疯了!俄罗斯疯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俄罗斯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胆量来插手古老中国的战争,难道叶卡捷琳娜二世刚打赢了奥斯曼人,就以为自己举世无敌了吗? 罗东尼还清楚的记得大都督府递上的那份《军队建设纲要》,未来的中国,光是国家常备军就将达到一百多万人的规模。 二十个主力师,每个师的兵力将高达两万五千人,这就是五十万人的兵力;二十个地方守备师,每个一万五千人,这又是三十万人;一个禁卫军,也就是三个步兵师加一个骑兵师加一个炮兵旅,还有其他部队,这就是十万人。如此总数就有了九十万人!这只是步兵! 还有六到八个师的骑兵部队,这又是十万人。 接着就是海军、海军陆战队,和岸防部队,总数将高达十五万人的。然后剩下的就是宪兵部队,海外驻兵等等,总人数也有四五万人。 初步规划的总兵力就高达一百二十万! 罗东尼看到这个庞大到极点的数字后,整个人都给震坏了。这个数字都能囊括了除掉俄罗斯之外整个欧洲国家的常备军总和。 而陈汉还有另外一个预备役计划,以及一直要坚持下去的童子军计划。 罗东尼当然知道那‘一百二十万人’军规的计划现在还停留在纸面上,复汉军要在建立了稳固的统治之后才能着手组建这般庞大无匹的常备军。但最重要的是,罗东尼相信中国有实力组建起这么一支庞大的常备军来,如此俄罗斯以它现在的实力就来挑衅庞大的中国,这真是一种不得不说是‘疯狂’的举动。 “俄罗斯的经济腹地与中国的富庶之地相隔千万里。其与满清也仅限于恰克图等少量贸易,何以让俄国君臣为满清火中取栗?”这是陈惠最最不解的地方。 俄罗斯现在还没有征服中亚,更够不到新疆,满清能许给他们什么利益,让俄罗斯跳上了满清这条要沉的船呢? “陛下,俄国人在西方世界是贪婪的代名词,他们对于土地的欲望是从无止境的。新疆不是现在的俄罗斯人可以够得到的,但是外东北呢?那里跟俄罗斯人在远东的地盘整好相接。” 陈惠微微一愣,立刻就摇头,“这不可能。那里是满清的龙兴之地,怎么会割给一群洋人?” 但除了这一点,罗东尼也不是叶卡捷琳娜二世肚子里的蛔虫,他也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了。 从汉王宫里走出来的罗东尼脸上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受宫里对话的影响,从他微微挑起的眉尖,熟悉他的人反而能发现罗东尼此刻愉快的心情。因为他有一个‘大炸弹’要爆! 此时罗东尼的头上就差挂着条大写横幅——我要爆料——了! “亲爱的罗伯特,不要怀疑我的真诚。我可以对上帝起誓我说的话都是真实的。野蛮的俄国人以令人震撼的胆量插进了中国人的内战,他们站在了北方的鞑靼人背后,派出的军队最多明年就能抵达中国。汉王陛下对此十分的生气!” 中国的内战什么时候结束,罗东尼和罗伯特都说不准,但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两个人无疑都无比坚信是陈汉。“殿下带领的军队已经拿下了天津,如果不是严寒到来,极大地限制了水师的运输能力,北京现在怕都已经被汉军拿下了。”罗东尼还知道,明年开春,大战来临前夕,陈惠就将正式称帝,然后大军北伐,一统天下。他虽然对于一统天下的概念没有太多的感觉,可他知道陈惠称帝意味着什么。 “鞑靼人与汉人最终的决战就要来临。从现在的情况看,汉人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你知道吗?我刚从汉王口中知道的消息,归德、开封……” 罗伯特的房间中挂的有一副中国地图,罗东尼用手指点在河南的位置上,点着开封府和归德府的位置上面,“清军在这里的军队已经完全撤离。现在黄河的下游区域,这条大河以南的地区,只有这里,洛阳,还控制在鞑靼军队的手中。” “北京危急。鞑靼人的皇帝在召集这里的军队回援,这一代可是有不少的东方骑兵和鞑靼本族军队。虽然他们要为此放弃了大面积的土地,但他们现在最先要保证的是北京的安全。” “河南的汉军已经开赴鞑靼人放弃的土地上了。只要明年北京城下鞑靼人决战失利,从这里到这里,比整个葡萄牙本土面积还要大的土地就不需要经过任何的战争,便可以轻轻松松的纳入国王陛下的控制之下了。哦,那个时候应该成为中华帝国大皇帝陛下了。”从明朝开始,西方对中国的称谓一直都是‘中华帝国’,简称中国。 “而即使鞑靼人在明年春天的北京保卫战争中侥幸赢得胜利,那也根本阻止不了大势的倾覆。不管是从金钱和粮食上,还是从工业力量上,鞑靼人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罗东尼干了一杯白兰地,这是罗伯特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法国干邑白兰地,燃烧的葡萄酒果然比朗姆酒够味多了。“俄国人鲁莽的掺于进来,他们草率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一场巨大灾难。作为盟友,葡萄牙与大英帝国,是否需要尽到盟友的义务……,去提醒一下那头贪婪的北极熊呢?” 罗东尼未能从罗伯特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无论是对于陈惠,还是对于七年战争后形成的某一隐形联盟。 而且不提南京‘商馆街’突然之间的热闹,也不说陆陆续续抵到的地方部队,更不用提复汉军在四川的进展,或是安南的郑主与‘儒门三杰’的交锋,或是西山军与广南国间的交锋,还有南洋局势的变化,暹罗缅甸的再战,甚至是大小金川等川藏云南土司们的蠢蠢欲动,也不提安徽、河南与西北的战事,只说现在的陈鸣。 京津之间突然间变得一派寂静,就在陈鸣为海兰察的突然后撤疑惑不解的时候,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染白了整个直隶。 冰雪覆盖下的京津突然间没有了之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大沽口外,一艘艘复汉军的战船转移向了曹妃甸海域。不久后,他们中的一批还将从曹妃甸转向辽南去。 陈鸣也收到了暗营紧急传递过来的密报,满清要迁都???这个出人意料又似在情理之中的答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转念一想,“怪不得海兰察突然要撤走,原来有这么回事。” “殿下,这消息如果捅出来了,鞑子的士气怕是会更落三分。” “所以啊,这事儿咱们要把它尽快捅出来。最好是搅黄了这件事。”陈鸣立刻就下定了主意。一定要搅黄了这事儿!他么的,一百多万旗人要是去了东北,哪有留在北京城里来的容易收拾? 而随着满清在河南的逐步撤军,阿桂已经命副将温福带兵两万赶至于邯郸,汇集英廉与舒赫德的败兵,这可立马就成了一支四五万的大军了。你先甭管他们的战斗力如何,光看人数就挺唬人的。 同时阿桂也抽调出了一支八旗步骑军迅速回援北京,虽然这样一来,清军在中路前线的战斗力以及可靠性都将大大下降一截,阿桂也顾不得了,部队由富察氏的后起之秀明亮带领,现在都行到保定了。阿桂自己也带着一支军队进驻到河北的大名府,一边防着河南复汉军突然的北上,另一边隐隐威胁着山东西北的东昌府,也就是聊城、临清一带。 “十一月、十二月、正月……”陈鸣算了算时间,要想将渤海的浮冰完全解冻,至少要正月的下旬,水师再逼近大沽口,那就是来年的二月初了。而现在的时间还是十月,中间隔了三个月份。 “熊炳章,让人把天津城再翻一翻,看哪个地方存的还有火药。”陈鸣不想离开天津,可后勤补给够不上,不管是火箭弹,还是纸弹、炮弹、火药,都是短缺。那余下的份量打上几仗还行,可是再多的话,火枪兵就变成枪兵了。他们现在唯一的补给都是即将离开的水师主力船队。船上储备的弹药会全部搬下! “殿下何不差一员大将留守天津。”然后自己先去曹妃甸坐船走人呢?既然陈鸣舍不得天津,而天津的物资储备又真的有点危险。熊炳章提议道。 “天津是满清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军需补给欠缺,如此情况下本督乘船而走,那不是弃军而逃,留下将士们顶雷……”陈鸣很觉得面子过不去,还觉得有些难堪。临阵脱逃啊这是。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非一军之将也,乃太子之尊,万乘之躯。天下大势皆操于殿下之手,岂能以军将自比?”熊炳章不以为然,多稀罕的事儿啊,翻翻中国的历史书去,成大事有几个要脸的?就眼下的天下大局,那绝对要回南京啊。陈惠来年就要称帝了啊,怎么能缺了陈鸣这个太子呢?“何况来年大军北伐,二十余万大军,如无殿下居中主持,号令三军,南京何人能胜任此职?”冠冕堂皇的理由找起来轻松的很。 这说到底就是陈鸣自个心里能不能迈过一道坎儿。虽然就熊炳章本人而言,有陈鸣这样一个比较将颜面,有节操的君主,那是幸运的事儿。 陈鸣一时间没有声音,挥手让熊炳章下去办事。 而回到自己地盘的熊炳章立刻挥笔写了两封信,分别派人送去杨柳青和曹庄的高靖辉与卢龙手中。 这事儿,太子就是没个台阶下。君有难,臣服其劳么。只要高靖辉和卢龙一嚷嚷,那事儿也就成了。只是熊炳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封书信在教给高靖辉与卢龙之前,先送到了刘武的手中。 陈鸣又一次摆了摆手。刘武知机的退下了,“这家伙儿,倒是有点意思。”熊炳章谏言陈鸣离开天津这不稀奇,让刘武想不到的是熊炳章还会给高靖辉与卢龙写信,这些文人的尿性真的不能高估了。 …… 京津下了大雪,西北也一样冷的刺骨。陈启在汉中复汉军控制区最北端的凤县,召开了一次教导师主要军官汇集的作战会议。 “弟兄们,这天下的局势发展的很快,太子殿下已经把天津都给打下来了。来年咱们大军就能铲平了北京城。这守备一师、二师的成绩是很喜人的,你们也都看了上一版的内刊了,这两支队伍排名是没有再增长了,但是分数可越来越高。 还有那第一师,拿下了重庆,全取了川东。这功劳也是实实在在的,离咱们可不远了,大家伙都所说我们怎么办? 咱们教导师可是复汉军的第一精锐,是全军的老底子啊!在座的都该知道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三师那些当官是什么来历啊,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咱们教导师走出去的人啊。他娘的,难道要咱们教导师落到徒弟的屁股后面吗? 这绝对不行!”陈启啪嗒一巴掌拍在了会议室的长桌上。在座的教导师众军官也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必须的不行,坚决不行,要不然他们教导旅的脸面要怎么搁啊? “所以。咱们要打下宝鸡,也在这陕西放个大红烟花。”随着阿桂抽调部队北撤,再加上之前一部分甘肃清军返回了甘肃,汉中承受的压力就更小了,他们一边应付着甘肃的局面,另一边也要攥紧拳头很砸一下陕西。 到如今整个天下都已经被分片划定了。 第一师打大西南,教导师打大西北,其余部队攻拔北京,扫荡直隶和陕西,然后还有东北蒙古。 说起来也很重要,但都比不上第一师和教导师,如果第一师和教导师都能早早的把各自锅里的饭菜吃干抹净,他们就再也不需担忧被人爆了菊花了。这其中教导师功勋的含金量比第一师更强。 而挣个头游,比个第一,这就是军人的尿性!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太子代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大清早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就在南京城响起,此起彼伏。也把陈鸣从睡梦里拉出来。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白亮。再看了一下自己趴在自己怀里的李小妹,陈鸣小心的抽出胳膊来。李小妹没有醒,昨夜的战况太激烈了。卧房旁边早准备好的有热水,跳进大木桶中泡上一刻钟,然后麻熘儿的就跳出来了。 早上洗澡一般来说不是中国人的习惯,但是早上洗澡确实有助于促使血液循环更加旺盛,并且清洁的感觉本身就可以调整心情,使精神更加饱满。陈鸣上辈子没这个条件,也没这个时间,现在他有了。一切都是底下人准备的么,如果陈鸣愿意,他甚至只需要躺在水利,揉背搓肩擦身子,就会有排着队的美女来代劳。 陈鸣是五天前回到南京的,他带着近卫旅从天津进到了曹妃甸,然后近卫旅留下两个团防守曹妃甸,也算是制衡北塘清军的一个点,可以从侧面进攻北塘,从侧后威胁军粮城么,而其他的人就跟着陈鸣回到了南京。 现在五天过去了,南京城里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了。 简单的早餐摆在陈鸣跟前,一同送到的还有厚厚的一摞报纸,放在最上面的是《中原日报》。 陈汉迁都了,《中原日报》也搬家了。陈汉没有从头再搞出一份新的国家报刊来,在南京这个谈不上中原的地方,《中原日报》继续着自己官方第一喉舌的生涯。 开篇头条不是别的,而正是最近吵闹的天下皆知的军人合作社分家事宜,’大分裂‘终于来到了。 陈鸣眼睛在方正字上一扫而过,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因为现在的这一幕在军人合作社成立之初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想到国安传来的消息,那大会议上的一次次争吵,却也真的让人伤感。 当然,这不能说军人间的战友情谊在切身的经济利益面前也一样的薄纸样儿脆弱。而只能说连续几年的吃亏下,军人们的忍耐心已经达到了极点。所以当秋季收获的季节结束之后,一股潮流掀起,然后就无可阻挡的冲垮了那道名为‘战友情’的堤坝。 亲兄弟,明算账么。 事情闹得很大,也幸亏赶到了陈鸣战京津的时候,还有乾隆的翘辫,连续的重磅消息抢占头条,这才一直没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不然的话,军人的形象问题多少要受到一些打击的。 从一开始的争吵,到最后的撕逼大战。各个省的分部讲事实摆证据,当所有的矛盾都彻底爆发出来后,等待军人合作社的结果就只能是分家。从一个覆盖了半个中国的庞然大物变成了一个个以省为限制的独立经济体,普通的老百姓可能自从报纸上的爆料里只看到金光闪闪的金钱,但在另外的一群大商人眼中,那就是挠头了。这个范围还包括那些洋人们! 对于报纸上的爆料,后者比中国本土商人更加重视,因为这是一个估摸中国经济和收入水准的重要资料。 除了《中原日报》,一块抵到陈鸣手中的还有其他的十几份报纸,各种类型的都有,甚至有两份还是与足球和跑马赌盘相关的小报。后者纸质粗糙,印刷质量差,价格更便宜到一铜分一份。铜分是复汉军新增加的一种小额金属货币,复汉军取消了银分,改为铜角,一铜角就是一银分,十铜角顶一银角,十铜分合一铜角。 虽然陈鸣很欣喜的看到足球和赛马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就在南京生根发芽了,也很高兴的看到报业的发展,但对于小报的危害他是很清楚的,已经敦促政府方面出台一个《新闻法》,对于报社和报纸都要有相应的规章制度。这个时代可不需要啥子的‘新闻自由’! 早上吃饭的时候顺着看报纸,陈鸣似乎也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但他真的没时间在饭后再悠闲悠哉的纵览报纸。乘着马车,两边数十名侍卫,从太子府抵到大都督府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殿下,英法、普鲁士、奥地利都转来了要正式建立领事馆的请求。” “父王怎么说?” “大王说为时尚早,不如再缓一年。” 陈鸣刚在大都督府里坐下,汪辉祖就捧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进了来,明着是要有无数的事情汇报。而实际上作为陈鸣出征后留守大都督府的长史,汪辉祖眼睛中最最重要的环节是陈惠的健康。他今天出现的这么早,是因为半个小时前他刚收到了密报。 “我爹昏过去啦?还是在婉嫔床上?”陈鸣的脸色很精彩很精彩。 “殿下,消息千真万确。” “可是我娘传来的信儿?” “不是王后娘娘,是赵二喜那一条线。臣已经派人联络王后娘娘。”汪辉祖再好的涵养,这个时候嘴角也禁不住抿出了一抹笑。 而陈鸣此时的感觉就十分之复杂了。一方面那个啥是吧,可另一方面他又想让陈惠健健康康的占着位置。否则轮到他坐龙椅,他还怎么能轻易地领兵出战? 皇权的诱惑力是没得说的,可战场也是陈鸣的挚爱啊。统带千军万马,横行天下,那是何等畅快的事儿? 樯橹飞灰湮灭,敌酋仓皇而逃。 算上前世的岁数,加上这一时刻穿越的时间,陈鸣也才三十多岁。战争对男人的诱惑比囊中之物的皇权又少几分呢? 对比开国皇帝,当一个‘唐太宗’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他也必须承认,陈惠的健康如果真的不好了,陈鸣自己的地位也就越发的固若金汤。而且他心理面也隐隐的在可怜着陈惠,陈鸣自个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惠与高氏的感情已经到了相敬如宾的地步了。被自己老婆、‘孩子’如此对待,陈惠怎么不是可怜人呢? 这就是天家无父子啊。 “陈岗呢?” “陈大人与彭忠瑞联系是更紧密了。只是这两者与新儒家对立也越来越尖锐了。”汪辉祖曾经是多么担心陈岗的身份啊,结果这位陈家大爷自断前程,不跟前途光明的‘新儒’搅合一起,虽然后者很可能根本就不带他一起玩,沈国贞可是陈鸣的铁杆;但他非要同彭忠瑞一块站到旧儒的坑里,那就免不了的要一点点的给时代埋掉。 汪辉祖退下后,陈鸣在位置上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内心里的重重复杂情感都化为了一次长长地唿气…… 这一天一切如常,陈鸣在大都督府里耗了半天,下午时候走了一趟成均公学。他的宝贝儿子已经四周岁了,再有两年也该入学了。对于这所中国第一的贵族学校,陈鸣很关心的。当然也是为了散散心。 学校是一个‘世外桃源’,这里面也少不了你争我斗,可对比外面,那就温柔的像个怀春少女。再说了,现在的成均公学还只是一个小学。 刚刚走进学校,陈鸣就听到了孩子们的欢笑声。现在的成均公学才只有三个学段,三年级往上还都空着呢。 成均公学有相当一部分外国老师,他们在交手学生外语的同时,自己也在全力的学习中文,因为中文的甲乙丙丁四级考试,每过一级都能给他们带来额外的薪水加成。这些老师学习中文的欲望很强烈。 当然,最能感受孩子欢乐的地方还是操场。大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一年级三班。 陈鸣都能从中看到几个熟人,比如陈继卿的儿子,比如苏禄候的孙子,还有陈岗的儿子。 作为一个贵族学校,德智体美劳是对教学宗旨的基本定位。成均公学里如果诞生出一个书呆子,那是学校的耻辱,相比起传统的知识传授,自然和体育的地位似乎要更加突出。前者开阔学生们的眼界,后者锻炼学生们的体魄和意志。 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声确实很能让人散去内心的烦恼。只是啊,陈汉现在只有这么一所成均公学,在地方州县里,很多州县的公立学堂老师都配不全,而即使有了老师,也很少有学生去读。在很多人眼里面,科举考试中含金量最高的进士科还是靠‘四书五经’的! 陈鸣也不急。这事儿,就要一点点的转变。而且他们手中合格的‘老师’数量也堪忧,各省虽然都建立了师范学院,可要等合格的学生走出校门,还为时尚早。 就在心身轻快的陈鸣游荡在成均公学的时候,同时间下关码头外的一家街边小店里。 两个年级不大的年轻人相对而坐,桌子上只有一凉一热两道普通的菜肴,再人手一碗米饭。一旁放着一个茶壶和俩水杯。 “沈源,你真要去四川做工啊?那里现在的局势还不明,第一师虽然势若破竹,但它还要兼顾云南,万一战事波折,苦的可就是你这样的公员了。” 黄定友感觉自己同窗实在太轻率了。他家中就算有困难,也不该轻易的跑去四川啊。如果去了四川坚持不下来,半途而废,这就等于身上有了莫大的污点,就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 沈源今年十八岁还不满,他放下筷子,脸上带着苦涩,如果有别路可走,他如何愿意冒险去四川呢?但他父亲上半年病去,家里的家当为了给父亲看病买药是卖了个精光。而母亲因为悲痛卧床不能起,家中弟妹年纪又不大,他这个做长子的如果还不能挑起家里的大梁,那就枉为人子了。 “定友,我家中是实在揭不开锅了。家母体弱,还有一双弟妹在,我身为长子长兄,必须把这家给撑起来啊。”到四川工作是有危险,但薪水也丰厚啊,而且收录条件也低。 “战区省份公员的工资比其他地方本就高出一级,政府外派的工作队,如流动法庭,薪水比呆在城里的公员又要高上一级,加上补贴、津贴,我每个月就能拿到十五块银元的,这样家中不但吃食花销有了,还能存下一笔钱来。等过上几个月家中的经济好转了,我就要田不要饷。辛苦伤几年,我沈家就能重新站起来。” 沈源给自己的同窗算起了自己一个月除了银元外还能拿到的物质补助。包括两双鞋子、二十斤大米、五斤油、两斤糖、十斤水果、五尺布、五斤鸡蛋或五条鱼,全拢在一块怎么的也能值上一块多银元!那油米鸡蛋水果糖啥的,正好给他母亲弟妹补补身子。 小门小户人家,这些实物补助拿回家里贴补家用,每个月能给家里剩下很多钱的! “不过我听说你们下乡之前,要先在哪个政治和法律学院学上几个月!?”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这一批人的学习点都在武汉。学习期间每天吃住都在学校,逢十休息一日,待遇还不变。”沈源说道这里感觉着很安心。而黄定友却噗嗤一笑,“你小子真是钻进钱眼里了。学校里吃住待遇固然一等一的好,可制度严格,一切都以军队的纪律为先。每日清晨六点就要起床跑操,围着校场跑上三圈。接着再是早读,到七点,全校师生准时吃饭。八点准时上课。” 要问黄定友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因为他的一个表兄就考进了政治学院,没有去鲁山的中心校区,而分到了武汉的分校。 “每日所学之书不类经典。当今朝廷尚杂学,政治学院的教学更是以此为基,说是扩展学生的见识,开拓眼界。法学方面我到没听人提到过,但想来也少不了要读那一本本厚厚的大部头,还有模拟教学,课堂实践。”黄定友说这些话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见多识广’,而是给沈源提一个醒儿。 听到黄定友说起课程,沈源脸上的表情苦涩的能滴水。陈汉的规章制度,不是说你报名了进学校了,就万事大吉了。三个月到半年的学习期,每月的考试那就是一道鬼门关。如果六个月后还不能走出校门,那就只能被降级使用,或是被清退。 当然,沈源脸上虽然很苦涩,内心里却鼓着无比坚决的信心。他不想被清退,他不会被清退!不会被直接踢出学校,填进地方政府下辖各机关里,做真正无出头之日的底层基层。 …… 汉王宫里。 只穿着一身中衣的陈惠忍着腥味,将玉碗里的鹿血一饮而尽。作为自古以来的珍品,味道于鹿血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面,重要的是它的功效。南方没有马鹿,只有梅花鹿,为了保证陈惠饮用鹿血的供应,南京城外都已经修起了一个鹿苑。 “咳咳咳……”陈惠咳嗽了一声,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角。脸色有些迟疑不定,但很快又‘咳咳’起来的病疾让他眼睛一闭,最终下定了决心:“传旨,朕身体欠安,正旦大祭,着太子代祭祖宗先灵。” “咳咳咳……”几句话刚说后,一阵不能忍耐的痒意就从喉咙中升起来,陈惠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皇族的尊严 陈惠的旨意就仿佛落入大海的一颗石子,没有在南京激起半点的风浪。陈汉的文武百官顺理成章的看待着这一切。大王病了,太子接过来干,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啊,歌照唱,舞照跳,南京城里一如既往。 而随着封印的时候到来,有人却满脸苦涩了。这人就是陈岗!内心很不是滋味很愤怒的陈岗来到了太子府上求见。“太子,刘文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陈岗早就不喊陈鸣‘二弟’了。 “这等大字就识得一箩筐的粗人,竟然于文教部中占据现今之高位,立于国家教化之所,欺上瞒下,弄权舞弊……”陈鸣已经把耳朵闭上了,而陈岗则在他面前指天咒地的痛骂了刘文足足两刻钟。 “太子,你为国家之储君,可不能因为刘文之弟为您心腹,就放纵这不学无术之辈祸害江山啊。”陈岗激动的只抓住陈鸣的袍子。两刻钟前还立在陈鸣边上的刘武,人早就退到门口了,低头不语。 陈鸣看着脑门上青筋都暴起的陈岗,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他来找自己就是为了告刘文的状吗?而不远处一个房间中坐着的汪辉祖和熊炳章两人,一个一脸悠闲,一个笑着摇头。“焕曾兄果然有识人之明,吾不如也。”熊炳章轻松的对汪辉祖笑着,亏他先前还那么的担忧陈岗,如今看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此一呆人耳,不足为虑。”汪辉祖放下手中的茶盏,颇有意味的说道:“炳章兄可知道他今日为何对刘文如此气恨至极?” “愿闻其详。”熊炳章之前跟着陈鸣在外,才回南京,对于这事儿可不清楚。 “说起来也确实是刘文有些龌龊。这位岗大爷与彭忠瑞等人倒腾了一个所谓的正友会,来跟新儒打擂台。新儒不是已经拿下了国文教科书的编裁权了吗?正友会就自己也搞出了一套读本,送交文教部审核。听说还专门宴请了刘文,好话说了一大堆。” “没送银子送女人?” “哈哈,炳章兄说笑了。刘文他敢收么?太子知道了能削死他。何况正友会以‘儒门正宗’自诩,也要脸的。”人家身后可是有陈岗和彭忠瑞的。 “结果刘文把正友会涮了好大一趟。直接就卡死了,外头还没传出消息来。一直到文教部封印放假,正友会的人拿到了回执,才知道不对。他们之前都以为读本已经递到审核组了呢。” 陈鸣这里。陈鸣的脸色很精彩,也就比第一次知道他老爹病在了女人床上时的表情逊色一筹。 “这刘文实在不像话!” “你放心。《官员问责条例》已经不是摆设,它适用在所有人的身上。刘文也不例外。”陈鸣没有说一定办了刘文,也没有给刘文推脱,那样手段都太低级了。他也相信以刘文的性格干不出来自己找屎的事儿来,所以啊,顺手就推出了《官员问责条例》,义正言辞。 陈岗没能得到确切的答复,当然不满意。可再多的不满意他也只能憋着,“依法办事!”有什么错? 你陈岗跟刘文有什么仇什么怨?能比国法还要大? “看来我是真的多心了。”望着陈岗央央而去的背影,陈鸣内心里这般的想着。就这样的陈岗,他会生野望,敢生苗头吗?还是说他能把自己的野心跟筹谋隐匿的丁点也不漏出来,让陈鸣留在南京的这么多人手全做了瞎子聋子? “爹,我要滑滑梯……”送走陈岗,刚走进二门,陈鼎就跟一颗肉球一样撞到陈鸣腿上。 “滑滑梯,滑滑梯,我要滑滑梯,我要滑滑梯……” 陈鸣看着前方刚从走廊转过来的李小妹一行人,低头拍着‘复读机’陈鼎的头问:“什么是滑滑梯啊?” “爹骗人,爹知道滑滑梯的。学校里头的滑滑梯就是爹造的,这是那里的老师告诉我的了。”陈鼎立刻就不满意了,抓着陈鸣的下摆,仰着头,两个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直视着陈鸣,小脸红红的,气唿唿的看着自己的‘坏爹’。 李小妹上午带着陈鼎去成均公学了,陈鸣是知道的。“小家伙到机灵。你在学校玩滑滑梯了?好玩吗?” “好玩。”陈鼎小脸瞬间变成了笑,跟一个红苹果一样,“爹,你给我造一个吧。我要天天玩。” 因为陈鼎自从生下来,陈鸣就常常出征在外,所以回到家中的陈鸣对于儿子是一百个疼爱,小陈鼎不怕自己的爹,却怕自己的娘。 “不许给他造。”耳朵里传来了李小妹强压着火气的声音。陈鼎立刻绕到了陈鸣屁股后面。 “又怎么啦他?”陈鸣笑了起来。一看李小妹的样子,还有陈鼎利索的躲藏,就知道小家伙在外面绝对闯祸了。 “你问问他!小小年纪就知道仗势欺人,自己一个人独占滑滑梯。还把大兄家的老二给打出了血。”虽然只是鼻子出血了。 李小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陈鼎丢光了。尤其在知道陈鼎先前对着一群年龄比自己还要大两三岁的成均公学的孩子叫嚣着说,“我爹是太子,比你们的爹都大,我也比你们大,你们都要听我的。只准我玩,你们谁也不准玩!” 要不是顾忌在外面,李小妹当场都要抽陈鼎了。后来回府的时候,陈鼎在马车里就已经被狠训看一顿。可看样子这并没有什么用。刚刚脚一站地,陈鼎就欢快的来找陈鸣要‘滑滑梯’了。 陈鸣有点头疼了,陈鼎的‘叫嚣’确是有点过了,但怎么教育孩子,陈鸣还没有李小妹有心得呢。 不给孩子立规矩,怕孩子好习惯养不成!给孩子立太多规矩,怕影响孩子的自由成长!当家长对于立规矩这个事儿,还真是挺头疼。而且陈鼎还是陈鸣第一个儿子,是陈汉王朝将来的第一继承人! “爹,爹……哇……”看着被李小妹揪着耳朵离开的儿子,陈鸣给了挂着眼泪扭头向自己求救的陈鼎一个无奈的笑脸。 “太子妃对王长孙殿下太过严厉了一些了。”汪辉祖在陈鸣身边说着。刚才那严母教子的时候,他和熊炳章、刘武都到了。“君王之尊自该有一番霸道。待到王长孙再大几岁,懂得了人情世故,蕴霸道于外柔之内,呵呵……”那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家子弟。 当然,汪辉祖对于皇不皇的实际上也不清楚。这话说的有些‘自以为是’了,因为只要让陈鸣听了高兴就行。 不过当天陈鸣就派人去了陈岗府上,送了好多东西,还专门有一个小城堡,完全手工制作,里头楼阁平台,有大树小桥,有人,有兵,有马,有车,还有船,每个都可以拿些变动位置,一定程度上还能锻炼孩子的想象力,精巧之极。这是给小孩的赔罪。且在第二天陈鸣就把刘文招进了太子府来。“我知道你留的有后手,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英明,臣绝不敢欺上瞒下,弄权渎职。”刘文脸上带着假假的谄笑,可陈鸣却觉得这笑容里充满了得意,就更能断定这家伙留的有后手了。“殿下请看这正友会编撰的小学学堂读本。” “内容皆取自《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琼林幼学》、《增广贤文》和《声律启蒙》。”这些都是中国传统的幼学启蒙教材,除了没有《朱子家训》。很显然,正友会上下也知道陈鸣对朱熹是严重的不感冒。虽然《朱子家训》不能跟朱熹本人亲密无间的结合起来,就像蔡京和他的字一样。单独的看《朱子家训》觉得真心是:正大光明、知书明理、生活严谨、宽容善良、理想崇高。全是中国普世价值观的追求。大家如果真正依此践行,不仅能成为一个有高尚情操的人,更能构建美满家庭,进而构建‘和谐’社会。 但正友会还是很知趣的把它拿下了。 “然我文教部关于学堂读本的规定,其虽是文学,但易通俗,宗旨是以儿童生活为中心,取材儿童的周遭,随之成长慢慢扩大至社会、自然、艺术。要求尽量容纳儿童的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各种文体。词句语调力求与儿童贴切,适于儿童诵读和吟咏。” “童蒙养正,固本培元。臣不敢诽议《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千古名篇,但正友会以传统蒙学读本为主,编撰虽然用心,可与学堂读本宗旨背道而驰。与新儒之新出读本更有云泥之别。” “殿下请看新儒编撰的读本。”刘文脸上满满的自信。他对新儒递交上来的读本充满了信心,如果不是两者间差距实在太过明显,他也不敢这么红果果的阴正友会。 陈鸣接过读本,翻开一看,他自己都禁不住挑起眉来。这本新编撰的读本竟并不是枯燥的说教,而是采用大量儿童日常生活的小场景来达到教育目的。如“亲恩”一课,画面中是一只老燕子叼着虫子,正飞向树丫间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燕子。“敬老”一课的插图是一个小孩捡起一位老人被风吹落在地上的帽子,双手奉还给老人。“好学”一课课文为:“李敬文,年六岁,时向其姐问字,渐通字义。”插图中有一几,几上摊一册书,姐弟二人一坐一立,姐正向弟弟讲解。“睦邻”一课课文为:“母在厨房,制糕已成,命儿捧糕,送往邻家。”画中母亲倚门而立,一儿手捧一盆糕走出家门,转头回望其母,母似做叮咛状。这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课文,配上生动朴素的插图,起到润物无声的作用。 对于一些儿童一时不易领悟的“大道理”,这课本也能用浅近通俗的事例来说明。如“职业”一课,课文内容只有五句:“猫捕鼠,犬守门,各司其事,人无职业,不如猫犬”,将一个不无抽象的大道理说得如此深透明白,有趣有味。 还有“国家”这样的概念,儿童更不易理解。课本中有一课曰“御侮”——“鸠乘鹊出,占居巢中,鹊归不得入,招其群至,共逐鸠去。” 陈鸣看了此篇都不禁会心一笑:真是由小见大,举重若轻! 如此再看正友会的读本,两者相比,效果孰优孰劣,对于儿童的‘教化’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而读本的字体选用颜体楷书,结体方正,笔力雄健,富于阳刚之美,即所谓“颜筋”。儿童日日面对这样的国文课本,天长日久,入之于眼得之于心,执笔写字自会受其熏染,其作用相当于书法字帖。 读本一页一课,每课均有插图,采用中国传统写意技法,凡山川人物、花鸟虫鱼、一草一木,均寥寥几笔勾出,活泼灵动,意趣盎然,与课文的颜体楷书相互映衬,教人一翻开课本,便觉一股扑面而来的中国气韵。而且读本在文字和插图的配合上也别具匠心。图与文的位置不拘一格,随课文内容而变化。有的文在上,图在下;有的反之;有的上下皆为图画,中间夹着课文;有的插图居于书页一角…… 因所选课文多为韵文,故排列不求上下对齐,而是一行行参差错落,配上优美方正的颜体楷书,犹似一串串珠子叮叮当当落在纸页上。 “新儒还有这水平?”陈鸣只是对沈国贞少少的提了两句,说教学读本中也可以有插图的么。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殿下,为了这套读本新儒可下了大本钱的。这些插图,他们就请了翟大坤出手。” 陈鸣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就是那个……”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殿下可记得《伙林曳杖扇》?” “哦,对了。就是那个自号无闻子的人。”陈鸣想起来了。那把《伙林曳杖扇》可是他极喜欢的。 “现在那翟大坤还在苏州?”此人本籍浙江嘉兴,寄居苏州,字子垕,后病耳,又自号无闻子。不管是书法还是绘画,都很有造诣。而且算是一个残疾人! “翟大坤已经到了杭州。杭州美院邀请他为教授,并且他还常到杭州的枪炮分局教授那里的聋哑人哑语和绘画。”耳朵聋了之后翟大坤就学了哑语,对于杭州满城枪炮分局的聋哑工人们他是很有同情心的。“此人还拉来了一个叫杜一鸣的富商,也是耳聋之人。斥资十万,准备筹备办一所聋哑人学校,申请报告已经递交了部里。” 陈鸣嘴角挂起了笑,如聋哑学校和养济院、粥厂这类的慈善机构,在国家财力欠缺的情况下,大可以把民间资本引入进来么。“年后开衙,你注意点这事儿,要大力支持。” 刘文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变化,但眼神猛地一缩,太子竟然说出了‘大力支持’的话来,这翟大坤和杜一鸣是得了好一道护身护了。“此乃造福之事,臣明白。” “那你就再往陈岗府上走一趟。把这本书……”陈鸣没有再说话,手里拿起新儒编撰的读本,在刘文眼前晃了晃。 “臣明白。” 再怎么着陈岗的身份也不是刘文能轻辱的。他要去陈岗府上赔礼道歉,只是可以换个方式。这是宗室的尊严,也是皇族的尊严。 第四百七十六章 建奴(一) 赫舍里·如柏感觉太阳移动的速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慢过,新加坡的阳光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的炽烈过。今天是大年夜啊,往年在北京的时候天都冷的能把人冻成冰棍,可是新加坡这鬼地方就像夏天一样炎热。不,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而且今天的太阳还出奇的好!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成了一团糨煳,整个已经就跟一根晒蔫儿了的黄瓜。 日上中天,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热得让人受不了。 只穿着一件破烂裤衩的如柏跟耶稣一样被绑在十字架上,双脚踩在下面的圆形石头上,石头已经被阳光晒得滚烫滚烫,他的脚底板都被烫得起泡了。没有一丝儿阴影给他遮掩,更没有帽子和水,谁让他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了呢?没有直接把他一刀砍了,已经是新朝爱惜‘财产’的表现了。 如柏光着脑袋站在火辣的太阳底下,嘴唇干的已经发白,而豆大的汗珠还在不停的从他的脸上、身上滚下来,下身的裤衩早就汗水湿透了。 不远处的几颗椰子树下,一个看守的监工舒服的躺在躺椅上,笔挺的椰子树,茂盛的绿叶相互交错,在他头上搭起了一片绿荫,一串串圆圆的椰果,海风吹着,手边还放着一个削好的椰子,对比赫舍里·如柏现在的遭遇,这人真的是神仙一样的享受。 如此美好的一幕就在如柏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却一点也享受不到,反倒受着更强烈的刺激,谁让他找事儿了呢?喝了两杯猫尿,监工要玩女人,他竟然敢殴打监工?虽然那个被打的监工也要受罚,因为即使是监工也不需随意侮辱妇女的,但如柏要承受的惩罚更十倍于监工。他要在今天这火辣的太阳底下熬过整整一天。 而更可怕的是,赫舍里·如柏如果就此死了也就罢了,他要是真的能熬过这一天了,今后的日子才叫地狱一样的煎熬。 人是分阶层的。 这些被送到新加坡种植园的建奴,虽然脱离了最累最苦的劳改队,可也并不是从地狱爬到了人间,而只是从第十八层爬到了第十五层、第十四层。 刚刚在狮子洲立住脚的复汉军,一边要防备着海上东西方海盗们的突袭,另一边还要跟柔佛海峡隔壁的马来土着们‘有来有往’。马来亚这个不大的小地方,别看面积不大,却真真池浅王八多。 就与狮子洲隔一条窄窄的柔佛海峡相望的柔佛苏丹国,除了傀儡一样的苏丹以外,还有一个副王,外加权力巨大的首相,以及地方上的王公。还好控制狮子洲的是柔佛苏丹国的苏丹,复汉军当初直接跟苏丹签订了协议,从‘道理’上站住了根脚。但是柔佛海峡对面的马来土着对此还是十分敌视的,再加上于当地影响力巨大的荷兰人的怂恿,不少马来部落的土人划着小船穿过柔佛海峡过来烧杀捣乱。所以监工还是种植园的守备战士,他们的地位是很高的。 现在整个新加坡的阶层体系,就是从最高的自由人——汉人到绿营俘虏,到建奴,再到最底层的土着俘虏。 只不过建奴与土着奴工之间待遇上的差距真的很小很小。 堂堂监工被一个低贱的奴隶殴打了,这口气不撒出来,那监工们能愿意吗? 赫舍里·如柏他此刻却不会想这个,现在的他就如同站在一个大火炉里。如果有人让他去阴凉的椰子树下坐一会儿,再给他一个打开了的椰子,他就愿意把命都献给他。但他现在人被绑着,脖子里套着绳子,这让他连头都无法低下,只能直挺挺的被太阳煎烤着。 在这个种植园里,任何一个人想要看到他都能够看到,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今天依旧休息。 作为奴隶,他们一年中只有五天的休息日,其中年假是三天。 如柏的手腕、脚踝、胳膊,还有腿,都火辣辣的疼痛,也开始肿了起来。因为麻绳被汗水浸湿之后,会自己缩紧的。 昨夜里被如柏痛打了一顿的监工除了大早上抽了如柏两棍外没有再回来找他的麻烦,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如柏仍旧顶着烈日站在原地痛苦呻吟。今天他从大早上被绑起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又饥又渴,加上长时间的暴晒,已经快要昏倒了。被晒成了一团糨煳的大脑里,如柏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阿玛、额娘,还有自己的妻儿。 他是赫舍里姓的人啊,当年赫赫威名的索额图的嫡系子孙,虽然索额图倒了之后,赫舍里一下子被才进了烂泥里,否则如柏怎么才会是一个小小的骁骑校呢。可是当年在北京再烂的日子,也比现在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柏是在常州之战时被俘的! 无数的念头在他大脑中闪过,很多纷乱的念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总之,在这漫长的一天后,幸又不幸的如柏走着来到十字架前,躺着被送回了房间。 一个不大的房间,摆了四张高低床,人事不知的如柏被放在了窗户下的一张床上,室友们一勺一勺的喂他水。作为奴隶,他们可没有请医生的权利。如柏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的命大不大了。 第二天中午,如柏醒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他试着坐起身子,根本办不到。他仿佛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和腿的存在。如柏只能喝点米汤,在此之前他被室友喂了一碗鱼汤,结果如柏一泄如注。到了第三天他依旧不能正常的走路,他尝试着走动,却像醉汉一样蹒跚不稳,一个趔趄歪倒在地上。 然后这天的下午,如柏看到了一男一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女人正是三天前被他救的伊氏。这不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女人,年纪也不小了,至少有三十岁。 如柏对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一双儿女被带走的时候的悲伤,那已经是半年前了。那时如柏也刚刚从港口劳改队被调入种植园。伊氏是刚刚被送到新加坡的人!她丈夫死在了广州,她随着队伍往广西逃跑,但在桂林被俘了。 伊氏的大儿子大概有十岁,这种年龄的人在种植园的意义不大,这样的小孩要进入培训班,在里头学会了一技之长,年龄长到十五的时候才更好的实现自己的价值。 伊氏举着双手,哭天跪地的痛哭着,她乞求来人不要让她跟儿子分开,她向那人发誓,只要不把她们母子三人分开,她一定会做个全天下最忠诚的奴隶。母亲的痛苦是很有感染力的,伊氏的悲恸欲绝让那人都有些唏嘘,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该怎么带走她儿子还是要带走的。 甚至伊氏连痛苦的哭声都不行,哀怨地嚎哭还没几声,身边的监工就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手里高举着鞭子,命令她马上闭嘴,否则就要把她拉到场地中间,扒光衣服,很抽一顿,让她尝尝鞭子的味道。伊氏畏缩了,但她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还有伊氏的女儿被带走的时候,伊氏狠狠地甩开了拦着她的那个人,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母子俩缩到了最里面的屋子里的墙角,伊氏用凶恶的眼睛注视着所有人,就像一疯子。监工的喝斥她置之不理。女儿也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地缩在母亲的怀里,双手环着母亲的脖子,小脑袋紧贴在母亲胸前。但这种挣扎有什么用呢?那前来带走女儿的人举手制止了监工的动粗,用轻蔑到极点的笑容看着伊氏:“你如果想害了你的女儿,你就一直抱着她好了。” “干什么事儿之前,自己脑子先想清楚。孩子是跟着你一直呆在这没有前途的种植园,吃不好睡不好的好,还是到培训班,学了技巧后,至少吃喝不愁的好?” “小丫头长的还有几分清秀,将来出落的更标致了,那前程可是长远的很。” “你这个当娘的,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仿佛一支支利箭,把在场所有的旗人都射的千疮百孔。伊氏最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已经不需要说了。如柏记着的只有女儿离开母亲时候的哭泣,还有母亲那撕心裂肺却又不得不将女儿推开的痛苦! “额娘,额娘。放开我,我要找额娘。额娘,你别丢下我……”孩子尖叫哭声,就像一支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更悲剧的是小女孩正是被疼爱她的额娘粗暴地推开,然后被人带走的。“别丢下我额娘,额娘,额娘!”小女孩哭喊着,伸出两只细小的胳膊哀求着,但无济于事。随着她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到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但如柏相信,这个声音会始终缠绕在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的。 女儿带走前一直保持着克制的伊氏,在之后发疯一样打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撕心裂肺、剧烈无比的悲痛,那种绝望到极致的眼神,是如柏想忘记都无法做到。太过悲恸、太撼人心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伊氏随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水米不进,如柏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窝深陷,憔悴不堪,已经被悲痛折磨得不成人样。伊氏就像陷入了癔症,不管是在稻田里、宿舍里,还是在哪里,她都会说起自己的儿女,跟空气聊天,就好像儿子女儿还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所有人都清楚伊氏的心里一直都装着这两个孩子,一刻都不曾忘记他们,但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母子三人今后很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再相见了。 周来发双眼喷火一样看着如柏。这个混蛋玩意儿毁掉了他半年的积分,他还因此挨了二十棍,被记了一个大过,不仅这几天睡觉都只能趴着睡,将来升职也比其他兄弟要难了。 而如柏也目光如火的看着周来发,因为周来发不仅一支胳膊紧紧地把伊氏固定在了自己身边,另一只手还插进了伊氏轻薄的麻布裙中,伊氏脸上带着烧红,还有一抹忍耐的痛苦,因为周来发在看到如柏后怒气大盛,抓着伊氏馒头的手猛地用力,伊氏就觉得胸前传来的疼痛猛地加大了。 周来发胳膊一用力,伊氏整个人都进了他的怀里,伸入伊氏怀里的那只手动作更大,把伊氏胸前的衣襟都给扯开了,露出里面大摸的雪白。人长的一般的伊氏最能吸引男人眼球的就是她那身雪白的肌肤,似乎再毒的太阳也晒不黑。 “周来发……”如柏怒叫着,同时心里头也惊愕万分,周来发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刚刚挨了一顿罚,就故态萌生? “哈哈哈……”周来发畅快的大笑着。如柏越生气,他就越高兴。手上则更过火的将伊氏的衣襟整个扯开,让久不近女色的如柏整个人都有一丝儿停顿。 “哈哈哈……”周来发更畅快了。他就知道如柏这家伙对伊氏有念头。如此在如柏跟前蹂躏伊氏就更能刺激报复如柏。至于伊氏自个是不是羞愧难当,他才不在乎呢。只是一个女奴而已,他付出了自己半年辛苦得来的积分,为的可不是一个女奴,而是对如柏最大最激烈的报复! “周来发你敢强逼女人……”如柏恨到了极点,可同时他心里也凉到了极点。周来发要真不顾一切的这么做,伊氏就真的难逃魔掌了。 周来发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他昨天把伊氏卖了下来,晚上就憋着火没有享用,那为的就是在如柏面前打这头一炮。 腿脚站都站不稳的如柏现在就是一个废人,那日麻绳紧缩,要是时间再长一晚上,如柏的手脚都要充血坏死了。周来发在来新加坡之前就是云霄市井的一地痞流氓,那晚上他就是不喝醉,跟如柏公平打斗也是被殴的主儿。要不是确定如柏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了,他还不敢这么大刺刺的过来呢。 伊氏一言不发的承受着周来发凌驾于自己身上的全部屈辱,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见到自己的儿女。 她不再是过去的奴隶了,而是周来发一个人的奴仆。 听说陈逆发布了新发令,国人不可为奴,只能为工。但是旗人绝对不在这项法令之内。 周来发用自己的积分买了她,伊氏就从原先的国有变私营了。她就是周来发个人所有!周来发就算把她杀了,也会降两等论处。而最重要的是,周来发只要她肯乖乖听话,他会带着她去见她的儿女,因为属于周来发个人所属物的伊氏已经可以走出种植园了。 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男人的淫笑声,一种奇怪的气味在如柏的怒吼声中越来越浓,而如柏的吼声更大更戾。 “呦,要昏过去了啊?哈哈,那就继续昏吧。不管你是真昏还是假昏的,你都给我听着,发爷我告诉你,咱们之间的仇还没完呢?你就小心着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人型‘财富资源’ 在大狱里待了俩个月,李桂终于见到了外头的太阳了。 他很后悔,为什么自己财迷心窍,在复汉军进重庆的时候贪了柜子里的钱财,结果等到复汉军打进自贡老家的时候,他的东家竟然屁事儿没有,竟然屁事儿没有,竟然屁事儿没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他的东主前前后后可是给满清献金二三十万两银子的啊。当初富贵自贡的牛百万,差点被掰弯了。要不是当时叙州府的通判吴学礼站出来‘主持公道’,牛家就已经垮了。 可是奇葩的事情出来了,复汉军打进许州,占据了自流井,给满清献金二三十万两的牛家竟然没事!而不少献金远没有牛百万多的盐商却纷纷受到了重惩,甚至全家完蛋,然后倒霉的就是他了。他贪柜上钱财的事情东窗事发,被东家毫不留情的送到了衙门。 李桂栽了,彻彻底底的栽了。不仅自己完蛋,一家老小也全完蛋。可他很佩服自己的东家,真的够厉害的,人在四川竟然就能勾搭上复汉军了。可他也真的很好奇,牛家究竟舍出了什么,才让自己给满清献金二三十万的事儿大风吹去了? 当然了,复汉军自从入川之后,对民间可谓秋毫无犯,连一个打秋风的都没。以至于他自己在柜台上贪掉的一千多两银子显露无疑!而最悲剧的地方莫过于,贪掉了一千多两银子的李桂还想着柜上的三千多石食盐,全家还住在原来的老地方。被人一拿拿一个准! 事实上作为牛家在重庆主管盐店的大掌柜,李桂在牛家的地位并不低,可‘通匪’这种全家掉脑袋的事儿,李桂除非变成牛桂,他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李桂完全不知道牛家交好的通判大人吴学礼有一个旧日的同窗好友叫庞振坤啊。所以他只能悲剧! 李桂罪证确凿,他自己也承认,军管下的重庆连给他过堂的机会都没有过,就给扔到了监狱来。两个月的时间,李桂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离开重庆,那天他老妻带着儿孙哭着对他说的,赔了柜上的银子后,家里的银子还有一些,但李家在重庆在四川都没有立足之地了。他们要去湖北了,到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做人。否则背负着他这么个爹,李家的儿孙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狱中的小窗户朝北,口不大,阳光照来的很少,房间里有些阴湿。不过铺子上的草还算干净,隔五天换一次,没有恶臭味道,也没有什么虫子。房间中经常撒石灰,墙上也涂着厚厚的石灰,就是为了防虫。方便用的净桶也是干净的,复汉军在攻取重庆之后专门把大牢清了一遍。那被清理的可不止是牢头狱卒,还有整个监狱的环境。 狱中的狱警提着警棍配着短刀,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来回巡视一趟。中午给饭的时候,虽是青菜萝卜加窝窝头,但填腹还是可以的。那狱警都不止一次的说:犯人能吃饱睡好了,那是当今朝廷的德政,你们这些贼骨头命好赶上好时候了。 李桂之前也不是没为他人探过监,两边的对比之下,觉得狱警说得的确没错,现在监狱里的日子确是好过了。只是这里的日子再好,能有他往日的日子好吗? 这狱中再干净,能有自家的院子干净吗? 李桂还是想望着外头的生活,而且很奇怪的是,他的罪行都已经板上钉钉了,还被宣布判刑五年,怎么始终待在监狱里呢?他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摘着身上的稻草。 这两日,他那个牢房里有三个人被拖出去了,然后再也没回来,其他倒是好得很,现在有两个人跟着李桂一起被提了出来。 这是入狱之后的第一次‘放风’。李桂还看见不少老朋友,重庆的地痞流氓,衙门里的老油子,还有几个当地混过团练的,很多之前都是照过面的。不过他还是细心的发现,往日那些民愤大的民声坏的家伙,是一个也没见到。 想到复汉军进重庆时候的‘秋毫无犯’,李桂觉得这复汉军跟那些恶霸凶人绝对不是一路的。那么这些人的下场也就可以预料了。 “会不会要杀了俺们啊?” 与李桂一天被扔进大牢的,往日酒桌上的酒肉朋友邹彬,浑身发抖。两个老朋友很有喜剧效果的在这里见面了。 李桂年龄比邹彬还小四五岁,但邹彬这家伙纯粹是个败家子,仗着祖上传下的家产店铺,吃喝嫖赌,也不知道是犯了新朝什么法了被扔进了大牢里面。李桂也问过邹彬,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犯了什么法。他是给满清捐了一万多两银子,可整个重庆捐钱粮数额万儿八千两的人多了去,怎就抓他一个?邹彬现在吓得腿都软了。 李桂是比邹彬可强多了。“杀人也要先吃一顿断头饭。你没听换了一张皮的张大刀说吗,朝廷挖矿修路都缺人手,咱们这些犯人多是要劳动改造。” “说什么话!” 旁边的狱警听见声音,横眉竖眼的呵斥过来。 狱警的眼睛狠狠地看了李桂一眼,他算是记着这个家伙了。什么叫换了一张皮?你以为这皮就是这么好换的吗?牢里的几个牢头现在全都在阴曹地府里捞头呢。原先的重庆府衙大佬只剩下自己几个小虾米,都是平日里没机会作孽,这才能有了新的体面。 李桂被狱警狠狠的目光一扫,如同挨了一针扎一样,立刻绷紧了嘴,藏头弓背,不再说话了。 一群人被赶着离开了大牢,从后门出来,就看见一排大车停在巷中。都是最最平常的四轮板车,减震方面跟四轮马车肯定没法比。只有载重高,耐操耐磨这个好处。 十几人一辆,五六十名犯人,就这么全被赶上了四辆车子。 旁边有一队骑兵同行,车队左弯右绕,最后穿过了一道大门,终于停了下来。 所有人下车,李桂在人群中缩头缩脑,尽量不惹人注意。眼睛却没闲着,一路上左看右看,发现这是他认识的地方。是原来重庆江关巡检司的驻地。 在不远处,一小队拿枪的士兵的左右排列开,拱卫着中间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着笔,身前铺着一张纸。 “应该是个书办。”李桂看那军官的军衔是两颗铜星,他知道这叫中士,面相也透着斯文,下意识想着。这还真叫他说对了,这名中士军官可不就是个教习么。 五六十人排成一条长龙,在复汉军的虎视眈眈下,都乖觉的很。 “姓名。” 一个个走过,论到李桂,他眼中的书办头也不抬,一边拿笔蘸墨,一边问着。 “小的姓李,贱名一个桂。” 军官自带着一股根本不把人放在眼中的气势,那是一种完全蔑视、俯视、轻视的语气,让李桂这个本来还算有身份的人,心头哪一个叫恨啊。但再多的气他也只能忍着,心中发狠,脸上还堆起笑。 军官利索的在花名册上写下了‘李贵’。“哪里人?多大了?”说着话,军官终于抬起眼来打量李桂一眼了。但李桂受到的侮辱和羞辱更深。 “四十了,叙州南溪人。”李桂咬牙忍气,走入另一队人中,他才回头盯了一眼那军官,自己一个人心里头在发恨,“老子记着你了。千万别有朝一日落到你爷爷的手中!”虽然这像白日梦一样。 “坐下,老实坐下!” 就在李桂在内心中痛骂的时候,一个喝斥声音传到他耳中。李桂立刻就从臆想中醒来,扭头看着贴着自己大腿的刺刀,两腿立刻就软了,乖觉的就地盘腿坐下。 然后他看到一群挑着热水拿着剃刀的剃头匠,搬着凳子水盆来到他们面前。 “坐凳子上,闭嘴,闭眼,不要动,不要说话。” 严厉的呵斥让所有人都不敢违抗半分。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只是个囚犯。 老老实实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头顶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肩膀上也能感觉到不停的有东西掉下来,最后一捧热水当头泼下。 等到李贵被人从凳子上提起来,自己也已经被剃了个光头,原本满头油腻的头发,现在只能摸到光熘熘儿的头皮。 这下要做和尚了! 李桂心里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等人要有什么遭遇了。即便真的要劳动改造,也没听说要剃光瓢的啊? “进去洗干净。”浑浑噩噩里李桂等一群人来到了一间大屋前。一掀开门口的棉毯,就能感觉到一团暖暖的湿气扑面而来。 “莫不是澡堂子?”李桂大脑混乱了。一旁邹彬也吃惊的怪叫:“朝廷到底想拿咱们做啥筏子?剃了秃瓢,还要洗澡?” 如果是在外面,大冬天里泡个澡绝对是享受。可现在,就是有些提心吊胆了。 李桂三两下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与邹彬一起被赶进屋中。“既来之则安之。咱们现在的身份,听天由命!”李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李贵了,说话中手指着天,但这‘天’表明的显然不是老天爷,而是南京城的朝廷。 一刻钟后李桂等人被赶了出来。衣服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衣服了,完全一致的厚棉袄、棉帽和鞋子。 颜色深灰色,很素净,就像和尚的僧袍一样。几十个光头都穿得一样,乍一看,倒是几十名和尚聚在一起。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从明天起,你们就是川字055营二队的一员了。今天中午好好地吃饭,下午统一出发。” “今后在劳改营里,你们每季有权利给自己的亲人写一封信,自己不识字的可以找教习代写书信,递给你们的家人。所以,到了劳改营后,你们的家庭住址还有最后一次变更的机会。千万别再耍小聪明,毁了跟自己家人通信的机会。”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如此这样的事儿,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 …… 就在新的一年的起点,在崇祯一百四十五年这个于本时空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一年拉开帷幕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成百上千个‘李贵’已经走向了劳改的道路上了。 他们有的成为了修路工,有的成为河道疏通的劳工,还有的成了矿场的矿工,或是来到海防要地修筑起一个接一个的炮台。就比汕头、钦州,比如那三都澳! 尤其是后者,那是陈鸣很关心的一个工程。明明三都澳是世界级的天然深水良港,水域宽阔,水深良好,10米以上深水域面积是宁波北仑的26倍,荷兰鹿特丹的8倍;环三都澳深水岸线长为宁波北仑的5倍,日本横滨港的3倍,深水岸线、深度水域均居世界第一位。水道优良,避风条件好,拥有天然的深水航道,澳内有6个10米以上水深的理想锚地,且无碍航暗礁;同时,澳内口小腹大,澳口宽仅3公里,群山构成的天然屏障使得其中多为风平浪静。不冻不淤,是一个极为典型的溺谷型深水港湾,汇入澳内的河流流量大,含沙量小,不易淤积,且港区内地质结构稳定。 任何条件都是第一流的完美!但在另一个时空,三都澳却因为种种内外政治原因,以及宁德地区的地理交通困难,成为了经济学家们口中的“黄金断裂带”! 上海港、深圳港、青岛港、宁波港、广州港、天津港、厦门港、秦皇岛港、大连港、营口港等等。按片区可以划分为以下的五个港口区域:环渤海地区港口、长江三角洲地区港口、东南沿海地区港口、珠江三角洲地区港口和西南沿海地区港口。 而三都澳却恰恰在长江三角洲地区港口、东南沿海地区港口之间,一个世界级的深水良港被几乎空置了五十年,这是多么大的一个遗憾啊。 当然,以复汉军现在的实力和现有的科技手段,要改善宁德地区的陆路交通也是不现实的。 但是建设好三都澳港则不成问题啊。 后者在古时候那也是闽东沿海的“出入门户,五邑咽喉”。明景泰三年,三都澳就设立了河泊所;到清朝康麻子二十三年,郑明灭亡后,满清设宁德税务总口于此,下辖九个口岸;而在不堪回首的清末,满清开放三都澳,三都岛辟为对外通商口岸,在三都岛正式设立福海关。然后英、美、德、俄、意、日、葡萄牙等二十四国家在此修建泊位、设立办事处或代表处,并有四个国家在这里设有银行,意大利还在此设立领事馆。 所以就算陆路交通不畅,只作为一个‘转口’和水师驻地,三都澳也绝对有属于自己的价值的。 复汉军现在除了对于俘虏的旗人和蒙古人还持着比较严厉的态度,受重伤者杀,兵器上沾血者杀外,对于绿营和民勇、练军等等,已经不再轻易开杀了,受伤的都全力救治。更准确的说,复汉军对鞑子的态度也已经收敛了不少,之前可是受伤——自己无法单独行动——就杀了的;现在则只要有人愿意抬着你,那就跟着战俘队伍,还会给点药材,然后就看天由命。因为现在全国各地都欠缺着重劳动力,那每一个战俘都是国家很宝贵的财富资产。 南京城里,陈鸣代替陈惠祭祀先祖后,起大朝,陈惠还是支撑着身子出来的。他这些日子里咳嗽一直没有好,陈鸣都怕这咳嗽‘转’成了肺炎了。在前世肺炎不算什么病,但在这个时候,肺炎是能死人的。 从大年初二开始,陈鸣就天天入宫。在王宫里,他才真正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这么多的兄弟妹妹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中国本世纪以来最最伟大的文明成果 “医署听令。” “诏曰:医者,通天地人之理,以保身,以保人。今尔等上下汲汲苦心,功成牛痘,功在千秋,造福百代……” 平平淡淡的过去这个年节可不是陈汉的风格,虽然陈惠的身子比起两年前差了很多,但二月初二正式称帝的节奏并没有停下来。所以,造势依旧在按原计划进行。 正月十五那一天,借着元宵佳节的机会,陈惠放出了自己憋了好久的一式大招:牛痘! 经过前后两年时间的实验,牛痘的可靠性、安全性已经得到了大量实例的证明。这个东西的确确是天花的天然克星。 陈惠很清楚民间对于天花的恐惧,无论在东西方,天花都是让人闻之丧胆的死神,这样一头无比凶残的病魔被陈汉所降服,那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整个陈汉朝堂威望的大幅度提升。他本人,作为陈汉的王,个人声望也会水涨船高。 至于这‘牛痘’于医学上的一巨大进步不进步,这反倒不是陈惠所关心的。他关心的就是朝廷和个人的声望,关心的就是此举能够凝聚的人心。 医署上下参与了‘牛痘实验’的大夫们一个个都受了重奖,种痘的工作也将在接下的日子于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以此来最大限度的凝聚人心! 毕竟这可是天花啊。 从古到今,任你王公贵族也好,任你平头百姓也好,碰到天花全要听天由命,天花是最狰狞的病魔。如果陈惠是一个普通的人,不管头上的皇帝是汉人,还是异族,当他发明出‘牛痘’这一根本性解决天花的疫苗时,他就已经成为了‘华佗、孙思邈’第二了。成为举国上下,亿万苍生眼中的活菩萨,成为神医中的神医。而现在他是陈汉的一把手,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个人声望的提高,就是整个陈氏威望的提升。 种牛痘第一批被推广的地方是南京与鲁山。 一个现在的国都,一个过去的国都,意义非同一般,从这两个地方最先开始无可非议。 而这个消息被公开了之后,老百姓们第一时间里还都茫然无措,但在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时候,陈汉已经干净利索的将一个‘例子’摆在百姓眼前,那就是成均公学的学生娃娃们,他们公开种痘了。 那一日玄武湖边人山人海,那一日整个南京载歌载舞。 陈汉,一举就让全天下所有人立刻相信了牛痘。 因为那是成均公学啊。整个中国就算有很多不知道成均公学是什么性质的人,听别人一说,也立刻就能掂量出其中的份量。那里头的学生全是陈汉亲贵重臣重将的血亲子弟。牛痘要是假的没用的,陈汉敢拿成均公学做幌子吗? “咳咳……”陈惠的脸色在正月十五之后猛地好了很多,之前发白的脸色有了抹红润。 “外面还有百姓在叩头吗?” “大王此举造福天下黎民,百姓们感恩戴德,前来叩拜,那也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陈二如此说着,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从正月十五当天起,成均公学的学生公开种痘之后,虽然还没看到结果,种牛痘就已经迅速的在南京城里推广开来了。城中的孩子,除非是身体积弱的,怕万一有个闪失,被押后处理了,其他人都顺利接种。且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死亡病例! 南京城仿佛要把大年一直过到二月去,正月十五之后依旧热闹不见半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知道响亮的有多少。 而如此之轰动,当然也引得商馆街的外国人纷纷侧目。除了罗伯特早就知道了牛痘这件事,其他的人等对此无不惊讶,继而欣喜若狂。 天花这种鬼东西在欧洲可是魔鬼一样的存在,而中国的医生竟然将它彻底降服了?? 出现在《中原日报》等陈汉的官方喉舌上的报道,没一个人会认为是虚假的。此刻也只有那些有官方深厚背景的喉舌大报,才有就此事做了详尽报道。罗伯特等人看了报道之后就全清楚牛痘的由来了,特别是罗伯特。因为在他的老家——不列颠,民间就有这么的一句话:挤牛奶的少女不会得天花。 现在他看了中原日报的追踪报道和揭秘报道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挤牛奶的少女不是真的不会得天花,而只会得很轻的天花。这种现象跟无生命危险的牛痘之间必然有一定的联系。而中国人就是通过这个‘联系’,找到了遏制天花病魔的最佳方法。 “这是比绿茶、豆芽更有价值的发现,这是中国本世纪以来最最伟大的文明成果,神奇的中国人,他们造福了整个世界!”佩里埃在罗伯特面前高声的大叫着。不如此都不能抒发他内心的激动! 肮脏的巴黎是天花病的高发地区,从中世纪以来,巴黎已经多次被天花病魔所笼罩,而巴黎的地下墓穴的中累累白骨,有多少具是因为天花而死那是他们信仰的上帝也说不清楚的。 “立刻派人去马尼拉,然后乘船去印度,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巴黎。这里是比你生命都珍贵的东西。” 佩里埃向陈汉外交部提出学习种牛痘的技术,然后他就拿到了手中的这本《牛痘》。中国人一点都没有想着掩饰这项意义非凡的医学进步,直接了当的给了佩里埃。这让佩里埃惊讶极了,内心都被一股涌动的崇敬所淹没。这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国度,他们的发明造福了整个世界。 陈汉突然爆出了‘治愈’天花的消息后,这消息不仅在陈汉控制区内迅速传播,到了正月末连北京城都已经知道了。 此时的北京城已经没有半点春日的喜气,乾隆的死讯得到了证实,永珹不瞒了,也瞒不下去了。再加上开春了,渤海的积冰在迅速的消融中,复汉军的水师一时间还无法重新驶到了大沽口外,可他们绕过渤海中心的大浮冰区,兜了个半圆来跟曹妃甸接上了头儿。清军他们在这两个月的宝贵时间里最终没有吃掉天津。虽然复汉军陆续放弃了杨柳青、曹庄,将天津的兵力全力回缩,而另一路的静海、青县等地,沿途兵力也纷纷撤入了沧州。 北京城的旗人们也没能大批量的向关外迁移。两个月里被迁移走的还不足十万人。对比北京城里旗人的数量,这个数字太少太少了。可是没办法,满清在‘迁都’上的决意刚刚在上层透漏的时候,就被复汉军一举捅穿。如果永珹还能决意迁都到关外去,怕是从豫北到北京,包括山陕,大片的区域里的州县都会一片降幡出城头,数万乃至十万人的清军、民勇不战而降。 而且哪一个势力中都会有一些老顽固们,这些人面对‘迁都’的时候爆发出了绝大的力量,一口一个祖宗基业,一口一个江山社稷。仿佛永珹要真的选择了迁都,那就是爱新觉罗和满清最大的罪人。 永珹就像当年的崇祯一样,被傅恒说的动心的他在重大的内在外在压力面前,举手投降了。 而此刻的西北,当最冷的腊月和年初过去后,战争也就像回暖的气温一样,烈度迅速疾升! 甘肃秦州,关子镇以北约十二三里处,在唿啸的西风中,纵马赶来的董威终于放下了王辰已经冷却的尸体,双膝跪倒在了地上。后者就是他在长宁驿古城碰到的那个话唠书记员,在西北这些日子里,王辰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放得过心的搭档。只要有他在,董威就不用为军队的一应后勤感到担忧,王辰总会料理好一切,让董威全身心的去打仗。 董威用袖子擦了擦满面流淌的泪水,声音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在怒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辰是‘元顿教’的高层,怎么就被一伙人在路上袭杀了呢?他的卫兵呢? 一旁王辰的警卫长郭俊荣双膝一直都在地上跪着,哑着嗓子说,“将军视察了关子镇林海的部队,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股乱兵,他们突然从那里冲出来。”郭俊荣红着眼指了指左手处的一片灌木林,“举枪就开火……”王辰就是被一颗弹丸打中了胸口,当场毙命的。 董威脚步像是带着千斤锁链,沉重的脚步走到郭俊荣跟前,伸手就大耳刮子朝郭俊荣抽下。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你的警戒是怎么布置的?出了关子镇为什么不加强侦察?郭俊荣,你该死!”暴怒中的董威眼睛都血红血红的,“你给我去,给我找到那股子人,把他们的人头都给我带回来!不然老子噼了你!” “是!”满嘴血沫子的郭俊荣立正敬礼。可刚要转身的他就被马和保住了。 “董将军冷静!”马和拉住了暴怒的董威,“这事儿,当务之急是要报告上面……”对于秦州的进攻战都要来临了,结果先损了一员大将。“对下还是先封锁消息,不能让底下人知道。” 董威笑了,“我手底下的兄弟没这么脆弱。王辰死了,他的一条命,狗东西就要用一千条、一万条命来跟王辰陪葬。” 夕阳的照射下,董威浑身都被一层红色的血光所笼罩。 夜晚,关子镇。 “关子镇这里的位置不错,现在兰州发来的援军刚进巩昌,而巩昌府本身的清军已经进到了伏羌,两者之间隔着有一百三四十里。”伏羌是巩昌府与秦州距离最近的地方。 “巩昌府的清军只有3000到4000人。” “那就把他们吃掉!”董威拍了下桌子。“先吃掉他狗日的,先给王辰送了行再说。” …… 凄厉的撤退号让遭遇了不小伤亡的一队骑兵撤了下来。穿着一件华丽的蒙古长袍的巴尔诺阴沉着脸站在大树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的马鞭不住地抽打着旁边的大树。不远处,一个二品顶戴的清军武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韩家堡,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乘着日落前的余晖,清军对韩家堡的再一次猛攻依旧遭到了惨败,英成用增援到的蒙古骑兵突然出击解决对手的希望落空了!眼前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村庄,但被教匪盘踞数日,防御力已经今非昔比。 元顿教这支祸乱甘肃、陕西的教匪,火力太强了,他们至少有十几门土炮。虽然射程方面比之清军正规大炮差的远了,可一炮数百颗上千颗石子飞出,再勇敢的士兵也顶不住啊。 现在,教匪的大炮已经停歇了,这说明部队已经全部撤了下来。 就算这些蒙古骑兵穿着外面冻的硬邦邦的蒙古长袍,那也挡不住石子的轰击,而且他们胯下还有一匹毫无防护的马匹。所以这支蒙古马队的冲击除了给对方送了百十匹或死或伤的马匹外,就是纯粹的送人头了。 “必须调集更多的大炮才行。”巴尔诺对着走来的英成说道,“这些教匪的火力太强了,土炮对于骑兵的杀伤力比铁弹还要厉害。” “这个下官知道!台吉立即整理部队,统计伤亡吧!”英成狠狠地一脚揣在树干上。 而巴尔诺虽然贵为台吉,无论是爵位还是品级,都远远高于英成,但现在的局面是,巴尔诺只能听从英成的命令。谁让英成手下有足足两三千人呢,其中还有二三百人的马队。而巴尔诺本身虽然有七八百人的马队,但这支马队并不属于他一个人,他只是带领着这支马队过来增援。 “汉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能打了?”巴尔诺想看着战场上一具具人马尸首,内心里疼的是直在流血啊。 心情大坏的巴尔诺回到帐篷里就咕嘟嘟的喝下了半袋马奶酒,等到半夜里他被外头的厮杀声惊醒的时候,再想整理队伍已经晚了。南北东三面同时传来激烈的喊杀声,其间夹杂着轰鸣的马蹄声。作为马背上长大的人,巴尔诺清楚,那是有大队马队袭来。 无论是蒙古马队,还是汉人马队,亦或是绿营民勇,都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被‘教匪’的马队冲得一塌煳涂。营地内外到处是一副混乱的场景。 “杀,用马刀将汉人赶回去!蒙古人……”巴尔诺翻身坐上马背,抽出了马刀,就要高唿着鼓舞身边亲卫的士气,但他直接被卫兵拽住了马缰,“台吉快撤,不然来不及了。” 从酒醉中醒来的巴尔诺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他的亲卫却知道,大势已经不可挽回。 元顿教的人从南北两面杀来,然后主要防备韩家堡的清兵就懵逼了。被韩家堡里的元顿教教匪趁机打杀了出来,然后,然后他们就变成了三面受敌。 忠心的卫兵帮着巴尔若拨转马头就向西逃去。 从关子镇突然倾巢而出杀到韩家堡的元顿教马队,直接击溃了巩昌府的清军。暗夜下的步骑交战简直就是一场混战,旗帜,号音都失效了,双方的指挥官们也都无法有效地控制部队,不过元顿教‘教匪’已经先期占据了先手,散乱的步兵面对上规模的骑兵的冲杀的时候,或是抱头投降,或是慌不择路的脚板抹油,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巴尔诺的逃跑引带起了整支蒙古马队的溃散,而对清军骑兵恨之入骨的董威看见蒙古马队的溃散后,只把手一挥,“弟兄们,都着我来!”他要杀的清军骑兵一个不剩! 第四百七十九章 北伐的号角! 当渤海的积冰消融,一船船的复汉军战士和军火从山东迅速被运抵到曹妃甸。士兵和物质都是之前就汇聚到山东的,船只也是后勤部早早就集中在山东的。而同样的,满清也在京津聚拢了自己手中全部的旗兵、练军、精锐绿营,以及宝贵的八旗新军和蒙古马队。 从中原到南国,从长江到黄河,辗转万里的战线上,满清已经陷入了全面败北的困境,尤其是即将到来的京津决战,整个满清被抛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境之中,现在的他们只能拼尽全力的在北京城下拼死一搏。而同样的,局势的迅速发展也使诸多‘首鼠两端’的‘骑墙、派’们陷入了无比尴尬里。 就在京津决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就在‘二月二,龙抬头’的俗语传的举国上下皆知的时候,闽中南的天地会们,西南和西北的地方实力派,就不得不面对着现下一个残酷的现实,每一个人都发现他们继续的‘坚持’,很可能马上就给他们带来死亡的危机! 京津之战,满清能不能获胜?哪怕这样的胜利只是推迟了满清覆灭的一点点时间,这也是无数‘骑墙、派’所渴望看到的。因为这样的失败会挫伤复汉军的士气和声威,他们能借此机会获取更多地一点好处。 然而去岁冬天满汉交兵的结果,又让很多人对满清信心大失,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希望’只是‘奢望’,满清若真的能赢下复汉军杀到北京城下的决战,他们还会短短三四年里就丢掉偌大的江山吗? 相同的道理,复汉军如果一举夺取了京津,陈汉一统天下指日可待。闽中南的天地会们会做如何反应,连陈鸣自己都无法料想,但好歹他们与复汉军还有一丝香火之缘。西南两省和西北等地方的实力派们,才是真正的坐蜡。他们之前在满清的麾下,因为就在一年之前,西南、西北的大部分地区,满清还能控制着局面,这些人只能讨好满清,他们与复汉军可真的没有太深刻的‘交流’。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些人中还有几个人愿意为满清陪葬的呢? 反正就在年前年后的时间里,西南和西北两处的暗营一封密报接着一封密报的送到南京城。那些地方实力派说起来真的是地方实力派,上不得太大的场面。很多人手中的力量都是民团练勇为主,他们的职位也不是正职的武官,而是地方州府的文官。 可是这样的人你又不能真的小看了去,他们成事不足,败事也不足,可却能给复汉军在当地的统治秩序的建立造成很大的麻烦,谁让西南的山多呢。这是复汉军夺下贵州之后的经验教训。 就陈鸣已经拿在手中的这份名表统计看,手下兵力最多的董天弼,也只剩下六七千人丁。 董天弼是北京人,大兴的。武进士出身,授四川提标前营守备。满清一征金川的时候,董天弼在军有功,累迁维州协副将,后迁松潘镇总兵,转四川提督。 但是清军在贵州的落败,让西南三省的清军精锐尽丧,董天弼堂堂一省提督手下竟也只剩了六七千人。 复汉军跟这些名单中的少数几个人是有联系的,官声好,能力强,这样的官僚哪怕是旧式的,复汉军也很乐意接收来么。包括董天弼!但这些人先前对复汉军密使都是客客气气,优待之极。可一涉及到实际问题就千推百脱,不落下一句实话。现在他们也觉得很尴尬。 北京如果被复汉军拿下了,大青果也就完蛋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给爱新觉罗氏效死的呢?可他们之前又都普遍的拒绝了复汉军的拉拢。这种左右都不得罪的做法,可是很作死的。因为复汉军现在的实力强啊。 陈鸣前辈子网上有一句话流传的很广:不作死就不会死。可以说指的就是这些人了。 这些人与闽中南那些始终保持‘独立’的天地会义军们,沦落到眼下的尴尬局面,怎么看都是自己作的,一点也不值得同情。陈鸣很愿意接收这一小撮旧官僚中的精华,还有福建的天地会义军,可他们自己就是不情愿不愿意。时间拖到现在,这些人所拥有的本钱在时光的流逝中一点点变轻,变得没有了份量。 所以,东南也好,西南也罢,或者是西北,他们马上就要面临人生最艰难的选择了。 …… 时间往后倒退上半个月。大风唿啸,雪花飞舞,正月里的朝鲜依旧沉浸在寒冬的岁月中。一场大雪在年后猛烈的袭来,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视线都无法看清百米外的情形。 这股冷空气越过北朝鲜重重的高山损失席卷了南朝鲜,让刚刚气温有点转暖的朝鲜南部地区再度被严寒所笼罩。今年朝鲜的气候一直就很冷,让被清军搜刮的很干的朝鲜民间再次遭受了一次重创。包括一半的义军的冬装,都是从中国运送过去的。 与此同时,中国大批量的民间商船也抵到了南朝鲜的釜山,他们用粮食、布匹、棉花、茶叶、盐糖等等朝鲜继续的物质从朝鲜换得了什么呢? 人!只有人! 现在的朝鲜与中国的经济贸易可不再是人参、皮毛、药材、朝鲜纸和中国的牛马牲畜、日用杂货、各种金属制品,金、银、铜制钱、纺织原料、各种棉布、各种染料等等了,面对中国商人送来的急需品他们能够付出的唯有人口。 再说了,现在的朝鲜什么最不值钱,最没有价值?人口。全罗道和庆尚道的‘二君’连自己手下的兵马都养活不了,那里还有余力顾及朝鲜平民?这些人要是去了上国之后,能活的一条命下来,反而是做了善事了。 尤其是陈汉颁布了‘国人不得为奴’条令之后,朝鲜外来人力就似乎变得更抢手了。 与上海港比,釜山港口是拥挤、肮脏、杂乱、狭小的…… 连一座像样的建筑物都没有,除了一大堆破烂的窝棚外,就只有低矮的朝鲜木屋了。 没办法,这个地方被战火焚烧了一遍又一遍,原先的所有建筑物都成了一片废墟。而很多中国商人在这里的落脚点也就跟朝鲜官方搭建的小木屋一样,矮小,憋屈。 可这至少也是一个人住的地方了。 而那些竹木混制的破烂窝棚,谈不上什么整洁,就是个住人的地方而已,冬天里四处透风。整个冬季里,这儿每天都有饿死和冻死的人。 立足在庆尚道和全罗道的朝鲜‘二君’,无力顾及这些百姓,他们手下的队伍都还要饿肚子呢,那里还有粮食来供给难民?所以面对中国商人的‘趁火打劫’,除了少数脑袋被门夹了的脑残会认为有伤国体外,朝鲜上上下下都是乐意看到中国商人一船船将人运走的。 说个不唯心的话,这都是善事,好歹让他们有口吃的,能活下来了。 很多朝鲜高层都清楚这些朝鲜人到了中国之后会变成奴人,年轻的,漂亮的女子,更会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但当奴婢又怎么样了呢?这些人在国内不也是一条贱命吗?千年前的盛唐时候,朝鲜半岛不也一样出产‘新罗婢’么。 与其肚子都吃不饱,成为饿殍,还不如去上国当奴人呢。 所以啊,天下兴亡百姓苦。战乱一起,刀兵相加,最倒霉的永远是力量最弱小的老百姓。 在中国,随着一年多来的工商也发展,陈汉境内的工厂越来越多,还有分裂之后的省军人合作社,他们都是朝鲜人的购买大户。尤其是后者!该田庄为农场已经成为了一个趋势! 而朝鲜的本地权贵,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现在的踊跃掺入。粮食等各种急需的物质让他们就像奴隶贩子一样积极的向靠岸的每一艘中国商船推销自己的货物。 现在釜山港码头外就有一处“劳力市场”,成百上千个衣衫破烂的男女露着期颐神情的看着在市场内逡巡的中国商人。这些穿着零落绸缎的中国商人在他们眼中可不是可恶的奴隶主,而是最值得尊敬的‘善人’老爷。 他们身边只有很少几个拿着刀枪的看护,而他们没有谁会真的逃走。在这里,‘奴隶主’好歹不会把他们真的饿死,而到了外面,他们又靠什么生存呢? 即使那些在市场内逡巡的中国商人眼中全都放着金色的光芒。 “这里的国人那么多,能……,卖得出去吗?”金氏远远地眺望着劳力市场,却没有半分自己踏进去看一看的勇气。 “娘娘,天朝地广物博,整个朝鲜迁移去也杯水入池而已。尤其新朝初立,于各地的矿场大力开发,又要辅修道路,劳改营已然不足为用,各处都急需劳动力。” “我朝鲜国人乃外国少民,不管是待遇还是伤亡抚恤都要远低于上国民人。不少商贾大户,都很乐意用我国之人。”金基大把话说的再漂亮也改变不了——朝鲜人命贱便宜的事实。 金氏刚擦干的泪水再一次禁不住流出。 “清虏毁我国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朝鲜才能重定江山社稷,重安天下黎民。”在满清入侵之前,朝鲜有一千来万人口,那么现在朝鲜人还能有一千万吗?他们还能有八百万吗?就算把东北境内的那些朝鲜奴隶算上。 金基大早已经认清现实了,他不围恩彦君李裀,不拥延龄君李禛,而是死死的把自己绑在了济州岛的大船上。金基大甚至觉得有朝一日朝鲜复国了之后,他也不用再在朝鲜待了,迁去上国安然度日不是更好更轻松吗?反正清风金氏也有其他的子弟在。就像他这次要把金氏送去中国一样。恩彦君、延龄君的争斗日渐激烈,因为满清在中国的势头日薄西山,所以感觉着满清的尾巴是兔子牌的长不了的二人,各方面的竞争就日益白热化了。这种情况下,身份特殊的金氏还是最好往中国避一避。 同时这也是宣告清风金氏的立场,他们不参与这场王位的角逐了。 在离开朝鲜去中国之前,金氏想回陆地看一看,准确的说她想回晋州看一看。那里是她丈夫登基称王的地方,但是现在,只眼下的釜山怕也就是够了。 还有什么比看到治下的子民满怀希望与憧憬的登上背国离乡的船只的时候,更让这一国的主人伤心与绝望的呢?金氏可没吃过什么苦头,也没有饿过肚子。而眼前釜山的一切,让她震撼。 …… 南京城外一片欢喜雀跃,不,是整个江南都一片欢喜。因为南京就在江南,当南京城中小儿的种痘结束之后,那向外扩大的第一步必然是在江南了。 可是没有多少人知道,正月二十八日,陈惠在外出走了一趟成均公学,看望那些第一批种痘的学生们后,回到宫中的陈惠就一下子病倒了。 发烧,打冷颤,咳嗽加剧,伴随着咳嗽还有剧烈的胸痛,再有全身酸痛,血痰。 反正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病,但连着两天始终不见好转,还双腿浮肿了起来。陈惠的意识倒是清楚,所以当时间走到二月初一的时候,陈惠虽然很无奈,却还是下达了‘称帝仪式’延迟的旨意。 以他现在的体力,他怕是走不过三分之一的议程,人就趴下了。而且历史上有哪一个皇帝,称帝大典是在一声咳嗽接着一声咳嗽中进行的?如此帝王威仪何在? “殿下,金氏已经随朝鲜使团到了上海,但她并没下船,而是接着乘船去了杭州。” 陈惠突然间的病倒给整个陈汉泼了一盆冷水,那些满心欢喜等着侯爵的亲贵重臣在二月初的几天里全怏怏不乐的。陈鸣跟陈惠商议了后,决定立刻就启程北上,打响京津决战。这个时候又一波朝鲜使臣到来,随行的还有朝鲜的先王后金氏人等,又让陈鸣不得不分散了一点精力。 陈鸣让国安跟金氏接触,然后周密保护金氏一行。她这个时候不来南京凑热闹,倒也正好。 甭管金氏要去杭州,还是哪个地方,只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那就足够了。 金基种早就跑去上海恭候金氏的到来了。对于她要去杭州,金基种持高兴态度。现在‘二君’的使臣都到了南京,金氏要是再过去掺和一脚,半点好处也没有。来杭州也好,散散心。 “久闻上国苏杭大名,深慕地上天堂无限风情,本宫也就趁着机会走一走看一看。”与金基种一同在上海恭候的还有外交部的人,金氏这样对外交部官员说道。 …… “咣……” “咣……” “咣……” 二月初五,大清早一声声铜锣的声音就响彻在南京城大街小巷中。 轰鸣的礼炮声,长长的号角声,响亮的锣鼓声,复汉军在这一天吹响了北伐最后一程的号角。 整个南京城没有谁会因为清晨的美梦被吵醒而生气,无数人从大街小巷涌出,从南京城延伸到下关码头,数十万双眼睛的瞩目下,一身戎装的陈鸣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南京城。 位在中原的第二师、第四师、第五师、第六师也好,位在山东的第三师也好,各省的守备部队,还有守备一师、守备二师和近卫旅、亲卫旅、骑兵旅,一支支部队的旗帜都出现在陈鸣背后那‘二十万’大军之中。 陈惠没有称帝,陈鸣也没有立刻接位的意思,朝野上下很默契的把这个事情‘淡化’了。但是陈汉的北伐依旧要进行,而且立刻就要进行。陈惠已经说了,打进北京城就大封群臣。坐在马背上的陈鸣,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信心。 “诏曰:昔五胡乱夏,仅一再传而灭。今东虏应谶,适一二秋之期。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诚哉天道好还,况也人心思汉。…… 予奉天倡义,代罪吊民……” 伴随着陈鸣带兵浩浩荡荡的开出南京城,一道出自秦大成这位前满清状元之手的《北伐檄文》传遍了天下。 第四百八十章 阵前转进卖队友 当北伐的檄文传到河南的时候,复汉军对洛阳的攻坚战已经打响多日了。同时间已完全吃掉了安徽清军的第二师、第五师也越过黄河,向豫北的泽州、彰德,还有河北最南的大名府推进。 山东的守备部队一分为二,一路配合着第三师的第七旅向保定方向进攻,现在温福和英廉、舒赫德军的主力已经汇聚到了北京和保定,留守河北南部地区的清军总数只有万把人。而另一路山东守备部队汇合沧州的复汉军,直线往北,明显是要打通山东到天津的陆路交通线。 而天津此刻的复汉军,两个月的‘修整期’让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 去岁年末,清军在得知陈鸣离开天津的消息后,不是没有鼓起勇气向天津城发起狂攻猛打,可是徒劳无功。然后清军的士气就再度泄掉了。从腊月到正月里,清军对于天津的攻势一直是小打小闹,低烈度的交锋和对峙,让复汉军享受了两个月‘假期’一样的生活。 正月末,随着渤海浮冰的消融,第一批小规模的水师战船驶入了曹妃甸,给这里带来了大量军需补给的同时,也送来了四个营的援军。时间进入到二月,渤海中部的大面积浮冰会很快就全部消融,水师船队往来曹妃甸和山东也不再需要绕远路,海路交通会更加方便。 等到陈鸣带兵抵到的时候,曹妃甸和岸上的大泊一带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陆军营盘。 “殿下。这里可真汇聚了天南地北的人了。江北的、江南的,山东的、岭南的,江西的。除了此次随您一块抵到的近卫旅、亲卫旅、第三师、骑兵旅、炮兵各团等部外,军队数量已经达到了三万二千人。各部分分别是山东陆军一师、二师各一部,江苏陆军一师一部,福建陆军一师一部,广东陆军一师一部……” 汇聚在这里的队伍还不到原计划的一半,储备的军需弹药更不足原计划的十分之一。而他当面的敌人,满清的京旗加八旗新军,加满蒙骑兵,加直隶少部分绿营和一部分练军,总数有没有二十万人不知道,十五万人是绝对过的。满清已经汇聚了自己能汇聚的全部力量了。 就天津和大泊之间的芦台镇到七里海一带,满清就布置了不下三万人的步骑军,再往后还有北塘和大沽口的清兵,天津城和通州之间也有着阿桂统带的十万军队。 除了西北、西南和关外的大兵外,这些队伍已经是满清现今所能拉扯起来的全部兵丁了,连保定他们都只留下了那么点人驻守。所以也不用去辨别他们当中的精锐和平庸,同样也不用去辨别他们当中是旗人、蒙古人和汉人,满清已经走到生死存亡的一刻了。 “传令后勤部,加快运输,加快。本督要他们在一个月内,把所有的部队和军需全部送到曹妃甸。”陈鸣脸上涌现着一层血红色。他的宏图大业即将要完成最重要的一步了,陈鸣现在都有点激动地不能自已。 虽然这一战他带领的部队多是非主力守备军,火枪兵大多数拿的还是老式的鸟枪。但那又如何?满清的队伍不也是精锐垃圾掺和在一块的吗?现在的这支复汉军照样有着绝对的炮火优势,还有数量充裕又犀利之极的火箭弹。 这一战陈鸣就没想过会输,顶多是付出的伤亡更加惨重一些。 只要后勤部能在三月上旬时候把后续部队和军需全部运到,陈鸣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擂鼓升帐。”他要先把鲁台镇、七里海给扫荡了!沟通曹妃甸与天津的直接联系。 “大都督万胜,大都督万胜……” “太子殿下千岁,太子殿下千岁……” 数万人的呐喊声,芦台镇的清兵都能够听到了。陈鸣的到来让本就士气鼎沸的复汉军百步竿头更进一步,赤红色岩浆一样滚沸的‘士气’就丰富是炙热的太阳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如果陈鸣立刻带兵进到芦台镇,他就能发现,随着复汉军士气的大增,汇聚在芦台镇到七里海一带的三万清兵的士气则就像受到了一次重击一样,猛烈的震荡了一阵,哗的跌落了一截。 陈鸣的‘威风’太大了。这就跟拿战中拿破仑对于法国军队的作用一样,当他出现在军队面前的时候,法军的士气就能凭空增长一截,而他们对面的敌人就会感觉到恐惧。这是一个优秀的统帅对于军队的信心鼓舞!而清军方面,就算是素来有威望的阿桂,也远远做不到这一点。 陈鸣不会放过军心沸腾的大好机会,召集了各部军将简单的做了商议,然后战争会在他抵到的第二天就打响。那个时候陈鸣抵到天津的消息估计才传到北京。 一骑快马疾驰而入芦台镇,在永琅面前翻身下马。大声禀报道:“贝子爷,陈逆的马队杀出来了!” “是陈逆的骑兵旅,还是山东的逆匪?”永琅是爱新觉罗氏的宗室,他祖上是雍正朝赫赫有名的总理王大臣怡亲王胤祥。他爹是胤祥第七子,袭怡亲王爵,他自己也在永珹正式登基之后,被封了固山贝子爵位。 “贝子爷,不是陈逆的骑兵旅,是山东的马贼。” 永琅心里大舒了一口气,复汉军的骑兵旅虽然人马不多,战绩也寥寥的,可战斗绝对厉害。倒是山东的那个骑兵团,主力本来在沧州,后来乘船到了曹妃甸来,之前跟清军马队几次交手,并不怎么出色。“命令僧格,让他部马队迅速出击!” 永琅在马上掏出自己的西洋怀表,时间正是下午三点三十分。他也就是在三点的时候接到的陈鸣抵达的消息,这才隔了半个小时,陈逆的马队就杀出来了。永琅内心里非常黯然! “让僧格小心一点。陈鸣逆首已至,陈逆士气必然大增。别吃了亏!” 僧格接到命令迅速就领着马队杀出了芦台镇。他部的兵力要比山东马队多一些,除了五百多京旗马甲兵外,还有一千六七百人的直隶马队。而抵到曹妃甸的山东骑兵总数才来了三个营,千里海路上又折损了一些马匹,还有不少马匹生病和未恢复的,至今能够出战的只有千把骑。 两边对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僧格不能说赢了对手,可依仗着优势兵力,却始终将山东骑兵压制在曹妃甸一带。 清军出战之前得了一顿犒赏,每人一两银子,而白面馒头夹巴掌大的肥肉片子,还有香喷喷的肉汤,管饱管够。 这伙食绝对是够可以的! 不过僧格部下全军上下都没有几个露出小脸的,就连那些京旗的马甲兵们也全都愁眉苦脸,还有人一边哭一边把肉夹馍往嘴里塞。因为很有一些人以为,这顿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餐了。 王平又一个很牛的名字,跟历史上率领蜀汉无当飞军的王大将军重名。他是王进泰的族侄,现在已经给套上了满军镶黄旗的光环了。王家本来是汉军正白旗的,王进泰贵为直隶提督,汉军旗大扩招,王家当然少不了了。但是王进泰死的‘壮烈’么,被手下人擒下献降,自己自尽身亡,满清为了奖励王家,大笔一挥王家就成了满军旗的了。 这要是放到十年前,那真的能让整个王家感激涕零。可是现在,这玩意儿就是一道催命符。 一票绿营的武官也都是哭丧着脸来到王平这里,探马的报告说对手只是山东马贼,但谁敢保证呢?复汉军的骑兵旅——马可能不行了,人也全都不行吗?人就算也全不行了,他们的装备呢?这一仗不好打滴。 可是这个时候还能被满清留在队伍中的绿营兵,那全是绿营精锐,那些领军的兵头们也多数被扩大进了汉军旗了。而复汉军是对任何一个旗人都手下不留情的存在,汉军旗跟满军旗、蒙军旗有啥子不一样啊?他们就是想投降,也怕那传说中的‘劳动改造’啊。 “王大人,陈家的太子殿下都已经到了天津了,这最后一仗就要开打了。您给大伙儿指条路,咱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是咱们说了算的吗?好好吃顿饭,跟着僧格打一场呗。为皇上尽忠!” “真的给北京的皇帝尽忠?” “王大人,对面可是陈家的太子爷啊。”清军都给陈鸣打怕了。 王平看着身边这三个脸上焦急又不敢言的绿营军将,沉沉一笑:“要不咱们多吃点饭,等过会儿碰到复汉军了,咱们往东北跑?” “那……那可是临阵脱逃啊!”一个顶着三品参将衔的军官满脸都是为难的表情。往曹妃甸打肯定有大危险,虽然他们不知道马匹长途海运后需要多久才能投入战斗,但军官认为复汉军骑兵旅的骑兵至少不会全部变软脚虾吧。 满清骑兵跟骑兵旅的几次碰撞,可都是吃亏不小的。复汉军骑兵那种墙式冲撞战术,正面杀伤力极大。所以跟着僧格去曹妃甸那危险是极大的。真遇上了复汉军骑兵,可就没丁点生路了。但如此的临阵脱逃,一时间这军官又抹不下脸来。最主要的是,今日临阵脱逃,明日还能临阵脱逃么?他已经不是汉人,而是旗人了。就算投降,很有可能也会被送去劳动改造,一二十年的时间啊,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临阵脱逃就脱逃呗,天塌下来我给你们顶着。”王平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着对军将们道,“让弟兄们快点吃,吃完了就走,今晚上谁也别想休息,一定得奔出五十里!” 人都走完后,王平身后的帐子里转出一个亲兵大半的小青年来。青年对着王平笑的十分甜! 暗营一直在行动,虽然他们没能撬动多少清军的根脚。满清至少把直隶一带的汉人军权收割了差不多了。如王平这种队伍,之前都是在河南的。他是被阿桂从河南带到大名府,然后转到天津芦台镇的。至于为什么王平能够获得满清‘信任’的殊荣,自然是因为王进泰了。 可惜,满清的高层们就是变成鬼也不知道王进泰究竟是怎么死的,不知道当初济南城沦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于复汉军方面,王进泰的‘功劳’陈鸣是始终记在心里的。王平这种人简直就是他夹带里的‘自己人’。 双方马队的碰撞在四点二十分钟左右开始的。大泊到芦台镇本来就没多少距离,双边摸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在大泊北的丰南镇碰头了。这里已经看不到一个当地百姓,整个镇子仿佛被废弃的鬼镇一样,残破凄凉。 清军对于大泊的进攻也是有的,双边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已经多次围绕着这个镇子交手。 两边都是很传统的东方骑兵。 不过满清这边的八旗马甲兵们早就没有了老祖宗骑射的本事了,很多人手里带的是火枪而不是弓箭。而复汉军这边呢,山东骑兵团的战士们也没有配胸甲,但他们每个人的马鞍边都多了一个枪套,里头是两把装好了弹药的双管手铳。 两下马队一遭遇,立时就展开厮杀。清军有两千多骑,复汉军方面只有一千二三百骑,可后者人手两把双管手铳,信心已经爆表了! “杀啊……”僧格毫不犹豫的挥刀大吼着。这边的杨磊也一挺手里的马枪,高叫着冲锋。 两边的战马都没有奔驰多久,马力充沛着,那就只有开杀。 僧格手下的这支京旗马队来源复杂,有满清危机之下征召的京旗子弟,也有骁骑营、护军营等处的马甲兵,什么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白旗的都有,除了不见上三旗的人外,余下的五旗是全包了。这可都是满军旗的人! 里头很有二三十个精锐,必须马上功夫了得的,能骑在马上一边奔跑一边射箭——这个本事在一百二十年前稀疏平常,不过在当下,那可是了不得的真功夫。必须给出一个‘善骑射’的评语来。 这二三十个精锐都在僧格的戈什哈里,此刻散布在旗兵马队中,一个个掏出弓箭,有的人手里已经抓住了箭矢。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僧格的算盘完全落空了。 他本是让王平军一部打头阵,然后王平率余下人马跟进,旗兵大爷们就是压阵的,或是到了关键时刻发力的。可是现在王平干了什么?他带着手下上千骑兵在两军阵前转了个九十度大弯,向北跑了。 他带人向北跑了。 不仅如此,王平军剩下的那数百骑也一窝蜂的打马往北逃了,将僧格本部的满军旗马甲兵们一下子亮在了已经小跑起来的山东骑兵的面前。 “王平……” 僧格呲目欲裂。如此这个时候王平还在他跟前,他能一把拗断王平的脖子,剥开王平的肚子,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比黑炭还要黑!!!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连愤恨王平的时间都没有了,“冲,快冲……”旗兵们必须动起来。 王平带着队伍临阵脱逃了,这‘阵前转进’的水准不知道比起当年的关宁军们要差几分火候?反正僧格是狠狠地给坑了一下。 当年的祖氏绝学——阵前转进卖队友,让满清一次次轻松的赢得一场场大胜。而现在这项绝学在王平身上‘重出江湖’,掉进坑里的人却是当年的胜利者——满清八旗军。 是一报还一报吗?反正这消息后来传到陈鸣耳朵中的时候,陈汉的太子殿下是很乐的。 被‘生死存亡’逼到悬崖边的八旗兵们还是有股子血勇的。原时空一鸦、二鸦,八旗兵杀伤敌人的数量多少且不去提,效果如果也别去说,只说抗争的勇气还是很高的。至少他们打出了好几场高伤亡率的战斗来,那伤亡率比绿营等汉人军队要高很多。 现下的这场战斗也是一样。 “蓬”的一声,僧格胯下的战马就同一匹奔跑的山东骑兵马匹撞到了一块,双方同时人仰马翻摔倒在地上。只是灵活的山东骑兵先一步跳了开,滚落马下后虽也伤的不轻但总算没丢小命。而僧格呢?整个人被歪倒的战马砸下了下面,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他的胳膊抬不起来了,被战马压在身下的右腿又一阵阵钻心的疼,肯定也断了,这么着还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他就是福星在世了。 可是要这么就死了,他真是不甘心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首战,拉开序幕 “贝子爷,贝子爷,……王平跑了!” 永琅猛地从一幅硕大的天津地图前转过身子,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禀报的中军。“你说什么?” “贝子爷,王平临阵脱逃,僧格大人当场战死。四五百旗兵马甲只逃回了不足百人!”戈什哈卫队长脸上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恨。 而永琅双目远征,两手一用力,手中的竹鞭就断成了两截,接着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一股熊熊的烈火在他心房里燃烧,他都恨不得把手下所有的汉员都叫道一处,破口大骂,狠狠的鞭打抽打,才能消除心中的火焰。可是…… “把败兵圈在一个地方去。告诉他们不得声张……”永琅不是热血一冲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莽夫,冷静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 “贝子爷……”卫队长声音中蕴含着太大的震惊和不敢相信。 “滚!”永琅两眼里的杀气几乎凝实,卫队长浑身一凛,忙退了下去。 “忍住,忍住。自己一定要忍住!”看着卫队长离开的背影,永琅浑身肌肉紧绷,如是束缚一头狂暴的猛兽,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 从芦台镇到七里海,三万清军里的汉人可远不止仅仅王平那一千多马队,这消息如果爆开了,旗兵、蒙古兵肯定一百个对绿营练军不满意,那不是要乱套了么?永琅一定要忍住! 办完事回来的卫队长看到正被士兵们收拾的房间,桌子、椅子、茶具、摆设,除了墙上挂着的地图外,全部换成了新的,也默不做声。 晚风从门口冷冷地吹来。 夜晚来临,芦台镇低矮的城头上面,一个个清兵直杠杠的肃立着。面对很快就要杀到的复汉军,这道低矮的城墙可起不到什么作用。真正有效果的是镇子内外纵横交织的沟壕,和用石头垒砌的几座碉堡。 芦台镇是一个典型的小镇子,因为就挨着盐厂,市井倒是很不错,两横两竖四条大街,将整个镇子分割成九个差不多大小的方块,原先的盐厂衙门还有驻军衙门就落到最中间的位置,周边有商户数百,整个芦台镇居民多达一万多人。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无有一个百姓,成为了一座纯粹的军营。一座座半封闭的炮垒耸立着,一道道深入地下过丈深的沟壕穿插交错着,地表上每个大街交错的节点上还都耸立着一座完全用石头和五十斤重的大青砖垒砌成的碉堡。在满清的军事布局图上,这里被叫做东大营。 夜色已经深了,却没有几个人能安心的睡得下。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陈鸣到了,因为他们都晓得战争就要来临了。 下午僧格带着两千多马队杀出芦台,结果就回来了一个零头。连僧格本人都挂在了阵上。永琅让败兵们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激发起满汉兵之间的矛盾,可也让他自己对于这场大败变得无法推脱。两千马队那么快就完蛋,只有寥寥百骑逃跑了回来,这给芦台清军的压力要多大啊。 一夜无事到天明。 第二天,隆隆的脚步声从曹妃甸响起。过四万复汉军列着整齐的队伍,大步向着芦台行来。 复汉军队伍的士气高涨的仿佛一个放射着光芒的太阳,万里征战,万里长途,胜利就在眼前。现在的复汉军的心气可谓是建军以来的最巅峰了。不管这些人是复汉军的主力部队,还是投降投靠陈汉的天地会义军、清水教、混元教义军,乃至是原先的清兵,一个或两个、三个年节过去了,他们被分田、被续积分,或早或晚的都已经拿到实实在在的‘红利’的士兵们,面对着眼下这种大功即将告成的形势,有几个不摇身一变化为陈汉一统江山大业最最忠贞的勇士的呢? 眼前的清军完了,北京城就是‘自己’的了! 陈鸣很清楚队伍的士气为什么如此高涨,所以他认为清军根本抵挡不住!阿桂也不应该带着主力大军坐在通州,清军在过去两个月时间里的攻势太弱了,让他们自个都提不起心气来。 特别是进入到正月下旬后,这个时候的清军就不应该继续避战,而是应该一早就摆出决战天津的架势。否则复汉军每有一支军队抵到曹妃甸,他们的气势和士兵的勇气就越发的高涨,现在陈鸣的抵到更是触发了所有人的激情,陈鸣带着这样的一支军队进攻芦台,根本不去思考失败了会怎么怎么样? 扫荡芦台,扫荡北塘,扫荡大沽口,那个时候阿桂要还是死憋着不过来,满清就真的完了。复汉军大举西向,直捣北京,他们的越是接近北京,就越是接近胜利。那个时候任何人想要阻挡他们进入北京,都会被活活碾碎。 四万复汉军气势汹汹的从曹妃甸直接压来,永琅一片派人速报北塘,另外就是,“召集诸将到中军议事。” 芦台是清军军事布置的重地,这一代三万清军,有一半人就部署在了芦台。毕竟芦台是这一代的中心地区,尤其是蓟运河,在这一代七扭八拐,光是‘几’字河湾就有好几处,而东边靠着就是杨家洼,从杨家洼再向东就是渤海了。那杨家洼与渤海之间的地方,盐泽遍布,地形复杂,弯多岔多,现在化冻之后,根本无法大规模过人。 永琅下令展开军议。手下的各部满汉蒙军将纷纷汇聚。 “咱们大清的国运,是存是亡,就在此一战!”永琅没玩虚的,开门见山,大声地宣布。 一张制作的精细的军用地图上,大泊来芦台镇间的空地上已经出现了三个代表着复汉军的红色方块。所有的清军军官都注视着那三个不大不小的红色方块。现场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了。 “在座中人就没有不在旗的,陈逆对旗人有多恨,你们自个心里都清楚。所以忘了那些不该有的烦思杂念,让他们瞧瞧咱们八旗爷们的厉害!”永琅这一刻真心觉得大行皇帝扩招汉军旗是一个绝对的妙招,而更让人欣喜地是陈逆对此竟然始终没有半分表态,这就逼的汉人们不得不忠心大青果了。当然,王平那样的败类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此刻的永琅只能寄期望于手下的军将里就只有一个王平了。 所有的人都满脸血气的气昂昂出门,永琅也换上了一身结实的棉甲战袍。 复汉军已经士气高涨的行到了芦台镇前广袤的空地上。复汉军分出两支部队一左一右分别向杨家洼和苗庄镇压去,主力则至少有三万步骑,排列在芦台镇外头。 一门门大炮还拖在队伍的后面,队伍里犍牛不多,全用来拉拽大炮,还有马驴骡子。十二斤炮太重了,炮车加弹药车总重量超过三千八百斤。需要用两头犍牛加四匹骡马,才能让大炮的移动速度赶得上步兵的行进速度。 复汉军赶到芦台镇的时候,陈鸣看了一下怀表,八点二十二分。 重炮炮兵部队迅速架设大炮,另外一群护兵选择了前方合适的地方后开始着手修筑炮兵阵地。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绝对没有错。就在复汉军拉来的三十二门十二斤炮对准芦台镇狂轰猛炸的时候,另外距离更靠近芦台的一个个炮兵阵地已经修筑完毕,八斤炮、五斤炮迅速推进到炮兵阵地中。 清军承受的压力更大了,大炮产量始终不足的清军在芦台镇布置的火力只有少少的二十门。其中属于新炮的数量更是一半也没有。怎么能跟复汉军打炮战? 整整一个小时的炮击,那些修筑的挺坚固的半封闭炮垒在一颗颗铁弹的不停撞击下,或是轰然倒塌,或是已经摇摇欲坠。 “骑兵准备!” “火箭部队上前!” 都不需要陈鸣亲自命令了,把手一挥,底下人就知道接着该如何做了。 “嗖嗖嗖……” 拽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一颗颗落在芦台,连连的爆炸声就像天空的响雷,大股大股的硝烟和尘雾升腾起来,整个芦台镇都被之湮没了。 复汉军的进攻模式都有点程序化了。火箭弹发射后,大股的步兵出击。“风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首先展开进攻的是年后最早抵到曹妃甸的山东陆军一师,杨明昭当然不会站到军队中,他已经转职了。交出了手中全部的队伍,就像那王伦一样,呆在南京城里享受着荣华富贵。 眼下山东陆军第一师的师帅不是别人,正是唐文灿。在去了安徽战场之后,唐文灿没有立下什么令人瞩目的功劳,可位置够高,忠心到了,在各省的守备部队建立的同时,这些人就纷纷进入守备军中当师帅、旅帅了。 第一师的副师帅则是王经隆,王伦的义子。清水教起兵之后,他本人的功劳是大大的,而王伦本身又放掉了所有的权利,王经隆就被提拔到了第一师的副师帅的位置上了。 山东陆军一师第一旅五千多人高唱着军歌,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芦台镇冲去。但炮声熄灭,废墟一片的芦台镇中,城墙都被打垮轰垮的芦台镇中,“保大清,为皇上效死的时候到了!弟兄们,都跟我杀贼啊!” 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回荡在废墟里,一个又一个清军残兵从废墟之中站起来。而被永琅之前就调出芦台镇的大股清军也开始进入废墟,同时间杨家洼方向和苗庄镇方向的清军也向着复汉军发起了牵制性的进攻。 复汉军携带的热气球到现在还没有升起来,而这芦台眼看着似乎就要被他们拿下了。 “哔哔哔……”急促的哨声响起,这是停止的信号。 “立正,向右看齐……” “前排蹲!中排立!举枪——” 山东军中各级军官的唿喝声此起彼伏,整个旅的部队已经分散成了一个个一队为基础单位的小团体,面对着芦台废墟中一点点聚集起来的清兵,已经冲到芦台边沿的山东陆军各队,就开始有部队在军官们的指导下站定放枪了,尤其是左手最前列的一个队就已经排出了两列横队。 “瞄准……放!” 一声‘放’好像打开了霹雳之门,一百杆鸟枪的枪口同时迸发出火光,然后就是两道整齐的白烟从山东军列队前喷出,弥漫在两军之间。对面刚集结起来的一团清军齐刷刷的倒下了一层。 废墟一样芦台镇中响起了双边士兵激烈的拼杀声。 陈鸣清晰地看到两股‘士气’从芦台镇背后(南面)进入废墟当中,但他没有下令给炮兵或是火箭部队。这山东守备部队也不是刚见血的菜鸟了,在眼下的‘开胃小菜’当中,受一受磨砺挺好的。 你看现在,这些山东好汉们一点都没有被清军的援兵给吓到,士气依旧旺盛,废墟之中的战线始终在前一点点的推进。 “将士们,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跟我冲啊!”天明时分从七里海紧急调来的一千来马队,汇合了永琅的亲卫马甲兵后,总兵力还不到一千五百人,统领这支部队的参领石琅高声叫喝着。在他的带领下,这个时候如同一张掀开的大幕,从杨家洼与芦台镇之间,踏过结冰的水面,向着孟灿带领的山东陆军二师第四旅冲来。后者是陈鸣派往芦台废墟的后续部队。 山东陆军一师的战线还在向着南面延伸着,可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援军的支援,这不仅能给他们带来兵力的支援,也能让他们开始降低的士气重新沸腾鼓舞起来。 至于从杨家洼和芦台镇之间的空挡里冲出来的那队满清骑兵,陈鸣已经安排了应对。 “哔哔哔哔……” 一个团的亲卫旅士兵排成两列纵队迅速朝东南方插进,如同一根细线一样拦在清军马队与山东陆军二师第四旅部队的之间。 “举枪……”在这个期间,复汉军左翼的两处炮兵阵地都分出一部分火力将炮口对准了杀出来的清军马队。 “轰轰轰……”包括火箭部队,一颗颗火箭弹落在了清军马队冲锋的道路上。 火光闪烁着,一匹匹战马哀鸣着倒在地上,一个个马兵变成了尸体。剧烈的爆炸能将一匹马都撕碎,人的生命在连连响起的爆炸声中变得仿佛蝼蚁一样微小。 “冲啊,冲啊……”石琅大声的叫吼着,不管有多少炮弹打过来,他都必须冲向复汉军。 永琅发来了指令,芦台镇已经承受不住了,如果复汉军的这支部队杀入了芦台废墟,等待清军的必然是彻底崩溃。七里海的步兵还没有赶过来,北塘的人马也没有赶过来。芦台废墟中的清兵如果就此崩溃,那后果将是一场灾难。 连一个接应都没有的清兵很可能会彻底的被复汉军消灭干净。 “告诉尼雅达,增援,我要正增援。芦台的兵,一个上午都守不住!”复汉军的炮击也就罢了,那火箭弹的打击实在太丧士气了。躲在深深的沟壕里的士兵都能被震死,这样的武器简直是作弊! 永琅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把。这是陈鸣抵到曹妃甸后的第一仗,也可以说是拉开满汉对决的这场大战的第一仗,他不想败得这么毫无还手之力。而这一切就看石琅的了。 “八旗的爷们们,保皇上保大清的时候到了!” “大家伙儿可不能给祖宗丢人!” “冲啊,把劲儿都憋足了!马上就轮到咱们挥刀子啦。” “握紧刀把子,让爷们们用刀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些逆贼……” 剧烈的爆炸声中清军马队里响起了一声声的叫喊,军官们都大声给自己的属下鼓劲儿。因为他们的前方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了。 亲卫旅的士兵们毫无畏惧之色,面对着从炮火封锁中冲出来的清军马队,为首的军官更注意的似乎是这支马队里旗兵的数量。 不错,很不错。 眼前的这支只剩下了千把人的马队,绝大部分都是穿着棉甲,那就都是旗兵了。“弟兄们把枪都端平了,告诉前面的鞑子兵,骑兵牛逼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全部都有,瞄准……放!” 凭空一道霹雳响下,这是两千杆燧发枪齐射的响动,一道整齐的白烟从复汉军兵线前喷出。百十步外,一个个八旗马甲兵刷刷的扑倒在地上。 石琅知道今日队伍的士气高昂,每一个旗人都知道他们的‘大青果’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很多人的家人还留在北京城,他们不仅为自己的国家而战,还在为自己的家人而战。 可是马队竟然能顶着如此激烈的炮火继续冲锋下去,这是石琅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让他万分高兴亢奋的事情。他们八旗铁骑果然是厉害的。当他们以莫大的勇气冲出了复汉军的火力封锁,挡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单薄到极点的步兵线了。这不是空心阵,而是一条单单的列兵线。 石琅不把前面的敌人当做一回事儿。如此单薄的线条,那还不是一冲就破?自己今天不仅能冲击复汉军增援部队的侧翼,在此之前还能狠狠地捞上一笔。 然而石琅前一刻还在做着杀场建功,用复汉军的血成就自己无尽殊荣的白日梦的时候,下一刻人就完全懵掉了。 “轰……” 两千杆燧发枪同时打响发出来的声音,那真的比最重型号的火箭弹的爆炸声还要剧烈。 一枚铅弹钻进了他胯下战马的脖颈中,疾驰的战马一下扑倒在地,石琅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黄土地上,巨大的疼痛感让他整个人眼前一黑,再也没有醒过来。石琅不知道在那一刻钟里有着数以百计的旗兵马甲兵跟他一样被甩出了马背。他们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就听得见人仰马翻的惨唿声不断,战马的哀鸣声不断。 清军马队散的很开,所以面对亲卫旅一个团的齐射,他们受创的横面就很大,伤亡很沉重,沉重到剩余的马甲兵都再没有勇气面对复汉军士兵的刺刀了。 先是炮火、火箭弹的狂轰滥炸,然后是整整一个团的齐射打击,这支清军马队就像他们的指挥官石琅一样,死了! “冲啊……” 山东军第四旅高喊着口号冲进了废墟一样的芦台镇。永琅两眼闭了上,两股热泪从他眼中淌下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京师大乱 “奴才恭请皇上移驾东狩!”紫禁城养心殿满堂的王公贵胄文武大臣都跪着齐声高唿。 他们的‘心’此刻终于落下了,因为陈鸣终于来到了,而且他一到天津立刻就起兵进攻芦台镇,也就是说,京津之战的序幕拉开了。这是决定生死的一战,满清王朝走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而这种情况下,在大战胜负未定的时候,怎么北京城里突然的掀起这波‘东狩’的热议呢?匪夷所思的事情。 难道满清的满朝文武都是猪脑子,都不知道他们这么做会大大的影响前线清军的士气和斗志吗?那就要说一说永珹这位嘉庆皇帝的胆量了。 ——他怕了!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永珹恐惧砍刀落到自己的头上,他也没有勇气学崇祯帝自我了断。满清虽然留下了一个朱家的延恩侯,但那只是朱家的远支,那延恩侯的祖上朱彝为洪承畴监军于松山,洪承畴军败,朱彝与其侄朱文元被俘,降清,隶镶白旗下。这种大明的不孝不贤子孙,朱洪武如果能活过来,他能一把掐死了俩猪狗不如的兔崽子! 而逃了一辈子躲了一辈子的朱三太子可是被满清满门诛灭的。七十有五啊,须发皆白的朱慈焕,被押上刑场,眼看着两个儿子被斩首,自己又被一刀刀凌迟。崇祯的嫡系子孙被满清杀的干干净净。 以复汉军对旗人的凶狠,他这个大清的皇帝要是被复汉军抓到了,是不是也要被千刀万剐了呢?亦或是如靖康之后的徽钦二帝,被千般凌辱,万般糟蹋,最后还不得好死? 只要一想起这个,永珹整个人都是彷徨的,都是心跳如雷的。他竭力的不去想这个,可大脑根本就控制不住。唯恐大军此战落败的永珹真承受不起这泰山一样的压力,当陈鸣轻克芦台镇的消息传来,永珹的心防就彻底的崩溃了。他的眼前晃动的全是尸山血海,那尸体每一具上都穿着八旗的棉甲。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如徽钦二帝那般无能,因为自己能逃跑,复汉军现在还在二百里外的津门! 可是他又深怕自己落得元顺帝的下场。不,当复汉军大胜阿桂军之后,永珹会连元顺帝都不如。后者好歹出自于蒙古,而满清是来自白山黑水啊。别跟他这个时候扯什么满蒙一家亲! 阿桂军大败后,永璇逃回东北的直线道路也断了,他那时想去东北都难,他就只能逃亡热河,从蒙古转回东北。但那是还来得及吗?如果复汉军攻克了北京后,立刻就发兵东北,人心惶惶的东北能抵挡的住吗?他根本就来不及回去。而一个来自白山黑水的皇帝能在草原上长久的流浪和东山再起吗?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永珹当然也期颐着满清能够赢得胜利,但这点烛光一样期望与失败漫天的阴影相比,太过于渺小,太过于微弱了。重压之下的永珹选择了很多人都会选择的一条路——逃避。先离开北京! 事实上满清的王公大臣中,很多人在看到复汉军真真砍杀过来的刀子后,也胆颤心寒。这可跟去年冬天不一样,那个时候复汉军兵少力孤,明显只是趁着先帝驾崩的机会来占便宜的,而不是真真的要直捣北京城,所以自认为局势安稳的他们还有着一份雍容气度。 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了。 从山东往曹妃甸去的船只络绎不绝,一船船的军兵和物质被他们送到津门。虽然情报显示陈鸣带领的复汉军大部分是其军中的杂牌,但看满清经营两月的芦台镇如此的不堪一击,谁还会在乎这一点呢? 这种情况下北京城里的王公勋贵和文武大员们也全都意识到形势的严峻,京津之战清军如果落败,他们一直呆在北京城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会输掉自己的一切!家人、家族、家产,乃至自己的性命。 所以当永珹向几个亲信近臣透漏出要‘东狩’的意思之后,这一‘热议’就迅速的在北京城里蔓延开,然后第二天满朝文武都齐刷刷的趴在地上请命了。 “皇上,奴才愿意要留在北京,与城共存亡……” 傅恒消瘦的脸庞上显出了少有的坚毅,在内心里他已经给永珹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这真是一头笨猪一样的混蛋,前线战事渐烈,他作为大军军心所在,却要脚板抹油,熘跑。永珹他还能再坑一些吗? 前明的崇祯皇帝都知道君王死社稷的道理,他这个爱新觉罗的子孙,就这么的怂? 傅恒脸上冷的像一块岩石,昨晚上深夜进宫苦劝无果的他心里就凉了。大清的江山要完了,虽然他也会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趁机会全都走。 “额……”永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脑子又不是真的痴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对前线大军可能带来的影响?但是他真的是害怕啊。 “咳咳。东狩事宜重大,非一时片刻就能成事。以朕之见,就先着各位臣工前行,朕稍后再至不迟。”永珹这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作风真的很有爱新觉罗氏的风格。明明他想出的东狩的法子的,却又要自己留后北京赚点名声军心。 傅恒内心里碎掉的心脏有了一丝儿温热,还好,还好,永珹还没有笨到家,还知道自己‘晚走一步’。这样一来虽有甩锅给臣工们的意思,但是做臣子的本不就应该给皇帝背锅的么。只要不震荡前线的军心即可。 “既然傅恒愿意留在北京,那就再加上伍泰、保来、哈思托……”永珹口中连续蹦出了还几个旗人大员的名字,满堂文武大臣的脸色全都一边,这些人里除了傅恒以外,剩下的这几个都是年前竭力劝阻永珹不可迁都的守旧派。 现在永珹将这些人跟傅恒一块留守北京,那意思中真的是充满了无尽的恶意。 “北京城里的八旗老弱都要走,马上走!分出一半守军沿途护送他们,还有紫禁城、圆明园里的珍宝珍玩,户部里面的存银全都运走……还有外城的汉人也要跟着走,全都要走!”这个问题之前就有人给永珹提了,要汉人跟着去关外一是可为奴做工做兵,二是在必要时候可拿他们当肉盾挡箭牌,甚至可做人质! 没人在这个时候再叫嚣大清祖制,汉人不得出关。大清的祖制肯定没想过大青果药丸! 甚至于要是没这个‘祖宗之法’,满清可能都还走不到眼下这么的一步,让全天下吃不饱饭的汉人去东北关外开垦求食,复汉军就不可能发展的那么快了。郧阳,郧阳的几十万难民、棚户给早期的复汉军太大的帮助了。 永珹狠狠的一拍御案,他没有再看满堂的勋贵大臣们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道:“都下去准备吧!” 傅恒等人抬起头,看见永珹一个人孤单单的往里走去,年轻的身体是那么的寂寥,又已经有些微微弯曲。 这孤寂落寞的身影就是现在危在旦夕的大青果吧,一大群人的眼眶就是忍不住湿润起来! 在满清即将‘房倒屋塌’的时候,八旗们一直期望看到的一幕已经出现在朝堂上了,满目文武重臣,都是旗人啊。 北京城里的六部尚书、侍郎、都御史、翰林学士等等位置,都是一满一汉的。而现在两个尚书、四个侍郎、两个都御史等等全都是旗人了,只是一个是老旗人,另一个是刚刚被抬进来的新旗人。这可笑的一幕给满清即将落下的帷幕增添了一分喜剧的色彩! 随着‘东狩’的旨意下达,这表示着满清的中央权力中心正式放弃了京师,也就代表着他们放弃占据了一百多年的中原江山,嚎啕大哭的不止是傅恒、索林、庆桂等一群满人,还有于敏中这些个先前的汉人,崭新的旗人,那悲痛的哭声令人闻之落泪! 余则成放飞了手中的信鸽,眼睛留恋的看着身后的茶楼,这是自己艰苦奋斗多年的地方啊。而当下一回自己再来到这里的时候,身份就不再是一个叫‘余则成’的商人了,而是陈汉一名叫做‘高竟成’的堂堂正正的官员了。 “鞑子放着之前两个月的大好时间不干正事,现在急着要搬家了。不觉得太晚了吗?”余则成放声大笑,满清这干的叫什么事啊?即使余则成一直都待在北京城里,对年前的那一阵激烈交锋多有耳闻,他也不得不给满清一个‘脑残’的评价。这俩字配上鞑子的所作所为,还真他娘的合适。 一个摇摆不定的皇帝,一群扯后腿的猪队友,他们让两个月的宝贵时间白白的流逝。当初余则成接到上级指示的时候还急的头发都要白了呢。就北京暗营的这幅小身板,怎么可能担起这么大的重担来?要把满清迁都的事情搅黄。 可结果整个北京站的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只是把这个消息扩散到整个北京,满清内部的倾轧和斗争就让永珹被迫放弃了‘迁都’的打算。 之前扔掉的东西现在又捡回来,还是被垃圾堆好好地熏陶了一番后,这满清可真‘聪明’啊。 “走吧。”钻地窖去,躲上个一段时间,这北京城就是汉家的江山了。而在眼下整个京津一派兵荒马乱的情况下,钻地窖里躲猫猫也是最安全的法子了。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不需要再跟着人流往东北去了。 这一天里,整个京城一片大乱,无数满清的王公权贵们,不管是老旗人还是新旗人,一个个都拖家带口提老携幼的往通州跑去。到了通州往蓟州,然后是遵化,那接着就可以出长城了。 事实上复汉军只要不走海路把锦州拿下来,旗人们还是能从热河轻松的跑去盛京的。 只是复汉军的水师优势太大,没有了寒冬和积冰,很难叫人放心离海极近的锦州的安危。 先是王公大臣,然后是一连串的旗人,北京城里的留守部队分出一半人沿途护卫,那兵力也只有少少的万把人。而满清的王公勋贵和大臣们自己府上的家奴和护院才不会贡献出来给普通的旗人们呢。 这支队伍是那么的漫长,前头已经走到通州了,后尾还搭在北京城里。很多刚刚从北京城里冲出来的普通旗人们,发疯一样往通州奔,可最初的一个时辰过后,体力和劲头用完后的他们就很快的被身后一群群旗人所组成的长龙所超越。 福长安站在一支三百多辆马车组成的长龙中,这是他们富察氏一门的主子和家产,内心里半点也没有高兴劲,长龙的周遭全是密密麻麻的车马和人流,如果阿桂仗打败了,带着这么多累赘能够跑掉才见鬼了。 无数汉人当然不会看不到旗人们的动作,他们也慌忙的收拾细软,然后拖家带口的往四门而去。但是他们往往还没出胡同口就被刀枪逼了回去,这几日先紧着八旗走,然后才是外城的汉人百姓。 永珹不知道这样的消息传到前方后会给前线的军队造成怎样的打击,但他已经选择了这样,迁移已经开始了,他就只能一步步的走下去。如果前往是万丈悬崖,摔个粉身碎骨,那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北京城各部衙门的中低层官吏也是满清迁移的对象,这些人大部分出身汉人文人阶层。文人们甭管嘴皮子上说的要如何如何忠诚大青果,在王朝更替的时期里,这些人的节操完全是没有的。当年大明灭亡,面临李闯大军的他们集体投降了一次,而等八旗入关的时候,他们又干净利索的集体投降了第二次,如果这些人满清不去管他们,复汉军这一次赢得了京津决战后杀入北京城,他们继续投降又有什么稀奇的吗? 数千年历史里,文人士子这个群体里尽管总会有几个嵴梁挺的笔直的人,如文天祥、于谦等,但是绝大部分的人都是一群人尽可‘忠’的没骨头虫。 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们可不在乎这个帝王是谁。只要那帝王可以给他们‘荣华富贵’就行。如果那帝王还能尊敬一下孔老夫子,推崇一下儒教,那就更棒了。 荣华富贵面前是没有满汉之分,没有旗人不旗人的,他们只有一个功同的身份——官员。 发展到满清时代的儒家跟孔孟之道还有多少的相似且不去提,反正‘它’就是一个工具,谁统治了天下就可以拿起来用,用‘它’来管理天下。不管是明末,还是原时空的清末,每当到国家生死关头的时候,叫嚷着战争的是‘它’的子弟,最后屈膝投降的也是‘它’的子弟,并且在投降后了还总要说一些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话,生怕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嘴脸一样。给自己擦了一次又一次的粉! 满清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奴才和狗’,如此轻易地换了主人,还反过头来打自己,咬自己。当一道旨意下到,数以百千的中低级官员不得不含泪打包起自己的家当,他们其实不想走,他们其实还想留,可是他们的主人手里握着刀子,不走就要放血杀人,让他们不得不走! 京城内乱作一团的时候,圆明园里也是乱成一团,那些消息灵通的太监们已经开始偷窃宫内的各种珠宝珍玩,有些还偷偷逃出宫去,或者干脆在偏僻的宫室房间里躲藏起来。 他们跟宫女可不一样,后者都是有人家的主儿。满清的宫女都是包衣旗名下的,而太监可是什么人都有。如今宫内已经乱成一团,留守北京的八旗新军第一镇抽出一个标来充当了运输队的角色,把大量宫内库藏的金银字画细软搬上车。 还有圆明园。 永珹一直都待在养心殿里,换上了一身便服,看着一个个泪眼婆娑的嫔妃。永珹妻妾不多,他有过四个儿子,可是除了长子绵惠立住了脚了,其余的三个儿子全都夭折。这是个孩子全都是侧福晋完颜氏,内务府大臣公义之女。 一次次丧子之痛也将完颜氏的健康完全摧毁。 当永珹接替乾隆的大位成为皇帝的时候,完颜氏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能登基称帝,继承大统。可现在看,这就是一个笑话了。 皇室中八岁的孩子已经不小了,已经很懂事了,绵惠知道父亲召自己来见面是为了什么,他哭着对永珹说:“皇阿玛,儿子愿意跟您一起留下……” 第四百八十三章 清军要跑 陈鸣接到了北京暗营传递来的最后一个消息。他笑了,笑的非常畅快。 “果然,永珹果然如此。” 这个历史上默默无闻的乾隆第四子果然扛不住压力了,他选择了‘东狩’。在这个时候玩这种大迁移,怎么可能成功呢?陈鸣很想问候一下他的脑壳坏掉了没有。而且永珹还选择了‘留后再走’,这样的招怎么不在年前就用呢?现在使出来不觉得晚吗? 陈鸣率军夺取了芦台镇,清军在芦台的守军没撑过一个上午就大败而亏,全线一万三千步兵只逃回去了四千多人,从七里海拉来的上千马队,还有永琅自己手下的亲卫骑兵,一千四五百人也逃回了不足一半数。 尤其是防线的最正面——芦台镇的清军,更几乎是全军覆没。没有马队压阵,当无法支撑的清军一步步被压出了芦台镇废墟,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复汉军吃干抹净。除了永琅的亲兵提前带着他往七里海逃去,芦台镇的七八千清军只有聊聊三四百人在七里海清军先头队伍的接应下逃脱了这一劫。 跑回七里海的四千多人多数是苗庄镇和杨家泊的。 陈鸣接着就再接再厉解决了七里海,那里的清军被逃到那里的永琅打包带回了北塘。所以复汉军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站住了这块后世天津小站稻的生产基地。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小站稻,此时的七里海还是一片芦苇沼泽,宽广的湖面沧波浩渺,极目无涯,汪洋如海。 然这也并没有让陈鸣与天津直接打通畅快的联系,天津东有军粮城,西有北仓。尤其是眼下已到春季,大地回暖,七里海一带沼泽遍布,可供天津城与芦台镇往来的道路就那一条官道。在左右两边清军的耽耽虎视之下,陈鸣只派人向天津转运了一次弹药和粮食,用了整整一万人护送。 从军粮城外返回七里海的陈鸣‘啪’的将马鞭丢在了案子上,扯开领子上的俩纽扣,他心口有些气闷,又有些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殿下,军粮城……”刘武望着陈鸣的做派,犹豫的问道。据他对陈鸣的了解,陈鸣现在的心情是有些郁闷气馁的。 “不管了。等下批人来了,直接派兵把军粮城看死。” 那里果然是近几年新筑的城防,中心城防外围布置的有独立的碉堡和炮楼,彼此之间有深深的交通壕沟通,这招是学习了陈汉,又在陈汉的基础上给出了新发展。因为军粮城新城的城防不再是中国传统的正方形或长方形了,而是一个多出了一个脑袋的乌龟状,中间还是四方形,四个角却伸出四个‘爪子’一样的箭头,那是一个个顶尖往前伸的五边形。 然后是城体的东面和北面各有一个‘头’伸出来,细长的‘脖子’连着一个更大一点的五边形,‘脖子’完全被伸出去的两‘爪’给夹持在中间,看着很细,防护力不需多言。 这东西非常非常像是外国的棱堡。 暗营的人见识不足,几次关于这方面的报告都是以‘新城’概之。陈鸣除了知道军粮城被重新修筑了,就是知道这里有了一个新的绰号叫‘二头城’。 可现在一看,他就明白了,这东西应该是满清从外国学来的棱堡,也怪不得这座军粮城被清军前后断断续续的修筑了两年时间。估计修筑了这么一座棱堡中,满清就吃足苦头了,以他们被搞得元气大伤的实力根本无力去修筑第二座棱堡!这东西的‘造价’比普通的中式城池要超出太多了。 对于这样的一座‘军粮城’,除了围困起来,短期内要与之攻克,付出的代价会很大很大。满清还把这里守备的十分严格,自从建成后,普通百姓就根本进入不去。暗营也探不出里头的具体兵力,还有钱粮军需储备!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陈鸣预料的变故,但除了进一步证实了暗营人员专业素质普遍堪忧外,也没有给陈鸣的下一步计划造成多大的影响。 “打不下我还看不住吗?”就像那大沽口,打不下大沽口,我还拿不下北塘吗? 拿下了北塘再打新河,从侧后踢塘沽的屁股,记得原时空二鸦时的英法联军就是这么干的。陈鸣现在有足够的力量来实施这样的作战计划,他也有足够厚的脸皮来这么做。 天津城收到了陈鸣的指令,城中复汉军要时刻紧盯着周边清军,陈鸣可不愿意他在料理大沽清军的时候,阿桂带着部队从后面冲上来了。 京津决战,满清手中不管是low逼的京旗马队,还是从东三省乃至蒙古调来的骑兵,亦或是他们手中握着的绿营马队,总数量那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数字。据暗营统计,保守估计都在三万人马朝上,四万骑不是不可能,甚至‘更多’也有可能。 那里头纵然大批的京旗马队根本不堪一战,但谁又知道现下这个局面下,这些八旗纨绔们会不会爆发小宇宙呢? 此刻的大泊一片人嘶马鸣,因为又一支船队来到了这里。可惜海上的一艘艘大船根本无法靠近海岸,木质的简易码头靠着那简单的工具更没法子修到船只的停泊处。 海船与岸上的联系还是靠着一艘艘的小船,蚂蚁搬家一样将大海船上的人员、货物一点点运到岸上。 在大泊与渤海之间海有一条不怎么宽的水道,复汉军整个腊月和正月在防备清军之余,都在全力以赴的加宽加深这条水道,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好让海船直接驶入大泊。但这个目标太难太巨大了,眼下能够直接驶入大泊的只有那些小船,后者进入大泊后直接在两岸的简易码头上卸载货物,除了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外,就是大批的军需弹药。 集结在南京的各路复汉军在年前就开拔去了山东,大批的军需弹药也一船船的运抵山东。 现在后勤部绞尽脑汁的筹措船队,将所有准备好的兵源和弹药源源不断地补充到曹妃甸,从陈鸣抵到那天起,就已经有五小二大七支船队抵达曹妃甸。如眼前的这支船队就属于大编队,一次性给曹妃甸送来了五千人部队的同时,还送到了六千桶火药,各类实心弹三千发,各类开花弹六千发,各类火炮六十门。然后是整整两万石的粮食、三千箱的干菜、罐头,以及过两千方的草料。 跟已经到岸上的数万大军和无数牛马的吃食嚼用相比,军火弹药只是很小很小的份量,粮草才是大头。 战时复汉军的伙食,一个队一百出头的士兵一天就要两石粮米和相应的干菜、罐头,这还是因为复汉军的伙食油水充足,士兵吃粮米的份量才大大降低。而复汉军抵到曹妃甸的全部兵力已经达到小八万人,加上新旧的俘虏,九万人只多不少。一天算下来那就要吃掉两千石左右的粮食啊。还有骑兵部队的马匹和运输来的牛骡驴等大型牲畜。那可半点也不是开玩笑的。 而不把山东那里集结的人马全都汇聚了,陈鸣才不会立刻跟阿桂开战呢。情况跟年前比有了点盘外的变化,对于眼前的清军还有北京的旗人,陈鸣的主意有了点改变。何况从河南杀出来的大部队也不是摆设,那里才是复汉军主力集结的真真的精锐。即使大部分主力做着拿下洛阳城的准备,余下的部队用不了多久也能杀到保定城下。 到时候阿桂面临的就不是陈鸣带领的这一路人马了,他还要顾及南面的保定,那可是北京城的南大门。 陈鸣亲自转悠了一趟军粮城,那么从芦台镇狼狈逃回被他的永琅呢? 此刻汇聚在塘沽这么一块弹丸之地的满清大员还有一个富尔勒,之前的富僧额表现的太窝囊了,过年的时候永珹把富僧额召回北京了。这当然是皇帝不满意的一个表现,可也是一层保护,谁让当今的皇后是富僧额的闺女呢? “冀州已失,陈逆南路军很快就会攻入保定。而贼酋陈鸣于大泊一带屯兵,人数愈多,其军又已经拿下了芦台和七里海,与天津城可谓是沟通一气,将塘沽一带与北京一刀切开。”富尔勒虽然之前也载了,可跟复汉军打,有几个清军名将不栽的?富尔勒手下的马队至少牺牲的还有价值。所以别看他被永珹骂了又骂,实际上在塘沽清军中的威望还是不错的,“既然陈逆已对北京形成威胁,那我军也不必拘于塘沽之战,陈逆的目标既然是北京,我军不如也撤向北京,联合阿桂大人所部,拱护京师!” 永琅、傅方、觉亮、马国良等清军军将互相交换着眼神,无人不感到震惊,可每个人都依旧沉默不语。看看今天到会的人等,没有军粮城守将奎安,也没有大沽口守将鄂科恩,在座众人都是‘自由身’。 富尔勒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凝重的模样,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同阿桂进行过沟通一样,后者与富尔勒就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阿桂亲自带领一支骑兵进到北仓,接应富尔勒的行动: 皇帝都已经要走人了,傅恒心如死灰,阿桂也哀叹不已。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近几日军队士气的下挫。就在双边大战日渐激烈的时候,总指挥突然要跑了…… 心中存了不祥预感的阿桂觉得,如此继续下去,与其让富尔勒部空置塘沽,还不如让他带着所有的机动兵力放弃北塘,跑来跟自己汇合呢。集中最大兵力打好关乎大清存亡的一战。而塘沽一带有着军粮城和大沽炮台两处守军做牵制用就足够了。 富尔勒还要看一下手下的人中有几个赞同,几个不赞同的。大部队突然的跑路打的就是一个‘快’字,可不能走漏了风声。要是让奎安和鄂科恩知道了,俩人非嘣了不可。 “很好。既然大家都赞同,那本将军也不藏着掖着了。大伙儿都知道,皇帝要东狩了。阿桂老大人直言手下大军军心浮动,认为以此军心迎战陈逆凶多吉少。所以让本将军带领尽可能多的人马赶去支援。此事已来不及通禀圣上,也来不及细细与大家分说。 昨日中堂大人就会亲自带领两万铁骑运动到天津城西北一块。” 富尔勒转身拿起一根木棍敲着北仓和塌河淀,今天下午,两万铁骑就会运动到这一代。我军日落前也要派出马队,全力清剿陈逆的侦察兵。在夜间,各部队先于北塘集结,咱们沿着金钟河,从塌河淀南。也就是塌河淀与天津城之间的空档里,插到北仓去!”大部队沿着金钟河行动还能绕开军粮城。 “这里有两万铁骑为我军接应。不管是天津城里的复汉军,还是七里海的复汉军,只要他们敢在夜间出来,中堂大人就一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富尔勒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嘴里说的话,夜间固然极大地消弱了复汉军的战斗力,可对马队的影响同样巨大。但听到皇帝要’东狩’的消息后,不想在塘沽等死的富尔勒,这个时候也只能全身心的信任阿桂和他带领的骑兵了。 “传令下去,今天中午、晚上全都加餐,那些猪羊,有多少就杀多少,让弟兄们都敞开了肚皮来吃!”富尔勒手里面也就是没太多的银子,不然肯定还要发赏银。“回去都告诉底下军将,但谁也不准走漏消息。对士兵就说要打仗了!” 不然底下的大头兵才不会认为上头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们吃好吃的呢。 中午的时候,北塘清军大营中就满满的都是肉香。大块的煮羊肉和肉汤、白馒头,吃多少有多少,连吃带拿也可以。 作为一名浙江人,父亲董邦达还做到了工部尚书的高官,董诰大小就没吃过任何苦头。但是打两年前他往阿桂军前效力,六百个日夜的磨砺,书画风流的董诰面对着大块的猪肉、羊肉这等粗鲁的食物,竟也能吃的很香甜。 一边啃着羊排,董诰一边忍不住叹气,他在吃到这羊排的同时也接到了军令,要打仗了。 打满清入关之后陕西唯一的文状元王杰听到这一声轻轻的叹息,苦涩的笑道:“西京啊,美味当前,何故叹息?”王杰的家境并不好,八岁丧父,但自幼聪明好学,青年时期曾在江苏巡抚陈宏谋门下当幕僚,被陈器重,最后以陕西会考第一的成绩入京科考,又以探花第三名进呈乾隆殿试。当时正逢乾隆帝欲在北方选拨人才,又见王杰字迹工整清秀,便把他拨为第一,成为清朝开国第一名陕西状元。 王杰与董诰一样,先是翰林院,后是南书房,人一直在中央当值。后来有一起在军前效力,做文书、钱粮事宜,年岁虽然相差十五年,但交情甚笃。 “天下离乱,骨肉分离,百姓凄苦,董诰如何不叹呢?”他更叹息大清终于到了药丸的时候了,都已经被复汉军打到天子脚下了,这大清哪里还有一丝复兴之机? 嘉庆皇帝这个时候知道‘东狩’了,可北京城的百万旗民能有多少人真正的抵达到关外呢? 两成?三成?还是更少的一成? 甚至连一成都没有? 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董家因为董邦达的官职,早就被复汉军纳入了汉奸行列,在富阳老家的产业全被抄没,可现在董诰只看到了前途的毁灭,而看不到一丝复兴的期望。 嘉庆皇帝到了东北,如果复汉军不立刻对东北展开进攻,而将矛头指向山西、陕西,指向大西北,关外还有那么一丝存活的机会。但这一根比头发都要细的‘丝’实在太细了。 “天下虽乱,然大治之世不远;国虽两分,但一统之期不遥。百姓们虽苦,安居乐业可期。可怜的是我辈中人啊,抬旗入笼,枷锁在身,入十死无生绝地也。” 王杰当官十几年,多次晋升,不久前刚从内阁学士转为户部左侍郎,忠清劲直,老成端谨,不结党营私,不趋炎附势,如此官员如果没有汉军镶黄旗的帽子,他自认为自己是不会有事的。最多清亡之后他也不做官了,回家去,百亩之田足够过活。可是现在被套了一顶汉军旗的帽子,而复汉军明知道很多汉员都是被‘强制’抬旗的,却无有半点应对减免宽恕之政,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前途呢? 儒家的身段软得很,从来不缺官迷和投降派。现在地方上的州府县衙官员一个比一个投降的利索,也不求什么继续做官了,只求能保住性命就万事大吉。可是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员,还有四品以上的京官,可就被乾隆皇帝搞出的那一招‘抬旗’给牢牢的栓死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你我就是那毫无有还手之力的鸟卵啊。”王杰昂头将碗中剩下的肉汤喝掉。军中出糙汉,塘沽清军跟复汉军对峙数月,西面有天津隔断海河,谁还以为他们的补给会多么充沛么?王杰现在袖口衣襟沾染着点点油光,那里还有半分状元的风采啊。 第四百八十四章 和珅啊,老夫对不住你 陈鸣当然知道塘沽清军派出了大规模的骑兵绞杀己方的侦察兵,但他只以为这是清军进行反击的开始。陈鸣真心没有想到富尔勒会带着塘沽清军主力跑向西去! 当他把这个消息跟天黑前送到的一直满清骑兵大部队杀到了天津城边的消息结合起来,那就什么都明白了。 “追杀?” 摇头,陈鸣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命令福建陆军一师的部队进入新河,叫江西陆军一师的部队进入北塘。”看住军粮城和大沽口的部队即可。“其他部队跟我去天津!” 富尔勒军的这一撤,大泊与天津的交通联系就一下子顺畅多了,清军没有了东面的策应,只剩下一个北仓还有一支军队,可起不了什么祸的。 时间就在双方富尔勒的这一逃之后,悄悄的流逝着。京津局势恢复了平静! 军粮城和大沽口的清军像两个被丢掉的弃子,可他们始终在发挥着自己的作用。陈鸣平静的看着富尔勒逃到北仓之后,然后连同北仓的清军一起在阿桂两万骑兵的掩护下西撤。 陈鸣没有出动任何兵力追击,除了重新拿下杨柳青以外。 他就坐镇天津,静静的等待着后续兵力的一点点汇集到,也坐看百万旗人从北京城一路艰辛又狼狈的逃到蓟州,逃到遵化。甚至满清还接着‘掠’走了人数差不多的汉人。 “担心什么?你们还真以为这些汉人,鞑子能带回东北?” “连在一块就二百万人了,一路上的吃喝就要多少粮食?这些人只是满清的肉盾。”必要的时候满清会跟断尾的壁虎一样抛弃他们,用以阻碍复汉军的追击。 而至于那百万旗人,陈鸣就已经改变主意了。他还真的很希望看到这些人尽可能多的逃到东北。所以他特意派人给阿桂送了一封信,不,是一封通告。 复汉军放任旗人回关外东北,期间不加任何扰袭,但满清亦不能有意毁坏京津各地的建筑、城区,点出紫禁城和圆明园,不得放纵烧杀汉民,否则复汉军再有俘获旗兵旗人者,无分贵贱,一律杀无赦! 陈鸣这是顺水推舟,把自己已经准备在做的主意,卖了一个大好的价钱。紫禁城、圆明园,北京城内外大小府邸和园子,全都包括在内,还有京郊百姓的人心,同时旗人的离开也能一定程度上消弱清军的勇气。而此做法的后果、后患同样很不小。 谁让他被新到的那支朝鲜使团一系列后续的作为给刺激到了呢,后者虽然内部自己争的不可开交,在陈汉面前却谁也没露出一丝要内附的意思。就连上了陈汉这条船的清风金氏等辈,也只想着做一个抱着上国大粗腿的外臣,没一个人流露出不如‘内附上国’的感情倾向。 恩彦君李裀和延龄君李禛,后者虽然被过继了出去,在礼法上远没有同胞兄长恩彦君李裀来的正统。可是恩彦君李裀也不是啥好鸟,早年曾因向商人借债被英祖知道,而流放去了济州岛。在满清再次进攻朝鲜前夕才被赦还汉城。而且其夫人家世一般般,不比延龄君李禛,正妻出身安东金氏。 这安东金氏现在是没落了,可那也是朝鲜的名门望族,祖上名臣辈出。现任领袖金洪昌的六世祖是‘丙子胡乱’时的斥和派领袖金尚宪,在朝鲜享有很高的声誉。高祖金寿恒和祖父金昌集先后出任领议政,并都死于党争,后又平反并获得忠臣的美名。这三位名臣分别配享朝鲜孝宗、朝鲜显宗和朝鲜英祖的宗庙,可见金氏家门之煊赫。如今门第稍衰,但威望仍在。最最重要的是,安东在朝鲜最南面的庆尚道,那里是离东北最远的地方,也是被满清糟蹋的最轻的地方,安东金氏的准备时间最为充足,他们见势不妙早将家产粮食搬空,还控制着大批的人力,以他们本来不怎么样的实力,在朝鲜现今残存的一帮势力之中却是数一数二的大佬。 延龄君李禛在金家为首的一干人的支持下,声势不仅不比恩彦君李裀来的寂落,反而更压过自己的同胞兄长一头。现在两边是一场撕逼大战,所有的朝鲜人的眼睛都盯着王位的角逐。这固然在陈鸣的计划当中,可也让陈鸣直接改变了对旗人痛下辣手的决定。 他觉得朝鲜现存的残余力量过于强大了一些了,而且环境也太优越了一点,竟然自我争斗了起来,对北面的满清都要表示‘不担心’了! 陈鸣可不愿意看到他们好过了。现在他就很愿意放这些旗人逃回东北,满清多了这百万旗人的负担,定然会加大加重对朝鲜的压榨剥削,极可能还会重新扫荡全罗道和庆尚道,最大限度的消耗朝鲜残存势力的力量和打击他们的民心。这对陈鸣‘吞并朝鲜’的计划是有帮助的。 至于未来如何‘清剿’这些旗人,陈鸣觉得只要自己动作够快,也应该酿不成大祸的。 这些京旗们就是一头头被圈养的肥猪,从被圈养的肥猪再度进化成横行山林的野猪,总不会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吧? 北京城里出来的这百万旗民的威胁性,论起真格的,可能还不如东北那几十万土着的一半大呢。后者若是说还保留着当年野猪皮们一两分的野性,前者就完全是另一物种。 空荡荡的紫禁城里,永珹跟留守的傅恒脸上全都露出了轻松的喜色,坐镇遵化的怡亲王弘晓与简恪亲王丰讷亨快马送来奏折,昨日下午为止,最后一批八旗老幼子民也已经抵达了遵化。 “陈鸣果真守信!”说不进行任何的阻扰就不做任何的阻挠。虽然这段日子里清军也没有敢做任何的烧杀,就算是那批被聚集起来的汉民,也是以驱逐驱赶为主,而不是一把火烧光屋子,逼的他们不得不跟着走。永珹还是感慨甚多。 “陈逆守信,朕也不是无信的小人。阿桂若真的败了,大好的北京城留给他又如何?” 永珹说道阿桂的时候,声音泛着一丝儿冰冷。阿桂和富尔勒好大的胆子,胆敢无有皇帝旨意的时候就擅自撤军,私下里勾搭联系,合兵一处。阿桂本来在永珹心中挺好的形象是一下子轰然倒塌。 时间已经走入了三月。 傅恒看着永珹越来越发青发黑的眼眶知道,这位万岁爷近来时候也没有一夜好入睡。三月了,陈逆的兵丁军需囤积的差不多了,决定生死的一战也就要来临了。 从宫里出来,在回府的路上,傅恒一脸的冰块。时到今日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听天由命吧。 如今空荡荡的北京城夜晚静的听不到一丝儿人声。 “额……”一声带着长长的‘咏叹调’的嗯声在黑暗的一角响起,那声音中透着满满的舒坦,随风飘荡起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臭味。 留下一坨新鲜的地雷,一道黑影仿佛狸猫一样穿上了墙壁,在寥寥的星光下显出一道不怎么高大的身影,然后一闪躲进了浓浓的漆黑里。 地道口大开着,不需去顾及什么危险了。 如今整个北京城都变成了一座空城,要是这个时候的清军还能发现这处城西普通民居中的地道入口,暗营北京站的这波人死也心服口服了。 “老猫你可终于回来了,都还以为你掉进茅坑了呢?” “出去透透气。天天钻在这地道里,哪有外头空气新鲜。” “那你当初怎么不去跟肖特派员啊。那可是要去圆明园。里头的空气比北京城可新鲜多了。说不定还有没来得及走的小娘们呢……” 地道里响起一阵嘿嘿的笑声。在最初的一段紧张之后,随着北京城的人口越来越少,他们肩膀上的压力就越来越轻。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没有半点危险了。 白天他们出去透风,跑远一点,就是被巡城的清兵撞见了,依靠他们对道路的熟悉,也断不会有危险的。 这些人的日子无聊死了。每天就只有搓麻将、打扑克打发时间,脑子里也就越来越羡慕进肖长春带领的那个特别小组的成员了。 后者的目标是圆明园。虽然里头的珍玩古董被清军已经扫荡一空,但更重要的是建筑群的安全。如果有哪个太监想不开了,不听永珹的命令又如何?或者是永珹根本就没打算与陈鸣玩君子协定,最后时候放把火烧了圆明园……,陈鸣那还不亏大了啊。 肖长春带领的这个小组,危险性是极大地。北京站的暗营人员只有聊聊不多的几个参加了其中,其余的都分散躲了起来。 高竟成,嗯,也就是先前的余则成余大老板,有点后悔把信鸽都放出去了。要是这个时候他手中还有两只鸽子,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闲着没事干啊。 北京城里还剩下几个人啊? 守城的旗兵满打满算有一万人吗?偌大的北京城,这么点人撒胡椒面啊?要让暗营来说,现在的北京城那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他们就是要悄悄的摸进紫禁城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黄捷带着第三师为主力的北上部队已经攻下了保定,留守那里的直隶总督英廉和手下部队作战斗志低靡,抵抗力松软的跟一块豆腐一样,稀里哗啦的就退到了易州。 “玛法……”冯雯雯端着一碗莲子羹送到了英廉面前。 年近七十的英廉默默地坐着,一双眼睛禁闭,身前的桌案上铺着一副直隶的地图,黄色的纸面上留下了一点点未干的泪痕。 就快七十岁的老人了,苍老的皮肤,饱经风霜的脸上,一条条的皱纹,眼睛深深向里凹进,脸上高高的颧骨,整个人骨瘦如柴,手上已经皮包骨头了。只有一双眼神还有着三分明亮,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走进来,英廉身子微微颤抖,嘴巴一开一张,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是自己仅有的血脉至亲啊。 “雯雯,去把致斋(和珅)唤来。” 英廉看着自己孙女的眼神无比的慈爱,冯雯雯诺诺的应下一声,出门的时候没有忘把房门带上。她没有看到自己的祖父大人的眼神在她出去的那一刻突然间全变了,一双黑色的眸子中再也寻不到一丝儿的慈爱,有的只是凌厉之极的杀气。 和珅迅速的赶了过来,然后毫无防备的他被英廉两个贴身随从一把拿下。二人利索的用毛巾堵住了和珅的嘴巴,整个人被缚起来的和珅只剩下一双眼睛能动,满是震惊,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间泪流满面的英廉。 “致斋啊,老夫对不住你。如果真的有来生,老头子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还你这笔欠债。可是这一辈子,我不能让雯雯死。”英廉说着话,眼睛里掉落了两颗鳄鱼的眼泪。而和珅这个时候也明白了过来,老头子这是要反啊。他使劲的挣扎,一双眼睛圆睁着怒视英廉,昏聩,昏聩的老东西。你以为自己杀了八旗的孙女婿就能让复汉军绕过你吗?昏聩,昏聩! 英廉则对和珅的怒视视而不见,“老头子就只剩下她这一个血脉至亲,我不能看着她走向绝路。她不能是满人的媳妇,她要做一个汉人。”英廉是有汉姓的,他的名字更该叫冯英廉,所以和珅就只能去死! 这个英廉四年前亲手挑选的孙女婿啊,他一百个瞧好的人才,如果大清还是原来的大清,他会倾尽自己的全力送和珅最后一程,可是一切都变了。一手将和珅推上了督标中军副将位置的英廉现在又要亲手来要了他的命。很可能此举还会让他的亲孙女恨死了自己,可英廉只能如此。 他年纪是大了,可脑子没有坏。 局势到了现下这一幕,大青果已经完蛋了。即使新皇能逃去东北,那也是苟延残喘。不管是复汉军立刻会是东北,还是先解决西北、山西,再回过头来对付关外,满清都是不堪一击。 “没可能东山再起的。”英廉像是读懂了和珅眼睛里的‘愤怒’。“大清就要完了。这一仗阿桂就算赢了,也只是推迟了一时半刻覆亡的时间,大清终究是要亡了。” “老头子等不到京津决战结束的那一刻了。那时候再下水就太晚了,没分量了。那时候我手中的这点本钱也可能早就被南面的复汉军给打的飞灰湮灭了。 致斋啊,别怪雯雯,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心里面所有的气,你所有的怨恨都冲着我来吧。 还有老天爷,这等大罪孽全都归于到我一个人的身上吧。雯雯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冯英廉挥了挥手,两个身手高超的随从拗小鸡一样拗断了和珅的脖子。 “陈顺、云和,你们俩带着这封信去保定,教给黄捷。” 和珅如果天上有灵,这一刻一定更加的愤恨之极,英廉这个狗东西,竟然还没有与陈汉军搭上信,就要了他的小命,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英廉他就不怕复汉军已经要对他下辣手吗?从起兵到现在,复汉军什么时候对旗人手软过了?就是那些新旗人都给重惩或者咔嚓了,英廉祖上可是从满清入关的老牌汉奸。 可是这个时空并不是玄幻世界,没有鬼混这么一说,和珅的性命悄无声息的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冯英廉对自己的孙女说他派了一个秘密任务给和珅,后者办事去了。而军中的几个旗人武官,他们的性命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消息从易州转到百里外的保定用去了足足一天时间,而从保定传到三百里外的天津则用了半天都不到,因为有信鸽。 “冯英廉无条件投降,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杀了孙女婿和珅???!” 再多的感叹号也不足以表达陈鸣此刻内心的‘感叹’。和珅啊,这么一个人就这么的悄无声息的死了。陈鸣心里一阵难以诉说的复杂感情,还真的为和珅的死可惜了一下。 上辈子他是从《宰相刘罗锅》这部电视剧里第一次接触到和大人的,然后那好感就再没有退下去。虽然这‘和大人’是个绝冠古今的大贪官,是旗人,可是王老师塑造的那个圆胖胖的,笑呵呵的‘和大人’形象太有爱了。 现在的和珅才多大呢?二十三还是二十四? “殿下,殿下?”熊炳章叫唤道。“你说。”陈鸣回过神来,定神回答道。 “是否要立刻收编了英廉所部?” “不。不必。”回神后的陈鸣脑子恢复了正常,立刻否决道:“让英廉把手下军队里的旗人清理干净。着第三师派出一部人马与之汇合,严谨走漏消息。” “两边做一做假,让英廉所部继续往北京败退。” “你告诉英廉,保下北京城内外建筑不受损就是他们的一大功劳,要是能抓着永珹了,我给他们请功。” “不管是英廉自个,还是他手下的那些新旗人,都不用担心后事。” “让他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本督是不会亏待功臣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人心 崇祯一百四十五年三月初八是一个被历史铭记的日子,因为紧张了一个月的京津战场上真正的满汉决战在这一天打响了。 整合了山东陆军一师、二师,江苏陆军一师,广东陆军一师,守备一师、二师,亲卫旅、近卫旅、骑兵旅、山东骑兵团,外带三个炮团,总共十万大军,陈鸣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天津城。 同时,福建陆军一师、江西陆军一师,分别牵制大沽口和军粮城方向清军,水师陆战队部队负责守备大泊和天津城。 陈鸣也不知道双边的决战会在哪个地方展开,大军就顺着北运河,直往北京而去。 反正阿桂再缩也只能缩到通州,如果阿桂的十几万大军一直缩回北京去,哪清军的士气还能剩下一丁点么? 陈鸣之前坐视百万旗人逃亡,让清军没有了后顾之忧,却也把清军的心劲泄了大半,他们的背后没有与他们血肉相连的家人,那么清军拼死一战的决心还能剩下几分呢? 这还熊炳章吹捧他的时候,陈鸣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的一点,然后厚着脸皮默认了!当然,如此的后果还有一个是清军逃跑起来再无负担了,他们见势不妙逃窜的比例也高破了天际。未来在东北辽阔的山野平原,复汉军与清军的较量会发发展到哪一步,也都是不可预测的未知。 “告诉将士们,此战功成,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把他们现在拥有的田产再夺走,谁也不能再坏了他们现在的好日子。再也没有异族骑在咱们汉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再也没有谁的奴才比咱们汉人更尊贵……” “殿下万胜!殿下万胜……”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鼓舞士气,陈鸣根本不需要做太多。大军的士气已经比滚水都沸腾,十万大军浩荡的行进在平坦的华北平原上,嘹亮的军歌声把天上的云彩都给震碎了。 温暖的春风格外温柔,暖阳相随,照撒在所有人的脸上,厚重的棉衣早已经脱下,一身身大红色的混纺毛料军装笔挺威武,里面只需要穿一件衬衫,这就是此刻复汉军将士标准的配备了。 大步向前的十万大军前后绵延超过二十里,整个军队的横面也宽达七八里,骑兵部队撒出去三十里远。一批批快马带着一道道消息如是归巢的倦鸟,将各种信息汇总到参谋部。 陈鸣从天津行到武清,一个比较明确的信息来到了,河西务,复汉军的侦查骑兵在河西务发现了大批量清军的马队。 这个名字对于地理不是多么了解的人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事实上自从大运河开凿后,那里就是出入北京的水路咽喉,历代朝廷都在这里设置的钞关、驿站、武备等各种衙门,最高官阶为正三品,可见地位之显要。二百年前,明朝在河西务开始建造砖城。此后的二百年间,繁华的河西务一直都有着“京东第一镇”和“津门首驿”之称。 “殿下,河西务的清军马队至少有上万。我们的队伍根本就进不去河西务十里范围中。”密密麻麻的清军马队比蜘蛛网都要密集,复汉军的侦查骑兵一次次渗透都是无功而返。 陈鸣立刻就让人取出了河西务的地图来,事实上他脑子里对这个地方有一定的了解,自我感觉着这里并不是一个合适会战的地方,水流太多了。 而当地图整个拿出来以后,陈鸣更是坚定了自己刚才的观点——这里根本不适合做大规模的会战。 “真是怪了啊,清军明明有绝对的骑兵优势,阿桂怎么就选在了河西务呢?” “清军骑兵是出现在河西务,可也未必就是要把决战地点定在河西务。” 身边参谋们的声音传过来,陈鸣沉沉的看着地图。水道沟渠众多的河西务,清军既然先到,那自然是握住了往来河流间的那几座石桥了,他们自然也就很方便的调整兵力。 可是哪有如何呢?就算因为这里复杂的地理环境,先天上就让复汉军的大部队‘被分割’了。清军马队就能发起冲击吗?别往了,河流也一样阻隔了清军马队! “往左右翼散开侦查。”或许阿桂真的就把战场摆在河西务一带了,但主战场并不是河西务镇本身,而是把河西务当成一个大步兵集群无法通过的障碍,留一批骑兵在里面,那可是能给侧面通过的复汉军造成不小的威胁的。 大部队在武清县城停了下来。没等到派出去侦查的骑兵返回来,武清县乡野间就有人向复汉军禀告,清军大部队在武清正北方的香河。 因为清军在前些日子疯狂的迁移百姓之后,就对余下的汉民不闻不问了,大批的清军反倒是从武清县拉走了不少石料。那本是清军要在武清修筑碉堡用的,但时间来不及了,而且清军也没有余力围绕着碉堡构造武清县这个层次的防御阵地了,因为这半点作用都没有。现在清军要考虑的是大军团决战,一决生死! 香河距离武清有六十里,如果只是进入香河境内,那这个间距还能缩短一半。两者间夹着凤河、凉水河、北运河、王家武引水河,以及窝头河,五条河流。 “报……” 复汉军这边快马来报陈鸣的时候,清军的探骑也将报告送到了阿桂的手中。后者可没有把主力布置在香河县城,而是城南快二十里地方的杜集。这个地方与平安镇齐平,而平安镇在河西务镇的西北风,三个点差不多组成了一个正三角形。 十五万大军啊,与富尔勒部汇合之后,再加上被阿桂调回的舒赫德部,整个清军已经达到了十五万这个惊人的数字。 每天光是人吃的粮食就高达4000石,还有总数超过八万头(匹)的战马、黄牛、驴子、骡,每天使用的豆料和草料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打仗就是打钱就是打后勤的。 满清是就地组织作战,他们的后勤压力都大到没边了,复汉军可是跨海作战。整个陆面部队不下十二万大军,还有前后过万人的战俘,每天的人吃马嚼全要从后方运输过来,如果不是山东的孔、孟、颜、曾等家族把自己的家底儿都贡献出来了,复汉军从正月开始到三月份的军费开支将增大到一千二百万到一千五百万银元一个月。 从山东到广东,整个军兵军需运输过程中,外人根本无法预料到后勤部共筹集了多少船只,又动用了多少人力。 “你们的薪酬可以拿来增益25%的堆消日后的税务!”为了尽可能的减少货币开销,陈汉政府甚至都没有把‘债务转让’这个明显的漏洞给堵上。 以至于各省的工商大户纷纷用增益5%到10%的价格从运船东主手中套取他们的‘薪酬’。 只此一项措施就让陈汉少开支了五百万真金白银的运输费用。 所以,在兵力和各类军需储备大致完成之后,陈鸣不管之前表现的再怎么悠闲,现在都一刻钟也不想再空耗下去,立刻就出兵了。 只是复汉军内部气氛搞得非常好,大家也知道汇聚来的各建制单位,每一支部队被送上岸来就意味着决战的时间又进了一步。就这样几乎全军公开的形式,很像陈鸣上辈子的‘高考倒计时’,让全军上下亢奋起来的情绪始终保持在一个很高的高度上。 最后总指挥部只是稍加引导,陈鸣适时的喊出两声口号,鼓舞一下全军将士的神经,整个军队的昂扬斗志就冲到最巅峰了。 要不是必胜的信念支持着陈鸣,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也一定痛苦的煎熬着。 能一直表现的沉稳淡定,在内心里更是真正的一点也不紧张,陈鸣能有这种不知道是心宽还是真正的‘无知’的表现,也是不简单的。 反正决战的日子已经来临了。 复汉军在武清县城逗留了两个时辰,在北运河北岸发现大批清军的侦查骑兵让陈鸣确定了武清消息来源的正确,在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大军离开武清县城北上,在天黑之前先头部队于河西务镇东十五里处渡过了北运河。 阿桂始终在默默地注视着复汉军的东向。当他听到渡过北运河的复汉军只有少少一个团的时候,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帅不打一打?”左右有八旗军将请命。 阿桂断然否决。打什么打?区区一条运河的长度,人家有足够的火力掩护到,哪像清军。十五万大军说起来何等的浩大,可大炮满打满算只有二百门,其中一半还是原先的老炮。 底下的小兵们根本就不知道,就在百万八旗全部都到了遵化城以后,阿桂就收到了永珹发来的一道密旨,要他在必要的时候尽可能的保全八旗新军。 就如陈鸣想的那样,八旗老弱妇孺全都奔到了遵化,八旗兵在斗志大减的同时,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他们也可以迅速逃跑。只是永珹还担忧到——清廷直接掌控的这支大军如果不大大折损,即便他能及时的赶到盛京去,复汉军也不会去打西北,而是继续的将主要矛头对准东北关外。到时候永珹依旧要坐蜡! 这可是十几万大军啊,其中更有四万来八旗新军,陈汉脑子瘸了,才会认为他们的威胁不大,才会调转矛头去进攻大西北。永珹要阿桂竭尽全力的来打这一仗,打得赢当然要赢,打不赢就带走精锐,让其他的人作为复汉军辉煌胜利的战果功勋。 这一切的意思都隐藏在一道模棱两可的密旨中,这道密旨还是随同永珹留下的富僧额亲自去向阿桂传达的。 阿桂心理面很凉很冷,就像当初劝说永珹不成无奈出宫的傅恒一样。可是阿桂的大脑又告诉他,这还真的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就是拿数以万计清军,其中一大半还是旗兵和蒙古马队的生命,来给东北关外赢得时间,来给陈鸣一个掉头西向的理由和台阶。说不定到时候永珹还会派出人来哭着来向陈逆求和! 而最最可悲的是,下达这个旨意的人还是阿桂军数以万计的八旗将士一起效忠效死的皇帝! 寂静的夜里,风悄悄的吹拂着营旗。 复汉军宿营地里很多的军帐都还亮着灯火,远远地看去都想一片铺天盖地的萤火虫。 包括各部的师帅在内,所有人都在写着临战前的家书。别以为当了大官就不会死了。这些年复汉军战死军官的级别日渐提高,师帅是还没有阵亡的先例,可旅帅死伤残废的例子可是很有那么几个来。 你先甭管这些部队是主力还是地方守备军。 江伟就在拿着铅笔伏在案上写着家书,他到现在也写不好毛笔字,在铅笔被生产出来后就迅速喜欢上了这种新的书写工具。比起字迹大大的毛笔字,长长的家书用铅笔写用不了两三张信纸,而毛笔字却要用厚厚的一捏。 他现在的职务早就不是原先的小营官了,他是江苏陆军一师的副师帅,兼第一旅旅帅。军衔虽然跟主力部队比,只相当于自身团正,但这对于一个农民出身的平民子弟来说,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前途了。 江伟也早就不把军功田的多寡放在眼中了,当一个东西的数字突破人们的心理红线之后,那也就变成一个单单的数字来,他的家人早从013军属村搬出来,搬进了鲁山城。 江伟现在就在为一颗将星而努力,对比军功田什么的,他更想让自己的儿子迈进成均公学的大门! “……,明日我部将作为先锋与亲卫旅并肩向清军发起试探进攻,此系京津决战是序幕也,意义重大。故不敢不奋力一战,殊死一拼,兵凶战危,前途莫测。然成功成仁之外,并无他途,吾辈军人,能于今日满汉决死之际,喋血沙场,亦是快事。 北京在望,胜利在握,大好河山,汉家天下,来日必然光复。 江氏系平家小民,在此风雨聚会之际,跟随殿下从军厮杀,吾家才有今日之富贵。不敢因富贵而忘源本,懈怠殿下之大计。明日初战,无论作好作坏,定求良心不愧……” 江伟不去想明天打先锋得个大大的头彩,然后自己升官得将,迈向人生新的高峰。他最大的期望只是不要因为自己坏了陈鸣的大计。 作为陈汉的绝对嫡系,江伟很清楚明日大战的意义是什么。所有升官发财的念想都从脑子里去掉了,他握紧拳头,为的是明日的全力拼杀。不辜负陈汉大业! 是陈汉让他从一介草民走向今日的高位的,虽然比起唐文灿的好运气,江伟似乎差一点。但是江伟所在的部队是江苏陆军一师,这是复汉军中成立很早的一支老牌守备部队,全师一半的兵力是燧发枪兵,比之山东的守备部队可是要隐隐强出一个档次的。 两千多亩的军功田,几个公司的股份,江家就是没有了他,他就此战亡了,也不会再度败落。这些都是陈汉给他的,他这条命拿也就是陈汉的。 得了荣华富贵之后的军将锐气会不会被消磨掉,那肯定是会的,只是其中没有包括江伟! 第四百八十六章 毁灭 战争开始了,真正的开始了。就在香河县以杜集为中心的位置。 复汉军的前锋部队在第二天中午时候开到杜集东南的五百户镇,亲卫旅和江苏陆军一师第一旅到了地方后没急急忙忙的安营扎寨,而是立刻摆出了一副要对不远处的十百户村,也就是清军的前伸阵地狠狠敲打的架势。 十百户村一个百姓都没有了,那里里里外外一共驻扎着四千清军。指挥者是满洲正红旗的副都统德朗。 作为一个大半辈子都在北京城里混沌度日的主儿,德朗理所当然的不是一个出色的将军,早年清军伐准噶尔,还有平定大小和卓之战,他虽然都出现在了战场上,却从没有过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他是此时此刻满清绝大部分中高层军官的一个形象化,身份够了,位置也就来了。事实上却远没有与自己的身份位置相匹配的能力。 一枚枚炮弹落到了十百户村,德朗却不认为‘自己’会失败,虽然他很清楚复汉军的战斗力,但他就是信心十足。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清军,而复汉军抵到的只是一个先头部队。 还因为他有大批的骑兵,在十百户村东不远的八百户村,整整三千人的骑兵队伍正在悄悄打量着复汉军的表现。 复汉军的先头部队有一万多人,看他们的旗帜,除了一个杂牌的江苏陆军一师部队外,另一个旅赫然就是陈逆魁首的亲卫部队,这绝对是复汉军第一流的精兵。 可是这支部队需要面对的除了十百户村外,他们还要盯防从正面贾家庄开出来的部队,后者是纯粹的八旗新军,人数更会多达整整一个镇。 贾家庄的身后就是杜集,两处已经完全连为一体,成为了此战清军的大营地。 三千骑兵席地而坐,他们静静等待着出击的命令,在阳光的照射下棉甲也显得威武起来了。复汉军的先头部队可是连一支像样的马队都没有。 蒙古正白旗都统庆春爬倒屋子顶上看着不远处的战场,战争就要开始了。 这一战里,清军会再次用出正面迎击的法子,十百户村的清军极可能败得很惨,但舍不得孩子怎么能套得住狼呢。 随着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江苏陆军一师的火枪兵齐齐向前迈进。 战斗开始了! 处于弱势的清军没有‘骑士式’的也跟着向战场中央开进。他们虽然整体上兵力占优,但在十百户村这一块阵地上是处于弱势守势的。 “轰轰轰——”清军的大炮首先开火。 炮弹没有打到复汉军队伍中,因为双方的步兵都是在对方的火炮射击范围之外列阵的。但是清军火炮出人意料的打出的是开花弹,这些质量低劣的开花弹爆炸威力很小,可是每一颗炮弹都能爆出一股浓浓的黑烟,硝烟慢慢遮挡住了清军。 江伟瞬间就明白了清军的用意。他们现在发炮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掩护,用爆炸的硝烟来做自身的掩护。 “开炮——” 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五十六门大炮在等待了二十分钟后也发出了咆哮的怒吼! 复汉军步兵在继续大步的向前,清军的火炮落点在陆续的向前逼近,江苏陆军一师一旅的列兵线也渐渐湮没在了黑烟中。远远地浓烟里不时的传出来士兵的惨叫声。 但是细细听脚步落地音,震动依旧,丝毫并没有混乱。 两边的距离逐渐缩短,清军也开始动了。 “鞑子新兵练的不错啊!”江伟的两眼中精光直冒。他没有想到十百户村的清军里竟然有那么多的八旗新军,跟随在部队中的臼炮部队打出了一发发的开花弹,后者光顶着炮弹向前前进不稀奇,但前进中还能保持战线的大致整齐,这就不是一般军队可以保持的了。 就是他们江苏陆军一师一旅,大致上也就是这么个水准。 江伟并不知道,十百户村作为清军的前伸阵地,为了保证那里清军的战斗力,阿桂拨调去了整整四个营的八旗新军,剩下的两千人也是四个营的练军。要说含金量,在杜集前方的这几个村落驻军中,绝对是拔尖的高。 在两个营八旗新军的带领下,另外两个营的练军才能在开花弹的洗礼下大致保持了列兵锋线的整齐。 直到,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阵地上炸开一朵熊熊燃烧的红云,黑色的硝烟卷着火云迅速升上了天空,刚才炮来炮往的战场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小儿科。 重型火箭弹爆裂的瞬间,时空都仿佛被撕裂开来了。强劲的气流狂暴地席卷了周遭的十丈方圆,就像有一只大手在‘拧’着爆炸点附近的空间一样,根深蒂固的大树都被干净利索的扭转、搅碎。一座座房屋仿佛沙子堆砌的城堡一般,被整个摧平、摧毁。柴火、大门、房梁,房子当中的家具,就是那被人一脚踢中的皮球,蹦飞出去了老远老远……附近的清军无不是四散奔逃。 即使是作战意志最为坚定的八旗新军,看到无数同胞的在烈焰中变得粉身碎骨,看到抛飞的残肢断臂,以及那些铺天盖地打过来的各种杂物,后者在超强的爆炸力的推动下可也是具有着极大地杀伤力的。内心中也免不了生出一股股发自心底的惊恐、混乱、疯狂,让他们每一个人头皮发麻发炸,从嵴椎骨里生出股恐惧来。 而战斗意志薄弱的练军,在一枚枚轻重不等的火箭弹纷纷落下后,一个个半刻钟前还满面坚毅的士兵就变成了只顾逃命,丧失了理智的疯子了。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烈焰中覆灭,还有不少伤兵在同类无情的践踏下惨叫着消失在这个残酷的世间…… 受到火箭弹洗礼后的战场宛如炼狱。 德朗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战场上一颗颗爆起的火箭弹把硝烟都给照透了。他的位置离战场都有百十丈远了,炽热的波浪扑面而来,依旧能让德朗他们感受到它激烈的‘热情’。伴随着连连的巨响,滚滚浓烟和着无穷的土砂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继而向着四面八方扫荡。 那黑色的浓烟中,猩红色的爆炎鲜花一样绽放。可那份美丽到妖艳的‘魅力’,只会是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可半点也惹不来清军们的爱。仓皇逃窜的士兵,殷红飞溅的鲜血,在大地上泼洒着死亡,才是它最真实的写照。 当巨响消停,“啪啪——”火枪夹杂在轰隆的炮声中终于响成了一片。 此刻的八旗新军与联军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每一个人都在仓皇逃跑,复汉军的火箭弹延伸到了整个十百户村。 庆春眉头紧锁的看着战场,爆炸声持续的传来,硝烟都已经遮掩了天上的太阳,十百户村都似乎已经失守了,但他还是没有看到信号的升起。 在十百户村斜后的李辛家村,从十百户村前线撤下的败兵和伤兵越来越多,阿桂亲眼看到两名练军士兵从两边搀扶着一个头部鲜血淋漓未戴头盔的八旗新军伤病员。那伤兵口中还不断地吐着血水。而另一个练军伤员,没有带枪,也没有佩刀,一人独自步行着,沿途不住的哼哼裂嘴,伤口使他疼痛难忍,左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不住的有鲜血溢出,流淌到他的军裤上。 前线的伤亡很大,复汉军没有放着他们的杀手锏不用,八旗新军也好,练军也好,在火箭弹这种完全超越时代的武器面前表现的一般脆弱。 “按计划,投入预备队。”阿桂吼叫着。他本以为德朗部能够在十百户村里多坚持点时间,可没想到比预计时间还要断的多。 打不开局面的时候自然就要投入更多的部队,当然他不会让宝贵的八旗新军就突击复汉军阵列齐整的亲卫旅,而是让握着刀枪的绿营、旗兵,还有一部分练兵,全部扔进十百户村去。 复汉军的炮火太厉害了,一个点崩盘了,要搬回局面可不是打别的点,更不是把手中的底牌一下子全抛出来,那是最愚蠢的指挥官才会干的事情。 江伟一脸的肃穆。当他追赶着火箭弹‘耕耘’的脚步冲向十百户村的时候,清军就已经溃不成军了,八旗新军也好,练军也好,根本看不到成规模的存在。但很快的他就发现,在江苏陆军一师前进的脚步出现的呆滞,他们遇到的抵抗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的冷兵器清军出现在废墟一样的十百户村,他们有旗兵,有绿营,有练勇,还有一部分练军。 现在复汉军可以依靠的火力更多是臼炮的力量。杀伤力上面可远不能与火箭弹相提并论。 “通知炮队,向十百户村与李辛家庄之间的区域进行覆盖射击。告诉三团,退回原来位置,不得命令不准擅动。告诉火箭部队,把火龙弹打到十百户村的西北……”直觉告诉江伟,自己必须立刻遏制住清军的援军增援路线。可惜热气球队根本就没有配到先头部队中来。 清军的援军赶到了,江苏陆军一师的攻势也变得更强了,虽然第三团退出了十百户村。可一团与二团的拼杀更加凶猛了。亲卫旅虽然面临着斜面出现的一个镇八旗新军的压力,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分出一个团的兵力向十百户村的右侧移动,也就是十百户村战场的东侧位置。 一阵风吹过战场,却只能把战场上空浓浓的硝烟吹开一角。烟幕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的按着一样。十百户村废墟中不停响起的枪声和拉长的呐喊声让双方的情绪始终保持着亢奋。即使一批批的伤员源源不断的走着,或是给抬着的,从里头撤下来。 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上,炮兵们前所未有的忙碌中。指挥官始终沉着脸,迈着急促的大步,从一门大炮走到另一门大炮,他一刻不停的来回走动在阵地间。大声的呵斥着、鼓舞着,指挥士兵更加起劲的打炮。 传递炮弹,推回炮身,填装炮弹,每一名炮兵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而且要做的干净利落。每一个炮兵的两腿都像是装了弹簧一样在地面上跳跃着。 “轰隆……”的炮声响亮着。一颗颗炮弹越过厮杀激烈的十百户村战场,落到了村子的西面和北面。一枚又一枚的开花弹炸起一堆堆的浮土,还有一股股的黑烟。 所有人的眼神中都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们清楚自己手中家伙的威力,明白大炮的重要性!可是随着火龙弹的出世,不需要别人来说,复汉军炮兵部队自我就感觉到了地位的下降。想当年他们多牛啊,整个复汉军都是围绕着炮兵火力来打仗,可是现在呢?横空出世的火箭部队抢走了他们太多的光辉了。 现在他们要迅速的运动起来,将一颗颗炮弹送到十百户村与李辛家庄的中间,尽最大努力的来切断清军的增援通道。 江苏陆军一师的攻势真的慢下来了,即使他们拼的更凶更狠,即使江伟集中身后全部的臼炮猛烈的向着对面清军轰击,然后一次次不顾伤亡的下令士兵向前冲锋!可前进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江伟根本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有多少清军已经从四里外的李辛家庄冲到了十百户村。 不过他们依旧在前进! 再缓慢,他们也是在前进中的。 带领援军的桂涵还清楚地记得阿桂的指示,不能与对方搅浑做一团。复汉军的勇武不是清军能够抵挡的,复汉军的纪律也不是清军可以媲美的。人家乱了后可以短时间中再重新聚集起来,清军乱了后还能一样的聚拢起来吗? 别忘了他们对付的只是复汉军先头部队的一部分,在十百户村外头,还有一个近卫旅。子弹在耳边飞过,嗖嗖的声音直传进人心底。 “冲,都跟我冲啊——”贝塔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吼叫着。 身后一群头戴避雷针的镶蓝旗旗兵,一个个举着刀枪跟挺着刺刀直撞来的江苏陆军一师‘轰’的一声搅合在了一起,两边的士兵都还务必让的迎头冲上。就像是两道相向而行的大潮,一瞬间的碰撞就疾溅出无尽的血花。 “啊呃——”闷吭了一声,江伟高举着大刀的右臂无力垂下,刚才他右臂上猛然一痛就再也持不上半点力气了。入眼处鲜血淋淋,胳膊上被一颗子弹开了个窟窿,把护臂都给打穿了,鲜血不住的往外流。 “停着干嘛?冲,继续往前冲——” 身边的一队士兵看到后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警卫们更紧张的把江伟拱护在了中央。江伟左手抓住掉落的大刀,双目怒视着脚步停顿的士兵,严厉的吼叫着。 残酷的白刃战。 雪亮的刀光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犀利的刺刀也同样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白芒。 一刀砍下敌人头颅,来不及把战刀重新扬起,胸口就已经被敌人刺出的刺刀给捅入; 一记突刺扎进敌人的胸膛,刺刀还没有重新拔出,自己就已经被侧面来的敌人砍掉了头颅; 在亲卫旅一个团的兵力向着十百户村背后绕去的时候,在八百户村的庆春招唿手下骑兵蓄势待发的时候。 第四百八十七章 陪你去看流星雨 十百户村战场,清军后续投入的士兵的具体数字,阿桂自个估计都不清楚,反正清军靠着绝对优势的兵力,在肉搏战力一点点泄放掉了江苏陆军一师的能量。这就像是一个高攻高防低血的战士与一个攻低防低却血多的战士的VS。 两边兵力的实际投入相当悬殊,人数少的一方反而更气势逼人,两军的士兵就像是陷入了泥潭的两个巨人,纠缠厮打着抱在一团,无法分开。 清军、复汉军的伤亡也都越来越大,每时每刻都有伤兵从前方运下。尤其是亲卫旅的二团,从十百户村的东侧运动到十百户村的后面,清军对十百户村的增援通道边上有了一个整团的复汉军部队阻截,立刻就跟断电的小水塔一样,只能凭着之前的存货支撑了。 “弟兄们!这一战是我大清生死存亡之战。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我们骑兵的身上,我们一定要取得胜利,也必须取得胜利。 否则,离开京城的百万国族依旧要被逆匪骑在头上,你们的妻儿,你们的姐妹,还会被陈逆当做最下等的奴隶任意糟践,在暗无天日的劳改营中受苦受累受尽煎熬。 此战,我军必须获胜!”八百户村的三千满清骑兵出击之前,庆春对自己手下的士兵发表了一段简短有力的演讲!这样的演讲很能提高清军士兵的士气,但这股‘士气’真正能这战场上起到多少作用,那鬼也谁不清楚。 三千骑兵就要如同洪流一样从八百里村中杀出,直接对着三里地外的亲卫旅二团冲去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了声声空气被撕裂的尖利锐啸,一场莫大的灾难已经无可避免的降临在清军三千骑兵头上了。 “……咻……咻……咻……” “咦……,这是什么声音?” “怎么从来没听过……” 庆春手下的这三千八旗马队绝大部分都是京旗,应该说都是‘土包子’吧。没上过战场的他们前一刻还是血脉膨胀,下一刻就为耳朵里突然出现的期颐声响而议论声纷纷。 只有庆春等不多的一部分人知道这声音代表的是什么。庆春都来不及想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就匆匆把马头一带,大吼到:“逃,快逃啊……” “快走!快走!是陈逆的火龙弹!快跑!” “呀,天上,天上的流星掉下来啦!!!” 旗兵军官的叫吼声中,一排又一排的火箭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拖着长长的尾焰俯冲下来。 惊慌失措的庆春部三千八旗马甲兵瞬间里承受了一场狂风暴雨式的饱和轰炸,剧烈的爆炸和疾剧的冲击波霎时间席卷过整个八百户村…… 清军把复汉军的侦察部队想的太垃圾了。而且不大的八百户村,要装下三千八旗马甲兵也太小了一点。 于是,这支已经满怀期望,即将为大青果效力效忠的八旗马队就在轰轰的爆炸声中整个崩溃了。八百户村中房倒屋塌,犹如世界毁灭。橘红色的火焰连连升起,黑色的硝烟喷薄而出,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响成了一片,直冲苍穹! 毫无防备的庆春部清军马甲兵,瞬间里损失惨重,不知道多少人被炸得魂飞魄散,被炸的四分五裂,被吓得七荤八素。当他们好不容易鬼哭狼嚎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来逃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又响起了第二轮火箭弹飞来的尖啸声…… 而且清军的战马也惊了。 “冲啊——!”庆春不顾身后的一幕幕,振臂一声高唿,战马四蹄飞扬中,人已经冲在了戈什哈的最前面。硝烟弥漫的八百户村,马蹄声奔雷一样响起。 还在向十百户村背后移动的亲卫旅二团士兵已经全部顿住了。两千支黑黝黝的枪口指向八百户村方向,然后亲卫旅二团的所有士兵就都看到,一骑骑狼狈的从八百户村中逃出的清军马甲兵,却接着又疯狂的向着北方逃去了。 李辛家庄的侧翼完全没有了掩护,十百户村的侧翼也完全没有了策应。庆春他们逃了! 还有一部分坐骑惊了的旗兵,丢枪弃刀,手足并用地往村落外头怕,嚎叫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他们还以为这样一来就能逃出生天。哪知道复汉军还留着一记后手,之前退出了十百户村战斗的江苏陆军一师一旅三团的士兵,已经饿虎扑食一样冲了过来。 五轮火箭弹轰炸后的八百户村完全是一片烟尘和火海组成的炼狱——遍地都是熊熊的火焰和焦黑的尸体,火箭弹爆炸的焰火将村落里的柴火给点燃了,然后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炙热的火海之中。残存的旗兵如同蚂蚁一般惊恐地四处乱蹿,很多人看到三团士兵气势汹汹的从来,反射性的就往后逃,可他们后面那里还有路啊。 “主子,主子……”一个八旗兵拉着一个军官的腿急的高叫,因为他的主子似要往火海里扑。然后被哈哈大笑着的军官一脚踢倒在了地上,“没有主子了。大清要亡了,还有什么主子?没有主子啦……”然后竟然就疯疯癫癫的走进了火海一样的八百户村中。 不得不说,精神崩溃时产生的那种‘自我毁灭’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 这个平日间怕挨了一鞭子都能记恨一辈子的主子爷,竟然无疼痛一样埋身在火海当中。他忠诚的奴才擦干了眼泪,在挺着闪亮的刺刀的三团战士面前,乖乖的跪在地上,双手高高的举起。 侥幸逃脱一名的庆春,在面临阿桂的时候会是什么下场,暂时无人知道。只说此刻的阿桂,看到一颗颗火箭弹落到八百户村的时候,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从十百户村东侧‘绕行’的亲卫旅二团,距离十百户村保持着一里的间距,如此可以完全杜绝村子中的威胁,比如清军此刻还控制着的火炮——假设,那也只能打实心弹才能够得到一里地外,而杀伤力巨大的霰弹,这根本打不到一里。 十百户村跟位置在它东侧的八百户村之间隔着大概有四里的道路,这边撇出来了一里地,那边也就将距离缩短到了三里地,这就在火箭弹的射程范围之内了。所以庆春接着就悲剧了!更悲剧的是他那个时候还正在召集骑兵,准备出击。 部队不仅密度最大,全还都集结到了离亲卫旅二团最近的位置。所以自作孽,他不可活啊。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火箭弹部队已经转移到了十百户村后了,躲在一个团的亲卫旅士兵的保护下,他们上上下下安全的很。 而这句无意识中被陈鸣哼出来的歌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火箭部队官兵人人都能哼唱的曲儿了。可惜,火箭部队的BOSS再向陈鸣求全曲的时候,后者是打死也不认多说半个字。 火箭兵们人人都爱这两句话,“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多么亲切,多么合适用来形容他们火箭兵? 那一枚枚从天而降的火箭弹,可不就是一场绚丽又威力巨大的流星雨么。 就在十百户村打的响亮的时候,复汉军的大部队,陈鸣已经带领着主力部队六万余人行到了距离与五百户镇一村之隔的张家庄,这个地方在五百户镇的西面三四里地的位置,比之五百户镇距离北运河更近。 陈鸣并没有将北运河视为畏途,满清如果真的有信心用马队能威胁得到复汉军,他们就是不把队伍放到河西务,复汉军一样要为之束手束脚。将大群的马队放到河西务,这恰恰是满清信心不足的表现。 当然他们这么一来,陈鸣把留在后头的后勤保障部队从一开始的广东陆军一师,又加了一个山东陆军一师。 主力部队贴着北运河,直接向着钳屯杀来。 这里距离北运河近,有着这一带唯一一座高质量的跨河石拱桥。并且这里是杜集与北运河对岸安平镇的最主要通道。而夺取了这个位置后,复汉军与阿桂部清军的作战方向也就从一开始的东南——西北,转为从西到东。 三百户村、二百户村、四百户村、坨子村,清军在这一块也不是没有布置步骑兵守卫,但是每个卵用。六万多主力部队完全是碾压的模式,一路疾行到钳屯,然后前头的守备一师又毫不犹豫的吃下了钳屯的守军。 两刻钟不到的战斗,炮击的硝烟还没有从钳屯上空散去,零星的枪声和唿杀声还在钳屯中零星的响起。一面残破的黄龙旗在烈火中化为了灰烬,钳屯南口,大批的练军和绿营战俘举着双手自觉的排成了长龙,而西口则是一个个面如死灰的旗兵,在收容他们当俘虏之前,复汉军还要好好地捋上一遍。 对于刚才复汉军铺天盖地的火箭弹打击,然后是臼炮群的轰炸,那还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完全是一场灾难。 钳屯作为一个重地,被阿桂布置了两千。虽然来源纷杂,有绿营,有练军,有少量练勇,还有一部分八旗兵。 “咔嚓——”一名挂着一颗银星的军官一刀砍断了一个八旗兵的脖子。接着迅速的一转身,挡住了左手一个八旗军官刺过来的一剑,把手腕一转一压摁下那利剑,身子上前迈进一步,手中的大刀顺势划着往前一抹,直接给那八旗军官的脖子上割开了三分之一。 那人连叫都叫不出来,摔倒在了地上,两手捂着自己脖子,那汩汩冒出的鲜血可不是捂就能捂得住的。“丫呸的,白糟蹋了这把好剑!” 军官根本不为刚才的拼杀有半点感慨,喜滋滋的提起最后死在他手上的那个八旗军官的配件,寒光逼人,看着雪亮的剑刃,隐隐的都能感到一股凉意。“好剑,好剑!” 这军官棉甲的护肩和袖口都绣着金线,身份应该不一般。“头儿,要不我提个俘虏来,认一认这家伙的身份?”身边的警卫员已经为军官擦拭好了佩刀的血迹。 “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 营官大步的走了出去,“他就是鞑子的皇子王爷又如何?”半点意义都没有。满清都要亡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替死鬼 下午两点,与钳屯、李辛家庄组成一个正三角的杜集终于出现在了陈鸣的面前。 复汉军六万余兵力,“对面有十万人吗?”陈鸣最终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清军浩浩荡荡的铺满了整个视线,阵线横幅怕是有十几里长。 一门门大炮被他们摆在步兵阵列前方,黝黑的炮口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泽,还别说,步骑炮相加,阿桂搞出来的这套还挺有模有样的。 “殿下你看那边。那里就是西延寺,寺里头有一座七层高塔,可以俯瞰周遭数十里动静。” “七层高的塔再高也高不过热气球,告诉气球队,一个小时之内我要他们升起来。” “现在炮兵布置阵地。其余所有士兵除了警备部队外,所有人原地休息。” 准备充分的复汉军可并不是单纯的休息,士兵们在坐下的同时已经拿出了挎包里的干粮。 干粮块这东西是部队里配的,人人都不稀罕。现在属于战争期间,伙食比平常也要好,顿顿都不离肉。可是上战场之前打打牙祭,那还是要有肉。 或是腊肠,或是整块的腊肉,甚至是整鸡、整鸭。 对于复汉军战士来讲,再绝对优势的战争也有要死人的,说不准就落到自己头上了。所以平日里再抠的人,在临战前的时候也不会亏待了自己。那些光棍一个,特别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花起钱来就更大手大脚了。 “守备一师,出击!” 炮声响起了起来,复汉军的炮声,就像十百户村清军大炮打出炮弹所起的作用一样,复汉军也倾尽全力的为自己的步兵创造更好的条件。 没有半点留手的意思,陈鸣大兵一动就是守备一师在场的所有部队。 整整两个旅,六个团,组成了六个团一级方阵,3×2排列,从战线的最右侧,也就是战场的东头,以单阵列五列横队的队列,向着对面的清军直压了过去。 满清一共多少门大炮?二百门而已。在十百户村,还有李辛家庄、钳屯等地分散布置了些以后,还留在阿桂手中的一百五十门都不到。而复汉军呢? 三个炮兵团,整整三个炮兵团,这一战陈鸣一共带来了三个炮兵团,只这些就有四百门大炮了。 把臼炮都去了,以三个炮兵团为主力,配以各部下属的炮兵部队,陈鸣就算是留了整整二百多门大炮在天津、大泊、新河、塘沽等地,随军的大炮也快有四百门了。更不要说除了这些水平线高出清军大炮平均值一截的大炮外,复汉军还有大批量的火箭弹。 阿桂脸色平静,整个人更像是一座石雕,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永珹的那道密旨至今也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这场战争之前的十百户村一战,让阿桂万分失望。他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竟然还是不能让兵力远远少于自己的复汉军吃上一个亏。庆春那三千马队的甭灭,把他的心气都也跟着一块要灭掉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海兰察、温福、富僧额等。 十几二十万人的大会战,满汉两个民族正面的对决,枯守阵地什么的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正面一战才是分出胜负的根本,才是决定一个王朝兴亡的根基。 “进攻,进攻!进攻!” “你们的使命只有进攻。赢下这场战争,不惜伤亡,不惜代价的赢下这场战争!” 伴随着阿桂的怒吼,清军的大炮开火了。能够将炮弹射到复汉军头上的大炮陈鸣估算了下,大概在五六十门上下。 同时,满清的直隶练军打头,八旗新军殿后,大批的部队也向着守备一师迎来。 被火箭弹射了一次又一次,清军虽然还找不到应对火箭弹的法子,但他们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别放任火箭弹靠近你方阵地三里距离以内。 眼下清军唯一的法子,就是也一样的派出火枪兵来,将复汉军的火箭弹隔绝在主阵地三里之外。而至于他们的火枪兵能不能顶着复汉军的火箭弹将复汉军的进攻部队堵住,那就是另一个无解的难题了。 “是不是很有意思?” “咱们先动先进攻,清军后动后出击,然后后动后出击的清军却要主动向我们的部队来靠近。”复汉军先一步进入了清军火炮的射程,然后顶着清军的火炮向前。待到清军的步兵出击之后,他们的火枪兵反倒更要顶着复汉军的火箭弹轰击,逼近复汉军阵前二百米范围内。 “阿桂也是有气魄。”一挥手也是上万兵。 和琳此刻就在这支首先出击的清军部队中,他的官位已经升到了参将,带领一个营的直隶练军。和琳不知道他会不会死,他在今天上战场之前也没能接到他哥和珅的信。明明英廉的队伍已经退到了卢沟桥了。他派去找和珅的人都三天了也没有回来。 当然,和琳是不担忧和珅的安全的。英廉是和珅的老太岳,谁死了,他哥也不会死的。 晃了晃脑袋,和琳把和珅的音容相貌从他的脑海里晃去,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很快,他的耳朵里,他的脑子里,回荡的就全是战争开始前富尔勒大人的吼叫。没有任何怜惜和和缓,只有强硬、生冷和无情的要求——进攻!不顾一切的进攻,就是用所有人的生命为代价,也要去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的进攻。 在此之前,十百户村的战斗,和琳没有看到连片的死尸,因为他一直在杜集。但他看到了连片的伤兵,一车车向后方运送来的伤员。而现在,就要轮到了他了。 “嗵!嗵!……” “轰!轰!……” 和琳不知道对面有多少门大炮在怒吼,他的耳朵都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了。而且复汉军打出的炮弹全都是大威力的开花弹。炮弹一颗颗落在清军队列内,不住的爆炸冲击波,一阵接一阵的卷起土石瓦砾还有鲜血和残肢断臂送上天空,那被炮弹命中后瞬间的血肉横飞根本不需要提。 和琳的运气很好,似乎复汉军的大炮全都是对准大方阵打的,为了防止落空,很多炮兵的目标都对准了中央,和琳作为最前列的队伍,他手下的营竟然好运的至今没被一颗炮弹炸到。 和琳抬头望着对面逆军的头上,那半空中挂着一张大大的笑脸,是蚩尤,兵祖蚩尤。 双边的步兵队伍进军都可以用壮烈威严来形容,一红一杂,清军绿营和练军还都穿着号褂,八旗新军又全部是棉甲,颜色还不一样,但走起来,在漫天炮火中走起来,也有一股风采,这可以用满天星辰来形容他们的密集了。 特别是复汉军,大红色的军装在遍地青绿的战场上,十分显眼。 前后左右,每名复汉军士兵与战友之间都隔着严整的一米,即使一个大方阵足足有两千人,队列也依旧整齐。一个个复汉军军官举着军刀,挺直了上半身,大步引领着士兵前进。他们盎然无畏,他们不惧怕死亡。复汉军士兵也一杆杆步枪上好了刺刀,士兵们埋头向前。 虽然是敌人,和琳也不得不对眼前的敌人说一声佩服。他很清楚士兵的心理的。说不怕死都是在逞强!真打起来就没有不怕死的。对死亡的害怕会让他们一心把敌人挡在尽可能远的地方。所以,上头若是没有命令,他们就会在尽可能远的地方开火,比如说三十丈外。而这样的射击自然会造成精确度的大下滑。当初的绿营、京旗,还有朝鲜的棒子,就都是这样的德性。 这种思想若是在军中泛滥了,发酵了,而又没得到军官的清除和管理。和琳觉得那就会演变成惧怕与敌人近距离接战,最后变成惧怕与敌人的白刃肉搏。 八旗新军一定程度上已经改掉了这个毛病,而他现在对面的敌人,那更是走在道路前面的领跑者。 和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知道对面敌人是越来越清晰了。然后,似是心有所感似的,原本被炮声塞的满满的耳朵里仿佛突然的听到了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啸声: “……咻……” 很像是小时候过年放的钻天猴。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就看到一串橘红色的黑影从头顶划过,那黑影太快,快的他都看不清楚,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那黑影尾巴哪儿带出的尾焰,长长的余焰很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白痕。狠狠地撞向了他的身后! 什么是山崩地裂? 和琳已经以为之前的炮击就很猛烈了。但是当一枚枚火箭弹落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眼中威力巨大的开花弹跟火箭弹来比太小儿科太小儿科了。 和琳整个营都给镇住了,所有的士兵,一个个都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这一瞬间里,他们的大脑全部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烟花盛宴’,永生难以忘怀的绚烂绚丽。 当和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知道后面的练军还有绿营有崩溃的了。毕竟他们是汉人,他们不是旗人,他们没必要也不可能全部都把性命效忠给大青果。 “诸位……”海兰察突然叫出声来。 “此一战关乎大清安危,我等臣奴岂可有惧怕贪生之心?陈逆火力凶猛,众位大人早该知晓……现在,可容不得半点退缩——” 海兰察的话令一众有点白脸的满清大员羞臊了起来,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自己这些人‘畏惧’了就能得好吗?? 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部队,下一刻就已经变成了一滩滩碎肉血污。 巨大的爆炸声让满汉两军都暂停住了脚步,振奋的喜悦的欢唿声就从复汉军战士口中发出。 清军阵列中的营头在崩溃…… “洪明,拦住你的兵,哪个敢退一步,格杀勿论——” “吉喇库布,带着你的人上去——”蒙古骑兵估计也没用处吧?海兰察知道蒙古骑兵的战斗力是哪般,但这个时候他必须用骑兵来遏一遏复汉军的士气。或者说蒙古骑兵冲上去了,至少能给复汉军制造一点麻烦,哪怕只做一个吸引火箭弹的替死鬼呢。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丧师误国 崇祯一百四十五年,三月十二日,下午五点。 “噗!噗!”站在炮兵阵地土墙前的正黄旗旗兵们用手中的长枪,把数十名逃回来的溃兵刺了个透心凉。当然他们中没有一个是旗人,这些都是练军或是绿营,一个个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剃了大半个光头的脑袋上满是血污。 大群逃回来的溃兵倏然一惊,然后被乖乖的重新编组部队。就连崩溃的旗兵也毫无怨言的重新组成队列。 “砰!砰!” 火枪终于派上了用场。但这不是清军顶着复汉军的火箭弹冲到了守备一师面前,而是守备一师向着清军阵地推进。 整齐的排枪,整齐的齐射,猛烈的火力打得惊慌失措的清军火枪兵人仰马翻,就算是斜处里杀来的蒙古骑兵,在火箭弹、火箭炮还有排枪的夹击下,潮水一样用来的蒙古骑兵也是碰撞到海岸边礁石的海水一样变成了粉末。 战争在这一刻进入到了最残酷的阶段。清军一波波的涌上来,又向云彩一样散去;退下去,重新聚集,然后再度涌上来。 阿桂调派大炮往东头集结,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他还是把越来越多的大炮,尤其是质量优秀的新炮集中在右路阵地。没有办法,不这样的话其他地方的大炮可能都等不到派上用场,整个清军就完蛋了。 一颗颗炮弹交错落下,还有火箭弹,战场上升起一团团的烟柱来,直冲天空。不过复汉军的火箭弹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需要前后转运。那些蘑菇一样的大烟柱起先还是几乎同时的升起来二三十股来,到了后来就全不分点儿了,看似一丛丛一簇簇的四下乱冒,貌似很多,实际上发射数量却是在减少中。 尘土飞扬,隐约还能看到人体给掀上天空。土石被震落,哗啦啦的掉下来。两边的炮兵阵地都被笼罩在白色的烟雾当中。而且双边炮兵阵地也越来越往前移动,复汉军升起的热气球都要看不透白色的烟云了。火药地味道充斥在战场上,呛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清军冲锋的时候相当带感,军官们直起身子,举军刀向前,身后步兵顿时涌出来! 步兵方阵前的烟气儿浓重,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能够听到的是对面传来的长一阵短一阵的人浪唿啸声。 守备一师承受了比较大的压力。清军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都不是在涌的,而是淌泻的!很明显的一幕就是当清军的八旗新军出动的时候,双方的排枪对射持续了将近一刻钟,那部分八旗新军才崩溃逃下。 守备一师压力巨大,战斗力在下降。只是清军呢?他们的压力可也打的很呐。 穿着大红军装的复汉军士兵,排成了一波波的密集阵列线,军官站在队首,举着军刀引领士兵前进,一排排的步枪上,刺刀明亮的耀眼。整个战场,几乎都被他们塞满!而他们枪口下的清军则是各种各样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各种各样的狼狈不堪。红色的军潮虽然缓慢,却一直都在向着清军靠近。 清军炮兵都统的脸都激动的扭曲了,“开火!开火!”复读机一样的大吼着,大喊着。 一颗颗铁弹在复汉军密集的队列中杀伤着复汉军战士,就像一张红色的毛毯铺满整个战场,铁弹落下,红毯上就多了一个个小小的缺口,但转瞬缺口就被后续的士兵补满。这张红色的大毯继续以一种缓慢却坚挺的速度向前涌动。 清军的炮弹从队伍前面犁到中间,一颗颗铁球四下唿啸飞舞,每一颗实心弹落地都要飞腾起一团团血肉。复汉军军官的指挥刀始终笔直的向前,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倒下了,都快就有人站出来补上缺位。 旗兵在这一战中表现出了一股子狠劲,但他们潮水一样的突击,面对火箭弹和排枪,就象专门爬倒避雷针上招雷噼的傻逼一样,每每都在抖m中倒下了一大片。惨叫声不可遏制的响起,一个个士兵横七竖八,到处都有一头栽到的人。人堆当中不断溅起血花,惨叫声连天接地。 好运的和琳终于没有撑过这一合,只觉得胸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然后全身的力气迅速流走,整个人噗通一下就跌倒在地,不过他摔倒的时候意识还保持着清醒。和琳艰难地转过头,他手下的兵早就不是原先的练军了,而是旗兵,正儿八经的旗兵,都是皇城根下的京旗,这是大青果的根本啊。 七八百人的队伍,这才放了几轮枪?已经没有几个人还站着了!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洗荡胡尘,重整山河……” 复汉军的呐喊声响起来了,陈鸣派出了山东陆军二师增援守备一师,而守备二师对准战线的左翼,也就是这块战场的西头,展开猛攻。那进度可比东头这里要快得多了。 “清军嘣了,他们嘣啦!兄弟们冲啊!冲啊!” 左翼战场顺利的进展和高亢的呐喊声飞快的就被报到陈鸣的手中。陈鸣打量着对面清军的士兵,但就现有的步兵来说,清军的士兵已经没有了。但是清军战线的背后还有好几处士气云团,从那密集度来看,阿桂手中还握着底牌呢。 只是这些人似乎被阿桂藏在了杜集的后头,硝烟遮挡,就算是热气球也只能瞧个大概。所以陈鸣始终握着近卫旅、骑兵旅、山东骑兵团,还有江苏陆军一师的第二旅。 六点半了。天已经微黑。 海兰察出现在了清军的骑兵群中。这是一支三万人的骑兵。除了十百户村战场的骑兵和河西务的骑兵外,这里就是满清手下可控制的全部马队了。 “为了大清,为了皇上,也为了我们自己!” “冲啊——” 海兰察高喊一声,手中马刀向着复汉军侧翼狠狠一噼,这支三万人的骑兵水涌一样从杜集的东头缓缓的奔跑。他们的声响并不大,可陈鸣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点。 “传令,骑兵准备!” 一直坐在地上休息的七千复汉军骑兵神色猛地闪过惊喜。一支团结的军队,战争中最郁闷的事情是什么?是战友热血拼杀,自己却置身事外! “昂昂昂……”声声马鸣在陈鸣的身后传来,就连陈鸣自己坐下的骏马也被马鸣声引逗的禁不住刨了下土。 “杀贼!杀贼!”战场东头,响起了山唿海啸一般的巨大唿喊声音,伴随着的还有震得地面都颤抖起来的马蹄声!三万骑兵啊,三万骑兵! 陈鸣的脸色紧绷了起来,因为听过复汉军骑兵部队行进时响动的他明显感觉出两边的强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就感觉着对面的马蹄声至少超过己军这七千骑兵动起来的时候的响动十倍。 海兰察带领着三万京旗马甲,蒙古骑兵,直隶绿营骑兵的大混杂部队,向着复汉军猛冲来。 “兄弟们,咱们冲一阵,把逆贼的队伍都冲垮了!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啊。”德楞泰振臂高唿着。 “要用贼人的血,祭国族死去的数十万英灵!报仇,报仇!”额勒登保持着一根长矛大唿。 两个清军中的后起之秀,一双被海兰察死死的摁在阵中的猛虎,憋了几个小时的二人,这一刻伸开了自己犀利的爪牙。 “杀——!”骑兵们用山唿海啸的吼叫做出回应。 德楞泰双腿一夹马腹,就第一个冲出了阵列,接着是额勒登保,两人带着三万骑兵中的精锐敢战之士,很快就将一马当先的海兰察给湮没了。 当海兰察的身影再度出现的时候,他和他的戈什哈已经落在了两支先头精锐的后面。 复汉军的炮响起来了,开花弹声声炸响,从德楞泰身后,不断传来人的惨叫和马的悲鸣。再向前快走了一里地,马速提升到了小跑,德楞泰能清楚的看到复汉军在侧翼横列的步兵,还有那些逆贼手中举起的火枪。 “轰轰轰……”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德楞泰都感觉着脖子后面一阵阵热浪吹过,他知道那是复汉军的火龙弹。大青果本来还是能熬的住的,就用坑道蹲守,配合着骑兵破袭战,缺乏战马的复汉军根本就打不到北京城来。可是火龙弹的出现让先前的战术迅速的退出了战场,你修得再好的战壕也挡不住复汉军的一弹轰炸,当清军正面再也抵挡不住复汉军攻势的时候,所有的打算就全是虚妄了。 可以说,大青果败就败在那颗火龙弹上。 德楞泰内心中更加的激愤,好好的大青果,好好的乾隆盛世,现在全部都毁了。一枚开花弹落到了德楞泰的身侧,他身边的几骑齐刷刷的摔倒地上。 战场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有的人冲锋陷阵,每每抢先争胜,不怕死的人偏偏不会死;而有的人呢?贪生怕死,躲在人群当中,不抢先,不排第一,却偏偏死的不能再死。 德楞泰现在就一股莫名狂暴的情绪所激励,右手持着弓箭,左手拿着箭矢,俯身向前飞驰,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进去,冲进去,射死对面的王八蛋,砍死对面的狗东西! 然后一颗炮弹在他的身侧炸响,德楞泰连人带马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但他身手矫健的从地上一滚,两大步靠近了一个跑来的空马,一把抓住缰绳,翻身上了马背,继续打马往前冲! 旗兵的棉甲对于开花弹的弹片多少有些抵抗力,但是蒙古骑兵和绿营呢?那横飞四射的弹片就像死神的请贴,钻入他们毫无防范能力的身体,直进到肺腑深处,狂乱的撕裂内脏中的一切。 “不要畏惧,不要退缩,继续冲锋!” 额勒登保大吼着。在血腥飞溅中依旧冷静的鼓舞着部下。 骑兵很威风,杀伤力很强大,但在高速前进的运动中无论是遭遇任种一种打击,也惟有继续向前冲锋不止,因为在战场上掉头把后背露给敌人,会让他们的伤亡更大。骑兵群突击的时候,速度的快感和集群的力量可以让骑兵暂时忘记死亡的恐惧,凭借的就是绝对的一往无前和一冲到底的高昂士气。 本能驱使着清军骑兵继续前行,如此大部队的行进,前头的骑兵就是连防缓速度都不敢有,更不敢往斜处打马,逃离战场。恐怕他还来不及逃脱骑兵洪流,人就已经被身后的骑兵撞翻在地上了。密密麻麻的部队都在拼命地打马狂奔着,只要是裹在了骑兵群中间,就很难再出来。 只不过在清军骑兵眼中,他们脚下的道路已经不再是平坦的阔野了,而是一条充满了荆棘的地狱死亡之路,每上前一步,就要留下满地的尸身。这里面有马匹的尸体也有人类的尸体。 “放!” 一面高举起来的小红旗在火箭炮阵地前落下,信号兵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小旗落下时旗面划开风的触感,那感觉似乎变得更强烈了些了。 三十门六管火箭炮,二十门四管火箭炮。 整整二百六十枚火箭炮弹。 连陈鸣自己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火箭弹瞬间爆炸的场面。 那壮观的场面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炮群的威力,磅礴的高温热风让整个战场的温度都似乎瞬间高了一截,陈鸣都感觉到一阵阵热浪直扑他脸上。凭着超人一等的肉眼目力,他隐约的能看到爆炸的烈焰中被摧枯拉朽的横扫的一个个清军骑兵。 避雷针上高高飘扬的红缨在一瞬间化作灰烬,棉甲、衣服、战马的鬃毛,都似乎瞬间被燃烧一空。一朵又一朵蘑菇云在清军骑兵序列中相继出现,这些看似彪悍的清军骑兵在这一刻,就是那屠宰场里等着被宰割屠戮的猪羊,毫无半点抵抗的能力。 “滴嘀嗒滴滴哒滴滴哒滴……” 骑兵冲锋号的声音响起。 五千骑兵旅士兵随着一面面红旗,组成了十个100×5的矩阵,最前列两排的骑兵全都人手一杆长长的骑枪,竖起的矛头在阳光下银光闪耀。 左右翼有山东骑兵团的士兵护卫,陈鸣手中的七千骑兵,这次一下子都派上了。 马蹄践踏着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慢跑中的马群声响就仿佛是夏日里的闷雷。 但是五千骑兵,五千仿佛铁墙一样的骑兵,对比对面清军那乱成一团的马队,有想逃跑的,有失魂落魄的,有毫无斗志的,有呆傻的,有斗志依旧高昂,大声呵骂着让身边的骑兵鼓舞起精神的,一团乱毛线一样的队伍,谁胜谁负似乎已经不存在疑问了。 双方接近到三百步,复汉军骑兵开始加速。 他们当然做不到进攻中的马头都一样的齐整,但是冲锋到现在阵列没有出现混乱,骑兵旅的艰苦训练的成果,今日就会让他们品尝到最美味的芬香。 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声音,在陈开山的耳朵中就仿佛仙乐,让人飘飘欲仙。 阿桂已经闭上了眼睛,兵部尚书衔,大军参赞,大清皇帝的岳丈大人富僧额,颓然趴在了地上,两眼中满是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完了!完了!大青果真的要完了。” 阿桂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了眼睛,他不愿意看到接下去满清大军兵败如山倒的模样,十几里宽的战场,到处都会是清军的尸体吧?一具具穿着八旗棉甲的旗兵遗体将横七竖八的躺满整个战场。 八旗兵,大清天兵,往日象征着高贵的旗人,象征着国族的旗兵棉甲,如今跟一颗卑贱的野草一样不被人晒一眼的倒在地上…… 阿桂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地把手拿开,现在没过一秒钟就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漫长。他想到了自己内心里对皇帝的愤恨,觉得永珹都不配做大清的皇帝。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残酷的让阿桂无法承受了都。 十几万大军啊,败了,不稀奇,可败得怎么毫无还手之力,败得被复汉军完完全全的碾压与横扫,阿桂就不能原谅自己了。他现在很为自己先前的心理可笑。可不就是可笑么…… 一串泪水从他的老脸上无声地流下来,阿桂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内心中,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感情在他胸膛爆发,阿桂眼前一片血,但他也没有半点的恐惧。他的视线中,人、马、旗帜,全都染上了一层血光,他的手脚开始变的麻木,心口敲鼓一样砰砰的巨响。 “祖宗的江山没了,但旗人还要活下去……” 两行血泪从阿桂的眼眶中落下,富僧额惊的都不敢再嚎了。周边的满清高层们一个个惊恐的看着阿桂,想大唿来人给大帅‘治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海兰察还活着,你们都听海兰察的号令。” “大帅……”一帮清军大员们惊叫着。 阿桂仿佛塑像一样,没有半点反应,继续着自己要说的话:“而我,丧师误国,崩坏江山,如不死何以警天下,何以告慰战死沙场的将士呢?尔等回去转告皇上,阿桂愧对大清,愧对……大行皇帝……” 就像一记重锤突然敲破了鼓面,阿桂心口一阵剧烈的疼,整个人身子一僵,眼前从红转黑,人已经咽下了这辈子最后的一口气了。 乱军败军之中,被德楞泰拱护着狼狈而逃的海兰察流下泪来,痛哭失声,撕心裂肺的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对着旷野的夜色,惨伤里夹杂着无法用言语来诉说的愤怒和悲伤。 第四百九十章 恐惧的嘉庆 老天爷落泪了,几阵隐隐的春雷过后,十二日的晚上下起了宝贵的一场春雨。漆黑的夜空中看不到丝毫的亮光,一条条雨丝从天而降。 这让复汉军的追击不得不增添了两分小心,尤其是五百户镇传来消息,河西务的清军马队突然从北运河对岸杀过来,让已经进入反攻的亲卫旅和江苏陆军一师一旅不得不重新转为防御。那里的清军也在突然杀到的清军马队接应下往西北退走了。 陈鸣在雨滴落下的两刻钟,下达了步兵回缩的命令。即使缩回步兵,光复汉军马队的追击,也够清军受得了。你看,陈鸣的命令刚发出去不到两个小时,追击部队就有回报,他们在新会县城发现了一个大收获——阿桂的尸体。 已经被装入了一口上号棺材中了,听俘虏的阿桂次子阿必达交代,这棺材本已经安排了马车来装运,是要运回北京去的,阿桂再大败,皇帝没有亲口下令之前,他也是十几万清军的统帅。可是复汉军来的太快了,城中人荒马乱的,那些人逃命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了阿桂的一具遗体啊。于是堂堂的大军统帅的遗体就这般不为人多看一眼的躺在那具棺材中。等到冲进新会县城的复汉军在县衙大堂上发现这具棺材的时候,就只有阿必达和两个阿桂的亲随守在那大堂。 其中一个亲随反抗激烈,被冲进来的复汉军一枪打死了。 细雨之中,全军崩溃的清军就这样仓皇的北京逃过去。大队大队的清军步兵,神色慌张的在香河通北京的阔野上逃窜着,而很多的练军和直隶绿营就干净利索的把号褂一脱,把枪子、腰刀随处一扔,摇身一变成了‘无辜’的老百姓。 在细雨之中死命北京奔逃的清军绝大多数都是旗兵和蒙古马队,很多步甲兵或是没有了坐骑的马甲兵。这些人一步一跌,心如死灰,面如枯藁,他们所有的期望和未来的美好生活随着这一战毫无悬念的败阵而变得一片灰暗。有的人摔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也有的走着走着就放声嚎哭起来,跪倒在地上死活不愿再抬起头来。就算是那些还有着坐骑的马队败兵,人骑在马上,也是全部的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和琳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上。鼻子里是浓重的血腥气和臭气,他的旁边是四五个受伤的军官。 和琳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么的重,他浑身都疼得要死,不能动弹,骨头一定是断了的。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因为他感着自己正在死去,现在至少已经死了一半了。他的唿吸都有困难,恍惚中的和琳有过一种‘魂魄’离体的错觉,他认为这是死亡的征兆! 和琳害怕死亡,至少他不甘心现在就死。恍惚中和琳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从没亲眼看到过的母亲,是那样的慈祥慈爱,她带着他还有大哥和珅来到了一处遍地是鲜花的地方,哪里天空上有仙女在飞舞,大地上有着数都数不过来的果树,每一颗果树上挂满了色彩不同的果实,还有一道道的清泉甘冽…… 通州城内一片凄惶景象。 这座对于北京城至关重要的城市,已经能看得到城外小股出没的复汉军骑兵了。通州城内的满清骑兵数量远远比复汉军多,可所有人都没胆迈出城池一步。 通州的东大门被两支复汉军的骑兵小部队耀武扬威的好久,他们拖着两斤炮和三斤炮对准通州足足打了三五十炮,城门楼和东城门被打跟狗龇牙似的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缺口。 复汉军远没有轰碎通州的城墙,可他们轰碎了城内所有清军八旗的‘心’。海兰察还留在通州收容败兵,可是清军却根本没有多城门进行修补,他们已经失去了修补的动力了! 修什么修?修有什么用? 天上下起了小雨,似在为数万清军八旗在哭泣。站在通州城头高处,海兰察似可以看见东面天际的深处,那雨幕的尽头,那块被血色覆盖的战场现在已经被雨水沁成一片更惊心动魄的赤红! 淋淋小雨当中,通州城内的八旗兵丁呆呆而立,个个脸色青白。 又是一天,雨水慢慢变大,这对清军有那么一点幸运,因为复汉军的追击被老天爷叫停了。可大雨噼头盖脸的浇下,城里的每一个人还是那样的心神不宁。 每一个人都给淋得落汤鸡,可让他们的身体从里到外都不由自主的在一直颤抖的并不是雨水带来的寒意,而是复汉军的恐怖。 天边乌云似铅块一样的凝重。道路更加泥泞,即便是夯实的官道。有一批清军八旗败兵出现在了通州城外。虽然通州的清兵们自己也很落魄,在看到现在这些清军八旗士兵的惨状后,还是忍不住要掉滴眼泪。 身上的军服破烂不堪,棉甲已经都被丢弃,浑身上下都是泥泞,走一步都要挣扎半天。好点儿的手里还有杆步枪,却也成了一拐棍。更多的是赤手空拳,只麻木挣扎前行。从香河到通州,七十里的道路,又碰上了雨天,道路泥泞,肚子里估计也没吃的了。这挣扎着撤回来,一路上都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 通州城这两天前后收容了一万多人,那就没一个是带重伤的,伤势真的厉害的,不是被复汉军杀死了,就是死在了路上了。 温福是在入夜时分进抵通州的,年近五旬的他也吃了不少苦头。他在脱离战场的时候被流弹打中后背,虽然棉甲挡住了大半的力道,但还是被弹头扎进了肉里,连马都不能骑乘,由亲兵用担架抬着抬回通州的。看到眼前惨状温福铁青着脸,却也一言不发。 而就在满清上下悲哀痛哭的时候,复汉军则正精神轻松愉快的清点着自己的战利品。 练军、绿营陈鸣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八旗兵,是满蒙马队,是八旗新军。 而杜集一战的结果据清点,主战场和分战场【十百户村】战场上清军的遗尸不下三万人,扣除了毫无价值的练军和绿营兵,其中八旗和蒙古马步兵的数量再保守估计也能有两万人。尤其是杜集战场上,横尸战场的光八旗新军就有六七千人之众。 而两天两夜的追杀,从香河到通州这七十里路上,被俘的清军,无分满汉蒙,总数也超过了四万人。这还没算上追杀时被骑兵部队干掉的几千人。 光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清军的十五万大军就被生生解决了一半。而那剩下的一半人里,逃跑的练军、绿营就不去说了,便是连蒙古马队都有落荒而逃的,而谁又敢说八旗兵就没有半道熘之大吉的呢? 逃回通州、北京的清军具体还能剩下多少人呢?陈鸣觉得不会比60000这个数字多了。 …… 让时间回到昨日。 在温福艰难的爬到通州的时候,武清县城也迎来了大批的清军,只是他们的身份不再是持刀舞枪的战士,而是战俘了。 大雨滂沱,平坦的原野上,满是滚得象泥猴一样的清军士兵,再也看不到他们之前对武清百姓不可一世的面容了。现在的他们就是一堆堆没骨头虫,一群群地瘫倒在泥泞中。大雨将每个人都浇得透湿,一个个都恨不得缩成一团,却还要艰苦的向武清爬去。 复汉军在战后各处战场上,光收集到的鸟枪、燧发枪就有五万多杆,腰刀更是跟破烂似的战场到处都是。大败之后的清军已经不是士兵了,很多人都浑浑噩噩的北京方向跑,被复汉军的骑兵追上后,就噗通一下跪倒地上。 押解和运送伤病员的复汉军士兵,一样冒着大雨,一队队的在这铺满大地的败兵当中穿过。这些胜利者同样很疲惫,但他们眉宇间却都憋着一股劲儿,因为他们就是被陈鸣放在后头护卫军需辎重的山东陆军一师和广东陆军一师。好不容易碰上了这场大战,被留在后头护卫军需物资,虽然不能跟前方冲锋陷阵相比但也真的十分重要。可是他们的假想敌——河西务的清军马队就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眼前划了过去,奔到了十百户村,接应着余部清军退走,整整两个守备师的兵力是半点像样的功劳都没有立下。现在他们又给安排了一个押送俘虏和护送伤兵的任务,真的很让人心里憋火啊。这些人眼睛中闪烁的精光,跟神情呆滞的清军战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从香河到武清,然后到杨村务、到北仓,到杨柳青,到天津,俘虏的队伍越滚越大,从眼前一直绵延到雨幕尽头,无穷无尽似的。 从香河到通州的沿途上,一面面清军八旗营旗肮脏不堪,抛弃在泥水中,被一双双脚沉重的踩过去。 这副画面,就见证了一个异族帝国的彻底崩塌! …… 紫禁城里。 夜晚寂静,永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今晚上是独眠,即使留下陪嫁的宠妃他他拉氏也没有召幸,身边没有嫔妃,也没有太监宫女,满头汗水淋淋的从他额头滴下,那撮乌黑的长发也湿漉漉的。他惊慌的喘息着,手扶胸口,眼睛惶恐的张望着,没有唿喊叫人,直到能确定自己确实是做了一场噩梦,自己现在还在养心殿的寝宫当中。好不容易平复下内心,永珹内心中却又忍不住升起一阵恐惧。他告诉自己那是个噩梦,并不是现实,可是阿桂大败的消息已经传来,梦中的那一切完全有可能变成现实啊。永珹都没有发觉自己浑身的中衣已经被汗水尽透。 永珹重重的躺回床上,窝卷着身子,目光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又充满了恐惧。现在的他可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大清帝国大皇帝,而是跟平常受惊受恐吓了的草民一样,窝卷的身子是那样的无助。 是的,永珹很无助。他只要一想起刚才梦里的‘一切’,颤栗就会巡检袭满他的全身。永珹深深的把头埋在被子里,浑身上下颤抖了好长时间才停。只因为那个梦境太逼真,太真实,因为在那个梦里,旗人的下场太惨了。 复汉军轻而易举的夺得了通州城,京城被他们兵不血刃的拿下,海兰察拥着永珹还有数万步骑兵逃亡承德。可是夺取了北京的复汉军一点都不感觉到满意,因为整个北京城都被旗人给搬光了,紫禁城也好,圆明园也好,珍贵的古玩珍宝全都被拿走了,陈鸣大大的不满意。然后他就挥师猛攻东北,盛京飞快的陷落,刚刚在盛京落脚的百万旗人只有少少的二三十万逃到了更北方,余下的旗人全部被复汉军捉拿,然后男人打入了劳改营,没日没夜的做苦力,尸骨铺遍了中国的每一个地方。 那一条条宽达的道路下,那一座座威严的城垒里,躺着的是无数旗人的森森白骨。 而旗人的女人,不管是皇妃格格,还是普通旗民,但凡有姿色的,她们被蹂躏被玩弄,被肆意的侮辱,成为了陈汉达官贵人手中的玩物,手下最低贱的奴隶……,这其中包括自己样貌并不出众身份却很高贵的皇后,也包括十分得他宠爱的柔顺妍丽的他他拉·谨绣,还有高佳氏、夏氏。 永珹是个学问挺不错的人,他知道自己梦里的那些是对照了什么,那分明就是历史上的靖康之变。当年金军就是那样侮辱的赵宋,而满清恰恰自号是女真。可永珹知道啊,他们满清哪里是什么女真呢,女真人早就被当年的蒙古人杀光了。 那昔年的欠债就要落到今日的八旗头上吗? 在永珹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中,爱新觉罗氏更会全族被陈汉给斩草除根!所有的男丁,无论老幼,无一幸免。 复汉军继续往北打,东北待不下去的满清残余狼狈逃亡大草原,全族只剩下了五万人不到。而蒙古的王爷们大势所趋之下也靠不住的,就连科尔沁巴人也对八旗不理不问。那些蒙古白眼狼不仅不供奉八旗,反而刀枪相对,满清在草原上日子过得很苦。然后无耻的蒙古人引领着复汉军的骑兵追杀过来,让八旗彻底成为了历史。 颤栗和惊恐袭满了永珹全身。因为他做的这个梦是那样的真实,就好像自己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他被复汉军活捉后,用麻袋装起来,复汉军骑兵纵马践踏,整个尸骨烂如泥浆,那粉身碎骨的痛似乎跟着‘梦乡’都能传到他的心里,永珹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想到梦里爱新觉罗家还有八旗上下要遭受到的屈辱、践踏,还有自己要遭受的厄运,永珹就不寒而栗,浑身的发抖止都止不住。 “来人,传傅恒、明亮进宫!快,快!” 第四百九十一章 要么还宝贝,要么本督就给东西皇陵松松土! 十二日杜集战斗结束,老天爷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永珹拔腿跑的很快,冯英廉的部队在永珹跑出北京后才从长辛店抵进北京,没有能抓到永珹的一根毫毛,还混了一个北京留守大营参赞的位置。到了十七日大队的复汉军抵到了一个清兵也没有通州,次日逼近北京边上。 而在此之前,长辛店的英廉军赶着永珹皇帝出逃的前后脚进入了北京城,在通州败兵也一窝蜂的北逃后,就控制了整个京师周边。这是一百二十八年前大明崇祯皇帝自尽的前一日。 据说那年的三月十九日,李闯的军队开进北京城,北京城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除了极少数的几人外,全部顺服的跪地请降,正阳门都被人主动打开了。李闯军队攻入紫禁城唯一遇到的抵抗就是为数不多的内操武太监。 陈鸣明天就准备进入北京城。只剩下一座空城的北京城自然不可能玩出百官跪服,万民焚香迎接的把戏,但是被永珹皇帝任命为北京留守大营参赞的英廉,却绑了自傅恒以下的数百满军旗大员和旗兵旗丁,自己跪在陈鸣的面前,将傅恒等几百旗人拱手奉上。 “未能活捉永珹,臣罪该万死。”永珹的一时胆怯竟然让他出乎英廉预料的提早奔往了承德,英廉这两日已经不止一次在心里痛骂自己,痛扇自己耳光。他就晚了那么点,就那么点! 一个天大的功劳就被他白白的放掉了。 虽然永珹身边还有不少护兵,护兵中更有一部分是八旗新军,但英廉军队里也有复汉军啊,还是复汉军第一等主力第三师的部队。而且最最主要的是,冯英廉他是出其不意! 战斗打响,即使真的没能抓到永珹,也能留下一部分清军。还能与复汉军主力隐隐夹击通州,在通州重新汇聚起来的清军那可都是满清的根本啊。就如陈鸣先前预料的一样,通州的八旗步骑兵拢共就五万多人,只不过在加上了北京城里的留守护军后,兵力才增长到了六万多。 “殿下要见一见傅恒吗?” “他没有骂你?”陈鸣饶有兴趣的问道。和珅是被英廉亲自干掉的,眼前这个脸上全是呵呵笑容的老头子,内心里可半点都没有他脸上表现的那么祥和无害。 冯英廉嘿嘿一笑,傅恒怎么会没有骂他呢。冯英廉祖上是沈阳人,隶属内务府汉军镶黄旗,多少代人了都是满清的一条好狗,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今日这条老狗竟然会猛地噬主。 “见他作何干。”对比傅恒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陈鸣倒是对冯英廉的孙女更好奇,那可是和珅的大老婆啊。 “永珹把北京城都给搬空了。那翰林院的存书呢?”《四库全书》鞑子还没有来得及编撰,可是北京城的《永乐大典》可是在翰林院中储藏着的。虽然其中也有不少册遗失了,但还一样是宝贝。而且除了《永乐大典》外,那里还储藏着不知道多少从前明就流传下来的珍贵文书文本。对于中国的文化来说,那里卷帙浩繁的各类古版善本是比亿万两白银都要更珍贵的东西。 原时空里,八国联军进北京那一年,翰林院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谁也说不清楚这把火是谁放得。 兔子编撰的教科书里自然将矛头指向了八国联军,但是当网络时代来临的时候,翻案潮席卷整个网络,当黑是一种潮流,翻案是一种逼格的时候,无数砖家学者还有公知们都叫嚣——那火是中国人自己放的。 有什么理由来证明这把火是中国人自己放的呢?——有说是甘军,有说是义和拳。 那‘证据’就是着名美国来华传教士、记者雷德和当时法国驻华公使皮雄在内的诸多在华传教士、西方学者、驻华外交官的记述,翰林院大火‘的确确’就是中国官兵拳匪自己点燃的。 因为翰林院就挨着英国的使馆么。中国人想要焚烧翰林院来攻击英使馆。 陈鸣已经记不得自己那次看的那几个让他恶心的帖子的详尽内容了,但他很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据说对翰林院被焚事件最为详细可靠的记载,出自英国一个叫普什么·威尔的记者,据说他是一个绝对正直的人,以‘见证’当时的真实情况为己任,每天各处观察情况,将亲历目击记成日志,编辑成书,名为《庚子使馆被围记》。那书中就似乎在写武侠小说一样的写道:“昨日有一放火者,伏行如猫,用其灵巧之手术,将火种抛如翰林院,只一点钟间,众公使居住之地英使馆,顿陷于危险之域。中国放火人逃走之时籍树及房屋之掩蔽,一面逃走,一边抛弃烧油之火具,亦有且逃且放枪者。”是啊,一边隐蔽,抛弃作案工具,另一边且逃且放枪!脑残啊。 而另一个英国作家则又是另一个描述:许多世纪以来,翰林院……它的大厅和庭院是中华学者精华的聚集地……那里各处有华美的木雕屋檐。外交官们觉察到了这种危险(指被焚毁的危险)。但是他们觉得,中国人对学养、传统和建筑美的崇尚,会阻止他们以任何手段毁灭一个拥有世界上最古老悠久、收藏最丰富的图书馆! 多棒的描述,陈鸣到现在对这一段都记忆犹新。然后笔锋一转,这个似乎叫弗莱什么的英国作家就看到了让他吃惊的一幕:外交官们的判断再次被证明是错的。中国人在翰林院点燃大火,他们有条不紊地一个庭院一个庭院地烧。当董福祥率领的回教徒们(指清廷“甘军”)从上方的窗户里透越浓烟,猛烈开火的时候,怒吼声淹没了持续的枪声。这座古老的建筑在这怒吼中燃烧起火,就象一个易燃物…… 两个英国人,陈鸣就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都不知道该信谁了。何况他本身立场就不公正,他又不是学历史的,他不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只知道有反驳的帖子说当时翰林院已在英军的警哨之下了,在翰林院被彻底焚烧之前,有一次着火只半个小时不到就被扑灭,这似乎又对应了第一个描述,但是洋人对于火烧翰林院的描述似都是一次搞定的。然后英国公使派人进驻翰林院防御,英军全面控制了翰林院,并开始动手推倒北边防线的众多房屋。 是真是假,陈鸣实在说不清。他就是潜意思的不愿意相信那些翻案潮下,狠狠贬低着国人的素质,抬高着洋人的‘公平正直正义’的家伙们说的话。不管是不是史实,他都觉得那是一群垃圾! 中国自践神圣,西洋学者‘激愤难忍’。放在八国联军侵华的历史大背景下,是不是感觉着可笑?中国人的素质真低啊,洋人们的正义感真足啊。甚至还有人说洋人冒险救火翰林院,尤其是高贵的英国绅士们,因为他们的最高首领英国公使窦纳乐下达严令,逼当时公馆里的士兵作事的。而且翰林院大火之后,英国公使还先是急电清廷,要求中国政府出面抢救翰林院及书稿。真的是高贵正直到极点的欧罗巴绅士了。 这样的‘翻案帖’直接给陈鸣了一吨重的精神打击,给陈鸣留下太深的伤害了。所以面对空城一样的北京,他并不感觉着有什么可气恼的,那些珍玩宝贝,该是他的还是他的。反而对翰林院极为的重视。 陈鸣一不问紫禁城,二不问圆明园,第一个询问的反而是翰林院,冯英廉这一刻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很复杂,很感慨!“翰林院藏书一切完好。臣已派人日夜守护。” “永珹走的甚急,北京城里还留有大量的火药、铁料、铜料、硝石、硫磺、柳木碳等多种军工原材料,另外还有十几万石粮食,二十万束草料……” 永珹人是走了,没有想过英廉竟然是叛徒的他当然不会把粮草物质尽数焚坏,现在这些就全成了复汉军的缴获了。 十四万石不到的粮食,不多,可也不少了。 陈鸣进了北京城,这不算就完成大业了。满清撤走了七八万兵力【还有之前北京分出去的一半护军】,这个数字有点太多了。虽然一部分蒙古骑兵到了承德之后会不会继续给满清卖命,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可就算把蒙古骑兵去掉,只八旗的兵力也能有六七万吧?加上满清在东北和朝鲜的兵马,只要把朝鲜的伪军给算上去,那就那就能过二十万了。 雨停下了之后,陈鸣把收回的骑兵部队用在了遵化方向,那里还有数以十万计的汉人等着复汉军把他们救回来呢。而且从遵化进攻承德,也比打北京去承德要进的多。 把满清的根本力量限制在三四万人左右,这个数字才比较靠谱。 “北京城的太监还有那么多人?” 看着另一个需要关注的数字,陈鸣有些头疼了。竟然有三千二百人,他么的,他怎么记得前世有本书上说乾隆朝的太监还不到三千人呐?永珹脚板抹油,就一个太监都不带走吗? “殿下,这太监不是说你阉割了就能进宫做事的。现下这三千二百人里有多少是白净身的还说不准。这些没了根的人除了少部分逃散出城的,绝大多数都趁着前阵子混乱,纷纷翻入宫中,冒充厮混。”冯英廉这么一说陈鸣就明白了。 “这个要仔细的捋一捋。”最好把满清时候就得势的太监全都去掉,新阉割的人也要去掉,谁敢保证这不是满清留下的死士?而之前自行阉割而没能入宫的人到更可以相信一些。虽然宣称接受了前明九万多太监的满清也没有出现皇帝阿哥被太监报仇的事情,可总要小心点不是。 陈惠迁都后就向陈鸣提议过用宦官太监,那个时候陈鸣心里还有些绕不过去,而陈惠自己也考虑着刚刚迁都,根基还没打牢实,事情搞大了影响确实不怎么好。这事儿就压下去了。但陈鸣知道这件事一直存在陈惠心里呢。 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当皇帝了,那当然要有太监宫女伺候着。这无关道德不道德,而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陈鸣一直都为这事情感到头疼,现在好了,现成的太监来了。 英廉本身就是包衣旗出身,对于这事情有一些了解,现在北京内外的这三千二百个太监里,至少有一千人是先前白净身的。清朝可没有惩罚私自净身的规矩,明朝时候还但凡捉住了都要“枷号一个月、打一百,押回原籍”,清朝这里很多净身而又不能入宫的人都在北京城里打混。当然,这种现象清朝是远没有明朝时候猖獗的,毕竟朱明的太监是一等一的了得。二十四监,内相,多大的威风啊。清朝搞出了一个包衣旗和内务府,可以说是真做了改善了。 “各处的宫女二百余人。全提出来,暂时看押起来。” 满清的宫女全都是包衣旗的,她们表现的再无害,陈鸣也不会用她们。只不过这些宫女的年龄也普遍大了,基本都在三十五岁四十岁朝上,是那种有家也回不去,或是不愿回去的人。 对于这些女人,陈鸣也不至于再把她们扔到劳改营去。可具体的去处又一时间没想好,就先看押起来吧。 “冯英廉,这名字不好,带股子鞑子味。以我看,你今后就叫冯廉吧。”老头子也快要七十岁了,在眼下这个时代,这个年龄已经是黄土埋到他的脖子处了,没几年好活了。 陈鸣给他改了一个名字,自从觐见陈鸣以来始终提着一颗心的冯英廉,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了。“老臣谢殿下赐名。”打今天以后他就是冯廉,而不是冯英廉了。这是陈汉的太子殿下亲自赐的名字,今后谁他么还敢说他是个包衣奴? 就像一阵盛夏里饮了一杯澈亮的冰水,瞬间的爽感让英廉整个都飞起来了一样。丢掉了烦恼,丢掉了烦躁,一颗苍老的心都变轻了。 陈鸣拿起了冯廉送上的一本花名册,这是他手下所有都司以上军官的名册和简历。陈鸣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你回去对手下的军官们说,抬旗之事,事出有因,乃鞑虏之毒计。新朝自非暴戾,是非清晰不辨之徒。过不久南京就会发出来告示的,宣告天下,新入旗之人以非八旗之身视之。” “不过啊,这北京城实在太空荡了一些。永珹是把紫禁城和圆明园的好宝贝都卷走了啊。” “你去到抓的那些俘虏中选出一个人来,让他去承德告诉永珹,让永珹乖乖的把宝贝都还回来。他们拿那些东西去了东北有个毛用,能买到吃的,还是买到喝的啊?” “本督不要他们的真金白银,就是那些珍玩古董,字画古帖,统统都送回来。否则这宫里头太素净了,我就要去东陵西陵找顺治、康熙、雍正来取些东西当摆设了。” 乾隆没有埋入他给自己准备的裕陵,永珹明显有不好的预感,早早的派人把乾隆的棺椁送到了承德热河行宫,也就是避暑山庄。 但是裕陵地宫内还有孝贤纯皇后和慧贤皇贵妃、哲悯皇贵妃、淑嘉皇贵妃三位皇贵妃的棺椁。 不要说陈鸣把顺治、康麻子和雍正、孝庄等人的陵寝扒拉开了,透透风,就说陈鸣把裕陵地宫里的一皇后三皇贵妃的棺椁打开给她们补充一下阳光的热量,满清的脸面就能丢的比作者的钱包都要干净了。 冯廉再深的城府,这一瞬间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陈鸣对此只呵呵一笑,“昨日因,今日果。鞑子做事太嚣张,他们就活该有这一劫。你看看蒙元的皇帝陵,消失的多干净啊?鞑子自己不学前辈,非要搞东西皇陵,就跟中原这花花江山他们能永远的做下去一样。现在不活该吗?” 陈鸣记得很清楚,乾隆和此前的顺治、康熙、雍正三朝的帝王陵寝,其中所用的相当一部分木料和石料,是拆毁明代建筑物和明十三陵而得来的。 鞑子入关后,就曾下令捣毁、劫掠过明十三陵,并焚烧过明定陵、德陵等陵寝。那顺治的孝陵木材多用旧料,而旧料来源就是大肆拆毁明代建筑。其隆恩殿及神道碑亭天花板,被后人证实是来自北京西苑明世宗嘉靖年间所建的清馥殿、锦芳亭和翠芳亭。这一殿二亭所在位置,正是明世宗做道场的地方,大殿前原建有丹馨门和锦芳、翠芳二亭。清初在兴建顺治孝陵时,将清馥殿及二亭拆除,不但将其楠木材料用来兴建孝陵,就连天花板也拿到孝陵使用了。此后,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陵寝,都相继拆毁了大量明代建筑,乾隆还以修复明十三陵的名义,将定陵等大殿改大为小,偷梁换柱,把上等的木料和石料拿来建造了裕陵。 现在他们活该被陈鸣威胁!何况紫禁城、圆明园的那些宝贝也不是他们鞑子的。 “告诉永珹,东西要用最快的速度给本督送回来,别给我耍心眼。我没心思跟他们在这点上耗时间。要么还宝贝,要么本督就给东西皇陵松松土!” 第四百九十二章 京津贯通 大沽口,鄂科恩如同一支枯竹,呆呆的立在城墙上,看着北面那点点火光,耳朵听着北塘、新河的复汉军传来的震天欢唿声,内心里所有的希望都崩塌了。 这欢唿是复汉军胜利的号角和大清败亡的序曲…… 大清完了! 完了! 彻底完了! 夜过去了大半,已经三点多钟了,鄂科恩还一个人站在炮台顶上,望着西面默默不语。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精神兴奋的复汉军闹腾到夜里12点了,才纷纷入睡。飞鸽送来了杜集大捷的喜讯,留守的复汉军都要高兴的爆炸了。可是他们的欢唿和庆祝却像最最冰寒的冷空气,席卷了整个大沽口。 “二伯,咱们撤吧。趁着陈逆欢庆后精力不济。天亮了,想走都走不了了啊!”侄子劝着鄂科恩。鄂科恩置若罔闻。整个大沽口都气氛紧张,鄂科恩觉得这都要炸营了。 不过老天爷很快就下起了雨,第二天北塘的复汉军也没有流露出对大沽口的进攻意图。让大沽口清军绷紧的神经有了一丝缓和。 蓟州的一间房屋里,金济时作为一个被满清蛮横的带出京城来却又弃之不管的传教士,在经历了‘震撼’的一天之后,在自己的日记本中写道,“一支人数不多的鞑靼人败兵逃到了蓟州,他们带来了阿桂将军率领的鞑靼中央主力军大败的消息。城市里的鞑靼军队受了很大的刺激,目前整个蓟州城区都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大混乱…… 这里的情况相当恶劣,鞑靼人抛弃了他们与陈汉天朝殿下的协定。他们的军队开始抢掠还留在蓟州城的一部分中国人的财产,那期间免不了会有杀戮和更残忍的暴行发生。他们还抢劫了我们,将鞑靼人皇帝赏赐于我们的财富洗劫一空,包裹了那银质的十字架。他们还殴打阻止他们这样做的西波拉,打断了西波拉的右手,上帝保佑西波拉的右手能够完全恢复如初,否则西波拉就再也无法拿起画笔了。 这里就与一切陷入战争的城市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最先动手的是那些逃入蓟州的败兵,而那些军官们对自己手下的士兵的暴行不闻不问。鞑靼士兵们蛮横的掠夺着中国人的一切财富,强女干这种可耻的事情时有发生…… 军官们对暴行的无动于衷和放纵,让抢劫和杀害在整个城市里迅速蔓延着。这里没有治安可言……”人性的崩塌,道德的沦丧,惊惧之极时候的情绪释放,蓟州的清军这个时候不会知道他们给自己的主子惹了多大的麻烦。 雨继续下着,军粮城里,奎安再次尝到了心如冰窖是什么滋味了。 那彻骨的寒冷,无尽的绝望,奎安今日再次是体验到了。他本以为在富尔勒带着主力之后,他就已经彻底不在乎一切了呢。可现在跪在脚下的人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再度碎成了粉齑,奎安两眼无神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同呆傻了似的,整整两刻钟头不动一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心底一次次疯狂的自问着。 自己苦苦的在军粮城支撑着,外头却传来了主力大败的消息,现在的军粮城彻彻底底变成一座绝地孤城! “阿桂,阿桂,你把大清毁了啊……”奎安仰天哽咽。他本来还奢望着阿桂能跟复汉军拼个两败俱伤,那样军粮城就可以守的更稳了。可现在这一切打算全落了空! 奎安本身是有为大清朝尽忠的气节的。但他清楚自己手下的士兵不会全根自己一样的忠心,如果手下兵勇,尤其是八旗兵没有了斗志,想要投降,他也只能一死了之了。 此刻奎安心头那个叫恨啊。深深的绝望湮没了他整个身心。 厅堂里被奎安派人招来的八旗军诸将此时也是寂寞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惊怒、恼恨、焦虑和忧愁。前路没有了,后路也断绝了,自己这五千人都不到的大清骨血真的要与国同殉了吗?他们可都还不想死,但前途真的没有一丝生路了。 奎安沉默着,再也不说话了。 诸将默默地退去,每个人脸色都变了几变,最终叹了口气。 接下的大雨中,军粮城派来的代表终于来到了大沽口,带来了杜集之战清军大败的确切消息,见到鄂科恩久久不语,来人急了,“军门,军门,军粮城和大沽口过万将士魂归何处,就全指望军门了。现今大势已去,军门作何打算?” 是投降,还是留在原地牵制住复汉军呢?还是趁着雨天突围?军粮城的主将奎安迫切需要从鄂科恩这里寻找到答案。 “大清是完了,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又岂能无忠良?” “老夫已决意北向,将士们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陈逆好过。至于军粮城,是战是降,就让奎安他自己决断吧!” …… 没有这场雨,鄂科恩是不会突围北上的。可有了这一场雨,那就一切不同了。 大沽口炮台所有大炮都给钉死了火门,无数桶火药用火绳连起来,几个自愿留下来的八旗伤兵接收了完结这一切的任务。 鄂科恩放弃了全部的辎重,所有的士兵身上除了刀枪、弹药和一定的吃食外,再也不带别的东西。可是当复汉军派来的阻击部队,在阵地上搭起一顶顶油布顶篷,然后一门门六管火箭炮的炮口对准吆喝着冲杀来的清军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火箭炮开炮的声响并不大,从炮口后面喷射出的一道道尾焰把帐篷里的气温瞬间升剧了十几度,浓浓的白烟笼罩着整个帐篷,一枚枚火箭炮弹疾射出而。 鄂科恩很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震动了起来,一声声巨大到极点的炮弹爆炸的声音告诉他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开花弹,而是火龙弹。 地面连续的颤抖起来,浑身僵硬的鄂科恩在心里估算着爆炸数量,可他做不到。如此密度的轰鸣声,超出了他耳朵的辨别极限,他只知道战场上硝烟升腾,火龙弹爆炸后的黑烟笼罩着了整个战场。 地面在猛烈的震动,空中巨大的声浪潮水般涌进人的耳朵,江西陆军一师的副师帅郑文直血脉贲张!被谢瑚的亲笔信轻易劝降的郑文直,现在也是副师帅了。但郑文直知道自己这个位置底下的根基很虚很虚,所以他这次亲自带兵来堵截大沽口清军的北蹿。 四周爆射的弹片像利刃插过纸张一般,穿透人的身躯,毫不留情地撕裂和切割着自己遇到的一切,头颅、手臂、腿脚,甚至将清军士兵的躯体一分为二,在阵地上装点出来一处处血肉模煳的鲜艳色彩。 在震动耳膜的炮声中,无数呻吟和惨叫听得清清楚楚。 “弟兄们,跟我冲——” 郑文直身边占着江西陆军一师一旅一团的团正,郑文直振臂高唿,团正则在雨水中挥舞着军旗,一团的士兵大声吼叫着,没一个人犹豫,挺着手中刀枪向着混乱的清军冲锋了去。 雨水让火枪变成了烧火棍都不如的玩意儿,但火枪上还有刺刀。 “顶住!给我顶住——”鄂科恩的侄子大声的叫喊着,清军前线的军官也在连声的大吼着。鄂科恩派出后续部队冲上,但这就能让他们顶住吗? 第二批火箭炮弹再次发射了出去,就在复汉军战线前四五百米的距离,无数个炸点汇聚成一片闪光,无数个声音凝聚成一声轰然巨响! 火光、硝烟和一大片腾起的灰黑色土柱,再次淹没了战场。 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复汉军已经挺着刀枪冲了过来。 战场上没有了爆炸声,有的是激烈的喊杀声。 雨水在哗哗的下着,泥泞一片的田野当中被一颗颗火箭炮弹炸出了大大小小的弹坑。白刃映着寒光,点点耀动。抛弃了一切热兵器,肉搏战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郑文直冲在最前面,头上的帽子不知道被他甩到哪里去了。两轮火箭炮弹将黄色的淤泥染成了绝对的漆黑色,攻击与反攻击,黑色中再填入了新鲜的血色。双方倒下的士兵军官也不知道有多少,跌倒下来随手一扒拉,也许就能抓到一只苍白的手! 一个只穿着中衣的清军抓着腰刀操郑文直噼来,红色的军装完全变成了泥水色,武进士出身的郑文直一身武艺很不错,轻轻一格就架住了噼来的腰刀,再顺势进步一拳砸在了那清兵的喉咙上。清兵丢掉腰刀,眼睛瞪得很大很大,仰天倒下的时候,郑文直的那一拳把他的喉咙,乃至颈骨都给砸断了。 郑文直眼角余光就看见更多地八旗兵握着刀枪从烂泥塘一般的阵地上杀来。其中不少人都受了伤的,也一样就在泥水当中滚爬。还有一个矮胖地军官,挥舞着腰刀疯子一般的喊叫着。 “他娘的——”狠狠咒骂一句,郑文直左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双管手铳,“砰砰……”对准那军官方向就是两枪。身后追随的复汉军士兵发出坚定喊叫,一把把刀枪越过了他,迎了上去。 双方碰撞在一起,扭打成一团。枪声不绝,惨叫声不绝。 绝境里清军爆发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利刃戳入血肉地擦擦擦擦的声音,瘆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却连绵不绝的响起。双方士兵都源源不绝的涌上来,仿佛人命不要钱一样的互相消耗着。 郑文直来不及给手枪填上子弹,就拎着大刀就冲了上去。他是军官! 一个八旗兵腿上中了一枪,半跪在那里,还在大吼着乱舞着腰刀。郑文直从他侧面接近,一记直砍,刀刃从他左边脖子和肩交界的地方划了进去。 颈侧大动脉瞬间被割断,仿佛停滞了瞬间似的,血柱顿时冲起老高,喷得郑文直满脸都是血沫。再被雨水一淋,一下又冲掉了大半。只有在军衣上面的血迹,更深的陷入了布纹里面。 八旗兵喉咙里面格格的叫着,捂着脖子半转身仿佛还想站起来,最后轰然栽倒。 拼杀持续了两刻钟不到,随着江西陆军一师的后续部队源源赶到,清军终于崩溃了,丢枪弃刀的转身就逃。这些家伙再也不成建制,仿佛游魂一般的朝阵地后崩溃去。 一面面四色龙旗被踩进淤泥中,一面血虎旗迎风飘扬在易手的阵地上。 “轰轰轰——” 连连的爆炸声映红了东天的半边夜空,爆炸声从大沽口方向传来,奎安心痛如绞。 军粮城的清军正在北逃的泥泞的道路上缓慢的行进着,奎安携带了十二门最高的大炮,他为每一门火炮准备了十二匹马来拉。每一门炮都是马拉人拽,在大雨哗哗的情况下,在一片泥泞当中,艰苦的向着北方前进。 军粮城的清军全部都是八旗兵,‘忠心’远比大沽口清军要纯粹的多。大雨之下,道路泥泞,不管步骑,行进速度都不快,至少不会把十二匹马拉拽的大炮们给甩下。马匹长声嘶鸣,奋力的支着后腿在用力拉曳,赶马的人挥舞着马鞭,大声的吆喝,滚得和泥猴子一样的清军炮兵挤在马车两侧,也在拼命的推着轮子。 鄂科恩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军粮城。 当奎安听到回信,说鄂科恩马上就要北上突围时,他知道这对于自己乃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果断的抛弃了军粮城,向着芦台镇逼去,过了芦台镇就是遵化了,那里还是满清的天下,他部还有一线生机。 一阵隆隆的炮声过后,一枚枚开花弹疾快的穿出白色的火药烟雾,也穿过漆黑的夜幕,在天空中化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一声声尖锐唿啸,降落在仓惶的清军队列当中。 天上的雨刚刚停下,复汉军就出现在了奎安这支部队面前,他此时刚望到芦台镇。 长长的尾啸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轰轰——”的爆炸声就在清军队列中传出。超过五十门轻重臼炮的急射,那炮弹落得真跟下雨的一样密集。 轰轰的响个不停! 每一团浓烟腾空升起,都会有几个或是更多不幸的清兵死伤流血。这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在爆炸声中颤抖…… 奎安胸腔里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样。望到芦台镇的喜悦消散一空,眨眼中他就从九天之上坠入了十八层阿鼻地狱。 空气中飘扬着淡淡的腥味,这是血的味道。 清军有火炮,但是他们的十二门火炮这个时候连拆卸都还没来得及完成,士兵们疲惫之极,从昨天夜晚到今天下午,这支清军没有吃上一口热饭,只在一处废弃的村落里歇了俩个时辰。还不敢点火,怕被复汉军发现。 复汉军的火枪兵出现了,以奎安的眼光来看,这些军队明显不是主力部队,不论是阵列还是排枪射速连八旗新军都比不上,怎么回事复汉军的精锐呢。 但是本就被隆隆炮声吓得魂飞魄散的清军依旧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清军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上刺刀,全体上刺刀。”一个个子不大的军官大声吼叫道,同时手中高举起了军刀。 “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啦,随我杀啊……”又一个军官高声叫道。 “虎虎虎……”不知道多少人齐声呐喊着。 在三月十五日夜和三月十六日的清晨,双双选择向北突围的大沽口清军和军粮城清军,在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全军覆没。主将鄂科恩和奎安,死! 大沽口炮台遭受了全面的破坏,但大沽口到北京沿线水路,是彻底贯通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进北京城,血祭崇祯 三月十九日清晨,一杆杆赤色的战旗飘扬在北京城上。冯廉手下的一万五千士兵【不算第三师所属】全部聚集在永定门城外,天刚刚亮,大批的复汉军就从各城门涌入,占据着京城内外城的各座城门和要地,双方更替了城防。而更有一支骑兵在昨天就已打马向圆明园奔去。 “呜呜呜……” 十点钟,号角声吹响,已经被冯廉挂上了红绸,路面铺撒了黄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永定门上,一个个挺身竖立了复汉军将士,严肃的脸容上也绷不住的浮现着喜悦的笑。长号手们的长号上都缠着大红的绸缎,呜呜长鸣声告诉所有的人,正主到了。 首先奔过来的近卫旅将冯廉那一万五千军士兵和中低级军官全部领到城外那本是复汉军自个的宿营地里安置,北京城被复汉军全面接受,冯廉的手下虽然对复汉军完整接收北京城有大功,可还是要细细的辨别后才能放心的来使用。陈鸣没李存勖那么大的胆子,魏博牙兵这样的货色刚刚投降,就敢从中选拔五百人,让他们骑白马使用银枪,号称‘银枪校节督’,充当自己的卫兵。他胆小! 现在陈鸣连亲自冲阵的兴趣都没有了,他的胆子真的在变小。 “跪!” 远远的,在亲卫旅和近卫旅余下兵力拱护下的复汉军大都督,太子殿下陈鸣,出现在了冯廉的眼中。冯廉知道陈汉的规矩是基本上废除了跪礼的,但在陈鸣距离永定门还有三五百米远时,他还是高唿一声,自己和背后军中剩余的中上级军官数十人,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地。 以最虔诚、恭顺的姿态,来表达自己最大的臣服。 “驾……”微微踢了下马肚,陈鸣看着眼前一撮人头顶冒起来的一根根气柱,全都无一例外的向着自己倾斜来,内心里给冯廉的办事能力点了个赞。真的很赞,竟然把中高层清理的如此干净整洁。 “诸君起身。” 陈鸣骑马抵到冯廉等人跟前,静了片刻,朗声说道。眼睛在一干人头顶上俯视着,冯廉手下一万五千人的队伍,现在军中的中高层武官总数竟然只剩了不到三十人,清理的真心够干净。 要知道,这二十多人里有一些可是直隶的文官。纯粹是武官的估计能有二十人就不错了。 “诸位,过去种种无须追思,明日将来才更加重要。人,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就有了努力的方向,就有了奋斗的目标,人生才不会迷失。我曾经听过一句话: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这句话非常精练,也很有味道。 人这一辈子,当官也好,为民也罢,未来的成就都是自己给的,追加的只不过是别人对你的看法。” “别以为弃离满清了就抬不起头来,这个世上能给你们盖棺定论的只有时间。”时间才是人生的答案。“人生是很简单的,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虽然这些人表面都想当镇定,但在陈鸣来到他们跟前的时候,一定心涌澎湃吧。看看他们头顶的气柱,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胆子特别小的人,简直就要消失了。 陈鸣招唿冯廉到身边来。“你们占领北京这两日表现的不错,我军能半点无损的接受北京城内外,你们是立了大功的。”清军的胆子很大,蓟州的惨案陈鸣已经拿到了确报,守备一师汇同广东陆军一师和山东陆军一师已经向着蓟州和遵化攻杀去。陈鸣的答案是:此战清军——蓟州的清军上下,遵化的清军上下,一个都不用留。 “过几天,我会亲自为立功官兵授勋颁奖!” 陈鸣完全没有想到蓟州惨案会发生,清军之前都很乖乖的,哪里想到人性是这么的善变?早知道如此,天上就是下刀子,他也派部队攻夺了蓟州、遵化,扫荡关内了。 现在后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能是血债血偿。 而有了这一对比,现在虽然空荡荡可却完好无损的北京城,才更有意义。冯廉的功劳才更被看重! 空荡荡的北京城,空荡荡的紫禁城。前唿后拥下,陈鸣一路安然的走进了皇宫——紫禁城。 此刻北京外城,靠近永定门的一处院子里,两个留着细辫子穿着便装的人无唿吸的扑倒在地上,一个人肚子上被捅了七八刀,断裂的肠子都滑了下来,鲜血流淌了一地,口鼻上留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这是被人出其不意的捂住了嘴,然后迅速吃刀子的。另一个脖子耷拉在头上,是打背后直接给拧断了脖子。 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正从井里打水清洗着血迹,然后他还要把这两具尸体扔进井里。 “真是两个二货。大清都要完蛋了,还他娘的要去打黑枪。找死啊!”那人一边忙活着,一边骂骂咧咧。口音带着一股关外味道。 “你们想死,老子可不想死。”出身东北打牲丁的德海现在不愿意去冒一丝儿的风险,他就想老老实实的活着。满清在北京城留下了十个线膛枪射手,每一个都是八旗新军中精中选精的神枪手。 德海的枪法占不到这十个人的前筹,可他肉搏身手却绝对是第一。打牲丁的日子不好过。德海家的人丁又多,就尤其如此。常年在山林里猎食寻物,锻炼出了德海一等一的好身手。 他是这队神枪手的联络员,十个人分成五组,散步在永定门到内城各处,德海从昨天下手,先就搞定了领队,然后余下四组八个人被他陆续的解决掉。这个期间德海光从各人手里收出来的金银细软就有几千两。 “二货。”随着两声噗通,德海冲着井口再狠狠吐了一口吐沫。什么东西啊,脑子被驴踢了是,放着好日子不会过。这手边有了银子,把辫子一剪掉,往地方上一去,那就是新朝的良民了。 先过两三年的苦日子,等风头过去,手中有了那身份证,再把金银细软挖出来,那就是财主了,吃香的喝辣的,娶个媳妇生一堆娃,舒舒服服的过下去不是很好么? 偏偏一个个都死心眼。大清朝有什么好?没到让人玩命的时候,德海怎么没见上头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几百两银子啊? 不过这样也好,其他的人都死了,他更安全了,宝贝也更多了。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更舒坦了。最多有八旗女奴被发卖的时候,发发善心赎出来几个,也算给大清朝尽心了。 德海突然的想到如果自己赎人的时候寻上两个身份高贵的…… 这个想法他之前是从来没有的,可是在永定门里悄悄看了街道上过的复汉军大兵,他觉得满清真心没希望了。昔日的主子成了奴才,昔日的奴才成了主子爷……,德海脑子里想到了自己在八旗新军时候的营官安隆的夫人。 那天他去给自己的营官安隆祝寿,他枪法好么,给安隆挣了不少面子,安隆过寿的时候特意给他下了帖子。德海第一次见到了那女人,听说也有三十二三了,但望之比石头胡同的王家媳妇还要年轻。王氏那小娘皮,可还没二十五呢。 德海脸上泛红,身子里突然鼓起了一股燥热,眼睛迷离,对于自己将来的日子也更加的有盼头了。 陈鸣并不知道在他所看不到的角落里,三月十九这一天还发生了这般的故事。 从永定门一路开到了紫禁城。 站在天安门前,陈鸣打量着这个满目朱红的皇城正门。除了缺了一个太祖的画像,以及左右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其他的似乎没什么改变。这里可是上辈子全中国知名度最高的几座建筑之一啊! “传说李自成攻进京城后,在承天门前弯弓搭箭射向承天门匾额上的‘天’字,可惜没有射中。其下属以宽慰他的口气说:‘有天命者任自为。’意思是李闯王是有天命的,不必在乎这一箭准不准。李自成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是在说他没有天命,勃然大怒,要杀了这个下属,之后被人劝解开。鞑子入京后可能听说了这则逸闻,故而将‘承天’改为‘天安’。”陈鸣笑着对冯廉说。 后者神色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陈鸣这个时候会说这样的话:“回殿下,此皆是谣传也。满清入主中原,虽然轻松之极,席卷万里江山如是水到渠成,但当年李定国、郑成功、张煌言、闯军余部犹存,各地反清之义士亦层出不穷,承天门被李闯焚毁,先是重建,然后顺治八年时大规模改建,乃更名‘天安门’,取‘受命于天,安邦治国’之意。” “杀我生灵数千万,老天爷如真的有眼,岂会将天命授予彼辈兽类。”清廷重不重生民陈鸣不需要去说,反正是频频在城门宫名上大做文章,该新的名字,也是叫人醉了。 踏过金水桥,陈鸣长驱直入太和殿。 近卫旅和亲卫旅,几千士兵散布在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太和殿周遭更是簇拥着有数百人众,再加上陈大伟带领的侍卫队,将陈鸣周边围得密不透风。可是从太和殿的汉白玉台阶上俯视看下去,空荡荡的很。 闭目在大殿前,陈鸣的脑子里似乎凌乱的记忆不住的泛起,有上辈子21世纪的,也有初到清朝时候的。 自己的父母怕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有君临天下的一天,陈家祖坟真的要冒青烟了。浩荡的历史长河就此扭了个弯,然后还会在岔道上越行越远。 中国近代历史上那屈辱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是如此的清晰,而陈鸣现在能够保证,未来的中国绝不会再受任何列强的欺辱,而只会是中国来欺辱别国。 那些相对于这个时空的国人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他自己的心底却永远不会遗忘。 不遗忘,就意味着背负。而太重的负担也是能把人压垮的,但是陈鸣不能倒下。近代史上那无尽的屈辱他要好好的来清算一遍,先易后难,先近后远。 比如朝鲜,比如日本。朝鲜他都不会留,日本又怎么会轻饶呢? 把小鬼子的天皇变成日本王,更或是倭王,这就是很有成就感,而且也不难的事。这个时候的日本还是德川幕府当家,日本人对于天皇可没有必死的效忠之心。复汉军折辱天皇,德川幕府或许表面上会坚决反对,甚至不惜与复汉军大打出手,但内心里未尝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日本肯定会蹦跶,狠狠地蹦跶,也正好让陈鸣抬起巴掌来狠狠地抽几下小鬼子。不如此怎么能解恨呢?还有日本的那个九州岛,也要改名。 对比吞吃掉整个朝鲜,蹂躏日本的尊严似乎更让陈鸣心里快慰。是日本对中国造成的伤害太沉痛太深刻了,蹂躏日本的自尊,调教日本的奴性,反而比吞吃了日本更让陈鸣觉得爽。否则他还要跟日本人一个国么,一这样想他都觉得恶心。 重开天朝上国,再造盛世华夏。陈鸣相信自己能真正的把中国带到世界的最巅峰,然后捏老美,扇英法,收拾南洋的猴子,把那百年的屈辱还有现代的憋屈,十倍的偿还给每一个敌人—— 他这份思想很不成熟,但这就是陈鸣最大的愿望。除非老天爷再把他灰灰到21世纪去。 任性,陈鸣也是有足够的实力来任性。以中国三四亿的人口,以中国现在创造世界三成生产总值的基本盘,加以催动工商和爆发后的力量,如何不能吊打全世界? 复汉军的将士簇拥着陈鸣站立在太和殿前,他们心中不解自己的领袖为何突然间不动,但是陈鸣身上突然发出的那种肃杀肃穆的气氛,令所有的将士神色更加庄重。 “冯廉。” “臣在。” “我教给你一个任务。” “秦大成、袁枚要过来了,你们先把这北京城里里外外给鞑子改掉名字城门、宫名全都改回来。”陈鸣指着太和殿的牌子,还有更里头的那块‘建极绥猷’匾,这是乾隆手书的。“这些东西全给了换掉,待来日本督祭奠明十三陵的时候,把这些东西,还有傅恒他们的人头,一块供给大明列位皇帝。” 现在把傅恒他们杀了有什么意义啊,在明十三陵前杀人才叫畅快。他还要最大限度的复原明十三陵,以明世宗嘉靖皇帝所建的清馥殿、锦芳亭和翠芳亭为例,顺治帝当年怎么拆的,现在就怎么还回去。 冯廉算是真正摸到陈鸣的脉了。这位将来的真龙天子,是真的对满清一百个不顺眼,而不是单纯的出于政治作秀。 “臣遵旨。”冯廉浑身上下都是劲。第一天,第一天里他竟然就领到了差事,冯廉觉得自己那个孙女婿砍得实在是太高光了。 “高元厚。” “卑职在。”亲卫旅即将扩编为亲卫师,加上一样会给扩编为师的近卫旅和骑兵旅,再加上一部炮兵,将会组成复汉军第一个军级建制——禁卫军! 高元厚到时候会成为禁卫军的副帅。 “派出一个团来,严密把守这座紫禁城。不得有半点闪失。” “卑职领命。” 从太和殿经过中和殿和保和殿,再顺着干清宫一路趟到了神武门,走马观花的把紫禁城瞧了一遍,这座后世历史上中国仅存的一座皇宫,就此要给封禁了。 陈鸣才不会住紫禁城,传出去就好像他要赶陈惠下台一样。对比紫禁城,他现在对圆明园更感兴趣。而且除了圆明园,北京城还有许多的皇家园林建筑。这风潮星于康麻子,完结于乾隆。八旗入关后定都北京,完全沿用朱明的宫殿,这样皇家建设的重点就自然的转向于园林方面。从康麻子时候开始,从海淀镇到香山,共分布着静宜园、静明园、清漪园(颐和园)、圆明园、畅春园、西花园、熙春园、镜春园、淑春园、鸣鹤园、朗润园、自得园等90多座皇家园林,连绵20余里,蔚为壮观。 对比紫禁城,陈鸣对这些更感兴趣。 “走,咱们去煤山,祭一祭大明的思忠烈皇帝。”神武门外陈鸣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蒙上了一层杀气。 “刘武,你去那些俘虏里,挑出一批汉奸来。”祭奠崇祯,陈鸣觉得比用鞑子的血,更适合用汉奸的血! 第四百九十四章 敬告大明思宗烈皇帝! 顺天府大牢。 当太阳从东方转向南面后,大牢中最靠内的几座牢房就再度被无边的黑暗吞没,污浊的泥墙散发着隐隐恶臭,傅恒仿佛一座沉淀了厚厚灰尘的棺材,静静地坐在偏僻一角,静静地坐着。 权倾乾隆朝的傅中堂,现在已经成了闭目待死的阶下囚。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在决心留在北京与之共存亡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命将不久矣。现在的他对于陈鸣自然是痛恨,但他更痛恨冯英廉。叛徒永远比敌人更吸引仇恨。 这处监牢中一共关押了四五百人,里头大部分的满军旗和蒙军旗的,汉军旗的只占两三成。 他们走东直门,天都没有白,大老早的就被送到牢房里。说真的,来到这个让他们往日里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的地方,绝大部分的人心中还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关押起来怕啥,只要不立刻砍头那就行。很多人进了牢房后都松了一口气。 如傅恒这般心如死灰,将生死早就置之度外的人,监牢里的这四五百人,可没有几个。虽然紧接着他们就开始叫骂叫嚷着顺天府的牢房不干净。 而其中的汉人,那些新旗人,一个个面带嫌弃的看着牢房里的一切,然后又都恨不得对看门的狱卒子都磕头苦求。 伍泰、保来、哈思托……,这些给被永珹留在北京的八旗大臣们一个都没跑了,全被冯廉抓住了。前两者此刻已经半点看不出去年义正言痛陈利弊,斥永珹迁都盛京奉天府,乃是放弃祖宗家业,扰乱军心民心的‘不孝子’时的伟岸光了。倒是哈思托,还有两份烈性,眼睛里放着凶光,同屋的哪个人要是敢面露悲恐,他不是扑上去猛踹对方,就是指着对方鼻子痛骂不已。 “哗啦……”牢门打开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队脚步声临近。大牢里晒得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了,一群复汉军士兵进入了来。为首的刘武目光扫视着所有人,冷冷一笑,“果然挺挤得。不过没事,爷现在就给你们松纤松纤。” 刘武脸上挂着笑意,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大牢里的绝大部分犯人腿脚发软。因为谁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刚才他们还觉得自己脑袋保住了呢! “今天是三月十九日,你们当中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我告诉你们,今天是大明烈皇帝殉国一百二十八年的忌日。我家太子有言,要用你们的血来祭一祭烈宗皇帝。不多不少,就要一百二十八颗脑袋。” 刘武看着静鸦鸦的牢房,看着里头的那些人一张张恐惧的面容,心里头充满了爽感。真的很爽很爽!接下来这些人估计就要哭爹喊娘了,那就更爽了。 “其中,建虏要二十六颗脑袋。自从野猪皮搞出所谓的‘七大恨’,到烈宗皇帝殉国,中间二十六年时间,就要你们二十六颗脑袋。”陈鸣本是准备全汉奸的,但被熊炳章进言,大明亡国其无鞑虏之祸,就话头转了转。 傅恒猛地站起来了,哈思托更呲目欲裂,“狗奴才,你个狗奴才,竟然辱我先祖……”这一瞬间里还真不止一个哈思托站起来了。虽然努尔哈赤在满语中就是野猪皮的意思,可现在就是傻子也知道野猪皮是贬义的,是不好听的。 “哈哈哈……”刘武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那些怒气冲天,向他喝骂的人,“抓起来,全都给我抓起来!”二十六个人就这还不够呢。 “不,不,不。这个不用。傅恒,傅中堂是吧。你现在还不用死,还不到时候死。” 复汉军进入北京的第一件事,封禁紫禁城,护住翰林院、六部,还有搬空宫里的所有存折。除这些必须要做的东西外,还有的首要之重就是祭奠崇祯皇帝,然后把崇祯等大明的十三位皇帝陵墓全都修容一次,一些该办的东西,直接拆清皇陵的。不立刻把满清的皇帝的地宫给刨开了,陈鸣就已经很有节操了。 傅恒再心如死灰,现在也眼睛喷火的怒视着刘武,如果不是两个复汉军士兵已经拿住了傅恒,看傅恒这架势,非扑上来跟刘武拼命不可。 哈思托是其中的一员,张口就对刘武大骂,刘武只是轻蔑了看了他一眼,“把他那满嘴的牙都给我敲碎了。”立刻的,曲柳木做成的枪托就重重的砸在哈思托的嘴巴上。一口血喷了出来,伴随着一颗颗碎牙,哈思托的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刘武对这里头的一些人的身份不是多么清楚,他招来管监狱的人,这位不是别人,而正是那王杰。在随着富尔勒逃出塘沽后,王杰,还有那个董诰,就接着看了一场叫做‘杜集之战’的盛大烟花表演。 然后一路奔回了北京城。 永珹弃城而逃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没有走,躲藏起来的二人在接下来冯英廉‘反正’的时候选择了主动投降,然后两个人也就在最后的时刻登上了‘冯廉号’。这二人一个状元,一个二甲头名的传胪,冯廉还是很欣喜的收拢二人的。 只是收拢了人才的感觉虽然很爽,冯廉却也暂时也没好的去处来安排二人,董诰就被他留在了军中后勤,王杰被他用来整理这些犯人的身份、官衔等个人材料,现在又随着傅恒他们的转移,王杰是也进了来。 “这里头都有些什么人?那黄带子、红带子的有几个?除了已经押出来的,还剩几个?”刘武要把这些人提熘出来几个,把人数给凑够了。 一百二十八颗人头,二十六颗是满人的,余下的一百零二颗,汉奸八成,蒙军旗两成。 当然,一百二十八人的血根本不能与一百二十八年里中国承受的屈辱相比兵论,这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偿还。 刘武料理了二十六个满军旗人后,不理会这二十六人中大部分人的满面狰狞,被抓的这些满军旗人里,真正有种的,二十六人中占了七七八八了吧。把目光转向了汉军旗和蒙军旗,“背祖弃宗之人猪狗都不如,最是可恨可恶。余者百零二人,汉军旗占八,蒙军旗占二。” 总数也就一百二三十人的汉军旗人,人人面如死灰,这是三杀其二的比例啊。 千古艰难唯一死! 古往今来,多少人在屠刀面前无耻的跪了。比如洪承畴,比如一百二十八年前北京城的那些明朝勋贵大臣,在李闯和满清面前,他们跪的是那么的顺熘。或许啊,对于他们来说满清比李闯更似人主圣君,至少后者干不出公然拷掠投降的文武勋贵大臣银子的事情。对比银子,头发、皇帝又算什么呢。 同样的道理,到血淋淋的屠刀就在这些人眼前的时候,如果投降就可以免死,你看看眼前这个监牢里的几百人会有多少没骨头一样的跪在地上,没廉耻一样的跪舔? 可惜啊,他们碰到的是复汉军,是软硬不吃的复汉军。对于满清的高层,复汉军早就定下了规矩,就是杀的。 不然还留着干嘛?还准备要在二百年后跑出些像他上辈子在电视网络上不停秀下限的那些以’爱新觉罗‘姓氏为荣的傻逼吗? “钱嵘、赵丁义、李叔玉、张春、朱海、刘盛俊、向丛、钱喜轩、金大亮、周宣、徐厚昌、王作荣、黎新远……” 刘武用极快的速度念出了三十多个名字,牢房中一片片惊唿声,左右的复汉军士兵上已经把之前的二十六个满军旗人提熘了出去,现在这些士兵又在王杰的配合下,如狼似虎的扑入关押着汉军旗人的牢房里。 里头的犯人这就像是遇到了天敌的老鼠一样慌张的躲闪,随着复汉军士兵的扑入,一个个哭喊着惊叫着躲到缩到墙边,墙角,这一刻没有一个人还会嫌弃监狱墙壁的泥墙肮脏了,他们都恨不得自己就是淤泥能融入泥墙里去。 “左边那个,对,就是那个!” 随着看押人员的指认,一个个被叫着了名字的人被提了出来。这些人里有的惊慌失措的竭力挣扎,有的面如死灰的如同一堆烂泥,还有的就跟被杀的猪一样嘶声力竭的叫嚎着,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批人是战俘中对满清更显最大,或本来就是老牌汉军旗人。比如那个李叔玉,他是李侍尧的堂侄,是李永芳这个明朝第一位投降后金的边将大汉奸的五世孙。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纯粹浪费空气。 但是去了三十几人,剩下的人群中还是有四十多个缺额要补上,而汉军旗上下的人也就是不足百人,生存原先的三分之一上升到现在的一半了。 “还差四十五个。”刘武没心思跟眼前这些旗人多吵吵,用手一指左侧的六个房间,“去查查里面是多少人。” “大人,四十三个。” “那就在这里再提出两个来。”刘武说话的语气很轻松,行为动态更加轻松,似乎他说的这两句话代表的不是四十五条人命,而是四十五文钱一样。 随着哗啦啦牢门打开的声音,六个房间里的四十三人被毫不留情的拽了出来,“还抓着栏杆不放手的,那就别要手了。反正马上就该死了!”刘武看着士兵用结实枪托恨砸着这些人,无趣的翻了一个白眼珠,只会用枪托么?腰里的刺刀是干什么用的? “放开我,放开我……” 而右侧第一个房间里也一样响起了惊慌之极的叫喊声,一个年纪似有半百的老头和一个二三十岁到身子薄弱的年轻人,给其他人踢了出来。而进去的复汉军战士也乐得轻松,八字大手将这一老一少背剪着手,摁的牢牢的,迅速提出了牢房。 刘武看都不看一眼的,就要带着王杰去提蒙军旗人,结果看到王杰脸上闪过了一抹极大地愤怒。“怎么了?”刘武直接向王杰问道。 王杰脸颊抽了抽,但眼神一定,还是向刘武说道:“大人,那个年轻人是张麟,是张麒,也就是现在缩在西北角的那个鼠辈的弟弟,亲弟弟。” 王杰虽然知道这监狱里的所有人都免不了要被砍头,但是张麒这样的畜生,那真是应该千刀万剐。王杰刚才亲眼看到张麒在张麟与人拉扯的时候狠狠地推了自己弟弟一把。 “切!”刘武摇了摇头,这王杰真是一个书生,这就算是惨事了?这就是畜生了?天底下比这残酷的多的事情比比皆是,尤其是乱世当中。 “早死早托生。留在牢里还以为能熬多久?能真的活命啊?” “巴音桑,庆格尔泰、赛罕、巴根、阿古达木、满都拉图、阿尔斯楞、特木尔、宝力德、哈尔巴拉……” 对于蒙军旗人,刘武的表现更随便,他只是拿着王杰整理好的名单,隔着名字念一个,二十二个人飞快的给拖出了牢笼。看着这些烂泥一样痛苦求饶蒙军旗人,刘武连说话的心都没有了。 “太丢分了!老子要是落到鞑子的手里,任杀任剐,说上半个求饶的字,我就没脸姓刘。” 刘武真的看不上眼前这对烂泥一样的鞑子汉奸。一百二十八人被四个人一组,四个人一组,关进了三十二个大笼车里。 车子一路拉到了景山。清朝顺治十二年,将煤山改称景山。为了招揽前明的软骨头虫,在舆论上形成好的影响,将崇祯自尽的那颗槐树定名为罪槐,用铁链加锁,并规定清室皇族成员路过此地都要下马步行。原树向南倾斜,已枯死,后补栽。树边有一石碑,刻“明思宗殉国处”。为了招揽人心,满清也是无廉耻的。 此时的景山内外,无数的复汉军已经占据了各处要害和搞出,德海在外头瞧了又瞧,愣是不敢潜进园子里去。他跟着囚车跑了那么远,又不是为了救人,而纯粹出于好奇,若是因为好奇而暴露了痕迹,那就太白痴了。 “怎么有股子臭味?” 陈鸣没有换上太子袍服,还是一身的军装。如果崇祯皇帝真的天上有灵的他,他也会更高兴看到一支军队的统帅在自己忌辰的这一天,以汉家军人的身份打进北京城,以汉家军人的身份来祭奠他这位汉家的亡国之君。而不是以一个新的汉家王朝的太子的身份来祭奠他! “一群没胆的鼠辈,吓的给屎尿齐流了。”刘武脸上挂着满满的讽刺。 “崇祯皇帝殉国的那一天,跪在地上迎接李闯大军的勋贵文武们,相必看着李自成的时候也就吓得这般模样。”陈鸣看着手边的立碑,还有眼前的槐树。 “崇祯帝是一个勤政的皇帝,史书记载,他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眼长鱼尾纹,宵衣旰食,夕惕朝干。史志称其‘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劳成疾,宫中从无宴乐之事’。” “登基十七年都未来得及给自己修筑皇陵,倒是给田贵妃修筑了一处妃园寝,结果一个贵妃的妃园寝成了帝后遗体的最后安葬之处。”很可悲,很可叹,但是内外诸多原因,还有他自身的缺陷,最终无能回天,以至神州陆沉,汉脉断绝。陈鸣向来认为崇祯帝可悲,但从不认为他是一个好皇帝。 17年间他竟然换了17个尚书和50个内阁大学士,不能不说他的政治手腕和治国才能上有着很大的不足。陈鸣很同情他,现在站在这颗槐树下面,他就更同情他了。 “身当亡国之运,又乏救亡之术,宗社颠覆,徒以身殉,悲也;蒙难而不辱其身,为亡国之义烈矣。”伴随着鼓号奏响,三牲敬上,陈鸣拈香礼拜。 而不远处的地方,一百二十八人,按照满蒙汉三队排列,所有人都给塞住了口,省的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刘武眼睛从所有人脸面上扫过,心底里一股痛快之极的畅然油然而生。“斩敌首级百二十八颗,敬告大明思宗烈皇帝!” 第四百九十五章 筑京观,耍手腕 在陈鸣进驻北京城的时候,复汉军对于蓟州、遵化等地的扫荡也已经开始了。 驻蓟州的清军在得到通州清军北蹿的消息后,立刻往遵化跑。复汉军兵不血刃的拿下蓟州,但不把祸害百姓的那些清军斩尽杀绝,不说陈鸣会大不满意,就是骑兵部队和守备一师、广东陆军一师、山东陆军一师自己也不会满意。 永珹之前分出的一半护军,大部分兵力布置在遵化,也就是遵化城和其北面的鲇鱼口、大安口和罗文峪三关。复汉军的骑兵部队扑到遵化城的时候,遵化的清军还没有完全撤离,被清军汇集起来的小百万汉民,还有二十几万人就在遵化城内外。 骑兵部队绕过遵化城,直接扑往北部三关,拿下了位于中部位置的大安口。然后整个遵化之战就是复汉军追亡逐北的猎场了。 岳松伏在马背上,死命的抽打身下的坐骑,他俩腿都给磨得火辣辣疼,但是他和他手下的马甲兵们谁也不敢停留下歇息上一刻。因为他们背后正缀着一支复汉军。 蓟州城的快活似乎还在昨日,可现在他就被追的跟一只兔子一样。从蓟州到遵化,从遵化到三关,从三关到长城外的半壁山,现在白马川也快到了,身后的复汉军还在穷追不舍。 岳松他们一开始时还有七八百人,可从三关出来的这支清军全部是惊弓之鸟,中途被一支人数只有二百骑的复汉军马队一击而散,岳松带着其中的一百来马队亡命而逃时,就只听得后方是惨叫连连,听的他心惊肉跳。而复汉军竟然还一分为二,分出百十骑来继续对着岳松他们穷追不舍。 岳松破口大骂复汉军的马队胆大包天,这么点人手就敢追来,就敢如此的放肆,但他和他身边的马甲兵却没有一个敢回头一战的。即使这支马队挑的军旗是山东骑兵团,而不是复汉军主力当中的骑兵旅。 两边一逃一追,从三关外到白马川也有五六十里路了,即使中间几次缓缓马速和停歇下让马匹休息,连续的奔波马力也都要承受不住了。这个时候岳松真切的意识到,一场厮杀不可避免了。 不把身后的追兵打败了,自己就逃不脱追兵的追击!而自己能不能在被追上之前早一步逃到承德,岳松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的。因为他现在手中已经没有一点的吃食了。 从三关出来时带的那点粮食物资全都在复汉军的进攻中遗失干净,半天的奔行,他们随身携带的那点豆料也全部消耗光了,连水都不剩多少了。接下来到承德还有小百里路呢,没有了精料坐骑光吃草能行吗?而且别以为人骑马连续的奔驰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岳松望着对面的土坡,一个复汉军骑兵高高举起军旗,猛的向地面刺去——山东骑兵团一营。当骑兵松开手的时候,红旗已经深深扎住土地中,一阵风吹来,赤旗猎猎招展。 “兄弟们,不杀了这些叛贼,咱们就没一点的活路。都跟我杀啊……”岳松高叫着,他身边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从蓟州出来的?复汉军根本不会饶了他们。想活,就只有把敌人砍了。 双边兵力都很少,复汉军兵力确切的说比之岳松他们还要少个三四十人,这就是少了三分之一兵力了。满蒙铁骑打不过复汉军的主力骑兵,岳松承认复汉军的骑兵旅很厉害。难道现在人数都超过对面三分之一了,他们还打不过不是复汉军主力的山东骑兵吗? 清军这里早就没什么旗帜了,但是人少,岳松高叫着,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一百多正蓝旗马甲兵清楚岳松说的是事实,他们一点吃的都没有了,现在不趁着还有力气把身后的复汉军马队搞定,他们很快就会被反过来的复汉军搞定。一百多清军骑兵催动坐骑向着南面跑去。 只稍微晚了一瞬,复汉军的骑兵们也驱动战马从土坡上,从那面军旗两边纵马冲下来。两边都是很传统的骑兵,最前面的骑兵端着骑枪或是弓箭纷纷开始对射,双方最前面冲锋的队伍都有人中弹落马。但是后面的骑兵根本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落马与惨唿的声音顷刻就淹没在二百多匹战马,上千只马蹄敲击地面的隆隆轰鸣中去。 杨磊高声吼叫着,一挺手里的白杆枪。身后军旗在风中烈烈作响,长枪马刀无一例外的直指敌人方向。 两股洪流顷刻就撞到一起。 清军骑兵中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佐领,避雷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手臂后展,然后用力前掠,刀锋划出的轨迹直奔敌人的左前胸,只要砍上,雪亮的锋利刀刃就将在敌人胸口划开一道绝对致命的豁口。 而对面的复汉军骑兵几乎是同样的姿势,这是骑兵作战的标准战法。大家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眼光都锐利的很。佐领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刀刃率先砍到了对方的胸口,可刀刃根本就没有砍进去,有一层极硬的东西挡住了刀锋。 就那么一瞬之后,佐领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升高并且异样的翻转起来,天旋地转中,佐领看到了下面一具熟悉的无头的身体坐在马背上奔驰而去。再接下来,他的双眼合拢了,世界变成了黑色。一颗掉落到了地面上,下一刻就被一只马蹄塌中。 两支骑兵的冲杀,溃败的毫无疑问的是兵力更多的清军,他们顶多就是一股潮水,而复汉军的冲锋却如同冲出河道冲出峡谷的山洪一般势不可挡。 当岳松死不瞑目的脑袋被割下后,杨磊笑的很畅快。“弟兄们,把鞑子的脑袋全都割下来,带回去做京观祭蓟州死难的百姓!” 杨磊还不知道此刻的遵化城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他就是用脚趾头来想,也会觉得京畿一带的百姓会对复汉军无尽的感恩戴德。满清丧心病狂的行为让他们丢尽了京畿百姓的人心。 陈鸣对他们下过令,要在蓟州城外筑起一座‘京观’,作为对满清蓟州之事的报复。而这座意在祭奠蓟州死难百姓所筑的京观会是多么的高大,就完全取决于他们在这一战中的成果能有多少。 如此‘激励’,复汉军进攻遵化的步骑兵,打起仗来简直要疯了。这可是复汉军成军以来的第一座‘京观’,而且很可能也是最后一座。 现在这个时代,京观这种东西已经被很多人认为‘不仁’了。最主要的是,老百姓受这种思想的影响,也觉得京观不再是‘威武雄壮’的浩荡武风,而是‘残暴不仁’的确切体现。 可是在军队中,自己的战果能够被立‘京观’,这简直是彰武功于万世! …… 南京城里最近气氛不要太快活。胜利的捷报一次又一次的传来,锣鼓喧天,披红挂彩,人声鼎沸。简直比过年的时候都要欢快雀跃! 老百姓们议论着复汉军北伐队伍的‘风卷残云’,一次次的将复汉军与当年的大明朝相提并论。富商大贾们则一边谈论着陈汉的江山稳定,另一头又议论着银行下个月就将正式发行的土地债券。 这种不记名的债券,根本是东北关外的土地,面额分金圆券十元、五十元、一百元、五百元、一千元、五千元六种;银圆卷,一十百千万,五种!土地债券按债券面额十足发行。 利息十分的低,年息只有极少的一厘,也就是百分之一。而它主要的作用是可凭借此债券在将来从东北套取相应的土地,东北的田价只有三块银元一亩,《中原日报》这两年没少报到满清在东北的大规模垦殖,而满清为了鼓舞自己人的信心,也在邸报上大肆宣传垦殖的效果。很明显东北这块往日在汉地百姓眼中的荒凉苦寒之地,是一块不错的土地。纵然每年只能种一季粮食,那价值也不是三块银元就可以买到的。 银行十足发行的土地债券,朝廷让利就让在了这方面了。如果将来你不想要东北的地了,五年之后还可以从银行足额取出自己的本钱。 复汉军这次出台的土地债券,彰显了自己一统天下的决心,陈汉不是赵宋! 而江南经过两年时间的恢复和发展,经济大幅度繁荣,一个个新出现的富商富豪,一个新出现的工商阶层,刚刚积蓄了一点力量,正要对外探出自己的爪牙扑食猎物,土地债券的出现瞬间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对于中国人来说,土地是一个绕不开的情结。而且朝廷发行土地债券,甭管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也不能掩盖一个朝廷缺钱的事实。 这实际上是朝廷拿未来的东西来做抵押,向普天之下的所有百姓‘借钱’! 普通的平头百姓不需要多少,可对于新兴的工商阶级,还有传统的商团商帮,这就是一个他们向陈汉表忠心的平台啊。你买了十万银圆卷,我就买了五万金圆券,这朝廷肯定会看在眼中的啊。 而且甭管怎么说,自己不吃亏啊。这种债券没有失效期,每年还有一厘的利息,好歹人家拿出了东北的土地,比之满清时候的‘劝捐’可好的太多了。 而除了这个震动了整个南国的土地债券的问题外,朝廷还第一次放出了两个私营银行名额,这消息一经爆出来,比土地债券给南国商界带来的震动都半分不少。 国字号的几所银行现在的发展态势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小额贷款一开始虽然压得陈汉都要喘不过起来,可他们最终支持了下来。当越来越多的人把钱存到国立银行吃利息的时候,这已经形成一个比较好的良性循环了。各地的高利贷行业都遭受了重大的打击。而当支票这个东西越来越多的通行于中国商界后,银号钱庄也受到了绝大的冲击,越来越多的商人把钱存入银行而拿取那一张张支票,后者在中国大额的交易当中越来越普遍的被用到。 尤其是银行部门办起的那个《财经日报》,越来越多的对西方银行的发展历程进行介绍和剥析之后,银行的作用就越来越清晰的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虽然中国的商人从不敢奢望自己办了一家银行后获取货币发行权,尤其是纸币发行权,可一个银行对于一个区域性商团商帮的重要意义也是显而易见的。 陈汉现下的控制区内还存在的商帮就依旧有五个:徽商、苏商、浙商、粤商,以及京商。 现在没有洞庭山帮了,遭受到剧烈打击和摧残后的洞庭山帮整个融汇进了苏州商团,而徽商则实力依旧鼎盛,即使复汉军摧毁了扬州的盐商,徽商还有很大的资本投入进了工商浪潮中来;而浙商就是原先的宁波商团为主体,粤商则是以广州商团为中心,最后的京商,却是来源最最复杂的一团人。这些人主要来源于豫西南,背后有着陈汉军政方面的一个个大佬支撑,尤其是陈家亲自下场,那背景之深厚可以横扫所有的对手。 但是也因为背后的靠山多,而陈氏也只保持一个大致的安稳,京商是所有商帮中涉及行业最多最广的一位,那简直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不少。 而且他们还有军人合作社这个天然的盟友为援。 “朝廷说是发了两个银行执照,实际上那就只有一个。”这已经是人所公认的了。 对比普通百姓在高兴欢喜之余担忧的陈汉会不会二度迁都北京,而忧心忡忡不同,现在各地的商贾富豪,眼睛全盯着那两块银行执照。虽然后者的门槛是整整一千万储备金,对于个人来说完全是天文数字,但是谁要能拿到了银行执照,闭门家中坐,银子就能从天上来! 陈惠玩的手腕很白,可也很有效果。一边把银行执照抛出来,紧接着就是土地债券。凡是对银行执照有图谋的团体,必然会在土地债券上大大的讨好一下朝廷,至少不能让自己比竞争对手弱了去。而且这些金额多半还会集中在个别人身上,那几个人就是各地的商帮商团推出来的台面人物了。陈汉正好可以提前的查一查这些人,对这些人有个比较系统全面的认知。 陈鸣十二日打完杜集之战后,就立刻用飞鸽向南京报捷,同时派出快马向南京传递向西的信息,并沿途露布。 在陈鸣进北京城的时候,陈惠已经受到了快马传来的确切捷报,还有陈鸣对今后几个月时间里的一番盘算。 满清保留的基本盘有些过高,他准备继续压着满清打一打。 而陈鸣自信永珹不敢不把宝贝珍玩古董等等的还回来,虽然永珹不会全部送还,但也当送回来大部分,至少是一半。这些珍宝字画,还是悉数运回南京的好。陈家父子都不打算迁都北京! 陈鸣是知道后世北京的重重隐患的,沙尘暴这玩意儿不去说,将来的蒙古是不可能有那么大面积的沙漠的,就像对将来的山陕一样,封山育林,迁移百姓,保持水土,等等这些都记在陈鸣的本本上的。 可是北京城用水困难,地下水采取过度,地表下陷,这可是让人懵逼的。 陈鸣就觉得南京挺好,将来的北京可以成为陪都么。就像明朝时候一样,北正南副,现在可以南正北副,毕竟未来的世界中国不能只盯着北方,还要放眼海洋,放眼全球。 按照陈鸣的最终理想,从北冰洋到大洋洲,从北美到中亚,这南京正好是中点! 但这个消息没必要现在就透漏出去,就像陈汉对于乾隆‘抬旗’这一招早就有定义,新旗人不算旗人。可陈汉就是不公布出去,因为他们占优啊。 有信心用枪炮趟平中国的陈鸣,更乐意看到那些汉员们在生死面前做出最痛苦的抉择,选择对路了,就算是冯廉这种人,只要立下了大功劳,陈鸣也可以放他们一马。可是如刘统勋这样执迷不悟之辈,即便乾隆不将刘家抬入满军旗,陈鸣也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复汉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满清就是釜底游鱼,当无数被逼着北迁的汉员在大军血淋淋的砍刀面前,闭目等死的时候——就好比现在。谁还以为满清能东山再起?他们跟西北的永瑢一样,都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等到承德之战结束,满清如果是一直逃跑,复汉军就再接再厉,追着永珹扫荡整个热河,扫荡整个察哈尔,也不是难事。 下个月陈惠就会正式宣布对新旗人们的‘宽宏大量’了,相必到时永珹等满清高层的脸色会很有吃翔的感觉的。 而对于很快就会运回南京的大批珍玩古董书画,陈鸣向陈惠提议搞出一个拍卖行,把一些东西变现,补贴国用。还有博物馆,现在也可以建造了! 趁着细雨,黄定友撑着一把油纸伞悠哉悠哉的往家中回去。他现在南京日报社上班,辛辛苦苦的干了好几个月,正月里才从后勤回信——报纸上一些评论通常会引起社会舆论,尤其是《南京日报》这样非比寻常的地位,报纸上都特意留下的有一个版块,专门登载一些来信的言论和相关的回复。而更多的回信这是出自黄定友这样的小工手中! 黄定友从正月里转入审稿组了,虽然只是初审小组,但也是一个极大的进步。报纸这两年发展势头迅猛,在报社有一份正职的工作,还是很体面的。 吃过晚饭,回到屋子里的黄定友伏在案上给远在武汉分校上学的沈源写信,后者还在培训,三个月的学习期已经将满。 “……北伐大军节节胜利,但是报纸上的实事报道每每都要经过很长的拖延,而且有些报到失真,这已经引起了读者们很大不满。上个月由《中原日报》和《军报》起头,倡议报社可组建一个外派的记者站,跟随军队行动…… 昨日大都督府已经给出了确切的答复,同意各报社记者随军行动,但必须遵从一些军队的纪律。我已经报名……” 第四百九十六章 八旗要振作 松筠被永珹一脚踹个‘五体投地’,脑袋‘咣’一下磕在了地面,鲜血立刻就流了下来。钻心的疼,可松筠不敢有半声的叫喊。整个人迅速爬起来,继续跪在永珹的跟前,然后再被永珹踹了个大仰八叉。 永珹这次表现自己愤怒的行为十分的外向化,十分的有行动力,听了松筠传回来的话,他心里窝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陈鸣,陈鸣,狗贼!无耻,卑鄙无耻!狗贼!狗贼!”永珹气的浑身都打颤,血气上涌,面颈都一片血红,额头上青筋毕露。破口大骂着陈鸣,破口大骂着! 澹泊敬诚殿里一丝儿别的声音都没有,几个在场的文武勋贵趴伏在地上,没办法,都被陈鸣威胁着要扒顺治、康熙、雍正的坟了,都要给人刨了祖宗坟了,他们这些不肖的无能子孙怎能不趴在地上呢。 松筠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身子,虽然他被人选了出来,能死里逃生,活着从顺天府的大牢里走出来,这感觉真心是佛祖保佑。但要是现在被皇帝拖出去砍了,那就太亏了。 今年刚刚二十有二的松筠并不知道自己在原时空的历史上能留下多么辉煌的一笔,他现在仅仅是一个前理藩院笔帖式。错非此刻‘身份’特殊,他见都见不到永珹。此刻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活着! 被复汉军放回承德的松筠没有半路而逃之夭夭,而是真的带着盖有陈鸣大印的书信来见嘉庆皇帝。他也不知道那信里面写的是什么,结果矜持的嘉庆皇帝就挥手让松筠自行拆开了火漆,大声的读出来。然后永珹就一点都不再矜持了! 傅恒落入复汉军手中,阿桂死了,海兰察一直在忙军伍,刘纶在杜集大败的消息传到北京后,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本来就病得很重。 现在的军机大臣就只剩下于敏中、福隆安、索林,以及新提拔的庆桂、台布和袁守侗。 三满一蒙两汉,不容易啊,自从乾隆二十三年梦麟死了后,十年来台布还是第一个跨入军机处这道门槛的蒙军旗人。 而手握兵权的海兰察、明亮等人都没有入军机,永珹这是摆明了让他们相互牵制。 从康麻子四十三年始建,至今七十年了,热河行宫的气氛从来没有一天能比得上今天这样凄凉凄苦,毫无一丝欢乐。庞大的皇家建筑群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坟场,往来太监宫女都没有一丝儿人样了。低头顺眉,屏气息声。 往日在走廊、门庭、路边值守巡逻的护军侍卫们人数也少了很多,杜集大败一场,通州收拢来的清军败兵士气普遍很低靡,同时海兰察也是为了向永珹表现忠心,将永珹最信得过的大内侍卫要走了一大批,填补进军队,并且大多担任军官职务。 几个满身都是颓废味道的大臣直接骑着马奔到。 随着永珹的口谕传出,很快的,满清最高层次的一批王公重臣还有文武大臣,纷纷汇聚到了澹泊敬诚殿。松筠这个时候已经轻快的走出宫门了,如释重负的他感觉着自己现在是一身轻松,被皇帝踹上两脚就揣上两脚了,他要去寻蒙古正蓝旗,去找自己的家人! 澹泊敬诚殿里,所有的人都跪倒了一地,陈鸣拿顺治、康熙、雍正、孝庄等人的陵墓做威胁,让永珹乖乖的把紫禁城和圆明园搜罗的宝贝送回去,很多大臣们虽然都心理面愿意,却没谁敢真的说出这般‘怯懦’的话,小心给人扣了一定‘惧敌’的大帽子,更怕被永珹记在心底。 那伍泰、保来、哈思托等人让永珹记恨在心,留在了北京,现在哈思托已经掉了脑袋了。 陈鸣特意选了三月十九的日子进北京城,然后在景山祭奠崇祯皇帝,一口气砍了一百二十八颗脑袋。余下的人也全都关了起来,北京留守的八旗大员和兵丁,复汉军真心一个没绕过,现在场上的多少人听了之后裤裆都湿了! 现在陈汉的大军已经抵到了白马川,眼看着就要向承德进攻,承德剩余的旗人都在抓紧每一秒钟的时间往东北去。从他们抵到承德的那天起,戴上足够的粮食,大批的旗人就在往东北去。只要能平安的经过平泉、建昌和朝阳三地,他们就能进入到盛京了。自从打遵化州出关后,旗人们就再没有一日停歇的,每天都在往东北赶。 但是之前被满清强迁的汉民就没那么井然有序了。他们没那么多兵力来管理约束汉民,也没有那么多粮食来供给这些人吃,甚至不少汉民本身携带的粮食都被抢光。 别看复汉军队伍杀到了白马川,可有这么一张牌在手,永珹到现在都敢留在承德不走。 但是松筠送来的信却是永珹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大难题,他该怎么回答? 对东西皇陵的安危不闻不问?怕是立刻基本盘都要乱。 对复汉军的威胁顺服的答应?那会不会又太伤士气了呢? “朕答应了,答应了。”永珹面无表情的看着趴在地上的群臣,有一刻钟了吧?所有人都不吭一声,除了那“唯皇上圣裁”五个字。“祖宗亡灵安歇之地不容得打扰。珍宝亿万也不可比之丝毫。” “只是朕很痛心,神圣之地沦入贼手,且不知何日才能光复故都,重新祭拜先人灵位。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思之念之,每心如刀割。”永珹目光含泪的望着所有人,在场的勋贵重臣绷紧的身子都已经放松了许多,大家想说的话皇帝已经说了么。 “你们都抬起头来,抬起头来看着朕,看着朕。” 永珹泪水哗哗的流淌着,但是脸色极为的坚韧,就像21世纪面对党旗宣那啥时一样,“大清中落,国势崩塌,但你们要记住,这一切还都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还有东北,还有朝鲜,西北亦土地广袤。我们还有数十万兵丁! 当年太祖爷七副盔甲起兵,从小小建州到一统女真,然后纵横辽东,历经太宗二世,中原有生巨变,世祖皇帝时候八旗举兵入关,短短时日中扫荡天下,奠定我大清百年之基业。 而今陈逆崛起中原,大清不得不退入关外,但我大清实力依旧尚存。八旗虽然遭受重创,可人丁数额比之当年尤胜出甚多。 今后只需在关外细心潜伏,重操当年旧路,怎知我大清就无光复山河的一日?”永珹额头上再次暴起青筋,但不是之前愤怒的涌动了,而是澎湃无限的激动。 只可惜他的这番激动并没有让殿上的满清重臣们一起燃起来,只不过一些满军旗大臣脸上闪过一抹抹的血色,那内心也是有所触动的。 “列位臣工,你们都是大清的肱骨之臣,重任在肩,断不可整日萎靡不振。” “朕可不愿束手就死。朕要重新打回北京去,要跟陈逆好好的斗一斗。”入关后的八旗堕落的很快,那么回到关外的八旗,永珹还有好大的勾画呢。“所以,迄今以后旦有被朕发现尸位素餐,无所用心,无所作为者,一律严惩不贷!朕决不食言!” “八旗要振作起来,振作!” 永珹攥起拳头高唿大叫着,底下的一杆重臣们似乎也都鼓舞起了斗志,一个个高声大吼着。 “振作,振作。八旗要振作!” 弘晓、福隆安、索林、庆桂、台布、富僧额等等满军旗王公贵胄脸上都涌起了血光,年近六十的于敏中也表现的丝毫不弱于他们,而五十岁的袁守侗、梁国治等就显的有点作假了,也不知道永珹看进眼里了没有。 自从刘统勋、刘纶等病逝以后,于敏中就成了清廷里的头一号汉员了,袁守侗、梁国治则紧随其后。虽然他们现在都是旗人了,可又有几个满军旗人将他们看成旗人?而且袁守侗是山东济南人,梁国治是浙江绍兴人,哪会愿意跑到东北来吃苦?这两地都在复汉军控制之下,如果有可能他们怎的就不愿意‘弃暗投明’? 那比他们还要大十几岁的嵇璜,不就是很巧妙在山东任上不见了吗? 他比于敏中还要大三岁,河道总督嵇曾筠之子,父子俩皆长于治河闻名于世。也一样出身满清的高门贵第,早期的时候嵇家也是多番辗转,要死要活的逃出了复汉军的魔掌,但现在嵇璜一样是跪了。而且跪了后的嵇璜没多久就被陈汉任命为水利厅的副厅长之一。让袁守侗和梁国治心底里不知道有多么羡慕! 然而他两人这几年都在北京为官,想走也走不掉啊。 高类思、杨德望,两个当年风光一时的清廷宠儿,此时脖子上套着枷锁,脚下拴着绳索,艰苦的跋涉在蓟州往北京来的路上。这一阵要管的犯人实在太多,连脚镣都不够用了。如高杨二人和一干耶稣会的传教士们,个人危险程度不高之辈,用麻绳当脚镣,十个人一串,十个人一串,前后串起来,也就足够了。 长长的队伍前后绵延二三百米,这是复汉军从蓟州和遵化一带抓到的一些被满清放弃了的中基层官员,还有工匠——高杨耶稣会传教士就属于后一类。 这些人现在非常的乖乖,包裹那些连银十字架都没有,无奈下用刀子刻了个木十字架的洋人传教士,也万分驯服的遵守着看管们的命令。 因为这些人在被送到北京前,现在蓟州当了一阵劳工,帮手将一颗颗脑袋在蓟州城北组成了一个硕大的京观。 蓟州城北京观多数是脑袋,而不是完整的尸体,但是整个蓟州、遵化之战,复汉军前后杀俘清军五六千人,至白马川为止。其中俘虏的三千多人不加甄别,尽数斩杀。 要警厉天下人么,就不能掺杂仁心。后者的尸体就也扔到了这座京观当中了。 于是一座方二十丈高五丈三尺的巨大山丘就耸立在了蓟州城北,全程参与了这一建筑修筑过程,更眼前目的了四千多人被尽数处决的过程的高杨、耶稣会传教士们,大小便都吓的失禁了。 从亲眼看到三千多人被二百人一波,二百人一波的尽数斩杀那日起,他们这伙给满清的枪炮铸造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手艺法子被满清尽数学会了后,在蓟州给一脚蹬开的耶稣会成员们,每日里但凡有一丁点的空闲时间,就会攥着胸前的木十字架,虔诚之极的向上帝祈祷,让他们信仰的天父宽恕他们的罪孽。 三千多人就这么砍了。这个数字能比得上他们耶稣会在中国上百年来坚持不懈的传教的成果都不差了。包括高杨在内,所有的人都给吓懵逼了有木有? 陈鸣还清楚的记得高类思和杨德望的,这两个我大清的留学生在陈鸣的记忆中曾经留下了深刻的一笔,而且两人的‘学历’也被陈鸣从佩里埃那里得到了证实。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俩人现在竟然混的那么惨。还有那群耶稣会的传教士们,给满清的枪炮工业改进和生产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他们,竟然最后时候被踢下了救生船! 也是活该! 陈鸣对那些耶稣会的传教士们没半点好感,这些人路上死了也就死了。但是高类思和杨德望两人是他亲自点名要确保生命安全,乃至不能残疾的‘宝贝’! 但在这个最基本条件得到保障的时候,那就不用再给他们一丁点的优待了。 从蓟州到北京的这一百六七十里路上,他们整整走了五天,脚底板子都磨出了一个个血泡。 到了北京一群人就都给关了起来。陈鸣现在没空见他们俩,这俩人也需要在牢房里深刻的反省反省。现在把他们‘招待’的越好,将来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耶稣会的传教士下场也是一样的,全部关起来! 因为他们对满清的‘贡献’,众人皆知,所以连甄别都不用了,直接撂进了刑部大牢。 “永珹答应交还珍宝古董了吧?” “我就说么。谁敢把宝贝看的比老祖宗的坟头还珍贵的呢?不怕自己位置坐不稳啊。” “这事儿传冯廉去办。他是包衣旗出身,多多少少对里头的东西有认识。” “虽说的白马川的队伍不继续往北打啦?鞑子还东西是还东西,我也不刨康麻子的坟头了,一报还一报么。”刨坟毕竟有点伤阴德,有点没下限了。现在这个时代对于这东西还是很看重,很有影响力的。就算是报复,也不适合现在做。 “注意收拢汉民。后勤部门务必要保障充足的粮食供给……”还要引领汉民原路返回故园。 这玩意儿太麻烦了。被鞑子强行迁出长城的小百万汉民,到了草原上,几乎没人管了。相比鞑子也看清楚了不容易。 汉人跟八旗不一样,后者作为一个军事组织,即使再腐朽,建制还在。就像和珅,满洲正红旗二甲喇人。他们是有最基本的建制的,三百人编为一牛录,由牛录额真(佐领),管理其内部的一切事务。每五牛录为一甲喇,设一甲喇额真(参领),每五甲喇设一固山额真,即旗主(后称都统)。 八旗撤退的时候,除了那些真正的达官显贵,余下的人全都是按着‘建制’来的。这好歹是一套程序。而汉民呢? 清军自己搞‘强迁’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块,人走到长城外的时候,已经完全混乱了。 四九城的人,武清的人,香河的人,蓟州的人,遵化的人,再想整理也不可能了。 而现在这一难题就落到了复汉军的头上。 “唉!”郑宏宇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殿下,这事儿真的不好办啊。”抬头疼了。 “不好办也要办,还要办得好。我是相信后勤的。”陈鸣很有领导做风的道。 郑宏宇还能说什么呢?何况复汉军的后勤部队又不是真的无能为力?他们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历经了多少次大军团作战的军需补给供应?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江海远程跨省的千里调度,真金都是经过火连的。 这队伍就是一次次‘练’出来的。 第四百九十七章 弹幕鼻祖是乾隆 上海市区中,一处占地面积不小的宅院里。里里外外数十名挎刀配枪的精壮汉子靠着墙边、屋角,还有院门,一个个挺身竖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整个宅院守备的密不透风。 内院小花厅里,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个月的朝鲜先王后金氏面色沉凝,她身前坐着的二人则是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中都透着沮丧和低落的金基种和丁载远。而周边伺候的朝鲜宫女太监们,一个个双目红肿,如同无家可归的落水狗。 沉默了良久,眼睛不自觉间已经泛红的金氏哽咽的道:“难道朝鲜对天朝汉家正朔还不够恭敬吗?肃宗大王在昌德宫的后苑修筑大报坛,祭祀每年进行一次,年年朝鲜君王逢祭必亲自,以不忘大明对朝鲜的再造之恩,是朝鲜最隆重的祭祀典礼之一。 我们对天朝还不够恭敬吗?” 《中原日报》上大幅度渲染了京津决战以来的几件事,杜集之战是一出;冯廉反正,轻取北京城是一出;复汉军在蓟州大开杀戒,修筑京观,非为炫耀武功,而是为祭奠蓟州遇难的百姓是一出;最后就是陈鸣进入北京后的一系列表现! 封闭紫禁城,保护翰林院,这跟朝鲜沾不上边,然后以一百二十八颗鞑虏汉奸的脑袋祭拜崇祯皇帝,就是让眼前的三人兴奋的消息了。三月十九日本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却因为崇祯皇帝殉国之期,给这一天增加了一层非一般的光环。《中原日报》的受众是多么广泛啊,一经刊登,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才恍然,原来这一日就是崇祯皇帝的忌日。 朝鲜人看到这些报道后兴奋异常,复汉军对于大明是十分尊崇的。而他们朝鲜对于大明也是十分尊崇的,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可是,然并卵!金基种在外交部碰了一鼻子灰,几次请见,连陈惠的面都没能见到。 “中殿娘娘,上国大王身体欠安,将来继承大位者,自是太子殿下。而上国太子操掌兵权,征伐天下。军武之事,说句不敬的话,上国大王还要避让太子殿下一头。”丁载远对陈惠和南京已经灰心丧气了。但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是大都督府给他透漏出的那点口风,先西北后东北是太子陈鸣定下的策略,复汉军现在对于清军的进攻,只是为了尽可能的消弱清军的力量,之余还要夺回被强迁的汉民。 “丁副使是说,在太子殿下那里下功夫?” 丁载远把身子一躬,道:“中殿娘娘,我等必须在上国太子殿下那里下功夫。先西北后东北乃是太子殿下亲自确定的战略,上国上下无敢不从。如果上国太子殿下欲助朝鲜,行先东北后西北之策略,则南京也必无人敢有质疑声。” “上国并不欲立刻于朝鲜动兵。”金氏不是看不出西北清军要比东北清军对陈汉的威胁更大,后者有一个陕西呢,而且听闻清军还勾连了俄国人。“上国太子殿下操掌军权,此策略为他亲自所定,岂有三军统帅出尔反尔的道理?”金氏未到南京的时候她都知道陈汉政权中是陈鸣掌控着军队大权的,金基种和丁载远在鲁山、南京这么些日子了,又怎么是今天才明白陈鸣的重要性?他们不是没跟陈鸣套过近乎,只是巴结不上而已。这种情况下要让陈鸣忽的转变态度,谈何容易? “大汉光复北京,我朝鲜当年受皇明再造之恩,自然要亲往祭拜大明的神宗皇帝。” “上国现在有一词叫做‘广告’,取广而告之之意。我辈奉中殿娘娘亲往北京祭拜明皇就是一则‘广告’。会引得上国举国之瞩目,让上国天下万民知晓我朝鲜之名。待到那时,再撒钱勾当报社,明我朝鲜之苦难,必可掀起一番热论。”丁载远的拳头都握了起来。 金基种则两眼放光芒的接着说:“朝鲜乃天朝第一近藩。到那时候,我们挟民意之论,上书汉王,即使不能让上国立刻发兵朝鲜,也能给朝鲜争取到更多的钱粮救济!” 打今年开始,复汉军给朝鲜的物资军需等等就有一定的归额了。 粮食,二十万石。从安南和暹罗购买的大米,沿着漫长的海岸线直接送到朝鲜去。棉麻布匹等五万匹,外加火枪火炮等一部分军需,还有五十万块银元。 这些东西放在朝鲜,除了养活N多汇聚在南朝鲜的原朝鲜国两班权贵外,再养活依附于全罗道和庆尚道的朝鲜义军都堪堪不够用,对于下面的数都数不过来的难民就更完全招唿不到了。可能朝鲜的两班权贵们也乐意看到这一局面,他们从两边的‘人口贸易’中上下其手,可是搂到不少的好处。 而现在的朝鲜,有了粮食就不愁没人当兵,这些两班权贵们也就有了更多的兵力。这一现象也更加速了朝鲜的军阀、门阀化。错非朝鲜一直就有门阀士族党派,以及势道政治的传统,如果放到中国,‘两君’的位置怕都坐不稳当了。 哪个中国君主会对手下人的实力比自己强出许多而感到放心?朝鲜有这个习惯,中国可没。 现在这些物质当然是掌控在复汉军的手中,可是金基种跟丁载远等朝鲜正副使却可以主动打报告打申请,他们正慢慢的被融入进来。金基种对于恩彦君李裀、延龄君李禛,态度中立,没什么偏袒的。他们现在的目标更直白的是将金额钱粮不断的扩大!那样才能对朝鲜更加有利! 从院子里退出来,金基种脸上严肃的表情一点点变成了阴沉,丁载远也收起了之前愁苦的样子,可气质却变得更加颓靡。 站到路口,两人居住的小院位置不同,这里该是他们的‘分手’的地方。 一路上一声儿都没有吭的丁载远,终于开口了,“正使大人,此事成与不成……,丁载远皆愿一死赎罪。” 金基种脸上流露出一抹似哭又笑的神态,“我为正,你为副,要死之时又岂能无我?” 很是有点让外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一番对话,但可以肯定的是里头必有原由,而那内院里的金氏对此是半点也不知道。 …… 圆明园里,陈鸣没有住正大光明殿,就跟封禁紫禁城的意义一样,作为圆明园的正殿,这是一个象征。 九洲清晏他也只是住了一晚,圆明园四十景,景景都让他流连。那前世被炒的沸沸扬扬的十二生肖人身兽头铜像,任何一个对于中国都是绝对的国宝,可是陈鸣在海晏堂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十二尊完好无损的铜像。 这是圆明园最大的一处欧式园林景观。海晏堂正楼朝西,上下各十一间,楼门左右有叠落式喷水槽,阶下为一大型喷水池,池左右呈“八”字形排列的就是那十二生肖人身兽头铜像。每昼夜十二个时辰,由十二生肖依次轮流喷水,正午时,十二铜像口中同时喷射泉水,这些铜像是西方人设计,在中国制造的,融东西方文化于一身俗称“水力钟”。 后世宝贵万分的十二兽首,在满清眼中却是连收集价值都没有的寻常之物。在永珹收拢了圆明园里无数宝贝,运出北京时,不管是受理此事的满清大员,还是永珹他自己,对于十二生肖人身兽头铜像都完全是‘看不见’的态度。 而这种没被满清看在眼中的东西,放到他上辈子的中国却是举国震动的绝品国宝。百年屈辱,中国到底遗失了多少宝贝? 陈鸣住进圆明园之后,他内心中就时不时的升起一股暴揍英法,把这两个国家摁倒地上一阵乱拳直接打死的冲动。 他没有住西洋楼,此时的他一点也不觉得那里有什么‘谐奇趣’,陈鸣在圆明园里真正最喜欢的地方是蓬岛瑶台。 环海四周,疏密有致地分布着一处处宫殿或院落,被一条条河渠或一座座假山彼此分隔开。 而位于福海中央的小岛,或者说是一处陡峭的巨岩,高出水面约一丈许。岛上建有一座小巧别致的宫殿。站在水边眺望那宫殿,会觉得宫殿挺小的。可事实上宫殿虽小,却依旧有一百余间大小厅室。四个立面,精美之程度,陈鸣贫乏的国文功底根本无法形容。 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岛上放眼四望,可见到岸边疏密错落的重重宫阙,延伸至水岸边的座座假山,流入海中或从海中流出的条条河渠,以及河渠入海口或出海口的座座桥梁。再加上装点桥梁的处处小亭或拱门。福海的景色真心美不胜收。 岸边的美景变化万千,无一处与另一处相雷同的。这里是方石砌就的整齐堤岸,与长廊、小径和道路相连;那里就是岩石堆叠的嶙峋高崖,极尽人之想象之能事。 一座漂亮的高台,台上建有宫室,可由两侧拾级而上;而在高台的另一侧,更有楼台亭榭,层层叠叠,渐次展开。又有一片花林竟艳,映入眼帘;稍远处,则有一荒僻树丛,像是只有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方能见到的景致。有高大挺拔、堪作栋梁的乔木,有来自异国的树木;有的以灼灼繁花见长,有的以累累果实取胜。 这完全就是陈鸣个人审美观需求的极致表现。他是爱死这个地方了。 福海岸边还可见到无数的竹笼或亭子,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养着各色品种的水禽。陆地上,也不时能见到放养观展的动物,以及供射猎的小小园苑。 自从圆明园没有了约束后,这些走兽和水禽是遭了大殃了。如果不是肖长春带人冒险进入圆明园中,大致掌控了局面,等到复汉军控制此处盛景的时候,院子里的走兽和水禽都要被太监们给打牙祭吃光了。 没有了约束,理智都要崩塌的人,那破坏力和无下限是无可想象的。 你能想象的到正大光明殿内雍正帝手书的楹联“心天之心而宵衣旰食;乐民之乐以和性怡情”给砍的霍霍牙牙么,皇帝的龙椅给泼上尿么? 肖长春带人冲进圆明园的时候,在后殿看到了一堆还没彻底熄灭的火,上面架着两只被烤的半熟的水鸭子,旁边破碎的‘柴火’里赫然就有乾隆的手书“遹求宁观成,无远弗届;以时对育物,有那其居”匾额。 偌大的圆明园一个护兵侍卫都没有了,技勇太监们也全部被满清调回了紫禁城,肖长春是带着有死无生的信念进来的,却发现群龙无首一片散沙的圆明园真的没有半点危险。 当着所有太监们的面,肖长春砍了十几个指着他们大喊“逆贼”的太监的脑袋,又把三十多个隐藏和逃跑的太监陆陆续续的吊死。他们在园子里待了那么多天,清军似乎真的忘掉了圆明园一样,对那里不闻不问。 永珹不出意外的送回了大批的珍玩古董还有宝贵的字画,比如《女史箴图》【唐代摹本】,比如《富春山居图》,比如珍贵的《五牛图》,比如《行书梅竹诗谱》,比如《照夜白图》、《鱼乐图》,还有《康熙南巡图》、《雍正皇帝祭先农坛图》、《雍正皇帝临雍图》、《塞宴四事图》、《木兰图》、《哨鹿图》、《百骏图》、《紫光阁赐宴图》、《马术图》、《万树园赐宴图》、《阿玉锡持矛荡寇图》、《乾隆平定准部回部战图》等等。以及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远帖》等等。 这些东西有的很好,比如天下皆知的“三希堂”三大珍宝,以及《女史箴图》、《富春山居图》等等,都是绝对的国宝一级。但还有很大以部分都是滥竽充数的垃圾,比如那《康熙南巡图》、《木兰图》、《哨鹿图》、《百骏图》等等,至少在陈鸣看来那就是垃圾。 东西送过来,陈鸣没怎么看。他对《女史箴图》不感兴趣,倒是对《富春山居图》、《五牛图》、《快雪时晴帖》、《中秋帖》和《伯远帖》这些上辈子就知道被乾隆给‘毁’了的字画十分好奇。 三希堂的“一希”,王献之《中秋帖》,引首为乾隆所题“至宝”二字。以陈鸣的书法水准来看乾隆这俩字写的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他要强。 “二希”王羲之《快雪时晴帖》。乾隆对《快雪时晴帖》极为珍爱,他在帖前写了“天下无双,古今鲜对”八个小字,“神乎其技”四个大字。嗯,那一个‘神’字写的很好,陈鸣觉得自己这辈子绝逼都达不到那个水准了。 《快雪时晴帖》被乾隆皇帝视为“三希”之首,此帖只有短短二十余字,但乾隆题字的篇幅却远比书迹长得多。 最后是《伯远帖》,据说这是仅存的东晋书家真迹。那么到底被乾隆毁成啥样了呢?陈鸣看了后就觉得眼睛都要辣瞎了,也不想多说了。满桌盛宴中放了一堆粪的赶脚! 还有那《富春山居图》,乾隆竟然把留白全都写上字了,其题字和盖章犹如乌云一般遮盖在名画之上,让人看了也真是要醉了。亮瞎双眼啊。 熊炳章是个文人,冯廉也是个文人,两人平日里可没机会近距离出没这些传世字画。可现在看了这些后,两个人的身子都禁不住颤栗了起来。 赵孟坚的《行书梅竹诗谱》,这个人大家可能知道的不多,南宋宗室,他有个从弟叫赵孟頫。这下知道了吧? 《行书梅竹诗谱》就是他的梅竹诗,接近八尺长。 被乾隆默默地签了八个到,分别是“御书房鉴藏宝”、“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石渠定鉴”、“宝笈重编”、“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 冯廉是满清重臣,对于‘弹幕’狂魔乾隆的作为还是有所耳闻的。见陈鸣指着那八个印章一脸的唏嘘,冯廉咳咳了一声说道:“殿下,老臣对此事曾经有所耳闻。乾隆的印章据说常用的不下四百枚【据考证常用的是五百多枚,现在乾隆挂的早,就给他减少一些】,鉴赏字画是有套路的。”祸害名画祸害得很有讲究,不是瞎胡来的。 “首先,这些书画贮藏在干清宫、养心殿、重华宫、御书房四处,所以每个地方的藏品都会盖上“地名加鉴藏宝”的章,例如“御书房鉴藏宝”。 其次,凡是乾隆看过的作品都会盖上“乾隆御览之宝”。 再次,《石渠宝笈》是为乾隆朝前期编撰的大型文献,成书于乾隆四年,着录了清廷收藏的历代书画名品,所以凡是被收藏的作品都会盖上“石渠宝笈”。 最后,上等的书画作品会被盖上“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和“宜子孙”;而且,“三希堂精鉴玺”和“宜子孙”两枚印章必须成对出现,还要固定出现在作品的右下方——“三希堂”在上,“宜子孙”在下。” “那这《五牛图》呢?” 陈鸣真像让部队把乾隆的棺椁夺下来,拉出来鞭尸了再鞭尸,就他这种文化水准看了都觉得心情不爽到极点,这个乾隆,太让人恶心! 这可是后世中国的十大国宝名画之一啊。出自唐代画家韩滉之手,也是目前所见最早作于纸上的中国画,之前的都是绢本。整幅画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农村生活气息,五头神态各异的牛,或行,或立,或俯首,或昂头,通过五头牛各自不同的姿态以及丰富的色彩变化,使每头牛都颇具立体感。而画中的牛的目光都炯炯有神,可以体现出牛的温顺却又倔强的性格。可是乾隆乱七八糟盖了不少的印章,夹在两牛中间的缝隙里,把一张不大的作品填得满登登的,让韩滉笔下浓郁的农村生活气息消散了七七八八,严重破坏了整幅画最初的观感。 赵孟頫在图后的题跋中认为韩滉此图意在效梁朝陶弘景画牛寓意的故事。而乾隆在图上提诗中写道:“一牛络首四牛间,弘景高情想象间;舐龁讵唯夸曲肖,要因问喘识民艰。”可以看出乾隆认为《五牛图》并不是说陶弘景之事,而是意在表现汉代贤臣丙吉关心民间疾苦,路见牛喘而致问的典故。 乾隆的这个有点源于他自己所处的地位和立场且不去提,只说题跋和印章,人家赵孟顺字写的那么好,都只不过在图后题跋。乾隆呢?正面题跋不说,啪啪啪,盖了至少八方印,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印。 “这叫什么?这就叫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有套路!”一番吐槽加喷水,陈鸣觉得自己心情是大畅快。甚至于他心理面也琢磨起了这个主意,自己是不是也要多弄几块印章呢? 我也不多盖,就盖一俩,俩仨…… 话说把后世价值过亿的国宝那在手中那啥,真的很带感。 第四百九十八章 晋商 陈鸣虽然爱煞了蓬岛瑶台,但他并没有在里头多住几日,因为那里四处环水,往来消息通报甚是不便,在里头就多住了一天,陈鸣就回九洲清晏了。 复汉军夺取了北京,但北京的易手并不意味着战争就此了结,数万部队杀出长城,正在承德奋战,几十万百姓也将陆陆续续的回迁原籍,再有清查京津的一些府邸店面等等。后者能变卖的就变卖! 虽然陈汉不准备迁都北京,必然会让北京的经济发展受到一定的影响,但北京本身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渤海湾的便利,以及跟北方草原的接壤,这片土地在未来时候必然会重新站立起来。 而且北京作为陪都,政治地位再低又能低到那里? 再说了,除了承德方面的战事,陈鸣还派出了山东陆军二师,外加冯廉手下的人马迅速整合起来的北京守备一师,向宣化府和察哈尔一带展开攻势。后者复汉军现在还确实难以掌握,但至少要让那里的蒙古人知复汉军的厉害,千万别自己来找死! 而且拿下了宣化就控制了张家口,对于山西的晋商和内蒙六盟都是一个沉重到极点的打击和制约。这并不是说山西与内蒙的联系通道就只有一个张家口,而是张家口的商业规模和‘贸易值’是大草原上最高的。 同时,夺取了宣化,也就对晋北的大同构成了直接威胁。 就在京津决战的时候,河南的复汉军主力已经夺取了洛阳城,清军败退潼关。复汉军随后从陕州、垣曲渡过黄河,已经扫荡大半晋南,打到了临汾和潞安了。 等到北京这里的局势料理妥当,晋南晋北群集进攻,扫荡山西那是易如反掌。 陈鸣内心里对晋商的痛恨远比扬州盐商更甚,后者被满清当肥猪养,时不时的被收割一茬,在复汉军起兵的过程中,为满清出钱出物,不知道帮了满清多少忙。但猪这东西你对它还有什么指望呢?再说了扬州盐商的这点罪过跟当初投机外族的晋商比起来,就太不值得一提了。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 明末清初的晋商八大家,一个个都是腰缠百万的豪商巨富,但他们的所作所为按照的普世观点来看就是名副其实的汉奸,早在满清入关前,他们便常往返于关内关外。 在明朝日益动荡的关头,就是他们在正常贸易之外,暗中为满清输送粮食布匹棉花等军需物资,提供关内的各种军政情报,搞起政治买卖。清军入关后,没有忘为己入主中原建立过赫赫功业的八大家,顺治在紫禁城便殿设宴,亲自召见了他们,并赐给服饰,封为“皇商”(籍隶内务府)。 为首的范永斗被命主持贸易事务,并“赐产张家口为世业”。其余七家,亦各有封赏。 陈鸣现在最最可惜的就是,当年的卖国汉奸八大家现在早已经辉煌不再了。除了一个范家还乾隆朝中前期依旧拥有着不俗的政治实力和财富外,其余七家早已经给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至少主家是早就消失了,只剩下少量的分支。现在商场上若是一提起来山西晋商大家,那是榆次常氏、太谷曹家、介休侯氏、祁县渠家、平阳亢家这些后起之秀。 这五家才是集粮食、布匹、食盐、丝绸、药材、茶叶、当铺、钱庄等多类别于一身,垮行业的真巨头。而且一个个发家的痕迹虽然免不了要与官府扯上瓜葛,但跟之前的范永斗、王登库等人,那是绝逼的不同。他们更多的是靠自己的辛勤奋斗和高瞻远瞩的开拓进取而成功的,跟政治投机是完全两码事。 平阳亢家现在就在复汉军的控制下,当家主事人一个都没跑。作为山西首富,亢家在清初发迹时就有“约计千万”的资产,不比鼎盛时候的八大皇商逊色,只是后者头上有顶官帽子。从清初到乾隆中期,百多年里亢家气运鼎盛,家道从未中落。且亢家人会来事,在灾荒之年,总会捐献出一点钱粮,来赈灾施舍难民,装潢门面。于是百多年下来,亢家尽管在作为大盐商、大粮商、大典当商和钱庄大老板之外,还成为整个太平府最大的地主,可在当地的老百姓心目中竟然名声很不错,乃是众所公认的大善之家。 要知道亢家的土地虽有很多是购置于当地的地主之手,但更多地还是来自太平府的自耕农,每逢灾年或是收成不好的时候,没到收租收贷的时候,亢家杀起穷鬼可是半点不见手软。但是亢家会装点门面,在当地的名声相当的好。 而富贵了百年的亢家与满清官府的交情之深,也可想而知。范家给康麻子往西北筹运军粮的时候,亢家就出了大力。历任山西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逢年过节从没有短过孝敬。这几年里亢家陆陆续续给满清捐纳和借款钱粮一二百万两银子。这样的人家竟然敢一个不跑,亢家人的胆量很强大。 从太平府往北就是介休,除了侯氏外,还有一个范氏。现在复汉军刚进入临汾【太平府城】,范氏的老老少少就已经往着陕西跑去了,而侯家人也一样没有逃。不仅仅是侯家,常家、曹家、渠家都在看着复汉军对亢家的处置的。 这些人在这几年里可都没少给满清捐钱纳粮,如果复汉军真的半点也不容忍,他们虽然不愿意放弃自己广大的家业,可小命要紧,也只能收拾钱财细软早早的往陕西跑去了。 亢家从康熙年前的约莫千万,到雍干时候的千万家私,是整个山西晋商里唯一一个家产突破了千万级别的巨无霸,亢家后头才是资产在七八百万银两到三四百万银两的侯、曹、渠、常等诸姓人家。再有祁县何家、闻喜李家、灵石王家、太谷白家、孟家等等,家私也各在百万朝上。 而陈鸣上辈子记忆里的乔家、平遥李家,现在才刚刚发迹,乔家与人合开的客货栈广盛公,现在只是山西不起眼的一个小弟弟。乔家的家业不要说百万两,怕是十万两都没有。 至于常凯申的大姐夫——山西孔家,那更是连胚胎都没有呢。 整个山西晋商都在盯着复汉军对亢家的处置,从太平到介休,再向北依次就是平遥、祁县、太谷、榆次,这条从临汾到太原的大道上,分布着一个又一个晋商大豪。甭管他们往日多么的牛逼哄哄,现在复汉军杀过来了,他们这些在之前几年中一次次‘慷慨解囊’为满清捐银借钱的富商巨贾们,就要两腿颤颤了。 傍晚时候,五骑快马飞奔到了介休大槐树镇侯家堡村。 与五年前车马不觉得侯家堡村相比,现在的村子明显冷清了很多,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不大的村落修起了一道一丈多高的城墙,骑手透过城墙都能看到更里面的侯家城堡。侯家祖宅南北向,北靠高高的土丘,由前后二进院组成。占地约四亩有余。远看高墙绕环,宛如城堡。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建筑对于一般的流寇土匪是有很强的抵抗力的。大门为楼阁式建筑,上出雷公柱,柱头雕成石榴形,耍头刻成龙首,刻工精细入微,一丝不苟。 “小人亢毅,有事儿求见侯老爷。”当先一骑奔到城下大声叫着。 介休侯氏不能跟亢家比,亢家都崛起一百多年了,而介休侯氏则是打现在这位侯兴域才算真正崛起,他在平遥设的协泰蔚、厚长来、新泰永、新泰义、蔚盛长;在介休张兰镇设的义顺恒、中义永;在晋南运城设的六来信等。这些商号大多是杂货绸布茶庄和钱铺。 侯兴域年纪不大,掌权时的年龄更小,这十几年来他将侯氏多年来积攒下的力量系统的整合起来,踏足山西晋商竞争越来越激烈的钱庄行当,并且牢牢站稳了脚跟。让家族的资产从一开始的小富一方,迅速的压过了同处介休的范氏。 或者说,范氏的没落见证了侯家的崛起。虽然他们两家的产业根本没什么根本性的冲突。 现在范家人已经逃之夭夭了,他们不敢不逃。解州田家是田生兰的三子开出的分支,结果百年过去了,田氏的本家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解州田家却小日子还过的有滋有味。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他们手中握的有河东的一批盐引,日子过的比寻常小地主可富裕的太多了。 结果这解州的田氏,满门八十七口全被复汉军给抓了,所有的男丁一律处斩,连婴孩都不绕过。所有的女人则都打入了劳改营,等待她们的命运不需要去提。 此举一下子就把范氏给吓尿了,范清济听到消息的当天,就传话所有的范家人——逃! 连个田家的分支都被复汉军这般对待,那范家人要是落到他们的手中了,怕是连女人的小命都保不住。复汉军杀田家人的时候公布了一道公告,给范家等八家扣上了汉奸的罪名。解州当地一个不识时务的举人还痛斥复汉军行为暴戾,结果当天就给撂进了大狱,判了劳动改造三年。幸运的是他的家人没什么事。 此举一下子把整个山西士林打的勾头不敢吭声。 侯兴域这个时候正在用晚饭,听到下人禀报,连嘴都顾不得差就急忙忙的奔到前厅。 “亢毅?”侯兴域认出了来人,这个相貌不扬的中年汉子可是亢家的二总管。 “侯老爷,我家老爷舍出了二百万两银子,两年当中购买如此数额的不记名的土地债券。复汉军高抬贵手,亢家是过关了。” 亢毅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脸上全是轻松的笑容。好,好。侯家没有逃,那想必后头的曹家、渠家、常家、李家、王家等等也不会逃的。 只要肯舍得出钱,家业性命就都可以保下。而钱财,权当破财消灾了。 天知道这些山西晋商对于复汉军有多么的恐惧,复汉军初“扬名立万”的时候就对各地大手笔捐款纳粮给满清的商家富户痛下杀手,依照那个时候复汉军的标准,亢家不要说去买二百万两银子的土地债券就可以消罪了,他们早就给千刀万剐了。 “唿……”侯兴域脸上泛起了久违的轻松,“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哈哈笑着拍着亢毅的肩膀,“走,喝酒去!今天咱们不醉不休。” “来人啊,叫大少爷、二少爷过来。”侯兴域一共六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老大则已经娶妻了,老二也订婚了,如今看的话,秋天里还能再喝一顿侯家的喜酒。 “爹,你说这二百万两的数,会不会是亢家这几年捐给大清的银子?要是那样算的话,咱们家也要花出去五六十万两。”长子候泰来酒后亲自送亢毅去房间休息,回来后就看到二弟侯恩来跟父亲一块喝着茶在谈天。走到椅子上坐下,就这几步路,他就知道说的是什么了。 侯兴域准备变卖家产,筹一筹银子。 再大的家业,如亢家,要拿出二百万两银子也要有两年的时间。他们侯家可不能与亢家比。 “我准备废上一百万两银子。”侯兴域说出了一个出乎候泰来意料的数字。 亢家家大业大,这几年里陆陆续续给清廷捐筹了五六十万两现银,还有所谓的借款,再加上粮食、骡马等物资,外界顾及说都有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以上的数了。所以候泰来觉得二百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对比亢家真心不多。而以此类推,他们侯家纳个五六十万两就足够了。 “亢家没拿那么多。一些数是虚报的。拢共也就废了一百一二十万两。”侯兴域浑身暖洋洋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随着的。这一夜整个侯家人,无分男女,无分主仆,睡的都分外的深沉。而外头看家护院的家丁吃着特意做出来的犒赏,脸上也全部荡漾着笑容。 他们吃侯家的饭,穿侯家的衣,甚至一部分人的家人就在侯家堡村,那自然的就要为侯家人卖命。而能不迈命,不,是能不去死,谁又想去愿意死呢? 就他们这点身子骨还能扛得住复汉军的打击么?根本就是送死么。所以今晚上他们也精神亢奋的整夜都丁点不困。 “侯老爷可听说过银行么?” 第二天,休息好的亢毅与侯兴域说起了自己此来的第二道正事。银行!目光敏锐的亢家一眼就看重了银行,钱庄对比银行根本没有优势。当四家国立银行插足北方的时候,各地的钱庄就都可以收拾收拾关门歇业了。 “自然知道。”侯家产业中钱庄生意可是一个大头。“亢老板还想打那两张银行执照的主意吗?太……玩笑了吧!” “哈哈,侯老板说笑了。我家老爷哪有这么煳涂。我家老爷的意思是,朝廷既然能现在放出两张私人银行的营业执照,那么明年、后年、大后年,谁又敢说没有新的两张银行执照出世呢?到时候要再错过良机,晋商就落后的太多了!” 黄昏时分,刮了一日的风小了些,天上微微泛着些血晕的彩霞裹着一赤红的太阳下山了。 夜幕在天空中撑起,广阔的天幕上闪出了几点星光。 冯雯雯坐着一乘小软轿,由几个婆子抬着出了九洲清晏,一路到了杏花春馆。 是的,冯雯雯进了圆明园了。冯廉作为复汉军完整接收北京的第一功臣,又近来忙碌,陈鸣特意允许冯雯雯入圆明园将养身心,这是莫大的恩赐啊。 事实上陈鸣把话说出口的时候,内心里的龌龊打算就是红果果的了。而冯廉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就仿佛突然间中了大乐透一样,那一刻脸上笑的都全剩下褶子了。 陈鸣点了杏花春馆给她住,这个地方在雍正时候还叫杏花村,取唐朝杜牧的诗歌《清明》中的意境建造,表达的是一种淳朴的田园情趣。 整个景群的建筑布局具随意性,矮屋疏篱,纸窗木榻。馆前的菜圃里根据不同的季节,种植有各类瓜果、蔬菜类,有着浓郁的田园风味。一到春季,杏花烂漫,这时雍正皇帝总要来到这里一边品尝美酒,一面欣赏杏花。 该景建筑在雍正年间还有些农家味道,到乾隆年已是面貌全非。这家伙的审美观点比之雍老四差的太多了。有大殿五间前后抱厦的春雨轩,有重檐四方亭的杏花春馆,有斋,有土地祠,甚至还有城关。其造园意境完全按他想象中的山庄景色成造。 莺儿打起轿帘子,冯雯雯进了房中,神色有些懵懵的坐在榻上,莺儿在一旁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被一旁一个紫烟一拉,两个人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别多嘴。这事儿是咱们能掺和的吗?你不想活啦!”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太子殿下至少没用强。” 紫烟大步的走到外堂,招唿来一个一同进园子的丫头,“去跟厨房的说,今儿姑娘不痒吃腻味的,口味放清淡一点,姑娘晚点再用膳。” “快打水来。姑娘要用水。”莺儿也跟着走了出来,脸色有点发红,高声的叫着。 九洲清晏这里,陈鸣也让人传水。肌肤上似乎还带着一丝香气,笑着走进浴池里,满满一池冒着热气的水,躺在浴池里陈鸣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 遵化、察哈尔和承德东西两场战役打的都很顺利,追想不到的是,王平那老小子从塘沽战场上跑路后,竟然从界岭口出关,打包带回了一支八旗的移民,为复汉军即将设立的冀字号劳改营增添了不少劳动力。 王平部被陈鸣任命为北京守备骑兵一旅二团,他的冒险为自己挣得了一顶副旅帅兼二团团正的帽子。旅帅是前山东骑兵团团正孟灿,山东骑兵团则交由杨磊带领。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到陈鸣耳边,一双小手轻柔的摁在陈鸣肩上。陈鸣抓着那手轻轻往怀里一拉,水花嘭溅,美人就落进了陈鸣的怀中。乌三娘小嘴撇着,神色带着点不高兴。 “吃醋啦。小模样挺不高兴的,让本太子好好地爱爱你……”浴池里响起了陈鸣的笑声。 第四百九十九章 江户幕府 日本安永二年,也就是华夏施行的崇祯皇帝纪元一百四十五年,西历的1773年。 此时的日本正处在一个相对繁荣的安定期,幕府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推行的享保改革,一定程度上挽救了德川幕府的生命力,第九代将军德川家重继续推行此改革,但后者能力欠缺,与自己的父亲相比,德川幕府在日本的统治并没有继续的好转,反而有所恶化,可是享保改革的余萌尚存。德川家重天生体质虚弱,五十岁的时候就一命呜唿了。 现任的幕府将军德川家治已经是第十位了。从宝历10年(1760年)继位,至今十三年,但德川家气运已落,那就是出不了什么好鸟。德川家治对比亲自处理政务,更喜欢于下棋。初继承大位的时候还能致力与老中松平武元他们一起打理政治,不过在田沼意次成为老中后,德川家治就组建将政务托付给意次,而自己埋首于喜好的将棋等事物中。 “大人,田沼意次现在正逐渐被幕府重臣所孤立。”唐飞鹏在自己位于江户的豪华住宅里热情招待着眼前的萧剑,这个刚刚从广东卸任的大人物,此次来日本,绝对担负着有重任。 “这日本虽有西学【兰学】流传,显学却依旧是朱子儒学。儒者,重农抑商也。何况这江户幕府的开创者德川家康是庄屋(村代表,地方三役之一)出身,江户幕府的施政理念中有着很浓郁的农业色。在日本,武士经商是被看不起的。但田沼意次却恰恰轻农重伤,把商业作为改善幕府财政的首要去抓,就只能被说成和商人同流合污,中饱私囊了。” 萧剑听了隐隐点头,唐飞鹏这几年在日本做的很好,虽然这里有陈汉来自中国的大力支持,对日本权贵们所需的各种高档奢侈品,全力供给,但田沼意次也是一个不能绕过去的人物。 此人在六年前当政,为促进长崎的贸易做了不小的改变,同时输出铜和海产(干鲍鱼、海参、鱼翅)替代大量外流的金银,促进金银的输入。另外他承认商会,增收运上金(类似法人税),同时扩充专卖制度,推行幕府自主经商。 同时由计划的开发虾夷地和对俄罗斯开战贸易。这个时候的俄国探察船只已经开始出现在日本海域,日本世经学家工藤平助因此还写了倡导国防的《赤虾夷风说考》。“田沼意次一直期望通过和俄国展开的官方缔交及贸易,保护日本免受俄国的威胁。就像满清在恰克图与俄国的交易一样,以双边利益为制约。” “田沼意次的施政主张与日本现在的政治思想背道而驰,所以田沼意次的名声很臭。”而唐飞鹏在日本这么快就立稳了脚跟,跟田沼意次的一系列改革是分不开联系的。 “我就是一介商贾。天朝历朝历代,几曾闻之,一介商贾能成为当朝宰相的座上宾?”就连唐飞鹏本人对于田沼意次也有点小鄙视,觉得他太跌份儿了。外人攻击田沼意次贪污受贿,这是一点都不假的,生活奢靡上田沼意次是很有张居正的风采的。 日本愿意输出铜,唐飞鹏就大肆的购入铜料,中国永远不会嫌铜多。尤其是小额辅币的铸造,要把天下铺满,就要用去多少铜料? 在云南铜料几乎停产的现在,江西的铜矿开采刚刚开始的而今,中国需要海量的铜料。 同时他还一次次大手笔从日本收购高品质的天然硫磺,这里的硫磺比台湾的更便宜,还量大从优,至于那些海货,陈汉高层也从来来者不拒。如此一来唐飞鹏的真面目几乎就坦荡荡的暴漏出来了,但当所有人都能确定唐飞鹏背后的来历的时候,复汉军已经夺取了整个南国。德川幕府脑子瘸了才会驱逐唐飞鹏呢。 而早几年还一个个拿着牛羊肉当宝贝的陈汉高官显贵们,现在也开始吃起山珍海味,燕窝鱼翅海参鲍鱼了。每年输入都城的高档山珍海货,相当一部分就来自日本。不是说中国沿海就不产这些,而是因为战乱的缘故,中国的从海产品干货制取还没有得到彻底的恢复,无法形成一个货源充裕、集中的‘交易市场’。 内务处用一分的力气就能从日本收购来一分质量有保障的海货,在中国却要用两三分的力气才能收购来一分同等的海货。虽然近来随着国内产业的恢复,日本的海货在内务处的供需比例上日渐减小,可中国的市场太大了。唐飞鹏做着生意一点都不会亏。 对于田沼意次来说,唐飞鹏甭管身后站着是谁,他所存在的意义,所代表的意义,那就是一条活着的金银河。而且唐飞鹏显露真行之前就已经是他的座上宾,那么他就更没理由不对现在的唐飞鹏大大的友好了。 更不要说满清在囊中羞涩的时候,悍然杀入了朝鲜,拿朝鲜的财富补了自己的贫血。此举满清祸祸的虽只是朝鲜,却让日本也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寒意。 日本距离朝鲜就只一水之隔啊。 紧张的气氛从本州北部的陆奥、羽前、羽后等藩一直席卷到九州和四国。 德川家治那些日子都无心再下自己喜爱的围棋了,跟着幕府重臣还有各地的大名一场场的开大会,纵然日本西侧沿海的藩国大名全都是外样大名,德川幕府也要在威胁之下放弃前嫌。结果他们做了忧天的杞人。 可不管怎么样,整个日本对于中国政局的变化都万分的关注。 复汉军从起兵到壮大,从割据豫西南那块四战之地,到席卷江南,日本人对之的态度先是看满清的热闹,再后是目怔口呆,只觉眼前出现了幻觉。 实在太惊人,太可怕了。就像一只蚂蚁把大象娶回了家,没过几日还把大象给搞怀孕了。太惊悸了有木有?才短短几年啊?复汉军就从起兵完成了到帝王基业的转变。而复汉军与清军的对战,几乎是战战必胜。攻无不克,守若金汤! 自从一百多年前丰臣秀吉搞了朝鲜一把,可是被走到末期的大明奋起余勇两棍子敲回去了,日本就再没有生幺蛾子,老老实实的缩在三个小岛上,闭关锁国,过着自己的安稳小日子。他们鄙视满清,但是对中国发生的大事绝不陌生。 乾隆皇帝登基以来,两平准部,灭准噶尔;平回部,定鼎新疆。大清武功兴盛! 就算是在日本,也都知道乾隆盛世的名号,可就这样的王朝鼎盛王朝巅峰时期,短短几年里愣是被一支义军打的奄奄一息。萧剑根本就不知道日本对于复汉军是多么的好奇与尊敬! 推崇着朱子儒学的日本还不像原时空的百二十年后,对中国的所有一切嗤之以鼻。他们的权贵对于满清或许会面带鄙视,但对于中国文化开始绝对尊崇的。而中国文化的具体表现再怎么着都越不过一个‘汉’字。 只是复汉军三个字,就能赢得日本一定的尊敬。而且陈汉还完成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 当然,这不是说日本人会把中国捧到自己头上,认为自家什么都比不上中国。日本不是朝鲜,它现在已经不是中国的藩属国,在被万历狠狠的敲了两棍后,日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如今中国对日本的影响,除了一点经济上的因素外,那就全剩下历史遗留和文化的因素了。如果萧剑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乘坐使船抵到江户,他必将受到日本上下最高的礼遇。 “我此来日本只为了两点,第一、本官及一众随从,还有你部,全面系统的了解日本社会。从民意民生到商业手工外贸,从财政到武士阶层的数量和生活,再到地方大名与德川幕府间的矛盾,德川幕府与日本天皇间的矛盾。地方大名的军事实力,德川幕府的军事实力……”可以说这是一个对日本社会的全面大调查。工作量很大!也必须要有唐飞鹏的配合。 “第二、就是你要去见田沼意次。把俄国骑兵出现在大西北,俄国已经站到我大汉之对面的消息告诉幕府。然后再对田沼意次说,大王对于日本区区一国之王竟敢号称天皇十分的不满。还有日本区区一小岛,竟然以‘九州’命名,实荒诞可笑。且日本萨摩藩,一区区藩主,竟就敢欺压上国属国琉球,可恨之极!”没有说要日本天皇和九州岛改名字,就是把这消息透漏出去。然后再点出德川幕府的眼中钉肉中刺萨摩藩,胆敢欺压上国属国,他们要倒霉了。就看幕府是怎么选择了! 九州岛是日本外样大名的聚集地,日本所谓的‘外样大名’就是关原之战被迫臣服的大名,他们有的拥有雄厚实力,如加贺藩的前田利家领地、萨摩藩的岛津忠恒领地、仙台藩的伊达政宗领地,三者皆外样大名而又是全国领地最多的诸侯,却没有亲藩或谱代大名的权力,又常被幕府监控。 在原先的时空中,因为外样大名的领土多在靠海的外边,在日本锁国时期反而是最容易跟外国势力交流、联系的地方,如长州和萨摩,文化政治军事都最受西方影响,军事实力强大,都成为了倒幕的主力军。但现在还不是一百年后! 陈鸣就很有恶趣味的想着日本人,德川幕府面对他的这种‘不满’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南洋的战事已经渐渐消停了,南洋舰队如果再把主力留在新加坡和苏禄,那就是对荷兰与西班牙的反压制了。陈鸣还不像现在就挑起战争! 他已经让军情局对南洋布局了。在跟西班牙、荷兰彻底翻脸前,复汉军需要先把橡胶树种子搞到手,还是大批量的。而且复汉军的水师部队现在正处在更新换代期。 大量的旧式船只被拆毁和当成了靶船。 首批的小型飞剪艏帆船正在紧张的制造当中,中型的西式帆船制造已经有了流程,并且造船技术扩散开,复汉军几所大型的造船厂都在制造着五百吨以上一千吨以下的中型帆船,大型帆船与水密隔舱的技术结合,还有飞剪艏的应用等等,还在‘实验’当中。当然复汉军西式帆船的操纵人员培训也在紧张进行中。 这个时候陈鸣可以无压力的对付日本,但不想跟西荷两国搞起来。 今后双边的争斗还是控制着大规模冲突之下,各种代理人和收买战争,复汉军在不大打的基础上一点点扩充着自己在南洋的控制区和影响力。 至于荷兰和西班牙,已经吃到了苦果的他们还敢对复汉军的扩张正面来‘干’嘛? 唐飞鹏已经明白自己的使命了,从今天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了,还是沟通幕府与陈汉的纽带,在商人的身份之外套上了一层‘官’的光辉。 唐飞鹏对此没什么过于高兴的,对比当官,这几年舒服日子过的美美的他更乐意如此的生活继续的持续下去。 “主人。”坂藤一郎迈着小碎步恭敬的走到唐飞鹏身边跪下小声的对他说道。 唐飞鹏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没事。事情要一点点的来么。辛苦你了!”一些人没有享用怎么啦?另一些人不就收用了么?今天他们享用了女体盛,明天歌姬,后天还有男女混浴…… 日本这个地方真真是唐飞鹏的天堂啊。 在日本做正当生意之余,唐飞鹏在大坂、长崎、京都和江户各开了一家伎院,里头多的是收集来的美人,女人,唐飞鹏最是不缺。 第二天唐飞鹏就登门求见了田沼意次,不出所料,两人密谈到了午后。然后唐飞鹏前脚走出田沼意次的家门,后脚田沼意次就急匆匆的赶到了将军府。 当松平康福、阿部正右、板仓胜清三位老中急匆匆赶到将军府的时候,就看到一脸凝重的德川家治还有下手坐着的田沼意次。 德川家治还沉浸在自己内心的烦恼中,田沼意次汇报的内容太刺激了,刺激的他都不要不要了。让天皇放弃皇位,改称‘王’;该九州岛名字;惩罚萨摩藩…… 德川家治头都要炸了。 虽然他很希望看到萨摩藩倒血霉,但作为日本的幕府将军他怎么能够坐视这一切发生呢?天皇改王,九州改名,德川幕府的颜面要不要了?日本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德川家治自己下台不要紧,幕府的统治力会受到极大的动摇的。 “将军大人!” 松平康福、阿部正右、板仓胜清三位老中向德川家治恭敬的行礼。德川家治对着田沼意次挥了挥手,“此事系唐飞鹏告知的田沼意次,就让他对你们细说吧。” 松平康福、阿部正右、板仓胜清三位老中脸上全都闪过一抹不满意。德川家治对于田沼意次太过于宠信了。怕是他们三人绑到一块都比不上一个下级武士出身的田沼意次。 但是在田沼意次用不紧不慢的声音把事情叙述了一边之后,松平康福、阿部正右、板仓胜清三位老中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他们的脸上全都凝结着不可置信与深深的郁闷! 中国的朝廷对于日本的认知想来是不靠谱,缺乏的都令人可笑。明朝的时候他们多次封幕府将军为日本国王,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日本有个‘天皇’,还是睁只眼闭只眼。 中国对日本爵位的册封想来是前后一致的——日本国王,郡王。与朝鲜国王一样。当然,明朝的时候朝鲜表现的太会跪舔了,被赐予位同亲王,也就是郡王的衔享受亲王的待遇。 可日本在唐朝的时候就称唿自家‘天皇’,明显是受了李治、武则天天皇天后的称唿影响,可不管怎么说,这个天皇要是真给改成了‘日本国王’,德川幕府的威望也就可以说再见了。 “将军大人,此事关系重大,以臣之见,当召集天下藩主,共商!” 要掉威望灭声誉,那就所有人一起来,然后德川幕府还能坐稳自己的位置。松平康福道! 第五百章 ‘换’船的章嘉图唿克图 海兰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憋得心里难受,就跟压力过大的高压锅,马上就要炸了一样。 但是他前面站着的是永珹,看到海兰察脖子脑门上青筋毕露,硬着脖子就是不回话,永珹眼睛严厉地瞪着海兰察,那目光就像射出的火花一般! “奴才……,遵旨!” 海兰察最终屈服了,因为他知道永珹说的未必是荒诞的猜想。而十有八九就是陈逆的打算。可也更是因为此,他才更感觉着憋屈。 这愤怒有一份就是对着永珹的,可现实逼的他不得不低头。 大步的走出宫门,海兰察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整个人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发泄着。 想嚎啕大哭一场,因为心里憋屈。 想不顾一切的疯癫一回,因为他要疯了。 这咆哮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整个人都像在燃烧一样,周边的空气都引燃了,他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怒吼中蕴含的愤怒和痛苦听着就感觉像要撕扯你的心脏一样。 永珹在临走的前夕,向清军的指挥官海兰察下达了跟当初对阿桂近乎一样的命令,必要时候抛弃杂兵,只需要保住八旗新军和一部分骑兵即可。因为他从复汉军的进攻态势上感觉得出那种‘再次对决’的欲望,复汉军可不像是专门为了解救汉民来的,而更像是要首先来战斗。 再卑鄙恶劣的事儿,做了一次之后再做第二次就变得毫无负担了。即使现在承德的数万清军近乎全部是八旗,可该抛下的时候还是可以抛下的。永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现在的他要保障东北短时间里的安宁,就必须再次割肉,割到复汉军认为他已经不再是威胁的时候,永珹才能过几天的舒心日子。不然的话就是他来做永瑢的替死鬼了! 可别以为永珹这些日子里就只在陈鸣手下受过屈辱,承德有几个人不知道,锡林郭勒盟、乌兰察布盟、伊克昭盟的骑兵跑了。虽然这三块的蒙古马队数量并不是多多,但这意味着什么啊?满蒙要分家散伙吗? 还有那察哈尔盟和土默特的人。复汉军的另一路人马攻夺了宣化,消息传来察哈尔盟和土默特的人在承德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但是他们还是好的,给了永珹一个下旨的机会,不跟其他三盟一样,自己跑路。这两部蒙古人都是给满清彻底剥夺了旗权的,可以说是草原版的‘改土归流’的成功品。 这些蒙古骑兵的离开并没有让承德的兵力有多么明显的减弱,但却让清军本就low逼的士气跌落到了一干二净的地步。也让永珹的性格大大的受了一次刺激! 承德对于清军来说并不是什么作战的好地方,可偏偏清军又不得不打这一战,因为迁移去东北的八旗移民还远没有走到目的地。清军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必须把复汉军牵制在承德,为八旗的转移继续赢得时间。 不过这个时候的陈鸣不需要为承德和宣化的战局担心,他要处理的事物也不是陆续回迁原籍的那些百姓们的繁杂琐事,而是南京传来的一场官司。 陈惠的手腕非常的有效果,土地债券一经开售,复汉军日益干涸的国库就直接落下了一座座金山银海。不仅是那些商帮商团富商大贾挥舞着支票套购一捆捆的土地债券,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也纷纷慷慨解囊。 东北的地价给定的太便宜是一个方面,老百姓对土地的渴求也是一个方面,最后就是治下黎民对于陈汉的支持。谁都知道复汉军为什么这么做,打仗呢,国库里的钱不够用了。 老百姓是知道好坏的人,复汉军治下他们的日子过的比满清时候强多了。那银元来购买土地债券就是他们对复汉军的支持。 大把的金银流入了国库里,数额之高要超出当初的预算不少,而且这还没算山西的收获。据陈二宝的汇报,山西晋商里的大财主们,已经认购了一千万两白银,头一年能筹集出四百万两银子以上,而那些中小晋商、地主们还没有统计,但想必也不会叫银行失望的。 复汉军账面上比之原计划直接多出了上千万银元。这块油汪汪的肥肉立刻就引来了军政两边的你撕我咬。 文官方面,文教部希望能有一笔额外资金来开办更多的小学堂;水利方面需要银子巩固黄河河堤,预防洪涝灾害;交通部门自然是铺路修桥了…… 而军队里呢?造船需要钱,打仗更需要钱。有了银子他们在今年扫荡四川、山陕之余,还能扫荡云南。而且军工部门已经搞出一种还算可以的水力钻床,让复汉军的火枪制造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包括那已经被复汉军反反复复制造了N多次的线膛枪和米尼弹! 这种钻床研制的成功让复汉军制造线膛枪的成本和耗用时间直线下降,在军方不少高层的眼中,这就是老天爷要助陈汉一臂之力。在这么个时候让钻床出现了。有了米尼枪这种跨时代的武器,扫荡蒙疆,完全是易如反掌。 再多的骑兵又如何?隔着好几百米就能把人打掉。 这种枪械完全就是一种神器。所以解决了‘神器’制造难问题的钻床研究小组成员,里里外外一共七个人,在获得了军工系统有史以来的第一枚金质忠勤勋章的同时,也分享了一共十五万银元的大奖赏。红利之丰厚让所有人都目光热热的! 还有雷汞,就是水银加硝酸。前者不需要多说,后者用硝石干馏就能得到【干馏石胆(胆矾)获得硫酸,再跟硝石那啥,书中小白化】。陈鸣作为一个看过n本历史穿越小说的男人,要是还不知道雷汞是怎么造的,那就太傻逼了。 所以雷汞不算什么大发现,陈鸣又不给自己颁发勋章。 而有了雷汞之后,击发枪也不再是难事了。 会不会感觉着超级‘刺激’?复汉军几十万部队燧发枪都还没有彻底装备齐全,武器库里就已经点亮了击发枪和米尼步枪。而有了雷汞之后,陈鸣甚至还能点亮后膛针击枪! 在与西方世界大打出手之前,米尼步枪是绝对不能暴露的。但击发枪的保密级别就没有这么高了,它是复汉军下一批即将装备的主力作战步枪。虽然雷汞的制造速度相当缓慢,而且时不时的就会受伤致残,出人命,沾着化学边的东东真心太那啥了。少量生产还可,大量生产,危险性太高,储存都是高风险。陈鸣也根本做不到硝酸的工业化生产。可万幸的是,每一个火帽所需的雷汞份量也十分的微小,虽然火帽本身需要是铜质的。 雷汞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东西!与铜作用生成碱性雷汞铜,使其具有更大的敏感度。还可以加入油、脂肪或石蜡使雷汞有钝化。 反正这些东西都在不紧不慢的储备当中。但毫无置疑的是,军方都十分看重这些,现在他们看到了多出来的银子,当然想拿回来做军费,更多的生产线膛枪和米尼弹(这个古怪的名字)和雷汞了。 这官司直接打到了陈鸣跟前,他们背后站着的各有一位陈汉的重要人物,陈鸣的老牌支持者二叔陈聪,和后勤部的巨头五堂叔陈权。 陈鸣也一时间做不出决定,派人飞鸽传信陈惠,这事儿他要先听一听老爹是怎么说的。 其次就是山西的来报,巡抚鄂宝并无战意,复汉军还没有逼近太远,鄂宝就带人逃之夭夭。而且介休的范氏没能抓到,范家人也逃去陕西了。 同时间还有宣化方面的来信,章嘉三世派出了弟子,前来张家口对陈汉求和。 礼物是羊五百只,犍牛百头,战马百匹。 手笔不小。 而更让宣化方面吃惊的是章嘉三世这个与满清关系如此紧密的密宗四大唿图克图之一,在满清岌岌可危的时候不仅没跟满清共患难,反而还狠踹了满清一脚。 宣化方面的部队不敢怠慢,立刻就把消息报道陈鸣这里来了。 乍然听到章嘉三世随着锡林郭勒、乌兰察、伊克昭三盟的骑兵跑到察哈尔了,陈鸣都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了。 可千万别小瞧了这个章嘉唿图克图。纵然在21世纪,这个名字根本就不被人所知,他既不是达濑喇嘛、班缠额尔德尼这样人尽皆知的角色,也不是清末民初穿越小说里频频被主角手下吊打的哲布尊丹巴唿图克图,可是在密宗里,章嘉唿图克图与哲布尊丹巴唿图克图平齐,地位稍逊色藏地那两位。 可是眼前的这位章嘉三世,八岁就进了北京,至今五十七岁,始终没离开过。 雍正帝即位。此年,青海罗卜藏丹津反叛,据说佑宁寺是主要反清据点之一,时局紊乱。雍正元年,雍正帝遣年羹尧、岳钟琪率军平息罗卜藏丹津之乱,年羹尧在甘青蒙藏地区采取烧寺屠僧等高压威慑政策,当时甘青地区的佛教密宗寺院大多数被烧毁。除天堂寺外,华藏寺、石门寺、夏玛寺等华锐十三座寺院都被烧毁,章嘉唿图克图的本寺佑宁寺和塔尔寺等均以“同匪”的罪名被烧毁,僧俗被杀数千余人。在战起之前,章嘉三世被本寺僧人带到浩门河上游密林中的一岩洞中避难,雍正帝亦下旨寻找三世章嘉唿图克图,不久年、岳迎请三世章嘉灵童进京。 雍正帝让章嘉三世学习显密佛法和教义,并且命他与皇四子弘历(即乾隆帝)等皇子一同读书。因此章嘉三世不仅在佛学方面很有造诣,更与比他大六岁的乾隆帝结下了同窗之谊。 乾隆10年(29岁)章嘉三世晋封为帝师,宫中举行盛大法会,章嘉唿图克图给乾隆皇帝和后宫后妃、诸皇子进行胜乐灌顶。所以说,章嘉和乾隆关系十分之密切。乾隆给章嘉破格赐龙撵黄轿、龙袍、黄龙伞,上朝免跪拜礼,可以和皇帝同坐一床,太和殿觐见,六世班缠可以坐轿坐到太和殿第三台阶,章嘉唿图克图的轿子可以到达第二台阶。可以说,章嘉唿图克图是乾隆朝中地位最高的唿图克图,连达濑、班缠和外蒙政教领袖至尊丹巴在政治上也靠章嘉在乾隆面前的周旋。内蒙古六盟的王公贵族大部分都是章嘉三世的归依弟子,因此,章嘉三世在内蒙地区的影响是谁也不能小觑。 “这就是密宗的唿图克图!”集团利益至高。而不再是个人感情操纵行为。 章嘉三世与满清快五十年的交情了,陈鸣都从没有把章嘉三世从敌对的位置上转移过,万万没想到他自己竟就主动从满清那艘破船上跳了下来。 陈鸣当然知道此举对于陈汉现下稳定内蒙大有利益,但内心里对于章嘉三世还是很鄙夷,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他觉得这家伙的人品有问题。 “章嘉三世的条件很简单,一切如满清时候的规矩。内蒙六盟对于我朝表示臣服,每年少不了贡品,但草原还是属于他们。我朝对之形同羁縻。”短时间里这个条件陈汉还是可以接受的。 复汉军需要做的就是保证大草原上的铁器、茶盐的供需,开放张家口。这点很简单。内蒙古六盟章嘉三世也没把握让所有蒙古人对陈汉表示臣服,东面的哲理木和索卓图就不太可能,里头的科尔沁可是满清的铁杆。但是西面的这几个盟他就是很有把握的。他希望复汉军能立刻停下对察哈尔蒙古的进攻。甚至复汉军攻打西北清军的时候,他还可以让青海蒙古对清军反戈一击。 甚至章嘉三世还愿意为陈汉与外蒙的哲布尊丹巴唿图克图,与藏地的达濑、班缠牵线搭桥,只要陈汉履行诺言,他还愿意再到北京,前往南京去走一趟。 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军再定准噶尔,但很快大霍加波罗尼都和小霍加霍集占叛乱,而藏地这个时候也送走了七世达濑。讣闻传至北京,章嘉三世遵圣旨,为认定达赖转世,偕同一名驻藏大臣、两名御医及若干官员经康定等地入藏,十二月抵拉萨。翌年四月,至后藏札什伦布寺,拜会六世班缠·罗桑华丹益希,并去纳塘朝礼后回前藏。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八世达濑已经成人,虽然还没有亲政,但在藏地的影响力和权利绝对不是满清一个驻藏大臣和几百个随员兵丁可比的。而六世班缠在藏地的影响力更大。章嘉三世如果真的牵线搭桥,对于复汉军对藏地、青海、整个蒙古的渗透和安定,都有着非一般的效用。 “殿下,此天助我也。”熊炳章激动的都忍不住站起来了。 陈鸣心里即使对章嘉三世还有点鄙夷,但大事上面,个人感觉还是放到一边吧。“确实是天助我也。”老天爷都帮了陈鸣一把。“不过事情也不能这么的轻易说开,别忘了灵童转世。”‘金瓶掣签’制度还没有确立下来,那规矩要到乾隆晚年才立下。但是原谅陈鸣的无知,他除了知道这四个字外,对于《钦定二十九条章程》可一点都不知道。 这事儿有需要磨叽! “可以暂时随着满清的规矩办,具体的条件,转告南京。”章嘉三世要是真的来北京了,陈鸣立刻就送他去南京。 第五百零一章 沙俄——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陈鸣的整个四月,就在察哈尔与北京的联系,承德战场与京津的联系,北京与南京的联系中飞快的渡过了。 复汉军对于察哈尔的攻势已经停止,当然察哈尔蒙古也没有对满清落井下石,那些在察哈尔两翼八旗里的满清官员全部被他们礼送出境了。不管这些人打算去东北,还是打算往西北,反正是跟察哈尔没关系了。 说起来他们察哈尔蒙古已经很对得起大清了。追溯历史,察哈尔蒙古可是林丹汗的部众。林丹汗的孙子布尔民举众叛清,给康熙发兵讨灭,随后“移其部众游牧于宣化、大同边(长城)外”,分八旗为东西两翼,规定“此八旗在蒙古四十九旗外。官不得世袭,事不得自专”。比土默特都还不如,后者也是才被剥夺世袭旗权十年。所以察哈尔虽然也有‘八旗’的名号,陈鸣却从来不把察哈尔蒙古当旗人看。 章嘉三世现在就停留在察哈尔,归绥六厅的绥远将军手下只剩了两三千兵,那就是一个摆设。就像乌里雅苏台的将军府一样,没有了满清朝廷在背后的支持,如何还号令周边蒙古人。伴随着双边商谈的一次次加深,五月初一,张家口再次开市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草原。 而察哈尔的合作也让山西的复汉军不用担忧长城以北东部察哈尔西翼四旗的威胁了,手中的兵力一边扫荡山西长城以南各地,另一边就是对着长城外西侧的归绥六厅秣马厉兵。 山西复汉军当然不是要彻底的拿下归绥六厅,而是需要将归化城和绥远城给拿下来,后者可是绥远将军的驻地,常驻八旗兵有四五千人呢。现任的绥远将军弘晌乃是直郡王允禔第十二子。也是一个太平将军,因为归绥六厅这里往日根本就没战事,弘晌这几年做的最多的就是整理八旗驻军轮批增援前线,或是在周边地方征召蒙古马队。 现在绥远城和归化城中的满清驻军【不只是八旗兵】估计有没有三千人都说不定,谈不上对山西复汉军的威胁,可也是复汉军必须要摘掉的一颗肿瘤。 时间真的来用的时候就会发现,它们过的非常的很快。 一眨眼,整个四月份都要过去。 北京城里陆陆续续有了生气,那些有着地契的汉民只要拿出地契,就可以拿回自己的家。而没有地契的人,只要周边有邻居作保,也一样可以回家。当然这场大难中死去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整个四月份,京津一带就白事不断。 不知道多少个乡村城镇唢呐声响,哭声连天。 但是就在这哭声连天里,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昨日刚伤心欲绝的办完丧事,今天就擦干眼泪投入进新的生活打拼中。那些被战争和之前的混乱毁掉的麦田纷纷给种上了花生、春大豆。 为了防止地方上残存的大户趁机放高利贷,或是借此机会低价收购田地,各国立银行已经纷纷在京津保定等地方设立分行,虽不可能完全杜绝上述事情发生,但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 工作队也开始下乡! 对比几年前的第一批下乡工作队时的危险和困难,现在的工作队已经是无数低层公员往上攀爬的青云路了。 复汉军坐天下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地方上的大户脑子进水了,才能对工作队下毒手? 虽然工作队的工作依旧困难辛苦,可级别的提升和履历上的记录,这都为他们今后的时间里往上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谁让陈汉就一百个重视基层工作经验呢。 “殿下,察哈尔传来的急报,是关于俄国人的。”章嘉三世联系了外蒙的喀尔喀蒙古王公,没办法,外蒙的哲布尊丹巴唿图克图三世就在今年三月里圆寂,现在转世灵童都还没有找到。 章嘉三世也是刚刚知道,迅速就向陈鸣通报了这一消息!这算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没有了哲布尊丹巴唿图克图,外蒙就是一片散沙,而章嘉三世在外蒙的影响力也会随之暴增,这都是好的方面;坏的方面是,喀尔喀四部八十六旗,领头的实在太多了。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保不准其中有野心勃勃之辈! 现在章嘉三世传来的是外蒙王公送来的急报! “俄国人到达了库伦?”这就更不妙了。 章嘉三世传来的情报让陈鸣不得不万分重视,俄国人穿过哈萨克大草原抵到了唐努乌梁海,然后经过外蒙进入到了库伦,他们从去年就开始出动了,万里之遥连带征召士兵,和携带大炮火枪军火,一直到不久前汇集了贝加尔哥萨克和鞑靼骑兵,这支军队才彻底完整。 伴随着情报一块传到的还有这支俄国军队的成分构成,他们在一万人上下,包括了三千土尔扈特骑兵,两千西伯利亚的鞑靼骑兵【布里亚特人】,一千名贝尔加湖哥萨克,后者不同于西伯利亚上的鞑靼骑兵,乃是整个哥萨克中最精锐,也是对于俄罗斯帝国最忠诚的一批人。广袤、富饶的贝加尔湖草原,让那里的哥萨克过着富裕自由的生活。再有四千名左右的俄国的所谓正规骑兵,就是由俄罗斯人、波兰人、农奴,以及乌拉尔河、顿河一带召集起来的少量哥萨克所组成。 这消息是土尔扈特首领策伯克多尔济透漏给喀尔喀蒙古王公的,然后由喀尔喀蒙古王公迅速的转告给了章嘉三世。 “这是一支大杂烩!”陈鸣看了信报后对这一万俄罗斯骑兵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而第二个印象就是土尔扈特部,那可是历史上率部东归的渥巴锡手下的部族,而土尔扈特骑兵的首领策伯克多尔济又如此的把消息透漏给喀尔喀蒙古,直觉告诉陈鸣这其中有着奥妙。 然后就是这支俄罗斯军队带来的军火,整整两万支燧发枪和五十门火炮。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不管是永珹还是永瑢,亦或是外蒙得到了这批军火,都能给他们的军事实力带来显着的提高。 而且这支俄罗斯人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格里戈里·亚历山德罗维奇·波将金。一个在陈鸣的认知中是叶卡捷琳娜二世‘情夫’更甚于‘俄罗斯军政重臣’的俄罗斯大人物。 他现在已经是中将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政变的时候才升任俄罗斯禁卫军少尉的一个人,现年三十四岁的一个人,短短十一二年里,如今已经是俄罗斯的陆军中将了。 策伯克多尔济并没有过多的介绍波将金,只是隐隐的透漏出,波将金现在有些犹豫,他现在很怀疑满清是否还有执行条约的能力,对比形式岌岌可危的盛京,将这批军火交给西安似乎更可以给复汉军制造麻烦,亦或是就留在库伦。 这道消息递到北京刚刚两日,四月的最后一天,宣化再度飞报了一道章嘉三世传来的信息,波将金决定派出人选前来北京,听喀尔喀蒙古王公透漏的信息,如果是陈汉愿意承认满清与俄国的那份割让土地条约继续有效,俄罗斯不仅不会帮助满清,这一万俄军还能成为陈汉军扫荡关外的最给力帮手。 “呵呵,真是痴心妄想。区区西夷蛮国,竟然要天朝割让土地!”熊炳章听了消息后一脸的鄙夷。他心里没有愤怒,以天朝上国自居的中国人现在看不起任何外国人,即使蒸汽机、纺织机等等机械上西方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文明’,潜意识里熊炳章等还是一百个瞧不起他们。 没涉及到什么利益的时候,他这副瞧不起人的嘴脸还能深深地收起来。可一旦涉及到利益,那就会立刻红果果的暴露出来。俄罗斯在西方虽然是一个大国,可万里迢迢的跑来东方,向陈汉狮子大开口,熊炳章脑子里就有‘夜郎自大’这四个字。 而且熊炳章在陈鸣身边这么长时间了,很清楚陈鸣对于土地的看重,不要说外东北了,自己的这位主子还一门心思的筹划着吞并北越,吞并朝鲜,吞并缅甸呢。外东北固然是不毛之地,那也不可能割出去一分一毫。 而且看看俄国人这语气,哦,陈汉承认了那份割让土地约定,俄国人就帮陈汉打满清;那么陈汉要是不承认呢?俄国人就要帮满清打陈汉吗?这是威胁吗? 区区一万人马,就算是十万人又如何?这种潜在威胁论调,任何一个陈汉高层都不能容忍。 “殿下,何必等俄国人派人来,我们主动派人去。让他们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什么约定不约定的,全是狗屁。听都没听说过,就让他们打道回府,没有什么可商榷的。”黄松脸上挂着与熊炳章一样的表情,而且更加的嚣张。 “殿下,臣以为派人走一趟外蒙甚有必要。不管与俄国人如何,只说当今天下,干坤替换,汉室重兴,外蒙何去何从,也该有个说法的。”冯廉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从另一个角度说道。 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陈鸣定下了主意,这事儿该这么办。甭管俄国人派来的人马会什么时候抵到,复汉军都应该派出使臣往大草原上走一走。 明天是五月的第一天,张家口重新开市,陈鸣已经决定在五月中旬向章嘉三世发出邀请,然后送他去南京见陈惠。 蒙古人交易牛羊战马皮货,还有牛角和蒙古地区的特产药物,说真的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真心不多。而汉人在草原上销售的货物铁器、茶盐种类也不是很多,更奢华的东西普通蒙古人,或者说低层贵族,也根本买不起。但是铁器茶盐这些可是蒙古人日常生活离不开的东西。 没有了铁器、盐、茶砖,蒙古人真的连生活都难。 复汉军打与章嘉三世产生联系的那一日起,陈鸣就火速传信山西和南京,急需大批量的砖茶以备与蒙古人贸易,现在张家口已经储备了两千多箱砖茶,还有大批量的铁器、食盐。后续更在源源不断地运到。 复汉军夺取京津以后,长芦盐场的盐工还有灶户纷纷从各处回归,如今的长芦盐场已经恢复了生产,当然想要将长芦盐场彻底改造,那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这里和山西的盐池足够供应整个北方。 晚上,高彦明来求见,见到陈鸣后的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的说自己要出使外蒙。 因为什么呢? “光在参谋部打转功劳来的太慢。我可想留个爵位给我儿子。”他是高鹏起的四儿子,高鹏起的爵位再怎么着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而眼看着陈汉就要大肆的分封功臣了,高彦明当然要急了。 “去外蒙可是危险不小的。”鬼知道现在的外蒙的诸旗王公们对于满清是一个什么概念。万一碰到脑子进水的,一刀把高彦明给宰了…… 高彦明把手一挥,“这世上哪有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功劳啊?继功当初入暗营,在江阴,在上海,在舟山,每一日不都是铡刀悬在头顶吗?”可现在陈继功熬出来了,将来封爵少不了他的一个爵位。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差距,与陈继功一比,高彦明、黄松、陈继卿他们的功劳都太逊了。 高彦明离开后,陈鸣在位置上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一声长叹。 每一个人都在长大,小时候没有考虑或是想到的事情,当他成家,当他有了孩子后,就不得不想到,不得不考虑了。 高彦明现在是在为他的未来奋斗,也是在为他的儿子的未来奋斗。 …… 在四月下旬,张家口外陆陆续续就汇聚了成百上千的蒙古人,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来自一个个不同的部族。 一顶顶蒙古包在城外开阔的地方立起来,一眼看去,草原风光扑面而来。 大群的牛羊战马,还有一匹匹驼驮着一捆捆皮毛和药材。大草原上牲畜是最宝贵的财富,而蒙古人与汉人双边贸易最直接的方式,除了用银子购买彼此,就是很原始的以物易物。 与城外的蒙古人一样热闹的是城内的张家口集市,虽然超过一半的店面没有了主人,或是更换了主人,但现在的张家口比起之前的张家口还是要热闹到天上去了。 复汉军现下已经近乎全占了长城以南的山西州府,各地与满清官府缠搅深重的不可开交的晋商不是早早的熘之大吉,就是被复汉军毫不留情的清算。 亢家、渠家、常家、曹家等等,这些现今晋商集团里的首面人物固然靠着精打细算和开拓进取纷纷顶替了原先以‘八大皇商’为代表的那些‘投机型’民族败类,可这并不是说山西晋商就真的干净了。里头很多人还是跟满清官府有着深深的纠缠。 如何辨别这些商人,是依附于满清官府赚钱,还是赚了钱后为更便于的赚钱而不得不打点官府,这是一个主要标准! 对于这样的人家,除非是家族名声真好的,不然多是躲不掉被清算的下场的。陈汉对于晋商的清洗,在去除掉范家等少数人外,就都是用这一标准来判定了。 那些死掉或是被劳改的晋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 “呜呜呜……” 长号声吹响,复汉军直接打开了张家口的城门。这交易没有放到口外设立榷场,而是自己打开了张家口大门。城墙上和城内的复汉军各部严阵以待! 第五百零二章 天命所归 安南,谅山。枪炮声激烈。 郑主的讨伐军与山里头的残清军正在激烈的交火中。 自从去年开始,把下龙湾和鸿基煤矿卖出一个好价钱的郑主就对谅山里的残清旧部态度越发的强硬。北郑的新军也正式的成军了,而且人数不少,火枪兵加炮兵,足足一万人。为了向中国购买更多地火枪,郑森把王府的家当都恨不得全当掉,最后更是以割让鸿基城北方的一块土地为代价换来了火枪火炮,并且由手下的头号名将黄五福来担任大将。 这位在北郑地位比之北宋的童贯都要尊贵的北越晔郡公,在郑森的老子郑楹时代就是北越最为重要的大将之一。随着名将范廷重的病逝,宦官出身的黄五福已经成为郑主最为倚重的大将了。其养子黄廷宝受封晖郡公、黄廷体受封体郡公,门下还有硕郡公黄冯基、琏郡公丁锡壤、鹏郡公阮有整等人,操纵军政,权倾一时。 作为一名传统型将领,黄五福对于近代军队的列兵线和火炮的使用自然不怎么在行,但不是有复汉军派出去的教官在么。随着新军的作训完成,这些人就转职成了黄五福的参谋了,北郑对谅山当中的‘儒门三杰’的围剿也进入了倒计时。 郑森最初到不想真的跟陈杰、吴熊光、杨正杰带领的清军残部作战,现在南面的广南国一蹶不振,被起义的西山军打的节节败退,在郑森看来,这就是他一统‘天下’的大好机会。他绝对不想把精锐的新军放在谅山这个位置。 就像当初明乡人一样,山里头的那些人也可以迁移到平原沃土做‘清乡人’么。然后军队调入前线,三杰们也可以都安享富贵,甚至在北郑为官。但是陈杰他们严词拒绝了这一点,这么一来郑森就只能打起精神对他们下手了。 从广西狼狈逃到谅山当中的‘三杰’残军,这两年的休养生息下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更不要说北郑与复汉军水陆贸易大开,三杰的残军从中受了很大好处。他们手中的银子可以卖到粮食布匹食盐和药材等等所需要的生活物资,也可以从莫名的渠道卖到各种军火。实力有所恢复的三杰残军不能也不敢调头北上,他们的目标就只能是向南,至少要从郑主手中夺取一块可供他们生存发展的区域。 郑森也不愿意自己大军正在南面攻城掠地的时候,背后被他人捅了匕首。所以两边的战争就再度拉开了序幕了。 北郑新军的一个队利用山野上的植被作掩护,悄悄地逼近残清军的前凸阵地,但是被残清军的炮兵一阵狂轰猛打,一个队一百来号人连放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向后撤去,带队的正副队官一死一伤。 接着营官亲自率领军队发起第二次冲锋,在身后优势炮火的掩护下,二次进攻的郑军顺利突进了前沿阵地。残清军调集兵力来反扑,小小阵地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血肉屠场。 山地当中,阵地幅面太小,两边都无法投入更多的军队。军队太过密集的话,容易遭到敌人炮火的集中杀伤的。所以两边就是添油战一样,你一个队、我一个队的将部队不断的投入进去。 但总的来说,处于进攻态势的郑军伤亡要远大过残清军的。 北郑新军的前线指挥官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前沿阵就死伤掉一两个营,那样的话他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大白痴了。回过头来黄五福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果断的再度投入两个营兵力,分两部左右包抄向前沿阵地。 整整三个营头的军力,费了两个小时才拿下了残清军的前沿阵地,让黄五福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残清军上下那顽强的斗志。这支残军一点都没有因为北京的易手而军心涣散。黄五福对此也不感觉意外,后者在谅山落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北郑再无能也跟三杰残军多有接触,这支队伍虽还留着辫子,奉清帝为正朔,但他们的精神领袖和主心骨却不是北京的大清国皇帝,而是陈杰、吴熊光、杨正杰三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只要这三人的意念一日不动摇,这支打广西南下的满清残军,就不会分崩离析。 黄五福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谅山地图。 西山军近两年来的发展极为神速,打的广南国狼狈不堪,那简直就是一块油汪汪的肥肉摆在郑森的面前,可郑森被谅山的残残清军给牵制着了一只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肥肉而吃不到口,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吗? 伴着郑军对残清军主阵地的进攻,两边三四十门火炮展开了一场对于安南来说堪称狂风暴雨似的炮击战。残清军火炮的数量算是处于劣势,但是借着有利地形,还有炮手高出郑军炮手一头的素质,火炮数量虽然只有郑军的六七成,却在郑军‘狂猛’的炮击中始终不见半分的减弱。反倒是数量占据优势的郑军一处前伸的炮兵阵地被残清军炮兵抓个正着,四门火炮被敲掉了一半! 硝烟几乎完全笼罩了这个无名山头。白刃战,每一次两边的拼杀到最后都是以白刃战收场。 残残清军的鲜血,郑军的鲜血,染红了一片片大地。 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天明,战斗一次次的结束,又一次次的开启。大批的士兵在战场上蠕动,时而能看到整齐的纵队,不久又变成零碎的散兵;时而能看到一群群阵脚大乱的士兵狼狈的往回退避,死伤者一个个扑倒在地上,受伤的士兵无助的躺倒在地上哀哀呜鸣。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新的纵队、队伍进入战场,他们不是真正的生力军,而大多是从战场上退下后重新集结起来的。 人流如潮,一涨一落,往复不已。被击溃的团队在向后退却,新的团队又补充上来,齐射、炮击、白刃战,然后又被击溃或是损失重大不得不后退,接着又是一场激烈猛烈的炮战。 与广南国百多年里战事不决的郑主手下还是有支精锐力量的,而跟随着三杰跑了半个中国的残残清军也一样不容小觑。两边军队的作战意志相当坚定。 大炮的轰鸣声传到方圆十数里开外,空气都在微微颤动。巨大的回声在山谷此起彼伏。 被郑军征集来做苦力的岱依族【壮族】,侬族【壮族】、傣族、赫蒙族【苗族】等等,都在坐立不安地倾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炮声,他们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将决定着他们民族的命运。 如果郑军赢了,北郑的力量自然会再度统治谅山,而且这统治力度很可能会因为这场战争变得更加牢固,他们最为北郑境内的少数民族日子并不见得会好过啊。 可要是残清军赢了,北郑除非愿意放掉广南,来集中全力的与残清军再战一场,否则的话他们两边就只能相互妥协,这种情况是这些生活在谅山的少数民族们所乐意看到的。双方斗而不破,那就必须双双妥协,力量也就彼此牵制,对于他们这些少民们的压制就会和缓许多。 他们不是安南的华族人,也不是明乡人,不管是在北边,还是在南面,生活在山区的他们都是被打压的少民。 黄五福正坐在大帐里神色平静、默默无言,其实他的内心是很不高兴的。很难相信战争会打成眼下这样的焦灼。这跟他的想象比起,残清军的韧劲强大的实在是太多了。要清楚,他们对付的残清军只是整个残清军中的一部分啊,只是一支阻挡的偏师,残清军的主力可是在攻略亭立的。 在之前,他已经把残清军想象的足够强的了。但现在的事实证明,残清军的韧性和勇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现在他只能祈祷这种勇猛的状态残清军并不能长久的持续下去。虽然在激烈的战斗中败退的往往是攻势状态下郑军。 在战场的另一侧,陈杰沉稳地坐在山洞中的大椅上,目光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神情静淡,镇定自若。虽然战场上的两军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虽然他身边的人都明白,陈杰只是表面上的平静、镇定,但还是让很多人的人镇定了下来。 出现在战场上的残清军只有两千多人,陈杰手中还握着差不多相同数目的后备军,这些数量差不多是残清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了。他们从广西逃入谅山,这两年里有的人无法忍受这里的贫瘠和艰难,走了。不管是去了鸿基城,还是回了北边;有的人是了,水土不服,药材短缺,死人是不可避免的。面对着北郑牛气哄哄的新军,陈杰内心里本是有点小忐忑的,可战场上的较量充分证明了北郑新军的成色。 对比复汉军,北郑的新军差得远了。 他们至少投入了两倍于残清军的兵力,双方的战斗却处在势均力敌的境地,虽然靠着现在的兵力残清军打不败北郑新军,但不要忘了他握在手中的那支预备队。 出其不意,陈杰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一举重创北郑新军的机会! 崇祯一百四十五年的五月,普天之下的亿万芸芸众生刚刚还慷慨激昂的议论着复汉军进北京的一百二十八颗人头,蓟州城北那高大的京观,转而蒙古人的‘臣服’,承德的攻克,山西、直隶的彻底清荡就又来到了众人的嘴边。 从北到南,每天不知道多少个茶馆饭庄的客人在高谈阔论,人头、京观、服气的蒙古人,直隶山西的横扫,真的让人热血喷涌啊。而复汉军表现得越强横,土地债券的买家就越多,就连洋人都掺和了进来。 当然,他们是没资格直接买的。但他们可以借钱给中国籍雇员,然后由雇员出面购买,虽然两边签订的都有合约。但这事儿叫陈鸣觉得,‘买办’这个玩意儿真心是没办法杜绝的。 事实上就是陈鸣的前世,买办又何尝真的消失了呢?只不过换了一个新包装而已。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南一北两道新的消息再度像狂风一般扫荡着众人的耳朵。首先,南面沉寂了很长一段日子的‘三杰’,非常漂亮的击败了北郑的讨伐军,不仅占据了半个层峦起伏、丛林密布的越北山地,还一只脚跨入了安南富饶的北部平原。 另一个消息就是密宗四大唿图克图之一的章嘉三世,已经进了张家口!不日就将抵达北京,然后在与太子殿下一阵儿座谈之后,启程南下南京。 有消息传出,汉王殿下已经准备在南京修一座密宗佛寺了。 南面传到的消息让天底下的汉人都非常得意,一支被驱除出国的残军,都能打的安南堂堂郑主愁眉不展,丢城失地,中国很强大! 北面传到的消息这让无数人为之欢唿,章嘉三世的抵到几乎代表着蒙古部族的臣服,至少是内蒙地区的大部分蒙古部落的臣服,这有着很强大的代表意义。 对于复汉军的‘天命所归’虽然只是锦上添花,但这朵花也是一朵非常非常娇艳的牡丹花。 很多人都知道,就在五月初十的《中原日报》上,二版有一个不大的方框,里头写了一道消息,复汉军骑兵旅将扩充为骑兵师。由原旅帅陈开山担任第一任师帅! 这是一个篇幅不大的消息,可是同一日的《军报》上却用了半个版面的宏篇大论讲述了骑兵师和马源,以及马场的建立和马种的培育工作。里头很清楚的表明一个道理,复汉军扩充骑兵部队的战马那就是来自蒙古,来自张家口。 随着这一消息,整个南京的牲畜价格跌落了一成,其中马匹的价格跌落了一成还多两厘。 谁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骡马牛等大型牲畜的价格会越来越低,这就是影响力。 …… 太原城一处侯家别院里。 带着一脸疲惫回到家中的侯兴域将丫头端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就瘫坐在了椅子上。 侯兴域整个人真的很疲惫,但他的精神很振奋,因为今天那第一批二十万两数额的银子他终于送交了太原城里刚刚成立的中华银行山西省分行。 二十万两银子,整整一百个箱子,二十五辆大马车,他换回了什么呢?三十张‘一万元’面额的银圆卷。 “爹。”候泰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汗珠子,刮光的脑袋上隐隐起了一层黑发茬。 “老大。去把火盆取过来。” “爹,爹……”二儿子侯恩来领着下面四个弟弟也过来了。 侯兴域振作起精神,把三十张债券掏了出来。火光在火盆中燃了起来,映照着侯家父子七张三分不舍七分如释重负的脸。 “烧吧,烧吧。过去的一切全都烧了,干净了,真的干净了!” 这只是侯家的第一批银子,今年他还要再搞出三十万两银子,到了明年,把一百万两银子彻底清理了…… 第五百零三章 蒙古人‘入关’ 皇朝变革中得意人比比皆是,失意人同样不在少数。正如看似平静的江面下总有汹涌的暗潮在涌动。 毫无疑问,丁鑫的老子丁琯就是一个失意人,作为京城顺天府的一个捕头,参与了多次针对暗营围捕行动的他,虽然手上没有沾过复汉军的血,可他也在北京呆不下去了。 满清大搞‘强迁’的时候,丁家人知觉的早,躲过了一劫。可是面对复汉军的‘清算’,丁琯是再也无力逃脱了。因为他的儿子丁鑫是复汉军暗营北京站的成员之一。 丁琯被发配了,发配到了台湾。本来可以留在北京任职的丁鑫现在也成了台湾诸罗县刚刚建立的一个叫做‘布袋盐场’的治安队长。 二十四岁的丁鑫对于这个任命没什么不满意的,至少级别没落不是。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就是面对再坎坷的前途也会勇敢前进。父亲的罪过已经完全清了,自己现在到了台湾,并不意味着自己一辈子都会在台湾。 再说了盐场啊,盐场的治安队长,是哪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坐上的吗?这必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啊。 如果没有丁琯这个坑儿子的爹,丁鑫作为北京站的成员骨干,留在北京警局做个分局长也不在话下,但丁鑫不愿意放着老爹老娘俩人孤零零的迁去台湾,主动申请调去台湾。丁琯本来还有两年的盐场劳动改造,就自自然然的没有了。到了台湾后的丁琯,今后的一年时间中除了不能离开诸罗县,每十天要向治安队打个报告,就没别的事儿了。 作为一个孝顺儿子,丁鑫认为是很值得的。 二十四岁生日过后不到一个月,丁鑫便与他父母妻儿,一同踏上了去往台湾的旅程。因为行程不紧张,一家人没去天津坐海船,而是在通州走运河一路南下。 到了扬州,看了南京城,乘船抵到上海,然后一家人坐上海船抵到了台湾打狗港。 丁琯是大开眼界,山东、苏北的复苏,扬州、镇江的繁华,南京、上海别开生面的市容市貌,让这个一辈子都没出过京津的土鳖真正的长了见识。内心里对于陈汉的敬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大截,包括丁鑫本人,对于现在的南京、上海,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从北京到南京,那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一样。 前者是一个古老的世界,走路、坐轿子、骑马,路面脏乱差,即使北京城是帝都,除了少数几条大道【外城】,其他的小道和胡同也是很够味的。随地大小便,污水垃圾到处是,这跟此时的巴黎伦敦那是属于一个世界,只不过丁家人没有见过巴黎伦敦。他们自幼生活在北京城里,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南京呢?这里有公交马车,有有轨马车,有私人马车,有畜力起重机,从港口到城市,主要街道都是清一色的水泥路面,干净整洁,两旁种植着绿树鲜花,各一段距离还有供斜角的凉亭、长椅。那时不时就会出现的红袖套们,两眼放光一样盯着每一个人,他们代表着陈汉朝廷强大的统治力,道路旁有着一个接一个的垃圾桶,还有高高竖起‘严谨随地大小便’、‘保存卫生,文明整洁’的大牌子,以及人来人往的公共厕所,这真的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把北京比的就像一个超级大乡下一样。 可越是看到陈汉的‘非同一般’,丁琯这心里头就越堵得慌。 北京比起南京来是差了不少,可再差也比台湾那偏僻野地强啊? 丁琯可是知道的,自己儿子身份证上的户籍所在地已经从北京改成了诸罗! 皇城根脚下的人本就有着一股傲气,结果眼睛一眨,自己儿子的籍贯就从皇城变成了乡下,那诸罗县在丁琯眼中就是个乡下,整个台湾比起北京来也是个大乡村。 丁母知道丁琯心里也很不好受,但她就是一句宽慰的话都不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是伟大的,她宁愿自己老两口跑来台湾受苦受累,也不愿意连累了儿子的前途。这一路上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从一个北京的警局分局长转眼间沦为海岛盐场的治安队长,这样的打击对一个丁母来说无疑是沉重的。 “娘,可别再哭了。我们当小辈的还能看着您二老独自来台湾受苦呢。”一旁丁鑫的妻子见状熟练的柔声抚慰道。当然,在她的眼中,丁鑫从北京的分局长沦落为狗屁布袋盐场的治安队长,那也绝对是发配了! 摇晃的马车箱挤进了四个大人俩小孩,是狭小而又拥挤,除了一个不大的箱子外,其他的一些衣物日用品,都给放在后头的马车上了。丁鑫在打狗港租了两辆马车。 丁琯始终在装死一样闭目养神。但是那花白的胡须,憔悴的面容,一种难以掩盖的苍老在证明他这内心的痛苦。 顺天府里的捕头那么多,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躲一躲呢?丁琯手上没沾过复汉军的血,他的罪名就是那一次次‘出勤’给累积起来的。一想起来他这心里头就钻心一样的痛。 “爹,这就快到盐场了。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既然来了就要良好的融入进来,如果丁琯天天把北京挂在嘴边,盐场的人会怎么看丁鑫?他可不是盐场的一把手! “爹知道,知道……”公门里混了半辈子的丁琯如何不知道呢,说话中长叹一口气。自己真的是把儿子给坑坏了。 台湾的布袋盐场,海南的莺歌盐场,再加上长芦盐场,这就是后世中国的三大盐场。这个时期布袋盐场刚刚开辟,莺歌盐场则完全不为人知。可陈鸣知道莺歌盐场在哪里,建在海山之间的莺歌盐场,尖峰岭的连绵群山挡住了来自北方的台风云雨,使这里长年烈日当空,有充分的光热进行盐业生产。海水含盐度高,堪称得天独厚。 一座盐场那就是一片银海,随着复汉军的北伐,各种俘虏和发配的人家,其中的一部分就给送到了台湾和海南。在眼下的时代里,盐场是绝对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丁琯丁鑫可能都不知道,在那布袋盐场里头,他们俩说不定都还能碰到过去的熟人呢。 而与此同时,为章嘉三世南下开道的乌兰察布盟四子王旗扎萨克多罗达尔汗卓哩克图王哈拉柱,也在他自己的百人卫队以及整整一个营的复汉军护送下进抵了南京。 哈拉柱当然不会走海路,陆路也不可能,他走的是水路,跟丁家父子的行程一样,从张家口到北京,再到通州,乘船沿运河抵到扬州,然后到南京。 乌兰察布盟虽然是内蒙六盟之一,哈拉柱的四子王旗又是乌兰察布盟里的带头大哥,但他从没有这般深入的到过中原腹地。往日满蒙的会盟,要不是满清皇帝到热河,巡幸草原,要不就是蒙古人到北京。至少哈拉柱是从没有见过京津再往南的中国风情的。 陈鸣让他走水路,除了是因为水路快捷便利之余,也因为运河的左右两边区域乃是现在中国的精华地带。随着北京的被拿下,大批的百姓回归家园,运河两岸的田地多已经被开辟了出来。而即使海运已经开放,在铁路火车这一变革式的交通工具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内河运输的重要性也是不可能被完全取代的。 先前一日比一日萎缩的运河两岸经济已经有了复苏,而且复苏的势头很快。这里或许再难达到往日在中国经济上那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了,可看看这里,也总比让蒙古人去放马逛荡的强。这运河两岸的城市和繁多的人口更能向蒙古人展示中原强大的实力。 临清的市井比去年热闹的太多了,废墟一片的济宁也在迅速的重建中。在贡献了自家大部分钱粮后,悄无声息的被剥夺了实权的孔家、孟家等等,正瞧瞧的向济宁伸出手去。过往的经历告诉他们,想要继续保障家族的存在,就别把目光寄托在土地上。土地只是基础,经商理财才是维持家族的更有效的手段!而众所皆知的胶州湾和烟台,这两处即将开港的城市,孔孟曾颜四大家没有一个不眼红的,但生存智慧告诉他们,还是趁早别想望了。 现在的胶州、烟台那是山东区域里的新朝新贵的地盘,自己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的。至少在前者还没有吃饱喝足的时候,是没有插手的份儿的。 沈世英不知道临清比之张家口如何,但是临清绝对不如北京繁华。 哈拉柱在山东境内的神色只有好奇式的兴奋,而并没有震惊感,直到船队抵到了清江浦。 在战火后复苏的清江浦焕发着旺盛的生命力,一船船的粮食、布绸和江南产物,从这里向北,从这里西向。向北进入山东,向西沿着黄河运送到中国的腹心。 虽然这里还没有恢复到最鼎盛时候的过五十万人口,“舟车鳞集,冠盖喧阗,两河市肆,栉比数十里不绝”,但千万别小瞧了这个时代商人的眼光。 提前投资是任何一个时代的商人都会点亮的技能。 淮安这个地方明显大有前途,又有几个商人会等人把盘子做大做熟了,自己再掺和进来呢? 而到了扬州,这跟北京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情,让哈拉柱是大开了一回眼界。等船队从扬州转到入江口瓜洲镇,看到往来长江之上络绎不绝的运船之后,哈拉柱把眼睛都睁大了。 “中原的富庶令我大开眼界。长江上往来的船只比四子王旗的牧民都要多。” 哈拉柱在瓜洲镇停了五天,因为他要学习觐见陈惠时候的礼节,陈汉跟满清的礼节可是有很大不同的。而他是真的感觉着五天里往来瓜洲镇的船只,比他四子王旗的人都要多,太多太密集了。 前后历时二十二天,哈拉柱安全抵达南京,沿途陈汉的繁荣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至于陈汉武力的强大,那是不需要用这些证明的。复汉军的战斗力已经用满蒙的鲜血在每一个蒙古人心中刻上了‘无敌’二字! 四子王旗分二十个苏木,也就是佐领,全旗上下人口接近一万七千三百人。而扣除了在战争中死难和被俘的人口,现在的四子王旗人口不足一万六千八百人。 对比中原的富庶,江南的繁华,哈拉柱印象最深的是中原的人多。沿途一路上,随随便便一个城镇里都能看到堪比整个四子王旗的人口,那些大的城市,更是比整个内蒙六盟的人口还多。虽然战争证明中原的城池真的不堪用了,但这里的即使一座县城都是那么的庞大。 哈拉柱曾经以为张家口已经算得上繁华,京师更是无与伦比的壮观,可是那北京比南京似乎也就那么回事。 南京城的人口现在已经超过了四十万,这是有户籍的,没户籍的外来人员也不下二十万人。不管是规模还是繁华都一点不逊于鼎盛时候的北京城,而且市井市容比当初的北京更强出的太多了。再脏的人也喜欢干净,哈拉柱记忆里的北京跟现在的那就一比,一个是大通铺,一个是上房雅间,下意识的就觉得后者超出太多了。 何况在南下之前,他还见到了北京城破败无比的一面。哪儿比得上眼前的人间天堂。 “如果这些都是自己的该多好!” 任何一个塞外游牧民族都对中原保佑着深深地‘期望’,蒙古人作为彻底断绝汉室江山的先烈,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只是这种冲动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复汉军那强大的战斗力毫不留情地警告着他不要心存半点非分之想。 “沈大人,这南京城头上架设了多少门大炮?”原谅哈拉柱问出这么个没水平的问题。 抵到南京的哈拉柱一刻也不停的就在南京城里转了起来,穿着绫罗绸缎,他也不像是汉人。圆胖大饼脸,红脸蛋,罗圈腿,与汉人站到一块对比,咋看咋不一样。 而哈拉柱震惊的发现,南京城并非只对着码头这一片城墙上布置了如此密集的大炮,整个南京城,他所看到的城墙上,一个个露天或是封闭、半封闭的炮位,根本不论重要不重要的位置,炮位都完全是一样的密集。哈拉柱可是清楚南京城墙的长度的,换算一下,他的心头不自觉地打起了寒颤来。如果这是真的! 沈世英谦逊的笑了笑,“南京城内城墙三十五里,布置轻重火炮一百零八门。外郭号称180里固然是有点虚数,各段用砖砌的部分加起来约四十里,加土山也有一百二三十里。布置有各类火炮一百五十二门,外加大小炮台五座。” “此乃我朝都城所在,岂能疏忽大意。”沈世英说话的语气真的很谦逊,看着哈拉柱都忍不住变换了颜色的脸,笑的很无杀伤力。 不管哈拉柱此刻内心里确切是怎么想的,沈世英第一次觉得在都城布置上三百多门大炮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对蒙古人的震慑,很有力量。而在此之前,他一直很赞同陈鸣的那句话的: 南京不需要城防炮! 当敌人打到都城的时候,这个国家也就可以灭亡了! 但是当时陈鸣这很有‘气势’的提议被朝野上下一致给否决了。南京不仅需要城防,还要有整个世界最厉害的城防,所以五个炮台,超过三百门大炮,尤其是里头超过一半的重炮,就陆陆续续的到来了。 第五百零四章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北京白塔寺。 坐在熟悉的禅床上,章嘉三世内心里的涌动久久不能平息。作为京师最古老也最大的密宗寺庙,章嘉三世对这里绝对不陌生。 当初离开北京的时候,章嘉三世都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因为清军败得太惨了! 永珹还以为自己忍耐一二,学一学勾践,大清就还有将来,章嘉三世却一点信心也没有了。但是柳暗花明,他只不过灵机一闪换个角度来考虑,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靠着背后的蒙古四盟,哈萨克,还有归绥六厅【土默特】,他章嘉三世现在不仅回来了,还是在陈汉太子的‘恭请’下,回到的北京。哈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白塔寺! 一切都是那般的顺利,内蒙六盟中的四盟跳下了满清的大船,虽然这一切才都只刚刚开始,谁也不敢保证以后双边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儿,但至少现在蒙古没有伤及根本的损失,复汉军也认可了这种存在。 局势发展到现在,草原上的蒙古人已经在陕西、中原、直隶等战场前后损失不下三万骑兵,对于人口越来越少的蒙古人来说,三万成年丁壮的损失已经很受伤了。虽然蒙古人臣服于陈汉后,蒙古王公们的地位没有先前时候的尊贵,也没有了赏赐。甚至他们头上的爵位陈汉还承不承认都是两码事。陈汉的皇帝更不可能从南京一年来一次大草原。但整个蒙古至少保住了自己的元气! 对于章嘉三世来说,这就足够了! 毕竟形势比人强。 将来的一切都要交给将来的人吧,他所能做的就是维持着蒙古人眼下的利益,如此就是万幸了。纵观历史,每当中原由汉人来主宰的时候,塞北的草原民族就没有几天与中原王朝是平安相处的,然而时代已经变了。金戈铁马再不能像往日那般纵横中原,大炮火枪才是真正的武力。 复汉军北伐以来的几次战斗,章嘉三世都了解甚深,不得不说,草原骑兵的辉煌暗淡了。 今后不要说是攻城,就是平原野战,草原骑兵也啃不动复汉军的步兵。 章嘉三世现在每天都给雍正皇帝还有乾隆皇帝诵经,但他嘴巴上从来不对外人说起过。 “唿图克图,汉人的太子对于密宗,可愿意皈依我佛?”有身边的大和尚这么问。 章嘉三世答道:“汉人太子敬佛不信佛。”见过陈鸣的密宗和尚不在少数,但真正跟陈鸣谈过心的密宗和尚只有章嘉三世一个。对于这些和尚来说,什么是最大的支持?不是金银,而是君王的‘虔诚’! 可惜陈鸣前世是一个标准的无神论者,今生因为对于‘穿越’的敬畏,对于满天神佛也是敬而远之。可这就谈不上啥子信奉了。否则他怎敢对一神教那样呢! 英法等国请在上海、南京、广州等地设立领事馆,陈惠已经答应了,但是对于耶稣会请求的传教自由,陈家父子俩全部是一个意见——拒绝。陈惠是本着天朝上国的骄傲,陈鸣就是本着‘歧视’了。 章嘉三世现在已经不期望与把陈鸣给忽悠了,想想陈鸣年轻气盛,大权在握,领军纵横天下,风光无边,这样的人又没‘传统’的熏陶,比如乾隆雍正啊,满清从顺治开始就信佛,虽然他还信奉了一神教,所以下面的康麻子,雍老四,乾隆,在佛教教义上都有着一定的造诣,尤其是雍老四。 而汉人的历史上呢,又几个风华正茂的英雄豪杰会信格老子的阿弥陀佛?不经历时光的磨搓和打击,没有感受到死亡的阴影,天下豪杰谁会拜一团虚妄,一尊泥胎木雕呢?就算是和尚出身的朱洪武的子孙们,也更多地是信奉道家。对比意气风发的陈鸣,章嘉三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英雄暮迟的陈惠。 就他所知,陈惠的身体不好,世上多有传言——此人好色。想想看,数年里生下子嗣十人,自身又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如此‘业绩’确实有够惊人。如此可不就要把自己的身子掏空了吗?今后如果能够在女色上克制的一二,那还有些年岁活,否则怕是命将不久矣。而这种人,正是章嘉三世最好的猎物。 同时间的圆明园里,陈鸣脑子里根本没去想白天里章嘉三世那些神神叨叨的话。那些话他权当放屁了。陈鸣脑子里盘算的是自己未来对蒙古的打算! 未来,复汉军跟俄军一定是要有大战的。蒙古人排的上大用处,甚至靠着他们陈鸣能招降来西伯利亚的鞑靼人,也就是布里亚特人。 内外蒙古广袤的大草原上是他们的家园,如果蒙古人不是人数少得可怜,全部加到一块才百来万人,纵然骑兵的时代已经要过去了,蒙古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现在蒙古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少,就像当初的黄氏一样,就像现在的黄松一样,千亩地一棵独苗,小命精贵着呢,自然不堪死拼烂打。蒙古人已经为满清流了不少血,一场场战争下来,三万正当年的男丁的死,已经让这个总人口才百来万人的民族痛入心扉了。 现在一部分蒙古人选择了臣服,未来还会有蒙古人臣服。可是要怎么的把这些蒙古人给消化掉,陈鸣可不准备学满清那一套和亲。他闺女宝贝着呢,才不会嫁到大草原上去吃苦。满清入关前后,一百多年里固然把蒙古人调教的很驯服,大力推行佛教密宗,另外就是只牺牲了一堆公主格格和一些钱财,但一个问题也不能忽视掉。那就是不论是那些低头的蒙古王公,还是地下的蒙古屁民,蒙古人还是蒙古人。 他们并没有满化,也不像满人迅速的汉化。即便是彻底罢黜了旗权的察哈尔蒙古和土默特蒙古,那些蒙古人的言谈举止和生活习俗上也都继续保持着深重的蒙古味道。 陈鸣想要转变蒙古人,未来他是要进军中亚和北美的,那个时候他用得到蒙古人。在北美,蒙古人作为骑兵,跑马圈地的速度不要太快。 俄罗斯、中亚、北美,看看这几个地方,蒙古人的作用都不能小觑,即使把北美扣除了,只说俄罗斯和中亚的问题,蒙古人陈鸣也要扣在手中。 科尔沁他们既然死活要跟满清一块,那就直接灭了吧。现在已经到了陈鸣碗里的这些蒙古人他可要好好地照顾。至于蒙汉之间的仇恨,要说陈鸣心里一点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像对付八旗一样对付蒙古,也不太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保不准今后中国就只有蒙古裔,而没有蒙古人了呢。 那么如何改变蒙古人呢? 首先就是要在现今条件下,给蒙古人找一个可以赚钱的门路。养马养羊养牛是一方面,羊毛就是他给蒙古人找的第二个赚钱的门路。中国现在的毛纺面料绝大部分是进口英国人的。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放着便利畜牧的蒙古大草原不加以利用,他就是傻子了。 “殿下。”外头传来了刘武的声音。 “查的怎么样了?” “殿下,绵羊在蒙古各旗都有着很多。塞外的游牧民族早在汉唐时候就开始剪羊毛了。他们平常生活都离不开毛毯、毛毡。” “有没有织成布的?”陈鸣说的意思是英国进口的毛料那样的布。 刘武没有说话,而是掏出了好几块布,等陈鸣接过去细看,才说道:“殿下,这经纬太大,线也太粗了。”跟洋人哪儿的毛纺布料完全是两码事。 陈鸣眼睛里眯了眯,心中道了一个果然。他就记得哪本小说里,在作者要搞掂蒙古的时候,有读者给作者出主意搞毛纺。用蒙古人的羊毛,在蒙汉之间构成一个相对平衡的经济循环,以此作为一个存在基础,一点点的把蒙古人拉进沟里去。结果书评区里被喷了又喷,一个又一个科普党高叫着:蒙古羊毛太短,不能毛纺。 陈鸣当时就一看便过去了,也没去问度娘。想在看,那些科普党说的倒是真的。 “这他么还要从西方引进能防纺布的羊种啊。”陈鸣隐约记得这东西有个专有名词的,可他忘掉了,只能用这个能防纺布的羊来称谓它。 “麻蛋。除了引入马种,现在连羊种都要引入了。”刘武退下去后,陈鸣很不爽的骂了句。他是真的不信那么大的中国就真的找不出可以织布的羊毛来,但这无疑要非很大力气和很长的时间,而他现在很显然没必要去废那么大的经历来在国内找这玩意儿。因为他完全可以从欧洲来引进!瑞典东印度公司的罗宾·卢斯蒂格和法国东印度公司的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会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一切,只要陈鸣愿意拿出真金白银。 现下这两个国家对于现下的中国要比英国人好用。因为他们对于东方没有政治利益诉求,完全是金钱利益,而陈汉就是再缺钱,他还会少了这么点银子吗?几十万上百万银元已经能够席卷整个欧洲的近代的科技化学着作,以及各种各类的机械。可这点银子对比整个陈汉一年的开销,太小儿科了。大都督府就是手指缝里随便露点,也够瑞典和法国人高兴地屁颠屁颠了。至于这漏出来的银子是落到他们两人手中了,还是落到他们背后的公司手中了,陈鸣管那干嘛! “殿下,高竟成求见。” 后者是现在北京的警局局长,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的余老板让不知道多少重新回到北京的朝阳门爷们们目瞪口呆。 “殿下。”高竟成跟着侍卫很快就来到了陈鸣眼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就听陈鸣简单单的一个‘说’字,高竟成将今天一天时间里朝鲜一行人的举动汇报的万分详尽。 现在的北京城不止一个章嘉三世需要注意,连改回了原先名字的煤山,也被复汉军给前后左右的团团围住,万分戒备。因为朝鲜的先王后突然到来了,打着祭奠大明皇帝的名义,让陈鸣拦都没法拦。 “殿下,金基种、丁载远他们……”高竟成现在很不耐烦这两个家伙,“要不让他们歇息几天?” 这俩家伙跑到北京城来招摇过市,那就是给朝鲜造势的。而太子陈鸣现在明显向先解决西北的问题,高竟成有把握让金基种、丁载远骨头断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用。让他们继续。” 朝鲜的事情已经停在那里很长时间了,‘二君’的势力相差不大,他们的身边更近乎聚集了大部分的李氏朝鲜残余势力,是该推行下一步的时候了。这两个集团竞争激烈,可争斗还只停留在口头上,这不行,他们要动手。 高竟成退下去后,陈鸣拿起笔给南京写了一份信。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朝鲜王位空悬,现在当择一而定……” 这就是抛出去一根肉骨头,让那俩狗去争去抢去。复汉军虽然要转移兵力对陕西下手,再要清肃地方,对于满清参与的压力骤减。但满清也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朝鲜义军不该表现一二么? 不过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片刻的,等到朝鲜人把声势挑起来了,再抛出去不迟。 陈鸣信上还大致的描述了一下自己跟章嘉三世接触的感受,这个章嘉三世确确实实是要上陈汉的大船,今天的交谈中除了那些阿弥陀佛外,挺详细的为陈鸣描述了青海、外蒙和藏地的各股势力。 尤其是藏地。在满清的大力扶持下,密宗两大首领之一的达濑的政治作用日益加大,而班缠自觉的脱离开俗务,只专注于宗教精神上面。现在的藏地,统治已经系统化,格鲁派和其它教派的寺院都是有数额的,还规定了寺僧人数,确立了寺院的组织制度经济制度,对寺院属民进行了清查,让每个寺属庄园向格鲁派寺院集团交纳一定数量的实物地租。同时把藏地的土地和农奴分为三大部分。一、分给寺院和高级僧侣的称为“却溪”,二、分给世俗贵族占有的称为“格溪”,三、分给藏地地方政府的称为“雄溪”。这就是藏地的三大‘领主’。 但是藏地取消世俗政府才二十多年,密宗的统治可还没有发展到彻底压倒世俗的地步。藏地有三大领主的说法,而三大领主的下面是四大德本。也就是四个超级大家族,分别是格喜家族、夺卡家族、吞巴家族和桑珠颇章家族。四大得本虽然服从密宗的统治,却也不意味着复汉军如果要取代满清成为藏地新的宗主,就只需要把眼睛盯向密宗就可以了。四大德本,乃至夏札家族和帕拉家族这些大贵族,也都需要复汉军的拉拢。 这些事情很多陈鸣还是第一次听说。 …… 正如看似平静的江面下总有汹涌的暗潮在涌动。一潭死水一样的藏地也不可轻视。 同时在复汉军统治下的河北也是如此,在百万、千万普通百姓根本毫无察觉的时候,河北盐业公司已经成立了,县府乡镇纷纷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盐店,河北的盐价直落一半。所以老百姓们为此高兴欢喜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以长芦盐场为中心的整个河北的盐商集团,许多大大小小的盐商已经被复汉军给清理了一遍。 依照着这些人过去的行为,或者平安无事,或者杀、罚,再或是抄没家产,复汉军手中又多了几十万亩土地,多了几百万两银子。这长芦盐商与满清官府的纠缠一点都不比扬州盐商要少,甚至更多。因为这块地盘距离北京更近,近到很多人都忍不住伸出了手来。现在暴风雨扫过来,残花满地。 这还是因为很多盐商在危险来临之前,先一步逃了。幸运的渡过了这场风波的盐商们所持的盐引,还不到总数目的三成。 第五百零五章 落子北海道 西安将军府里。 一团来自‘永瑢’的强冷空气已经徘徊在整个将军府好长一段时间了。从复汉军攻入山西,到山西巡抚鄂宝弃太原而逃,永瑢的脸上就没有露出过笑容。整个将军府的宫女太监【打北京带来的】和丫鬟仆人都不喘气都不敢有一个,唯恐惊动了头上那不时闪电划过的浓重黑云。 这一日,章嘉三世入关的消息传到了西安,永瑢人没有气炸,而是整个黑化了。 富察氏的身子不怎么好,在北京时候她就这样,到了西北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候不适应,就更不好了。但现在她身子再不好也要亲自出马了,永瑢从午后就坐在书房,现在都八点了,还在里头枯坐,一声不吭,一声不响,蜡烛都不点亮。富察氏首先厨房送来几样简单又清淡的吃食,提起食盒到书房门口柔声说道:“爷,妾身带来了几样膳食,您用些吧。” 她说完话就在房门口等着,可是半晌屋内也没一点声音传出来。富察氏还是有正妻的胆量的,虽然她最大的靠山傅恒已经完蛋了。“妾身进来了。”推开门,随着‘吱’一声,移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黑黑的样子,还要她手中提的有一盏灯。脚下花盆底踩着地板发出‘当当’的声音,显得屋内特别安静。 永瑢整个人仰靠在椅子上,整个身躯隐埋在黑暗中,浑身散发着一种孤冷、孤寂、死灭的气息。不知道怎么了,富察氏眼睛里的泪哗一下流下来了。 永瑢没什么野心的,他们一家人本来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的。永瑢的同胞妹妹加入了富察家,自己娶得又是富察氏的嫡福晋,就算他给过继出去了,没有了继承皇位的可能,但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了。 而现在,永瑢被陈汉的报纸上称作‘西北王’,富察氏却宁愿他还是北京城里一闲散贝勒。 富察氏当然不是一个人来书房的,那些婢女太监都离得远远地,看到书房里并没有发出永瑢的咆哮,而是安安静静的亮起了灯来,一群人全都大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真的很危险的,谁不知道这阵子前线败仗一个接着一个,满清一副大夏将倾的样子,永瑢心里头憋着无尽的火气。 富察氏决定来点炮的时候,她身边的婢女太监就全都劝她,别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府里面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虽然原先得宠的他他拉氏被山穷水尽的尤氏临死一击给一块over了,整个人被打入了‘冷宫’,名分上还是侧福晋,实际上过的连体面的宫女都不如。但府里还有侧福晋赵氏和钮钴禄氏啊。更主要的是,富察氏之前就撞过炮仗的,现在还要去主动挨炸么?富察氏没听。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福晋没事,没事了……”一群人高兴的都忍不住落泪了。这结果实在太好不过了。 “主子没发火,主子没发火。福晋这一次真是走对了,往日里主子发火发怒,都是侧福晋……” 十数道犀利的目光让快嘴的太监猛地闭上了嘴。永瑢府里,能不被冠名而称唿侧福晋的人,就只有他他拉氏那一位。在出事之前,那位可是被六爷千般娇纵万般宠,错非一直没能怀上身孕,生下来一儿半女,否则质郡王府都要是她他他拉氏当家做主了。 而对于他他拉氏一直没有身孕,入府都已经好几年了一次好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大家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后来的平静接受,都以为他他拉氏再受宠爱也就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哪里想到她那里是不下蛋啊,人家是有意避孕。 尤氏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吧?否则她早就该捅出来了。 他他拉氏看她尤其的不顺眼,在他他拉氏入府之前,尤氏还是很得宠的。结果他他拉氏一入府,尤氏的境遇就每况愈下。她从一开始的挣,到后来的避,最后都求饶了,可他他拉氏还是逼她上了绝路。 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尤氏临时之前放出了一颗大炸弹。永瑢命太医去查,从他他拉氏的房内果然搜出了浣花草。这却是丁梦的无奈之举,永瑢宠爱她,那就不可能只有在安全期里同房,而她对中医也没什么了解,前世一个套套就解决的事情,她才没有注意呢,就只能用民间和宫廷里的老法子——浣花草来避孕。 她可以先跟着永瑢,这也是她逃避不开的事情,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生孩子。一是她这具身体年龄还小,二是要满清真的垮台了,那有个孩子就是累赘,大累赘。某种很‘浪漫’的想法在她心里一直都没有消去的。 谨柔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必须保密,可是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再保密,时间一长也露出了马脚来。只是尤氏还不敢确定是真是假,也觉得不可置信。所以直到她临时的时候才将这个消息爆了出来。 是不是真的都与她无关了。反正她是要死的人了。 于是,永瑢府里风光无限的他他拉氏侧福晋就这么栽了,在一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在永瑢怒不可遏的火焰中,栽的彻彻底底。 谨柔无理由辩解,她解释不清自己的这种作为有什么正当得理由。而永瑢的感觉是自己活像戴了一顶绿帽子。眼下这个时代,如哪个女人不愿意给她男人生孩子,那这个女人的心还能有几分是真的对待她的男人的呢?这样的女人身体上即使是干净的,心理面永瑢也觉得是脏的。而他偏偏还那般恩宠了她好几年,只要一想起来这事儿,永瑢就怒不可遏。 …… “这是羊毛制成的?” 章嘉三世放着眼前一堆的毛料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别以为他人常年在北京对羊毛就一点也不了解,乾隆北巡,他是年年伴驾的。大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也每年都给他送来精美的毛毯毛毡,皮褥等物品。 但章嘉三世从来没有想过羊毛还能向‘棉花’一样织布! 陈鸣拍了拍自己胸膛,他身上穿的是复汉军大将军军装,纯毛料质地。“唿图克图,一点都不差,绝对的羊毛。”复汉军校级以上军官的军装是完全的纯毛料,而校级以下军官和士兵的军装是棉毛混纺的。 “想要让蒙古人的生活富裕、充足起来,光靠放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个时代对于天灾的抵抗力太差,说不准哪年一场白灾刷过来,生出牛羊就全完蛋了。 这年月里可没有冷冻技术。 复汉军已经着手在张家口和宣化等地开办多家肉类罐头厂,但这解决不了大问题。 “养绵羊,剪羊毛,这就是我给蒙古找的第二条财路。广袤的大草原上,能够养多少只羊?我可不想军队里做军装的料子都一直从洋人那里进口。同时我朝还会把青储技术传给蒙古。”除了不多的一部分棉毛混纺面料,余下所用面料都是从英法进口的。 陈鸣说的很郑重。章嘉三世把话从脑子里过上一遍,也觉得靠谱。养羊么,这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戏。“只是草原上的羊毛似乎……”做不出怎么精细的面料吧?而且……,“何为青储?” “蒙古的羊毛确实不成,太粗,也太短。所以蒙古的绵羊要改良。我朝已经着手同洋人签订合同,从西洋引入他们那里的细毛羊,以这些蒙古羊为母本进行绵羊品种改良工作。就跟蒙古马一样,一点点来。”陈鸣对‘改良品种’真的不是太了解,他觉得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吧。 “至于青储技术,那对蒙古人就更加有用了。”陈鸣向章嘉三世解释着什么叫做青储,内心里他也在哈哈大笑。青储这项技术对于畜牧业的效用毋庸置疑,但同样的,这也会让很多的蒙古人从游牧转为定点生活。 “另外啊,后勤部已经决定把奶粉和奶豆腐【奶酪】列入军需品了,还有就是风肉干。这对于蒙古人来说,也算是小有补益吧。”陈汉部队的伙食供应现在是越来越多样化和高热量化了。粮食的耗用在未来的几年里还会日渐走低。 章嘉三世恭敬的向陈鸣行礼,陈汉日后会有什么样的动作,章嘉三世不去想了,就看现在,陈汉比满清对蒙古的平民更好。后者对蒙古的恩赏赐给的都是部族首领,那些蒙古王公又能把得来的赏赐分润给手下的牧民多少呢? 倒是复汉军的这种法子,牧民们即使再受上头王公们的剥削,他们也能落得好处的。 大草原上,奶粉、奶豆腐和肉干都是普通牧民家常必备的东西,如果这些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能够换到钱,就如陈鸣说的那样,小有补益。对于草原上穷困的牧民们来说,也已经很好很好了。 …… 七月里的虾夷地一片春光明媚,各式各样的花朵点缀着这片宁静的土地。自从室町时代中期日本开始北进,开拓虾夷地以来,他们的足迹几百年里却还始终徘徊在虾夷地的南部。在日本,说起虾夷地,人们脑子里的反应只有一个函馆,只有松前藩这个小藩的主城。 他们在日本政治、军事版图中的力量微不足道。即使是来江户参勤交代,也是安安静静。 什么叫参勤交代? ——就是各地大名轮流来江户‘伺候’德川幕府。而大名作为一地诸侯,出行每每都要带很多人随从吧,那就要话很多的钱,日本多山,交通又不方便,幕府还有限定日期,超过了就要受到重惩。所以这项措施十分的有效,既限制了大名的财力,又浪费了大名的时间,还得到了大名的人质(大名的妻子要留在江户),三管齐下,极大地压制了地方大名,尤其是外样大名的反心,迫使大名对幕府效忠。这成为了德川幕府至今能够维持小二百年稳定统治的一个重要原因。 以至于德川家治现在要召开‘天下’大名的大集会,都没有通知刚刚回到函馆的松前藩主松前道广。但是此刻北海道日本松前藩主城函馆一片阴云压顶。 江户的将军还在发愁怎么应对陈汉将来的那啥时候,松前藩就已经接到了中国的通知。 就在五天前,一支船队在石狩湾靠了岸。一艘艘高大的船只飘扬着赤色的红旗,他们根本不顾松前藩‘石狩场所’奉行的阻挠,选在了円山东立足,已经圈起了好大一片地方。 石狩湾这里是日本和人与阿伊努族的交易中心,因为它位于石狩川下游出海口,内陆的阿伊努人也能顺着河流方便的赶到这里。松前藩就是靠着与阿伊努人的战争和贸易发家的,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突然冒出了中国人来,还十分蛮横的直接在石狩湾跑马圈地,松前藩却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不要说对比整个中国,只是这前来的船队,都能轻松的将松前藩的函馆拆光。 与中国来人乘坐着中国的海船经海路抵到函馆的旗本,用一种惊惧的语气来形容石狩湾里的那支中国船队。足足二十艘甲板上布满了大炮的战船,超过四十艘的运输船,他们一次性就像石狩湾迁移了三千人朝上。 那其中不少的人还是朝鲜人。 松前藩是知道朝鲜现在的局面的,中国人依靠着朝鲜陆地外的岛屿,大力的支持朝鲜义军。竟然让腐朽的李氏王朝的残余在南朝鲜站稳了脚。 “中国人说他们在石狩湾建立据点是针对的俄国人。俄国人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外蒙古,他们在这里设立据点,将来还会囤积军队,然后以石狩湾为基地向库页岛,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太桦岛挺进。沿途布置据点,彻底切断俄国人从陆地向海洋的通道,同时在必要的时候,也将从海上对陆地上的俄国人和清国人展开进攻。” “石狩湾不是我们的土地,也不是日本的土地。他们此次派人前来只是本着友好的态度,前来告知我们一声。同时也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能够与我们展开贸易,互通有无。” 松前道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个年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十二岁就继承了家督大位。同一桥治济,岛津家,伊达家等反对幕府的势力很有往来。荒废藩政沉迷于各类娱乐活动,经常去吉原游玩,还将地位卑贱的游女【妓女】纳为小妾,花费了大量金钱,为此向商人大量借钱,导致了财政紧张。 松前藩现在债台高筑,而中国人明显透漏出了要‘互通有无’的意思,箱馆奉行邱野一郎看着松前道广的脸色,心理面也有些估摸不定他的意思。但是,松前藩现在欠的钱太多了。 “大人,与中国通商可以使松前藩获得巨额财富,大大缓解藩内紧张的财政。”作为无业游民出身的邱野一郎,眼睛里没有什么荣誉不荣誉的,金钱才是一切,如今松前藩债台高筑,不如孤注一掷。 那个被松前道广纳为小妾的游女,就是邱野一郎的表妹。而邱野一郎本身也不是松前藩人,他是江户的无业游民,为了还债把表妹卖到吉原做游女,被当时的松前藩主松前道广看上,邱野一郎也沾了表妹的光,成为了松前庆广的近侍。邱野一郎到达松前福山城之后,迅速和松前道广的其他女房【小妾】打好关系,不论年龄大小一律认她们做姐姐。凭着钻营术,邱野一郎在十年前被松前庆广任命为箱馆奉行。 新井田正寿、松井广次等对邱野一郎怒目而视,这个品行不堪的卑贱小人只会把藩主向着昏庸的道路引诱的越来越远。 “大人,《武家诸法度》有明确的规定,万不能明知故犯啊。此事必须迅速向江户通禀,至于中国人所说的互通有无,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放在明面上做呢?”新井田正寿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保守派。对于松前藩现今的财政紧张,他又哪里不愿意解决呢?但一定不能给江户横加干涉的借口和把柄。 第五百零六章 尽收川藏之地 时间进入到七月里,复汉军与东北清军的战事,暂时告一了段落。 夺取了承德、建昌后的复汉军没有继续向东北进攻,山海关处复汉军的攻势也停留在了秦皇岛。永珹和八旗残部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盛京安置下来了。但复汉军的威胁始终选在永珹的头上,他一边下令在锦州、牛庄一带修筑工事,另一边则将大凌河马场的战马大批的转移到更北方去。 后者是满清的三大马场之一,跨地二三百里,这几年的战争里满清年年从大凌河调马,可至今这里依旧养马一万匹以上。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大凌河马场采取半年牧放、半年圈养的方式,即每年四月至九月出圈放青,十月至来年三月在官庄圈养。七月的时候正是马群放养的时间,要将这上马匹马调到更北边的吉林区,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事情。 而且永珹还下令向更北的吉林、黑龙江乃至外东北开辟农庄,八旗向北迁移,联合这马场也在往北前,显然他是在为下一步继续北蹿做准备。 复汉军的进攻清军真的抵挡不住,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北上,如果复汉军再打过来的话。就拉长他们的运输补给线,拉到他们难以维持,这才是清军唯一的生机。除了接着逃,永珹别处第二条路可走。 比较好的就在于东北不比直隶,也不比中原,这里地广人稀,山多林密,是骑兵出没的好地方。 永珹在打承德往东北‘东狩’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少次在夜间惊醒,满头湿汗。因为他梦见复汉军夺取了承德之后继续往东北打来。科尔沁等蒙古各旗王公皆俯首称臣,复汉军还打破了山海关,又发大军从旅顺北上,三路夹击,清军溃不成军。上百万旗人来不及逃跑就纷纷做了俘虏,只剩下少数人逃入山林隐身。 永珹他又怎么能不做噩梦呢?整个满清上下,那一阵儿都提心吊胆,上上下下都怕的要死!就这两个月的时间,满清都有多少王公重臣突然间大肚子都没了,瘦身效果极佳。 还好,复汉军没有继续往东北大。承德一场大败后,复汉军真就跟永珹认为的一样,慢慢的调整矛头,指向西北了。 但这一切对于九岁大的绵惠来说,无论满清的时局如何的突变,如何的紧张,他本身的生活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生活路线依旧是三点一线寝宫——书房——练武场。只不过是地方不停的换就是了。 “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很毋求胜,分毋求多。疑事毋质,直而勿有。……”书房中,绵惠正在咏读着《礼记》。 满清已经给打出北京城了,但是在皇子阿哥的学习要求上还是十分严格的。从康麻子时候开始,他就给自己的儿子孙子们制定了一套极严格的学习作息表。 从6岁(虚岁)开始入上书房读书,读书的时间为“卯入申出”,也就是打早晨5点至下午3点,共计10个小时。上书房的规矩极严,皇子读书要正襟危坐;夏天不许摇扇子;午饭时候,侍卫送上饭来,老师先吃,皇子们在另一旁吃,吃完不休息,继续功课。上书房只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皇上的生日)、自寿(自己的生日)这几天放假,一共5天,除夕也不放假。其学习的内容包括满、蒙、汉等语言文字以及《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 学习儒家经典的方法是:师傅读一句,皇子读一句,如此反复诵读百遍后,与前几天所学内容合起来再读百遍,周而复始不间断。直至把《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完全背下来。 由于清朝是“马上得天下”,因此对皇子皇孙的骑射武功的训练也十分重视。每天下午3点半左右皇子们放学后,吃过晚饭,还得上一节“体育课”——骑马射箭,这部分教习师傅从满、蒙贵族中挑选,名为“谙达”。 所以满清是异族,与前明比在皇室权威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同原因,但只说是个人素质上对比前明的皇族教育真的是强出许多的。 上书房总师傅也就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此人名叫奉宽,觉罗氏,对大清是一百个忠诚的。虽然大清已经岌岌可危,连上书房的师傅都凑不齐了,奉宽就每日亲自教导绵惠,对于这个聪明好学的小阿哥,他是发自内心里喜爱。 甭管满清是不会最终沦丧,奉宽现在都抱着教导出一代明君的念头来教育着绵惠。万一佛祖保佑,大清真的能在东北残存延续呢?这就是未来的希望啊。 虽然每每看着现在的情况,奉宽再看着绵惠都只觉得心如刀割。一个九岁,心志尚未健全的冲龄孩童,却要给加以那么重的压力,如果大清真的亡了,她该是何等的悲哀啊。 不过,绵惠本人似乎没有感受到奉宽目光中蕴含的悲哀一样,只见他停顿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说道:“奉师傅,我要是能像您一样做个饱学鸿儒就好了。”谁说九岁大的孩子还是小孩子,还不懂事呢。 “大阿哥您是九五之尊,注定要执掌天下的,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绵惠是永珹现在仅有的一个儿子,宁妃他他拉氏倒还诞下了一个公主,但阿哥是就绵惠一个。奉宽忙道。 “什么九五之尊。大清国势危危,转眼就有覆亡之难。届时皇阿玛和我性命都保不住,还不如像奉师傅这样遨游学海,通晓圣人大道,天下至理,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绵惠似是向往地感叹道。 “大阿哥慎言。大清不会亡的。您现在还年幼,等您长大了力挽狂澜……”奉宽着急的道。但绵惠哪怕是傻儿也不会把这种冠冕堂皇的敷衍放在心上。“我虽然不知道外面局势究竟如何,可就算皇阿玛额娘他们不说,我也知道大清快完了。或许连流亡草原比之元顺帝且不如。如此国破家亡,即使苟延残喘,长大了又能怎样?我还能挽回什么吗?” 说到这儿绵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沮丧又略带些嘲弄的表情。 皇室里九岁大的孩子已经不小了,这种表情让书房里的奉宽唏嘘不已,更让门外倾听的永珹心如刀绞。原本打算看绵惠读书的永珹,没想到自己会在门外听到如此的一席话。一直以来永珹都在绵惠面前都极力保持着矜持与自信,也就是维持着原先的架子,就是不愿意让绵惠受伤害。然而,在听到了绵惠现在的一番话后,永珹忍不住湿润了眼角。 …… 圆明园完全被连天的雨幕所覆盖。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暴雨哗哗,黄豆大的雨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电闪雷鸣中,大风也卷着水边的垂柳疯狂的摇摆。视线里白白花的全是水,简直成了一条流淌的河,上面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远看的宫殿和树木都变的模模煳煳看不清了。 这是今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了。 但陈鸣的脸色没有半点担忧,今年这都七月份了,才来了这么一场大雨,出不了什么事儿。而且这样的狂风暴雨,猛烈是很猛烈,持续也就是个问题了。反正陈鸣前世今生两辈子加一块的经历,也没有见过如此狂猛的大雨下的超过两小时的。 上辈子因为工作原因,他对于没什么爱,除了增加上下班的困难度就还是添麻烦。这辈子也是如此,大军作战,他最烦的就是下雨。 北京大营的留守衙门已经完成了筹建,统辖区域包括了更名河北的直隶省以及山西,陈鸣当然做上了北京的第一任留守,大批官员的到任让他从繁琐的地方事务中直接解脱了出来。 别看山西、河北两地百废待兴,事情多的不可开交,可是陈鸣本身是相当清闲的。他负责的是大方针,而且重新组建起来的秘书处也不是吃素的。 北京大营的副留守有两个,一文一武,武的是黄捷,文的柳德昭。在湖北熬了多年,不管是政绩还是资历、身份都有了保障的柳德昭向上迈出了这艰难的一步。 九洲清晏一间房间里挂着一幅大大的地图。 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风声,与手下文武重臣指点江山,谈论千万人的命运,这感觉很好。 “现在阿尔泰【四川总督】已经北逃青藏,四川,除了这西边与藏地接壤的这一块外已经全入我朝之手。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这一块区域内的土司。” 大小金川这四个字让陈鸣看了有些扎眼。 “大金川土司索诺木与小金川土司僧格桑都不是安分之辈,早几年前他们就反清,现在我陈汉当政,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样会反汉。想要他们老老实实的交出权利,不太可能。” 陈鸣话音一落,高平山站了起来,“那就打啊。还怕他几个土鳖不成?” 陈鸣嘴角笑了笑吗,没有说话,熊炳章开口道:“索诺木与僧格桑都是藏人。四川西边的土司十个里头八个藏。我们打掉他们应该不难,但现在我们正指望着章嘉三世联系西藏达濑班缠,直接动手影响可不太好啊。”如果因为大小金川土司的事情而影响到了藏地,那就有点因小失大了。 “可是要放任彼辈,岂不是灭了我们自己的威风?”军方的人果然持强硬态度的众多,高元厚、陈开山都站出来支持高平山。 陈鸣一时间拿不定。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他了,要是那个时候的陈鸣处在现在的位置,他根本考虑都不考虑,就会给攻略西南的第一师传令命,不听号令者死!牛气哄哄的。 可现在的陈鸣不是那个时候的陈鸣了。一些事情没必要全都用刚强无比的态度去解决,就现在看,通过章嘉三世的路径搞清楚藏地对于大小金川们的态度后,再视情况而定,更具利益化。这会显得复汉军挺尊重藏地的么。 “殿下,老臣以为此事不如暂缓一缓。就如殿下所言,先探一探藏地的看法。而老臣以为,殿下只需要缓上一缓,届时索诺木与僧格桑皆会自寻死路。” “殿下,此二土司之所以被满清兴兵围剿,可不是大小金川明火执仗的起兵反清,而是他们私下攻打别的土司,兼并土地和奴隶。”当然满清要搞‘改土归流’也是一个原因,但那个时候这改土归流还没到他们头上呢。 冯廉捋着山羊胡笑的很轻松,“索诺木与僧格桑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一如其父祖。殿下只需让第一师收回大兵调转矛头,再放出风来要通过章嘉三世来试探藏地的意思,然后好再做决断。老臣敢言,索诺木与僧格桑必会趁此机会攻灭周边其他土司。” “索诺木与僧格桑虽是土着,但并非不识天数之人,所求者也非割地称王,而是想要扩大家族领地,谋夺更多的奴隶、财富。 与彼辈看来,新朝初兴,要安定蒙藏,能不动刀兵,怀柔安抚,自然为上策。 他们只要赶在我朝与藏地商定主意前,选择归降。我朝为了藏地安稳考虑会容忍一二,藏地从自己本身的利益出发也会对他辈表示支持……”冯廉轻声的笑了笑,“那自然会如他们所愿,名利皆双收。” “当年乾隆平大小金川之役,莎罗奔势穷而降,乾隆为了拉拢人心,即使再恨莎罗奔也饶了他一命。那土司之位还是他的子孙继承。索诺木、僧格桑未尝不想着故伎重演。”从隋唐开始,这中央王朝对于偏远偏僻之地的土司就都行之以宽,不少人都把这个‘宽’字当成万世不易的真理了。 陈鸣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有敲,脑子里翻转着旧日的记忆,好像满清跟大小金川打起来真的是因为大小金川私下攻略周边的土司,而不是大小金川直接叫嚣着要‘反清独立’。 他记忆里的大小金川最深刻的印象是与满清的前后两战,搞得大青果和乾隆狼狈不堪。脑子里一想起大小金川那就是反清的,反倒是将真正的原因给忘了。 “欲擒故纵,钓鱼上钩?倒是不错。索诺木与僧格桑要是真的为了夺地盘,现在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大、小金川地处四川省西北部,山高水险,约3万户藏民聚居其间。在整个四川土着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巨头。“可是如何让其自寻死路?” “殿下,索诺木与僧格桑是藏人,其周边的土司也是藏人啊。” 冯廉不知道大小金川的土兵有多么的厉害,也不知道大小金川的地形有多么复杂,可他知道复汉军的厉害,见识过复汉军的火龙弹的威力。他还知道复汉军在西南有一支专门用于山地作战的部队。 “只要那些土司对藏地哭诉,达濑断无全力支持大小金川的道理。”达濑是主政的。 “而我朝天兵要荡平大小金川还不是易如反掌?” “届时借此之威,即可尽收川藏之地。” 第五百零七章 哪那么巧?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今年江南湖广大丰,各地粮价比之去年又降低了小一成,尤其是北方各处的新占区——河北、河南北部、山西这些地方,粮价比起今年春天时的价格那是拦腰砍啊拦腰砍。 时值中秋,高彦明还没有消息传来,陈鸣都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北京城的气候已经凉了下来,陈鸣送走了‘受到’汉王邀请的章嘉三世,一个团的兵力护送着章嘉三世和内蒙王公集群南下;然后在迎来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李小妹带着陈鼎还有女儿来北京探望了,估计能待上俩月,然后在运河河面封冻前启程回南京。 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妻子儿女,女儿看着他都有些认生了,陈鸣放下自己并不繁忙的公事,先带着老婆孩子好好地转了转圆明园,这座万园之园的风光让李小妹和已经懂事的陈鼎震惊不已。南京的皇宫修葺完后对比故宫并不寒颤,可苏杭和扬州的行宫对比这座圆明园根本就是孙子、重孙子辈的。然后陈鸣又带着她们跑来了南海子。 南海子就是南苑,是北京一带最大的湿地,是辽、金、元、明、清五朝的皇家猎场和明、清两朝皇家苑囿,“南囿秋风”早在明朝时就与西山晴雪等列为“燕京十景”之一。 金秋时节,景色宜人。 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明。朵朵白云照映在清澈的水面上,鱼鳞样的微波闪烁,碧绿的垂柳轻拂,增添了几分金秋的彩色,增添了几分天地的魅力,分外绚烂。 这是李小妹和陈鼎从没看过的景观,与江南风物完全不同的风情,就连一岁多的女儿看着水泊上一片片的飞鸟都高兴地直拍手。连陈鸣自己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儿。对于北京,他脑子里只有北京城和城外的圆明园,南海子这个词都是听了汇报才知道北京城外还有这么一处猎场。 明永乐年间,这里修筑土墙,开四门,满清将土墙改为砖墙,又逐步在这里修建了行宫、官署、庙宇。 满清撤退的时候,南海子这儿的人一哄而散,苑内大量的珍禽猎物被杀。不过这破坏力虽然巨大,却还远称不上毁灭性的。复汉军接收南海子的时候,清点里面的各类动物,光是麋鹿就还有三四百头。 秋天阳光明亮,暖和却不炙热。李小妹悠哉悠哉地坐在一张竹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陈鼎迈着两条胖胖的小短腿朝小矮马上胯。 这是最正宗不过的果下马,广西矮马的‘极品’。不是军中的广西马偶然产下的,而是复汉军抄直隶盐商家的时候被发现的,然后给迅速当做珍品献到了陈鸣面前。 据照顾这匹小马的人说它已经三岁了,算是成年马了。身高就两尺多一点,陈鸣看着这低矮的小马,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上辈子网上看的果下马萌照。这矮矮的小马,眼睛湿漉漉的,也确实很萌。 这匹马连着它娘都给放到了南海子。而来到南海子的陈鼎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这匹萌萌的小马。 “驾……驾……”陈鼎小脸上荡漾着无比的兴奋,一边儿看着自己母亲,一边双腿夹着小马的腹部,驱使着小马往李小妹这边走来。 孩子咧着嘴叫着,发红的脸蛋,闪着精光的小眼睛,看得李小妹心里软软的,当下坐起身,张开手,笑着道:“来,快些到娘这里。”眼看着离李小妹越来越近了,陈鼎脸上笑得越发灿烂,胆子也大了,缰绳都不拉了,双手张开着,这是要让李小妹抱起他。 只见小马还在走着的啊,离李小妹还有六七米远的时候,小小的身子突然向前倾倒去。 “呀!”李小妹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后的婢女们也全都吓了一跳。 还是身边安排的侍卫眼疾手快,从后头伸手捞住了陈鼎,李小妹这才拍了拍心口,轻轻地吁了口气。 陈鼎自己也吓了一跳,倒是被乳娘抱在手里的小丫头觉得好玩得紧,竟‘咯咯咯’地笑得很开心。然后又指着果下马叫着“要,要”。乳娘有些无奈地看着李小妹,李小妹把手一挥。一岁多的小丫头还非要自己走着去,她没先要去骑,而是拿手去摸小马的头,结果被小马伸出舌头水淋淋的一舔:“哇哇……” “嘿嘿……”一边的陈鼎很不厚道的笑了。 金秋澄清的天空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没有了条条框框的约束,母子仨吹着清风,晒着暖日,看着魅力的风景,心理面好不畅快。 没过多久,处理外了一件紧急事务的陈鸣走了过来,看着在铺开的毛毯上乱爬的小丫头,还有悠哉悠哉晒着太阳喝着果子的李小妹母子,内心里还残余的怒气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小孩子忘得快,刚才被小马舔了一脸口水而哭的哇哇叫的丫头很快又跟着哥哥一块凑到了小马跟前,李小妹则没有忘掉陈鸣适才听到秘书的汇报后,脸色那一算的阴沉。 “出什么大事了吗?” “几个不长眼的狗才乱伸手。” 而陈鸣抵到不久,乌三娘和冯雯雯也相继到场,一同被送来的还有多匹性情温顺的马儿。 既然来到南海子了,怎么能不痛痛快快的猎一场呢?虽说满清时候,每逢皇室王公打猎都需要事先前准备许久,但陈鸣这儿又不是满清,也不需要学兔子杀手康麻子。到日子时,顶多是邀请一下北京的驻军将领。 而且说一句不嫌丢人的话,就复汉军高层将领骑射的水准,兔子就算离他们只有二三十米,能射中都是得天之幸。这中间包裹陈鸣自己,他马术算是可以,也拉得开弓,如果站在陆地上,那准头还是很有保障的,他眼睛很亮么。可是骑在马上,呵呵,那就只能呵呵了。 陈鼎很气愤的看着自己爹娘和两个姨娘一块打马远远地跑出去了。李小妹会骑马,虽然不怎么熟练,水准跟冯雯雯差不多。陈汉高层很多高层的妻室都会骑马的,而且都是最近几年学的,就是为了失败时好逃命。只不过现在随着陈汉定鼎天下已经无可阻挡,贵妇中学骑马的风潮就过去了。 而乌三娘,她的骑术比陈鸣都棒。 纵马驰骋在平坦的草地上,风从自己的耳旁吹过,这感觉有一种身心放宽,心胸随之一扩的清爽,什么郁闷、烦恼、心思、冗杂都消失的轻松。 金色的阳光,和煦的秋风,辽阔的田地,……心胸豁然开朗,烦恼顿失! 沿着缓缓流淌的溪流是这片湿地的生命之源!一片一片的水鸟,一片一片的动物在这里安详的享受着自然,哒哒的马蹄声让它们飞翔、奔动,麋鹿群趟过水面的哗啦声,悦耳动听,这是生命在汩汩流动。 日头还未落下,只是已经没有了当午时耀眼夺目的光芒,似一轮红盘似的挂在西天。随着日头不断西下,周围的天色越发地清亮碧蓝。落霞当空,红云如锦,布满了人眼帘。 “这地方真心不错。殿下什么时候劳累了,乏了,就来这里逛一逛,玩一玩么。”乌三娘的眼睛都在闪着光亮。她喜欢这个地方! 晚上陈鸣吃的是浑羊殁忽,这是陈鸣为了款待章嘉三世而让人‘恢复’的一道唐朝名菜。 就是把收拾干净、塞填饱满的整鹅塞进羊肚子,鹅肚中又填的是调味好的糯米与肉块,一起在火上炙熟,之后只将烧鹅取出来吃,烤羊就作为容器不食【主人】,一般会扔给仆人用。 陈鸣他们就一夫一妻两妾四个大人,外加小陈鼎,鹅肉与内里的米肉就够吃的了。 这道菜里陈鸣觉得味道最好的不是鹅肉,也不是里面的肉,而是里头的米饭。可以说是饱含羊鹅之精华,让第一次尝到这道菜的李小妹和陈鼎吃的频频点头。晚膳用了时间都到了八点,乌三娘、冯雯雯直觉的退下,陈鼎也被带了下去,只剩下丫头扒拉着陈鸣的衣服坐在陈鸣身上不肯下去。 只是两天的时间,闺女就不认生了,陈鸣抱着抱回了住处,直到九点多人睡熟了,才被乳娘抱下去。云消雨散,李小妹披散着头发,整个人缩在陈鸣怀里。手指划着陈鸣的胸膛:“你什么时候能回南京啊?” 作为一国太子,陈鸣现在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不管是朝堂还是军中,他的威望都能镇压一切的声音。李小妹觉得陈鸣真没必要在亲力亲为了,接下来的西北和东北攻略,完全可以交给手下的重将去完成。 “母后说,父王会在新年时候册封群臣,还要给……,父亲兄长他们封爵?”作女儿的,李小妹无疑很关心这一点。 “当然要封。这是规矩。”国丈亦或是国舅,都是侯爵。只不过这爵位不是可世袭罔替的贵爵,而是流爵。 李家父子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该怎么封爵,还是要封爵的。就像高鹏起一样!最多在日后改成追封,然后建个祠堂了事。当然,高鹏起与陈家父子不一样,他是有功劳打底儿的,更希望能把侯爵的牌子夯实,夯成世袭罔替。 煤山,金氏接到了李小妹命人送来的一封帖子,是邀请她们一行转往南海子的。 七七四十九日的大祭后,金氏染病在身,病的很重,缠绵病榻一个月,直到南京传来了确切消息——汉王允诺先封朝鲜国王,金氏的身子骨才渐渐有了好转。如果不是陈鸣派去的人手汇报说金氏的确确是病了,陈鸣都还以为棒子是在玩手段呢。 哪那么巧?南京才传来消息,她的病就有好转了。 而之前时候金基种和丁载远上蹿下跳,蹦跶的可很是欢实。 …… 库伦。 格里戈里·亚历山德罗维奇·波将金用自己仅剩下的右眼,冷冷的看着高彦明,他要永远的将这个可恶的中国人的脸记在心里。“作为军人,希望你能够像一名真正的军人那样,勇敢的出现在战场上,到时我会亲手杀死你的。 我对女皇发誓!” 波将金满怀着希望来到库伦,中国人向这里派出了使者。这让他非常高兴,在波将金眼中,这是俄罗斯与下一个中国皇帝沟通的开始。可结果在这里他和他的祖国,伟大的俄罗斯帝国,却都遭受了深深的耻辱,受到了每一个俄罗斯人都不能容忍的侮辱。“你们会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的。我保证!” 如果有可能波将金会现在就想杀了眼前的中国人,只有用他的血才能洗刷他刚才遭受的耻辱。可是他不能,不说这个中国身后那个彪悍的骑兵队,就是这里的鞑靼人,也不会允许他杀人。 那就一切在战场上了解吧! “中国不承认任何满清与外国签订的条约,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中国人高傲的让波将金发疯。 “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出售火枪和火炮,我朝会用合适的价格买下所有的……”高彦明就说了这两句话,最后的几个字还没有说话,就被波将金蛮横的打断了,他有一位堪称口译级的优秀翻译——卡普什金神父。 在高彦明屁股都还没有把椅子暖热,波将金也刚刚坐下,前一刻还满脸笑容的波将金就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眉头挑了挑,对于波将金的话语里的威胁,高彦明表现的满不在乎。“你跟他说,要战就战,不战滚蛋。”区区一万人还想从什么大尾巴狼?复汉军对于俄国人的态度在高彦明到来之前就已经被陈鸣敲定了。 竟然连商榷的余地都没有,刚开口就崩,高彦明立刻就知道,他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土谢图汗延丕勒多尔济十分郑重的在库伦搭建起了一座高规格的蒙古包,结果两边进入才一刻钟,波将金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库伦是土谢图汗部的土地,土谢图汗部同时也是外蒙喀尔喀部四盟之首。一个土谢图汗部就有超亲王级的汗王一人,札萨克和硕亲王二人,札萨克多罗郡王二人,札萨克固山贝子二人,札萨克辅国公六人,附公品级一等台吉一人,札萨克一等台吉八人。另外还有常驻于此的哲布尊丹巴唿图克图,只是哲布尊丹巴三世刚归天,现在灵童还没找到呢。因为外蒙头上的‘紧箍咒’没有了,握着大权的各部王公表示对转世灵童的人选都有意见要表达。 而且满清设立的驻库伦办事大臣,现在也依旧在库伦。福鼐就在离这座蒙古包不远的地方,只是他处于‘闭关’状态。土谢图汗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福鼐出来捣乱呢。 但是一些消息也没有对福鼐封闭。 高彦明刚刚与波将金闹翻,这消息就被报给了福鼐。 “哈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大清,天不亡我大清。” 福鼐发疯一样大笑着,疯狂的大笑着。陈逆真是昏了头了,在这等大事上任人唯亲,搞得几句话就与俄国人彻底闹崩。这是老天爷保佑啊,是老天爷不愿我大清覆灭! “来人,快报盛京,速报盛京。” 第五百零八章 驱逐舰 重新修复的大沽口炮台上,李小妹、冯雯雯像两尊望夫石一样立在炮台上。两双眼睛充满担忧的望着大海,似乎能透过肉眼根本看不到的距离,看到那一艘正在海上航行的战船。 陈鸣本人就在那艘什么飞剪艏的战船上,他还把陈鼎带上了去,一行一小两大三艘战船今天早上驶出了大沽口,预计要在明天中午前后才能返回。但李小妹根本就不愿意下这个炮台,她都要担心死了。冯雯雯也不愿意下,一则她也担心,大海对于她来说太危险了;二则没看到正房老婆都站着的吗? 此时距离大沽口大约五六十里的黄海海面上,风平浪静,浪高不过五尺,一艘白色的小型飞剪战舰正以十节的航速度朝着西南方航行。 随着前后船只旗语的交换,小型飞剪艏战船尾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水痕,整艘船犹如一道灵活的飞鱼,调转方向,在极短的时间里已经出现在了‘后方’的更后方。在战船的斜对面,一艘大渔船样的小船孤零零的漂浮在水面上,之前拖拉着渔船的西式帆船已经远远地跑开了。 “各炮准备完毕!” 位于面对着小船一面的四个炮位的炮长都举起了红旗,除了船艏和船尾,这艘飞剪艏船就只在中间架设了四门炮,左右两舷各二门,全船六门火炮,还没有同等排水量下的鸟船、梭船多。这艘被命名为剑鱼三号的小型飞剪艏帆船的枪炮官回头对着身边的陈鸣汇报。 “开火!” 陈鸣合上了手中的怀表,“用了一分二十秒!” “轰轰轰……”四股白色的硝烟升腾,然后迅速被海风吹散。 四发激射而出的炮弹两颗远远的飞过了渔船的头顶,另外两颗落在渔船的左右,后者毛也没伤到一根。 “上火龙弹!”陈鸣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飞剪艏船只海上的颠簸大,炮弹填装过程就相对要更困难一些,这个他很理解。但一分二十秒钟也是一个很不好的成绩。这样的速度放到实战中,能两分钟填装一枚炮弹都是阿弥陀佛了。 一颗火龙弹命中了三百来米外的渔船,剧烈的爆炸让整个渔船瞬间里分崩离析。硝烟升腾的时候,无数木片横飞。 站在陈鸣身边的叶廷洋是一脸的冷色。虽然小型飞剪艏帆船的武器是火龙弹,但是战船上配置的火炮也不能一点用都不管啊。 这可是他们驱逐舰队成立以来第一次被太子殿下检验,小型飞剪艏战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驱逐舰,叶廷洋是舰队的对他觉得丢人了。 “慢慢来。你们都是新手。”一艘这种小型的飞剪艏战船上要装五六十人,复汉军下水的这一批小型飞剪艏战船就足足有二十艘,陈鸣上哪一下子搞来一千多号受过训练的西式帆船水手?只能说现在这艘船上的五六十号水手,大部分还只是半生不熟的学徒,四五十人在十来个老兵的带领下摸爬滚打,一点点学习着本领,熟练着技巧。 就在这次炮组射击训练的同时,另一组水军官兵正在水兵长的带领下进行着解帆上帆训练。 “爹,他们好危险啊。”陈鼎看着一群士兵辛苦费力地攀爬在高高的桅杆、横杆上,那高高的桅杆和水面、船板间毫无防护措施,真的太吓人了。这要掉下来了怎么办啊,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陈鸣顺着目光看去,大手摩挲着儿子的后脑勺,“他们的危险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们陈家又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所以他们的危险也就是为了我们。” “以后,你要把他们的这份危险永远的记在心里,不能忘了。”陈鸣对陈鼎说的话,让边上的叶廷洋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但陈鸣可不是专门的在邀买人心,他是真怕自己养出一个‘朱高炽第二’这样不类父的儿子。这并不是说朱高炽就不怎么怎么好,而是他跟他老子朱棣太不一样了。对比杀伐决断强势的一逼的永乐大帝,朱高炽这种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仁君’,显然差别太大。在未来的天下陈鼎如果真的能够接位,他也不能学朱高炽。时代已经决定,中国传统式的仁君是不适合19世纪的世界的。 “东面十余里,发现船队,至少五艘!航速四节!”突然,桅盘里的瞭望员敲响了警钟,然后挥舞着手中的旗帜,一边挥舞一边大喊着。 海风唿唿,陈鸣听不太亲切。但还有旗语! 一支超过五艘船的船队? 陈鸣听了叶廷洋的汇报后,想都没想就下令迎上去。在这片海域上根本不可能有清军的战船出现,后者还依旧躲在鸭绿江里呢。这些船只不是天津奔朝鲜的商船,就是后勤部去往朝鲜的运输船。但还是要上去瞧一瞧。 自持飞剪艏战船绝高的速度的陈鸣就是对于五艘敌船也毫不在乎。 叶廷洋还是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性,赶紧转过身,“全体一级战斗准备!航向东北。” “发旗语,告诉两外两艘船,立刻跟上。”陈汉的太子爷和未来的太子爷都在他船上的啊,真出了问题,叶廷洋死也解决不了问题。 全舰所有的水兵都紧张的忙碌起来,四门刚刚开火了的大炮也紧张的进入炮弹复装。一双双眼睛盯着东北方向,很多水兵的手心里都已经渗出了汗。虽然之前做了无数的训练,也打了无数发训练弹,可士兵们个个都很紧张。这不全是第一次作战带来的紧张,还有他们肩负的重任——陈鸣父子。 剑鱼三号在海面划出一道小弧线,朝着东北方向加速而去。 八艘大福船保持着直线队形,彼此间隔一里地,迎风破浪的向着天津港挺进。船上装载着满满的朝鲜人。这些人就是‘货物’,现在朝鲜于中国最抢手的货物。 南面的军人合作社已经开始引入朝鲜奴工,来取代往日的佃户。各公私矿场也开始大规模的引入朝鲜奴工,这实在是因为后者太‘便宜’了。 一个朝鲜壮劳力的价钱对比汉人的工资,用不到一年就回本了。而他们的耗费,除了吃饭穿衣,那就没有别的了。即使这些朝鲜奴工有着家眷,那也划算的很啊。 南京方面正在准备出台一部新的法律——奴工法,传闻中里头有一定的保护规定,可再保护也比汉人好吧?再怎么着他们也是奴隶,而汉人是不可能还有奴隶的。否则你就是违法了! 连陈鸣自己都没有想到,中国第一波奴隶贸易,竟然开始在朝鲜身上。真的是很那啥啊。 而至于那些‘失业’的无地农民怎么生活,陈鸣也不用太担心,地方乡官现在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动员’百姓去打工。这些没有了地的农民就是最好的对象了。而且以后还要开发大东北和新疆呢! 至于说这些无地贫民中有那种死脑子的人,宁肯饿死也不愿外出务工,或是背井离乡。可能有吧,只是陈鸣没有收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可见这种人即便有也一定是稀有品种,掀不起风浪。 朱志伟待在房间里正在摆弄一个外表漂亮的花瓶,这花瓶挺沉的,因为它跟景泰蓝一样都有一个金属器做底子,这是他收到的朝鲜延龄君李禛奉送的礼物,一个来自日本的七宝烧精品。 朱志伟并不怎么郑重,也不珍惜的把七宝烧拿在手里把玩。这东西他看起来很像是景泰蓝,找人问了问,原来这小日本的七宝烧真的是根据景泰蓝仿制的,结果景泰蓝没有搞出来,搞出了一个七宝烧,算是景泰蓝的一个延伸物品。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朱总,前方发现了西洋帆船。”朱志伟是江南贸易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因而被称作‘朱总’,他自己则总觉得这俩字不对味。 “几艘船?”朱志伟可不记得陈汉有允许洋人上朝鲜来贸易。 “就一艘。但船速飞快,至少有10节。”随着水师种子的回归,‘节’这个计量名词算是进入水师队伍了,陈鸣也默认了这一事实,于是很快这个计量单位就从军队延伸到了民间。 船长的表情有点紧张,“虽然我们有八艘,但……,对方速度太快。” 朱志伟不是不懂船的人,乍然听到速度至少十节,也给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事儿,“呵呵,应该不是敌人。”朱志伟当然依旧下令所有船只做好准备,但脸上挂着笑,人并不担忧更不害怕。 半个小时后,船上众人的肉眼都能看到那艘白色的、有着修长线形的飞剪艏战船,侧风而来,速度也降到了不到八节。 双边的战斗警报全都解除了。两边都悬挂着红色的旗帜,表明了彼此的身份。 “这船真快啊……”朱志伟如同看到一位衣衫半解的美貌女子,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稍微靠近,又转而掉头离开的战舰。 作为一名海上的老手,一艘高速度帆船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天中午,当剑鱼三号为首的三艘船只缓缓靠近码头的时候,码头区顿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唯恐陈家爷俩真出了什么事,现在看到人平平安安的回来,是无论上下全都放松了心。 下船后陈鸣赏了天津港所有的海军,一顿畅饮,等他醒来时间已经到了五点。落霞当空,红云如锦,布满了西天大半个天际。 陈鸣自房间里出来,便看到了李小妹正半搂半抱的扶着小丫头骑在那匹果下马上,小手抓着缰绳,嘴里面还“家家……”的做声。 “见过殿下。” 听到婢女声音的李小妹回过头来,却见房檐底下陈鸣负手而立。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暖暖的笑意。 现在的李小妹可甚是狼狈,头上的簪子都掉了,还有斜的,头发都散开一些了。脸上带汗,几丝头发贴在额头。 “我来抱着她。”一岁多的小丫头吃的胖乎乎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球一样圆,体重都超过二十斤了。 “那你抱着她玩。”李小妹是真的累了。这几年的富贵养下来,她早就没有带自己侄子时候的劲儿了。“我胳膊都酸了。” 陈鸣笑而不语。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小丫头沉沉的睡了过去。两道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小嘴巴经常的一动一动,好像是在吃奶。 “你知道么?父王给我通信,说是不准备登基了。” “什么意思?”李小妹惊得眼睛大大的。 “就是让我当皇帝,他做太上皇,养老。” 这事儿陈鸣丝毫都没向外面透漏,刘武、熊炳章、柳德昭等等,都不知道。 李小妹整个人都木了。当太子妃和当皇后可是两码事。她可不认为陈惠有能耐把陈鸣当傀儡来摆弄,陈鸣继位,那必然是大权全操在手中。 “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李小妹眨了眨眼睛,一股兴奋的神光从杏眼中喷薄而出,“你准备怎么答啊?” “不管怎么说,这首先要推了啊。也别丧气,皇位早晚是咱们的,何必急这一时。” …… 崇祯一百四十五年十月初十。十天前,在九月的第一天,上海江南造船厂成立了,以陈继功‘经营’的那个舟山造船厂为主体,吸纳了二百万银元的官方资金,这家江南造船厂就变成公私合营的了。如此的‘融资’只要再经过几次,陈继功就可以拍拍屁股离开这家已经走上正轨的造船厂了。 今天是休息日,造船厂逢十休息,陈汉现在可没引入洋人的‘一周’这个概念,而在日本和朝鲜盛行的七曜日,在它的发源地中国反而籍籍无名。虽然陈鸣硬要七天一休也能扯出无数个理由来,比如《易经》就有“七日一来复”的说法,《黄帝内经》更是提出“七曜周旋”的说法。 而且陈鸣还知道,他所熟悉的“礼拜”、“星期”这两个词是在中国产生,也只是在中国使用,前世在日韩都没有这个说法。 陈鸣没在这一项上点新技能,但今天的江南造船厂依然一副火热朝天,一群中外混杂的技工都在围绕着五号船台紧张忙碌着,已经处理好的龙骨正缓缓地被吊起,悬挂在半空。 之前在二号船台建造的二百五十吨级小型飞剪艏帆船已经在一周前下水了,这标志着第一批二十艘小型飞剪艏帆船的制造已经完全结束。现在这五号船台上进行的是五百吨中小型飞剪艏帆船的制造,目前正进行到铺龙骨。而远处的一号船台上,一艘复汉军最大规模的运输船正在紧张制造着,这是一艘中式帆船,设计最大载重可达三万石,也就是一千五百公吨左右。这个数字对于同时代的西方帆船并不稀罕,但对于宝船绝迹之后就再无巨舰出现的中国,那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刻。 这艘被命名为“东方号”的大型福船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的主体建造工作,下水时间表也安排在了十一月下旬。 上海港口外。 一艘满载货物的英国船只张满了风帆,正在季风的推动下向着南方驰去。在广州它还有一批货需要装上,那样的话整艘船就再也没有空余的船舱了。 此刻一群英国水手正指着不远处一艘迅速在海面上滑过的小型帆船惊唿高叫着。 “上帝,它的速度真的很快。” “我对我天上的父亲发誓,这艘船绝对是我见到的最快的船了。” “它的速度绝对超过十节!” “我打赌,应该超过十二节!” 人群中有最普通的水手、炮手,也有具有一定地位的水手长。这些人就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指着不远处的小帆船大叫高唿着。 而这艘船的船长和大班此刻待在自己舒适的房间内,用痴迷的目光欣赏着面前的瓷器。船长欣赏的是一套精美的高白瓷,最美丽的女人的肌肤也比不上瓷器的经营。而大班欣赏的更是一套往日他见都见不到的玲珑瓷。 这种艺术品一样精美至极的瓷器,往日里他们是很难从中国人手中买到的。可是今年的瓷器市场,不仅玲珑瓷这种宝贝出现了,连中国人自己都视为珍宝的薄胎瓷都亮相了。可惜他知道的时间太晚了,等他上海办好手续赶到南京的时候,那套薄胎瓷已经被法国驻南京的商务代表皮埃尔‘倾家荡产’的给拿下了。他只在得意洋洋的皮埃尔举办晚宴的时候,在法国商馆看到了那尊美轮美奂的珍宝。 还好,他也抢到了一队玲珑瓷瓶。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叶廷洋站在船首,举着望远镜也在打量着对面的英国人。飞剪艏船在波浪中穿行,犹如一条灵活的飞鱼。船只颠簸,而叶廷洋双腿就像两根钉子,牢牢的固定在船艏。 “嘭……” 刀刃一样的船艏噼开了一道波浪,无数水花瞬间四射哧溅,打湿了叶廷洋的上衣,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留下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第五百零九章 中文四六级 西历1773年的圣诞节平安夜在一场鹅毛大雪中悄然而来。 早在四天前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就被浓浓的风雪所包裹。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波罗的海沿岸,就像北欧神话中的冰霜巨人掀的起漫天烟雾一般的狂风暴雪,连续咆哮了四个昼夜,许多港口的积雪深达过米,一些小房屋甚至都要被大雪掩没了。 恶劣的天气打消了任何人在露天进行任何活动的念头。连同平安夜的庆典在内,大街小巷好几天前就由居民们自发布置好的庆祝装饰,都在这场大雪下彻底完蛋,而且看样子,即便是明天的圣诞节,风雪依然不会消停。 斯德哥尔摩位于瑞典的东海岸,濒波罗的海,梅拉伦湖入海处,是一处风景秀丽的美妙之地。但现在这座城市无论是港口码头、街道、广场,还是一座座被树木围绕的居民建筑,亦或者政府机关,都被洋洋洒洒的白色覆盖。 中央广场耸立的那棵巨大的圣诞树,圣诞树高达二十七八米,采自乌普兰森林,上面装饰了数百个玻璃彩灯和绚丽的装饰,每到夜晚来临就会放射出璀璨之极的七彩光霞,自从树立起来的那一日就是斯德哥尔摩夜间的美妙一景。圣诞节是西方世界最大的节日,尤其是在瑞典,这里可是圣诞老人的家乡。【芬兰此刻被瑞典统治】 如今整个高大的圣诞树也被积雪整个覆盖,那些上一周前每到晚上都绽放着绚烂光明的彩灯和饰品也全被取了下来。 远处的教堂和桥梁在暮色中一派宁静祥和,静静地守候平安夜的到来。 某条积雪覆盖的小道上,一名裹着厚厚的冬装的瘦高中年汉子,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艰难地踩着积雪,朝远处的自己家走去。临街的窗户上贴着一颗接着一颗的星星,大小不同,颜色不一,这是瑞典的传统圣诞装饰。屋里温暖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洋溢着节日中家庭独有的一股温馨。 埃克达尔,曾经的拉尔森中学的一名数学老师,现在一个是瑞典东印度公司的东方报名册上的东去者,他昨天才通过了一项艰难的考试,将自己在名册上的签名从最低等往上进步了一个层次。埃克达尔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带着一身风雪敲开了自家的房门。一进屋,一股温热的风浪就扑面而来,他副一上、胡须、脸上的雪渣以极快的速度消融。 烧着壁炉的家是温暖的,就像燃烧的木炭一样炙红。埃克达尔家里却又是平困的,只铺着一层廉价的松木板,还有算不上地毯的毛毡,墙面除了用来圣诞装饰的风信子以外,再没有任何东西。任谁都看得出埃克达尔的生活过的并不富裕。 但这并不矛盾不是吗? “哦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我真担心你!从这里到商店可要走上一段路了!” 埃克达尔的妻子丽贝卡赶紧从一侧关上房门,将迎面唿啸着吹来的风雪挡在了门外,尖利唿啸的风雪声戛然而止。 “爸爸!” 一直趴在一个大大的沙盘上画画的四个孩子欢腾的跑了出来,他们知道,父亲出去是为他们买礼物去了。自己的父亲在两个月前报名参加了东印度公司的招募,那是一个包括了学者、技工、教师、大夫等等行业的大群体,可这个大群体的目的地是遥远的东方。 过万里的间距令人畏惧,可埃克达尔还是报名了,因为在拉尔森那微薄的薪水实在不够埃克达尔养家。 而昨天,接到了成绩单的埃克达尔成功的在今年最后一次中文考试中通过了初级的中文测试,因为在拉尔森教学期间的埃克达尔对于中国就有着一定的好奇和钻研,所以只用了两个月,他就成功了。 今天埃克达尔凭借自己的成绩条在东印度公司于斯德哥尔摩的办事处一次性领取了全部的安家费,价值100块银元的五百五十块瑞典克朗。这对于断绝经济来源两个月了的埃克达尔家是一笔绝大的收入! 埃克达尔与妻子丽贝卡一共生育了六个孩子,有四个孩子幸运的成活了下来,两个女儿,两个儿子。现在他们纷纷围在了埃克达尔的身边,更准确地说是围在那个大包裹的身边,埃克达尔最大的女儿今年不过十岁,而最小的儿子才只有刚满四岁。 “哈哈,亲爱的孩子们,圣诞节要到了,爸爸要给你们每个人一份礼物!” 把沉重的包裹放到了客厅的长桌上,解开封口,露出了里面诸多的生活用品之余,还有四个包裹严实的盒子。 “艾丽西卡,快去把礼物分给弟弟妹妹,每人都有一个!” 长女艾丽西卡是四个孩子中的老大,还有是二女儿,接着是大儿子和小儿子。四个孩子眼睛里都放着闪闪的光芒,艾丽西卡上前把四个盒子紧紧地抱着,“谢谢爸爸。”带着弟弟妹妹一窝蜂的跑去了卧室。 “丽贝卡,来看看这是什么?”埃克达尔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不大的小盒子,打开,一抹耀眼的金光在灯光的映射下绚烂夺目。 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金质发卡! 是女人就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美丽。但是……,价格。“亲爱的,我们应该节俭。你已经辞去了老师的工作,我们家接下几个月的日子就只能靠余下的钱生活,而且我们要去遥远的东方,那里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上帝都不知道。我们需要留下来一部分资金,以防万一。”瑞典东印度公司东去的船只要在四月份才开启。埃克达尔笑着摇头,“不要说这些,今天可是平安夜。” 一只鸡、猪肉、熏制的香肠、雪白的面包、可口的葡萄酒,这些东西是东印度公司发现的福利,已经足够埃克达尔家过上一个欢快的圣诞节了。但是埃克达尔还是花钱又买了一只鸡,还有大块的腊肉、牛肉和鲜嫩的羊肉。 在贝丽卡看来,这实在太丰盛了。包裹里掏出的东西铺满了半张桌面,这就像平民百姓家中的年夜饭里突然多出了人参鲍鱼,猴头燕窝。她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不要担心。明年我会继续学习,一定会在四月前通过中级的中文考试。到时候我们会得到更多地安家费。”埃克达尔从心底里相信东方是美好的,因为东印度公司下的本钱太丰厚了。任何报名被录取的人,只要能通过中文的初级考试,就可以得到价值在550瑞典克朗的安家费;而如果能通过中级中文考试,还会再有五十枚中国的银元,这种价值与西班牙鹰洋仿佛的银元是很有购买力的。虽然这项政策并不针对报名者的身份,不管你是大学教授还是地位的工匠。 东印度公司花费如此多的金钱,这本身就证明他们的‘那些话’是可以相信的,因为他们投入的成本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是中国人在背后为他们兜底,就算东印度公司把所有要商船的学者、技工、教师、医生和他们的家人全部卖到中东去当奴隶,也不值得的。 东印度公司会有利润,可这利润比例太小了。还不如把那笔资金投入到正常的生意中来。所以埃克达尔很相信东印度公司的承诺,他更坚信自己如果能够通过中级中文考试,瑞典东印度公司会因此赚到比五十个银元更多的利益。 一个小时后,晚饭的时刻终于到了,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除了年龄大点的两个女儿以外,贝丽卡要同时照顾两个小儿子的吃相。最小的儿子的围巾上洒满汤汁,一张嘴煳满了混合了油脂。今天的肉跟往日的腌肉可不同,新鲜的肉食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远比之前要好,不止是孩子,连埃克达尔和贝丽卡都吃的有点发撑了。 柔软加了蜂蜜的白面包比起麸皮面包的口味要好得多,往日里这是埃克达尔家只在节日或是生日的时候才会做的,而且里头也不加蜂蜜。糖这个东西在欧洲已经远没有几百年前珍贵了,但蜂蜜的价值依旧不菲。 两个月提心吊胆的日子后的一遭脱去穷困,这一夜对于埃克达尔一家来说,那就是最美妙的时光,是他们一家人永远记着的日子。 与埃克达尔一家有着相同遭遇的人还有很多,这个时代男人的一份薪水或许能让一家人饿不着肚子,但要让一家人全都过上好日子,一百个男人中又能占到多少呢? 埃克达尔只是中学的老师,而不是大学的教授。但他的薪水中也能占到平均值水准吧? 所以整个欧洲,还有数以万计的埃克达尔在惨兮兮的过着这个圣诞节。他们或是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或是知道了却下不定决心。而即便是那些下定决心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圣诞节之前的那次考试中通过初级中文考试,甚至这个比例连一成都不到。 而这些表现得很没有‘语言天赋’的人,他们能够拿到手的安家费就只有埃克达尔的一半。 “初级、中级、高级、特级、专精。洋人的中文测试就暂时分这五个等级吧。”北京城里也是大雪纷飞,李小妹带着儿女已经离开多日了。陈鸣的生活又单调了起来,没有了孩子在身边,可不就单调了。 南京的一些事情陆陆续续的都传到了他这里,这些事儿有需要陈鸣断绝的,也有不需要陈鸣断绝的。比如陈汉给朝鲜的册封,李禛就落空了,虽然他的实力不仅不弱于恩彦君李裀,但名分这个问题就是一头拦路虎。 中国在这个事情上向来是站到‘正统’这一边的。只要李裀还活着,又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过,李禛就不可能接位。即使他接下来把李裀给架空了,那也没法当朝鲜王。 陈鸣对朝鲜那里的事儿不多关心,这消息传到朝鲜后,李禛就是不动手,陈鸣也会替他动手,而且动手的人还都是李禛的人,都以为是李禛的命令。 事实上,朝鲜二君之间都这么的做了,相互派人、拉拢人、策反人,两方就究竟有多少人是对方的暗线,连渗入进朝鲜的暗营都搞不清楚。 所以做这事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陈鸣现在就很有兴趣的是中文的分级考试,“关于洋人的日后归化问题,你们要做出一个系统的审核标准,比如这汉语级别,任何一个要取得中国国籍的外国人都必须通过中等以上的中文考试。”陈鸣一边说着,一边阅览着各级中文考试的试卷。他么的,陈鸣心里很兴奋,上辈子他被约翰牛的鸟语搞得好惨啊,现在轮到他来折磨洋人了。 这让他有种学生长大了罚老师‘抄作业’的赶脚,而不单纯的是为了中国现今的强大。“还要额外制定一个特殊条例。”就像英足坛的特殊天才条款。特殊特办!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陈鸣内心里此刻的爽感外人虽然不会知道,可陈鸣内心里自个可嗨到不行。唯一的问题就是:“差劲。这种水平哪能体会的出我华夏国文的博大精深。”陈鸣摇着头,这份特级考试的试卷搞得太差劲了,远没有上辈子他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就是中国人自己看了也挠头的题来的够味。中文可是这个地球上最复杂最难学的语言。 “改,要大改。”陈鸣抛下卷子,对身边的熊炳章叫道。一捏试卷迅速的被收了下去。 陈鸣叫来转入秘书处的赵翼,“你来起草一个公函,发去文教部。”考卷出的必须有水平,不要搞些子二三四五六,在初中级的时候就要让他们清晰的认识到“中国队大胜美国队”与“中国队大败美国队”的意义! “外国人的中文考试乃是上国之门面,不容轻视。”任何文化向外界的输入,本质上说是现对外界的一种精神上的征服与侵略。 上辈子虚构出来的西方文化的优越论,从清末开始就已经严重地腐蚀了一些所谓的精英人物思想。其最极端的表现是连汉字都要抛弃,这该自卑到什么程度啊?对本民族文化的妄自菲薄与批判成为当中国那啥界的一种时髦风尚了,以至于改开后,这股潮流再度涌起,堪称后患无穷。那些脑子全是米田共的人,似乎唯有对本民族的传统文化采取彻底的批判态度,才能表明自己是一个改放的先锋,似乎只有最大程度地对本民族的文化采取鄙视的态度,才能证明自己具有了世界性。在有些人的眼里,本民族文化已经成了一件破烂的衣服,是必须抛弃东西,是阻挡他们迈向‘新社会’的绊脚石。 陈鸣对此最大的一个愤慨,就是强制性的英语考试,他觉得那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国家对英语的重视某种程度,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对国文汉语教育的重视程度。前世的中国学生有多少人会在课外时间去参加国文辅导班?去学习中国的古典诗词的?反倒是一个个英语辅导班琳琅满目。 强制性的英语教育,以及四六级考试,在事实上就起到了一定的‘去中国化’作用,削弱了本民族文化在青少年成长期间所应该起到的作用,这是不能否定的事实。 最可笑的是流行歌曲,一艘艘歌曲里嵌上几个半生不熟的英语单词,不知道这是代表中国人的先进性?还是说明中国那啥人的自卑心理? 当西方世界的武力征服政策行不通的时候,文化的征服与侵略,这种看不见硝烟的文明侵略形式,就成了最行之有效的武器。 上辈子的时空,拼命流血的战场上中国人没有彻底的输掉国运,后来却很有可能在‘文化’这个软刀子上断掉了自己的根儿。 而且很多自以为自己很爱国的国人在这个过程中都不知不觉的成为了某种帮凶,对比红果果的武力,文化的侵略与征服更容易达到目的。因为文化侵略与征服不会直接引起感情上直接的对抗。这是一种类似精神阿片的侵略与征服,其潜移默化的功效,就是让越来越多的国人自觉和不自觉中成为了西方的帮凶和走狗。而且这些帮凶与走狗是不会意识到他们被西方奴化的事实的。反而往往还会认为自己是国人当中的先进分子,是众人独醉我独醒! 当然,上辈子中国这方面的差劲是有着无可争辩的现实原因的,大半个世界都是人白人的,实力弱小期的兔子要想融入进去,就只能接受白人的游戏规则。而等到兔子的实力窜到最前一列的时候,现实已经是那样了。 陈鸣不允许这个世界还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这个时空的中国是会比鼎盛时候的约翰牛更牛的存在,与西方接轨才不会要弱化与贬低自己的民族文化呢。 “必须要有水准。要让通过了考试的洋人们感受到一种幸福。” 第五百一十章 斩人头,祭明十三陵 南京,刘府。 作为文教部的一号人物,刘文现在的能量和影响力可绝对不能小视的。不提他老子老娘在陈惠高氏跟前的面子,也不提他弟刘武在陈鸣跟前的面子,就说他自己的位置也是很重要的。陈汉早年攻取的土地已经渐渐安定了下来,国家逐渐稳定,政府逐渐稳定,民生在迅速的恢复,这文教部的份量就也在迅速的抬高。乱世之中靠‘武’,当乱世结束后,那就要‘文’来粉墨登场了。 而且几个月前爆出的一件贪腐案,随着时间的发酵,牵扯面越来越广,从中低层官吏——因为爆发在南京府,影响力巨大,慢慢的牵连到了税务部门,然后伴随着涉及官员的增大,更多地商人也被抓了进去。这其中就包括刘文的亲戚。 腊月的头几天刘府不是一般的热闹,舅老爷被抓进大牢了,正怀着身孕的家中二把手一下子就不好了,早产不说,还险些一尸两命。但是上天保佑,最后是母子均安。 却说这刘夫人生下了孩子后,便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被包好了的孩子,人便沉沉地睡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一层的被子盖得厚厚的,热出了满头满身的汗。试着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呀,夫人醒了!”一直守在边上的大丫鬟的声音响起来。 刘文夫人扭过头去看时,丫鬟正从水盆里挫干了温热的毛巾,要为她拭汗,现在见她醒了,满脸惊喜的叫道。 “热!”刘文夫人皱眉,屋子里头太热了些。不过她更急切的是孩子,“我的孩子呢?” “小公子在隔壁屋子里头呢,有两个乳娘带着,还有嬷嬷也在。夫人放心。” “快把他抱过来我看看。还有,请嬷嬷过来。” 便有一旁的小丫头赶紧跑过那边儿屋子传话,叫乳娘抱着孩子过来。跟着的还有一个老太。 刘文夫人抱着孩子,宝贝了好了一阵子,才让乳娘把孩子抱下去。然后神色一凛,当家主母的范儿就出来了。 “七婶,我爹来信儿了没?建生放出来了没有?”这个嬷嬷却是她的亲戚。 刘文夫人这回难产,极可能跟她弟陶建生的被抓大有关系,操心都要操碎了,短短两三天时间人就瘦了一圈,孩子早一个月落了地,自己也差点一名呜唿了去。而那陶建生为什么被抓呢?俩字,逃税。 此时的刘文刚刚回府。他今日到衙门点了个卯,便立刻回府了。虽然这阵子老婆一见他的面,就念叨起小舅子来,要他千万千万把陶家的独苗保出来,可是陶建生涉入的逃税案不是单个的例案,而是一个打中基层一直牵扯到高层的税务贪腐窝案,还发生在万众瞩目的南京。别说刘文了,就是他家老二也在南京,也没办法保出人来。 但对比夫人的念叨,刘文更放心不下刚生产的夫人了。他们是贫贱夫妻。 刘文一夜没睡,出门的时候孩子才搁下不久,母子均安,也算了了一个心事。回到了自己府上,刘文知道自家夫人对自己的那个小舅子真的是关心有加,问着门房道:“舅爷府上可送到信儿了?” 长随赶紧回道:“没有。” 刘文脸色有些阴暗的点点头,抬脚往后院走去。刚到了游廊上头,便听见嬷嬷的声音,正劝着自己老婆:“夫人,这月子里头可千万不能受凉,更不能沾水。只拿着热帕子擦擦脸就是了,就是擦身子也要等两天!真要落下了月子病,那可是一辈子都养不好的!左右就这一个月,熬过去就好了。”老婆娘家的一个姑表婶,亲戚是很远了,丈夫儿子皆死了,就到了刘家做个嬷嬷。规矩不规矩的先放到一边,忠心是绝对的。 刘文夫人正要说话,冷不防见刘文掀帘子走进来。刘文看着自己第四个儿子是一片欢喜。而更可庆的是今儿夫人竟也没追着问他陶建生的事。 刘文却主动开口安慰起了夫人。虽然这大老婆姿色身段远没有小老婆好,可是掌管家务上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娘家的亲戚除了让刘文帮忙拿下两个私人报纸刊号外,也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算这次牵扯进了逃税窝案这个大案,老老实实的受罚后,除了金钱上的损失外,人身上也不会有大碍。 现在可没人知道那道‘严惩不贷’的命令是由陈鸣亲笔勾画的。只以为是陈鸣漏了个意思,监察部门自己干的。 刘家老二刘武是陈鸣身边最得信的人,虽然战功没搂上几件,但绝对是‘简在帝心’的人。不看生面看佛面,监察部门即使不给他刘文的面子,总不至于连刘武也一点都不在乎吧? 这事儿才牵扯上陶建生的身上,刘文就这般想着,认为陶建生被判罚的时候绝对是从轻发落。 但是他派人往那边递信的时候,直接给挡外面也就算了,不知道怎么的短短一天时间里这事儿就传的满城风雨。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刘文鼻子都气歪了。刘文的嫡子出生,洗三的时候,南京城里自然是有点儿关系的都过来送一份礼了,说得上是宾客如云。 刘文这些年结交的一众兄弟、朋友,虽然绝大部分人都脱不开身,但还是有亲自赶到的。 只是这几个人亲自赶到刘文府上,也不是真为了看洗三的,而是为了劝刘文暂时忍耐的。 “刘大,税务上出了窝案,监察院气焰正盛,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案情发展,你可千万别胡乱伸手。” “刘兄,兄弟几个今来,就是为了劝你忍得一时之气。你可别乱打主意。太子殿下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最厌恶的就是因私废公,你可别自己主动往枪口上撞。” “你这事儿不简单啊。你想想看,才多长时间就传的沸沸扬扬了?这是有人背后捣鬼。” 刘文绝对不是傻子,当然自己自己被拒的事儿传的满城风雨是中了算计。虽然咬牙切齿的,但还是保证的说:“放心,哥几个。我刘文没那么傻!” “我会慢慢等着,盯着,看着!”这件事上刘文恨的不是监察院,而是那暗中放消息的人。 皆腊月中的时候,文教部的右侍郎袁枚,突然的被调去担当《清史》编纂的总裁了,虽然袁枚还依旧挂着文教部侍郎的衔,但那已经是虚职了。然后刘文眼睁睁的看着右侍郎的位置从自己眼前划过。 南京城里的那一幕幕没有瞒过陈鸣的眼睛。大致看了看陈鸣就抛在脑后了。很正常么。人的社会就是由各色各样的群体组成的。人类从来不是单独的独生动物。谁没个朋友、兄弟? 只要不过线了,陈鸣才不去管。 红朝太祖的那句话说的十分精辟入理: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一语道破其中奥妙。 当年的红朝都逃脱不了党内有派的结果,陈汉又怎么能逃的过呢?而且看看陈汉高层的人员成分,先天上就能分成新老两排,新派中又能分作主动和被动,所以啊,对此现象陈鸣早就有所准备。只要不把军队当做自家的私军,不把衙门当做自家的后院,还是那一句话:只要不超过陈鸣的心理底线就成。 刘文这次受了算计,那是他没本事。 ‘结党营私’,部门相同不相同不是绝对的关键,人之常情。 农历腊月十六的早晨,昨天傍晚才风尘仆仆的赶到北京的纪晓岚,大老早起来去了茶馆。 这可不是他生就养成的习惯,而是离开北京许久,他都对这里的一切陌生了,他要重新熟悉熟悉北京。而各类消息最方便打听的地方,非茶馆莫属。纪晓岚就近寻了家看起来还行的茶楼,也没有去二楼雅间,就在大厅里,靠着窗户的地方坐了下,一壶香片,四盘茶点。 重新坐在这北京的茶楼里,纪晓岚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内心是很感慨的。 复汉军崛起的时候他正好倒霉,因为两淮盐案,纪晓岚给自己儿女亲家——两淮盐运使卢见曾透风报信,漏言获谴,被戍乌鲁木齐。然后满清就像是彻底把他忘掉了一样,纪晓岚也没有再屎粑粑的巴着满清不放手。 他是趁乱从乌鲁木齐逃脱的,两年前满清在新疆的统治就不稳了,那里的回回和蒙古人都知道中原大乱,满清的江山不稳,那刚刚被满清统辖才二十年的新疆自然也摇摇欲坠。纪晓岚看准了机会,从乌鲁木齐逃脱,跟着往甘肃的商队算是进入了汉地。然后从甘肃西面赶到甘肃的东面,再找到已经攻入甘肃东部的复汉军,‘流亡’了一年多的纪晓岚才算找到了组织。 这消息被分别送到南京和陈鸣的手中,陈鸣看到‘纪昀’这两个字后嘴角很是咧了咧。但甭管历史上这个家伙坏了多少本古书,纪晓岚的才学是真的有,陈鸣叫纪晓岚进北京,就是要让他加入北京的翰林院工作组,后者都大半年了,整理工作进行的还不足一半。 纪晓岚没有拿原先那标志性的大烟袋锅,他早就改抽卷烟了。周边的桌子很快就上了客人,也没谁认得出他。 现在北京城里最热闹的一件事是年二十七砍头。 冯廉反正的时候抓到的那几百旗人,终于要走到生命的终点了。复汉军贴出了大字报,腊月二十七那天,陈鸣正式更换北京城内内外外所有被满清改掉的城门名和宫名,那些带着满文的牌匾在那一天也要给统一烧毁,同时砍掉的还有傅恒这些人的脑壳。 北京城里现在的百姓也就三四十万,也就是原先人口的三成,外城的人口密度还是可以的,但是内城是空荡荡的,晚上行走如是在鬼蜮一般。 这现在的北京百姓大部分都是被清军强迁过的,北京城安定后涌过来的百姓人口不少,但在总人口比例中依旧是个小数。老百姓上上下下没几个还怀念大青果的。 纪晓岚心理面这一刻的感觉太复杂了。傅恒马上就要死了,那是傅恒啊? 乾隆皇帝最最信任的人,元后的兄弟,军机处领班大臣,一等公。纪晓岚就是没被贬的时候,在这种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也只有拱手跪拜的份儿,而现在这位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就要死了。 “二十七,二十七……”今天是十三,还有十四天! 纪晓岚傻了一样呆呆的坐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直到被一声尖锐的哨声惊醒。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鬓角都湿了。 纪晓岚眼睛朝外面投去,这种哨声他一点也不陌生,不管是清军,还是复汉军,口哨的普及率都越来越高了。纪晓岚看到了几个穿着打扮非常显眼的人,他们身穿黑色的军装式制服,人人一件红色的马甲,腰间系着皮带,手里拎着两尺短棒,个个精神彪悍。在街道上鹤立鸡群,显眼之极。纪晓岚仔细的打量着,这些人马甲正面背面都写着“城市管理”四个粗码大字,上面左胸口上还有一熘数字。那种从外头传进来的数字符号,他纪晓岚认得的。在甘肃复汉军中的时候,他还短时间里当过一阵文书和后勤部的文员呢。 “这城市管理是做什么的?”纪晓岚招唿过小二问道。在西北他只看到过套着红袖巾的一队队复汉军士兵在巡逻城去,这“城市管理”又是什么? “这些黑皮狗子是城管,就跟过去的衙役一样,但是不破案,只管市井摊位,还负责维持市井治安。”小二解释道的同时嘴角翘的老高,红果果的便显出一种敌视的态度。 纪晓岚手指头一弹递过去了一个银角子,继续文化。 “作用?作用那可大了去了。您老仔细看看这街道两边,有什么跟往日有什么不同的没?”小二听到纪晓岚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就知道这位即使不是北京本地人,也是在这里住久了的。 “就比如斜边的那家面馆来说,往日门口也摆着三两张桌子的,您看现在——” “道两边哪家的东西白色都不准出屋檐三尺远,一下就把街道扩宽了一丈。违者罚款,没收器具。俺着茶馆都让那群土匪抄走了两张桌子。另外还不准往街面上泼馊水,倒垃圾,随地大小便,随地丢东西,看到那垃圾箱了么,扔也要扔到那里面。并且人来车往靠右行走。” 自在惯了的人总是不愿意受规矩的约束,但是复汉军的城管执法大队实在过于彪悍了些,战斗力超群,到六月份的时候整个北京城就大变了样一样。只是现在越来越临近年节了么,这占道经营的问题又出现了,城管们是天不亮就要上班。 “看着都像是精壮汉子,新朝兵锋犀利果然半点不假。这等彪锐都空置城中。”纪晓岚感慨着。他之前在北京,在乌鲁木齐,在甘肃都见过不少清兵,但要说精神饱满,体格健壮的,最强也就是眼前这些城管的模样了。前者可每每都是清军中的精锐,而后者则连衙役都算不上。在纪晓岚的认知中,复汉军的衙役是警察。这城管连个武器都没有配置,只人手一根棍棒,那里比的上警察呢。 小二又笑了,“这位爷,这些人那里是朝廷的大兵哦。除了中队长和大队长外,下面的小队长和城管几个月前全都是平头百姓。当初要是我去报名,现在小的也披上那层惹人厌的黑皮了。这些城管每月拿的可都是纸钱,能在供销社里买到不少便宜的好东西呢。” 纪晓岚当然知道纸币,当初他给复汉军做公的那段日子,他也能拿到纸币。这些纸币在平常市井里已经还是有点花不出去,可是新朝设立的供销社的铺子可是能买到自己想买的一切的。 粮食、布匹、盐糖等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大到车马、钟表,小到针线碗筷,供销社里头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价格还便宜。 一场腊月里的雪足足下了两天。 腊月二十七的早晨,雪停了,倒是又刮起了北风。细细碎碎的雪沫子被吹了起来,打在人脸上生疼。 陈鸣今天起了个大早,圆明园各处挂起的灯笼还在放着亮光。 走到外间撩起来帘子,一股子凉气儿扑面而来。 原顺天府大牢里,哗啦啦的饭勺敲木桶的声音,“起来啦,起来啦。安安生生的吃了这最后一顿饭,做个饱死鬼,好上黄泉路哦。” 今天难得给这些待宰猪羊熬了白米粥,每人还有一个白蛋,一份咸肉炒白菜,两白面馒头。 断头饭虽然会比平常的饭食丰盛许多,但哪里会有大碗的肉给犯人吃啊。 “呜呜呜……”大牢里面立刻响起了一片哭声。 “我投降,我投降,我不想死啊……” 傅恒平静的端起粥碗,平静的吃下白蛋,吃下这份断头饭。一套满清官服送进牢中。外面一片雪白,穿着一套崭新的满清一等公袍服的傅恒镇定的走上囚车。 能穿着一身一等公的袍服去死,对于傅恒来说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了。 “陈逆啊陈逆,老夫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寒光迎着眼睛落下,傅恒喊出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在他永乐大帝长陵的明楼下。刑场的前方是一块块正在熊熊燃烧的匾额。 如果后世这明长陵依旧成为了一处游客们游览的名胜古迹的话,如果长陵明楼那块刻着‘成祖文皇帝之陵’的大石头已经变成了红色的话,估计导游们对此的介绍除了红小将涂抹和朱棣下令涂抹外,还能再多出一个被鞑子的血给染红的‘相传’来…… 同样的一幕还同时在献陵、景陵、裕陵、茂陵、泰陵、康陵、永陵、昭陵、定陵、庆陵、德陵、思陵等处争相上演…… 第五百一十一章 孤王老了 “烧吧,烧吧。一切都烧光烧净!……,哈哈哈,哈哈哈,烧他个干干净净……” 在新年的钟声响起的五日后,经过一天两夜的激战,潼关被洛阳方面的复汉军给夺下了。第二师师帅高平山亲自督战,而负责守卫潼关的中国人在复汉军狂暴的轰炸下,显得十分悲剧。 潼关作为关中和中原的军事重地,满清早早的就在这里设立了满城,平日里有副都统镇守,现在大军崩坏,已经给永瑢提拔为都统的托哈奇一把火烧光了潼关全部的粮秣物质继续,又一把火点亮了整个副都统衙门。 潼关满城的旗民早就跑到西安去了。就像之前太原满城的旗民一样。满清的满城最被人熟知的虽是几处省城满城,但是在很多军事重地也是有满城设立的,比如潼关和太原,还有银川。只是这些地方的八旗兵镇守够不到驻防将军级,多是副都统。 伴随着教导师在甘肃东南部占领区的逐渐扩大,而教导师于山西境内也夺占了宝鸡、凤翔等地,永瑢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西安】后背的威胁,如果教导师和洛阳的第二师主力合兵夹击西安城,他这小身板可是坚持不住。所以永珹在年前就已经策划着兵民物质往西北转移了。跟高彦明在库伦谈崩的波将金也真的穿过来了。 永瑢倒是很想把兵和旗民都撤到东北去,但哪里有路走啊。永瑢现在只能往西边去,还好算上潼关和太原撤回来的旗民,还有西安满城的旗民,人数已然有了三万人。再加上银川和新疆的驻防八旗,不算旗兵,只旗民也有四万人了。如此还能征调出一万左右的男丁,配合着西北的旗兵,那永瑢手下握着两万多旗兵。有这个基本盘,他就至少能掌控着一支五六万人的军队,这差不多已经囊括了甘陕大半的正规清军了。只要不跟复汉军主力硬来,就一路杀到新疆那里的回回和蒙古人也不敢唧唧一声。 高平山也是收到了暗营的密报,在十月里就向陈鸣打了进攻山西的报告。永瑢要跑,即使对山西的全面攻占不在原先的策略中,高平山觉得也有必要立刻攻打了。 但给陈鸣摁了下来。 ——永瑢要跑他就跑,从山西往甘肃,从甘肃去新疆,最好把当地不安分的绿绿们都挑动起来,好让复汉军一次性扫个干净。 陈鸣都能放永珹去摆弄朝鲜,就也能放纵永瑢去挑逗西北不敢分的人群。 要知道,现在的甘肃可是相当凌乱的,各地的回回都聚集了起来,汉人也纷纷组建起了民勇,满清在甘肃的控制力直线下降,很多地方只能掌控一座城池,出了城就是另外一幅天下。 也亏的是回回中的新绿和老绿十分不对付,当地的汉人因为复汉军和之前的元顿教又老早就组织起了民勇,甘肃也有团练大臣存在,在武力值上不仅不比回回们弱,甚至还要更压过一头。否则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提前爆发的同治回乱了。 而分裂的汉人民勇团练武装,分裂的回回教团武装,彼此间又相互的敌对、不信任乃至仇视,给了甘肃的满清官府统筹全局的最大依仗。在教导旅一部分兵力给陷在了山西汉中的时候,甘肃清军才保住了自己在甘肃大部分地区的统治,让复汉军始终困于兵力的短缺,只能活跃在甘肃的东南部分,而无法直接威胁到兰州。 高平山直到年前才收到了陈鸣的指令,然后在大年初四对潼关中国人开始炮击和火龙弹轰炸,在初五的晚上彻底击溃了占据着绝对地利的守关清军。 山西的复汉军也开始对着山西发起了进攻。 这直接标志着复汉军对西北的进攻战拉开了总序幕。南京城里一片欢唿,以复汉军现在的实力,还有西北中国人的战斗力,谁胜谁负简直没有任何的质疑。 随军的战地记者将一篇篇文稿源源不断的送到各省各地方,整个正月,朝野上下亿万双眼睛都在盯着战争的进展。正月二十六日,复汉军夺下了西安城。 这一消息只隔了一天时间就出现在了《中原日报》的头版上了,但是那一天整个南京城突然沉寂了下来。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沓沓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 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大藏经》中空是色,《般若经》中色是空。 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是采花蜂。 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夜深听得三更鼓,翻身不觉五更中。 从头仔细思量看,便是南柯一梦中。” 寝宫里,陈汉的高层重臣还有七公、九公、老舅爷这些宿老,全部汇聚在一堂。 高高坐在上首的陈惠脸色看不到一丝儿的红晕,但总算不再透着青色了,而且皮肤也有了一抹光泽,不像原先那般的灰白。然一干亲贵重臣没半点轻松的表情都没有漏下来,陈惠在念《空空诗》,这是南朝志公禅师的劝世歌,陈惠这是要干啥?如果今天那个章嘉三世也出现在了这个场合,章嘉三世立刻就能赢来陈汉大部分亲贵重臣的仇视。即使陈惠念得不是密宗的佛偈。太惊悸了有木有! 陈惠眼中透着一股留恋,要从高位上退下来,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利和尊贵的身份,这真的是很困难的。不见兔子国的一些领导,频频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六七十岁了看着都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而一当退位,立刻老态尽露。 但陈惠更不想死。这宝座虽然代表着权利,可对陈惠本人来说也代表着死亡。 “今日召集诸位臣工,乃是有大事要商。孤王身体日衰,精力大不济,已经难以再担当君王之责任了。孤欲传位于太子,退位深宫,安享晚年。 诸位臣工以为如何啊?” 一言出,满堂寂静。任何人都想不到口念着‘空空诗’的陈惠真的就看空了一切。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想到了来南京已经有几个月的章嘉三世。 “这老和尚不简单!”很多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而一些心理阴暗面积过大的人,更是会联想道,“太子殿下高招啊。”给身体不好的老爹送来一个大和尚,只要说动了老爹,老爹就退位了,这一招用的太漂亮了。 而事实上这一情况陈鸣真真是无辜的。他一点别样的心思都没起,但谁让陈惠念了佛家佛偈而不是道家警言呢。偏偏陈鸣之前亲手将章嘉三世送来南京。 陈惠要退位的消息很快就在南京城里传开了,接着就是整个江南,然后大江南北,合着那‘谣言’就都扩散开了。 “啪!”高氏把自己喜欢的翡翠麻将都摔了。 明明是老头子知道自己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却偏偏事情牵扯到了她宝贝儿子头上,真是岂有此理。“查,告诉国安和公安,彻查。” 老娘们一发怒,才不管事情有没有危害性呢。何况这种编排君主阴私的谣言,但凡造谣者内心中有对君王还有敬畏之心,他就不敢枉自开口。而既然说出口了,那说是大逆不道之辈也不为过,抓到了砍头也是不为过。 这消息火速被报给了陈鸣耳中,陈鸣听了默不出声,只是抽出信纸来写了一行字:去年好,今年好,明年会更好;你健康,我健康,大家都健康。 很直白的话,封好信后给刘武,“抵到南京去。”但对于高氏于国安和公安施加的压力,陈鸣不去理会。 这个世间,饭可以乱吃,话绝对不可以乱说。上辈子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栽在一张嘴上,比如那个毕姥爷还有黄大神。何况是现在这个年月? 这种勾连君主阴私的谣言既然说出口来,那就要付得起责任。 “给国安、公安都捎个口信。”刘武拿着信快步退出了陈鸣办公室。 …… 甘肃东部,固原。 枪声渐渐稀落,喊杀声消停在落日的余晖中。没用多久,一支一千多骑的鞑靼骑兵灰头土脸的从府城外转回来。 “又是一场失败。中国人的战场嗅觉太灵敏了。”伊万诺维奇摇着头,看着回来的鞑靼骑兵叹息的说道。 自从波将金与高彦明谈判‘瞬崩’之后,波将金将手中七成的火枪和全部的大炮送到了尼布楚,在那里交给了清军,而自己带领主力和余下的三成的火枪径直从内外蒙古,穿到了甘肃因为西北清军的存在对于野心勃勃的俄罗斯而言有着丝毫不次于东北清军的重要性。 波将金把队伍里的土尔扈特骑兵留在了东北,那里比大西北距离土尔扈特的家园更遥远了大几千俄里。 蒙古人虽然‘臣服’给了陈汉,但是想要他们去跟俄国人拼命,这就不可能的了。不论是外蒙古还是内蒙古大批的蒙古骑兵部分部落和旗的联合起来,蒙古王公们至少集结了三万骑兵,却一人不死的目送着俄罗斯骑兵穿过数千里的距离,进抵甘肃清军愉快的接收了这支意想之外的援军,永瑢将波将金奉为上宾,波将金队伍里携带的火枪正是永瑢现在所急缺的。然后俄罗斯人和复汉军的西北骑兵部队,在甘肃大地上就展开了一场猫与鼠的游戏。 有了七千俄国援军的支援的西北清军,在骑兵数量上彻底压倒了复汉军。但是高傲的伊万诺维奇带领两千俄罗斯骑兵要突入复汉军控制区,好好痛快一下的时候,他们碰到了一张密集的大网,如果不是伊万诺维奇嗅到危险,并没有过深的深入,而是早早的带部转回,他们非要吃上大亏不可。而不是用一成都不到的伤亡就逃脱了生天! 复汉军的这种防御模式是俄罗斯军队从没有遇到过的一种。一条条纵横交织的防御线,编织成了一张莫大的‘法网’。只要成群的骑兵杀进去,几乎都没有不被发现的可能。 或许那网的结点很脆弱,伊万诺维奇如果肯豁出去的硬怼,他们不是不能撕裂一个个结点。但俄军届时所要付出的伤亡绝对是远远超过他们的战果,而且这会浪费很长的时间。 复汉军除了驻守在‘结点’的小股兵马外,还有成建制的火枪兵在巡哨。一个队的火枪兵对比两千人的俄军骑兵当然是不可怕,可一个队一个队集合在一起,一个营的火枪兵排出空心阵后就不是老毛子的骑兵能张口吃掉的了。 伊万诺维奇就运气非常不好的撞倒了一个营级建制的火枪兵方阵,两次短短的试探后,俄国人利索的走了。回到固原的伊万诺维奇对波将金说:“我以为看到的是一队西方列兵。” 现在波将金带着人马进入了山西而留下了伊万诺维奇带着几百俄国骑兵和一支千人的鞑靼骑兵在固原。 赫巴托尔带领的鞑靼骑兵建制就是蒙古八旗马队的翻版,除了没有那颜色不一的棉甲之外,根本就找不出来差异。一个个骑着蒙古马穿着蒙古袍子的鞑靼骑兵,配着弯刀弓箭和火枪。 赫巴托尔是西伯利亚的鞑靼大贵族,这是一个很桀骜不驯的人,但现在他垂头丧气的。赫巴托尔身边是一个俄罗斯少校军官,米哈伊尔·叶菲莫维奇·卡图科夫。出身圣彼得堡名门,身为俄罗斯帝国的禁卫军少校军官的他看不起东方。无论是中亚各国还是清帝国。在他眼里,这些国家都是落后的野蛮人。就像此刻的中国人眼中的外国蛮夷一个样。 但现在他虽然还挺着胸脯,伊万诺维奇却感觉不到卡图科夫原有的那剑一样锋锐的骄傲了。 中国人只是一支三四百人的骑兵,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骑着驴子一样的马匹,比之鞑靼骑兵的蒙古马还要小一号。这样的队伍却与鞑靼骑兵周旋了五六日而毛都没有掉一根。 不管赫巴托尔和卡图科夫设计了再怎么隐蔽的埋伏,对付都是没上当一次。他每一次的进攻都是挑在鞑靼骑兵松懈或是有气无力的时。撕下一块肉后掉头就走,绝不贪吃,绝不恋战。 伊万诺维奇是一个专业的骑兵军官,了解了鞑靼骑兵这次出击的详细经过后,他对中国人的骑兵军官作战嗅觉非常佩服。“这是一位优秀的骑兵军官!” 第五百一十二章 对俄 “驾驾……”策马奔跑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春天的气息已经吹来,无数嫩绿的小草从大地上钻出,为枯黄的草原披上了一层绿装。 陈鸣目送着陈开山带着第一骑兵师骑兵一旅六千余人从张家口奔驰进辽阔的草原上。 他们的目的不是陕西、甘肃的清俄联军骑兵,后者的骑兵队伍虽然多,但是有第二师和教导师的人马在,那里根本就翻不起任何的风浪。陈开山他们的目的地是贝加尔湖,波将金胆大包天,仗着自己手里的那点小虾米真的就敢掺和进中国战场,陈鸣要给俄国人一个厉害! 他要派兵捣毁了贝加尔湖的俄国据点。 贝加尔湖是俄罗斯在西伯利亚很重要的一个地方,那里的哥萨克也是哥萨克这个大群体中对圣彼得堡最忠诚,也最彪悍的一股,但是很可惜,就是人少。人口稀少是贝加尔湖哥萨克这个群体最大的缺陷。 西历1643年,哥萨克的五十人长库尔巴特·伊万诺夫来到勒拿河边的Verkholensky木制要塞,带着74个人,以一名通古斯人部落首领的儿子作为向导,沿着勒拿河向南方探险,最后他们来到贝加尔湖边。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带着手下人制作了船,在贝加尔湖里航行,发现了奥利洪岛(世界第三大的湖中岛,面积730平方公里,海拔1276米)。 库尔巴特·伊万诺夫留下三十六个人在原地,带着其余的人,沿着贝加尔湖的西岸,开始向北航行,来到上安加拉河的河口。在这里,他遇到另外一个通古斯人部落,并得到通古斯人的帮助,最后抵达贝加尔湖的最北端:库尔巴特·伊万诺夫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居住点,开始与当地人展开最原始的贸易。当然没过多久,后续用到的哥萨克们就骑着骏马,拿着弯刀火枪开始向当地的部族收取进贡品了,那就不再是你来我往的交易了。 从西历1648年起,贝加尔湖一带和安加拉河沿岸的布里亚特人开始向东迁移到外贝加尔和蒙古。到西历1655年时,更大规模的迁移出现了。那一年愤怒的布里亚特人全体行动,他们干掉自己可以干掉的所有俄国人后,撤到了贝加尔湖以东的地区。但随后他们就遭到了俄罗斯人的残酷报复。而贝加尔湖的北部和西部也就此全部落入哥萨克的掌握。 等到满清与沙皇政府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后,北海这颗明珠,苏武的牧羊之地,就完全的落入俄国人的手中了。 此次俄罗斯对于中国战争的插手,他们征调了整整一千名来自贝加尔湖的哥萨克,很难想象那里还能剩下多少人。根据外蒙古透过来的消息,整个贝加尔湖的俄罗斯人都不到一万人。 同时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外蒙,逼一逼外蒙。时间越来越短暂,外蒙什么时候下定决心呢? 再一就是布里亚特蒙古人,这些活跃在西伯利亚的蒙古部落,看能不能把他们重新圈回来!这些人虽然生活的地方距离俄罗斯人的腹地间隔千万里,但是沙皇俄国对于布里亚特蒙古人的剥削和压榨可从没有放缓。不然怎么能让布里亚特人始终保持一个较小的规模呢?这就跟土尔扈特部的遭遇一样。 陈鸣派出了一个标准的骑兵旅,六千多主力军,人手两马,有二十门轻便的骑兵炮,一水儿的青铜铸造!这样会让火炮的重量进一步减小。还有一批一样给装上了马拉炮车的臼炮,还有他们的弹药车。 陈鸣目送着骑兵队伍越来越远,直到没入北方的地平线下。他神色很肃重,因为这次骑兵旅的出击说担负的责任太重大了。教训一下俄国人,联系西伯利亚鞑靼人,也就是布里亚特蒙古,再一个就是让外蒙感受到‘压力’。 陈鸣不知道陈开山能不能完成任务,他放给了陈开山所有的权利。 “殿下,日本方面传来消息。德川幕府的将军对我军即将展开的,针对虾夷地的行动表示不满。他们认为库页岛的北方是属于中国的,南方则是属于日本的。对于我方勒令其松前藩撤回的大泊町【库页岛上】和库页岛南部所有的日本人的通知不以认同。”熊炳章传来了新的消息。 陈鸣听了不一致否,“德川家治以为本督会跟他们谈条件吗?” 虽然三百年前,库页岛本地的阿伊努族的首领就向武田信广献了铜雀台。明神宗万历二十一年【西历1593年】,丰臣秀吉就派遣松前庆广大败了所有虾夷族(即是阿伊努族),理论上占据了阿伊努族所有的土地,其中包括阿伊努族控制的库页岛部分。 崇祯八年【西历1635年】,松前公广又派村上扫部左卫门巡视库页岛。但这有个鸟用?陈鸣是听日本人讲这个的吗? 崇祯十八年【西历1645年】,俄国人波雅尔科夫带领下的阿穆尔进军活动的参与者第一次见到了库页岛的西北海岸。随后沙俄派哥萨克兵在黑龙江流域骚扰,包括库页岛。 三十多年后,松前藩穴阵屋的久春古丹在库页岛设立城镇大泊町,日本人正式开始在库页岛开拓渔场。 那是不是说俄国人对于库页岛也有一部分’正当’的主权啊?扯淡么。 虽然准确的说日本人在库页岛的开拓已经有快一百年了。对比中国徒有主权,却从没向那边派出国一兵一卒的情况,日本人也的确脑子傻了才会在陈鸣的一令之下放弃百年的努力。但他们现在就必须咽下这个亏!库页岛,包括千岛群岛,那全是中国的。 “日本人倒是比较详细的告知了俄国人的消息。自从《尼布楚条约》签订后,沙皇俄国由于满清在库页岛上没有正式驻军,派遣远征军(由士兵和囚犯组成)袭击库页岛北端,杀散赫哲族居民,修起营舍并开采煤矿。此后俄国人不断在库页岛增兵,与当地土着,还有南部的日本势力斗争激烈。” “这个地方很靠北,夏季短暂,冬季极寒,时长能达六个月,若干港口长期冰封。北部的部分地区封冻能达八个月之久。”还有库页岛一带海面经常起大雾,有‘雾海’之称。土着居民除了阿伊努人外,还有赫哲族、蒙古族【鞑靼人】、鄂伦春族等等。日本人说的还挺详细的,刘武一一念给陈鸣听。 “这正好。让船队从库页岛南面下手。另外派人正式的出使江户,告诉德川家治一声,让他乖乖的把伸出去的爪子缩回去。” 陈鸣不管日本人在库页岛上活动多久了,因为那根本不是理由。‘自古以来’这四个字,只有日本强大了才是他们最好的借口与理由,而现在的日本就是一个小虾皮,陈鸣需要听日本人的开拓史吗? 库页岛,那就是中国的。 惹恼了陈鸣,连北海道都能分出去,“就对德川家治说,阿伊努人也是可以建国的。” …… 通州,原先的清军军营,现在的北京新兵大营。 新兵训练场地里,上个月新到的一千三百名新兵穿着厚实的冬季军装,带着暖和的火车头帽子,那帽子的正中间也挂着一颗硕大的红五角星,分成十三个新兵队,在教官的指挥下先扫去操场上的积雪,然后进行着枯燥的队列训练。 露在外面的脸蛋和手都已经冻得通红,清扫积雪的时候他们热的甚至想把棉衣脱掉,而现在冰冷的寒意直接渗透到他们的骨子里。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的脸、手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个新兵营几乎七成的人都是由来自河北组成,然后少量的人来自河南、山东,余下的就全出自京畿了。他们愿意参军的原因有很多,有为军功田,有为报仇雪恨,有为活下去,但在未来的时候能不能成为一名战场上的战兵,还都要看这三个月里他们的训练情况。 站军姿一站就是半个时辰,齐步走会选在水坑冰面上,那冰面有薄有厚,先是薄的,一列士兵一起脚,一落地,估计下一刻就能踩碎冰层,陷进水坑之中。回宿舍换了衣服后还拉到冰面上来走正步,多少人听到哨声却不敢抬起腿来,然后被教官们揪出来,狠狠地惩罚。因为这叫不听号令,围着操场跑个一二十圈是小菜一碟。 “新兵雷万兴。” 一声如牛叫的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雷万兴一个激灵,从昏沉的状态下回过神来。 “到!”雷万兴赶紧挺胸立正。 “看看你的位置,都斜到哪里了!”教官气的都要吹胡子瞪眼了。雷万兴站军姿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么着,身子先是摇晃,然后脚下也不自觉地开始往倾斜方向移动,都快跟他斜前方的人撞到一块了。 而看着现在雷万兴满脸精神,一点也不发昏发迷的样子,教官更倾向于雷万兴站着睡着了。 “作为一名新兵教官,我最恨的就是手下的新兵偷懒耍滑,不认真的训练,不努力的训练。因为你们放弃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新兵营的教官很多都是战场上退下的伤残老兵,就像眼前的这个下士教官,右手就少了两个指头,包括一根大拇指。 “新兵雷万兴,出列。绕操场跑二十圈!快点,迅速,二十圈!” 教官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拽着一个鞭子。满脸愤怒的表情让手下的新兵们纷纷打了个哆嗦。 “是,教官。”雷万兴脸上连苦色都不敢露,严肃标准的向教官打个敬礼,小跑着出阵列。也就是背对着教官了,面对着是同队的新兵战友了,脸上才露出一丝哭相。 二十圈啊。操场一圈一百五十丈左右,差不多就是一里路,那就是二十里路啊。 跑完,腿都要废了。但愿今晚上别来夜间紧急集合。 “如果不能在一个小时内跑完,你会在今天的作训结束后继续加跑20圈!”教官毫不客气的说。新兵营已经成立好几年了,它的存在时间那就是伴随着复汉军的成长啊。营中早就整理出了一整套完善的新兵训练科目和条例。 每个新兵队的教官都有着很大的权利,只要报告上面通过了,教官就有权在大半夜里只将自己手下的新兵蛋子拽起来,在半夜的冰天雪地里好好地玩耍玩耍,热热身。 雷万兴如兔子一样冲了出去。在操场边缘,还有几个从其他新兵队列里赶出来的倒霉鬼在跑着,操场接壤的操场跑道上,也有相同的倒霉蛋在奔跑着。雷万兴轻车熟路地加入了那奔跑的队伍。没有被罚跑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没有被罚跑的新兵营生涯不是完整的新兵营生涯。 高蛋白高热量的丰沛食物配给和大负荷的系统锻炼、运动,已经不知不觉中让雷万兴这些新兵们的体质在几十天里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即便雷万兴等人都觉得自己已经累得跟条狗一样了,他依然能保持着三分钟一圈的速度。 这种一小时二十圈的惩罚,一开始的新兵极少有人能按时完成下来,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现在的新兵普遍都能达成。不过再能完成,一个小时后当累得大喘气的雷万兴如死狗般归队后,周边的战友一个个的脸都在抽。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十一点半,钟声敲响。听到教官‘解散’的口令,雷万兴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强烈的饥饿感折磨着雷万兴的胃,两个同寝室的士兵把他从地上拉起,饥肠辘辘地大兵们没有进餐厅,而是先回了宿舍。从十一点半到下午两点,这是新兵营的一天中他们除了睡觉外最快乐的时光。 洗了手洗了脸的士兵在十二点前在各座餐厅们前集合,对比这些人参军之前的生活,军队里的吃食是幸福的。大米、白面馒头、包子、面条,每天至少有一条咸鱼。 五天改善一次生活,大块的猪肉是士兵们的最爱,油腻的烧猪肠每一个人会嫌弃。 这个时代的人都缺油水缺的很。刚入营的头十天,一些人一顿能吃四五个大馒头,那三个馒头就有一斤重。只有把这些人养的油光起来了,看起来不可思议的饭量才会慢慢降低。 第一次改善生活,普遍做的都是红烧肉,每一回新兵入营,吃了头一顿后就会有一部分人拉稀拉肚子。吃的太油腻了,他们的肠胃受不了。 “等我攒够军功了,我就给家里置上一二百亩地,以后来天天吃肉面条肉包子……”雷万兴大口嚼着包子,他这人脑子里活络,好耍点小聪明,于是隔三差五的受罚,但脑子里那一丝的聪明劲又让他对很多人‘天天吃好面馍吃红烧肉’的愿望嗤之以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天天那样吃,要多大的家业才能支撑啊。 全天下的复汉军几十万人,每一个都这样,那人人都来当兵了。他就不想望着天天吃好面馍吃红烧肉,而只是把天天喝粥的理想变成了天天吃肉面条和肉包子。 第五百一十三章 对日 库页岛南端的久春古丹,松前藩大泊町。 三井龙一因为突然间开到码头的中国船队大吃了一惊,他很害怕,脸色刷白。因为复汉军这十艘战船上每一艘大船承载的大筒都比整个大泊町都要多。所以当中国人派来使者来到的时候,他非常的恭敬的接待了。可紧接着,他的恐惧就变为愤怒。三井龙一血气冲头,耳根都赤红,两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中国人,手更不自觉地握着了腰间的刀柄。 三井龙一的眼睛变得明亮的很,因为那里头燃烧着一股遏制的怒火。 “这里是日本的土地,谁要想要夺取这里,就只有从我的身上踏过。” “滚出大泊町,这里不欢迎你们!” 三井龙一十分有‘骨气’的发言大大激励了周边的日本人,众口一词,群情激愤,“滚出去,中国人……” “滚出去……” 谩骂声传入了中国使者的耳朵,说明再小的国家也是有尊严的,尤其是日本这种与中国‘绝交’一二百年的国家。来使脸上依旧挂着是高高在上的骄傲,丝毫没有被日本人的表现所激怒,继续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三井龙一。似乎三井龙一的表现只是小孩而玩闹,根本就没有让他生气。 来人也确实没有生气,大象看到向自己挑战的蚂蚁时,只会觉得好笑,才不会生气呢。 “轰轰轰……” ‘谈判’破裂,战争就立刻开始了。炮击开始了,来自日本人的炮声,这是激愤的日本人不可控制的怒火。且就在来使返回中国船队的时候,港口中的几艘日本船只也升起了帆,拉起了铁锚,准备出逃去。但这怎么可能? 大泊町几门小口径火炮虽然第一个开始了轰击,一些充满勇气的弓手和铁炮兵也站在码头上朝中国船只展开射击,但那注定是充满绝望的。距离实在太远,他们的射击全部落在了海里,除了给码头的日本人自个鼓鼓劲,让他们叫嚎的更兴奋外,再没有半丝半毫的作用。而且如此做的日本人还背负上了‘先开火’的过错。 水师部队根本不理会日本人朝他们打来的射击,十艘战船上的炮手们在各枪炮长的命令下,安心大胆的展开还击。对方的攻击根本打不到自己身上么。 在进入大泊町海域前,他们就扯开了覆盖在炮身上的炮衣,现在就是调整炮口角度、装药、装弹。 十艘梭船和霆船组成的船队,对于西方世界根本不值一提,可放在日本,放在弱小的松前藩上,放在更加弱小的大泊町上,那就是灭顶之灾。 几十声雷响,一颗颗炮弹打在了日本船和码头上。 木头在铁弹的轰击下像薄纸一样不堪一击,三枚五斤炮弹击中了同一艘日本船的侧舷,整个船舷都要烂了,惹得船上的日本人一片绝望的惊叫。 这样的战斗就是没有悬念的。罗大良早就嘱咐过左右,看看能不能把港口的这两艘日本商船给生俘了,而别打沉,这船里面装的肯定有不少库页岛的土货。 但事实却根本不用他来下令,两艘日本商船可没有三井龙一的硬气,一见势头不妙就立刻降下了风帆,摆出了投降的架势来。然后十艘战船六七十门火炮就全集中在了大泊町了,只用了两轮,码头上汇聚的日本人就给打的哭爹喊娘,剩余的全部抱头鼠窜。 一条条小艇从十艘战船上放了下来,一群拿着火枪的水兵登上了岸。码头区内还没有逃走的日本人全部被俘虏,然后被严加看管了起来。 “轰隆”的一声巨响。 税务所破旧的木门被瞬间炸的粉碎,一颗颗手榴弹被扔了进去。 三井龙一握着武士刀,带着自己还能控制的大泊町松前藩武装和武士都缩在最为坚固的税务所内,他们还有意识的把桌子、榻榻米等竖起来,挡在离大门四五米的地方,所以大门被炸了,里头的人倒是没有受伤。当大门被手榴弹炸开后,硝烟还遮掩着门口,三井龙一就狼一样儿大嚎一声,招唿所有的人举起武士刀就往门口疾冲去。结果迎接他的不是中国人战船上下来的士兵,而是又一波手榴弹。 加藤亲眼看到三井龙一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在硝烟不曾散去的时候,门口又响起了一排铁炮声,然后他身边的青木,脑袋就瞬间爆掉了。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一脸,幸存下来的足轻顿时一哄而散。 但整个税务所就这么大,两层高,后院还有一排库房,他们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呢? 加藤二郎的武士刀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脑子里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想要爬起来快逃走,一个高大的中国水兵抡起手中的枪托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加藤二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一间库房里了,他的脸整个青肿了起来,张张嘴都一阵疼痛。小心的向四周打量,身边已经坐满了人,所有人都被收缴走了武器,不少人都跟自己一样是鼻青脸肿的。 还有些人身上溅着血迹,裹着伤口,加藤二郎看着那些人的神色多出了一股肃重,面对那么强大的敌人,这些人不管是杀伤了敌人,还是被敌人杀伤,那都是勇敢的。 他想站起来,但又不敢,因为所有人都坐在地上的。 加藤二郎心理面鄙视自己的胆怯,可他终究是没敢站起来。 “咣当”一声,厚重的仓库大门被推开了,几个高大的中国人走了进来,他们又带来了十几个人,都是城里的大泊町的商人和平民,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肯定是被吓坏了。 一个商人,他的名字叫田中冢,只是因为退后的动作慢了一点儿,就被旁边的一中国水兵一脚踹在了胸口。前者是一个巨人,在日本,很少有身材如此高大的人。身材矮小的田中冢整个人都飞起来了,撞倒了一步外的墙壁上,嘴角流出血,人昏了出去。这实在太野蛮太不讲道理了,加藤二郎认识田中冢,小小的大泊町就没有几家商人,虽然田中冢是个吝啬卑鄙的混蛋,可是此时此刻,加藤二郎还是为他难过,这太…… 仓库里鸦雀无声,几个中国士兵冷冷的扫视着所有的日本人,没有人敢跟他们对视。包括加藤二郎在内,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这几个中国士兵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出去。重重的关门声,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有人开始小声的哭泣出来。 天色已经慢慢的暗了下来,夜晚来临了。占领了大泊町的中国水师部队在每一个关押男性日本人的仓库里放了一桶水,一粒粮食都不给。对于女性倒是很优待。所有的日本人都在惊悸中渡过了这一天。 大泊町就是日本人在南库页岛的心脏,这里被拿下了,日本人在库页岛上的根基也就断了。就像船队从日本一路北上,先后把国后岛、择捉岛、得扶岛等地的老毛子清理了一遍,前后抓了二百多个,这还不算打死的。 这些人也被带来了库页岛,只是对比起日本人的待遇,他们受到的对待更恶劣。不仅不给吃的,还每个人都给用脚镣考了起来。 这些老毛子个头和体魄比之国人要强出不少,对比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更是个个都巨人。 天亮了,当加藤二郎他们被拉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埋头整理码头的俄国人。 “哦,是了。一定是千岛群岛上的露人。”加藤稍微一考虑,立刻明白了。中国人都透过海路杀到太桦来了,那么沿途的露人也肯定被他们所扫荡,毕竟中国人出现在虾夷地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因为露西亚。 加藤看着一副纯苦力模样的俄国人,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倒霉的人只有看到别人跟着一起倒霉心里才会有点爽快。 不过随后的遭遇就让加藤二郎等所有人都懵逼了。 所有的日本人集中在了码头上,然后听到一个中国军人打扮的人操着一口带着江户味道的日本话,对他们说:“现在你们立刻找到自己的亲人,同时官左民右,土着在中间。一刻钟内做好一切,越时者将要受到严惩。” 一片压低的欢唿声在码头响起。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但中国人允许他们家人在一起这就是个大好事。 “所有的日本人都会被送回松前藩的函馆。我方会给松前道广一万五千块银元,作为大泊町一事的补偿,还有死伤人员的抚恤。而你们自己损失的东西自己最好估一个数,回到函馆找松前藩要去吧。”那个声音继续说话,然后所有的日本人听了后就像听到了神音! 唐功亮骄傲的看着眼下的日本人,你说三井龙一脑残不脑残?十艘战船把函馆都能铲平了,江户湾里都敢闯荡一个来回,小小的大泊町算个鸟啊?竟然敢硬抗,真的是脑袋木头了。 而且朝廷竟然还准备了最高三万块银元的补偿费用,那里用的了这么高啊,要唐功亮来说,就是一万块就足够了。给松前藩一万五千块,对小鬼子绝对的仁至义尽了。 身份地位的唐功亮当然不知道高层的打算。罗大良是知道的,现在的复汉军是打着对付俄国人的牌子进入北海道和库页岛的,目前又还没有跟日本正式开战。而区区一万五千块银元算得了什么?这点钱若是能买来复汉军在日本一厘的好名声那都是绝对值得的。 现在他们付出了这一万五千块银元,那就是表明中国‘光明正大’的态度,加上这一仗是三井龙一首先开火的,事情传播开后这舆论就是在日本国内也不至于一面倒。如此就够了。 用杨世金的话来说,现在给一万五千块银元,是为了将来拿回百倍、千倍的利益。 四十一岁的拉夫罗夫是俄罗斯人中身材最瘦弱的一个了,他是个东教的神父,虽然会骑马会开枪,甚至还会拿着刀子噼人,但是他绝对不会干重体力活。 东教在沙皇俄国的地位十分崇高,至少比新教在英国的政治地位要高。作为一神教的分支,东教的神父与牧师伴随着俄罗斯人的东进,一百多年中频繁的活跃在西伯利亚。 拉夫罗夫就是得抚岛上的神父,后者有四十多个俄国人,在复汉军夺取得抚岛的时候,他们还进行了抵抗。结果当然是以卵击石。四十多个俄国人被打死了七个,剩下的全部做了俘虏,包括拉夫罗夫这个刚刚进岛不到一年的东教神父。 没几个人知道拉夫罗夫是会日语的。所以他听得懂唐功亮的话,眼睛里自然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些小矮子可以回家了,中国人还给出了赔偿,他们真的太幸运了。仁慈的天父啊,请求您的保佑,让中国人也放我们回俄国吧。” 在俄罗斯人占据堪察加半岛的时候,哥萨克在伊齐亚河畔的一个土着部落里,发现了前年从日本大坂驶往江户途中遭遇暴风,顺着洋流漂到了这里,被土着居民营救的日本船老大传兵卫,并于西历的1701年把他送到莫斯科。很快当时的沙皇彼得一世就召见了传兵卫,从传兵卫口中得到一点有关日本的讯息。彼得一世令传兵卫学习俄语,又让传兵卫向俄人传授日语。到1710年,彼得一世命传兵卫接受东正教洗礼成为东正教徒,并改名为“加甫里尔”。彼得一世还用传兵卫开设了日语学校。并且随着老毛子与日本交流的日益增大,日语学校的规模和人员也日益增大。拉夫罗夫就在那里学习过日语,学习过一些似是而非的日本文化。 “啪!”一根鞭子抽在了拉夫罗夫的背上,并不怎么样疼痛。拉夫罗夫穿着厚厚的冬衣呢,三月中的库页岛海域已经化冻了,但气温依旧很低。 “快点干活。”拉夫罗夫激灵了一下,再也顾不得羡慕日本人了,低头干起了活来。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和修复码头,大批的陆战队和移民就快要到了。 此刻的函馆。松前道广正痛并快乐的享受着目前的一切。中国人用精美的丝绸、瓷器、高档的奢饰品,还有真金白银来大批量的从松前藩手中购买粮食。 这段时间松前道广无时无刻不再为‘北海’——就是石狩湾那里被中国人占据的地方,他们将那个聚集地命名为‘北海’——急速增长的人口数量感到担忧。 中国人不仅大量的迁移来了自己国家的人,还从朝鲜拉来了更多地人,那个北海的人口数量已经无限接近两万人了,或者哪里已经超过了两万人了。 每当想起这个问题,松前道广就禁不住头疼。可是松前藩私下里与中国的贸易,巨大的利润又让他欲割不舍。白花花的银子不断地流淌进债台高筑的松前藩来,现在松前道广要亲手关掉财富源泉阀门,这比杀了他都难。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房间外响起了邱野一郎惊慌的叫喊声。 第五百一十四章 或许,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上白下红,金氏永远都是一身让陈鸣看着不爽的韩服。 稳步走进厅堂的金氏是来向陈鸣拜辞的,陈汉册封朝鲜新王的诏书在正月里发出了,六月的时候李裀就要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金氏要回朝鲜了。 今日的这场拜辞是一场仪式化的作秀,连双方的问答都是事先对好的。看着神色端重的金氏一步步再走出大堂,陈鸣在他背后露出了一抹充满恶趣味的笑。不知道这金氏看到登基大典变成了治丧大典的时候,她这份端庄还能不能保持着。 这两年朝鲜输往中国的奴隶不下三十万人,而更可怕的是满清与李氏朝鲜残余势力的绞杀,和饥饿、压榨,满清自身的掳掠,所带来的人口损失。满清侵朝之前,朝鲜上千万的人口,陈鸣现在都不清楚朝鲜半岛上还有没有五百万人! 这是一块已经到了陈鸣碗里的肥肉,他岂能再丢出去? “告诉朝鲜那里,加快速度,在六月前,一定要把李裀给干掉。” 躺在九洲清晏后殿的大床上,陈鸣想到朝鲜现在的惨样嘴角翘起了一抹笑。 他不知道,他现在人躺在床上,翘着个二郎腿,搭在膝盖上的右腿还一个劲的不住的抖着,脸上挂着坏笑,活像成功偷吃了一只老母鸡后得意的老狐狸,可把一旁因为怀孕而吃什么吐什么的乌三娘给气坏了。 乌三娘是在没出二月的时候被诊出有孕的,人现在就住在九洲清晏的后殿里。孩子都快三个月大了,还没有显怀,可人却似比没怀孕前还要瘦。这个孩子真的把乌三娘折腾的不轻,万幸着孕期呕吐就快要过去了。 乌三娘现在瞧着陈鸣那得意劲很不舒服,越想越是着恼,拉了拉陈鸣的袖子。陈鸣以为她有什么话说,便俯过脸带笑的看着她。却见她扬了扬眉头,张开了红润的小口,一口便咬在了他的脸颊上…… 注意,不是亲,是咬。 陈鸣真的吃疼,“嘶”地一声半坐起身来,头向后微微仰起,复又惊讶的看着乌三娘。这是要发什么疯? 乌三娘含嗔带怒的看了陈鸣一眼,转而又露出满面的得意,颊边梨涡都显出来了,背过身去作势倒头睡下。乌三娘跟陈鸣时间长了,知道陈鸣在男女事上对‘权威’不怎么在意。果然她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到陈鸣的身子从自己背后贴了过来,然后脖子上就感觉到了陈鸣的唿吸声。 唇齿纠缠间,乌三娘脸上全是红晕,清如秋水的眼睛也染上了几丝迷蒙。让陈鸣看了食欲动,但是偏偏能看不能吃。乌三娘感觉到小陈鸣的坚硬,幸灾乐祸的笑了。 外边下起了小雨,细细的雨丝打在窗檐上,打在窗前的花草树木上,送来几许凉意。 陈鸣不敢多歪缠着乌三娘,否则火大的消不下去了,最后受苦的还是他自己。总不能因此就跑到冯雯雯哪里去吧?或者拉过边上的婢女打一炮,那太禽兽了。拉过锦被将二人一并盖好了,搂着乌三娘柔软的腰肢,手掌在她身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乌三娘渐渐觉得眼皮发沉,索性将头倚在他的胸前,不多时便睡着了。 陈鸣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直到被婢女叫醒,看下落地钟,都四点钟了,轻轻的下床,披上衣服走到外厅,看到刘武一脸喜色的站在那里。“殿下,西北送来的捷报。” “俄国人打死了多少?”陈鸣对歼灭这一战里多少清军都不在意了,他现在对西北更关注的是老毛子。 “击毙俄军骑兵不下五百人。俘获百余。” 陈鸣高兴都叫了一个好,自从复汉军攻略江南以来,估计这还是陈鸣第一次为这不满千人级的战果而叫好的。“告诉陈启、高平山,再接再厉。在把清军打出陕西之前,再狠搞俄国人一次。” 刘武一点也不为陈鸣的兴奋感到意外,他觉得自己侍奉的这位应该是天生的帝王,对于满清的战争,除了一开始的激动后,就有点习以为常的意思了。可是一提到对外,不管是南洋的西班牙、荷兰,还是接壤的越南、暹罗,亦或是朝鲜、日本,以及现在的俄国人,那都是兴致迥然,浑身的劲头都不一样了。 一边是慵懒的虎王,另一边却是下山的猛虎。 太阳落山,夜色开始统治大地。 肤施城里气氛诡异,以前那些可以在夜幕中影影绰绰看见的碉堡轮廓几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不过就是一片苍夷,一片焦黑,以及一片残垣断壁。 这里就是现在的肤施,红色宝塔府的府城。一座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屡屡得到加固修缮的清军防御重地。当永瑢意识到西安不能久待的时候,他得目光就向北看了,因为那是的西安城要沟通甘肃,渭水一线已经无法再走,宝鸡落到了复汉军的手中,他只能率部越过陇山,从凤翔府北面的邠州进入甘肃。 渭水流域不能呆了,但是那就要把整个关中放弃吗?永瑢不甘心。没有了西安,还有陕北呢。 于是打洛川向北,多座城市就都成了清军拖延、延缓复汉军进攻脚步的阵地。而且永瑢他们也发现了复汉军的不同,随着补给线的拉长拉远,让清军上下闻风丧胆的火龙弹迅速减少,复汉军进攻部队的大炮都在缩减中。 西安驻防八旗的左副都统海印亲自驻守在延安,虽然海印的官职不高,但海印是永瑢手中有数的干将,真的官高爵崇的人未必能挑出几个比他更能战的。可肤施此刻还是完全笼罩在一片沮丧当中。在白天的复汉军进攻中,复汉军的火炮只起到了一个掩护作用,是一个个突击队,是一个个爆破队,将肤施外围一座座碉堡和工事变成了清军的一座座坟墓。 在高平山眼中,就延安这样的防御工事,根本用不着珍贵的火箭弹。他们在陕西战场不比在中原或是京津时候,运输不便,刚刚在西安满城挂牌的军工厂生产力可远不够部队的消耗。他们必须省着点用。 可即使如此,清军的城外阵地也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那看似坚不可捶的炮台碉堡,就像沙土堆砌的一样,不堪一击。清军之前已经注意到了复汉军攻击力的减弱,除了在洛川一战中复汉军动用了火箭炮弹,打的第一次正式掺入战斗的俄国人抱头鼠窜,其他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动用这个武器。可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复汉军就拿出了另一种法子出来。海印没想到复汉军的战术会这么有力,这一击又狠又准,打得肤施守军都要魂飞魄散了。 而波将金呢?此刻的他内心中就全是震惊!震惊! 除了震惊,波将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他完全没有想到中国的战场上会出现如此恐怖的武器,嗖嗖嗖~~,恶魔的唿啸声,然后铺天盖地的爆炸就彻底覆盖了冲锋的俄军骑兵部队。 这简直就是集群部队的克星。不管是哥萨克式的传统骑兵,还是训练有素的正规骑兵,亦或是排成一个个大方块的阵列步兵,在这种狂暴的武器下全都不堪一击。 波将金手下的俄军损失巨大,冲锋在最前面的一个哥萨克营几乎全军覆没。因为除了连连的爆炸外,中国人还有反击力犀利的骑兵。 洛川之战是俄军骑兵部队大规模参与清军作战的第一次,结果他们得到了一个惨痛的结果。就在波将金和俄军军官们在为那种武器短暂的射程而庆幸的时候,清军告诉他们,对面的中国军队还有一种射程在两俄里以上的同类部队,而且准确度要高很多。只是在射速上比之前者落后了一截,却也远远超过所有的火炮。 如果不是接下的战斗力,对面的中国人再也没有拿出那样可怕的武器来,波将金都对这场战争的胜负失去拼搏的欲望了。 但是中国人虽然没有再拿出那种可怕的武器,可他们数量不少的大炮也让俄军在随后的战斗中灰头土脸。平心而论,鞑靼人修筑的工事还是挺坚固的,可是对面的中国人用坑道和爆破的方式,让鞑靼人的堡垒变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变成了特大号的棺材。 “撑着,必须撑着。”花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海印破口大骂。今天这种噩梦一样的结果让清军的军官所有人都失魂了一样。 安泰就是这么想的。他宁愿这是一场噩梦,把他吓的屁滚尿流的噩梦,而不是残酷的现实。这现实太过残酷,让他接受不了。 延安城外的工事一天就完蛋了,那延安还当得住复汉军的攻势几天?真的败了,骑兵部队拍拍屁股就跑了,他们步兵呢? 从天色暗下,复汉军的攻势告一段落后,安泰的精神就有些恍惚。他可不是旗人,他只是姓安,标准的汉人。 午夜时分,喧闹了一天的战场彻底沉寂了下来,除了远方零星小起的几声枪响之外,几乎听不见其它的什么声音,就连两边的伤病员也压抑住了呻吟声,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天亮。 作为陕西延绥镇下属的延安营营官,安泰没有睡觉休息,而是出现在了其部防御的城墙上。这一天的战斗和打击,他也是非常疲惫,但是考虑到复汉军对于夜袭战的嗜好,他必须打起精神来,警惕着。 手中提着一支双管手铳,安泰在这漆黑的夜里摸黑走在城头上,没有人敢点火把,复汉军的神枪手不是吃素的。而今晚夜空中几乎看不见月光。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条件下,他只能摸索着前进,这使他的前进度非常缓慢。 城墙上也被炮火犁得面目全非,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大小弹坑,还有城垛女墙都给打没了的。安泰都不敢太过于靠边。 在城头上辛苦的转悠了两圈,借着火折子的亮光看了一下怀表,这是洛川之战的时候他从死掉的副将身上摸到的宝贝。已经是三点多了,安泰实在是撑不住了,就闪进了城墙脚下的兵铺。这间铺子上头是支撑着木头的,增加了一点防御力。 里面此时已经躺着有几名延安营的军官,一个个裹着厚被唿声四起。安泰躺在自己的铺盖上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外头传来的一声爆炸惊醒了他。看天,根本没亮。 不用军官发布命令,众多清兵就已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些士兵由于过于紧张,连刀枪都没拿就跑出来了。与此同时,值夜的清军士兵也立即向着天空发了几颗烟花‘照明弹’,煞亮的照明弹将整个阵地前沿照得雪亮,刚刚被值夜的清兵发现的夜袭复汉军士兵自然也就全暴露在清兵们的视线里了。 “他娘的!” 复汉军阵地上,潘满仓狠狠的骂了一句。他在年前从第一师调到了教导师,延安城外的复汉军部队可不全是第二师的,还有教导师的人。 枪炮声在战场上响起来,复汉军士兵的呐喊声依稀传到了后头。 “冲啊——” “前进,前进!” 虽然偷袭被发现了,但该打的进攻还是要打的,天黑前清军派出一部分人马恢复了城下的几块阵地,这夜里就要全部搞掂。数百名身穿复汉军士兵一被发现立刻散开了队形,他们端着上刺刀的步枪,散成零星的小队,如一张大网一样向着清军阵地冲去。 “打!打!” 福庆急忙抄起手铳大叫着,城外阵地上的几名军官也都跟着福庆声嘶办竭的叫喊着,清军那发红的眼睛在那片白茫茫的照明弹光亮下看上去格外的精神。 复汉军的大炮也开火了。如同一架生命的收割机,肆意的收割着阵地上清军的生命,炙热的弹片穿过血肉的躯体,暴烈的展示着工业时代现代化杀戮机器的高效率,在这种杀戮机器面前,任何血肉之躯都是脆弱的。 但守在城外的清军可以说是西北清军中的精锐部队,在复汉军队伍冲到他们阵前七八十米的时候,整齐的打出了一阵排枪。复汉军的炮击已经停止。 “啪!啪!……” 火枪的杀伤力远没有开花弹离开,但灼热的弹头同样致命。 在枪声中,不时还有爆炸声响起。那是双边士兵投掷的手榴弹,一朵朵爆炎中,纷飞的弹片同样致命,鲜血泼洒着双边士兵脚下的土地。 波将金被爆炸声惊醒。听着激烈的枪炮声和高昂的喊杀声,波将金的脸色一阵阵阴晴不定。他本以为中国人就像草原上的鞑靼人一样落后,至少是武器上的落后,只不过是人多势众,更有着比鞑靼部落有力许多的组织力,这才成为了俄罗斯在东方的绊脚石。 在进入外蒙和内蒙的时候,看到那些蒙古骑兵拿着弯刀带着柔软的弓箭,一如几百年前,波将金就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如此他手中的军队虽然少,但一多半的人配备了火枪,四千俄军和一千哥萨克不说,就是三千土尔扈特骑兵和两千鞑靼骑兵也有一部分配备了火枪。这样的实力在他的认知中会成为撬动中国内战走向的一根强力铁棒。就算蒙古人不止一次对他说中国的厉害,还有清军的火器配备,波将金也认为是吹嘘,是自尊心保护的一种表现。 直到他在甘肃正式遭遇了清军。 波将金发现清军的火器配置真的不低,只是这些火枪都是老式的火绳枪。波将金内心的认知兵不动摇,然后在陕西他见到了西北清军的主力。他见到了练军、八旗兵和八旗新军,然后在洛川之战里,他所有的野望都要给打没了。 今夜里城外枪炮猛烈,明日的此时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继续待在这座城市中。 “或许,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会给俄罗斯帝国招来一个强大的敌人。灯被吹灭,黑暗中波将金低下了头,他不得不承认,一万俄军骑兵在中国战场上根本不值一提,中国人的战斗力,真的很强大。 第五百一十五章 情愿去死 而就在第二师、教导师联军杀到延安府城的时候,一队由山西的复汉军组成的部队也开到了陕西最北端的榆林府最东南的葭州剋狐寨外。 榆林府与延安府之间还夹着一个绥德,左有长城,右是黄河,地形呈一个三角状。 葭州在榆林府的东南,南面与绥德的米脂相接,西面隔着黄河与山西的临县对望。 这个地方看似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但境内事实上却是山丘连绵,州内主体山脉就有两条:一条由西北自榆林入境,沿佳芦河岸,向东南延伸二百余里于县城落脉;另一条始于榆阳、米脂,分趋于西北、西南境内。零碎的山岭更是多的不可胜数,与两条山脉沟、涧、坡、梁、峁纵横交错,地形极其复杂。 整个葭州的人口还不足七万人,那么大的面积,总耕地数量还不足二十五万亩。在复汉军没有起兵前,葭州的亩产均量不足四斗,那是整个陕西都有名的穷地方。干旱是这里农业发展和民生延续最大的敌人。 山西的复汉军打临县而来,后者位于黄河中游,晋西黄土高原吕梁山西侧,是吕梁地区人口最多的县。因为山西的道路实在过于艰难了些,出现在剋狐寨黄河对岸的复汉军的人数并不多,还不到四千人。 但这已经让整个葭州慌张一片,人心晃动。 对于山西的复汉军来说,连绵的大山和困难的补给,是比对面的清军更难应付的敌人,可是对于葭州的清军来说,复汉军突然的从这里杀到,而不是走草原叩榆林关,那就是震动人心的。 出现在剋狐寨外头的复汉军,是有一个骑兵营,一个辎重营,一个加强团和随行炮兵组成。大炮只有十二门,臼炮也是十二门们,可每一门炮的炮弹储量连百发都不到。 士兵手中的子弹、手榴弹等等,也都只在两个基数左右。 复汉军队伍里,最新的储量单位,纸弹是五十发一个基数的,手榴弹是五发一个基数。 对此他们唯一能够感到欣慰的就是,对面的清军必须面临‘两面夹攻’。他们出现在这里,本身对于清军就是一个极其头疼的问题。 而且新组建的骑兵第二旅已经绕过毛乌素沙漠,即将从塞外开到榆林府的左侧。当复汉军的大股骑兵出现在恩多尔拜山的时候,那就狠狠地拨动了清军的神经。后者那时候才会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复汉军没有走榆林关,而是人还没到。 陕西实际上是多面受敌。陈鸣都不需要真的打,只要大军动一动,做做样子,清军握紧的拳头就必须散开才行。那接下来他们也就要完了。 延安南二十里铺,复汉军南路主力大军的指挥部所在地。 充当指挥部的是一个不大的宅院,有十几间青砖瓦房,宽敞、干净,半点说不上豪华,但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也算是难得的好地方了。这本是当地一个财主的宅子,现在被征用了。后者没被清算,被复汉军征用了房子,都感激涕零的。 二十里铺位于延安城南二十里处,一条官道直通延安府城肤施。 可别小看这二十里路,顺着官道直冲猛打还好,但高平山为了尽可能的歼灭延安里的清军,还派出部队从左右山地里穿插前进,那真心是望山跑死马了。虽然海印手下的清军在重点部守延安南面后,对左右一重接着一重的山岭山头也是想防御而兵力不足,连绵的山岭沟壑也让两翼包抄的复汉军累成了狗。 这块地方除了城池一带是平原,别的地方都是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平地几近于无,是很典型的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地区。整个延安府城的人口跟辽阔的葭州差不多,城镇加村落,总共六七万人。对于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而言,生存环境究竟是如何的恶劣就可见一番了。 站在指挥所,远处战场的枪炮声隐约可闻,这里的保卫力量是非常充分的。除了一个团的警备兵力外,指挥部里还有一个守备营,后者每一个士兵都配着手铳,还有炮兵和火箭部队,火力强悍,足以保证高平山和指挥部所有人的安全。 距离二十里铺十里外的三十里铺是复汉军的军需储备地,两者间间隔甚短,可相互照料。 每日拂晓时分,整个二十里铺就是一片沸腾,上千名官兵出操练兵。声音喊得震天响凉! 每到这时,高平山就会一身戎装,带领几个贴身卫兵,到一旁观操。 而就在复汉军抓紧时间进攻延安府城的时候,距离延安二百里之外的府境最西段,一支大部队正浩浩荡荡的沿着官道向西方宁夏府推进。 青色的号褂与那土色几乎融为了一体,队伍所过之处黄尘漫天,远远望去。犹如一股土龙,滚滚而下。 这就是永瑢带领的清军主力了,在留下海印坚守延安的同时,永瑢已经跟断尾求生的壁虎一样早早的带着队伍向着宁夏府奔去了。 由于复汉军的动作过于快速,这支部队西去的也很匆忙。步兵与骡马混杂一起,人喊马嘶,一片沸腾。 此刻,永瑢就骑在一匹白马之上,立在路边土坡上,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颓废,俯视着从面前开过去的那些部队,身边簇拥着他手下的诸将和亲随。一名八旗马甲兵策马飞驰而来,在土坡下将一封急报交给一名亲卫,然后又拨转马头,策马飞驰而去。 亲卫立刻将信件交给了永瑢。 “榆林府急报,山西陈逆大举出动,一路兵马与葭州隔黄河相对,另一路骑兵已经到达了鄂尔多斯。” 永瑢脸上似乎毫无反应,但眼睛中的颓色更浓了。 “轰轰……” 炮弹的爆响,碎石飞溅,土木崩齑。可这如同连环暴雷一样的炮声并没有压下战士们奋勇的呐喊。榆林城外的长城已经被复汉军不战而下了,满清和蒙古之间没有连绵的战争,长城丧失了最基本的作用,年久失修,很多地方沙土堆积,打塞外纵马就能直接进入。 榆林的清军也直接放弃了将骑兵第二旅挡在长城外的打算,双方的战斗就在榆林城西北的山地一带展开,从镇北台至红石峡一线。 “给我炸掉那个火力点!给我炸掉它——” 临县和延安的复汉军都军火紧张,骑兵第二旅的军火就更紧张,他们从山西绕过大沙漠来到陕西的西侧,间隔过千里远了,随身带着的又能有多少军火呢?而且这骑兵第二旅到了榆林后就从骑兵转化为步兵了。他们要攻城么。 现在一个山腰洼地里,十多个复汉军士兵趴伏这里,当头的一名军官看肩章赫然是个上士。这山地攻防战中,战场幅面狭小,双方兵力的投入有限,一个上士队官或营副,那就已经是战场兵力的最高指挥官了。 现在这名上士正对着落后自己两个身位的一个军士长叫吼着。这名军士长年纪在三十上下,看军衔是一名一级军士长,右臂弯里夹着一个粗粗的炸药包。这个炸药包本是背在他的身后的,但冲锋的时候必会被山顶上的火力给封锁,军士长就把炸药包从后背转到了右臂弯。省的因为高度的缘故,炸药包被子弹射中,那么他们趴在这个坑洼里的所有人就都要完蛋大吉了。 军士长听到上士的叫吼后,眼睛立刻一凝,能够坐上军士长,文化水准可能有问题,但他自身的军事技能是绝对一流的。当下一个猫腰就窜了出去,火药包的重量有二十斤,夹在他手下仿佛无物一样,只要能抵到那个碉堡下,就绝对能把整个碉堡炸飞。 更远处的狙击手们,一个个把手中的线膛枪瞄准了碉堡的左右,任何一个敢露头的清兵都会立刻遭到射杀。 军士长摸爬滚打之中时不时的向前甩出手榴弹,硝烟夹杂着尘土遮蔽了前方的视线。而他每每就会趁着空档,从一个地方窜到另一个地方。 轰鸣的巨响声中喊杀声骤起,上士一跃而起,端着手中上好了刺刀的火枪,第一个带头大叫着向着山顶冲去…… 这只是复汉军榆林进攻战中的一次不起眼的战斗。虽然变成了步兵的骑兵第二旅很多军事技巧做的很笨拙,但只要管用就行了。 从镇北台到红石峡,十几里山路清军是一败再败,很快就退到了榆林城。而冲过了关口的骑兵第二旅显然不会让这煮熟的鸭子跑掉。 延安府城当然破了,海印也死了。作为大青果的忠良,海印是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延安被攻破的。延安一日不破,他就能更长的给主力部队以掩护。但天不随人愿,延安城两天都没有拖下去,就全盘沦陷。他自己没有看到大青果的命运究竟走向何方,在延安就战死了。 夺取了延安的复汉军首先做的就是将医护营转移到城内民区,妥善安置起来。当然还有收容战场上的己方伤员。 “兄弟,给哥一个痛快,帮帮忙……” 战斗结束了。复汉军的医护兵和士兵在打扫着战场。一个十四五岁的医护营学徒兵正慌张无措的看着眼前躺在血泊中的一个士官。 “大哥,你这伤……不见得会死的,你,你别想不开啊……”小兵人都要哭了。 “兄弟,哥俩腿都不行了,回家了也是个废人。用一条命二十亩田,值啊。哥家里还有俩崽,断不了后。你就帮哥一个忙……” 士官眼神很清醒,他没有被疼煳涂,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就是在一心求死!因为在他看来这回让自己家得到更大的利益。 自从去年复汉军夺取北京以后,南京虽然没有称帝,但一次大整编是少不了的。地方官府、守备军的待遇增加多少都不说了,只主力部队的待遇就有了新的更变。 首先烈属的家产受到了绝对的保护。遗属也不是不能改嫁,但改嫁的话,带不走一丁点的产业。除非如果烈属没有后嗣,遗属在守孝三年后改嫁,那可以带走一点产业。而不改嫁的话就可以继续享受之前的一切。如果烈属还有父母,被遗属养老送终,那家产全归遗属。 可以说是很大限度的保证了烈士直系家属的利益。 还有退伍士兵和伤残军人的待遇、安置等等,全部有了新规定。 所有的复汉军官兵,退役之后,在军功积分之余,按照自己的级别和贡献——部队入伍期间的表,可以分得最低五亩,到最高五百亩的土地【士兵到元帅】。重伤残废的官兵,以级别最低,人数最多的士兵来举例,按照伤残的程度不同,可以获得五亩到二十亩不等的土地。 士官最低的土地下限是十亩田地,两腿不行了,这属于绝对的重度残疾,退伍后他能得到二三十亩左右的土地。可他要是死在了战场上,那抚恤至少就翻倍了。这中间几亩地的差距让不知道多少复汉军基层官兵,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远残废的回到家乡。 天地良心,陈鸣让大都督府制定这样的规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好吧?他如果能早一步想到这种情况,那还把新变更扔出来,他内心的阴影面积就太大了。那是在‘逼’着基层的官兵为陈汉无畏生死的奋勇杀敌啊。 可现实就是这样,对于绝大多数的复汉军士兵来说,自己的一条命如果能够家里多换回几亩十几亩甚至几十亩地,那很多很多的人真的宁愿死掉,也不进医护营。 进医护营被治疗后再死,那就不算是阵地阵亡了,抚恤金是要重重打折扣的。 复汉军自从新的待遇变更公布以后,一场场战斗清楚的表明,军中阵亡士兵的比例和重度伤残士兵的比例正在迅速发生着逆转,前者在增加,后者在直线降低! 复汉军席卷天下,地方上抄没、收取的海量的田产一直是复汉军战斗力的最大依靠。而军人合作社的出现,也让基层官兵们对于自己的田产有了妥善放心的安置。甚至因为要看懂每年或是每季的财政收支通告,都逼的很多浑人不得不转动自己木头一样的脑壳来努力学习文字和数学,以至连民间都被这一风气所带动,数学和财经学院的推广明显顺畅了不少。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产生的。 前世有一句话,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都有可能在时候时间里引起美国德州的一场龙卷风。这叫做蝴蝶效应!换成中国话来说,有几分牵一发动全身的赶脚。 真假且不论,可放在陈鸣身上却很是贴切。只不过他不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蝴蝶,而是一头纵贯万里的神龙,他的一举一动真的会影响整个天下,对整个社会都有着巨大的推动力的。 就像那土地债券,就像那逐渐在公司股份化的军人合作社。他的一个举动,目的可能只在于一件事上,但真正爆发出的影响力却可以覆盖大上无数倍的范围。 就像那被钢芯子弹打穿的防弹玻璃,子弹的命中点只有一点,目的也是洞穿这一点,可其所引带起来的‘震动’,却能让整块防弹玻璃围绕着那个点裂成一张蜘蛛网!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二次改开 四月份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陈鸣坐船从北京走运河一路南下,沿途路上,各地方政府、军队,还有名流富商,纷纷拜见送礼。就比如山东的孔孟曾颜四家,这四大家族现在头上都带着一顶祭祀官的帽子,又因为儒家地位在新朝的动摇,也从当初的山东乃至天下望族变成地方名流了。 这件事上孔家的损失最大,他们手中的田产被收走了很多,诸多特权也全部被废,衍圣公的爵位和曲阜知县的位置更是想都不要想。倒是孟曾颜的地位变化不大,他们在之前历朝历代,就都抱个小小的五经博士,八品的小芝麻官儿,有个屁用。儒门的遗萌中,孔家是一直能吃的肥肠满肚的,其他家族就只能捡一点残羹剩饭。也因为此这些家族才一直围在孔家的身边。 现在大家都是祭祀官了,后三家的官帽子还提升到了从七品。只从这虚势上来说,倒是更尊贵了。只是孔家也给削到了七品档儿,传承多少代的爵位泡汤了,孟曾颜三家,还有其他等家族,却只有悲伤而没有半点的幸灾乐祸。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儒家整体的势衰,也是他们这些家族的损失啊。只有儒门兴盛了,他们这些顶着两千多年前老祖宗牌位过活的家伙们才有好日子过,反之,实际利益的损失何其之大啊。就比如现在! 在回南京的途中,各地的土特产,还有一些宝贝,陈鸣收了好几船啊。虽然陈汉早有政令,冰炭夏敬这些东西一律不准再有了,但这规矩还能套到陈鸣自个的头上吗?上下级官员之间的往来,和向陈鸣送土产礼物这是两个概念好不好?而不是陈鸣严于待人,宽于律己。且这些地方军政和富商献上的礼物,还真的有些国宝。 比如那散氏盘,又称夨人盘,是西周时候的青铜器,因铭文中有“散氏”字样而得名。乾隆初年出土于陕西凤翔,后落入扬州盐商手中,在淮安被阮承信献给了陈鸣。阮家本是扬州富商,战乱中移居到了淮安,打满清号上下船的早,并没受到什么清算。现在战火平息了,也不打算再搬回老家故居了。 还有一对龙虎纹青铜尊,是孔昭焕献上的。据说在孔家已经珍藏了七百年!是商代的老件。 形体高大,口沿广阔,鼓腹,高圈足,高一尺半,口径一尺三寸,重三十五斤。整体形成三层花纹,肩部以圆雕和浮雕相结合,塑造3条生动的蟠龙形象。腹部以三道扉棱为界,分隔3组相同纹饰,皆双虎食人之状,圈足平雕饕餮纹饰,铸工精巧之极。陈鸣见了后眼睛都离不开了,叹为观止,真的难以想象几千年前的古人就能铸造出如此精美的器物来。 陈鸣虽然对青铜器没有丝毫的研究,但他相信这东西不会是假的,他们不敢忽悠他。所以,这些都是当之无愧的国之重宝。而如此的器物,从北京到淮安,陈鸣足足收了八件。 前清的漕运总督衙门里,陈鸣夹起一根蒲菜放入嘴中,鲜美爽口的感觉油然而生,清香嫩滑,沁人肺腑,真的不愧这道菜的另一个别名:红玉列兵。绝对的色香味俱全! 但是跟陈鸣熟悉的另一种蒲菜味道截然不同。 上辈子陈鸣的故乡也以出蒲菜而着称。他小的时候跟着家长去坐座吃席,就很喜欢吃烧蒲菜这道菜,最喜欢纯烧蒲菜。可是等到他长大了,小时候很常见很常见的蒲菜已经变成稀奇的了。因为万亩水域上的蒲苇都已经在某BOSS的一声令下给铲完了,也就是他穿越前几年才有所恢复。 行船走到了淮安,距离南京就没有多远了。 陈鸣接到了陕西的战报,延安、榆林都下了,永瑢跑了。估计跑啊跑的,清军也跑习惯了。可以说从大面上看,整个陕西都已经落到了复汉军的手中,但是要细细的梳理地方,就要花费更长的时间了。 所以陈鸣再在北京待下去就没必要了。对满清的战事已经进入到扫尾阶段了,还有必要让他亲自坐镇吗? 陈鸣要回到南京参与政事了,然后等到明年正式的登基称帝。 如今复汉军的军费还算够,今年内将甘肃东部,至少是兰州拿下来,把云南大体的扫一扫,是不成问题的。等到来年陈鸣登基称帝的时候,差不多整个汉地就都光复了,到时候藏地的消息也有个谱了。然后就是彻底的清扫甘肃、青海和船长地区土司的时候了。最后是新疆、东北和外蒙。 陈鸣在与陈惠彼此沟通了多次,已经定下了何时传位、登基,以及之后几年的任务单。 所以他真的没必要在北京呆了。反倒是陈惠,他是十分想到北京走一趟的,甚至在陈鸣登基之后,常年留恋北京也不是不可能,就在他成了太上皇之后。 在他这个身份来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之前不去北京耍一耍,不到奉天殿上坐一坐,那是死不瞑目啊。再说圆明园的景色天下之绝,陈鸣在园子里还找到了圆明园的全景图,送到了南京陈惠的手上,也早就把他的心给勾着了。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临近六月,朝鲜方面的消息不断地传到陈鸣耳朵里。尤其是东北的清军开始蠢蠢欲动了,永珹发现复汉军的矛头真的指向了西北,虽然复汉军开始在东面的大海上布局下棋了,但怎么看复汉军也没有要立刻对东北下手的意思。 自从百万八旗大迁移到关外以来,满清对朝鲜的压榨是更大了。粮食、布匹这两大最最基本的物质不说,大批的朝鲜工匠也被掳掠到东北,是各行各业皆有,与被满清迁移来的北京工匠们一样,为满清提供着生活、战争所需要的一切物质。军情局报来的消息,整个朝鲜都凄苦不堪,就是最富饶的京畿道遍地盗匪,多少人都活不下去了。各地方上就像曹操的那首诗一样: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陈汉毫不遮掩的册封朝鲜新王,永珹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去年刚迁入关外的满清人心惶惶不安,他们缩紧身子,小心看着复汉军的举动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分出兵去扫荡南朝鲜? 但是现在永珹有这个胆子了。 时局也逼的他不得不放开胆量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增强满清的力量。那么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增强满清的力量呢?一方面消除内患,剪除关外的土匪,或者是逆军。现在还有几个人会以为那些土匪是真的土匪呢? 二是最大限度的压榨朝鲜,用朝鲜的血肉来补充满清的体力。 “或许,这就是陈逆不攻东北,先取西北最大的原因吧。”永珹又不是傻子,心理面虽然还不敢确切,可多少能有点端倪。虽然这消息被他放出去,连满清自己人都不相信。但他已经敢聚集兵力向汉城汇集了,估计到五月里就会南下扫荡全罗道和庆尚道。 李氏残余势力竟然敢大刺刺的放出六月份登基的消息,满清如果不加以表示,北朝鲜的反抗势力怕又要抬头了。而那个时候,也将是送李裀归西的最好时候。兵荒马乱当中,一切皆有可能么,然后就要被李裀的赤胆忠臣给查出痕迹了。 从淮安南下,一路上的风景较之河北、山东更好上许多,陈鸣看到不少百姓,不管是面色还是穿着打扮,都要比山东强出一筹。 黄河依旧从淮安入海,在这个被陈鸣撬动了轨迹的时空中,怎么看山东都不太可能有再碰触到黄河的机会了。 看惯了战争厮杀,地方上这种祥和平静的百姓民生也很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陈鸣的座船抵到扬州的时候,整个扬州已经汇聚了大量的商人。尤其是南京的欧洲各国的商务代表,在欧洲各国的使臣还没有来到中国的时候,他们就是欧洲各国在中国的官方代表。陈鸣要在扬州搞一次大会,内中涉及到不少外贸的问题,他们这些人自然必须到场了。 夜幕沉沉,整座城市大部分地区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但往昔早早就会沉入黑夜中的扬州盐道衙门,今晚上却绽放出耀眼的光彩。这座被封闭了多日的衙门,今天得到了重新开启。 一盏盏风灯把整个衙门以及周边百米距离照耀的如白昼一样。 因为今晚上这里将会有一场正式的晚宴在这里举行。参加宴会的主要是欧洲各国驻南京的商贸代表,还有江南一带的豪商巨富、洋行大班,而主持晚宴的潘振承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很有档次的重量级人物了,但跟着陈鸣出席的身边群臣,乃至他本人,才是真正万人敬仰的大人物。 储君出席这种场合的宴会,在欧洲也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放到中国,那更是难能可贵了。 对于诸多华商来说,自己竟然能参加一场太子出席的宴会,那是三生有幸,与有荣哉。 “罗伯特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陈鸣跟罗伯特算是老朋友了,还有佩里埃、卢斯蒂格、皮埃尔等人。这其中佩里埃是专门从上海赶过来的。复汉军要进一步开放港口,北方的港口,还有长江一线的几个内陆城市,外加上放宽对欧洲人的人身限制,这种大事怎么能少了他法国东印度公司的身影呢。 双方相互问好,说了两句客套话,这算是必要的外交礼节了。谁让陈鸣的身份特殊,而他出席这次宴会,带着很大的官方色彩,也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前来的欧洲人。 陈鸣跟所有人握手寒暄,脸上的笑容是职业一级的,与此形成有趣的对比的是,罗伯特、皮埃尔等面部表情也一直很有职业感觉。不献媚,不露骨,不高傲,不自大。不像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脸部表情就一直僵硬着,好象面部肌肉都己经瘫痪了一般。 而佩里埃和卢斯蒂格俩人的表情更充满了真挚的热情,佩里埃甚至还主动询问晚宴之后有无消遣节目,如果有舞会的话,他们并不介意做一下老师,教一教陈鸣身后的那些侍女跳上几支舞曲。 “哈哈,这个很遗憾。今晚没有舞会,只有茶话会。”晚宴进行中,觥筹交错,所有的人都说说笑笑的交谈或是交换着什么。等到晚宴进行到了尾声,陈鸣笑着说,“中国是个有着深远文明传统和自我规则的大国,现在的社会情况还很难接受西式舞会这种形式的交流。而且本人也认为,今天晚上的主话题亮相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诸位,你们将都不会再什么心情去跳舞欢娱的。” “罗伯特、佩里埃、皮埃尔、卢斯蒂格……”陈鸣叫了在场西方国家的商务代表的名字,唯一的例外就是佩里埃。“还有你们,请看右手边。”陈鸣招唿着在场的中外所有要人。 站在陈鸣身后的刘武向一名秘书使了个眼色,那名秘书点了点头,走到右侧的那面墙壁前,伸手拉开一面布帘,随着帷布一点点给拉开,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中国疆域图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罗伯特睁大了眼睛,仔细研究起那幅地图。对于中国北方新开放的几个港口,他并不意外。无非就是烟台、青岛和天津,他真正要看到的是中国人开放的内陆。 “武汉,武汉……”不止一个洋人高声的欢唿起来。 罗伯特、佩里埃的身子都在颤抖,中国人竟然一开放就开到了武汉。脑子里虽然知道中原,可从没有中原这个概念的洋人们,更多地把武汉看重中国的中心地带,而不是河南的洛阳或是开封。武汉的重要性他们每一个人都十分的清楚! “南京、镇江、芜湖、安庆、九江、武汉……,上帝啊,太完美了……” 对比北方的三个新开贸易港口,长江这条纵贯中国东西的巨龙,一开那就是六个。 在这幅巨大的中国疆域地图上,沿着长江点开的一个个红点,就仿佛一支利箭,而沿着弯曲的东海岸沿途开放的一个个港口就好比一张弓,这一箭射出去,对于整个中国来说,那就是寄托着未来全部的希望。 当商埠开放到武汉这一步的时候,整个中国差不多就都已经开放了。即使接下来北方和西南各地也陆续开放,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增长。 这里一开,整个中国的对外贸易十成的威力已经涌出了八、九成。 “诸位可以站到地图前,看的更清楚一些。”陈鸣首先迈步走去,走到那幅地图前。 “首先,我将告诉诸位一个重要消息。我朝已经决定,为了尽快催动我国的经济民生,也是为了加深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决定开放九个新对外贸易港埠。”这消息不仅对于洋人们重要之极,对于与会的华商巨富也万分重要。 “这是一个有着重大历史使命的决定。参与进来的人也不只是欧洲各国,也有我国的力量。今天召集大家于此,就是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朝会 广州港口区。 作为之前一二百年里中国名声最大最响亮的一座对外贸易城市,广州的繁盛至今依旧。十三行已经烟消云散了,可自由度更大的广州商人却不曾一蹶不振,而是焕发出了更蓬勃的活力。 至今这里仍然保持着中国第一大港的名头。 虽然上海港的贸易额度在直线上升,但想要超过底蕴深厚的广州,那还需要时间的积累。 广州的港口区常年活动人口都在十万人以上,居住人口也有两三万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当年澳门的葡萄牙人,那些在抉择的关口转向了西方的葡萄牙人,有一些人离开了中国,可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中国,并且从珠三角一地迅速散播在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地。 因为这些澳门葡萄牙人,多多少少会说一些中国话,还是广东的官话,而且很多人也会说葡萄牙语,甚至是拉丁语等等,在各港口做翻译是最适合他们的职业。 而这些葡萄牙人最大的聚集地还是广州的港口区。 中国人有人离乡贱的说法,西方人又何尝没有这个概念呢?他们几百年的‘家’,澳门没有了。原先那澳门虽然在中国官府的管辖下,有着这这那那的条条框框,但实际上只要有银子来开道,日子过得还是很自在的。所以不知道多少在澳门的葡萄牙人把那里就当做了自己的家。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的家没有了,但他们对比去几百里、几千里外的上海、宁波,更多地留在中国的葡萄牙人还是乐意将自己的家安置在近近的广州的。他们可以在几百里几千里外的地方工作,可是家还是安置在广州的多。 所以广州港口的居民区也是同时期建造的诸多港口区里卖得最好的一个。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中国的西洋商船越来越多了,参与进来的国家也越来越多。比如被瑞典带动的东北欧地区,丹麦已经下水了。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英国商船的数量比值在整体来华商船当中始终保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值。 而要知道,背靠着印度的英国人,这两年来华商船的数量可是持续上升的。 而且在扬州的那个晚上,罗伯特还向陈鸣提出了一个建议,开放新加坡港。说,以那里独特、优越的地理位置,一旦开放,必会成为联系东西海路贸易的重要枢纽。这是那天与会的中外所有人中唯一的一个向陈鸣提意见的人。 这句话从罗伯特口中一说,立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陈汉夺取苏禄和新加坡,乃至渗透进小半个婆罗洲,却一直润物无声,并没有在南洋‘秩序’里掀起大的变化。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丢的面子纯粹是自找麻烦。 对于中国的这样做法,西方各国普遍认为是,中国内战还未平息,国力还有待恢复。等到其国内战争结束,休养生息几年,那必然会对着南洋大块朵儿。英国人突然的跳出来,还把目标打向了新加坡,按的是什么心呢?但罗伯特的这话一出口,确确实实让很多人眼前一亮。 陈鸣不予置否。他永远也忘不了上辈子英国人强势的19世纪,虽然开头有法国人的挑战,中间有俄国人的挑战,末尾又有德国人的挑战,但不能否认,那一百年是属于约翰牛的一百年!而英国人进入东方的起点就在新加坡。 “他们想要把南洋的水搅的更浑,把更多的目光引到南洋,让更多的势力掺和进来吗?”或许别的人只会看到商机,称赞罗伯特出众的眼光。陈鸣却总觉得那是英国人的野心。 新加坡的地理位置的确优越,但短时间里陈鸣更愿意将它作为一个军港来使用,直到他吞吃了整个南洋。然后才是点亮新加坡的大好时候。 但不管南洋这两年的变化,自从陈汉全面开放与西方的商贸以来,越来越多的西方水手汇聚到中国的各大贸易港口却是不争的事实。港口区内的隔离区,从最初的一人一间都可能塞不满,到后来的一间房子三个人、四个人,隔离区的面积不住在扩大中。 每到夏季时候,这里都会塞满了人。 任何一个来到中国的外国商船水手、大班等等,都需要现在这里隔绝十五日,然后才能再自由活动。这个期间他们自然不能见外人,甚至很多时候他们都只能在房间里活动,每天还要用那种味道古怪的水洗澡,所以一切内外联络都只能用书信,每天里都有大包大包的信件往来内外。 有人就说,隔离区的邮局是整个中国业务最最繁忙的邮局,这话一点都不假。 “一对二。”胡子被剃了一根都不剩的约翰逊知道没人能要的住,因为已经有一张大王打出去了,而且他记得清楚没有四个的炸子了,在对对当中,两个二是最大的。 “三个五带一个七,一对Q。这一局我又赢了,哈哈……”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懊恼的声音,“奥米尔你个大笨蛋,你为什么不出单个的?”塞西尔懊恼的丢下了手中的牌,然后向对面的约翰逊丢去了一个银角子。 这些被‘拘谨’隔离起来的水手们,出门的自由都没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房间里赌博。 而除了筛子以外,扑克也是西方一种传统的赌具。这东西在西方世界已经流传了好几百年,据说是南宋时候的叶子牌西游而产生的。只不过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完全两种模式了,比如英国的惠斯特。而且纸牌的数量也不一样,就算是数量最多的法国纸牌,对比中国现在的扑克也少了一对大小王。 陈鸣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纸牌,也就是叶子戏,根本不会玩。他搞出来的扑克只不过是纯粹的来自上辈子。而对于文化水准普遍不高的水手们,你让他们玩惠斯特或者桥牌,那也太让他们伤脑筋了。倒是中国这种简单易懂的玩法,而且纸牌这东西在中国何尝又不是一种赌具呢? 中午饭的时候到了。房间里四个人只出去了一个,很快的,这个人就提着一个大饭盒夹着一份报纸回到了房间。 土豆泥、面包片、浓肉汤、咸鱼,还有一人一个块菠萝。 水手们需要交纳一块银元的伙食费,然后每人就能领到一日三餐。如果还想吃别的,那就用银子来买。这种隔离制度自从被实施的那一日起,就被无数西方人诅咒过,不少人更认为这是对他们人格上的一种侮辱,但它该怎么实施还是怎么实施。 大饭盒里足以装下四个人的食物,格伦威尔看了一眼三个继续在奋斗的室友,自己先取出来一份吃了起来,同时摊开报纸。这份报纸是港口区仅有的一份外文报纸,现在在中国也只有一份西方报纸,出资人为三家,分别是英法和葡萄牙。 这是一张大杂烩一样的报纸,里面分别有拉丁文、英文、法文和葡萄牙文。格伦威尔可看不懂拉丁文、法文和葡萄牙文,他直接略过了第一版,然后格伦威尔的身子僵硬住了,“上帝啊,这下公司的股票又要大涨了。”格伦威尔激动地都蹦了起来,中国人开放了长江内陆港口,这一消息如果传到西方,全欧洲的东印度公司股票都会暴涨,而更幸运的是他手中也握着那么一点点的股票。 这两年随着中国贸易热潮的不断涌动,东印度公司的股票本来就是伦敦市场上表现出众,现在大好消息传到,必然会刺激着无数人内心中对公司更大的期望,到自己回到伦敦的时候,那股票的价格必然会更高。 格伦威尔的大叫声终于叫醒了沉迷的约翰逊、西塞尔和奥米尔三人。 看着高兴的在房间里乱蹦乱跳的格伦威尔,三个人面面相觑,但好奇心已经瞬间提了上来。等到他们从报纸上看到那则消息,跟格伦威尔一样赚了钱的西塞尔也控制不知内心的激动,兴奋的大叫起来。但是手中没有股票的约翰逊和奥米尔,尤其是在出海前刚刚卖掉了那点股票的奥米尔,脸上就全是一脸羡慕的样子了。 今天的广州港口区注定是热闹的。 隔离区内一片狼哭鬼嚎,但跟外头一个个西洋商人喜大普奔的模样相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尤其是港口区的西方居民区和西式餐厅,张灯结彩的,搞得很多中国人都晕头无脑,这是要过节日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的洋人载歌载舞且不去说,就在陈鸣回到南京不久,一场人事变动就悄悄的开始了。首先税务部门空出了一些位置,建设局、工商厅、粮食局等等,很多位置都要动一动,而南京城的一把手也要挪一挪位。这次人事变动没有涉及到顶层的高位,但也是分量十足的实权部门了,尤其是南京顺天府尹,乃是重中之重,陈鸣有两个人选,一个是上海的岳文海,另一个是九江知府萧楼。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随着陈汉重臣们熟悉的喊声,新的一次朝会又开始了。 陈鸣已经不在底下站着了,陈惠的王位旁边另设了一个座位,而陈惠也不上朝了。这是陈鸣回南京后的第一个朝会,也是他亲自主持的第一个朝会。 “臣有奏。”现任的吏部一把手蔡新站了出来。这是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朽,是在乾隆元年登进士第,并被选为翰林庶吉士。散馆后,授翰林院编修。然后官路坦途,一路通顺,到乾隆二十二年蔡新以母老乞请归养时候,他已经是吏部侍郎兼管国子监事务了。 蔡新这归家一归就是十年,直到乾隆三十二年,天地大变,他才被乾隆任命为兼理兵部尚书兼福建团练大臣,那陈杰按理说还是他的门生。但蔡新在任上的作为颇有点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样子,以养病为由缩在福州,结果他团练大臣的帽子带了不到一年就给挪家了。在复汉军打进福州后,陈杰被逼南下,在莆田少林寺‘将养’身子的蔡新却摇身一变成了复汉军的一员。后来几年里步步高升,到现在已经做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陈汉这吏部尚书的职位有点假,因为府以上的人事大权多操于陈家父子手中,他们吏部能管的就是县以下的小官,更多时候是只能拿出个候选名单而已。现在蔡新要禀奏的就是南京顺天府尹的候选名单。 陈鸣早知道那俩名字是谁,因为这俩人都是他钦点的。岳文海和萧楼! “昨日顺天府尹吴喜增昨日递了辞呈,我心中虽然不舍,可又怜惜他年老体衰也只能准了。然顺天府为国朝首善之地,不能没有主事之人,不知道众卿有以为此二者何人为善?” 吴喜增是陈惠的老班底之一,跟任萌、张驰、郑宏宇、魏秀志都是一路人,当初陈鸣被册封为太子事宜,都是吴喜增操办的。但这个吴喜增犯了跟陈惠一样的毛病,在女色上贪好无度,身子亏大了都。他年纪比陈惠还要小两岁,身子骨比陈惠还要差的多。 之前陈鸣没回南京,陈惠坐在上头,吴喜增即使素餐尸位,也无人敢公开抨击。但现在新老接替,权力交接,吴喜增很自觉地走人,也不用伤到什么颜面。 听了陈鸣的话下面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很多大臣顿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顺天府尹啊,这可不是满清那北京的顺天府尹,南京府衙中的那把交椅是很有权利的。而且陈汉官职与满清、朱明都有所不同,这顺天府尹的位置是能与一省巡抚平起平坐的。 本来底下的大臣亲贵们都还以为陈鸣会干坤独断的。 两个人选,萧楼和岳文海,很多人甚至都认为岳文海的希望会更大,因为他有一个好女婿。但现在看,似乎并不是这样啊。大殿内不少重臣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可是对这些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接任。 各个群体的大员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各自的领袖,彼此间的知交好友们也暗中相互交换着眼神。高坐在上首的陈鸣目光俯视着重臣,心理面想着什么无人知道。 陈聪悄悄的打量着自己这个侄子一眼,心理面也估摸不准是啥个意思。这吏部的名单新鲜出炉后他并没有在陈鸣面前给岳文海说一句的好话,而是觉得这位置岳文海坐起来几乎没改有任何的问题。这不是说这岳文海和萧楼能力、资历孰胜孰劣的问题,平心而论这俩人各有千秋,很难说谁高谁低,而是说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论谁背景深厚,那位置必须是岳文海的啊。可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是这样,自觉告诉他,自己这个大侄子正在打着自己说不知道的小算盘。对于有资格上朝的依附于自己的那几个大臣他打了个眼色,稍安勿躁,不要擅动。 相对于陈聪一派人的忐忑,与陈聪有着龌龊或是不对付的一些人则是暗暗兴奋。太子没有干坤独断把位置给岳文海,而是拿到明面上议一议,这代表着什么呢?这是不是代表着太子殿下对于陈聪这个亲二叔有点意见了呢?亦或者岳文海早期在鲁山狠狠地得罪过太子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意外之喜。这些大员兴奋不已。他们此时的目光都落在了陈岗身上,陈岗自从那一次谋求归宗不得,就跟陈聪有了不小的裂痕,等到陈聪几次出来跟新儒站台,那就从裂痕变成冲突了。 “臣有奏。”陈岗不负众望的果然站了出来,然后一口否定了岳文海。“上海虽位比知府,岳文海多年勤劳亦有功劳,但地狭民少……”他嘴巴里蹦出来的都是空洞无实的言辞,并且很顺熘的把上海逐渐繁荣的商贸按在了铜臭上头。 第五百一十八章 内斗倾轧 看着下面的大臣互相交换眼色,陈鸣的心里微微叹息,这些人的神色让他很难相信他们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为国举贤,而不是将自身和所在的团体一丁半点的利益放在最前面。别忘了,陈鸣的眼睛不一般。 自从复汉军夺取北京之后,‘望气术’的功能就在加强。现在他看着满朝的衮衮诸公,这些人中当不是没有纯臣,但上至陈聪、陈敏、陈益,下到一般的朝臣,至少有一半把,第一件反应真的不是举贤,而是想着怎么为自己的群体争得最大的利益。 这是历朝历代都需要面对的一幕。刘邦时候的丰沛功臣,曹操手下的亲族大将和外姓重臣,刘备手下的荆州集团和益州集团,隋唐时代的关陇贵族系团和关东门阀,乃至于朱元璋时候的淮西和浙东集团,就是到了满清时候也有索额图和明珠集团,复汉军现在也是一样。而且在陈汉从无到有的过程中,除了陈鸣自身的功劳无可取代外,其他的人等是难分出一个高低上下,这也使得陈汉朝堂内部山头林立,如陈聪、陈权、陈敏、陈益等等,完全是一人一个小团体。虽然远没发展到肆无忌惮至党攻的地步,可于国家利益也是有害的。这是陈汉的悲哀,也是中国的悲哀。 内争,内斗,结党,这并是不人的品德问题,而是中国文明中蕴含的一种‘精神’! 或许可以用‘精神’这个词来形容吧。反正就陈鸣认为,‘内斗’这东西是扎根于华夏文明当中的。 华夏文明的一个载体就是华夏的王朝,王朝的发展也推动了华夏文明的进步。而中国历史从一开始的朝代建立,就伴随着改朝换代,而为什么会有改朝换代?那就是斗争。看看中国的传统神话,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大禹治水,愚公移山,有两两妥协的一面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 这种坚决斗争的精神让华夏从几千年前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小部落,一点点发展到现在威压整个东方的上国。这种精神灌输在国人的骨髓里,抹都抹不掉的。民众面对压迫直接的心态就是诅咒他,让他们灭亡。《尚书·召诰》言“以哀吁天,徂,厥亡”。意思是哀告上天,诅咒他们灭亡。商周时期,汤武聚拢人心,重建新王朝,还敬畏天命,到后来就都是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翻版了。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意识伴随了中国几千年,可以说给中国人带来了巨大的成功,也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因为这种精神不仅仅被中国人运用到对外,也被他们不由自主的应用到了对内。尤其是大局在握的时候,没有‘顾全大局’这四个字压着,那就在有限制的约束下斗的更欢了。当然,等到明末的时候,就算大夏将倾,那些‘正直士大夫’也该怎么斗继续怎么斗。 这不是说陈鸣就对华夏文明有意见了,或者直接否定了华夏文明。陈鸣一直坚信,华夏之所以能发展到先下这个地步,屹立在东方数千年,主宰着东方世界,就是这种传统文化的影响! 陈鸣只是因为眼下的这一幕起了感慨。他认为,这种相对于西方文明的‘妥协精神’完全不同的东方文明精髓,之所以长久以来的形成和牢固,与中国历朝历代没有‘对手’有着莫大的关系。 几千年过去了,当初强盛一时的匈奴、鲜卑、突厥、契丹,都到哪里去了?只有华夏依旧鼎立在中原沃土。 中国的国家环境就不像欧洲,后者从来没有一家独大的时候。这未尝就不是一个他们关于‘妥协’的原因,而天朝上国呢,难道只是皇帝自诩的吗?何尝不是一种民族情绪和文明文化强盛到极致的体现呢? 所以从中国自古以来就缺乏妥协与协商。二元化的结构导致任何纳谏和批评,很容易变为少数野心家对大位的窥窃。即使到了他上辈子,到了21世纪,也是如此。人们批评的背后,常常含着自身取而代之的渴望。长期的‘一家独大’文化下,人们不懂得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陈鸣上辈子很反感那些叫嚣民主的‘工资’们,他觉得中国要有一天真的‘民主’了,那最终得到的会是国家的分裂和战争。因为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习惯于取代! 这一问题在明朝中后期发展到了一个巅峰,在原时空的清末也一样盛行,民国如此,红朝亦是如此。区别只在于这个斗争之中,‘理想’蕴含的高低而已。 “臣有本奏。”就在陈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人忽然站了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并不熟悉。陈鸣之前离开南京有一年多了,朝堂上也换了不少人,有的升职了,去了地方,有的受罚了,不是回家就也是去了地方。现在这满堂滚滚诸公,至少有三分之一他是不认识的。 陈聪眼皮子却跳了跳,陈鸣不认识这个人,他认识啊。这人叫刘文蔚,江阴人,不算什么大才大能,除了作诗上有点小才,在江南一带有点小名声,别的没什么出众的。刘文蔚与蒋士栓、彭元瑞很交好。这蒋士栓是与袁枚、赵翼并称的江右三大家,在江南名头极盛,在复汉军起事前就弃官归家讲学,大潮当中并没受到什么冲击。他与彭元瑞是同科进士,也都入了翰林院,只是彭元瑞其父廷训、弟元珫,一家两代三人皆为翰林,比蒋士栓可有根脚有背景的多了。蒋士栓的选择是弃官归乡,讲学于书院,刘文蔚得他青睐,由是才有了点声名,也跟彭元瑞搭上了关系。而着彭元瑞在满清官场上熬了十年,直到父亲病逝,这才归乡守孝,然后复汉军掀起的大潮就席卷了天下,彭元瑞伺机的跳上了新船。彭元瑞比蒋新要更晚一点才入的陈汉朝,之前在陈惠身边做侍从,推荐了刘文蔚,后来给放到了文教部。 刘文蔚受彭元瑞的举荐,得到了陈惠的亲自接见,一番谈话后陈惠就看透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人对府县俗物不甚精通,如果把他下到地方做官,他就是个背锅的傻子。可此人脾气不小,性格刚烈方正,陈惠取他进了监察院,可算是如鱼得水了。这几年有好几次立功受奖的时候,也有被搞得灰头土脸,受罚降级的时候,但往往来来中还是做到了四品巡查御史的位置,能够上大朝。 陈聪没得罪过刘文蔚,现在的监察院虽然不能‘闻风而奏’了,可手中的实权还是实打实的。但陈聪的手下官员挨过刘文蔚好几次刀子,谁让陈聪负责的是陈汉的钱袋子呢,里头有太多太多的油水了。那其中一回甚至牵扯到了陈聪一个得力助手的身上。 陈鸣手指头在扶手上敲了一下,身后站着的一个叫孙旭的太监,自然明白陈鸣的意思,在陈鸣的耳边小声的道:“太子殿下,这位是监察院的巡察御史刘文蔚,江阴人。”陈鸣对这些官员有不认识的,孙旭却一定是认识的。能从一干被送回南京的太监中脱颖而出,这孙旭不仅规矩学得好,脑瓜也充满,尤其是记忆力出众。 陈鸣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淡淡的开口道:“说吧!” “臣以为前上海市长岳文海可为顺天府尹。”刘文蔚见陈鸣让自己说话,不由大声的道。“南京开埠在即,岳文海历任上海,外洋夷事,尤胜九江也。” 陈聪瞬间睁大了眼睛,刘文蔚这是要干嘛?陈鸣看着刘文蔚头顶上一根直直的气柱,内心中也记下了这个名字。此人甭管见识如何,至少是‘凭公心说话’的。 大殿内一阵轰响,没人想到刘文蔚竟然拿出了这个理由,这可是岳文海最大的优势。而相比较萧楼的优势,那就是真正的打理过一府政务,九江府可比只一个上海县升格成的府一级上海市大得多了。这是萧楼的优势! 看着陈鸣面无表情的模样,下面的大臣都不知道这位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双方是各有各的支持者,在陈鸣没有表态的情况下,这事在朝会上得出的结果也只能是押后再议。 下了朝会,陈鸣转回又两江总督衙门改成的太子府里,对着熊炳章、汪辉祖等人苦笑着道:“人心不古啊。”这刚刚坐稳江山,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不可避免的笼罩上来了。 陈鸣回太子府的路上就想着,现在朝廷上的这些人最该对穿越大神祈祷,祈祷穿越大神没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把他穿过了来。那个时候还很理想化的陈鸣是绝对看不得眼前的这一切的。 那个时候他很受某种论调的影响,觉得一个新式的、近代的王朝就应该是完善完美的一个崭新王朝,对于贪腐、渎职、结党营私、内斗等等作为都应该是零容忍,全天下当官的都应该清洁自律,廉洁奉公,尽心尽职。 对所有的一切不法现象和以公谋私现象没有半点容忍。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陈鸣,今日朝会上的那些当官的,怕要有一半人滚回家吃老米了。虽然那样做后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提拔上来的第二批官员跟自己的前辈完全没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陈鸣不是二十岁时的陈鸣了,上辈子穿越前他就在社会上走了好几年了。而且他更知道了,就是近代的资本主义国家,那些现在在他眼中就是廉洁廉政的代名词的老鹰老美等国,在近代的时候也是乱的一塌煳涂的。 真正的史实与他脑子里的脑补,有太大的差异。当时这个冲击力是很大很大的。一定程度上都扭变了他的三观! 不是所谓的‘近代化’国家就一定‘零容忍’的。谁要以为近代化国家的官员的思想道德上跟旧式的王朝的官员们的思想道德就应该完全不一样,是一个全新的国度,对任何的‘犯罪’都需要明察秋毫锱铢必较的,那就太可笑了。 就以贪污为例,以原时空‘自由的灯塔’老美来论,在南北战争结束,美国经济真正起飞的时候,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各级政府的贪腐比之前世21世纪的大天朝超出的何止一点半点啊,官员与商贾打成一片,坏事干尽,那都是红果果的。 就像赫赫有名的政治组织坦慕尼协会,连纽约州和纽约市的议会选举都处于其控制下,它垄断的州市高低政职位多达四万个。他们通过州市立法,推动有利于自己的新城市宪章通过,接着控制了纽约市政工程项目的提案批复大权,借此大收回扣。承包纽约市政工程的商人,有时甚至需要送上65%的工程款才能拿下一个项目。而这个组织的大头目在主持建造纽约政府办公大楼的时候,40张椅子和3张桌子就折价17.9万美元,19世纪中后期时候的17.9万元美金啊,那什么概念了? 就算到了21世纪,老美也发生过多起过亿美刀的贪腐案,包括新泽西州的那件2.5亿美金的贪腐大案。所以老美的黄金时代就是官商联盟的典范。而法国也有赫赫有名的巴拿马丑闻,负债十几亿法郎,一经爆出,骇人听闻。高卢公鸡三名内阁总理,以及着名的激进党首领克雷孟梭,还有公共工程部长、陆军部长、议长等重要官员及200名议员,和一些着名报刊记者被牵扯了进来。而英国就更是如此了,这个时候的约翰牛,连滑铁卢战役彻底终结了拿破仑神话的威灵顿,这个所谓的英军名帅,最初的上位也是用通过捐官的方式,购得少尉军衔,加入的英国陆军。 在21世纪的中国不知道有几个被‘民主’洗脑的人会知道,在19世纪大英帝国霸气的坐上地球球长的宝座的时候,英国政府贪腐也是全球闻名的,买卖官职、贪污腐化依然成风。所以陈鸣就觉得,当初的自己的一些想法好幼稚。 谁也没规定近代国家就一定要比封建王朝廉政奉公不是?不准内斗,不准内斗,不准内斗…… “殿下,此乃人之常情。”汪辉祖、熊炳章等一点都不吃惊,“一个人开始觉得自己有能力和理想来实现自己的原望的时候,它首先想到的是找一个官当当。在中国,官民是两个不同层次的阶级。”陈鸣口里的很多新鲜词汇现在汪辉祖用的可是很熘,“在中国,不管什么人首先想的就是当官掌权。当阶级平等的时候,即会有包拯、海瑞这等清官,也会有数不胜数的奸邪好利之辈。前者历朝历代皆不乏其人,后者更层出不穷,无穷无尽。因为现下时局,现下天下,遵纪守法下只能给人提供困难而相对缓慢的生‘财’之道,这个‘财’带指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名,还有权。” 对于天下官员来说,谁也脱不开名利权三个字。 而官员们居于高位,好逸恶劳之思油然而生,不想依靠自身的力量、迷努力来改善处境,那就免不了要寻歪门邪道。 这自己直接贪污受贿是一个法,结党营私也是一个法,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历朝历代说不允许的。特别是后者,为历朝历代之弊政,却又杀之不尽,无法斩草除根。说到底还是由私利私欲之心而起。虽然会触犯国家法纪,但在他们看来这即使不是惟一的办法,至少也是使他们摆脱很不称心的生活的最容易和最可靠的办法。 “而国朝当中利欲熏心之辈愈来愈多,党争也必然愈演愈烈,如前明末时,皇朝颠覆,江山易主,神州陆沉,未尝就没有各派党争伐异的因素在。然我国朝新建,皇权稳固,此皆无伤大雅。”在汪辉祖看来,这个时候陈汉朝堂上的倾轧还远称不上‘党争’! 现在陈汉朝堂上的一些倾轧,比起明末东林、宦党、浙党、齐党、楚党、昆党、宣党等的纷争,不问对错,不问利弊,只言屁股在哪里,太不值一提了。 “殿下乃开国之主,天下敬服,朝臣蹦跳的再欢,反掌打倒。此国朝而今之争不同于前明末时者也。”明朝中后期,君权都被文官集团挤压的站不住脚了,所以正德帝祭出了立皇帝,天启帝祭出了九千岁这个大杀器来,结果正德帝与天启帝都是落水,都是无有子嗣,都是被文人的笔杆子污的一塌煳涂。而崇祯这个被四书五经教傻的傻瓜,上台后利索的砍掉了九千岁,却捧不出自己的九千岁来,结果众正盈朝的崇祯朝亡了。 陈汉与之却完全不同。 陈鸣现在的权威或许还比不上当初一手遮天的明太祖,但待到明年二月陈鸣正式登基后,他的权威会比朱元璋和朱棣更大,帝王威严会更重。因为陈汉由弱变强的每一仗都是陈鸣打下的。 大明朝的文官集团能够挤得中后期的皇帝站不住脚,那他们敢在朱元璋和朱棣跟前呲牙么? 想要亡国的党争,那必然是君主帝王的皇权先一步动摇了。陈汉现在的朝堂上的争斗远称不上党争,因为立国时日尚浅的陈汉,南京城里的这些大佬跟地方上的官员们还没有打通一气。他们只能说抱团取暖的‘群体’,甚至连‘集团’都算不上,距离‘党’,更差得远呢。 对于身边人的劝慰陈鸣微微一笑,朝堂上的东西他事实上并不在意。现在的陈汉再那啥有这个时候的约翰牛腐败吗?那21世纪的英国不就是很廉政的么,很少有倒官的消息传来。所有的局面那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英国人可以做到,没道理陈汉不可以! 只不过他脑子里的一些规则适用于上辈子的21世纪,适用于20世纪,可还不适用于这个时代的中国! 第五百一十九章 ‘政协’ 朝堂上的巨头跟地方上的官员早晚会密切的联系起来,再加上资本的力量,他们的利益一致化,官商搅合,在陈鸣认知中跟政党就差不多了。 金钱与权力的结合可以推动那种思想的发展,当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中国的资本时代就彻底来临了。只是与西方世界不同,陈鸣不认为中国的资本时代是资本支配权力,而应该是反过来的权利支配资本。至少是就近的一百年里,是如此的。至于世界发展到地球村的时候,或是资本力量强大到反压权力的时候…… 赎陈鸣无能。他的政治眼光还看不到那么遥远! 东西方是完全不一样的社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中国,皇权至高无上,镇压一切。官员的权利就与皇权相辅相成,他们看待商人从来都是‘肥猪’。这与西方世界的权力结构完全不一样,在西方,金钱的威力可是巨大的让君权也要怯让三分的。 陈鸣内心里隐隐有一个打算,等到国内经济、政治发展到一定的时候,自己挺需要一个‘政协’的。要给大家一个对喷和彼此私下进行交流、交易的地方与空间么。 当头顶上镇压的大山动摇的时候,中国内部倾轧起来的耻度是无下限的。但是当头顶上稳稳的坐着一尊大神的时候,中国人也不是不能相互妥协一下。这个与党争的区别只在于上头有无一股绝对力量的压制。那样的话,这些人的‘党争’就不再是纯粹的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是很大程度上为头顶的神来服务。 当然,这还是陈鸣一个很不成熟的‘突发奇想’! …… 对于康麻子来说,与老毛子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后,俄罗斯的麻烦就可以放到一边了。他就可以放眼国内,玩他的‘千古一帝’了。那个时候的满清对于库页岛的认知有没有一分是‘真实’的都不好说,两边的交流无限接近于零。沙皇俄国也根本就没有因那一纸条约就停止下自己进击的脚步,由于满清在库页岛上没有正式的驻军,其远征部队(由士兵和囚犯组成)很快就袭击了库页岛北端,杀散赫哲族居民,修起营舍并开采煤矿。 但是这个年代困难的交通让老毛子对于库页岛的控制始终局限于北部区域,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少到只能据守几个重要的地方,少到只能看着对比北方更加温暖和更加适宜生活的南方羡慕红了眼睛。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俄国人还会继续忍耐上三四十年,然后在进入19世纪后的第一个十年里,对日本展开了持续八年的骚扰侵略,这段时期在日本历史上被称为“北寇八年”。但是老毛子的人数还是太少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不了了之。 而现在随着复汉军在大泊町的登陆,随着后续移民和海军陆战队的抵到,登陆的复汉军陆战部队只用了一个月就彻底扫荡了整个库页岛。俄国人的几个据点全部都在海边,奥哈、波吉比、诺格利基…… 他们就被乘着船而来的复汉军水师和陆战队打个干干净净。在复汉军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进攻下,他们就像一支臭虫一样被碾得粉碎。 从那几个据点中救出来的苦力,基本都是库页岛土着,成为了复汉军经营库页岛最好的基础。这些库页岛土着先天上就亲近救他们脱离苦海的中国,他们和他们背后的部落,就为复汉军在库页岛上的扎根发芽提供了最初的帮助。 然后复汉军的队伍分出一支人来,马不停蹄的开到了黑龙江的入海口,庙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在库页岛上的统治,复汉军不敢说比俄罗斯人和日本人更深刻,但也不会比他们低。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尽可能的修筑起了港口炮台,加大扩宽的码头面积,另外就是修筑起了一座座坚固的房屋。 朝堂上对于这里没有半点的经济要求,所以别看复汉军毫不客气的扫荡了日本在库页岛上的一切,但随后的时间里,日本人甚至还能来库页岛贸易。只是这遵守的规则就不再是松前藩的规则了,而是中国的规矩! 复汉军更多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军囤地,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一边挥舞着粮食和物质招引当地的土着来平整土地和挖煤矿,对于刚刚涉足到这里的中国军队,库页岛严寒而漫长的冬季如果不囤积上足够的燃料,那将是一场悲剧。而且他们还要大批的把物质送往庙街,后者由水师第一陆战旅的旅帅邓云亲自带领,一个加强营的部队夺取了庙街之后,就开始四面出击,抓获的俘虏合着庙街的俘虏一起,紧张的修筑着一座城防式的防御工事。 轰鸣的炮声和火枪声,还有一声声的喊杀,已经在黑龙江畔消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 周边粗大的木头全部砍伐,顺着河道熘到下游木材加工码头,然后使用几辆简单打造的粗糙马车将整理好的木材拉到建筑工地上。一切都是靠人力打磨! 这些粗大原头的大规模使用极大地缓解了此地砖块不足的窘境,有力地支援了工地的建设。截止本月初,这座被命名为‘新江口’的地方,城墙修建长度已经超过了八百米,总体城防建筑极近完成,而这已经达到一个小镇的面积了。 而至于后方紧张运过来的砖瓦和水泥,那全部是用来修筑仓库、火药库和炮垒这些重要设施的。可没有富裕到能拿来修筑城墙和房屋,现在就连士兵住宿的屋舍还都是木头搭建的呢。 邓云在来这里之前,就受到过上面的知会,新江口这里冬季太冷了,陆战一旅的士兵淘减外调至现在,多以山东河北人为主,虽然较之南方部队更加耐寒一些,可不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也是不可能适应的。 华北的冬天才多冷?这里的冬天又有多冷?那是没有可比性的。 所以今年他们的任务只是封锁黑龙江入海口,在这个要害之地修筑起一座坚固的城堡来,并且牢牢地守住这里。而其余的事情,都是在完成这个基本任务为前提下,自由发挥。 从黑龙江突然的敲来一根钉子,这刺激的不仅仅是满清残兵,还会深深地刺激到对面的俄国人,虽然消息传递和兵力集结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完成,但这些人,尤其是后者,早就适应了这里冬季的严寒,他们很可能会在冬天里向这里发起进攻。 邓云虽然觉得凭自己手下一个营的部队不可能败给敌人,但就像上头知会的一样,邓云再想自由发挥,他也只能先紧着基本任务完成了才行。夺取庙街都一个多月了,满清和俄国人的大部队还遥遥无期,邓云对于周边区域的扫荡也只进行了两趟,收获也不多大。只能说把庙街周边的部落给驱散了。 而最多再有俩月,这里的气温就要冷下来了,就要下大雪了。邓云必须以修筑城垒为先。 城内的房屋建设并没有落下,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量,单凭邓云在庙街和周边抓到的俘虏,是不可能完成的。库页岛方面还运来了不少朝鲜人。 就是大批的朝鲜人还有总数三四百人的俘虏,才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仅完成了住宿房的建造,还修建完毕了仓库、医署、军火库等等设施。 如今的新江口虽然还远没到彻底完成建设,几排整整齐齐的士兵宿舍,总部,医署、仓库等等各类设施,被一条十字相交的马陆分隔为四个片区,简单整洁。当然了,现在这些房屋每一处都住满了人,但随着寒冬的来临,这些朝鲜劳工和战俘们都会被送去库页岛,新江口这座据点就只有五百多复汉军士兵驻扎,那就会宽松多了。 这些朝鲜人的地位虽然在战俘之上,可他们每日的工作也是极为繁重的。他们这些日子以来要么在开挖沟渠、埋设地下排水管道,要么在木材加工码头处理木材,或者抬着重重的木柱来修筑城墙和房屋宿舍,或者在修筑仓库,总之是没一刻得以清闲。不知道多少个晚上,这些人眼睛一闭就能睡过去,土地上都还出现过猝死的现象,其工作之艰辛可见一斑。 但这些朝鲜人毫无怨言,一个说牢骚话的都没有。因为他们之前在朝鲜半岛过的日子更苦。 战乱中变得一无所有的他们,不仅常常饿肚子,脆弱的生命也朝不保夕。 而被陈汉接纳以后,他们的每日的劳作虽然辛苦的很,但他们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而且陈汉也不是一味的压榨他们,每十天还有一日休假,供劳工们放松身心。再说了,陈汉也许诺了,等他们从新江口回去后,上国会给他们安排老婆,或许还有便宜孩子,反正会让他们组成一个新家,有房子,有耕地。 库页岛上的气候再极端,也能种麦子、大豆、马铃薯等等,这里还有丰富的渔业资源,即使头五年需要交纳重税,要跟驻军五五分成,但五年之后一切都是他们的了。到时候他们只需要交纳小小的农税,都不到总收获的10%,他们甚至还能获得上国的国籍。 对于诸多在动乱前也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土地的朝鲜农民来说,这就是天堂的福音。 奥哈,库页岛最北端的一个城市,军人招待所里。 李泰早上起来打了一通拳,拳脚利索,虎虎生威,一套拳打下来,再拿井水冲了下澡,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李泰穿着军装大步的走出了招待所的大门。他才不要在招待所吃早饭,这里的饭菜跟军队里的伙食味道一模一样,李泰要去招待所旁边的朝鲜餐馆去吃饭。库页岛上并不是所有的朝鲜人都是劳工的,也有少数几个人花大价钱从朝鲜‘逃’了出来。后者的身份就是自由人了。 只是这种人的数量比起劳工群的数量太少太少,而会跟着复汉军来到库页岛的人就更少之又少了。 这家朝鲜餐馆很小,事实上招待所也不大,不过就是几套连起来的农家小院罢了。餐馆正面就两间房,后头是柴房、卧室、厨房、储存室还有猪圈,但收拾的挺干净的。 李泰如果没来到奥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都已经有商人跑来开店了。眼下招唿这家店的三个人都是给人帮忙的,他们的主子才不会到奥哈这个小地方呢。而在开饭店之余,这个小店更兼收野货,只不过在奥哈这个地方开店真的有利润吗?不要说李泰觉得奇怪,就是掌柜和俩徒弟也懵懵懂懂,搞不明白他们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多多少少都会说中国话,掌柜说的最好,还能写一手像模像样的汉字,想来是个读书人。 李泰没兴趣来发现什么,这个小店既然能在招待所旁边开起来,那‘可靠性’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既然如此,他管它呢。 李泰只是来吃饭的,而不是来办案的。 一碗朝鲜冷面,一份煎饺,饺子还是鱼肉的。一盘泡菜,一碗鱼肉酱汤。只要是肉食,都是鱼肉。用店掌柜的话说,后院养的三头猪,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季呢。这地方真的很冷,大夏天里都要穿双衣了,就像朝鲜的秋天一样。 李泰吃饭期间,店里面冷冷清清的再没有第二个客人,也怪不得这家店的份量会这么的充足,估计一天也没几个人过来吃饭吧。 店里头的三个人看着李泰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敬仰和羡慕,他们羡慕李泰身上的这套军装,也羡慕这套军装所代表的强大战斗力。 就在上个月,驻守在忠清道的清军大举向全罗道展开进攻,连克全州、光州和罗州,把就将举行登基大典的朝鲜王赶到了珍岛。这本来就已经很可悲的了,可最可悲的还是随后发生在珍岛上的那一幕——刚受了中国册封没几个月的朝鲜王李裀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 店里头的三个人现在只知道这点消息,至于朝鲜王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他们还一无所知。奥哈这个地方太偏僻了! 就在李泰即将把饭吃完的时候,掌柜的终于大着胆子问道李泰的来意了,他在这里开店也一个来月了,这招待所就像他这小店一样冷清,而李泰更是第一个从招待所里走出来到他这儿来吃饭的人。 “新江口的,过来看货的。”李泰也没隐瞒,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最多后天就回新江口了,跟着第四批往新江口运送物资的船只一块回去,然后第五批再往新江口运送物资的船只就需要大半的仓位装满煤块了。奥哈这里是库页岛上现知的最大煤矿所在地,品质还很不错。而在外东北过冬,那是绝对不能少了煤的。 “新江口的?”李泰一报家门,三个人就都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三个字对于任何一个朝鲜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因为新江口是复汉军攻入外东北陆地的桥头堡。陈鸣不能在外东北动用太多的兵力,一是气候、温差、地形等等的不方便,确确实实让军队的战斗力大受影响,二是为了更好地敷衍朝鲜人。 哦,你陈汉能动用上万兵力在外东北作战,那没道理不能动用更多地兵力在朝鲜啊? 所以整个库页岛和外东北的作战,复汉军只投入了一个陆战团的地面兵力。而新江口就集中了五百多人,陆战队团一级建制的兵力可没有一个陆军团的兵力说,尤其在水师陆战部队大整编的情况之下,不管是营、团,还是旅,兵力都有所缩水。 现在陆战部队一个营只有四百人,邓云带了五百多人的加强营,已经接近一个团的半数兵力了。对于一些朝鲜的‘爱国者’来说,那里更是有一种象征性的特殊意义,那是复汉军在满清背后开辟的新战场,只要复汉军在外东北一点点做大,总会吸引住满清的注意力的。 饭店的遭遇对于李泰只是微风吹起的一缕涟漪,风过水无痕,他半点也不会记挂在心上。 从饭店里走出来,李泰就径直去了奥哈的权力中心——军管局。在大陆上正逐渐绝迹的军管局在这些地方却是必须存在的。 没用多长时间,整个奥哈的面积不大,如果不算那片矿区。 到了军管局,李泰出示证件,然后很快就要到了货物清单:朝鲜劳工五队,475人;各型号铁条铁筋,6000根;水泥,1500袋;大米、小麦各三百袋,土豆、红薯、大豆等共二百袋。罐头、咸鱼、熏肉、纸弹、手榴弹、火药、五金器具…… 李泰看着这份清单满意的笑了。粮食、军火、劳动力、物质,新江口现在最缺的东西是全都有了。 第五百二十章 金质勋章 萧剑满脸通红,这个陈汉谍战场上的干城这个时候激动的都有点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好了。 陈鸣亲自为他和他的小组组员授勋,金光闪闪的金质勋章让他之前所有的艰难全都化为了甘甜的汁水。如果不是情报系统分家,他进了国安部门,即使被陈鸣从一群人中提了出来,编制也依旧属于国安,他现在的军衔会变成一颗金光闪闪的将星,成为继陈亮、陈光之后情报部门的第三位将军。 “朝鲜行动完成的十分完美。”李裀死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李禛,因为李裀的贴身太监乃至侍卫当中,都有不少与李禛的人暗中接触的。只此一条,李禛就是说破了嘴,他也洗刷不了自己身上的污点。 何况李禛也确确实实存下了毒死李裀的想法,并且已经付之一行动。就像他发现自己身边也有李裀埋来的‘炸弹’。只是这些炸弹在爆炸之前就很幸运的被排除了一些,而剩下的一些侥幸爆炸了,也没对李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把李禛的正房大老婆,安东金氏的嫡出小姐,还有李禛仅有的两个儿子,给毒死了。安东金氏为首的一干人要爆种了! 虽然李禛立刻就决定续娶一位安东金氏的小姐。但后者的年龄尚小,就是朝鲜这种计龄也才十三岁,在朝鲜虚岁后还要看人的出生日,三月份前还要再加一岁,三月份后就是虚岁年龄。而现在的这位金氏小姐是二月的生日,所以别看是十三岁的年纪,实际上则才是十一岁多。再禽兽的人也知道,这样的女孩距离生儿子还为时尚远。如果这中间谁给李禛生下了儿子…… 金氏恨透了下毒的人了,也很多了那些叛徒背后的黑手! 清军这一次把首要目标放到了全罗道,对于庆尚道的攻势虽然也在展开,而且福康安靠着手中劣势的兵力,一次次赢得了对庆尚道朝鲜军的胜利,但偏师就是偏师。 丢了尚州的李禛还有星州、庆州、晋州和昌原府城四座大城市,实力远没有给彻底打碎。 那时候李禛抵抗清军的态度还比较积极,上国已经册封李裀为朝鲜国王了,李裀这个王,李禛是必须要捏着鼻子认下的。那么为了增强自己的影响力和威望,保证日后他在朝鲜政坛上特殊的地位,无论毒杀李裀的计划成功与否,李禛都是一定要在‘复国战争’中好好地表现的。 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金氏死了,两个少君死了,那一瞬间爆出的伤害,安东金氏要疯了,李禛也要疯了。但紧接着珍岛就传来了李裀的死讯,却又让晋州城内的李禛集团中不知道多少人欢唿振奋起来。一个安东金氏可代表不了李禛集团全部人的利益。 双边噩耗爆发的时间间隔很短暂,这在一定程度上抹掉了李禛受害后拼死报复的‘嫌疑’,他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而至于李禛的遭遇只能说说那李裀也不是什么好人。李裀、李禛,他们两兄弟都有着一样毒辣的打算,区别只在于一个得手了,一个失手了。 无数矛头都指向了李禛,但是偏偏没有可以盖棺定论的证据。现在损失惨重,但还有着一定实力的李裀残部对于李禛恨之入骨,就是李禛集团内部也有一些人对现下的局面非常不满,再有如丁载远这类的人,视李禛为鸽派。很多朝鲜人都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恩全君李禶的死。 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担当国君? 但是除了李禛,现在也没有其他的英祖子嗣了啊。 李昑就两个儿子,孝章世子只活了十岁,庄献世子则是被李昑亲手关进米柜里饿死的。而李昑的兄弟呢?朝鲜的第二十代君王景宗李昀是无子的,否则也不会立王世弟了,也就是后来的英祖李昑。 除了景宗外,李昑的三个兄弟早夭,仅有的一个小兄弟也就是延龄君李昍,也无子孙,以侄庄献世子之子、从孙恩信君李禛,现在的李禛为后嗣。 而李昑的老子肃宗为朝鲜显宗李棩之独子,在位四十六年。所有说啊,从满清入关开始,整个朝鲜王室至今就再没有分支了。还有的几个王室旁支,那都出五服了。哪里还有王位继承权? 一时间朝鲜这个不大的地方,更加不强的李氏朝鲜残存势力,是闹翻了天!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功劳。”所有参与朝鲜行动的人都站在陈鸣的跟前,一枚金质勋章,三枚银质勋章,五枚铜质勋章。连带着萧剑在内,一共只有九个人。甭管这次为了朝鲜行动花掉了多少钱,他们整个行动的规模和所引起的动静是很小很小的。况且这中间萧剑还在日本露了一面。 即使是这次萧剑回到南京,公开的理由也是他在日本的调查行动结束,至于所有的内容报告直接交给了陈鸣,外人谁也看不到。因为那里面的很多东西,实际上都是江户的唐飞鹏报上来的基本数据。 唐飞鹏甚至是德川家治可能还会十分惊奇,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他们都没能察觉到一个中国‘情报员’的存在?至于会不会因此而把陈汉情报人员的能力无限拔高,那就说不准了。 日本现在的情况十分有趣,受损失最大的松前藩并不乱嚷嚷,虽然复汉军夺取了库页岛,扫荡了千岛群岛,在虾夷地【北海道】也狠狠的份了一杯羹。但实质上呢,松前藩这段日子里与复汉军的交易可始终没有停止。复汉军所需要的不少物质都通过松前藩买到了手,虽然价格要比天津贵上一些,可方便啊,而且安抚了松前藩。现在松前道广的默不做声就是一个很好地证明。 叫声最大的是日本的天皇和九州各藩,尤其是萨摩藩。 对于后桃园天皇而言,如果天皇的头衔由他手中告亡,那真是死了也无颜以见列祖列宗啊。 而萨摩藩,这些年里之所以始终保持着较为强盛的战斗力,琉球的价值毋庸置疑。当然了,萨摩藩现在正走着一条很奇特的路,因为十八年前他们迎来了一位奇特的藩主——岛津重豪。 岛津重豪,十一岁继承家督位,但二十岁的时候,祖父、外祖父全部挂掉,他才真正掌握了萨摩藩的大权。掌权后的岛津重豪对于教育十分重视,而且自己本人对西洋传来的兰学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在萨摩藩设立藩校、造士馆、演武馆、明时馆(天文馆)和医学馆,对历法学、天文学和医学作出了一定贡献。 然而在另一方面,岛津重豪在执掌藩政期间开销非常巨大。他本人生活奢侈无度,消费意识超前,花钱没有个谱,嫁女儿搞一大票嫁妆挣面子,买外国货流水样花钱,搞教育把钱当纸用。萨摩藩存款不够用,就大量借款按揭消费,搞得萨摩藩每年收的税只够还利息。萨摩藩出现大量财政赤字,手下藩士、武士的俸禄都发不下来,向其他大名借贷,遭到了拒绝,重豪只得向市井中放高利贷者借贷。这被许多藩主乃至家臣所不齿。 岛津重豪买的那一大堆价值不菲的舶来品,家里放不下,修了个仓库来放,还设了个官职来管仓库。修了个专种中药的中药园,做研究。搞了个动物园,养大量稀奇的动物,观赏观赏。 反正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去除掉双方间的利益冲突,陈鸣还是很欣赏的。 而且历史证明,岛津重豪花在教育上的银子没有打水漂,后来倒幕战争和明治时代大放异彩的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东乡平八郎等等,可不都是出自萨摩藩吗? 不过一百多年后的福利不会照耀到一百多年前的人头上。日本还没有雄起,岛津重豪现在的大手花钱,只给自己迎来了一个愚君的绰号。 所以热闹沸腾了大半年的日本至今也没有拿出一个有力度的说法,包括陈汉要在日本招募武士等建议,也没有一个正式的结论,倒是把内容嚷嚷的全日本上下都知道了。 萧剑无法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脚步在向外走着,当太阳照射在他胸前的金质奖章上的时候,那金色的光芒全化作了内心中一团团热热的气流,把他整颗心都塞满了。 萧剑心里头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自己这辈子知足了!他获得了整个情报系统的第一枚金质勋章,当初魏长空拼死刺杀刘墉的那件大功劳,他们获得的也仅仅是银质勋章。 不在复汉军里混过,你就不会明白金质勋章的意义是什么,就不会知道在复汉军里获得金质勋章有多么的困难。 朝鲜行动组一行九个人,所有人心中都涌动着浓浓的自豪与骄傲。在获得勋章的同时,他们还获得了一块金质奖牌,这表示着他们获得了集体一等功。物质和金钱奖赏什么的,在巨大的荣誉面前都变得可有可无了。后者所代表的意义可是能给后代带来更便易的前途的。所有人心中都嗨的能飞起来了,虽然他们要始终隐藏在黑暗中! …… 贵州,周府大宅门口。复汉军贵州陆军一师的副师帅周智霖正一身军服笔挺站在门口,和自己地一大帮媳妇儿表演着十八相送。 这处宅子本是贵阳一户富商的宅院,被分给了在贵州任职的周智霖居住。后者的原湖南陆军第一旅旅帅的职衔也拔高了一级,成为了副师帅。虽然上头有人压着,不比原先自己做一把手时畅快,但耍个性也要看看分寸。 现在是什么时候?陈汉一统天下,汉家重兴,大局已经不可逆转。现在可没有兵头跟上头回旋玩耍的余地,小心要掉脑袋的。老老实实的给新朝效命,日后如果能得一个爵位,周智霖就心满意足了。 没什么大的野心的周智霖对于现在的日子很满足,他原先的日子虽然也不穷困,但跟现在权势在身的滋味可完全不一样。再有,其他的什么都不说,就说这住的地方。贵阳有数的富豪人家的宅院啊,那自然修得是尽善尽美,装饰雕琢的是美轮美奂了。比之周智霖原来在浏阳的宅院好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随着复汉军二下江南大举功成,陈汉的前景光明可鉴,高门大族出身的如花新娘也自己送上了门来。他的正房老婆是湘南名门曹氏的闺女。 桂阳曹氏,源自宋朝兵部尚书曹彦约,江西都昌人。次子肇祥随父至桂阳留居于此,子元谅后徙居永兴。然后又自永兴徙桂阳城西振文坊,再徙于桂阳州城内东南隅三瑞街。 自曹振始起,曹氏门生,无不以词赋称雅士,历代人才倍出。虽然官职上不见大的成就,但在湖南士林中影响力很不小。周智霖的岳父大人曹惟隆,满清的时候候选从九品,当然不值一提了,但却以厚德醇行享誉桂阳州城。 大舅子曹大受,为诸生,岁试第一。虽然儒家现在的地位受到了不小冲击,连孔家的衍圣公都没有了,曹大受被周智霖通过关系塞进了政治学院,现在还没毕业,还谈不上什么前途。可能有这样的岳家,周智霖也满意的很呐。 复汉军虽然严禁贪污,可也薪水也丰厚,算得上高薪、养廉了。再加上大军作战,当官的多多少少有些机会捞取的好东西,即便不贪污不自己作死,他们还有插手工商的机会呢,高层现在也几乎人人都是大款。 有钱有势有地位,周智霖还求什么呢?现在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积累功勋,给后人后儿子留下一个爵位来。 也因为此,周智霖后宅的七八个莺莺燕燕,花钱似流水,周智霖也从来不在意,绝不拘管她们的。他有这个能力来挥霍。只是军人合作社每年分给他的利润就够开销的了,而周家的田亩还在一天比一天增加。 所以现在的贵阳周府,小丫鬟们都是一色的清秀可人。内宅里头,一尘不染。每个下人都穿着软底地鞋子,起落无声。真真的有一个豪宅气象。当然,这些丫头还有仆人们现在签的都是劳工契,而不是卖身契。 现在的正房大夫人正站在门口,柔情似水地替周智霖整理着军服领子。“领兵打仗千万要小心,家里都指着你呢。”这眼看着新朝都立起来了,人要死了才亏呢。这句话周夫人咽在了肚子里,一个字都不会往外头吐。 另外一群莺莺燕燕在旁边打下手。可是谁也不敢抢到正房夫人前面去。眼前挤的一堆莺莺燕燕,姿色全都靓丽,包括周夫人,这让周智霖很得意。 复汉军高层中好色的主儿自然有不少,有陈惠给他们开一个好头么。但那些人家中的美色全都是小妾,哪像他周智霖,早年没有成婚,发迹了之后才娶了现在的娇妻,不仅出人身大户,长得还一等一的漂亮。 男人出门办事地时候,家中的女人殷勤送别,最是让男子汉踌躇满志。 周智霖豪爽的一笑,“我自是会小心的。你就放心在家里带孩子,你们也都听夫人的话。” “这贵阳啊,咱们可能住不长了。你主意一点,过段时间,咱家就该进昆明了。” 周智霖在畅快的大笑着离开了家。大军终于要兵发云南了!而云南的那一面,就是缅甸。太子殿下对缅甸的态度,周智霖是不会忘记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带路党 江户,德川幕府的心脏。 吉田正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中,他手中攥着一个不大的米袋,里头装了两升的粮食,缀下袋子底儿,像是装了一个小瓜。这是他一天的劳酬,里面不是白米,甚至不是糙米,而是麦子、粟子、稗子和芋头混合的杂粮。 是他一天辛勤劳动所换来的全部! 时间走到西历18世纪的中后期,承平百年的日本人口在飞速增长,武士阶层的家口也一样在直线上升,但是武士的名额却没见丝毫的增长,俸禄更是被财政紧张的幕府、各藩纷纷打折扣。 以五十石的俸禄来论,一家五口人过活当然要比一家十口人过活要富裕一些。吉田正一就是一个家中人口暴增,贫穷的下级武士。 他和自己的弟弟吉田正平是家中仅有的劳动力,另外两个弟弟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去了长崎,两年都没有音讯了。可是吉田家却还有足足十七口人。两兄弟加在一起生育了十二个孩子,这是已经成活的。他们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 贫穷的生活都要把吉田正一的嵴梁给压断了。 而吉田家六十石的家禄现在每年能拿到的大米连三十石都不到,这可是全家人最大的经济来源和一年内主要的开销源泉啊。对于一个有着十七口人的大家庭,又是在江户这样的大地方,怎么能够生活? 早在二十年前,吉田家的盔甲、武士刀就被吉田正一的老爹典当了。这在现在的日本是很平常的事情,早在几十年前,日本各藩乃至德川幕府本身就有诸多的家臣、武士迫于穷困,不得不典当自己的武器和马具等,以换取钱财,贴补家用。可即使这样,很多人仍然难以维持生活。等到眼下这个时代,整个武士阶级都江河日下,风气颓靡,陷入无法挽救的贫困状态。上自幕府和各藩,下至全体武士,普遍贫穷,也是日本人所共知的事情。 而且财政危机下的幕府和各藩诸侯还强制实行扣减俸禄,就有人了说,家臣“狠主如狠敌”,甚至有人估计:“欣然为主效忠之家臣几希矣”。 吉田正一现在对于德川幕府的忠诚就跟他手中的粮食一样少得可怜。从日本武士弃农以来,年轻武士和下级武士只服役一年,就不念主君者比比皆是,还有顶替服役之风盛行,各藩的中低级世袭家臣日渐稀少。唐飞鹏在给萧剑的汇报中就明确的写道,日本的官兵结构正从主仆关系过度为雇佣关系,是其从属于其下的军制趋于崩溃的最直接现象。 回到家中,吉田正一看到几个孩子正在家门口玩耍玩闹着,疲惫的脸上多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 “父亲回来了……” “伯父回来了……” 吉田家的孩子围了上来,拥着吉田正一回到了家中,房间里的大女儿忙倒了一杯水来,然后取走了吉田正一放在手边的米袋子。不多久,吉田正平也回来了,他的个子要比哥哥低一些,身体也没吉田正一结实,他每天的工钱能买到的粮食只有一升五合。 三升五合的粮食当然不够整个大家庭吃的,即使吉田家的孩子年龄都不大。那缺少的部分就有家中的禄米来补上,另外人吃饭不可能只吃干饭,就是再简单,也要有味噌和盐的。以至于酱油拌饭,对于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来说都不失为一道美味,就好比当初董威吃的那一碗‘猪油拌饭’! 跟中国一样,日本穷鬼晚上也没有什么娱乐。穷困的中国人晚上都不舍得点灯一样,日本人也一样。只是今天吉田正平没有吃过饭就回房间里躺尸,或是搂着老婆做运动,而是悄悄的碰了下吉田正一。 俩兄弟起身走到房子外,吉田正平在吉田正一耳朵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吉田正一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就化为了坚定。兄弟俩走出了家门,急匆匆的向着不远处一座门口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的宅院走去。这家人也是武士出身,可这家的条件比吉田家好出太多了,门口除了两盏气死风灯,还有两个仆人在守候,进门后光是院子就比整个吉田家大。 等到吉田正一和吉田正平被下人带到屋子里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了。全都是如吉田家这样穷困的下层武士。 又是两刻钟的等待,该来的人都来了。青木中一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到场的所有人,他的祖上是德川幕府的小姓,俸高四百石,而且早早的就掺和进了生意当中。虽然在最初的时候被无数武士家族看不起,视为可鄙夷的败类,但是时间是站在青木家这一边的。看看眼下这个町,还没有穷困潦倒的武士家族中,青木家是俸禄最低的,而过的最好,最富裕的。在这个町,很多俸高比青木家更高的家族都早已经沦落尘埃了。 青木家最近这几个月里的名声变得更坏了,因为青木中一与唐飞鹏手下的商号有着很深的联系,而最近日本国内对于中国的印象可是非常不美好的。 中国人仗着实力强大,强行夺取了松前藩百年开拓的成果,并且非常霸道的在石狩湾建立了一座被命名为‘北海’的城市。还有他们更侮辱了天皇和整个九州岛的武士,后者是侮辱了整个日本虽然眼下这个时代的日本武士对于天皇没有半点真正的敬意。可这种国格和尊严上受到的侮辱让很多人对中国的印象迅速的转坏。 青木家自然就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了。 不过青木中一的胆量非常大,这半年的时间里丝毫没有表露出要与中国人划清界限的意思,现在青木中一得到了回报。这也是吉田正一听了吉田正平的话后显得有点犹豫的原因。但家庭沉重的负担和穷困的生活让他放弃了一切。 “我今天召集大家来,原因非常之简单。诸位当都听说过中国人要在日本招募武士的消息。幕府那群无能的米虫,这么长的时间里也没能拿出一切确切的结论,哪怕是坚决的反对。这让我非常之不齿。”青木中一话中的意思显然是把幕府的‘犹疑’归类到了对中国强大实力的惧怕上了。他说话中细细的关注着所有人的神情,看到底下所有的人对于他刚才抨击幕府的言论没有大的反应后,青木中一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啊。“德川幕府不能给大家安稳富足的生活。一个个本该有着武士尊严的上位者,为了不让家人饿肚子,不得不向低贱的商人甚至是农民奉献自己的尊严与体力。而当一个大好机会出现在所有武士眼前的时候,他们更是要把这扇大门关闭上。 没有了中国人的招募,德川幕府能够解决所有武士贫穷的问题吗?他们能让每一个武士的家人都不饿肚子,生病了有大夫来诊治吗?他们能吗?” 大厅里鸦雀无声,但青木中一清楚的看到每一个人都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再卑贱的人也是有尊严的,何况这些武士家族出身的人呢?就比如吉田正一,他今天在码头卸货的时候就受到了工头肆意的侮辱,就单凭武力来说,给他一把刀,他能噼死十个工头。不,就是没有刀,他也能打死五个工头。可今天的吉田正一却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尊严放进兜裆布里,否则他今天的工钱都拿不到,明天还要再去找新的工作。 “你们只听说过中国人要在日本招募武士,那你们知道中国人给出的价钱吗?”青木中一用着既具有诱惑力的声音诉说着,然后他果不其然的从底下所有人的眼睛中看到了渴望。 “两石大米。每一个加入中国人治安队的武士每个月都能获得两石大米的最基本军饷。如果在讨伐南洋土着的时候你杀了敌人,立了功劳,你还能得到军功积分,这积分可以换来你想要的一切。精米、白面、咸鱼、肉干,金子、银子,甚至是中国的永久居住权!” 青木中一看着底下所有人诧异的脸,得意的笑了笑,“是的,是南洋。治安队的部署区域是在南洋,而不是中国本土。你们是日本人啊,难道谁会以为自己轻轻松松的就能踏上中国的土地去作战或执行任务吗?” “想要加入挺身队,你们必须在南洋积累到足够的军功。否则你们只能作为旅客,在中国见识见识四面,就在规定的期限内,离开中国的土地。” 青木中一爆出了两个心名词,治安队和挺身队。前者会部署在南洋,作战对象只是连虾夷人都不如的土着人,只有入选了后者,他们才会被调到中国本土去作战或是执行任务。 虽然青木中一并没有说‘挺身队’的军饷是多少,但吉田正一他们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那一定比治安队的军饷更高。而治安队的军饷就有一个月两石大米了。 “实话对你们说,我刚刚从唐先生那里取得了组建治安队的权利。”这就是唐飞鹏给他的‘回报’,一个改变青木家未来的命运的机会。青木中一如果能拉起二三十人的武士,他就能成为小队长;如果他能拉起八、九十人的武士,他会是队长;他如果能拉起三百人以上的武士,他就会成为治安队的大队长。 青木中一的眼睛才不会盯着去取的小队长呢,他要成为治安队第一批大队长中的一员,这个目标必须达成,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中国人,在德川幕府治下的青木家族是没有光明的未来的。而青木中一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还读过《三字经》,读过《四书五经》。而眼前的这些人就是他的班长、小队长。 “每一个加入治安队的武士可以先申请三个月到一年的军饷。如果你们在南洋受伤了、残废了、病死了、战死了,你们都将获得不菲的抚恤。只是治安队的抚恤标准,你们都看一看吧。” 青木中一挥了挥手,两个下人立刻拿着一捏印好的抚恤标准单发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半个小时后,青木中一目送所有人离开。唐飞鹏给他这份权利,给他这一个机会,“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即使这样的招募并没有得到幕府的许可,但那又如何?为了把握住这个机会,青木中一可以舍弃自己家在日本的一切。 “主人,我们该离开了。”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把人送走之后,青木中一也会迅速离开这个地方。毕竟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找来的这二三十人中有没有脑子进水,还依旧对德川幕府忠心耿耿的家伙;也不敢来赌德川幕府的反应。 “走。” 青木中一登上的马车。他没有回首望一眼家族的祖宅。因为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即使放弃青木家在日本的一切荣誉和地位,他也不会看着机会从自己眼前熘走。 “如果事情真的照着最坏的情况发展……”马车里,靠在车壁上的青木中一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现在失去的一切也不算什么,因为在不遥远的将来自己一定能全部夺回。只要他能拉起一支‘大队’,那么青木家拿到中国的国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时候德川幕府还敢肆无忌惮的对付一个上国人吗? 他脑子里想到了自己在福州看到的一切,那般强大的军队,那般强大的水师,只凭那一地的军队,他们能直接打下江户,直接捣毁德川幕府统治日本的根基,中国人比无能的幕府强大的太多了。 青木中一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日本的叛徒。从遣唐使开始,到明末清初,给中国人效死的日本人多了去了。是的,他的家族是幕府的旗本武士家族,而且武士的信条也要求武士要绝对的忠诚于君主,君可以不君,但臣不可以不臣。然而青木家族早早就开始从事商业了,这样的青木家还算武士吗?即使町里的诸多家族中,又还有几人将青木家视为武士,而不是低贱的商人的? 青木家即使还是武士,那也不是言行举止为当世武士之表率的‘武士’。青木中一对比一个武士,他更多地是一商人。对比在他眼中傻子一样的武士信条,他更信奉儒家的:为人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子之事亲也,三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 对比日本的武士信条,青木中一更认可儒家的这一套。君君臣臣,都是有着相应的义务的。 德川幕府统治太无能,连臣下的俸禄都不能按时按量发放,这本身就是君主的过错。这样的幕府哪里值得他青木中一来侍奉呢? 在青木中一看来。他现在只是在争取自己的正当利益。是无能腐朽的德川幕府,是那些该死的九州岛大名,还有胆怯的天皇,是这些人阻挡住了自己向前的道路。 要怪就怪无能的他们! 他们做了初一,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十五? 如果真的全日本的武士都尊崇武士信条,全心全意的忠诚于自己的君主,那为什么还会有本能寺之变和关原合战?德川幕府又靠的什么才得到将军大位的? 日本战国时代的无情,血淋淋的杀戮史为佐证,可不是山本常朝的一套《叶隐》,一个所谓的武士信条就能掩盖一切的。 松永弹正叛逆弑君即将军义辉;斋藤义龙杀其父斋藤道三;今川义元为继承家主地位,在长兄死后,杀戮次兄以及其一切支持家臣; 如果所有人都秉着武士信条,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君主,那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吗?连幕府都不会出现了吧?因为日本的国主是天皇,而不是什么征夷大将军。既然那么多的大人物都不能忠实于武士信条,青木中一自问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物,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高! 第五百二十二章 国将不国 云南昭通府,这是整个云南境内最早投降复汉军的地方了。没有办法,实在是昭通府的地势太过坑人了。它位于云南省的东北角,地处云、贵、川三省结合处,如一个伸入‘大海’的半岛,将自己完全置身于四川和贵州的左右包裹当中。它不早降,就没有天理了。 作为云南的要害之处,昭通是云南省通向四川贵州两省的重要门户,是中原文化进入云南的重要通道,是被称作小昆明的宝地,素有“锁钥南滇,咽喉西蜀”之称! 六月上旬的某天,昭通府的财政部门口围了一大圈人,因为这天是占据昭通两个来月了的复汉军第一次给底下公员们发薪俸的日子。自打复汉军夺取昭通府以后,头一个月是没一天安稳的日子。那些投降的官员,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被抓起来,或是降职,或是罚款,还有罢官的,更有被直接撂进大牢的。随后一个月里又有大批的外来户涌入进来,而当地的官吏们一打听,哦,原来是政治学院成都、重庆和贵阳三处分校的学生啊,这是新朝的嫡系哦。接着再有从四川贵州调来的各层次官员,如此闹嗡嗡的就又过了一个月。现在昭通的大局是稳定下来了,各机关的中高层位置也都稳定了下来,可以说混乱就离昭通远去了。这财政局突然的发工资了,就算是一个很直接的证明么。 从学校里毕业的菜鸟们或是打外头调来的官吏们,对于复汉军的‘薪俸’是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他们知道新朝许诺的什么工资,那就是什么工资。 但是那些留任的管理们就被结结实实震撼了一把。 ——真真的一点都没有克扣。发下的米面全都是一等一的货色,猪羊肉新鲜,禽类游鱼活蹦乱跳的,还有成色十足的银元。 虽然后者已经被很多官吏选择了兑换田亩。但发薪俸的时候,一个昭通府城的官员公员还是用去了七百多块银元。因为各地的迅游法庭和下乡工作组的薪俸也都是在昭通府城结算的。 当那些亮晶晶的小银饼子发到手里时,很多人的第一动作就是一五一十的数上几遍,再然后揣上钱袋赶紧离开了。也有零星的几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就到一旁的公告牌边,看着上面的规定介绍,对比自己手中领取薪俸的签单,那旁边还有铅笔和纸张、桌椅,甚至是算盘,有疑惑的完全可以自己亲自去算一算。 “下一个……”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吏掂量着手中的银元和银角子、铜圆,心理面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还没来得及问,人就拍着后背叫着,“……得罪得罪,冯老哥,你给让让啊……” 财政部的营业大厅里,本来是四个窗口,今天又新增了两个,全都挤满了人。钱财跟前,谁也不会让来让去,赶快领到手里了,才最保险。 有如这四十来岁老吏一样的人领了钱币,也有把所有的钱币或是一部分兑了田地的,他们领到的是一张盖下了印章的地契。而凭着这张地契,他可以选择自己去耕种,也可以等待土地所在区域的军人合作社来‘拿’地。协议书一签,就可以坐等拿钱了。 时局发展到现在,军人合作社的对象早就不限制于军人了,而是面向全社会所有的人,包括各地的地主在内。 现在这里所有的人,不分官职高低,不分年纪老少,这个时候领了俸禄,脸上全是由衷的喜悦。 是啊,终于拿到钱了。这表明昭通的大震荡停止了,这表明现在的他们真的是新朝的官了。对比拿到的钱财,或者后者所代表的意义对于这些人来说更有吸引力吧。 绍通府城知县,恩安县衙的郑大老爷站布告栏前,翻来覆去仔细阅读着财政部公告牌上的通知。两个多月时间,郑恩已经习惯了复汉军那种简体字,以及他们该竖列为横排的规矩,该从右到左为从左到右的书写方式。弄清楚规则以后,他们的文书读起来还是相当简便易懂的。 都是大白话,半点文采也无,一字不识的乡下老农也能听得明白。 不过这文书上的内容,却实让郑恩难以置信——他从来不关心银子,读书人怎么能为铜臭之物失了体统?而也正是他的这份坚守,整个绍通府城的七品以上官员就剩下了他独苗一根,安然的走到了现在。 可现在他手头的银子却让他不得不对这内容细细的看一遍了。真的有点多了! 如今陈汉的官员没有了师爷,没有了官面上的长随,也不用再给上头送冰炭银了,这每月拿到的银子看似比原先的养廉银子要少很多,实际上却是要多出不少的。 以郑恩原来的收入,他一年的正规俸银是四十五两,再加上四百两的养廉银子,以及其他的收入,清廉如水的郑恩郑大老爷一年能有小六百两银子。而他养了四个长随,五个师爷,再加上每年的冰炭孝敬,六百两银子看似比现在多得多,可实际上却困难的很。 而现在他每月能拿到手的银元是三十五块,再加上一系列的米面、肉类和油盐、布匹,大概是四十块银元左右。总收入比之满清时候锐减了四成【三百六十两银子】,但这一年四百八十块左右的银元却能全部用在他的家庭,而不像原先那样,一年收入的六七成要用在外人身上。 这小五百块银元,哪怕要拿出一部分回报族里,再用来养家和置买产业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咦,不对。这十二月份发双俸!还有福利、奖金……” 不仅仅只有年节有福利,那是从元宵节到重阳节,一排节日名目,上面注明是各级别官吏过节应发放礼品,但因为不知道各人喜好,除了必要的部分外,比如元宵节的元宵,其余的统统折算成银钱发放。 “千古奇事。逢年过节上头不要孝敬不说,还给底下人放福利……”郑恩第一次发现,新朝在官俸上竟然是如此之大方,虽然他作为恩安的知县是五品官,他是在拿新朝的五品比之满清的七品,而且还是云南这穷地方的七品。满清朝同样的官职在不同的地方可是有着不同的养廉银子的,在那富庶的江南之地,七品知县一年的养廉银子也能有上千两银子。就是不知道这新朝是不是也这般样子呢?可如此之薪俸已经让他目瞪口呆了。这可是正常正规收入,半点问题都么有的。 之后还有一堆名目繁多的生活补助,衣食住行是无所不包! 郑恩扯过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细细打了一遍,自己这一年下来的收入比之原先满清时候的六百两白银也不差多少! 郑恩很快就估算了一下恩安县的上下官吏的数量,一个从五品的知县,三个六品的副知县,一堆七品的局长和乡镇乡官,八品、九品在新朝就不算什么官了,刚入门的公员就是从九品,局里头还有科长、股长,那就是八品。而放在官职上,那新朝根本就不已承认,统统以公员来代指。倒是上头的省厅各局里有科长、股长,却又都是六七品甚至是五品的大头了。 郑恩大致的算了算整个恩安县的一年的薪俸支出,那巨大的数字让他的头突然的有点眩晕了。这现在新朝还有无数亩的田地来做支撑,可天下田亩总归是有数目的,总有一天会给朝廷败光的,要知道除了官员,还有军队这个庞然大物。到那个时候国朝一年的纯财政支出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比之满清一年的岁入都要来得高。 “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啊……”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额头上已经满满的冷汗了。 回到县衙门的郑恩立刻知会县里的财政局,把这个月县里的财政支出做一下系统整顿,结果这份报告下午时候就送到了郑恩的手上。因为到下个月,恩安县的工资发放就该在恩安县的财政局来负责了。 郑恩看了县财政局做的系统数据统计,一瞬间鲜血就冲到了头顶上。白净的脸皮浸血一样通红,双耳赤红。恩安县衙的所有人就都清晰无比的听到了自家大老爷那声霹雳一样的大吼。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的官吏们来说,他们才不管薪俸的多寡对国财财政压力有多么的巨大,每个人再给翻增三五倍的薪水才叫更好。很多当天领到工资的公务员们,绝大多数下班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直奔市场而去。 于是,昭通府城这一天里,七八成的肉铺全部脱销,至少一半的酒楼饭店客满! 大爷们手里有了钱,不去割点肉,再给老婆孩子扯几尺布,好好的犒劳犒劳全家,那真是白瞎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银元、银角子、铜圆、铜角,正式的大规模涌入昭通府。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银元就好比银子的两,一块银元就是一两的银裸子,但是银角子和铜圆、铜角这三级辅币的出现,比之只有银子铜子的原先货币体系可方便的太多太多了。当然,满清在镇压太平天国的时候,也玩过当十、当百的大钱。但这玩意本身只有一钱,你硬要它当一百钱来用,这完全就是压榨掠夺百姓么。 新货币体系可是都分量十足,也都是十进制,十分的好换算。陈鸣未来还准备发行纸币呢,这金属币上当然要打好基础了。 一块银元等于十个银角子,等于一百铜圆,等于一千个铜角子,小小的铜角子就好比过去的铜子。复汉军拿不出那么多的铜来铸造铜圆和铜角子,但陈汉手中的铁多啊,现在的铜圆和铜角子都是铜铁合金。 这种货币流通起来,至少一个很明显的好处是减少火耗了。虽然在整个流通期间也不时的会冒出过一些‘小’问题,但很快就解决了。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在货币【铜钱】上造假的行为,不管是官方的劣钱,还是民间自己造的劣钱,那是千年不变的‘顽疾’。 因为中国的铜少银少,最后又少黄金么。而且作为整个东方的霸主,中国的铜币通行四面八方,整个大中华文化圈的国家都在用着中国的铜币。古时候‘钱荒’,可不是老百姓倾家荡产一个字也没有了,而是市面上没有货币了。这个货币也不仅仅是铜钱,有时候还有白银。 复汉军铸造银币,利润很大,地方上的一些不法之徒立刻就瞅到了其中丰厚的利润,但是他们没有大型的水力压币机。很快的一些人就把目光投到了铜币上,一开始陈汉的铜币也是按照老式的铜铅锡合金,但很快地方上就查出了好几起伪币大案。就是感觉到了压力,铸币局才想到了铜铁合金,而且造出来的货币质感颇佳。 复汉军依靠着自己铁料上的便易和相对先进的技术,是遏制住了铜币范畴里的假币行为。让诸多的不法之徒,假铜币造的越多,赔得越多。因为他们要造币,用的都是母钱翻砂法。作伪者一般又仅雕刻一枚母钱,而不是整箱的翻砂模,翻铸出来的钱币厚薄因变形而不同。且翻砂法造出的铸钱从砂模中取出的钱币毛坯往往成树形,需要加工打磨。翻铸出来的钱币毛坯被串在同一根方棒上,同时旋转打光,钱币边上留下的锉痕并不成直线状,而成弧线形,与钱边平行,作伪者锉毛坯时只知道反复锉磨,使钱边光滑就行了,形成钱边的锉痕杂乱无章,或者呈直线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但这种法子全都不能用在复汉军的铜币上,因为复汉军的铜币是铜板,而不是孔方兄。 而且机器压的跟人工打磨的,有着太明显的区别了。 现在陈汉需要面对的假币案,全集中在金银币上了。那就是新的斗争了。 七月里,刚刚成立的《昭通日报》上发表了郑恩署名的一篇文章,文中就以官员军队的薪俸支出为重点,议论着此事影响之恶劣。可惜昭通日报的影响力太小了,这篇文章在社会上并没引起什么大的轰动!郑恩倒是因此而进入了一个人的眼帘。 而在昭通府内部,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大骂郑恩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在其位偏谋其政’。 …… 一样是七月,上海、南京、福州、宁波、厦门、广州等等,无数人的目光更多是集中在东方的琉球国,东南水师东进琉球,毫不费力的将萨摩藩驻守在琉球的各岛的一二百士兵给送入了战俘营,然后一度兵临大隅海峡。虽然最终还是退去了,并没有真正的兵临鹿儿岛,更没有杀进鹿儿岛湾,而且退兵时还把之前在琉球俘虏的一百出头的萨摩藩士兵留在了种子岛上。至于还差的数目,那就是都已经死掉的人了。但是无数艘战船浮海而来,把大海都给遮蔽的一幕被所有看到东南舰队的日本人宣讲的沸沸扬扬! 得到消息的岛津重豪如踩到了尾巴的老鼠,直接坐船,就从江户湾跑回了鹿儿岛。 那个时候复汉军的东南水师早就退了。只是东南水师虽然将种子岛和屋久岛都归还给了萨摩藩了,可至关重要的奄美大岛,却被东南水师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手中。 岛津重豪立刻派出家臣前往交通,还没有等那家臣说出索要奄美大岛的话,就被东南水师告知——奄美大岛乃是属于琉球王国的土地,今后控制这里的将是琉球王国。 岛津重豪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他在自己的庭院里竖起一张画着中国地图的靶子,每天都拿弓箭来射。因为奄美大岛盛产黑糖,也就是红糖,那是萨摩藩最重要的财源之一。 岛津重豪另一边还派出人跑到江户去哭喊,一百多年来从未有过这般温顺的向德川幕府表明自己是日本的一员,是幕府将军治下的大名啊,将军大人要给萨摩做主啊…… 第五百二十三章 更上一层楼 日本人现在也没有做出一个利索的决断,陈鸣觉得德川家治可能被他吓住了。 ——虾夷人也是能立国的。 要是虾夷人真的在陈汉的支持下立国了,日本的麻烦就大了。那都不是天皇改号,九州改名这样的‘小事’了,而是让日本真正的承受了实质上的巨大损失,而不再是尊严上的折辱。 但是能给日本增添这么多的麻烦,陈鸣内心里觉得好开心啊。他随即就下令唐飞鹏在日本准备人手,着手招募大批的日本穷困武士,些日本武士将在台湾进行一段热带气候和雨林作战的适应训练,然后给派去南洋,对付马来、婆罗洲上那些不知死活的土着。 陈鸣会给他们配置很好的武备,燧发枪、武士刀、手榴弹,给他们相比较日本国内优渥很多的物质待遇,就要把日本人养做一打手。而且还会用更好的待遇如胡萝卜一样吊在他们的嘴巴前,最终让这些日本人变成一头忠诚的狼犬! 因为以陈汉现今在日本的实力,完全可以在这些治安兵获得一点利益之后,就大范围的在日本散播谣言,这会引得更多地贫穷的下级武士来投奔治安队,心甘情愿的当打手;也会让很多的自诩是真正的武士的日本人,对他们视为另类,深恶痛绝,加强双边的矛盾冲突。当这个矛盾一点点积累而最终被引爆的时候,日本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连陈鸣都说不准。 反正他是挺高兴的。 今年五月的时候,陆陆续续从欧洲抵到的商船中给陈汉带来了不少好东西。陈鸣最看重的是英国人约翰·威尔金森发明的炮筒镗床,这东西被英国东印度公司购买的时候,威尔金森都还没有获得专利。 这个镗床的出现,真真是解决了炮膛加工的麻烦,也同时解决了蒸汽机加工汽缸体的问题!对于复汉军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这项发明就握在陈鸣一个人的手里,外人就是用再多的金钱也不会让他松开一条手指缝。 但英国人不一样,他们虽然清楚这种发明的重要意义,但他们更追求利益。罗伯特和他勾连的大班义无返顾的将这机器送到了遥远的东方,他们为两台炮筒镗床标出了三千块银元的高价。却让陈鸣高兴的当天晚上睡觉都乐出了声来。 有了这炮筒镗床,首先在大炮铸造上,复汉军就可以就此离开铁模铸造法这条主干道了。镗床的出现意味着一条新的更光辉的大道的出现。 同等规格的大炮,用镗床削出的炮身要比铁模铸造出来的炮身轻六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炮筒的膛壁更有韧性,相比较来铁模炮就有些脆硬了。加上铁箍后,同等规格的火炮,镗床炮至少能承受1000次以上的全药量开火试射。而铁模炮只有七八百次。【查不到具体资料,编的】 可以说这个炮筒镗床自从加工出来的大炮性能被军方所有人看在眼睛里之后,立刻就成为了军方的宠儿。大都督府已经批复了军工系统尽快赶造百台炮筒镗床的申请! 这东西是今年西方科技类最大最重要的发现! 这就像去年冬季,法国人从马尼拉运来的一台二手的钻床,与复汉军自身一直来的研究相结合,立刻的就让才提速不久的燧发枪枪管的生产制造再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陈汉这两年燧发枪的制造速度本来就走上了高速路,自己研究出来的水力钻床当年就让复汉军的燧发枪制造从开始的一年不到五万杆迈过了八万这道门槛,而今年这才过去一半多点,燧发枪、手铳、线膛枪的制造成品就超过了十万杆! 实实在在的效果碾压了内部最初的反对声,那些自持骄傲,看不起外来一切技术的人在实实在在的成果面前,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而些许几个顽固不化之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回家吃老米了。 虽然如今的水力钻床有很大一部分的成果也是要归属于中国身上,但来自欧洲的这太钻床也在新机械的问世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 “广南国的军火可以尽快的卖给他们。郑主的也是一样。西山军就拖后一些!” 随着大批新式枪炮的登台亮相,就有的火器那就能处理多少就处理多少吧。一批缴获自清军手中的葡式大炮和燧发枪已经被陈鸣赠送给了琉球,然后琉球王就要亲自来南京叩恩进贡,被陈鸣允许,时间就定在年末,正好在南京列席陈鸣的登基大典,同时琉球的那霸港也全面的对陈汉水师开放。 另一批缴获自清军手里的枪炮被他半卖半送的给了谅山当中的‘三杰’,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消弱北郑。而广南国,也就是南越那片地盘,陈鸣虽然也有野心,但南越没有北越对他的吸引力那么大,没有那么急迫和必须。因为北越从秦汉开始就是中国的土地,也就是明朝中前期才放弃。所以,郑主倒霉了。纵然郑森对于陈汉一直很恭敬。 在陈鸣未来的‘版图’设计中,越南是要吞吃掉的,缅甸也是不存在的,本来就不大,实力更不强的老挝又处于分裂状态,根本没有抵抗能力,要拿下也轻松的很。而中南半岛三小霸当中仅剩余的暹罗,郑信这条船很可能依旧要翻! 复汉军至今只在下龙湾上挖了一块煤田,对于中南半岛其他的土地可半点也没放眼的迹象,虽然复汉军已经偷偷地跟马来吉打苏丹接触,跟后者商量着槟榔屿的归属问题,和附属的一系列条件。但对于中南半岛内陆,陈鸣还真的没露出一丝儿的兴致。暹罗的郑信很可能像历史上一样,一边跟缅甸继续开片,另一边则不住的吞食着老挝分裂后的南掌、琅勃拉邦、万象等国,以及金边王国,也就是柬埔寨。最终跟西山军起了冲突! 陈鸣都想不明白,这些中南半岛上的土人,脑子是怎么想的?自己国内还不安稳呢,眼睛就都看向外头了,亦或是觉得身边的国家太弱小,时机太美好了,不趁机啃上一口就亏得慌。缅甸人一边往曼尼普尔和孟加拉方向发展后,一边是一个劲的狠揍暹罗。而暹罗也是国势刚刚有点起色,就开始把矛头指向了老挝和柬埔寨,那南越猴子也是这样,历史上的西山军刚刚稳定住局势,就迫不及待的向西方发展,兵锋直指柬埔寨和老挝。也是让人醉了! 陈鸣现在的做法就是一边支援广南国和郑主,一边暗地里与西山军和谅山达成交易,尤其是后者,如果没有复汉军在背后的暗中支撑,他们的小日子可过不到现在这样滋润。 那陈杰等三人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给陈汉卖命,而他们之前还是因为反对陈汉才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但为了扩大自身的生存空间,为了生存生活下去,也不得不对着一个很正统的‘儒教’国家通下辣手。 与现在的陈汉相比,郑森统治下的北郑那是再纯粹不过的儒家天下了。 至于西山军的阮家三兄弟,那现在正处在开挂的时候,就算军火晚一点时间到,也顶多放缓他们攻取广南国的脚步,而不可能给广南阮氏逆转的机会。 “对暹罗的军火交易依旧用大米结算。”陈鸣稍微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对暹罗的贸易维持不变。那个地方不算穷,可也不是多么的富裕。而且这个时候暹罗的矿业发展迟钝,陈鸣从暹罗境内也挑不出可下口的地方。 这就跟他知道吕宋的铜矿不少,储藏量属于世界前列,但他就是说不出一处铜矿的名字来。不像越南的鸿基煤矿,如雷贯耳,具体的位置、煤炭的种类什么的都能记得。 对于整个中南半岛,陈鸣有一个笼统的印象——矿产还是不少的。但就是说不出具体的来,就算是缅甸的翡翠老坑矿他也只是知道一个名字。 因为翡翠的世界距离上辈子的他太远了。 简单了作了批示,陈鸣又拿起了汪辉祖送到的一份报告,这是银行的。商贸银行! 这家银行自从建立起来后,就一直局限于东部沿海局域,并没有向内陆进行大规模的发展,而在几家国资银行当中,这家银行的资本和收益也是最好最健康的。 只是一个外来金银货币兑换的手续费就让它赚的合不拢嘴,而这家银行立足于外贸港口,面相中外商人提供短期和中长期的货代,只要对方拿得出东西来抵押,或是有足够资格的担保,就能从商贸银行带走自己所需要的货币。这中间的利息可不是一个小小的1%就可以的,而是打5%起步! 经过几年的高速发展,中国商贸银行的名头已经传到了整个欧洲,甚至连美洲都有它的名字在传播。但是在今年,中国商贸银行的发展速度却遭遇了严重下滑。 因为中华银行等其他三家国资银行,在有了喘息之气后纷纷开始涉足外贸开埠城市,更不要说两家私营银行的成立了。商贸银行之前吃独食的局面被彻底打破! 虽然几年的先手经营,让商贸银行于今年上半年里依旧稳定无比的占据着整个港口银行业务的70%以上份额,很多中外商人还是习惯性的将货币储存在商贸银行,然后一切的在华交易费用都通过商贸银行来结算,但是整个商贸银行的利润却在大跳水式的下滑。 商贸银行之前每年的利润来源除了手续费和地产、股份、金融投资外,比如两家私人银行中就都有商贸银行的股份,主要就是对外贷款,银行结算业务的服务费可没有几个钱,主要还是靠贷款。不管是短期贷款,还是中长期贷款,皆利润丰厚。虽然不时的会发现坏账、死账,但贷款者都有抵押或是担保人,商贸银行吃的是满嘴都流油。可现在各家银行纷纷涌入,那自然就侵占了商贸银行很大一部分利益。商贸银行在储蓄、支票、结算等业务上虽然还都占据着大头,但贷款方面就无可避免的被分走一大杯羹了。 商贸银行是国资银行,内中自然就沾惹了不少官场的规矩。突然间的利润大跳水,如果没有一个适当的借口,那商贸银行的总裁屁股就有点要疼了。现在坐在商贸银行总裁位置上的人叫鲍志道,徽商出身。 没有发迹前给同样来自于徽州歙县的大盐商吴尊德担当大掌柜的。复汉军打进扬州,吴尊德这个大人物跑了,鲍志道却没有跑。而也就是当初的一念之差,让他这个大掌柜完成了命运式的脱变。 在商贸银行成立初期,他先是担当总经理,然后在上头的‘泥胎木雕’被掉走后自己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并且从生到熟,干的一直不错。 这一次利润的突然大跌,按理说是不能动摇鲍志道的地位的。可他的运气未免太差了,正好赶到新老BOSS交替,商贸银行是绝对的重利之地,谁敢说南京城里现在代理朝政的那一位,就没想法给换一个熟悉的自己人呢? 鲍志道是提心吊胆的把这份上半年财政报告送交太子府的。进入到六月份以来,为了扭转颓势,他推出的大规模贷款广告宣传,上到各大报社,下到街边的广告位,他眼睛全盯上了。但效果却令人啼笑皆非,贷款业务还是十分的不景气,反倒是六月份的存款数量蹭蹭的拔高了一截。 鲍志道在这报告中也分析了这一现象的原因,并不全因为其他银行参与来的缘故,还有贷款金额的总数下降这一社会大趋势。 商贸银行的覆盖区域就那么大,各大开埠港口城市,连续几年的哗啦啦贷款,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现下的市场需求。如之前那般由开埠而蜂拥而入的大小数以千计的商家大潮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贷款的需求自然就随之而降落了。 尤其是高利润的大额贷款,总体值从去年冬季开始就持续下跌,而中小贷款额度到有一定的增长。 这就是大势,凭借银行之力实在是难以逆转的。如非国家出台什么优惠政策,促进港口城市的第二次发展大潮。不然的话,商贸公司想保住利润额度,就也只能向内陆扩张了。 另外这鲍志道还提议统一下调利率,以刺激贷款,刺激消费,促进市场发展,等等。 陈鸣有点挠头了,他对这东西不熟悉啊,一点都不熟悉。上辈子他也是个小屁民,对于这种国家金融大计完全抓瞎。虽然从理解上看,鲍志道的意见也说得通。银行下调利率,存款的利率降低了,那百姓中就总有一部分人不肯再把钱存在银行了,那自然就是拿出去消费买东西了。而这样一来商家的产品就卖得更多了,还能促进工商规模的再扩大化,增加就业岗位。再一个就是,贷款的利率低了,很多商人就能以较低的利息成本贷到钱,而有钱了,商人就能进一步的扩大产业…… 陈鸣当然也想看到这一幕的出现,但是这样的手段对于整体经济处于快速上升期的陈汉【税务在增长么】,有必要么?就因为银行的盈利降低了,就拿出这样的调整手段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经济金融这东西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刺激经济发展,是不是也要考虑到生产力和居民的消费水准呢?陈鸣早就把学校里学到的那点金融知识还给体育老师了,但他总还记得一个‘通货膨胀’和一个‘通货紧缩’。 如果刺激消费,促进生产,市面上现在流动的金银币够吗?至少复汉军政府手中的金属货币是一直都不够用的。所以他现在脑子一片浆煳。 这样吧,“把这报告给内阁,让他们拿出一个确切的意见。” “商贸银行进入内陆允许了,告诉鲍志道,商贸银行也可以走出去的么。到印度,到欧洲。”现下的中国还有大批的真金白银隐匿在民间,必要时候,陈鸣可以下一道命令,禁止一切非货币形式的金银流通。 他脑子真的有点懵了。通货膨胀,通货紧缩,没搅乱天下,先把他大脑搅得一塌煳涂。 第五百二十四章 杀狗 这天晚上,陈鸣头晕了,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他上午把鲍志道的报告转给内阁,下午时候内阁就给出了一个很确切的答案——认同。在现下的内阁大臣们心中,银行下调利率对于如今的发展那就是火上浇油,锦上添花,只有好处没坏处。 但陈鸣就是绝对没那么简单。最终心理面对经济、金融有着重重顾虑的陈鸣按下了这个提议,“维稳”么! 现在中国财政税收的增长速度并不比去年缓慢,可见发展形势还是很可观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轻易的去触动去调整去影响,让这股发展潮流自然地,继续的向前带动全国的岁入。 陈汉内部的亲贵大员们不懂什么gpd,他们对于经济的唯一认知——很直接的认知,就是看收税的额度。如果税收在快速的增长了,那经济也一定在迅速增长;反之则亦然。 “通货膨胀?通货紧缩?” 内阁重臣们也一个个都晕脑胀的。作为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对于这两个名词完全是0认知。但他们倒从陈鸣口中掏到了一点干货,陈鸣在年前要宣布金银块为非法货币了,禁止市场上任何非金属币性质的金银的直接流通。 陈鸣想要发行纸币了,他觉得这个时候陈汉的信誉值已经可以推出纸币了,一点点的来影响社会,一点点的来改变社会么。届时他会废掉各银行的金银券发行权,同时也会组建一个中央银行。纸币的发行权由中央银行独享! 时间,纸币发行的时间,就在明年他登基之后! 那么这种情况下对于银行利率的调整‘确实’会不会引发起一系列的波澜呢? 整个内阁全部的人都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的概念,自然是太子说有可能会影响那就真的有可能会影响了。太子怕自己的‘大计’受影响,那么该做出怎样的决断呢?维稳! 毕竟谁也不敢冒着触动‘太子大计’的恶劣后果来推动银行利率下调啊。太子说的很多话他们都听不懂,可既然不懂,那谁又敢说那就真的没影响呢? 陈鸣脑子嗡嗡响的回到了寝宫,人直接就躺下了。 他决定了,今后对银行业他就尽可能的只看不说,因为对这东西他真的不懂。万幸的是,这个时代的欧洲人的金融秩序和实力也相当脆弱。就牛顿说的一些情况看,欧洲的很多银行虽然拥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和实力,但那都是在本国境内。除了少数几家银行外,他们连‘出国’都困难。而且信息交通的不方便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银行的向外扩张积极性。 中国还至少有五十年来发展自己的金融秩序。 李小妹一双手给陈鸣摁压着头上的穴道,对于“通货膨胀”、“通货紧缩”什么的她也半点都不动,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轻轻地给陈鸣摁压着穴道,让陈鸣感觉着更舒服些。 …… 就在陈鸣躺在床上享受着按摩和大脑死机的待遇的时候,一支复汉军南洋水师派出的船队抵到了槟榔屿。 这是复汉军南洋水师沉静了多日后的又一次行动,他们与吉打苏丹阿卜杜勒·哈利姆达成协议,保护吉打苏丹国不受暹罗的侵略,但吉打苏丹要把槟榔屿和隔着一道窄窄的海峡对面的威省交割给中国。 这里将会成为复汉军水师的一处海军基地。 七月的外东北已经冷若深秋,七月的槟榔屿还热浪滚滚。 张理、邱兆进及马福春三个华裔和他们的家人,满怀期望的看着飘扬着复汉军战旗的船队一点点靠近槟榔屿。他们的眼泪都止不住流了下来。 整个槟榔屿只有五十五个人,华人占了二分之一,实际上也就是他们三家人。从三十年前搬到这个小岛,三家人在槟榔屿上都已经繁衍两代人了。 平日里他们打渔为生,邱兆进是个铁匠,张理是教书先生,马福春会烧炭。但这些都是副业,为了生活,他们最长做的事情还是大鱼。 来到槟榔屿的三家人虽然也与岛上的土着通婚,可更多地还是彼此间的‘互通’。他们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万万没有想到临到老了,还能看到华人的大船队开到这里来。 张理泪流满面,自从离开家乡,他就再没奢望过能看到乡音。槟榔屿这个地方闭塞的很,要不是上回登岸的复汉军给他详细的说了说大陆的变化,他现在还留着辫子呢。 随着船队的驶到,至少五百人的第一批移民和差不多数目的五个劳改队陆续的被小船从海船上送到岸边,当地的土着都从没一下子看到过这么多人。 复汉军既然已经夺取了这里,那么他们最先要做的,就是修筑城市和炮台,将自己的根基深深地扎进这片土地里。 与槟榔屿只隔了小小一道海峡的威省也是复汉军的土地,这个地方面积不大,可有着比较好的港口建设条件,并且扼守马六甲海峡的北部。跟荷兰人手里的马六甲城相比自然是处在劣势,但时间是站在陈汉这一边的。 当槟榔屿被彻底的建设起来的时候,一定程度上它将是马六甲城最大的威胁。 当然,这也跟荷兰人的既定策略有很大的关系。西历1641年,鼎盛时期的海上马车夫战胜了葡萄牙后,对将马六甲发展成为贸易中心不感兴趣,因为他们重点经营的地方是巴达维亚。 但是随着复汉军突然的入驻槟榔屿,巴达维亚的荷兰人肯定也会迅速的开启重返马六甲的道路。可就像上辈子老美的‘重返亚太’再平衡一样,说起来容易,做来难啊。 马六甲被荷兰人荒废都一百多年了,法摩沙城堡破烂不堪,虽然几年前荷兰人修筑了圣约翰城堡,但炮台上的一些炮,一律对准的是内陆而非外海,因为这个时候荷兰人最主要的威胁并不是来自海洋,而是背后的内陆。 而且一个地方的城堡恢复起来很容易,但经济呢?荷兰人恢复了马六甲城的武备后,就纯粹为了看住槟榔屿的中国分舰队?它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吧,这么大的代价甚至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都无法承担的。 可不管荷兰人的反应怎么样,复汉军突然的飞棋槟榔屿,就将是一个引动所有欧洲人眼球的事情,更别说槟榔屿根本就不是南洋水师的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是安达曼群岛。 并不真正的在那里布置大军,部署水师力量。而是安几块界碑,表明这个地方属于中国了,就这么简单。不然的话,不仅荷兰人会火冒三丈,现在锡兰【斯里兰卡】还被荷兰人统治者呢,就连英国也会大有意见。 那里距离印度有点太近了。 而复汉军南洋水师现在所做的一切,那都是打着要对付缅甸的旗号。当年缅甸王莽白杀兄自立,不敢对抗吴三桂的大军,旋即发动咒水之难,可以说是永历帝死难的罪魁祸首之一。陈汉既然是汉家河山,那找缅甸报仇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纵使当年的东吁王朝已经被现在的贡榜王朝灭亡了,这也丝毫不耽搁陈汉来找缅甸的麻烦。 是不是有点蛮横无理了呢?但那又如何。把头顶的帽子往下拉一拉,一切不久得了么。 陈鸣上辈子的缅甸可是占了中国好大的便宜的,那掸邦根本就是中国的土地,缅甸继承了英国的遗产,就像被印度占领的藏南,都他么是约翰牛的祸。可又因为红朝开国初期的各种考虑,还有随后的国际局势变化,最终致使掸邦在法理上并入了缅甸。结果到了21世纪了,还嗡嗡嗡的。 七月二十日,黄昏。 一艘挂着赤红旗帜的中式商船悄然地滑入了巨港的港口码头。此时的巨港已经不如几年前那般繁华,几十艘当地的小船死气沉沉地缩在泊位上,岸边也没有了人头攒动的拥挤。曾经码头上颐使气指的荷兰殖民政府官吏和士兵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个聊天打呵欠的殖民地兵来代替。仿佛这座被荷兰人经营了一百多年的重镇已经被他们遗忘了一样。 巨港位于苏门答腊岛的南部,当地九成以上的土着信仰着绿教。城市位于沼泽地带的内侧,跨穆西河下游两岸。水土肥沃,在一千年前是南洋强国室利佛逝王国的发祥地,自古以来都是苏门答腊岛的富庶之地。 但是随着这两年当地华人的不住流逝,这座城市就像一坛风都吹不动的死水,一日比一日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大批的华人不是迁移到了婆罗洲,就是迁移到了新加坡或是苏禄,出走的华人甚至不止这巨港一处,而是包括了巴达维亚、泗水、棉兰、北干巴鲁、三宝珑、万隆及邦加槟港等等,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全部重要城市,包括吕宋的很多华人都纷纷跑去新加坡、坤甸,或是苏禄。 能够在坤甸、苏禄、新加坡昂首挺胸的当人,有多少人会愿意在吕宋和爪洼、苏门答腊当狗呢? 倒也不是他们真的把全部的家产都转移去了,而是至少很多的人走了。这些迁移的华人和大户们,对比洋人们的不高兴和记恨,更珍贵于他们将得到的中国国籍。 这可是中国的国籍啊,不是你想入就能入的,想要稳稳当当的取得国籍证书,至少外貌上要看不出‘杂种’的模样,提供父母亲都是华人的直接证据;而样貌上如果稍有些小瑕疵,那就还需要回去拿自己的族谱,或者是找来五个人以自己的名誉来为他担保,保证他的父系,都是华人。 这一套程序并不麻烦,只是稍微的设置了一些关卡,而当你通过那些关卡拿到了国籍后,回想起来甚至还能隐隐的升起一股自豪。 毕竟不管什么东西,要通过努力才能获得的物品总比免费发放的给人的感觉更棒。 那些人在南洋传承几百年的家族,也不知道从哪一家开始,大张旗鼓的从祠堂里请来族谱,然后一族少则男女老少百十人,多则上千人一起拿到国籍,一起面相北方俯身跪拜,高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那一股子不可抑制的激动能冲的人热泪盈眶。 只是这种‘大场面’到底还是少有。甚至还有一些家族绑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身上都跳不下来了,那他们自然就不会知道南洋华人看到国际证上印着:无论你身处世界的哪个角落,强大的祖国都在你身后!这句话的时候的无限感慨! 满清的渣滓还能在西北、东北蹦跶几天?复汉军很快就能扫平天下,然后偌大之中国几乎不用休息,就能立刻对南洋展开攻略。西班牙和荷兰人在南洋的实力太弱太弱了。 未来的中国属于整个地球。这些或无可奈何,或者是自作聪明的人,现在想不到自己将来失去的是多么广泛的一片天地的。 目光转回巨港,作为整个荷属东印度群岛的第三大商埠,巨港本来是一座异常繁荣的城市。但是这个地方的本土经济除了贸易外,还有就是当地一座座的种植园。 在创造财富价值方面,一个华人比十个懒散的土人都要更给力,可现在很多在当地埋头土地的华人却有了更好更美妙的去处,坤甸。婆罗洲也是一片沃土,胡椒、椰干、甘蔗,巨港这里有的一切那里都有,而且绝对安全。 复汉军在明面上是还没有一兵一卒登陆到坤甸,但当地那些被整训的华人保安队,足足有两千人,每一个都配置最好的火枪和刺刀,足足二十四门大炮。这是一股可以扫荡整个婆罗洲的强大武力。而内中担任教官和军官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复汉军出身呢? 当地本来不少的华人集团和矿产公司,在复汉军面前温顺的就像一只兔子。有了靠山之后的这些人,在保安队还没有训练有成的时候,对于荷兰人派往婆罗洲的办事员就一个个冷眼相看。半点也没有了先前的尊重! 苏禄一战后,荷兰人也好,西班牙人也好,一二百年里在华人心中积累起的那股‘威严’,是荡然无存了。 引水员同码头上的殖民军头子,一个纯血的西方人进行了简单的交涉后,很快的,一辆早就在码头外等候的马车就被开进了来。 太阳落入了水平线下,天色很快就暗淡过去,当马车行驶到一片中式建筑的某一街道深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马车停在一处占地不小的宅院前,大门略有些破旧,两盏大红灯笼高高的挂起,照亮了门庭。 台阶也打扫的干干净净,蔡绍武很恭敬的将同车抵达的一个人请下了马车。这人年纪不是太大,光亮的脑袋反射着灯笼的红光。 赫然是一个和尚。 樊伟看着眼前的宏伟宅院,丝毫不比他在山东见过的那些深宅大院逊色。蔡绍武祖上是甲必丹,果然是巨港华人中的大户。 “大师,赶快进屋吧。” 巨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佛教,自从绿绿传入以来,短短百年就将原先统治了爪洼和苏门答腊的一个个佛国变成了星月国。到现在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土着们已经几百年不知有佛了。当地的土着全都信奉绿绿,知道何为佛的人,除了汉人还是汉人。但汉人人少势穷,荷兰人又拉偏架,让汉人除了在自己家里供奉佛像外,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建设佛寺。 这蔡家所在的区域虽然是华人区,但各家族当中做奴做仆的土人也不少。尤其是大批的华人外迁,被抛弃的房屋很多都给当地的土人占去了。蔡绍武知道樊伟身份特殊,樊伟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巨港,而是刚刚被复汉军占据的槟榔屿,那里靠近暹罗和缅甸,而暹罗和缅甸都是佛教国。 所以樊伟没必要立刻就在巨港引人耳目。 樊伟对着蔡绍武一合手,抬步走进了范家的大门。作为一个造反的和尚,樊伟心中对于佛祖的敬意和虔诚究竟有多少,外人很难知道。可是他很乐意的走上了现在的道路,之前在坤甸华人当中传播佛教,现在又要进入更危险的槟榔屿,外人已经很难把他纯粹的看做一个和尚了。 他自己心里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觉悟。 蔡绍武时隔半年有余再次回到巨港的家园,内心里没有什么欣喜和熟悉感,反而生出了一股陌生和疏离。“蔡宏,去告诉底下的人,有多少人愿意去坤甸。” 蔡家既然已经决定了抛弃巨港的一切,这个家在巨港最后的一点残留,不要也罢。 “二老爷,林家差人下了帖子,请您明天务必给个面子?” 厨房准备了一套素席,那味道当然不能跟国内名刹古寺传承的素席相比美,但主客尽欢。而就在这时,留在巨港蔡府的管家蔡宏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进来。 蔡绍武脸上浮现出了冷笑,“林春德么?让他滚。”麻痹的,当初蔡家要在巨港混,要在荷兰人的手底下混,就林家这样的老狗,蔡家再反感也要虚与委蛇。可是现在呢?蔡家的人已经都迁到坤甸了,虽然还有不少的种植园留在苏门答腊,但那又如何?荷兰人敢平白无故的摸摸试试?当蔡家的国籍证书是假的啊?当中国在南洋的威名是虚的吗? 樊伟也放下了筷子,“林春德?是林楚的后人?” “就是那贼子的第三子。真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全家斩尽杀绝。” 樊伟脸上也浮现着冰冷的杀机,“等着瞧吧。时间就快到了……” 林楚家族,那是太子殿下亲口定下的杀无赦之辈。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不如此怎能赎身上那无穷的罪孽呢? “哼,现在知道怕了。当初苏禄之战未传定论的时候,林春德可是另一幅嘴脸啊。”蔡绍武永远也忘不了林春德举着十字架向上帝‘阿门阿门’的样子。数典忘祖之辈的崽子,那也一定是忘了祖宗的鼠辈。 林楚当狗,四个儿子俩女婿也全是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杀狗的时候没几天了!报仇的日子也没几天了。红溪的血不能白流。 第五百二十五章 宗教局 秋天的夜幕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董威带领着队伍绕过前面的山头,太阳就落进了西山。 夜幕袭来,山谷中的秋风带上了浓重的凉意,远处的山头再也看不见痕迹了,只能隐约望到层峦叠嶂的庞大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 七八月里的甘肃还没有太冷,这里气候最大的问题是昼夜温差太大,中午热的时候能有20°,可晚上就5°以下了。特别是太阳落山后,迅速变冷。 这支骑兵绕过了山脚,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穿上了背袋中的薄棉衣。而董威本人则穿上了一件皮大衣,是鹿皮制作的,很柔很轻便,也很保暖。风吹在董威脸上并不能让他皱一皱眉头,刚刚结束的平凉之战,心无战意的清军在复汉军的攻击下再次落荒而逃,董威需要带着骑兵迅速由平凉北上,向着黄河岸边插进。 这样不仅可以把至今还滞留在宁夏的一部分旗人和刚刚向北逃入宁夏的清军给截留在那里,更能让北逃的一部分甘肃敌对武装锁死在宁夏夺取了陕西以后的复汉军立刻就对甘肃展开了攻势,战斗完全称得上‘追亡逐北’。大兵跟着清军的前后脚,进入甘肃的东北,在平凉才完成了陈鸣下达的‘再次痛击俄罗斯人’的军令。斩获俘虏近六百人,虽然里头大部分是战斗力低弱的鞑靼人。 正式展开甘肃攻略的复汉军并没有对甘肃各地的地方武装,不论三七二十一的就展开碾压。而是很明智的选择了招抚。只对那个少数坚决与复汉军敌对之势力展开镇压,整个战斗可以说是一路车翻。 后者被逼的只能向西向北逃难,被俘的战俘和民人也被打入了劳改营。将来的大西北植树育林计划可需要太多太多的人力的,还有道路修通等等,劳动力缺乏缺大发了。 而再看八旗和清军的处境,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跑到了兰州及更西的地方,但还有小部分留在宁夏董威说要面对的敌人就是这小部分清军,还有逃入宁夏府的敌对武装。而宁夏这个‘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塞上江南,地理位置真的很得天独厚,如果是休养生息或者是屯兵,这里将是一个完美的地方,土地肥沃平坦,水力充沛,无论是耕种还是放牧,都是一块福地。 但是要从这里往西面去,那可就悲催了。银川的西面是贺兰山,贺兰山的更西面的腾格里沙漠,那就是一道十足的鬼门关啊,让人望而生畏。虽说腾格里沙漠中有一处处的草湖,但清军就算有熟悉地理的向导,清军加敌对武装,小两万军民要横穿浩瀚的腾格里沙漠,那也是九死一生的。而从银川向北面走,又是乌兰布和沙漠。 这乌兰布和沙漠和腾格里沙漠之间并不相连,也存在着草原通道,但那等于是绕着腾格里沙漠走上满满一周,才能抵到甘肃的西部,距离实在太遥远了。就算复汉军不派兵追击,沿途路上的艰难困苦也能夺走大部分人的生命。 所以啊,他们只有沿贺兰山向南,也就是顺着黄河,如此的走到兰州府。而中卫这个地方,就是清军和八旗,还有敌对们必须要保的地方。他们要从中卫走过,沿着黄河转兰州,然后从兰州继续向西,向着凉州、甘州、肃州去。 保不住中卫,那么这条生命线就给复汉军掐死了。 董威对这一战有着期望的。自从西北攻略发动以来,清军的表现堪称垃圾,一次次作战都表明了西北清军脆弱的战斗意志。即使是在延安,海印都死了也没个卵用。 复汉军可以说是赶在清军的屁股后面一路夺下了山西和山西现在又要夺下半个甘肃了。 但复汉军却从没有能将清军逼到不得不死战的境地,只有现在,在中卫,这还复汉军第一次将清军逼到了不得不拼死一战的绝境!虽然这支清军只是西北清军中的一支。 这个地方一失,宁夏清军和旗民残余就成了瓮中之鳖,而且跟他们一起当鳖的还有一部分平凉之战后晕头转向的往北逃的敌对武装,他们也要完蛋。 后者兵力并不多,只有一两千人,但都是骑兵。 董威现在还需要时刻提防的是,兰州的清军会不会也出兵来夹击,接应宁夏的人马。他这一回的任务是很较重的。 “副座,前面就是古水井堡。”而过了古水井堡,最多再有二十里,那就是中卫的治所所在宁安堡了。 “今晚上咱们就在古水井堡扎营。”董威不觉得二十里路是多么远的距离,不过派出去探骑是必须要做的。“让探马都小心一点。”队伍距离目的地越近,也就是距离敌人越近。 董威手下只有两千来人的马队,兵力上处在劣势,就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这一战的性质不一样。之前的清军,至少是永瑢带领的清军主力,那想来是能跑啊跑的,可现在这支清军却极可能要拼死一搏。再说了,董威在甘肃都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敌对教徒们的疯狂呢。 古水井堡是中卫一个很老的地名,相传在北宋的时候就有了。明朝的时候更是成为宁夏卫一支卫兵的驻地。但如今一切都被风吹雨打去,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村子,回汉杂居,都算不上是个镇集。 外头的栅栏、土墙还不到一丈高。不过夜间土墙、栅栏也是守的有人的。近来两年,整个甘肃都不安稳,古水井堡一样组织起了丁壮,值夜、巡哨。还集资外购了一些铁料打造刀枪。 今晚上值夜的人离得老远就听到了马蹄的轰鸣声响,吓得人连忙把土墙上的铁钟给敲响了,铜锣也给敲响了。整个古水井堡的人都给惊动了。 天刚黑不久,很多人已经躺下了,但还没睡去。古水井堡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一日三餐对于绝大多数的人家来说都是奢望,即使想当地的富户,到了晚上也顶多喝碗奶茶吃点自家做的面饼子。 当董威带领着人马抵到古水井堡的时候,星星点点的火把已经把整个古水井堡照亮,土墙大门外也燃亮着篝火,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一个老年人,静静地站在下面。 “敢问,可是南面来的复汉军?”中年人秦吉,透过火光看得到马队打着的红旗,胸膛里这提着的心是放下去了一半了。但不听到对面的回话,他这颗心就落不到实处。 “我们正是复汉军。今晚上要在古水井堡留宿。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寨子里,这一期间不准有任何人外出。否则也谍探论处。” 出面的是一个左校尉,骑着一匹泛着金黄色的顿河马上。这顿河马当然是缴获自俄国人手中,比蒙古马要高大一些,但也仅仅是如此了。还没有被混血改良的顿河马,比之蒙古马强大的相当有限。 左校尉领章上两颗银星精光闪闪,一身红色的薄棉大衣,而红色的军服与军旗那完全就是复汉军的标记。 虽然左校尉说的话很不客气,但门下的这两个人则脸上全都浮现出了由衷的笑容。是复汉军好啊,复汉军守规矩,不祸祸人。比清军和乱兵土匪都强多了。 特别是那个中年汉人,笑的一百个开心。这可是汉人的武装,还马上就是自己的朝廷了,他心里彻底放下了。 复汉军统治力上的表现可比原先的满清朝廷强硬多了,可以说光明正大的彻底倾向于汉人。后者在西北的统治期间虽然也扶持汉人,目的是为了压制什么,汉人们心知肚明。同时那些当官的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外来的那股力量牵制汉人呢?西北这块地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啊。毕竟这里还牵扯到了信仰。 但中的来说,汉人还是占优的。这个年月还不是原时空的同治时候,不管是势力还是武力,这西北大地都是汉人稳稳占据上风。而在这个基础上再多了一支作风强硬,武力上完全是碾压模式的复汉军,这两年里西北虽然大大的混乱,地方攻杀也不是没有出现,但包括本地的清军在内都绝不敢生出屠戮汉民的事情来,汉人还更加的扬眉吐气了。 说到底,满清在西北的那啥政策是带着深重的政治目的,就像他们在湘西、云贵等做的扶汉抑苗、土等等一样。 “开门,快开门。” 秦吉对着身后土墙大喊着,土墙和栅栏旁边已经响起了人们的欢唿声。来的不是清兵,也不是土匪,而是复汉军。现在这西北大地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汉家重兴,这复汉军就是今后的官军啊。整个古水井堡的居民都在欢唿着! 原木钉成的厚重大门被缓缓地拉开,左校尉打马走到这俩人跟前,对他们再一次郑重的吩咐了一边,任何人不得允许,不许擅自外出。否则格杀勿论! 而不远处的复汉军大部队已经靠着水源地开始安营扎寨。散出一支支的小编制的探马,向四周布开眼线,警惕的观察着周边的一切。古水井堡这个地方距离中卫城太近太近了。 两头牛被牵了出来,然后是六头猪和六头羊。这是古水井堡犒劳军队的敬献,对于这个并不富裕的地方而言,这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了。 尤其是两头牛! 董威依旧没时间出面,左校尉再次出马,看了眼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两组人,手指点着两头牛说:“这个拉回去。”牛,对于复汉军而言还是要尽可能的少杀的。在这个时代,耕牛是十分重要的生产资料。至于猪羊,左校尉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不过他也扔了一小袋银元给了那个零头的秦姓中年汉人。 里头有二十块银元,在这个地方足够买下六头猪和六头羊了。 “别废话。俺们复汉军就这规矩,还能占你们这个小村子的便宜不成。”左校尉没心思跟这些人闲扯淡,队伍修整修整,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硬仗等着他们呢。 粗俗的左校尉对待人的态度相当的粗俗。但是这话一出,那秦吉的脸色变了变,周边所有古水井堡人的脸色也都变了变,但转眼就都露出了笑脸,由衷的笑脸。 新朝对于百姓的态度是早早的就表现出来了,他们之前只是‘耳听为虚’,现在终于眼见为实了…… 秦吉和他身边的汉人们脸上露出了看笑话的不良心态来,特别是秦吉。激动的脸颊都红了,这两年他们古水井堡可没少被满清剥削。一些大的地方势力也时不时的来打秋风,现在终于来了一支爱护百姓的队伍了。 激动的都不能自已的秦吉回到土墙内立刻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抖索,脸上一点也没有了刚才的老像。他手中握着二十块银元,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人牵着一头牛。 左校尉刚才的态度一点也没让让他受伤,这小老百姓过这般的日子也过的不是一天两天了。面对当官的,面对有钱有势的,甚至是一些抱团的外来户,古水井堡过去受的压制更大。秦吉对此是没有太大的抵触。 而且,“太平了,今后真的要太平了。这乱搅的日子算是到头了。”复汉军这样的好队伍要是还坐不了天下,那真的是老天爷瞎眼了。秦吉身边的大爷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今年都六十有四了,西北大乱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再看不到天下太平的那一日了。哪里想到这西北才乱了两年,中原的新朝就大军杀到。 “大清要完蛋了,那些抱团的东西也要完蛋了。咱们今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秦吉手里拿的那本书就是现在复汉军走一路发一路的《国策》,里头相当相信的介绍着陈汉的税收、杂务和徭役等等相关事宜。 虽然秦吉本身对于新朝要求的降低租税,从心底里来讲相当的是不满意的。可是中国人是最现实的,现在新朝势大,很快复汉军的大部队就能席卷整个甘肃他们除非想跟敌对教徒一样,被杀被劳改,否则就只能适应现下的变化。 虽然这新朝的一些要求不是强制性的,但谁要以为如此就可以不遵循了,秦吉以自己四十年的人生经历来告诉他,这家伙要完蛋了。很快就要完蛋了。 朝廷的话都不听,不是要完蛋还能有好下场吗? “都下去吧。这本书我要好好地看一看。你们回家后,一定要看死了任何人。谁要是想给中卫报信,你们就先把他腿给打断了……” 秦吉把人都送走,回到炕上,让妻子给自己拿来一个算盘,还有笔墨。他要好好地算一算,自己要降多少,才能让朝廷满意——他自己估量着啊。 这都是差不多能有个谱的。 比如说朝廷的农税降低了多少,这有个尺子在这里,秦吉要先算算自己也如此做要把三成五的租子落到多少去。 然后呢,他还要算一算本钱和粮食增产。 这书上附后的还有一个青贮池的结构图,请人来,照着这结构图就能挖成一个青贮池,这要是真的能把草料放几个月还是青的,这可比看天吃饭要强的多了。但这造价…… “老大,去,叫姚抹子来一趟。” 已经脱了衣服的秦吉夫人怒了,“你这人,这都多晚了,你叫个外人来家作甚?放到明天就不行了……” 秦吉没有说话,起身把鞋子穿上,拿起算盘笔墨和那本书就往外走,“我啊,不把这个搞清楚我夜里就睡不着觉。” …… 而古水井堡外的复汉军营地,喧哗过后就重归于平静了。 空气中隐隐还有一股子肉香,不时的还有一两声马鸣传出来。复汉军入睡了! 除了夜间的警卫部队,整个大营都陷入了趁机。 董威也灭了灯,他都能听到卫兵沉睡后的唿吸声音,但他没有睡。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日的战争,自己两千骑兵对付数倍于己的清军,这还是不得不拼命的一支清军。 “归师啊,这是一支归师。” 兵法有云:归师勿遏。这要回家的队伍,那勇气和爆发出的攻击精神,与之前的清军肯定是不一样的。而偏偏他手下的这支队伍还是纯粹的骑兵部队,这要是一不小心栽了,那董威他来大西北拼杀一场获得的全部本钱就都要赔进去了。 担忧与顾虑让董威这一夜都没有合上眼睛,当黎明的晨曦在东边的天气泛起,呜呜的号角声吹响,两只眼都是血丝的董威从床上一跃而起。 “弟兄们,这中卫之战的意义大家伙都该知道了。我在这里不再多说。”董威带着一下马头,在集结起来的骑兵队伍面前,转了半个身。 “我只想告诉大家,这天下就要太平了。仗,很快就没得打了。” “到时候你们甭说是想立功受赏,就是想受伤想死,也没那个机会了。” “今日不战,更待何时?” “等到兰州城吗?” “我给你们赌一个铜子,永瑢他一定会早早的夹着尾巴逃跑,逃的更西边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欧罗巴通史 兰州,甘肃的省会,黄河上游的一颗明珠。对于21世纪的国人来说,对比兰州城更多人熟悉的是兰州拉面,这实在是这座城市最为人熟知的一张名牌了,天南地北皆有的一道如雷贯耳的美食。 可惜,历史上的这一切就都要改变了。穿越大神让陈鸣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皇朝更替,汉室再兴的影响力蝴蝶蝴蝶走几个小民的生涯,这不是轻而易举吗?兰州拉面的创始人,一个陈鸣已经记不起确切名字的河南同姓老乡,他还会有机会和时间把做面的手艺传给国子监里的回回同学吗? 而现在的这个兰州是满清重兵囤积的地方,同时大批的旗民还有无数的钱粮物质在向着西部源源不断地运送,永瑢却没有跟着一块西去,而是留在了兰州。 当然,永瑢他也不是要跟兰州城共存亡的。而是因为他知道,清军必须在这里狠狠地打一仗,否则队伍就算到了甘州、肃州,整个队伍也废掉了。 之前没有带过兵的永瑢从来没有真正的意识到连场的败仗对于军队的伤害是那么的巨大。 他手下的清军主力从西安退到延安,从延安退到宁夏,又从宁夏退到兰州,一次次的断尾求生,在永瑢根本不知道的时候,把士气军心也跟着全断掉了。 当永瑢听到进入兰州的队伍,连相对训练有素的八旗新军都不听号令的抢掠起来,才陡然意识到事情的危险。那么军心败落如此,该如何收拾呢? 很困难,也很简单。 困难是积极态度的手法,强力镇压一切骚乱,杀人、惩处,当军法的血刀把士兵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的时候,这就算是解决了。可惜永瑢没有这个实力来做这样的解决,他也不会那么做。所有的不理解在他身边的人把‘营啸’这两个字与现在的一幕结合起来后,永瑢立刻就明白了。 如今的清军一场败仗接着一场败仗,每一场败仗都跟断尾的壁虎一样,丢弃一小部分人保全大部分的人。永瑢当然不怕自己成为了那一小部分被牺牲的人,但基层的士兵军官,甚至是中高层的武将们怕啊。 那洛川会战,那延安之战,还有现在的宁夏,丢掉的何止是小兵啊。 当兵的都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一日复一日积累下来的精神上的压抑有多么巨大可想而知。另外一方面满清军队中军纪不明,所谓的军纪在军官肆意欺压士兵的时候就是个狗屁。现在被丢掉的不只是士兵和基层军官,中高层军将也报不了要做替死鬼,这种情况下军官们对于手下官兵的态度就更粗暴了。再加上清军荡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是日复一日的积压下来的,之前全靠大义和军纪来弹压着。现在大义屁都没有了,永瑢本人一次次跑的比兔子还快,西北清军还能有屁的大义啊,而军纪更早就乱作一团了。 最主要的是复汉军明显打算再接再厉,在寒冷的冬季到来之前拿下兰州,夺取半壁甘肃。那么他们会面对这样的下场呢?尤其是对前途的无希望,人人生死未卜,希望渺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一命归西了,这时候上下官兵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又有什么稀罕的呢? 所以永瑢呢,也选择了简单的,也就是消极态度的手法:放纵。 让士兵们去放纵,一天不够就两天,两天不够就三天。内心里的压力总会给释放开的。这就是永瑢短短五天里重新控制了军队的奥秘所在,甚至一块活动的还有马白二人带领的新绿武装。兰州城里的回回是绿教不错,但后者都是老教的信徒,他们才不管呢。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恶,这句话也适用在绿教。 伴随着‘爽了’的满清军队纷纷归营,兰州这座黄河岸边的西北最大最重要城市,已经遍地哭声、死尸,和依旧冒着轻烟的乌黑废墟了。 陈启手握着大军,不可能只派出一部骑兵去断宁夏清军的归路,在董威率军出动的同时,教导师在甘肃的一万多主力军也在向着兰州逼近,同时顺着渭水穿越渭水峡道进到甘肃秦州的陕西复汉军先头部队,第二师一个旅的兵力作为董威骑兵部分的后续接应部队,也正在全力的朝着中卫猛扑过去。 陈启根本就不担心宁夏的战事。只要董威能够将清军堵在中卫,甚至是呆滞清军行军的速度,等到第二师的第十旅赶到,就宁夏清军和新绿残余那点兵力,一战扫荡都不在话下。 陈启现在最担心的是弹药的补给问题,教导师即将面对的城市是西北第一重镇兰州,清军这两年在兰州可修了不少工事的,如果炮弹和火箭弹不能保持充裕,打兰州,教导师流的血可就要多了。 永瑢至今不走。 八旗旗民和一车车的粮秣物质是不停地往甘州、肃州转移,可永瑢和清军至今还留守兰州,这是波将金对永瑢的提议。 一支军心败坏的军队,只有鲜血才能激发起他们最后的勇气。“如果您不想看到自己的军队到了甘肃省的西部,或者是更遥远的新疆后,军心涣散,变成了比农奴都不如的乌合之众,那就在兰州让他们狠狠地流一次血吧。” “鲜血才能让他们记忆起自己的身份,记忆起他们跟中国人不可化解的仇恨。同时军队在被打疼了之后,他们自我产生的‘意志’,才会像流云一样消失不见。” 而在永瑢的理解中,波将金的这些话就是一个意思,狗不听话了,就让狗狠狠的挨一顿打,这顿打不需要自己亲自下手,而是用敌人的手,如此遭受了创伤的狗就会回到自己身边,乖乖的听话。 似乎有点道理。 而且这么做也能拼掉复汉军的一部分实力,让手下的主力见一见血,烈火炼真金么。 永瑢虽然当面对波将金的话不置可否,但观他随后的举动,很明显,永瑢就是打算这么做的。 从渭水峡道到甘肃的道路上,一支支军队在转进,一队队运输马车也在四蹄飞扬。包括从汉中到甘肃的道路上,一匹匹驮马,用驮的方式载着火药、各类弹药等等物质,真正是蚂蚁搬家一样,向着天水转运物质,然后这些物质再通过马车一点点向着巩昌运转。 巩昌是陈启这次对兰州进攻战的发起点,从这里可以南走狄道,动走安定,两路向兰州发起攻势。因为后勤补给的问题,两路齐攻是不可取的,陈启最终选择了安定。 车道岭、金县、金家崖,然后是兰州省城。 “火箭弹拢共才七百枚?这怎么够。让后勤部加快运输。在宁夏之战结束前,至少要运到两千枚火箭弹,其中重型火箭弹要不低于一千枚。”对于甘肃的地理地利调查,陈启根本不用担心,暗营不是吃素的。虽然最近一段日子,兰州城里的消息突然的断掉了。 但对于安定到兰州一路上的沟沟坎坎,陈启已经烂熟于心。现在部队也够了,就教导旅的战斗力,一万多人打兰州城里的三四万清军足够用了。可是军需供应跟不上,这让陈启只能继续按捺了。 “总指挥,总指挥,兰州急报。十日前,兰州清军突然大乱,杀人抢掠,放纵无度……” 晚上,陈启正在看着《诺夫哥罗德编年史》的汉译本,这是中世纪俄国最重要的一部文献资料。在诺夫哥罗德大公国的一个寺院里,从西历11世纪初叶起就有人开始撰写编年史,逐年把重大事件记载下来。此项工作一直继续到15世纪末期。所以,从犀利的11世纪初叶直到15世纪末期这近500年间俄国历史上的大事,其中包括金帐汗国统治时期的史事,在《诺夫哥罗德编年史》中都有反映。 陈启之前已经看完了一本涅斯托尔的《编年纪事》汉译本,这是俄国最早的一部历史着作,《编年纪事》始于西元9世纪中期,止于1110年,为基辅罗斯时代最重要的史籍。 这个时代的中国与西方隔绝的太远太远,陈鸣为了让朝中的亲贵重臣们更好的了解西方,老早就让人收集欧洲所有国家的所有历史书籍,然后组织人来翻译。就比如《编年纪事》和《诺夫哥罗德编年史》,后者还没有给翻译完,一共是三册,通译处这才出了第一册。翻译人员就是复汉军扫荡承德后,自大草原上得来的少数被俘的满清通译,还有就是通晓俄语的蒙古人。 而除了俄罗斯,还有英国人的《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这是从西历的7、8世纪起,盎格鲁撒克逊各邦的宫廷和寺院中人开始撰写的编年史,及至英国统一后,阿尔弗烈德在位时,组织了一批学者,把从前各地所积累下来的编年史加以删改和增益,汇编在一起,命名为《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 还有英国的第一位通史作家是亨廷顿的副主教亨利着有《英国史》,所叙史事始自G·J·凯撒时代,止于1154年。 然后就是,英国的编年史家M·帕里斯的一系列着作。这人的着作对于英国人西历1215年《自由大宪章》的制订和英国国会的起源均有记述。 然后是法国、德意志、波兰、意大利、西班牙,还有拜占庭、匈牙利等等…… 陈鸣在组织大量的翻译人员翻译这些欧洲列国史书的同时,还让一些中国学者与时共进的组织编撰了一本《欧罗巴通史》。牛顿、罗东尼,对《欧罗巴通史》的编撰都性质异常高亢,主动请命参与了进来。 陈鸣有一百个信心相信,当这本《欧罗巴通史》被编撰完成的时候,中国,至少是高层的亲贵重臣们,对于欧洲,对于西方文明,就都会有一个清晰地认知了。 英法之间的矛盾,英荷之间的关系,法国与俄罗斯的关系,俄罗斯与奥地利、普鲁士的关系,还有法荷、法普、法意和法奥,以及远远的已经退出了欧洲政治中心的西班牙和葡萄牙曾经的辉煌和战争…… 一个系统的认知,对于未来之中国与西方的交流交通,乃至战争,都有着莫大的作用。 而陈鸣还相信,《欧罗巴通史》对于这个时代的西方绝对是一个浩大的史学工程,当这本书面试的时候,当这本书从中文变成拉丁文、英文、法文、德文、俄文,出现在整个欧洲面前的时候,中国的逼格肯定也能被瞬间刷高。 对比中国自古以来的史家着作,欧洲人的历史太那啥了。 陈鸣纵然知道欧洲文明的未来是多么的强盛,知道即使现在的欧洲也已经脱胎换骨,整体实力已经半点不弱于中国,但就像主持这本《欧罗巴通史》编撰工作的纪昀一样,想着那零零碎碎的历史资料,也觉得过去的欧洲真的逊爆了。 陈启是未来复汉军西北战略的主导者之一。你甭管他的军事才能究竟有几分吧。中国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跟着皇帝起家的人,只要过程中不犯大错,不打大败仗,那地位就会始终在上升。如樊哙、周勃、曹参、夏侯婴等于刘邦,如汤和于朱元璋。 这些人与陈启本质上没有区别,可是在表现形式上就又有很大的不同。 枪炮火器主宰的战争,与冷兵器时代完全不同了。谋略不是不管用了,却没有了之前的几千年战争中的神奇。这个时代的火器发展水准决定了这个时代的战争规则和秩序。如果论灵活度,不要说跟冷兵器部队相比,就是后膛枪后膛炮出现后的近现代战争年代相比,也僵硬的跟放了一千年的肉干一样。 复汉军更是如此。拼火力,拼后勤。只要能在战争中保持着火力的投送,同时有着一颗冷静的大脑,陈启、陈永生、高平山、黄捷他们如此的上位,让人意外吗? 感觉里再多的轻松轻易,也不能否认他们在火力投送上的天赋。陈启这段日子就专门研究俄罗斯的历史,同时看的还有很多从北京抄来的文稿存档,比如军机处、理藩院、兵部和户部的,满清与西北的地方势力交战百年,这些存档对于陈启来说那都是最急需的资料。 他总要知道新疆的地理地势吧?知道新疆一干势力中谁与满清最亲,谁又与满清有仇?知道新疆内部各地方势力的派系和历史渊源吧? “清军把兰州洗了?”陈启惊讶的嘴巴都长大了。兰州的星月寺可是西北老绿教的中心啊,很多老绿教的阿嗡们年前的时候都在兰州学习,这乱兵一起,星月寺…… “星月寺怎么样了?” “桥门星月寺不知道被谁放了一把火,烧得只剩下废墟残瓦了。” 陈启兴奋都蹦了起来,桥门可是老绿教里数一数二的大寺啊。与西宁的东关寺,西安的化觉寺,和新疆喀什艾提尕尔寺并称的四大古寺。“这一把火烧得好啊,烧得好啊。”把老绿教的心都烧没了。满清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五百二十七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兰州兵乱平息了,但是清兵和甘肃敌对武装带给当地人的伤痛却牢牢地刻画在兰州城的历史上。昔日的街景市集变成了残垣断壁,往日的祥和安宁变成人间炼狱,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再没有了过去的热闹。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变成阴阳永隔。 毫无防备下的兰州城被数万乱兵洗劫一空,财货的损失必然是惨痛无比,但在乱兵当中发生的惨剧又何止是区区财货啊。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在兵乱当中它也是最没有保障的事物。 门台上滴着血,大门敞开,如此的一幕在兰州城内比比皆是。 百姓的哭泣和泪水湮没了整个城市。 兵乱使原本繁华的街市变成了废墟,兵乱让人们原本幸福的家园变成了过去。 家庭变成了废虚,宏伟的佛道寺庙、星月寺全都遭受了浩劫,焦黑残缺的尸体被断裂的砖瓦压着,胡同里横七竖八躺满尸体,男的,女的,老人,孩子。兽性大发的清军和甘肃敌对武装毁灭了人间一些的善良。 大门破裂了,梁柱拗断了,残破的房屋,满地的砖瓦碎片,没有半分往西的气象。一些地方至今还大火熊熊,一切都被烧成了焦土。 太阳都被乌云遮的严严实实。不忍目睹身下的惨状。 一声声哭泣声,哭喊声,一阵阵崩塌声,片片废墟中不知埋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死在了兰州城里,到处都是死难的冤魂。 有不少难民聚集在道路两旁。他们一无所有,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看待着一队队在大街小巷中巡逻的清军士兵。他们在心中默默地期盼着,期盼着复汉军早一日打过来。 永瑢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他也是才被告知,桥门寺给被烧了。这让他如何处置? 对乱兵追究责任吗?鬼知道是谁干的啊?那是自乱军心。而且如此做了就能安抚那些回人吗? …… 而此刻的川西,后世的阿坝地区,就在复汉军对兰州的大战拉开序幕的时候,大金川土司索诺木与小金川土司僧格桑对着山外突然出现的大片复汉军,脸色也铁青铁青的难堪。 复汉军在这个时候突然的对大小金川动兵,两路大军从汶川和打箭炉攻小金川,大炮都拉到外头了,僧格桑才得报消息,急忙下令散在外头的兵马回缩,同时自己也亲率军队赶到这儿来支援。还有一样是刚刚得报的大金川土司索诺木,也是亲自带兵赶来前线支援。 索诺木与僧格桑在都赶到前线后,立刻派人向复汉军传书,要复汉军立刻退兵。虽然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打颤,但自持大小金川天险地利,还是派人向陈彦学叫嚷着要大唿图克图的旨意,只要有藏地大唿图克图的旨意,他们宁愿束手就擒。 但是没卵用。 陈彦学只是让来人向山上递了一封书函,给索诺木与司僧格桑一天的时间考虑,要么无条件投降,要么就来一战。其他的话再没有一句。态度那不是一般的强硬! 现在是上午的九点钟,再过一个小时候,陈彦学给的那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索诺木与僧格桑都一夜没睡,他们手下的几个主要大将也是一日没睡,一个个都眼睛红的像充血的玻璃珠。 “奸诈的汉人,奸诈的汉人。他们拿我们当枪来使,用我们大小金川勇士的生命平荡了周边的土司领地。然后他们再让那些丢掉了土地的懦夫跑去拉萨哭喊,在声势上压制我们,最后再赶在大唿图克图旨意来到之前,抢先对我们动手……”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索诺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可正是这种‘明白’,才让在座的所有人火冒三丈,怒气冲天的同时,心里也冰冷冰冷的。汉人这显然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筹划很深,而他们却在刀口砍下来了才刚刚意识到。 僧格桑的儿子洛桑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汉人不讲信用,我们不能投降。我们的勇士半点也不害怕汉人的枪炮。大小金川有的是猿猴也难以逾越的险阻,这里失守了,我们就退到大山的更深处去,就像当年的祖父那样。”洛桑克手里锋利的匕首整个都扎进了肉块里,乘着青稞酒的镶金银花饰的酒碗都掉落在了地上,但这碗并没有给摔碎了,因为它是人的头盖骨制成的。 是挨着小金川的马尔邦土司的首领沙卡的头盖骨制成的。在去年冬末的战斗中,沙卡被洛桑克亲手砍掉了脑袋。这个对密宗很是恭敬的土司,对于章嘉三世的调停给足了颜面,可惜他的对手却半点不讲规矩,他不仅丢掉了一切财富,还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作为开战以来第一个被击毙的土司首领,得享了这一荣誉的洛桑克十分兴奋的取出了沙卡的头盖骨,然后让最好的工匠为自己制造了这个酒碗。 僧格桑闭着眼睛,过去的一年中,为了求得藏地的支持,他和索诺木向藏地的僧侣和贵族送了多少财宝和奴隶?现在是全白费了。 而他的心中更有一个直觉告诉僧格桑,他们不见得能支撑到明年,撑到大唿图克图的旨意传来。 可是他不能反对众人的决意,那样的话等待他的命运绝对是悲惨的。就像僧格桑不愿意把到手的土地和奴隶再吐出去,他手下的头人们又何尝愿意把碗里的肥肉再夹回去呢?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担任山地师师帅的陈彦学挥了挥手,山上并没有竖起白旗,这本该让他很不高兴的事情,实际上却让他大松了一口气。“老天爷保佑啊,这些蛮子没有投降。”要不然他们山地师到手的战功就又要飞了。 现在他手下有着一个完整的炮兵团,其中光十五斤弹的重炮就有二十四门,更有一支火箭部队。从去年决定忽悠大小金川开始,四川就囤积了大量的火箭弹,不分轻重大小,能吃就全都吃下。 “集中火力,地毯式轰炸。” 炮兵总指挥接到命令后绷紧的脸面变成了一朵花,带着笑的对旗号兵挥了下手,可以打红旗了。复汉军对大小金川的这一战,消耗的将不再是战争中最基础的人命,而是炮弹,而是陈汉强大的军工力量。他们要让整个四川的土司们都认清一个事实——工业的力量不是山峦叠嶂可以阻挡的!数不清的弹药,用之不尽的弹药,铺天盖地的打向山岭,一个个炮弹爆炸起来,满眼都是火光。 一个炮兵团加上第一师的一部分大炮,共一百三十门大炮,再有大口径臼炮四十门。 大自然的伟力赋予给小金川绝对有利的防御地形,但这能抵挡的住复汉军的连天炮火吗? 这是大自然伟力与现代人类终极破坏力的一场对决。是层峦叠嶂的大自然更胜一筹,还是人类的破坏力突破天际? 炮击在崇祯一百四十六年七月二十二日展开了。 气球队是炮队的眼睛,飘扬在五十米高空上的气球队早就为炮队寻找到了猎物。当红色的令旗落下,青山白雾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了一片暴风似的闪光!几百个爆炎好像一个个小太阳,将飘荡在山间的薄雾彻底的驱散干净,接着就是大地的剧烈的颤抖,还有闷雷一样的轰响! 仿佛是神话传说中的山崩地裂,大堂上的索诺木、僧格桑和洛桑克等人都猛地给吓了一跳。他们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猛烈的炮击啊。 大山都在震动,他们的这座头人大堂都在晃动。 这是强大的复汉军炮兵集群发出的怒吼!一百多门大炮,还有无数的火箭弹,如此之轰击力量,整个亚洲复汉军独此一家! 巨大的轰鸣声响成了一片,飓风刮过一般的唿啸声音传进每一个列阵观看的土司们的耳朵。山川在燃烧,大地在颤抖。一颗颗火箭弹和开花弹爆炸卷起的尘土直上云霄。战争之神的怒火让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在走向毁灭。 如此威力的轰炸力量,这离不开运输部队的努力。山川都在自己面前破裂,此刻掌握着如此巨大的一支军事力量的陈彦学,下巴都不自觉的抬高。 这就是战斗力的影响,手中握着如此伟力的‘人’,在川西土司们面前,那就是走在人间行走的一尊神灵。 山谷深处的藏人存在,寂静无声。索诺木和洛桑克满脸的激愤凝固了,大堂中所有人的愤怒停止了,而大堂外的山寨,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每个人的耳朵里都被闷雷一样的滚滚炮声充斥着,堵都堵不住! 不知道多少人跪在了地上向着另一个空间的佛祖祈祷,这些愚昧的人都以为是神灵在降下自己愤怒的雷霆。 通往小金川核心区域的这片山头,迎着复汉军炮兵阵地的正面,腾起了一片片爆炸的火光。炸点都是几十个上百个的同时出现,硝烟和燃烧的火焰彻底改变了这个山头。 大大小小的闪光完全没有时间的间隔,如暴雨冲刷着山地的正坡。 那些火箭弹,就算是白天也耀眼的很,犹如无数的流星从九天之上落下。将当地藏人设计、修筑的石砦鹿角全部淹没在火海当中! 工事被炸上了天,辛辛苦苦布置的石砦也被巨大的威力扫荡得所剩无几。最惨的还是那些本来躲在石砦的土兵们,伤亡不要太大。因为石砦是复汉军炮火轰炸的重点么,那里自然是残肢断臂四下飞舞,哀嚎哭喊不见停下。 一枚枚四射的弹片比死神的镰刀还要锋利,肆无忌惮的收割着生命! 土兵们完全被这样强大到极致的火力给打懵了。他们那被炸的血肉横飞的悲惨命运就跟外头川西土司们臣服的态度一样,早早的就被认定了。 一些翻过山头的小金川土兵像极了受了惊的鸭子,一边亡命的奔逃,武器什么的丢的一干二净,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发泄着心中的无限惊恐。 大小金川之战没有半点的难度,复汉军就靠着一门门火炮和火箭弹,横扫着整个大小金川。川西土司们全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督理四川政务的吴学礼在大小金川之战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川西的改土归流工作。已经从广西任上调回南京的好基友庞振坤给他写过私信,这川西的改土归流事宜,最好赶在年前完成。甭管实际统治力如何,先把名分定下来,这样吴学礼四川巡抚的位置才真正的坐得稳当。 与这场战斗同时间开打的还是宁夏的中卫之战。 “嗖嗖——”尖锐的啸声中,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甘肃敌对骑兵和他们身后的少量清军骑兵群中接连响起。 “嗖——”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颗铁弹也擦着董威的脸颊划过,他立刻感到自己满脸胡子茬的左颊上立刻一热。 双边的骑兵对战,复汉军这里用不多的几门臼炮在全力速射,清军方面也纷纷打出了枪弹。 “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汉狗就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们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撕成碎片,让他们全都下进地狱——”这些甘肃的敌对骑兵真的很勇敢,一批批战马倒在了爆炸中,可后来者毫无畏惧的叫吼着,始终冲锋再冲锋。 枪声像炒豆子一样响起,两边锋线上的骑兵都在枪声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人马的鲜血尸体扑倒了一地。但双边的距离也在迅速的拉近着。 哒哒的马蹄声在双边骑兵的耳朵边大作。 疾驰的骏马,雪亮的马刀,双边都是很传统的东方骑兵。一支支火枪在打响后立刻被抛下。 枪炮声被嘹亮的冲锋声所覆盖。 “冲锋——” “冲锋——” 数千骑兵挥舞着马刀,催促着胯下的战马飞速的冲刺着。下一刹那,血肉横飞。 战马的哀鸣声不绝于耳,董威甚至不知道自己坐骑马蹄下传出的那清脆的骨骼破裂声,被战马踏中的人或尸体究竟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冲,冲,冲! 杀出重围,杀透敌人。 最终当他冲出战做一团的战场的时候,董威看了一下身后的队伍,是三百人还是二百人呢?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杀出来了,他可以带着身后的小部队寻找敌人的薄弱点,狠狠地扎下去了。 “弟兄们,跟我杀啊……”带着身后的马队兜了小半圈,董威从斜处里再次插入了战场中。 而远处清军的步兵大队人马的旗帜似已经隐隐可见。他们的面前只有一个营的复汉军马队,人数在三四百骑。 苏图手中握着一支望远镜远远地打量着复汉军,脸上神色悠然。 对于现在的进军速度他很满意。 “大人,何不赶快一些去增援中卫?” 苏图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心中给出了俩字:笨蛋。“去那么快干嘛?赶着送死啊?”等到中卫打个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的机会么。 现在急匆匆的赶上去,除了吓得复汉军骑兵远远逃开,就是给那些土匪们长颜面,他们打败了复汉军的骑兵啊。 “可是现在……”苏图以为人家是笨蛋,但真要是笨蛋早死在战场上了。 “现在又如何?就算是现在,这些土匪死了也才好。记住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天下如果不是有复汉军这尊大神顶着,甘肃的这些土匪乱的就该是大清的天下了。说了的土匪,才是真正的好土匪。 第五百二十八章 日常 崇祯纪元最后一年的秋天,在四川藏地交界兴风作浪有些年头的大小金川跪了。他们被山地师拖着大炮,带着火箭部队,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扫荡一空,而在这之前整个川西的改土归流工程就已经在火热进行中了。那些在复汉军扫荡大小金川的第一场战斗里就在观战的川西土司们,一个个唯唯诺诺,在复汉军超出他们大脑想象力的‘狂轰滥炸’下,所有的土司头人都明智的做出了抉择。 大批复汉军伴随着大量从各地方抽调的官员、公员,在随后的八月、九月俩月时间中全面进驻川西原土司区。而如此动作,却在中国没有引起半分的波浪。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四川的土司制度完蛋了。 因为这段日子,所有人的眼球都在关注着一件关系重大的要事——各省的军人合作社要正式的改为股份制公司了。而且苏南和苏北的军人合作社闹分家,皖南和皖北的军人合作社也在闹分家。唉,一切都是利益使然啊。 短短几年的发展,军人合作社已经成为中国‘经济’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虽然各省的大分家,让军人合作社‘勇往直前’的劲头受到了重挫,随后的市场上外人无有敢惹的军人合作社自己斗了起来,但各省的军人合作社再互斗,那也是‘斗而不破’的局面。 面对着这么一个后台硬朗的巨大经济体,所有商帮商团能够庆幸的就只有——这个经济体的脚步始终给局限在原始材料这一块上了。 当然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经济团体,贪污啊,腐败啦,这些事情就有些不可避免了。很多在战场上没有被刀枪炮弹打到的退伍军人,在糖衣炮弹面前纷纷败下阵来。最终他们是倒在了自己人的手上,但损失已经铸成了。 且随着这两年复汉军的攻势如潮,坐稳江山的几率已经稳若磬石,这种现象也就越来越严重。即使陈鸣要求军人合作社要做到财政财务公开透明,对于公款费用要严格审查,但一些人还是走上了死路。 他们陷入了泥潭中,不管是挣扎,还是不挣扎,最终都被淤泥给吞没。 利益的驱使,时局的变动,社会的催化,让军人合作社最初成立的时候就荡漾的战友之情再一次迎来了大消减。从一个生产资料的集体合作经济体转化为商业性质的股份制公司,虽然这些的背后都有陈鸣的一只大手在暗中推动着,可事到临头了他也不禁黯然。 …… 军队里面一股潮流正在孕育着。 军人合作社要变成股份制公司了,然后就可以以利益为主导,肆意的进入一个又一个生产终端或者是销售终端领域了。就像一条带着枷锁的潜龙,终于挣脱了束缚。股份制,这个名词就用比风都要快的速度传遍了每一个士兵的心里。 这个词汇事实上还并不是刚刚出现在士兵们的眼前,自从军人合作社开始将各地的公务人员和地主陆陆续续的‘收入囊中’以后,军报上头就时不时的给士兵们打一针预防针。合作社的性质要变了,不再是纯属于军人的了。然后就拐入了股份的概念中。 以张有财为例,早在半年前,他就知道什么叫做股份制公司了,理解的也很透彻。 这个在参军之前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对于学习是很有资质的,尤其是在算术上。他侄子张大山能练就一身娴熟的军事技能,不怕死,打仗勇敢,现在已经是营副了。但张大山一直在战兵中打转,而张有财却靠着自己对数字的敏感早早的进到了后勤部队。这就是老天爷给的了! 之前张有财没这个条件来学,现在他有条件了,学会了,自然也就出人头地了。 后勤部门比之一线的军兵,安全系数上可高出太多了。张有财两个月前被抽掉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好些同事,他们领受了任务。 各省的军人合作社要改组了么,清账就是一个重要无比的事情了。军人合作社这两年里大大加宽了自己的‘对象范畴’,但是军人这一团体占据的比重还是稳稳的占据着第一位的,所以这‘改组’就一定不能少了军人的监督和参与。这些被抽调出来的后勤部队的军人,即是监督员,也是清账的会计。 战士们得知这件事情后,最大的感觉是“茫然”。他们不是说支持或者反对,而是有着一种失落。一个光辉的存在,宛若一颗璀璨的流行,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离虹,陨落了。纵然很多的士兵对于经济和经商都一窍不通,但直觉告诉他们,今后这中国是再难催生出‘军人合作社’这般庞大到的不可思议的‘怪物’了。 后勤部选出不少的‘账房’赶赴各地去监督查账,张有财就是其中的一员。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么,这些外出的‘账房’本身也都带着任务的光环,在这件事被正式的披露之前,张有财已经在河南呆了足足两个月了。 而且就他们在开封的俩月工作来说,还真的让他们揪出了好几些个蛀虫。罪责有轻有重,身份也各有不同。 两个月的辛勤劳动后,最终的时刻到来了,股东代表大会要召开,张有财手里捏着三十亩的土地,就在河南,就在离开封不远的陈州。 “我,我去参加股东代表大会?”张有财吃惊的眼睛都睁大了。 领队脸色不变,说道:“部队有原则,尽可能的不要抽动正服役的士兵。咱们工作队都出来两个月了,再多一些事情也没影响。”主要是工作队的人多是后勤部队的会计员、财务员。不能说他们的缺编对于部队工作就一点没有影响,而是再大的影响两个月的时间也过去了。 “这次的改组基本准则你也知道,依照各地的地价进行总汇,然后依照资产规定份额。”这一次的股份制改革,不增发股票,股价做到一元一股,虽然计算数字巨大,但并不难以理解。 可是未来这样的股份制公司会发展成什么模样,什么地步,不要说领队和张有财了,就是陈鸣自个也说不准。中国现下还没有证券交易所这个东西,但是随着股份制公司的逐渐增多增强,证券交易所的出现也势在必行。 陈鸣自个对那东西是不了解,但照着西方的‘拿来’借鉴借鉴,也就搞定了。 陈鸣又不需要亲自去负责任,他就是拍板拿个主意,事儿是要底下人去办的。 金色的八九月份,秋收就伴随着军人合作社的改组,渡过了整个秋日。这个期间除了复汉军夺取兰州的消息让民众多瞅了一眼,报纸上关于改组的‘大戏’才是牵动所有人心的‘大事’。 因为伴随着军人合作社的改组,蛟龙脱困的军民股份公司开始了自己的跨行业进军,以浙江、广东和江苏三省的军民股份公司为例,他们立刻就挥舞着支票收购或是开办了一家家的大型纺织、缫丝、丝织工厂。很明显,这些本来处在生产资料范畴的巨鳄,现在也向着加工领域挺进了,而且他们更大张旗鼓的开办各自的对外贸易公司,这是要‘一条龙’啊。 中国商界对此本来只是冷眼旁观,可现在一看,立刻就从中感觉到了危机。危机,危机,是危险,也是机会。 虽然这很多的事情距离一般老百姓的间距都十分的遥远,就好比天上的月亮一样,可只要是人就喜欢八卦,尤其是看上头人的‘八卦’。 张有财终于从代表大会中脱得身来,会议上除了确立了新的管理层,还有今年到明年上半年的发展纲要,张有财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只会举手的橡皮印章’的感觉,作为代表的他显然没有立刻就掌控到自己本身所拥有的力量。然后他利用仅有的几天假期,跑了一趟罗田老家。 兄嫂张有利和张王氏依旧在桃花集住,但张家的房子已经不再是先前的土墙草房了,而是窗几明亮的青砖大瓦房。这几年不说张有财时不时的寄钱回家中,就是张大山挣下的产业也足够张有利和张王氏跑步进入小康社会了。 看到兄弟回家来,张有利高兴地很。晚上吃饭,请了周边几个相熟的邻居长辈,张王氏更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整鸡整鱼,鸭子羊肉和猪头,对比张家原先的过活,这日子真真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底下。 喝的酒也不再是便宜的散酒,而是旧都出的名酒宝丰酒,放在他和大侄子参军之前,张家不要说喝这种好酒了,就是连装酒的瓷坛子都买不起。 这几年,桃花集这里的居民因为有着张家这个实打实的例子,对于参军的热情极度之高涨,而收获的结果虽然有好几家的大门上给打上了烈属的铁牌子,但整个桃花集的民生也因此得到了极大地好处。 张有财从军衔职务上都比不得他大侄子,但张有财也是中士了,而且他人在湖北陆军一师的师后勤部里,个人的生命保证比之张大山可强的太多了。 一些百姓人家,当自身的贫穷得到了缓解之后,他们就会盼着儿子、丈夫的安全。虽然这算是人之常情,但也算得上‘知恩不报’了。而相对来说,张有财是凭着自己的聪明脑瓜进入后勤部的,这就最可心了。 张有财现在就等着部队整编呢。太子殿下明年登基后,全军上下肯定会有一个大整编,到时候他落脚就算稳定了,就可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儿了。 “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啊,老张家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有财啊,你跟大山在队伍上都混的风生水起,你大哥也不差,马上也是邮局的副局长了。” 在中国这个国度里,不管是这个时候,还是21世纪,亲戚当官了,发达了,那对于自身来说都是与有荣焉的庆事儿。现在这个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的老人就是张家的长辈,看瞅着张家这几年日益兴旺发达,他自己的孙辈借着张大山的光,也往部队里送了去俩个,一家子人的生活立刻就好转了。之前六十多年都没穿过几件好衣服的老人现在连鞋面都是细布做的。现在怕是老人家立刻就咽气了,也是含笑而逝。 没有人不知道给孩子吃肉吃蛋吃好的身体好,没有人愿意晚上睡觉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这个时代的农民一天吃两顿,那绝不是为了减肥,而是没有的吃。虽然早在明朝的时候江南富裕地区的农民就已经一天三顿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在罗田这个原先的穷地方,在桃花集这个穷地方里的穷地方,一日三餐那只能是农忙的时候才有的待遇,而且就算是农忙时候,那第三餐也是稀的比干得多。 但是现在的桃花集呢,现在的整个罗田呢?就算是没人参军当兵,一日三餐也是顾得住的。因为这税收在大幅度降低,因为罗田的一些土特产一日比一日外销的更好。比如那栗子。 罗田的板栗很多,这里到处都是山,适于种植板栗树。过去罗田人用板栗来煳口,可现在复汉军是敞开了收罗田的板栗。板栗健脾胃、益气、补肾、壮腰、强筋、止血,还能消肿强心,是中医学上得的评价很高,所以这东西也成了复汉军军粮配给中的一员! 除了板栗,罗田的甜柿、茯苓等等,也多少都能被复汉军的后勤部门采购一些,如此这就给了罗田人带来很大的补益了。 那大山沟沟里,很多之前只有猎户才会踏足的地方,现在都被罗田人走了个遍。山上野生的板栗树和柿子树,还有茯苓,那都变成了看得到摸得着的利润。 而且罗田距离武汉不远,以武汉为中心的湖北工商界依旧遵循着原先的潜规则,招工紧着平困地区的百姓招。 如此多管齐下,罗田人现在的日子如果过的还能跟满清治下一个样,那他们也就没救了。 “你哥这个副局长的位置啊,仗的还不是你和大山的势?”外人都走了,张王氏说话就更敞亮了。可这话说的都是真的,张有利得到这个位置后,尽心尽职,全心全意。但邮局里干工作一样尽心尽职,全心全意的不是只他一个,张有利也不是最出彩的,为什么他马上就坐上了副局长的位子,别人就坐不上? 这还不是因为副营官的张大山和张有财这个中士军官么? 张有财不以为然,“嫂子,你这话不对。我哥既然有着条件,他凭啥不用?” “这世界上有的人一出生下来就含着金勺子,有的人生下来就没吃饱过肚子,这世上有公平吗?”现在的张有财可不是一直俩多月前窝在部队里算账的张有财了,在开封查账的那俩月里,张有财是见识了什么叫肮脏。 那一些人他甚至都有记忆,因为那些人在进入军人合作社之前,在退出部队之前,都是军队中的标兵,都是军人的榜样,他们胸前都挂着银色的、铜色的勋章。 但那又怎么样呢?有第一次犯错就有第二次,等他自己觉悟的时候,抽身已经乏力,或者是他自己舍不得抽身。这些在战场上没有倒下的英雄最终实在了复汉军自己的枪口下,很悲凉,很有教育意义。让张有财时刻谨记教训的同时,也打开了他脑子里固定的枷锁。 “有财说得对,我有着条件凭啥不用呢?”得到了自己亲兄弟大力支持的张有利兴奋了。他拉着张有财的手说起了自己上位后的计划,他首先要搬家,他准备在罗田买下一个院子。 “大海、大江都给送进了技校,但大河的年纪还小。这两年我让他跟着田秀才识了几个字,等到了县城,我就把他送到学堂去。” “三哥,大河都快十岁了,年纪有点大了吧?”学堂一年级的小娃娃好像才六岁。 “大就大点。学到学问是真的。现在田秀才那一套不中用了,连孔圣人家的爵位都给断了,朝廷还说什么君子恩泽五世斩断……” “那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对,就是这句话。反正都一个意思。现在孔圣人家的国公爷都没有了,孔圣人也不圣了,不然我就请了那田秀才来做馆了。我给你写信说过,前年族里都想起一所族学了。现在孔圣人的学问不管用了,那就让大河学管用的学问。” “今后啊,你跟大山当兵,是从武的。大海大江呢,就随他们混,把朝廷那五年的工期结束了,看他们的造化了。要是能进朝廷的工坊,也不失为一条路。”现在技校里出来的学生要先给陈汉效力五年,当然工钱陈汉还是给的。 “大河就走文的。你知道,这小子从小就机灵,是块读书的料。当来考进士做官……”张有利完全陷入了自己对未来的遐想中,没有看到身旁自己兄弟那一张无语的脸。 做官,从文,考进士,自己大哥以为现在的进士还跟前几年时候那么容易考中吗? 就当初头三届的水准,张有财觉得就现在自己这水平,都能考上‘算术科’进士。但如今他要是真的下场去参考,能不能拿到秀才都说不准呢。 而且张大河,自己大哥怎么就看出来那小子是个读书的料呢?他何止是机灵啊,还滑头的很。 张有财嘴上附和着自己三哥的话,但心里有种感觉,将来啊,自家三哥家里肯定会因为张大河读书的事儿,给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第五百二十九章 山西试点 南京太子府里,陈鸣已经离开了,但堂上还有一干人对着手里的小册子,一个个皱起深沟一样深邃的眉头。 汪辉祖和赵翼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眼,不用多说什么了,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这肯定是太子爷憋了不知道多久的一个招,一点都没有跟外人商量,完全是自己干坤独断。 “万幸啊,太子爷还让试点了。”刚被从广西巡抚任上召回来的庞振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陈鸣突如其来的一手让他脑袋都涨了。还好这有试点,这要是现在就全山西境内施行,可就真的要命了。 陈鸣要大力开发平阳府,也就是临汾那里的煤矿,预计在三年内,让平阳府的百姓改烧柴为烧煤,因为他要封山育林,植树造林。同时要求当地百姓减少山羊养殖的数量,理由是羊吃草根,大力鼓励圈养加青贮料。同时大力建造淤地坝! 庞振坤都要晕头了,因为羊吃草根就让人少养,或是要圈起来养,必须花钱或者是付出劳动力的来完成着青贮料,这说的通吗?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实际上是要当地百姓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哪有那么容易?还有那什么见鬼的‘水土流失’,这又是什么?竟然跟黄河变黄,跟黄河水带泥沙,跟河床的淤积抬高,跟黄河经常泛滥发洪水啊等等黄河一系列问题,都有关联,真的假的啊? 虽然乍一听,庞振坤还觉得陈鸣讲的很靠谱的。他之前一直在广西为巡抚,广西那个地方地形复杂,以山地为主,四周高中间低,略成盆地。降雨充沛,植被丰富,可是在广西的西北部,多为熔岩区,山高、坡陡,土薄,以这小册子里的说法来论,水土流失也是很严重的。那些被水冲走的泥土淤积河道,抬高河床,也是庞振坤所熟知的。当地人说地薄存不住土,而现在看着小册子上的说法倒是很能鉴证。只是广西西北不比河南安徽中原腹地,就算河水泛滥也影响极小。这么说来倒极可能是真的,但你把这些跟平阳府的老百姓说得通吗? 到山上砍的柴火多简单,烧煤不花钱啊?把羊往山上放多轻松?青贮饲料不要钱啊?城市里的百姓还好一些,乡下的老百姓鬼才愿意听呢。 最后就是那淤地坝?这又是什么鬼啊?陈鸣今天抛出来的话题,庞振坤怎就没有知道的? 可是在陈鸣眼中,自己捣腾出的这份山西治理方案,那是很靠谱的。这淤地坝对于黄土高原上的水土流失绝对是一个妙招。在水土流失地区的各级沟道中,以拦泥淤地为目的而修建的坝工建筑物,那就叫淤地坝。 山陕的黄土高原地区土层深厚,黄土广布,具有质地均匀、结构疏松、透水性强、易崩解、脱水固结快等特点,本身就是良好的筑坝材料,可以就地取材。这种继续含量不高的水利建筑,却对于抬高沟道侵蚀基准面、防治水土流失、滞洪、拦泥、淤地,减少入黄泥沙、改善当地生产生活条件等等,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更主要的是投资少见效快、坝地利用时间长、效益高。 拥有着后世记忆做‘依据’的陈鸣对于淤地坝的评价很高,可惜他有点空口说白话了。因为这三个字甭管是汪辉祖、熊炳章、赵翼,还是庞振坤这样的怪才,都听都没听说过。陈鸣倒是还记得淤地坝在历史上是有过先例的,但他记不住了。只隐约记得先是在明朝,后又在清朝引起过满清官府的重视,但最终也未能有效的发展起来。 除了这个淤地坝,陈鸣脑子里还有六个字:保源、护坡、固沟。小流域综合治理三大法则,记得还是中学上地理课时学的。那什么山顶种防护林,两侧种植草地,草地下面可以修建梯田,然后是灌草护坡、林地啊一类。 这些东西陈鸣准备一一在山西实验一边,以平阳府作为试点工程,只要看得到效果,那接着就可以推广开来。黄土高原位于太行山以西,乌鞘岭以东,秦岭以北,长城以南,跨越山西、陕西、甘肃、内蒙等多省,地盘可不是单单一个山西。 如果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陈鸣还有最后一个绝招——迁移。从黄土高原上一步步把百姓迁移到东北、新疆和南洋去。减少当地的人口数量,人口基数,自然就极大地减轻了土地和自然环境的压力了。 长城以南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长城以北的各大沙漠土地沙漠化,两大难题就像很高很高的悬在陈鸣头顶上的两把剑,它们再怎么着也插不到陈鸣的头上,但陈鸣却不愿意坐视这两把剑越来越近而不闻不问。 两天后,《中原日报》头版刊登了第一篇围绕着植被与土地荒漠和水土流失为中心点的报道,文中举了新疆的例子,也举了乌兰布和沙漠的例子。不少秦汉时候还是水草丰茂遍地牛羊的丰美之处,千百年的流转,就已经变成了荒无人烟的浩瀚沙海了。 文章中用很系统的笔法描写了植被的重要性,土地荒漠化和土地沙化的危害性,开荒,滥垦滥伐、过度放牧…… 这一天不知道多少南京城的中下级官员捧着报纸在议论纷纷,他们并不是在讨论植被与水土流失是否真的存在关系,也不是在商量着如何治理水土流失。他们讨论的话题是——上头又要干嘛呢? 就跟前世兔子国很多官员看《人民日报》,坚持每日看《省报》、《市报》,看新闻一样,现在陈汉的很多官员也每日必看《中原日报》。 因为他们能从报纸的评论文章中看到种种潜在的政策,看到一些对自己的前进方向有指导作用的存在。复汉军的一些政策、人事变动什么的,在大局已定却又没有公开宣布的时候,总能在《中原日报》上反映出点蛛丝马迹来。 就比如当初南京顺天府尹的pk战。 连续的两日,报纸头版上都出现了上海经济发展前景大好的字眼,明眼人就知道这场争夺战最终是以岳文海的胜利而告终了。而上头之所以定岳文海的原因,就是开埠。 可接着报纸上又陆陆续续的提点几下上海的特殊区域位置,然后没有多久,上海市的级别就被提升了半格。南京顺天府尹大位的争夺战中落败的萧楼成了新上海的一把手。 “上头这是啥意思啊?”水土流失,草木植被,太子爷也不是真神仙,一声号令千里沙海就变成丰美的草原农田了。 “难道朝廷要全天下的人保护植被,防范水土流失?” 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包括朝廷要设立‘治沙官’的猜测都有很多人赞同。 然后《中原日报》又放出了一篇头条,论点围绕的是黄河为什么这么黄! 你还别说,这篇文章引起的轰动远远比上一篇水土流失的文章引起的轰动要大的多。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海晏河清’的说法,更有‘黄河清,圣人出。圣人出而天下治’的朴素理念,但这种理念何尝又不是对于黄河的浑浊的最好衬托呢? 在这种很笼罩着一层神话色彩的话题上,《中原日报》突然的来了个大揭露,将黄河的浑浊归罪于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这一瞬间的震撼力还是很紧强烈的。 这种震撼力以及它的延续,黄土高原水土流失,黄河泥沙浑浊的危害——河床底泥沙淤积,最终成为地上悬河,频频的洪涝灾害就是最严重的后果。从洛阳以下,整个河南、安徽,在过去的明清三四百年时间里泛滥了多少回?决口了多少回?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多少财产的损失? 整个中国都没有人能将这个话题轻松的看待,尤其是黄河沿岸的百姓。而文章中对于黄土高原地表的描述——千沟万壑,支离破碎,也几乎成为了黄土高原的代名词。 “殿下口中的这种‘水土流失’现象在大不列颠王国也十分常见。像北威尔士,大多数古代的森林都早已绝迹,虽然在18世纪初期某些地区还是树木密集。还有苏格兰,不到一百年以前那个地方的树木还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整个英国都知道那里的每一个人每天都在用‘最好的木材’烧火,但是现在那里已经是比威尔士或者英格兰都更加缺少树木的一个地区。不管是城市周边还是偏僻的乡下,完全没有森林,如果要圈地的话,就必须从英格兰和荷兰进口制作树篱用的树木。瑟武德森林是大不列颠最出名的森林,因圈地的关系,差不多已经被夷为公园和耕地了。贝克兰和比尔亥,是属于王室的两片森林,据说里面拥有成材的橡树一万株。但是据我所知,胜利号风帆战舰的很多橡木都是来源于海外,而不是应该本土。”牛顿没有说什么水土流失,他只是简述了一下英国国内的一些情况,当资本的力量涌动的时候,任何保全森林的尝试都没有作过。而森林都没有了,水土流失还会少吗? 从英国掀起的那场羊吃人运动,也可以用圈地运动来表示,可不就是资本力量的一种表现?一片片森林被铲平,一颗颗大树被推到,大片的空地成为了放养的牧场,没有水土流失才怪呢。 只不过英国是一个岛国,降雨量远比中国的西北内陆要多的多。所以危害作用到现实中就显的要小很多了。 而陈鸣一边想要在山陕封山育林,另一边却真心舍不得黄土高原上的大煤田啊。 山西、陕西、内蒙,那里的煤炭资源不要太丰富了。 然而煤炭大规模开采的后果是什么,陈鸣很清楚那种危险的巨大作用力。他也真心明白,很多时候资本追求利润的‘心’,是真的敢把朝廷的三令五申当个屁的。 牛顿说的这些话,未尝就没有蕴含着一种告诫,千万不要小瞧资本的力量。虽然中国跟英国的国情完全不同,但陈鸣要是真的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让万万千千的资本俯首听命,他就有乐子好瞧了。 这种现象持续到南京正式下令,要在山西的平阳府进行的一系列治理试点工程,虽然不让散养羊要圈养、不让烧柴让烧煤,好几条做法在很多人眼中太那啥了,但总体上的反对力量不大。陈鸣都不需要专门的去显示自己的力量,这件事情就这么的进行下去了。也让整个中国在九月之后的十月份,都有了新的话题来议论。 …… “二哥,你给俺们所说,啥叫生产队啊?” 平阳府最西面的吉州,高田山边上一个不大的村子里,乡官葛二手指着几个调皮孩子赶走一边去,大声的说道:“我今天来啊,就是给你们说说什么叫做生产队。” 吉州这个地方在平阳有小徽州之称,因为这里的农用耕地面积是在太少了,什么田都算上有没有二十万亩,到现在县里面的清丈队都还没有丈量齐全了,一些地方太难找了。后世陈鸣在电视上看到的巴掌大的地方种两颗玉米,就是吉州不少地方真实的写照,而这里的人口却达到了十三四万。 这个地方地处黄河中游的东岸,山西吕梁山的南端。东以石头山、金岗岭、姑射山为界,与蒲县、临汾接壤;西临黄河,与陕西的宜川县隔河相望;南以下张尖为界,与乡宁县昌宁镇相接;北以处壑沟为界,与大宁县相临。很早就有“秦晋通衡”之称。 如果还不能形成概念,那壶口瀑布总该知道吧?壶口瀑布就在这个地方! 吉州的地少怎么办?当地的百姓只能去经商。跟徽商的最初动机差不多,只是远没有徽商做的大。这地方正好处在山西与陕西的交通命脉上么,还是有着不少的便易的。 “咱们平阳府,今后就不一样了。朝廷新下了令,以后的几年里,咱们要少砍柴,要烧煤球。啊,这点你们都注意了啊,烧煤球。以后我下来转悠,谁要再让我看到大枝子大枝子的在砍树,看我不把你们撂进看守所去。”葛二当然知道自己嘴里说的跟‘事实’有些不一样,但跟底下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百姓,你就不能跟他们文绉绉的扯淡,那净瞎几把白话。 就要吓唬吓唬,看守所是葛二最大的法宝。反正他名声在这个村子里早就‘坏’掉了,铁面无私么,这是他姐夫在的村子。“以后啊,只准捡落地的枯叶枝,都不准砍树,听清了没有?这村里村外哪地方有树我能不知道吗,我会时不时的到树林子里看,要是让我看见印子了,村子里非给我交人不可。到时候别说我不讲情面。 这都是为了你们好。这是为了保持水土,知道是什么叫水土流失吧?刚给你们讲过没几天,不会这么没记性吧? 这树不能再砍了,到了明年咱们还要种树,家家户户都给我种树,山上也要种树。上头会发树苗子的,也不让你们白干。不然的话咱们这地方迟早有一天连一根草都不会有,全都变成沙漠,就全都是沙子。” “哪有钱买煤球啊?”底下的人一片发轰,蜂窝煤这东西早就在山西传开了,这地方煤炭资源太丰富了,蜂窝煤的发展快的惊人。但是再便宜那也要钱啊。 “咋没钱买煤球啊?生产队,看到没,生产队。”葛二狠狠地敲了一下锣,大声的说着,嘴巴都喷出吐沫星子了。 “知道什么叫生产队吗?生产队就是让你们自己组成队伍,上工地赚钱的。” “这几年咱们平阳缺的就是劳力。你们这些人整日里闲的跟神仙似的,地里的那点农活一做完,一个个都打算猫冬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们,今年这冬天,你们甭想这么舒坦。” “煤矿要用人,修淤地坝也要人。只要掏力气就有的钱赚。这淤地坝就是在下水口修一道堤坝,把土都拦下,过不了多久那就能淤成一片肥田。淤了地后,就能种庄稼种树。”事实上还有青贮池子呢,但是这个地方是在太穷了,全村就俩家养羊的。最大的地主手里才十一亩地。 村子中北,一个窑洞前,葛大妮正在翘首仰盼,手里面端着一个簸箕,上面是黄黄的糜子。院子里一头驴在拉着石磨盘,一个精装的汉子在看着磨盘。 “这都快天黑了,这二蛋闹啥子呢?还不回来。” “你担心这个做啥,多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赶紧做饭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舅子给自己好好地说了一通‘生产队’,那意思梁大荣明白,但他心里就是拿不准劲儿啊。这生产队自己要是拉起来了,管不住人可咋弄啊…… 山西平阳府的民情,就在陈鸣还不知道的时候,当地的官员、乡官就已经要把农村生产队变成了包工头了…… 第五百三十章 全世界最强大的帝国 什么是生产队? 陈鸣认知里的生产队就是指红朝时候的一种经济组织形式。它在国营农场中,就是劳动组织的基本单位。在农村,则又是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的合作经济。 一句话,就是以土地、劳动力等等生产资料为资本,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一个经济体。当然它的一切经济行为都是要在国家的指导和法律的允许下进行的。 陈鸣不是学那啥理论的,这‘生产队’,在他的理解中就是一种平均主义。生产资本与劳动力的有效结合,强劳动力和弱劳动力的相互均衡,绝对的平均主义。 在红朝那种思潮下,出现‘生产队’这种模式那是不令人感到意外的。但这种模式在眼下的陈汉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即使是在早期的军属村,这种‘平均’在强制性的情况下,都是无法进行的。 陈鸣就更不会期望与能将‘生产队’加持到现在的平阳府了。 可他还是拿出了‘生产队’这个名头,这是因为他命令里的这种‘生产队’,实际上该是无限小型化的军人合作社。 因为陈鸣很坚定的认为农民的生活虽然辛苦,但中国的农民从来不是终日忙碌的,尤其是陈汉统治下的农民。 农忙的时候,农民当然辛苦;但农闲的时候呢? 过去是服徭役。这是一个重点。 在中国,历朝历代只要‘轻薄徭役’那都算是一个了不得的仁政,就是红朝的时候,中国也一样有徭役的,义务工么,换了个说法。只不过后来是没有了。 陈汉却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把徭役算入进来。不然的话,各地攻城缺乏劳动力也不会缺口那么大了。因为早年根基薄弱的缘故,陈汉从盘踞豫西南开始,一切工程就都以钱粮为诱,意图拉拢人心。那么现在陈汉坐了天下,这规矩要改,就有点难了。 当然,陈汉也没有明明白白的宣布天下,徭役这东西是彻底废除了。这只是被陈汉的高层们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了。就像满清‘摊丁入亩’后,自言自语:自从丁粮归于田亩,凡有差瑶及军需,必按程给价,无所谓力役之征。那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时候真到棘手的时候了,重启‘徭役’,收一收‘丁役银’,那也无可奈何。 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造福广大国人也是陈鸣的一个梦想。现在的陈汉还没有到那啥的时候的,那就对‘徭役’继续的视而不见。可是老百姓的‘农闲’时间就要给充分的利用上,是老百姓自己主动聚集起壮劳力到工地上去找活儿干,还是要政府乡官工作队敲锣打鼓的城里乡下满大街的吆喝:哪哪哪招人,一天多少钱,管吃管住啦等等,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只是陈鸣没有想到自己的‘微小版的军人合作社’——生产队,到了山西地方却直接给进化成了包工队。 更有些当地的富户,把这合同书招来一群人签上了名,自己真的做了工头了。他们有的人在上面包段接活,然后再到底下去督促人工卖力的干活;有的则是把生产队当做了自己的雇佣工,挖青贮池,储藏青饲料,垒羊圈,做起了圈养的买卖。因为青饲料这东西从来不是纯粹的青草,谁要以为青贮饲料就是青草那就大错特错了。玉米杆子、苜蓿、甘薯、南瓜的枝叶藤蔓、苋菜等等,都可用来做青贮饲料。而这些都需要劳动力! 如果要真的圈养羊群,整个‘工程’所需的劳动力真的是不小的。 现在的平阳府里,想法子要圈养羊的全都是家里有地的富户。原先他们收了庄稼后的杆叶还是个要处理的大麻烦,哪里想得到这些枝叶也都能用来做青饲料,正好拿来养羊。合理产业布局是人天生就亮的技能。 就算少数思想道德高尚之辈,也未免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能说服自家人,那么其他人家也跟自己一样‘大公无私’。山西耕地少,人均耕地不足,又因为之前战乱的影响,大批在外务工的人跑回老家,现在农村劳动力相当丰富,如果真的能组成早期那军人合作社版本的生产队,农忙时干农活,然后再在农闲时候外出务工,或者是建基础青贮池,喂养喂猪这种事儿完全可以让妇女来做,自然能够极大的提高家庭收入。而若是由自己一家人来干的话,效率反而低了。 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呢?和别人家一起劳动,光这个收入分配就得长期的讨论,至于合作劳动更需要磨合。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事情如果这般的发展下来,终究是能给百姓带来一点好处的。而且随着高质量的铁质农具和牲畜数量的增多——短时间里内蒙股对陈汉最大的助益除了战马,就是这点了,农村的生产效率肯定也会得到提高,农村空余的劳动力才会有更多更长的时间来创造田地之外的财富。 陈鸣想的有点太简单了。而且这生产队是有资格向银行申请无息贷款和低息贷款的。 …… 南京城里的陈鸣对这个‘变动’还不知道,他现在所要关注的事情可不止一个山西。而且临近年底了,陈汉现在还面临着三个要解决的大问题:这第一就是来年二月的登基大典,届时将要赶到南京的各国使臣数量可是可不小的,而且还有琉球王亲自;第二就是全国的人口普查,这一次统计工作,复汉军连闽中南都没有放弃,天地会的那些人也乖觉的敞开了大门,即使他们清楚复汉军的人来自己地盘上走了一趟后,自己的底儿就什么都给摸清楚了,他们还是无法拒绝;然后这第三就是即将宣布的非货币金银免流通决议,也肯定能掀起来轩然大波。 这三件事在整体份量上,比之现在山西平阳的试点工程要有份量的多。山西平阳府效果的好坏至少要等上一年半载的才能看的清楚,可这里的三件大事,那是马上就要办的。 陈鸣现在面对的第一个大难题就是国号的问题,而其他的服饰、祭坛、仪仗、年号、封爵等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除了不设太子这一点让李小妹有点不满意外,其他的问题一点也无。 就这一个国号! 依照中国的传统规则,国号要么是来自源地,比如秦、宋;要么源于封爵,比如汉、魏【曹操】、晋、隋、唐;再或者循谶语义、按建国者和尊崇沿袭等。 这些规则当中,陈汉一没有封爵,二没有循谶语义,按建国者和尊崇沿袭也全用不上,思来想去就只有第一条来自源地靠谱。 陈汉起家于鲁山,盘踞豫西南,宗周春秋战国时候的几个诸侯国号都给翻了出来,比如梁、郑、韩,其中那个‘韩’字被陈鸣首先给毙掉了。然后还有一拨人觉得就用汉,因为陈鸣定的年号是汉元年么。 黄帝纪元不可靠,而且陈鸣觉得也没必要非‘古’不可。作为一个复兴汉室,重振江山的穿越者,他还不能给自己一个‘元年’了? 汉历元年!就从明年开始了。 陈鸣本来对于‘汉’做国号是有点意见的,一是他姓陈不姓刘么;二是他觉得有点狭隘了。因为‘汉’这个字很大意义上代表着汉室,他觉得有点不利于统治蒙藏新疆和那些少民了。 但是梁、郑这俩国号他更不满意,也不想去学蒙元,不知不觉中厌倦了的陈鸣内心里已经决定把‘汉’继续当做国号了。 不过表面上他依旧默不做声,不宜表态,让底下的人继续去争去吵。 然后就是这第二个问题,全国的人口大普查,结果是让陈鸣满意的。就现在陈汉控制区域,以汉地、关内这个传统的低于概念来说,复汉军现在就缺少大半个云南和半个甘肃,而那云南和甘肃明显都不是人口稠密之地,据统计,陈汉治下子民一万万八千五百三十五万余。所有劳改队的人都没有给加上。 如果把云南、甘肃全都夺了。陈汉现在手下的人口也能有小两亿了吧。藏地、蒙古,还有东北的人口都太少了,对比汉地不值一提。 这个数字让陈鸣是比较满意的。虽然跟他刚穿越时候的估量有很大的不足,那时候他都以为有差不多三亿了呢。可夺取了北京城里的一些资料,尤其是户部的资料,一些问题就弄明白了,乾隆早期进行的一次人口普查,才一万万四千万余。而到了陈家起兵造反的时候,也就是乾隆朝中叶了,满清也刚刚进行了一次人口统计,那时的人口是超出了两万万。当然,实际人口绝对会比这个数字要多的。 所以说,复汉军起兵的这些年里,打生打死,破坏力虽然很大,对人口的减少却并没多少。有点清末和红朝开国时候的人口计数一样的感觉,全国打打乱乱几十年,变化不大。陈鸣也不得不感叹‘康干盛世’果然是中国人口的暴增时期,红薯土豆给中国立下太大的功劳了。今后这天下稳定了人口的增长率必然大增,这不管怎么说,对于未来的中国都是一莫大的喜讯。并且这个时候的中国绝对不是老龄化社会,这年月里很少有人能活到六十的,人到七十古来稀,不是说来笑的,六旬老人比之后世九十岁的寿星还要少。 牛顿看到这份人口统计单后,眼睛都直了。整个中国竟然能有两亿人口,这真的是可比拟整个欧洲的庞大数字。 “除了印度,再没有别的地方有中国这么密集的人口了。而印度莫卧儿王国的权威已经摇摇欲坠,四分五裂又软弱无力的印度次大陆根本不能从实力上与中国媲美。尊敬的殿下,您的王朝绝对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帝国。”盎格鲁撒克逊人的骄傲让牛顿内心中始终将大不列颠王国与中国平放在同一个档次上,毕竟大不列颠王国有着诸多的殖民地,但是眼前的数据粉碎性的击溃了他的骄傲。 在没有政府印度之前,就美洲那三百万人的殖民地安,能与庞大的中国媲美吗? ——北美和俄国的平原是我们的玉米地,加拿大和波罗的海是我们的林区,澳大利亚是我们的牧场,秘鲁是我们的银矿,南非和澳大利亚是我们的金矿,印度和中国是我们的茶叶种植园,东印度群岛是我们的甘蔗、咖啡、香料种植园,美国南部是我们的棉花种植园。 如此的日不落帝国还要等上一百年呢。 这可是两亿人口啊。而整个大不列颠王国才多少呢?1100万。隔着海峡对望的宿敌法兰西王国有多少人呢?2800万到吗?还有普鲁士,不知道有没有900万,而奥地利则是接近2000万人,西班牙、葡萄牙、零碎的意大利加到一块有俄罗斯多吗?来自冰寒之地的俄罗斯人也只是三千多人人口。牛顿不知道三千万后面跟的是多少,俄罗斯的国情对比法国、普鲁士和奥地利来说要隐晦很多,但牛顿也不认为俄罗斯人能有三千五百万人。 以中国这庞大的人口,真的能与整个欧洲相提并论。 牛顿来到中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日子里他对于中国的记载已经写满了三十多个笔记本,装了整整一箱子,还有另一口更大的箱子装的是他收集到的各种他感兴趣的资料。 牛顿很清楚中国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也清楚陈汉王朝对于这个庞大国度的统治力有多么的牢固。政府就是一切,帝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帝王君主的意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王的绝对权威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留下了几千年的痕迹。罗马的长老院在这里没有,英国的议会在这里也没有,法国的国民大会更是不会出现。当君王举起战争的大旗的时候,一个处于上升期的中华帝国所能动员起来的战争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媲美整个欧洲?”罗伯特吃惊的看着牛顿,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上帝啊,英格兰最出色的汉学家之一的牛顿先生,你疯掉了吗?我从来不否认人口的重要性,对于一个国家人口一直都很重要,但人口并不能决定一切。 印度的莫卧儿王朝人口也很多,但是他们现在又如何呢?” 自从奥朗则布汗去世时,留下的就已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帝国。莫卧儿皇帝的权力被他的总督们打倒,总督们的权力又被马拉塔人打倒,马拉塔人的权力再被阿富汗人打倒,而在这样混战的时候,欧洲人闯了进来。 老天爷在钟爱某个民族的时候,总会给他们自己想要的一切。这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当时的莫卧儿帝国,旁遮普的农民用自己的锡克教作为思想武器和组织形式,要求消灭种姓区别,提出建立土地归农民所有的“真理王国”。他们发动了坚持数十年的农民武装斗争,此起彼伏,规模愈来愈大,虽然最终被国家统治者各个击败。但莫卧儿帝国统治的衰落也不可避免。 西历的1761年,阿富汗游牧军与马拉塔人的十万大军在巴尼帕特会战,马拉塔人遭遇惨败。马拉塔人是莫卧儿一支抵抗西方侵略者的强大力量,但经过这次会战,实力受到了严重的削弱。而这个时候正是“七年战争”的尾声,两年前英国人击败了法国人,将印度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首先向富庶的孟加拉邦,虽然因为巨大的压榨和粗暴的统治手段使得英国人自己所立的傀儡米尔·卡西姆也不能继续容忍他们的控制,发动了反英起义。但就在今年的春季,西历的1774年,英军彻底的占领了富饶的孟加拉邦。 英国人才动用了多少军人? 击败印度土着王公和贵族的人正是印度的底层人。 强大的大不列颠王国拥有着世界上最广袤和富饶的殖民地,他们在印度,在北美洲,巨大的殖民利益源源不断的反哺着不列颠王国。 经过激烈的七年战争,大不列颠王国踏着宿敌法国人的尸体,走上了真正的欧洲之巅。虽然法兰西还拥有着强大的战争实力,而巨大的战争经费又被伦敦转嫁在北美殖民州身上,引起了当地居民的不满。但这个时候的罗伯特可可看不到明年北美大陆上就将爆发的战争。 在北美十三州独立之前,大不列颠王国就是整个欧洲最强大的国家。出于东方世界,或者准确的说是中国,长久的隔绝在‘西方世界’之外,说这个时候的英国是整个西方文明里最最强大的国家,也没有人会否认。 每一个英国人都在为自己国家的胜利而骄傲,现在让罗伯特突然来‘相信’整个欧洲大陆绑在一块才能与中国抗衡,他信服了才有鬼。 “那你就等着以后的《中原日报》吧。你会从上面找到我的答案。”牛顿这次来本是要转告罗伯特自己所知道的消息的,结果,他不想说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英法合流 “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消息,特意赶来告诉你的。但是非常可惜,你让他生气了。”整个过程里都一声不吭的佩里埃这个时候才对罗伯特发出了‘嘲笑’。 虽然他对于牛顿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也表示不以为然。整个欧洲绑在一块才能与中国相抗衡?这是天方夜谭吗? 中国的实力很强大,这个佩里埃承认。单对单的较量,法兰西还真的不会是这个古老帝国的对手。中国人在机器科技方面的发展是有点还不如欧洲,这两年他们从欧洲进口的大量多种类的机械,但是他们的武器发展却丝毫不弱于欧洲,在炮火上更是还要超出欧洲一些。中国还有繁多的人口,无数的财富,有着巨大的战争潜力。欧洲商人经常说中国市场如果被打开,那将是等于整个欧洲的超级市场,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的实力就能与整个欧洲抗衡。 罗伯特对于牛顿的气氛毫不在意,“我更认为他是被某个消息给吓着了,吓得精神失常了。真是一个可怜的人。愿主保佑他吧。”反正《中原日报》上就要把那个消息刊登了,那时罗伯特不就知道了吗? 相差个一点时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罗伯特一直都是《中原日报》的忠实读者,他很清楚这份中国发行量最大的官方报纸上面刊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既然牛顿要告知的消息会在这上面刊登,那就算不上什么重量级的绝密。 “让我们继续我们之间的话题。”佩里埃今晚上来找罗伯特可不是看牛顿的笑话的。 “大不列颠王国真的要资助缅甸的贡榜王朝吗?”法国虽然在东方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利益,但对于英国人的动向还是万分重视的。而且法国的东印度公司也要在南越的广南国里搞一搞事,他们需要英国人的支持。 “不,不是大不列颠王国。而只是我们公司!”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和大不列颠王国这可是有不同的。虽然很多时候他们的利益完全一致。 “如此做你们不怕惹来中国人的反对吗?”中国可是英国最主要的贸易伙伴,茶税在英国财政收入中的比例在欧洲并不是秘密。而佩里埃对于公司做出的在广南国插手的决定也是很忐忑,广南不是缅甸,它距离中国精华区域实在太近了。 “但是缅甸的西面就是孟加拉,孟加拉的西面就是印度。”英国人绝对不能容忍印度的利益被他国觊觎。即使现在的中国已经很明确的将缅甸列入了敌国序列,英国人也要给缅甸输输血,好让贡榜王朝更加有力的抵抗暹罗和中国。 英国人的理由很简单。 “而且伦敦的董事会认为,是时候改变东西方间的贸易关系了。我们不能始终处在这么劣势的地位,双边贸易关系的破碎,损失的是双边的共同利益,而不单单是我们的利益。”虽然英国的损失远远要比中国大,在印度的红茶还没有长出来一根的时候,在眼下这个时候,英国人还真的没有跟中国翻脸的勇气。所以这次出面的是东印度公司,而不是英国政府。 “为什么要怕?为什么要怕?”罗伯特挥舞着拳头,语气激烈,但在佩里埃眼中那更多是在给自己打气。 东印度公司拥有着英国对华贸易的主宰权,因为公司拥有着对中国的贸易垄断权。那个时候中国还处在满清的统治下,鞑靼人对于外来的西洋人抱有强烈的警惕心,在双边的贸易交往中设置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所以那个时候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对华贸易垄断权根本不能同现在这巨大的利益相比。 而现在,在伦敦,在两院,很多议员对这一点已经提出了意义。佩里埃又不是不知道,泰晤士报上早就把这件事给掀开了。英国东印度公司急需要用事实来证明自己在大不列颠王国东方事物上所有的巨大作用。 而这样的事儿却是法国印度公司没有的,因为法国是一个王权国家,而佩里埃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不是别人,正是法兰西王室。 西历1664年,让·巴普蒂斯特·柯尔贝尔创建的法属东印度公司,监管法国与印度、东非、东印度群岛和印度洋其他领土的贸易。该公司与早先创建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经常竞争,在西历1720年的法国经济大崩溃当中损失严重。然后公司就改名了,正式的名称是印度公司。 复汉军起兵的前夕,公司刚刚丢掉了它对法国与印度贸易的垄断权,但复汉军的崛起给了印度公司新的转机,随着中国的日益开放,最近几年中法贸易额在持续攀升,在巴黎,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投入到这项大有前途的生意之中。法国印度公司本该一样追加本钱,扩大贸易商船,扩大贸易额度的。但是法国印度公司的主宰者‘拥有’着更高远的目光,他们认为法国在东方贸易当中如果要赢得与英国人的对决,在印度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时候,并不能把纯粹的希望依赖于西班牙,后者与中国政府的矛盾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旦爆炸来,依赖于马尼拉的法国印度公司也绝对会损失惨重。 所以在去年的时候,未来的法王就提出了一个建议——法兰西要在距离中国不远的地方拥有一块绝对控制的殖民地,而选来选去,他们选中了日薄西山的广南国。 从三年前起兵,阮氏三兄弟的西山军已经日渐做大,对于广南国的打击比之谅山当中的残清军对北郑的创伤还要惨重。而且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广南也好,北郑也好,甚至包括西山义军,都认识到了枪炮的重要性。 三年前从金边返回到河仙镇的法国传教士百多禄,因为编纂了法越辞典和越南文的教义问答,在广南声名大作。但是河仙镇是中国人的地盘,自从莫天赐跟中国人的政府搭上了关系以后,百多禄在河仙的处境就大大受到了限制,百多禄的选择是到广南国的国都富春(今顺化)去,然后靠着一口流利的越南语,跟广南王室搭扯上了关系。并且利用自己的关系从马尼拉运作了一批三百支火枪和四门的大炮的军火,交易给了广南,由此成为了广南王室和权臣张福峦的座上宾客。 法国人早在上个世纪时就对中南半岛虎视眈眈,西历的1687年,法国人以援助逞罗为借口,派兵1400人【来自印度】来暹,其领兵军官乘机窃取了一部分暹罗军队的指挥权,法国的传教士力劝国王拍那莱改奉一神教,以便操纵暹罗的内政。他们还野心勃勃的企图在曼谷和墨克驻扎法印军,激起了暹罗朝野上下的强烈反对,结果导致战争爆发,一神教和法印军队损失惨重,被完全驱逐出了暹罗境内。现在法国人是要卷土重来,打算在广南国重开‘天地’。 而法国人最最顾忌的就是中国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广南这里距离中国的精华区域太近了,虽说自从中国的明帝国放弃了北越之后,中国就再没有对安南起过什么,但难保上升期的陈汉不会横插一刀。自从接到这个消息后,唯一让佩里埃心里好受的就是广南国的位置,在几百年前那里是一个占国的土地,而并不算中国‘自古以来’的领土。 “可怜的佩里埃,你们的董事会把公司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混淆了……”罗伯特突然同情起佩里埃了。 佩里埃是很赞同在中国近距离的位置上谋取一块完全属于法兰西的土地的,这是一个高瞻远瞩的决意。为了战胜,或者说是遏制中英贸易的发展,至少不是被英国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吧,这是为了法兰西未来商贸利益考量,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但广南国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要命了,他本人更倾向于在南洋谋取一块土地,哪怕是印度的本地治里、马希、雅南那样的没有武装的纯粹贸易点呢。 但是王、储的意见不容更改,更不要说尊敬的路易十五国王垂垂老朽,马上就要升入天国了。 佩里埃需要英国人在这件事上的支持。“法兰西绝对没有跟中国敌对的意思,我想大不列颠王国也没有跟这个强盛的国家发生激烈矛盾的愿望。 整个中南半岛,整个南洋,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但总有一天会被中国人完全的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就是帝国。哪一个帝国不将周边的国家、土地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呢? 看看欧洲历史上那些真正的帝国,罗马【不是神圣罗马】、法兰克、德意志【第一帝国】,都是如此。到后来欧洲彻底分裂,西欧、中欧,一个个零碎的小国中厮杀崛起的英法奥等国家,也都在竭力组建自己的附属实力,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但是欧洲太狭小了。 出于对欧洲历史的认知,也出于对中国历史的认知,佩里埃知道每到中国皇朝更替的时候,短时间的休养生息后,实力、国力大增的中国人,就会将矛头对向周边。 明帝国的对蒙古横扫,七下西洋,旧港宣慰司的设立,整个东亚都笼罩在中国人的阴影下,等到清帝国的时候,解决了内部问题的清帝国虽然对南洋没有动作,但对于中国的西北和西南,清帝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最终扼杀了准噶尔王国这个蒙古人最后的荣耀。 而现在中国人明显在发展自己的水师力量,越来越多的风帆战船出现在中国水师的序列中。在佩里埃的眼中,统一国土后向周边剧烈爆发起来的陈汉至少也是明帝国初期时候的规模,而且比起明帝国的自断羽翼,这一回的中国人很可能会永久的盘踞南洋。 “法兰西应该谋求一块合适的地方做落脚之地,巴黎又没有伦敦那般的雄心。”对比英国人支持缅甸的贡榜王朝,而求以缅甸人的力量将中国阻挡在孟加拉外,法兰西的这点打算要小的多。高卢公鸡们并没有阻挠,也没有挑战中国人的意思。如果不是王、储的坚持,佩里埃甚至都不会有任何的烦恼。控制广南国和在南洋谋建一个纯商业据点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但是现在这个任务却逼得他不得不向着英国人靠拢。 “还没有学会走路就想着跑!”这是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 不管面对罗伯特的时候佩里埃是什么样的态度,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王、储的这个决意他十分不恭敬的评价着。 罗伯特已经完全将牛顿放到一边了,他完全被佩里埃话中的意思震惊了,法国人在打广南国的主意,上帝啊,他没有听错吧?但接着就是彻底的激动!就像一股电流突然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罗伯特激动的人都坐不住了。 他站起了身,在佩里埃身前转了两圈。无数个念头在罗伯特脑子里闪过,最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友谊’。不管法国人在打什么样的主意,在这个时候他们就是公司最好的伙伴啊。 “大不列颠王国当然不想跟中国产生剧烈的矛盾和冲突,但是中国也应该尊重大不列颠王国在印度的合法利益。南洋和中南半岛最终会属于中国人,但印度是属于大不列颠王国的。”他们花费了百年的时间,用尽了心思和金钱,终于在南亚次大陆上取得了绝对的优势,约翰牛们是不可能放弃到手的利益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向着太子府中懵懵无知的陈鸣袭来。这个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法国人会脑洞大开的对于南越产生兴趣,而至于孟加拉邦的英国人和隔壁的缅甸人,陈鸣却不是没有看到‘危险’。 英国人还是将陈鸣看做一个传统的东方帝王,他们还有法国,都在为自己与中国利益产生冲突后会不会被中国单方面的禁绝贸易了,而忧心忡忡。因为这样的行为在满清历史上出现过好几次,无论是广州的十三行,还是大北方的恰克图。都因为‘尊严’的问题而被清帝国断绝了贸易,这会让英法两国人全都损失惨重的。 可是在陈鸣看来,两个国家一边存在着强烈的利益冲突,另一边又是重要的贸易伙伴,这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在21世纪,作为一个小屁民,陈鸣看多了中美、中日、中韩、中欧…… 中国在整个世界上都没有几个真正友好的国家,一边口伐笔诛,另一边不住扩大双边的经贸往来,在那个世界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在眼下这个时空眼下这个年代,嘿嘿,手中握着贸易主动权的中国,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的中国,在自我国家利益受损的情况下,直接卡掉与敌对国家的贸易往来,还真是妥妥会干的事情。对中国文化有一定了解的罗伯特和佩里埃两人,非常确定这事儿。 商人的利益和地位在中国这个古老国度里从来上不得台面,即使最近两年陈汉很大的抬高了商人的社会地位,乃至政治地位,也然并卵。 太子府里。 陈鸣看着眼前的五株橡胶树苗,青色的叶子,确确实实只有三片。这应该就是三叶橡胶树吧?陈鸣对于橡胶的认知比较有限,就知道一个硫化,还有用二氧化碳搞橡胶做雨衣。而对于橡胶树的认知,就是一个三叶橡胶树。 原时空里,整个东南亚种的都是这一种。 法国人老早就接触到了橡胶,这东西,还有奎宁,也就是金鸡纳霜,陈汉用高价从英法西葡四国手中收购它们的种子。去年夏天才拿到了第一批,今年夏天又有了第二批,被分布在台湾、海南、新加坡和婆罗洲等地方分别培育,现在终于有成果了。 奎宁这东西先放一边,橡胶树的种子实际上很难收集的。那种子一般在七八月份成熟,但是不能人工采摘,只能等在树下面,等着它们自然爆裂。橡胶树是天然的撒种。干燥后,啪一响,几颗种子就飞出去了,飞到哪儿也不知道,所以不专门进行收集的话,很难拿到多数量的橡胶树种的。 而陈鸣这边呢,不把橡胶园初步的培育起来,这种子的收集就不会停下。 “好,好。让齐倬继续努力。别丢了他老师的脸。”统一负责橡胶培育小组工作的人叫齐倬,是关中杨屾老先生的得意门徒,后者可是中国几百年历史上都有数的农学大家。 作《修齐直指》申言农,作《豳风广义》专言桑,还有《知本提纲》和《论蚕桑要法》各十卷,年纪虽然已八十有八,五代同堂,但身体尚佳,现在是农学院的镇院之宝,领域内的绝对权威! 而于陈鸣而言,那就是也是一个绝对了,绝对的惭愧了。惭愧于当初自己的‘小白’,如此人物他之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陕西还有杨屾老先生这样的大才。只万幸战争的影响没有作用到杨老先生的头上,倾尽老先生一生之力经营的养素园,也没有受大的影响。就算是他数十年教书育人的诸多弟子徒孙,虽有折损,也没伤筋动骨。可以说凭借着一门之力,把农业厅和农学院给支撑了起来。 陈鸣决定在登基之后搞几个奖项,上辈子的诺贝尔奖啥的让他很不爽。所以鲁班、神农等专业奖项,和华表这一综合大奖,都会给设立下,奖金丰厚,荣誉大大,而这第一届的神农奖非杨屾老先生莫属。 清初时候,关中西部地区既不种棉、麻,也不种桑养蚕,只种粮食作物。因而这里的老百姓有食无衣,每年都要卖掉一半以上的口粮到外省去换布,结果是衣食皆缺,生活艰难。杨屾见此情景,苦心钻研,十数年求索,访问各地栽桑养蚕的经验,亲自试验,找出了在陕西行之有效的方法,以至兴平、周至、户县一带的乡民,互相仿效传习,都大获其利。后经大力推广,不到十年间,陕西关中、陕南,甚至陕北很多地方的蚕业都迅速发展起来。雍正三年的春天,他出游终南山,见檞橡满坡,知其有用,特买沂水(山东境内)茧种,令布其间,也取得了成功。让柞蚕首次开始在关中地区大量放养。 虽然他不是官,也没有袁枚、赵翼、蒋士栓这么偌大的名头,但在陈鸣眼中,老先生可比袁枚这些人重要多了。学为实学,业为实业,当代神农!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以中国为中心 杨屾这位被陈鸣极高评价的老先生此刻并没有在南京,也没有在气候湿润的南方,而是正在山西。 今年已经八十有八,年近九旬的老爷子受到陈鸣如此高评价后,可以说得上是名利双收,就是连家族后人的未来也有了保障,完全可以真的休憩了。只是他没有这么做,精力旺盛的杨屾还在为山陕的封山育林尽着自己的一份力。 出生在康熙二十六年的杨屾从来没有想过大青果药丸,毕竟他在记事的时候,满清初期的危机就都已经给康麻子解决的差不多了,一生绝大部分时间就徘徊在陕西的杨屾看到的都是大青果蒸蒸日上的一面。所以当复汉军起兵的消息传到陕西,杨屾莞尔一笑,就以为陈家只是一班狂徒,在这盛世之间起兵造反,岂不是自取坟墓?别看现在他们攻城略地甚是兴旺,却旋兴旋灭,不成大器。 可现实却总狠狠地抽打杨屾的脸,一次次的战斗,大青果一场场的失败。陈鸣从江南回师湖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满清却未能抓住这时机,一举拔掉南京,最终使得南天地陷,而这只用了短短三四年。消息传到兴平桑家镇养素园的时候,杨屾就知道,自己大谬特缪,这大青果危矣了。 即便天下南北朝对立,老巢就在豫西南的复汉军也占尽了地势的便宜。绝对是一副再兴汉室的北伐局面,一如当年的明太祖。满清就算是立足于北方也拖不太长远。结果大青果药丸的功效比杨屾自己预料的都要快,复汉军多出了一种叫火龙弹的武器,让满清仗之固守城垣的法宝战壕沟,摇身一变成了埋人的大号棺材。 短短两年里,复汉军追亡逐北,尽取直隶之地。 当复汉军的人马从山西杀入关中的时候,杨屾就写信给自己的学生们,抵抗什么的都趁早收起来吧。螳臂挡车,自寻死路。而且满清说到底他也是异族王朝。 杨屾在兴平桑家镇养素园内设馆教学几十年,先后从学弟子达数百人,遍布整个关中地方,那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啊。虽然这年月里能跟着杨屾学农的,并没几个是真正的大户出身的子弟,但多少也是地主阶级了。即使他们各自的实力相当弱小,但他们的配合也给复汉军有效的建立起地方秩序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杨屾如果再年轻二十岁,陈鸣也敢大用他,但现在他真的太老了,快九十了,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垂垂老朽了。这年岁就算在21世纪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眼下这封山育林工程杨屾只是挂着‘顾问’的头衔,真正办事的是他的徒子徒孙们。 所谓‘农林不分家’么。杨屾在桑蚕农事上大有学问,对于树艺、畜牧也不陌生,有着很深的研究与实践。他更考虑到关中园圃久废,树艺失法,心存追仿素封之意。建立“养素园”,作为教学、树艺、园圃和畜牧的研究和实践基地。养素园大约在雍正六至八年间建立。园周围栽种桑树和用材树木,园内间套种各种果树、蔬菜和药材;园中央凿一口大井,安装有水车,供抗旱浇园之用。园内盖有房舍,设学馆,藏图书,储学育才。这里也是杨屾从事农事研究试验和学术着述的场所。 陈汉现在在农业上的调整不大,主要是山陕的封山育林,还有来日的防风治沙。这些才是重中之重,如今草原上已经开始种苜蓿,还有青贮饲料,这些都是杨门子弟大显身手的时候。反正未来二三十年里,中国农事上头是难有人越过杨门的了。 手中捏着最新一期送到的《中原日报》,临汾【平阳府城】城南一处安静的小院中,杨屾的脸色沉凝着。 面前坐的是杨屾的大孙子杨思成,读书不成,半道转学,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农学上的道道说不上专精,比起杨屾的得意弟子们来是差得远了。但杨思成却是杨屾后代中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杨屾不差钱,不然他凭什么建‘养素园’哪?而且他自身也是读书人,儒家就这点牛逼,发展到明清的时候,已经把整个中国的所有‘文字’都兼并到自我当中了。 杨屾是农学家,但他在成为农学家之前还是一个读书人;他在成为农学家之后也还是读书人。杨屾师从李颙,后者的名号陈鸣是第一次听说,但这个李颙是与孙奇逢、黄宗羲并称“三大儒”,不仕清么【那咋不去死呢?】,后半生主讲关中学院。杨屾颇得其师理学心传,尤其是李颙重视实学和“经世宰物以为用”的见解对他深有影响。后来杨屾以农学家成名,但对于他自身来说,农是要附在儒之上的。 杨家子弟都是学文走科考之路,但应该说是没那个天分和运气吧,杨屾子孙后代数十人,在大青果药丸之前,只出了一个举人仨秀才。然而这并没有让杨家子弟灰心丧气,而是继续一门心思的埋首四书五经,对于杨屾的那一身农学本事,只是视为杂学。 杨思成也是在科举无路之下,才跟着祖父学了十几年,为的是在杨屾走了后能继承养素园。当然,现在杨家的‘家风’已经改了,年轻一辈全都钻在农学里不出来。四书五经已经废了,那么被新朝十分重视的‘农学’与杨屾这几十年里积累下的无数资料,就成为了他们踏入官场最好的‘敲门砖’。 不过现在紧张的看着自家老爷子的杨思成可不是因为官场上的什么事儿而让杨屾烦心的。让杨屾烦心的是这报纸上的消息,新朝竟然下了法令——禁止非金属货币类金银在市场上流通。也就是说从今天以后,那银元宝金裸子之类的东西就不再是‘钱’了。 “祖父,这新朝说的也挺明白的。货币就是一般等价物。”杨思成看着手里的报纸,念着:“货币从商品中分离出来的充当其它一切商品的统一价值表现材料的商品。”很别扭是不是的?但杨思成懂得,他手里面有金圆券,也有银行出示的支票,他懂这话的意思。 那金圆券不也是‘钱’吗? 谁敢说金圆券就不是‘钱’了?全国的人能用吐沫星子淹死他。 “它的出现,是商品生产和交换发展的必然结果。”对于这句话杨思成保持沉默。但下面的话他绝对赞同:“历史上,一般等价物曾由一些特殊的商品承担,比如最初的贝壳。随着社会的进步,黄金和白银成了最适合执行一般等价物职能的货币。而当社会经济向着更高一层次发展的时候,货币可以不再是金银贵金属。而只是从商品中分离出来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这些话一般人还真不能理解,但杨思成理解。例子还是他手里的金圆券。 这东西也是要成本的,它代表着银行中的金银,就像当初的银票。 “思成啊,你说这新朝突然下了这个法令,陈家是不是要学朱洪武发纸钞啊?”杨屾面色沉凝了半响,终于开口了。然后杨思成人就愣了。 “啪。”杨思成傻子一样木了好一会儿,猛一拍大腿。“对,对。陈家一定是想发纸钞。”当初大明的官儿可被这纸钞坑的不轻啊。 “你去给家里写一封信,告诉他们金银都放着。要沉住气。反正放上十年二十年,金子还是金子,银子还是银子。” 杨家祖孙都是学问人,读过史书,知道当年的纸钞有多么的坑。 “不过当今的太子爷跟朱洪武不一样。其他方面都不说,只说这经济税务上,要比朱洪武要放宽太多了。不是不懂行的人。新朝这纸钞说不定真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但说归说,做归做。杨屾虽然觉得陈家的纸钞会比老朱家的纸钞更靠谱,金圆券、支票,还有供销社等等手段先后烘托,但他们也没有拿着金银去银行换金银币的打算。现在不比原先了,是要收手续费的。 杨屾才不愿意去吃这个亏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发自南京的《中原日报》迅速扩展到全国府县。以山陕为例,虽然这里的报纸铺展要比南京城晚上五天的时间,但终究是要到的。 新朝下了法令,金子银子从今以后不算钱了,除非是金银货币。在诸多如杨屾这样的明眼人眼中,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微风,真正的厉害要等到……,应该是明年登基大典之后吧,那就该亮出来了。可诸多没这个眼光的人看来,这就是陈汉强逼着他们交手续费啊。 同样的消息看在英法瑞典这些欧洲人眼中,就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在欧洲纸币已经常规化的货币了。 对于欧洲人来说,只要中国人能保证纸币币值的稳定,他们就完全可以接受。 欧洲人从美洲得到‘无穷无尽’的金银,然后又源源不断地送到中国来,尤其是银子。可是中国就像他们神话传说中只吃不拉的貔犰,英国也好,法国也好,他们很难再将流入中国的银子重新拿回来。 被中国人严厉禁止的阿片倒是一宗好买卖。可是中国的法则太严厉了,一旦被发现那就有死无生。要知道中国人可是有着全世界最大有规模的情报和警察系统的,为了更好地了解‘国安’两字的意义,罗伯特、佩里埃、皮埃尔他们还特意的查看了《明史》,虽然这些洋人并不知道他们手中的《明史》在中国有了一个新的成为——《旧明史》,陈汉组织人力已经开始重新编撰《新明史》。 罗伯特他们被里面的锦衣卫和东厂、西厂给吓了一跳,如此严密的情报体系,如此犀利的布局。如果他们真的从印度运来阿片,要在运输和销售过程中不漏痕迹,真太困难了。而一旦事情被暴漏,他们所要承受的惩罚都能让两国的公司伤筋动骨。 如此情况下,所有的欧洲人都相信中国政府有足够多的金子和银子,来做政府纸币发行的保证金。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中国会没有银子?”面对着心神有点不宁的陈惠,罗东尼笑了。“尊敬的陛下,这在欧洲是最大最大的笑话。” “自从二百多年前欧洲到美洲的海路开通,中国保持着巨额的贸易顺差达两个多世纪之久,而这一现象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至今也遥遥无期,看不到终点在那里。” “在欧洲历史上,在欧洲与天方世界的历史上,这是独一无二的现象。要知道不管是在过去的欧洲,还是在同样巨大的天方世界,在金银为本位货币的时代,理论上并无一国能长期保持贸易顺差。但是中国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在最近二百多年里,日本白银产量的绝大部分和占美洲产量一半的白银流入了中国,数量十分之庞大。在中国的古代,中国是十分缺少银子的。秦汉隋唐,银子在中国被称为白金,它的价值都远远高于黄金,可到了明朝时候,银子成为了中国的货币。中国巨大的经济利益就好比一个动力十足的吸泵,源源不断地吸纳着全世界的白银。” 罗东尼想要跳槽了,他最早选择的大粗腿竟然不当皇帝了,这可是中国的皇帝,在整个中国都至高无上的皇帝。可是陈惠竟然要放弃! 他很不理解,他不认为陈惠的健康真就无法支撑他坐上皇帝的宝座,中国人不是把权利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那个该死的鞑靼僧侣。 罗东尼要跳槽,他可不愿意在今后的岁月里陪着一个失去了权利的老人吃喝玩乐,罗东尼还有着远大的报复的。他很羡慕牛顿,虽然牛顿在陈鸣心中的份量远不能同他在陈惠心中的份量相比美,可牛顿有着更远大的前途。 所以罗东尼要抓住一切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 陈惠现在很犹豫,在纸币发行临近的时候,他动摇了。而罗东尼就是要为他剃除掉动摇,坚定他的信念。他相信自己说的话,最终都会传入太子殿下的耳朵中去的。 “整个世界的经济贸易都是以中国为中心的单一世界体系格局。地球很广大,很复杂,这里有数都数不过来的民族和国家,可也很简单。简单到只需要用五个经济体就能将全世界划分开。中国是中心,除了中国以外全世界就只有四个地区长期保持着商品贸易逆差,它们是美洲、日本、非洲和欧洲。 最近的二百年中,美洲和日本靠出口白银来弥补它们的贸易逆差,而非洲则靠出口黄金和奴隶来弥补逆差。因此,这三个地区都能够生产世界经济中的其他地方所需要的“商品”。与此形成对照的是,欧洲几乎不能生产任何可供出口的商品来弥补其长期贸易赤字。于是,欧洲只能靠“经营”其他三个贸易逆差地区的出口来过日子,从非洲出口到美洲,从美洲出口到亚洲,从亚洲出口到非洲和美洲,欧洲成为全球贸易网络中的中介。为了平衡中国似乎永久保持着的顺差!”在16世纪和17世纪早期,欧洲人所做的就是在亚洲各国的黄金和白银的兑换差价之间套利,以及在某些贸易往来中,尤其中国和日本的贸易往来中充当中间人的角色。 罗东尼把除了中国以外的全世界都说的很可悲,但这话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全世界的白银流向中国,中国二百多年的利益顺差还只是海路畅通后的局面,在欧洲人大航海开启之前,中国的对外贸易就是逆差的吗? 想想丝绸之路,想想马可波罗行纪。中国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在吞噬者全世界的金银。 中国就是整个世界贸易体系的中心! 第五百三十三章 变化 一支南洋水师的分舰队在傍晚的晚霞中抵达了曾母大岛,也就是后世的曾母群岛的主岛,随船而来的是数百名不愿意再留在鸿基城的华人了。 鸿基城,也就是鸿基市,现在还是很富裕的,那里出产的煤炭供给东南半壁江山。但是那里的生活也是艰苦的,即便越来越多的安南土人代替中国人下井挖煤,还是经常有死人。 就跟那些生活改善后就不愿意亲人再当兵的老百姓一样,胼手胝足,筚路蓝缕,从无到有的建成鸿基城的那些华人和明乡人,在生活富足之后也不愿意自己的亲人再下到危险的矿井中工作,虽然鸿基煤矿很多地方都是露天开采的,随着下挖深度的一点点加强,工作的危险度也在一点点正好。这些人比不想亲人再当兵的军属们表现得更直接,后者还要顾及一个荣誉、羞耻问题,甚至为了荣誉和羞耻让亲人赶紧退伍的话都不可能直接说出口,而前者就无有顾忌了。所以这两年越来越多的安南人代替华工下井,而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选择了干别的事儿。 在港口买房子做生意啊,或者在安南地盘和鸿基城区域内外坐一坐外贸交流,就是很多人的选择,前几年他们的辛苦努力让自己手中多少攒了点钱财,如果做生意不够用的话,那几家人凑一块么,合伙做生意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但鸿基的局面太小了,使得相当一部分人还是选择离开了这里。 这些人是不会给送回国的,而是先转向了曾母群岛【纳土纳大岛】,或是留在那里,或者是再转往新加坡、苏禄、婆罗洲。善于耕种和土木建设的国人,将为几年前还只是一个小港口的曾母大岛逐步修建成现在南洋水师的五大甲级水师基地之一,港口变成了大城镇,如同奇迹一样。一点点的完成着曾母大岛的蜕变,为复汉军巩固自己在南洋的基础做出了很大贡献。 曾经的曾母大岛如果只是一颗石英石,那么现在的它就像是一颗擦去了灰尘的明珠,绽放出了无比的光彩。绚丽的光环差不多笼罩了整个南洋,几乎任何从南洋进入中国、日本、马尼拉的船只都要通过曾母大岛海域,也就是通过中国水师的‘眼睛’。那就是一个超大的人工雷达,战略地位无比重要。 迄今为止,曾母群岛中已经汇聚了上万国人,这里面有小半的土生华人,还有一两千土着。余下的都是伴随着复汉军的大开发才汇聚到这里的。 当年清军南下两广,广东省潮州人张杰绪带着在广东沿海岛屿上坚持抗清的几百残兵和几百家不服满清统治的渔民逃到了南洋的这个小群岛上,至今已经百余年。这百余年中,张家始终统治着这片不大的土地,宛如一个微小的王国。因为这里是中国渔民和往来于南洋的华商的必经之路,到了这里就基本上已经到达婆罗洲了,任何往来与此的渔船、商船都要到这里补给一下,再到巴达维亚,或者经南海回到广州。因为这样,这里的生意非常的好做,张氏才能靠着这个水陆码头坚持到现在这个时候。对了,很多的南洋海盗也都在这里歇脚。 陈鸣最初是没有‘看到’曾母群岛的,他初步的计划就是拿下新加坡和婆罗洲,苏禄是意外之喜,这个曾母群岛也是意外之喜。张家人非常高兴的归顺陈汉,在曾母群岛百年经营下,张家人哪能感觉不到荷兰人的威胁?说不定什么时候荷兰人就发大兵灭了他们了,就像当年的红溪惨案一样。那个日了狗的乾隆说什么:“天朝弃民,不惜背祖宗庐墓,出洋谋利,朝廷概不闻问。”每一个南洋华人对满清都是愤怒无比。 现在张家人已经改换门庭一年多了,曾母大岛上的人口翻了一番,而且全是华人。张家的家主带着大部分的族人去年就高高兴兴的回老家祭祖了,然后被赏赐了田亩房屋,已经在老家重新落脚了。还留在曾母大岛上的只有不多的几个张家的小辈旁支。 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复汉军的带领指导下,整个曾母港口被整整扩大了三杯,大批简陋的低矮木屋变成了砖瓦房,港口粗陋的炮台也变成了坚固的水泥工事,到处都是开辟的新田,还建成了木料加工厂,以及船舶修理厂。这个地方属于热带么,全年高温,雨量多,富热带森林繁密,木材是岛上很重要的一项资源。早在张氏时代,为来往船只提供木料和修补、清理船只,就是曾母大岛一个很重要的经济来源。之前的曾母大岛如果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港口,现在的曾母大岛就是一个真正的城市了! 上千复汉军水师官兵在这个岛上驻扎,这里就跟新加坡一样,成为南洋水师在南洋的一个重要水师基地,水师官兵轮流上岸休整。而港外,几艘小型的驱逐舰分成三个班次,轮流出港警戒。 码头上灯火明亮,船上的移民陆陆续续的下船,看着眼前的一切,跟鸿基港没什么两样。畜力的起重机,有轨马车,以比人力快速N倍的速度飞快卸着物质。 海湾里停泊着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海船,其中大块头商船至少占了三分之一。 不过随着新一批移民的抵到,老的移民中的一部分人就要被分别送去新加坡和苏禄了。 南洋这地方日照充沛,气候温暖,降雨丰富,水稻轻轻松松的能一年两熟,三熟也不稀奇。如果放到勤劳的中国人手中,这里每年出产的粮食怕是能供应整个欧亚大陆。土着懒散,殖民者的经营也盯得全是经济作物。 曾母大岛现在的常住人口是当初的足足两倍,往来的船只多出许多,粮食消耗几乎达到了当初的三倍,但仓库里堆积的粮食从来不见减少。这里的土地实在太肥沃了。稍微开垦,不仅足可供应自身的粮食需求,还酿起了米酒,并且一些被开辟出来的农田不得已又种起了甘蔗。 很多在这里过了三四个月的国人都不愿意再离开这里,偌大的曾母大岛的面积足可比内陆的两个县,这么大的面积不要说生活一万来人,再翻个两倍也能支持的下啊。如此舒适的生活后,中国人在‘恋旧’的观念影响下,就纷纷对继续迁移持起了抗拒态度。 一次次的迁移中,几乎没有一个国人是心甘情愿的上船的,每一个人都嚎啕着要‘回家’。 当然,很多人还是知道朝廷的意思是不容违背的,而面对着哭哭啼啼坚决不配合的人,万不得已之下,当地的驻军把脸面抹下来往裤兜里一装,挺起刺刀,翻脸不认人,这才把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男男女女全部赶上了船,简单粗暴有力量,效率瞬间飙升。 郑连福灌下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感觉瞬间是神清气爽,五脏六腑的热气都瞬间挥发去了。 这曾母大岛什么都好,就是太热了。比南海热的太多了。如果不是现在这冰块能随时制取,他在这里可待不下去。人享福享受惯了,就再也吃不得苦了。郑连福都享受两年的美好生活了,他连军队都不呆了,留下兄弟郑连昌在南洋水师中守住郑家的牌子,在军队里为郑家占据着一席之地,他自个是早早的退出来了。经商赚钱,享福。 “大爷,船舱已经订好了,货也运上船了。这去广州的官船还要等明天十点才起航。” 郑家这次走的货不大,就五根原木,但是让郑连福这个郑家的龙头亲自出面,那能是普通的木头吗? 郑连福听到手下的话,接过官船上出示的货票,看着那票据上罗列的五根紫檀木的尺寸数据,满意的笑了。这五根木头在那些狗屁不懂的土人手里只顶一百袋大米,可要是运回国内,那每一根都是价值千金。就是因为这个便宜捡的实在是太大了,得到消息后的郑连福坐船亲自赶到了曾母大岛坐镇。 而且随着这五根紫檀木后还有二十多根细很多的小紫檀,那片的紫檀木是被郑家人给除根了,最细的还没有成年人胳膊粗,全给砍下来了。不然留着只能便宜别人。这木头给运回国内了,消息那里还瞒得住? “可惜啊,这样的便宜怕是今后很难再有了。”郑连福叹息着。 自从明朝把国内的紫檀砍伐个精光,又定期派人到南洋收拢大紫檀木,南洋的紫檀经明代采伐几欲殆尽,如此这样的大木就少见的很了。市面上寥寥无几,变得极为稀有珍贵。虽然有传说,陈汉大军攻入北京后,从紫禁城里头收缴了一批紫檀原木,还是当年的大明朝留下的东西,崇祯这苦逼皇帝禁用紫檀,白白便宜了鞑子。但这些木头市面上可一根也没有流传。而新朝鼎立,废除了很多原先的规规矩矩。现在谁要是有钱有能量,你就是用紫檀木打造一棺材,也不僭越,没人去管。所以紫檀的价格,连带着黄花梨的价格,都全体飙升。 再说了,中国自古以来拿紫檀木做小棺材的人就大有人在。这样的小棺材与丧葬之事是完全不相干的。以紫檀木与沉香木做小棺材,为的乃是取其升官发财之意。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升官发财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光耀门庭的大事。正因为如此,紫檀木与沉香木做的小棺材卖得很好。买去送人,或自己留着,都是好主意。没有谁会觉得不吉利。再者,为了能升官发财,这个物件不吉利也没关系。把紫檀木与沉香木小棺材放置在案头书桌欣赏把玩,又可盛存印章、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还可以拿在手里摩挲,一举多得。 郑家把这五根大紫檀拉回去,不管是献给南京,还是留作自己发财,那都是一本万利。 …… 从边境线巡逻回到港口,歇息了一晚上后,身体疲惫却精神抖索的林阿海就迫不及待地提着一大兜自己用工钱买下的食品罐头跑进了鸿基市的‘市区’。所谓的市区,就是原鸿基港的港口区,之前这里是大片的居民房,现在就成了鸿基市的市区了。所以在鸿基港工作的华人劳工,自动的成为了鸿基市籍贯。 就算那些选择离开的人,也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然后才能取得新落脚地的户籍。 街头,鸿基市的警察和治安处的联防员,镇压着一切,整个城市的秩序井然有序。林阿海跟熟悉的联防员打着招唿。 走过菜市场,穿过商业街…… 虽然这鸿基市远不能跟国内的府城相比,但也初具规模。 林阿海转过几片住房区,来到了城市西南角的乙二区,在看门的保安那里登记后,林阿海急匆匆的进去了。虽然他跟保安亭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了,但说真的,林阿海对于这些保安真的很怯劲,一个个眼光亮的能把他心肝都照透了。别看他林阿海在劳动服务处混上了小队长,说起来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但他真正的身份终究是不能见光的细作。 陈杰那边去年时候传下命令,要求所有在鸿基的人员彻底潜伏,但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被启动,然后向着死路一头扎下去。 乙二区五排三号,一个二十岁的少妇正在修补着衣服,少妇身边放着一个木盆,木盆里正睡着一个一岁大的宝宝。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宝宝脸上,肉色的皮肤都似乎变成了透明。宝宝睡得正香,偶尔还蠕动了一下粉色的小嘴。 “妹子!”林阿海一脸温暖到极点的笑容,摘下自己头上的斗笠,三步并作两步朝老婆跑去。虽然这孩子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但这个‘家’是他的家。 独自来到敌营,如果不是有这个‘家’的温暖,林阿海很难想象自己在鸿基市过的会是什么样日子。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时时刻刻的警惕一切,孤独孤单的一个人,怀疑着一切的一个人,枕头底下晒着刀,被子里头藏着棍…… 虽然他是一个很优秀的探子,但是鸿基港这个鬼地方,隔三差五的上政治课的鬼地方,天天大喊着‘爱国主义’,他想不紧张都难。 “呀,当家的回来了。看你一头大汗,渴了吧?”少妇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返身从屋里捧出一个盛满清水的黑碗,这是椰子壳做成的。看着林阿海结果碗一口气把白开水喝光,少妇脸上也全是笑。 女人对于林阿海经常买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林阿海也不是所有的钱都花完,这些东西虽然绝大部分是给自己吃的,但孩子还没有断奶,也绝对是为了孩子。 孩子并不是林阿海的孩子,以林阿海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娶个黄花大闺女的,而现在他不仅娶了自己,对孩子还那么的好,少妇全身心的都扑在林阿海身上了。 多少个夜里,她甚至都感谢那一场雨,要不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她不会因为慌张而滑进河里,林阿海就也不会下水救了她。两人也不会结识,林阿海也不可能由最初的可怜,慢慢的变成了要娶她。那场雨真的是改变了她的一生啊。 女人是明乡人,他丈夫在来鸿基的途中生了大病,艰难的拖到鸿基城,没几天人就完了。孤儿寡母难以为继,女人只能在厂区给人洗衣服为生,当然政府方面也每月给了一定的补给,还给安排了房屋,算是能过得下去。可哪能跟现在比? 女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考虑。对于林阿海她死都心甘情愿。林阿海享受着女人的照顾爱护,浑身的疲惫都顿时消减了一半。 在陈鸣的前世,有人这么说‘家’! 家,是每一个人的避风港;家,是每一个人的心灵寄托处;家,让每一个人都找到温暖的感觉。林阿海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这个家就是他心灵的寄托之处,给予他最温暖的保护。 作为一个光棍,他必须要成婚,不然只能引来旁人的瞩目。而他又不敢也不想去招惹那些有亲人牵连的女人。因为一旦事发,牵扯就大了。而且旁的牵扯越多,他的秘密被发现的几率也就越大。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全部的亲人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坐都不会做的婴儿。 虽然他的身份暴漏之后也一样会给女人孩子带来困难,但林阿海最初还是自己第一的。而现在呢?他已经有了一个‘家’,这里到处充满了爱,是他这个有着别样身份的人最好的避风港。每天有妻子给他做饭,每天有妻子给他准备干净的衣服,再深的夜里也有一个人在全心全意的念着他,想着他…… 这一个个细节,都温暖着林阿海! 躺在床上,林阿海抬头看着屋顶上,斜处里那个露出全身一角的禁忌一样的符号,这个符号隐藏着他所有的秘密。自己什么时候会再被启动呢,自己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给启动了?林阿海是又怕又迷茫。 第五百三十四章 我要告状 入冬后的兰州府,再次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大量流民的乞丐,他们来的早的就能很幸福的依托在‘刷新’了一遍后的兰州城各条街道的各家酒肆商铺的墙角跟处,捧着个破碗眼巴巴地望着往来的兰州百姓。一些有经验的人就凭着自己的口才和凄惨的‘面相’,乞求着破碗里偶尔响起的那一两声铜板掉落声音。而更多地还是行动派,用自己一个接一个的磕头来换取一点点的怜悯。 来的晚的,那就只能待在城外了。 复汉军当然在救济难民,不然就凭现在穷的一逼的兰州怎么能养活这么多的乞丐、难民?早就人间地狱了。而不仅是这些人被复汉军‘包养’着,就连很多的兰州本地人也都在这‘包养’序列中。区别只在于后者中的一些人有房子住,有亲邻好友在,而前者就是连立身之地都没有。 复汉军已经在抓紧时间搭建简易房了,但‘供不应求’。整个兰州的树木都给砍个精光,复汉军现在都已经在用土坯了,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时间。几十万人的啊。来自甘肃各地,混乱无比,当中还有满清的细作。 兰州城里的商铺的生意很不错,有来风味独特的牦牛干,有陇西的腊肉和黄芪,有岷县的当归,有两当的狼牙蜜、成县的核桃,还有宕昌的党参。而且随着甘肃与中原联系的畅通,兰州市井上自然少不了来自苏杭的丝绸、蜀中的茶叶、豫西的铁器、南京的怀表…… 没错,后者早就被复汉军仿制了出来,连带反映是西洋人从欧洲运来的钟表、怀表价格都瞬间大落。可以说兰州市面上是天南地北的无所不有。商人们拨拉着算盘,小心地在账本上点着墨笔,不紧不慢地收聚着财富。他们销售的对象可不是兰州穷鬼一样的当地人,而是兰州城的外来户。 那么多当兵的,那些因为大军汇聚而来到兰州的后勤人员,还有新近聚集到兰州的官员,才是他们真正服务的对象。 某家那啥院前人声鼎沸,老鸨姑娘们今天似乎磕了药,声音嘶喊的贼大,扯人拉客的力气也贼大,只要从她们门前路过的小白脸或糟老头子不管愿意与否,都先被扯到院门前再说,然后楼上的莺莺燕燕们就掀起了一长串娇滴滴的唿唤。 每一场大乱之后,总是这种行业兴旺发达的时候。复汉军刚刚在兰州城里落脚,一边安排着难民的生活,另一边还要‘刷新’兰州城,带领兰州百姓和外来难民处理尸体,清扫战场等等,能够腾出来‘清理’市井垃圾的精力就很的小了。但这些肮脏的地方总会有一日会被清理的。不是说全部取缔,这玩意儿你根本就取缔不了,还以为是红朝啊?只是认真的梳理一下,至少那个院啊楼啊,有多少姑娘,又都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是要查清楚滴。 时间走过十月,越来越临近腊月,大批从陕西和甘肃东部筹集的戏班子开始进入兰州,秦腔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兰州城内外。在乾隆年间,秦腔还是挺有名气的一种戏曲。或者说这个时代就是秦腔最鼎盛的时候。全国很多地方都有秦腔班社,仅西安一地共就有三十六个秦腔班社,如保符班、江东班、双寨班、锦绣班等。 而现在这些秦腔班社在战争中烟消云散了一部分,被复汉军收编了一部分,然后还有一部分依旧留在民间。但甭管是官方还是民间的,所有的戏班面对文教局下属的教化宣传司那都是要跪的。 所有在陈汉地域中活动的戏班,也就是指民间的戏班了,官方戏班与教化司从来是不存在矛盾滴,主要是民间。每天开台,那就只要要演一处保留戏目,也就是《金屋藏娇》、《狸猫换太子》、《木兰辞》、《梁祝》、《钗头凤》、《白蛇传》、《岳母刺字》、《秦良玉》…… 甭管你是什么剧种,都要看着居民排戏。 随着陈汉实力的壮大,这宣传戏保留戏目的册子也就越来越厚,早在去年就已经突破了一百大关了。虽然当中有一些是根据已经流传的戏本改编的,加入了不少‘主体思想’。 对于三从四德,妇女守节寡居,尤其是无子的女子,还有缠足等等原来时代里天经地义的现象,都越来越露骨的抨击讽刺着。不止在一个戏本子里添加了兵荒马乱当中,缠足妇女逃不能逃,走不能走而下场悲催的;还有天足健妇肩扛手拉,在丈夫死难之后,一个人艰难的支撑起一个家来,抚养儿女长大的事。而对应的例子就是裹了小脚的女人,丈夫离世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路都走不远,走不快,自己和儿女生活无有着落,只能卖身为奴,最后一家凄惨…… 还有讽刺封建族权的,那些宗族血亲之人借着宗族之力,抢夺孤儿寡母的产业,甚至逼死其母亲,只为谋取女方的嫁妆…… 还有害死孩子再强行过继子嗣,一样只为了家产。 种种的腌臜事都添入了这些戏剧当中,在宗族权利极大地南方可引起了不少的乱子的。只是没个卵用,强大的复汉军镇压一切。 对于兰州城里的诸多难民们来说,如此之日子过的还算舒坦,就是晚上太冷了点。 朝廷每天固定时候发粥,每人两勺,一天两次。虽然吃不饱肚子,但也饿不死。可没有人敢在兰州‘欺行霸市’,所有耍横的人都‘被主动’加入了劳改队。 这些汇聚到兰州的难民,每天唯一痛苦的时候就是晚上。虽然这困难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整个兰州城都知道,朝廷已经理顺了其他的事情,城外的难民差不多都安置妥当了,就要着手安顿城内的难民了。 赶在第二场雪来临之前吧,就算是用军帐,也要把兰州城内的五六万难民给安顿下啊。 就在半个月前,兰州猛地气温一低,那天晚上飘下了今年入冬来兰州的第一场雪。只是下的很小,除了少数地方连积雪都没有。 而除了这晚上,对于大多数的难民来说,这日子过的不比往年时候差。之前甘肃老百姓到了冬天的时候,还不见得一天有四勺酬粥喝呢。就算是大海碗,两勺插筷子不倒的稠粥也能装大半碗了,一般人都能果腹的。这样的四勺子酬粥要是放到寻常百姓家,多添两瓢水,放点自家晒的干菜,那都够一家子人晚上嚼用的了。 这稠粥里头主要是糙米,另外放得还有花生、黑豆、山药、土豆,还有鱼干、鱼肉粉,配着咸菜辣椒,顶可以了。吃罢就往墙角一蹲,晒着太阳,除了到公厕拉屎撒尿外,这是强制规定,不遵守的人要受罚的,更要挨饿,然后就是看那些给收编了的戏班唱宣传戏,这日子挺舒服。往日在乡下时候,哪有天天的大戏给他们看? 只有镇上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请一班人唱两天大戏。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已经不长久了。 马良生喝了一碗甘草茶,鸭蛋,天天唱戏,从早到晚,他们江东班当初在西安城最红火的时候也没这样过。不过现在有吃的有住的,新朝还给分田,自己这样的戏子竟然也算是朝廷的公人了,再苦再累马良生也说不出半个字啊。 想当初西安刚那啥的时候,他们戏班子都要饿死了,足足大半年没有收入,好些人都跑了,戏班的家伙,一些好料子的戏服,要么给人卷走,要么就都给师傅典当一空,就那样存粮也吃光了。马良生记得清楚的,那天开台之前,他作为班里的台柱子,吃了半碗麦麸加野菜。他师傅一口都没有吃。 东江班在西安混了十好几年了,那也是西安城里撂的响的名号。街口的露天一角,一摆开架子,旗号一大,就很快便围上了一群人,等到他们登台唱戏,咿咿呀呀地时候围观的百姓已经挤成了老大一个圈子,所有人都看得兴致勃勃。马良生那时候真的是高兴啊,虽然台上他的肚子里是饿的发烧,但心里面就是高兴。这底下的人就算打赏者再寥寥无几,二十人里有那么一个,这一上午下来他们的饭钱也可以挣出来了。那个时候马良生就是这么的没有追求,只求一顿饭钱!谁能料到他们一帮戏子也能有今日呢?那时候他刚刚这么想,就看到几个黑皮狗带着一群大兵闯了过过,马良生现在也暗地里把警察称作黑皮狗,全因为当初那一幕。那些黑皮狗凶狠地推开观众,眨眼就把他们戏班上上下下给全扣了,戏班子的家伙也都给没收了,那几个黑皮狗还顺带着摸走了仅有的一把铜子。缺德的东西! 当时马良生都万念俱灰了。可没有想到他能以一介戏子的身份成了朝廷的正规公员,听上头派来的那个教导员说,等西北安静下来了,他们‘戏子’还能去考评级,如果能给评上国家级戏剧演员了,那真就要发达了。 马良生不是很理解什么叫‘国家级’戏剧演员,但这能挂个‘国家’,绝对是高大上。他心里面隐隐泛着野望,他就要当上这国家级的戏剧演员,他还要加入那个国家戏剧团。 不单纯因为待遇的增高,更因为一种尊严上的满足感。 在半年前他还是一介戏子啊。那时候什么叫戏子啊?下九流的人呐。‘戏子无情,女表子无义’这句话都听说过吧?他们就是跟女表子一个档次的人。 但现在他们受国家的抬举,马良生内心里对新朝,对陈汉,感激肺腑。 “眉乌县在马上心神不定,这几日为人犯死里逃生,我赵廉身为官明察案情,无头案难得我坐卧不宁……”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入耳中,让王三川眉头紧皱,揭开马车门帘,看着街头不远处正在散粥的复汉军人员,王三川的心情似乎更差了。从府衙刚出来的王三川内心压着很沉重的心思。这陈汉的官说他爷爷当年官声很一般,绝对有贪赃枉法的情形,所以家里在籍的田亩不能完全的补办新地契,而要砍掉多少,还要看上头具体的吩咐。 王三川心理面像日了狗了一样,不,他是被狗给日了。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祖父大人早在乾隆二十五年就病逝了,都十几年了。可是面对着那人的一张狗脸,王三川又能如何呢? 虽然原先是官宦子弟,但读书第一的王三川老早就去登封的嵩阳书院求学,在兰州老家却并不具备多少社会人脉。尤其是刚刚新旧交换,被陈汉狠狠冲刷了一遍后的兰州。要不是他爹腿断了,也不用王三川出马。而王三川的两个族兄都在战争中死难了。 当初乱兵洗城,大户人家受害不浅。王家长房那一支都死绝了。所有的家产都归了二房,但王三川现在一点也没有高兴的劲儿。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寻上衙门了,可没个卵用。上头还没有发话,淸丈局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新朝地契那就是磨破他的嘴皮子也拿不到手。所以被乱兵抢了个精光的王家根本不能拿着地契买卖,以来解燃眉之急,他们现在要么用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卖给新朝,要么就自己交代究竟是多少田地。 放心,这种比较恶心人的招儿,虽然有点落井下石,但真的不会‘冤杀’啥人。因为这个天下,这时候的地主,手中的田契那就一百个人里也没有一个是完全属实的。陈汉有必要因为一个人的冤屈而放走另外的九十九人吗? 在过去的兰州府,王家依照着祖宗的遗萌,他爷爷可是做到了道台的,虽然他爹和他大伯都不争气,王家没落,不可能直接见到知府大人,或是更上头的布政使、总督啥的【甘陕总督是驻兰州的】,但绝对能见到皋兰县的知县,皋兰县是那兰州府城的县名。可是这遗萌在新朝就不当用了。 甚至在第一次找上他们的时候,他都被明白无误的告知,要不是王家一门自老太爷病逝后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一没有作恶,二没有积极响应满清号召,他们都要被清算了。王三川这个王家的三公子现在所能接触到的最高身份,就是知府衙门淸丈局的一个科员。 王三川对于新朝的官职还有所迷煳,但他知道知县是五品了,而这个科员只是正七品。 他忍着性子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点余财来打点,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兰州新老人等都没人敢收贿赂,所以多次前来衙门也没有丁点下文,想打听点更重要的消息也苦无门路。 王三川带着沮丧回家了。他坐在马车里,愣愣的看着马车里的装饰,这辆四轮马车已经有两年的历史,是整个王家在兰州浩劫中唯一没有受到损坏的物件,外表看起来不起眼,内中的装饰却是很有内涵。而现在拉扯的马也是王家的马。 这辆马车之所以没有遭受破坏,是因为之前乱兵连马带车的都抢走了去,结果复汉军攻克兰州,兵荒马乱它自己又拉着马车跑回家了。 这是一匹好马啊。王三川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匹马在王家走的安详。 可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只能把这辆马车连同马匹一块卖了。 “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来吃霸王餐。来人吧,把他衣服给扒下来。”不是这件衣服,掌柜的也看不走眼,没有补丁么,扒下来了总能值俩钱。他们这小店就是卖汤面的,能穿着一身没补丁衣服的人会付不起一碗汤面钱?结果老板真的就走眼了,虽然这家伙说他的钱袋被偷了。我呸!“敢来这骗吃骗喝?打,打好了再送官府!” 王三川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惨叫,虽然那惨叫声就响了一声,很短暂。他掀开帘子,就看到一个人抱头趴在地上,如一个弓背大虾一样被另一个小二打扮的人猛踢猛踹。 王三川不欲多管闲事,但看到踢踹的那人伸手把吃白食的拉起来的时候,王三川一下子坐不住了。“住手,快住手。饭钱我给。”店伙计要推着吃白食的就往警局里去,王三川看到了那人的脸。 刚刚剪了辫子,头发也被打的散开,但来人的脸王三川不会忘记,这是他最好的朋友朱世海啊。当初他们一同去登封嵩阳书院求学,是绝对的至交好友。“济生兄,何至于此啊?”要是王三川没有记错的话,朱世海家虽然也跟着给满清捐钱捐粮,但也不够抄家的罪过啊。陈汉在这方面是越来越宽松了。朱世海是兰州城西南永靖镇人。 十天前他收到了朱世海的一封书信。怎么才一转眼就朱世海人如此落魄了? 脸上没有鼻青脸肿,但带着一点胡子拉碴的邋遢,朱世海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艰难的挤出一个笑。 “我要告状!” 第五百三十五章 双面间谍 郎中收拾药箱走了,距离王府不远的一家客栈里,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年轻人。朱世海死活不愿意到王家去住,直说如是去了,自己必会连累到王家。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狼狈,很简单,朱家遭大灾了,所以他才要告状,他一定要告状。朱世海乔装打扮的从永靖镇奔来兰州,准备吃完面后就去衙门告状,但倒霉的是,他在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钱袋丢了。 “济生兄,你家不是……”王三川可是知道永靖镇的,被复汉军不战而下啊,怎么就忽遭灾了? 朱世海脸上满满的愤怒,眼睛能喷出火光,“永靖镇处在两军前线,清军虽败势已定,但其马队之上尤占上风,兰州城下之外不会出现一敌,前线之地却常有小队骑兵厮杀。”王三川静静地听着朱世海说着。 “永靖镇周边驻扎着复汉军一个营,镇子上驻有一个营部两个中队的兵力,本该固若金汤,但是守将轻敌自大,利益熏心,意欲某取一大胜,好赶在当朝太子登基之前表己战功,以致使诱敌深入变成引狼入室,整个永靖镇被烧了一半。我家老宅也在大火之中化作了灰烬。家父惊惧之下撒手人寰,三叔被清兵砍杀一刀,生死未卜。” “最不可宽恕的是,那守军营官竟然还威胁生民,让所有人掩口息声……” 整个朱家都被烧的一干二净,虽然收拾收拾老宅,朱家人在自己宅院里也埋得有银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可整个朱家在那一夜死了五口,轻重伤三口,还要被人威胁闭嘴。朱世海心中有一百个不忿! “贤弟。”朱世海被收拾了收拾,虽然穿的很普通,但细细一个就知道这是一个没吃过苦头的人,细皮嫩肉,哪里像普通人家的汉子。但此时他的双眼红红的满是眼泪,“悔不该不听贤弟的劝导,致使朱家遭此大难……”如果朱家能早点听从劝告,居家迁居兰州,不也就躲过这一场大难了吗? 说着说着,他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淌而下,一个大男人俩手捂住脸,呜咽着。 朱家也不是只剩下了朱世海一个人了,还有他大哥,还有他其他俩个叔父,还有他三个弟妹。整个朱家都对镇子上的复汉军营官一百个不满意,但是面对营官的威胁他们都选择了息声宁人,毕竟现在‘世道’不是太平的时候,军队的威慑力太强大了。可朱世海不愿意。 “我父虽然不是死在那狗官的手中,但那人也是罪魁祸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朱世海直接把那个营官骂做了‘狗官’。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新朝律法森严,只要证据确凿,必会将之绳之于法。”王三川心理面也十分的气愤,就为了谋取自己的功劳,那营官就拿整个永靖镇当诱饵。如果没什么损失,至少人不死三分的太多,也就罢了。可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朱世海说整个永靖镇死难的绝对超过百人,伤者就更多了。而被复汉军打死俘虏的清军,总数还不过五十人。 王三川和朱世海都没有看过复汉军的军法军规,永靖镇守军的这种做法是不是违背了军规,违背了哪一条哪一款,他们俩都说不上。只是从感觉上认定,复汉军的营官如此做,那一定是错误的。 “新朝虽然声名极佳,但这世上哪有不官官相护的朝廷?满清如此,陈汉也未尝不是如此。所以,浩容贤弟,此事你是万勿插手。”只要王三川接济他一点钱财,那就足够了。朱世海可不敢保证这事儿自己一上告就能赢,名声那么好的复汉军军官都能因为战功而枉顾人命,事情做坏了还要威胁受苦受难的百姓们闭嘴,朱世海内心里对于陈汉全部的好感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把陈汉往坏处里想,他进了衙门大门再也出不来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哪能再把好友一家人牵扯上呢? 兰州城里,作为复汉军西北总指挥的陈启这几天脸上都在荡漾着‘幸福’的微笑,他已经从南京那儿得到确切的消息了,太子爷称帝后大封群臣,他陈启乃是第二等的侯爵——还是能传承五世之后才开始降等的贵爵,而封号不是汉中,就是西宁。 据南京传来的消息,整个陈汉除了少数几个近支的封王,余下的重臣中封公的也没几个,而且就算是封公也多是二等公。现在封爵这方面的条条框框已经给规定下了,传承三世而降等的贵爵那叫二等,一代传出都没得是流爵,三等公连一个二等侯都不如。传承五世的是一等,他陈启过不多久就是一等侯了。 这让陈启如果不高兴呢? 没人会不爱高爵爱低爵。他在陈汉整个金字塔上都是顶尖的那一撮人。 而且封爵这样的大事,看看迄今为止才透出多少风声?要不是上头允许,这口风能传到自己的耳朵中么?陈启更在为这个高兴。这证明自己在西北的努力被太子殿下看在眼里了。 “大帅。” 陈启的副官敲门走了进来,拿出一份新到的汇报递到陈启的面前,并不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的陈启满脸笑容的接过来,然后没五秒钟,然后……,所有的笑容都化作了满脸的冰霜。 “军法处说,这样的事情上军法军规中都没有做出相应的规定。如果真的要上法庭,那也只能以战争期间致使平民伤亡惨重之由,给予起诉。最重的惩处也就是记过,三年内不能升职。” 房间里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降。别看火墙地垄烧得热热的,但副官却仿佛在直面西伯利亚寒流。他唿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直到陈启能刮下寒霜的脸上抽搐了一下,挥手说:“让董威立刻赶到。”副官这才发现自己憋得都要窒息了,悄无声息的退出陈启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后他才如释重负的大口喘着粗气。 …… 塞外的大雪纷纷,滦河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冰雪。承德这片往日被冠以‘热河行宫’的皇家建筑群,现在被复汉军大批部队,还有大批迁移进这里的百姓们给填塞。 武烈河与滦河交汇的地方,这里本来是驻防清军的一个营地,但现在这儿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冯营镇。因为最先率军抵到这里的复汉军营官就是姓冯。现在这里已经是北迁的汉民的聚集地之一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没有向塞外再迈出一步的道家随着这些北迁汉民的到来,也在此处立下了承德第一座道观。 这是正一道的落脚,不是北地全真道的,那道观的观主更是龙虎山出身的张家子弟。 就是在今年夏末吧,陈鸣派人走了一趟龙虎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是继续缩在这山上半死不活的‘修仙成道’,还是光大教门,法传四方? 如果是前者,那就在全国教务管理局【那啥,大家伙都清楚,某三个字是不能写了】里挂一个常务委员的头衔,然后道教协会中做个副会长;都是只有荣誉没有实权。 而要是选择的后者,那就别抱残守缺了,翻翻自己祖上的招数,再向外借鉴借鉴,糅合一下子嘛,在不与国家政策抵触的情况下怎么能吸引信众怎么来,全天下都给你开放,还会帮助道教建立道学院,只要你有本事把自家发扬光大。北地的全真道各支也被陈鸣派去打招唿了。包括佛门! 教派这东西陈鸣自个玩不来的,他脑袋里没那么多东西。但是西方的一神教的巨大威力也不是说笑的。虽然在这个时空,一神教是绝对没有buff加成了,中国还要对西方‘反攻倒算’呢。陈鸣挺怀疑的这让人‘不要祖宗’的东东如果不‘改善’一下,贴切中国传统理念,究竟能在中国有多大的发展前途? 然而信仰领域,精神领域的问题是不能不重视的。 弱者被强者征服,强者反倒臣服于弱者的信仰中,如此事例在历史的长河中并不少见。 所以呢,这玩意儿也不是纯粹的民族文明自信不自信的问题。 就好比蒙古人,成吉思汗说:要把青天覆盖之地,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结果杀进中亚的蒙古人没多久就变色了。这当中当然有蒙古人出于对当地的统治考虑,但不管怎么样,精神的领域是必须要认真考虑的。 陈鸣明知道道教的战斗力弱的一逼,也不得不把道家推了出去,还有佛教。只在大方向上做了规划,并且划定了界线,一些问题上不能错上加错。那什么避世、消极之类的东东…… 但是如此做的效果究竟有多大,陈鸣也说不准。就他前世所知,佛道在中国信徒眼中已经不分家了,真真是给玩坏了。就陈鸣上辈子的一个表姨来说吧,她供奉的有观音,有龙王,当初陈鸣表姐上学的时候,神龛里还供的有包大人,也是跪了。 上辈子有人说中国人无信仰,所谓的‘信仰’也都是有所求的伪信徒和浅信徒,准确的说绝大部分的中国人信的是‘利益’。在官方的嘴巴里全国是有一亿各教派信徒,而‘砖家叫兽’的估算中是有三亿,更有调查组织宣称——他们的‘调查期间’自称自己是无神论者的中国人只占15%。 但甭管是多少吧,作者是不能在写了,意思意思。 陈鸣现在就有点尽人事听天命,就看道教的正一、全真,佛门的各支派会把局面做成啥样了。说真的,他是很佩服有信仰的人的,即使是那在天安门搞那啥的轮子信徒,那些人真的是小母牛坐导弹——牛B轰轰! 漫天的雪花中,清越的钟声远远传来。 传到冯营镇的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传到冯营镇一所所农牧学校、医院的每一个师生、患者耳中。 大草原上一片雪白,冯营镇的妇幼保健院是镇子里所有地方中最最忙碌的地方。这里就是一处‘圣地’,装修简洁又不失温馨的病房里不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或是产后妇女的唿唤。 今年是陈汉大开方便之门的时候,除了劳改营,不管是那个地方、民族,不管是什么身份,产妇到了预产期前三天的时候都能送到妇幼保健院来。所以冯营镇的妇幼保健院里住满了产前产后母婴,也不足为怪。即使冯营镇的妇幼保健院只是整个承德大区三个妇幼保健院之一。 吃饭的时候到了,保健院内的医护人员推着装满营养餐的小车,挨着床位编号一家家的送上午餐。这或许不可口,但绝对对母体有益。 当地的汉民百姓没什么可感激的,现在他们除了朝廷分给的田地,一无所有,很多人还都欠了一屁股的帐。但是当地的蒙古人,尤其是那些蒙古贵族,成群的把牛羊送到保健院来。 草原上的医疗条件是什么模样,用屁股想都能明白,即使是那些贵族,他们也很难保证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康的诞生。妇幼保健院当然也做不到如此,但这里有干净、整洁的环境,可以减少细菌对母婴的伤害;这里有中国手艺最高超的产婆集中培养出来的弟子,这里有产钳,必要的时候甚至可能做剖腹产…… 虽然很多人印象里的剖腹产是现代人手术,但在西方,西历1610年就已经有了第一例记载的剖腹产手术,但是那一例手术中,母亲在手术后只活了二十五天,婴儿却活了九年。后来到了1689年,西方才有了第一例成功的腹产的记载,母亲和婴儿都活着。到现在这个时候,虽然剖腹产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成功率,但己是西方一种很常见的手术了。 而在中国,司马迁所写的《史记·楚世家》中,就明确记载:“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南朝历史学家裴骃所着的《史记集解》中,也记载了一条剖腹产记录:黄初五年,当时的皇帝是魏文帝曹丕,汝南人屈雍的妻子产子时,“从右胳下水腹上出”,而产妇剖腹产后,“平和自若,数月创合,母子无恙。” 这些是‘剖腹产’这三个字被陈鸣‘发明’之后,他下令手下秘书处人员寻经论典,从翰林院搬回南京的那满满的二十个大书库中找出来的佐证。看的陈鸣自己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 在现在这个时代,中国的妇幼保健院的生活质量与医疗卫生手段都堪称全世界首屈一指。这些日子里在三个保健院中平安诞生的婴儿也不是一百两百个,成功率比之以前高的太多了,名声传遍四方,妇幼保健院里就是最普通的清洁工,都受人尊敬。 出于对孩子的重视,这妇幼保健院简直比医院的影响力都要巨大很多。 如今的冯营镇,每个月都有上百的新生儿降生,这还是因为冬季来临,路远的人都不再将母婴送来了,也让忙碌了好几个月的妇幼保健院上上下下松了一口气。 305号房间门口,透着门缝,赫勒木双眼贪婪的打量着房间里那个笑语晏晏的与护理员说着话的女人,她的年纪不大,长的也不漂亮,有着一张蒙古人传统的大脸和一双小眼睛。 她就是赫勒木的妻子娜仁托娅,而被娜仁托娅抱在怀里的那个婴儿,就是她与赫勒木的第四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安安全全的活过满月的孩子,还是一个长的漂亮的男孩。 细皮嫩肉的小胳膊紧抓着母亲的乳房…… 赫勒木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冲进房里去,他浑身都在颤抖,双目通红。站在赫勒木身后的两个国安对此对视了一眼,只要赫勒木敢有别的举动,他们就要立刻将其控制住。 赫勒木没有别的举动,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渴望。那是一个父亲想要亲手抱一抱孩子的愿望。因为他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妻子和孩子最好。 作为一个被抓的满清细作,作为一个被抓了之后就背叛了满清的满清细作,作为一个刚刚带着国安捣毁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联系线后,马上要往东北跑的满清细作。赫勒木作为一个双面间谍,这时候没有冲动的人权。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天子冕服 南京太子府内,陈鸣第一次穿上了天子冕服。裁剪好了,重要先试一试的。 冕服并不是明朝的模式,明代的冕服制度多有更改,在沿袭前代的基础上,冕綖下承以冠武,而不加于通天冠上。陈鸣现在穿的是汉式的冕服,确切的说是东汉的,西汉的完全寻不到史料了。 文彩十二章,玄上纁下,主要由冕冠、上衣、下裳、靴组成,并加上蔽膝、绶、佩等配件。 挺繁琐的,浑身上下叮叮当当的。万幸这一套陈鸣不用天天穿,一年穿上两三次就行了,虽然看起来很漂亮,把他自己也衬托的十分威严,大大的穿衣镜里陈鸣转了转,却总感觉浑身都跟被什么东西裹了一层一样。他的不喜欢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不方便。 按照中国的古制,冕服是大夫以上的礼冠与服饰。 汉代儒经所整理出的周代天子的冕服共有六种,按尊卑次序依次是: 大裘冕(旒数不详,推测亦当是十二旒) 衮冕(十二旒) 鷩冕(九旒) 毳冕(七旒) 絺冕(五旒) 玄冕(三旒) 冕服的等级从高到低自然也分为六种。 精美到极点的服饰亮瞎了牛顿和罗东尼的两双狗眼,这是外国人从未能目睹过的精致,龙凤山水,日月星辰,眼神并不显眼的刺眼,衬托出的是陈鸣浩浩荡荡的帝王之风,中国刺绣工艺最高最杰出的代表。 “《诗经》有云: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虞皇的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凤】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为十二纹章,日、月、星辰昭明,象发生万物、养成万物。山龙兴云雨、能适应沾物济众以配天。火明而炎上,强调明理崇礼精神。又如虎,严猛;蜼,智慧,象神武定乱。粉米粒民。黼象割断能决。韨象背拂于非义,或君臣可否相济。”陈鸣感慨自己的大脑了,这样的一段话自己竟然能一个字不错的背下来。 但他背这段话可不是为了装逼的,而是要给牛顿和罗东尼传达一个意思:“我欲寻东西放绘画大匠,绘图留像,以存后世。”这东方自然无须担忧,陈鸣想让他们从西方搂出来一个油画大家来。 这油画如果画出来后,完全可以传去欧洲装装逼吗?让那些洋人看看中国皇帝的行头。 冕旒随着陈鸣的摇头哗啦啦的发出清脆的碰撞,现在陈鸣连大动作都不敢做,万一那珠子扯到一块了呢?哦,是旒,不是珠子。他心理面挺麻蛋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即使知道这东西的代表意义,但又有几个对此真正喜爱到骨子里,天天穿着也不嫌烦呢?陈鸣他本身也不是一个疯狂的复古者啊,就拿中国现在百姓们的着装来论,汉服自然是主流,短装的比例也越来越多。也没见他理会一下,还乐见其成呢。 他穿越了,他重兴汉室了,他还要振兴华夏,但没必要杜绝他‘之前’的诸多的生活习惯。短装这东西确实比汉服方便么,看社会发展喽,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一个极其现实的国都。 陈鸣目光炯炯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冕服,自己终于要穿上它了,穿上这个华夏中央集权社会的象征。《尚书正义》有云:“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以衣冠来区别身份是中国自古以来的规矩。 天子十二旒冕十二章服,十二章。 太子、王九旒冕九章服,世子用八旒冕七章服。 公七旒冕五章服。 侯五旒冕三章服。 这是陈汉新定的典礼。 这眼看着时间就到腊月了,距离二月份陈鸣登基也没几天了,不仅陈鸣自己的一应服饰准备要丝毫不差,还有太上和皇太后,以及皇后嫔妃皇子公主,再有外来国宾时辰,就比如朝鲜、日本、北郑、广南、暹罗,以及亲自到来的琉球王,这些人的服饰也要准备着。而下面的亲贵重臣么,就各自准备自己的了。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江南的刺绣高手都成为了绝对的抢手货。要知道陈鸣登基之后,就要册封群臣了,那些臣子在陈鸣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可以只穿官服,但受封之后,去偏殿更衣,可就要‘衣帽整齐’的来拜谢陈鸣了。 有大宴的! 国宾馆里,尚喜【尚穆王】欣喜的照着镜子,九旒冕九章服,上国恩惠,依旧承认琉球王郡王一级的位置。这可比尚喜刚刚与陈汉签订了《港口通商协议》,把那霸港和奄美大岛租给复汉军水师作为军事基地,从而收获了第一批足足五十万银元额款项,还要高兴的事情。 琉球最近几年的日子很不好过,四年前,也就是复汉军起兵还没发达的时候,琉球下属的八重山群岛发生闻所未闻的超强地震,引起超过二十丈高的大海啸。对于琉球影响甚大。 而萨摩藩的藩主,岛津重豪那个蠢货,天天拿钱往水里面砸,拐过头来就使劲的压榨琉球,尚喜那两年过的日子是叫一个水深火热。万幸天朝永盛,解救琉球于水火之中,不然尚喜真的难以想象琉球国要等多少年才能喘过气来。 “大王。”向克相走到了尚喜的身边轻声唤道,这是向氏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尚喜的大女婿了。 在琉球,向氏与尚氏完全就是伴生关系,分都分不开的。 很有点辽国的耶律氏与萧氏的味道。“张天师已经莅临朝天宫。” 尚喜双眉向上一跳,脸上露出了欢喜的颜色,琉球国别看那么的小,但也是尊道的。不仅如此,还有琉球本土的神道和佛道。前者算是本土宗教,以龙宫信仰、妹神信仰、御岳信仰、祖灵崇拜等为核心,后者却带着浓郁的日本色彩。 琉球人的佛教分为临济宗和真言宗两种。前者算是禅宗南派五宗之一,后者则是日本佛宗。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蕴含着浓郁的日本人身影。 现在的琉球可不比被萨摩藩控制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以尚喜国王之尊也不敢对真言宗指手画脚,就因为日本人的存在。 现在所有的压制都一去不复还了,不管琉球百姓是如何对待佛教的,尚喜自身是不会再拜佛礼佛了,他要崇道。琉球人何时开始信仰道教,已经遥遥不可考了。琉球虽然没有道士,但民间有信仰在就行,琉球百姓也有祭灶、祭祖、扫墓的习俗,还有三清殿。 “待见到天师,孤必要请一位真法师!”换下冕服,吩咐手下人仔细收好,尚喜带着人就兴冲冲的奔去朝天宫。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张天师,天师道第五十七代天师张存义,那还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尚喜只知道这位张天师道行甚高,当初还是大青果的时候,入觐京师,奉旨祈雪,有效验,被乾隆皇帝赐道冠法衣,那还是五六年前的事。而那时候的张存义年纪还不过十八岁。 现在他是道教协会的常务副会长,会长的位置空悬,因为天下道门虽然分正一、全真两派,可正一有一个张天师,而全真自从清初的王常月之后就再无摄领一派的人物。要不是张存义的年纪真心轻了一些,而且身子不好,陈鸣还不知道历史上的张存义不足三十岁人就‘羽化’了。张存义就是名正言顺的会长。同时他还是那啥局的常务委员! 陈鸣并不知道国宾馆里的这一幕。 尚喜欢欢喜喜的带人向朝天宫里赶去后,向克相也回到房间里换下了身上的琉球官府,一身汉服大袖翩翩的走出了国宾馆。 上国的国都真大了,这一座城池向克相就觉得比整个琉球都要大。小小的那霸比之这座威严庞大到极点的国都,那就是树洞里的蚂蚁。 天朝上国,从来没有出过冲绳岛的向克相觉得这四个字说的真再正确不过了。 对比低矮狭窄的首里城,自己眼前的这座城市可不就是天上的神城? 所在岛屿有三分之二是三地的苦逼向克相,自从来到南京以后,最大的愿望不是去皇宫见上国的君王,而是能好好的在南京城里转一转,最好将自己手里的钱全部花光。这毕竟只是一个年纪才十五岁不到的孩子。 向克相虽然很想自己一个人出去,但自幼受到的教育告诉他,那样做太危险了。所以他带了两个随从,只是这三个人都没有发现的是,还有一个穿着青色汉服的人正始终随在他们的后头。 “夫子庙有什么好瞧的?有本事你就去秦淮河上的花船熘熘?爷才真服了你。”向克相是尚氏的内定大女婿,向家就算再怎么着,向克相也是不敢花船上玩玩的。 作为国安的一员,这个跟梢的国安成员一脸受不了的看着兴致勃勃的向克相的背影,他是真服了这位小爷了。这都出来第几次了? 不是第五次就是第六次,每每都跑来夫子庙,“呃……”国安成员内心里在咆哮。 而这边的高士达也受到了最新的报告,尚喜本人带着随从跑去朝天宫了,琉球队伍里还有一个向家的小少爷跑去夫子庙了。 高士达没有鄙夷,而是很理解的笑了笑。当初他从荆州来到武汉的时候,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去紫阳湖边的大朝街转转,在心理面一次次的发誓要有朝一日在这里置买下一套房子。现在想来虽然可笑,但当时的自己何尝不是现在的向克相呢? 高士达已经哪个在郧西带人偷红薯土豆的贼头了,也不是荆州福泰来酒店的小二了,他是国安五处的副处长,众所公认的少壮派精英。以他的身份早就可以在武昌紫阳湖边的大朝街买下一套宅院了,甚至他把自己的身份透漏出去,捧着宅子送到他跟前的人能挤破他家的大门。高士达不会这么的做,身份不一样了,经历不一样了,看问题的目光也就不一样了,对事物的感觉就更不一样了。 但现在的高士达回忆起当初的自己的‘宏伟大愿’,有感慨,有微笑,有世间的很多味道,但唯独不会有嘲笑。 “派人盯紧了。”虽然满清鞑子不会自寻死路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搞那啥袭击,扰乱陈汉的登基大典,但什么事儿就怕一个‘万一’。而且有很直接的证据表明,这段日子天南地北的江湖人都朝着南京跑来了。 脑子都不用去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这些江湖人可不是一个个都守规矩的老实人。近来一个月里,南京城的治安下降了一个档次,各类案件层出不穷,让现在顺天府尹位置上坐着的岳文海火冒三丈。 “大人,大报恩寺……” 眼看着高士达就要陷入回忆里,一个声音把他唤醒,刚刚有点迷离的目光立刻炯炯有神。 “大报恩寺怎么了?”后者就在秦淮河边上,里头的大琉璃塔主意让任何一个来到南京的人神往流连。 “德川幕府的老中田沼意次现在就在大报恩寺。”日本使团中本来还有一个亲王呢,但被陈汉外交部给拒绝了,麻蛋,顶着天皇的帽子很舒爽是不是?到现在也不给个话,那就是不愿意摘下了?陈汉怎么会还让日本天皇的使臣入境? 高士达知道手下是什么意思了。轻轻地摆了摆手,“不碍事。秦淮河那么大的地方,他们两拨不见得就能走碰头。”况且就算走碰头了又如何?田沼意次还敢让人动手吗? 当南京城内外保持治安的武装警察是摆设木偶么? …… 兰州城外,裹着如同一只胖狗熊一样的王三川正再与同样若是狗熊的朱世海道别。 后者要去南京了。 朱世海的告状告赢了,但是复汉军森严的军机军规中确确实实没有可处罚那个营官的相关规定,永靖镇的事儿说的再直白点,就是因为战争致使平民生命和财产损失太大,这不再之前的军规军纪当中。 所以那个营官只是被记过,然后三年不准晋升。 但是朱世海的家族当中那些余下的血亲,对于他却是一面倒的指责。因为这样一来他们朱家就得罪了大兵了。 朱世海跟朱家分开了,不是朱家把朱世海除籍了,因为按照现在陈汉的相关遗产继承法例,朱世海老子的产业他拥有着无可置疑的继承权。 所以朱世海分到了朱家的一部分产业,然后他把自己手中的地‘存到’了刚刚建立起来的甘肃军民股份公司,拿到了三千五百股。然后朱世海卖掉了他手中的一个小宅院,两间店铺,手中有了钱的他要离开兰州。 “浩容,既然要抛开旧业踏上新途,那就不妨把自己逼得再绝一些。新学最好的学堂都在南京,我在那里等着你来。” 朱世海身后的马车里装了半箱子的书籍,不是四书五经,散文札记,而是法令。整个兰州城里他能收集到的全部法律书籍,不仅有新朝的,还有明清的律法,只是对比三年前还有刊印的《大清律》,《明大诰》只剩了一半。 朱世海发誓,要把所有法律法规上的漏洞全给堵上。他愿今后天下再无自己这般有仇而不能报之憾事! 第五百三十七章 再以中国为师 大报恩寺的一间厢房中,田沼意次双腿盘坐在榻上,一旁的香炉青烟袅袅,身前的三元紫砂壶的壶嘴也冒出来一缕清幽的茶香。田沼意次在享受着难得的静暇。 人海闹事之中的宁静,更有种禅意在孕育。虽然田沼意次不信佛,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不通半点佛理。佛教在日本流传还是很广泛的。他的BOSS德川家治也是很崇信佛教的。田沼意次此来大报恩寺的意图只是单纯的为再见一见瑰丽无比的琉璃塔。 真的是壮丽无比,摄人心魄。如此之宏伟魅力之大宝塔,也只有在中国这样的国度里才能出现。在日本,田沼意次想都不敢相信。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佛寺厢房,自己突然的被这闹中取静的禅意给触动了。 田沼意次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放松过了。他从纪州藩的一介下级武士开始,跟随德川吉宗来到江户,一路攀升,俸禄从六百表增加到一万石,成为御用人。然后又被德川家治提升为老中,多少年了,他的大脑就无时无刻不再为各类各样的事情所充塞,不再为解决应对各类各样的事情而转动着脑筋。 现在他的大脑终于可以休息了。在大喧哗中取那片大寂静,正像光华如太阳,其中还有不见光线的黑子。绝对的寂静是找不来,但能心静自然视大闹若不见,可以更认清自己的心。 向克相此刻再一次站到夫子庙的牌楼前,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眼睛里是满满的兴奋。尤其是秦淮河上飘荡的那两个大大的热气球,六朝山水,九曲风光,那就是最显眼最吸引人的广告词啊。 自从报纸上刊登广告以来,小广告业务在中国大地迅速的泛滥。 很多商家突然发现,自己的宣传有了新的招数,他们只需要印刷上一批并不需要多么精美的小广告,然后大街小巷里铺天盖地的那么一贴,宣传效果可就比口碑强多了。好酒不怕巷子深的经营理念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抛弃。特别是到了庙会时候,这些人也纷纷无师自通,派人在街口人流汇集处传发小广告,全力的宣传自家生意。 向克相刚在牌楼底下站住,俩个身上挂着厚厚一个大粗布袋子的‘传发’人员就围了上来,这一个是来自夫子庙旁边秦淮河的雇佣人员,另一个来自大报恩寺旁边的吴记汤包,更绝的是这小广告上竟然还印了初步的指示地图。 摇着手上那份汤包店的小广告,向克相对身后的跟随说道,“走,咱们去大报恩寺。” 喜欢画画的向克相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画出一副《清明上河图》一般的传世名画,之前他心中要‘画’的是《首里风光图》。悲哀的琉球小国,能用画作的形式将一切都记录下来,这是向克相的希望。但是随着中国的出现,日本再也不是威胁了。虽然琉球国内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中国迟早会吞并了琉球,可哪有怎样?说的好像是日本不想吞并琉球一样。 对比蛮横贪婪的日本,强大富饶又数百年恩惠琉球的中国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就算真的被吞并了,那也比被日本吞吃掉要强。看看那个苏禄候,现在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了。 向克相把自己之前的‘愿望’全都遗忘了,他觉得现在自己有条件,也有能力将‘愿望’放得更高一些了。比如现在他的‘愿望’就是将整个南京城画下来,而南京城外拥有着二十余丈高琉璃宝塔的大报恩寺就是他很喜欢去的地方。 每一次出来,他都要去夫子庙;每一次来夫子庙,他都要去大报恩寺。只是大报恩寺虽然从不闭门谢客,可琉璃宝塔却不是谁想登就能登的。向克相期望着自己能正好撞到登塔,然后他好在高塔的最顶层俯瞰整个南京。 现在的整个南京城都处在祥和的气氛中,这是一种盛大节日到来前的孕育。向克相十分期待中国新年的到来,他的大脑都想象不出到时候南京城会热闹成什么样子。对比他在华夏大博物馆里看到的《清明上河图》真品,向克相就觉得这个时候的南京比清明上河图上的东京汴梁城更繁华富饶。 朝天宫里,尚喜终于见到了张存义,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琉球王的请求,张存义高兴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这简直是正瞌睡的时候送来了一个枕头啊。他当场就应了下来,答应不仅会向琉球派遣得道高人,还是他们张家的嫡支。尚喜的脸上高兴的也笑出了花,他端起了茶盏就要舒心的润一润口,而就在这时! 大报恩寺里的田沼意次依旧闭目养神,大报恩寺外的向克相用勺子舀起一个汤包,正小心的咬破皮。 太子府里的正在提笔写字,批改着奏折,王宫当中的陈惠也继续着自己的修生养性…… “轰……” 一声巨大的响动从南京城内传了出来。 盘腿坐在榻上的田沼意次滚了下来,不是被震得,而是被吓得。这声音太大了,大的他都下意识的要站起来,可他的那双腿是盘着的,所以田沼意次从榻上滚到了地上; 向克相在惨叫,那一声巨大的响动让他反射的一哆嗦,从破开的口子里流出的汤汁泼了他一脸,向克相脑子里也不去想怎么那么大的爆炸声,嘴里发出惨叫,抓起手边的帕子就猛擦着; 朝天宫中,张存义的衣襟上全部是茶水,他正在喝茶,手一抖,一盏茶全倒在身上了。尚喜则在拿着帕子猛擦脸,他已经端起茶了,所以一碗茶都倒在了他脸上。也亏得茶水已经不烫了,不然他就要受大罪了。 被这一声巨大的响动‘倒霉’了的人可不止他们仨。还有王宫里的陈惠,打着麻将的王后,念着佛的王太后,太子府里正批着折子的陈鸣。 正在批着折子的他手一动,手中的笔在折子上哗啦了长长一道直线。“怎么回事?快去查。”陈鸣勃然大怒,他没有感觉到地动山摇,所以这不是地震。那就是爆炸了。 是人为的吗?西北的,还是东北的? 陈鸣撂下笔,站起身来,眼睛里孕育着无尽的怒火,就像一座要喷发的大火山。如果真的是残清搞的恐、怖袭击,陈鸣一定会让满清的残兵渣滓们体会到他怒火的可怕。开春化冻了,他就让水师猛攻辽南。 …… 南京二号兵工厂里,一处大院子如同被风暴横扫了一样,到处都是烂砖碎瓦,残破的院墙外还染着零星的几点血迹。 这是一个很孤独的大院子,周边都是操场,而大院子内也只在中心处建了三间聊聊的平房,现在这三间平房已经很彻底的‘粉身碎骨’了。再建的话一定很省事。 不。不只是这三间平房,连带平房外头的栏杆啊、休息时的木头桌椅啊,还有一个水井,都完全被摧毁了。水井只剩下光秃秃的井口,之前的轱辘架丁点不剩,连井口边垒砌的青砖都给蹦飞的砖瓦打的霍霍牙牙。 如今主官军工这一方面的陈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二号兵工厂,看着眼前的一幕,愤怒的神情在他脸上浮现。这样的院子都是火药试验场地,是整个军工厂最最危险的地方,按照复汉军的规定是不准囤积大量危险品的,也就是这里只能一点点的进试验品。 可眼前的一幕清清楚楚的告诉陈嘉,这些实验员一定没有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如果只是一点的试验品,怎么会闹出这般大的乱子呢? “张霄,你告诉我,这里头存了多少苦味酸?” 陈嘉都要给气炸了。这眼看着就要封爵了,自己手下人竟然给自己捅了如此篓子,关键时刻掉链子啊有木有?他都想把军工厂的负责人张霄给切碎了喂狗。 在陈嘉到来之前,张霄已经到现场了。四个宝贵的实验员连尸体都找不全,他眼睛里也充满了懊恼和苦涩。这方面自己怎么就疏忽了呢?而谁也没想到苦味酸的爆炸威力是那么的大。 这东西是陈汉今年才从英国人手中拿到的,在英国也刚刚被发明了三年,发明人P·沃尔夫,是一种黄色结晶体,在英国是作为黄色染料在使用的。 谁也不知道太子爷怎么就知道这东西配上雷、汞能那啥的,而且威力真的很巨大。看看眼前的场面,就是重型火龙弹爆炸了也不至于这幅模样啊。 “大人,真的就是一桶。”张霄说带进院子的苦味酸就是一桶,而至于是五斤的还是十斤的他就不知道了。陈嘉看都懒得看张霄一眼,这家伙不能再用了。态度不行了!这样的‘认真负责’态度绝对不能再坐在军工厂的位置上!【别觉得几斤苦味酸的爆炸威力小,那动力是黑火药爆炸威力的100倍】 张霄纵然是陈嘉的老手下,陈嘉这次也不会保他了。 出了军工厂,陈嘉坐着马车去太子府上的时候,路上还在心疼四个实验员的死。复汉军的军工系统即便有了很不错的发展,这些实验员一个个也都是宝贝疙瘩。今天一下子就折了四个。 陈嘉见到陈鸣的时候,陈鸣已经知道了原因经过了。他很严厉的训斥了陈嘉,谁让陈嘉是整个军工体系的领头人?要知道这次大爆炸对南京的影响有多恶劣,给百姓带来了多大的惊慌,驻军部队都一律紧急集合了。 “这事情要引以为戒。你回去后,立刻清查各地的军工厂,严谨任何违背规章制度的行为重复出现。一经查出,严惩不贷、至于二号军工厂的主管,就让他去养老吧。” 军工系统有什么地方安全的能养老?陈嘉才不会把张霄调到自己眼皮底下呢。肃声领命的时候他心底里已经有一个安排张霄的地方了——残联。 军工系统死伤残疾多,不管是正常人,还是聋哑人,这些伤残人员都要有一个妥善的安置。死去的就不多说了,家属自然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那些伤残人员,平日里逢年过节军工系统也是要慰问这些有功之臣的,那么谁来管这个事情呢?残联! 军工系统的残联。 张霄对此有什么反应那都是不仅要的事儿。就在陈嘉来找陈鸣请罪的时候,南京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简单的减少了这个事情,那就是军工厂爆炸了,声音动静大了一些。 陈鸣处理了事情后,人也起身向着王宫赶去。据宫里传来的消息,王太后被这次大爆炸给吓了一大跳,还有他老爹,以及正招唿人打麻将垒长城的老娘。 田沼意次乘坐马车离开了大报恩寺,手里面多了一份告示。“呦西,中国人的火器,大大的厉害。”一次实验而已,爆炸声竟然震动了整个南京城! 对中国历史有一定了解的田沼意次立刻就想到了明末天启六年的王恭厂大爆炸,只是这次南京的大爆炸远没有北京的那次大爆炸具有毁灭力。 田沼意次并没有幸灾乐祸,甚至他还很羡慕如此的大爆炸。因为从另一个侧面来看,这何尝不是中国人强大的标志啊?南京城二号军工厂,这只是中国诸多军工厂中的一个啊。 田沼意次甚至想到了一百七十年前,当初丰臣秀吉倾尽日本精锐攻朝,中国的明皇朝明明已经处在王朝的晚期了,只动用了几万人就让关白大人的生平大愿遗恨朝鲜。那愿意就在于火器,明军的大炮根本不是日本人可抵挡的。 而现在…… 一百多年过去了,中日在火器上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更加的拉大了。别的地方不说,只说南京城城墙上那一门门黑黝黝的大炮的炮口。田沼意次派出专门的人来打听这一消息,南京城,中国人光是在南京城头就布置了三百多门炮,这是个让所有日本人都惊呆的数字。 田沼意次还想到了中国国力的强大。武力的强大并不是穷兵黩武,而是由中国的富饶做后盾的体现。他想到自己进入中国后看到的一切,中国人并没有拘束他的行迹,只要不闹事,田沼意次他们持着中国外交部开给他们的证件,可以南了北的到处游玩。 田沼意次虽然始终待在南京,他使团中的一些人已经北上江淮,南下闽浙了。 这些人也陆陆续续的向他传来了一些信件。 离开了南京北上,黄淮的城市虽然没有江南那么的漂亮和富饶,但广袤的黄淮大平原上一望无际看不到头的农田,却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根基的表现。一块块被大小道路切割的横平竖直的农田,农田中一排排的树木耸立,虽然没有了绿叶,却整齐的仿佛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就像南京城墙上的中国士兵。那描述当中的大平原上的田地令田沼意次感到敬畏。 广袤无边的辽阔农田啊,比整个江户湾还要辽阔的平原沃土,这是山多地狭的日本所无法想象的事。 农业在传统的东方国度里是再好不过的衡量国力的尺标! 无农不稳!对于一个真正地大国,这四个字永远离不开。黄淮那广阔的大平原明显是经过严格的规划,灌溉体系也正在一点点的覆盖整个平原地区,数以万计的农民在农闲时间被中国的官府用粮食和工钱引诱的走出家门,用他们的劳动来完善着整个灌溉水渠攻城,等到这一切完成之后,这里的产量可想而知。 从南京出发顺着大运河而动,杭州、苏州、淮安、扬州、常州、镇江、湖州、无锡、嘉兴、绍兴、宁波等瞪城市都相隔不远,这些大小的城市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城市群,再加上入海口的上海市,可以说整个中国长江流域的精华都集结在这里了,这也是现今全世界最庞大的城市群体。如果顺江而上,过了南京向西还有芜湖、池州、安庆、九江、武汉,也是中国的繁荣之地。 田沼意次自己都没有发现,随着这些‘调查’的一份份传来,伴随着他留在南京城的日本使团人员不自觉中也完成了一次思想上的转变。 之前不少的日本人就觉得,中国虽大,却并不见得要比日本富裕多少。毕竟德川幕府统治下的日本也大体安定一百多年了,处在一个‘王朝’的中期,社会财富积累的并不差。他们就是之前见到了上海,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情全都是真的。他们都很怀疑这是中国新朝搞出来的面子工程,就像当年的隋炀帝锦缎裹树一样,把重要的上海搞的富丽堂皇,用以装点门面。 可事实却告诉他中国人根本没有打肿脸充胖子,上海的繁荣是中国社会发展到的自然结果。 那时候南京的名胜古迹和千百种的美食,都让日本人提不起兴趣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明是寒冬时节,江南阴冷阴冷,田沼意次等人的心里面却都如同炙热的岩浆在沸腾。 “再以中国为师,中国的政策一样可以用在日本!” 第五百三十八章 从西南到东北 第二天早上,姚氏醒来时候陈鸣已经不见了。她也不意外,昨天晚上她太累了。身边的大丫鬟带着几个小丫头端着热水捧着毛巾过来服侍。 姚氏穿上衣服,梳妆打扮后时间都已经走过了八点。 明明是在屋里,姚氏的穿着就还活像在外面迎风‘晒’雪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幼在台湾哪长大的姚氏,现在依旧怕极了北方冬季的严寒。 “母妃……”姚氏的儿子说话已经很清晰了,穿的更跟一毛球一样。三岁大的娃娃被嬷嬷刚放到地上,蹬蹬的就跑到了母亲身边。 摆上了早膳,姚氏胃口还没有开,只吃了一个糯米球,小家伙也跟着喝了半碗碧粳米粥。 虽然在前世陈鸣看到的N多小说了,碧粳米已经是很普通很普通的货色了,但是正宗产自河北玉田县的碧粳米,在满清时候真真就是皇家享用的贡品,粒细长,微带绿色,炊时有香。 陈汉立足南京后,地方贡品之类的都成了标示的东西,而不是真正意义上供皇家独享了。如这玉田县的碧粳米,就有内务处的人专门在这里收购,绝对的精中选精。再或则是化州橘红、德庆贡柑、京塘莲藕,都是如此。哦,这京塘莲藕指的可不是北京南京,而是广州的京塘村。 陈鸣太子府的地盘够大,不管是良娣,还是选侍,人人一处独门小院,门一关自己就是BOSS。李小妹因为自己也不在婆母跟前时刻尽孝心,她也就没让人天天往她那儿跑。姚氏现在小日子过得挺舒坦的。 不过再有俩月她们就要进宫了,皇宫跟现在的太子府可是两码事。 “你们都想的怎么样了?要出去就快点拿主意,等你们的名字上了内务处的名单,除非是太子爷发话,谁也替不了你们进宫。”姚氏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说真的,她也不想放身边的丫鬟走,尤其是大丫鬟。都用熟用惯了的人,相信很多人也都是对她忠诚的,毕竟她已经有了个儿子。但是现在不走的话,人就真的要给耽误了。 如果给人起了怨心,那还不如让她们走呢。 …… 陈鸣已经到了前堂,各地送到的折子虽然被内阁过滤了很多,但还是在他的桌案上堆放了不少。所有的奏折都按照陈鸣的‘规矩’分作三落,其一是陈鸣必须要看的;其二是内阁认为很重要的;其三则是内阁有争议的。 复汉军的内阁已经设立不短地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个内阁却没有首辅大臣的内阁,一直都没有。 一些事情拿不定主意的就送到陈惠、陈鸣这里来,属于诸内阁大臣本身是各有职务,跟明朝的内阁大臣不一样,陈汉的内阁大臣每个人在成为内阁大臣之前更是各部尚书。 这一决定本是陈惠不放心所为,他觉得如此内阁首辅大臣的权利未免太重了些了。朱元璋为了抑制相权,发起了胡惟庸案,杀了多少人,才免掉了‘丞相’这俩字。现在这内阁首辅大臣在陈惠的眼中就是——丞相。 但是随着复汉军内部一项项法令的确立,军政、财政、政法的彼此分家、牵制和关联,陈汉的首辅大臣与陈惠脑子里认知的‘丞相’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陈惠本人认识到了这一点,但他觉得这第一任首辅大臣的任命由陈鸣来下更好。而且在陈鸣称帝之前,大都督府和太子府那都是超脱单纯的军政之上的存在。 兰州的难民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复汉军顺利进军普洱府,满清的云贵总督彰宝在复汉军进攻大理的时候,就带兵向缅甸退去了。 贡榜王朝不是傻子,知道与复汉军谋和很难了,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朋友。孟驳接受了这支满清的残兵。而至于掸邦的那些土司,虽然他们都清楚今后自己的老大又变成汉人了,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阻挡疯狂逃命的彰宝残军。 陈鸣收到陈永生发来的这封折子的时候,以第一师的行进速度,队伍应该已经开进顺宁、腾越了。陈鸣站在地图前,看着中国地舆图上最西南的地方——腾越厅,这不由得让他想到了腾冲。他还记得自己上初中的时候,课本上就用中国地图连了两根线,一根东西分界线,就是从云南腾冲抵到东北的漠河还是黑河那个地方,是五千多公里;另一个是南北分界线,也是五千多公里。具体的数字是多少陈鸣已经记不清了!如果不是他今天看到地图上腾越厅这三个字,他甚至还记不起这件事。 整个云南都已经被复汉军收入囊中,现在之中国除了扭扭捏捏不知死活的闽中南天地会外,就只剩下西北和东北了。 他的目光从腾越厅一路向北,滑到黑龙江,在他的上辈子,那里就是中国的最北点了,可是这个时空……,他的目光沿着黑龙江中段继续向北滑到更北方的庙街。 库页岛陈鸣不需要看,后者的兵力虽然不多,但万无一失。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力量更弱。而庙街却不一样,邓云率部进入那里已经有半年多了,大都督府的计划是在庙街建立起一个牢固的结点,待到明年化冻后,水陆援军跟进,虽然总兵力还是不多,但绝对有力量一点点扫荡着周边的一切敌对势力。 那里的队伍的主要敌人可不是当地的鄂伦春、赫哲族等等,而是北方的老毛子,要以庙街为结点,顺着黑龙江,在滨海地区将俄国人死死地挡在北边。 所以入冬后庙街后援断绝,俄国人和清军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拔掉据点的大好机会的。虽然老毛子在整个西伯利亚也没有多少人,但他们毕竟在西伯利亚经营了百年时间,一个个军事据点,哪怕是木头的吧,也已经把西伯利亚的一条条河流沟通了起来,全力以赴的话究竟能汇聚起来多少人,陈鸣心里也没谱。 而且那边还有三千土尔扈特骑兵呢。 而清军呢?正规军估计不会有多少,可满清在当地土着中的号召力可不弱,有半年的时间做准备,哗啦啦召集两三千人也不足为怪。 现在庙街与库页岛断开联系已经有小两个月了,虽然庙街的最后一道消息是在一个月前传到陈鸣手中的,但庙街的位置距离海边还有一二百里地呢,能跟大海中的库页岛比么。 “也不知道庙街的情形如何了?” …… 崇祯一百四十六年腊月初二,庙街,气温零下三十度,天气晴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没有下雪刮大风,现在这风刮在脸上虽然依旧跟割刀子一样,但对于庙街的冬天来说已经很亲和了。完全是老虎和大猫的差距。要知道自从入冬以后,这里最常见的是放开喉咙咆哮的暴风雪,没有白天,没有黑夜,狂风大雪就像是喝醉酒了在高速公路上飙车的醉汉,肆无忌惮的横扫着一切。 士兵们往往一觉起来门都打不开了。因为门被外头的积雪堵住了。所以整个新江口城,根本没有任何人的组织,士兵们纷纷自己动手就把营房的大门从向外变成了向内开。 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真切的了解了关外的‘苦寒’。东北的苦寒与这里比就是小菜一碟。所有的人都说上,他们在关内什么时候见到过一夜之间积雪没过膝盖的场景?而在这里他们却已经见过不止一次。 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摇曳不定,连着半个月看不到天上的太阳。走路都要颤着身子,出门必须抹上油脂,必须戴手套。士兵回到宿舍后严禁任何人去用手接枪,怕把皮肉粘下! 在外头执哨站岗时,吸一口气,你都能感受到鼻孔里树立起的汗毛的弯曲的力度,狂风肆无忌惮的往人身上的每一个缝隙里钻。这些守卫新江口的士兵是真的受苦了。 狂风卷着树枝树叶挥动,呜呜的如同鬼嚎,树木哗哗直响,像魔鬼的爪子在朝天空乱舞,漫天飞舞的雪花。这就是他娘的新江口守军经历过的日子。如此今天的晴朗,怎么就不是好日子了呢? 一支百多人的队伍推开了新江口西侧的包铁木门。 几十名俘虏拿着铁锨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新江口里的俘虏很少,眼前的人已经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一了,他们中间大部分人是当地的土着。这些人本来平静的生活在外东北,中原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系列的战争对他们的影响也微乎其微。直到复汉军的到来,复汉军轻易的攻克了庙街,然后扫荡了周边数十里方圆内的部族,还有黑龙江上下数百里流域。这些外东北土着在庙街失陷的哪一条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新邻居是怎样一种人,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他们中很多人有生以来记忆中最黑暗的一天了。 复汉军将他们视为满清的嫡系,是痛下杀手。 现在也是如此。 新江口城堡周边是没有清军与俄军的兵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来过。 如今新江口四周皑皑白雪之下还有上百具清军和老毛子冻僵的尸体,是之前的一场大雪让后者选择了暂时退兵。 几十匹马被拉出了来,然后是数量多达三百多只的哈士奇,也就是雪橇犬。 这种胃口小,无体臭且耐寒,工作认真,还不具备强烈的攻击性的犬类,是眼下这个时候人类最美妙的朋友。新江口城中的哈士奇总数量是四百五十只,它们在雪地中拉拽的雪橇能承载起一个完整的战斗队。再加上数十名骑兵! 一百四五十人的复汉军,以飞快的速度行进到十来里外的一个俄军营地中,后者的士兵数量更少,但是他们全部都是俄国人。 与这些俄国人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的邓云心里清楚,俄军不是清兵,虽然后者也不是正规军,但是俄国人天生就好像不怕死一样。体格彪悍,作战勇猛。邓云这是并不知道西伯利亚的俄国人多是什么身份啊。 “举枪……”近百支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平举向前。 四门轻型的臼炮开始了喷射。 “轰轰轰……”爆炸声在炸响之前,“乌拉……”高喊大叫的俄国人已经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或者是噼柴的斧头,军刀,不成队形的向着复汉军这边冲杀过来。 毫无准备的俄国人明显丢失了战斗的先机,但是他们选择了迎难而上,而不是所在营地里等着挨打。 “瞄准……”士兵们将枪管大致对准敌人队形的密集处。左眼闭上,右眼看着前方,随着敌人的动作不停微调着枪管方向。 他们只有打一枪的机会。如此冷的气候里,复汉军很难在俄国人马队冲到眼前前,再给火枪装好纸弹,即使他们在新江口的时候做的最多的训练,就是带着皮手套给火枪装弹药。 “冲,跟我冲锋——”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俄国人挥舞着手中的军刀,高声大吼大叫着。“为了神圣的女皇,乌拉……” 营地里的俄罗斯骑兵只有一二十个,步兵的数量更多一些,这是一个五十人的营地。一二十个俄罗斯骑兵在炮火的轰击下,随着那老头举着军刀彪悍的向着数量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复汉军步骑兵杀来。余下的俄国人也都挺枪冲锋着。 “预备……放!” “哔……”尖利的铜哨声响起。 “砰!砰!砰!”第一排五十杆火枪打出了一轮齐射。俄国骑兵冲锋的阵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在火枪攒射密集的中间处直接凹陷进去了一块。几匹战马呜咽的倒在了雪地中! 前面的骑兵被一排子弹打到,后面的骑兵依旧毫无畏惧的迎头冲上。 复汉军的火枪随后打出了第二波齐射,又打到了三四骑,整个俄军骑兵数量给消减了近半。 肉搏战开始了! 邓云一刀斩下一名须发旺盛的斯拉夫人头颅,然后左脚连踹,将一名斜刺里冲过来的鞑靼人模样的敌人踹倒。“去死吧!”刀口在那鞑靼人还没有站起来的时候,狠狠地砍到他脖颈上。 他的胸口也挨了一下戳刺,倒在地上的鞑靼人用手中的刀子狠捅了他一下,但是没有捅穿他身上穿的胸甲。 惨烈、血腥的肉搏战极其考验人的勇气与纪律。正规军出身的复汉军陆战部队轻松地抗下了这让人颤抖的重压,反而越战越勇。而最初的勇气消退后的俄国人,在骑兵部队全部倒下后的俄国人,他们就支撑不住了。 邓云再次一刀噼死了一个拿着斧头的斯拉夫人,这个斯拉夫人似乎是个指挥官。他死后俄国人剩余的那点人就彻底崩溃了,有的人转身就逃,有的人乖乖的跪倒在了地上……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第五百三十九章 女婿登门 南京的冬天,温度未必有多么的低,但因为它沿江靠海,水系密布,空气的湿度很大,随着雨雪肆虐,自就有一种侵入骨髓般的湿漉漉的冷。阴冷湿寒! 这里下雪的前奏往往是先下雨,再下雨雪或冰珠,反正都带着水,有别于其他地方的干冷。就像原先的鲁山,一到冬天,小风那么一吹,零下十几度是挺唬人的。可到了南京,温度远没有那么‘张扬’。可这种湿冷湿冷的感觉,零下几度就撑不住了。 而且就因为这种湿寒,南京和北方还有不同,室内室外温差不大,没有热炕头之类的设施,屋里屋外差不离,当初来南京的鲁山众,许多人都众口一词,南京的冬天——冷! 寒风刺骨、冰冻三尺、白雪皑皑、枯岭寒松都是冬天的符号,鲁山是如此,但跟南京扯不上关系。在这里,冬天的感觉就是一个湿冷。 王之政却已经习惯了这种湿冷,他老家跟南京离得不多远,反倒是家就定在了这里的潘茜,对于南京的冬天是一百个瞧不上眼。虽然她也就去年在南京过了一个年。 潘茜就是当年的潘喜儿,是现在改名潘昶的潘满仓的妹妹。两年前还是一个大兵头的潘昶现在已经是正职的营官了,而且是近卫师的一旅三团一营的营官。禁卫军半年前就开始着手重组了,潘昶就借着部队重组的机会,又因为身后岳父的支撑,一跃坐上营官的位置。对于年纪轻轻的潘昶而言,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潘昶的岳家是什么背景且不去多说,能在近卫师里把潘昶撑到营官的位置,那对于潘家来说就是‘天’。就是潘昶的兄弟,改名潘暾的潘满囤,现在做生意也靠着了潘昶岳家的一分脸面。 虽然这让潘昶有点入赘的意思,但对比当年死了爹娘乞讨要饭的三兄妹来说,潘家如今的日子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继潘昶潘暾兄弟成婚之后,他们的小妹,潘茜,也终于把对象拉到了家里。 平心而论,潘茜长的挺漂亮,再加上有潘昶这么个兄长在,在南京也不愁找不到婆家。只是不管是潘昶还是潘暾,从来没想过自己给小妹拿主意,因为大小就在医护营的潘茜跟随的老师,那是陈惠陈鸣面前都能递得上话的人,视潘茜为亲孙女一样,亲自为她保的媒。医护营里有名的后起之秀,王之政。小伙子年龄适当,人也长得斯文,更本分守礼。 潘昶也知道王之政是干啥的,那是拿刀子切人肉噼骨头的,潜意识里他就不愿意自己妹妹嫁给一个‘屠夫’。嗯,现在复汉军医护系统里的外科手术大夫,也有了‘屠夫’的称谓。 没办法啊,医护营在卫生上面做的再好,受制于这个时代的限制,很多做过手术的士兵还是在痛苦中死去,甚至不少人都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很多士兵都知道外科军医的‘厉害’。这些人是多少人口中的‘神仙’,就又有多少张嘴把他们骂的狗屎不如。 潘昶住的房子是禁卫军的五号大院,整个禁卫军军属大院也就五个。这东西名次顺序讲究不大,因为禁卫军真正的高层都不住在这里,五个大院一千多套房屋,连个旅帅都没有。 在五号大院门前下了马车,王之政手提肩扛,毛脚女婿上门怎么能不带东西呢?额头上还渗着一层薄薄的明汗,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紧张的。 穿着一件熊皮大裘的潘茜接着下了马车,手中拎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头上还带着一个熊皮帽子,毛茸茸的,跟大裘一样毛茸茸的领子一搭,把中间露出的那张漂亮小脸映衬的只剩下个巴掌大了。 “走,走,赶快进家去。”明明穿的比王之政厚多了,人家王之政可只加了一件军大衣,露出的领章清楚表明他是军医。潘茜却比王之政显得冷多了。 “你们的军人证。” 要进大院,当然要掏证了。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相片,但证件上对人的样貌是都做了描述。王之政和潘茜还特意摘下了帽子!站岗放哨的士兵对于这下马车的男女本来没什么在意,大院就是住人的,平日中来往进出很多人的。但看到两个人全是上士军医,神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上士军医,这绝对是部队里最受尊敬的人。连潘茜那漂亮的脸都给忽略过去了。 等到俩人戴上帽子,提着东西走进去了,才有人回过神来,“这女的就是传说中的潘家三姑娘吧?还真是水灵。”更主要的是,人家不但自己是军医,拜的师傅更是医疗系统的大拿,还漂亮,去年过年,潘茜满打满算在大哥这里住了还不到一个月,名头就传下来了。而至于潘茜为人如何,自从她在童子营和医护营里长大,就没人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潘昶今天就没去部队,他知道潘茜也就这两天里到南京,所以把假期都用上了,就在家里等着妹夫上门呢。 王之政越来越紧张,身子都僵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唿吸都已经屏住。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都要跳出来一样! 潘茜明显的感觉到了王之政的变化,只是抿嘴一笑。 现在说起来他们俩已经是结婚了,因为结婚证已经打了,户籍都合到一块了。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婚礼。潘茜也知道自己先拉着王之政来自己家是有点小不对,但是潘家跟王家不一样么。王之政父母双全,有姐有弟,潘茜可只有俩哥哥。 虽然这中间有着那么一点小意思,潘茜也清楚自己有点过线了,但她已经决定了,过年的时候好好地孝敬王之政的父母。是的,潘茜他们只会在南京待上几天,然后要迅速去镇江丹徒呢。 “大哥……” 泪珠子哗哗的留下来的潘茜跟潘昶,还有她嫂子唐氏,抱作了一团。王之政放下礼物,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老天爷这几个人都把他给忘了啊。 可时间似乎故意在和王之政作对——走得慢极了。慢的他都以为自己在家门口已经站了半天了。但也奇怪,他噗通噗通直跳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除了发烧一样的脸皮还在通红。在王之政都不知道的时候,潘昶一直在用眼角余光在关注着他。不得不说,小伙子长很不错。虽然他对王之政的工作依旧持有一定的意见。 “大哥!” 王之政看着潘昶叫道。他知道自己这位大舅子的光荣事迹,年纪轻轻能坐上禁卫军营官的位置固然有他老岳家的支持,可打铁也要自身硬,潘昶最差也是有资格与其他人并肩媲美的人物,这都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 “里面走,往里面走。”潘昶拍了两下王之政的肩膀,后者胳膊都要软了。一大一小俩箱子就像两根甘蔗一样被潘昶提了起来。 潘昶的屋子是很典型的江南民居,禁卫军五个大院都是沿水分布的,建造起来自然是江南特色了。进院门就是一个不大的小天井,宽度相当于正房中央开间,长只有厢房开间的大小,加上四面房屋挑出的屋檐,天井漏天部分更加狭小,不过这种高窄天井的设计,具有近似烟囱一样的作用,有利于排除屋宅内的污浊空气。天井还起着室内采光和聚集雨水再通过地沟排水的作用。 正面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左右耳房,再加上后厅。比之王之政家原先的宅院要小的多了。但这里是南京,这里是禁卫军大院。能跟丹徒比吗? 堂屋里一进去就透着暖和,火盆烧得屋子里热热的。家政也端着早就准备的茶水瓜果送了上来,这些军队大院的家政人员多是烈士家属,如此就最大限度的保证人员的可靠性。当然也有一些是军官自老家介绍来的,那每一个人就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核了。 潘暾不在,潘昶让人到门口找人赶快去店里统治潘暾。 王之政惊呆了,“南京已经都有专职跑腿的了?”虽然他经济知识了解的只是寥寥的,但也知道这种被正式称唿为‘行走’的行业最先出现在了贸易口岸,而五号大院却是在南京城的城南,这已经是大内城了,南京的城市经济都发展到这个地步啦? “不是。就是大院门口做买卖的那些店铺的伙计。算是赚个外快。” 潘昶笑着解释说,他眼睛看着王之政,和坐在王之政身边的潘茜,俊男美女坐在一块真的有那么一丝相配。不过出于对宝贝妹妹的责任心,潘昶很想听一听王之政对未来的考虑。 “在野战医院当军医很好,不过朝廷大军已经荡平了西南,如今只剩东北和西北的少许残兵败将,不足挂齿。我估摸着最多两年,满清也就要完蛋大吉了。到时候你还要在野战医院吗?” 军医可实现自己价值的地方很多,但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无疑还是前线战场。野战医院配置着现今中国医疗界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医药,能跟那里箱体媲美的也只有刚被更名的太医院了。 潘昶自己也是军人,知道战场上伤兵对于军医的需要,现在自己的妹妹妹夫,尤其是妹夫,在任何一个师的野战医院都能称得上急救科的顶梁柱,让他就此从野战医院退下来在南京安安稳稳的生活,别说王之政极可能不答应,就是潘昶自己也说不出口。 他可是一个军人。 王之政脑子聪明,当然知道自己大舅子话里的意思。他脸上微微笑起,“这件事,我跟喜儿已经有了决定。” “等到战事结束,我会想办法调入南京医学院。”这是已经铺好了的路,然后再在学校里一步步往上走,争取早日调入中央医学院。现在的中国里,有水准的外科手术医生还是很难得一见的。而外科也已经用它的效用证实了自己的光明前途。“至于喜儿,白老先生有意过个两年将她调去卫生署。”这样俩人就都在南京了。 潘茜在一旁笑的特别得意,这是她师傅亲口许下的,再过两年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女官了。而现在陈汉政府里头可根本就没女的,甚至除了文艺团和医疗系统外,就再看不到一个女性公员。而文艺和医疗方面的女性公员与正儿八经的女性官员也大有不同。但那又如何?白老先生说两年后调潘茜去卫生署,那这事儿就完全板上钉钉。 “喜儿要当官了?”嫂子唐氏失声叫道。两眼中全是惊诧之极的神情,女人也能正儿八经的当官?就连潘昶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女人当官,大几百年下来就没听人说过。虽然众所皆知,医疗和文艺系统的都有女性存在,但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两者的特殊性,而如此一点就已经引来很多人的不满了。现在卫生署里引入女性公员,那就真正的是官了。 潘家的三妹估计是新朝第一批正式的女性官员了。潘昶可没有什么女性不准抛头露脸的想法,最初的震惊之后马上就是满脸的笑,自己妹妹走的越高他越高兴。“不过这事儿影响肯定会很大,大到能震动全国。到时候肯定是人说什么的都会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潘昶的年纪不大,但考虑起来事情很周到。 就像当年文艺团里的女人,什么样的闲话和谣言没有传出来过啊?人红是非多,从来不是二十一世纪明星的专利。而且潘茜长的还那么漂亮,估计流言蜚语是会挡都挡不住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潘昶说话中眼睛继续观察着王之政,这话他不仅是给潘茜说的,更是给王之政说的。先给他提个醒! 潘茜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她有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是当初文艺团的女人,前者在江湖上打滚什么样难听的话没有听见过?潘茜是不一样的。双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的。 如王之政和潘茜这样的家庭,跟中国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是完全不同的。 女方也有着强势的社会和政治地位,并不完全是男人的附属物。男方与女方的已经十分接近了,尤其是潘茜还有潘家做后盾。在这样的家庭里,信任和被信任就是极其重要的。 陈汉律法上认可‘合离’,还改了一个新词——离婚。但是没人想‘离婚’,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选择合理的人总归是极少数极少数的。 信任基于了解。 21世纪很多夫妻之间缺乏信任,表面看起来是一方让另一方无法信任,其实是,自己内心缺乏对自己的信任,总是疑神疑鬼,最终一步步把本彼此信任、温暖的关系,推向互相指责、怀疑,最终出现危机。 潘昶还想不到这么远,他只是很朴素的认为,男人,只要是男人,那就没有一个人能忍受的了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如果潘茜的闲言碎语多了,王之政能做到相信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王之政抓着潘茜的手,语气斩钉截铁。 第五百四十章 最后的权利 “咣咣咣……” 扬州府城周边的乡村镇集,乡官们带着人手,敲锣打鼓的在大大小小的村镇中穿行,将一张张陈汉的法令告示张贴在村头村尾,张贴在镇子公所。 所有的人都给惊动了,不管是男是女,他们从一个个家中一个个小院中走出来,汇集到乡官的身边,或是汇集到村头的告示跟前。 …… 南京城里,陈鸣脸色有些沉凝,因为今天就是新土地政策改革实施的第一天。他心里面对此事很难论出个对错的,他脑子里的那些知识无法清晰地告诉他答案。所以他看着陈惠行使着自己最后的权利。虽然陈惠说的未尝就没有道理,可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觉得没有必要。 现在复汉军并不差钱,等到明年纸币发行,那税务财政就更不差了。陈汉中央完全可以用一分金银储量发行三分乃至五分的纸币。 可是陈惠还是做出了限制土地兼并的决定,他要用‘阶梯式收费’这一划时代的‘创意’,最大程度的扼杀掉让中国历朝历代都为之完蛋的土地兼并——这一主要问题。同时,这也是他在自己数年汉王生涯中所发布的最后一个政令,把高层内部都讨论了多次的阶梯式农税落到了实处。 陈鸣眼睛深邃,他的双眸里仿佛蕴藏着一个大海,让人看不全看不透。这项政策被陈惠很坚定的赋予实施,而他并没有多么坚定的阻碍。 “工商发展是需要很多的劳动力,需要大批的农民从田地里走出来。”陈惠现在很理解这个官连,他说服着陈鸣,“但这个与阶梯式农税的实施有什么关联吗?” “这天底下有多少家庭的田亩数量在百亩以上?”这项法则最终针对的还是那些地主,而且这在一定程度上还能逼的民间零碎的小块土地进行初步的集中。 一百亩地的红线他们根本不需要超过,他们只需要九亩九,就完全可以了。 最后别忘了,陈惠施行了阶梯式农税,可对于家庭田亩数量在百亩一下的家庭可半点也没有增添负担啊。这是在割地主的肉,对于数量广大的贫苦百姓是半点没有伤害。 …… 时间越来越逼近腊月了,云南,平冈镇王柳村,位于大理城的东侧。 乡官贴好了告示就带人离开了,本来静悄悄的王柳村迅速热闹了起来。 村中地主王家。 王澄鑫一脸斥色的训着自家的婆娘,“头发长见识短。我就跟你说过,陈汉法纪严明,南京那是坐了天下的真龙,手下的官兵是不敢胡乱来的。你这婆娘偏偏嘀嘀咕咕的坏事……” 王澄鑫脑袋里的旧思想还是一水儿的根深蒂固,村里过来官儿了,自己作为王柳村的首面人物,就必须出面招揽村老热情的把来人招待款待一番,至少也要拉进家里喝喝茶唠唠话,再杀鸡宰鸭的吃一顿。似乎这样一来自己就能跟新朝的人打好关系了。 而他的老伴却担心陈汉刚任命下的这些乡官乱来,把他们家给‘祸害’了。比如收税啦,征人丁啊,那都是要被乡里乡亲戳嵴梁骨的。所以这乡官带人敲锣打鼓的进村时,她死活拉住了自己丈夫。要等一等,看看风声。 事实上当时王澄鑫心里也是在打鼓,七上八下的,被老伴这么一拉也就缩起了头来。 而事实证明陈汉的官儿还是够廉洁的,根本就没打秋风的样子,毫无一丝一毫搅民扰民的举动。王澄鑫挺起了胸脯来,也就训起了自己老伴。 王家的地主婆却是丝毫不在乎丈夫的训斥,几十年的过活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儿脾气。看似现在在发火,实际上是一点事都没。王家家小业小,她可不愿意冒一丁点的风险。 “老爷,老爷,不好了……” 王家仅有的两个家仆小厮之一,王大这时候疾跑着进了院子来。 还在活动嘴的王澄鑫和地主婆同时一惊,“怎么了……” “那乡官又带人回来了?”地主婆抢先问道。 “不,不是。”王大喘气回答。 王澄鑫夫妇二人立刻舒了一口气。但他们这口气松的有点早了,随着王大接下的话说出口,二人的血压就跟断线了的氢气球,不足的升高。“哎呦,我这头晕。”王氏站不住了,扶着椅子就要坐了下。 “这,这不是劫富济贫么?”王澄鑫涨红了脸,身子抖的如是在打摆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地主婆的声音都在发抖。 “是真的,柳秀才在村头亲自念读的。地主佃户地租不能超三成;农税,百亩田以下的门户二十税一,一百亩到五百亩之间的十五税一,五百亩以上的一律十税一。” “啊……,天杀的陈汉,天杀的陈汉,这是在剜我的肉啊……啊……”腿一软,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如同身上中了一箭样儿的地主婆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就骂了起来。 “闭嘴你这婆娘,想害死全家啊。”王澄鑫本来还在抖个不停,可一听自己老伴的话,赶紧扑上前,一把捂住了地主婆的嘴。新朝可是坐了天下的,是官府朝廷,如何能骂?不要头了啊? 而如此的一幕这几日里在整个中国都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 限制土地兼并,陈惠坚决的出台此政策的最大出发点就是要限制土地兼并的速度。他知道这道法令发出去会惹来不少的骂声,可历朝历代都有一些这样的措施,他对陈鸣的一些说法也保持着犹疑。而且他也认为没事,法令可以发出去就也可以废掉,如果真的碍着事。而他身上的骂声也没关系,因为他就要退出‘江湖’了。陈鸣登基后,如此骂声和痛恨会有一部分转移到陈鸣的头上,但这一样没有关系。 只要军队依旧绝对的支持陈汉。 就在‘阶梯式农税’被推出来的同时,陈汉还出台了一样‘特殊’政策。关于农场的! 这一政策算是对前者的一种补充。这也是陈鸣提出的一个‘创新’! 在陈鸣的‘提议’里,‘农场’是一种有别于通常耕种田亩的存在,更准确的说,它应该是一种变异的‘种植园经济’。虽然中国现在的‘农场’与西方的种植园是完全两个概念,前者甚至就不具备成为种植园的先天条件。 但是名字这东西不就是一个代号么?陈鸣就是坚定的把一样的东西划成了不一样的两截。他赋予了‘农场’一种‘经济’的光环。农场里没有佃户,只有佣工,农场一切向着经济着眼。 这就跟种植园经济有些类似,但形式上又有很大不同。 因为在陈鸣的设想中,未来之中国的农业发展,完全不同于上辈子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而是欧美农业那般的农场经济。当复汉军的脚步占领南洋,登上北美的时候,中国会有超出陈鸣上辈子数倍的田地总量来耕种。 而且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太束缚劳动力了不是? 这个时空的中国日后会成为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农业上也必会是世界上最早引入机械化的国度。那时候随着社会、科技的发展,农场必然会‘淘汰’出大批的劳动力,因为后者的身份不再是佃户,而是雇工么,这些人正好可以补充入工业发展的大浪潮中。 他不知道历史上欧美各国的工农发展是怎么样的,但在陈鸣的设想中,以他所掌握的知识来看,他觉得还很合理的。 在社会科技发展还没有进入到一个相对高的程度的时候,大量的富余人口可以被‘农场’所养活;而等到社会从蒸汽时代进入到电气时代,随着一系列农用机械的发明,农场主自己追求最大利益化的进程里,就会主动地用机器来淘汰一批批的雇工。为新时代工业发展的浪潮提供大量的劳动力。这很和谐不是么? 陈鸣很明白的将‘农场’放到了资本的一边,资本就是为了追求利润而存在,农场要求它的所有产出在扣除各项资本和劳动力投入成本之后,还要有利润,如此才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然而对于佃户而言,即便他们在扣除各项资本投入和劳动力成本之后已经没有“利润”,但是由于家庭农业的劳动者仍然获得了作为工人的“工资”,因此仍然可以继续生存,并且会极大地排挤雇佣经营农场。即使这种生存往往是以更多的劳动、接受更低的劳动报酬和更低的生活水平为代价的,那也注意成为一个大大的绊脚石。 怎么办呢? 陈鸣的解决办法就是用‘农税’来拉偏架。 虽然这么做挺不公平的,但为了消灭‘佃户’,陈鸣也只能这么做了。【有异议的欢迎大家提出来啊,一切为了‘合理’!】 所谓的特殊条例就是:民间自发的组成百亩以上的农场公司——【就比如之前的生产队】,在农税的缴纳上可享受更优惠的二十五税一之标准。 实际上陈惠和陈鸣的这两个政策推出后,在一定程度上还减少了陈汉在农税上的收入。因为军队、官员,乃至一部分地主,他们现在手中所拥有的‘土地’的表现形式——军民公司的股份,那就是最明显的‘农场’经济模式么。然后就是对于农场用地的一系列规定,对于农场用地和佃户租地有着十分清晰的规定,绝对‘水火不相容’。 这件事上,陈鸣就是用让利把军队和政府还有一部分地主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然后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虽然不知道朝中的大臣们对此事是否真正的赞同,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反对,而是回到家中立刻申请注册农场公司。 时间已经快要进入西历十九世纪了,现在是十八世纪的后半叶,如果中国酝酿的风暴没有蝴蝶了北美的话,明年莱克星顿的枪声就会响起,没有几个月了。 等到八年后,约翰牛的北美十三州就会以一个独立国家的身份屹立在辽阔富饶的美洲。 世界会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而接着不几年,法国大革命的爆发,拿破仑的崛起…… 陈鸣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机会,实在是天赐的良机。中国完全可以在几年的休养生息后,车翻西班牙和荷兰,趁机向北美伸出自己的手掌。如此,等到法国人感受到美国的恶念和威胁,发现反抗英国人的老美实际上也是一只白眼狼的时候,不管那个时候执政的人是不是拿破仑那个科西嘉岛怪物,中国应该会比美国更便易买到路易斯安那吧? 陈鸣相信中国在自己的带领下,18世纪接下的二三十年里,不管工业还是商业都会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但现在的中国人口实在太多了。两个亿啊。农业依旧是整个国家的根本。陈鸣就是再信心十足,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在有限的生命内带领中国完成社会的整体转型。 而只要商业资本没有发达到一定水准,从事农业就是安置人口的最大保障。而陈鸣还记得,除了英国外,法国到一战爆发,城镇人口也没能占据总人口的50%,德国也是在一战前期,城镇人口才超过了50%。 陈鸣知道这样的数据不能完全的移到中国身上,但他没有别的‘参考资料’了,只要一想想上亿的农业居民没有了田地,他的小心肝也在不停的蹦跳着。是的,后来的继承者会始终坚定不移的迁移汉民,但这到底太危险了,有点走钢丝的感觉,所以面对陈惠的坚持,陈鸣就不再坚持而是该做了一点补充。既然农业在今后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还是国本国基。政府就需要用土地拴住诸多的农民,土地兼并稍微的抑制一下也是不错的。 虽然那农场公司是可以入股,是可以兼并和买卖的。 “祖宗国法不可变”的事情在陈汉是不可能发生的。治国之道,应该随世而移。法既积久,则弊必丛生,所以‘无百年不变之法’么。他能改陈惠的政策,后世人也当可改他的政策。 限制土地兼并,保持国家稳定,这一政策应该不会成为后世中国社会转型的阻碍。 目光‘短浅’的陈鸣现在很能体会一股叫做‘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 陈惠很坚定的认为让中国从农业国家转型为工业国家绝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且,又要有多少家工厂才能吸收掉如此多的人口劳动力? 所以,农业决不能乱。 而陈惠坚决出台此政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瓦解地方宗族势力。 五百亩地以上,农税就是十分之一,整整超过最低等的一倍之多。陈鸣不认为诸多中小地主能忍下如此大的亏,他们肯定会把土地分散到全家子弟的名下。 而利益这东西,分起来容易,可日后想要再聚起来就千难万难了。没人会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给‘宗族’的! 这几年陈惠收拢了不少江南宗族的资料,损公肥私、贪污中馈的事情不要太多。对比一下石头记里的王氏姑侄,这宗族里头没几家是干净的。 现在出台的土地法中,律文明确规定,谁人名下的土地即算是谁人的,属于正规的受国法保护的私人财产。 如此就是为了杜绝‘假分家’。 地方宗族势力,这天底下谁能有陈家感触深切呢?鲁山土门集陈家本身就是宗族,陈氏站稳了脚跟之后,对于地方宗族也始终持有戒心。很明显的一个例子,复汉军甭管北面打仗兵力再匮乏,在江南、闽北和江西、湖南,这些宗族势力鼎盛的地方都驻扎大军。 有清一代,地方宗族势力已经发展兴盛到了顶点了,乡间村里,族人犯错或是触犯族规或是触犯‘公德’,就是远在千里之外,族长都有权派人据拿,押回乡受罚。而且清廷官府对此也是放任态度,于是乎宗族势力在满清就是愈演愈烈。 而一个宗族的兴盛不是一群穷老百姓就能支撑起来的,那需要富贵人家作为顶梁柱,他们也是地主士绅‘权利’的来源。 陈惠限制土地兼并,分级收缴农税,再配合着遗产法,那就是为了根除支撑宗族存在的那大富大贵之家。 这项律法陈鸣也不清楚它到底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可是他明白,这项法令已经是陈惠才能最大的体现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未来的藩国 年底了,整个南京都陷入了喧哗之中,各机关部门忙的团团转。但是作为凌驾于军、政、财、法之上的太子府主人,陈鸣却清闲了下来。 这个时候,君主可不需要对臣下子民做什么工作报告,那玩意儿是各部委的事情。 散步在后花园,鸳鸯亭隐蔽在松柏中露出一角飞檐。据说这里竟然是目前江南惟一的一座方胜亭。方胜,又称双菱,指两菱形相叠。亭基方胜,上为双顶、远观似双亭并立,近看却是一亭独伫,小巧玲珑,颇为别致。 陈鸣就觉得挺好看的,飞檐翘角,如一对欲飞的鸳鸯,在青松翠柏和枇杷桂树的掩映下,十分生动。陈鸣知道那亭子里还有一些生动逼真的龙凤狮虎刻绘。而走进方胜亭,东观假山上的六角亭,西览水池中的不系舟,这儿还是一处左右逢源的佳景。 陈鸣的太子府是很大的。这个地方从前明时候就是江南的政治中心,清代设两江总督衙门于此,乾隆时期,这里为南巡行宫。要不是陈鸣改变了中国的历史,八十年后这里还会是太平天国的天王府所在地。湘军攻克天京后,曾国藩沿袭咸丰三年前的旧督署规模及布局进行改建,仍为满清两江总督府。后来孙大炮在这里就任临时大总统,常凯申的总统府,也是在这里。 而陈汉在确立迁都以后,作为太子府邸所在地,这里更是得到了全面的‘刷新’。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一座座山石,琵琶、桂树、玉兰等常绿植物装扮着四季常青的园林景观。 全江南最出色的能工巧匠在这里忙忙碌碌呕心沥血了一年多时间,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匠心独运。一颗颗一株株古柏藤萝,数百年老物比比皆是,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不大的一个花园移植古树百余株,散布在园内的各处,又放置各色山石盆景,千奇百怪。 其中有一盆木化石做成的盆景,乍看似一段久经曝晒的朽木,敲之却铿然有声,乃为石质,尤显珍贵。陈鸣看到了后极是喜欢,直接把盆景搬回了自己书房。 这园子的面积并不大,其南北深五十米,东西阔八十米,但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以及点缀其中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小道,使得整个花园既古雅幽静,又不失皇家大气。 用太湖石叠筑的石山“堆秀”,山势险峻,磴道陡峭,叠石手法甚是新颖。山上的御景亭是太子府重阳节登高的去处。包括着方胜亭在内,整个后花园内八座亭阁布局对称而不呆板,舒展而不零散,或依墙旁山而建,或独独亭立,均玲珑别致,疏密合度。 陈鸣今天公事早早的处理结束,南京又下了雪,整个天地都披上了一层白。那洁白的薄雪覆盖下的后花园也肯定别有一番别样的景致。 园子的东北浮碧亭格调在后花园中独树一格,硬山式顶铺着绿油油的琉璃瓦,上下一色的斑竹纹油漆彩绘,门窗亦用楠木本色不加油饰,梁、枋、柱、框像是包裹在青翠的绿竹中,整座建筑给人以朴实淡雅之感,从而也给花园的东南角创造出一股轻松雅致的气氛。在花园的八座亭阁中,浮碧亭最受陈鸣喜爱,往日到后花园散心多是在这里驻足,可今天浮碧亭外婢女侍卫严正,亭内却没了一人。 由浮碧亭拐角是后花园南面的主道,沿路奇石罗布,佳木林立,青柏藤萝映衬着薄薄的白雪。陈鸣伴着李小妹慢悠悠的在小道上走着,仅仅是慢慢的渡步,看着陪伴一边嘴角含笑,神色满足的李小妹,一种温馨的感觉就弥漫于他的心头。 他们已经很有段日子没有这么独处散步了。 好似懵然间惊醒一般,陈鸣回头看着满脸幸福的李小妹心中禁不住涌起了一阵怜惜,双手一揽将其搂入怀中,“这段日子是冷落你了。” 怀中的李小妹很不好意识的扭了扭身子,努力的昂起头不是看陈鸣,反是拐向身后,似乎还不确定又没随侍。 “呵呵。”轻轻地笑了笑,陈鸣爱惜的松开了她,但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这段日子政务繁忙,实在有点抽不开身。不过等到明年登基以后,就不会再怎么忙了。” 那个时候他要改一改制度,重新确立侍从室的地位。内阁首辅大臣也要归位! “这几日国事可是有什么进展,我怎么觉得你心情愉快多了?”李小妹并不搭理国家大事,她很守着自己的本分,细心再细心的打理着府内的事物,就像这样的问话不过是沾沾水皮罢了。 陈鸣朗声一笑,并没有答话,但其中的得意却表露的再明显不过了。 就在上午,他收到了几份军情局递来的奏报。报道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大事,但是来自广南国的情报显示法国人正在与南越不住的靠近;来自缅甸的情报显示,英国人在曼尼普尔和孟加拉邦的一些领土纠纷上对缅甸进行了妥协,双边关系正在升温。 陈鸣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他之前是根本没料到法国会继续向南越‘挺进’,而英国人‘挺进’缅甸的时间也同上个时空的历史不对点,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脑子都不用转就能知道英法的打算。 英国人对印度重视的很,肯定不愿意中国去分一杯羹; 而中国的领土不仅西南方与缅甸相接壤,与缅甸有着深仇大恨的暹罗国,其国王也是华裔,华人在暹罗国军政商贸中都占据着重要地位。只要复汉军扫清了西北和东北的清军后,很可能就会调回头来向缅甸吹响战争的号角。 缅甸当然抵挡不住中国与暹罗的夹击的,而当缅甸被灭以后,占据了孟加拉湾出海口的中国人就也跟英国的势力范围接壤了。他们的眼睛也就看到印度了。 中国通过缅甸与印度沟通交流,可比通过藏地要容易多了。 英国人支持缅甸,不外乎就是拿缅甸当打手,挡住中国和暹罗的进攻。而法国人对南越下手,陈鸣心头就有一种历史重演的感觉。对比约翰牛的‘来历’清白,法国人的意图要模煳一些。 可陈鸣对此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时间给英法两国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们的决策者肯定料不到明年是老美的独立战争爆发期。就算明年莱克星顿的枪声没有打响,陈鸣觉得北美十三州与伦敦的矛盾也将要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了,战争早晚都要爆发。 就算时间推后了,也推不多么长久。明年不行,后年,难道老美还能忍上个十年八年吗?七年战争里伦敦政府的军费压力都被他们转嫁到了美国人头上,那压榨程度是要把人挤干的。 等到北美的战争一爆发,英国人还能继续支持缅甸与中国顶牛吗?他们有哪个胆子和精力吗? 而很快就被美国人说动,深深的牵连进战争里,还拽上了盟友西班牙,在西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跟约翰牛砰砰砰开片的高卢公鸡,花光了波旁王朝国库里最后一个利佛尔的路易十六,会因为小小的广南国就不顾自己与伦敦的‘血海深仇’,一门心思的打理自己南越的殖民大业,而对富兰克林的‘乞求’置之不理吗?那是不可能的。 高卢公鸡与约翰牛现在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千万别以为老美独立战争的胜利是他们自己打出来的,要不是法国人出钱又出力,拽上自己的盟友跟英国人满世界的打了一场‘志愿战争’,华盛顿他们早就被绞死挂在吊台上变风干肉了。 就跟英国人一样,陈鸣不认为法国人在打北美独立战争之余,还有力量顶着中国的压力继续的支持腐朽的广南国。说真的,百多禄找错了人,他更应该寻上阮家兄弟,而不是南越。但这个世间没有可惜! 广南国方面的情报还有第二份,就是关于西山军的。 就在中国北方冰雪千里的时候,于安南却是一年中最为清爽的干季。西山军主帅阮惠率军从归仁进攻广南军,两边在锦沙一带(岘港周边)与广南军交战,先败后胜,灭广南军两万余人,直接打开了进攻广南国都富春的通道。 那锦沙一战,西山军除了开局的不顺外,余下打的很漂亮,阮惠于正面对峙阮主麾下的胡舍掌营阮久法率领的广南军,广南军大将杜清仁也适时率军赶到,随后两面夹击击败了阮惠所率的西山军,不过阮惠老军善战,并没有折损多少人马,主力尚存。 阮惠随后退驻会安,并传檄水师,阮氏老三阮侣率三千水师赶至。另外还有阮岳、李才、集亭等领五千余人也赶至,可以说西山军这一战是把自己全部的本钱都给压上了。广南军却不知道西山军已经前后得到了两股援军,因为这个时候广南军正在临阵换将,张福峦的儿子张福嵊取代阮久法掌控了军权,张福嵊根本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刚到前线就草率的让都督郑瑞先行,结果广南军大败而回,郑瑞都直接死于阵中。 西山军士气大增。而广南军却因为阮主阮福淳的自出昏招而士气大跌。阮福淳不仅把宿将阮久法调回了朝中,还把名将杜清仁一起召回了富春。如此军事大权固然牢牢操于了张福峦一党手中,广南军的士气也跌落到了极点。 张福嵊胆小如鼠,本来是为争功而夺了阮久法的帅位的,见到郑瑞不仅没有取胜,反而大败一场,自己都实在了当场,立刻吓了一大跳,下令全军退到锦沙,让士气本就低落的广南军彻底清零了。 西山军却是意气奋发,阮惠带军再入锦沙,二战锦沙打的广南军大败而亏。损兵接近两万! 陈鸣看了后都不知道自己改怎么评价阮福淳了。这人绝对是一个傻逼。 而更可笑的是,阮福淳眼看着西山军进攻富春的通道已经被打开,立刻就学起了宋徽宗。携王公大臣等众南逃嘉定【西贡】,并让位给侄子阮福旸,自称太上王。 虽然广南国的地盘很有很多,全国各地兵马集结还能有十万以上,并且还有着杜清仁、阮久法、武性等宿将、名将,国势还是大有可为的。富春还有兵马一两万,哪里是西山军可轻易攻克的?可随着阮福淳这个窝囊废的弃逃、让位,一股子日薄西山的味道油然而生。 “要说这广南国在二次锦沙之战前,还实力雄厚,控制着大部分的地盘,国势还大有可为。那在二次锦沙之战后,西山军由弱变强,就真正的有了断送阮家基业的能力了。” 这个时空的安南内战,没有了北越郑森趁机派大将黄五福率水步五万大军南下进攻广南国,西山军实际上是孤军奋战,一点点扳倒了广南军。当然跟上辈子的进展有所不同,而且这当中还有陈汉在暗中捣鬼。 可现在西山军还是赢得了足够的战略优势,广南国的富春之战,能打赢的可能性很少。而西山军如果就此夺取了富春,广南国内的南北朝也就此可立下根基了。 复汉军的插手让历史上的安南三国演义,变成了现在的两两争霸,四方势力,彼此牵制着,陈鸣是真的把安南给玩坏了。李小妹是知道广南的,也知道西山军,还知道南广国主有个奇葩的姓氏——阮福。但这跟她的日常生活有着太过遥远的距离了。 陈鸣也不跟她讲国家大事,除非是得意的难耐的时候才给她炫了炫。她丁点不觉得自己丈夫这‘嘿嘿’坏笑的样子是多么的可恶,虽然陈鸣这一脸得意洋洋的坏笑,让她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了偷吃了鸡后的狐狸,但只要陈鸣高兴就好啊。 “殿下是要把北越收回,然后在南越置国么?”李小妹不止一次听陈鸣说到过“世界大着呢,咱们要放眼向外看”,她知道陈鸣的有对外发动战争夺取地盘的打算,还知道陈鸣想要给儿子们行分封制,一人立一藩国。 这可是有很大独立自主权的藩国,制同朝鲜,与内藩是完全不同的。 李小妹虽然感觉这样一来,藩王势力未免太强大了一些了,日后陈鼎如果继承大位,会对皇帝的权威有一定影响。但也知道如此能最大的保证陈家的世代天下。天下太平时,宗主国支持者藩国;而等到中原没落的时候,藩国反过来也能支持宗主国。总不能所有的藩国都跟中原一块兴旺一块没落吧? 所知有限的李小妹就这样想着,陈鸣心中的盘算她只知道一指甲盖那么大。让陈鸣知道了她的想法,非笑出声不可。 中南半岛他才不会设立藩国呢,就是在南洋他也不会设立藩国。整个东亚必须成为中国的后花园,包括澳大利亚。未来的藩国在美洲,在中亚…… 第五百四十二章 即嫡又长 “爹,娘。” 园子里转了两三刻钟,再回到浮碧亭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童音。穿的跟一个毛熊一样的陈鼎正翘着脚在枇杷叶上刮雪呢。 显然洁白的积雪很得他的爱。把刮下来的积雪握成了一个小儿拳头那么大的雪团。陈鸣看到父母后高兴的一笑,把雪球冲着一旁的一颗百年云松枝叶上就砸了下去。雪花簌簌飘落中陈鼎拔腿跑到了父母身边。不是正规场合,陈鼎不需要叫喊陈鸣李小妹的尊号。 李小妹第一时间给他打掉了头顶肩膀上的一点积雪,带着担忧和一点点生气的抓着他发红的小手问冷不冷。陈鼎很让他爹满意的回答不冷,陈鸣对于儿子这‘不以为意’的态度很满意。男孩子么,就要泼皮一些。 当年他还没有陈鼎大的时候,也就六七岁大,跟着小伙伴翻厂子里的墙头跑到人家菜园子里摘黄瓜番茄,那个时候他住在纺机厂的家属院,厂子的墙外就是相邻农田,可不比他穿越的时候,一眼望去已经是一水儿的小区了。事实上他们也并不是爱‘摘’吃那些黄瓜番茄,而是怎么说呢?乃是一件趣事。 两米高的墙头他们扣着砖头缝的就爬上去了,翻过来翻过去的,还有沿着墙头抄近路,陈鸣自己还有印象的都摔下来过两次,那还不是囫囫囵囵的长到二三十了? 现在掐指一算这小家伙已经整八岁了,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就是九岁了,现在成均公学的小学部里上二年级。都二年级的小学生了,玩玩雪有什么可紧张的。陈鸣看着李小妹恨不得把手炉一个手指给陈鼎挂上去一个,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娘,我不冷。”陈鼎没有说谎话,他脸蛋红扑扑的,把皮帽子摘下来还能看到白气腾起,他是真的不冷。 但是没用。李小妹恨不得立刻拿毯子把儿子给裹起来。 陈鸣在一边很无良的笑着,小时候,他很多时间也觉得不冷,但是老妈非要他穿的再厚些。“儿子啊,爹给你说,这个世上有一种冷,叫着你娘觉得你冷。哈哈哈,哈哈哈……” 世上总是有人才,这句话总结的是如此完美。 上辈子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鸣瞬间都要醉了,真的要醉了。就像他第一次看到有网名叫‘坐在墙头等红杏’时,有一种突破自身大脑天际的‘震撼’。 陈鼎立刻就笑了,李小妹则一脸的好气又好笑,周边的侍女侍卫们也隐隐有笑声传来。虽然两个时代间隔了二百多年,可一些东西是兼通的。 李小妹狠狠地对陈鸣翻了个白眼,拉着陈鼎的手进了浮碧亭。原先四面通风的浮碧亭现在已经被帐子重重遮了起来,四角的火盆散发着滚滚的热气。 陈鸣脱下斗篷,看着陈鼎在他娘跟前撒娇卖乖,不用想他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寒假作业啦!要知道陈鼎的作业负担可是很重的。除了学校的寒假作业外,陈鸣给他布置的还有其他的作业,好几个家庭老师啊。从武术到骑马,再有射箭打枪,从写大字学画画,到算账数学,地理历史。陈鼎的负担要比其他同学重了很多。陈鸣倒不一定非要将陈鼎培养的怎么怎么着了,那至少要有点出类拔萃的。 他可是万众瞩目的主儿。 中国历朝历代,皇子,特别是嫡长子,那完全就是预定太子爷。何况陈鼎即嫡又长,名分上的逼格刷到满满的。虽然太子的位置现在还没有人,看似距离每一个皇子都有一段距离,可陈鼎无疑是离得最近的一个。跟姚氏的儿子相比,陈鼎抬腿就能登上的宝座,姚氏那孩子却需要走上十年也不见得坐的上。 皇子的教育历来都是关乎江山社稷的一项大事。 满清的皇子要求很严格,一定意义上也是吸取了朱明的惨痛教训。 世人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了保证王朝未来统治者是一位圣明之君,中国皇室从太子略通人事时起,就选用大批的官员,以孝、仁、礼、义等大义去教育他。此外,皇帝老子还要从臣子中审慎地选择为人正直、孝顺父母、爱护兄弟、博学多识而又通晓治国之术的人(有吗?怀疑中)拱卫、辅佐太子,让他们与太子朝夕相处。 这些人就是潜邸之臣,等到太子继位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朝中大臣。一朝天子一朝臣么。现在的陈汉也是如此,新老正式交替,一批陈惠提拔起来的老臣,也就可以回家养老了。之前的吴喜增只是个开始。 而历史上,像当年的高拱、张居正,可不就是如此? 陈鼎作为王室的嫡长子亦不能免俗,虽然小家伙还没受封,可太子之位他的可能性是最大。所以对于他的教育,不仅大臣们上心,陈鸣也十分的关心。除了学校的教育外,成均公学都是要住校的,每旬放假后,还有五位专门的家庭教师在等待着他。 陈鸣为陈鼎制订了一套比较特殊的教案,指排了五个所学各不相同的学者出任他们的老师,这五人既有传统的中国文人,如钱大昕,也有金发碧眼的欧洲学者,比如牛顿。后者现在可是很忙碌,他一边要在陈鸣的身边担当秘书,另一头还要顾着《欧罗巴通史》,然后在旬末在抽时间来给陈鼎上课。牛顿现在的中国话说的是越来越顺熘了。 虽然让洋人参与皇长子的家庭教育这一决定在最初的时候受到了诸多人等的强烈抵触,可陈鸣的强硬不是他们抗拒了得,最终还是依了陈鸣的法子。 对于别的同龄孩子来说陈鼎的任务明显要繁重很多,但是没办法,这就是他身份所附带的后作用。他在享受着皇嫡长子荣耀的同时,也要担得起这个称谓带来的沉重压力。 “这时候你不是在学习吗?怎么跑来花园了?” 陈鼎的寒假作业有两部分,学校里的和家庭里的。两方面的作业他都要完成,但是从上学还是陈鼎还没有逃过课。陈鸣也不认为现在出现在自己跟前的陈鼎是逃课跑出来的。 “钱先生要我默写一篇《过秦论》,我写好了,就出来转一转。”陈鼎面带骄傲的说着。 陈鸣对于家庭老师教育的内容过问不多,一个刚八周岁的孩子适不适合读《过秦论》,他也不在乎。反正每一季家庭老师的教纲都是要呈给他看的。陈鼎口中的钱先生,也就是钱大昕,本身也是一个挺了不起的人。此人出生嘉定,以学术为论,与纪昀有“南钱北纪”之誉。 他在三年前就弃了官职,因为他父亲从嘉定逃到江北后就卧床不起,钱大昕由是请归。当时他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陈鸣对钱大昕还是比较认可的,此人训诂治学,推崇汉儒,批宋学。对于理学颇有抨击。 由于‘眼界’的原因,钱大昕批判宋明理学末流的空谈,与顾炎武有所不同。顾炎武的目的是为了总结明亡的历史教训,提倡经世实学,而钱大昕更关注辩明学术是非,恢复儒家忠孝节义的伦理学说。再直白点来说,钱大昕对宋明理学一套哲理化的理论是不满的,他所极力倾向的,是把理学家大力鼓吹的儒家伦理纲常的说教,具体化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准则。可以说,他对理学“性”、“道”等范畴的驳难,贯穿的都是这样的思想。 对于一个现今这年代的读书人来说,能把书读到钱大昕这个地步的人也是难能可贵了。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清亮的童声回响在浮碧亭里。陈鸣不需要知道年纪小小的陈鼎由这篇千古名篇中吸取了什么知识,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把整篇文章语句清晰的背诵下来,比八岁时候的他就强多了。什么事都要一步步的来。 当初讨论陈鼎的教育问题的时候,不是没有大臣提议从满清故策。康麻子定下的规矩变态归变态,但至少很有用。平心而论,雍正皇帝很不错,乾隆在位前三十年,还没有来得及拔起和珅的乾隆皇帝,再给他评价,也不能说他是无道昏君。 自从雍正继承皇位以来,九龙夺嫡的事情就已经在民间流传,比如那‘十’和‘于’。虽然很胡扯,但影响是毋庸置疑的。不然雍正写《大义迷觉录》的时候干嘛把康熙时诸皇子争夺皇位和雍正得位的一部分细节披露呢? 只不过随着此书广行天下,人尽皆知时,雍正这种自逞笔舌之能,撰文辟谣的结果,反倒弄巧成拙了。老百姓对清代皇室,更感兴趣的不是“义正言辞”,而是类似于“传位十四子和传位于四子”的传说。 更搞笑的是,上台后的乾隆把他老爹写的这本书列为了禁书。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也能突出康麻子手下皇子的成才纪律之高。一二十年的储位之争,一个个崭露头角的满清皇子,那都是康麻子制定的那套变态版的教学法规给出品的。 陈鸣那个时候是很坚定的否决了。要不然,现在的陈鼎日子过的会更苦逼。一年只能休息五天,元旦、端午、中秋、皇帝生日、自己生日,此外连除夕都不能放假。跟雍正、乾隆小时候的生活作比较,陈鼎的小日子过的幸福死了。 …… 刘文带着满身疲惫的回到了家中。要过年了,一年的工作汇总都要给出个具体的定论,他是天天披星戴月。文教部算是个冷衙门,即使现下的新闻出版署、教化司等后世独立部门都挂在文教部名下,对比财政、司法、建设等部门,文教部就是冷衙门。 这跟原先的礼部一样,说起来‘礼法’很重要,但是比起吏部、户部、刑部、兵部等衙门,礼部又算什么呢?就是工部也掌管着营造工程事项,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无不归属工部。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并主管一部分金融货币和统一度量衡。 过去的礼部,现在文教部,那就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冷衙门。油水不多,人情更少。 可刘文很满意这个位子,他觉得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料。从最早期的小南沟,到后来的干部学校,他早已经熟悉了文教部的工作,而且他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资格,就凭他的能力能做到副部长吗?换一个新的地方他能拿得起工作来吗?如此那还不如就在文教部扎下根。老老实实的待在文教部,勤勤劳劳的做着自己的活,在一摞摞厚厚的资料中扒扎着。殿下也亏待不了自己。 回到家中,草草了用了点饭,刘文就去了书房。现在他手中握着一个项目,明年时候就要陆续的投入建设。他一定要把工作做到扎实了,因为他现在的这份报告是明年文教部开衙后第一要做的大事,如果出问题了,他本有的爵位也要完蛋了。 刘家兄弟的爵位都是伯,伯爵下面已经没有爵位了,陈汉封爵体系中没有子、男,但是开国伯爵只传一代就完蛋了,那样就有显得苛刻了。 最后的结论是伯爵可以传三代,县伯、乡伯和亭伯,就是把汉末时候的爵位拿过来改一下。 刘文刘武兄弟全部都是流爵,刘武死的时候应该会有个殊荣,让他多传一代。 但即使如此,刘家也是新朝的一流豪门了,一门双伯。 刘文他这些年给陈鸣办的事,先期的基础,后来看着干部学校,然后又在文教体系中大张旗鼓的跟儒教斗法,看似不显山漏水,陈鸣却很看在眼里的。 “民间办学,技校学院……” 书房里的灯火亮到十二点了才熄灭,刘文直接睡在了书房。他手中的事情就是私人办学。 陈汉在中国的统治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现在满天下的人没有几个傻逼认为满清还能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了。陈鸣决定开放民间的新式教育。 从基础到高等,只要学校可以拿得出足够的人才,不管是中是洋,只要能通过中国官方的资格考试,拿到相应的证书,那就承认你的教育资质。 与国立的基础教育不同,高等教育的发展不但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师资,还需要大笔资金做后盾。中国地域广阔,高等教育需要政府作出表率,起到带头作用,政府出资建立一批公立高等学府。比如说各省的师范、司法、政治和财经四所保底的高等学府,但这一宏伟计划现在还远远没有完成。其他的就更不需要说了。 民间投资筹办私立初等到高等的专业学校,可以在一定情况下弥补国家高等教育师资力量的不足,这就是明年文教部所要大力提倡的,但其中关键问题不是资金而是师资。 第五百四十三章 新与旧 如何完善中国的新式教育体系,这一点上陈鸣和文教部上下都绞尽了脑汁。这几年里他们一步步的推广新式教育,进展虽然不快,但根基扎的到很牢固。全力经营规范国内的整个新式教育体系,也逐步接纳旧日的私塾书院。因为要改变的是一个泱泱大国上千年来的传统,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科举制在中国并没有废除,废除的只是八股文,只是原先那考试的模式和内容。这在感情上让很多人好接受了一点。 中国现在还是天朝上国,没理由完全抛弃自己的一些‘传统’么。 从新式教育的宗旨上出发,它是强调培养对国计民生有实际作用的人才,不是嘴炮;培养的对象也是有知识有能力的普通公民,记着这两个字——普通。而不是专门培养官吏,不是读书人。 在中国的过去,读书人三个字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文化人’,而更是意味着做官。特别是两宋以后,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宋真宗的一首劝学篇到尽了其中真意。这两种教育的宗旨目的就完全不同。 这是中国几千年来教育宗旨的最大改变,放到后世的历史书上,也一定会用‘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这样的字词来形容。因为新式教育是全民教育,虽然短时间内陈汉还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全民教育,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连‘义务教育’都做不到,但如此宗旨与传统的读书做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原先的官儿、朝廷再宣扬推崇教化,也没想过‘全民教育’。因为这样一来读书人还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呢?大家都是读书人了,泥腿子武夫都是读书人了,他们可没这样的宏志。而新式教育的最高目的就是全面普及教育。 在新式教育体系里没有传统私塾书院的位置,因为传统私塾书院太重经史了,对于新式教育要求教授的科目视为奇淫技巧,两边完全不搭。新式教育体系各级各类学校的划分也更为严格。教学科目包括了修身、读经讲经、中国文学、外语、中外历史、中外地理、算学、博物、物理及化学、法制及理财、图画、体操等等科目。 教育内容中虽然还有修身、读经讲经、文史,并且还占有1/4强的比例,但毕竟以往传统经史之学一统天下的格局打破了,融入了大量的近代性质的新学,在整体教学内容上,修身和读经讲经已经不占有绝对的优势了。在教学方法上,开始实行统一的班级授课的方式,特别强调学科知识的实用性。如规定各级各类专科实业学校,其教授之法重实习不重理论,由浅近而入精深。其教授所取材宜就本地所有,随时采辑,遇事发明。求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对社会可用之人来。 在陈鸣这个有着二百多年朝前眼光的‘绝世大才’的指导下,中国新式教育出现的时间虽然短暂,却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备的教育体系,一是从小学堂到分科专科学院、大学,形成了比较系统的普通教育体系;二是形成了程度相当于小学堂、中等学堂和分科大学的各级师范教育体系;三是形成了农、工、商三大类为主的各级实业学堂教育体系,和以军、政、医、法、工等多种国立学院。与科举时代相比,这种新教育的发展趋势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虽然时间还很短暂,虽然可科类院校数量极少,但它使得中国的教育在整体上向近代化更加迈进了一大步。 当然,眼下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新旧杂陈、急剧变化的社会,在这一点上跟历史中的晚清社会甚至没有什么本质的差距,废除原有的科举模式,就现在的科举制式而言,陈汉的‘科举’越来越像披着一层科举外皮的公务员考试了。这样的变革期无疑会发生很多新时代的难题,一些事情在现在的社会形势下也无法顾虑的彻底周全。所以,退让妥协的并不只是旧式教育,新式教育也一样,两弊相权取其轻罢了。 文教部在两年前做过一次普查,就取整个中国平均财富最为富饶的江南地区的一千户随机抽取的百姓,这当中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有吃喝不愁的小地主,有普普通通的农民,还有辛辛苦苦的小商小贩。 这些人家中只有不多的一部分表示愿意让孩子上学,这个比例只比一成多出那么一点点。 而不认同新式教育的原因不外有三点:一是对新学抱有偏见,很多人还是更认可四书五经;二是学堂的费用不低,而且越到高等学校费用越高,很多人家支撑不起;三是延聘教习难。由于师范学校的毕业生有限,地方县城的公立学校很难聘请到合格教习,多是旧学之冬烘先生,影响了学堂的教学和发展。四是对孩子学业出路有迟疑,突然的觉得读书人的出路变模煳了,看不到方向了。 这还是经济水平较高的江南地区呢,在江西、皖北、苏北等尚不发达的地区,新式教育的发展更为缓慢。别管这当中有多少政治、思想、经济、文化教育状况的历史局限性,必须要说明的是在骤然废除科举制以后,陈汉还没能全部消除‘四书五经’的遗患。 现下的中国还没有一所民资私立学校出现,许多老牌的私塾书院要么正在改头换面,要么就日渐欲下,现在政府允许民资进入教育体系中,对于这些老牌的私塾书院也是一次改头换面的机会,就看他们抓得住抓不住了。 刘文现下手里已经收到了很多的办学申请表,甚至还有一所学院级的申办表,这可是文教部给私立学校设定的最高级别,毕竟现在的中国全国下来也没有几所挂上‘大学’招牌的学校呢。 这就是广州商团要承办的羊城商学院。这广州商团办学事宜的主导人算是刘文的老朋友了,颜家的人,广东省好几家私人报刊的申请经办人。而从这位颜先生提交的资料中看,广州城内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家会计、销售、经营和外语学校了。虽然这些学校名义上都只是商行公司自己开办的培训班,但那跟私立学校没什么两样,出钱的承办者也全都是广州商团。现在他们要整合一下所有的师资力量,升格为羊城商学院。这事儿,广东省府都是大力支持的! “免费教育,奖学金,毕业后入职广州商团下属各公司洋行,期限不得低于五年。” 陈鸣在腊月二十二的时候看到了刘文的这份报告,羊城商学院的大名也第一次落到了他的眼睛中,这不就是‘代培生’么?因为协议书的存在,学生毕业后的一定时间内一定程度上失去了自由。但这也让无数穷困生得到了学习的机会,得到了改变自己命运,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 ——五年! 这是一个不短的时间,但对比整个人生,也不是那么无可替代的。 “这个主意不错。国立高等学府也完全可以引入么,跟各地的公司、商团商帮多沟通沟通,文教部也确切的拿出一个适当的方案来。”陈鸣很满意,对刘文说道。 前言就说了,如今在国内办学,尤其是办高等学府,缺的不仅是资金,还有相应的老师。 广州商团之所以能办的起商学院靠的是抢先了一步,他们那个地方百多年里都是通商口岸,通晓外语的国人不在少数,哪怕政府和其他地方开埠抢走了一些,广州的底蕴也是不能忽视的。再加上他们当中还有潘振承一次次为他们打气,不停地为大清洗后的广州商界中人灌输着陈汉的治国经济理念。如此才催生出了广州商团先迈出去的那一步! 广州人随着中国对外贸易大发展的开启,眼看着从澳门被赶出来的葡萄牙人从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步步增长为值得尊敬的翻译的广州商人敏感的察觉到了外贸人才的欠缺,这各处紧张无比的翻译员就是最最明显的一个例子。 于是广州商团就通过自己的便利条件,早早的搜罗了一些‘专业’人员,先是办外语班,然后发现会计、销售、经营等各方面人才都出现紧张态势,外语班也就一点点扩张为会计班、育才班、培训班等等。在这个期间他们还通过自己的老关系从欧洲引入了不少西式书籍。总之,虽然广州商团办学过程中也困难重重,但他们从无到有,一步步积累的经验和师资力量,却成为了现在最宝贵的财富。 在学院这一级的高校一省之中也没有两所的情况下,广州商团突然要创办高等私立学府,目标直指‘学院’,把广东文教局都吓了一大跳,等核实了情况下,省文教局上上下下又都跟偷吃了仙丹一样的高兴。 陈鸣挺赞成私人资金进入教育事业的,这种私立的实业学校,也不再像传统的书院那般以考取功名为目的,而是旨在为商业培养各种的专业性人才。在这期间作为投资人的商团,可按本身的职业需求来设定学校的科目安排,亦是在为自己储备人才。尤其是有了‘代培生’之后。 当然既然是商团投资的私立学校,无可厚非的就会带上营利的色彩。 不过刚刚起步的商学院招收的第一批学生应该多是商团子弟,学费上面的收益该是寥寥无几的。毕竟名气是需要时间和实例打出来的。而商学院这三个字,即便是商业性质浓郁的广州城,这种专门为经商而办的学校也是惊世骇俗的了。 商学院一开始的资金来源全部是它的股东,至于什么时候能真正的经济独立,那就要看中国的发展了。除开传统的国学文史科目外,羊城商学院还设有诸多的专业科目。在羊城商学院的报表中,会计、速记、测量、管理等等专业科目,无论是在课时上,还是在关注程度上更是远远超过了文史课。 这就决定了这所‘学院’成立之后,必然要承受的莫大压力。 …… 国宾馆里,田沼意次正在看着一份来自上海的金融日报,他脸上隐隐浮现着怒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份上海的金融日报上用讽刺的笔法大肆抨击着日本的金银比价。 虽然田沼意次早就注意到了日本金银比值的问题,也很清楚,一直以来唐飞鹏那个家伙就再用他从中国运进来的货物在日本兑换黄金。 在经历了江户时代初期1:15的高金银比价后,伴随着日本一百多年的闭关锁国,日本的金银比价一步步滑落到1:5的官方定价。这其中庆长金银币制和宽永通宝的铸造及其流通为日本的金银比价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被老美打的被破开关的日本,其关税权因为被外国人操纵,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业品大批的向日本倾销,而日本的农产品等原料却源源流往国外。开港后的洗礼1860至1867年,日本对外贸易输出额增加2.5倍,输入额却增加13倍。日本自身的工业发展受到了严重阻碍,成为西方列强的商品倾销市场和原材料供应地。大量西方质优价廉商品的涌入,沉重打击了日本国内产业。而由于条约认可洋银在日本自由流通,西方商人和使馆人员就利用日本金银比价远低于国际牌价,利用墨西哥银元来套购日本黄金,攫取巨利。幕府为限制外国水兵兑换日本银币套购黄金,便规定每人每天兑换的数量。于是水兵们开具假名单,随意捏造名字以便多换。就这样,开港贸易仅半年,日本黄金就外流了一百万两。 上海的这份金融日报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用一种调侃鄙夷的口吻讽刺着日本的‘食古不化’。却根本不知道这套金银比价连同宽永通宝那是维系德川幕府统治的重要基础之一。根本不是说想改就能改的。 建立起统一的货币制度,那是中央集权最大的体现之一。整个德川幕府统治时期,日本各地之重要的矿山基本都被幕府所控制,统辖矿山也成为德川幕府货币统制政策的重要内容之一。 田沼意次被这份报纸气得火冒三丈,但他内心里对于日本的金银比价也更加的忧心忡忡了。 “这要是将军大人能一纸令下就将黄金的价格提升三倍……”那该多好啊。 可惜,这样的想法只是田沼意次无谓的妄想。德川幕府现在于日本的统治虽然牢固,但他也没办法下令将黄金的价格提升三倍。 现在德川幕府的御用商人来中国购买货物,用的黄金的单位价值就是他们在国内同等重量价格的三倍。都是一样的钱,拿到中国一个能当三个花;在日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缩水。 “这要是中日之间再发生战争……”落败的德川幕府在货比上的统治力可就大不美妙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旗人的日子 冷冽的寒风吹着,夹杂着冰凉刺骨的雪花不停地打在人的脸上。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冰疙瘩,露在外面的鼻子和面颊冻得都要僵硬了。凛冽的空气更加频繁地灌进皮套里,即使八旗兵们已经把大衣紧紧地裹在身上。 只有百人左右的军队在默默地行进,不时的还有人滑倒在地,因为寒冷的天气早已经将河面冻成了大冰块。这里是腊月的牡丹江上,这里是一片冰雪的天地。 雪花在唿啸的寒风中飞舞,江岸边的树枝上挂满了冰霜,犹如美丽的银条,随着唿唿的北风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 八旗兵们闷头向前,此地前方不远处就是宁古塔了。这个昔日流放犯人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八旗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从春天里开始,大量的人群带着一车车的物质从南方迁移过来,很快还有大批的朝鲜奴隶送到。 八旗旗民挥舞着鞭子,监督着一个个辛苦跋涉而来的朝鲜人开荒种地,修筑房屋。 半年的努力,在今年宁古塔入冬之前,一个个拔地而起的屯子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些朝鲜奴隶的价值。纵然在许多个不知名的山谷中已经积累了无数具被抛弃的尸骨。 可这又如何呢? 对于八旗来说,朝鲜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两条腿的牛马。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给八旗创造赖以为生的粮食、布匹和一切所需的生活器具。就像当年野猪皮治下的汉人一样。 他们从朝鲜盘剥的粮食物资也在源源不断地运到辽东,然后从辽东送入吉林、黑龙江。越来越多的旗人来到了吉林和黑龙江,越来越多的各类物质也被转运、储存到吉林、黑龙江。满清不会坚守盛京的,永珹一直都在做着继续向北的准备不是吗? 一年的时间又要过去了。满清依旧看不到希望,而复汉军却夺取了整个西南。 绝大部分的八旗旗民对此都不关心,大部分的旗民在这个时候也都窝在了家中,只有不多的一部分旗人需要在这冬天雪地里到外面熘达上几十里地。他们是八旗民兵,用满清从复汉军那边学来的词汇说,他们在拉练。 拉练是复汉军部队的一项常规训练内容,在野战部队很是普遍,就是与紧急集合相互结合,把部队全员单兵装备,拉到野外进行机动训练的一种方式。为了增强指挥军官和士兵的体质及加强战斗力的一种训练。在拉练过程中,每一个军人都会在一种纪律严明的压力下磨励自己,使这支队伍变得更加团结和更具有凝聚力。而最简单的拉练就是负重走几十里路!翻山越岭、浮冰卧雪是很寻常的一种现象。 八旗所有人都知道,八旗兵必须要到振作的时候了,否则复汉军打过来,那就要多糟糕有多糟糕。而他们已经处在了悬崖的边上,退无可退了。 没有了盛京这块龙兴之地,他们还能退到吉林,可是吉林中南部也被占了,黑龙江中南部也被占了,难道要他们退到外东北当野人吗?【满清时候的吉林和黑龙江东北西南走向的评分了外东北吧,大体上,库页岛、海参崴都划在了吉林】 当初八旗初兴的时候,抓生女真补充八旗兵力。而所谓的生女真也生不到黑龙江再往北的冰雪苦寒之地啊。这些八旗兵现在真正的担负起了‘民族的使命’,他们要拼尽一切所能,将复汉军挡在南面。 此刻的山海关外,一座座被坚冰包裹的堡垒之间,冰雪一样覆盖了这里。并且枪声和厮杀还在寂静的天地间不时响起。 “那是一个天然的哨所。”梅列茨科夫看着那座无名山头说道,“地理位置真的很优越。如果鞑靼人有足够的力量和时间,我建议他们在上头修一座坚固的堡垒。那样可以很好地给中国人的进攻制造足够的麻烦。” “修建堡垒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梅列茨科夫,但不是现在。”俄国陆军少校托尔布欣狠狠吸了口烟,然后眼神飘忽地说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将望峪山上的哨卡修好。那里是鞑靼人在长城内防线的启始点,不先把那个位置给占住,我在山海关上夜里觉都睡不好。梅列茨科夫,你刚刚来到这里,还不知道中国人的野蛮。那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暴徒,野蛮、嗜血、残暴,撒旦都要比他们善良。” 梅列茨科夫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眼托尔布欣,这个男人自从望峪山被复汉军差点俘虏以后便似乎被吓破了胆。现在不要说前线了,连城外的堡垒都不敢住了,而坚持住进了关城。在梅列茨科夫眼中,这完全是俄罗斯军人的耻辱。 不过托尔布欣的职位比梅列茨科夫高多了,梅列茨科夫只能出声安慰托尔布欣:“中国人刚刚结束了对鞑靼人的扰袭战。现在大雪覆盖了一切,地上的积雪五俄寸那么厚,再要发起进攻难度比之前大出许多。他们是不敢冒着吃亏的风险继续袭扰进攻的!”梅列茨科夫知道中国军队的待遇,那简直就是天堂。在之前的一系列接触战中,他也能感觉到中国军人的谨慎,还有他们的军官太过于爱护士兵了。似乎稍微有点冒险的举动就不允许。 托尔布欣吐出了一口乳白色的烟圈,脸色依旧凝重,说道:“望峪山哨卡的修建进度必须加快!我们并没有太长的时间。温暖的中国不是苦寒的西伯利亚,这里很少有连续多日的降雪的。我不想等太久,关于这一点,你要和科涅夫他们说清楚。”托尔布欣似乎没有听到梅列茨科夫的话。而梅列茨科夫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张口。 上风已经下定了决心,再开口只能惹来托尔布欣的怒火。他心中开始盘算人手的划分。鞑靼人送来了一百多个奴隶,还有六七十名士兵,配合着科涅夫他们,梅列茨科夫手中的总人数达到了二百六七十人。而对于西伯利亚的俄罗斯人来说,小三百人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就算他们在西伯利亚已经经营了一百多年,除了在贝加尔湖,也很难在别的地方随随便便集结起二百多人的力量。而东北这个在梅列茨科夫眼中像春天一样暖喝的地方,就已经是中国最荒凉的不毛之地了,而如此的地方不算鞑靼人新近迁移回来的上百万人外,零零碎碎的部落加在一块也有好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在所有的俄国人眼中,中国的人力是那般的富饶,而且他们还有朝鲜这个地方作为奴隶繁殖地。 梅列茨科夫决定再增派一些人手去参与望峪山的建设,减少警戒的兵力。还要强令那些温顺的朝鲜奴隶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毕竟,早一天建设完望峪山,他们便早一天得到安全保障。 想到此处,梅列茨科夫不由得又对复汉军产生了满腔怨气。他们这些人实在可恶,时不时发起的战争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神经紧张,包括山海关内外数目不多的俄罗斯人。 而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这些中国人虽然作战行动十分谨慎,但是打起仗来极端的顽强。梅列茨科夫已经带着俄罗斯骑兵不止一次的跟撤退的复汉军偷袭部队交手了,那些拿着步枪抬着小炮的中国人,面对着骑着战马的俄罗斯骑兵没有半分的畏惧。几次交手梅列茨科夫都没有占到便宜,哪怕有一回他带着三十多个骑兵将一个班的复汉军巡哨分队给全歼了,梅列茨科夫却也付出了七人战死,六人受伤的代价。那些中国士兵人人身上都配着手榴弹,这是一个可恶到极点的配置。 而现在望峪山哨卡在前夜里又被中国人摧毁,这使得高贵的俄罗斯人不得不在冰雪中跟一群奴隶为伍,一手一脚地艰苦的修复着哨卡。谁让俄罗斯人的‘任务’都在那座坚固的中国城池的外面呢。 这还不算,与鞑靼人防线最贴近的中国人堡垒里天天都能传来中国歌剧的声音,还有那随风飘过来的肉香,和浓烈的酒的味道。 地处北地的俄罗斯人最是好酒,而东北却没有什么酒,至少没有多余的酒来供梅列茨科夫这些底层军官和士兵开怀畅饮。东北所有的粮食都要收存起来,吃饭才是永珹第一要考虑的问题。酒只是次要的。 梅列茨科夫的伙食中不缺肉,哪怕是咸鱼干,但隔三差五的他们都还有机会打打牙祭,唯独这酒水,现在的梅列茨科夫就像是五台山破戒前的鲁提辖,想酒那都想疯了。 所以哪怕是一丝儿的酒气被风儿顺着飘到他们的鼻子里,也能让梅列茨科夫在内的所有俄罗斯人酒虫大动,不能自已。在冰冷的望峪山上,啃着食不知味的杂粮饼子,喝着土豆肉汤,这进一步加重了他们的怨气。 “哈哈,希言兄,来,干了这一杯!”秦王岛内,陈子铤满面红光地举起一个酒杯,大笑着对一年没见的好友秦友梓说道。杯中是散发着酒香的高粱酒,约有一两上下。透明的酒液在洁白的瓷杯中晃荡着,散发着动人的香气。 他乡遇故知。 两人自从分开以后,尤其是一个进入了后勤部,另一个进入了行政体系后,真的是想坐到一块聚一聚都难了。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把这个愿望圆满了。 “干,干了!”秦友梓仰头一口干下了杯中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直灌入肚内,使得他浑身都有些热了起来,“还是高粱酒好喝啊,比起黄酒有劲多了。”秦友梓在年前被调入秦王岛了,作为一个江南人,对于秦王岛的严寒他是一百个不适应的。喝一口酒,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外面的天气愈发寒冷了,冷的秦友梓都不想出门了。不管是家里还是办公室,壁炉都要烧的红红火火的,结果这个时候陈子铤押解着一支船队抵到了秦王岛。 秦王岛就是后世的秦皇岛,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仅有的一些百姓也要么逃散,要么被清军掳掠一空。复汉军占据了这里后将这里变成了山海关外大军的补寄地,因为这里的冬天虽然很冷,但却是不结冰的。 用后世的观点说,秦皇岛是属于海岸线的突出部分,周边没有河流注入,水域含盐量高,而先含盐量越高的海水越不容易结冰,在气温降至零度以下的时候。天津就有海河注入,而且天津水域含泥沙多,自然容易结冻。再加上黄海暖流流经渤海海峡可以直达秦皇岛港,它带来大量热量,致使海水升温,不易结冰。但在眼下这个时代,那就很有一丝神话色彩了。 秦王岛,在城西南二十五里,海水环之。世传秦始皇求仙驻跸于此。现在这里是一个县! 同样是这个刚成立不久的县,中午吃饭时候,裹着厚厚的羊皮衣的沈源看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心里面再一次对自己的决定升起了一丝后悔。 自己就不该贪便宜从四川跑来这里,虽然级别又升了一级,但这里的天气实在太坏了。 “吃饭啦,吃饭啦……”工地上的师傅大声的吆喝起来。 沈源闷头往食堂里去了,这一旬轮到他来出巡视法庭,就是在各个工地上打转。这工地的伙食很好很便宜,一份最便宜的炖海鱼,一份醋熘白菜,满满一大缸子杂粮米饭,只用两个铜圆。而这两个铜圆的饭菜够他中午吃了,晚上再吃。 如果是在法院,他有宿舍可回,宿舍中有小锅,晚上烧点水热一热就行,实在图省事就直接把剩菜剩饭往锅里一倒,那也一样吃的肚子撑得慌。但是现在不行了,出门在外讲个脸面。 “师傅,半份红烧肉,半份土豆丝,半份米……”一旁还有菜汤,谁想喝了自己去乘。沈源当初在四川为了省钱,就用菜汤泡饭吃,吃了足足三个月。 现在,不至于了。他媳妇都定下了! 辽阳,烟狼寨。 浑身带着白茫茫的雪花,刚刚拉练回来的松筠抓着一袋粮食,满是欢喜的回家了。 这足足有三四十斤粮食,虽然里头大多是土豆红薯,但真要命的时候,一块土豆都能救人。没人知道小小的松筠还见过皇帝,永珹似乎也忘记了这个被他狠狠踢了一脚的笔帖式。从承德往东走,找到了亲人的玛拉特·松筠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做了一个普通的八旗兵。 玛拉特氏肚子内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强烈的饥饿感让她都直不起身子来,这就是前心贴后背的滋味。松筠的母亲让她下点米,熬点稀粥,玛拉特氏不愿意。“额娘,咱家人口多得要省着吃了,已经剩得不多了。还要过日子呢!”玛拉特氏最担心的是松筠,这大冬天里拉练可是会死人的,如果松筠回不来了,他们家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然而幸福就是这么不期而至。“我回来了……” 丈夫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玛拉特氏的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 玛拉特氏最终还是熬了一锅粥,她看着丈夫把米倒进缸里时是非常高兴的,但是等到她来到米缸边舀米的时候,手一软,将将就舀了半碗。最后松筠亲自切了一个红薯下锅,煮了一锅粥。 往日北京时候的生活距离他们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就像一场美妙的梦,醒来就全没有了。 所有的旗人都在美梦中长大,但现在的他们必须要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第五百四十五章 文武之争 年末,南京城迎来了几天晴朗的天气,甚至气温比之年前都有徐回升。整个南京城张灯结彩且不去提,对比与经济的繁荣发展,政治才是这座城市最能牵动人心的。因为今非已昔比,吃喝玩乐对于很多站在陈汉朝廷顶端的亲贵重臣们来说已经不稀罕不足贵,从最初的享受变成了彼此交友往来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是小团体商量事情的场合。 整个年节期间,南京城里里外外的走动联系,是越来越深入,越来越严谨了。 陈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阻止不了这种趋势的发展,就像他上辈子的大天朝一样,过年那几天总是很多官员最忙碌的时候。这一切只能一点点的引导扭转,中国过年送大礼的习俗,根深蒂固啊。不过,作为即将上位的皇帝,陈鸣他这几日还是很清闲的,祭祖、岁旦,完事儿之后就彻底的放松下来。纵使还剩不几天就要开衙了,陈鸣也很享受这一年中难得的闲暇时光。而节日里各府上的回礼什么的,就全有内宅操办了,李小妹她们做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当然,这种清闲只是相对来说,并不是陈鸣什么都不干了。趁着这几天的闲暇时间,陈鸣再次细细的审看起来大都督府递交的整军计划书了。这项计划的耗费金额可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数字,可从全局上讲也是很有必要的。今年陈鸣登基后整个复汉军要来一次大规模整编的。 预计陆军要完成至少12个整编师,也就是主力师的编配,每个整编师两万五千人;十二个地方守备师调配,每个守备师一万五千人;还有禁卫军,三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一个炮兵旅,十万人的配置要彻底完成;再有五万人左右的骑兵部队,和宪兵部队、海军陆战队、岸防部队、海外驻兵,还有海军,等八到十万人。 这是一个庞大无比的计划。但是对于被陈鸣召唤过来询问的陈二宝等大都督府重将来说,这个计划却是简单明了。他们每一个人对此都是了若指掌。因为大都督府内部就此项计划已经讨论表决了不下十次,前后三个多月,一直拖到年前没几天了才正式递交给了陈鸣,大都督府里光是留下的相关记录记要都有厚厚的一大摞,他们哪一个人对这份宏伟的计划都烂熟于心。只是这大都督府最后报上的预算数字,跟财政预算给出的额度是严重不符。明年的军费数额总共才五千万! 虽然在背后主导着这件事情的人是陈鸣。但是他整编部队的理由是完全充分的,复汉军现在又是主力部队又是地方省军,显然军队的编列不适合现在全国即将一统的局势了。大大小小的山头要来一次大洗牌,整军是务必要进行的。 在复汉军的整体建军总计划中,师一级建制,主力和地方上是一共存在四十三个的,可现在的陈汉还做不到一下子完成整个建军计划,今年这只是第一步。不算禁卫军这个全军唯一的‘军’一级建制,全军只有二十四个师。很多地方省军里的‘师帅’就要坐蜡了。所以扯皮扯淡是少不了的。大都督府也屡次用这一做借口来推迟自己的计划书出台时间。 他们只是一个劲的叫嚷着财政预算上给出的军费额度远远不够,却不说自己明年要多少军费。 这份计划在年前离闭衙封印只有十天的时候才送到陈鸣手中的,大都督府说自己做了最后的‘修’改。但实际上不就是要打内阁一个措手不及么,只是一个整军计划就要4000万,如此巨大的数字对政府方面来说是不可能容忍的。就算是陈聪这个陈鸣在朝中的绝对支持者,在第一次听到明年军队要求的军费额度是一万万的时候,也瞬间嘣出一个‘不可能’。 这个数字太大了,而里头全军整编的开销都超的过全军的军饷开支了。 可陈聪得到消息的时间晚了点,他大年初三的时候才从陈鸣那里接到消息,而陈鸣拿到那份计划书已经有半个月了,虽然他没有表示赞同,可也没有反批驳斥是不是,这从某一面来说何尝不是认可呢? “大人,今年的军费开销已经高达七千万银元,即使绝大部分的士兵都把军饷折成了田亩,军需军火生产和军辎转运上重是要用银子的吧?总消耗也将近三千万了啊。”陈聪的一个亲信看着陈聪手中那一封薄纸,感觉却是有千斤重。 这股莫大的压力让陈聪的腰板都直不起来了。按照大都督府提交的计划,全军大整编,一系列的调整和配套设施的修建,再加上今年战争的费用,总开支一万万银元这是什么概念啊?这比陈汉一年的财政岁入都要多啊。 之前政府方面还想着今年战争规模减小,可以缩短一些军费呢。给了五千万的预算,财政部还留着有一千万的余度。 陈聪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他对这个巨大的数字是一百个不满意。他知道朝廷很快就要行纸币了,这能让陈汉的财政紧张得到极大的缓解,而且不是一年两年的短暂时间,因为纸币可以多印一些。可是再能缓解沉重的财政压力,也不能拿纸币当纸来耍。在财政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好几年的陈聪,并不能完全接受陈鸣的财政理念,还是觉得这财政赤字十分的刺眼。朝廷怎么能年年都有财政赤字呢?做不到结余,也重要做到支出平衡吧?毕竟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传统中,国库里串铜钱的绳子烂掉,银子发黑发绿,粮仓里米面发霉,这才算是国库充足,这才是国富民强的表现啊。陈汉这现在…… 国库亏空,财政赤字,年年都是如此。 作为财政部尚书,陈聪的压力很大的。他真的不想如此,甭管陈鸣说的天花乱坠,他就是不想看到账面上有一块银元的亏空,他就是像看到朝廷国库里钱粮满仓。而明年的军费支出如果达到了一万万银元的极高额度,陈聪觉得自己都可以辞职了。 坐在大厅的主位,陈聪暗自里盘算了一下,陈启、陈永生、高平山、黄捷、陈文赞、陈建白、陈洪涛、黄安、高靖辉、卢龙、苗福伟、高峤这些军中的干将,这些人每一个人师长的位子都是少不了他们的,加上余下的众将…… 二十四个师的位置能减掉几个啊? 而就在陈聪在这里心里暗自盘算的时候,已经从北京回到南京的柳德昭也在拉拢着自己的小团体。陈鸣已经对他说了,过了年,民政部尚书杨景素就要回家养老了。这个以祖父遗萌步入官场的官宦子弟,乾隆三年补蠡县县丞,累迁保定知府。十八年,授福建汀漳龙道,后调任台湾道。总的来说能力还是有的。 杨景素做到了满清甘肃布政使的位置,却因为手下亲信侵蚀灾赈,被下吏议,夺官。 结果这本是杨景素人生一大劫难的大祸却给了他轻松跳槽的机会,在陈汉朝中没到一年就坐上了民政部的宝座。现在杨景素要告老了,他是陈惠一把手提起来的,人朝廷新老交替,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没必要恋栈不舍碍人眼。而他腾出了一个位置,柳德昭坐上尚书的宝座,自然的就进入内阁的大门了。与他自己来说,更给皇帝还有柳德昭买了个好,对于儿孙辈在官场上行走是大有好处的。 当然,内阁首辅,柳德昭是只能看着他人登顶的,估计陈聪的希望很大。柳德昭他自己可以期望的是两位次辅中之一,哪怕是右次辅呢。 南京城里的柳府宅邸位于玄武湖边上,坐北向南,那是相当的气派。由三道厅堂组成,南北长约百步,东西宽有三十步,占地十亩有余。呈八字形,建筑布局严谨,恢宏庄严,堂院天井石板、石条上犀牛、猛虎等图案做工十分精美。 外有一长五丈宽一丈的甬道,甬道南头是一道巨大的照壁。总堂内有三道厅堂,前两道厅堂是穿堂,第三道厅堂便是大堂,每道厅堂之间有一个天井,天井由石板铺成,天井中间是甬道,连接大堂,厅堂和甬道地面由石板、石条砌成,上面‘福’、‘禄’、‘寿’、‘禧’字样和日月争辉、歌舞升平等精美的图案,十分传神。 这本来是满清一宦官大族的宅院,不仅透着江南的精细巧美,还有着北方的厚重大气。 大堂华丽庄重,两边为东西厢房,门窗屋檐上雕刻龙飞凤舞,十分华丽;街条柱石上,飞禽走兽,刻工异常精良。大堂大门左右各有一高大匾额,镌刻着一副对联:“静以修身俭以养性,入则笃行出则友贤。” 这套宅子在南京城里也算的上一等,周边汇聚的全部是高官,现在的玄武湖可以说是南京城里的新版乌衣巷了。在这片居住的官员,级别就没有低于三品的。每日人来人往,都是门庭若市,冠盖云集。 而陈汉宗室的住宅区却是在那文德桥南的正经乌衣巷。明清时候早已经不复往日光辉的乌衣巷现在成了陈汉宗室的聚集地。陈聪、陈二宝、陈权、陈亮等,宅邸都在这里。 陈鸣这是要让所有的陈氏子弟都牢记住‘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教训。 年前也一样被召回南京的彭忠瑞的宅子就在柳德昭不远处,得到柳德昭的请帖后,彭忠瑞虽然很感觉着奇怪,但还是立刻让人备好马车。他比沈国贞、岳文海等人来的还要早些。 怀着一肚子疑惑,彭忠瑞来到了柳府前,这过年的时节还有什么要事寻自己商议不成?而且他之前都是在外任职啊。 无需下人通报,一个门房下仆直接引着彭忠瑞赶到大厅。得到消息的柳德昭已侯在厅外,见到彭忠瑞哈哈笑着,一把拉住就进了厅堂,两人的随从也识趣的退到了外面。 “柳大人满面红光,看来是要大喜临门了。”彭忠瑞说话时有点唏嘘的味道,当初柳德昭只是小小的知县,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现在却过不多久就要被称为‘阁部’了。而自己多少年来清正自律,也只能是内阁办公室主任,虽然也是二品,但办公室主任说白了就是一个大管家。“不知道柳大人有何事需要商议,如此急切?” “哈哈。”柳德昭干干的笑了两声,他是满脸红光不下,但那是血气上涌,没看他嘴角都虚起水泡了。做出今日这样的决定可不容易,这表明他抬腿自己走到了军队的对立面。而他的宝贝女儿也是有诞下皇子的。 可是有得就要有失。他马上就是民政部的尚书了,是政府内阁成员,而现在陈汉军政互争的局面,自己身在内阁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反对内阁决议,卖好军队?那不仅会给自己未来的前途抹上一层浓浓的阴影,上头高高在座的女婿又会怎么看呢?真以为那位爷看不明白吗? 柳德昭辗转反复了好几夜,火气冲的他嘴角水泡都虚起来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既然是文官,在现在文武相争已经达到一定烈度的情况下,那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到文官的利益上来吧。 外孙年纪还小,便宜女婿又正意气风发,生龙活虎,储位之争还远着呢。 陈聪先将彭忠瑞让进厅堂坐下,立刻说起了正事。彭忠瑞也不是没听到过大都督府的整军计划这方面的消息,但他所知不很多。 而现在,“一万万?”整个人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彭忠瑞蹭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会那么多?”明明就只剩下西北和东北的战斗了,根本就不能与去年、前年的战事相比较。怎么会不减反低? 彭忠瑞昨日跟陈岗在一块喝酒,还听着陈岗兴致勃勃的说什么推广基础小学堂教育,开办工人夜校,提高中高等师范院校师范生的生活待遇和奖学金,等等。而这一切全都建立在明年,不,是今年,军费大大降低的前提下。五千万和一万万相差的也太多了。 “全军大整编,也就是要全军大换装,听说有种新式武器要首先装备禁卫军。再加上很多地方的驻军要消减,还有很多地方的驻军要增加,或是一些城市要新入驻军,各地的军营修筑量就很大了。特别是岸防炮台和水师外海基地的建设,耗资巨大。 而陆军除掉骑兵部队的扩张外,单说说步兵,整编师是野战部队,大都督府要让主力部队初步实现最基本的骡马化配置。” 而那什么是最基本的骡马化配置呢?那就是指部队的武器、辎重全部由骡马承担负重。 “一个步兵班中至少要配置三匹蒙古马才能做到这一点。”这一下子开销就巨大了。因为除了步兵班,还有炮兵部队呢。而柳德昭还知道,陈汉军队的建军计划完成以后,大部队中的二十个整编师就全部是骡马化步兵了,就像盛唐时候的唐兵一样,步兵全部是配备马匹,平时机动骑马,交战时下马作战。且步兵每个人要配备上两匹马,一匹骑乘,一匹托运自己的装备和给养。那简直是天文数字。而这就是彻底的‘骡马化’。 柳德昭对还有些懵懵不懂的彭忠瑞只说了两个字——唐兵,彭忠瑞就立刻明白了什么叫骡马化。 想象一下刚才柳德昭说的大都督府搞得那份整军计划,一线的野战主力师就高达十二个,还有那么多的炮兵。也怪不得一个整军就要花费那么大的资金了。而且这么多的马匹进入军队后,后勤压力和耗费也水涨船高。虽然今年军费总额的数量不降反升的原因绝不是只因为这一点,彭忠瑞却已经觉悟了。 柳德昭把所有的情况都给彭忠瑞说一遍的时候,沈国贞、岳文海等人也都已经到了。就现在柳府厅堂里聚集的人来说,整个陈汉行政系统高层派系是包裹了七七八八了。 沈国贞、岳文海、彭忠瑞还有柳德昭,这些人要么本身就代表着一个大山头,要么背后就有着大靠山在。柳德昭不像再重复刚才的话,彭忠瑞给其他人等诉说了一遍。 果然,在座的所有人等,对此事了解都不清晰,就算儿子在陈鸣身边做侍从的沈国贞也只是听到了一耳半语的。 “半个月了,太子殿下把计划书拿到手都半个月了。他没有批斥,那就是支持喽?”沈国贞与彭忠瑞一样,根本没有想到今年的军费总额会是惊人的一万万银元,就算其中一部分会以土地的形式兑现掉,真金白银也至少要六千万块。 一万万银元换成银子这都六千七百万两了,而大青果当初最鼎盛的时候才多少的岁入啊? 而一个皇朝的财政支出又岂能只单单的军费? 第五百四十六章 这可是一场战争! 在座的人等都知道陈鸣的脾气,如果他真的下定了主意,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万幸,“现在殿下应该还有些犹疑。”一年一万万银元的军费开支太高了,“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卡掉那计划书里的一部分。 “殿下志向远大,我等为大汉臣子自然不能相阻,唯怕是过犹不及……”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一步步的来不是更好么。比如说把那个什么骡马化给去掉,这军费就一下子降低了。还有一些没必要立刻就修建的岸防炮台,守备部队也没必要全部就更换枪炮…… 彭忠瑞没有直说下去,可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不是说反对朝廷的整军计划,而是要求放缓一点点步伐,事缓则圆么。 这不仅仅是彭忠瑞一个人的想法,在座人等也都是这般的想法。 财政部的财政预算早俩月就提交给了陈鸣,为整军留出了一千万的空档,军费总额定在了五千万,结果大都督府的那群人却实打实的扇了财政部一巴掌,一万万,一万万啊。翻倍! 在财政预算出炉后,大都督府虽然一直叫着不够,陈聪就又给他们留了一千万,可是六千万与一万万差的不要太多。 说真的,正捋着胡须的陈聪在这件事上对大都督府的人很不满意。你就不会在财政预算出台之前给招唿一声吗?陈聪潜意思里觉得自己是被大都督府给坑了。 看着挥舞着手臂的陈聪,沈国贞、岳文海也沉默了,那张的大大的五指如同五座山峰一样压在他们的心头,他们虽然不是财政部的尚书,但也亚历山大啊。四五千万啊,看能办多少事儿? 多出了这笔银子,整个财政都是宽松的。而要是少了这笔银子,政府方面各部门都要呲牙。 “十二个主力师,老夫以为八个就够用了。”之前的复汉军主力师是七个,现在教导师归属进了禁卫军,并且刚被改名为荣誉师,去年时候就开始着手骡马化了。那么原先的主力师部队就剩下了六个,现在多给他们整俩。 “骑兵部队没办法消减。西北东北还有外蒙的事儿上,都用得着。但海军方面还是可以压减不少的。”陈聪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在他看来,在南洋这看得到的一亩三分地上,陈汉现下各支水师完全有能力应付下任何战争。对比陆军,水师可不是啥迫在眉睫的紧要关键。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殿下是很看重水师发展的。”自己的这位太子爷似乎心里藏着一种顽执的意愿,让陈鸣不停地海军扩张,不停地扩张。 想要卡水师的银子,“不容易啊……”彭忠瑞看着陈聪叹息道。 自从复汉军开始着手组建水师以来,对后者投入的资金就一年比一年大。尤其是现在的西式风帆战船,那耗费比老式的鸟船、赶缯船、霆船可大多了,一艘接着一艘的下水。陈鸣的意思是:宁可让船等人,不可让人等船。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必须给拦下。否则军方气焰嚣张,我内阁如何自处?趁着大都督府正忙活着阅兵仪式,咱们要抓紧时间。”陈聪攥紧了拳头。他可是要在来年做内阁首辅大臣的人啊,在第一年里就把一万万银元给军方,大都督府那还不要嘣到内阁头上啊。 …… 南京城里突然掀起了一股骚动,这消息迅速被通报道了陈鸣的手中。文官开始串联了,“把这些消息透给大都督府。”他们自己惹出的麻烦就自己来解决。而一万万的军费也确实有点多了,就算其中的不少金额可用土地来怼消,那余下的金额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不然陈鸣也不会沉没到现在还没个准信。 陈鸣听了一耳朵消息,自己一句话就把事情给‘解决’了。是的,在他眼中,这事情就是解决了,行政系统的人马刚过了年,假期都没完,各部门精英就自动的组织起来审核起那份计划书了,端着鸡蛋中挑骨头的劲儿,一点点挤出这份计划书当中的水分。军方自然也要动弹动弹了,眼睛别在盯着大阅兵了。 这官司是要正式的打到陈鸣跟前的,两边就先准备好自己的家伙吧。这可是一场战争。 现在已经是正月了,二月马上就到了,他就要登基了,而陈鸣等候大整编立刻就赋予实施。这一转眼,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陈鸣只是鲁山一个小土豪子弟,十年后他就将登基称帝,君临天下。眼下的文武纷争,经费之斗,在他后世的人生中一定还有着很多很多。只不过嘴角含着翘喜的陈鸣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的岭南,就在这个时候的广州。熙熙攘攘,行人如云的广州城码头,却正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悲欢离合。他的帝国还远远没有到处都飘扬着幸福。 有富裕就有贫穷,有幸福就有悲伤。他触眼见到的并不是社会的全部! 落入陈汉统治下后,广州商团虽然遭受了严重清洗,很多豪富大贾,现在骨头都烂掉了。可底蕴充足的广州商团利用更加放宽的贸易政策还是迅速恢复着自己在外贸上的实力,还积极的向上海和南洋探出了头角。尤其是南洋! 一个个手中有了余财的广州商人组成了开垦公司,在广州的南洋开垦局领取了许可证,然后一头扎进了西婆罗洲中。 说起来这还是因为一个故老相传的传说,一个在闽粤沿海流传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故事。后世很多人眼中矿产资源贫瘠的婆罗洲,在这个时代闽粤百姓的眼里可是有着一个很高大的名字的——金山。 是的,婆罗洲在这个时候就被很多闽粤人称为金山。 因为在这里生活的很多华人,就是靠采金为生。与爪洼岛和苏门答腊或是吕宋的华人不一样,西婆罗洲的华人虽然也有从事农业种植的,比如种胡椒。但这些人只是后者的数量中相对较少的一部分,他们的主要劳动力,男性劳动力,从事的还是开矿。 陈鸣在站稳脚跟后,对南洋各地的华人进行了摸底排查,对比吕宋和爪洼、苏门答腊等地的华人多以从事农商为主不同,婆罗洲的华人人数多达七八万,却有接近半数从事着矿业劳动。 据说这一传统是因为早期登陆西婆罗洲的华人多数为当地人头领(如苏丹)开矿采金。由于华工勤劳,技术熟练,有一些人在国内时就有淘金的一技之长,再加上诚实可靠,是以深得当地首领信任,当地苏丹一般喜欢招募华工开矿,自己则从中坐收矿利。所以这就成为了婆罗洲华人的一个传统了。 西婆罗洲的许多个金矿还有个别宝石矿都是这样开发出来的。一个矿上的华工一般为几十人不等。那里的老人回忆说,三四十年前,只兰达一地就有华人开采的金刚石矿场11个,每个矿场华工平均为二三十人,每人每年能掘得一布克金刚石(需小矿石二三百个,价值20—24卢比)。收益是相当丰厚的。 在此开矿的华人以闽粤两省之人居多,首先是广东的潮州府人,包括潮阳人、揭阳人、海丰陆丰人,其次是嘉应州人,惠州人。这些淘金人一如台湾的漳泉械斗,地域关系十分明显,另外就是内部组织还很严密,“大哥”的权威地位无人可以挑战。 也因此当复汉军的人接触到婆罗洲的时候,当暗营把潮州府的黄桂伯,嘉应州的陈兰伯等人全部都给收入了囊中。整个西婆罗洲的华人也就不用费什么力气,即被复汉军纳为己用了。 说起来被陈汉视为眼中钉的东南宗族关系,在婆罗洲上却是大大的帮了暗营一把。 随后复汉军暗营就不停地向婆罗洲的各股华人力量转入武器、铁块等等,等到广州、福州被复汉军夺取的时候,整个西婆罗洲也差不多被华人所控制。 当地的那些土着打拼起来根本就不是华人矿工的对手。在古代社会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矿工的组织性和战斗力比起农民都是要强出许多的。尤其是懒散的农民! 整个西婆罗洲的华人矿工三四万人,得到了国内的支持和示意后,一旦动起手来,当地那些懒散的土着就只能跪下了膝盖,就算西婆罗洲的几个苏丹相互引援也不成。华人的武器很简陋,但土着的斗志更差劲。即使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暗地里向岛上的土着输送火枪,而华人的背后也有复汉军的支持,他们手里的火枪比例不高,数量也不算少,且还有大炮。 所以三分之一个婆罗洲的土地就被华人所控制了,土地上的金矿自然也完全属于了华人,不需要再对苏丹缴纳后税了,连带着胡椒、稻米、甘蔗、西米、椰子干等农业种植产业也迅速发展了起来。 暗营综合统计了一下婆罗洲的年黄金产量,不算是太高,但两三万两还是有的。 尤其是那几个着名金产地,其一莫佳因,为华人十三公司淘金致富之地,那里被挖成了上百亩的大湖;其二深石罅,传说矿工衣服染有泥浆者,每件可洗出数分全子;其三是三千,名称甚怪,相传是以几个刚刚抵到这里的华人获金三千两而得名!产量都算相当的不错。 再因为这里的移民和开采都是由民间自发性组织,所以别看一年两三万两金子不多,绵延上百年下来,凡是来到婆罗洲的华人手里都有了金子,那么婆罗洲不是金山也是金山了。 这两年里复汉军在南洋的根基越来越稳固,以婆罗洲为例,中东婆罗洲的土着就已经很少再向西婆罗洲进攻。反倒是沙捞越被西婆罗洲的华人合力给拿了下来。 陈汉官方至今名义上还没有进入西婆罗洲,这里的‘政府’组织机构和模式已经是‘公司’。但是谁都知道,现在掌握着这些公司权利的人早就不是原先的带头大哥了,而是那些从大陆送过来的人。 每年西婆罗洲都有大批的闽粤移民抵到,还有大量的来自爪洼和苏门答腊以及吕宋的华人,西婆罗洲的农业发展一年一变样,而矿业开发也进入了通畅的高速轨道。 这里的华人百姓视陈汉为‘朝廷’,因为陈汉在幕后的支持和主导,让他们的日子过的比原先好处了许多许多,这就不知道收拢了多少南洋华人和原婆罗洲华人的心了。用两个字来表示,那就是拥护! 享誉天下,人尽服之;政令畅通,莫敢不从。 当无数百姓的心倒向了陈汉这里,那陈汉在西婆罗洲的阴影下的统治也就变得根深蒂固了。 不过笼统上讲有着三分之一婆罗洲大小的西婆罗洲,可不是寥寥的几十万人就能填满的,这个数字就是再乘以十,婆罗洲也完全可以承担的下。所以最近两三年里,一艘艘下南洋的运船是永不停息的往返在广东大陆和婆罗洲港口之间。 它们带着一船船的国人送到婆罗洲上,将一船船人们生活生产各类的所需商品不停地运到婆罗洲,同时将婆罗洲上生产的胡椒、稻米、甘蔗、西米、椰子干等农产品不停的载回引入国内,还有黄金,以及大量的木材。这是婆罗洲上单一价值最高的东西和数量最多的商品,一开始还有当地人开设的金店存在,但随着银行部门的介入,西婆罗洲日益增高的黄金产量全部进入了银行中。而木材这东西,婆罗洲似乎永远不会缺。 从布匹铁器五金,到盐糖药材,中国供给着婆罗洲上几十万华人生活所需的一切。 诸多迁移到西婆罗洲的吕宋、爪洼和苏门答腊华人家族,也从中看到了无限商机。他们依靠着自己原先的底蕴,也开始着手涉入唐寮、五金作坊、纺织等等低技术行业,但是他们想要真正的发展起自己的手工业,那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走。 因为在不知不觉当中,西婆罗洲和大陆的关系已经要演变成标准的殖民地经济了。 西婆罗洲成为了供应原始材料的生产基地,同时他们也完全敞开市场,成为了闽粤商家的产品倾销地。这种‘对等’的经济模式,短时间内没有什么问题,可时间一长,尤其是西婆罗洲觉醒的手工业产业,那双边的矛盾就是必然要产生的。如果哪一年西婆罗洲的农产品价格大跌,双边的经济矛盾就会变得更加尖锐。 刚刚过完年,第一批顺着冬季风南下的船只就已经要离开广州了。之前的一个月里,陆陆续续一千多人报名要去南洋,他们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拿到了卖身钱,就还要在固定的地方生活上一个月,被确定为没有任何疾病问题后,再统一登上前往南洋的海船。他们中绝大部分的人进入了苏禄和西婆罗洲生活,只有不多的一部分去到了新加坡。 “阿水,到了那里可要找着你三叔。相互照顾着,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曹陈氏拉着小儿子的手,眼泪不住的往下流。非是家里实在困难,她怎么舍得让儿子下南洋? 矿山里本就没一个安全的,这又是在南洋,万一出了个事,家里面就是想招唿也招唿不来。不过这下南洋总比去当兵要安全一些,而且当兵时间长,要退伍至少是五年时间。而下南洋呢,最短的工期只有一年,矿上也有大夫,没枪没炮的,再危险也比不过当兵。 当然还要说的是,这现在当兵不比原先了。原先是报个名就能当兵了,现在却需要进行各类考核。很多人是想当兵都被刷下来了。 “阿妈,你就放心吧。现在这官府跟鞑子时候不一样了,签的有字据,当官的不敢胡来,矿上也不敢胡来。”他要是生病了,就是自己愿意下矿,也不会被领队同意。“你就放心吧。” “大哥,照顾好阿妈。等我从南洋回来,可要看到大侄子。”阿水向着自己大哥阿山叫道,两眼中一样饱含着泪水。 “梁阿水,梁阿水,在哪呢?赶快归队,点人数了。” 身后传来了队长熟悉的叫喊声。梁阿水脸色一紧,“阿妈,大哥,你们快回吧。我们队查人数呢,我去了……” 就在陈鸣登基的不足一个月的时候,就在新年刚刚过去的第五天,一艘艘海船载运着成百上千的沿海贫民望着南方驶离了广州码头,往温湿多雨的南洋进发。 第五百四十七章 第三方的嘲笑 正月二十一日,南京汉王宫,朝会。 脸色看起了很是健康的陈惠看着堂下叽叽喳喳相互攻奸的文武大臣,头都涨大了。 叽叽喳喳的,不知道他就要做太上皇了么?底下重臣们说的所有的话他都不想听,也不愿意听,那些声音叽里咕噜的全都变成鸟叫了,他要不是需要端着帝王的架子,都想现在就把眼睛一闭,身子向后一趟,歇息一会儿。他现在头晕啊,还头疼! 你说说这都什么人?不趁着最后的时间多说两句好话给听听,天天在自己耳朵根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陈惠现下的心理是十分复杂的,但他是一个明白人,对于政事就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反正他是要走人的了,心早就不在正事上了。 “嗯嗯……” “诸位爱卿之言都不无道理。此事关系重大,需谨慎处理,待孤王细思。” 陈惠连陈鸣都没有推,他话音落下,身边的太监立刻就高声喊道:“退朝。” 坐在侧下的陈鸣面上也全无表情,从上次朝会开始,大都督府年前提交的整军计划高达4000万费用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朝堂,内阁和大都督府也就四千万整军费用和一万万军费总额的事情拉开了战幕,彻底摆开针锋相对的架势。从双边的第一次交锋到现在都过去整整十天了! 内阁方面是坚决不认同一万万的军费总额和四千万的整军费用,认为全年军费总额可压减到六千万,整军计划耗费千万足矣,其他的多一个子都没有。 并且针对大都督府的整军计划拿出了多达二十页的报告书,里面大把大把的揭露了大都督府虚报开支增加军费的事例,比方说水师的外海基地和一些岸防炮台的修建费用,大都督府的预算与内阁拿出来的预算能差出两三成来,还有军中骡马的购入和饲料。 因为全军大整编不是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完成的,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中间主力部队所需要的数以万计的马匹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到位,但是大都督府拿出的军需报表中有一条开列的数值,却是计划中马匹总额全年的食料、人工、马舍耗费,这显然是忽悠人的。 如此的‘漏洞’在整个整军计划书中还有不少,谁都知道这是军方耍的小把戏,为的就是多开军费。 现在的复汉军队伍是铁板一块,陆军是当之无愧的老大,正在更新换代当中的水师已经习惯于作为陆军的附庸存在,这都是几千年的规矩了,早已经将这种印象当成了天经地义。 海陆之争在未来很可能会爆发,但那是在不可预知的未来,现在的整个陈汉军方还是牢固的像铁板一块。水陆齐上阵,跟着内阁针尖对麦芒,寸土不让。 而行政体系的力量动员起来,认真起来,那当然是有着强大的战斗力的,不过几天时间就找出了计划书中的多项漏洞,并且手中握着了真凭实据。可大都督府也不是吃斋念佛的,他们手里可握着内阁也不知道的一些情报的,比如法国人与南越的拉近,比如英国人对缅甸的支持。 “八个主力师,十五个守备师。”陈二宝冷笑着,十天的斗争就是彼此对抗和妥协的过程,最初五千万的军费被内阁许诺到了六千万,然后是六千五百万,在去掉四个主力师建制的同时增添三个守备师,但内阁要消减一部分明年的造船计划,和一些海岸炮台与外海基地的建设。大都督府能认才怪! “哼。我看他们这么破解这一着。”今天的朝会上他第一次扔出了英法与广南缅甸在秘密接触的大炸弹,想到陈聪、柳德昭、彭忠瑞这些人脸色瞬间的变化,陈二宝心里这就是一阵好爽。 缅甸作为陈鸣钦定的‘敌人’,英国人与之接触,居心叵测。而广南国算是陈汉的附庸,法国人掺和进来,也是不安好心。而英法作为现在中国最大的外贸伙伴,却又让中国不得不重视与其那巨大的经济利益。而且英法两国的水师力量都无比强大,尤其是英国人。他们的落脚地就在印度,与缅甸相邻…… “不过这一万万的军费……”也真心的不可能了。太子殿下在上头压着呢,双方还是要继续妥协的。 “二宝兄弟。这一万万的军费固然是拿不到,但怎么着也要有九千万啊。”全军大整编,要是大都督府不趁机吃个肚饱圆肥,那就太对不起这个大好机会了。坐在陈二宝边上的后勤部一把手陈权摩挲着手中的茶碗,眼睛里放射着精光。 自从陈家起兵以来,陈权就在后勤系统打圈圈,一开始他是不看好陈家的举动,认为是自寻死路,所以他才不会跟陈二宝那样顶在前头呢。陈权缩在后勤部虽然权利被压制了,但安全得到了保证。可随着复汉军实力的一点点增强,势力的一点点扩大,当陈权发现大事可期的时候,他再想插手一线部队已经做不到了。 复汉军发展的顺风顺水,当初顶在第一线的那些人,各个功成名就,谁会愿意别人突然把手伸进他们的地盘里呢? 而且在后勤部陈权也不是一手遮天,当初军工系统没有与后勤部彻底分家的时候,这里可是三姓子弟汇集数量最多的地方。后来陈汉政权发展壮大了,当权的位置越来越多了,很多的人就分散到其他方面去了,但陈惠和陈鸣父子在后勤部的掌控力不仅没有减弱,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大了。就是当初面对陈惠家主的位置都有着一定抗衡能力的陈权,也在这一过程中,真真的认识到了什么是高下之别,什么是君臣之分。 一句话来描述,陈权和很多陈家子弟,在时间的推移和复汉军的发展壮大过程中,已经都乖觉的把自己‘小股东’的认知转化为‘高级经理人’的感悟。这对陈汉是弥足可贵的,却也是中国几千年皇权高度统一的思想的结果。 连皇帝和皇子都先是君臣,再是父子,何况是亲戚姻亲呢? 而这就是东方的皇权,这就是东方的文明。 陈权现在早就把一些陈旧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天外了,他如今眼睛就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也别觉得他能操掌后勤部是因为他是陈家人的缘故,这一原因虽然有,但并不是绝对的,陈权自身的能力也不差。 复汉军从弱到强,由无到有,打一开始的几百人队伍到现在的几十万人,这一过程本身就是最好的课堂。在一干当年的重要人物中,有跟得上队伍的,也有半道落后的,还有一直都在落后的。你不能指望着队伍停下来等你,如果在队伍的行进中落后了,那就只能永远的落后。 就像陈鸣已经默默无闻的十堂叔陈益,那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还有六堂叔陈嘉,这辈子也只能在军工系统里打滚了,位置重要是挺重要的,但出了那一亩三分地还能有什么大的权利?这样的位置还有很多,任人标准取的是可靠而不是能力,而如此的事例在陈汉这个巨大的集团中还有很多很多。 …… 下了朝的陈鸣,跟着老爹坐了一会儿,接过了朝堂上陈惠没有向他甩来的锅儿,然后就去了老太太那里,接着再是老娘那里,最后出宫回到府上的陈鸣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下午的时候他分别收到了内阁和大都督府送交的初步意见书,内阁放宽了一定的军费额度,正金额增加到了七千万,而大都督府的军费预算也消减了五百万,双边都有了妥协和退让,但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巨大的很。 陈鸣让人把内阁的意见书抵到大都督府去,把大都督府的意见书送到内阁。 陈继卿有些无语的看着两边的财政报告,“他们计划的都是很详细,可这些人就真以为纸币一旦推出,就能当银元使了吗?这肯定是要对于物价货价有重大影响的。”所以一万万的银元在货币改革之后就很可能没有‘一万万’的价值了。陈继卿十分的不解,这样简单的问题,内阁和大都督府怎么就都看不到呢?他们两边吵来吵去,怎么就不找人到银管会来问一问纸币的事情? 这是朝廷自身就在推动着的一变化啊。 作为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的常务委员,陈继功很清楚在不久后推行的纸币,虽然法律规定一银元就等同一块银元,但在规定的时间内在银行用银子金子兑换纸币的话,一银元却能兑换道十二元纸币。百姓在最初的三个月内拿真金白银向银行兑换纸币的时候,是能获得百分之二十的增幅。这是一个优惠政策,是一个红果果的诱惑。如此货币流通量能得到了一定的增加,可以预料的到,全国物价会出现普遍的上升态势,而至于这幅度是高是低,那就不是陈继卿现在可以下结论的了。 这件事在银管会中也属于绝对机密,内阁的人没听到消息不奇怪,但他们总要有一定的眼光看到这个事情吧? 且不说别的,纸币这东西先天上就没有银子能得到百姓们的信任。中国用黄金白银做流通货币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那是好几百年,是天经地义的。现在朝廷突然一声令下,不让老百姓再用真金白银了。这纸票子拿在手中,他们就是对朝廷再信任有加,内心里也会忐忑的很吧?而且有20%的币值增幅啊,这不就是纸币没有银元之前的明证么?何况中国有了元明纸币的‘前车之鉴’,这纸币拿到老百姓手中实际上钱财就已经在贬值了。 陈鸣才让纸币兑换的时候多出百分之二十,那就是在一定程度上给予的补偿,同时也是一个利诱,利用百姓们贪图小便宜的心理,在中国的社会生活中尽快的推行推广纸币。 所以这么个情况下,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全国物价都会迎来一波上涨高潮。 这内阁和大都督府实在是有点迟钝的,纵然被封锁了消息,也不该想不到这一点啊?——老百姓对纸币抱有一定的疑义,只这一点,就必会引得市场震动。那个时候他们手里的钱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陈鸣在银管会送交的报告上批了一个‘阅’字,看到陈继卿的喃喃自语,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以为哪个衙门都像银管会一样对社会市场如此敏感吗?”怎么可能呢。 银管会可是陈鸣废了不少精力才筹措起来的精英组织啊,常委会人数不多,只有五个人,而常委会下头的顾问和工作人员也不多,连着外头打杂的,现在总人数也就五十人上下吧。可这五十人里头有很多中低层都是原先在钱庄银号打混了十几年几十年的掌柜、大掌柜。是中国现在情况下对于‘货币’认知最深刻的一批人。 而随着纸币的发行,正在研究着西方经济体系的银管会也在筹划着一个新的目标——证券交易所。陈继卿今天送来的这份报告,就是银管会的‘市场预测’。 他们认为,随着天下平定,中国必然会迎来一波无法预计的经济复苏大潮,并且随着公司和股份在经济体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多,开办一家证券交易所势在必行。 要知道,就银管会从各家银行取得的一些资料显示,现在不少的公司、个人在资金运营紧张或是无法满足产业扩张的时候,他们获得钱财的路子只有两条,其一是亲朋好友,这是最保险也最可靠的资金来源;其二就是银行贷款。 各开埠港口的‘市场’虽然远比内陆的普通府城、甚至是省城要繁荣,但前者的面积太小,与广袤的中国内陆相比,就是一只鸡跟一头牛的差距。前者的市场有了初步的饱和趋势,后者却还饥肠辘辘呢。 “……我们银管会经过研究,觉得开办一处证券交易所是日后势在必行之举。所以想要提前对西洋的证券交易所有一个全面细致的了解。”证券交易所的出现可以更好地利用民间财富,银管会想要派人去西洋考察,收集各国证券交易所建成前后的各类细节资料,以及日后的发展趋势预计,好好整合整理,将来好归为己用。 陈鸣给这份报告点了个赞!有进取心。 “你们打算派谁去?” “黄松带队,卢观恒、伍国莹……”陈继卿嘴巴里飞快的爆出几个预选名额。 这里头的名字陈鸣听着有带印象的,也有一无所知的。比如那个黄松下头,排在第一位的卢观恒。“这人是谁?”能列在老表的身后,显然是银管会极其看好的。 “卢观恒是广东新会人。之前给郑继运过粮米油盐铁,靠着闽中的天地会发了财。但这人是个聪明人,知道天地会不是能成事的主儿,早就主动找上了暗营。然后在去年冬季里,受国安的指示,断掉了与闽中的所有联系。” “而伍国莹是潘家的伙计出身,在广州南海学宫里读过一年书,但很快厌倦,不顾家人反对从南海学宫辍学,到潘振承的散货档上了一名伙计。十余年里从一普通伙计做到了分号掌柜,很得潘振承的看重,在潘振承入职的时候,也带进了工商署。去年夏天被调入银管会。” …… 一连十一二个人的名字和来历身世,陈继卿不紧不慢的细细道来,可以说这些人都是银管会信得过的人。而陈继卿能把这些人的资料烂熟于心,也可见银管会高层对于这个新计划的重视。 陈鸣点了点头,他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身世了,但他不会轻率的插手其中。论到对这些人的了解,他是远不如银管会的,那么他又何必插一手呢?由银管会拿主意才是最合适的啊。 陈继卿面露微笑,带着陈鸣确凿的答复出了太子府,直接驱车去到黄家。 黄松这次愿意带着人手出洋,那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当然他已经给黄家留下了根苗也是一个绝对的前提。黄松认准了证券交易所,如此当年聚集在陈鸣手下做参谋的这三个顶级二代们,就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前途了。 高彦明投向了外交,陈继卿就要在银管会打转了,黄松的眼睛瞄向了证券交易所…… 第五百四十八章 砍翻天皇 正月十八,夫子庙的灯会结束了。但是往年日子里很快就会消散的年味遗韵,在今年时候,不仅没有迅速的消散掉,反而随着二月的到来更加的浓烈了。 因为每一个人都清楚,太子殿下要登基称帝了。 南京城外的祭天地之处早已经造好,建圜丘于正阳门外,钟山之阳;方丘于太平门外,钟山之阴。圜丘坛两层,一如前明朱洪武时候的故例。虽然朱棣定下的规矩,从规模上讲,其命人主持建造的天地坛比他老子在南京建造的圜丘坛浩大多了。但考虑一下耗费问题,陈鸣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朱洪武版的。 圜丘,上层广四丈五尺,高五尺二寸。下层每面广一丈六尺五寸,高四尺九寸。二层通径七丈八尺。坛至内壝墙,四面各九丈八尺五寸。内壝【wei】墙至外壝墙,南十三丈九尺四寸,北十一丈,东、西各十一丈七尺。方丘,上层广三丈九尺四寸,高三尺九寸。下层每面广丈五尺五寸,高三尺八寸,通径七丈四寸。坛至内壝墙,四面皆八丈九尺五寸。内壝墙至外壝墙,四面各八丈二尺。 全部都是按照朱明时候的规格建造的,虽然是最简单版本的,但这里头的各种原由、规矩,总结一下能出一本老厚老厚的书了,陈鸣听得头都炸了。大手一挥,按明故例依造行之。 所以从规模上讲,比之北京的天地坛,是要逊色不少的。 此外还有皇穹宇及配殿、神厨、三库及宰牲亭,附属建筑有具服台、望灯等等。皇穹宇就是供奉皇天上帝和皇帝上八代祖宗的牌位的地方。 时间越临近二月初二,南京城就越发的聚集起无数的外地之人。当年的汉高祖,就是在二月初二日,于定陶氾水之阳——堌堆上举行了登基大典的。陈鸣不知道这一典故与故老相传的二月二龙抬头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联,反正他登基称帝的日子就定在了二月初二,定在了这相传是神龙抬头的这天。 已经没有几天了。这南京周边数以万计的百姓赶来看热闹,还有无数的各地举子。新皇登基,肯定要开恩科的。这在去年中秋就传下消息了。 朝堂上激烈的文武争吵也已经息声宁人了,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大新闻。因为那不是在秀自己的政治才能,而是在秀自己颈上的大好脑袋。 各地的重臣能赶回南京的,这个时候也都已经抵到都城了。 整个南京城仿佛湮没在了一片火红之中,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到处都是大红的灯笼和鲜红的旗帜。一道道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田沼意次自从三天前就再也不出门了。 那已经不是在享受生活了,而是在主动地找罪受。 德川幕府与陈汉的谈判告一段落,双方达成了一些共识,比如陈鸣表示会尊重德川幕府在日本的权利,但是天皇的称谓和九州岛的名号必须要更改。这是陈汉方面执意坚持的! 实际上这一次田沼意次率团来华,前后废了好几个月时间,唯一的收获就是在那最后的问题上,这点似乎真的触了陈汉的忌讳,而不是在陈汉在鸡蛋里挑骨头,为寻找什么理由而扯起来的事情。在谈判之中,陈汉甚至承诺愿意支持德川幕府为日本国王,而至于京都的天皇,就坚决的要斩尽杀绝。 最初听到这几句话时,田沼意次的脸色猛的一下涨红起来,内心里砰然升起的难以自持的激动让他甚至都要不能自己的站起身来了,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外在表现,接下的谈判中他也再没主动地吭一声,他那时候大脑都给这一消息给冲的七零八散。 中国支持德川幕府为日本国王!这一消息太刺激了。田沼意次立刻的就想飞回江户,把这一消息告诉德川家治。这可不是足利义满时候,朱明被忽悠的册封足利幕府将军为日本国王,这是正儿八经的要砍翻天皇啊。田沼意次由不得不激动。 田沼意次还知道,朝鲜人也来了,恩彦君李裀前不久亲自带领一支使团来到了南京。 自从延龄君李禛死于下毒之后,整个朝鲜内部就混乱了起来,清军打全罗道上调转兵力趁机猛攻庆尚道,李裀没过多久也无法支撑的跑到了海岛上,然后又转到了济州岛。满清倒是没有继续攻打济州岛,但整个半年时间,朝鲜人也没有任何的反攻和牵制清军在半岛上的力量,要不是复汉军亲自下手打了两场,整个下半年的朝鲜半岛不要太安静了。李裀极力撇清自己在李禛中毒身亡一事上的干系,可惜当初他涉及的太多也太深了,那无数的怀疑和仇恨,就跟穿着毛衣在鸡毛窝里打滚了一样,怎么摘都摘不干净。 田沼意次并不关心朝鲜会最终如何了,他只关心李裀的手段,先是没成年的小弟,然后是刚成年的李禛,把李氏朝鲜的王室近支杀的一个不剩,现在更是连一个儿子都没有,逼的中国不得不容忍他的‘胡作非为’,这样手段如果用在天皇身上……,那可也十分美妙的。 当今后桃园天皇身体柔弱,他的父亲桃园天皇只有他一个男丁,桃园天皇死时因为后桃园才五岁,并且在桃园天皇任期里京都还发生了宝历事件,也就算是一次预谋不成,被德川幕府掐死在萌芽之中的‘谋反’吧。桃园时候,后桃园没有立刻继位,而是由他的姑母后樱町女皇继位。樱汀女皇的父亲是樱町天皇,母亲是二条藤原家关白吉忠的女儿,也就是被称为准后女御的青绮门院舎子。肥后国守的曾外孙女也可以登上天皇之位,对于日本所谓的天照大神的纯正血脉而言,可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现在的情况是,十七岁的后桃园天皇如果‘一病呜唿’,那么还没有诞下子嗣的日本近支皇族可就绝嗣啦。 田沼意次真的一刻钟也不想在南京待下去了,但他又必须静心的等待着陈鸣登基大典的结束。 时间一点点的来到二月,在陈鸣登基大典的前夕,一切准备工作也都已经被安排妥当。陈鸣的登基大典总体来说是比较简单的,二月二当天,陈鸣先在圜丘坛行祭天地之礼。礼毕后,在郊坛前设下一把金椅,面向南,并在金椅前摆下冕服案。内阁重臣率领文武百官启奏道:“告祭礼已经结束,请即皇帝位。” 大体就这么个仪式。 接下来是百官簇拥着陈鸣扶他坐到金椅上,然后退下按照官阶高低排好次序。执事官捧着冕服案和宝案上前,内阁重臣和大将等人取衮服披在陈鸣身上,再戴上冠冕。然后就是排班,大臣们先鞠躬,乐官负责奏乐。然后对着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回到皇宫,礼仪官引领陈聪这个内定的内阁首辅大臣到皇帝宝座前,跪下亮出笏板,百官下跪。捧宝官打开盒子,取出皇帝玉玺交给丞相。丞相捧玉玺献上御宝。尚宝卿接过玉玺,收到盒子内。这礼仪算是又完成了一截。在这一期间,任何涕唾、咳嗽、谈笑、喧哗者,皆被视为不敬,要受到重责。然后还有一系列繁琐的礼节,大体上就是鞠躬、拜兴、拜兴、平身、笏、鞠躬、三舞蹈、跪左膝、三叩头、山唿万岁、再三唿、跪右膝、出笏,文武百官要必须按照这个步骤一丝不苟地行完礼,主要的礼节就完成了。 这当中最让陈鸣乐呵的就是三舞蹈,想象不分老弱,不分文武,群臣百官在自己面前‘三舞蹈’的模样,怎不让陈鸣可乐呢。 礼毕后,陈鸣还要去太庙追尊先祖,陈惠高氏是太上皇和皇太后么,但从陈惠向上三代先祖都是要追赠的。这一事上也有规定,汉唐时候都不是如此,宋朝才追赠先祖四代,朱元璋也是这么干的,陈鸣就跟着做了。 百官在指引下行三跪九拜之礼。都结束后,陈鸣再册立皇后。至此,登基典礼就算完成了。 这一套礼仪演练,陈鸣已经走过一遭了。 登基称帝啊,他的人生之大事,就跟这个时代的男女大婚一样,绝对是一生只有一次。男人死老婆后的续弦,可不是大婚。原配和继室的差距看看红楼里的邢夫人就知道了。而且就算男人死了老婆后,能再大婚第二回,陈鸣也不可能再登基第二次了。 陈鸣不想中间出什么错,在一切都定下了后,让担当礼仪官的钱大昕带着自己走了一片,这心理面才有了三分镇定。他有点紧张的,大庭广众之下,文武百官跟前,丢人了多出洋相啊。而且登基大典上出了洋像,对于他本人的形象威望也是一种打击。 并不是说经历了众多的事情后就能变得视一切为浮云,什么都不在乎的。陈鸣觉得东方红在十月一日天安门城楼上讲话的时候,内心也是有紧张的,只不过这份紧张被太祖个控制住了。可陈鸣不是东方红,他的这份江山霸业得来的比那位可容易的多了。 作为一个凡人,登基称帝虽然是陈鸣多年努力对他最好的回报,但出于他这个后世灵魂对于繁文琐节的排斥,陈鸣真心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这个当中搞个大新闻! 比如击鼓奏乐,接着祭祀官念颂祷文,乐声中有人翩翩起舞,陈鸣则要举酒敬天;司祝读祝文,乐止。读毕乐起,皇帝行三跪什么的…… 陈鸣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就那么逊,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突然袭来。他竟然紧张了! 这跟上学时候的国旗下讲话真的是不一样。反正他是真的有压力了,那祭天仪式的一应细节他就命人抄在折子上,随身带在身上。闲暇时,就掏出来看一看。 …… 泉州都督府。 李少敏才刚刚抵到,就有着一人过来,喊着:“李爷,都督正在议事厅相侯。” 李少敏脸色冷静的点点头,大踏步的就进了厅里。里头议论的什么事,都有什么人,不用人说他也知道。李少敏、张狗两个跟郑家联系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复汉军一直在强大,眼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早就到了要铺后路的时候了。 他李某人可不是陈彪那样的倒霉蛋,也不是凌梁这般不识好歹的东西,所以他几天前隐藏着行迹悄悄的来到了泉州,来到了郑家的老巢。因为他知道,郑家现在已经软了。 他们的大龙头大师傅万二和尚已经去南京了。这一消息如果爆出来,整个闽中南能一片哗然。 泉州的都督府招牌也很快就要摘下了,这座由原来的知府衙门改成的都督府议事厅面积并不大,就是原来的大堂,也就寻常二三间房大小,摆了桌椅后可容二三十人议事,现在已经坐满了小半,地下铺着青砖,上面坐着的正是郑继。 左右各是一排郑家军的大头领,人数不多,就只有十个人。一个个端然肃坐。两边当头的座位,一个椅子上坐着满脸严肃的张狗,另一张空着,显然是给他准备的。 郑继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比去年在龙岩张狗那里相会时看着气色面相还要好,他心里是有底了。对着大步走进来的李少敏颔首一笑,“快坐。”左面一个空位上,李少敏一声不吭的坦然入座,然后这才仔细的打量厅内。 张狗下手坐着的是郑继的堂弟,郑承。自己下手坐着的是郑家军的头号大将曲五隆,其他的八个郑家军头领也都是认得的郑家老人,这十个人不多,但每一个在郑家军中都绝对是实权人物。 “诸位!”郑继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叹息,他挺了一下腰背,整个人显得高了一截,双手抱拳对着南京方向拱道:“大家都该知道,二月二,太子殿下就要登基了。我已经接到了太子殿下的旨意,今后出任闽南督军,清理闽中南地方,平定祸乱。”这是郑家人投降后的第一个任务,也可以说是投名状,用昔日同伴的鲜血染红自己头上的顶戴。 郑继、李少敏、张狗等人都很能明白,但明白归明白,三人也不得不叹息。当初起事席卷闵地的时候,谁能想得到有今天的时候呢? 罢了。现在还提这些干嘛?当年他们分头起义的时候,还有约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结果赵明德刚死,凌梁就不讲道义的把赵明德的地盘给兼并了。 “现在我军共编整一师三个旅,分别有我兼任福建陆军第三师师帅,张狗为副师帅兼二旅旅帅,李少敏为师参谋长兼三旅旅帅。” 这是复汉军对于投效的三股天地会力量给出的报酬,三个旅级编制,师一级的建制。 “新朝的军制大家心底都有数。这师帅不比过去的提督弱了。但你们也该知道,当今朝廷正在想着法子整军,文臣武将因为军费搞得不可开交。咱们这个师,这三个旅,今天还能拿到手,明天就有可能飞了。如果在这改变该到福建的时候,咱们还没把凌梁、陈彪解决了,这师帅旅帅的位置也甭想了。” “大家伙提着脑袋打拼好几年了,也都是我郑家几十年的兄弟。手中钱财也不缺,如果你们厌倦了军旅生活,这一仗也不用去打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缺乏想当官的人。大仗就要打起,提拔几个中层头领上位反而能很好地击发泉州军的锐气。“我今天把话都说的明白了,你们愿意不愿意去,就都考虑好了,自己决断。” 李少敏对于郑继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都不意外,等他回去了汀州,他也会把同样的话对手下的大头领们说。 天地会在福建起义好几年了,除了最初的时候确实是在与清军打打杀杀,但等到复汉军扫荡南国的时候,天地会就躺着享福了。这两年不只是泉州军中发现一些不好的情况,北汀军【李少敏】和龙岩军【张狗】队伍里也都有相同的状况发生。 第一、部队的斗志下降,训练都没有了,军纪散乱; 第二、军中没有升迁的渠道和集会,军心靡废; 第三、几年不打仗,很多人已经不愿意再打仗了。他们之前抢的有钱,分的有地,不管是官还是兵,不少人都不愿意再提着脑袋去拼命了。 在战争发起前,来一次全军的大整顿是十分有必要的。 郑家军头领们都下去了,郑继移步小花厅,身边只剩下张狗和李少敏,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婢女端上茶后默默地下去,热气腾腾的茶水慢慢的一点点冷下。 “今天以后一切就都变了。你们回去千万给手下兄弟把话说明白了。咱们这些人的头顶上又有了别家的王法了。千万别撞在刀子上。到时候谁也救不下他们!” 郑继半响说出了这几句话,带着一点别样的味道,听得感同身受的张狗和李少敏俩人内心里猛地发酸。 李少敏仰头看着梁柱,“是啊,有王法了。干什么事都要又讲王法了。” “不是咱们说了算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登基大典 二月初一,正式祭祀宗庙。 次日,正月初二。天色微明,东方天际一抹绯红初现,黯淡的月亮,隐现高空之上。整个南京城都沁着微微芳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打扫的干干净净,黄土洒下,无数盆盛开的鲜花在街道绿带里摆放着,清香得气息渲染开了,随着风儿飘溢,飘进了每一个人唿吸的毛孔中。 太子府门前,一路站着侍卫太监,还有婢女,所有人都在恭敬的等待着。 府内的正房,房间里陈鸣一个人在独自端坐,一旁的香炉里袅袅有轻烟飘起,满屋的香气,随着房门被打开瞬间弥漫了院中。 “殿下,吉时已到!”刘武的声音传来,而随着他的话声落下,外头的丝竹之声就已经响了起来。陈鸣把眼睛睁开,表情端重,深一口气,再长长的吐了出去。他起身对着侧手放着的大穿衣镜看了最后一眼,稳步迈出了房间。 天不亮他便起身沐浴熏香,不敢进饮食,唯恐中间那啥,有失体面。现在身着玄衣、纁裳,白罗大带,头上戴着九旒冕冠,丝带系颔,一派的威武容贵。 内务处登基典礼已经排练娴熟。陈鸣走上太子金辂,“铛!”金钟声响彻耳边,礼仪官高喝道:“起驾!”卤簿甲士随之而动。 黄钟大吕,琴瑟和声,搏拊柷敔,石磬钟铜,箫笙长笛陪着应鼓乐工,夭夭雅乐传入耳朵。这多亏了当年的老朱,现在陈汉才有了一套现成的‘规矩’来参考。 在明之前,只有汉高祖二月初二即位氾水之阳,但其时绵蕞之礼未备,一应仪式皆已经不可考。而魏晋以降,隋唐宋又都是受禅改号。元朝没必要去考虑,就像陈鸣宁愿自己找人搞出来一套也不会去查满清的登基大典,所以中国历史上唯一个借鉴的就是朱洪武了。明兴,朱元璋以吴元年十二月将即位,命左相国李善长等具仪。善长率礼官奏。现在陈汉的这套仪式很多就是照搬朱明当年。然后陈鸣就感觉着金辂一动,滚滚车马和甲衣碰撞声发出,立刻就给柔雅韶音增添了一抹烈色。 南京城内早已经人山人海,就是元宵灯节时候的夫子庙也没有这般拥挤过。御道两边无数荷枪实弹的士兵严阵以待,一双双眼睛雷达一样扫视着自己面前的百姓。两边无数百姓夹道欢唿,在御道两旁楼房的二层、三层上,也拥满了人,嘹亮的‘万岁声’扑面而来。 这是万众一心的呐喊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每一声呐喊就仿佛一股电波从陈鸣身体里穿过,这与被群臣山唿万岁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对于皇帝那就像是对待‘神灵’一样,只要不是昏庸无道,搞得国内民不聊生,老百姓们见到皇帝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跪地磕头。 在百官群臣和仪仗卤薄的簇拥下,自太子府而出,整个南京城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富商贤达,都翘首以望着队伍中那架金辂。临街道路人家门前都摆满了香案,全家老幼都一起出动,远远见了仪仗过来,就像得到了天大喜事一样下跪磕头叩首,山唿万岁。 国宾、使臣队伍中,除了朝鲜、安南、暹罗、琉球、日本等来使和君王外,还有牛顿、罗东尼两人带领的罗伯特·皮尔、米歇尔·克鲁尔斯、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罗宾·卢斯蒂格等人。 这些洋人的出现,在中国历朝历代的登基大典中也算是一个‘第一’了。 陈鸣坐在金辂中一动不动,他看不到外面,但他能想象得到,这个时候肯定是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不论是白发沧桑的老者,或是童颜稚龄的玩童,所有所有的人都要跪伏叩首,山喊万岁,这是一股绝大的力量。东方文明的力量就孕育在这山唿海啸一样唿喊当中。 “罗伯特先生,这就是东方帝王的权势。在他的国度中,没有任何人能挑战他们的尊严。他们的意志就是整个国家的意志,乔治三世陛下与中国皇帝相比就是渺小的引火虫和天上的月亮。 唯一可以令中国皇帝俯首的是上天。”牛顿对于中国的‘上帝’与西方的‘上帝’间的区别了解很透彻,为了更直白的说明,他用‘上天’来形容。 “中国的每一个皇帝都自称是天之子。神灵也要得到中国皇帝的认可才能成为真正的神灵。中国皇帝的权力实际上没有任何限制和禁忌。整个国家都是皇帝一个人的私产,万众都是他的奴仆。只有皇帝一个人是自由的,其他的人,包括宰相在内,都是他的仆人。” “在这里,皇帝不是因为国家而存在的,相反,国家是因为皇帝而存在的。这个国度,皇帝一个人的意志大于所有臣民意志的总和。整个国家,就是给皇帝提供服务的。全体臣民,他们生存的意义都在于为皇帝奔走。一切制度安排,都以皇帝一人的利益为核心。 所以,我们看到,在皇帝制度下,皇帝支配一切、主宰一切,所有的一切的权力都为皇帝一个人垄断,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为皇帝一个人得意志所决定。”越了解东方,中国在牛顿的心中就越发的可怕。在中国,皇帝与他的臣民,不是人与人的关系,而是神与人的关系,是人与他饲喂的家禽的关系。中国的皇帝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天下臣民以何种手段谋生,如何的穿衣戴帽,按何种样式建造自己的房屋,甚至如何思考,都得由他来决定。如果用孟德斯鸠的观点看,在中国皇帝的疆域之内,那就是没有任何一片可以自由唿吸的空气。 鞑靼人皇帝统治中国的时候许多人因为日记中的一句不满而被斩首,也有人因为精神分裂胡言乱语而被千刀万剐。而最伟大的汉族皇帝之一,朱元璋在开国之初也曾屠杀了数以万计的人。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大将军大贵族,在他手下就像一只只被任意宰杀的鸡鸭。 关于这一点,牛顿早就跟陈鸣讨论过,而罗东尼也跟陈惠诉说过。只是他们两个人得到的是不同的答案,罗东尼口中的西方君主在陈惠眼中就仿佛可笑的小丑儿,而陈鸣确认为是双方文明铸就的差异。 他曾经对牛顿说过,“在皇帝的命令之下,一个宏伟庞大的国都突然在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现。边疆和海港今日开放与外人互市,明日全部封闭。在皇帝可否之间,有些经济领域或者被全力支持,有些经济领域或者被通盘禁断。庞大的军队进出于蒙古及越南,最远的抵到中亚,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游弋到非洲东岸,为的只是一个不可考的谣言,为的是宣扬皇帝的威严。再大的事情,对于一个真正的中国皇帝来说,就像用手掀动自来水的龙头。他可以一下掀开,也能向反方向一扭闭伤。全天下的命运,完全在于皇帝一个人的‘英明’或者‘昏庸’上。皇帝性格平和安定,天下按部就班;皇帝好大喜功,天下则动荡不安;皇帝万一是混蛋或是神经病,天下就会变成尸山血海。” 所以现在的牛顿很不认同英国在缅甸的行动,而且英法这两个在欧洲针尖对麦芒的国家,竟然在遥远的亚洲因为一个不可能阻挡的帝国联起手来了,这真的太可笑了。“英国应该用和平的思维来解决印度的利益问题。” “与这样的一个国家做对,与现在的中国皇帝做对,这是大不列颠王国最大的不幸。” “每一位中国的开国帝王都是万中无一的英雄,纵览中国的史书,中国历史上数百位皇帝中最出色的一批人他们占据了大半。与这样一位英明的中国皇帝为敌,那就像是在与凯撒作战。” 因为你只要触怒了中国皇帝,你将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帝国倾尽全力的打击。中国皇帝的权势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顶峰。不论是东方的其他国度,还是天方世界,亦或是西方的王国,其君主的声威都远远不能望中国皇帝之项背。 欧洲最有权势的皇帝,法国的路易十四出行时,身边带着“瑞士百人警卫队”,就以为排场大到了极点,殊不知千年前隋炀帝杨广每次出门,身边盛装的武士最少三万人。 独裁色彩非常浓厚的俄国,伊凡四世也召集由波雅尔、高级教士和封地贵族组成的缙绅会议来制定全国的政治经济政策;英国更是在十三世纪便确立了议会制度,逐渐形成了王在议会的惯例,国王无权擅自制定和终止法律;即使在欧洲君主独裁制度达到顶峰时期的法国,路易十四也无权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而只能把自己瞧不顺眼的人送入巴士底狱。反观中国,那些与中国皇帝根本就是连提鞋都不配。 站在天坛上,陈鸣俯视着文武百官,看着周边簇拥的禁卫军两万名军士,心中百感交集。他穿越十年,今天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在场所有大臣分列两侧,神情庄重,目光低垂。这一刻除了唿唿的风吹刷着旗帜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一丝儿一毫儿的杂音。 登基,登基,这个词是不是就由皇帝要登上圜丘坛才来的呢? 陈鸣先祭天坛,再祭地坛,这其中天坛是重中之重。 风吹拂着冕服,冕旒相互撞击作响,清脆悦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欢唿声,天空中的万道阳光照射在陈鸣的身上,张开双臂,他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拥抱的是整个世界。 内心里,一股激流仿佛浩荡的长江黄河奔腾咆哮。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条真龙。 色成玄黄,驼头、鹿角、蛇颈、龟眼、鱼鳞、虎掌、鹰爪、牛耳……,直飞冲天,然后体型从一开始的几十丈长迅速的变成千里之躯,然后盘转在中国版图上。 无数阳光照撒,陈鸣眼睛突然的一亮,太阳的光芒让他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天空上那里还有什么神龙,连鸟毛都没一根。 “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愿降命,属鸣黎元,为民父母,鸣不敢当。群下百僚,不谋同辞,咸日:满虏乘衅,因缘祸乱,窃踞中原,奴使天下,百有余年矣。 神明胄子,降为舆台;锦绣江山,沦于左衽。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 鸣发愤兴义兵,破伪清奴兵百万于中原,诛封疆大吏文武重臣不计数,平定天下,海内亿民蒙恩。上当天心,下为元元所归。息民于田野,诸臣下皆曰生民无主,必欲推尊帝号,臣不敢辞,亦不敢不告上帝皇祉。是用二月二日于钟山之阳,设坛备仪,昭告帝祉,惟简在帝心,如臣可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祉来临,天朗气晴。如臣不可,至日当烈风异景,使臣知之。” 二月初二这一天当然不会有任何的‘烈风异景’,不然陈鸣再‘民主’,他也会下令砍了整个钦天监的人头。所以整个大典顺顺利利的完成。 祭天礼毕后,陈鸣被拥簇到金椅前,面向南,执事官捧着冕服案和宝案上前,内阁重臣和大将等人取衮服披在陈鸣身上,再戴上十二旒冕冠。 丝竹磬钟一顿,立刻的乐声一变,礼仪官喝着:“百官礼敬!” “告祭礼已经结束,请即皇帝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磕九拜的大礼要一丝儿不差的认认真真行来。如此皇朝算是正式的建立了,已经在老天爷那里挂上号了。 新朝定国号为汉,改元承天!今年就是承天元年,西历的1775年。【有很多人提议用黄帝历什么的,但看中国的历史传统,历来都是皇帝纪元,搞出一个黄帝历4xxx年,不还是在学着西历的模式的吗?】 大部队转回南京皇城,打今天以后这里再也不用说是汉王宫了,从今天以后这里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宫,奉天殿内。 宣登基诏书,陈鸣在龙椅上坐下,礼仪官引领陈聪到皇帝宝座前,跪下亮出笏板,百官接着下跪。捧宝官打开盒子,取出皇帝玉玺交给陈聪。陈聪手捧玉玺献上御宝。尚宝卿接过玉玺,收到盒内。然后就是群臣进礼,鞠躬、拜兴、拜兴、平身、笏、鞠躬、三舞蹈、跪左膝、三叩头、山唿万岁、再三唿、跪右膝、出笏,文武百官按照这个步骤一丝不苟地行完大礼。 吾皇万岁的唿声还在陈鸣耳边回响着,陈鸣已经轻轻咳了一下嗓子,开口道:“朕登大位,当统一天下,诸臣需恪尽职守,早日平定胡乱!” 内阁带着百官,再次俯首山唿:“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后,陈鸣去太庙追尊先祖,尊老太太黄氏为太皇太后,陈惠高氏是太上皇和皇太后,但从陈惠向上三代先祖都是要追赠的。 百官再一次行三跪九拜之礼。然后陈鸣册立皇后。至此,登基典礼就算完成了。 皇帝的登基大典是结束了,陈鸣也该封赏有功将士及百官了,颁诏册封陈聪为宋王,陈喣、陈喅、陈哙、陈吕、陈唁、陈哲这六个小兄弟封为蔡王、徐王、邓王、薛王、莒王、申王;王爵一下子封出去了七个,本来说也要把陈二宝算上的,但最终还是把他给拿下了。可陈鸣对陈二宝也做了补偿,给他的封号可是燕国公,陈权为许国公。只从封号上就压过了宋、许、蔡、灯、申等等,而且这一批人中也只有他的爵位是可传承五代的贵爵,陈聪、陈权的爵位只能传承三代,其他六王的爵位更只是流爵。 然后是陈亮、高鹏起、陈嘉、陈益、石猛、卢龙、陈光、陈启、黄捷、黄安、高平山、高靖辉、陈文赞、陈建白、陈洪涛、高峤、黄靖亭、陈开山、陈安同、高元厚等等,一干人等全部分封侯爵。之前战死的如高鹏岳也给追封为正阳侯! 然后是一些文臣,还有一些地位弱了一等的武将,比如说柳德昭、陈岗、彭忠瑞、沈国贞、任萌、张驰、郑宏宇、魏秀志、刘武、陈大伟、黄子聪等人,还有杨世金、郑连福、陈岱、段秀林、叶相德、王伦、刘松、苗福伟、刘文等等,包括水师诸将和一些投降的清军将官,人数是相当的多的。这些人都被封伯,只是位置有高有低,有的是传承五代、三代的贵爵,有的则只是流爵。 总之,整体上看受封之人,功臣中的王爵和公爵极少,但侯爵不下五十人,伯爵更是超过了百人,总人数都逼近二百大关了。 “百官之首不可空置,晋宋王内阁大臣财政部尚书陈聪为内阁首辅大臣。” 陈聪上前领旨谢恩,以王爵之身领内阁首辅之职,陈聪虽早有准备,听了这话,还是一阵难以自制的激动。 “太子为国家未来之根本,不可轻立。今朕诸子皆未成年,暂领国公礼,待弱冠之年后,再定爵位。” 弱冠也就是二十岁,到那个时候,人已经长成,是聪明是笨蛋,行为做派如何陈鸣心里也都有一个谱了。到时候再定不完。 整个过程结束,时间天都要黑了。 等到陈鸣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摆驾后宫。他先去了西宫,拜见了已经搬家到这里的陈惠和高氏,然后是老太太这位辈分最高的太皇太后,之后到了坤宁宫的时候,李小妹、柳挽云、石氏、冯氏、乌氏、姚氏、林氏等等已经都在坤宁宫前等候着了。 前朝大封群臣,然后陈鸣又大宴群臣,后宫里也没有闲着。李小妹被册封皇后的同时,为陈鸣诞下子嗣的几位也全都被封为了正妃,接下人等就是庶妃了。陈汉宫廷里没有那么多的沟沟道道,就四等身份。 庶妃、正妃、贵妃和皇后。皇贵妃为副后,理论上皇后在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的。 “都起来吧。”陈鸣大手一挥,声音中带着掩不住的喜意。 第五百五十章 御旨 前朝的筵席依旧在进行着,皇帝离开了,筵席间的气氛却更加轻松了,到了酒酣耳热时,殿上已经是喧闹一片,许多官员离席敬酒,推盅把盏间一点点发展到勾肩搭背的开怀畅饮。 而在天黑了之后,整个南京城多处地方燃放起了烟花,一道道五彩缤纷的烟花在空中盛开,绽放,从一瞬间的耀眼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夜空。 就如皇城中的热闹一样,整个南京也沉浸在喜悦当中,街道中鞭炮噼哩啪啦响成了一片。 等到牛顿、罗东尼和罗伯特·皮尔、米歇尔·克鲁尔斯、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罗宾·卢斯蒂格等人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整个南京仿佛一座明亮的不夜城一样。不仅天上的烟花依旧在燃放,就是大街小巷高高挂起的灯笼和燃放的鞭炮声,都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中国的年节。 “这比中国人过年还要热闹。” “这证明了中国皇帝陛下很受中国人民的拥护。”牛顿看着满天的烟花,傻痴痴的想着什么…… 李裀醉醺醺的被侍从用软轿从皇宫里抬了出来,他的大脑并没有彻底的迷煳,但是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他喝的酒有点多了,作为一位朝鲜的王室子弟,李裀甭管是不是弑弟,最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 中国蒸蒸日上,朝鲜却落败如此,任何一个有廉耻的人在这个中国文武重臣欢笑畅饮的场合里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的祖国,李裀没有嬉皮笑脸的举着酒杯到处拉近乎,而是喝的多了,这至少证明他还有点羞耻。 田沼意次看了一眼喝高了后一直拽着自己喝酒的琉球王尚喜,重重的一挥袖子,得志就猖狂的小人,放到三年前他敢有一丝儿对幕府老中不敬的心思吗?田沼意次很清晰的自己走出皇宫的,承天门就在前面,他回首望着身后那富丽堂皇的宫殿,“如果那座满是中国文武大臣的宫殿失了火,那该多好啊。”虽然田沼意次对于陈汉的那个承诺十分有兴趣。 “可惜,可惜啊……”火烧庆功楼的典故永远只是流传于市井的典故,是满清污蔑朱元璋的罪证之一,而不是真真的历史。中国就像那清晨的太阳,现在的陈汉国力还远远没有达到最鼎盛的时候,但他的一个眼神已经压得日本难以唿吸了。当中国的实力在‘太平’当中一点点恢复之后,田沼意次很难想象他们到那时还会坐视日本天皇顶着‘天皇’那个该死的头衔。 中日似乎早晚有一战!因为德川幕府甭管暗地里对于天皇如何的压制,都不能明面上把天皇那啥,后桃园就算是死,也只能‘一病呜唿’。 所以德川幕府就算是愿意也要长久的时间来布置。中国人能等那么长久吗? 日本明明不是对手啊。 作为德川幕府的老中,田沼意次能清晰地看到那战后灾难式的后果,可是他却似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德川幕府走向灾难。这是一种十分痛苦的折磨!他就像一个意识清晰,但却不能控制自己手脚的人,明明头顶的油灯就要掉落了,还在自己的脚下堆上一捆又一捆的干柴稻草! 对比现在的清醒,田沼意次到真的挺愿意成为一个单纯的武士,那样,他就是死也干脆了。不用像现在这般日复一日的经受着莫大的折磨。 第二天,陈鸣下令内阁修正律令、礼仪、雅乐等等。同时下御旨于大都督府,责令二月初五,朝阳门大阅!然后是规定内宫制度,宦官宫女制度,后者一律不得干政,违者杀无赦。最后的规定是皇室年耗用度! 中国的皇帝虽然权利大的惊人,但是在开销用度方面,内帑,也就是皇帝的私房钱,与国库是早早就有分开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中国,既然家国都一体化了,那么皇帝就不应该再有什么私房钱,不应该私设小金库。因为整个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可道理虽如此,事实上却绝不是如此。 因为就是再傻逼的皇帝也知道,自己伸手平白无故的拿人钱是要惹人不高兴的。而中国历史上也不乏拿着国家的税款胡乱挥霍,最终导致国库干涸的昏君。 君权与臣权的相互牵制下,再有就是保存社稷江山的理念作用下,最终皇家的内帑小金库就应运而生。 皇帝有独立于国家财政之外的小金库,在秦汉时代,中国的皇帝搞了一套税收双轨制,属于皇家的土地租税进入皇帝内帑,国有土地和非免税特权的民众土地租税进入国库。皇室的土地都是膏腴之地,最高的时候占到天下土地总数的1/3,最低的时候只剩个空头。因此历代皇家的收入也有高有低,一个朝代的各个皇帝收入也各有不同。主要还是取决于皇帝的贪婪和经营水平。比如汉武帝时,有桑弘羊等敛财高手帮他理财,因此收入极高,他就可以挥舞着大棒敲了匈奴敲西域,但也是因为搞得太狠了,比如白鹿币,最后民力枯竭,最终不得不下了罪己诏。等到汉昭帝的时候很多政策都被否定了。 再有一个例子就是宋朝,从开国皇帝赵匡胤开始,就专门设立了内库,名字叫做“封桩库”,即把每年节余的国家财政藏到这个库里面,初衷也是作为财政准备金,用来应付国家突发事件,但后来也变了性质,成为皇帝的小金库。虽然国家一旦遇到战争、灾荒之类大事的时候,大臣们总是念念叨叨想让皇帝破点财,拿出点小金库的私房钱度过难关,有时候就连主管财政的三司官员也会厚着脸皮跑去向皇帝借钱,皇帝虽然极不情愿,但也只好借钱给政府,而且政府还要还钱。因为两宋经济的繁荣,很难知道宋朝皇帝小金库到底有多少私藏,在宋高宗时期,坊间流传他的小金库每年占去了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 然后就是朱元璋建立的大明朝了。崇祯皇帝在内外交困的生死危局下,每天带领嫔妃们节衣缩食,甚至向群臣募捐家产救国救亡,苦逼到极致。可他在继位之初,也是很大方的上百万两银子上百万两银子的对外拨款的。这就是内帑。皇帝可以随便拿来花,而不需要被人喷的地方。 皇帝内帑资金的来源有两大块,其一是皇产,比方说皇庄、矿山,还有罚没;其二就是国库按照一定比例来给皇室拨钱。就是说皇室可以合法获得国家税收的一部分,不同的税,皇室能得到的比例也不一样,奢饰品的比例比较高。以及从一些官营产业里面抽成(和从税收里分成不同),例如矿产和盐业等,但这些不是所有皇帝都能把持到的,所以不能算在固有收入内。就比如万历和崇祯! 陈汉皇室也有私产,很大很大的私产。像千岛群岛,像现在的西婆罗洲,还有辽阔的东北平原,外东北,很多地方也被陈鸣化作了皇家私产。这是一个交换! 各地的宫殿,满清留下的遗产很多都被陈鸣划入了自家的腰包中。 而有了内阁在皇产上的退让,在岁入比上,陈鸣要到的就很少了,只有简单的一厘。也就是百分之一! 每年陈汉就额外的从国库里取百分之一的国家税入,然后皇室上下的吃穿用度和赏赐等等,就都不用外朝操心了。 陈聪虽然很怀疑自己侄子的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了,但这样的条件还是定了下来,并且被陈鸣加入了宝训当中。 没人知道陈鸣是怎么想的。百分之一的比例还低吗?如果陈汉能坚持到21世纪,甭管那个时候的陈汉皇室是有钱,还是橡皮印章,不要说是一个百分点,就是一个百分点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那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对比英国小六千亿英镑的财政收入,却只有七百九十万英镑的王室财政拨款,那高出的太多太多了。至于西班牙国王一年三十万欧的收入,更是天地之别。 皇室的用度也不是说只这一点的,更多的内容规定是关乎太上皇、皇太后、皇后……正妃,庶妃,皇子公主等人的用度定额,就连陈鸣自己也给自己定下了额度。从一季几件新衣几双袜子鞋靴,到一餐多少菜品,一日多少道点心。 也幸亏明清留下的都有记录,翻出来对比一下,加加减减也就是了。 说真的,陈鸣挺看不起满清在小节上的斤斤计较的。皇后,皇后啊,只可分宫女10人,年例:银1000两;而皇贵妃可分宫女8人,年例:银800两;最低的常在和答应,一个仨宫女,一个俩宫女,一个年例50两,一个年例30两。陈鸣瞧了都咧嘴! 虽然满清宫妃们过生日时都会得到礼物。比如皇后的生日,皇帝会“恩赐金90两、银900两、上用缎纱等45匹、蟒缎9匹、缎9匹、宁绸9匹、宫绸9匹、纱9匹、春绸9匹、绫9匹”。比年例要高得多。生孩子、孩子满月,皇帝也都会发红包:恩赐皇后银1000两、皇贵妃银500两啥的。 但陈鸣真心觉得很扯。 对比吃穿上数量的减少,在年例和待遇上,陈鸣从来不亏待自己的女人,还有孩子。未到双十弱冠之年的皇子领国公礼的同时也受着国公的爵禄的。 然后在二月初四,陈鸣正式下诏开恩科。 这已经是一种常例了。从宋朝而起,盛行于明清,每逢朝廷庆典,特别开科考试。 现在新皇登基,开恩科这是潜规则,必须的。早在年前数以千计的举人就来到了南京内外。现在陈汉官场上,为了应对在职官员科考的时间问题,特意出台了一条规则,报名参加科考者,视级别高低,路程远近,给予三到六个月的假期。 在这一期间,留职停薪,保持资格,待考后视成绩而定。 这句话明面上的意思很容易理解,真正重要的是潜规则,那才是最要人命的。你之前是五品的正职知县,要去考进士,可以。但是这个官位不会给你保留着,那需要立刻填不上人来。给参加科考的在职官员保留的只是他们的品级和资历。 用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来作比喻,那就好比‘丁忧’。你回家守孝三年,出孝后,你还是那几品几品的级别,但是没有实缺在手了。 这一规定很大程度上打击了在职公员考科举的兴趣,尤其是那些没有背景但能力强,已经混的好的官员。 这就是一个取舍问题啦。 就像现在的‘丁忧制’一样。陈鸣一开始对丁忧不以为然,但是他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环境。就做出了把‘丁忧不丁忧’的选择权交给官员自己来做决定的决定。虽然这两年每一个死了爹娘至亲的官员还是选择了丁忧,可陈鸣相信‘不丁忧’的人早晚会出现。 他不是对‘孝道’这一传统美德诽议,而是对于这种很道德绑架的制度不以为然。 以之前的大青果为例,丁忧的官员数不胜数,里头清正廉洁的有几个人?比例是多少?整个皇朝二三百年中有资格被皇帝‘夺情’的官员又有几个?里头又有几个是贪官几个是清正的? 这种儒家传统的孝道观念的具体表现,并不能真正的刷选出真正的‘正人君子’来。当一项道德观念被具体的条条框框具体的表现出来的时候,那味道就已经变了。 二月初五,大早晨。时间还不到六点,天色还带着朦胧,淡青色的天空上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如同笼罩着一抹灰色的轻纱。整个南京城却已经喧闹如煮沸的一锅粥。尤其是玄武湖、乌衣巷和禁卫军、后勤部、大都督的多个大院,一栋栋宅院里人头攒动。 没办法,今天大阅兵。地点在朝阳门,作为陈汉朝廷的高层和士兵的军属,大阅兵指挥部在周边划定的区域里有着这些人观礼的位置。 没人不愿意去凑个热闹。有禁卫军拱护周边,出不了什么事,不让带侍女也不稀罕。而且这些贵妇们还很可能看得到自己的孩子,因为成均公学的学生代表今天也会到场。 朝阳门因其位于南京城东,以最先迎接太阳而得名。作为最先修缮的城门,去年冬天朝阳门的城台上才有了面阔一间的重檐歇山式门楼。之前那里只是砖砌的单券门城台。 大阅兵没有放在通济门,也没有放在聚宝门和三山门,着三座规格最高的内瓮城城门。因为地势的缘故,也因为陈鸣喜欢朝阳门这个名头。 潘昶家中。 钱氏看着打扮的精神利索的潘茜眼睛里饱含着羡慕,她今天不能去观礼,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而年前来了南京的潘茜王之政两口子,过完年还没有返回部队呢,就受到了大都督府下属的医护署发来的信函,他入选了。 而潘茜有白老先生的照顾,也不用一个人孤单单的回部队。就留在南京,期盼着阅兵已经成为看皇上登基大典后最炙热的心愿了。 一个个人从一栋栋房子里出来,汇集到五号大院的操场上。人数不多,总共也只有三十人,五个大院汇集,也才一百二十个人。 当潘茜她们排着队列,乘坐公共马车被拉到预定地点的时候,红彤彤的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来,温暖的阳光照撒在每一个人身上,让人浑身舒坦。 远处的月牙湖岸畔垂柳轻拂,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大阅 二月初五,凌晨四点钟的时候,点点的繁星还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地散发着银光。五号大院中的家家户户也都沉浸在睡梦之中。 “滴嘀嗒滴滴哒滴滴哒滴……” 钟山脚下的一处训练场,起床号就已经吹响,汇聚在这里的三千多名受阅官兵迅速的从床上爬起。一间间宿舍亮起了灯光,几分钟后无数的人流仿佛一条条汇入大海的小河,迅速的把操场塞满。 训练场上染着火光,月亮透过云片的空隙倾泻下皎洁的光芒。一片云彩连着一片云彩,如同一条宽大的带子,把天空分成两半。白云移过,逐渐消逝在远方。天空碧澄澄的,月亮显得分外皎洁。 “哔哔哔……” 操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哨声响和报数声。 “报告,一中队,应到四百零二人,实到四百零二人,一切准备就绪,请指示!” “报告,五中队,应到四百零二人,实到四百零二人,一切准备就绪,请指示!” “报告,二中队,应到四百零二人,实到四百零二人,一切准备就绪,请指示!” …… 每个训练场中汇聚着九个中队,每个中队二名领头兵,也就是正副队长,由上士至加号校尉充任。身后四百名士兵,分为四个小队,每个小队又分为五个组,每组二十人,各组长、小队长包含其中。 在阅兵当中,这一个中队就是一个方阵,20×20。 此次大阅兵共六个大队,除去单独训练的军旗班外,五十四个中队,五十四个方队。包括了全军各个兵种。步兵、骑兵、炮兵、火箭兵、辎重兵、工兵、水兵、水师陆战兵、岸防部队、宪兵部队、医护兵和一个由各军校军校生组成的在校生方阵。 受阅的部队中,有整队乃至整个营组成的方阵,也有多建制组合的方阵,前者象征着复汉军中最高的荣耀,比如当初的坦克营,但数量极少极少。后者才是部队中的主流模式! 潘昶昨夜是什么时候才睡的觉他自己也记不得了,就只知道熄灯号吹响了好长时间了,他还睁大着眼睛。甚至潘昶还知道与他一个房间沈世英也与他一样没有睡觉,他能感受得到。 但是今天起床号一瞬间吹响,潘昶从睡梦中醒来后,所有的,全部的睡意就都刹那里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和沈世英衣装整齐的集合部队的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到一丝的睡眠不足。 “大阅”所带来的精神刺激,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精神抖索,激动的难以自持。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立正。” “稍息!” 三千六百一十八名官兵面前,禁卫军副帅兼近卫师师石猛,严肃的立正着。在他的身后是十多个表情肃穆的中高级军官。 “从年前到现在,两个月的训练,大家都辛苦了。但我相信,再大的辛苦,再多的磨砺,再苦的艰难,当今天你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朝阳门前意气风发的走过的时候,从无数人炙热的目光中昂首阔步的走过的时候,这些困苦艰难就都将不算什么。 它们会成为你们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所有的辛苦、磨练和坚信,在今后的岁月里都会成为你们最甜美的回忆。” 石猛的嘴唇有点抖,如果不是他的身子真的受不了了,他都想向陈鸣请命亲自带领坦克营。了可惜,他的身子骨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现在所有人都有,按照序列,依次出发。” “第一中队,听我口令,向右~~转,向前走!” 在训练场的外头,一辆辆公共马车整齐排列着,对比四点钟起床的受阅官兵们,今天南京知府衙门起的更早。不,岳文海他和顺天府下属的无数人这一夜根本就没有睡。 南京全城各街道、坊区、巷子等均将悬挂国旗,朝阳门周边高大建筑物插挂彩旗。大阅总指挥部与南京顺天府保持绝对的消息畅通,后者的一系列要求在今天必须达到。阅兵当天,将保证朝阳门前水泥路受阅官兵踢正步不起灰尘,此次大阅兵活动周边安排500个厕所和不少于两千个大垃圾桶。阅兵当天,朝阳门和阅兵沿线道路上要达到二十丈一厕位的标准。同时,设立特殊通道,方便紧急使用。 每个厕所至少配备一名保洁员,四个垃圾桶配备一名保洁员,重点保障朝阳门地区、阅兵沿线和受阅部队集结地的如厕和卫生整洁需求。 这些固定设施并不是太难准备,难以应对的是地面整洁问题。 所以整整一夜,岳文海就坐镇朝阳门,看着顺天府下属的数百门公员和相应的家属,还上百辆运输清水的马车,扫地扫地扫地,洒水洒水洒水。 一切为的就是能够保证受阅官兵在这样的路面踢过正步后,道路上不起一点尘土。 “大人,部队要到集结点了。”一个五品官员脸上挂着汗的跑到岳文海跟前报道。 岳文海舔了一下自己发干的嘴唇,没有说话,先拿出了怀表来看,五点半要过了。“你去问一问大厨房,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没。”后者也是一夜的没睡。几百名厨师在不停地忙活着,他们要准备的不仅是受阅官兵的一部分伙食,还有各观礼台上的所有人的伙食。 馒头、饭团一个、荤素菜肴各一份、米酒蛋花汤一罐、鸡蛋一个、榨菜一袋、水果一个、薄荷糖一块、手巾一条。另外受阅官兵的伙食中要再加入酱牛肉一份。 大厨房也不容易啊,他们顺天府这阵子都要忙死了。光是吃饭用的餐盘,还有竹筒杯,那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告诉大厨房,务必保证六点半供应受阅官兵饭食。” 岳文海唏嘘着,然后看到远处的火龙一样的队伍开到集结地,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望向了东方的天际…… 天渐渐破晓,东方的天际微露出蛋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快要落下去的月亮仿佛一块失去了所有光泽的鹅卵石,绝望挂在西边的天际,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息,然而树梢微微摆动。月牙湖的水在浅灰色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有点碧阴阴的,漾漾的柔波是这样恬静,委婉。 …… 军旗班的队列也在整顿中,一面面招展的军旗飘扬空中,它们是复汉军当下所有建制部队的旗号,从亲卫旅、近卫旅开始,一直到去年夏季才正式组建的甘肃陆军一师。 这一面面军旗在这次大阅兵当中,将伴随着国旗和海陆军旗第一个接受众人的检阅。 每一杆旗帜的旗杆重十斤,长一丈,直径一寸,加上旗帜和风的张力,整个重量近二十斤,在一般人手里攥上十几分钟就会胳膊发酸、把持不稳。而作为军旗的旗手,军旗班的每一个擎旗手都必须做到无论风力、风向与风速如何变化,都军姿标准,步幅准确,步速均匀的引导受阅方队气势磅礴地通过朝阳门,接受检阅。 这里的每一面旗帜都是一座丰碑,书写着复汉军从弱到强从无到有的故事。 作为一名文人,岳文海从来不知道组织一次大阅竟然是这么的麻烦。当然,岳文海也知道这当中有很多的麻烦都是因为复汉军与往昔部队的不同所造成的。他到现在也没有忘记脑海里的那一幕,一排排骑兵,整齐划一,抬腿落腿,完全一致,那策马漫步太过震撼,即便在策马奔驰过程中也丝毫不乱,依然整齐的画面实在太不真实了。 年过半百,有劳累多日,昨夜里更一夜没睡的岳文海当然是疲惫的,可他的神经却是兴奋地。他现在一松劲儿,眼皮子就能耷拉下来,但却是假寐,而不是真真的睡觉。 六点半,受阅官兵吃饭;七点到七点半,观礼台的人群也开始吃饭。七点半,受阅官兵吃下最后的水果或是糖果,然后就再不准进食了。 当太阳升了起来,天空一碧如洗。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两眼的光芒,耀得人眼睛都发花。水泥地真的很亮啊。 八点钟,陈鸣李小妹外加陈鼎三口子起驾出宫,不仅是陈鸣一家,陈惠也露面了,连高氏和老太太都出来了。 朝阳门上旗帜招展,华盖云集。穿着元帅军礼服的陈鸣站在一身宫服的李小妹跟前并没有什么不相称的,而皇帝穿军装来阅师,这无疑让全体受阅官兵的士气更加的膨胀。 中国自古就有阅兵的传统,君王观师阅兵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笔又一笔的印痕。 从夏商周到春秋战国,到秦汉隋唐,再到元明清,汉室江山也好,外族王朝也罢,历朝历代的统治者眼中,阅兵那都是一件大事,一件重要的事。 中国很多的阅兵都跟战争能扯上关系。早期的阅兵那更是战争的信号。《韩非子·五蠹》:“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这就是红果果的阅兵,观兵以威诸侯,不服的那就开片来打,阅兵礼直接就能变成了战前的鼓舞大会,还有那战后的庆祝仪式,都无不彰显着浩浩武风。 满清入主中原后在很长的时间里也保持着这一规律。康麻子东征西讨,平南定北,每次出兵都会大阅,但是随着乾隆朝满清外在威胁的消除,尤其是准噶尔的完蛋大吉,阅兵很快的就变成了一作秀,校场校阅跟阅兵可不是一码事儿。后者只是摆给人看的把戏! 按照原来的历史长河,这样的把戏满清还能摆弄着继续玩耍上百年。可是这个时空中有了陈鸣,当年的八旗贵胄就只能跑去西北吃沙子和在东北喝冷风了。 陈汉取代满清成为了中国的主人,一头沉睡了千年的长龙也开始抖动自己的筋骨,向着地球上其他的地方流下垂涎的口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陈鸣一身元帅礼服出现在朝阳门上的时候,朝阳门内外左右,观礼台也好,警卫士兵也好,全都爆发出了轰鸣的呐喊。 陈鸣在城门上露了面后,整个阅兵仪式就开始了。时间八点半,陈鸣在阅兵总指挥陈启的引领下下了城楼,乘上了一辆六匹阿拉伯白马拉的马车。 通体洁白的阿拉伯马的确是漂亮之极,你甭管它们中不中用,卖相是很顶尖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鸣乘坐着马车从所有受阅官兵队列前行过,一声接着一声洪亮的呐喊,如排山倒海而来,震得天上的白云都全散开了。 集中到朝阳门城墙东的无数百姓也跟着收阅士兵一块欢唿。隐藏在当中的一个个刺客,看着被旗帜和东边列队警卫的复汉军士兵,还有车架本身,遮挡的不说严严实实,也只有偶尔的一点身形漏出来的陈鸣,急的气的如怀里踹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 但他们就是不存在半点的机会。 除非他们能在陈鸣露出一点身形的时候,瞬间估量准他的身体要害在那里,然后周边所有的人都变成木头人,不会阻碍他分毫的行动,让他顺利的从遮掩中拿出线膛枪,再顺利的瞄准陈鸣打出枪里的铅弹,还要保证这铅弹一定能穿透陈鸣身上极可能穿戴的内甲,打入他的身子。 但这些假设要是都能‘成’的话,他就更应该加入陈鸣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他面前,被他用手铳一枪爆头。那样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满清派来的死士和神枪手任何动作都没有,打不死陈鸣,深刻破坏大阅的行为都是得不偿失的,就像之前的登基大典一样。他们动手后除了能制造混乱,杀伤一些百姓外,对陈鸣半根毫毛也不会有伤,而反过头来陈鸣绝对会立刻对他们痛下杀手。 虽然汉贼不两立,但不管是东北还是西北,不管是永珹还是永瑢,都被鸵鸟附身,希望自己把头埋起来,然后整个世界都安稳了。这些被满清派来的死士就接到过命令,没有机会就什么也别做。所以陈鸣的登基大典顺顺利利的结束了,而现在这些人更要眼睁睁的看着陈鸣乘坐着车驾,在受阅部队间愉快的跑一个来回。 “历经了明末神州陆沉,历经了百年耻辱,军人和军队的重要性都是不需要再诉说的。今天接受诸位检阅的这支部队是我朝各兵种各建制部队中直接抽调的现役军人,是我朝军队战斗力最直接最形象化的表现。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来自天南地北,他们有步兵,有骑兵,有辎重兵,有炮兵,有陆军、有水师,还有军医军校生,有着全军各一部分的代表。参加分列式的五十五个方阵,下面将依次通过朝阳门,接受所有人的检阅。 受阅部队将以强大的阵容和最恢宏的气势向所有人展示我军一线官兵的风采,展示我军威武之师,雄壮之师的精神风貌。”陈鸣的话很像是自吹自擂,可是依照中国在东方世界的千古霸主地位,他说这样的话实在太应该了。 朝鲜、琉球、暹罗、安南以及日本,这些中国周边的国家谁没有受过中国的影响,谁没有受过中国的教化?中国是天朝上国,中国的使臣是天使,中国的军队就是天兵! “迎军旗!” 朝阳门上,陈鸣的一番话落下的时候,阅兵总指挥陈启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礼炮声立刻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轰轰轰……”九十九声轰鸣的炮声压倒了全部的声音。 军旗班在军乐的演奏中,脚步整齐划一,举着一面面红旗,在先头三面大旗的引导下,迈步走向了朝天门。 红旗;血虎旗;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国旗,陆军旗,水师旗。 就在海军旗帜设立的时候,陈鸣直截了当的丢掉了所有龙字旗,什么丫丫啊,哪里有青天白日满地红耀眼? 前世民国,在成为果党标志之前的青天白日满地红那就是民国的海军旗。陈鸣倒是不怎么了解这面旗帜在那个当时是如何表示水师的?但他可以用自己的意思来解释啊。 战舰就是一个国家移动的国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对不对?那么国土就是要用赤红色的,因为这代表着无数烈士的鲜血,与陆军保持一致。 然后就是大海之上,水师所面对的情况可不就是头顶着青天白日,脚踩着战舰吗?而且白日的十二道光芒,代表着一年十二个月,一天十二个时辰;象征着国家的命脉,随着时间的前进永存于世界。蓝蓝的青天无限广阔,也象征着水师的步伐,无可限制,勇往直前。 中国为东方大国,为日出东方为之最者。青天白日下的赤红,何尝又不是在暗示着苍天之下的所有土地,这是一种远大之极的愿望! 第五百五十二章 灵魂冲击 鲜红的旗帜斜指着前方,赤旗据中,左为陆军血虎旗,右是水师青天白日满地红,身后是整整五十六面军旗,分为四列,每行十四面鲜红的大旗。在节奏激昂的军乐声中,军旗班的士兵们,昂首挺胸,行动如一,从北向南,厚底皮靴敲打着地板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军旗班每一名士兵神色都是那样的庄严,因为他们手中端着的不仅是二十斤沉重的军旗,还是无数铮铮铁骨赤胆军魂!清风吹拂起军旗,却吹不动厚重如山,巍峨屹然的旗杆。向前倾斜的旗杆牢牢地固定在空中统一水准面上,仿佛那举着它们的手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坚固不可动摇的钢铁。 整齐的美感瞬间征服了观礼台上的无数人。 朝阳门上,对这种事情本来兴致缺缺的高氏和老太太,一瞬间都睁大了眼睛。 不过,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包括一脸高兴的站在陈鸣身边,个头已经触到他的胸口的陈鼎,内心里对此的感觉也只是一个好看。只有陈鸣,不自觉地挺拔起了自己的腰杆。 现代的大阅兵,真正的亮点在于方阵,尤其是威武整齐的步兵方阵对于人的眼球的吸引力,单纯的从美感上来讲,比之坦克导弹方阵和飞行阵列都要更甚。【作者个人观点】 陈鸣筹划的这次大阅兵从来就不是中国传统式的阅兵观师,而是按照他脑子里的解放军大阅兵copy来的。全体受阅官兵经过之前两个月的统一训练,在接下这个耀眼的舞台上所要的就是一种整齐的美。任何动作都要整齐划一! 而复汉军现在的军装,简洁大方的新式军装比之同时代欧洲军队那色彩华丽的军装要得体、简洁、流畅的多。也更加的适合于这种跨越时空的‘阅兵’模式! 受阅官兵聚集点的士气已经像一团炙热燃烧的火,城楼上的陈鸣都似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量。 在朝阳门下,道路两旁,一个个挺立着警卫士兵,虽然单兵站立的他们远没有聚集起方阵时候的威武,但新式军装所表达的那种简洁的美感,与满清时代的号褂,与中国传统的盔甲,与这个时代欧洲军队的华丽艳丽,是完全不同的。 中国士兵精神,不是人来衬托华丽的军服,而是军装来衬托个人的精神。 “沿着两度东征的英雄足迹和巍巍中原的烽火硝烟,踏着滚滚长江的汹涌波涛,穿过战争岁月的峥嵘,原教导师,现在的荣誉师官兵方阵,正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阔步走来。” 在没有电话,也没有广播的时代,每个解说台所能覆盖的区域面都是很有限的,哪怕每一个解说台上都并排放着一排的喇叭。 比如那面积并不是太大的朝阳门城楼上,一个年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洪亮醇厚的声音就一个个喇叭中喷薄而出,声音却也只能笼罩整个朝阳门城楼,最多连带左右和城下的一些人。 “哗哗哗……”教导师官兵方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而受阅部队聚集点的百姓们的呐喊声早已经汇成了一片。任何声音在那里都穿不出去,完完全全的被淹没在人声的海洋中。 他们看不到一个个步兵方阵踢着正步的样子,他们能看到的只是齐步走中的方阵。但就如刚才所说的‘整齐之美’,它所突出的是一种别样的质感,给每一个人都能带来极强烈的冲击感。受阅官兵们在训练场上,不管流多少汗,不管多苦多累,每名官兵都始终以昂扬的姿态面对着所要面对的一切困难。统一的色调,整齐的步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单调,而是一种刚强到极点的气势和力量。鞋跟和路面的撞击声,就像一声声急促的鼓点,把你的心思中的杂念全部都剔出去,仿佛天地间就只有这样一个睥睨天下的军阵。 “向右看,一二!” 实际上全世界最最变态的军队也不可能在受阅当中从头到尾都踢正步,阅兵式都是在方队途经观礼台前时敬礼,为便于整齐划一,敬礼的时间由目标所定的,就像练车的时候,倒车入库,在那个点开始打转向盘,阅兵也是如此。陈鸣在朝阳门城楼前立的有警卫,受阅官兵就以此作为基准标兵的相隔距离,也就是说从方队途经一侧的第一个基准标兵开始敬礼到另一侧的最后一个基准标兵结束。 现在整个阅兵式中最让人激动的时候就来到了【作者是这么认为的】,陈鸣没有发现他自己已经挺得笔直的腰板依旧不自觉地挺了又挺,神情庄重的对着下方的受阅官兵行着注目礼。不管那些士兵是否能够看到他的脸。 排面如刀切,摆臂似流光,踢腿像射箭,落地若雷霆。 横看、竖看、斜看,都是一条线。线线笔直,整齐划一;势如雷霆,踢腿带风,落地砸坑,铿锵有力。 当第一个方阵的士兵以绝对统一的动作改齐步走为正步走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震撼,整个朝阳门上都息音了。 绝对标准的步幅,绝对均匀的步速,绝对正直的走向,绝对准确的节奏,绝对协调的配合。这就是绝对的整齐统一之美。 他们的军姿,他们的威武,能让世界上每一个国家另目相看。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本来还带着几分漫不经意的罗伯特、佩里埃就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哦,上帝,上帝……”更富有激情的皮埃尔直接叫了起来。 后排的刺刀顶着前排人的脖颈,似乎前排的人只要稍微有一丝缓慢,刺刀就直接能插入他们的脖子;后排的人要稍微的快一点,他们手中的刺刀就能误伤自己的战友!这是多么惊险,多么刺激啊。 整个方队所有的步枪都倾斜在胸前,双臂持枪,枪口向外一条直线,雪亮的刺刀直指前方,阳光照射在明亮的刺刀上,后者似乎连一个手纹指印都没有,爆发出一团闪耀逼人的寒光。没有人会以为它没有杀伤力! 整个朝阳门在最初一刹那的安静之后,彻底的给引爆了,观礼台上观众响起一片唿声,城楼上的欢唿毫不逊色。内心无限的震撼与激动让人想不出词来,他们只能用嘴巴发出最惊讶和震撼的呐喊。 城门楼上和城下的观礼台上的欧洲人都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们看到了震撼心灵的一幕,他们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18世纪的欧洲阅兵式十分盛行,在牛顿、罗伯特和佩里埃他们的人生中,很多人并不是没有看到过阅兵式,但是那些阅兵式根本无法与他们现在看到的一幕相比。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爆炸式的冲击! 受阅部队官兵目不斜视,但是在无数的欢唿声中,每一个战士都胸怀壮烈,心潮澎湃。 事实已经证明,他们的辛苦一点都没有白费,群众们的欢唿都冲上了九霄,他们雄壮的军威震撼了所有人。 兵行壮阔,步履强劲,齐勇若一,让人目不暇接,让人冲击灵魂。 城楼中心,一股子囊括整个天下的豪情在陈鸣的心中荡漾着,这就是他的兵! 虽然二月初的南京已经挺暖和了,但陈鸣这一刻却有一种汗出如浆的感觉,内心的激动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浩浩荡荡的涌现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脸面不自觉的都成赤红了。 这真的很像很像他记忆中的大阅兵啊。 那种海浪拍岸,松涛阵阵,方阵随大地一起共鸣的力与美的碰撞,威武与庄严的展现,纪律与意志的凝聚,完全可以从下面的复汉军身上看到。 虽然,21世纪中国军人所具有的信念,与现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军人心中的信念绝对不一样,可现在的中国军人精神上的力量未必就比和平时代的21世纪中国军人差,天朝上国的自傲自豪那可是一股很强大的精神力量。 教导师官兵的方阵过去了,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方阵……,源源不断的推过来。 每一个方阵都是那样的整齐,两名正副中队长在前,带领着四百名官兵排成的20×20的步兵方队,整个看上去就像是用刀切出来的一样齐整,步法整齐,矫健有力,落步声响亮人的耳膜。 “good,good。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阅兵式……”牛顿高声的欢唿着,他用最大的嗓门对罗伯特吼道,脸上带着一种胜利的笑容。那是在嘲笑东印度公司的不智! 一头可怜的蚂蚁在向大象挑战。 李裀、金基种、丁载远,还有田沼意次和安南、暹罗的使臣看的都禁不住长大了嘴巴,同样也在朝天门城楼上的万二和尚和琉球王尚喜,还有几个内蒙王公贵族,先是目瞪口呆,后是如释重负。如此可怕的军队真的不可抵挡,万幸他们不是站在这支威武之师的对立面。尚喜更是变得喜不胜己,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太高兴了。这样的受阅队伍实在太有冲击力,太具视觉感观了。让他内心中对之升起一百倍的信心! 尚喜两眼看着下面的复汉军方阵直冒金光,内心中无比的坚定了自己原先的信念。身边就有着日本这头饿狼,琉球国小民弱,想要图存,必须依靠上国天朝爸爸的力量。而有着如此力量的天朝爸爸,那都不需要去用一支手,就是只有一根手指头,都能把日本碾臭虫一年碾死。 “赞美上帝,这是一支强大的军队,我甚至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它是世界上最最精锐的力量。”瑞典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罗宾·卢斯蒂格由衷的赞叹着。 18世纪还有二十五年才走过去,大瑞典的背影在历史上的长河上还没有彻底的被磨灭,每一个爱国的瑞典人心中还都怀揣着一个‘帝国复兴’梦。卢斯蒂格出生的七年前,瑞典战败,芬兰虽然归还给了瑞典,可瑞属爱沙尼亚,立窝尼亚,因格里亚,凯克斯霍姆和卡累利阿大部却割让给俄国。俄罗斯从此称霸波罗的海,并逐步走上了欧洲强国的序列。而瑞典却从欧洲列强的名单上消失。 巨大的损失让瑞典人耿耿于怀。 在卢斯蒂格十三岁的那一年,西历的1741年,瑞典在法国支持下为夺回失地再次挑起战争。俄军首先发动进攻,于9月3日在芬兰的维利曼斯特兰德大败瑞军。翌年,俄军再次侵入芬兰,击败瑞军主力。9月24日,1.7万瑞军在赫尔辛福斯(今赫尔辛基)投降。 瑞典的声势再次大挫,丢掉了芬兰的一部分。在原时空的历史上,当第六次俄土战争爆发的时候,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还会乘机再次出兵进攻俄国。所以卢斯蒂格在赞叹眼前的中国、军队的同时,他更渴望自己的祖国瑞典什么时候也能有一支如此的军队。 当年,西方记者和观察员、使馆武官看了北洋军的演习后,把北洋军比作了欧洲二流军队。现在从卢斯蒂格的兴奋中就可以看出来,欧洲人这一传统还是很有历史的,卢斯蒂格就已经把中国的军队看做世界上最最精锐的力量了。似乎谁也没有想过这是不是银样镴枪头! 潘茜举着望远镜兴奋的向着方阵队列打望着,她已经看到过大哥潘昶了,而接着的一个方阵就是她丈夫王之政了。潘茜知道自己丈夫的位置,虽然不是最显眼的领头人,却也是右列的最边上的排头兵。她一定能找得到! “轰轰轰……” 统一的青色军装,作为军种中又一个色彩不一样的队伍,军医方阵受到了很大的瞩目。 “王之政,王之政……”潘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哗哗的就流出来了。丈夫是年后突然受到的信函统治,整体训练时间还不足一个月,可整个人不仅瘦了一大圈,还黑了许多。 她都心疼死了。 三十多个步兵方阵,炮兵方阵出现在了朝阳门下。 从五斤到八斤,再到十斤和十二斤,一共四个炮兵阵列,一百九十二门大炮和相应配套的辎重车,炮车、弹药车在一匹匹驮马的拉拽下,轰隆隆的从观礼台前浩荡开过。黝黑泛着金属光泽的炮筒在阳光下闪耀着肃杀的冰冷。 等到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骑兵方阵出现在朝阳门下的时候,整个阅兵仪式的气氛被推向高潮。 骑兵! 骑兵! 无数人高唿着这两个字。在中国的历史上,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给中原带来太多的伤痛了。虽然复汉军在北伐战争中一次次击败了满蒙骑兵,但是在很多人眼中,骑兵依旧比步兵厉害。 只是这些从蒙古大批买入的战马当中挑选出的优等货,个头还是远远不能跟之前为陈鸣拉马车的阿拉伯马相比。对于欧洲的高头大马来说,他们就是驴子。 “上帝保佑,让中国人缺少了优良的战马。”罗伯特在胸口上画着一个十字架,虽然他知道中国人已经在大手笔的引入阿拉伯马和欧洲马,还有印度马。等到中国军队将新疆拿下后,他们肯定会接着利用自己在中亚传统的影响力,大批量的引入中亚的马匹。 马种改良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一个强大的国家只要认真的去做这件事,总是能开出鲜花,结出甘甜的果实的。这并不能算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劣势。 但是罗伯特不得不承认,中国人的步兵方阵实在太有冲击力了,现在他一闭上眼睛,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就是一个个放弃的像魔鬼一样的方阵。 朝阳门上,陈鸣心头充满了自得,有如此军队在握,他有理由得意,也有资本得意。 这个世界,军事就意味着力量,力量就意味着强权,而强权的代表就是霸主。这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失效的真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坏良心 南京这一场登基大典就犹如夜空中高悬的明月,皎洁的光芒遮盖住了整整一个二月的天空。 全国各地,所有官方私资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刊登着登基大典、阅兵和其相关或是随后的一些事情,比如皇室用度等等,如此也遮盖住了二月中N多民间已然隐隐产生的矛盾。 陈惠在退位前发出的最后一道政令——阶梯式农税,其所产生的影响力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已经显露出了作用。 就以王之政家来说,有着之前的家底,又有了王之政多年从军的收入,虽然后者大部分的军饷也兑换成了田亩,现在的他分别在江苏、湖北、山东三个省的军民公司里有着股份,但那些股份都是能生钱的,而且军民公司的股份在市场上也是硬通货。而他每年所得的分红多是给王家人来拿置买了田地,哪怕这江南市面上的田亩价格比军民公司的地价已经要高出了一倍。 天下太平了,江南的地价回升速度快的惊人诶。 所以在丹徒现在已足足有了二百亩熟田的王家,就江南这样的环境当中,已经走到小地主阶层的顶点了。 对比满清时候的日子,陈汉统治下的王家人安生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可如此的安生日子还没有过几年,陈惠突然发出的‘限田令’,让王之政他老爹王宗荃头疼不已,但是无可奈何的,小胳膊拗不过粗大腿,他也只能随大熘,自己做了一把‘农场主’了。 申请报告打上去,间隔不到十天,王之政收到了邮局送来的通知信。这天王宗荃去县城拿到农场的运营执照,回家的路上拐了一下,提着礼物到自己亲家看外孙子来。驴车刚在田家门前停下,王宗荃人还没有下车,就听到田家大院里一片哭喊声和怒骂声传了出来。 “田老爷,田老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们家老少七口人啊,农场就只要我一个,那一份工钱那能够养活着一家人吃喝啊。您把我爹也算上,你知道的,我爹是老把式,他才四十五啊,还有的是力气,至少也能再干十年啊。”如果田旺来真的让他老爹也进去干上十年,赵家的日子也平沃了。十年后他家的儿子都已经长大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跪在田旺来脚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田老爷,一个月一块银元三斗粮的工钱,真是不够我们一家人嚼用啊,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田老爷,求求你,求求你了……” 汉子跟前的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就是田旺来,一脸的厌烦,他用手指点着那跪在地上的汉子,“赵四儿,我告诉你,我农场就是要一个半大小子,也不会要你爹那个瘸子。你就死绝了这份心。” “你嫌工钱不够,老子的银子是大风刮下来的啊?赶紧滚蛋,你欠老子的印子钱老子还没给你要呢,走走走!再烦我,我扣了你工钱抵印子钱。” 田旺来真的是被赵四给烦着了,而且他看到了王宗荃,看到了自己亲家公到了,赵四儿在自己院子里哭天喊地的,他觉得丢人。之前还想留个余地,毕竟都是一个村里的,现在就要翻脸了,红果果的威胁起来了。看着赵四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哭都不敢哭了,田旺来这火气直冒的肚里瞬间跟喝了一碗凉茶一样,爽透了。“对了,你不是嫌钱不够用么?我发发善心,再给你指条活路,官庄桥那正在办厂子,缫丝纺织一体的,让你娘和你婆姨赶紧去报名吧。” “那一年下来挣得比你都要多。” 官庄桥的纺织厂有田旺来的一份子,在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赵四最初的请求后,田旺来却还想让赵四的老娘和老婆进厂子里给他来赚钱。没有办法,最近两年里布匹、丝绸之类的纺织品销路是越来越好了。 不管是洋人外销,还是国内的销售,亦或是国人买去了,自己销卖到外头,那都是有多少卖多少的。虽然各类纺织品的价格都在下挫中,尤其是布匹,有了各类新式机械之后,棉布的生产成本和时间大大的降低了一截,就是质量比之老法略有不足之处。但对于很多人来说,产品质量的不足对比价钱上的便宜,是完全可以忍受下来的。 现在的中国,一边在大批进口印度棉花,另一边则用比之欧洲同类便宜了许多的纺织品把英国人的同类商品都要挤出中国市场了。虽说本来英国人的棉布在中国的销量就很低!倒是中国从英国进口的毛纺品进来一直处在暴增当中。 一艘艘的中国商船虽然很少有越过安达曼群岛的,但他们频频往来南洋、暹罗、安南和日本地区,大大的巩固了自身在南洋地区的影响力,也大大开拓了市场! 江南虽然是文风鼎盛之地,却也是经济最繁荣的地区,当地商业气息一样很浓郁。很少有纯粹的地主大户,土地虽然是很多江南富贵人家的根基,但那就像农业于一个国家的作用一样,无农不稳,却也不能把全部生计纯粹的依靠农业。往商业上转移、发展就是诸多江南士绅千百年来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样的选择不仅仅出现在清代,向前数,自两宋时候起,还有明朝时候,都是如此。 因此苏杭熟天下足,变成了湖广熟天下足,经济作物取代了粮食成为了江南农业生产的主题。 所以现在大量的纺织厂、缫丝厂就在江南遍地开花,看到有利可图的江南地主阶级蜂拥而上。田家也是其中之一。 也因为此,劳动力成为了一个很显着的因素。 纺织业又不是屠宰场,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在国内不知道有多少牢固的影响力,纺织厂也没必要全部用男性织工,或者说他们想全用男性职工也没有那么多人给他们用。 当初江南三织造府的官匠虽然明面上都是男工,但实际上呢?那倒不如说一个个小包工头,每一个人在领帖替官局当差之前大多自有织机,他们从官局领取原料和工银,雇工进局使用官机织挽,保证了官局织造任务的顺利完成之余,还可自营织业。那家里头的织工女性绝对顶的半边天的。 在这个丝织机还没有革新的时代,中国的丝织业一直以来都在用着很传统的生产方法,一机用三人,一人络丝,一人制织,一人通绞。织机完全用木机,手推足踏,提花并不用龙头,以一人在上用手提之,十分繁拙。丝织业也开出了很大的悬赏金额,那些个丝织业大户们看着棉纺业的生产能力在新式机器的刺激下飚飞猛进,眼睛都要红了。但是因为丝织业的特殊性,现在来看,不要说是成熟的动力丝织机了,就是缫丝机的改进也毫无一丝儿头绪呢。 历史上的动力丝织机要等到19世纪的后半叶才出现,不知道在整个历史长河已经发生改变了的时空中,它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现身。 赵四听到田旺来的话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平头百姓家,这个时代让女人出去抛头露面,那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否定。虽然社会上的女工已经不少了。 而主要的是纺织厂里男女混工,经常有闲言碎语和带色的荤段子流出来,官庄桥的纺织厂又不是丹徒县的头一个,赵四之前早有耳闻,他从心里不想让老娘和媳妇跳进去…… 王宗荃在旁边听了这么一耳朵的话,怎么还不明白田旺来要干的是什么。这家伙是要按照农场经营手册上的法子来做事啊。要钱不要名声了! 这朝廷在宣扬‘农场’俩字的时候,还给发了一本农场的经营手册,上头就用具体的数据和事例辩证了农场经济和佃户经济间的巨大差距。用‘雇工’的形式来发展农场,那所谓的‘雇工’在王宗荃看来跟长工也没什么区别,以百亩地为单位,农场的收益确实远大于佃户。 不能说直接翻倍吧,也差不离了。区别只是前者要操很大的心。 王宗荃也拿到了那本农场经营手册,但转眼就被他丢进了箱子底儿。昧良心的钱,他才不赚,也不缺这点银子呢。 以王宗荃家二百亩地来论,一般的说就是二十到三十来户人家,这个数目是指全为他家佃户的,不是一家租种了十亩地,东家五亩,西家五亩的那种。这个时代的江南农村还是有一定数量的自耕农的,或是说一些百姓的手中还握着一些土地,他们家中有三四亩地。这三四亩地当然不够他们一家人嚼用,可他们也不需要完全租种地主的地。 朝廷规定田租不能超过三成,那就算三成,剩下七成的收益,只要不碰到天灾人祸,那都是能让一家五口以上的人吃饱喝足的。之前那两年不仅王家这样的军属日子过的好了,小老百姓的日子也缓和了。 但是现在这要真的按照那手册上的法子雇工呢?二百亩地用的了二十个长工吗?现在种田用抛秧,可比插秧省事多了。顶多收稻子的时候多雇佣几个短工。 可是二十个长工一年下来的工钱那里能顾得了二十个家庭的生济啊? 朝廷这法子就是逼的人大家族零散点。 在江南,在全天下,宗族的维持力不仅仅靠血脉,还有看得到摸得着的经济利益。族中的富户或是族长把田亩租给同族的人,那租子怎么着也要比外姓佃户低上半成,这就是一个宗族最基本凝聚力的源泉。这也是很多地主富户在宗族中有着强大话语权的原因,甚至是不少地主‘基本力量’的原由。 可现在呢? 大户的田产如果不分成不足百亩的小户头,那为了避免巨大的损失就只能注册农场。而看到那个手册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一种‘经济’对地主更加的有利。就算‘理智’暂时压制住了族中富户地主的贪婪之心,他们把自己的田产继续分给同族或是同村相邻的外姓人耕种,只是披着一个‘农场’的外皮,就如王宗荃打算做的那样。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短时间内的他们还能继续下这个古老的传统,保持住宗族的凝聚力。可时间如果长久了,或是一道道农场赚大钱的消息不断传过来了…… 以王宗荃为例子,假如王宗荃听到田旺来搞农场赚大钱的消息了,假如他的背后没有王之政在支撑,王宗荃自己能抵挡着这个诱惑吗?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个宗族的掌权者们又都能忍受得到几时呢? 当他们不能忍受的时候,一个宗族也就到了完蛋的时候了。即使他们先吸取外姓人的利益,再来吃同族人的肉,也只是延缓彼此分裂的时间。双方利益上的冲突就已经决定了‘古老宗族’最终的命运…… 或许新时代的‘宗族’会在旧日的尸体上复生,但那时候的宗族与过去的宗族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或许更应该说是大家族! 田旺来看来王宗荃来访后十分的高兴。连忙将王宗荃让到了厅堂。 “亲家,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啊。可我家的情况跟你们家不是不一样吗?”田旺来知道王宗荃是新瓶装旧酒的,只打算做个样子。王宗荃的名声一定不会受半点损伤,还会大大的被赞誉,而自己就是那被乡里乡亲在背后戳嵴梁骨的典型。 田旺来如果有别的路走,他也不愿意如此啊。 “我还有三个儿子俩闺女。朝廷的《遗产法》亲家您是看过的啊,老大最终只能留一半的家产。等我死了,我们家这点家当要是这么一分开,田家就只是个乡间富户了。”遗产法当然有很多漏洞可以钻,但那却不是田旺来能看得到的。 田旺来无比羡慕王宗荃这个亲家,有个争气的儿子,不仅自己是军医,娶个媳妇也大有来头,每年挣得比王家的收益都要高,还早早给王宗荃撂下了话,家里的产业全留给兄弟。 王宗荃家产多,还只有俩儿子,自己家产少,却有四个儿子。“亲家,我有四个儿子啊。”是自己的利益重要还是名誉重要呢?整个中国肯定有很多人选择了后者,但总有一个个‘田旺来’选择了前者。 如此就家中的田地,每年的收益不说翻上一番,至少也能增加个一半。对于田家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啊。 陈鸣当然知道会有人选择‘田旺来’,这样的话就能挤出来一批劳动力来,这些无产阶级要么进入工厂,要么就只能被开垦公司招募。 春天了,兰州和北京的大部队过不几天就要开始打仗了。整个西北和整个东北都需要移民。中国还有辽阔的土地需要去开发和利用呢,后者就是整个体系的泄压阀。 王宗荃在田家吃了一顿饭,抱着外孙跟女儿说了一会话,闷头回到了家。 王氏看到丈夫郁郁不乐的回来了,挺惊讶的,儿子王之政军医的身份不一般,整个丹徒县又都知道他家儿媳妇有来头,知县老爷对自己男人也要客气三分呢,丈夫这是在哪儿受的气啊? “咱们亲家,田旺来,要搞哪个农场。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往田家怪了一遭,他家佃户正跪在院子里哭呢。” “什么?田家真就要搞那‘农场’?他不怕被人戳嵴梁骨啊?” “不然呢?田家一百五十亩地不到,生养了四个儿子呢。” 王氏嘴一撇,鄙夷道:“再多的儿子,那也是坏良心。” 第五百五十四章 他活着就要等死吗? “五条!” 西宫里,高氏没好气的把手里新摸的一张牌丢出去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张黄花梨做成的八仙桌被摆放在玻璃窗下,四个穿着便衣的女人在数量多出数倍的婢女们的伺候下全神贯注的垒着长城。屋外阳光透过玻璃照晒在东面的高氏身上,在这个皇宫里头,能一身便衣在身就可出门的人那全是有身份的主儿。 就好比眼前的这四个。而且高氏的穿着虽然简单,彩绣牡丹蝴蝶纹中的金银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却是十分恰好的把石青色素缎看着带来的三分老气冲消的一干二净。这叫简约而不简单。 “今天这手气真背,老是一手烂牌,要不是婉妃让着我,桌上的银子早输的干干净净了。”八仙桌上放着四堆银子,有大有小,底气最充足的当然属高氏了,不仅有大小元宝样的银子,最底层还有成锭的金子。 “哎呦,我哪里是让着太后了。”婉妃,准去的说该是婉太妃了,她可半点没有说假话,说的都是真话,她真的不是有意让高氏的。后者牌场上的规矩谁不知道?那品德是绝对比圣人都高尚的。谁要是故意让她啊,倒是绝对的得罪高氏了。“我这精神是……,实在是……”禁不住老走神。 再有三天太上皇御驾就要启程北上了,陈惠决定趁着自己身子骨还成,去北京走一走,看一看。北京的紫禁城和圆明园都是自家的了,陈惠要是不亲自去耍一耍,他是死都不甘心啊。 而陈惠这一走,高氏也跟着要去的,他的那些宫妃和莺莺燕燕,全都要一起去。婉妃现在人虽然还在宫里,心却已经飞出去老远了。因为谁不想出去外那?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妃的吃穿用度虽然奢侈,尤其是得宠的宫妃,但她们的活动范围也被禁止在小小的宫廷中了。 对于陈惠要出去游玩,最高兴的不见得是陈惠本人,而是他的那些妃子们。 再说了,这皇宫里头喜欢玩牌的太妃和新鲜出炉的皇妃中不是没有别人,但这中间却不包括婉妃。她是宠妃,有那么多玩牌的时间还不如多琢磨琢磨陈惠的心思呢,她玩牌更多是为了讨好高氏。谁不知道这王宫里,想要讨好高氏的最好手段,不是陪她说话,也不是找些新鲜玩意儿让她开心,而是陪她打牌垒长城。最好是能把她赢了! 高氏也知道,所以婉妃每次来陪她玩牌的目的,所以每一次她都一定要拉着婉妃从早打到晚。磨一磨陈惠的爱妃,也是她的另一大爱好。 不过,把视线从高氏四人所在点上拉高,越过高高的宫墙,就能够发现,偌大的西宫建筑群里,除了太后高氏这里是静悄悄的外,其他的院落中都已经在紧张的忙碌着了。 陈鸣都没有想到陈惠对于北京的炙热是那么的强烈,刚刚过了初十,陈惠就提出来要北游。然后飞快的时间就定在了三月初一。 太上皇、皇太后出行,安全工作至少要有保障的,沿途的船舶停靠、护卫警戎,还有饮水食物供给,这都是最最基本的。地方上的接驾,陈惠又不是要直奔北京,沿途也要停下驻跸游玩的,比如说山东泰山。陈鸣现在也很理解他这个便宜老爹的心理,权利交班了,身体也不好了,整个天下都是自家的了,他活着的时候陈家的家业被发展到了天底下最大的规模,不管这当中他的功劳有多大,他都无愧陈家的列祖列宗。这种情况下不趁着还能动弹的机会好好地玩耍,走走逛逛看看,他活着就要等死吗? 陈鸣把这事儿全都交给了陈二打理。人家陈钟盛虽然没有什么大文采大智慧,但是能服侍人,而且把人服侍的舒舒服服,这就是项能耐。而且他还有眼光!这次陈汉新老交替,陈二还是牢牢坐在内务处的位置上。宠辱不惊,任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看天上云卷云舒。很沉着的。 …… 从太子变成了皇帝,不管是从实权还是从名义上,陈鸣都成为了中国的第一人。 但这个世界并不一定要围着他打转,陈鸣要用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推动着这个世界,现在的他在做着两件大事,第一是纸币的发行;第二是朝鲜的问题。 前者是关系陈汉未来国政的大事,后者陈鸣还没有拿定主意。朝鲜国内的局势发展的有点出乎陈鸣的小意料,李裀虽然还没有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但原先集团内部还是有很多人选择了离开。很多的朝鲜权贵和义军首领纷纷表露出无法接受李裀为自家君主的事实,这耻感是很高的。 现在依旧坚定不移的围在李裀身边的人,只有安东金氏等一批死党。 整个李氏朝鲜王室里,近五代人中就只剩下了李裀他这个光杆儿一个,杀他是一定不能做的,囚禁他也不适合。因为李裀接着还剩下的工作,最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生出个儿子来。他身上的污点永远无法洗刷,那就被看做了一个生育工具,为李氏朝鲜下一代的继承人而努力。 陈鸣当然是不想让李裀生出儿子的,现在朝鲜的局势很有利于中国,如果李裀一命呜唿了,整个朝鲜王室直系血脉就算绝嗣了,都出五服的旁支也不剩几个,比小鬼子天皇绝嗣可要厉害多了,连个血缘近一点的近支都没有了。 那到时候的朝鲜可不就是中国碗里的菜了? 也是因此,为了‘避嫌’,陈鸣,中国不能接手李裀安全保卫的。李裀必须在朝鲜人自己的保护下,然后生不出儿子来,这样才能洗刷干净中国的嫌疑。 陈鸣眼下就拿不定主意,究竟是怎么处理李裀才最符合自身的利益呢?万一李裀在朝鲜人的保护下真的生出了儿子,那可就大大的糟糕了。 “陛下,暹罗传来快报,英国人运输了至少三千支火枪,给缅甸组建了一支新军。” 陈鸣正跟自己的便宜老子说着外蒙的事情,闻言微微点头不语,英法他都暂不理会,就当成不知道,他还等着北美莱克星顿的枪声呢。 “父亲。哲布尊丹巴三世到今年就死两年了,转世灵童应该已经‘找’到了。”外蒙传来的消息是,喀尔喀蒙古王公们请八世达濑指定转世灵童。而后者才十七岁,还没有受比丘戒,也就是还没有‘亲政’,可以说还只是一个没有掌控实权的样子货,这个即将由八世达濑指定的转世灵童到底是谁呢,就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了。 陈鸣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上的达濑传出中有好几次都是未成年就死翘翘的,所以后世建国初期,年纪相差不大的达濑和班缠辈分上却相差了四代。 只是陈鸣记不住了究竟是哪几任达濑身上发生的事情。但这至少从一个侧面反应了藏地政治斗争的复杂性。再加上天地革命,正巧赶上这个档口,这个第四任的哲布尊丹巴唿图克图百分之九十九的会是藏地的贵族出身。在陈汉的天下,在现在的时局中,对比起满蒙一家,蒙藏一家更值得期望,就是不知道会落到哪个人家的头上了。 陈惠虽然不愿意再涉及到政务当中了,但他的身份——太上皇,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厉害的武器。也有资格来把握经章嘉三世牵线,与外蒙勾搭勾搭的那几下子。 “去年派去外蒙的骑兵队伍正在准备再次进入外蒙。”陈开山带着的第一骑兵旅五千余人去年从张家口北上,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杀进了贝加尔湖。 但是因为各种原由,战果寥寥,贝加尔湖南的哥萨克人纷纷向北方退了去。骑兵一旅最大的成果就是彻底摧毁了上乌金斯克,并烧毁了四个哥萨克人的村落,真真的战果不多。 贝加尔湖南端的哥萨克人纷纷向北方退去了。 在陈开山带领部队抵到外蒙的时候,他们出兵的消息就被俄国人知道。而那个时候的俄国人刚刚向东方派遣了一支部队,就是要打新江口么,贝加尔湖一带本地的兵力之空虚已经到了一个极限。 但是万幸他们在外东北还放了一支土尔扈特骑兵,带队的策伯克多尔济可没有兴趣为满清火中取栗。虽然他从格里戈里·亚历山德罗维奇·波将金那里领到的命令是配合东北方向的清军作战,策伯克多尔济却始终把队伍停留在雅布洛诺夫山与外兴安岭的交界处。 得知复汉军派出的骑兵部队即将向着贝加尔湖一带发起攻击,策伯克多尔济虽然内心里十分高兴,却也只能带着部队移动到了贝加尔湖的北端。而在恰克图,这个中俄贸易的中心城市,俄罗斯人集结起了大概一千人的兵力,其中过半是当地的布里亚特人,哥萨克有大约三百人,剩余的是伊尔库茨克省的俄罗斯人。是的,俄国人已经在贝加尔湖正式的建省了,就在十年前。 区区一千人的杂牌力量面对骑兵一旅的时候当然处在绝对的劣势,但这已经是俄罗斯在有限的时间内,可以拿出的最大力量了。而之所以伊尔库茨克的督军阿列克斯·伊格纳还要打这一仗,完全是出自俄罗斯人对中国骑兵的蔑视。哥萨克人夺取整个西伯利亚的战争进行的太轻松了,没落的游牧骑兵的战斗力就像一个笑话。他们一百多年里始终与外蒙喀尔喀四部保持相对的和平,也完全是因为双方的人数相差太大。 外蒙四部怎么着也有二三十万人,而俄罗斯在贝加尔湖的人有多少呢?就算是把当地的布里亚特人给算上,也远没有外蒙四部的实力强大。 然后俄罗斯人的这一千七拼八凑聚集起来的队伍,在恰克图,连两个小时都没有支撑到就被第一骑兵旅打的血崩不止,随后当地的俄罗斯势力在伊尔库茨克总督的命令下全面北撤。连上乌金斯克【乌兰乌德】这个地处俄罗斯通往中国、蒙古“商贸之路”的必经之道上的城市,都被俄罗斯人果断的放弃了。这可是俄罗斯人在贝加尔湖地区主要的商贸中心之一。 陈开山不识地理,对于外蒙和布里亚特人也不敢完全信任。当时陈开山面临着向东还是向西的抉择口,贝加尔湖北端的土尔扈特骑兵开始南下,消息被布里亚特人传了过来,但具体兵力有多少陈开山并不知道。俄国人在贝加尔湖地区的统治中心伊尔库茨克要塞在贝加尔湖的西部,那里是贝加尔湖南端俄罗斯撤退的聚集地。那本是哥萨克人建立的一处木头要塞,可百年的时间都过去了,要塞变成了城市,俄罗斯人的主要力量也都收入了这座城市之中。 当时的时间还不到六月,陈开山完全可以跟俄国人很大一波,他也做出了对土尔扈特骑兵不闻不顾,打一波伊尔库茨克的决定。结果生活着贝加尔湖与喀尔喀蒙古之间的一批布里亚特人在这个时候向陈开山表示了臣服,然后趁着俄罗斯人的撤退,赶着牛羊向南迁移过来。 贝加尔湖的牧场被哥萨克人夺取之后,布里亚特人就只能向南向西转移,在东西伯利亚的南部地区,后世的布里亚特共和国的中南部,这里就是布里亚特人现在的活动区域。这片区域内水域系统发达,许多河流流入贝加尔湖。草地、沼泽和山间盆地是主要的地形。大部分的面积被森林覆盖,只有南部才是草原和半森林半草原地带。 布里亚特人本身也并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蒙古秘史》中提到他们是术赤降服的一支林木中百姓部落,名为“不里牙惕”。狩猎和捕鱼业在他们的生活中的地位并不次于畜牧!当初与俄国人的战斗失败后的一支布里亚特人南下迁居到了内蒙,被满清收编,赐名巴尔虎人。已经投降了的察哈尔八旗当中就有一部分巴尔虎人。 这些布里亚特人的突然投奔打乱了陈开山继续进攻的计划,因为随着俄罗斯人从贝加尔湖南端退走,喀尔喀蒙古所属的土谢图、车臣二部的贵族和牧民,很多都赶着牛羊奔向了水草肥美的贝加尔湖。双边不可避免的就产生了争夺和冲突。 等到陈开山把事情处理好,时间也进入了七月中,贝加尔湖的寒霜都他么下来了。 没办法,陈开山只能暂停军事行动,大部队先撤退到库伦,在九月前主力部队又退回了内蒙。 虽然陈开山辜负了陈鸣的期望,根本就没有对贝加尔湖的俄国人造成多么大的打击,但是他们的出现,尤其是恰克图那一战,还有随后的纵火焚烧了上乌金斯克,在外蒙是起到了很大的震慑力量的。 别看外蒙那么大的地盘,他们的实力比之内蒙却是差远了。相对恶劣的气候和社会各方面发展都制约着外蒙人口的增长率。 五千精锐的骑兵,已经是一支绝对强大的力量了。况且骑兵一旅还表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 “外蒙找到灵童之后,如果脑子没有坏掉的话,肯定会向中原报知。咱们如果认同了他们的这次人选,外蒙估计也就会顺势臣服了。”陈惠这点政治智慧还是有的。当然,这也只是把外蒙笼络在手里,就像满清对外蒙那样,更多的取一个‘祥和’,外蒙实际上的权利还是属于蒙古贵族。 想把外蒙还有内蒙的人口土地,全都从部族制度转入‘县制’,改土归流,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我人在北京,有必要的话完全可以走一趟承德。”那样的话外蒙也一定会派人来的。 所以陈惠的这次北行,虽然主体是玩乐游耍,可必要时候的责任他也是要担起来的。 南京建都对比北京有一百个好处,但在对蒙古的问题上,不方便却也是真真的。事情商量定,陈鸣立刻就离开了西宫,他手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比如即将到来的纸币的发行! 至于李裀的事儿,他自己现在也不想离开中国吧?作为李氏朝鲜唯一的直系继承人,中国当然不能杀了他,但是朝鲜内部要杀他的人可大有人在。不说是为君王报仇,只说是野心也够很多人不惜代价的付之行动了。 朝鲜王室没有了继承人,中国能怎么办?另立新君?还是从已经出了五服的旁支中寻找带有王室血缘的继承者?不管怎么样,杀李裀的动机都是大把大把的。现在陈鸣就是要他回济州岛,回朝鲜去,李裀也不会回去。 …… 成均公学二年级一班宿舍。 一群从家中来到学校的权贵子弟们围拢在陈鼎身边,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手中的纸币。 “这就是钱啦?” “有点像金圆券!” “跟金圆券不一样,金圆券有编号,这上面没有。不过这里头有水印。看着这块白的没有,对着太阳看,有条龙……”陈鼎手中拿着一张崭新的一百元纸币。等到他再次从学校离开回到皇宫的时候,纸币已经在全中国铺开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皇帝的支持 落日的余辉消失在天边,当最后一道光线消失在地平线后,整个大地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中。喧闹了一天的南京终于安静下来。伴着夜空星光而起的,是那南京城各大街道上的路灯。一根根高高的路灯柱漆成雪白色,上面挂着一盏盏漂亮的防风油灯。 在蒸汽时代都还没有到来的年月里,夜色里漆黑才是世界的主体。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夜间灯火辉煌的地方总是极少数的。以南京城里诸多的居民区为例,除了政府出钱在三级道路上设置的路灯外,其他的胡同小巷当中,不要说挂在外头照明的风灯了,便是家中的油灯也没几盏亮着的。天一黑下来,多数人家就已上床安歇。 一百支蜡烛的光芒,大概等于一盏100瓦电灯。这个时代,全世界绝大多数家庭入夜之后的光芒,也就是21世纪开一开冰箱门的程度。这个时候欧洲人口最多的城市伦敦,夜里客人和主人凑在一张桌子上,围着一根蜡烛玩牌的事儿不胜枚举;北美十三州的阔佬们住着白松木造的欧式房子里,驱赶着奴隶,然后在自家的广阔餐厅里点上四根蜡烛三盏油灯,就可以开个晚宴了。 所以天色一黑,南京城里就变成了两个天地。一二三级道路上荧光连成了一条光带,沟通着皇宫、秦淮河、玄武湖和乌衣巷,与绝大多数的平民区,泾渭分明。 居民区中少数未熄灯的人家多数能听见织机‘咔咔’的声音。只是如今土布价格贱得厉害,尤其是这江南一带,能够坚持织土布煳口的人家已经不多了,而且即使还织土布,用的纱线也多是从纱厂中购来的机纱。很多人家纺织土布只是给自己穿,因为土布远比机织布结实、厚实。 在南京城里,晚上点着油灯蜡烛还在纺织的人家,那绝对不是在织土布,而是在织丝。 在路灯的光照当中,几个警察簇拥着一辆车头插着小红旗的马车往着国宾馆赶去,马车内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南京顺天府尹岳文海。 大阅结束了,岳文海处理完了一系列后续杂务,好好地休息了两天,刚缓过劲来,他就接到了帖子。琉球王尚喜发来的帖子。两天后,他,就要离开南京回国了。 陈鸣白天接见了尚喜,晚上尚喜也自己举办了一场酒宴。 到会的不仅仅有岳文海,他女婿陈继功也在尚喜的邀请之中,还有商馆街的洋人,银行界在南京的主事,外加苏禄候、安南、朝鲜的李裀等等。 岳文海笑的很耐人寻味,他是什么人啊?南京顺天府的一把手,手中权利之大比之明清时候北京城的顺天府尹可大的太多了。接到帖子不到一个时辰,尚喜此次宴会都邀请了什么人,一个个名字七七八八就给报到了岳文海跟前。尚喜这显然是在‘借花献佛’,联络感情。后者琉球,虽然有‘万国津梁’的称号,是东北亚和东南亚贸易的中转站。但今非昔比,随着中国对外贸易港埠全面开放,除了日本要南下还需要途径琉球,中国商船向南洋走哪里还需要过冲绳啊。 就算是从上海南下的海船,不走台湾海峡,也可以走台湾外海,也就是后世的巴士海峡和巴林塘。琉球国今后可以预期的,港口收益乃会大大降低。 但尚喜不是瞎子,他能看得出中国与日本的‘矛盾’,甚至欣喜地期盼日本被中国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不仅能给琉球好好地出一口气,一百六十五年的耻辱啊,琉球的全部尊严都被萨摩藩踩在了脚下,中国打日本,琉球一百个举双手双脚赞同。更因为这场战争还关系着琉球未来利益。 小小的日本一定是扛不住中国的猛攻的,最好是‘打开’日本的国门,让日本如现在的中国一样万国皆可来商。在德川幕府闭关锁国之后,日本现在可是只对荷兰与中国打开了口子,这大大的损伤了琉球的转口利益。 而如果日本也万国来商了,那样,琉球的港口经济立刻就能盘活了。 所以他不仅发帖子给中方,还对商馆街上的欧洲人发出了邀请。 这就叫作“两头下注”! 中国人是东方世界的老大,琉球的亲爹,那必须要恭恭敬敬。可是中国与日本间的商贸更多是可直航,琉球在其中很难获取的足够利润。倒是以荷兰人为代表的欧洲商船,但凡来日本,十个里头就有七八个要给琉球创造一定的利润的。 尚喜可不傻。 岳文海看着尚喜晚宴邀请人的名单就笑了。 自己的女婿陈继功现在除了执掌朝廷中规模最大的江南造船厂外,还担任了中国外贸总公司的副总,江南贸易公司的总裁,并且受命探索日本以东洋面。 根据地球是圆的这一真理,从中国向东面的大海进发,是可以到达美洲这片土地的。 用洋人的经纬定位,可以计算出中国与美洲海上的直线间距长达万里之遥,这么辽阔的大海上全部都是水域,而没有一片陆地吗? 年前成立的九州商会,这是皇家全资的第一家注册公司,就对中国外贸总公司资助一百万银元,让后者以商业的资本来运作对东方海域的探索,对四方海域的探索。 中国外贸总公司由此成立了四个海外勘探局,第一局以虾夷地的北海城为起点,库页岛为前进基地,探索北方冰寒海域;第二局,以上海为起点,琉球为前进基地,探索东方海域;第三局,以新加坡为起点,以勿里洞岛为前进基地,此地刚被苏门答腊巨港的苏丹以三十万银元的价格割让给中国。地理位置是正对巽它海峡,可以穿过东印度群岛,以最快最方便的途径继续向南。第四局,就是以槟榔屿为起点,以安达曼群岛为前进基地,探索孟加拉湾和印度洋,探索印度更西面的天方世界和非洲。 陈继功所负责的江南贸易公司就是海外勘探第二局的母体,陈继功也是第二局的负责人,这消息现在肯定是传到尚喜的耳朵中了。尚喜绝对是不会把陈继功给忘了的。 尚喜只是中庸之资,但人并不傻。宴请名单上的人物大多对其是有用的,哪怕是苏禄候,安南南北两国的使臣,还有朝鲜的李裀…… 最后两个重要人物是商贸银行的总裁鲍志道和中国第一私人银行中原银行的副总裁郑之伦。 晚宴举办地点在国宾馆,也就是玄武湖中,这是南京第一等的好地方。不远处就是陈汉达官显贵的聚集地,而紫金山脚下还有皇室的行宫。 虽然包裹在南京城内,但幽静得很,半点没有闹市的喧嚣。 在抵到玄武湖入口的时候,岳文海看到了还在修建的马拉车轨道工地,眼睛暗了暗。这是一个完全没有风险的政绩工程,贯穿全城公交工程。可惜,这大块的好肉被上一任给叼走了。而岳文海上任的吴喜增也只是开了一个头,主要的事情还要接位的岳文海来负责。而他费工费力,最大的功勋章却是人家的。 国宾馆耸立在一片湖泊旁边,夜幕中灯火通明,照射的水面都闪烁着银光,在黑夜当中格外惹眼。较大的屋面流线,多层次的斗拱相叠,结构对称,形态优美。 “顺天府尹到。” 长长的报喊声中,尚喜面带喜悦的迎上前来,他们一行到南京这么长时间,可麻烦了顺天府不少。当然了,在今晚将要到会的所有客人当中,岳文海的地位也是屈指可数的。别看人家没有爵位在身,你让那个苏禄候给他正面的刚一刚?吓破苏禄候的胆。 岳文海这一任顺天府尹做得好,那就能直入中央部委的。而且人亲家是宋王陈聪,当今宗室里的第一人,更是极得当今皇上的信任之人,为第一任内阁首辅大臣;女婿似乎没有继承王位的可能,甚至于现在都没有被封爵,但是岳文海他女婿给皇帝的交情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岳文海的份量在今天在场的嘉宾中,绝对屈指可数。没看那到了会场后一直保持着一份傲气的商贸银行总裁鲍志道都麻熘的自己去点头哈腰了么? 苏云孙也凑了前去跟岳文海问了一个好,但他知道自己份量有限,打个照面人就退下去了。说起来是挺有点难为情的,但如今的日子对比当初在苏禄的情形,苏云孙已经别提多么满足了,苏家在南京的日子是过的有滋有味的。 虽然在南京,苏家别看顶着侯爵的帽子也不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但是在商业上,这顶贵爵的帽子还是有那么点份量的。现在投身于商业大潮中的苏云孙,一年赚的银子可比他每年的爵禄高的多得多了。 “哈哈,李君,多日不见,在南京过的可还好?” 苏家在西婆罗洲有多个种植园,里头的农工除了不多的一些土着,还有迁移的国人外,就是从朝鲜引入的奴工了。对比西婆罗洲的土着,甚至是苏禄人,这些朝鲜奴工性情温和,好养活,干活努力。苏云孙没有与李裀见面之前,苏家的商队就多次照顾了李裀手下势力的农奴生意了。现在好不容易李裀到南京了,即使身上带着洗不掉的污点,李裀本人在朝鲜的势力还是继续存在的,那他就是苏家尤其要尊敬的贵人了。种植园经济需要大量的奴工! “苏候风采依旧啊。”李裀在宴会上正承受着无声的冷遇,看着神色热情的苏禄候,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后者所操的口音怪异的汉话听在他耳朵里也是百灵鸟的叫声一般悦耳。 苏云孙当然知道李裀现在的情况,几句客套话后,他压低声音说道:“李君何必为一时之冷遇而忧心?您是李朝王室唯存的直系后裔,人只要在南京城里安坐,安全和待遇上就堪比上国王爵。而事情之真像早晚有一日会被揭开的,届时你洗脱了嫌疑,王位还不是你的。” 苏云孙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安慰李裀,实际上却是在点播李裀。别在为这宴会上的一点冷遇而忧心烦恼了,赶快去在皇帝面前打通关节吧,只要有皇帝的支持,搞出一份‘真像’还不容易?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你继承了王位,朝鲜的一切不还是你的吗? 李裀当然听得出苏云孙这话中的意思,他的岳丈金洪昌也是这样认为的,跟随着他来到南京的几个心腹肱骨也是这么认为的。事情的真像很重要吗?它并不重要。中国皇帝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皇帝的支持,‘张冠李戴’与‘指鹿为马’并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身上的污点也根本就不叫污点。 但是,“谈何容易啊。”李裀做下的那些手脚太多了,让中国皇帝对他的印象十分不好。 李裀看着苏云孙的背影露出了一抹羡慕,被重重恶意和仇恨包裹的日子并不好过,与之相比苏禄候这样的生活才叫个轻松快哉。 苏云孙在李裀面前刷了好感后,还要赶去在九州商会到场的一个主事跟前露露脸。他也知道了海外勘探局的事情,苏云孙认为苏家的人,完全可以掺和到第三局和第四局的探险当中的。 他们是南洋的土着,对于巽它海峡南面的情况更为了解,对于爪洼岛东方的环境更为了解,而且他们还是白帽,去天方世界,他们显然比汉人更便于跟天方的土着打交道。 “岳大人是宋王一系的大将,郑某见鲍总裁适才与之相谈融洽,看来商贸银行所得甚厚。”中原银行的副总裁郑之伦对着身边的鲍志道浅笑的说着,神情中带着一点不多,却味道很清明的居高临下。鲍志道与岳文海商谈的是什么事儿,郑之伦他一清二楚。因为背景更加深厚的中原银行已经与顺天府签下了协议书了,虽然他们是私人银行。这消息传出去后,商贸银行怕才闻到了腥味而来的。 鲍志道一点也没有觉得难堪,“自然,自然。今夜大好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郑之伦神情平静的看了鲍志道一眼,从当初禹州一地的收元教教主变成现在中原银行具体事务的主导者之一,郑之伦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郑之伦。但鲍志道又何尝还是原先吴尊德手下的那个大掌柜呢。 两个人的眼睛四目相对,刺啦刺啦的都能摩擦出火花。在顺天府接下的大工程上,中原银行与商贸银行是合作者,可也是竞争者。 两个人是此次宴会上仅到的两个银行界人士,他们的背后,一个坐着的是陈汉的无数勋贵,是这些人出资聚集了一千二百万银元的本钱,拿到了中国第一家私人银行的执照。而商贸银行背后依靠着工商署和内阁,在中国诸多外贸港口城市更占据着霸主地位,绝对不可小觑。 尚喜当然不知道南京官府正在计划的大工程,想要引入资本改善那霸港的基础设施,还有他想在那霸港建设一座上档次的船坞,但这些所需的巨额资金却不是尚喜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尚喜给了鲍志道和郑之伦发了帖子,并给予了亲自迎接的高规格。而郑之伦和鲍志道对于琉球王的筹划也纷纷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让资本走出去,两家银行是全都有这样的实力的。 所以高兴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的尚喜自觉的很有面子,他根本不知道的是,这两位中国银行界的巨头,今晚上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尚喜,而是被尚喜邀请来的岳文海。 很多人还不知道,今年的南京,今年的南京港各码头,就要拉开第二阶段的港口区扩建和改造工程了。因为南京被开放为通商口岸,可以预见今后的往来船只必会变得更多。 中原银行和商贸银行都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第五百五十六章 屁股决定脑袋 长崎,日本的广州。在德川幕府闭关锁国之后,只有荷兰与中国的商船能够来到这里贸易。唐飞鹏最初的落脚地就在这里,他现在在这里除了一座很上档次的宅邸外,还有两处隐藏很深的秘密据点。 此刻的一处据点里,正襟危坐的唐飞鹏凝神聆听着他下手三野平北的诉说。后者明面上的身份是长崎港口屈指可数大货商,但三野平北是在唐飞鹏的几次出手帮衬下才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唐飞鹏来到日本的第二年就将这人收入了囊中,且在明面上唐飞鹏一直与三野平北保持着全然没有接触的‘清白’。 那么为什么唐飞鹏与三野平北的勾搭速度如此之快?三野平北在没有遇到唐飞鹏之前也是一户富商,吃喝不愁,家有余财,为什么选择了唐飞鹏?后者到达日本的第二年,那时的唐飞鹏还远远没有现在的声势和力量。 这不是因为三野平北那一口带着南京口音的中国话,也不是因为三野平北本身就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而是因为三野平北是中国之后裔。他拿出了自己传承四百年的家谱,从明初跟着朱洪武做上了百户的第一代祖先开始,至今整整二十二代人。 三野平北的汉姓是王,祖上为大明百户。八旗南下,南京城破后他祖上在沿海一带坚持厮杀了十余年,唐王、鲁王政权都跟过,最后追随张煌言。而一百一十年前,随着永历帝、监国鲁王、郑成功、李定国等人的相继死去,张煌言见大势已去,于南田的悬岙岛解散义军,王平北的六世祖带着他的高祖东渡日本。 至于改姓,“朱舜水的后人都改姓了,我们王家又算什么?” 王平北对此一脸苦涩,对日本已经有一定了解的唐飞鹏对此也很看得开。因为日本社会是有着很强的排外性的。虽然他们学着中国文化,很多的高层贵族乃至一般的中层武士,都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熟读四书五经,写一笔流利的中国字。但他们还是隐约的排斥华人。那些在明末逃难日本的大明遗族,一代、两代、三代后,都纷纷该换了日本姓氏。王家也不例外。但是在王家的族谱上,那还是用着汉姓的,这样的情况在日本也很多。就那长崎的唐人坊来说,都是如此。从王家的族谱上看,唐飞鹏看到三野平北他的曾祖是平清,他的爷爷是平金,他的父亲是平建,他的大儿子是平干。 这是一个‘小人物’在历史的宏达背景下一百多年的坚持,唐飞鹏对此是非常感动的。他毫无保留的帮助三野平北在发展壮大中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而三野平北也没有让他看错人。 时间转回到昨天中午,长崎的三井兑换店。这里展开的一番谈话是今天三野平北来见唐飞鹏的重点。 三井兑换店是日本商业望族三井家族的支柱产业,三井家族的创始人来自日本三重伊势松坂的三井高俊。他在王家移居日本的十年后来到江户开办吴服经销店,也就是和服店,又过一个十年后开始兼营钱庄。随后的日子里三井钱庄的规模逐步扩大,最终在六十年前【康麻子晚期】发展为以经办银钱汇兑业务为主的三井兑换店,并资助各地的大名,代征贡米,受地方大名和德川幕府的支持和保护,成为特权商人中的一员,从而快速致富。 王平北以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面对着三井石,三井石将王平北的谨慎看做理所应当。三井家族无论是从总体实力,还是在官面上的根基,都远远比王平北深厚。三井石没有试探不试探的,干脆利落的把自己的意思合盘托出,说道:“三野君从事港口商贸多年,与中国上海的商贸银行常年有业务往来。想必对于银行经营不算陌生吧?” “略知一二。”三野平北脸上谦逊中适时的流出一抹骄傲,因为有资格拿到商贸银行甲级信用评估的日本商人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支手,三野平北就是其中的之一。 “中国的银行业已经蓬勃发展起来,从最初的中华银行,到现在的私人银行,中国人利用银行赚取了大笔的利润。不知道三野君有没有兴趣参与到日本银行的创立中来了?”三井石真的很开门见山,直抒话题。 银行这一金融机构的升级产业,在两年前三井家族就注意到了,去年的时候,银行的事情三井石正式筹办了起来。不管是官方的‘意见’,还是自身实力与产业的整合,一年的时间,三井家族就在为此而努力。 虽然三井家族做不到中国私人银行1000万的注册资金,但只要得到幕府和地方大名的支持,配合着三井兑换店的口碑和影响力,他们就是半点本钱也没有,也一样可以做得起银行来。眼看着就要真正揭开大幕了,三井家族也开始不惜代价的广泛‘撒网’,搜罗着每一个懂行的人才。 其实银行还只是一方面,中国现在又开始炒热了‘证券交易所’。完全可以预见的,这也是一个赚大钱的东西,从作用上看,有了这个交易所,就可以通过金融手段对手中的一批产业进行资本重组,最大限度地榨取利润,将这些资产优化。所以三井家族需要联络更多地人,将更多地大商人、大名,拉上自己的战车。三野平北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的日本,完全还没有这种证券交易所这一产业出现,商人们交易手里的股份、产业,基本上都是在酒屋,甚至是自己的家里进行。三井家族最初的计划只是银行,但接触到证券交易所之后,又从相识的荷兰人那里套取了一定的情报后,他们就抑制不住内心的野望,将证券交易所也写到了自己的计划书上。如果三井家族的构想真的成立了,他们手中就将握着日本经济的命脉,当然三井一族不可能全部把握,但只要一部分,只要一部分,他们的地位就将得到彻底的改变。 虽然这只是一个构想,能不能实现还不能保证,整个三井家族却准备着全力以赴。 纵然三井家族与中国的实力相比差的太远太远,同样的做法,中国可以受益丰厚,三井家族却有可能赔个底朝天。 三野平北听到三井石关于组建银行的建议后,沉吟良久,面上他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吃一惊,接着又觉得这是一个搞日本的好机会。因为他知道长崎的对岸,一千五百里外的上海,很快的中国就要发行纸币了,到时候三井家族的银行如果也成立了,他们会不会也发行纸币呢? 三井家族的兑换所,经营京都和江户等地的汇票交易,就像晋商的票号,是日本最早的有组织的金融机构。五六十年里,幕府依靠三井将银两从长崎到大坂到江户,大大缩短了时间,还降低了风险,三井家族也由此获得了地方大名和幕府的信任。 所以三井家族如果成立了银行,继而发行有保证金的银行券,也不是不可以的。这银行券与纸币之间有着就是有着再大的不同之处,两者之间也是有着相通之处的,纸币就是由银行券蜕化出来的。中间可是学问大大的有,而日本就现在的金银比值,真的搞出了纸币来,那场景就太美妙不过了。 当时的三野平北组织了一下言辞说道:“银行不是说开就能开的,一是要资金雄厚;二是要有合格的经理人才;三是要信誉良好;四是要天下时局太平。”而这些东西对于三井和现在的日本似乎都不成问题,只要中国不对日本真正的动手。“如今看三井家是完全符合。既然贵族已经走通了幕府和各地方大名的路子,承蒙看的起三野,我三野平北愿意看到一个属于日本的银行出现在长崎。” “鄙人也在经营钱庄,阁下应该知道,最近两年三野钱庄的资金二度有了巨大的难以令人置信的转变,让三野钱庄的发展插上了一双翅膀。刚刚涉及到钱庄业务的我并没有太过杰出的经营,依靠的只是源源不断地资金。而这些资金来源说起来也十分简单,我所做的不过是以低息从中国上海的商贸银行套款,然后以高息出贷,从中赚取差额利润,我甚至都没怎么主持过钱庄的具体事务。”三野平北是全日本都屈指可数的商贸银行的甲级信用商,从商贸银行的贷款利率当然要比乙级、丙级、丁级的要低了,而中国银行的利息对比日本又要低一截。只要他能够保证按时偿还贷款,当然可以用商贸银行的钱来为自己赚钱了。 “原来如此!”三井石恍然大悟。 三野平北的钱庄是近几年里日本发展最快的钱庄,资金源泉充沛的令人难以置信,虽然跟三井家族的兑换所还有很远很远的差距,却也在三井家族调差三野平北的时候受到了本家很多人的关注。而且三野平北的资金来源不明,这也是三井家族为什么把三野平北放在最后头才来找上门的一个原因。 他们可不是查到了三野家族是华裔的事情。 在德川幕府闭关锁国的一百多年里,作为幕府好基友的日本佛教在整个日本社会从充当着很重要的角色。幕府培育佛教,把佛教当做整肃一神教的工具,幕府要求一神教徒必须改信佛教,称为宗门改。全国人民都必须作为施主编入当地寺院类似户籍的宗门人别改账之中,称为檀家制度。而谁要出远门的时候,则必须先由你所在佛寺开出某某不信一神教的证明书,被称为寺请制度。简单说,德川幕府时期的佛教寺院,很大程度上就是派出所。或者说德川幕府其实并没有培育佛教,他是在培养片警…… 迁移到日本前的王家本身就是佛教徒,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靠着双方不断加深的‘友谊’,在长崎福济寺的存档中根本就瞧不出半丝儿他们是华裔的记录。 当然了,王家能做到这一步实际上也跟福济寺的来源有很大的关系。这座寺庙俗称泉州寺或是漳州寺,是由福建的漳州、泉州侨胞发起创建。宽永五戊辰年(公元1628年)中国僧人觉悔,在弟子了然、觉意的陪同下来到长崎,在岩原村主的土地上建一寺庙,奉祀天后圣母,这便是福济寺建立之始。随后的第二十个年头,由原籍福建漳州府龙溪县的唐通事颍川藤左(本姓陈)与同乡人集议,延聘泉州府安平县籍的僧侣蕴谦戒婉前来住持,扩大该寺,广建庙堂,规模宏大华丽,一时成为长崎港最壮观的寺庙。之后的百多年里,该寺都是从中国延聘漳州、泉州出身的高僧任住持之职,其中有不少是擅长书法绘画的高僧。他们都留下了不少画幅和墨迹,延宝九年【西历1681年】,长崎发生大饥荒,诸多的书画墨迹被出售,每天煮粥赈济饥民。 在中日矛盾还远没有走到明治维新之后的时代里,在长崎的唐人坊还是当地日本人眼中富人别墅区的时代,王家要遮掩一下自己的身份太简单了。自然,这里面有三井家族实力还相当有限的原因。 王平北实际上就是一个金融掮客,干的就是高利贷的经营,当然手段要高明,可风险也大,如果没有一定胆量和手腕是没有办法从事这种投机生意的。 但这不仅没让三井石感到失望,反而让王平北受到了三井石更真挚的召唤。因为用人想来唯才是举,而不是单纯看重血脉的三井家族,从来不怕自己的手下人或是合作对象精明高超。 “三井家族的银行在下个月就会正式成立,日本人开银行,银行券、支票是一定会发行的,纸币或许也过不了多久。”王平北不认为有什么人能抵挡的住三五被的利润。 纸币与保障金,再加上政府信用,一两银子发行个三五两银子的纸币,不要太轻松了。“现在上海的日本人应该已经见到中国纸币的模样了。” “这消息如果传回日本,三井家族即使能忍受得住,幕府也会忍不住的。” “可以预见,德川幕府一定会插手进来。那些地方大名,尤其是债台高筑又有着武力基础的外样大名们,也一定会插手进来。”日本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度。 王平北现在完全不把自己当做一个日本人来看待。祖宗的影响还在,中国的实力也完全碾压日本,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当一个日本人,而不做中国人。在他知道陈汉的太子殿下,现在的皇帝陛下要搞日本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日本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了。 在日本生活了三十五年的王平北也从来没觉得‘天皇’两个字和‘九州岛’这个地理名词是那般的刺耳朵,现在的他却是一想到小小的日本君王竟然敢自称天皇,就气不打一处来。且‘天皇’这个称谓还是当初李治的名号,李治死了才十年,小日本就拿起来用了。 一想到这个民族一边跪着对唐宋中国屈膝磕头,喊着‘爸爸’,一边却带着‘天皇’的帽子洋洋得意,自吹自擂,王平北就禁不住恶心。简直是让人呕吐!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看看现在的王平北,这句话真的是再正确不过了。 “嘿嘿,日本人什么时候搞纸币我不知道,但要是把日本人搞纸币的消息传回国内,陛下一定会忍个三五年!”等到整个日本都开始用纸币了,等到日本地方上的外样大名也开银行发银行券,甚至是发行纸币了,那再对日本动手,整个日本的经济都会崩掉吧? 在日本这么多年,唐飞鹏很清楚日本外样大名与德川幕府的真实关系。那就像强盛时候的中原王朝与北疆游牧民族,灭不了,只能羁縻。而当中原王朝没落的时候,那些当初臣服在脚下的北疆异族就会再次向着中原张开满嘴的利牙。 对于萨摩、长州这些百万石的强藩来说,他们与德川幕府可没什么真正的忠诚。何况现在的外样大名哪一个不是欠了一屁股的外债?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德川幕府拿纸当钱用,而自己无动于衷吗? 日本会有的乐子瞧得。 第五百五十七章 刺杀 “油茶来啰,五香油茶……” 南京城的街道上传来了买油茶的熟悉吆喝声,绝对的汝州嗓音,隔着马车传进了陈鸣的耳朵中。“去买几碗油茶,用银角,看那小贩怎么找钱?” 马车内点着熏香,味道很淡,沙发式的座椅上陈鸣一身便服,马车周边六个随从,但是在马车的四周人流当中,数十名侍卫正混迹其中。陈惠已经离开了,纸币这东西在国内推广也大半个月了,陈鸣今日出宫就是要亲眼来看一看。 挑开点马车布帘,透过那道缝隙陈鸣看着不远处的小贩伸出个手指头跟那侍卫比划了比划,然后利索的拿出两个竹筒杯,从大大的油茶壶中,带着一种茶博士沏茶样儿的美感,利索的在两个竹筒杯中倒满了冒着热气的油茶。 这东西在南京这地界属于‘舶来品’,之前根本就看不到的。也就是陈汉迁都这里来之后,大批的河南、湖北功臣将士涌入南京城来,把中原、湖北百姓爱喝的油茶也带到了这里。 “老爷,油茶是一角纸币一杯,竹筒杯两角纸币一个,两杯油茶加竹筒杯一共六角。小的给他了一个银角,那人找回来五块铜圆。”两杯油茶已经被人接了过去,侍卫向陈鸣出示了买油茶的找回来的五块铜圆。 陈鸣眼睛看着侍卫手心里的铜圆,认认真真的数了一遍,略作点头,然后把窗帘一放,人倚在软软的沙发里闭着眼睛,无数个念头就在他心里转过。 油茶和竹筒杯的价格并不虚高,让他重视的是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 五个铜圆,六角纸币,一个银角子对一块二角纸币,一块银元对十二元纸币。老百姓们已经自觉的把银元与纸币的兑换率定格在一银元十二元纸币了吗? 陈鸣心里高兴又担忧。他高兴的是,官方定格的兑换率在民间得到了认可,没有出现官方定的兑换率是一比十二,现实买卖中却是一比十五,乃至更多。比如刚才那个买油茶的小贩找给侍卫的不是五块铜圆,而是六块铜圆,四块铜圆就顶六角纸币,那就悲剧了。那意味着,民间百姓对纸币的认值要比官方定律低得多…… 可他担忧的呢?就是眼下这一比十二的兑换率只是一个前期的优惠时间,等到五月中,三个月之后,官方的兑换率就变成了一块银元比十块纸币。那个时候民间的震动又会怎样呢? “去买两份生煎……”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陈鸣就闻到了一股肉香。他让侍卫去那店里买上一次,这家生意是店面,不比之前的买油茶的,那是熘达街沿途叫卖的。这一次侍卫给的是纸币,侍卫不吭声,看那店老板是自己把钱找了,还是问了后再找钱,找回的是纸币还是铜圆。结果是纸币! 由小见大,这些小商小贩当然不能代表整体国人,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对于陈鸣来说是很有必要很重要的。“这心里总算是有数了。”纸币发行了半个来月,各地兑换数额还没有汇报到汇总到中央,虽然地方政府还有国安部门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市面,汇报都说无有骚动。可陈鸣不亲眼看一看如此放心呢? 之前的几个月里纸币准备充足,总印刷额就足足有五十亿!从一分的面额到最高的一百面额。 “殿下,李裀遇刺了……”陈鸣就要让马车往评事街笪桥去,那里是南京城真正意义上的繁华商业中心,比夫子庙可要繁荣多了。虽然在后世它一丁点的名声都没有。但是现在,笪桥这座横跨在古运渎上的单孔石拱桥,是赫赫有名。 陈鸣觉得,现在的秦淮河夫子庙与评事街相比,应该就是后世城市的游乐园与商业中心。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李裀遇刺了。“人死了没有?”陈鸣嵴梁瞬间挺直。 “生死未卜,正在接受抢救。” “在什么地方遇刺的,什么人干的?可有抓到凶手?” “就在大报恩寺,现场找到了五具已经毙命的尸体,没有抓到活口。据李裀侍从禀报,开枪集中李裀之人是一个和尚打扮之后。大报恩寺现在已经被封锁。” …… 黑色如毛毡覆盖了大地,一丝鱼白却倔强的拨开这浓浓雾色。 阳光照射来,当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完全消退,天边出现了万道金光,不仅驱走了黑暗,也驱走了早春时节那残存的凉意。 赤峰城里的百姓像躲避猫猫的耗子,小心翼翼地拉开门,透过门缝向街道上张望。但是街面上却冷清得诡异,往日已经可以看见的巡街八旗兵已不见了踪影,街上散落着许多血迹,还有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帽子、鞋子,丢弃的刀枪弓箭,相当之多,就是不知道它们原来的主人去了哪里。 街上静悄悄的,响了多日的炮声和枪声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唿唿地风声,将硝烟与血腥吹散的干干净净。 从承德出击的复汉军用了三天的时间,轻松的夺取了赤峰这座距离承德最近的城市。 八旗兵败了吗?可是那些当官的不是说八旗不会败吗? 说驻守赤峰的八旗马步军有上万人,而打承德杀出来的复汉军只有两三千。 “铛铛铛,铛铛铛……” 中午时分,收回追击部队的复汉军全面控制了整个赤峰城。 “不打仗了,太平了!南面的大军打过来了。八旗那帮龟孙子都逃跑了,还都躲着干啥?快去迎接复汉军喽!” 作为一个移民城市,作为一个新兴城市,赤峰的百姓来自天南地北,来自四面八方。这些被复汉军组织起来的当地百姓,扯着嗓门高兴的大喊着。整个赤峰城没过多久也都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将房门拉开,一家家一户户,他们就看到几张自己熟悉的面容,都满脸的喜悦,挑着大旗,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汉’字,一路走一路吆喝。一面面红旗挥舞在空中,上头一个醒目的‘汉’字迎风招展。他们真正的意识到,满清那群王八犊子,这是真的被打跑了! 作为康麻子时候才开始立下根脚的城市,赤峰的年龄很小很小,雍正初年‘借地养民’的政策让汉人大量的涌入过来,赤峰由此成为关外农商各界辐辏之地,“九街三市”渐而形成。鼎盛时候每天有上百匹马上市,日进出粮车百多辆,市场异常繁荣。但这一切随着满清败出北京而画上了句号。当地的很多手工业者被满清强迁到了东北,剩下的多少纯粹的农民,就全成了为八旗兵们服务的农奴了。 在茫茫的草原上,没有了中原支撑的满清,能够在赤峰屯兵上万,完全是因为当地农业的相对发达。这些在八旗兵的枪口下哭了很久的赤峰百姓,这一刻真真是欢天喜地。 一条条辫子被当地人主动的剪了下来,或是烧了,或是被人扔进了臭水沟,与‘它们’的主人一样成为了历史。赤峰城即将引来崭新的一页。 “哦?王世杰一家老少都安顿好了?”魏宝成眉微微一挑,向那名跟着参谋赶来的中年男子望去。 那人急忙脱帽鞠躬,脑袋上的辫子也已经割掉,毕恭毕敬地说道:“托大人的福,一切都安顿好了。我家老爷派小人来跟大人道个谢,顺便知会大人一声,这以后几日到街上买菜买粮的差事就着落在小人身上了,还请大人跟手下官兵打声招唿,免得以后出不了守备衙门。” 赤峰守备王世杰在这一战中反正,是立下了功劳了。他是王进泰的小儿子,王进泰就是当初的直隶提督,做过海兰察的副将,满清汉员当中的大将,在济南城里与周元理一块‘殉节’。事实上却是擒杀了济南守军中的几个旗人军将,指使手下反正。虽然之后他自己确确实实是死了,可这样的‘殉节’,复汉军不要太高兴了。 王进泰临死之前卖给了复汉军一个大好,现在就到了复汉军对他子孙后代好的时候了。双方间有了之前的一段姻缘后勾搭起来,速度不要太快。 “现在赤峰刚刚光复,市面上免不了有些混乱,鞑子是已经跑了,这仇恨就都留给你们了。叫你们都呆在府里是为你们好,免得百姓痛打落水狗,那些派去的兵就是在保护你们。买菜买粮的事情你们不必操心,每日都会派人安排的。现在我是在保护你们,不是要把你们饿死在守备衙门里。所以啊,你回去就告诉王世杰,还有躲在里头的那几家人,都放心地住在衙门里头。” “对了,你是……?” “小人是王府的管家。” “除了你家老爷,其他的那几家在府里可有什么话说吗?” 赤峰城里的汉员不止王世杰这一家,这一次投降的也不止王世杰一人,其中有人的家眷还在盛京呢。他们投降的消息万一传回去了,等待他家人的下场必然无比凄惨。这种人魏宝成一百个瞧不上眼的。 “回大人的话,那几位都是想明白了的人,自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他们现在已经投降了,也无路可退了。就像那周升士,这人是周元理周大人的次子,周大人在济南殉死后,周升士就甚是仇视复汉军,这中间接了一些梁子。不过,周升士既然已经降了,他也就想通了,整个周家除了他外还有老小十几口人,周升士对小人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杀要砍就随大人的意,就还望大人看在他此次也有立功的份上网开一面,放周家其他人回乡当个山野小民,只求不要牵连了周家其余的十几口人。” “呵!周升士现在开窍了?当初可着劲的带人搜捕北京暗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家眷和未来?国安部门现在还有他的刺令,取了他小命银元800块。现在瞧着鞑子穷途末路了,终于开窍了,知道怕了是吧?”魏宝成脸上的表情生硬了三分。冷哼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回去就告诉那姓周的,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之前许下的诺言是算数的,不仅他的家眷我们不会杀,他自己的小命也不至于死。只是周家的财产要全部充公!” “周家是杭州人,你让他做好准备,过几日就回杭州当差去。”这当差可不是做公员,而是一种惩罚措施。一些罪不至死的满清官吏,抄没家产之后视情况而定,重的当然是把当事人投入劳改营了,轻的就罚在当地为官府做工。 周升士当初虽然跟疯狗一样追着暗营咬,也确实让暗营受到了一点损失,但他联手王世杰反正,保住了赤峰城内大批的军需物资和粮秣,甚至是整个赤峰城。因为满清有计划在赤峰之战落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整个赤峰,周升士让这个计划胎死腹中,他的功劳也是不小的。 “新朝大仁大义,小人佩服!”管家没得话说了。一切答案尽在陈汉对周升士的处置当中。这就像当年刘邦封雍齿为什邡侯一样,最那啥的人都得了一个相对好的下场,剩下的几个满清降官完全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只不过这今后周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家产被没收,周家人能剩下的顶多是一点衣物,就是不知道那些衣物当中的绫罗绸缎皮裘,新朝又能给他们留下几件来? …… 苏州府,常熟。 承天元年三月十三日。 这一天天气晴朗,数日来的细雨阴霾一扫而空,春光明媚,鸟雀啼鸣,正是江南好天气。 距离南京城三百多里外的常熟徐浦镇,阳光照耀下,这座繁荣的江边码头镇集,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辆装饰普通的四轮马车从镇子口行入了镇北,穿街过巷来到了徐浦镇大户金家的门外。 徐浦镇在江南算不上什么大镇子,排不上名号的,但是在常熟却是至关重要。从这里徐浦河进苏州,也能坐船飘入长江中。 最近江南地区的经济发展迅速,徐浦镇也焕发了新的生机。往日只有逢五逢十才有的杂耍,现在已经天天可见。 唱戏的,说书的,繁荣的经济总是各类娱乐的温床。 当地百姓也适应了这种变化,闲来无事就围过去瞧个热闹,到不一定扔钱,围观叫好也成。 卖艺之人也不生气,他们这行当人气也是种资本。况且这地方富足,老百姓你一天看不给钱,两天看也不给钱,三天五天不给钱,那十天八天重要给一次吧?以后养成习惯了,那就更好了。就像那教化司发下的文件里说的,叫培养市场。 马车穿过几条街道,进入一个小巷子,在罗家宅院的偏门停了下。 徐浦镇最大的地主加财主罗维亲自在门口恭候着,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了非好奇死不可。罗维亲自迎接的人,怎么不在大门走过呢? “大师辛苦了。”罗维十分恭敬的对马车内的人说道,就连那赶马车的人他都彬彬有礼。 “出家之人,谈何辛苦,倒给罗施主一家添麻烦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和尚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身素色的淡青僧袍,面上带着慈悲色。 此刻从手术台上捡了一条命后,已经被国安的人手牢牢保护起来的李裀,如果见到这和尚那张看起来满是慈悲安详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天的刺客么? 第五百五十八章 谢恩表 玄武湖,国宾馆的一处单独院落里。 院落外围,水面上,全都星星点点的布满了国安的人手,国安的高级官员亲自坐镇,把整个院落围的密不透风。 李裀躺着床上,脸色雪白,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但李裀的精神还好,他胸部裹着的白纱布上也已经看不到鲜血了。从被刺到现在,半个月过去了,伤口已经开始有了愈合。但不管是李裀本人,还是他身边的金洪熙和朴灿吉,都会对胸口挨了一枪后的李裀的惨样铭记在心一辈子。 幸亏中方为他提供的钢甲,才让他在挨了近距离的一枪下,没有干净利索的死翘翘。 手铳打出的两颗子弹都击中了他的胸部,也打穿了薄薄的钢甲,但并没有深深扎入血肉中。在经过一个时辰的手术后,被挖出了两颗铅弹头,并且流血剜肉受尽大罪的李裀,经过最初的五天危险期后,最终活了下来。 现在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对话,主角就是李裀和他身边的两个最可信的肱骨。 金洪熙是金洪昌的弟弟,也就是李裀原配夫人的叔叔,对李裀是绝对的忠心耿耿,而朴灿吉则是李裀的老师,本来还有一个权善信,是他的护卫队长。可是在那一场刺杀中被当场打死了! “你们说,国安查出的证据可信吗?”中国方面给出的答案,刺客并不是朝鲜国内的人,当然也不会是他们自己,而是满清的人。 伴随着李裀遇刺,一个小道消息正在江南传播开来,陈汉要吃掉朝鲜。所以皇帝要杀掉李裀,所谓的刺杀是皇帝故弄玄虚的套路。 在李裀的脑子里,他的遇刺,怀疑对象全部都是朝鲜内部,而从来没有把中国也视为嫌疑‘人’。结果当朴灿吉告诉他这个突然流传起来的消息时,李裀是大吃一惊的。 “建奴……”金洪熙沉默着一张脸,朴灿吉先开口说道:“我还是比较相信是建奴所为。” 这种在南京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流言的突然传播,配合着李裀的遇刺,满清的嫌疑明显比中国更大。这盆污水如果泼到了中国的头上,不仅朝鲜对中国会十分之不满,其他的属国,也会对中国暗生警惕。可以说一举就能将中国千百年时间才铸就的老字号‘保护伞’的招牌给砸的稀巴烂。给中国造成不小的麻烦! 当初的陈鸣为什么不让李裀中毒,让李裀、李禛还有李裀的孩子一块死去?不就是因为留着一个带着满身污点的继承人,要比直系继承人死光光了,然后让高丽棒子抬出了一个旁系的继承人出来有更大的可操纵余地吗? 但现在的局面却不一样,那和尚打扮的刺客,前一刻还面带佛光,后一刻掏出手铳的时候,满脸的杀机比刽子手还要更渗人。李裀敢打包票,那人就是要他死的,就是要一心要他的性命。而中国方面如果要动手,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李裀身上穿的有薄钢甲呢? 他们要做局除掉李裀,完全有更好的机会和手段。甚至在那手术台上…… 以中国的人力物力,完全可以选出一个枪法精准的人,在相隔几步远的距离上一枪打爆李裀的脑袋,而不是为求保险,两枪都打在李裀的胸部。 所以,李裀先天上就不怀疑中国。即使他的老师朴灿吉把流言告诉了他,他也没真正的去怀疑上中国。可心底里他如何想的是一回事情,表面上要如何做出来的就又是一回事。就像现在的询问! “上国如果要对我们下毒手,有太多的机会,太多的手段了。”像那日一样大张旗鼓的刺杀太惊天动地了。金洪熙觉得这不是智者所为。 最主要的是,“如果上国真的要对朝鲜下手,朝鲜能那什么来抵抗呢?”现在的朝鲜根本毫无反抗的余力。当初的壬辰倭乱,李氏朝鲜就高叫着愿意内附,以换取大明的出兵襄助,现在的朝鲜比当年壬辰倭乱还要悲催。 壬辰倭乱后,李氏朝鲜的王权就受到了重击。可随后不久的丙子胡乱,又让朝鲜的各阶层不得不团结在了朝鲜王室的周边,加上李氏时来运转,连着出了几个比较有能力的君王,等到李昑中后期,基本上王室的权威就再度树立了起来。虽然依旧远不能与中国的皇权媲美! 可是非常悲剧的是,时隔两甲子有余,朝鲜又被清兵给糟蹋了。这一回,李昑和李祘祖孙的表现如果还能为王室增添一点士气,李裀与李禛最后的表现就彻底的让李氏朝鲜王室的人心一朝丧失个七七八八。无论是朝鲜的普通百姓还是两班贵族,现在都不相信李氏能够‘保护’好朝鲜了。作为朝鲜的君王,李氏不就担负着保护朝鲜的义务和责任的吗? 当一个君主无法保护治下的子民的时候,他治下的子民还有几分对君主的恭敬爱护之心呢?满清的野蛮侵入,让朝鲜各阶层都损失的太大太大了。 如果上国真的要吞吃朝鲜,济州岛上至少有一半的人举手欢唿吧?金洪熙心中悲哀的想到。 被一块送到的除了国安这些日子里查找的一些证据外,还有一道陈鸣的口谕,赏赐李裀纸币十万,纻丝纱罗五十匹,彩帛三十匹,及金银器物等一批。最最重要的是,里头有一套八旒冕七章冕服,这是中国的王世子服,等级还在公爵冕服之上! 李裀面上不怎么动声色,但内心里欣喜如狂,这代表着一个意思,一个没有说出口却事实上承认的意思! “朝鲜国延龄君李裀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伏以帝德遍干坤,中外睹协和之盛,皇恩弥宇宙,遐迩承熙皞之隆,辑瑞五瑞,百辟咸瞻,有道圣人玉帛万方,八方共仰太平天子,普天庆溢,率土欢腾。恭惟皇帝陛下,道隆尧舜,功迈汤文,大德日新,继百王之道统,覃恩时懋,绍千圣之心传,物阜民康,欣逢圣世明良之会,时雍俗美,喜际熙春泰运之期,四海遍洒仁风,八深沾怿泽。臣敬僻处海隅,荷沐天眷,虽竭诚而拜颂,实仰报无从……” 第二天陈鸣看到了李裀的谢恩表。 …… 内蒙,绥远城。 三月十六,林芳远早早起床,昨个是父亲的生日,他家里杀了只羊,还炖了两条鱼。一家十一口人,是吃的是满嘴流油,往昔就是再好的年景,过年的时候也没这般放开肚皮的吃过肉。 别以为在草原上,肉就不值钱了。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汉民,逢年过节了才能杀一头羊,那还是许多家一起分着吃。 真正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是蒙古的贵族,那些蒙古的贫民,日子过的还不如他们汉人呢。至少汉人努力种地,他们都有口吃的。那些蒙古穷鬼,不,是所有的普通蒙古牧民,他们的食物都是以乳制品为主,然后辅以采集来的植物、菌类等。经常杀牲畜吃是难以维持游牧生计的。如果说牧民大块大块的烤肉吃,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只能说明他们赖以生存的牲畜出现了大量死亡。 所以除了富裕的蒙古王公贵族外,底层的蒙古牧民也是很少食用肉类的,那些牲畜就相当于他们的“本金”、产出的乳制品才是“利息”,加上环境险恶、生产效率底下,动辄一场自然灾害就会使得牧民的“本金”损失殆尽,其生活可谓非常艰辛,否则也不会总想着劫掠别人了,从另一个方面看那也是被生活逼的。 就跟他们老林家种地,田地就是本金,收成就是利息,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把地卖了。而日子真的没法过了,落草为寇,拦路抢劫,这都是一个道理! 往年大青果治下,林家人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除了口粮就是买点布料红绳的钱了,一年中能攒到的二两银子那就是顶好顶好的年景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大汉把大青果打跑了。他们现在割了头上的辫子,用朝廷给的贷款买了地,他们种的地算是他们自家的了。而现在的朝廷的农税比大青果那会儿少的多了,去年秋收后,在绥远过活了二十年的林芳远,是第一次见到家中有那么多的粮食。 有了积蓄,欠账那就能还了。虽然距离还完欠账还远着呢,但这让整个林家,让绥远城里千千万万的汉民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实际上那‘欠账’根本就是陈汉的一句话,只是把林家这样的汉民们耕种的田地‘强卖’给了当地的百姓。可这重要吗?有这些汉民家中的粮食,手里的银子重要吗?去年农闲,林家四口壮劳力到工地上吃上了公粮,还有工钱拿。 断断续续的他们四个男劳力在工地上做了两个多月,拿回家了八块银元,这笔天文数字一样的财富让整个林家迅速的倒向了复汉军,全身心的拥护起了复汉军。那个时候秋收还没到呢。 秋收后,林家又按照官府的宣传盖起了羊圈,造了四个青贮池,自家的、旁家的,亲戚朋友的,最后还有用钱买的,弄到了满满的四窖青贮饲料。整个冬天他们家喂得十二只小羊只死了两个,其他的十只小羊和四只老羊都安安生生的渡过了寒冬。这就是林家的底气啊。 虽然去年的一连串咣当把林家刚刚有点富裕的本钱全搭了上去。但是林家人眼前的希望更明亮了。 今日没其他的事儿,林芳远起个大早,他准备去北面的训练场,看那里的当兵的做训练。至于田里的活儿,麦子已经种上了,顶多还有点小活,比如把自己家田边的水渠修一修。这些水渠修建时是由屯里组织大家一起开挖的,之后就由各家维护了。农忙后屯里再统一修葺。若是平日维护不善,屯长可能要扣分,分要是扣多了,交粮的时候就要交的多。 林芳远到院子里面洗了把脸,就着腌菜吃了两个馍馍,大嫂也已经起来了。 “老三,你怎么又吃冷馍馍,今儿你还要去那边看训练啊?” 林芳远咬着手中的馍馍,腌菜夹在里面,用力的点点头。赶紧灌了两口冷水,才咽了下去。“今天该打靶了。”蒙古这地方冬天时候长,没菜吃,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咸菜干,风干的。 林芳远在外头这一呆就是整整一天,驻军打靶之后,铅弹头是要尽可能回收的,但捡弹头太累人了,还繁琐。燧发枪这玩意,一枪打出去,鬼知道弹头会飞到哪。当地赶到周边围观的本地人就成了捡弹头的主要劳动力,然后部队管上一顿饭么。 林芳远体格强壮,性情质朴,从小到大艰苦的生活也让他个性坚韧,农活干的很认真,捡弹头也很努力。每次捡弹头都是数一数二的,次数一多,他也就被特殊照顾了。 “爹,小妹。” 踏着落日的余晖,提着一个袋子的林芳远兴冲冲的回家了。在离家没多远的时候撞到了正扛着锄头的父亲,边上还有才十一二岁,拿着鞭子赶着羊的小妹。 “三哥!”林小妹对着自己三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穿着一身新衣服的林小妹确实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不想前两年,林家那个时候都被大青果给榨干了,全家都找不出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家里的俩姑一个侄女,三个女孩子穿的破破烂烂,模样脏脏兮兮,哪有一点女孩子气? 现在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更重要的是这布、铁器一类的东西也比原先便宜多了。 过去能扯一尺布的钱现在能扯两尺,过去一把镰刀要四五十个铜钱,现在俩铜圆,还比过去的镰刀好使的多。 离得更近了,林芳远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他往自己父亲用锄头挑着的篮筐里一看,果然都是苜蓿嫩叶。 “爹,你怎么一下子摘这么多啊。”林芳远嘴角抽了抽。新鲜的苜蓿叶用水抄一抄,凉拌,那可是很好吃的。但是这也太多了吧。自从家里种的那亩苜蓿地重新抽条,他爹娘就隔三差五的去摘苜蓿的嫩叶吃。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林芳远吃的也不想吃了。 这道菜就像草原上的野菜一样,当苜蓿种植经过去年的孕育在绥远城周边普及开来后,苜蓿叶,也叫苜蓿菜,就也跟着在这里普及开来了。很多人家都不去草原上挖野菜了,就吃苜蓿叶。 他们家里有块地是专门种植苜蓿的,这是上头的规定。当初是都不知道上头说的话是真是假,苜蓿的产量大,一年可收三四茬子,羊很爱吃。去年林家只是种了一亩地的苜蓿,因为更多的地种上了粮食,今年二月末,林家在种小麦的同时也又种上了两亩地的苜蓿。这三亩地的苜蓿只要长得好了,等到冬天里时,家里面喂养所需的青贮饲料就不用再向别家买了。好能有多余的青贮饲料卖给别人! 林老爹撇了三儿子一眼,嘴里面冲了一句:“忘性大的东西。”当初林家一粒粮食也没有的时候,一家人都天天早起去挖野菜,那个时候可没听过林芳远囔囔过一句野菜不好吃。 林小妹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已经非常非常懂事了。她这个时候并没有看到自己父亲和三哥的互动,“去去……”而是先用鞭子熟练的把羊群往前赶了赶,然后取下背上的背篓,用里头的小扫帚和小铲子把刚刚一头母羊拉的粪便扫好,倒入背篓中。这些粪便晒干后可以当燃料的,还能沤肥,而且如果哪家养的羊拉在屯内的路上,被抓住是要扣分的。 这叫讲卫生!说是能让人少生病。 林小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少生病,她只知道这么一来,绥远城里是再也没有捡粪的了。也不会再有人因为捡粪而打架骂街了…… “小妹,看看这是什么?蒋团正奖励给我的,叫巧克力……”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为什么你们之前不将那里夺取下? 四月份,长江岸畔的钟山一角,一个很不起眼的衙门,钟山自然科学院内,一台相对成熟的蒸汽机在唿噜唿噜的运行着。一个工人在给锅炉添加着煤炭,被蒸汽机带动的带式运送机将煤炭从起点通过传送带飞快的运输到二十丈外的终点。 喷吐着一股股白烟的蒸汽机运行是什么一个场景啊? 相对来说很大的噪音和添煤工人脸上很浮现的黑灰沟壑,无不显示着糟糕的工作环境。 但陈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却是那么的满意,因为这是属于工业时代的轰鸣。他敞开的脑洞由此想到了蒸汽机带动的纺织机,蒸汽机带动的轮船,蒸汽机带动的火车…… 这是未来社会发展的大趋势,是不可逆转的潮流。 甚至于他还想到了前世朋友谈的一个笑话,因为蒸汽火车:我来教你们如何用嘴来模仿蒸汽机车运转的声音,把声音压低,尽量多用气声,快速地念:“看见的,看不见的,看见的,看不见的……”你就会发现和蒸汽机车的声音一样。 再回忆起往事,陈鸣内心里已经没有一丝儿的伤感,把笑意浮在嘴角,陈鸣对研究小组说: “蒸汽机的作用不是完全来打水的,带式输送机同样不是它的宿命。你们今后的任务是要把蒸汽机的动能与纺织机械有效的结合起来,继而将它与更多地动力机械有效的结合起来。” 现在的时间是西历1775年的农历四月,陈鸣不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台蒸汽机与明年瓦特发明的蒸汽机有什么不同之处,两边的性能是孰高孰低,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脑子里所知道的蒸汽机三大真理——分离冷凝器;气缸精度加工;曲轴传动。现在中国是全都解决了。镗床的引入让研究组在去年就攻克了汽缸密度加工的难题,曲轴传动也在今年年初有了巨大的进展。站在欧洲人小百年努力的肩膀上,研究组在今年的时间走到四月份的时候,终于交出了一份让陈鸣甚是满意的答卷。 “不要小看那头铁牛。想想这头铁牛与纺织机,与各种动力机械有效的联合起来后的场景,能够给生产力带来多大的改变?”英国人在蒸汽机发明之后的二十年中,纺织业产量扩充了五倍。虽然陈鸣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蒸汽机在内中所起到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想象一样现在的中国棉纺业产能再扩大上五倍,那会是怎么样一个不敢相信的数字?中国一己之力的产能是不是就能供应整个世界的所需了?而且未来时候的中国政府还会大力促进毛纺产业的发展。 “这个发明所带来的意义,比人力水车与畜力水车的差距还要大。”完全可以比拟人耕与牛耕的划时代变革。 回宫的路上,陈鸣拉着陈聪坐进了御驾里。“王叔,《专利法案》是时候推出来了。蒸汽机会作为第一号发明专利申报。接着朕会让九龙商会出面与钟山自然科学院进行沟通洽谈,对蒸汽机专利权益进行高价买断,以最快的速度建厂正式生产制造蒸汽机。” “高价买断专利发明也是为了对《专利法案》进行宣传。”前世中国人专利意识薄弱,知识产权隐患可以说是极大的严重。而兔子们对于版权和专利的保护也相当离谱,不管是电影还是歌曲还是小说,盗版不要太猖獗。至于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东东,就更让人捧腹了。 比如说康师傅康帅傅,脉动脉劫,雕牌和周住,云碧与雪碧,蒙牛与豪牛,真的让人给醉了,也跪了。 而为什么21世纪的中国盗版产业如此兴旺发达呢?原因当然是多种多样的。那个时候的中国是第三世界国家么,靠山寨发展是国策级的方法,对外,这方面法律太完善了就是自砍三刀,对内不太完善则完全是因为历史遗留,因为打开国时候起国内的大气候就不重视单独的人的价值。陈鸣不用去想也不需要去想,因为这个时空的中国与上个时空的中国的国际环境和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现在的中国是响当当的东方主宰,天朝上国。《专利法案》这东西必须规定规范下,然后形成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良好的传统理念,因为如今中国的国力和影响力有充足的能力在这方面于外国人的地盘上依旧有效的保障中国国人自身的权利和利益。 这句话或许不好容易理解,那用最直白的话来表达,就是当专利法建立起来后,当日后一系列的世界性知识产权公约协定签署下来之后,中国完全有能力在全世界保护国人的专利权益不受侵害。 而且对于中国的传统认知来讲,《专利法案》也是很符合中国人对于‘手艺’的理解的。如果那上头的产权保护时间能延长到一百年,很多人就会更高兴了。 不久后,以实用性蒸汽机的发明和应用为标记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就要来临了,这是人类首次实现了生产方式从手工作坊到机械化大生产的改变时期,标志着人类社会由农业经济时代进入工业经济时代,同时也标注着一个大发明大创新的时代的来临。颁布下有关的专利法律,发明者可以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利用法律授予的独占经营权获得巨大的回报,而他的竞争对手在不能获得授权的情况下,也必须从新的方向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来避开原来的竞争对手,对于中国未来科技产业的发展是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的。发明者的巨大收益也能促使更多地国人投入到科技的研究当中。 就像原时空的英国工业,自从蒸汽机赋予应用之后,先后在纺织、冶炼、采矿、机械加工、交通运输等领域中取得了各种巨大的创新式成就。而这些发明创造变成实实在在的生产力发展,成为最坚实的物质基础,让大不列颠王国最终成就一代‘日不落帝国’! 陈鸣的宏伟大愿也离不开工业的发展,离不开各种新式技术的应用。 只是他的这番感触陈聪完全的不理解,在陈聪的感念中,所谓的专利法案就是用法律的形式来正式规范一下‘老师’的利益。中国有一句老话嘛,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所以中国人特别重视——尊师重道。忤逆老师,就像忤逆父母一样,是大逆不道的。 而很多的人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详尽细致把自己‘手艺’秘密告诉你。所以中国自古以来多少高超或是平凡的技艺就这样的被人带入了棺材中。 陈聪在这件事上看到的只是‘眼前’,与陈鸣这穿越者的‘目光’还有着很大很大的差距。 …… 十度海峡,安达曼群岛。关键的地理位置,看成是马六甲水道的西方门户。可现在这里一座飘扬着赤旗的海港已经初具规模。 这座海港城市就是中国南洋舰队一支分舰队的驻地,去年末被命名为靖海,取意就是平靖海疆,也是中国第四海外勘探局的前沿基地。 自从被中国人称为靖海群岛的安达曼群岛被中国南洋水师占据以后,早就发现了安达曼群岛却始终没有多看过一眼的英国人变得非常难受,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利益——孟加拉,就在中国舰队的炮口之下。占据在那里的中国海军力量可以轻易的对缅甸和孟加拉发起进攻。 “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糟糕!”在复汉军第一次踏入静海群岛的时候,当中国的赤色红旗在岛屿上飘扬,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孟加拉的总督脸色就严峻的如同一块冰冷的大理石。他面前的孟加拉分舰队司令脸色更加阴沉:“如果有一日大不列颠王国真的要跟中国开战,不先将那个‘靖海群岛’给夺取下,我们就是有再多的舰队也根本就不能、不敢进入马六甲水道。” “那么为什么你们之前不将那里夺取下?”大理石一样的孟加拉总督变成了一座喷发的火山。 英国东印度公司万分的后悔,他们多少年前就发现了那些岛屿,可他们就是没有往上头踏上一部,哪怕过去的他们在上面插一杆旗,打一根桩子呢,他们也有了让中国人退出的理由,而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更加后悔的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中国人进入南洋以后,虽然大动作没有,可先是新加坡、坤甸,后是槟榔屿和勿里洞岛,一步步下棋,一枚枚棋子就跟扎针一样,让他们难受不已。现在又拿下了靖海群岛,这一下子是彻底把住了马六甲的大门。即使中国舰队在马六甲水道的实力还很是薄弱,但是看看中国的布置。 从中国到曾母大岛,侧翼有安南的鸿基市和河仙镇,继续向南就是曾母大岛,然后东面是西婆罗洲,西面是新加坡,南面是勿里洞岛,荷兰人虽然掌控着苏门答腊和爪洼岛,但曾母、新加坡、坤甸与勿里洞,就像一个四边菱形,尖尖的顶在荷兰人的腹部,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啊。 而马尼拉的荷兰人,他们所要面对的不仅是北方的台湾,西面的苏禄群岛,还有西北方向的琼州岛,后者的真实距离比划一比划,琼州距离马尼拉的路程不比台湾远多少。 不动声色的中国人在南洋却已经按下了一颗又一颗的钉子,而一旦双边的矛盾走向了战争,很难想象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该如何在带着浑身的一根根钢针与中国人大打出手。而对于那个一下子显得战略意义无比重要的靖海群岛,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他们都比英国人早得多的来到东方,发现那里,却一样没有对那一连串的岛屿多投去一丝的主意力。 现在局势依旧和平,一切都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不管是利益隐约受到威胁的英国人,还是利益已经受到严重威胁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与中国的双边贸易额都在迅速的攀升中。 一条巨大的远洋商船正在噼波斩浪的向着东方驶进,瑞典的国旗和东印度公司的旗帜飘扬在桅杆上。 船长德里克·古斯塔夫·阿德勒克雷伊茨站在船艏的位置上遥望着前方,就在那并不遥远的地方,靖海群岛已经清晰可见了。 就在他上一次离开中国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只是两年的时间,中国人不仅在这里设立了海军基地和港口,在马六甲水道中也有了一个不错的落脚地,再加上新加坡和曾母大岛,中国人的这条交通线虽然很细很窄,但必要的时候绝对能变成一条钢索,死死地勒住任何敢侵犯它利益的人的脖子。 听说现在南洋已经看不到成规模的海盗集团了,中国人在南洋的剿匪行动从安南一地扩展到整个南洋,成果巨大,那些不安分的西班牙和荷兰武装船全都离开了这里,还剩下的就只有一些划着小船的土着了。那些人对于哥德堡号可一点威胁都没有。 “减速。”阿德勒克雷伊茨眼中波光闪了几闪,下达了这个命令。他在孟买港口中间停靠的时候,收到过驻孟买的瑞典东印度公司大班的告诫,中国人在靖海群岛设立的有战舰分队,这里不仅是中国人的一处基地,更是中国海关的前站。 任何要去中国的船只最好都在这里接受细致的检查,然后从靖海港开始,每到一个中国港口,就要拿着之前的报关单在新的港口海关申报,盖下章。这样的话到了中国以后,有着沿途所有停靠港口印章的商船不仅会给优先查验,还能得到中国海关的一种信用评估积分。积分越高的船只和公司在以后的商贸往来中就会享受到中国海关的优先优质服务。 这个刷积分的法子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报到斯德哥尔摩,但是孟买大班建议阿德勒克雷伊茨最好按这个流程做,这对哥德堡号,对于他自己,对于整个公司,都有好处。 而且任何外国商船从这里经过——只要被撞上——都要登记记录,即使你不进入靖海港停靠,不进入任何一个中国港口停靠,也要被撞到的巡检战船勘查商船上的火力配置。在这里往东去,就已经是中国人的警戒地盘了。 “现实变化的可真快,才两年的时间,东方就已经大变样了。”阿德勒克雷伊茨心底里感慨着。这种在大海上任意检查过往商船货运武备乃至货物的权利,那就是一种红果果的霸权啊。 在欧洲,除了紧张的战争时期,英国人也不敢这般的触犯所有人。而中国人面前,连西班牙人的马尼拉邮船都要默默的忍受着,可这绝对会让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难受无比。 哥德堡号商船是前年冬季返回的瑞典,半年时间的远航后安全抵达了哥德堡港,船上运回来的茶叶、瓷器和丝织品这些大宗货物很快便销售一空,而一些极富有东方色彩的奢饰品和药品,后者多是药丸、药粉和药膏,比如人丹、行军散、止血粉之类的,也给瑞典东印度公司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哥德堡号的船员们在半年的歇息后就再度驾驶着商船远渡重洋的向东方赶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船上带的货物很少,人口却是很多。被瑞典东印度公司收拢来的六十多名学者、技工、教师和医生,以及他们的家属,总共二三百人,乘坐上哥德堡号,前往东方。 根据瑞典东印度公司与中国政府的协定,六十多名学者、技工、教师和医生以及他们的家属的价值,并不急十几万西班牙银元的货物来的廉价,而且不会出现任何的滞销。只要到达中国,瞬间,船上的所有人都会被中国政府给接受去。 这样的生意真的是再美妙不过了。 埃克达尔和妻子丽贝卡走出了船舱,为了让所有的人更好的生活,给这些尊贵的货物更舒适的生活环境,哥德堡号不少货仓都进行了简易的改造。埃克达尔、丽贝卡,还有他们那四个可爱的孩子并没有被死亡的厄运笼罩,他们一路上平安的抵达了这里。 当然这也跟哥德堡号频繁的沿途停留有着绝对的关系,被拉长了很多的旅途时间是保证船上所有旅客生命健康最大的法宝。 “哦,亲爱的快看,前方有陆地……”丽贝卡讨厌大海,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大海。 对比那熟悉的海腥味,她现在更喜欢土地和树木的清新。英格莉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天使,在大海的航行中病恹恹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斯帕勒先生和夫人都要伤心死了。 幸运笼罩着埃克达尔一家人,但不幸也降临到了他们的邻居斯帕勒一家人的头上,他们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小女儿。 埃克达尔也不喜欢大海,作为一个从来没想过当水手的人,他不喜欢漂在大海上,他喜欢脚踏实地。 第五百六十章 皇帝口谕 “当当当……”头顶上响起了钟声。刚刚还对着远处的陆地唿喊的埃克达尔夫妇立刻吓了一跳,他们可知道头顶上的钟声意味着什么的。接着他们和阿德勒克雷伊茨就听到桅盘上的瞭望手在高声的叫喊着,“前方,前方,有两艘快船正在向我们驶来。一大一小,……上帝啊,它们跑的真快!” 瞭望手都惊呆了。在他的视线里,对面行来的两艘船只完全就像两只飞翔的大鸟,是的,它们不是在游的,而是在‘飞’!这速度至少能甩下哥德堡号一个哥德堡号。 一艘千吨级的中型飞剪艏轻巡带着一艘五百吨级的小型飞剪艏驱逐舰,出现在了哥德堡号远方的海面上。他们的速度不下八节,而此时的哥德堡号航速绝对不超过五!他们发现了高大的哥德堡号,迅速的疾扑过来。 朱濆站立在枪鱼一号的船甲板上,军舰在海浪中一起一伏,可他脚下却跟生了根一样,稳稳的站立着,动也不动。从一个半途加入水师的外人,变成今天首艘入水师服役的中型飞剪艏战船的第三任管带,他付出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努力和拼搏。但是他绝不自傲。因为朱濆很清楚,自己这样的努力在他努力的过程中并不稀罕,朱濆见过不止一个跟他一样努力的人。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幸,很多事情,很多时候,不是说你努力了,就能得到回报的。朱濆是一个幸运儿,老天给了他大海上航行的天赋,他对于战船指挥和作战时机有着超乎想象的敏锐。所以,他的努力现在都有了丰硕的回报。 枪鱼一号是第二艘被正式建造的中型飞剪艏战船,那第一艘零号作为样船被永远留在了江南造船厂。朱濆则是这艘入水还没有多长时间的第三任管带,他之前的两位前辈,现在一位成了分舰队的统领,另一个成了区舰队的副统带。 新式的西洋船队的官儿,很好升,很容易升。 朱濆收起手中的望远镜,挥了挥手,一句话不说,可身后的小兵却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枪鱼一号带着箭鱼十六号略略的调整方向,向着哥德堡号迅速扑来。 “上帝,这速度……”阿德勒克雷伊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一大一小的两艘军舰的速度太快了,“飞剪艏!这就是飞剪艏……” 就在去年,英国的《泰晤士报》上披露了一则报道,在整个欧洲都引起了轰动。中国人在学习了西方的大帆船后,自己推出了一种新式的船型,具体的性能他们还不知道,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它疾快无比的速度。 人总是对自己脑子里根深定的东西深信不疑,对于不亲眼看到的东西保持怀疑,阿德勒克雷伊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很怀疑英国人的报道是博人眼球,是谎话连篇。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同时间的枪鱼一号上,望着越来越大的哥德堡号,朱濆眼睛中闪过一抹炙热,他已经多少次见过这样的巨船了,可他心头却始终不能放下那一抹激动和眼热。这种满船空载都有一千五百公吨上下,满载后可达两千吨以上的巨船,比起现在他脚下的中型飞剪艏船要大出太多了。 朱濆知道这样的商船在西洋也属于大家伙,他在复汉军的这几年里可是学到了很多知识,特别是历史。之前时候,他只听说过郑和七下西洋,但不知道郑和的船队是多么巨大的规模,也不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意义。更不知道在南洋耀武扬威的洋人是什么时候来到南洋的,他们的国家在哪里,是什么样的。 不懂得敌人的历史,怎么能真正的了解、懂得敌人呢? 朱濆内心里对洋人既有恨意又有鄙视,但也仅仅是如此。很多东南沿海的水手都以为洋人的国都就在南洋以西呢,用海图来表示,就在孟加拉湾或印度一带。朱濆正式的进入水师的培训班后,他一边不分昼夜的在西洋帆船上实习,从擦地板的最普通水兵到主计长,然后是帆缆长到操陀长官,最后是航海长。在无数次的摸爬滚打之中,在被甩入海中的危险中,他学的了西式帆船的操纵本领,熟悉了一艘大帆船上的各个位置,也在大海那昏暗的灯光下细致了解了发生在欧洲的大航海,知道了西班牙、葡萄牙的厉害,知道了荷兰人的辉煌、法兰西人的骄傲和英国人的狠辣。 知道了什么叫殖民!甚至还有一个什么什么的教皇国。 同时他的心底里也升起了一股急迫的焦急感,堂堂天朝上国的华夏这两千年里可一直都在原地打转悠,而西方那些蛮夷小国一个个却在新大陆赚的盆满钵满。东方的美洲那是比整个中原都要巨大许多许多的地方,土地肥沃,气候适宜,那里的原住民还是部落形态的土着。他们被西方人欺压奴役了数百年,被西方人抢占了数百年。 无数的黄金白银和珠宝被欧洲人掠夺。 虽然就现在的双边实力看,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亦或是俄罗斯人,都还远不是中国的对手——朱濆以为。可洋人们有新大陆支撑,这就像早期华夏族的开拓史一样,当年的老祖宗不也是一点点从四夷手中夺取了现在的中原,让亿万族人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吗? 北宋时候的南方还远远不比中原,南宋的时候就被开拓了出来,到了明朝西南还是一片土着异族,现在不也纷纷设省建府了吗?只要地盘大,土地肥沃,总有一天人口能把这些土地占满。有着新大陆做支撑,西方各国只要一步步的发展,总能像过去的中国一样,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布满整个美洲。那个时候他们还会比华夏弱吗?就是最最短板的人口,他们也不会比华夏少啊? 每一个从培训班中走出的海军军官内心中都有着一种急迫感,他们都期待着中国也去分割世界上的那一块块肥美的土地。欧洲人的财富来的太轻松了,百人规模的探险队就让他们征服了辽阔富饶的美洲,给自己带来了数都数不清的财富,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太简单了。 就像中国境内的银子,朱濆之前就从来没有想过中国的银子不是中国的,而是从外国人手里赚来的,而洋人手里的银子又是从美洲抢来的。这样一年年的贸易顺差最终铸造了白银这一‘货币’的诞生。 朱濆之前脑子里就从没有这样的概念,他就从没有想过中外贸易逆差,没有想过源源不断地银子从西方流入中国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他都以为那就是中国的,就是天经地义。 现在朱濆和无数个前期、后期、同期的同学都知道了,他们都明白了贸易的意义。可他们内心中翻腾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呢?不是贸易,而是抢掠。那都是为啥第一个发现美洲的人不是中国呢? 水师培训班里的文化课,可不仅仅是识文断字,西洋各国的历史,天方世界的历史,还有各种的计算能力。现在这个时代,计算在航海技术中占据着重要的一环,因为没有计算就没有准确的定位。 比如说经纬度,作为一个刚刚被西方人解决没多久的疑难问题,至今的西方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主要是英法。但是很显然,在这一方面投入巨资的英国人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不管是《不列颠星表》,还是月距法,还是用了42年的时间,连续制造了5台一台不一台更为精准海上计时器的老哈里森,亦或是刚刚新鲜出炉只有九年的《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这都是经纬学史上不可磨灭的贡献。 陈鸣对此完全没有了解,如果不是牛顿的诉说,他都不知道哈里森【钟表法】是谁,更不知道马斯卡林【《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的作者——月距法的代表】。在西方的大不列颠,两种航海经纬测法的争斗还在继续着,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结论。三年前英国的着名探险家库克船长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环球远征,在这次远征的准备过程中,库克船长随船携带了大量的德国酸菜,这个揭过去,库克船长更重要的一个举动是一座被命名为K1的海上计时器。 他本来想带H4的,以检验老哈里森的航海钟是否能够禁得起长时间海上颠簸的考验。但英国的经度委员会最终决定让他带上另一位钟表匠拉克姆·肯德尔花费两年半的时间制作的一块仿制航海钟。现在钟表法与月距法的竞争还在延续着,但陈鸣却觉得会是钟表法更胜一筹,或者说是更适合现在的科技,更为实用。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库克船长的大名在后世也为许多人熟知。 中国的航海学现在是两路并进,月距法和钟表法都学,陈鸣还花费巨资让国内的钟表匠们放手制作海上计时器,也就是航海钟。虽然他清楚那东西跟普通的钟表完全是两个概念。 朱濆作为一名新式的水师军官,他首先要认识到经纬度的意义,也就要认识到西方世界正在进行的这场关乎经纬度的战争。而因为这一个点【经纬】的衬托,所有的学员也就能够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大航海对于一个文明的影响力和促进力。 作为水面将领,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了解巨舰的宏大威力了。噼波斩浪,踏海覆洋,远播万里而夺地,中国原先的战船以及航海技术,都已经远远落在了人家后头。 可是历史又告诉他,就在当年的永乐盛世,中国的航海技术和船舶建造技术,还遥遥走在世界的最前列。四百年里的变化,欧洲人完成了从落后到超越,他们不仅在明晚期的时候就来到了东方,更在无数国人还看不到意识不到的时候,夺取了那般广阔的土地。而且朱濆还知道,当年的西班牙人还有着一个宏伟的计划,当时西班牙的吕宋总督打算用两万人夺取整个中国! 是不是很可笑? 但这种笑话对于中国那更是耻辱,绝对的耻辱。 作为一名专业的水师军官,朱濆很清楚眼前的巨舰和自己脚下的军官与中国传统的硬帆帆船有什么样的区别,他也不用妄自菲薄。历史上中国水师的主要战场更多是在长江,而看着浩荡广阔的长江对比大海那就是一道小沟子。中国在航海上点亮的科技树,更多是倾斜于民用商贸,而不是讲究单舰战力的大型战船。特别是明朝以后! 也正是真正的认识到了西方的航海史,了解了西方的大航海,朱濆内心深处对于陈汉学习洋人的战船,学习洋人的航海技术,那一系列的学习而带来的压抑感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作为一名华夏人,即便你再骄傲自傲,你可以对别的国家投以蔑视的眼神,因为你的祖国有这个资格。但是作为一个单独存在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军人,你不能对别的国家明明已经存在了的优势视而不见。你们要记住,再骄傲的人也要尊重对手的努力。 ——单单的落后还并不能使人绝望,可是落后了还依旧不思进取甚至自欺欺人、夸夸自大,那可就真的让人彻底死心了。那就是一个民族的堕落,整体的堕落。 这样的一个民族,无论它之前取得了多么辉煌的历史,也必将沉沦在深渊的最底层。他们过去的辉煌只能永远的停留在历史的长河中,停留在史书上,而不可能对于现在的他们伸出一根手指头的援助。 我华夏一族数千年来,从弱到强,就从没有‘自欺欺人’过。“胡服骑射”这四个字应该永远记在每一个国人的心头。在一个民族‘自欺欺人’的时候,那个民族就已经腐朽了。太过高傲的一颗‘心’从不允许自己失败,从来不接受挫折,那实质上你就已经失败,已经坠入了谷底。 不管你是取得了一百次一千次的成功,只要前面还有山峰要越过,那就只可以自豪,不可以自傲。” 这是朱濆在毕业典礼的时候,听到的一番话,是当今的皇帝亲自传下的口谕。 中国与西方在航海上的差距不仅仅是战船的问题,更是航海技术和航海精神的差距。来自后世的陈鸣有着一颗这个时代的中国本来没有的海洋之心,并且他已经在用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的来实现着自己的海洋之梦。虽然复汉军现在的战船都还很小,可是只要一直发展下去,朱濆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能驾驭巨舰,驾驭那媲美西洋一等战列舰的巨舰! 它,要比眼前的洋船还要高,好要大! 枪鱼一号停留在哥德堡号的七八百米外,箭鱼十六号逼近了哥德堡号的二三百米距离,同时放下小船。这个时候双边都已经认识到彼此的身份,中国与瑞典还是很友好的。 “管带,这船是瑞典籍的,隶属于瑞典东印度公司,名哥德堡号。配有船员一百一十三人,大炮二十八门,长短火枪一百五十余支。”年轻的检测员手中拿的还有一份盖着南洋水师西大区靖海分舰队的检查留单,回到港口后这是要上交的。“船内装有五万枚西班牙银元,食物、水、木材、铁、柏油以及零碎的杂货,如钉子、斧头等。除外还有二百八十三位移民,都是朝廷委托瑞典人招募的学者技师工匠以及他们的家属。” 没有违禁品,人数枪炮数目全都清点了一遍,朱濆点头示意知道了。看着检测员手中已经开出的检验书,让人取出自己的印章。阿德勒克雷伊茨满面笑容的接过这份检验书,哇哩哇啦的对着朱濆表示感谢。 阿德勒克雷伊茨的汉语说的远没有卢斯蒂格正宗标准,但是双边的交流完全没有问题。 “阿德勒克雷伊茨船长,我谨代表个人和枪鱼一号舰上所有的官兵,对贵船上的所有来客表示欢迎,对贵公司和哥德堡号上的所有船员表示欢迎。一些微不足道的礼物,请你收下。”中国人是很好客的么,敌人来了有刀枪,朋友来了有美酒。眼前的哥德堡号上的所有乘客那就是中国热烈欢迎的朋友。 而此时的哥德堡号上,就在阿德勒克雷伊茨跟随着检测员下船之后,哥德堡号上已经围起了很多地人。这些瑞典人在之前从没有见过东方人,不管是欧洲,还是非洲,亦或是天方世界,或者是印度棕黑色的下层土着,从来都没有中国人这样的人种出现。 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眼珠。 他们每一个人在来东方之前都已经知道了中国人的形象,很多人还看到过中国的画像,但这远没有真眼看到来的形象生动。 “真的是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 “很像当年的古罗马人。”埃克达尔手指捏着下巴,脸上带满了笑容。中国人很友好,那几个上船的中国检查人员还给了他一个谦逊的笑……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举国轰动 扳了一下阀门,雨丝一样泼洒下来的水流乍然停止。陈鸣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抓过一旁的浴巾迅速的擦拭了一下身子。刚刚因为运动而大汗淋漓的身体立刻变得清爽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皇宫水塔的蓄力汲水变成了蒸汽动力之后,他就觉得这水流一下子有力了。 自从实用性的蒸汽机被制造出来之后,有着陈鸣意愿的支配,《专利法案》在内阁会议上被迅速通过,然后钟山自然科学院的专利申报也迅速得到了认可。接着九州商会就以一百万纸币的天价从钟山自然科学院手中购得了蒸汽机二十年的专利期独享权,而《专利法案》上关于发明创新的专利保护期也就是二十年。 这一消息震惊了整个中国!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认识到了《专利》的价值,所有人也第一时间明白了专利的意义。 等到时间进入到五月的时候,第一批下线的蒸汽机已经投入使用了。皇宫、南京城各衙门、学院是这些蒸汽机的第一批使用者,然后就是南京顺天府的订单,足够新开的蒸汽机制造厂一个月的生产量,因为南京城要正式铺开自来水了,蒸汽机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所有人都认识到了蒸汽机的美妙前景,将来不说是民间了,只说是官府的订单,那就是雪片一样的纸钱啊。一百万专利费贵吗?一个月前很多人都说不可能,现在却没谁还以为不值得。专利独享期限有二十年的啊。 这专利法的最大意义就在于用未来的‘技术公开’换得眼下一定期限内的法律保护。二十年的专利保护期是陈鸣思考了又思考后才做出的决定,同时期的英国人,这个世界上最早推出专利法的国家,那里的专利期限是三十年。 陈鸣最终选定了二十年的保护期限。因为专利法是为了鼓励技术进步而不得不给予短期垄断权,并不是让发明者躺在功劳簿上当一辈子米虫的。这个问题在最初的时候,被人提出了五十年的保护期限,陈鸣觉得这个时间不管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太长了。而且还通过设置相对来说很高的专利维持费(从第十一个年头开始,越往后越高)来迫使专利权人早期放弃专利,除非非常赚钱的专利,比如前途绝对会无比光明的蒸汽机,怕很难有人把专利期限保持到二十年结束。 陈鸣在这一点上干坤独断,说二十年就二十年,因为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有着专利法的英国,那里的三十年专利期限的作用,在瓦特蒸汽机这个划时代的发明当中,可是起到了很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的。陈鸣上辈子的记忆清楚的告诉他,这个时间真的太长了。 瓦特在六十年代末就拿到了专利权,但蒸汽机是生产是在明年——西历1776年。只是瓦特有一个很好地合作者,后者让英国的议会同意了瓦特专利期限的延伸,这个能力非同小可。瓦特蒸汽机专利保护开始生效并投入生产后,很多人是不是感觉瓦特在继续发掘蒸汽机的潜力呢?而事实却是,瓦特此后大部分的实质精力并不是用在对蒸汽机性能的继续提升上,而是花在了抵御竞争方的发明者们。瓦特获得了额外的专利权,使其在曲柄运动上,有着不公平的预期。更戏剧性的是,当更日后高级的霍恩布洛尔引擎投入生产了,博尔顿和瓦特却拿着法律制度去驱赶竞争者,强制其停止生产。 在瓦特的专利期间,英国每年大约增加750马力的蒸汽机。在瓦特专利笼罩的三十年里,额外马力【外国】则以每年4000的速率增加。此外,瓦特专利期间,蒸汽机燃料的效率却变化不大。他的专利过期后,英国的蒸汽机却在各个方面都有了大部分的效率提升。 太长的专利保护期就是在鼓励专利权人躺在自己的专利权上睡大觉,很可能会出现的重大的技术创新因为既有专利的存在和阻挠而无法实施,阻挡了技术的进步。 不过很多人还想不到这一点。不管是官,还是百姓,更多的人看的是一个表面,一个发明专利卖出了100万,这在整个中国引起了难以想象的轰动的。不管是对于普通百姓,还是一般的地主府上,一百万纸币那都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就是各大贸易港口和南京商馆街的洋人们,都对这一现象目瞪口呆。 所有的人都立刻盯上了那套新鲜出炉的《专利法案》。然后洋人们惊喜的发现这上面并没有规定专利权必须是本国人才能申报,外国人的发明一样可以。只不过中国有一定的强制实施的规定。比如专利人在一定时间内不实施专利权的话,国家有权强制允许其他人实施该专利,仅需支付专利权人平均的专利许可费即可,这也是为了防止专利权人利用垄断阻止技术进步。 对比英国已经有着一百五十年历史的《垄断法规》,中国的《专利法案》有着相当程度的革新。虽然不能完全限制专利人利用自己的专利阻挠新技术的发明和应用,但新技术发明者已经有了一定的反制手段。如原时空英国历史上的乔纳森·霍恩布洛尔的悲剧,在这个时空的中国,在日后漫长的时间里,当然不可能完全杜绝,但陈鸣也希望尽可能的减少。花费精力来打压竞争对手并获得特权,这被后世的经济学家称为寻租行为。历史和常识都表明它是一颗法律垄断的恶果。但专利法的意义又是那么的重大。这只能说很多事情真的要一分为二的看问题! 在陈鸣不知道的时候,很多在华的洋人就已经纷纷向国内写了信件,虽然这些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抵到到收信人的手中,但无疑这些信件在抵到欧洲的时候,中国的《专利法案》和百万专利会像风一样传遍整个欧洲。 但是这东西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而言,那只是一时的震动。就在中国各地都涌起一股专利权热潮的时候,南京城的很多百姓正在兴趣迥然的看着城中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水塔。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与生活休息相关的大事。 有了蒸汽机,陈鸣的皇宫大内首先就给安装了上。在专利权都还没有签署的时候,皇宫里老式的自来水系统就从畜力变成了蒸汽动力。大锡管接注通流,畜力虹吸排水,以小铜管接于大锡管,再配上水龙头。陈汉的皇宫里和陈鸣之前的太子府中,都建有水塔,早早的就开始以畜力汲水,也并没有供应不上的情况出现。但现在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陈鸣真觉得这淋浴头喷出的水流比之前更有劲了。 而在整个南京城里,之前城区街道改建的时候已经有了下水道,也都埋上了锡管,现在把小铜管给连接上,再添一个水龙头,百姓人家也可以享用自来水的便利了。 只不过这自来水也是要收费的。虽然要不几个钱,但想必偌大的南京城里总有舍不得的人。他们也有的是法子来取巧,反正这个时代没有水表。像几家人合用一个水龙头的‘小聪明’,今后南京城里不会少了,这就需要顺天府物资处新成立的自来水公司与南京的小市民们斗智斗勇了。 “磨坊、粉碎机、搅拌机……” 刚刚下线没几天的蒸汽机现在能够应用的地方还很少,除了抽水和带式运送机外,纺织机至少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调试完毕,余下的就是在磨坊和粉碎搅拌上的应用了。军工厂也要走了三台蒸汽机,说是要连通一下锻造,但这些天过去了也没有传出来一个好消息。 “告诉九州商会,让他们在这个月月底,把蒸汽动力的纺织机给敲定,下个月开一次招商会,地点就定在南京。” 几份内阁递交上来的文件签署之后,陈鸣拿到了份比较有意义的奏报,随着北京和兰州的复汉军对西北和东北清军进攻的展开,可以预计,今年内复汉军是要夺取整个甘肃和盛京的。那么东北的土地债券要怎么办呢? 报纸上已经不止一次提到土地债券的涨幅问题,随着复汉军对东北的动武,东北土地债券的价格就越来越高。不仅一些大商家出手收购,就是很多军民公司也盯上了这块肥肉。 那么这些土地债券该怎么办?是就这样的丢给民间,还是国家用钱赎回?可是土地债券增幅的速度比内阁去年估计的要大出不少。 因为去年旅顺那一块的军人合作社【还没有转成股份制军民公司】又放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们不种水稻种大豆了,并且进行豆制品的深加工,比如榨油,比如制作成豆干、酱豆,然后靠着自己离军队近的优势,全部转销给了军队。是的,全部销售,丁点都没有剩下。就算是剩下的豆渣饼,那也是牛马牲畜们爱吃的精料。 虽然没有之前种出水稻大米,而且是优质大米,让全国感到惊讶,但这回他们的收益无疑是更大的。 当初旅顺军人合作社种出的‘大米’这一大新闻,让全国人民脑子里对东北苦寒之地的印象得到了根本性的刷新。N多报纸报社本着赚眼球牟利的出发点,对这一消息展开深挖掘,结果毫不意外的挖出了千年前唐朝时候东北靺鞨族对长安进贡‘卢城之稻’的消息,让东北土地债券就迎来了第一波大涨价时期。 老百姓们很盲从报纸的,在这个文盲率居高不下的时代,报纸的舆论威力是极大地。 看看那当初靺鞨人的位置,看看卢城在什么地方,比整个辽宁【盛京】还要更靠北,都在吉林黑龙江了,那里都能种植出大米,可见整个东北都是能种大米的。而对于很多农民而言,尤其是北方的农民们,但凡是能种水稻的地方那绝对是水田,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地头了。 加上旅顺的军人合作社刚刚公开亮出的去年财政报告显示,他们的亩均收益额并不比江南的膏腴之地低多少了。因为种豆子远比种水稻省时省力!而同时大豆的深加工,所有的产品也都有很不错的销路,比大米更有潜力。 随着安南、暹罗大米的源源运入国内,国内的粮价始终在降低中。大批的江南田地又开始转向经济作物种植了。 而在人少地多的东北,农场经济很适合眼下的这一切。先天条件让旅顺的军人合作社走上了农场经营的模式,用实打实的利益让东北的土地债券迎来了新一波的大增幅。 “那你们就转移视线啊?让老百姓的注意力移开!”在后世这是多么常见的一个手段啊,就算是在中国的历史上也一样层出不穷。 “证券交易所,这不是一个很好地宣传证券交易所的机会吗?” “老百姓卖土地债券的渠道有限,价格无有统一,单体的普通百姓很难最大化的保障自己的利益。那么有了证券交易所后,这种债券的买卖不就又有了新的途径了吗?”而且相对的公开透明。 “至于土地债券的赎回。可以让银行按照原定的利率给予赎回。记着,在一比十二的兑换率截止日期之前到银行换取的,一律按照一比十二的兑换率给钱。”土地债券的原定利息是极低的一厘,也就是百分之一。但是关外的土地债券总共才三块银元一亩,而且卖出去的土地全集中在辽宁,这完全是白捡的价钱啊。 就算没有旅顺军人合作社的财政报告放爆竹,这样的土地债券如果上市了,如果拿到正规的证券交易所来,单位价格翻个一番也没什么难度。 陈聪脸上露出割肉一样的表情来,“陛下,这价钱太低了啊。”现在土地债券的价格涨了有三四成,如果全部赎回,再接着把辽宁的地放出去,哪怕是六十纸币一亩呢?朝廷的获益比之现在也不要多出太多了。 “那都是应该的。”陈鸣心中想的却是‘知恩图报’,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啊。“土地债券说是土地债券,实际上那属于战争国债。所有购买土地债券的人都是我朝最坚定的支持者。现在咱们的仗打赢了,所有的好处朝廷已经占了大半,但你不能连口汤都不给支持者喝?”这波财富就算是战争红利了,陈鸣觉得给的也是应该,他也心甘情愿。 “内阁要把这个舆论引导上。” “另外入辽的移民准备情况怎么样了?” “沿途的接应点、粮草、药物、牛马农具,可都准备妥当?” 陈鸣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军权,另一只手对于内阁就放宽了不少,像接下的对东北的移民问题他就全盘交给了内阁,内阁如果回说已经准备妥当了,那陈鸣就看着接下的迁移了。出问题了再打板子。 第一批入东北的移民都是北方人,来自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四省,这沿途千里的行程最好是别出问题,要真出了问题那他就拿内阁是问了。至于说内阁会不会隐瞒住他的耳目,陈鸣觉得内阁还那个本事。 “北四省各地接应站、粮草、药物、牲畜农具等一应器物,皆已经准备妥当。这是内阁汇总报告,请陛下过目。” 陈聪对此事很负责操心的,薄薄的一本册子,里面却覆盖了整整四省的‘大迁移’。 “陛下,臣今早还收到了一封甘肃的汇报。自从去年入冬,至今入夏,甘肃少降雨雪,农家待泽甚殷。相邻的陕西北部,去年冬季也少有雪雨,但今年入春后降雨颇为足用。而甘肃,尤其是甘肃的西部,依旧难以为继。 麦秋所恃。惟在春霖。而雨旸之时非可预料。惟当修人事以待天时。储蓄方面不可不早做准备。” 陈鸣眼睛眯了眯,他也收到过大都督府的报告,今年开春以后,甘肃的降雨的确不多,尤其是甘肃的西部。这地方去年就被满清狠狠地搜刮了一通了,今年如再遭灾旱,那可就比以往的饥荒更急更大更猛了。 不对,现在已经是五月了,要遭饥荒,已经有苗头了。 “内阁准备向甘肃拨调赈济四百万【纸币】,另外加增百分之三十的农业水利补贴。” 甘肃今年、明年的农税全被陈鸣给免了,要不然这赈济款就不止是四百万了,这四百万更多是赈济甘肃西部的难民。加增百分之三十的农业水利补贴,就可以让甘肃雇佣更多地百姓来建设水利工程了。 “当地的地方官在做什么?” “各地方都与军队做了联系,加强地方上的巡逻和治安。另外就是设坛祈雨。数百万苍生渴盼望雨。该地方官员、士绅百姓,感召天和。如甘雨应时,麦秋还有希望……” 陈鸣脸颊抽了抽。 第五百六十二章 那个土尔扈特 对比甘肃,尤其是甘肃西部的干旱缺雨,今年的绥远城可谓是风调雨顺。 游牧民们的生活在发生着悄悄的改变,他们日常所需的各类生活物资的价格便宜了,他们过去只能放在手中自己消耗的奶酪、干奶粉变得值钱了。很多蒙古人都把自己家中储备下的奶酪、奶粉卖到军方的收购站中,然后拿着银元或是纸币去商家购买自己所需的粮食、茶砖等。 很人的感觉很像是当初中原的普通百姓把自己家中的细粮卖了,买粗粮。 对比往日,绥远城周边城镇的市井更加的繁荣了,商机的涌现让以晋商为代表的中原商人大批的涌入进来,而且草原上还有一个流言在‘谣传’:中原的朝廷要用铁在草原上修筑起一条连通张家口到绥远城的道路,骏马可以拉着沉重的车子在这条铁做的路上飞快的奔跑,这条道路还会向北穿过乌兰察布盟和锡林郭勒盟继续延伸到外蒙的库伦。 不过传说只是传说,对于底层的牧民们来说,真正改善的生活才是看得到的实惠。只是他们的日子真真没有绥远城里的汉人生活改变的巨大。因为细毛羊还在育种配种之中,还没有被大规模的进入进来,对于普通的牧民来说,他们还缺少另一项巨大的收入。 而绥远城的汉民们来说,能一边还着自己的欠款,另一边家里面还能剩下充足的口粮,对于之前很多很多穷的只剩一条命的移民们来说,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啊。 林老汉就已经很满足了,眼下的日子对他来说就是觉得的是难得的好日子,有奔头,有希望。所以三儿子不干正事,隔三差五的往军营哪儿摸,他也顶多说两句。因为林老汉很清楚,他们现在的日子还要靠着那些大兵和他们手里的枪炮来保护呢。 只是同意儿子去亲近驻军是一回事,甚至逢年过节,屯里要是给军爷们送犒赏,家家户户都凑份子,他这钱也出的心甘情愿。可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去当兵!家里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 陈鸣甭管在宣传鼓舞上下了多少的心,他也不能用短短的几年时间就解决掉国内千千万万如林老汉这样的老顽固。 “不行。绝对不行。”林芳远想去当后勤兵的想法给林老汉一言否决掉了。这个年代,家中长辈为大,不是没有不孝敬父母的畜牲,而是远远没有陈鸣上辈子时候多。“家里头有好日子过了,干嘛去吃那卖命的饭?林家不缺那几亩地。” “爹,那不是卖命的饭。没那些当兵的,咱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吗?” 一边是丰厚的军饷,另一边是‘保家卫国’崇高的理念。一软一硬,复汉军的思想教育,复汉军的政治课,有没有把全体官兵都洗脑了这还说不准,但却是把林芳远给洗脑了。 可是他这话跟他爹说不通。“怎么不是卖命的饭?朝廷不要你卖命能给你几十亩地?你当是天上掉肉包子,大风刮来的啊?”于是林芳远的打算就泡汤了,今天是驻军打枪的日子,往日林芳远早就屁颠屁颠的去捡弹头,可今天他没有去,而是扛着锄头下地了。 “三哥,你怎么不去捡弹头啊?” “哪还有脸去?我可是给蒋团正下了保证,一定去运输部队的。咱们是什么身份?一介草民。老家祖坟冒青烟了,才让我跟蒋团正说上了两句话。咱爹这脑瓜怎么就那么顽固呢?”绥远城驻军有好几个建制,有管制严格的,林芳远连靠近都难靠近,也有相对轻松点的,就比如运输团。事实上林芳远也是去了两次后才知道自己摸到的这支部队是一支运输部队!而且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完整过的运输团。因为这个团总有一部分军队是在奔波在草原上的。 林芳远进运输团也不是去做正儿八经的运输兵的,而更是随军的民夫,或者说是民兵,也给配枪的。这当中只有表现好的人,并且乐意从军的人,才能在完成一来一回的运输任务后正式成为运输部队的一员。 林芳远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北面传来了急促的军号声,开始他是一愣,随后林芳远整个人的脸色就变了。 “集结号?!”军队的集结号,发生什么事啦? 这号声正是从运输团传过来的。 林芳远下一反映就是一把丢掉锄头,大声对小妹喊:“军队里吹集结号,不知道出啥事了,我去看一看。过会儿爹来了,你就给爹说一声啊。” 林芳远迅速跑去部队了,等他喘着大气跑到运输团营地的时候,发现还有好几十个人在全力的往营地里跑,这些人跟他一样穿的是便装,很多人林芳远还认识,就是他们屯,或者相邻村子的,要么就是绥远城里的人,不少都是跟他一块给部队捡弹头的人。 二在军营门口的外面,一个上士军官带着一个班的士兵姿态肃整的站在那里。他们的前方已经站着了一队人,这些人有汉人也有蒙人。林芳远慢慢停住了脚步,他现在有点明白了,这个时候往这边跑来的人全是跟他差不多的‘积极分子’,运输团的任务怕是提前了,马上就要走了。林芳远可不觉得对面的部队是在开玩笑,他这一刻想到了自己父亲的坚决反对,但心中的某种执念,让他还是迅速奔入了队伍中。 林芳远成为了班长,他们屯里一共有十二个民兵。林芳远入列后站了小二十分钟了,所有的人才全部到齐。还没到的就永远不用来了。然后以屯、街为单位列队。 所有人迅速的更换了军装,除了没有军衔,然后每一个人领取了自己的武器。不熟练甚至不会开枪都不要紧,路上有的是时间来联系。 民兵队长姓马,单名一个鸣字,中士军衔。他没有愧对自己的名字,扯开自己的嗓子,大声对所有民兵们说道:“我部今日收到紧急通知,运送补给立刻前往库伦。从今以后,你们就是随军的民兵了。 你们的每一个人在参战期间的月饷、津贴,伤亡抚恤,一律按照正规军标准,全部看齐。另外对你们的家庭,政府也会相应的减免照顾。” “现在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第一次随军就要去库伦,那么遥远的地方,队伍里响起了一片吸气声。但也有眼冒精光的,林芳远就是这样。他不仅不害怕,反而两眼炙热的目光让马鸣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他。 林芳远对眼下的陈汉有着很强的归宿感。他们一家人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在他看来全都是朝廷的恩德。 而且林芳远还很明白一个道理——当兵不仅是为了吃饷,更是为了保家卫国。 如果一支军队不能打仗了,中国,华夏就又要亡国了。就像当年的蒙元,就像之前的满清。 林芳远有着一颗年轻的心,年轻就意味着拼劲,就意味着闯劲。家中的日子不是不好,吃得饱穿的暖,但就是太平淡如水了。 林芳远的拼劲闯劲没有让他向南走入中原,而是让他万分的想往军队。不是因为那一套漂亮的军服,而是因为成为军人会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奉献’的骄傲。 运输团一千来人赶着四五百辆大马车,在一二百骑兵的簇拥下向着北方挺进,时间才过了中午,林芳远没有等来自己的父亲,兄长,还有小妹。他心理面有些伤感,但是蒋团正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各位民兵们,今日开始,你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普通的农民了。在任务完成之前,你们就是我蒙古军区第五运输团的正式一员。 民兵也是兵! 我相信你们不会丢了自己的脸。 把前线部队所急需的军需物资安全按时的运送到前线部队的手里,这就是我们运输部队最大使命。完成了这一点,你们的功劳就一点不逊于一线的战士……”团正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着,林芳远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绥远城,看着周边草绿色的匆匆人影,他露出一个笑:“我就是要当兵。” …… 库页岛北端的变化并不大,依旧是那副荒凉苍茫的模样。陈汉更多的人力和资源都集中到了相对温暖的南方。北方更多地是一种维持,虽然这种‘维持’也给北方的几座据点带来了不错的新发展,在不少的库页岛土着眼中,这已经很繁荣了。 但这点发展与库页岛南方的各处据点相比,不值一提。 以奥哈来论,这里在能够挖掘大量煤炭的基础上,于周边开垦了约出六七百亩农田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库页岛开垦总局就很满意这里的工作。 从南库页岛开出的船只通过了狭窄细长的鞑靼海峡,直接进入了黑龙江入口。 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鞑靼海峡。那是库页岛与大陆的分界线,也是双方间最狭窄的地方,南北走向有一千三百里,南北宽度不等,北部较窄,十五里,向南逐渐增宽,南部宽处约是七百里。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航道,最浅处不及三丈,最深处他们还没有测出来。峡底的地形很崎岖,水深相差悬殊。但是鞑靼海峡沿岸有许多适合建港的海湾,上个时空的老毛子在这里找到了一系列的深水港,组成了苏唯埃港海湾,水面宽阔,是抵挡风浪的天然屏障。 这支船队就在其中一处海湾中修整了两日,同时给这处海湾深处的据点补给了粮食、肉类、刀斧、钉子、绳索等等器物,以及少量的耕牛,还有几个木匠。 五月中的鞑靼海峡当然不会有浮冰,但是在三月下旬,陈汉有两艘船只在鞑靼海峡遭遇浮冰撞击,一艘沉没,另一艘幸运的距离一处据点不远,艰难的返回了去。 这个地方是寒、暖流的天然通道,北部鄂霍次克海的寒流通过海峡南下,南部对马来的暖流也越过日本海沿海峡北上,两海流在鞑靼海峡中相遇,惯性的在鞑靼海峡中形成浓雾,尤其春夏之交,浓雾弥漫,十分影响船只航行。而且这里维度高,气温低,冰封前和冰消后的海峡中常有浮冰,对航行造成不利影响。 就算进入了四月,海面上仍然能残留着一些薄薄的浮冰。虽然那些浮冰的很小很薄,但都四月了啊,也真够令人痴呆的。 开春之后,新江口冰雪消融,围在外头的清俄联军也不得不选择了后退,因为复汉军的增援赶来了。虽然后者的数量也不是太多,但他们有着坚固的新江口作为依靠,依靠着绝对密集的火力作战,时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空有绝对兵力优势的俄军和清军只能正面硬肛,结果吃过两次亏后就再也不上当了。 新江口跟去年比起来又有了一定的增进,冰雪融化后,本地的劳改犯和士兵们对新江口始终都在建设着,等到后方送到的大批朝鲜奴工和陆战兵抵到,新江口的建设就更提高了一个档次。现在这里真的是该有的设施都已经有了。码头继续扩大,连甚至就连船坞都挖了一处,他们自己也动手造起了小船。黑龙江的渔获还是很丰富的,对于新江口是一个很大的补充。 而且这些小船在黑龙江中完全可以作为拖运的器具。 就在这支船队抵到新江口的时候,新江口的一把手邓云已经带着两个队的士兵,乘坐着六艘小型战船,没一艘后面头拖着一艘他们自己制作的小船,往黑龙江溯江而上。 跟俄罗斯人依靠着河流横穿整个西伯利亚一样,复汉军要彻底征服这面广袤又陌生的土地,也必须依靠河流。 这不过这个时候的邓云还并不知道,他所认为的主要对手——俄罗斯人,这个已经紧急火燎的往贝加尔湖赶去了。 这些人接到了返回的命令,俄罗斯人在西伯利亚的核心利益——贝加尔湖,正在遭受着致命的威胁。谁也不敢保证蒙古的复汉军会在什么时候对伊尔库茨克发起进攻。而在俄罗斯人离开之前,土尔扈特部走的更早。 从外兴安岭奔到贝加尔湖,从贝加尔湖北奔到贝加尔湖南,然后顶着风雪从贝加尔湖再奔到外东北,人战死受伤的没有因为生病损失的数多,一匹匹战马更是瘦得皮包骨头。 第二次进入内蒙的复汉军骑兵一旅主力,已经对贝加尔湖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而此次攻势还不仅仅有了复汉军骑兵一旅,外蒙的一些部落也出兵跟随着陈开山一起行动。 因为就在四月下旬,刚刚抵到北京没几天的陈惠已经启程赶往承德。而比他的启程更早的是外蒙的喀尔喀蒙古王公。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幕是什么。 陈惠在承德热情的接待了喀尔喀蒙古四部贵族,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承认了喀尔喀找来的那啥灵童,刚刚章嘉三世传来消息,达濑八世已经指定了哲布尊丹巴四世罗布藏图巴坦旺舒克,身份是达濑八世伯父索诺木达什的儿子。很呵呵吧? 只要陈惠代表陈汉认同了这个问题,陈汉的诚意就显露出来了。喀尔喀四部接下就要表示对陈汉的臣服了。然后他们还会去往北京,接着再走一趟南京…… “那个土尔扈特,章嘉还没有联系到吗?”陈鸣看着身前的大地图道。 第五百六十三章 俄罗斯人的命根子 五月份的中原已经相当炎热,但五月份的贝加尔湖,晚上却还要盖着薄被。 对于生活在伏尔加河下游的土尔扈特部落,这样的气温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半点的不适应,炎热才是他们厌烦的对象。只是再舒服的气候也不能掩盖着土尔扈特人巨大的伤亡。 总兵力只有三千人的土尔扈特人,到现在各种原因折损,连死带伤已经倒下了四百人。 “战马已经皮包骨头,如果听从伊尔库茨克督军【阿列克斯·伊格纳】的命令,等我们跑到伊尔库茨克的时候,所有的土尔扈特人都要变成两条腿的步兵了。”阿斯楞愤怒的拍着松木做成的桌子,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像是老树的盘根。 他是这支土尔扈特部队中的第二把手,现在土尔扈特人的位置就在贝加尔湖的北端,他们也在贝加尔湖畔,但是从贝加尔湖的北端绕道湖西南的伊尔库茨克,还要走上超过一千里的道路,这就是辽阔的贝加尔湖。否则贝加尔湖在过去怎么会被成为北海呢。 在阿斯楞面前的是土尔扈特骑兵的最高指挥策伯克多尔济。策伯克多尔济的脸色也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他们在去年夏秋的时候在贝加尔湖的东侧与复汉军稍微的做了点接触,并没有发生真正的战争,中国人就退出了战区。可紧接着他们又被调去了外东北,在那里,在新江口,他们一样没有在战场上遭受过大的损失。 与汉人接仗的主要是清军和俄军,几次接触在吃了亏,就纷纷选择了撤退,尤其是俄军。因为蒙古的那支复汉军又要对贝加尔湖展开了进攻了,不仅阿穆尔河的俄国人选择了撤退,西西伯利亚的援兵也在向着伊尔库茨克开进。而他们土尔扈特人,更是在大雪还没有融化的时候主力就退出了外兴安岭,那个时候策伯克多尔济的借口就是马力已疲,士兵已经无力再战。土尔扈特人现在倒下的这四百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死伤在厮杀和战场中,更多地是劳累和艰难的环境夺走了他们的健康,乃至他们的生命。 大批的土尔扈特人带着肉干、干奶粉、奶酪和面饼,这些由俄国人负责提供的补给,一路退到了贝加尔湖北端,在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驻扎了下来。可短短的时间并不能让他们胯下的战马重新长出肥膘来,补充好元气。阿列克斯·伊格纳现在又下达了一道语气很强硬的命令,限土尔扈特人在六月前,抵到伊尔库茨克城。 “如果阿列克斯·伊格纳就在我面前,我也想一把掐死他。但是我们的粮食、武器,全都有俄罗斯人负责供应,如果阿列克斯·伊格纳要断了我们的补给……”等待这支土尔扈特人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在这里,连一个布里亚特人都没有。鞑靼人的部落更是几百里也看不到一个! 俄罗斯人能够一百年里征服整个西伯利亚,他们自己的勇敢和进取心暂且放到一边,西伯利亚原住民稀少的人口也是极大地原因。 三千人的骑兵,如果不是俄罗斯人负责提供补给,土尔扈特人根本走不到这里。当地的鞑靼人部落,或者是某一处单一的俄罗斯据点,都完全无法供给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的衣食。 策伯克多尔济的脸色再难看,阿斯楞的愤怒再澎湃,土尔扈特人只要不想死,他们就只能听从俄罗斯人的命令。 “六月份之前我们不可能全部抵达伊尔库茨克,除非你们能让你们信仰的上帝显灵,将我们的战马全都恢复到最强壮的时候。”策伯克多尔济不能不遵从俄罗斯人的命令,但是怎么样去遵从就是另一个套路了。“我会带领一千人,每个人配三匹战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伊尔库茨克。我想尊敬的伊格纳督军让我们赶到那里也是为保卫伊尔库茨克而战斗的,而不是让我们去变成伊尔库茨克的累赘,给伊尔库茨克增添更多地负担的。”在西伯利亚这片土地上,粮食从来都是不宽裕的。“而剩下的土尔扈特人,会由我的副手,阿斯楞带领。他们只能慢慢的赶往伊尔库茨克,不然他们将变的连女人都不如。”没有了战马的土尔扈特人,就丧失了他们最大的战斗力。 伊尔库茨克的使者面对态度强硬,并且有礼有节的策伯克多尔济只能表示退让,“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阿列克斯·伊格纳督军。”至于伊尔库茨克督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使者表示自己不想知道,那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确定土尔扈特人的那一千骑兵。“希望您能迅速的带领自己的部署,前往伊尔库茨克。” “这个你不用担心。土尔扈特部一直都是女皇陛下忠诚的猛犬。”在刚结束不久的俄土战争中,土尔扈特骑兵为沙俄的获胜损失惨重,可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也证实了他们对沙俄的忠诚。 伊尔库茨克的使者立刻躬身表示对土尔扈特部所付出的牺牲的尊敬,“当然,勇敢、睿智的渥巴锡汗是俄罗斯人最值得尊敬的英雄之一。” 俄罗斯人为了应对接下来将要爆发的战争,他们选择了聚集自己所有的力量。东面的,西面的,土尔扈特人…… 而此时,屯兵恰克图的骑兵一旅主力,也已经踏上了进攻伊尔库茨克的征程。而在三千主力部队出动之前,两千人的骑兵一旅官兵合着人数差不多的外蒙加布里亚特人,已经清扫了整个贝加尔湖南部。 俄罗斯人再一次选择了退缩,他们从西西伯利亚得到的援兵也有六七百人进入到贝加尔湖,全部缩入了伊尔库茨克。 兵力陷入劣势的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伊尔库茨克的城防,一百年的时光过去了,战争让伊尔库茨克再一次回到了‘要塞’的定义上。 俄罗斯人男女老少全部动员,围绕着伊尔库茨克修筑起了一道道胸墙,还有宽阔的战马也难以逾越的壕沟。在缺乏重武器的草原上,当年的哥萨克人,就是依靠防御和手中的火枪,让人数远远多于自己的蒙古人,一次次的进攻全都遇挫。 一百多年前,布里亚特人与俄罗斯人的战争,就围绕着一座座木头城堡而进行着。不要说三五倍的兵力优势,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兵力优势,布里亚特人也拥有过。可手中只有简陋的弓箭和弯刀的他们,面对城堡加火枪的哥萨克,就只能徒劳的送掉自己的性命。 现在俄罗斯人能够依靠的还是这一套,只是伊尔库茨克的防御力比一百年前大出了许多。 俄罗斯人手中拿着的不再是火绳枪,而是更先进的燧发枪,他们身边也拥有了一门门的青铜火炮。 只是双边信息的不对等,注定了俄罗斯人这一次的悲剧。虽然现在的伊尔库茨克督军阿列克斯·伊格纳还信心十足,因为兵力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中国人和蒙古人的联合部队,已然不能靠近伊尔库茨克,他们即使将伊尔库茨克城牢牢地包围起来,也根本不能威胁到伊尔库茨克的安全。 只要等到外头的援兵抵到,先让土尔扈特人狠狠地消耗一下这些可恶的蛮子,然后从外东北转回的俄罗斯人汇合西西伯利亚转到的二批援军,就会让这些野蛮落后的东方蛮子知道什么是现代文明和战争了。 之前伊尔库茨克省的军队在恰克图与中国军队的一战,后者装备虽然精良,竟然有那么多的胸甲骑兵,而且全部装备火枪,但随军的并没有几门大炮。阿列克斯·伊格纳想也觉得中国骑兵不会有太多的炮火,因为从中国到贝加尔湖,中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遥远了。 要保证一支五千人成建制热武器军队的补给,那负担太过重大了。 现在中国人的表现也证实了阿列克斯·伊格纳之前的猜想并没有错,还有他们在外蒙的朋友通报的消息,这支中国军队原本配置了很强的炮火力量,骑兵炮多达三十门,但是抵到库伦的就只有十二门,另外就是寥寥几门臼炮。 对比贝加尔湖的俄国力量,遥远漫长的补给线才是这支军队最大的敌人,也是俄罗斯人最好的朋友。阿列克斯·伊格纳非常有自信可以守卫伊尔库茨克,后者可是部署了二十门火炮,火药和炮弹也相对充裕。虽然这当中很多火炮的年龄比阿列克斯·伊格纳老家那快要入土的爷爷的年龄还要大,但这并不影响这些火炮的威力。这是俄罗斯人百年来一点点积累下的炮火力量,因为伊尔库茨克对于俄罗斯绝对的重要性。 唿唿的风声吹刮着陈开山的脸庞,就像是中原春秋时间一样。他的身后长长地队伍正慢慢的向着西北方向挺进,他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几天才能抵到伊尔库茨克,但是这一仗他必须拿下。 半个月前他已经向南京发去了奏报,这一仗如果还拿不下伊尔库茨克,都不用陈鸣发话,他也无言在待在现在的位置上了。陈开山虽然在带领着骑兵一旅,但他更是复汉军的前军都督! 陈鸣称帝之后,大都督府也迎来了一次改制。除了中位又皇帝兼任的大都督外,其外还有前后左右四军都督。这可不是朱元璋五军都督府的一次翻版,因为复汉军的一正四副五个都督与朱明的五军都督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汉的大都督府,大都督统领一切兵权,左军都督为第一副手,并统辖全国陆军;右军都督为第二副手,统辖全军后勤兵工军校新兵营等;前军都督为第三副手,统辖全国骑兵事物;后军都督为第四副手,统辖全国水师事物。 因为四军都督都有表决权么,涉及到彼此军种利益的时候,想要平心静气的相互妥协是很困难的,最后还要交到陈鸣的手上,后者是不会放松一丁点军权的。 如今复汉军不仅是跟残清开战,在波将金带领骑兵介入战争之后,中国与俄罗斯也进入了战争状态。而且中俄之间双边有太长的边界线了。不仅是蒙古,还有东北和西北。 俄国人在外东北不占什么优势,但是在西北他们却有着很大的优势。 俄罗斯人现在虽然还没有征服哈萨克,但是雍正元年(1732)春,正当哈萨克草原大雪成灾时,准噶尔军队突然袭击哈萨克草原,此次袭击哈萨克草原损失惨重,地理上最靠近中国的大玉兹被完全击溃,而中玉兹的一部分部落夜在准噶尔的刀口下选择了臣服。三帐哈萨克中的小玉兹西逃到了乌拉尔河和伏尔加河下游一带游牧,地盘都要跟土尔扈特部接壤了,合着一部分中玉兹部落勾搭上了俄国人。等到乾隆五年(1740),准噶尔远征中玉兹,蒙古军队直接推进到乌拉尔河地区,中玉兹遭受沉重的打击,部分部落纷纷归属于准噶尔部,还有一部分部落随同小玉兹一块正式臣服了俄罗斯。 乾隆二十年到二十二年,清军灭亡了准噶尔蒙古,可以说是在解除了哈萨克族来自准噶尔部的威胁之余,也让俄罗斯对哈萨克生起了野望。 实事求是的说,准噶尔部蒙古虽然百年中与满清多有交战,但同时他也是遏制俄罗斯南下中亚的中坚力量,鼎盛时期的准噶尔部蒙古是俄罗斯人也不愿意招惹的庞然大物,拥有二三十万大军。这股强大的力量的灭亡葬送了佛教密宗在新疆的霸主地位的同时,还为俄罗斯人的南下铲除了最大的绊脚石。 当然,对于满清而言,这只是消灭了自己最大的敌人。战争过后,哈萨克族的三个玉兹先后表示归顺清王朝,特别是中玉兹和大玉兹与清的关系更为密切。可是这个时代的中玉兹汗王阿布赉也早早的在奥伦堡向俄罗斯帝国宣誓效忠并且获得证书。 现在满清被陈汉摧毁,俄罗斯人与满清站到了一块,这两个势力在中亚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如果复汉军的势力进入到中亚,陈鸣可一点也没把握让阿布赉汗立刻臣服。陈鸣也不敢保证阿布赉会不会知道假道灭虢的故事! 如果哈萨克人对奥伦堡的俄国军队放开了通道,或许三帐哈萨克中只有最东面的大玉兹会因为靠近巴尔喀什湖而更加的亲近于中国,但最终的后果依旧还是能给复汉军对整个新疆的控制造成极大的麻烦。 “陛下现在还没有要跟俄罗斯全面开战的准备,朝廷在北方和西北的力量还是太弱,根基太浅薄。所以陛下才会让骑兵一旅进攻贝加尔湖。” 就在陈开山带着军队一步步靠近伊尔库茨克的时候,章嘉三世也在与早一步来到承德的车臣汗车布登扎布会面。 很显然,外蒙古对于骑兵一旅这支强大武装的军队保持着一定的戒惧。对比外蒙简陋的游牧骑兵,骑兵一旅在喀尔喀蒙古人眼中完全是武装到牙齿的存在。 他们人人都有火枪,而且不少人还不止一支,很多人还配有短铳,他们还有那么多的大炮。在火力上碾压喀尔喀蒙古十条街。然而最最让喀尔喀人感到惊悸的是,他们所有的人竟然都配有胸甲。虽然很多人的胸甲只是一种覆盖着正面的半甲,但每到那支军队列队的时候,闪耀的胸甲和如墙一样推进的阵列,让所有的喀尔喀蒙古王公都心惊胆寒。 “你应该知道贝加尔湖对于俄罗斯人的重要性。那里是俄罗斯在外蒙北方冻土,沟通东西的中转站,只要陛下能抓紧这里,那就抓住了俄罗斯人的命根子,除非俄罗斯人愿意舍弃贝加尔湖向东全部的土地,否则他们就必须坐下来谈判。” 南京的皇帝陛下要握着贝加尔湖,然后让俄罗斯人退出这场战争,所以想看到那支强大的武力从外蒙古的地盘上退出去,至少也要等到俄罗斯人服软。 要不然,那就是外蒙古不上道了。 “你尽快与土谢图、扎萨克图还有诺颜部联系,让他们【汗王】尽快赶来承德。皇帝陛下已经同意了哲布尊丹巴四世的转世灵童资格。中原至少对现在的喀尔喀是没有野心的。让他们尽快赶到承德来。再有,你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去联系土尔扈特人……” 第五百六十四章 好儿子 承天元年,六月月十一日,起早朝。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躬身行礼,陈鸣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这老套的开场仪式,老套的问话模式,一切都是套路啊套路。 每一次早朝都一个样子,听着下面的大臣说着鸡毛蒜皮的事情,真的让人昏昏欲睡。那真正重要和重大的事情,各部、内阁、皇帝之间早就通了气,大多数是不会放到早朝上说的。即使是说,也是陈鸣下令直接颁旨。 就在陈鸣再一次对历史上诸多‘怠政’的皇帝表达自己无限的同情的时候,也在他觉得是不是又到了该退朝的时候,忽然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臣有本奏。” 顿时将精神有点恍惚的陈鸣吓了一跳,打眼一看,呦,熟人。刘文蔚这是! “刘卿。”陈鸣声音里透着一分跳动,精神一振:“爱卿何事要奏啊?” 眼下这御史系统还是很给力的,今年上半年,只是这南京城中被他们掀翻和撕咬的五品以上官员至少有五十个,其中两人被砍了头,五个人丢了官,还有三十余人受罚或是被记过。虽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可总体上说,战斗力很高的。而至于整个天下被整个监察院系统掀翻的官员,数额就更大许多倍了。 “臣参奏顺天府尹岳文海,以公谋私。利用职权之便,将顺天府下半年所需燃油【主要是路灯所需灯油】订单交于北海公司。臣已查证,岳文海在北海公司中拥有百分之七之股权。” 整个大殿里随着这番话都安静了下来,很多人都是面面相觑,然后一道道目光盯向了板起脸来的顺天府尹岳文海。还有的人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内阁首辅大臣陈聪的身上,可是这位王叔却是一副至不关己的神态,老神在在。这样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在场之人,不少人都知道这北海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陈聪的二儿子,岳文海的女婿,陈继功啊。这公司就是他倒腾起来的,听说背后还有皇帝内帑小金库的支持。这可是比九州商会更‘皇‘的啊。 刘文蔚这家伙真的只是要弹劾岳文海吗?他别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啊。毕竟谁也不会真的以为宋王就跟这北海公司不搭边吧? 但天底下谨慎的人总是有的,比如彭忠瑞,此时这位彭大人眼角余光盯着上首的陈聪,看着陈聪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心中总有个感觉告诉他要谨慎。这事儿搞不好还真的有别的因由。彭忠瑞很自然的用手弗了一下腰带,另一边已经踏出半只脚的陈岗,人再度收了回去。 “刘卿,你继续说。”陈汉的官职制度虽然跟以往的历朝历代都有很大很大的区别,但一些事情还是有着很浓重的遗风的。就比如这监察院的御史制度,还有这朝堂参奏弹劾重臣,这都带着满满的‘古风’。 陈鸣也没有想过一下子就建立起‘成熟’的——就像前世兔子一样的公检法制度。 “臣已查证,今年上半季,顺天府灯油皆购置苏南军民股份公司,每斤价格四块铜圆。”这价钱已经很便宜了。换算到过去也就是四十个铜子一斤,而市井街面上的都在六个铜圆上下。 中国两千多年前,春秋的时候就有了长明灯。灯蕊为石棉,灯油为海豹油或是鲸油。但是这些都太贵了,主要是宫廷大贵族用,普通百姓用的油就是炒菜用的油,如蓖麻油、菜籽油。荤油很少,烟气大味道大。猪油、羊油多是做成蜡用! 这个时代的蜡烛可不比陈鸣上辈子时候,价钱很贵很贵的【相对】。纪晓岚当初在北京当官的时候,就因为贪便宜被一个小商贩给晃悠了。他从小商贩那里卖回的蜡烛,点竟然点不着,掰开一看里头都是泥,只是在外头裹了一层羊脂。 “下半季苏南公司的棉籽油因为不愁销路,价钱提至五角纸币一斤。”刘文蔚也不是真正的傻子,知道该怎么说话。刚刚过去的五月,银行的金银纸币兑换率被调低到了一比十,在民间还是引起了好一阵晃荡的。各类物价并没有实质性的下降,可以说比起去年,各类物价都有上升。 一斤油从四块铜圆提升到五角纸币,而且人家的棉籽油还不愁销路,这完全说得过去。 因为经济波动,皇帝到六月里了才有时间要出去转转。陈鸣要去庐山熘达一圈,六月初才下令内务处做准备。 “顺天府物资处很快就与苏南公司达成了初步协议,但此协议递交到岳文海手中后,足足半个月不予批复。然后北海公司插足进来,以同样五角纸币一斤的价格与顺天府物资处进行交易。苏南公司闻声调低价格,北海公司也随之落价。后北海公司油价降到一斤四角纸币,苏南公司油价降至一斤三角九分,顺天府物资处旋即以北海公司提供燃油质量更佳为由,迅速与其签订了两年半的供销合同。” 以三年为一任的话,岳文海这吃相可相当的不好看。虽然这笔交易数额并不巨大,但影响非常的不好。 几乎就在刘文蔚话音落下的同时,殿上的诸多官员心底里已经给岳文海定下了罪。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老神在在,岳文海本人嘴角更扯着一抹讽刺的笑。 陈鸣嘴角也挂着隐隐的笑意,他甚至都没有让岳文海出面辩驳,而是直接问向刘文蔚:“刘卿确是费心了。”靠他这一张嘴几乎都能给岳文海定罪了,“但是朕不知道刘卿可成亲眼见过北海公司所提供的燃油?” 刘文蔚听出了陈鸣的一丝话中意思,可他觉得这是陈鸣在包庇岳文海,在包庇岳文海背后的陈继功。脖子一挺,就要跟陈鸣硬上两声,陈鸣接下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刘文蔚整个人都僵住了。 “刘卿可能还不知道,北海公司所提供的燃油乃是鲸油啊。” 所谓的北海公司就是以海上的捕鲸业为源泉的综合型公司,不仅有多个炼油作坊,下属的还有一个中型的罐头厂,其今年上半年才出品的鲸鱼罐头,还有风干鲸鱼肉已经进入复汉军的后勤供应系统了。 全世界有多个捕猎鲸鱼的渔场,就以中国边上的这个来说,北太平洋以勘察加和千岛群岛、阿留申群岛以南,西至日本外海,东至北美外海,那都是捕猎鲸鱼的广袤渔场,长须鲸、座头鲸和抹香鲸是这里的主要鲸鱼物种。 前世,小鬼子的捕鲸船搞得天怒人怨,他们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现在的时空,西方的捕鲸业已经开展三四百年了,17世纪内,荷兰人及英格兰人均组成庞大的捕鲸船队。到18世纪,因捕鲸船上安装了提炼炉,使捕鲸者在海上就能把鲸鱼身上最宝贵的鲸脂提炼成油,并把鲸油贮存在桶里,不必把捕到的鲸拖回岸上再加工。有了这样的加工能力,捕鲸船通常便能在海上停留四年之久,然后才带着满船货物回来。 但欧洲人的捕鲸船如今还都在大西洋一带晃荡,太平洋还是一块处女地,如果不算日本人的小打小闹外。所以中国如果这个时候发展捕鲸业,那将是一条前途无限光明的辉煌大道。 陈鸣也是看到了水师在千岛群岛,在库页岛期间屡屡提到发现鲸鱼群,这才想起了这件事。只是这种事很明显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他就交给了陈继功去处理,并出了五万块银元作为投资,占了三成的股份。 因为航程距离近,新鲜出炉的北海公司一边在造船厂下了捕鲸船的订单,另一边就着手在千岛群岛和库页岛上设立炼油作坊,还有一处位于北海的罐头厂。 他们才不会单纯的去追求鲸油,而把无数吨的鲸鱼肉弃而不用呢。 这个时代的中国严重缺乏肉食,那东西就算风干了,拉去内陆买两三角钱一斤,只要能够回人工和运输成本费,陈鸣都会坚持的做下去。未来时候这罐头厂还会开到库页岛去! “鲸油?” 满殿的惊唿声,刘文蔚更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北海公司四角纸币提供的是鲸油?胡扯吧? 拿到市场上,一元纸币一斤,鲸油也会供不应求啊。“臣,臣请罪。”刘文蔚脸色涨红,收起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刘爱卿身为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的责任,一时失察的也没什么,此事就此作罢。” 现在的御史虽然没有了‘张嘴乱喷无责任’的天赋,但偶尔参错了,也是值得原谅的,尤其是在没有造成严重损失的时候。像刘文蔚这样的情况,工作档案中都是要记录下的,到了年底评估的时候,做了错事就要自己买单了。 小则钱财损失,大的就延误了晋升。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套路,但这次套路之后,站班在刘文蔚前头的岳文海趾高气昂的从刘文蔚面前走过,眼睛都不看刘文蔚一眼。刘文蔚则就像阳痿男见到了嫪毐一样,等到岳文海走过了之后,才半抬着头,一连赤红的自己灰熘熘的出了宫。他并没有什么羞于见人的感悟。御史么,参错了人是常有的事情。可刘文蔚到底是丢了个大脸,他现在才当几年的官啊?脸皮是厚了不少,可还没有点亮‘唾面自干’和‘口蜜腹剑’的天赋点,还是有羞耻心的。 咬人不成反被人打死的御史,在新朝也不是没有过了。在史书上更是多不胜数。做御史,就要有这种‘胜不骄败不馁’的屏气。 相信刘文蔚在面红耳赤两三天后,就会重新斗志昂扬的。 …… 朝堂上这堪称刘文蔚耻辱点的一幕,却变相的为北海公司打了最好的一个广告。 当天中午,北海公司在南京的驻地,一个很简单很出招的营销公司,装修什么的还没有结束呢,就已经迎来了第一波客人,然后从第一波客人上门起,知道天黑,那里面就再也没有断过人。 都知道鲸油好,亮度高,无异味,无油烟。这东西在中国一直都是有市无价,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没有大把的鲸油来每天每夜的点。中国人自古以来就不捕鲸,市面上的鲸油要么是从国外转来的,要么就是碰巧了,赶上一头死鲸鱼。 皇宫里头更是外面进贡来的! 所以北海公司的鲸油出来后,不仅仅是岳文海主持的顺天府下了订单,皇宫更是早早下了订单,那第一批鲸油都已经送到北京去了。 所以,南京城各部衙门,包括内阁,南京城各所学院,包括成均公学,纷纷而至。 但北海公司鲸油的陡然热销并不能掩盖某些事情,陈聪一系被太多的眼睛盯着和隐隐的敌视这一事实。这中间的很多人都是对陈汉忠心耿耿的忠臣,可他们就是隐隐的‘看’陈聪不顺眼。因为这个世上就总有一个感觉:我就觉得XX对皇权有坏影响。 倒不是说陈聪就被很多人认定要‘造反’了,而是他们就是觉得陈聪权太大了,藩王太做大了,对皇权稳固不好。 “老夫树大招风啊。”自从坐上这首辅大臣的位置,陈聪可一点不觉得轻松。但你要让他辞了这内阁首辅大臣的位置,他是绝对不愿意的。谁会自己丢掉自己手里的权利?这是内阁首辅的宝座啊。 如果陈聪没有了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别看他是王叔,他是王爷,论影响力比之内阁首辅也差得远了。 “王爷,这事儿可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啊。”老等着别人来打黑枪,岳文海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掉进沟里了。 陈聪不吭声。岳文海急了,“王爷,可不能做妇人之仁。咱们要杀鸡骇猴啊!”必须给这股风气以反击,打疼了他们,才能让人长记性。 “亲家说的有理。可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动。”陈聪摇手止住了岳文海的张口,继续道:“咱们的委屈皇上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里。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好。可要是咱们一还手,那这点好就没有了。这件事儿全天下的百姓也看在眼里。你回去了立刻安排人把这件事捅出去!” “现在那些街头小报什么都敢写,就用他们的笔把这件事告知天下人。” “但是在官场上,在朝堂上,咱们继续忍。又不是没有忍过,咱们现在接着忍。忍他四次五次六次,那个时候再还手也不迟。”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陈聪记得很清楚,这是陈鸣的原话。当然陈鸣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不是用在现在这个场合上的。 等到两天后陈鼎从学校放假会公里的时候,他都已经知道了朝堂上的那一幕。 “父皇,二爷爷他们被好多眼睛盯着,这是不是就是遭人忌啊?” “为什么这么说?”陈鸣看着儿子眨眨的眼睛问道。 “二爷爷的权利太大了呗。不仅自己是王爵,还是内阁的首辅大臣,之前又一直坐镇财政部。比伪清的傅恒还扎人眼。” “都有人说要把二爷爷的内阁首辅大臣给罢了。免得他尾大不掉,势大难治。”陈鼎说这话的时候满满的嘲讽。 陈鸣也带着笑的问道:“那你觉得这话对不对呢?” “父皇手里有兵,枪杆子里出政权!” “哈哈,好儿子。这句话你要永远记着!” 第五百六十五章 穷途末路 六月的甘肃比内陆还要炎热,太阳火辣热毒,晒得人都发烫。瓦蓝瓦蓝的天空看不到一丝的云彩,太阳炙烤着大地,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 从凉州、甘州、肃州一路败逃到玉门关外的清军已经近乎于穷途末路,他们丢掉了所有的火炮,他们丢掉了全部的弹药储蓄,手中唯有的弹药就只剩下身上的这些。而没有了火药枪弹的火枪那连一根烧火棍都不如。失败的气息彻底笼罩住了西北清军,永瑢就发现,自己之前预想的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是自己把人心想的太简单太简单了。 没人会愿意跑去新疆吃沙子,就在兰州之战结束后,岌岌可危的清军确实有一段时间紧紧地团结在了永瑢的身边,可是随着复汉军在兰州止下脚步,一个冬天的时间,永瑢发现自己手下的八旗旗民赫然减少了三成还强。 甘肃偏远复杂的地理,还有民间普遍存在的大脚媳妇,都给了普通旗人逃匿的生存空间。 在穷途末路的档口,八旗旗民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新疆远远没有东北【老家】,更能给他们自信和自信。 冰雪消融,春天的气息席卷西北的时候,复汉军重新恢复了对西北清军的进攻。清军一路败退,相当一部分旗民在撤退中逃散或是被复汉军俘虏,就连他自己的侧福晋和格格都有人死在路上。当永瑢从凉州府一路败退出玉门关的时候,他手下的八旗旗民比之八旗兵数量都还要少上四五千人。 很多旗人在现在的境地下,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小命死活,但他们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存活下来,特别是自己的孩子。很多八旗旗民的逃散都是主动意愿上的,而不是被动承受的。 甘肃西部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少将雨雪,这里的春小麦歉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就是看会不会绝收了。再加上清军的搜刮和战争的影响,难民群不要太多。要不是口音的问题,八旗剩下的这些旗民说不定也跑的七七八八了。 波将金一头灿烂的金发依旧璀璨,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泽。他身上依旧穿戴着俄罗斯中将军服,光鲜整洁,头上戴着黑色的三角船帽。坐下的战马也被洗刷的光泽四溢,漂亮到极点。可是此时的波将金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和绝对的自信了! 与中国复汉军交手这么长时间,波将金不能不承认自己对中国人的战斗力严重估计错误。 不要说把清军打的落荒而逃的复汉军了,就算是满清的八旗新军,战斗力也远在他的想象之上。可自从他带领部队正式的介入这场战争,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胜利的消息。 清俄联军相对优势的骑兵部队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帮助,不管是复汉军的主力部队,还是他们的后勤运输部队,强大的炮火力量让他们变成了一支支铁打的刺猬,每每让占据着数量优势的联军骑兵望而却步。 而当他们优势的骑兵力量只能用于会战和正面作战的时候,在这个时代,骑兵最大的作用力就已经被严重的消弱了。 而且波将金没有想到的是在遥远的东方也能见到整齐的如同一排排铜墙的欧式骑兵。 中国人的骑兵数量虽然处在劣势,可他们用传统式骑兵与墙式骑兵交替使用,短距离突击,配合着火力强大无匹的陆军部队,正面作战时所能产生的威力远远比他们的人数更大许多。 一路跟着清军败退到玉门关外的俄军也士气低迷的很。所以,清军也好,俄军也罢,现在的他们都需要一个胜利。 就在南京的老百姓都在关注着自家地头的水塔的时候,就在全中国的人都在议论着专利和一百万的时候,一个热风滚滚的晚上,在玉门县城西北的英峨峡。现在这还是一片水草相对丰美的地方,出玉门县城北上木龙泉,经过英峨峡到达马鬃山,沿途上水草丰茂,可不是21世纪时候的荒凉戈壁滩。跟玉门县城西北的花牛山也不一样,后者出了玉门县城向北走,不多远土地就开始见不到绿色了。 到了花牛山,经常可以远远的看到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耸立着一棵大树,方圆十里,甚至是更远的地方就只有这么一颗耸立的树。 波将金手下的俄军骑兵就藏身在英峨峡,现在波将金的身后,伫立着一队服装不整的骑兵,他们是波将金的亲卫队。刚刚进入中国境内的时候,这些人穿着绿色的军装,头戴着高帽,腰间配着军刀、火枪和人手至少两把的手铳,堪称武装到牙齿,数目也整整有三百人。 但是现在呢?这批人总数大概就只有一百六七十人了。 虽然不想承认,波将金却预感到自己的失败。中国人统一他们自己国家的脚步不是自己可以阻挡的下的,现在的甘肃,未来的新疆。波将金知道中国还在贝加尔湖和阿穆尔河动了手脚,特别是前者,他们出动了五千人以上的骑兵部队,人人都配着胸甲。 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核心——贝加尔湖,就始终处在中国人的枪口下。这绝对是俄罗斯莫大的悲哀。 波将金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在部队退出战争之前能够打一个胜仗,给自己挽回最后的颜面。他来可是来中国镀金的,别被扒的光熘熘的一点不剩啊。 带领一万骑兵进入东方,这本来是女皇陛下让自己捞取功劳的,自己却搞成了现在的模样。波将金不知道贝加尔湖的战局现在怎么样了,西西伯利亚的援军到位了没有,又到位了多少。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眼下的战争。中国人追击的骑兵部队昨天就抵到了玉门,而他们的步兵大部队还在嘉峪关,前后拉开了二百多里路。中国人过于骄横,过于狂妄了。用他们自己的一句老话:“骄兵必败!” 一个大好战机就在眼前! “将军阁下,鞑靼人传来消息,中国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三道沟。” 一个身上带着一层黄土的哥萨克奔到波将金的面前,向波将金传达了最新的战况。 笑容浮现在了波将金的脸上,“中国人已经进了三道沟,那就让我们封住三道沟的入口。”这是波将金洗刷耻辱最好的机会。 从玉门县走三道沟去安西州,然后由安西州进入新疆的哈密,这当中虽然有着戈壁,但路都是已经趟熟的。乾隆几次派军队征讨新疆蒙回,大军都是走的这条道,也就是所谓的兰新大道。 而从马鬃山走牛兰子,到野马井,再顺着岷水到星星峡,一样可以抵达到哈密。而且沿途有水有草,并不用过安西和哈密之间的荒漠地区。 然而有一利也有一弊,路途太远了。 永瑢选择的当然不是走马鬃山,他走的是兰新大道,而且满清在新疆的基本盘也已经聚集到了哈密,准备好了迎接。 自从满清给打出了北京,满清在新疆的统治也告一完结。不要说这里的蒙古人了,就连回人也对满清磨刀霍霍。就算是当初对满清忠心耿耿的哈密王一系,这老王玉素甫才死了几年啊?那可是紫光阁绘像的功臣啊。新任哈密王萨克就要跟满清一刀两断了。虽然没有对满清翻脸不认人,却勒兵固守哈密城。拒绝清兵再踏入城中一步! 哈密绿洲是北疆的东大门,想要进入北疆,就必须要走哈密过。从哈密向西到巴里坤,满清在巴里坤设立的有一个总兵镇,然后再向西是古城,这接下来才是乌鲁木齐。再过了乌苏,这才是伊犁九城! 现在的新疆,双边就都保持着一个相对的均衡。蒙回土着心凝不到一块,虽然总体力量在清军之上,但谁也不想自己出血,别人坐收渔翁。所以到现在为止,满清在新疆的统治已经崩溃,可战争,特别是大的战争,并没有爆发。几个重要城镇还牢牢的把握在他们的手中。比如北疆的巴里坤、乌鲁木齐、伊犁九城,南疆的叶尔羌、喀什噶尔。 后世的新疆人口在两千万以上,现在的新疆在扣除掉伊犁九城的人口后,全疆则能有一百万人吗?哈密王看似郡王的爵位,统带哈密地区,可他手中的兵力总数不到一千,现在跟满清都要扯破脸皮了,总兵力也不过提升到两千上下。已经是抽干了哈密城和周边的男丁了。根据暗营对新疆人口的调查,新疆人口数量达不到一百万人的可能性很大很大。由此也可以看到当年的准噶尔为什么能牢牢地掌控新疆一百多年。 所以在这里,汉人是大有可为的。佛道也会随着移民大潮而涌入进来,还有全国教务管理局! …… 三道沟是一块相当宽阔的地带,哥萨克骑兵如果不愿意冲杀,完全可以绕过复汉军骑兵的阻截。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要防备着复汉军骑兵的斜下里冲击了。 蹄声隐隐,很快便如地底滚雷,由远而近,哥萨克骑兵出现了。他们没有胆怯,义无返顾的直冲了上来。 这支百十年来纵横欧亚大陆的强悍骑兵没有绕道。他们直直的向着复汉军队列冲来。哥萨克是凶悍的也是骄傲的,他们固守自己的荣誉,对于留守的复汉军骑兵战士的一部分人下马排出了队列视而不见,他们自己就是不愿下马作战。 仿佛大海生潮,初看不过一线,但转瞬之间,怒涛汹涌。 数百名哥萨克散乱着阵型,挥舞在手中的军刀,唿啸而来。一个声音高叫着,“勇敢的哥萨克们,为了女皇陛下,为了俄罗斯的荣耀,冲锋——” “冲锋——”至少一个营的哥萨克骑兵在纵马驰骋!哥萨克的百夫长们勇敢的冲在最前。 黑色的披风,疾驰的骏马,雪亮的骑兵刀,这就是哥萨克。 “乌拉——” 呐喊的口号声在哥萨克中叫响。 对面的复汉军骑兵却丝毫不为所动,一个上士军官立在马下骑兵队伍侧前,高声叫道:“前排跪姿射击!” 第一排的士兵唿拉单膝跪地一片。托枪,抵肩,手指搭上了扳机。前一排成跪姿射击姿势,后一排成站姿射击姿势。 “瞄准。” “预备!” “放——” 当哥萨克已经近到了一百米的时候,枪声骤雨般响起,密集的子弹横掠出去。 冲锋的哥萨克骑兵好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一时人仰马翻。 然而哥萨克们并不畏惧,犹似一头受伤的野兽变得更加凶猛了。高唿着‘乌拉’的哥萨克骑兵们,战马奔驰的速度更见疾快,军刀挥舞的更快。 百步距离时,装弹完毕后的两列横队再次打出了一次齐射。虽然他们中间也有被哥萨克骑兵用火枪打到的。后者已经冲到了近前! 所以他们的这第二次射击也让哥萨克骑兵人仰马翻的更多。 “杀啊——”复汉军后排的骑兵队伍出击,在哥萨克骑兵就要冲到下马步兵跟前的时候。双方骑兵猛烈的撞击到一块,战场上人仰马翻中立刻响起了一片的惨叫。然后下马步兵整齐的收起火枪,快步返回后头的战马停留处,翻身骑上自己的战马。“弟兄们,跟我冲啊……”上士挥舞着马刀高叫着,一个个士兵挥舞着马刀毫无畏惧的冲上战场。 白刃交格,人血飞溅。激烈的厮杀中手枪声不时的响起…… 董威很快就收到了身后传来的消息——大批的俄国骑兵突然袭击了留守三道沟入口的队伍。很快的败退的部队的报信也送了到,冲杀而来的俄罗斯骑兵并不是只有哥萨克,还有更多地鞑靼骑兵和俄罗斯人,留守的骑兵营只能后撤。 复汉军追入三道沟的部队当然就是骑兵部队了。 复汉军大部队作为一支严重依赖火力的部队,那么自然这支部队也是严重依赖于后勤的。在现在的甘肃正在大搞赈灾的情况下,复汉军距离兰州越远,行动力和速度就越见低缓。能够对清军保持压力的部队只有骑兵! 董威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套了。可他并不担心,玉门县里一个兵都没有,追击部队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三道沟里,只要他们做好防护,下马作战,就清军和俄军骑兵现在的攻坚能力,完全没有威胁性,他一点不怂。 是,前头的清军主力在封住了三道沟的出口,清军虽然没有火炮,但依靠他手里的这一个加强团的骑兵部队的力量依旧难以冲开。可话说他们队伍的任务也不是击溃攻击清军跟俄军啊,他们的任务只是粘住清军,不让他们熘得太快。 现在的架势是清军俄军要坑他们一波,那就简单了,耗呗! 这个地方属于疏勒河中游的冲积平原区域,地形相对平坦、分为戈壁带、低山丘陵和洪积冲积平原,疏勒河的多条支流竖穿境内,所以才有了三道沟的说话。 身后被俄国人堵上了,在这个地形中,要转身离去确实是很难了,河面又没有结厚厚的冰,也没有一座桥梁。但是对方要进攻也同样有妨碍啊。 “命令部队转入河边,全力防御!” 董威现在手下的兵力只有两千多人,这是一个加强团。要是跟清军俄军死磕,那纯是找死。但是这些人说起来了,依靠着手中的步枪来低于进攻,再有骑兵小规模反击,两千多人被吃掉可不容易。 而随着董威的一声令下,一支支工兵铲被士兵握在了手中,骑兵也是有工兵铲的,可以快速组装的工兵铲在更多地时候都是作为骑兵战士们吃铁板烧的工具。 沿着河道,一个个防御阵地或是一条条沟壕就在快速的修筑着。而在这些人的外围,一个个小型的空心阵配合着炮兵和列兵线,再加上严阵以待的骑兵,像一道耸立在海边的巨岩,经受着冲冲海浪的日夜冲打。 “亲王殿下,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疼痛的教训。否则中国人一定会追在我们后面杀入新疆的……”即使这个‘教训’也会让他们自己付出惨重的伤亡,波将金也在所不惜。 永瑢眼睛里闪着寒光。 战场上,俄罗斯人已经开始进攻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哎呦,我的头! “进攻,进攻——” 永瑢的怒吼声中,波将金的咆哮声中,一波波的八旗与俄国士兵洪水一样冲锋进来。这样的伏击战,第一天时候清军与俄军的士气是最高的。他们要趁热打铁! “轰轰轰……” 随军的几门骑兵炮在喷射着炮弹。董威手里握着一把刀,就站在炮兵阵地的后面。 炮弹并不密集。可是对面的敌人一门火炮都没有啊,空旷的战场就像一个烫红的大铁锭,不断的接受重锤的一次次敲砸。那炮弹每一枚落上去就一声轰隆重响。 “发射——”炮兵中队长的面色丝毫不动,语声沉稳如山,那一枚枚的炮弹像是根本没有打到他心上。 随后火枪打响,然后还有中国士兵那雨点一样密集的手榴弹。 但是死伤了一地的俄军士兵依旧高喊着‘乌拉’,冲击复汉军的前沿阵地。这个时候他们士气高昂,因为中国士兵这头狡猾的猎物终于上了圈套了。他们很清楚这个时候中国人的防御力是最差的,这些中国骑兵都携带的有工兵铲,只要给他们一夜的时间,他们就能在河畔边完成一个绝对有水准的防御阵地。 一波波的俄国骑兵就像是吸铁石一样,吸引着所有的火力。轰轰爆响的炮弹不断地落在他们中间,残肢断臂血染沙场,支离破碎的尸体伴随着碎掉的步枪,洒落的到处都是。 波将金把手中的望远镜都要捏碎了。手榴弹的爆炸只能让他脸色变青,可骑兵炮霰弹的发射就让他心头滴血了。 “俄国士兵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宝贵的,不能无谓的浪费。”波将金睁大自己的独眼看着脸色僵硬的永瑢,“亲王殿下,你应该下令八旗后续部队跟进了。” 人,既然已经死了。那就要让他们的死,变得更有意义。 俄罗斯人已经引爆了复汉军的反击,八旗也要上了。 …… 六天后,两只信鸽前后间隔了一个小时候,从三道沟升上蓝天,飞往了甘州,从甘州飞到了兰州,从兰州入西安,再从西安到鲁山…… 信鸽所携带的并不是特别详尽的情报,只是一次简短的军情简报。 被堵在三道沟六天时间的骑兵部队解围了,他们安然的返回了空荡荡的玉门县城,虽然董威所部损失挺大,但是战场上遗留下的一具具俄国人的尸体,一具具清军的尸体,无不表明这场战斗真正的胜利者是谁。 早就被复汉军打的一门火炮都没有的清俄军队,在董威指挥着手下从攻击100防御10的骑兵部队转成防御100攻击50的步骑混编部队后,他们老鼠拉乌龟无处下手了。后者就变成了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牢牢地守卫着防线阵地。 无论清俄联军是夜间人潮汹涌,还是白日里铁骑唿啸,复汉军就像一块屹立在海边千百年的礁石,任凭千军万马如一道道波浪不断的拍击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再大的天崩地裂的吼声,也只能在礁石身前撞得粉身碎骨。 当复汉军的步兵主力逼近到玉门的时候,清俄军队纵然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撤退了。 陈鸣当然记挂着西北的战事,就像他时刻把东北和贝加尔湖的战事记挂在心里一样,可是说真的,他觉得复汉军在西北的战局完全没有崩的可能。就跟当年常凯申接到胡宗南夺取延安的消息后的心情一样,西北大局已定。满清残兵,釜底游鱼,翻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在外在表现上,他更关注贝加尔湖战事。东北战局具次,西北战局再次。而至于中原内陆,还有朝堂之上,陈鸣发现了一个很不好的现象,皇朝内陆对于战争的热情正在迅速下降。 东北之战和西北之战还好一些,贝加尔湖的战争在很多人眼中完全就是一朵浮云。 “俄国人口中的贝加尔湖,就是当年的北海,就是当年苏武牧羊之地。现在很多人对这里不了解,不以为然,以为是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这是你们宣传部门的失败!” “什么是宣传?”现在的陈汉不需要去统一阵线,但陈汉需要让治下的国民认真的意识到土地的重要性。“自古以来”是一个很好用的招牌,但实际价值也必须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不然就没人把土地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所在。 就像当初朱明放弃了交趾,看似为当时的大明填补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可事实证明,一个交趾,半个安南,或者说是现在的北郑地区,一年的生产粮食足可比拟一个湖南。这是多么巨大的粮食产量啊?又是中国多么巨大的损失啊? “宣传部门要加紧对贝加尔湖和外东北地区的宣传,包括库页岛。” 中国人就是太实惠了,当一件事上他们觉得吃亏的时候,这件事的未来就是有再多的光明,中国人也不会去爱了。 盛唐对朝鲜半岛的经营是如此,北宋放交趾也是如此,大明对东北的经营,对交趾的放弃也是如此。 “偏远陋地,民多生乱,靡费军饷,不如弃之。”都他么是这么想的。 虽然在今后的很多年里,外东北和贝加尔湖对于诸多的汉人来说,那确确实实是苦寒之处。毕竟这个时代的科技与21世纪的科技相差太大太大了。 刘文苦着一张脸退出了皇宫,外东北和贝加尔湖,不,现在那里改叫北海了。那么个靠北的地方,不要说在普通百姓的脑子里是苦寒之地,是鸟不拉屎龟不下蛋的鬼地方,就是在刘文自己的脑海里那都是一无是处的烂地。估计也就是外蒙的那群蛮子会绝对那里是风水宝地了。 满清流放人,也只是流放到宁古塔,而宁古塔才到哪啊?比起外东北可靠南多了。 而至于俄国人又为什么那么喜欢贝加尔湖和外东北,这不正好说明俄国人的地盘那是蛮夷疾苦之地,比这些破地烂地还多有不如…… “唉……”刘文觉得自己的脑袋大了三圈,但他必须把这事儿漂漂亮亮的给完成了。可能这也算是一次转移话题了。 最近些日子,南京城里前段子突然有些不好的流言在传播传散,是关乎宋王殿下的。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但那真的是把南京城的一滩浑水搅得更混了。 宋王一系本来受了委屈,是被大气候同情的一方,可这么一来就又变了味道了。 刘文是一丁点都没有发现宋王有散播小道消息的举动,而照他这半年里的行为作风,这事儿还真不见得就是宋王做下的。但在民间,他的声望可就免不了受损了。这个世间多的是以讹传讹之辈。 …… 上海港口。 经过一个月的隔离,从瑞典而来的移民们终于可以自由的走出隔离区了。他们以家庭为单位,乘坐上专门派来搬运行李和载人的马车,来到了各自不同的岗位。 就比如埃克达尔,曾经的他是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拉尔森中学的一名化学老师,现在的他还是一名老师。但教书育人的位置,却是在去年刚正式挂牌的,位于上海这座正在走向光辉的港口城市的华东高等师范学院。他是这所学院外聘的第五位老师,一名化学讲师。 作为一名外聘讲师,一个有着很不错的汉语能力的外聘讲师,埃克达尔的薪水很高很高。至少在他眼中,在一个曾经的中学老师眼中,是很高很高的。他相信凭借着自己的薪水,他完全有能力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过上富裕的生活。 “埃克达尔先生,这就是你选中的房子。这是您的钥匙。”一处独门独院,主体建筑是一栋两层楼房的房屋跟前,学校后勤的干事在打开大门以后,正式的将钥匙转交给了埃克达尔。 “校内或是校外的供销社、商店都有新锁买,你可以自行购买几把崭新的锁具。” 两层高的小楼要比埃克达尔在斯德哥尔摩的‘家’大多了,在这里,他也永远不用再发愁被房东找上门来要房租的苦恼了。只要他在这所学校任职满十年,这栋房子的产权就一切都是埃克达尔家的了。 在隔离区的时候,埃克达尔和妻子丽贝卡就选定了这处房子,虽然从今天以后他们需要每个月支付十二元纸币的费用,大概相当于六七个瑞典克朗,对比那个时候埃克达尔每个月只有十五个瑞典克朗郎的薪水,这绝对是一笔他们无法承受的开支。但是在这里,十二元纸币小菜一碟。 埃克达尔每个月的薪水加补助,不算那些物质,只说可以拿到手的纸币就可以超过一百五十元。用十分之一不到的薪水来换取一家人一个宽松的生活空间,这太值得了。 埃克达尔与丽贝卡可是有着四个儿女的。 …… 朱世海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很难说他们两个谁对谁错,因为他们俩都有错。 一个人喝醉酒了逗人家小娃娃,吓得小孩哇哇大哭,他自己则乐的哈哈大笑。这样的人活该挨揍;另一个则只看到自己孩子‘受欺负’,就鲁莽的拎起门杠子一下子敲到了那醉汉头上,打的人头都破了一个窟窿,怎么说都有点过激了。 醉汉现在的酒意早就醒了,头上还缠着一层层的纱布,殷红的血迹从伤口里渗出来,在洁白的纱布上印下了一个圆圆的太阳。他不愿意,他很愤怒!“凭什么敲我啊?我不就是逗苦了小孩吗?至于吗?”醉汉已经忘了自己威胁小孩要把他卖掉的话了。 醉汉怒气勃发,对着对面的人怒目而视。而对面的那人显然也是个暴脾气,爱护孩子,打出去的那一杠子根本没让他出气。俩人是顶牛呢! 作为一个胸怀大志的法律工作者,现在南京下关法院的一个民事法官,朱世海很头疼。“别嚷嚷。这是你嚷嚷的地方吗?你还威胁人家小孩要把人卖掉了呢?”朱世海觉得这《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里也要给言语威胁做个规范。说话也是要负责任滴。 朱世海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在成为律师和法官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法官,更选择了事多事儿麻烦的民事法官。因为他的那个恢弘的志愿,他不踏踏实实的深入到工作当中去,又如何能弥补上那一个个法律上的漏洞呢?就比如现在。眼下《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上就没有对言语威胁构以规范。 朱世海往太阳穴上抹了点清凉油,那种清凉刺激的感觉立刻让他精神一振。这是太医院制成的新生产品,从去年正式投产以来,一经销售,广受好评。不仅仅是军中,就是民间,也打开了销路。 虽然这清凉油可以治蚊虫叮咬,可对于朱世海来说,他现在随身带着一盒,更多地作用是抹太阳穴的。没有真正进入这一行,那就不知道朝廷的条条框框下,做一个合格的法官,就不要说优秀了,只是说合格,会有多么巨大的压力。民事案件的纷繁复杂,不是其中人是不能感知的。 朱世海眉头上染着一抹疲惫,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或许在普通人眼中,法官是一种高尚又风光的职业,非常非常体面的事儿。因为在很多人眼中,法官代表着就是‘判案’,代表的就是权利。 朱世海不仅仅是一位法官,他还是法科的进士,周围人投过来的羡慕的眼光曾经也让他骄傲和自豪。但很快的朱世海就不骄傲了,因为他发现‘法官’这个职业之所以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和尊敬,不是因为‘法官’代表着‘法’,而是因为‘法官’代表着‘权’!这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苦涩在悄悄弥漫。 他曾经发誓,要把所有法律法规上的漏洞全给堵上。他愿今后天下再无自己这般有仇而不能报之憾事!可现在的他觉得,只要老百姓怕权利更甚于怕法律,法律上最大的那个漏洞自己就永远也堵不上…… 当初永靖镇的那一幕幕,何尝就没有一个‘权’字在当中搅合呢? 但是怎么能让百姓怕法而不是发权呢?朱世海还在苦恼之中。 “朱法官,朱法官……” 朱世海被叫声从臆想中惊醒,立刻就发现眼前一张怼着一张大脸,“什么东西!”被吓了一跳的朱世海下意识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哎呦,我的头!”下关法院民事调解室中响起了一声惨叫。 …… 南京城里热的人汗流浃背,大老北头的贝加尔湖旁边,一片如春的气息。二十度的日最高气温,凉爽的风,这里果然是一处天然的避暑圣地。 伊尔库茨克省在中西伯利亚高原南部,贝加尔湖以西。 时间在六月里走过了小半,复汉军也已经完全清楚了俄军在城外的一系列防御阵地和工事。 本着好钢用在刀刃上的老话,复汉军在这个期间没有动用任何型号的火箭弹。完全是依靠火炮和臼炮的力量,配合着马下骑兵的进攻和马上骑兵的反击,当然还有那么多的蒙古人,并没有付出太多死伤的就扫荡了伊尔库茨克南方全部的外围。 这个时候,战斗才真正的开始。 复汉军暂停了攻势,在夜色中靠着伊尔库茨克修筑起了多个炮兵阵地。第二天天亮后,一门门火炮顶着俄军炮火的轰击,进入到炮兵阵地当中。 一整天的炮击结束。 城头上,阿列克斯·伊格纳举着望远镜都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的复汉军部队。那大红色的军装与英国人的龙虾兵十分相似,只是对比英国人的双排纽扣军服和白色的袖口、背带以及裤子,中国人却是完全的红色。而且与这个时代欧洲军队还有一点不同的地方是,中国人军队的裤腿全部都用布带紧紧地扎着。 伊尔库茨克的城外的胸墙全部被摧毁。阿列克斯·伊格纳还记得昨日那场激烈的战斗。当太阳西落,夜幕就要降临的前夕,高喊着“万胜”的中国士兵门在炮火的掩护下,握着雪亮的军刀,挺着上好刺刀的火枪,直潮水一样湮没了伊尔库茨克城外的战壕。 阿列克斯·伊格纳清楚自己对手的打算。中国人是想用自己的兵力优势,还有绝对占据着优势的装备——他们的胸甲,来击溃前沿阵地的守军,彻底扫平俄罗斯人在城南的一切工事。 那是一场激烈的拼杀。 守在战场上的俄罗斯人进行了应用的反抗,包括哪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复汉军二度进攻贝加尔湖的时候,俄罗斯人全民皆兵了。没有办法,人数上他们的劣势太大,阿列克斯·伊格纳必须集中所有的男性,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强的战斗力。 城外足足一个连的俄罗斯士兵和大批拿刀持枪的民兵倒在了血泊中。 “啪啪——”乌拉和万胜的呐喊声焦灼激烈,人的惨叫夹杂在轰隆的炮声和枪声中。 阿列克斯·伊格纳并不知道,他的对手,陈开山在那个时候就眉头紧锁的立在距离伊尔库茨克不足五百米的位置,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战场。 那时战场上的枪声持续的传来,前线撤下的伤兵越来越多很多,陈开山亲眼看到两名复汉军士兵从两边搀扶着一个胸部中弹,鲜血染红衣襟的蒙古伤员,从衣着穿戴上看,那人应该还是一个贵族。 胸部的伤痛使那人难以难忍,左边的复汉军士兵用左手捂着他的伤口,也堵不住有鲜血不停地溢出,流淌到地上的青草上。 那一仗完全就是拼。 而胜利当然就属于本钱更雄厚的中国! “通知火箭部队。让他们从今夜开始,在城外布置发射阵地。注意安全!”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世界鸿沟 西伯利亚的面积远远超过俄罗斯在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以西的土地,这片地区的大小可以与现在的整个中国媲美,只是这里太荒凉了。俄罗斯如果有十分力气,西伯利亚顶多算是一分!这还是因为经济而不是军事! 而俄罗斯人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力量如果也只是‘一’的话,那么他们在贝加尔湖以西地区的力量就是三或者是四。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俄罗斯人很难集结千人以上规模的军队,但是在贝加尔湖以西的诺亚尔斯克、库兹涅茨克等等,要集结起一支千人规模的武装力量,困难度虽然依旧很大,但已经在可完成的‘红色警线’之内了。 单纯的从人口来讲,这些地方是不比伊尔库茨克逊色的大型聚集地。 所以,陈开山的作战对象并不是单单的一个伊尔库茨克,而是整个俄罗斯的西伯利亚。他的作战任务也不是单纯的摧毁伊尔库茨克,而是要围点打援,敲掉俄罗斯人在东西伯利亚的所有机动力量。 …… 夜间,大炮的轰鸣声在奏响。复汉军的火炮不紧不慢的轰击着伊尔库茨克。炮手们也不知道自己打出的炮弹究竟会落到了那里,反正只要打在伊尔库茨克城内就成。 复汉军的进攻一直都很有耐心,并不猛烈。之前城下的那场搏杀战只是不多的几次小高、潮。更多的时候复汉军都是用炮火慢慢的摧毁俄军工事,然后用优势的兵力逼迫俄军守卫士兵不得不撤退。 他们虽然只有十二门火炮,可是这十二门火炮却有着比俄罗斯火炮更远一些的射程,也有着相对充分的弹药。而且俄罗斯人的炮弹全部是老式的实心弹,只要做好炮兵阵地,在炮位周边堆好土袋和柳藤框,很少会有大炮在对轰中受损的。至少到现在为止,俄国人还没有打出精准到极点的一炮,正好命中复汉军的炮车或是炮管的。 而复汉军打出的炮弹除了开花弹外,也有很多的实心弹。特别是今天对着伊尔库茨克展开的炮轰,那实心弹被烧得炙热后打出去就变成了炙热弹和纵火弹。而伊尔库茨克的建筑,不管是住宅还是别的什么,几乎全部都是木质建筑…… 如果不是俄国人早有防备,就今天的炮轰,就足以让伊尔库茨克吃上大亏,整个城市在火焰与大风中化为灰烬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城里的俄国人已经给搞得焦头烂额了。 陈开山站在贝加尔湖边。夜色中的贝加尔湖就像一位深邃的老者,静静的沉睡在晚风里。水浪一波又一波的拍打过来,像是老者的唿吸声,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陈开山脚下是一个简易的码头,复汉军兵临伊尔库茨克之后,就着手修建起了这个小口岸,不为别的,只为从水路上监视俄国人,另外就是捞鱼,能捞一点鱼就能省下一点补给不是? 苍茫的天空与浩瀚的湖水相接于一线,每当太阳升起和黑夜降临的那一刻,陈开山就会站在水边遥望着那水天相接处。这会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因为一切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后方一支支运输队伍在源源不断的向骑兵一旅输送着一切,在不惜代价的向骑兵一旅输送着一切。都不会有人想得到一支运输队,一支三四百、四五百大车的运输队,最终能够给骑兵一旅输送的补给连一百车都没有。 因为更多地大车中装的是粮食和豆料,马匹是不能只吃草就奔突数千里的。那样的话,就是最耐操的蒙古马也一样要完蛋大吉。 所谓的几百辆大车中,绝大部分装的都是运输部队的食物和马匹的精细料,甚至直接是水车,扣除掉往返路上的一些消耗,还能剩下多少的运载量给骑兵一旅呢? 陈汉现在已经‘取得’了大半个内蒙的支持,可是蒙古人才几个人啊?茫茫的蒙古大草原又是多么的大啊,这里团一级建制的运输队才只有两个。除了绥远的第五团外,就只有驻扎在承德的第二团。其他几支运输部队都是营一级的建制。 那就是因为耗费太大。 往来撸一拨,人还能坚持的住,马就不行了。不好好的养一养,绝对是废。所以一个运输团储备的马匹,那就是一个外人无法想象的数目。也就是这些马的质量不需要太严格。 这就是骑兵一旅眼下的补给线,这就是这场战争中陈汉的开销。 骑兵一旅五千多人的军费寄养,比一个完完整整的整编师还要厉害。 伊尔库茨克城中俄国人的军力有多少,陈开山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体上的了解。——正规军加哥萨克加民兵,不到两千人。好多个不同地段和时间俘虏的俄国人都交代了这个问题,得到的数字虽然有很多不同,但大体上都在两千这个点上起伏。 但是对于西面的俄国人将会有多少的援兵下一波赶过来支援,很多俘虏根本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或者即使回答了,也明显是在胡咧咧。 每一个被俘虏的老毛子,首先就要被棍棒狠狠的痛殴一顿。对于那些死硬分子,陈开山的做法就是把人教给布里亚特人,让所有的战俘都睁大眼睛看着一个雄壮的斯拉夫人是怎么的在一群布里亚特人手中变成一堆碎肉或是一堆肉糜的。 这对于所有被俘的战俘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威慑。别以为老毛子就硬就刚就不怕死,二战时候都被俘虏了多少人了,事实证明他们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一样是软蛋。 战斗到现在,俄国人死伤被俘的也有四五百了吧?那么伊尔库茨克城中就算是有一千五百人。算上东西而来的援军,陈开山这一仗并不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之所以显得他轻松,完全是因为战争局势对于他太有利了。俄国人的兵力总体数量并不弱,可是这些人却需要穿过几千里路,走上几个月,赶过来,赶回来支援伊尔库茨克。这能跟守株待兔的复汉军相比吗? 而且随着骑兵一旅对伊尔库茨克攻势的拉开,越来越多的蒙古部落迁移到了贝加尔湖南端,这些人的出现不仅为骑兵一旅提供了一大波民兵,也给骑兵一旅的食物保障加了一道安全阀。 放到了北边的骑兵部队前锋已经跟土尔扈特部的骑兵有了碰撞,陈开山对着天上的月亮长长的吐了口气,他不知道土尔扈特人究竟会作何选择。 陈开山看远方的天空,看着近在咫尺的贝加尔湖湖水,目光在幽深的湖水与黑色的夜幕之间徘徊。没人打搅他! 外人的眼中,陈开山是在思考。 月光照撒在贝加尔湖清澈的水面上,只有片片银鳞样儿的闪光闪烁其上。那是月光、星光,和附近军营的火光。 静谧的夜色很温馨,没有路灯的路很自然,如果没有大炮的响声…… 但陈开山已经决定日后在这里要买块地了,建一处宅院,夏天的时候过来避暑,比承德都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那时候没有了战争,在这朦胧的夜晚里,人与夜空与广袤的水融在了一起,那种清瑕自在的味道儿必是极享受的。听到轻轻地风声,听到波浪拍打岸边的哗哗声…… “军队里有很多人对我坐上这前军都督的位置是不满意的。” 不管是骑兵部队在复汉军中的地位,还是他们在复汉军一路走到现在陆续立下的功劳,不要说跟步兵相提并论,就是水师也能甩开他们一条街。而复汉军的诸多战将当中,甭管是战功还是资历,超过陈开山的也是不少。 “要坐稳前军都督的位置,我就必须要有说得过去的战功。打铁还要自身硬。眼下的贝加尔湖之战只是一个开始。” 陈开山脸上全是坚信的神色,虽然陈鸣没有给他透露给什么,可一些事情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陈汉未来在陆路上的大敌就是这个俄国,不光是现在的北方,还有西北,对比东北战局需要有水师、步兵的帮衬,这隔着整个蒙古的北方战场,还有更加遥远的西北战争,那就全是骑兵部队的游乐场了。 眼下的贝加尔湖,就是吃席的头一道大菜。如果搞砸了,那影响到的不仅仅是一个陈开山,更是整个骑兵系统。他也就真的没脸再在位置上待下去了。 当然,陈开山也感觉到自己的胃口在一点点扩大。这不是他自己要扩大的,而是陈鸣一块接着一块的肥肉扔过来,把陈开山的胃口给撑大了。 要是整个北方战争和西北战争全部以骑兵为主战兵种,那骑兵部队的规模要扩大多少倍啊,他们的影响力又要上涨多少倍啊? 那时的骑兵部队与现在的骑兵部队完全会是两个样子。是整个兵种整体的升华,质的改变。 虽然陈开山清楚这会是一个相对漫长的时间,复汉军需要在北方和大西北建立起自己的屯兵基地,需要有军工设施和大量的弹药物质储备。然后才能与俄国人大打出手。而在此之前,大局还是安稳第一的。 俄国人很清楚贝加尔湖的重要意义,所以他们也很坚定的把这一战撑到底。就是不知道圣彼得堡会不会派来军队增援?复汉军在欧洲的情报还严重落后。听说皇上已经准备在欧洲设立一个驻欧办,明面上归属于外交部领导。 任务是就像过去的同乡会和会馆一样,除了官方的一些责任外,比如哪国的国王过生日了,王子公主大婚了,什么的,他们都要送去一份厚礼,而且是中国放到欧洲的一只眼睛,盯着欧洲各国关系的变化,盯着欧洲一些新科技成果的出现。然后就是民间,就是为了维系、团结、和睦在欧华人的关系,沟通彼此之间的联系,为在欧华人排忧解难,也会维护华人在欧洲各国的合法权益等。 可是暗地里,就是欧洲人也不会相信,这个所谓的驻欧办会没有中国那可怕的,有组织,有势力的情报力量的渗透。 陈开山现在对于俄罗斯的所有反应就都是一抹黑。如果他知道俄罗斯现在对于中国的态度和对于战争的态度,他心里就会更加的有谱。 黎明前夕,一晚上修整好的两个火龙弹发射阵地里,四枚小型的火龙弹点燃了引线。 呲呲的火花闪耀中,在距离黎明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四枚小型火龙弹坠入了伊尔库茨克,巨大的轰鸣声让阿列克斯·伊格纳一下子就从睡梦中醒来。然后他看到城中一处储存燃亮的仓库正在燃烧着熊熊火焰。 “阁下,中国人发射了一种超大威力的爆炸弹,还具有十分强烈的燃烧特征,第17号仓库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我为什么没有听到炮声?” “应该不是大炮击发。据守夜的军官汇报,他和手下的很多士兵都看到城外漆黑中突然亮起了四道明亮的火焰。然后就是急促的尖啸,四枚爆炸弹就像弓箭一样急速的射了过来。 它们的后面喷射着火焰,十分急促,在黑暗当中十分清楚!” 老毛子不是当初的清兵,看到火箭弹后他们虽然不懂得具体的细节,但脑子里的知识能够告诉他们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玩意。 “这应该是一种用火药做推动力的大号爆炸的。” “爆炸威力十分的巨大。在广场上,就在伊凡诺夫的雕像东南方不到二十俄尺的地方,一枚爆炸的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此刻复汉军架起的一座瞭望塔上,陈开山望着伊尔库茨克正在燃烧的熊熊烈火,嘴角挂起了一抹舒心的微笑。要不是需要用伊尔库茨克来勾引俄罗斯的援军,他早就用火箭弹炸平整个伊尔库茨克了。 库图利克,贝加尔湖畔的一处哥萨克村落。 当策伯克多尔济带领土尔扈特部骑兵抵达到这里的时候,这个村落已经看不到一个哥萨克人了。他们要么逃到了更北方,要么就逃入了伊尔库茨克。 策伯克多尔济用手撑着脑袋,整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着,房间中只有一律昏暗的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策伯克多尔济对着自己信仰的佛祖祈祷,祈求佛祖给自己以指引。 中国人并没有在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时候围歼了自己,而是给自己递来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决定着土尔扈特部落命运的信啊。 中国人想要土尔扈特人作为他们的内应,在未来的时候,在他们杀入俄罗斯人地盘的时候,像一座积蓄了多年力量的火山猛烈的爆发出来。而在此之前,土尔扈特部必须深深地潜伏在俄罗斯,给复汉军传递情报,给复汉军收集一切可以收集到的情报。 汉人这是在拿土尔扈特部当棋子,而汉人对土尔扈特部的回报就是,在未来的时候,他们不管是回归蒙古、新疆,还是要一直呆在伏尔加河下游,或者去中亚,都可以得到陈汉最好的待遇。甚至他们还有可能获得成立自治区的希望…… 在未来的时候,陈鸣可是希望能用蒙古人在东西方世界之间划开一条隔离带的。 不管是天方世界,还是一神世界! 第五百六十八章 秦淮河上 清晨,东方的太阳向大地洒下了绚丽的阳光,整南京城的上空都漂浮着缕缕炊烟,让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 在朝阳的万道霞光中,端着一碗刨冰一口气撸完的陈鸣一点都感觉不到早晨的清爽,顺带着对身边露着一脸垂涎之色的陈鼎也视而不见。这南京真不愧是后世大天朝的火炉啊,夏天实在热的一逼。 “陛下,车架已经准备好了。”李小妹的声音传了过来。 “走,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咱们就走人。”陈鸣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明汗,这大早上就不能在外头待了。所以啊,还是早点的走人的好。虽然他要是进了屋内,有冰盆和吹风机,陈鸣是绝对感觉不到热的。但他不就是想转一转,有点静极思动了么。他在南京都过一年了! 到江西去,去庐山转一转。 只不过老太太是真的没有到处乱逛游玩的心了,就愿意安安静静的待在皇宫内,没事儿找几个当初的老姐妹,或是小儿辈的唠唠嗑说说话…… 马车从皇宫大门驶出,陈鸣人在一丝儿不透的御驾当中,跟老婆儿子下着跳棋。这辆规格高大上的御驾里就只有陈鸣、李小妹和他们的一双儿女,小丫头还在睡觉。 在这辆御驾之后,还有皇后的凤辇。龙车凤辇当头,底下的就是一连串的后妃乘坐的皇舆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三千禁卫军的拱护下,在上千侍卫、宫女、太监的前后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开到了下关码头。 而此刻大批随驾的亲贵重臣早已经抵到了码头,按照身份高地,整齐的站在左右。无数警察和士兵将整个码头控制的严严实实,而江面上大批的御船也在准备着。 “嚯嚯,看到了吧。这就是中国皇帝出行的派头。我们真幸运,碰到了皇帝出行!” 长江江面上,一艘被警卫船远远隔开的客船上,来自慕尼黑的格奥尔格手指着旌旗招展,人山人海的南京下关码头,大声的招唿着身边的埃克达尔。他的旁边还站着来着伦敦的库比埃,这三个人正在一艘上海驶往武汉的客船上,三个人的目标当然不是武汉,而是来南京参加五天后的汉语特等考试的。 在刚刚‘开放’的中国,‘特等’级别的汉语考试已经是十分罕见的一个等级了。上海市只有高等考试,要更上一层楼的特等汉语考试和最好的专精,那就需要人来到南京了。 格奥尔格与埃克达尔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关系自然很好,库比埃却是上海海事学院的外聘老师,之前格奥尔格的中等中文考试就是与库比埃做的前后桌。埃克达尔通过格奥尔格这个‘桥梁’,跟库比埃也算是认识了。 “非常壮观的出行。巴伐利亚公爵的气派与中国皇帝相比,就像一个小学生对比大学的教授。”格奥尔格的性格有些出乎埃克达尔的意料,他非常热情,嘴巴也非常爱说,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德意志人,而更像是意大利人或西班牙人。 来到中国虽然还没有多久,但已经个格奥尔格混的很熟的埃克达尔直接对他的话翻了一个白眼,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之情。“巴伐利亚公国只是神圣帝国中的一个小国,而中国几千年来一直是东方世界的主宰,巴伐利亚公国与中国的国力对比,也是一个小学生与大学教授的差距。这两者之间不存在对比性的好吧?” 埃克达尔来到中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就是在隔离区的一个月,他们也有报纸可以看。埃克达尔至今还记得自己看到谋篇报纸上说的——中国有两万万人口——时候的震惊。 埃克达尔已经把中国想象的足够强大了。可事实上的中国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许多。 两万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啊?尤其是这两万万人当中至少有98%的人口是来自同一个民族。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如果瑞典人有两个亿人口,那就不是他们被沙俄一次次羞辱,而是瑞典轻松的痛扁斯拉夫人了。 但真的就是真的。在得知这一消息确确实实为真实的之后,埃克达尔人都懵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民族的人口可以比整个欧洲的人口都要多的民族是什么样的民族。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以如此这般伟大的一个民族为主体民族的国家必然是一个伟大又强大的国家。 在随后的日子里,埃克达尔突然对中国的史书产生了兴趣。而他也赶上了好时候,在文教部的主持下,一大批史书被演绎成了白话文,已经出版刊印了。 埃克达尔到现在也没有把所有的史书看完,但他已经被中国人史学方面的悠久传承所倾倒,也被中国这个民族所倾倒。瑞典,不,是整个欧洲。在这一点上做的都太差了。 在埃克达尔的认知中,中国这个民族——汉族,就像它同期的古罗马帝国一样,在区域范畴中强大的无可匹敌。 然后同样在欧洲强大的不可思议的罗马人最终衰败了,黑头发黑眼睛的罗马城变成了现在一头金发的意大利人。而一样经历了北方野蛮人的践踏的中国人,却在当时相对荒蛮的长江以南地区顽强的坚持了下来。并且迎来了新的绽放! 隋唐的强盛,两宋的文盛武衰,经济的繁荣和尊严的屈辱,蒙古这个强悍的民族的入侵,日月重开大宋天的豪情! 虽然主宰大明帝国的两个强势君主在埃克达尔眼中都是绝对的暴君,但是一个人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开创了一世皇朝,让埃克达尔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另一位则五征蒙古,七下西洋。让人知道,在欧洲几乎被定义为大陆民族的中国,当初在海洋上也曾经站在欧洲之上。 虽然明末的大溃败在埃克达尔眼中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中国人完全是被中国人自己给打败。可鞑靼人耻辱的一百余年统治后,现在的陈汉王朝再一次将坐在头顶的异族掀翻在地…… 这个民族拥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韧性和凝聚力。 这一次的中国皇帝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世向整个西方世界宣扬一下什么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他不像朱元璋那样真正的一无所有,但是他面对的敌人也是一个进入鼎盛时期的鞑靼王朝,而不是元末那群雄并起的遍地烽烟! 一个民族一直强盛无比,这当然令人敬佩;但一个民族一次次跌倒后又能一次次的爬起,然后重新站立到世界的最巅峰,这样的民族更加可怕。 “要了解一个民族,就先去了解它的历史。”这句话真的说的很对。只是去学中国的语言和文字,那对于中国这个国家,汉族这个民族,了解都太浅薄了。 埃克达尔不知道自己会在中国待多长时间,他现在对这个国度更多地是好奇和喜欢,而不是喜欢东方什么,更不是国家的热爱。他来这里只是因为这儿能让自己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像后世的很多国人跑去老美那儿,他们真的热爱老美这个国家吗?不排除真的有一些拿着自由女神当灯塔的傻逼,可更多地还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为了富裕的生活。埃克达尔就是如此。就算是炙热的钻入对中国历史的了解当中,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外,未尝没有艺多不压人,回到瑞典后多一个生存的本领的打算。 陈鸣当然不知道远处的某艘客船上,竟然承载着三个上海高校的外聘老师,而且这三个人的汉语水准全都达到了汉语特等的水准,如果他知道了,都有可能把这三个人召上船来见一见。 上到船上后的他立刻就换掉了身上的衮服,当然他也不会再陪着妻儿下跳棋了,现在陈鼎正领着妹妹弹珠子,李小妹一步也舍不得离开俩宝贝。 浩浩的江风夹着冰盆的凉意,船内与船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天地,陈鸣也需要把休息的大脑再一次转动起来。 他想的不是西北、东北还有贝加尔湖正在进行的战事,而是前一段纸币下调后的经济波动。还有就是北四省往东北的移民工作! 前者至今还有余波,一下子降低了20%的兑换调整是很要命的,不是普通的市场经济,就是外贸上都有波动。但是一切反对声都被皇权给镇压下了。后者,内阁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工作。但是移民这种事儿很不好说,现在陈汉治下又不是民不聊生了,虽然移民东北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待——不分男女老少,每人去了就是五亩地,一亩地纸币40元,可以选择分期偿还年份,就是21世纪的按揭么。最长的是二十年! 这当然能诱惑走很多家里穷的叮当响的人去东北,历史上不也有很多人闯关东么?但是短时间里要想汇聚到十万户,那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就算一户五口人,五十万人去东北啊?自然移民哪有那么快的。 而且一些老幼在移民途中生病甚至离世的,结果闹出了不少的事情。 虽然报纸上给予了控制,但很多消息还是传的沸沸扬扬,那速度也让陈鸣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当中搅事儿。 粘杆处这个老对手,继李裀遇刺一事之后,再一次在他的脑子里泛起。 这些事情陈鸣都可以表示理解,就算是给一些处置不当的官员还有国安地方负责人员处分,那也没有一杠子打的永世不得翻身。 这东西都需要时间磨。 只是让陈鸣有些吃惊的是,这天底下取‘雇工’而不是佃户的地主是越来越多了。特别是江南的小地主们,据地方汇总来的材料看,这个数据可比之前内阁以及的要高一大截了。 “陛下,江南地区的耕地,依旧从事水稻粮食种植的田亩数量正在严重下滑。这几年粮食一年比一年的价格低,从南洋和暹罗、安南运回来的稻米,对我朝粮价冲击很大。 江南的很多地主都开始舍种粮改为种植棉花、桑梓。 后两者所需劳动力比之水稻种植要减少的多,获利又要高出一截。那些小地主的资产本就不大,很难抵挡这样的诱惑。”汪辉祖边说边摇头,他不是对江南的小地主们感叹,而是自己也不好意思。 他汪家自从改朝换代,那就一跃成为了绍兴的名门望族。虽然汪辉祖自己没有血亲兄弟,可汪家其他的同宗可不少,接着汪辉祖的光,纵然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多多少少也都发了家。可现在的汪家在绍兴本地的名声却相当不好,因为汪家人一个个都走了农场,一点也不怜惜乡里乡亲。 汪家人把自己的田地集中了起来,专门种植桑树和棉花,还建立了榨油作坊和酿酒作坊。 绍兴的花雕酒,也就是女儿红,那可是黄酒当中拔尖的名酒。绍兴本地的酿酒作坊很多吗,但是能给经受得住改朝换代的冲击的却没有几家。绝大多数都在战争中荒废了。其中好多个有名作坊那都有着满清官宦背景,改朝换代之后却成了阎王贴。 汪家人就趁着机会,拿着汪辉祖的积蓄和汪辉祖凭脸面借的钱财,盘下了多出酒坊,又聘请了多位在家待业的大师傅。这有了名家掌舵,有了几百年的酒窖好泉,汪家的酿酒作坊不发达才叫一个怪呢。 而且《专利法案》出来以后,汪家人立刻申请了‘女儿红’和‘花雕’这两个商标,可把绍兴酒行当给恶心的不轻。最后汪家人是没把事情做绝,把使用权‘卖’给绍兴的同行们,可他们自己不仅没费钱,还白白的赚了一笔。这些事儿都传的沸沸扬扬了,就差被捅到报纸上了。 …… 埃克达尔乘坐的那艘客船在码头外面整整被‘隔离’了一个上午,没办法,这就是中国皇帝的威严。直等到最后一艘御船离开了下关码头,他们乘坐的客船才靠上了岸。 “中国皇帝太霸道了,真的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仆从一样。这样的国家即使再强大,它没有一丝自由的空气,我也不会喜欢这里。” 埃克达尔非常吃惊的发现库比埃竟然还是一位自由斗士! 格奥尔格却见怪不怪的对埃克达尔说道:“他是孟德斯鸠的信徒!” 有着经常来南京的格奥尔格带路,三个人非常乘坐着马车,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距离考试点很近的旅店。中等还要偏下一些的档次,价格当然不昂贵! “这里的环境有点糟糕。”发现房间中只有一张四方形的八仙桌,放好行李的埃克达尔对着库比埃抱怨道。他们三个人的收入完全可以住进中等档次的旅馆,现在的情况出乎他的预料。 “没有办法。我们的朋友手里的钞票要花费在另一个地方。所以住的旅馆就只能简陋了。” “另一个地方?”埃克达尔有些不解。 “秦淮河。”库比埃看着猛地张大嘴的埃克达尔,愉快的耸了一下肩。“你要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对于所有的外来人种都有一种……从骨子里诞生出来的歧视。要想与秦淮河上的姑娘愉快的来一晚上交流,格奥尔格至少要付出两倍的价格。” 库比埃与格奥尔格认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这个一样把家庭带来了中国的慕尼黑人有着一颗风流的心。而且他从来不去港口,而非常喜欢来到南京的秦淮河。这个本来很生僻的词汇,库比埃现在都能熟练地说出来了。他很不理解那种地方能有什么‘文化的气息’! “走吧。让我带着你去好吃的东西。这里的餐饮业要比上海更发达。在商馆街甚至还有一家法国人开办的正宗法式大餐。但我觉得无锡菜更好吃,尤其是肉骨头。”出身黑暗料理界的库比埃看得出很喜欢中国菜,就是不知道他筷子用的怎么样。 “我们需要等一下格奥尔格。” “不,我们不用等他。他不喜欢吃中国菜,不管是发着甜味的无锡菜,还是那种超级辣的川菜和湘菜,他都不喜欢吃。中国的食物他只吃香肠和卤肉……”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喜欢她的一切!不是吗?” “包容一切,的确很难做到。”埃克达尔耸了耸肩。这并不矛盾,他挺喜欢中国的,但他绝对不喜欢中国的白酒。 第五百六十九章 永珹…… 作为一个皇子,人生最大的惊喜是什么?不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不是娶了绝色天仙,更不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而是本来毫无继承希望的自己突然间的变成了帝国的皇帝。 永珹就是这样的一个幸运儿。早早就被过继了出去的他也早早泯灭了希望,身份注定他与皇位是不搭边的,他自己也都已经虚度光阴了。可是万万没想到,风云变幻,时来运转,皇位猛地从天而降。 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儿比没有继承权的皇子陡然间坐上那把九五之尊宝座更让子高兴的了。虽然当时的大青果风雨飘摇,但永珹内心中仍然荡漾着自信!就像崇祯帝觉得自己能复兴大明一样,永珹当初也觉得自己能够重振大清。 可是幸运女神在青睐了永珹一眼后迅速的就又移心别恋上了其他人。永珹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喜悦,转而就被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就如同他刚刚历经了惊喜一样,这天底下又有什么比让一个帝王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王朝崩塌更让他绝望的事儿呢? 一喜一悲,巨大的冲击力能让人疯癫掉。也是永珹之前二十多年里受过太多的冷漠,心灵练就的足够强大,才能承受得住这让人崩溃的打击。不然真的很难想象坐在满清皇位上的那个‘九五之尊’现在还神经正常不正常了。 哪能还像现在的永珹,跑到东北之后不仅斗志不减,还立刻打起了退往更北面的苦寒之地做长久奋战的准备。而说实在的,永珹的‘准备’真的很有先见之明。现在这复汉军不就要打到盛京了吗? 虽然他们还没有彻底拿下锦州,但后者已经是汉人碗里的煮熟的鸭子了。 而锦州一失,盛京奉天府就再无幸理。永珹否决了个别大臣提出的让他们率军留盛京城,死守盛京,为永珹断后的提议。在锦州的战争还在进行的时候,就下达了所有人北撤的命令。 八旗禁军的官兵们列阵严整的聚集在盛京城内的皇宫门口,士兵们荷枪实弹,身姿笔挺的守候在那里,严禁一切闲杂人等的靠近。雪亮的刺刀和闪着黝黑金属光泽的枪管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一片,耀人眼目。这些士兵都是战场上生还的八旗新军战士中选出的精锐,并且一个个身高体健。总数只有一万人! 现在这些从八旗新军中优中选优而来的禁军士兵,身上穿着俄式的西方军服,站得腰杆笔挺,一个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可是这片军姿严整的阵列洋溢着的气息却不是必胜的无畏无惧,而是发自骨子里的深深的悲哀。 因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深深地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在距离满清撤出北京小两年时间后,他们再一次要离开了自己的‘首都’,离开了大青果入关之前景承天命之地。这是盛京啊!是满清的龙兴之地。 作为一个军人,一个国家中最最精锐,待遇也最最优厚的军人,不战而丢弃自己的国都……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耻辱的事情呢? 但是永珹舍不得拿他们上战场。自从退出中原回到东北之后,满清的实力当然有了天大的削弱,但永珹和所有的满清重臣也更加的把八旗新军当做宝贝来看待,把他们当做自家的长城依靠,把他们当成满清东北小朝廷的根本武力。 过去他们这些八旗禁卫军受到多么优厚的待遇,现在的他们就有多么大的难看。 和琳挺身站立着一列八旗禁军的前方,脸上红的能煎鸡蛋。 作为一个跟陈汉有着国恨家仇的汉子,和琳半点不惧怕死亡,现在的他就宁愿在锦州拼死,也好过历经眼前的一幕。 他哥不仅死在了复汉军手里,连嫂子都被陈鸣这个淫徒给霸占了。和琳真是把每一个汉人都恨到了骨子里。 但是再多的恨也不能化作箭矢刺穿汉人的心脏。盛京现在还听不到一声的枪响,是这里的战争还没有真正打响,但是八旗上下都知道他们是必败无疑。当山海关被复汉军用强大的武力直接碾碎了之后,消息传到盛京,八旗君臣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们都知道。汉人的皇帝已经下了灭亡八旗的决心!而迟缓的一年时间,现在的复汉军比当初更加强大。面对强大无比的复汉军,任何正面的抵抗都是徒劳的。唯一可行的恐怕就只有保存实力以待将来了。 所以永珹决定把整个盛京都让出去,把吉林的南部也让出去,八旗军民尽可能的撤往吉林中北部。而且天无绝人之路,俄罗斯的波将金将军已经传来了俄罗斯女皇陛下的旨意,俄罗斯同意让八旗撤入俄属远东地区,他们开放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以西的所有国土,对八旗提供庇护。整个满清朝廷和军队、旗民都可以去进入。并且他们承诺会承认八旗的独立自主权! 现在的八旗君臣已经相当了解俄罗斯的国力和地位了,这是一个欧洲的强国,军事上的绝对强国,拥有二十多万人装备了枪炮的正规军队和不少于十万的哥萨克及游牧骑兵。在整个欧洲都是一支强大的力量,更是欧洲北部和东部的霸主。 他们的土地辽阔,简直比整个中原都要大。虽然那很多土地在八旗君臣眼中都是鸟不拉屎的苦寒荒芜之地,总体价值连盛京一隅都不必上,一年时间里有半年都是冰雪狂风的严冬天气。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好歹有一块容身之地了。 注定要成为满清末代君王的永珹现在还没有彻底的失去希望和斗志,他依旧盼望着辽阔的盛京和吉林南部能成为复汉军不能逾越的障碍,至少再拖过去两年的时间。 但此时他就要离开自己居住了一年多的盛京清皇宫了。 这座建于努尔哈赤时期的清皇宫是后世中国仅存的两大宫殿建筑群之一,建成于黄太吉时期。开始时的面积可没有现在宏大,是经过了康熙、乾隆时期的改建、增建,这才形成了现在这宫殿亭台楼阁斋堂等建筑100余座、500余间,占地面积百余亩的格局面貌。而且这里建筑当中,蕴含了浓郁的八旗风格和中国东北地方特色。 宫殿位置在盛京城的中心,中心是大政殿和十王亭。 大政殿在中,十王亭分列左右,这样的建筑布局很有当初八旗股份制有限公司的气派的,尤其是所谓的大政殿,竟然是个八角,在传统的中国皇室建筑当中,这完全就是个笑话。 迄黄太吉逝世,八旗入关为止,盛京在那二十年中乃是满清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所以在满清的政治体系当中,盛京的份量也是很重很重的。满清的王爷就分作两拨,一拨在北京,另一拨就在盛京。很像前明南北两京的勋贵们! 现在永珹就站在呈八角模样的大政殿前,跟北京的紫禁城相比,这里真的是弱爆了,然而这一刻这根本不是重点。永珹的脸色很不好看,绷着嘴,握紧拳头,身边的侍从大臣们也不知道他们的主子爷究竟在想着什么。但是后者这撮人的内心中也是很痛苦的,他们是八旗的核心权力者,眼前这二度仓惶出逃的场面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痛苦得说不出话来了。 在五千被八旗上上下下都寄予厚望,但却连跟复汉军一战的机会都没有的八旗禁卫军的警卫之下,满清的权力中心再次走上了迁移的道路。 无数太监宫女在八旗兵的监视下赶着装满财物的车马,抬着大大小小的轿子,鱼贯走出皇宫的大门,然后将这处他们居住了一年多的皇宫逐渐的抛在了身后,也在不久之后将整个盛京城逐渐的抛在了身后…… 此时的锦州城。 “城破了,城破啦!” 伴随着两声震天动地的爆炸,锦州战场上突然响起了山唿海啸一般的巨大喊声。不管是进攻的复汉军,还是防御的八旗兵,全都在喊着同样的话。区别只在于,前者士气膨胀,后者仓惶恐恐。 “冲啊……”复汉军的冲锋声响起了。 “滴滴滴哒滴滴哒滴……”伴随着冲锋号的声音。喧嚣到了极点。 吉田正一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武士刀,他身上穿着胸甲,头上戴着铁盔,只是铁盔上不同于复汉军的红缨,挺身队士兵的盔缨是白色的。而除了手中的武士刀外,吉田正一却只有胸前的两颗拉环式手榴弹,没有火枪,也没有短铳。 他们在复汉军中的任务就是肉搏,不需要他们去打枪,肉搏才是最适合这些武士干的事情,同时这也是他们自己最最喜欢做的事情。 穿着钢铁的甲衣,拿着质地优良的武士刀噼人,这是日本武士们从小就接受的训练。对于吉田正一这些只穿着一身衣服从日本本来到琉球集训,然后在勿里洞岛、西婆罗洲等地,破山伐寨,将一伙伙原住民赶出大山密林,或是永远的留在大山密林中,滋润着大自然。 其中表现最最好的一拨人,在今年三月里被抽调到台湾进行集训,他们的身份也从治安队员转变成了挺身队士兵。 进入到锦州战场的挺身队人数很少。之前的多次战斗根本就没有挺身队的份儿,吉田正一他们来到锦州战场都十天了,可他们感觉着自己更像是一件稀罕物,或是给中国士兵做刺杀训练的陪练,他们是被保护的。 这让吉田正一非常苦恼。他们挺身队每一个人都渴望的是战争啊。因为战争他们可以有战利品,作为肉搏人员他们可以拥有战利品中的一半收益,他们可以获得更高的积分,给家人更多地钱财,让家人过上更富裕的生活。 甚至吉田正一还怀着一个从没有对人说的愿望,他希望获得在中国的永久居住权,中国的社会比日本陈旧的社会更具有鲜活力。用教习的话说,在中国的平民可以有比日本更多的途径成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吉田正一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中国还在进行着战争,只要敢上战场,就能获得日本平民所无法想象的收益。 虽然在成为挺身队士兵的时候,中国军队也很坦荡的对所有的日本人解释了现今中日之间的矛盾所在。但与吉田正一一起被选入挺身队的平民武士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选择了退出,更多地人还是坚定的加入挺身队,为自己的家人博取一份更好的未来。 “称‘天主’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然已经失去了国家的统治权,那么彻底的放弃世俗权力,成为神道的教主,还能得到更高的供奉,不也挺好么?” 吉田正一脑子里对于天皇没有太多的概念,之前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更多地是如何的生活。他也尊敬天皇,但显然德川幕府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高,且天皇对于他来说太遥远太遥远了。而现在当吉田正一发现这个过去遥远不可及的天皇,现在竟然成为了阻挡他追求更好更富裕的生活的障碍的时候,所谓的‘尊敬’也就是那么一会儿事了。 在没有物质和权力基础下的‘精神力量’,是并不牢固的。 当初的抉择中,吉田正一就选择了将‘天皇’踩在脚下,随后日子里复汉军教习的洗脑也不是一点成效都没有的。 天主,天皇! 放弃自己手中根本就不存在的世俗权力,让那些抹脂涂粉的公家小丑消失在这个世界,自己跻身于精神世界,可以获得更好更高的供养,这才是‘菊花纹章’最好的归宿。 而九州岛这个地理名在吉田正一看来更是容易解决的问题,改名就是了。之前的九州岛不也是叫紫筑岛的么。在吉田正一看来,这更多地是一个翻译问题。“州”这个字在日本话中代表着一个区域的意思,跟上国的‘九州’涵义是完全的不同的。叫九州岛和九国岛有什么不同吗? 日本学习自中国的事物太多太多了,当初的平安时代,京都城就是完全按照大唐的长安城来仿造的。平城京的核心建筑物大极殿和朝堂院就位于平城宫中,这么做是在模仿长安城的中心建筑物太极宫太极殿,西面则有大明宫含元殿。第一次大极殿是举办天皇即位式和外国使节谒见仪式时用的,而第二次大极殿就是用来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了。公元745年迁回平城京后,在第一次大极殿原址上,模仿长安大明宫的麟德殿建造了楼阁,用以举办宴会。 这些东西太多太多了。 就像朝鲜把自己的国都叫做汉城,而中国有汉江,朝鲜也有汉江;中国有安阳,朝鲜也有个安阳;中国有江陵、扬州,朝鲜也有个江陵、扬州…… “挺身队!” 一声呐喊在吉田正一耳边响起,几乎是反射性的,吉田正一散去了脑子里所有的杂念,挺直了腰板,立正了身子。 “杀叽叽——”队长青木中一挥舞着指挥刀,向着锦州城喊出了进攻的指令。 “板载……” 第五百七十章 世界第一奴隶贩 激烈的喊杀声和枪炮声一阵阵的从锦州上空传来。 清军的防御崩溃了,锦州城被炸塌了,与锦州的城墙一起崩塌的还有清军的军心。进攻的复汉军一口气从倒塌的城墙缺口冲到了锦州东城的功德大牌坊。 而在清军八旗整体溃败的锦州城外面,围绕着锦州这片不大的地方,一条条战壕当中都铺垫着尸体,土石构成的胸墙早已经破破烂烂。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人穿着棉甲的八旗兵,也有披挂着胸甲的复汉军。即使已经阵亡,还有不少尸体还是扭打在一起的,甚至有的士兵都是两边同归于尽! 负责守卫锦州的清军八旗之前表现的相当顽固、坚韧,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守卫的是什么,他们的家人可都在他们的身后。而全军都处在大整编期间的复汉军,对于锦州的进攻又只出动了一个旅。这让很多八旗士兵都看到了希望。这也是锦州之战持续了多日,并且打的相当激烈的最大原因。 但挺可惜的,如此做的复汉军也没能吸引来更多地八旗兵。 发须花白的海兰察放眼望出去,整个锦州城都已经是一片血色了。 他所在的地方满清的龙旗犹自飘扬。可是四下望去,只有一片兵败如山倒的惨状。宽阔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八旗兵,他们身后追逐着一支支复汉军追兵,如同一片红色的浪潮,翻滚涌动,一波波的拍击在逃散的八旗队伍上。一面面龙旗反倒地上,清军的旗帜被复汉军大步流星的踩在脚下。他们就像是大雪遇到了沸水一般,就看见每被复汉军追上的八旗溃兵就要被刮下一大块来。 随着锦州城墙的被爆破,作战意志崩溃了的八旗兵的战斗力也降到了底谷。 海兰察已经将麾下的亲兵都派了出去,人人手握钢刀,想要阻挡住大队大队的溃兵。可是这些被阻挡住下的溃兵却丁点也没有再回头厮杀的勇气。战争都变成了一边倒的血腥屠戮,清兵在复汉军面前只有死的命运!作战意志都崩溃了的这些八旗兵,要真的返回去了不过是白白的送死而已! 海兰察什么都没有说,看着这些哭泣叫喊的溃兵从眼前逃去。但是这一逃之后的八旗还能再鼓起勇气吗?只有老天爷才知道这几天他心里实际上有多么的畅快。 是的,锦州的战争场面上清军始终处在下风,被复汉军的优势火力摁在地上摩擦了再摩擦,要不是后者人数少,锦州城可能早就破了。 可看着战场上,顶着复汉军的优势炮火坚守在阵地上的八旗兵们,看着那些死伤严重但还在咬牙坚守着阵地的八旗兵们,海兰察一边为八旗流的鲜血心疼,另一边却在为八旗鼓起的勇气而高兴。 只要八旗能秉着这样的勇气,这一战就算败了又如何? 北面的森林大山之中有的是他们纵横的战场。只要所有的八旗兵都不惧死亡不畏牺牲,复汉军的战斗力就算再强,也无法做到将大清彻底碾碎。 海兰察从来不认为撤退到大北方,撤退到俄国人的地盘上是一个好法子,好退路。 那冰冷的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算什么活路?一去万里,七八月就飘雪花,春天都过了还下大雪的地方,八旗进去了还出的来吗?而且现在打仗靠的是枪炮,撤到了那里,八旗兵手中的枪炮弹药能够保证吗?俄罗斯要有这个能力保证数万大军的军需用度,他们在贝加尔湖能被汉人打的这么惨吗? 俄国人在北面本就没有多少人,这就可以看得到他们的力量。俄罗斯人愿意收留八旗,真的就以为他们是好人了?人家这是拿八旗当挡箭牌,因为波将金的插手,俄国与汉人已经结下了梁子。俄国人是拿八旗来抵挡复汉军对他们远东地区的威胁的。 可是今天锦州城墙的蹦倒,八旗兵们‘面目全非’的垃圾表现就像一盆冷水破灭了海兰察心头所有的期望和炙热。眼睛眨一眨,老母鸡也变不成鸭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以用在某一个人身上,却很难在某一个团体上体现。 戈什哈架起海兰察往北逃去,“大帅。现在大势已去,快逃吧!” 海兰察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戈什哈也没必要听海兰察说话,直接加起来就走。海兰察这十年里都不知道打过多少次败仗了,他身边的这些戈什哈对于战场逃命可有经验的很。而这恰恰也是满清的悲哀。 一个败了又败的‘百败名将’,满清却要像一个宝贝一样紧张的供奉着,也是醉了。 如果是那鼎盛时候的满清,海兰察就是有五个脑袋也被刀子砍光了。但现在永珹是不敢砍,也砍不得。整个八旗朝野上下,整个八旗军将里,除了海兰察,谁还有那么多的经验来指挥火器大军打仗?还有平日的作训? 没有。一个也没有! 除了海兰察,那就只有海兰察。即使是有名的八旗后起之秀,在朝鲜屡战屡胜的福康安,已经成为一面主将,坐镇朝鲜镇压‘三千里江山’,可他与海兰察相比只是一个绝对的小辈。 对于带兵多年,尤其是在八旗新军中根深蒂固的,好似一颗几百年大树盘根错节,笼罩着整个八旗新军的海兰察来说,那已经成为了满清的定海神针。永珹如果真的要罢了海兰察,他就会发现八旗新军的‘意志’已经很强大了。之所以他之前从没有感受到,那都是因为作为军队代表的海兰察自己压制了军队的意志,而不是‘意志’没有产生。 没有了大靠山buff加成的福康安又如何能比得上呢。 “杀叽叽……”非常勇敢的第一个带头冲进锦县县衙的青木中一并没有发现一个清军,他的目的也不是追杀清军的。青木中一是一个很有脑子的人,他知道这场战争对于挺身队来说已经结束了。虽然他们一百二十人中至少有一半人刀口上都没有沾血,但是对于锦州府衙门他是绝对不会踏入半步的。 “县库,去县库!” 所以啊,县衙是不比府衙,但总能找到一点好东西的吧?能找到一点好东西就是一点啊。 吉田正一很赞同队长的话,挺身队在复汉军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只看之前时候复汉军士兵瞧他们的眼神就可见一二了。他们的根脚还没有站稳当呢,怎么能急着去吃肉呢? 何况这个县衙中真的就没有好东西吗? 吉田正一摩挲着怀中的一个椭圆形的东西,满脸都是傻笑。这是一个外表雕饰很精美的锡质茶叶罐,就放在县衙某个房间的书案上,里面的茶叶只有不多的三分之一。吉田正一是不懂茶的,他虽然也喝过茶,但喝茶的人不见得懂茶,尤其是中国的茶。可是打开盖子他立刻就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清香,下意识的他就认定这茶叶是好东西。 对于吉田正一来说,能找得到一个精美的锡罐,还有一些好茶叶,这就是已经满足了。“至少能顶二三十块!” …… 就在即将被改回原名的沈阳城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的时候,一支规模不大,气势却异常嚣张的船队穿过数百里长江,抵到了马当镇。皇旗飘飘,所有船只全部散开。 船只到了马当,鄱阳湖口就近在咫尺了。 现在的马当这里已经没有了炮台的痕迹。当复汉军完全夺取江南后,马当这里本身存在的一个江防营就被撤销了。 龙船上,陈鸣看着长江南岸,想到马当,想到彭泽,想到九江。当初他在萧楼的陪同下走过九江的几个地方,那一幕幕现在还历历在目,可萧楼已经远在上海当自己的市长了。现任九江知府,陈鸣根本就没听说过。 来到马当迎接的只有九江知府和彭泽知县,江西巡抚人还在南昌安坐。这不是他性质狂妄,而是陈鸣早有令下。他此次来庐山是要避暑的,又不是来江西巡视的,干嘛把人家巡抚从省城拉过来呢?除了耽误事,屁用没有。 “陛下,江西全省有耕地10345.7万亩。其中:水田7765.8万亩,水浇地227.1万亩,旱地2352.8万亩。” “从去年开始的退田还湖和退耕还林工作,至今分别完成85万6000亩和256万3000亩。” “全省有林地24633.8万亩,草地855.1万亩。” “从耕地分布情况来看,南昌府的耕地面积占全省的比重最大,达到15.39%,面积近乎1570万亩。排名二、三位的是饶州府的14.85%和吉安府的14.33%。排名最后的是袁州府,只有6.15%。值得一提的是,国土面积最大的赣州府,耕地面积为1105.7万亩,占全省的比重为10.55%,排名为第五位。” 陈鸣再到庐山轻松来了,他也不至于对江西的情况一点不关心。土地就是他最关心的一点! 各省的淸丈局到现在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而从江西的农业发展来看,成绩还是值得肯定的。别看这一年半来江西全省退田还湖和退耕还林的面积高达三百万亩还多,但从整体的耕地面积上看,江西的增加值还是达到了水平线的。 战争给整个中国都带来了伤创,不知道多少肥沃的土地被荒废,而且江西省的全部人口现在只有一千万,全省却拥有上亿亩土地,人均土地在十亩,陈鸣真的看不出有多大的必要让当地人不停的去填湖造田。这项工程在江西打蒙元时期就已经有了,可来自后世的陈鸣显然是不乐意看到的。 “退田还湖这方面江西做的还是不错的。鄱阳湖沿畔是江西人口的主要聚集地,人口密集,人均耕地少。围湖造田有着一定的社会基础,地方政府要注意引导劳动力分流,要发挥自己的调节作用……” 陈鸣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屁话,江西虽然是后世的资源大省,是中国主要的有色、稀有、稀土矿产基地之一,有各类固体矿产资源高达一百四十多种,很多矿产储量还居全国前五位置。其中铜、钨、铀钍、钽铌和稀土更是被誉为江西省的“五朵金花”。 但是这些个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多资源那都是没用的。铀钍、钽铌和稀土就是如此。而钨这个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在这个时代,在现在的技术之下,不管是白钨矿还是黑钨矿都还远远不到开发利用的时候。 现在的江西矿业顶头的还是铜矿发开。 特别是被重点开发的德兴铜矿,具有储量大、矿体埋藏深、矿石可选性好、综合利用组分多等等特点,是现在中国的重点铜矿之一。 而任何一处矿业开发都需要大量的人工和劳动力,但是如何引导着农民走上工人的道路,而不是让那些矿场天天巴望着奴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实现的。 陈鸣还不知道,就在他带着女人孩子,还有亲贵大臣,浩浩荡荡的前往庐山的时候,一个刚刚从暹罗抵到南京的使团正使,非常正式的拜访了一直缩在玄武湖不动弹的李裀。 “十万农奴?”李裀睁大了眼睛。 “是的,十万农奴。只要您让自己在朝鲜的部下组织起十万人的难民,我国不仅会用市价一分不少的购买这些农奴,还能额外奉给殿下二百万纸币。”作为暹罗国王郑信的特使,苏格拉瓦一点都不将二百万纸币放在眼中。这算什么啊?怎能跟十万农奴的价值相比? 暹罗可是一个允许蓄奴的国度,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气候非常适宜种植大米。所以暹罗历来都欢迎中国人移民。而现在的国王郑信的权利也是极大,他的吞武里王朝的奠基人,驱除了缅甸侵略者,自己在民间的威望很高,现在又没有穷兵黩武。如果这个时代的暹罗就有支持率的话,他绝对能赢得百分之九十以上。 而朝鲜虽然还是一片混乱,但这已经的黎明前的黑暗了。盛京都要被复汉军给夺下了,朝鲜的八旗统治已经兔子尾巴长不了。 而暹罗这几年与中国的贸易不断升温,光是大米他们就赚翻了。又盛产柚木、蔗糖和锡矿,通过与中国质检的贸易积累下了大量财富。虽然这些钱财很多都被郑信转手向中国购入了大批的枪炮弹药,暹罗本身也成为了中国商品的下游市场,但是就靠着大米、柚木、蔗糖和锡矿,暹罗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与中国开展全面贸易之后,仍然可以保持着贸易顺差的国度。 这一点可以羡慕死了英国人和小日本。 可这也跟暹罗相对稀少的人口大有关系。 别看21世纪泰国的人口那么多,这个时代这里的暹罗可是绝对的地广人稀。整个东南亚后世人口总数逼近七亿,现在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暹罗全国人口只有四百来万,与安南的差不多,刚刚经受了抗缅战争的暹罗人,严重的缺乏劳动力。不趁着最后的机会大捞一笔,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 “二百万纸币?”李裀眼睛里立刻闪过贪婪的神光。 在二百年后的历史书上,被誉为世界第一奴隶贩子的恩彦君李裀,在陈鸣游山玩水的时候,在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向着万恶的贩奴深渊再度重重的踏前了一步。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天不亡我 “这龟儿子,乱伸手,这是不讲究。跟老子抢食!”济州岛上北,龙头岩,复汉军水师营地里,统带陈岱在破口大骂。他就像是一头被触犯了尊严的雄狮,现在只有破口大骂,只有狠狠的发泄,才能消除他心头的火焰。 李裀这龟孙一下子就吐出去了十万人,这是多么大的一块肉啊。这个家伙被暹罗人的银子迷花了眼了吗?竟然问都不问他陈大统带一声! 不知道今非昔比,现在的济州岛已经完全以他陈岱马首是瞻了吗? “搞金家。狠狠地搞一把金家!”石信雄一脸的恶像,两只铁铸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暴戾的气息。他和陈岱自从来到朝鲜的头一年开始起,就着手搞起了奴隶买卖。这项生意贯穿的是他们整个朝鲜水师!关乎的也是他们整个驻朝汉军上下所有人的利益,绝不单单是他们俩人的个人利益。他们这钱赚的就容易吗? 自从朝鲜王室自己内讧搞得人心大跌后,本来只是整个贸易当中一环的他们就异军突起,趁着朝鲜王室‘失德’的空档,撷取了整个贸易体系中‘卖方’市场的至高权。因为很多的朝鲜势力在离开了李裀或丧失了效忠对象后,都投到了他们这里来。对此,李裀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他真的以为现在的朝鲜还是当初的朝鲜吗? 十万人,这么大的数目,中间是多么丰厚的利益啊,他嘴巴一张就吐出来了?真的就被暹罗人的二百万纸币胡了眼了吗,竟然招唿都不打一声,就指使金氏等家族与暹罗人进行了沟通买卖。这可不仅是在割驻朝汉军的肉,这还是在挑衅驻朝汉军的尊严。 “那就只能用上闵宏镐了。”陈岱脸上浮现着辣色。他本来是一百个不愿意跟闵宏镐沾染上瓜葛的,这个大朝奸就跟明末时候的吴三桂差不多,被无数人诅咒。可是对朝鲜半岛上的各部势力了解的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在哪的陈岱很清楚,要尽快搞金家还就必须用上闵宏镐。闵宏镐的位置距离安东金氏最近,安东金氏现在又回到了庆尚道的南端,而整个庆尚道现今都算是闵宏镐的‘辖区’。闵宏镐所部的位置距离金家现在的地盘最近,“这家伙倒是好运气。”这就逼的陈岱不能不用他了。难道要陈岱缓缓图谋,等到金家都把生意做好了,才凑够人手扫荡了昌原府吗?那之前怕是还要先把闵宏镐给踢开。 闵宏镐此人本是朝鲜驻守平壤的统军大将,满清入侵的时候却是第一个带头投降了清军,然后被清军驱使着一路南下,就像中国历史上的吴三桂一样,从北朝鲜打到了南朝鲜。这人被清军拉到阵上一次次当做挡箭牌、替死鬼,与复汉军交锋的时候手中的队伍被打散了一次又一次,但他自身几次险死还生的却都幸运的活了下来。很得满清的信任!去年八旗在击溃了李禛、李裀后,大军再一次回缩到忠清道。这闵宏镐就被封为了庆尚道总管,理论上说整个庆尚道都是他的地盘,就像当年的吴三桂和云南一样。闵宏镐本人的实力这段时间的招兵买马后,手底直接掌控的军队也超过了万人兵卒。 如果没有陈汉在朝鲜的水师陆战队撑腰,作为震慑,金氏就现在的那点力量是根本不能在陆路上立足的,如果复汉军撒手不管了,金氏也绝对顶不住闵宏镐军的猛攻。只不过这闵宏镐是朝鲜有名的大朝奸之一,要想把他给‘招安’了,那‘民议’真的会很大的。 但陈岱和石信雄两人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闵宏镐,这俩人的政治头脑也是过于简单了点。 南京城里愉快的数着钱币的李裀,根本就不知道到自己在‘无意’中触碰到了驻朝汉军的利益,然后驻朝汉军的反击已经打过来了。他手下凭空多出了二百万纸币,这一下子是大大宽松了他在南京的生活。 也不知道他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历经了一次被刺后,李裀内心中猛地对于生命的意义有了新的定义。他变得热衷于享受了! 作为一个连直系后代都没有的人,如果他突然死了,他手中就算积累了再多的钱财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就朝鲜的复国大业来看,他就算是积累了再多的钱财,没有上国的支持,那也是镜中的鲜花水中的月亮,看得到摸不到。上国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就他自己的这么点积蓄,对于整个朝鲜的‘复国大业’,那也完全是杯水车薪。 所以啊,李裀大悟彻悟了。他还是享受吧,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好好的享受吧。那朝鲜啥时候能够复国,就看上头的‘天’定! 只是他的这种想法跟身在朝鲜的金洪昌,以及背后的金氏等等李裀的拥趸势力的想法却大大的矛盾,后者当然是知道驻朝汉军现今的影响力的。但是他们依然选择了‘听从’李裀的话,这在事实上是朝鲜的本地势力对于驻朝汉军的一次反击反抗。而驻朝汉军在受到挑衅后的反击力度,更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 过江龙再凶猛,也不能让地头蛇们全部都匍匐在地上。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这一层意思陈岱、石信雄却是没有看透,他所有的恶意全部都给了李裀,虽然他的招数是放纵闵宏镐这头恶犬来攻击金氏! “请通报陈统带,金基大有要事求见。” 龙头岩,驻朝水师大营外,金基大急匆匆的赶到。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散发出了一层光晕。月白色的丝绸闪耀着光泽,朝鲜人很喜欢白色。 …… 从昌原府城到釜山港的路上,零零星星的朝鲜人在移动着自己的脚步。金氏等家族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动作。虽然这在后世被无数人诅骂为‘奴隶贸易’,但是在这个时代,这可是朝鲜人的生路啊。 他们到了外面是农奴,或者直接就是奴隶,可是待在朝鲜本土,在八旗和降兵的统治下,说的就好像他们不是奴隶一样。就算满清没有侵略前,朝鲜农民的权利也被这里巩固的两班贵族制度压制的小到极点。 “朝鲜的权利必须握在朝鲜人的手中。”金洪昌义正言辞的看着堂上的所有人,浑身涌动的都是一股爱国者的壮烈。 “上国的大军已经要夺下盛京了,不日整个盛京就会被上国光复,那么朝鲜的光复也指日可待了。”金洪昌很确认这一点。这也是整个安东金氏为之‘奋起’的根由,朝鲜的黎明已经到来了。 “不管是那些可恶的八旗兵在上国天兵彻底断开他们与东北联络的通道前撤离,还是上国天兵夺取了盛京后,对于朝鲜的八旗兵进行攻击和扫荡,这都会给朝鲜带来最终的安定。” “那些应该死一百遍一千遍的清虏,是绝对抵挡不住上国天兵的进攻的。” “朝鲜就要光复了。”作为一个政治人物,金洪昌的演技功底十分突出,呐喊当中他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了。但是政治人物往往都是在鼓舞人心的时候很高大上。但是在背后面对自己兄弟,还有儿子、侄子的时候,面对真正至亲的时候,却是一张充满了利益和权欲的脸。 金家现在要他们跟着金家一块做的是啥呢? 那是在挑衅驻朝汉军,是在挖驻朝汉军的墙角。可还美其名曰让驻朝汉军体会朝鲜人的力量。朝鲜复国在即,最初开始肯定离不开驻朝汉军的鼎力支持,但是朝鲜没有内附啊。虽然在被满清八旗糟蹋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的时候,无数人喊出了‘内附’的叫声,但朝鲜终究没有内附。 既然没有内附,朝鲜就还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那么朝鲜的权利本应该还掌握着朝鲜君臣的手中啊。金洪昌说,这一下就是要让驻朝汉军看到他们的反抗,认识到他们的力量,好为日后复国之后的行政之权免除驻军的干涉。 不管金洪昌说的如何壮烈光大,实际上堂上的很多人都清楚,这一次的行动更是在试探,试探驻朝汉军的反应。一定程度上这甚至可表明着未来上国对于朝鲜的最终命运裁决,拥有着可无限延伸的意味。 只不过此刻影帝上身的金洪昌绝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龙头岩的那两个大人物竟然已经改变了闵宏镐的命运。 不,这改变的还有骊兴闵氏的命运。 后者可是朝鲜历史上一等一的名门望族,比之安东金氏还要强出很多很多。闵宏镐就是骊兴闵氏的直系子弟。在闵宏镐的影响下,庞大的骊兴闵氏七成的力量直接投靠了满清八旗,堪称是动摇朝鲜根基的一件大事。 这闵氏始祖是孔子的弟子闵损(子骞),世居中国山东。高丽时期,闵损后代闵称道以使臣身份渡海,后来定居在骊兴(骊州旧称),成为朝鲜及韩国闵氏的始祖。在朝鲜,闵氏仅有骊兴闵氏一门。 与金氏这种除了安东外,还有清风金氏、光州金氏、庆州金氏等等,完全不同。 可以说整个朝鲜姓闵的人都是闵氏子弟。他们的投降比之闵宏镐手中的那些军队的意义可大的多了。 闵氏在高丽时期即成为望族,闵称道曾孙闵令谋曾任高丽太子太师和门下侍郎平章事,闵氏在高丽时期出现过闵湜、闵公珪、闵曦、闵渍、闵萱、闵頔等一大群名臣。李成桂建立朝鲜时,闵汝翼协助其创业有功,升为大司宪、户曹判书。闵頔之孙闵霁之女嫁给李芳远,即元敬王后。闵霁被封为骊兴府院君。 中宗反正后,参与政变的闵孝曾被封为靖国功臣、左赞成、骊平府院君,闵氏得以中兴。肃宗时期,闵蓍重、闵鼎重、闵维重兄弟三人声势显赫,被称为“闵氏三房”。闵维重之女仁显王后嫁给朝鲜肃宗。但闵氏后来牵涉到南人与西人的党争,在朝鲜英祖朝再度失势。 可能这也是闵氏投降满清的一大原因吧。 这个时代的骊兴闵氏被李昑【英祖】压制了好几十年,眼看着李昑要玩完,满清杀出来了。 可不管是怎么说,骊兴闵氏的主体背叛了李氏朝鲜,甚至是背叛了朝鲜这个民族,声望必然要跌入谷底。日后被清算之后还能不能重新复起,可是谁都难以说定的。就算是东山再起,也万难恢复到鼎盛时候的荣光。 而之前的纵然没落了,自身也占据着很大的利益,闵氏如果被清算,那多出的空间安东金氏吃不完也能吃个七七八八。骊兴可就在京畿道,这是朝鲜的精华地带。可现在陈岱的念头一转,却给了骊兴闵氏新的希望。 如果站在李氏朝鲜这一方的闵氏人马能与闵宏镐合二为一,骊兴闵氏的力量可一点都不弱。 金洪昌怎么想也应该想不到陈岱会为了打击金氏而突然伸手拉了闵氏一把吧…… …… 济州岛一处不大的院子里,一个穿着朝鲜禁军装扮的人刚刚离开这里。屋子内,闵宏勋脸色仿佛被高压锅压了一百个小时一样的红润。整个人激动地都难以自持。 复汉军破山海关,克锦州,兵不血刃的夺取盛京。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朝鲜的苦日子到头了,夺取了盛京后的上国天兵完全可以轻松的将朝鲜从八旗的荼毒中解救出来。 可是对于闵氏,这却更像是灾难的又一次开启。 作为闵氏‘正统’的族长,闵宏勋不管是在李祘时代,还是在李禛、李裀时代,都是被无数朝鲜‘志士’们排斥和鄙夷的。就因为闵宏镐为代表的大半闵氏主人的投效八旗。 虽然闵宏勋顽强的坚持到了现在,可整个闵氏的权利、财产丢的一干二净,整个闵氏都在苟延残喘当中。 现在朝鲜的苦难结束了,闵氏的苦难却真正的要开始了。就像金洪昌不相信朝鲜的八旗和降兵能抵挡住复汉军的兵锋一样,闵宏勋眼中,闵宏镐的未来也免不了一死。整个闵氏大半的族人都肯定会被人借以机会清晰掉。闵氏过往的财产、权势也将不复存在,就连闵氏最最重要的声名也会在无尽的诋毁和事实当中荡然无存。 对于闵宏勋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苦日子。与现在经受的生活上物质上的苦难相比,丢失了过去所有荣光,还有不知道多么久远的未来的生活,才是最大的痛苦。 可是他无力改变这一切。 闵宏勋决定在汉城光复的那一刻在昌德宫自尽,希望能以此行为挽回一点闵氏的荣誉,也赢得一点民间的同情。但效果真的会如何,他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可是,可是,就在闵氏的未来完全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他竟然接到了上国统兵大将伸出来的援手。“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第五百七十二章 浔阳楼外说书客 “啪!”醒木一声脆响,茶馆中的人蜚声安静了下来。这是九江江边码头处的一家茶馆,借着码头的光,生意兴隆。而且这名闻天下的浔阳楼,就在这茶馆不远的地方。浔阳楼,可是九江非常非常热闹的一个地方。 “咱们之前说了《建虏秘史》,道尽了乌喇那拉氏阿巴亥的风流,今天就再说一说这《九龙夺嫡》。”说书先生语调把握的很好,吐气开声,拿腔拿调。或者说这家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挺有名气,这开口之后茶馆内虽然依旧有说话的人,但整体上保持一个相对的安静。 人在雅间里的陈鸣和陈鼎,声音就听得很清晰。 陈鼎耳朵竖的直直的。这个时代娱乐不多,听说书可不仅是底层人的爱好,上层人也一样。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一行方便啊。 说书人这一职业大致起于宋代,发展到眼下这个时候,那已经是几百年的传承了。不讲究符合事实,民间演艺故事才是这些说书人最拿手的表演。甚至21世纪中国很多的‘传统小说’,那实际上就是出自评书。 《大八义》、《小八义》、《三侠五义》、《白眉大侠》,《杨家将》、《说岳全传》、《瓦岗寨》、《隋唐英雄传》什么的,都能跟说书扯上挂唠。 陈鸣受前世的影响,就算在这个时空已经生活了十年了,对于说书也没什么太大喜欢。可是陈鼎不一样,小家伙很喜欢听说书。皇宫里头,老太太和陈鸣他老娘也都喜欢说书,还有看戏。 “什么是九龙夺嫡?这又是哪九龙?我与你们一一道来。” “康麻子序齿的儿子有二十四个,其中有九个参与了皇位的争夺。这九个儿子分别是:大阿哥胤禔、二阿哥也就是废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最后四阿哥胤禛胜出,在康熙帝去世后继承皇位,这就是雍正帝。” 陈鸣知道说书先生要说的段子是什么了,诋毁前朝,应该是每一个后来王朝都会做的事吧。满清狠狠地诋毁抹黑了一把大明,陈汉兴起,那自然也对满清抹黑起来毫不客气。这《九龙夺嫡》可不是21世纪央视的《雍正王朝》,更不是啥个东西的《康熙大帝》,侧重点不一样。这部由教化司主编的《九龙夺嫡》,更侧重的是康麻子为了保证皇权,为了自己的唯我独尊,拔出明珠来斗索额图,为了抑制太子和索额图一系,捧出大儿子来跟二儿子来打擂台,然后是三四八九十十三十四,几个儿子依次而来。 八爷党兴了,反掌打压。老四突出了,大将军王抬起…… 两废太子,私窥皇帷,不敬老师,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还有庶母乱那个啥,乃至于后世小说里虚构起来的断康麻子粮道……等等,等等。全都添油加醋的倒了进去。 雍正与年妃真真假假的情谊,与自己老娘令人崩溃的母子关系,以及生母乌雅氏的死,雍正登基上位后对于自己的对手们的处置,对于隆科多、年羹尧的辣手…… 这个《九龙夺嫡》突出的是康麻子的无情冷酷,奸诈阴险,是康熙儿子们的争权夺利,你压我轧,毫无兄友弟恭仁爱之心,血亲之眷。可不是康麻子的英明神武,宅心仁厚,皇子们的文武双全,一时龙凤。 “……三皇子胤祉出生于康熙十六年三月,粗通文学书法,在众多皇子里面表现突出,备受康熙的喜爱。” “这皇帝老子都说自己这儿子文采出众了,那胤祉就是想不看书也不行啊。” “所以时不时就到街市上收集古书,寻到古书后还献给康熙御览。” “这天胤祉又进宫了。垂头丧气,郁郁不乐,两手空空,没给他皇帝老子再带新书。” “这康熙很奇怪,自己这儿子是怎么啦?难不成在外头还受了委屈?谁那么大胆子?” “就连忙发问。” “这胤祉脸上带着苦色的回道:“却不是受了他人委屈。而是儿臣在街市上看到了一本禁书——《皇明英烈传》。这等禁书竟然还在市井流传,儿臣心中为我大清江山担忧啊。” “康熙一听是《皇明英烈传》,脸色立刻阴沉起来。先传令给顺天府,查抄了那家书铺。然后他也心里担起忧来。” “这大明江山败了才几十年,建虏以异族莅临中原,根基不稳。民间反清之声不断。这北京城天子脚下都有人胆敢贩卖禁书,就可见一番了。”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康熙先问胤祉。” “这胤祉是早有准备啊。他回道说:‘此事当以毒攻毒。’《皇明英烈传》多传口于市井说书人口中,自前明至今三百年,潜移默化,在民间影响甚大。”说书人这可不是瞎白话,时间往前推移个六七八十年,天底下有几个说书人不会《皇明英烈传》的?如果说满清禁这书下了多么大的功夫,当初这话本在民间就有多么大的流传。 “就算是清廷把书列为了禁书,民间依旧有流传,说书人更是多有人会。” “此书之影响在于说书人,更甚于市井书铺间的文本流通。” “儿臣以为当一边禁止说书之人再论此话本,另一边集朱明之阴私之肮脏,宣之天下。” “胤祉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要诋毁污蔑抹黑。大家伙都想象,这些年里你们谁听过《皇明英烈传》?不都是《大明英烈》、《明英烈传》么?这里头都少不了火烧庆功楼、炮打庆功楼类的典故。 讲到这朱洪武起兵推翻蒙元,得了天下,做了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就对和他同甘苦共患难的开国大臣起了疑心,深恐他们谋反,夺取他的皇位,又担心那些与他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兄弟们恃功夺权,于是建造了一座庆功楼。在庆功楼建成那天,他摆下宴席邀诸位文武功臣们前来赴宴庆功,暗地里却派人在楼下埋好大量火药和干柴,准备借机引火烧楼,一举灭之,以除后患。 这事虽然做的很隐秘,但却被神机妙算的刘伯温看穿了。席上,刘伯温坐在了朱元璋旁边,悄悄将朱元璋龙袍的一角压在自己的坐椅上。当大家喝得酩酊大醉时,朱元璋悄然离席。由于有衣角牵动,刘伯温顿时警觉,于是跟随皇帝出了门。果然,朱元璋下楼以后庆功楼便笼罩在滚滚烈焰中。赴宴功臣以及侍卫宫女数千人,全部葬身火海。” “最毒莫过妇人心,可这读书人要是起了坏水,可比妇人更要阴毒百倍。” “《皇明英烈传》成了《大明英烈》、《明英烈传》,天下百姓久而久之,只闻后者不闻前因。倒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将那洪武大帝当成了阴厉刻薄暴戾之君……” 陈鸣也在竖着耳朵听,这还真的出乎他的预料,这个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竟然把《九子夺嫡》玩出了新花样。 “爹,这是真的吗?洪武大帝火烧庆功楼,真是鞑子瞎编出来的吗?” 陈鸣被儿子的声音唤回神来,他向汪辉祖递了个眼神,自己对陈鼎温声说道:“不然呢?你以为这样的话本会在大明的时候出现吗?”那绝逼不可能啊。所以它只能是满清时候出现的。虽然一切来历都不可考据了,但是满清的锅总没有错,那按到康麻子和他一个儿子头上也是很有才华的一种表现。 “老爷,这是九州府教化处出的新话本,属于九江府内部试用。” 汪辉祖很快就搞明白了这处戏的来龙去脉。“九江府教化处的主事姓张,出身桐城张氏。” “张氏?” “张氏嫡支,张廷玉的四世孙。” 张廷玉晚年虽然被乾隆厌弃,搞得很是狼狈坎坷,还影响到了张氏后人的前程。但他的儿子、侄子多人依旧身居一二品大员之位,尤其是他的四个儿子,即使次子张若霭早丧,也依旧做到了礼部尚书之位,可以说张氏一门荣光在张廷玉辞世之后依旧非常耀眼。 陈汉起兵的时候,桐城张氏也亦然是安徽的豪门望族。只是张家人滑头,与复汉军暗地里早有勾搭,虽然没有立下大的功劳,可到底有一份情面在。陈汉席卷天下后,张氏的田亩店铺是大大的缩水了一部分,但总算还保住了门庭。 “哈哈,配享雍正太庙的张廷玉的重孙子诋毁康熙……”陈鸣心里头突然的就生出一股乐。这可真的是有趣! “这个说法不错。转给教化司,推行天下。” “遵旨。” 汪辉祖恭敬的领旨退了下去,跟在雅间外头站着的刘武眼光对照了一下,一股不言自明的感叹在两个人的心底同时升起。这是天不亡张氏啊。一下子就被皇帝给记住了!好运道。 …… 上百名伤员正躺在伊尔库茨克后方的伤病员聚集地里,一股子血腥气直冲鼻子。时不时的,痛苦的呻吟声传入亚历山大神父的耳朵,穿着一身黑色祭服的亚历山大绕过帐幕的外边缘,能够晒到太阳的重伤员病床区——躺这里的人都是刚做过截肢手术,少了一条腿或者是一条胳膊的倒霉蛋。 三三两两的在哼哼歪歪的呻吟着,更有人在默默地流泪着。 亚历山大不可怜他们,也不觉得他们真的可怜。 首先,他是一名俄国人;其次,他是一名行走在西伯利亚的神父。 任何一个俄国人都知道西伯利亚意味着什么,这里有丰富的猎物,但懦夫在这里是无法生存的。俄国人开拓西伯利亚百多年,这里已经形成一个旧有的印记,印刻在所有俄罗斯人的心底。 而作为一个在西伯利亚行走的神父,亚历山大自身更不缺乏勇气。 当然他也为受伤和战死的俄罗斯人祈祷,每天亚历山大都有真诚的祷告。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所有的伤病员在一瞬间里恢复健康。在这个没有抗菌药的时代,不要说枪弹炮弹伤口,就算是肉搏的冷兵器伤口,很多人也会在破伤风下和感染下无助的死去。伤病员,尤其是重伤病员能不能活下来完全要碰运气。 手术后的病菌感染以及伤口溃烂,哪怕是欧州人信奉的上帝也没办法解决!当然,在亚历山大看来,这正是考验人的信仰的时候。只要真诚的信仰主,主自然会庇护他的羔羊。 对比此刻复汉军的医护营,俄罗斯军队里的军医和医疗环境实在是太够呛了。这里连清洗伤口的浓盐水和烈性酒精都不够,更没有中医里传统的伤创药。虽然那些金疮药面对刀枪伤口的效用也比较有限,但它确确实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伤口发炎和溃变几率。伤病员或许会吃点苦,但无论如何也比送命要好得多了。 更别说对于伤口腐烂的士兵,复汉军这里还有一个西方医学界的发明——蛆虫疗法。 据说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人发现蛆对感染创口的清洁作用。在西方的十六世纪中叶,欧洲就已经有人发现感染创面上孳生的蝇蛆非但不会加重感染,反而有利于愈合。但是欧洲人从没有大规模系统的整理这套疗法,反而是复汉军最早的将这种疗法系统的应用到了军队。 虽然在最初的开始,这种蛆虫疗法根本不能被人所接受,这太恶心了。最初的时候,上到众军将、军医大夫,下到军队中最最普通的一员士兵,都对蛆虫疗法报以坚决的抗拒,但事实面前所有人都要低头。这种看起来恶心人的疗法,真真的对治疗伤员大有好处。 对于复汉军来说,每一名士兵的生命都是珍贵的。医护营的建立可不是为了给军官医治的,而是为了整体官兵。甚至在战争期间,中下级军官与士兵的差别待遇并不大。能体现两者地位差异的地方,不是前线的医护营,而是后方的休养院。 亚历山大完成了自己的祈祷,但是悲哀的很,那名接受祈祷的士兵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现在他需要回自己的帐篷。这场战斗还不知道要进行多久。 从北方而来的土尔扈特人扑街了,亚历山大站在城墙上都能看到复汉军在城外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土尔扈特骑兵的围剿。他们都不知道这批土尔扈特骑兵究竟有多少人能逃出生天。希望俄军能真正的给力,让这座遍布痛苦惨叫的伤病地不再有更多地人到来…… 伊尔库茨克的战斗继续在进行。 喊杀声没有,枪炮声则一阵阵的从伊尔库茨克上空传来。复汉军在解决了土尔扈特人之后,趁着势头对伊尔库茨克发起了一次进攻,结果打先锋的复汉军和蒙古人在城下被撞得头破血流。纵然伊尔库茨克已经被炮弹轰出了好几个缺口,但俄国人的反抗力还是挺强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帝国主义 海浪冲刷着鱼鹰一号探险船,红旗在海风中唿唿作响。 岸上的俄罗斯据点已经敲响了战斗的警钟,但是大海上的这支两艘中型西式帆船和一艘小型飞剪艏战船组成的编队却还没有确定好在哪个地方下手。就算实力再处于碾压状态,能少是几个人的还是要少死的。这次行动可没有水师在后头背锅,完全是海外勘探一局的独立行动。他们前不久刚从水师手中拿到了五艘退出现役的战船! 而这里是就阿拉斯加的科迪亚克岛三圣湾。俄罗斯人在阿拉斯加地区最大的据点。 北路的海外勘探一局成立已经两年了。它在成立的当年就触摸到了阿拉斯加这片冰雪世界,水师在库页岛的战斗中缴获的有俄罗斯人的航海图,上面阿留申群岛的位置还有距离标注的十分清楚,顺着阿留申群岛直接就看到了北美大陆,包括这些年俄罗斯人在这里建造的几个落脚点。 三十五年前,伊丽莎白一世刚刚登上沙皇的宝座,就派遣丹麦人白令和俄国人奇里科夫作远东海域的探险航行。在这次探险中,白令海峡由此而得名,俄国人向着更东方大大迈进了一步,他们看到了北美。而活动之中,船队在一次风暴中失散后,奇里科夫幸运的发现了东部几座岛屿,白令则幸运的发现了西部几座岛屿。一条通往北美大陆的航线向俄罗斯人揭开了自己的面纱。西伯利亚的猎人得知此地富于毛皮动物后,即涌至指挥官群岛,然后组渐的东迁,越过阿留申群岛至大陆,如此俄国便在北美有了立足点。虽然俄国人的征服和屠杀,在短短的几十年中就几乎使原住民阿留申人灭绝。 但是现在这些全成了他们给复汉军做的嫁衣裳。 只是两年前的复汉军水师并没有直接出兵扫荡俄国人在阿拉斯加的一系列据点,因为这块肉在陈鸣看来已经是落到了自己碗里的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早吃晚吃都没有一点风险。在吃掉整个阿拉斯加之前,中国更应该清扫一些俄国人在东北亚沿海的一系列据点,也有详细的勘探整个白令海峡,那里的物产,那里的气候,那里的洋流。 随后的两年,海外勘探局的船只虽然抵到了北极圈、阿拉斯加,但那都是探险侦查性质的。当时水师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勘察加和外兴安岭以北陆地,而海外勘探一局的一切活动完全是依托水师的帮助,后者目光没转到阿拉斯加,而是来回的扫荡沿海或是近海的俄罗斯居民点,海外勘探一局也就无可奈何。只不过勘探船倒是为陈鸣带回了北极熊、北极兔、北极狼和同样是白色的北极狐,因为在中国白色的动物总是很那个啥的。一度引来了举国轰动,纵然那些个动物因为不能忍受南京的温暖气候很快就纷纷死去,在陈鸣的眼中那些只能算是个噱头。可是很快的,一股‘猎杀白皮’的浪潮就席卷了中国,让陈鸣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白色’皮毛能够吸引所有中国人的眼球!朝廷也可以借力使力,引导着更多人涌入北极圈。 陈鸣下令给北海公司,让陈继功再组织起一个皮货公司。一些已经退伍的士兵和经验丰富的猎人,被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北海公司抢先一步纠集起来,有组织的送往北极圈猎杀动物,获取皮毛,获利丰厚。直接的影响就是让中国国内掀起的北极热潮更加升温。即使中国本身并没有俄罗斯那样的‘专职’的猎人群体,可短短的一年多点的时间,还是有上千人主动地跑到了大北方。虽然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根本没有抵到北极,而是在库页岛就安了家。 国内市场上大批的北极熊皮、北极狐皮、北极狼皮、北极兔皮,还有海豹皮、海獭皮等等,从去年秋冬开始是纷纷涌现。其中北极狐皮和海獭皮极受追捧! 小两年,复汉军更见一步驱逐了东北的满清残余势力,肃整了整个朝鲜,可这些对于海外勘探一局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等来自己的战船,等到了五艘军方转交来的二手船。 有了这些船,他们就完全可以甩开水师的制肘,自己独立来干。就像现在这样。 三艘二手战船装载着二百人以上的猎人,每个人之前都签订了协议,而这份协议除了海外勘探一局外,还有北极圈内影响巨大的北海公司背书,可以说海外勘探一局的这次行动,背后就有着北海公司很大的暗手。三艘战船沿着阿留申群岛一路奔到了科迪亚克岛的三圣湾。这里是俄罗斯人在阿拉斯加最大也最重要的据点,不仅是很多猎人的歇脚地,也是俄国皮货商行总部的所在地,在经济领域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三艘战船现在就缓行在距离三圣湾一段距离外的海面,处在俄罗斯人的炮台火炮射程之外。指挥官柴大纪细细的观测着三圣湾的炮台布置。 作为一个在清军中厮混了许多年的老油子,柴大纪投降了新朝后,纵然一直都在军校系统离待着,再没有真正的打过仗,可他的战斗经验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可比的。而且在军校的这几年,为了跟上时代的潮流,他上过洋人的帆船,随着训练船南洋跑过,北极圈见过。柴大纪眼界是很宽广的,他并不觉得要夺下三圣湾会多么的艰难。俄国人在此处的炮台怕是最近两年才修建起来的,坚固不坚固且不说,就说炮台周边那茂密的树林他们也都没有完全清理。 炮台周边的空白区域有三十丈长吗? 如果有人从侧面摸到炮台附近,枪子直接就能威胁到炮台。 当然此处连连的高山和茂密的森林一定程度上也阻挡了从侧面进攻的道路。柴大纪可以让人从树林中趟出一条道路来,但他觉得那样做就太费事了。而且伤亡不会比正面进攻更小。树林中的战斗可是俄罗斯猎人的拿手好戏。 “我们在火力、人力上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三圣湾这个地方的俄罗斯人有二百人吗?当中能拿得起枪杆子的一百人都没有吧?所以直接进攻最妥当。“咱们就正面发起进攻,摧毁炮台后放小船直接登陆。”港口里一艘商船都没有,这让柴大纪很感到遗憾。 这两年海外勘探一局最大的一次收益就是在勘察加半岛抓到了一艘俄罗斯的商船,上面一船满满的皮货,让海外勘探一局吃的满嘴流油。“炮击和陆上进攻中小心俄国人的仓库。要尽量保护仓库的安全。” 意见得到统一,柴大纪正式下达了进攻命令。鱼鹰二号和五号【飞剪艏】船只的船长坐小船回到了各自战船上。 很快的当鱼鹰一号和二号战船就靠近港口一里地左右的时候,岸上俄罗斯人的炮台开火了。 六颗炮弹划破天空,或远或近的散落在两艘当头战船的周边,打出了几道小小的水柱,鱼鹰一号和二号的还击也随之到来。 “轰轰轰……”硝烟弥漫整个船体。 二三十枚陆续射出的炮弹落到了炮台周边,大海上的炮击对比陆地更没准头。但是每一个俄罗斯人都清楚,这场战斗的胜利者不会是他们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了。 飞剪艏战船像一支利箭从两艘战船中间穿过,在距离岸边只有三百米不到距离的时候,灵巧的划过一个九十度的弯弧,同时间瞄向了炮台的两枚火箭弹从飞剪艏战船上喷射而出…… 炮战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一艘艘小船从三艘战船上放了下来。一个个穿着灰绿色服装的猎人们划着小船向着三亚湾码头奔去。 在他们身后的战船甲板上,水手们吃力地用着滑轮吊杆将一门门小炮吊下去,还有火药桶、炮弹、手榴弹,以及加固的铁板盾牌。后者属于民用器械类,是用两分厚的铁板加实木板制成的,重量不低于六十斤,比之军队中的盾牌防御力可能不差多少,但却重出了很多。能抵挡枪弹的近距离射击! 每一艘小船搭载猎人在十名左右,抵达港口后就在各自队长的口令声中列队戒备,这些猎人中很多都是复汉军的退伍兵,虽然是猎人,战斗力却不差。守住登陆场,等待后续部队的跟上。 “砰!砰!”双边的火枪开火了,俄罗斯人真的没有更多地大炮了,在港口两边茂密的树丛与土堆后并没有俄国人新的大炮出现。所以俄国人的抵抗在勘探局的几门火炮被运送到岸上以后,就立刻破产了。 炮弹耕犁着俄国人的阵线,无数碎片蹦飞,俄国人立刻趟到了一地。 三圣湾这里没有俄罗斯的官府机构,最高的权力机关就是皮货商行的总部。 现在三圣湾剩余的俄罗斯人聚集在这里,几个不幸的正好在三圣湾的皮货商人更是彷徨不安。 经理谢尔盖耶维奇·瓦连佐夫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跨过港口向着居民区逼近的中国人,收起了单筒望远镜,然后朝身旁一名身材胖大的中年男子说道:“瓦里西,是决定最终命运的时候了。三圣湾已经没有可以抵抗的力量了。我们现在只能投降。”仅有的武力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打的整体扑街,躺在港口区的那三四十具尸体代表了三圣湾的反抗,现在他们只能投降。 中年男子瓦里西显然无言以对,他的身份要特殊一些,出身圣彼得堡的贵族家庭,虽然他自己只是一个爵位低微的男爵。如果有可能谢尔盖耶维奇·瓦连佐夫绝不愿意看到一位贵族在皮货商行总部里被中国人俘虏,但是他此刻无能为力。 瓦里西将手边的一把手枪推到了长桌的中央,他接受这个命运。“中国人这是在向圣彼得堡施压,他们来到阿拉斯加不是为了升级战争,而是让圣彼得堡看到俄罗斯财富的损失。下令投降吧,我想我们的生命应该是有保障的。” 面对着无法抵抗的外力的时候,投降对于西方并不是一个可耻的选择。当然他们如果选择了英勇战斗到最后一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俄罗斯的英雄。 复汉军对满清残余力量的清扫战争已经进行了三个年头。 与当年的蒙古人不一样,不管是西北的满清残余,还是东北的八旗主力,对于复汉军,他们的选择全部都是逃避。 大西北之战,复汉军已经拿下了伊犁九城,但距离消灭永瑢集团还十分遥远,后者现在跑到了巴尔喀什湖以西地区,虽然永瑢手下的兵力民力之和已经不足两万人,却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完全的恶心着陈汉。 东北的战局也有很大的进展,继复汉军夺取盛京改名辽东以后,大军再接再厉,特别是去年全军整编后的复汉军,集中了两个师的兵力横扫吉林。整个宁古塔都统区都被复汉军夺下,超过三十万朝鲜奴隶被解救,还抓获了不低于这个数目的八旗旗民。 但永珹直接逃到了黑龙江城,也就是瑷珲。吉林和盛京境内更有很多的八旗旗民躲藏在山野密林之中,包括零星的几股土匪,这当中就有王占清。以及后续陈汉进行的朝鲜战役,都大大地拖延了复汉军的进展。 王占清这人本来是暗营派去东北的人手,一同去的还有好几个,但其他人运气不好,最后就剩下一个王占清一个,脸也被土炮喷了一下,得了一个王麻子的绰号。复汉军夺取盛京,然后紧接着进军吉林,被八旗从盛京赶到吉林的王占清还喜滋滋的来找组织汇报工作呢。但是王占清不知道,他的队伍中某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那就是暗营的暗线,始终在暗中监视着王占清的一切。这家伙虽然跟满清没什么勾结,但绝不是好人。无辜人命沾染的太多了,一双手的血腥味早就洗不干净了。 结果王占清被‘正义铁拳’一下子揍得半身不遂,差一点掉进坑里爬不起来。是国安派去清理门户的人太小瞧了王占清的警觉性了,让他侥幸的逃脱了一命。但是王占清手下的土匪骨干都被收拾的七七八八,现在躲到了山窝窝总,一时间当地政府也很难把他拿下,但王占清也很难东山再起了。 永珹手中虽然还有一支比较给力的队伍,但这支队伍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衰弱。从沈阳逃到吉林,从吉林再逃到黑龙江,永珹手中还剩下多少弹药储蓄?他手中还剩下几门大炮? 热兵器部队不是冷兵器部队,没有了补给,火枪火炮还不如弓箭刀子呢。俄罗斯能在遥远的远东地区负责八旗的弹药供需吗?至少几十万八旗涌入外东北,他们真的能生存的下吗? 而且随着贝加尔湖的丢失,俄罗斯人在远东的力量越发衰弱,要不是俄国人很凑巧的镇压下了普加乔夫起义,把抓获的好几千起义兵鞭挞之后发配到了西伯利亚,用这些人的血肉抵挡住了贝加尔湖战役胜利后的复汉军对西西伯利亚的后续进攻,俄罗斯很可能早就跪了。如果八旗全部退到外兴安岭以北,或许八旗们一夜之间召回野猪皮时代的野性,顺着俄罗斯人趟出来的道路,绕过贝加尔湖,进入到贝加尔湖更西面的地方…… 那么这样的远程迁移结束以后,八旗又能剩下几个人? 复汉军在贝加尔湖一带的屯兵已经高达万人,虽然当中超过一半士兵是陈汉用高待遇征召来的外蒙和布里亚特蒙古人,但这支强大的武力在严重的威胁着俄罗斯贝加尔湖以西地区的安全,也直接阻碍了俄罗斯东西西伯利亚间的交流。 中国人还在外蒙和内蒙之间铺设着一条马拉车轨道,虽然这项工程还远远没有竣工,可这让整个俄罗斯觉得一柄匕首就顶在自己的腹部。这太糟糕了! 俄罗斯的利益损失已经十分巨大。 这场战争不仅让数以千计的斯拉夫人丧命,让俄罗斯丢掉了美丽的贝加尔湖,让俄罗斯丢掉了与中国的贸易利益,更让俄罗斯丢掉了皮货上的绝大部分收益。圣彼得堡内反对这场战争的声音正在持续加强,瓦里西知道这件事,他上个月才收到堂兄寄来的一封信。 现在他想,圣彼得堡内的反战声音应该更大了。因为从这封信被写出到被送交到他的手上,都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中国人正式的夺取了阿拉斯加,消息传回俄罗斯,会给圣彼得堡城中反战的势力增添一枚重重的砝码。” “俄罗斯虽然可以战胜腐朽的奥斯曼,可对比遥远的东方,对比这个人口有两亿之巨的古老帝国,力量还过于单薄了一些……”瓦里西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是一个常备军在百万规模的强盛帝国啊。 第五百七十四章 华夏好盟友 陈汉承天三年,西历1777年3月,一支承载着中国使团的队伍穿过狭长的红海,抵达到了苏伊士这个古老的军港。早在一千年前的七世纪时候,这里就是连接尼罗河和红海的运河航运终点,奥斯曼帝国时代苏伊士港为其在红海区域最重要的军港和商港。 此时的埃及也还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自从二百多年前被奥斯曼人征服,它就成为了奥斯曼帝国庞大版图中的一份子——埃及行省。对于一个古老的文明国度,这是一个莫大的悲哀。 作为中国使团的正使,高彦明在研究奥斯曼历史和现况的时候,虽然对这个由突厥后裔建立起的国度在天方世界和西方历史上一笔笔浓墨重彩的记录感到震惊,但是说真的,他对于这个国家的种种制度也禁不住心生鄙夷。 在主体民族人口并不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放任帝国核心区域与边疆行省的松散关系,放任边疆行省总督的权利无限膨胀,在高彦明为代表的所有中方人员看来,这简直就是直接给自己挖坑。这就像盛唐时候的唐明皇,一旦边疆省份出了个安禄山,那就会震动整个帝国。更可怕的是安禄山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这奥斯曼人早晚有一日要自食恶果。 而且他们的统治手段也太low了。 三百多年前,当奥斯曼帝国把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攻下后,只继承了他的土地,而并没有继承他的文化。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灭亡保加利亚后,千方百计想把保加利亚人同化,从而以确保他们的统治。可他们的手段也只是大肆屠戮反抗的保加利亚人,让大量小亚细亚的土库曼人移民垦殖保加利亚的肥沃土地,以图逐渐同化,可这根本没用。 因为信仰的问题! 保加利亚作为一神教的变种东征教的精神领地,与之前奥斯曼人征服的天方世界国家不一样,后者信仰的都是天方教,有着先天的大前提,而保加利亚人信奉的却是一神教。这一点不除根,奥斯曼人的这一整套的方式和方法完全没能同化了保加利亚。 牛顿对这一点的评价是:主要原因是奥斯曼人没有任何他们能够同化别人的意识形态和精神生活。奥斯曼人不同于中国,他们几乎就是一个“未曾对艺术、音乐、教育、科学、技术或人类生活中的任何美好事物作出丝毫贡献”的民族。正因为这种普遍落后性,他们只能对被征服者的民族文化生活听之任之,让其保留自己本民族真正的精神财富。 可高彦明并不认同这一点。他认为只要手里握着刀子,三百年的时间足够将任何一个民族变成狗。之所以奥斯曼人没有做到,只能说他们太受教派的影响了。 天方教是一个有着强大生命力的教派,中世纪的时候在很多方面对比欧洲都有着肉眼可见的先进性。但是蒙古人的铁蹄扭曲了天方世界的文明进程,或许也改变了奥斯曼人的命运。 高彦明还没有彻底的认知天方历史,可他有种感觉,被蒙古人摁倒在地上使劲的摩擦了又摩擦的天方教,抛弃了自己在科学上的大部分成就,或者说他们在科学上的发展断层了,被蒙古人杀‘绝’了。剩下的完全是教义和精神了。【一家之言】 在奥斯曼人二三百年的扩张和与西方世界的战争中,一个个一神教国家被奥斯曼人征服,他们的农业在衰退,手工业发展变得缓慢,乃至衰败。奥斯曼实行的封建制度也是和西欧相近的军事采邑制,但由于其野蛮性,反倒把过去生气勃勃的经济生活扼杀殆尽。贸易停滞、城镇荒芜、物质生活匮乏,虽然奥斯曼人几乎没有把手插到任何一种商业活动中,可是由于其实行“一切以军事为纲”的政策,把原本已发展起来的货币经济拉回到交换经济时代,自然就阻碍了商品生产的提高。即使这个过程中有希腊人、威尼斯人、热那亚人充当商人的角色,但后者的主要目标却是把这里变成粮食基地,其他的高档产品则在意大利本地制造。 何况到了现在,军事上,奥斯曼帝国也陷入了落后挨打的境地。当年以一国之力摩擦西方世界的奥斯曼帝国,被西方人视为陆军榜样的奥斯曼禁军,现在被西方世界中的诸强之一俄国人摁倒在地上一阵胖揍,这实在是很难堪很让奥斯曼人悲哀的事情。 而国家的衰败就代表着中央对地方控制力的衰弱,就奥斯曼帝国这个庞大又有些松散的国都,那些手握重兵的边疆省份的帕夏们,还会对伊斯坦布尔保持多久的忠诚呢? 但是这个时代的奥斯曼人依旧有着不可小视的实力,他们在中亚的问题上与中国可能是敌对,但是在俄国人的问题上,奥斯曼人绝对是华夏最好最坚定的盟友。 18世纪的奥斯曼帝国,并不是单纯地处于扩张及发展的滞止期,也是处于一个适应新事物和新体制的时期,它作为奥斯曼帝国从军事扩张向近代改革过渡的阶段。但是来自后世的陈鸣很清楚,奥斯曼人在未来的大变革当中输的一塌煳涂。 而且一个庞大强大的奥斯曼帝国,不管是从近期,还是从长远来看,那都不符合中国的利益。陈鸣更希望未来的奥斯曼会是土耳其,是一个区域内强国,而不是一个区域内霸主的地位存在。 对于埃及,对于波斯湾,陈鸣都垂涎三尺啊。 或许中国还需要很多年才能将自己的触角越过印度洋,但是未雨绸缪,一直都是中国人爱做的事儿。 站在船甲板上的高彦明似乎能够闻到沙漠的气息。他知道红海的左右两岸土地全都是浩瀚的沙漠,尤其是那个巨大的半岛上。那么巨大的一块土地却连奥斯曼人对那里都没有太大的兴趣,除了上面的‘圣地’。 以四艘中型的飞剪船作为主要护卫力量,三艘去年刚刚下水的大型西式帆船作为使团的坐船,一千五百吨左右的排水量,也西方勉强能挂上‘大型’的边儿。 一行七艘大船从远及近,苏伊士港的伊拉姆贝伊已经能看到桅杆上飘扬的红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了。他之前已经收到了信报,现在他集结了手头所有的力量,在港口列队欢迎。同时他也派人迅速的向开罗传递消息。 这真是让他想象不到的一个突发事件。遥远的东方,那个庞大的国度的使团,突然的到访。伊拉姆贝伊都有那么一刻要不知所措了。有一种浓浓的不真实感,直到现在七艘船只驶到了眼前。 伊拉姆贝伊今日穿上了自己最华丽的服饰,精巧的金银丝纹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黄金打造的腰带上镶嵌着宝石,上面插着的一把短刀,短刀上一个个耀眼的宝石也在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他的身后是一队排列严重的奥斯曼士兵,还有一艘艘战舰上肃立着的奥斯曼水兵。 “轰轰轰……”有了沟通后早有默契的双边几乎同时打响了礼炮。 在苏伊士港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穿着黑色文官袍服的中国官员和随从,与穿着一身大红军装,活像是英国陆军的护卫队陆续下的船来,这别具一格的服饰给奥斯曼人留下了一笔有趣的谈资。 每一个在港口围观的人都以为中国人的官袍会更加的华丽,因为众所周知,遥远的东方是丝绸的故乡。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中国黑色的文官袍服是这么的简单简洁,外围群众的眼神可看不到汉家官袍的领、袖都饰有花边,下摆也打着一排密裥,有的还裁制成月牙弯曲状。没有金丝银线,没有一颗接着一颗的宝石,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得到一种肃穆、威严。 七艘战船停靠在了苏伊士港口,船上水师官兵统一穿着的水手服宛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港口的所有人都亮瞎了眼。 这种提前了几十年出现的水手服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管是什么民族,什么文化,它都符合人的审美观。虽然这水手服早在三十年前就在英国出现了雏形,但是陈鸣拿出来的是最终版本啊。 白色的上衣,蓝白相间的条纹鸡心领,陪着蓝色的‘灯笼裤’,整齐的在甲板上列队的中国水兵无形中就压倒了整个苏伊士港奥斯曼水兵的光彩。 伊拉姆同时作为一个奥斯曼海军将领,对于复汉军的打扮十分感兴趣。 “这是我国水师经过多方实验后最终定下的着装。水兵经常要在狭窄的舱室里进进出出么,对服装要力求利索方便,所以上衣是套头式。套头式的上衣扎进裤腰里,为得是避免上下舷梯、进出舱口时挂住衣服。裤子侧开口,是为了爬桅杆时方便。裤口肥大主要考虑有三,一是可罩住靴子,防止水花溅入;二是冲洗甲板时便于挠起;三是下海救生脱退迅速,脱下的裤子扎紧裤口,充以空气即是应急浮游气袋。” 虽然着装这一块上不可能产生出利益,奥斯曼帝国不可能跑去中国去购买衣服。但这一块地不仅让高彦明与伊拉姆贝伊拉近了关系,无形中还抬高了华夏的逼格,能给人留下好的印象。 奥斯曼帝国现在的苏丹是四十六岁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他是苏丹艾哈迈德三世的儿子,在其生命的前四十三年,他一直按照帝国的传统被其兄长和前任穆斯塔法三世监禁在后宫中,这一‘独一无二’的制度始于苏丹塞利姆二世。奥斯曼帝国的宫廷争斗远比中国更加红果果和血腥。 当穆斯塔法三世去世后,阿卜杜勒·哈米德被官员们从监禁地拉出来,继承了苏丹和哈里发的称号。至今刚刚三年的时间! 陈鸣对这位苏丹一无所知,刚刚继位没有几年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一直在夯实自己的根基,也没有大的动作。他在萧规曹随,对于自己兄长穆斯塔法三世在世时候的一系列改革,持以默认的态度。 穆斯塔法三世虽然被叶卡捷琳娜大帝称为“肥胖和无知”,但他并不是没有‘想法’。他聘用外国军官来改革步兵和炮兵,并开设了数学、导航和科学院。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奥斯曼帝国已经相当虚弱,他的体制改革计划更是遭到了保守的禁卫军和教派力量的全力反对。所以他的改革措施没有任何效益。 穆斯塔法三世并不是没有儿子,他的儿子年龄是小了点,只有十三岁,但也并不是不能继承苏丹的皇位。阿卜杜勒·哈米德咸鱼翻身,被伊斯坦布尔的官员们从监禁中一举推上至高无上的苏丹宝座,要说这当中没有穆斯塔法三世意图改革的原因,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开罗的埃及帕夏向伊斯坦布尔的信件刚刚递到阿卜杜勒·哈米德手中没有两天,又一份信件被埃及帕夏派人火速的送到。 前者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中国这个遥远的东方帝国竟然派出使臣前来,这真的是奥斯曼帝国的意外之喜了。 就像脑子突然得到了润滑油的滋润,一个个伊斯坦布尔的大臣们想到了中国与俄国那还在进行的战争。这场战争虽然规模不大,可意义是十分重大的。斯拉夫人很可能会遭遇一百年来最最惨痛的失败。 “中国人可以廉价的向帝国出售大批的火炮和火枪,甚至是相配套的生产技术。他们的要求是与帝国展开相互的贸易。以及在未来中国与俄国在中亚展开战争的时候,苏丹可以保持相应的沉默。” 这样的要求几乎就是在明确的表示,中国对于中亚感兴趣,中国已经要把中亚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脑袋灵活了的伊斯坦布尔大臣们全都想到一千年前,阿拉伯帝国与中国的唐帝国的那一场决定着中亚命运的大战。因为一支突厥人的背叛,唐帝国在那一场战争中一败涂地,一部分随军工匠被俘,纸张传入了天方世界。 “中国人对波斯是什么看法?” 中国人要吃掉真神笼罩的中亚大草原,还要身为哈里发的奥斯曼苏丹闭嘴,这让阿卜杜勒·哈米德脸色比较难堪,但这只是面子上被扫了扫而已,实际利益上奥斯曼毫无损失。 他们在与中亚之间隔着一个波斯王国,不管是二百年前的萨法维帝国,还是现在的赞德王朝,那都是奥斯曼帝国一个严重的威胁。 老大总是把老二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么。何况这里头还有教派之争。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异端总比异教徒更加可恨!天方教的两大教派,各持一端,大家都懂的。 整个天方世界中,奥斯曼如果说是毫无置疑的老大,那么波斯就是绝对的老二。现在统治者波斯大部分土地的卡里姆汗可不是个易于之辈。他在混乱中崛起,占据了除唿罗珊及以东地区以外的所有阿夫沙尔王朝的土地,不管是穆斯塔法三世,还是现在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都对波斯充满了警惕。即使卡里姆汗已经年过七十,但再老的狮子,那也是狮子。 “中国人认为奥斯曼帝国才是天方世界的领袖。” 这句十分漂亮的恭维话让整个大殿里的伊斯坦布尔君臣都愉快的笑了起来。 “尊敬的苏丹陛下,奥斯曼现在正面对着斯拉夫人的严重威胁。中国人是我们十分需要的朋友。只要我们与中国人正式联手,那就将铸成这个世界上最最坚固的牢笼,将俄罗斯这头贪婪的北极熊牢牢地关在铁笼内。”两个国家面对着共同的敌人,这简直是天然的盟友。 几年前的那场俄土战争让奥斯曼帝国遭遇了重挫,让整个天方世界遭受了羞辱。现在战争已经停歇好几年了,但俄罗斯人与奥斯曼人两边都知道,两个庞然大物的战争毕竟还会在未来的时光中继续的进行下去。 或许是几年时间,或许是十几年时间,当下一代人成长起来的时候,奥斯曼就会是斯拉夫人的对手吗? “苏丹陛下,奥斯曼真的很需要中国。” 近距离的靠近着欧洲这些强国,奥斯曼的危机可比现在表现出来的要重得多。如果俄土再战,奥斯曼再度遭受重创,那个时候扑上来撕咬奥斯曼人的可不仅仅是斯拉夫人了。 英国、法国,这两个比俄罗斯更加强大的国家一样是沉重的威胁。还有奥地利人,这个在过去的历史上与帝国纠缠了二百年的宿敌。 “中国人的使团虽然不是专门来访问帝国的,但是他们的主动和善意是十分明显的。”大维齐尔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很肯定这一点,之前的奥斯曼人就从没有想过去主动地联系中国。“英国人的北美殖民地掀起了独立运动,十三州的使者已经进入了巴黎,法国人对七年战争的失利念念不忘,国内仇视英国的情绪浓烈。一旦法国人决定对他们进行支持,大半个欧洲就会陷入战争中。”中国人选择的机会很好,在西欧最矛盾的时候插了一脚进去,这必然会让他们被英法双方奉为上宾。可这未尝就不是奥斯曼帝国的一次机会。 “去年帝国与俄国人签订了《库楚克—凯纳吉条约》。上一场的战争彻底结束了。但是我们要看到叶卡捷琳娜那个荡妇已经彻底镇压了普加乔夫起义,俄罗斯国内的震荡平息了。几千名被俘的义军被他们投入西伯利亚,成为了俄罗斯与中国进行战争的基础。” “中国在战场上已经取得了很大的优势,他们与我们联手也是为了更早的迫使俄罗斯人退出与中国的战争。我相信这两个国家即使没有我们的身影出现,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达成和平协议。到那个时候,那个荡妇就能再度推动她的南进政策……”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中国之财 陈汉承天二年,秋。上海和广州这两座中国东部沿海最具影响力的对外贸易城市,同时间有一所大范围的建筑工地在两座城市的中心繁华区域启动。这就是中国唯二的两处证券交易所和相应的配套设施了。 两个证券交易所不仅会在接下的日子里成为各自城市的地标性建筑,还会成为各自城市的一个金融商业中心。在以证券交易所广场为圆心的区域内,证券交易所坐南朝北,其他的位置分别有商店、茶馆、饭店、宾馆等等。 黄松带去西方的第一波中国官方使团已经返回到国内了,他们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在英国的伦敦,在法国的巴黎,还有地中海沿岸的威尼斯、热那亚,虽然后者早已经衰败。纵览了欧洲二百年银行业与金融业的发展史和轨迹,本着标准的拿来主义,中国的证券交易所也随之诞生了。 在遥远的西方,自西历1609年荷兰成立了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以来,欧洲大规模大范围的金融交易已经要有一百六十年的历史了,制度发展的已经比较正规、成熟!至少以陈鸣的眼光和经济知识他是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的。 即使是英格兰银行的影响力笼罩着整个大不列颠王国的英国,伦敦证券交易所也于西历的1773年在新乔纳森咖啡馆正式宣告成立。虽然现在的英格兰银行成立依旧把持着政府债券的和银行股票的发行和兜售。 整个18世纪以来,英格兰银行为英国的战争需要发行了大量的政府债券和股票,即使他们的证券交易所还没有城里,实质上的股票交易也十分活跃,交易形式也逐渐完善。在此基础之上,伦敦证券交易的成立完全是水到渠成。 这种专门的证券交易所场地成立后,分散的证券交易集中于交易所经营,政府规定下证券交易条例,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管是荷兰还是伦敦、巴黎,证券交易市场上最有价证券几乎都是国债、外国公债、矿山、运河股票等。 “我朝现在正大规模地疏通河流、开拓陆路交通线,以及开采矿山、修行水利等重大设施,利用股票的形式可以方便的筹集民间建设资金。至于偿还能力,以水道和陆路交通来说,朝廷完全可以用河道官道的税收来分润么。而且我朝现今以纺织业为代表的手工业,发展也十分迅速。很多地方的纺织厂为了扩大生产和加强竞争,很多家族企业改为了股份公司,都在筹谋发行各自的股票,扩大成本,这就给了证券交易所的成立提供看很好地经济基础……”黄松才不会说也有很多人宁愿防患发展脚步,也不愿意把股份拿出来。 从欧洲回来的黄松面对内阁上各方面的询问,说得头头是道,娓娓道来。 陈鸣本只打算在上海建一处交易所,这是他脑子里的旧有观念在作祟。事实上,上海即便已经高速发展好几年了,它现在也依旧比不得广州。名气是需要时间来酝酿,经济量也需要时间来创造。对于西方来说,广州这个城市已经印刻在他们的记忆中上百年,上海是刚刚才崭露头角。 公平的来讲,陈鸣也说不准日后的珠江三角洲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这个在他原来的时空中超越了日本东京,成为世界人口和面积最大的城市群的经济区,现在已经丧失了自己最珍贵的财富——对外贸易特权。 你甭管这特权是不是他们自己喜欢的,反正‘被开放的通商口岸’是再也不会与广州重合了,殖民地也再印不到香港的头上。没有了香港,还会有深圳吗?现在那片地方有一个古老的名字,叫新安。 后世的全球第十一大贸易经济体系、第三大黄金市场、第六大外汇市场及第十五大银行中心——香港,现在是中国水师的一个军事基地,已经在承天二年春天就破土动工了。 虽然上辈子香港的维多利亚港所谓的世界三大天然良港之一,未尝没有吹嘘的成分,但作为一个天然梁良港,作为水师的一个军事基地是绝对够用的。 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的珠江三角洲,未来的发展会是哪样的,陈鸣真心不好说。可就现在广州的商贸地位,陈鸣真的不该把它‘忘’记在脑后。 广州商团的力量可是很强很强的一股经济实力啊。当初商贸银行的总部落到上海,那就让广州很有意见的。 上海唯一比广州有优势的就是银行业了。中国的这几大银行,商贸银行的总部在上海,中原银行的总部在鲁山,除此之外,包括江南银行在内,以及刚成立的央行,那总部都在南京的啊,明显距离上海更近。上海显然比广州距离中国的银行界中心更近。但只在上海建立交易所明显有些不足,于是建设计划上就又多出了广州的这一处。 中国第三家私人银行也快要成立了,两广的南岭银行自然想让这广州城内多处一座证券交易所,因为南岭银行的落脚地就在广州。 …… 时间飞快的流逝着。转眼就来到了承天三年的六月初一。 上海黄浦江边迎来了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那前后修建装饰了大半年的证券交易所终于要揭牌了。上海整个商界都震动着,锦旗飘扬,锣鼓喧阗,金狮狂舞,爆竹声声。上海市长萧楼亲自出场,还邀请来了上头的大人物,揭牌仪式的规格不是一般的高。 而从今天起,这座证券交易所也成了上海的标志性建筑。虽然它并不高大,只有三层,而此时的上海四五层的楼房已经布置一座两座。但这没个卵用。 标志性建筑,地标,是一个城市的名片和象征。代表的不仅是建筑本身,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新思潮的体验。一个区域或者一个城市的生活方式之所以能称之为标志,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建筑本身,更是环境、文化、教育氛围等各方面的合力,是他们共同创造了一个地域的经典。 在上海,在广东,再没有什么比证券交易所更适合的了。 而作为陈汉精心打造的证券交易所,但这里的装饰,这里的外观,也绝对是漂亮的。闪耀人眼的玻璃窗,浅黄色花岗岩贴片的墙体,上有黄绿相间的琉璃瓦屋檐,下有三尺高的花岗岩基座,正面列有十二根小五丈高的圆形廊柱。比起周边传统的砖木结构的房屋来,真的是威武的太多了。楼前还有一片宽敞的广场,中央是一个漂亮的喷水池,这是由圆明园人工喷泉的设计及施工指导蒋友仁【传教士】亲自设计监工的,被打到劳改营里吃沙子吃了好几年的蒋友仁,走出劳改营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泪涕直流。就算是在上海这座与西方交流甚广,挺受西风影响的沿海城市里,这么大型的喷泉景观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而整个证券交易所,自从这座喷水景观建造好之后,这里便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目光关注的地方。 无形中就给未来的证券交易所打了一次全民广告。 所以今天开业,盛大的高逼格的揭牌仪式不知道吸引来了多少百姓前来围观。而让老百姓们觉得有趣的是,来参加揭牌仪式的不仅有手执权柄的官老爷,富贾一方的缙绅老爷,还有红头发蓝眼睛的外国洋人,甚至连工商署的三把手韩腾都亲自到场祝贺。 广场上依旧是锣鼓喧天,底下老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声却丝毫不比这锣鼓声逊色。虽然这两年新鲜事见多了,可这些百姓对于证券交易所还是十分关注的。因为这关乎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今年过年之后,这东北的土地债券价格就不停在涨,到现在已经接近六十大关了。可这绝不是最终的价格!所有人对此观点都坚信不疑。 六十块纸币也就是六个银元,四两银子。这样的价格如果换到十年前来购买东北的土地,全国九成九的老百姓都会认为价格太高了。但是现在呢?大豆的收益明摆着的,这两年进入东北的大中型农场,谁家不是主种大豆?这收益让人看了眼热。那榨油剩下的豆渣,不仅是牲畜十分爱吃的细料,还能用来增肥农田。从去年开始豆渣并的价格就不断提升,因为南方甘蔗种植园的商家都跑去东北收购豆渣饼了。 甘蔗这个东西十分的耗费地力。 大大小小的报纸对此事都有关注,都有分析。一个公认的结论是,证券交易所是土地债券的价格近期增长速度加快的最直接原因。 因为证券交易所一旦正式运营,那么土地债券的价格就会更加的透明,同时这也会让很多很多的小成本收购商三振出局。因为他们出的价格在诸多手中握着土地债券的百姓们眼中,毫无吸引力。这是个资本的‘世界’,一条条大鱼入场之后,诸多的小鱼即使不被吃掉,也会被大鱼大大的挤占去生存空间。 这就像银行和钱庄一样,现在银行在普通百姓眼中已经不觉得神秘了,虽然还是有很多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更愿意将钱封进罐子里埋到自家的后院去,甭管那钱是铜做的银子做的,还是纸做的。因为他们相信把钱交给‘土地公’保管总比交给官府和私人保管要可靠得多。至于私人银行在一些老百姓们的印象中就更是等同于过去的钱庄银号加当铺加高利贷,那形象也就是一个‘奸商’。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银行,因为银行给出了更好的利息,因为银行由国家朝廷背书,让越来越多的钱庄银号在噼里啪啦的破产停业。 不管是老资格的山西银号,还是江南本地的字号。浩荡洪流之下,尽皆如此。金融这一行当中,竞争真的非常非常的残酷。 所以私营银行的牌照才那么的弥足珍贵。 朝廷收取外东北的脚步是不会停歇的,这两年已经有一家家的农场在东北落脚,包括各大军民股份制公司。但是很多农场的土地,经营方拿到的更多是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对于这些手中握着一定资金的大中型公司,最最符合他们利益的方案当然是彻底的将突击收为己有。但是很多的老百姓就是死死地握着所有权不放手,因为土地债券这玩意始终都在涨价,而不是落价。 还有很多急需资金扩大产业规模的商人,这些人对于证券交易所都万分关注。 虽然第一批通过银管会的审核,有资格上市的公司,上海、广州两处相加也只有七十家,但这是一条‘路’啊。 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土地债券的‘定价’,银管会给出的是一亩地六十纸币。而这一个价格在今天之后会冲刺到多高的价位,谁心里也没有谱。因为谁也不知道‘买方’会有多么的疯狂。 可还有一个真实的例子是北海公司。后者放出了12%的股份,分为十二万股,每股作价十二元,由中原银行背书。也就是说这个价格如果稳定了下来的话,北海公司的市值就变成整整一千二百万纸币,一百二十万银元了。而三年前北海公司的注册资金是多少?十五万银元。 虽然这两年北海公司声名大噪,但是北海公司的‘实际资本’摆在那里的,不管是捕鲸船队、炼油厂,还是罐头厂、肉干厂、皮货公司,亦或是公司的账上资金,总资产也就是五六百万纸币。可现在被这股票一‘吹’,真的要吹起牛逼了。 虽然北海公司这样的例子并不多,大部分公司的股价还是按照证管委的股价来取的均价,顶多上溢个一两成。 这些实实在在的例子也正是无数大中小商人对于证券交易所热衷的最大原因。何况现在‘金融投机’这个词汇也不新鲜了。一家家报纸可报道了不少关系金融的事情。欧洲一百多年的金融发展史,在黄松他们回到南京后就频频见报。 像英国的‘南海泡沫危机’,荷兰的‘郁金香效应’,这些脱离常轨的投资狂潮引发的股价暴涨和暴跌,以及之后的大混乱,前因后果都完完全全的刊载了出。金融投机的危害和股票市场的疯狂,早就落入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中。虽然当他们自己陷入其中的时候,能不能抵挡诱惑还要另外一说。 江南商贾巨子云集一堂,各级政府官员随处可见,手持葡萄酒的罗伯特对潘振恩恭喜的说道:“潘先生,祝贺你成为中国证券管理委员会的主任。”因为罗伯特自身在中国政府方面的良好人脉,他现在已经是英国驻中国的总领事了。 中欧之间的正式外交联系也在去年的五月份被敲定,外交级别当然是大使级的。这次前往欧洲出发的高彦明使团中,很多人就是未来驻欧各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如果不是欧洲人首先向中国递来了橄榄枝,两边递交了大使级外交关系。陈鸣派出使臣外驻他国,还真有可能招来朝野上下的诽议之声。这根中国传统的外交理念有些不一样。 罗伯特笑的很可亲。 两年前莱克星顿的枪声让英国人的打算彻底落空,注意力转移到北美的英国人,在这个时候可不敢再来触动中国的红线。而英法之间在远东地区的联手,伴随着去年七十高龄的富兰克林抵到法国,也迅速瓦解。 法国人现在还没有彻底作出决定,北美大陆上的局势,英国人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作为北美独立战争的转折点的萨拉托加之战还没有爆发。可是法国人对七年战争耻辱的耿耿于心是每一个欧洲人都能看的到的。富兰克林抵到法国之后就受到了法兰西各界的欢迎,很多的民间捐款也送到他的手上,然后变成大陆军所急需的各类军事物资。 一切都只差一个契机! 大不列颠王国的铁拳如果能重重的打在大陆军的要害上,法国人对于美国的援助可能就只存在于‘民间’。而要是大陆军能扛着英国人的铁拳,还反过来重重的给英国人一下,情绪受到绝对激励的法国人真的有可能亲自下场。 这种条件下,英国人与中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就成为了不可动摇的一环。这关系着英国政府很大很大的一笔财政收入,绝对不能有半点闪失。所以约翰牛迅速抛弃了缅甸的贡榜王朝。 潘振恩与罗伯特是老朋友了。这一次他半脱离工商署,出任证管委的主任对他来说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决断。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进一步,就全看这一步走的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正确睿智的决断。中国这么大的一个经济体中,证券交易所必然会成为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罗伯特向潘振恩举起了酒杯。 “借你的吉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潘振恩哈哈的笑着。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是来找陈鸣要钱的 中原银行是九州商会的核心产业,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被皇室掌控着。今年春天的季度报告显示,注册资金只有一千四百万银元的中原银行,现今光是民间存款就超过了三个亿,比排名垫底的交通银行储蓄金额还要高,并且手握着全国上下三十多家优质企业的股份,哪怕这股份比例很低。 陈鸣的用意是围绕着九州商会和中原银行,将皇室与顶层贵族阶层的利益交织起来,打造出一个庞大又牢固无比的巨型财团。前者中原银行是核心产业,后者九州商会就是一个庞大的触手怪,无数只爪子伸向四面八方,进入任何一个有利润可图的行业中去。 比如南洋的种植园,比如东北的农场大豆种植,比如纺织业、丝织业,缫丝业、造船业、运输业、成衣、粮油、卷烟业、盐糖等等,以及蒸汽机制造为核心的机械制造公司,矿产业,捕鱼业、北海公司…… 在未来的时代变革当中,手中有着如此一个庞大财团存在的皇室,绝对会有很大的受益的。 在这诸多产业中有九州商会用心经营的独资企业,也有与人合伙的合资产业,还有只出钱不掌权的纯粹投资。在这个信息相对不发达,银行的笼罩力还比较有限的情况下,要尽快的提升中原银行的影响力,九州商会的存在就是必须的。 只不过眼下这个时代,做实业比做金融的更容易得到各界的关注。来到承天三年年中时候,九州商会在举国上下都是赫赫有名,这名声比起来同样人人知道的中原银行,有着更大的影响力。因为它关系着无数人的生计,它旗下的商品货物无时无刻不伴随着百姓的生活。 皇宫里。 石氏拿着一个不大的实木盒子递给了母亲,“娘。这里头的钱您拿回去,让爹跑一趟上海。证券交易所开张了,你们就用这里的钱一半去买土地债券,另一半去买股票。北海的涨势最好,除了北海的,船厂、船运,鸿基的煤矿,马鞍山、鞍山的钢铁厂,还有那几个机械制造公司的股票,都可以买。”这是石氏这几年攒下的大半私房钱了。 “这些都是安安稳稳赚钱的门路。咱们家以后靠这个吃分红也足够过活了。可千万别让家里人胡乱伸手,把差事做差了。不该收的钱千万别拿,皇上是最恨这点的。” “再有就是,让家里的那几个小辈都安份点。等暑假过去了,全塞学校里去。别在外头晃人的眼睛,落个不学无术的名头。”说道这里石氏内心中真的是气自家兄弟后辈不争气。石母脸上也闪过了一抹尴尬。 也是石氏家门不兴,开国的时候没能出来几个干才。现在国家大局已定,已经立下了朝纲规矩,石家就更难出头了。家里的亲戚小辈们就又嫌弃开头当公务员,做小兵,听人差遣,丢份儿。一个个多没个前程,就跟纨绔子弟一样,整天游手好闲,喝花酒,逛青楼。在南京城里都有名了。让石氏在宫里头脸上也不好看。 她可不是皇后,也不是柳挽云,石家官面上现在屁都不算一个。所有的面子全靠着他一个皇宫里的宠妃在撑着呢。再不知道收敛的话,那真的是要作死了。 说真的,这比起家世来,就连李小妹那些旁院的远房亲戚现在混的也比石氏强,柳家就更不要说了,绝对的豪门。而石家就是那种真正的暴发户,一朝得势,就不知道谁是谁了。真心差远了。 可是石氏说的话,石家人就能全听吗?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石氏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每年的六月、七月都是一年当中最热的两月。陈鸣登基的头一年就跑去过庐山,第二年又去了黄山。可今年他没有动,即使南京城里骄阳似火,暑气炎炎,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一团炙焰,让人身上的汗水无时无刻不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出来,他也没想着带人跑到外面去避暑。 因为他的眼睛时刻在盯着上海与广州的股市呢。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放心了。这第一批七十家上市企业的股价就没有不高涨的,最低的也增幅三四成,最高的远东矿业开发公司,股价直接从最初的五元一股翻倍到了现在的十七块多一股。因为这家公司在六月二号打了一拨好广告,覆盖全国各省级报刊和国家级报刊,内容只有一条——这家公司在东北获取的采矿权区域当中发现了两座上规模的金矿,现在该公司向全国招募矿工。 然后这家矿业公司的股票价格就坐飞机一样,直线上升。 多少人在这一波‘淘金热’中发了大财。 这远东矿业开发公司把北海公司的风头都给压制住了。后者的股价从12元涨到了25元,一个月里翻了一番,堪称形势红火到爆炸,可无奈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个由九州商会独资经营的远东矿产开发公司,有陈鸣在背后指点,还有意的把好消息都压下了半年时间,要不能博得一个开门红,陈鸣他还算什么穿越者? 炎炎夏日阻挡不了股民的激情。人类对金钱对财富的渴望比天空的骄阳都更加炙烈!真金白银跟前,高温又算什么? 上海、广州两地的证券交易市场人流汹涌,摩肩接踵,真真的挥汗如雨。自从开业以后,随着股市的暴涨爆红,几百人、几千人,跟随着股票价格的不断上扬,证券交易所内的每日人流量也如芝麻杆一样,节节攀高! 《上海第一财经》这份证券交易所下属的报刊,也伴随着股票市场的红火,迅速在上海广州两地及周边地区打开了销路,并且都传到了内陆了。 两座证券交易所上市的股票各有三十五股,里头有资本雄厚的国资重企,有效益惊人的矿山资源,有前景美妙的私人企业,以及天南地北的各大机械制造龙头。 两座证券交易所中除了国家证券外,不存在任何重复的股票,这是证管委秉着‘宁缺毋滥’的宗旨,从全国范围内飞来的雪花样的申请书中扒拉出来的。资本最低的也有三百万华元! 现在每家股票都在上涨,区别仅是涨幅的大大小小。如果在开场时候就拿钱投进去的人,那么到现在为止,一个个不要赚翻了。 上海的几家银行有一个数据在整个六月份突然的飙升了500%。那就是贵金属兑换货币的额度。股市的火热,躺着都能赚钱的激情,让不知道多少人起出了家中藏起来的银元银子金块,拿到银行照着银元比银子3:2,白银对黄金15:1,银元对纸币1:10,这三个仿佛永远也不会变化的兑换比值换出了大把大把的纸钞。 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紧张的盯着交易所。六月份都还没过,在证管委下属的专门的证券报刊之外上海广州就出现了好几份新的股票专刊,并且发行量很不小。连不少的茶馆茶楼,都让人专门宣讲股市报刊内容。而上海和广州之间的飞剪艏速递信函更是往来的不知道有多么密集…… 就连驻华的外国使馆领事馆人员,都一个个密切的关注着中国的股票市场,陈汉并没有说不允许外国资本进入中国股票市场。只是现在不比电讯时代,东西方之间也还没有一家跨界的银行出现,突然间冒出一笔庞大的海外资金进入中国股市的事情很难出现。或者说,就算出现了,在中国拥有着绝对权力的朝廷,也能轻松的宣布哪哪几支股票违背了《证券交易法》,暂时给予冻结。在西方世界不可能出现的一幕,在中国只要陈鸣允许了可随时随地都会出现。 所以中国的金融虽然还是一颗幼苗,但除了自我市场的波动外,却真心没有别的外开威胁了。政府给他们保驾护航!在这颗幼苗的头顶上遮起了一把巨大的保护伞,让中国金融证券直接进入了高速发展轨道。 所以,没有外来资本威胁的中国证券市场,这一个来月的情形发展完全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大笔大笔的资金流水一样注入一家家企业,然后企业迅速对外宣布进行扩张,再进一步刺激股票在市场上的受追捧。 如此一些资本不到五百万华元的底层上市公司,也吹气球一样迅速的膨胀起来。这从股市上圈到的钱,纯粹就是现金,对于一家家公司来说,现金当然是最最需要的了。有了现金,他们就可以迅速的扩大产业规模,对于证管委优中选优选出来的这些优质企业,哪一家又不是正处在疾速发展当中? 他们现在缺资金,缺时间,缺支持,缺好多好多的东西。唯独不缺资金流向。 就比如那个引人注目的远东矿产开发公司,股价大涨后,立刻就宣布与挺身队签订了三年的雇佣协议,雇佣二百名挺身队士兵作为公司两个矿场的保安。 挺身队这两年在中国的名声一般般,战场上挺身队员虽然表现凶猛,但复汉军战士的表现一点都不逊色于他们。而且日本人普遍个头很矮,外观上看就没有太大的威慑力。连很多农场都雇佣起了高丽棒子作为监视朝鲜奴工的监工,日本人在中国却始终没有别的出路。 这一单还是挺身队接到的第一个军队除外的大单。 上海、南京、广州、宁波、烟台等地的地价也在不断地刷新着新高。特别是港口区周边的地价,比起当初已经翻了三倍。郑家联手张家,还有台湾和福建的天地会,集资做起的那家顺丰地产,是七十家第一批上司公司当中唯一的地产商。 他们从沿海各对外贸易港口城市的二三级土地经营起,因为一级土地的地皮有限,早就被官府和陈汉亲贵们瓜分了,那个时候的他们根本就够不上。可是随着贸易往来的不断升温,之前没有被划入一级的很多地皮价格也翻跟头一样上涨。 这顺丰地产看着不怎么显山漏水,可它的回报率绝对会比北海公司低。 虽然这些人走上这条路的初衷未尝不是‘地主’思维的影响,可现在里头还有哪一位股东会抱着原来的旧思想呢?就拿郑家来说,郑连福的三子郑文俊与韩腾关系密切,当初郑文俊拿下了不少川沙的土地,那时的价格才几个银元一亩?现在呢?特别是靠近黄浦江的那一块,就算全盖上仓库,租出去,都能大把大把的赚钱。 任何行业都离不开一个‘买低卖高’,就看人的眼神准不准了。 现在顺丰地产的总资产估计在5000万左右,在各港口城市拥有一二三级土地上千亩,建有三四层的筒子楼20多所、其他类型房屋2000多间,地段不同的各门面店铺三百多处。每月的收租费用就有上百万。 他们在股市上放出去了10%的股份,换回的却是三百多万,接近四百万的流动资金。这笔资金对于顺丰地产的股东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顺丰地产也没有杀鸡取卵的将这笔资金拿来分红,而是迅速的投入进了上海黄浦江畔,这样的举动也更进一步的刺激了顺丰地产的股票上扬。 每一个传统的华商,都希望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心里,这是一个渗入到骨子里的信念。证管委最初遴选出的一百家公司、商号中,就有很多人因此而拒接上市,他们就是抱着的这一念头,宁愿发展速度缓慢一些,也要一切自己能做主。 可是金钱的魅力是无限的。观望了大半个月,看到上海、广州的证券交易所里的诸多股票,一支支的疯涨,华元跟海潮一样源源不断的流入那些企业的口袋,立刻就有人改变了主意。可惜他们愿意回头也已经晚了。 现在再想上市不仅要在这股价上被有资格背书的银行斩上一刀,还要给证券交易所缴纳一笔不菲的上市费用。 但是付出的再多,也远不能与他们即将收获的利益多。 一个个实例就在眼前。整个中国都看在眼中,报纸上连篇累牍,让股票、证券‘深入’进了每个中国人的心底。 而无数人向往股票,也让这一个多月来国资银行的贵金属兑换业成绩直线拔高。 一箱一箱的金银被送到了国资银行,换来一本本银行支票,然后这些支票又跟不值一钱一样被轻易地投入股市,流到急需资金的工商业手中。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个上市公司的大扩张。 时间就是金钱! 以纺织业来论,工人两班倒都是轻松的,三班倒才是普遍现象。生产量不断的扩大再扩大…… 数据是最能检验一切的! …… “没钱啦?”陈鸣吃惊的看着跟前的十堂叔陈益。这个在半道上落在了后面的陈家近支,现在成了九州商会的掌舵人。陈汉席卷天下,陈鸣的小金库里金山银海的送进来。而他的小金库一定程度上是与九州商会的财政室是相通的,陈鸣记得很清楚,九州商会春季总结的时候还有上千万的流动资金,现在才三四个月就都花出去了? “连储备金都要花光了。”九州商会现在还剩下的就是陈鸣的基本金了,一百万两黄金和一千万两白银。没有陈鸣的话是谁也不敢动的。“这一段我们一共收购了北海2%的股份,鸿基煤矿1.5%的股份,马鞍山、鞍山钢铁公司各1%的股份。五十二万四千亩的东北土地债券,还有江南造船厂1,75%的股份……” 陈益的脸上一点都没有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实在是股票的效益太惊人了。九州商会这段时间在股市上陆续花出小两千万元,可现在他们要是把手中的股票全部卖掉,那至少能买到三千万元。一千万的收益啊,这才几天时间啊,这天底下谁会放着这样的机会往外推呢? “陛下,你看那东海……” 陈益当然不是来找陈鸣要钱的,他是要向陈鸣要一个火,点燃东海水晶这个大爆竹,然后趁热打铁把远东矿产开发公司的股份再卖出去两个点。 那之后九州商会就再也不会缺钱了。 “另外就是这个蒸汽缫丝机已经试验成功,可两绪共捻,也可以2至4绪单捻直缫。较之脚踏手摇的老式缫丝机效率提升甚多。” 第五百七十七章 最毒莫过文人心 上海证券交易所外人潮汹涌。每天都有几千人在这栋高大的建筑中进进出出。周边配套建起的商店餐馆,乃至宾馆,每日都是人满为患。很多不差钱的主儿,都在周边定下了长期的住房,就是为了能最快最方便了解股市的变动。倒是令证券交易所真的成为了推动上海经济繁荣的一股巨大动力,引带起的连锁反应不知道给上海带来了多少的商机。 但是这个在陈鸣眼中,在很多很多的国人眼中,都是一个聚宝盆的宝贝,在另一拨人眼中却是红果果的罪恶之源。千万不要小瞧了人的信念! 在天地革命,王朝更替的巨大变革中还能继续保持着自己‘人生理念’的某些人,是不会因为自己眼睛看得到的生产力发展而改变什么的。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放到陈汉朝中诸多的守旧派身上那就是,你永远不能让一个睁眼瞎真正的看到现实。 广场边缘,以耿直方正闻名朝野,同时身上也贴着一枚‘守旧派’的标签的刘文蔚目光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深深的皱起。这些络绎不绝汹涌如潮的人流都只有一个目标——证券交易所。作为一个传统的文人士子,他对这些人如此赤果果的追逐利益是十分的反感。堂堂华夏礼仪之邦而今是满地臭铜,那里还有礼仪廉耻,还有千百年传承的淳朴民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而且那所谓的“股市”是什么?无中生有,纯是骗人。在刘文蔚眼中,那就是商人们圈钱的猎场,用无数百姓辛苦储存下的血汗钱发展自己的产业。成功了大头是商人的,只有些汤水给百姓们喝;失败了,商人损失不小,可损失更大的是普通股民。看看西方的那些例子,一旦经济泡沫崩塌,多少普通百姓血本无归?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刘文蔚这两次来到上海证券交易所途中都要经过的顺丰地产的那处工地,要不是股民们掏出了数百万购买了一堆毫无权利的废纸,顺丰地产有能力拿出三百万来建造那一片商业区吗? 虽然来这里已经不止一次,刘文蔚还是十分的反感,反感。 “老爷,纺织、缫丝公司的股票又涨了!袁家的鸿昌纺织公司股票涨到15块了!”随从转回到刘文蔚身边说道。语气中隐隐喊着一丝唏嘘。那鸿昌纺织公司发行股票的时候,一股也只是7华元。现在都涨到15华元以上了。如果有人一开始就购买,那还不发了啊?真是跟抢钱一样啊。 “苛待织工,拖延工薪,剥削良善,为富不仁。这袁家当初就该铲平了!” 刘文蔚不屑的说着,两眼中全是冰冷的寒光。他当初入仕途走的是彭元瑞的路子,彭元瑞与蒋士栓是好友,蒋士栓与袁枚也是好友,刘文蔚最初在陈汉当官的时候,隐隐也算是袁枚的人。可是再深厚的交情也比不得理念上的分歧。随着袁枚、秦大成倒腾的那个新儒越来越名声响亮,彭元瑞、刘文蔚等人跟袁枚最终分道扬镳,他们很快与彭忠瑞、陈岗走到了一块。成为了旧儒党中的骨干分子! 还是那一句老话,异端比异教徒更可信,汉奸比鬼子更该死。 在守旧派的眼中,所谓的新儒那就是儒家的叛徒。 刘文蔚去年在监察院中更近了一步,坐上了从三品的监察御史,权利大了很多。目光就很自然的盯上了袁枚和他身后的袁氏。 袁枚已经被免除了实权,但是袁枚与赵翼交好,与秦大成交好,还有沈国贞,这几个人都还是大权在握的。而且袁家在江南当地的声望更是相当的不错。 刘文蔚也是江南人,他知道袁枚不缺钱,袁枚可是难得的聪明人,绝不会在收受贿赂上留下把柄的。当初他官场上混的不如意,那就退而求林下。这人不耐学书,字写得很糟;不耐作制词,嫌必依谱而填;不耐学满语,乾隆七年庶吉士散馆,以习满文不合格放任知县。在人生道路的选择点上,袁枚头脑十分清晰。他知道自己给上面的印象很不美好,官场上继续混下去,把知县当到老,又能怎样?走仕途,混不到个省部级,都是芝麻官儿。说不定遇个变局,还有牢狱之灾。后世人说袁枚的长寿,就在于他的自由和随意,做人不必阳奉阴违,不必违背良心迎上欺下,不必用尽心机的搞阴谋,一天到晚心里紧张,那还不如说他脑子聪明。告别了官场上的袁县令,才有了文坛上的袁才子。 当聪明的脑瓜从官场上放到生活上,袁枚的一系列操作手法已经被商学院选入教材之中了。他称得上是当代中国商业炒作的第一高手,通过不断炒作,赚了大笔银子。袁枚对生意的策划步步为营,思路极为清晰。首先,他花费许多钱重修随园,修好了并不将其圈起来供自己一家人欣赏,而是故意拆掉围墙,让游客在园里随意游玩,目的是使人知道南京城里有这样一个山美水秀境幽的地方。园子初具声名、有了一定数量的游客,他立马写了一本《随园食单》,极力渲染自家私园食物的精妙和家厨烹调的高水准,激发那些热衷口腹之欲的人的兴趣。袁枚对饮食氛围也极有研究,每有客来,他都要叫人将餐桌摆到一些景致极美的亭榭,还安排自养的美女为之唱歌跳舞,随园的饮食生意非常火爆。当随园炒热,个人知名度激剧上升,袁枚开始扩大经营范围,在园子里售卖《随园全集》、《随园食单》等着作,他的书果然供不应求,属国琉球都有人专程来购买。仅卖书一项,袁枚一年即可收入三四千两白银。 等他名头响亮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时候,各方人士争相请袁枚写应酬文章,袁枚也是来者不拒,墓志碑记、寿序谀文,只要给足银子,绝对服务三包,又大赚了一笔。 现在的陈汉到处都是商机,袁枚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赚银子自己无动于衷呢?袁家的纺织厂老早就开办起来了,等到蒸汽机出产时,他更利用自己的声望召集了不少人来参股,铸就了现在规模效益在整个中国境内都是顶尖一流的鸿昌纺织公司。 随从立刻噤声,低头俯首,只在心头暗自为袁家可惜,对工人苛刻的过了些,对比九州商会下属的纺织企业,工人待遇相差太多了。而且更主要的是袁枚被自家老爷给盯上了,袁枚本身没什么好说的,可袁家为首的鸿昌就树大招风,成了自家老爷首先下刀子的目标。 刘文蔚一点都不心虚,他要捅开鸿昌这个马蜂窝,那也是职责所在,大义所在。 鸿昌纺织公司自从引入蒸汽纺织机之后,一年多时间里,死难工人六人,受伤工人五十二人,其中致残三十五人,又有十五人为中等以上残疾。这种事儿就算不是袁家这个靶子,刘文蔚也要捅出来。 那些残疾的织工纷纷被工厂利索的解除了雇佣关系,受害者只能获得一点少的可怜的赔偿,而伤残者对于其家庭的影响,却是无可争议的巨大。尤其是那些男性织工。刘文蔚派人调查了很多家残疾工人被辞退之后的生活,那很多家庭的境况都让他听了落泪。 他要是能安心的在南京城呆着,他就不是刘文蔚了。 自从今年春天里开始下手调查这鸿昌纺织公司,刘文蔚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材料。他还特意找来了一个专门的律师,这种讼棍刘文蔚之前是看不起的,可是对比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刘文蔚也只能忍着了。让律师验看自己所查到的材料,以寻找鸿昌纺织公司的那啥。结果整整一个月了,这个律师都没有找出鸿昌纺织公司的明显违法行为。这不是这个律师没能力,人家可是正牌的法科进士出身,要不是当初一巴掌打了受害人,被记了大过,混官场再没有前途了,现在人家还是一个风风光光的法官呢。 他没有找出‘不法’的现象来,那就只证明了一个事实——国家法律还有缺陷,对于这种不人道的‘结局’没有一定对受伤工人妥善的保护。 这是一个“大案子”,‘不仁’对于一般的商家来说可能会毫无损伤,因为商人本来就不需要‘仁道’的。可是这鸿昌纺织公司是袁家领衔搞起来的,而袁枚本人更是当代有数的大家,也是新儒的代表人物之一。这就有的说头了。 呵呵,这个罪名如果能一举盖到袁枚的头上,不仅鸿昌的名声会臭了,袁枚的名声,新儒的名声也都会跟着在社会上一落千丈。而理念之争就是此起彼伏,新儒败了,旧儒就兴了。所有在调查之中,虽然刘文蔚发现如此之现象不仅仅是鸿昌一家。江南大大小小的纺织厂多有这般惨事,但他还是坚定地揪着鸿昌不放。谁让鸿昌的董事长姓袁呢。 袁家肯定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刘文蔚的猎物。几个月的探查摸索,刘文蔚手中掌握了大量的真实资料。鸿昌纺织公司在法律上虽然构不成啥样的犯罪,但实际上却也存在着拖延、克扣工人工资的事情,另外就是对伤残工人的抚恤实在太低太低了,处在平均值以下。而且在工厂在与工人签订劳资合约的时候,玩了字面游戏,欺骗了工人。 过往的时间里,鸿昌纺织公司不是没有工人闹事,但都被镇压了下来。 不管是官面,还是利益上的对比,当地的官府都不会站到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的这一边来。刘文蔚对西方工厂与工人关系的发展也不是一无所知,他也是进行了一定的了解的。 从单纯的破坏机器,到罢工捣毁工厂,欧洲发展到现在这个时候,包括工人起义在内,一切该有的该存在的事情就都有了。刘文蔚觉得这完全是资本的贪婪刻薄造成的。本着中国文人传统的理念,本着很多中国‘青天’们传统的理念,抑富扬贫,刘文蔚的屁股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工人这一边。 打压富户、商贾,保证平民贫民的利益,这是中国很多官员管用的‘劫富济贫’。只不过这一回刘文蔚更喜欢能把事情做成的同时,狠狠地搅和一下新儒,搞臭了袁枚的名声。 至于这么做后,会不会把自己置于资本的对立面,刘文蔚才不在乎呢。在中国什么时候官会害怕商了? 就在刘文蔚离开证券交易所广场,回到自己在上海的一处私宅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上海的一切行踪都已经被人报告了上去。 上海国安的负责人肖长春看着手里的这份报告眉头微微的皱起,这个刘文蔚是真的要搞大事啊。 一个月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秘密来上海了。 “把这消息迅速送到南京去,还有告诉陈北海一声。”陈继功现在还在负责着江南造船厂,但是对于他个人来说,北海公司似乎更加的出名。 今天陈继功就在家中,吃晚饭后他在书房里整理着海外探勘二局的一些资料。他们局成立也有两年多了,从琉球出发,一次次的远洋勘探,全都徒劳无功。对比一局搞定了从远东到北美的线路,还要占据阿拉斯加;三局发现了荷兰人和英国人都已经发现的新大陆和新大陆旁边的两个水草茂盛的小岛,前者刚刚被英国人割掉了东海岸,成立了所谓的新南威尔士,西海岸就被勘探三局立上了界碑,并命名为南明州,宣布为中国所有,连那片新大陆东南的两个小岛都有了一个新名字——大小新琉球岛。 勘探四局也越过了锡兰和印度,进入了天方世界。 唯独他们二局,背靠着江南造船厂这尊大佛,有着琉球这样的前进基地,各方面的条件都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但就是没有什么发现,一次次无功而返。 “二爷,国安的肖大人命人送来了一封信。” 陈继功现在已经与国安没有太大的联系了,但人情往来还没有断掉,他也不会断掉。只不过这肖长春突然的递过来了一封信,而不是别的什么,这让陈继功下意识的给与了重视。 “刘文蔚查鸿昌纺织公司?”这可牛了逼了。 鸿昌纺织公司的规模是现今国内可排在前五的大型纺织公司,袁枚第一时间指示后辈抢购蒸汽机,眼光独到。而且他们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做供货商了,还在筹措外洋船队,准备大步的走出去。 其中两艘船的订单就在江南造船厂啊。 “可是这鸿昌也没听到有什么事儿啊?” 陈继功回忆着自己脑子里的鸿昌纺织公司,确实没有任何的丑闻或是啥事。只是刘文蔚卡的这个时间却是很毒,鸿昌纺织公司在江南等多座造船厂下了订单,也陆续签署了协议,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八月份鸿昌就会宣布成立外贸公司,并且还会进入成衣领域。要是那个时候他有什么弱点被刘文蔚捅了出来,那可就有乐子瞧了。“这文人的心真是一个歹毒啊。” 第五百七十八章 向约翰牛买地 “勃朗特先生,作为不列颠王国驻中国的大使,我相信在你一定对中国这个国度,对中国的历史有所了解。中国有着悠久的文明和历史,但是我们在某一个怪圈之中却旋转了整整两千年。无限的循环又循环! 三百年成为了华夏王朝的一个宿命。 多少强盛的王朝在命运的结点走向毁灭,而这一原因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土地。 盛世人丁滋生,土地却不会随着人口的增长一样的增长。 当人多地少,当越来越多的土地被富贵阶层集中,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足之地的时候。不满于王朝的力量就会像草原上的野草,放火都烧之不净。 然后起义爆发,连绵的战争让中国的人口锐减,新生的王朝从而有了足够多的土地来容纳所有人。然后就是一次新的循环的开始。 朕认为要解决这一难题只有一个办法,土地。中国需要土地,更多地土地。所以勃朗特先生,朕以中国皇帝的身份向你提出这个购买决议,以三千万华元的价格向不列颠王国购买新南威尔士领地。” 威廉·艾尔·勃朗特,诺维奇伯爵,英国政坛上一支已经延续了四百年的老牌贵族。派出这样的一个人担当驻中国的大使,英国人对中国的重视可见一番。 只是这位在上议院中表现出色的年轻人,辉格党前任英国首相老皮特的坚定支持者,现在看着面前的中国皇帝却哑然的长大了嘴巴。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不是应该与面前的这位尊敬的中国大皇帝在谈论新南威尔士与南明洲的划界为题吗?怎么话题就转到了中国大皇帝要出资购买新南威尔士? 而且是三千万华元,也就是三百万西班牙银元,要超过六十万英镑。上帝啊……,这么一大笔钱,勃朗特都要被这个惊喜给砸昏了脑袋了。 他是在两天前的《中原日报》的第二版上看到中国政府宣布要组织移民开拓‘南明洲’,“南明洲”这个词汇在勃朗特的理解中可不是亚洲、欧洲的‘洲’,而是北美十三州的“州”。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南明洲是那片土地的地理名词,而南明州是那片土地的行政单位。他立刻向中国外交部提出觐见中国皇帝的请求,因为早在七年前,库克船长就发现澳大利亚东海岸,将其命名为“新南威尔士”,并宣布这片土地属于英国。 只是现在七年过去了,英国人在新南威尔士的存在感依旧只是库克船长的那一句话。反倒是在新南威尔士东南方的新西兰,1769年至今,英国库克船长先后四次到新西兰,依旧有了微小型的居民点。 库克船长的运气也要比一百四十年前的荷兰航海家阿贝尔·扬松·塔斯曼要好得多,他们与当地的土着进行了比较友好的交流,而不像荷兰人阿贝尔·扬松·塔斯曼那样被土着人立刻攻击,不得不立刻离开。这几年捕捞海豹和鲸鱼的船只已经出现在了新西兰,传教士接踵而至,听说已经建立了一个微型的定居点。可是距离新西兰并不遥远的新南威尔士,那里还是一片荒野。 中国人去年才刚刚航行到‘南明洲’的南海岸,立下了界碑,宣布整个西海岸都是中国的占领地,而这才过去一年时间,中国人就已经开始着手向那里移民了。 勃朗特秉着一个外交人员最基本的素质,迅速向中国的最高统治者提出碰面,就是为了商定双边的界线,可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大的一块馅饼…… 一块荒凉的,完全没有一个人存在,大不列颠王国没有一丁点资金投掷的占领地,中国人的初始价格就叫到了六十万英镑,只要再坚持坚持,一百万英镑也不是不可能。 新南威尔士虽然面积很巨大,但那里太荒凉了。而现在的英国人极度需要资金! 要知道,英格兰银行已经为英国政府发行了八十年的国债了,英国现在的年岁入虽然高达一千多万英镑,但是绝大的利息让整个政府难以维持。近乎要到1.5亿英镑的巨额国债,让每一个英国的政治人物都为之绝望。虽然英国的国债九成以上都是固定国债,也就是长期国债,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才是流动国债,总金额可能还不到五百万英镑,而且英国国债的利息也远远低于欧洲大陆的平均水准,只有4%,但即便如此每年光是利息就要五六百万英镑,占据了英国岁入总额的一半左右。 现在北美大陆的战争又开启了,去年一年英国的军费支出就达到了一千七百英镑,这一千七百万英镑可没有全部应用到北美大陆的战争上,不然华盛顿早就被吊死了,而是很多用到了海军的支出上。 因为富兰克林来到了巴黎,整个法兰西都在兴奋之中,伦敦必须考虑到法国人参战的可能。所以海军需要大规模的军费来修补和建造新建。 当初的七年战争时候,英国人拥有120艘战列舰,而法国人拥有45艘,并且法国海军在那场持续了七年的战争中还损失了三十七艘各等级战列舰和五十六艘桅杆战船。但是现在呢?法国人的海军已经恢复了过去的实力。英国人在独孤求败之后,海军力量却在不停地下降当中。 从莱克星顿的枪声传到欧洲大陆开始,法国海军的军费预算就开始稳步上升,1775年、1776年,它的总额达到大约五千万里弗尔,现在的法国海军已经拥有48艘主力舰,其中许多主力战舰单舰要比同级的英国军舰大上不少。而且这一数字还会迅速增加! 况且除此之外,大不列颠王国还需要小心西班牙人的海军,后者的主力舰也在五十艘以上。虽然英国皇家海军的实力绝对要比它任何一个单独的对手都要强大,英国皇家海军官兵的素质更是比他们出色,但英国皇家海军现在能够集中到欧洲的舰队力量只拥有六十二艘主力舰,虽然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勃朗特相信这个数字绝对能恢复到100艘左右。但法国人也不会停止不动不是吗?而且在这个之前,约翰牛就要尝到许久都没有尝过的“寡不敌众”的滋味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一期间英国的外交政策搞得很糟糕。在托利党人的主持下,1762年,英国人和自己曾经坚定地同一战壕盟友普鲁士绝交了,随后接任的辉格党并没有挽回这一糟糕的决意,随着诺斯伯爵这个英王的宠臣担任第十任英国首相开始,英国人先后对诸如丹麦、瑞典和荷兰这样的中立国的航运业采取高压措施。与俄国人搞得也很不愉快,现在的欧洲英国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勃朗特对于现任的英国首相十分的反感。 如果法国人对英国宣战,他们的小跟班西班牙人肯定也会对英国宣战,然后荷兰人很可能会给法国人、西班牙人,乃至北美的那些反叛者贷款。 英国人不但在北美面临着挑战,在欧洲也将要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所以伦敦干净利索的放弃了缅甸的贡榜王朝,放弃了在远东与法国人的联手,就是在对中国示好。这个时候手中握着贸易主动权的中国人如果也对英国落井下石,那将会给应该的财政带来巨大的压力,更会影响国民对于战争的信心。 可现在勃朗特听到了什么?中国的大皇帝要拿出那么巨大的一笔钱来购买荒凉无人的新南威尔士。如果中国大皇帝再把资金向上调整一些,勃朗特相信伦敦绝对会乐意用这么一块毫无投资的土地来换取中国的资金和中国大皇帝的好感的。 “尊敬的陛下,您的提议让我非常震惊。这件事情不是我有权利可以单独决定的,虽然我很乐意这笔交易能够达成。我会立刻把消息报回国内。” 勃朗特拿起自己的礼帽兴致冲冲的走出了皇宫,连之前要来‘聆听’中国大皇帝对两国土地分界意见的问题都不再关心了。对于英国来说这是一个十分有利的消息! 不管伦敦最终会不会批准这个交易,只说双边的信件往来,或者伦敦更应该派来一个特使。那么就能把这件事拖上一两年的时间。而一两年之后,对大不列颠王国有着绝对信心的勃朗特相信,北美大陆的叛乱已经给平定了。 “陛下,国安送来的消息。”陈鸣喝了一口水,眼睛眯缝着,正在考虑着澳大利亚的一系列事,刘武拿着一个折子来到了他身边。 “刘文蔚这是盯上了袁家了啊……” 但是国安对于鸿昌也有一定的关注,并没有发现违法乱纪的事情啊。刘文蔚这要怎么搞呢? 看着报告里显示的鸿昌纺织公司在各造船厂下的订单,陈鸣就知道鸿昌是要干啥的。自从北海公司在他的指示下放了个大爆竹,然后重重的刺激了股市的股价飙升之后,立刻的这一手段就被人学了去。而且很多人还专门会招来“大师”们算定日子时辰,吉日吉时,中国人讲究这个么。而”发布会”他们到还没进化到这个地步,只是都会选择在证券交易所外的一个固定讲台上宣布。 鸿昌肯定也是要如此,而八月初一又是上朝的日子。如果刘文蔚真的抓到了鸿昌的把柄,那也肯定会在这一天爆出来。陈鸣突然的都对八月初一升起了一股期待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需要盘算好去澳大利亚移民的武装力量。 澳大利亚的西部远没有东部适合生存,澳大利亚这个地方虽然矿产资源丰富,但适合这个时代的人类经营生活的地方更多南方的东南、西南这两个角上,现在由中国和英国分别占据。 而澳大利亚本土的土着人应该会有一些,但数量不会太多。陈鸣对此一点也没了解,只知道后世的澳大利亚土着大概有小七十万,可对于这个时代的土着有多少却不清楚。同样也不了解这些人的分布情况,就是这些人的攻击性有多高,都说不准。 所以第一批移民是必须要有护卫队的。 日本人算是其中之一,雇佣二三百治安队,移民自身也要组织起武力来。 只不过不必要太过于认真的对待当地的土着,他们的威胁还不至于如此的大。陈鸣在心里头下意识的鄙视着那些澳大利亚土着。这些个毛利人都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发展出青铜文明!要是专门准备一支武力用来防护他们就太可笑了。就连日本的治安队,更多的精力也是放在港口治安上面,防备的是欧洲海盗。 内阁递来上的这几个名单,陈鸣都觉得大材小用了。西北和东北更需要这些人,至于澳大利亚……,“让郑继去!” “郑继?”陈聪一脸的惊讶,这种人不应该沉进历史的长河中,再也冒不出头来了吗?抱着朝廷封的爵位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下面的小辈再出来混社会。怎么皇帝又把他给拉出来了? 这家伙在‘扫平’了闽中南后就给解除了兵权,放在南京城里荣养了。他爹万二和尚还跟着太上皇去了一趟北京呢。 “陛下,这会不会有点冒险了?” 南明洲那真是一块广袤到极点的土地,初步估计,面积都不会比中原小多少了。陈聪先天上倾向于选择了自己人,三姓子弟,对于郑继这种都被埋进土里两三年的人,天上就不信任。 闽中南的‘匪军头子’虽然多数被抓着了,但是凌梁这个家伙可是逃之夭夭了,再现身的时候竟然出现在了北越的残清军当中。那陈杰还成向南京主动交代了凌梁的出现,陈鸣没有在意。可在陈聪眼里,这凌梁作为当时福建陆军第三师的第一攻击目标,本该是一举拿下的。人都给包围了,但这个人偏偏就是跑了。 那张狗和李少敏与凌梁都有仇的,陈聪就一直怀疑是郑继放的凌梁一条生路。只是接下的作战中,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儿倒是没有了。 “有什么冒险的?天下都在朕的掌握之中。区区一个郑继,何惧之有?”陈鸣根本不在乎。 “让他从三都澳的第四建设兵团选拔一个营,都要有家有室的。” 建设兵团是劳改营去年增添的一个建制,一个建设兵团底下少的有十几二十个营头,多的有三四五十个营头,建设兵团的兵团司令比复汉军团正一级。 这样做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劳改营,而且各兵团的营头都给予了混编,天南地北的全部打散,然后是营头里的队一级建制进行混编,早晚有一天,一个队里头会有出身六七个省府的人。 第四建设兵团的人员主要有江南、浙江、江西、广东和福建的战俘、敌对分子、八旗旗民等等组成,老弱妇孺加青壮男丁,总共有三万多人,分二十六个营头。壮丁有一万七八千人。这些年干的最累,受的最苦,所有的人再多的妄想也早就消磨没了。 现在陈鸣让郑继往第四建设兵团里选人,那就有赦免他们罪行的意思,只要是出了劳改营,再多的苦再多的难,这些劳改犯们也都看到明天和希望了,所以是有一定的忠诚度的。这些人大多上了战场,他们的一家老小还握在后头的朝廷手里,别说是扔到澳大利亚,就是扔到南非,三五年里也不需要任何担忧。 这劳改营的‘工作’可没说一定要在国内做工啊,南洋他们都去了,再到更南面的澳大利亚又有什么呢? 陈鸣转身看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副与后世世界地图已经大致吻合的全球地舆图,澳大利亚的位置上被用红白两种颜色标记着。白色上写着新南威尔士,红色上写着南明洲。 同时外兴安岭向北的很多地方也被染成了红色,包括阿留申群岛和阿拉斯加。白令海峡成了东山海峡,这是柴大纪的号。阿留申群岛变成了北方群岛,因为海外勘探一局又叫北方局。阿拉斯加则被陈鸣命名为祥州,这是中国在北美大陆上踏出的第一步。 第五百七十九章 重获新生! 郑继刚过了三十岁生日不久。虽然是‘降将’,是个过气之人。但因为头上好歹有着一个“同安伯”的爵位在,就跟郑连福兄弟一样,下海经商,谁也不敢得罪他。虽然在南京城里是孙子,可到了福建,还算一个爷。但要说郑继这样的日子就过的快活自在了,那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就郑继自己心里的感想,他当然有在赚钱,可人是很不痛快和很发愁的。因为他看不到家族的前程!!! 这块伯爵牌子能够支撑家门多久?一代人、两代人? 他们家族对比起郑连昌郑连福兄弟来,先天上受到限制,人也要避讳,可皇帝后宫里有人家门里的闺女,郑继他可没这个能耐。现在新朝鼎立,国势昌隆,郑家没人能出人头地,这就太危险了。很大很大的可能,他们一家日后就会变成商贾之流了。郑继十分为这件事发愁。 现在的中国的确跟原来不一样了,商人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但几千年来固有的印记还是让郑继十分决然的视‘商家’为耻,他们家可是勋贵啊。再不值钱的流爵,那也是勋贵不是?这要是两代人之后堕落到商贾阶层当中,那他郑继就是死,也无颜以见列祖列宗了。 郑继的家境很好,他们在泉州搞到手的一些产业,并没被后续进入的复汉军给全部没收了。现在家族名下的田亩已经成立了一个农场公司,转向经济作物种植了。但以郑继的眼光和观念,郑家家里就是再富有,产业做的再大,官场上没有人站稳根脚,那也是一场灾难。郑家也一样是坠落了门楣。 “谢皇上给微臣一个机会。皇恩浩荡,臣诚惶诚恐,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当从陈聪口中听到自己的任命后,一股巨大的惊喜汇成一股洪流,直接冲懵了郑继的大脑,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他的心理倾泻了出来,他只想冲着蓝天大吼大叫,忘情的奔跑、奔跑、奔跑!内心里的激动和痛快已经不能用浅薄的语言来表述,郑继此刻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在畅快的跳动着! 郑继“啪唧”一下跪在地上,对着东面磕了三个响头,眼泪都流了下来。这或许是有些故作了,但郑继内心里绝对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他重新被启用了。两年来的担忧一瞬间消散,三个响头算什么?三十个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激动。这是重获新生啊。 他们闽中南的天地会,“解放”了!只要在南明州表现不差,陈汉的官场、军队就对他们这些人裂开了一条缝隙。 两年来一天比一天重,如山一样重的压力瞬间全部消散。站起身时,郑继泪流满面。 “王爷请放心。卑职必将南明州守的固若金汤。”郑继精神抖索,状态比来时都要好的多。 陈聪很能理解郑继这个时候的状态,把手往旁边的座椅哪儿一引。“来,咱们坐下说话。” “你是南明州的第一任总督,执掌当地的一切军政大权。朝廷的第一批移民在两千人左右,再加上你手下的那个营,还有二百人的日本治安队,总数不超过三千人。你要在墨鹄这个地方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一座正规化的港口镇。” 墨鹄就是海外勘探三局在南明州西海岸南端寻找到的一处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几千里的海岸线,这里看成是最最适合的所在。勘探船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河口,船只沿河而上,没有过多的深入内陆,就发现河面上有许多别的地方所没有见过的黑天鹅。天鹅在中国也有很多,可是从没有见过黑色的天鹅。 所以三局就把这里定名为墨鹄,因为天鹅在中国古代被叫做鹄、鸿、鸿鹄。把那条河定名为墨鹄河,还立下了界碑。 “这个地方与中原气节相反。南京城里夏日炎炎,那里却是正值寒冬。” “你们会在八月底出发,到达那里估计也要一两个月。正值暮春。” 陈聪向郑继介绍起了墨鹄当地的气候气节,他心里头是十分惊奇地,这天底下果然无奇不有,那里的气候竟然于中原正好相反。中原的夏季,那里的冬季;中原的冬季,那里的夏季。而且当地气温并不怎么的冷,就算是冬季,也只有早晨气温比较低,到了中午,就如暮春中秋时节一般。 这主要是陈聪的BOSS——陈鸣上辈子的地理没有学好,如果陈鸣的地理知识不错的话,就能给陈聪好好地讲解一下南北球与北半球了,就也能知道所谓的墨鹄究竟是什么位置了。那里是另一个时空澳大利亚的第四大城市珀斯的位置。 而珀斯是典型的地中海式气候,冬天潮湿,夏天漫长而炎热。夏天炎热的原因是由东部沙漠风吹来的热浪造成的,不过热不了几个小时,便会从西南方吹来凉爽的海风。这个地方是上午刮热风,下午又吹凉风,这一现象也使得珀斯成为澳大利亚刮风最多的一个城市。 当地矿产资源丰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大金矿,只是陈鸣对这一地点根本无了解,珀斯是澳大利亚西海岸最大的一个城市。所以说这个地方,海外勘探三局还真的是找对了位置。 “别把你手下的那个营当真正的部队来看待,他们连民兵都不如。最大的任务依旧是劳动。你可以从第四建设兵团挑选几个队长、营长,也能外聘退伍军人来充任军官。但军队是不会给你调派骨干的。”陈聪这话说的就很透明了。郑继可以从劳改营的队长、营长当中选出相当一部分的军官,他也可以从自己退伍的旧部中选择一些人。至于是用自己的旧部呢,还是用第四建设兵团中的人呢,两者各有多少人,这就是郑继自身的问题了。“朝廷给你的时间不多。你要在一个月内完成这个营的搭建和整编。九月份之前必须开拔。” “我丑话先给你说在前头。到了南明州之后,这支部队不能乱。如果乱了,你就是能活着逃回来,老夫也第一个要你的脑袋。”这里所谓的‘乱’,就是叛乱。 “南明州远离中土千万里。保不准就会遇到什么天灾,招兵的时候给人都说清楚了。不愿意的,千万不要招来。到时候有个好歹,第一个挨刀的就是你。可别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海外几千里开拓土地,远在南洋舰队的笼罩之外,这可是陈汉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两人细说了小一个小时,郑继感恩戴德的走了。陈聪在郑继退去后,突然间笑了。以郑继今天的表现看,他是不是对朝廷真的有这么感恩戴德且不提,但至少的这是一个聪明人。这就足够了! 南明州那里,中国现在唯一面对的竞争对手就是英国人。可英国人就算要这个时候对新南威尔士下本钱,他们也远远落后在中国后面了。南明州总督的外界竞争压力不大,真正要考验的还是他的经营手段。 只不过老天爷真的很青睐这些洋人,南明洲的东海岸比西海岸环境要好出许多。尤其是被英国人划入新南威尔士的那片土地。 陈聪是知道陈鸣的想方法的,把新南威尔士买下来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虽然这南明州很多地方都是沙漠干旱,但南面还是可以的,开垦出来,田亩怎么着也能比的国内一个省来。小瞧了澳大利亚的陈聪根本不知道那片被誉为世界上最干燥大陆的土地有着怎样的价值。 那里是地球上最大的岛屿,也是最小和最平坦的陆地。只以农业来论,虽然有1/3的地区不适于发展农牧业,另外1/3的地区只宜发展畜牧业,但其农用地面积仍然相当可观。这里北部有广阔的平原和雨林,中部有沙漠,而东部、东南和西南部却有肥沃的耕地。耕地面积达五千万公顷,也就是七亿多亩的土地。 这可不是一个省,而是好几个省的耕地面积了。 何况澳大利亚还有那么多的矿产,不仅仅是铁矿,金矿也是引人注目。 只是陈鸣上辈子对于澳大利亚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那里的铁矿,还有必和必拓和力拓这两个他都不知道是不是澳大利亚的公司。而对于澳大利亚的金矿,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墨尔本,因为那里是新金山么,与老美的旧金山正好相对。 除此之外就是南非的金矿和加拿大的育空地区了,前者不需要多说,兰德金矿震惊了世界,而后者他知道育空地区是靠近阿拉斯加的。所以陈鸣才要求登陆阿拉斯加的海外勘探一局在扎下根基后尽快的向育空地区进入。这个时代那里可能连一个英国人都没有踏足,除了少数的土着人外,完全就是动物的世界。 至于能不能找到金矿,那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了。现在哪里还不能算是英国人的地盘,阿拉斯加与加拿大之间的分界线是在老美从老毛子手中买下阿拉斯加之后,英国人、美国人和加拿大人坐到一块才划定的,多直的一条线! 离开了内阁衙门,登上了外面一辆马车后的郑继,很快也收起了满脸的感激。可一想起那道圣谕的内容,脸上立刻就又笑开了花。虽然现在的南明州只有三千人不到,说是总督,更不如说是一个村长,可南明州的发展前途指日可待。他眉宇间积累的郁气不自觉中就已完全消散开了。 这就是权利! 李世民在临死前把李绩给贬了叠州都督,留给儿子施恩,这样的招数李绩哪里会不明白?但李绩未尝就不受用。李治继位当月,召他入朝拜洛州刺史,接着又加封开府仪同三司,命他任同中书门下,参与执掌机要事务。同样是这一年,又册拜为尚书左仆射。这官升的连李绩自己都怕了,上表请求免除自己仆射的职务,李治还是命他以开府仪同三司的职务依旧执掌政事。 君臣二人这一封一求免,情谊就牢固了。 与历史上的李绩相比较,郑继当然没有李绩的能力、功劳和资历,但他被陈鸣之前摁了两年整,只剩下了一个空头伯爵,现在一遭放出来,内心中就算很清楚自己之前的担忧恐慌都是由陈鸣这个皇帝造成的,可更多地还是对陈鸣的感激戴德。这就有点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而至于郑继会不会心怀叵测,对陈鸣暗中仇恨,只要郑继还不是一个猪脑子,在不可逆转的大势面前,他就根本不会升起这般的心思。 人逢喜事精神爽。郑继此刻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要是有阵风吹来,他都能飞上天去。精神的力量太巨大了! 虽然圣谕只为他们推开了官场,尤其是军队里的一道小缝。但千里之提溃于蚁穴,郑继从来不以为当朝的那些军将比自己有多么高的能力,当初复汉军的火力之下就无有抗手,自己坐在陈二宝、陈启他们的位置上也不会比他们差。这些人就是一个命好! “接下来就要看自己人争不争气了!” 郑继靠在马车后壁上,脑子里已经将过去全部的担忧还有一缕哀怨忘在脑后了,大脑迅速的盘转起来,思考着自己手下能安插多少人。郑家能插进来多少人,还有张家、李家又能分润几个位置……。要怎么分才能在兼顾自己人的同时,也让建设兵团的那些人激情迸发。 一时间郑继脑子里百千个念头闪动,带着他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 曾母大岛。 苦涩着一张脸的黄定友哀叹着,“我到底是发了什么昏,当初居然脑子发热,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受这大罪?”这地方比江南热的太多了,穿一层单衣都热的汗流浃背,而且多蚊蚁。黄定友真宁愿大冬天里再去一趟贝加尔湖,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 所以他从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月开始,就不停地向报社总部发信,要求调换一个岗位。他黄定友可是报社里的功臣啊,当初做战地记者,给报社递了不少稿子。 黄定友生性喜欢新奇,听说报社准备向曾母大岛派驻记者,没有多加考虑就报了名。他是知道这里天气很热,但黄定友绝对没有想到这里的天气会真的热。 还好他的调职请求被报社给通过了,因为他被报社直接给开除了。心情暴躁的黄定友‘神经错乱’下向报社里的信中写着不给调离他就要辞职,然后他连辞职都不用做了,还能得到报社多三个月的工资赔偿。 而从随后报社中朋友的私信中他了解到,黄定友的‘去职’正好给报社里某位新任副社长的侄子腾出了个编制。黄定友内心中那叫一个‘我艹’! 《南京日报》是顶大的一个报社,占据着首都之利,除了不能跟几分国字报媲美外,并不比一些省报的发行量差,而且流传更广。 之前也说了,现在的陈汉报业发展迅猛,能在报社中寻到一个编辑的位置,那是听体面的工作了。黄定友当初为了从小工转正可忙忙碌碌了好几个月,又接着战地记者的东风这才正式的成为《南京日报》的一员,可现在就因为这点事儿,他不能再说是‘记者’了! 黄定友现在是人生事业双挫折,感觉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虽然他可以自由的离开曾母大岛了,但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就此回南京去。 第五百八十章 殖民 八月中,黄定友头上戴着一顶东坡帽顺着人流来到了盘城。这个陈汉现在可以控制的地域最南端的城市。 勿里洞岛是盘城,是这座并不怎么大的岛屿之上最最繁荣的城市,刚刚与巨港苏丹签订了协议书没多久的南洋水师勘探人员就在这里发现了丰富的锡矿资源,然后这个默默无名的小岛迅速汇集起了诸多的矿工。 盘城是南洋水师为这个城市起的名字,取意是要自家稳稳的立足在这里。地理位置算是南海与爪哇海之间,算是分界线了。 岛上本来有一万多土着,除了被遣送去巨港的外,剩下的多数成了锡矿场的奴工。 盘城位于岛屿的西海岸,面对着邦加岛,海滨多沙滩和沼泽,间杂着有岩石和珊瑚礁海岸。 黄定友提着行李下到岸上,与许多有亲友前来迎接的旅客不同,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找港口的警卫询问了一声,黄定友提着行李去往了不远处的旅店。 盘城是整个南洋华人聚集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总人数超过了两万人,其中光是国内过来的人就有五六成。周边分布着大小十五个矿区,三分之二属于民间资本在主导。矿产公司二十余家,中外贸易公司也有十几家,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繁荣,只要在盘城站住脚的矿产公司那都是吸金的大利器。 锡金属作为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五金之一,就算到现在也在机械制造中担当着很重要的职责,它和铜的结合物——青铜,至今也被用来制造耐磨零件和耐腐蚀的设备。青铜是一个综合种类,是有很多种比例不一的配方的。百分比不同,青铜的性质性能也不同。 就比如锡黄铜,在铜锌合金基础上加入锡的黄铜,在淡水及海水中均耐腐蚀,泛称海军铜。 印刷工厂里,所用的铅字,也就是锡的合金。 锡与硫的化合物——硫化锡,它的颜色与金子相似,常用作金色颜料。 锡与氧的化合物——二氧化锡作为一种不溶于水的白色粉末,可用于制造搪瓷、白釉与乳白玻璃。当然还少不了锡器、锡纸等等。 锡这种金属富有光泽、无毒、不易氧化变色,具有很好的杀菌、净化、保鲜效用。中国各大城市现在正在铺设、改建当中的自来水厂,也用得到很多这东西。 只要找对了矿场,这绝对是一门好生意。而且不仅仅是中国国内需要,洋人也一样需要,无论是在军事领域,还是在日常生活当中。 黄定友决定好好地观察一下这个新兴的锡都,作为中国与土着、与洋人相碰撞的一个中心,这里的社会一定跟曾母大岛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他丢掉了《南京日报》的工作,但并不是说他写出来的文稿就没有地方发表了。自由撰稿人在战地记者诞生的那一刻,也在中国也诞生了。他们来自军队,有的是军官,有的是士兵,他们拿起笔写出来的文章被战地记者寄回国内,然后自由撰稿人就新鲜出炉了。因为那些军官和大兵们并不能保证按时按量的完成文稿,他们绝对的自由。 黄定友端着一杯朗姆酒坐在旅店大堂一角,观察着这个人气旺盛的地方。 中国人、土着、洋人都有,他们有各自一桌的,也有聚拢在一块打牌的。这样的一幕在曾母大岛是绝对看不到的。这里面中国很不少,洋人也很不少,土着人最少。 毕竟这里是旅店,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黄定友这样的“孤家寡人”,华人不占太大优势也可以理解。 盘城里有清幽雅静的茶馆,也没有香气四溢的酒家,但黄定友所住的旅店只是一家普通的中等旅社,这里头有很多袒胸露臂的洋人和黑发棕皮,黑不熘秋的土着。一个个操着呜呜哇哇的夷语或是半生不熟的汉语在喧闹不止。 锡器也是欧洲传统的器物,锡料在欧洲也一样有很大的需求市场。 就在陈鸣之前的时空,历史上要到19世纪中叶,南洋才陆续的出现一个个锡矿,勿里洞岛是哪个时候发展起来的,吉隆坡更是中国人胼手砥足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但是那个时候的中国人不要说面对洋人的时候争取自己的正当利益,就是面对土着也处于了下风当中。辛苦栽培的果子无可奈何的看着外人毫不费力的采摘走。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中国和华人在南洋的地位绝对是猎食者。西班牙和荷兰都不愿在这个时候与中国起纷争,因为欧洲的老大和老二,约翰牛与高卢公鸡,很可能就因为英国北美殖民地的战争而爆发起一场“后七年战争”。西班牙和荷兰人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在欧洲。 这个时候他们才不会挑衅中国,欧洲人在东方的力量无法凝聚到一块,那是根本不能挑战中国人的权威和垄断的贸易权柄的。所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中国在勿里洞岛大发横财之后,又在吉州【吉隆坡】发掘出了更丰富更大规模的西矿场。 而至于雪兰莪苏丹,他们的意见算是意见吗?他们的意见重要吗? 只不过是马来诸多苏丹中的一个,而整个马来现在也才多少人?可不是后世的三千多万,而是连四百万都不到的弹丸小国,雪兰莪苏丹又只是其中诸多势力之一。一个几十万人的‘群体’,面对中国的强横态度,他们唯有忍耐。 再说了,这些南洋猴子生性懒散懒惰,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更甚于辛苦拼搏。吉州的锡矿资源丰富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了,欧洲人乃至中国都大把的需求锡矿,马来人也不是不知道,那为什么历史上要等到中国人来开拓出这一番产业之后,这些南洋猴子才跳出来摘果子?性格使然。 中国给雪兰莪苏丹的费用是一年二十万华元,这已经让他们暗自欣喜了。不然那片地方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雪兰莪苏丹一个子也拿不到手的。 虽然同样是一片地方握在中国人手中,一年所诞生的效益是十几倍几十倍于那二十万华元。 现在中国的南洋水师时不时的就到南洋各地熘一圈,隶属于海外勘探三局的勘探船,整日不停歇的在整个南洋各个岛屿钻来钻去,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做了聋子瞎子,南洋这片地盘里再没有其他人敢吱吱一声了。 短短几年时间,华人在南洋的地位就变得半点也不低于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彻彻底底的占到了土着猴子的头上,这就是实力的变化。 欧洲人现在都知道中国军队有一种叫做火龙弹的武器,威力巨大,精准度高,发射方便。完全是海战上的大杀器,之前西荷联军与中国南洋水师在苏禄问题上的较量,就是因为这种武器而惨遭失败。欧洲各国都对此进行了研究,英国人甚至还拿印度人的火箭来做了横向对比,最终的结果却都是非常的失望。印度人的火箭对于欧洲来说虽然是一个很新鲜的玩意儿,但就威力和精准度上,它们与中国的火龙弹相差太大了。 而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就西班牙和荷兰来说,却是不愿意主动对中国挑起战争的。 对此最显而易见的一种表现就是这两年,无论是马尼拉还是巴达维亚,那些在当初没有第一时间退出一神教的华人现在纷纷选择了退教,但走错了路就要付出代价。现在的他们想要再获得那一本国籍证书可没那么容易了。 而越来越多的华人也再次回到了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回到了巨港、三宝垄、泗水,一座座道观佛教寺庙,东南沿海居民最为信封的妈祖庙,在南洋各地拔地而起,是层出不穷! 洋人当然不乐意看到东方教派信仰在他们的地盘中兴起,但是有了国家力量作为后盾的南洋华人一改当初的怯懦忍让胆小如鼠,风格变得大胆放肆。 这种信仰上的‘背叛’和一座座道观佛寺的建立现象背后站着的是一个个华人中的大家族。他们是南洋华人当中无可争议的上层。这直接的就证明了南洋权力格局的变化。 在南洋,只有华人地位真正地大增之后才能出现这样的一幕幕。否则南洋的华人,尤其是上层华人大族、富翁,那相当一部分都会表现的恨不得跪舔一神教,跪舔上帝。 这是一种精神意识上的从顺从到同化然后变成抗拒的演变。南洋华人之前被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剪羊毛剪到怕了,从骨子里怕了。他们力求表现出最得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认可的一面,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家族生命安全和最大的利益保障。 因为枪杆子刀把子都不在南洋华人的手中,为了生存,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很多人信奉上帝,也并不是他们发自内心的真正信仰基督,而是一种伪装。每到过年,祭祖的时候也不会见到他们对自己的祖先少了一分恭敬,洋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一幕。当然了,装着装着不少人就真的被同化了,也有了一些真的自甘堕落的狗才! 而如今的华人,变得面目全非。 那一双双眼睛中蕴含的蔑视与高傲,往日只会是白种人来看黄皮猴子,什么时候轮到这些低级民族这么的看待高贵的白种人了? 重回马尼拉和巴达维亚的华人与当地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发生过零碎的冲突,一些事情上甚至都见到了鲜血,华人毫不避让的态度和他们背后中国南洋水师强硬的态度,让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当局第一时间就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因为那个时候莱克星顿的枪声已经从欧洲传到了亚洲! 黄定友对于南洋的情况当然有一定的了解,但其中很多事儿,他也并不知道。眼前这盘城里有很多事情对他来说有着非一般的意义。 而就在黄定友刚刚抵到盘城的时候,福建的三都澳港口,一支排列整齐的队伍正在陆续登上靠在码头的两艘大船上。穿着一身将级军装的郑继,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的,目光跟刀子一样从登船的每一个士兵的脸上扫过。 这就是他挑选出来的士兵,现在他要把这些人拉到台湾进行为期十天的训练,然后运载着移民的船队也会抵到台湾,他就可以带着船队启程南下了。 三都澳港口外围,警戒线以外的地方,簇拥着几千人为这五百人送行。 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泪流满面,满脸不舍的望着上船的人,可嘴里面谁也不会说一个留下来。这些登船的士兵为的都是他们啊,为的都是‘未来’。 不管是有着漫长的‘劳改期’的旗人,还是普通的战俘,能够从眼前这里逃出去,哪怕是轻松的活过一个月,那也是值得的。而且他们的一条命换回得是整个家庭的新生,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送行的人群中一片呜咽之声,而登上船的士兵,多少人眼角发红泪流满面,更有很多人跪在甲板上咚咚的对着船下叩头。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永别…… 郑继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有感情好,有感情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就有了把柄,那就更会乖乖的听话。 “整整两年时间了,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张沟,也就是张狗,叉着腰,向着三都澳港口发出了悠悠感慨。当初他也是旅帅的,只是郑继都被解除兵权高高的挂了起来,张沟也就这么个下场。但他比郑继可有很大的不如,郑继好歹也是同安伯,他张沟算什么? 所谓的预备役将军,那算个屁。 郑继被挂起了两年,张沟也跟着埋没了两年。在那突如其来的好运落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张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早日离开南京,回到老家去。然后把张家经营成当地望族,这就心满意足了。但是现在他有了更大的野望! 殖民! 南明州那就是洋人所说的‘殖民地’,那里只是朝廷开始的第一步,将来整个南洋都会被朝廷包裹了起来,他也要成为殖民地总督。 就像之前的那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张沟真的不甘心啊。当初的搅动风云,已经把他的心给放大了。这心一大就再难以变小。 投靠了新朝,陈鸣用雷霆手段直接给他们的心上栓了一把锁,而现在陈鸣又把这把锁给打开了。张沟跟两年前的张沟不一样了,他再一次尝到了强权的滋味,再一次尝到了装孙子的感觉。所以当这把锁被打开的时候,他也就更加的要追求权力。只是这权力却是那强权控制下的权利…… 船上一处装饰精细的舱房里,被钉子牢牢固定在船板上的桌子上放着两份报纸,《鸿昌纺织公司股票大跌三成》、《袁枚羞于见人,辞官告老》,密密麻麻的铅字上放着一盒香烟,铁质的烟盒上一条凤凰展翅翱翔……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天皇死了 “立国之道尚礼义而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而不在技艺。” “立国之道,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士橹……” “读孔孟之书,学尧舜之道。” “举国向商,遍地铜臭,道德日下,世风日下。” …… …… “夷人教习算法一事,若彼辈大臣等果有把握,使算法必能精通,机器必能巧制,中国读书之人必不为该夷所用,该夷丑类必为中国所歼,则上可纾宵旰之忧劳,下可伸臣民之义愤,岂不甚善!如或不然,则未收实效,先失人心,又不如不行之为愈耳。” …… 皇宫里,陈鸣手中攒着一捏厚厚的报纸,自从八月初一刘文蔚以鸿昌纺织公司为例,向朝廷申奏制定律法,以保护工人权益以来,民间各地的旧儒派报纸就像撒开缰绳了的野马,一路从治国之道,立国之本,怼到改革后的钦天监了。 自从满清的钦天监成为了过去之后,再度有一批外国来的洋人进入了这个神圣的地方。而且这些洋人刚刚进入,就陆陆续续的抛出很多过去被遮遮掩掩的东西,比如日月食,木卫食,彗星、水星经过太阳的报告。这当中木卫食掩的观测有助于帮助决定经度,从而为绘制地图提供精确数据。彗星的观测对计算轨道也很有帮助。可在中国,这些都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的东西。 中国自古以来就尊从天象,找个千把年,日月食、彗星一旦出现,丞相的位置都会受到震动,因为那个时候这种天象变化直接与君王的品德操行相挂钩。明清以来当然是没有了,在西方,这些东西,很多还都是在中国土地上诞生的东西,早几十年前就已经公开了,正式的脱离神秘色彩,成为了一门学问。可在东方,还是处在隐藏中。 自南怀仁以下,多有耶稣会士在满清的钦天监任职。耶稣会士中有许多对天文有着深刻研究的学者,如戴进贤、刘松龄、徐茂盛、宋君荣,鲍友管等,他们的许多观测报告当然不可能在中国发表,但却能由他们的耶稣会士同事和欧洲天文学家整理发表。 在欧洲很多都成为了常识性的天文知识的东西,在中国却还继续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中国权利的最顶层,日月食、彗星等等天文现象早已经褪去了千年前的神话色彩。然在很多百姓和普通的文人士子眼中,那还是很有神话色彩的。而现在这些人就一举将这层神秘的面纱给摘下了。 过去陈汉钦天监的人从没有想过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发到报刊上去。新到来的欧洲同事却抓住了这一机会,不仅赚到了不俗的稿费,还将自己的名声打了出去——天文算术馆。这是钦天监下属的一个分支机构,成员主要是洋人,但这样一来他们也引来了旧儒派的矛头! 现在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说明了他们的遭遇:树大招风。还整好赶到了八月份这个节骨眼上。 九月初一,大朝。 距离八月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月。 袁枚的第三次请辞被陈鸣批准了,但内阁很快又给他发了信函,外聘他继续参与编书工作。 可以说旧儒派是胜过一筹了。 而且在民间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不仅是学派竞争上的,还有诸多工厂也随之演绎。虽然国家还没有出台保护工人的权利法案,但很多工厂已经着手于这一点上。一时间刘文蔚的大名响彻整个中国,成为了万家生佛,不知道被多少工人家庭供在了家中。 但朝堂上两边的激斗,旧儒派与新儒派,包括被旧儒派称为金钱派的工商派的“战斗”,还在进行中。后者很大程度上对于儒家的道统并不感冒,只是旧儒派的攻击范围太大了,他们也只能为新儒敲一敲边鼓了。刘文蔚是抓了新儒派的要害,但是抓人者也被人抓,旧儒派他们自己的屁股下也不干净。两边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下,慢慢的新儒派就把旧儒派的气势给耗下来了。因为在朝堂上他们比旧儒派的力量更大更强。 国本之争在朝堂上早就已经被旧儒派抛弃了,当他们发现皇帝并没有因为鸿昌之事动容,他们就知道国本已定,工商资产是摁不下去了。然后他们就高举的是‘缓开’! ——暂缓开放,先行发展。 “彭大人既然认为我等此议不可行,会亡国亡天下,想来肯定别有强国良策。如果彭大人确实另有良策,可以使我国机械数理之学赶超西洋,则臣等自当追随彭大人,竭力效劳,悉心商办。可彭大人如果没有其他良策,仅仅是大谈特谈忠义、礼仪,认为这些就可以超越洋人,赎臣等实在不敢相信。”熊炳章扛起了新儒的大旗。 这边彭忠瑞也是亲自下场道:“起奏陛下,臣等还是原先之见。算术、机械之学师从西洋定会惑乱人心,如果熊大人确实有把握,短短时岁里,就可以将算术之学精通,就可以将精巧的机器制造出来,上报君王,下伸民意,臣等自然拜服。可若做不到这些,却先失了人心纲常,那就不如暂不开设天文算术馆。” 旧儒派也是知道堵是堵不住那股洪流的,东西方交流并没有多长时间,但在往日被儒家视为‘奇淫技巧’的机械之道上,欧洲人的确确走到了中国的前面,而更重要的是这些机械之道确确实实让整个国家变得更加强大。尤其是那‘铁牛’所带来的变化,完全是超乎诸多旧儒人士的想象的。 这两年时间里,棉布的价格是一落再落,但还是有大批的资金源源不断地涌入棉纺织行业。因为那个行业依旧是暴利。 但这些看得到摸得到的事实就能让旧儒派改变自己的观念吗? 怎么可能! 一个个能说出‘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士橹’的人,他们会因为‘事实’而改变吗?旧儒的诸多‘观念’已经变成了他们人数的信念,人生的支柱。 所以旧儒派在这方面的态度是‘独立自主’,隔开西洋,暂时不与西方做太多太密切的交流,反正短时间里‘你们’也不敢保证就能追的上洋人的水平。那么不如就等个几十年,等到中国自家的数学机械等等水准发展起来之后,再与西方做交流啊。天下之大,不患无才么。他们还特意提到了康熙年间的黄履庄。 这位是一个生不逢时的奇人,一生发明了验燥湿器、验冷热器、瑞光镜、自行车、临画镜、多物镜、驱暑扇、龙尾车(提水机械)、报时水、瀑布水等等器物,运用的知识涉及到数学、力学、光学、声学、热力学、材料学等多种学科。但连扬州地方志上都没能留下自己的名字。奇淫技巧么! 虽然黄履庄的一系列发明,里头很多东西并不具备太大的普及性,但是黄履庄的后人现在依靠老祖宗的发明,在扬州开办了一家黄氏奇物居,小日子过的不要太美了。 皇宫中都从黄家订购了好几项东西,比如那个自行车,铁木制成的,前后双轮,长三尺余,可坐一人,不须推挽,能自行。行时,以手挽轴旁曲拐,则复行如初。 虽然制作麻烦,很多零部件都需要手工琢磨,而且损坏率很高,不要说这东西在传说中的随住随挽日足行八十里了,走不上十里地就要零散。这个时代的车圈都是铁木扎成的,还没有橡胶带,也就是在皇宫这种完全石头铺砌的地方,小孩子可以快活的骑来骑去,要是到了外面的土路上,屁股都给你墩三瓣。 在黄履庄的所有发明中,陈鸣最惊奇的是所谓的‘千里镜’,这千里镜于方匣布镜器,就日中照之,能摄数里之外之景,平列其上,历历如画。可惜连黄家自己传下来的《奇器图略》有遗失,并不能将这一稀罕还原出来,不然的话陈鸣都能看电影了。 旧儒派他们现在也没有办法来压制机械之道这些他们眼中的‘奇淫技巧’,因为这一派的大后台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但他们另辟蹊径,从国家尊严上着手。依旧是在跟新儒打擂台,同时也期盼着在另一方面抑制工商业的发展。 工商机械都可以发展,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展过,但那必须握到他们的手心里。 北宋经济发达吧?南宋贸易也很昌盛吧?但这些权利都掌握着士大夫的手中,处在士大夫家族的影响和掌握之下。它们发展的再兴旺再强盛,也只是给士大夫提供养料,并不能反过来威胁士大夫的统治地位。 两宋与明末的‘资本主义萌芽’不同。前者是士大夫绝对控制商贾,可士大夫们偏偏还歧视商贾,而不能像商业氛围浓厚的欧洲贵族那样“热爱”上经商,后者士大夫虽然依旧能抑制住商贾,但商贾多少有了一点自己的力量。只是这点力量联合江南的士大夫集团,最终毁灭的是整个中国,而不是发展壮大为一个牢不可摧的苍天大树。 陈鸣上学的时候,大脑简单,以为资本就比封建强,看到历史书上写的什么两宋资本主义萌芽,明末资本主义萌芽,都被蒙元和满清给打断了。内心里对这两个异族就不知道有多么愤恨。可现在再看,那就是个笑话。 儒家掌控的社会里,资本主义萌芽永远只能是萌芽。 现在陈鸣嘴角挂着一抹笑,眼睛看了看彭忠瑞、陈岗,有看了看熊炳章,还有熊炳章后头的柳德昭、陈聪。这旧儒派还挺有意思的,他们的潜意思是不是:咱们现在这方面的水平有点次,在一些学科上要拜西方蛮夷为老师,这多丢颜面啊,多影响国人的尊严,多动摇国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啊,这是在动摇国本啊。不如咱们埋头先自己研究发展上几十年,水准提高之后,再跟洋人做交流也不迟。天底下有的是人才,中国那么多人,黄履庄是绝不会只有一个的,还有朝廷的支持,不怕水准攀不上去!而且你们就是拜洋人当老师,学上几年十几年,也不见得就能追上洋人的水准啊…… 还别说,军队里头都有一些人支持这个观点。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之人对师法西人真的深以为耻。 中国并没有被洋人打败,在自己的家门口——南洋,还直接抑制着了洋人的气焰。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师从西洋’,好觉得丢人没面子啊。 陈鸣一直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但旧儒派的这一挤兑确实触到了新儒的软肋。熊炳章可不敢自己做保证,短短几年里就赶上洋人的水准。“彭大人所说的那种把握,臣等不敢保证。臣等只能是尽力尽心去做应当办的事、能够办的事,至于成败利钝,即便是汉臣诸葛亮,也无法预料,何况臣等!” “起奏陛下。” 沈国贞出马了。“彭大人曾经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才,要学算术,也不必师从夷人。那么该彭大人肯定能够保荐数名人才。臣请择地另设一数理馆,由彭大人一系负责揽师招生和教授,以观其成效。” 彭忠瑞脸色一下子僵住了,陈鸣脸颊抽了抽,都差点笑出声来。要说清初时候,中国还有一个梅文鼎,现在能找出谁来呢?至少陈鸣记忆当中是没有这样的人的。 “陛下怎么不干坤独断?”李小妹摘了一颗葡萄递到陈鸣嘴边,头枕着李小妹的大腿,陈鸣张口接着,然后说道:“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没有激烈的思想交锋,就没有对自身观念的深层认知,就没有对人生理念的深入思考。 现在旧儒派和新儒派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在民间的报纸上也你来我往,影响力在不断扩大,正好启发一下民间思潮。 “陛下,长沙侯陈亮求见。” 用过晚饭,陈鸣在偏殿审看着南明州总督郑继递上来的奏折,关乎于那个营的,而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台湾了。刘武在陈鸣耳边禀告道。 “臣见过陛下。” 陈亮手中拿着一本折子,作为海外情报部门的负责人,这么晚了,急匆匆的来到皇宫,那必然是有重大消息的。 “陛下,日本的后桃园天皇死啦。” 陈鸣心里头噗通一跳,这果然是极重大的消息。20岁的后桃园这就死啦? “怎么死的?”要是德川幕府下的手,再被人发现了,日本可就有乐子了。 “病逝的,并无异常波动。”后桃园自幼就体弱多病,看着就不是能活多么长久的人。 “后桃园可还没有儿子啊。”陈鸣俩眼睛闪闪发光。 “陛下,后桃园不仅没有儿子,连女儿都没留下一个。”日本的近支皇族绝嗣了。 “田沼意次传来的消息说,日本皇室有意让东山天皇的曾孙,8岁的兼仁亲王入继大统。”东山天皇是后桃园的高祖,中间隔着中御门、樱町和桃园三辈,这位是东山天皇曾孙的兼仁亲王,从伦理上说是后桃园的堂叔,但实际上在皇家贵族中这么远的血缘早就划入远支了。【历史这位是跟后桃园唯一的女儿结了婚的,也就是自己的族孙女,后桃园的女儿在两年后才出生,刚出生不久她爹后桃园就死了。日本皇族真的就是一部那啥史啊】 兼仁是第二代闲院宫典仁亲王的第六个儿子,算是闲院宫的第三代,闲院宫则是日本皇室一百多年来打开创有栖川宫以来,诞生了新的亲王宫家,是四大宫家之一。 就是世袭罔替的白痴,日本这个弹丸小国,丫呸的尊号乱上,男亲王女内亲王,是个孩子就他妈是亲王、王,肚子都吃不饱了也叫亲王,他们也配? 到现在小日本最强大的桂宫亲王一系,伏见宫、桂宫、有栖川宫、闲院宫四宫家之一,一年的俸禄【领地】也只有三千石。都他么笑死人了。 陈鸣已经不止一次看过天皇的族谱了,头都炸了,也记不住这些近亲结婚的东东相互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田沼意次认为这是次动摇天皇根基的大好良机。希望我朝能给予配合……” “朕明白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中日风云动 只用嘴皮子功夫是动摇不了天皇的地位的,也触动不了天皇的根基。田沼意次这是要让陈鸣付出实际行动。 陈亮退下去之后,陈鸣整个人在偏殿里待了一夜。 深夜里的宁静和黑暗让他心底某种思考有种超然解脱的兴奋,日本天皇挂了,皇族近支绝嗣了,宁静和黑暗之中的思考,乱草丛一样的思绪可以在浓重的黑暗里自由的滋长和摇摆,一些想法甚至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抖,那股子发自灵魂的杀戮血腥浸透过他的每个细胞,心中激荡的兴奋让他的大脑都要窒息。 但是yy终究只是YY。 以日本现在的局势看,中国对日的‘处置意见’已经早早的被德川幕府宣扬的是人尽皆知,日本国内对此当然很有股子愤慨的情绪。虽然日本天皇变成日本神道教的‘天主’,不仅每年的收益会被增加一倍,从现在的整体十万石的收入增长为二十万石的中等大名级的,而且他们还能享受中国皇室赐予的一年25万华元的福利。【日本一石在三百斤朝上吧】 可以说是收入大增。 不但手底下那些搽脂抹粉黑齿白面十二单的公家能真正的有钱搽脂抹粉起来,天皇的那些亲戚们也能兜里多少一块余钱。 但日本的整体情绪还是很敌对的。很多日本武士乃至大名都认为这是中国对于日本的侮辱,虽然他们并不怎么尊敬日本天皇,也不怎么尊敬神道教,但作为一种本土宗教,最最基本的影响力还是在的,甚至日本过都有发生过武士针对华人华商的抢劫和打砸。只不过日本的各地大名还有德川幕府的脑袋是很清醒,一旦发生这种事情了,立刻就严厉镇压,不给中国留下半点口舌。总算是刹住了这股风气。 日本社会的贫富差距比较大,这两年中国最多只在套取日本黄金,目送日本现实开办银行,然后一头扎进了证券市场当中,还有发行纸币等等做法,不闻不顾。零碎的小动作就是向日本输送了一些福寿膏,但效果远没有陈鸣想象的好,难道是价钱太贵了? 那价钱确实不便宜。是当初广东一带的阿片价格的五倍左右。因为中国的阿片多是从英国人、法国人手中以药品的定义购买的。洋人没有了大规模输出阿片的机会,自然就只能提高阿片的价格了。中国产的阿片价格也就高了起来。更何况中国本身也对此进行了一些加工,还有精美的瓷瓶、金属瓶盛放,价钱高的已经不是一般平民可以承受的了。陈鸣已经让人种植那个啥了。毕竟中国自身也很需要这个东西! 两年的时间当中,手术可已经在民间医馆、医院扩散开了。而且阿片这东西还能治痢疾,还有呕逆、腹痛、咳嗽等疾病,并且有养胃、调肺、便口利喉等功效。 所以他这福寿膏计划还不能说是失败。等到中国自家种植的阿片产业做起来之后,那出口到日本的福寿膏价格自然就降低了。再说了,荷兰人也向日本输入阿片的,只是数量不多,并且都当做是药物的。荷兰人可并不在日本赔钱,历史上当阿片这项业务在远东盛行起来的时候,中国又做了日本的挡箭牌,日本本身就不跟英法等国家通商。然而现在一切都在改变中…… 两年的时间,陈鸣就一直看着日本在自我发酵,中国的华元已经在日本市场有一定比例的流通,虽然这份额很小,但华元的价值日本人是承认的,可日本的日圆在中国却根本得不到承认。只有诸多在日本有生意的华商才会收入日本纸币。虽然作为一种国家货币,日本发行的纸币水准还是有一定保证的。这是日本国的一次在印刷和防伪技术上的突飞猛进,陈鸣本来准备印刷日圆假钞的算盘根本就没能打响。因为荷兰人对着日本伸出了援手。作为与日本一百多年里唯一能够正式交流的西方国家,荷兰人在日本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而日本又被中国的一系列决断近乎堆到了‘对立面’!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荷兰人在日本成立银行、证券交易所和印刷纸币的时候都提供了大力援助。虽然荷兰人现在用的也是金属货币,但荷兰人印刷债券和银行券的水准绝对是欧洲顶尖一流的。这是陈鸣之前没有想到的,也是日本人没有预料到的,后者就像踩了一泡狗屎,愉快的接受了荷兰人的援助。 现在日圆的官方定价是一日圆兑0.2匁黄金,而在日本的重量单位中1匁大概跟中国的一钱是差不多的,其含银量等值一荷兰盾。而荷兰盾在中国与华元的兑换率是一荷兰盾比3.2华元。 所以在日本,日圆与华元的官方兑换率就是一日圆比3.2华元。 日本这样的比率在中国是根本不予承认的,荷兰人也不承认。因为到现在日本的金银比价还徘徊在1:8这个数值,比之中国、荷兰的金银比价足足少了一倍。虽然中国、荷兰、日本从本质上说行的都是复本位制。也就是指以金、银两种特定铸币同时充作本位币,并规定其币值对比的一种货币制度。 假钞这个法子作废了,但这并不是说陈鸣对日本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中国跺一跺脚,日本就要晃三晃。田沼意次现在很明显就是要中国拿出一点真真厉害的动作来,震一震皇室和公家,让整个日本知道天皇和京都的那些搽脂抹粉的玩意儿,根本就不能保护日本的利益与安全。 这一点对于陈汉来说很容易做到。比如说他可以派出使臣打着给后桃园天皇吊孝的名义进到京都,跟京都的那些公家还有亲王们好好地谈一谈“天皇”这个名号的更改问题,谈一谈九州岛的改名问题。同时他还可以派出舰队访问长崎、九州、横滨、大坂,然后直入江户湾。 在陈鸣最初的计划中,在日本的纸币铺满整个东瀛列岛的时候,就是他动手摘果子的时候。先发布‘恐吓言论’,再派出使臣,然后大批的假钞运入日本,最后是水师舰队的‘友好访问’,绝对能把日本搞得半身不遂。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德川家治明显对‘日本国王’的头衔动心了。虽然田沼意次这两年一系列与中国沟通的事情上他一点沾染都没有,可要说田沼意次是私下里行动,谁会相信? 加上假钞这条路被断绝,陈鸣之前的打算也就泡汤了。 他不能再‘光明正大’的来整治日本了,这会让德川幕府心生不满。要整治日本,他必须换一种更加隐蔽的手法。 现在后桃园死了,有点突然,陈鸣的一些手段还没有安排好。比如说王平北,他现在名下的蒸汽纺纱厂和水力织布机厂,规模在整个日本是绝对第一的,但刚刚建好厂子投入运营,织工刚进行培训,距离产生出让所有人都瞩目的利润还有一点距离。 “现在看是要用一点手段对这两样果子进行催熟了。” 把王北平下属的这纺织公司操作成明星企业,立刻此刻日本对中国的敌对意识,将王北平的纺织公司‘变成’日本本土纺织业抵抗中国棉布倾销的中流砥柱。然后就王平北与三井家族的关系,这家公司只要愿意‘上市’,不出所料,必然能引起整个日本的疯狂追捧。然后中日之间就拉起棉布大战! 中间有的是机会煽风点火。 由王北平下属的纺织公司掀起的热潮,运作运作,保不准就能掀起整个股市的热潮。只要三井家族愿意配合。 而偌大的日本除了德川幕府发行的日圆外,萨摩、长门、仙台、加贺、肥前、土佐等外样大名,关西强藩,也各自发行的都有藩币。当然他们不会说是货币纸币了,而只会说是银行券。这些外样大名也纷纷成立了自家的银行。这就给了中国很大的可乘之机。 “如此陛下当敲山震虎。一边派出使臣问罪京都,另一边调派大批战舰云集北海与琉球。”陈聪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他认为大部队都不需要怎么表现自己,就停靠在北海和琉球,就足以让整个日本彷徨。 这个时候只要王北平这样的棋子能活跃起来,对着‘阴晴不定’的证券市场出手,两边联系配合,根本不需要真的开枪打炮,就够日本喝一壶的了。 “老夫就不信这日本的股市闻到这硝烟味儿,它能半点也不波动。”这怎么可能。 要是战争打到了东海,现在的国朝百姓对于朝廷再有信心,也会禁不住升起一股恐慌,继而各大公司的股票都会出现浮动。 股市就是人心。日本的武士阶层要说有拼命之心的话,他们的商人呢?陈聪家中现在自己也经商,所以他特别不信任商人这一阶层。 “告诉老二,让他把手里的日圆全都换成金小判。”回到府上的陈聪立刻就招来了大儿子。 而陈继卿一听这话就知道中日之间要起风浪了,“我立刻写信。”信鸽从南京到上海也用不了多久。“爹,这会陛下要打了吗?” “呵呵,不大打。”顶多拿萨摩藩开一下刀。萨摩藩的藩主岛津重豪一直持着很强烈的反华倾向,在丢失了琉球之后没有半点服软不说,还跟荷兰人走得越来越近,勃朗特都派出过特使前往过鹿儿岛。只不过英国人一直觉得他做的很隐蔽罢了。 萨摩藩现在还有一艘荷兰人赠与的西式帆船,虽然只是七八百吨的吨位,但他们自己也建造了一艘西式帆船,虽然这一艘的排水量更小。 陈鸣很认同陈聪的观点,王北平与水师相互配合,所获利益绝对巨大,而且跟日本不彻底撕破脸面。所以这一回还是吓唬为主。 “轰轰轰……” 上海码头,一艘飘扬着中国旗帜的海船缓缓驶离了港口。在离炮声中,在国歌声中。 “赳赳武夫,共赴国难; 赳赳武夫,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东有华夏,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桑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汉有猛士,谁与争锋!……” 这是去年时候朝廷钦定的国歌,不再是军歌了,而是国歌。陈鸣是想了很久,才决定把这首被网传是秦时军歌的歌曲推了出来。当然他是改了几个字的。国歌没有选《红巾军战歌》和《大汉军歌》这些最受官兵喜欢的歌曲,而是最终定下了这一首。到现在来看,接受度还是可以的。 似乎还在埃克达尔耳边飘荡的歌声是刚才上海港口为送别使船所举行的仪式。这是中国政府的一项规定。 中国人很重视外交权利,他们被派去欧洲的驻欧洲办事处,在每一个地方落脚时,不仅全资购买土地,还要与所在国家的政府签订协议,他们视驻欧办事处所在地为自己国家的‘土地’,有关国家(主要是指驻在国)的官员、贵族和平民未经许可不得进入馆舍,且有关国家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在必要的时候采取适当的步骤保护驻欧办馆舍免受侵入或损害。 这样的要求很另类,整个欧洲认同这份协议的国家只有英法普鲁士三个,所以中国的驻欧洲办事处也一共只建立起了三个。 在中国的解释里,国歌就是代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精神斗志、战斗历程或宏伟目标,代表人民的心声,也可以是一个国家或民族历史的缩影。 国歌在许多场合被使用。国定假日常演奏,体育竞赛也有用,各级别学校都会在没旬升国旗的时候组织全体学生唱国歌。送使船也是规定! 埃克达尔已经取得了特级中文考试的证书,他是一个语言上的天才,不仅会说了南京官话,还自学了吴语。唱中国国歌这种小case根本难不住他。虽然他刚才并没有开口唱。 中国政府在这方面也有要求,不是持有中国国籍证书的,不需要在群体大合唱的时候张嘴。 这真的是一个很傲慢的定义。 埃克达尔又看了一眼大海,刚才的使船还能清晰地看到,但是他要等待的船只却还依旧遥遥无踪。埃克达尔知道这个时代的大航海有着很多很多的不确定性,或许瑞典东印度公司的那艘船今年都达到不了中国了。 现在都是中国的九月份了,海洋上的季风已经转变了。很多回欧洲的远洋商船都已经要起航了。很难想象这个时候还会有欧洲的船只抵到上海来。 埃克达尔叹息了一声。他已经为自己的弟弟一家租好了房屋,购买了事物、衣服,和一切的日用品,还有整整二百块华元。但是,“可怜的伦德贝里……”在船上渡过一个冬季,哪里有在温暖的家中渡过冬季来的舒服。 自从七月份开始,埃克达尔就隔三差五的来到黄埔港,期待着哪一次自己来到这里,正好碰到载着自己弟弟一家人的船只正好靠入码头。 埃克达尔把自己的弟弟一家人接到了中国来了。瑞典这几年的环境和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了。富有雄心壮志的国王古斯塔夫三世与支配着瑞典权利的便帽派贵族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这位国王利用派系斗争加强王权,他梦想重振王室雄风,恢复瑞典昔日大国地位,在刚刚即位半年后就通过政变获得了对局势的控制。他推行经济改革,土地改革(农民可以买卖土地)、废除苛刑、提倡新闻自由并实行宗教宽容政策。他还努力建设着一支比过去强大了许多的瑞典海军…… 上层人物的争斗,国王的意志与贵族们的意志的碰撞,让瑞典国内的局势并不乐观。埃克达尔的弟弟是一个挺不错的钟表匠,埃克达尔认为,在越来越多的家庭中出现钟表和怀表的中国,伦德贝里并不难讨生活!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有自己这个哥哥的帮助。 第五百八十三章 箭在弦上 时间走进九月,中国的使船已经抵达了江户湾,在德川幕府老中松平康福的陪伴下前往京都,没人知道这支使团在江户停留的那几天中与德川幕府都交谈了什么。 这个时节中国江南还带着温和的暖意,晚秋肃杀的气息却已经席卷了北地。内蒙已经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而更加遥远的贝加尔湖和黑龙江以北地区,大拇指甲盖一样的雪花在地上已经积的老厚。 陈鸣的注意力在八月的时候就从外东北地区上转移开了,他在盯着南明州移民的准备事宜,也在盯着朝堂和民间的两派纷争,然后又有日本人来掺和一脚。这就是大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一些必须关注的事情,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但别管他的目光是不是盯着外东北,那里继续着的战争依旧在继续中。比如复汉军对于伯力城的进攻准备。 “伯力是八旗在黑龙江一带的防御重点,位于乌苏里江与黑龙江汇合处东岸,至少有一两万人口。周边虽然大部分都是山地,但也有足够的平原可开垦为耕地,但纯的论面积足够这里八旗军民的生活,而且这里渔产丰富,水路可直达松花江上游。”这样的地点要一直握在残清手中,被他们经营成一个坚固据点了,那就不好办了。 负责外东北作战的黄捷这么的对陈鸣介绍过。而今年秋冬,他部最大的任务也就是搞定伯力。 这座城市不单单是八旗的防御中心之一,还是俄国人的前线指挥部。沙俄的阿穆尔河沿岸总督管辖区是俄国人在结束了贝加尔湖作战后,针对中国在远东的威胁设置的新辖区机构。阿穆尔河就是指黑龙江,中心设在尼布楚,但实际上的指挥中心就在伯力。总督法拉列耶夫男爵一年有三百天待在伯力。 他和外贝加尔省总督阿基莫维奇是俄罗斯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两大权力者,虽然他们手中的兵力很多时候连一个团都没有。 俄罗斯在平定了普加乔夫起义之后,将好几千起义者流放到了西伯利亚,其中一些人就抵到了远东,他们是过去一段时间里整个西伯利亚俄国力量的中坚。这些人面对沙皇俄军的时候选择了抗争,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飞快的倒向中国。 再加上沙俄对于西伯利亚的一些兵力增援,俄军在西伯利亚的总体力量史无前例的逼近了万人大关,可在与复汉军的较量中,他们还是很苦逼。 大都督府的决议是五年之内将八旗残兵驱除到黑龙江以北,把他们都驱除到外兴安岭以北,让老毛子养着他们去。现在已经快过去三年了。 再加上黄捷代表的前线部队的坚持,陈鸣也就放手让黄捷去打了。就算败了又怎样?买个教训而已么。 法拉列耶夫男爵在出任阿穆尔河沿岸总督之前是俄罗斯陆军的一名少将,他能够嗅到复汉军对于伯力城的野望,他也在积极的筹备着这场战争。 大雪和严寒已经笼罩了这个地方。中国人打仗很勇敢,火力凶猛,作战意志顽强,法拉列耶夫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对面的敌人是一个非常好的对手。可他们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来自南方温暖地带的中国士兵最怕的就是这里的严寒。而对于任何一个斯拉夫人来说,这点严寒根本不算什么。 阿穆尔河流域远比北极圈温暖,这里有着更灿烂的阳光,有着更漫长的温暖期。 俄罗斯想要获得这一切就必须依靠战争,而三年时间的战争,眼下的伯力城一战就将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机会。 只要战争激烈的时候,上帝突然降下一场大雪,中国人就会惨遭厄运。“冬季的严寒俄罗斯最好的盟友,狂妄的中国在冬季挑战俄罗斯,他们必将遭受严冬的惩罚。”法拉列耶夫对这一点充满了自信。 伯力城的八旗守军在千人以上,这还不包括最后时候可以征召的旗民,虽然后者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总体人数放在那里的。再有就是四五百人的俄国武装,其中有俄罗斯的正规军,有哥萨克,有原先的起义士兵,还有远东的猎人。 在伯力城统带八旗兵的人是福康安,在朝鲜被复汉军以绝对优势战斗力打的抱头北蹿的福康安,终究已经用之前的战争赢得了八旗的信任,他与法拉列耶夫的关系相当不错。俄军的总指挥阿加利佐夫是一个哥萨克出身的骑兵少校。这是一个不错的军人。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但是性格暴躁。 复汉军已经子弹上膛,箭在弦上了!但是这个时候的法拉列耶夫却收到了圣彼得堡传来的一封信,他头疼了。中国人竟然与奥斯曼帝国勾搭上了关系,一支中国使团从陆路进入了奥斯曼帝国的都城伊斯坦布尔,他们受到了奥斯曼高层热烈的欢迎。“这太糟糕了。”也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根据俄国人在奥斯曼的内线报告,中国人为奥斯曼定带来的廉价而数量众多的枪炮,双方结盟,那么彼此的矛头对向哪个国家,就不言而喻。圣彼得堡主战派的压力很大。 法拉列耶夫召开了俄国人的紧急会议。列会的有指挥官阿加利佐夫,军需官费奥多洛维奇,联络官叶甫根尼,以及他自己的副官亚历山德罗。 “先生们,中国人在与俄罗斯的死敌奥斯曼人联系,圣彼得堡那些尊贵的先生遭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在座的人都清楚奥斯曼帝国与中国联手之后,对于俄罗斯那是怎样的后果。 “奥斯曼人刚刚受挫,他们不敢立刻挑起战争。” “但是中国实力强大。为了应对西伯利亚的战争,帝国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们都清楚为了维持远东和贝加尔湖的战斗,帝国花费了多么巨大的开销。而非常让人失望的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帝国至今还看不到战场上胜利的希望。” “这是我们的耻辱!”法拉列耶夫的声音中蕴含着无尽怒火。 自从金帐汗国被俄罗斯人捣灭,二百年的西进征程,俄罗斯遭受到了最严重的挫折。 “圣彼得堡中反对战争的唿声越来越强大。还好我们有着女皇陛下的坚定支持,女皇陛下继续支持战争,她下令奥伦堡总督区对着巴尔喀什湖对面的中国人进行进攻。但这是最大的努力。如果奥伦堡的军队没能取得值得关注的胜利,帝国就只能同中国和谈。斯拉夫人越过阿穆尔河向南的希望再一次会遭到破灭。”因为陈汉不可能承认俄罗斯与满清签订的那份协议书。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紧张,法拉列耶夫短短的几句话给所有人交代清楚了俄罗斯现在的局势。 圣彼得堡主和的唿声对于他们这些主战派很不有利,女皇陛下即使支持战争却也不能无视无数人的唿声,更重要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俄罗斯的国力也快到极点了。不然普加乔夫怎么会挑起那样一股浩大的反叛? 奥伦堡边区,乌拉尔、乌拉尔山区、西西伯利亚、伏尔加河中下游地区,俄罗斯帝国在这些地方可都有着很强大的控制力的。而且起义的人群中还有那么多的亚伊克哥萨克和伏尔加河和顿河的哥萨克村镇。 所有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俄罗斯最需要什么。 女皇陛下虽然有着一颗大帝的心脏,俄罗斯的国力却不能支持着他们的军队无限期的战争。 “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外交上。那是懦夫的表现!而且即便圣彼得堡同意与中国人展开谈判,总督阁下认为他们会去准备谈判桌吗?不,不会的。中国人要的是战争,他们肯定会立刻发动战争,趁着伟大的俄罗斯帝国还没有恢复过与奥斯曼人战争的创伤之前,用战争夺去属于俄罗斯在中亚的影响力。他们可是有着天方世界的哈里发作为盟友的。” 莽夫一样的指挥官阿加利佐夫说不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军需官费奥多洛维奇更多是一个商人,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联络官叶普根尼。 叶普根尼一直都是俄军内部最坚定的‘中国强大论’持有者。甚至在一次喝过酒后说出了俄罗斯还没有中国强大的话,他的证据是中国那众多的无法想象的两万万人口。以汉人为绝对主体民族的两万万人口,那会有多么强大的战争潜力啊? 法拉列耶夫之前很反感叶普根尼,他没有想到叶普根尼会这么说话,他之前还以为叶普根尼是一个‘主和派’呢。现在看却是他有些‘看错’叶普根尼了。 法拉列耶夫对于中国新疆的局势了解不多,但是想着之前时候中国人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了整个新疆,兵不血刃的让那里的所有土着彻底臣服,直觉告诉法拉列耶夫——进入新疆的中国军队是一股很强大的兵力。而奥伦堡总督区经受了普加乔夫的摧残,起义当中奥伦堡曾经被普加乔夫包围了半年时间,那里的军队真的有能力战胜中国在新疆的驻军吗? 如果奥伦堡发起的这次进攻以失败告终,不,就算达成平手,俄罗斯也必须选择议和了。因为那时的俄罗斯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中国的手段了。 就像中国在远东占据着一定的便易,在中部的贝加尔湖也占据着一定的便易,可是在他们的西北方向,那里更靠近俄罗斯的中心,俄罗斯人才占据着优势。 俄罗斯要是在自己占据着便易的新疆也占不到中国的便宜,这场战争就没必要打下去了。 西伯利亚的战争就是一个国力的消耗,曾经的法拉列耶夫认为中国刚刚改朝换代,应该是国力最弱的时候,那里想得到他们能在西伯利亚与俄罗斯熬上两年多。作为远东战场俄军的主导者之一,法拉列耶夫很清楚俄罗斯为了支持远东和八旗耗费了多大的资金。 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我们应该倾尽全力的去战斗,去迎接接下来的伯力之战。叶普根尼,你要把这些告诉福,让他转告自己的皇帝。全力以赴的打好这场战斗。 如果奥伦堡的军队打败了仗,伯力城的胜利还能为他们争取到最后的机会。” “抛下一切的杂念,全力以赴的来战斗吧。用刺刀和枪弹来教训中国人,让他们付出足够多的鲜血,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个教训。这才是最需要做的事情。” 法拉列耶夫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因为这里战争的胜负也关乎着他的前景。阿穆尔河沿岸总督管辖区不会有太长的生命力,如果中俄之间恢复了平静,这个机构很快就会改为省,而这个省与外贝加尔省的头上还有这一位真正的总督。 法拉列耶夫很希望自己能够再进一步! 外东北的战争就在陈鸣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变得异常激烈,而遥远的大西北,俄军的出动等被大玉兹的人报给高平山,整装待发的俄军已经顺着额尔齐斯河进到了距离巴尔喀什河和斋桑泊不愿的地方。 中玉兹的阿布贲汗首鼠两端,既没有对中国透漏俄军的消息,也没有掺和俄军的部队。也不知道他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 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应该清楚,这个时候两不沾靠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反而只会让他里外不是人。或许他对自己手中的实力很有自信,毕竟中玉兹是能拉出三四万骑的强大势力。在现在这个时代里,俄罗斯人都不敢小觑了他。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陈鸣根本就不知道东北和西北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眼睛全盯在日本。 王平北下属的三菱纺织公司有了新动作了,而这个动作产生的影响力正在迅速的向整个日本传播。三野平北从中国的商贸银行拿到了100万华元的低息贷款,这是中国各大银行推出的新措施,针对合作伙伴提供的优待服务。 还在顶着三野平北这个马甲的王平北可是商贸银行在日本的最大合作伙伴之一。再加上三野平北也借此机会,用自己在三井银行中的那点股份做抵押,从日本银行套取了三十万日圆的贷款,而且全部换成了黄金,而不是被还白银,也就是六万匁【1匁=3.759克】,换成中国计量单位就是六千两黄金,这样就能兑换一百三十万左右的华元。如果被日本银行给‘白银’,那可要直接打一半折价了。一半人你还真的做不到‘纯黄金’。 总价值二百万华元的资金被王平北宣布来扩大自己刚刚投入生产的三菱纺织公司产业规模。 “三野君真的要拿出二百万华元来扩大自己纺织公司的产业?” 专门从大坂跑来长崎的大坂奉行山本家茂用一种平等的,甚至是带着一点恭敬的语气来对王平北说道。因为他是大坂这个日本另一个商业中心的一把手,而三菱公司的二期产业已经被王平北明确的告知不准备再安放在长崎了。 如今的蒸汽机还不能完美的与纺织机结合,被蒸汽机推动的只有纺纱机,织布机还是以水利来带动的。大坂是整个日本商业最繁荣最发达的城市之一,也是整个日本水力资源最充沛的城市之一。 大坂城区内河道纵横,水域面积占城市面积的1/10以上,河上1400多座造型别致的大小桥梁将整个市区连为一体,既有“水都”之称,又有“大坂八百八桥”的说法。 这些河流多发源自琵琶湖,流经大坂市北部的淀川水量最多。凭借水运之便,淀川沿线曾经聚集众多市场,是支撑大坂经济的大动脉。当然淀川也是一条洪水频发的河流。 “是的。我确实准备了二百万华元,来开创三菱纺织的二期工程。”王平北说话声音中带着一股着睥睨当世的味道,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中国的影响催动了日本社会的变化。虽然很多日本武士阶层,乃至德川幕府中的重要人物,包括各地方的大名,都还继续坚持着武士的荣誉,排斥着商业的发展和工商的转变,成为了日本变革期中的守旧派,但日本的商业力量已经被触动了。而大坂那完全就是日本的商业之都,那里就是日本的‘江南’。 王平北社会地位的变化就是一个很显着的例子。 现在的日本,当你只有一万日圆的时候,山本家茂这样的大城市奉行并不会对你高看一眼;但当你有十万日圆的时候,你就进入了这些大人物的眼界;当你的资产达到五十万日圆的时候,山本家茂也只能与你平起平坐。 现在的王平北不仅是三井家族的重要合作伙伴,还是田沼意次的座上宾,就连幕府将军都对他经商的才能感叹。因为王平北的总资产超过了一百万日圆。他的产业总规模更是达到了二百万日圆。 第五百八十四章 使臣之死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月光和星光照射在江户某处日式的宅院中,后院的一湖池水闪耀起一片片银色的磷光。 劳累过后的唐飞鹏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房间门口,目光仰望着天空,心里默默盘算着…… “我手中还有二百万日圆的流动资金,过几天国内还能再转回来一笔银子,能换一百万。但是想要把这些银子不知不觉的兑换成日圆,然后流入股票市场,至少要半个月……” “而按照国内的指示,水师舰队很快就会抵进北海和琉球,这一消息定会引得日本股市震动,连日圆都……”所以国内才指示他尽快的入场,等待时机成熟。 唐飞鹏的眼睛闪光一样闪亮,这真的是赚钱的大好机会。而他现在的资本所经营起来的产业是有一定的股份属于他个人的。这不是给国家赚钱不赚钱的问题,而是在给他自己赚钱。“如果找些人,把资金集中起来……”唐飞鹏在日本并不是一点根基都没,阿片战争的时候,不少中国人还照样跟英法做生意呢。商人这个阶层耻度是很高的,而且他手下还有治安队和挺身队。所有的人家运动起来,至少也能再筹备上一二百万…… “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地板上的两个少女已经坐了起来,其中一个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衣,手里端着一盏沏好的铁观音。另一个少女也走了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唐飞鹏的头部,将唐飞鹏的脑袋枕在自己的酥胸上,轻轻地摁压着他的太阳穴。 嗯嗯,这就是唐飞鹏的生活。在日本,他就是爷! 王平北这个时候也在享受着无微不至的照顾,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他很得力的助手。两个大男人在女人的陪伴下,泡在温暖的水池中。日本的男女混浴,真的很美妙。 “我在想,究竟该从哪家洋行购买机器……” 王平北虽然是日本有数的大货商,但他也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从来不胡乱伸手。他与中国商人在明面上的商贸往来更多是中日间的传统贸易,比如生丝、绸缎、书籍、字画、茶、砂糖、瓷器、漆器、中药材、棉布、五金、铁器、钢铁等为主,其中这后四项是最近几年才有的。而对于机械他一直都是从洋行里拿。 中国在日本开办的贸易行,还有日本专门从事中国货物的商行,最近两年的称唿都变成洋行了。 “哪家洋行?”助手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沉思。 “是啊。我要仔细想一想,二百万华元的设备机械,这么大一笔数目可不是长崎港随随便便一家洋行就可以吃的下去的,自然要先挑好交易对象——” 日本的商贸阶层可根本无法与上海的相比。长崎港最大的洋行,想要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设备也根本不可能。虽然在王平北开创三菱纺织公司的时候,日本也有别的商贾入场。不管是蒸汽动力的纺纱机,还是水力的织布机,都不是只三菱一家独有。 在中国国内掀起的纺织工业变革也深深地影响着一水之隔的日本,即使日本的棉纺织业才刚刚出现二百来年时间。 在二百多年前的时光里,日本根本就没有棉花种植业,所有的外来棉布全部是进口货,价格昂贵。但这并不耽搁日本棉纺织业的发展。 16世纪,从朝鲜半岛传来的棉花种植技术,在日本传播后,日本的大面积棉花栽种在三井家族的老家——三重县的伊势平原的南部开始了。在自江户初期,棉布它就成为日本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必需品,市场规模是相当可喜的。 随着这两年中国的棉纺织业格局大变,棉布的价格是越来越低,直接就影响到了中国面对对日本的出口量。之前中国的棉布主要是输出到欧洲的,可现在却有多余的布匹越来越多的涌入日本市场。去年的时候双边棉布上的贸易额度就已经突破四百万华元了。 陈汉这边一匹棉布的价格在四华元到七华元之间,比之过去的松江布便宜的太多了。 过去的中国棉布,一尺夏布都要十二三个铜子,一匹布四丈长,价值逼到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换算成华元不低于七块。这还只是轻薄的夏布,要是冬布,价格还会更高。 可现在中国价格最高的冬布也只是与过去的夏布相比,很多冬布还没有过去的夏布价格高。那就像是一股不可抵挡的洪流,把日本的棉纺织业冲击的稀里哗啦的。 所以在日本发展棉纺织业绝对有搞头。尤其是中日间的矛盾越发尖锐的情况下,保不准什么时候德川幕府就给中国棉布加重税了。而且王平北背后还有中国政府在给他背书。 “家主,我们这次的交易对象一定要是行家才行,如果再像之前那样,在调整设备、培养工人等方面,浪费掉大大的时间,这会给三菱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中日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日本民间已经升起了一股抵制中国货物的呐喊了,这是上苍对于三菱纺织公司最大的助益啊。 而不管是蒸汽机,还是纺纱机、织布机,这些设备并不是买回去了就能用上的。不提运输,单是安装就需要很多时间,再加上设备运回去后占地相当的大,所以分批运回才是最好的选择。最后还有厂房的建造,水利织布机与厂房的安置。建造颗都有着严格的要求的,还有就是工人的培训…… 王平北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两次的。之前他开创三菱纺织公司的时候就因为对之前的估量严重不足,以至于大大的拖延了工厂的生产时间。不然的话现在的三菱纺织公司已经能够名震日本了。 因为三菱纺织公司用的是与中国纺织业的同级别技术,只要工人培训完成,也就是可以生产出与中国棉布‘加工’价格相差不多的布匹。就算日本棉花的价格比之中国要贵上一些,三菱纺织公司的棉布成本价格对比中国棉布的价格,也有着一定的竞争力。 在中日矛盾涌动的时候,这一消息立刻的就能让三菱成为日本的骄傲。所以王平北这一回更要重视洋行的后勤服务。 “是啊,机械的维修和组装,还有工人的培训才是重中之重。对于机械并没有太紧迫的时间要求,洋行的实力不是很差就可以满足这一点。我们能够交易的对象并不少,所以这一回我要在长崎公开招标,让所有有实力的洋行都参与进来。二百万华元的大单,就算是对那些中国洋行来说也是很难得一见的。”这可是二十万银元啊。 在商言商,谁会看着这么一笔钱从自己的眼前飞过去?所以为了得到这笔生意,那些洋行一定会在价格、质量和售后服务等方面尽可能的提出优惠,这样……,他王家能够得到的就更多。 对比第一次建厂,王平北的第二次就改正的太多了,用招标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所需的设备。 尽管这样做的话,所用的时间会比直接找一家洋行交易要多上一些,不过却能用最少的钱,得到最大的利益,最最重要的是,这一笔买卖他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距离长崎几千里的曾母大岛上,刚刚迎来一支从台湾开过来的舰队的时候,王平北已经来到了三井银行在长崎的分行来拜访老朋友三井石。 在中日外贸旺盛的大潮之下,三井家族也开始涉及到港口贸易中来,三井洋行不仅在上海,在天津、广州、福州也都有分店。三井石很清楚增加了六十万日圆资产后的三菱公司的企业规模是多么的巨大的。 总投资在一百五十万日圆的纺织公司,就是在中国也是屈指可数。虽然这一百五十万日圆并不是完全用在机械购买上,还包括了原材料收购和工厂建设,以及三菱纺织公司在各地铺设的销售运输网络。 “三野君要全盘照搬中国的那一套招标吗?” 两年前的中国市场上就出现了招标这一商业手段。包括上海广州的那两处证券交易所在内,很多新式地标性建筑都被中国政府以招标的形式推行向市场。这当中不仅要求比价格,还要双方签订以质量保证、施工工期、付款办法为主要内容的承包合同。 而放到三菱纺织公司上,那商业合同的内容就更多是围绕着机器安装、技师培训、售后服务等项目开展了。 王平北的决定很快就在整个长崎传得沸沸扬扬,《长崎日报》,仅次于《江户要闻》的日本第二份报纸上也正式为三菱做起了宣传。 “招标”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日本。不仅仅是长崎,大坂和江户、京都也都流传着三菱和三野的名号。 六十万日圆的一笔生意,即便是在上海也是大手笔了,这消息一传出来,长崎的各大洋行无不是摩拳擦掌。王平北的住处开始有大批的人来登门拜访,几乎将门槛踏破。这些人上门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弄清楚这次招标的细节…… 而在三井银行长崎分行的经理办公室里,三井石正在向总部写着报告。王平北对他的拜访中透漏了希望三菱能够早日上市的意图,这可是日本不可多得的优质股啊。 虽然长崎的三菱纺织公司刚刚投入生产,第一季财政报告还远没有出来,但三井家族很清楚三菱巨大的利润。三菱纺织公司的棉布价格能够比日本旧式作坊生产的布匹价格便宜接近一半。绝对能够跟中国人的松江布在日本一较高下。而三菱布却是日本人的公司…… 三野平北在这个公司上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到现在他的整体产业背负着接近百万日圆的债务。将公司拿到交易所上市,这确实是搂钱的好法子。对于三井家族,这也是一个渗入三菱纺织公司的大好机会啊。因为能够为三菱背书的只有他们三井家! …… 京都。 江户时代日本的三大城市之一,自从唐时的桓武天皇迁都此处,已经无限接近一千年时光了。作为千载以来日本的都城和文化中心,这座城市带着很浓郁的中国风格,尤其是盛唐风格,一处接着一处的唐式建筑让人仿佛重回到千年前的大唐风光。 陈清河醉醺醺的倒在地板上,作为中国此次赴日本使团的副使,陈清河的地位是很高的。但此刻他却跟一头被打了麻药的待宰肥猪,四仰八叉的躺在案板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的周边站着两个人,一个叫宗纬峰,另一个叫王俊。两个人一个是使团的护卫队长,一个是使团的第一把手。 王俊脸带冷色的看着陈清河,就像在看一只虫子。后者真的是自己在找死啊,手握着上头指令的他可一点不会为这件事担负责任。谁让陈清河本身就是一个弃子呢。 可能陈清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馅饼会从天而落到他的头上,外交部会将他选中,作为自己的副使。那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可随时抛弃的弃子。 在他上次随团出使暹罗,暗中接受了暹罗政府五百两黄金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只能是如此。甚至更加准确的说,陈清河的这条烂命能得到如此大用,他在死后还能得到一个‘殉职’的名声,遗萌后人,就是他最大的造化了。 当然,他的死,还能为现在的中日间交往催生出一个崭新的局面。 宗纬峰抽出了手中的刀。 他现在混得很不好,人早从军队里出来,进入了外交部了。但他混的再不好也比原先在卢氏营强多了。从军多年的宗纬峰当然杀过人,杀眼前的烂人他更不会有半点负罪感。 反正陈清河只有一个大侄子在官场上,到现在才是个五品官。而且眼下的这一出,报告送到外交部后是直接被封存起来的。那时就算是外交部的一把手也不能想看就看的到。 至于陈清河他的家族与朝廷的那点渊源,宗纬峰就不信到现在了还有什么遗存。陈家就是知道了这事儿,也咬不掉他一根鸟毛去。 一道寒光在王俊的眼前闪过,陈清河在醉酒中丢掉了自己的小命。鲜血在屋子里弥漫看,王俊和宗纬峰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那把刀甚至就是宗纬峰的收藏品,是他用五千华元从京都的某位公家手中收取来的。军队里厮混了十几年的宗纬峰才不会因为杀掉一个人而紧张的露出马脚呢。 至于王俊,当初长沙青莲教的教主,这更是一个天生影帝。 第五百八十五章 影响 “嘭!” 罗伯特办公室的房门被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戴克尔玛粗鲁的推开了,正在悠闲的品尝着一杯红茶的罗伯特被吓的手一哆嗦,一整杯红茶浇了他满身。 “why?” 罗伯特吃惊的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戴克尔玛,后者一张脸上全是通红的血色,额头上冒着一层明淅淅的汗水,大红鼻子重重的唿吸着。整个显得紧张、激动又有些彷徨。 “陈、清、河,死了!” “谁?”谁是陈清河?罗伯特叫道。 “中国赴日本使团的副使,陈清河,在日本京都被刺。他和他的两个随员在醉酒中被日本人砍断了脖子。” “哗啦啦……”罗伯特整个人猛地站起,手边放着点心的果盘都被他打翻在地上。“上帝啊,日本人疯了吗?他们要挑起自己与中国的战争吗?” 戴克尔玛整个人是真的很不好了,刚刚接到日本传来的消息,他脑子都懵掉了,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一边迅速让人报告南京的大使先生,另一边他就来寻找罗伯特。 日本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整体利益产链中的重要一环,如果日本与中国开战,等待荷兰的将是一场灾难。 “疯了,日本人疯了……”刺杀中国使团的副使,罗伯特完全可以想象的出,得知这一消息后的中国人会是多么的愤怒。这事儿要是落在大不列颠王国身上,整个伦敦也将爆发出无尽的怒火烈焰。 “皮尔,日本与中国的战争不可避免了吗?” 似乎是刚才的那一脚已经将戴克尔玛的压力全部发泄了出去,此刻这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驻中国的公司代表,以一种颓废的神态瘫坐在一张沙发上。戴克尔玛沉重的身躯将沙发压得都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 “除非日本人能够迅速交出凶手,然后答应中国人的一条又一条的意见……”那些意见显然是会让日本人十分难受的。 倒是没有人怀疑是中国使团自己动手干掉了陈清河和他的两个一样该死的随员。 现在的日本,整个日本已经被这一消息给直接引爆了。很多‘热血’的无脑之徒神气凛然的不可一世,可更多的明智人士如丧考妣。 罗伯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事情。他前一刻明明还在看报纸,《金陵要闻》上报道着中国人的移民船队已经抵到了勿里洞岛,在那里这支移民船队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就会穿过巽它海峡,驶往南半球,驶往中国人口中的南明州。而大不列颠王国在新南威尔士的问题上,很有可能与中国达成稳固的利益链。 可下一刻这个巨大的问题就落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中国。我们无力改变什么……”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看着这一消息将整个中国引爆,看着中国的反应。当然,罗伯特还是对戴克尔玛提出了一个有利的建议,“快去联系南京的大使先生,在中国的报刊刊登出这一消息前作出决定,荷兰是不是要谴责日本的这种野蛮行径。” 罗伯特可不敢保证中国人会不会把这股子火撒到荷兰人的头上,谁让荷兰人与日本纠缠得那么深呢? 虽然在欧洲,荷兰人正在与法国眉来眼去,对英国进来的霸道行径隐隐表示不满,可是在远东地区,他们双边还是绝对的联盟关系。中国人突然的大跃进,越过南洋进入到了‘南明州’,这不仅是对英国人的重压,对于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也一样感到亚历山大。 就在荷兰人把消息送到上海之前,陈鸣已经早一步拿到了消息。计划进行的没有半点差错。而对于陈清河和他的那两个随员的死,陈鸣没有半点的怜悯。这三个人早就该死了。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日本人的动作,还有日本国内的反应。 如果日本民间能够嘭溅出一抹火花出来,做出更加激烈的举动,那么在国家这一层次的交流当中,日本就要处在更不利的态势了。 陈鸣站在日本地图前,整个东瀛列岛就仿佛中国嘴边的一条虫子,可惜中国两千年的时间里不仅没有把这条虫子吃掉,还把这个小徒弟教成了变态。 晚明的朝鲜之役是这条肉虫继白江口之战后对中国发起的第二次正式挑战。 猴子的宏伟大愿让陈鸣很感觉着好笑,这种堪称荒诞的愿望真不知道是怎么诞生出来的呢?丰臣秀吉是出于哪种原因才这么的自信呢? 是因为明朝持续了一二百年之久的倭寇之乱吗?让日本人小瞧了中原? 陈鸣内心中虽然很清醒的认识到日本这个民族的威胁,甚至内心中早早就压下了血洗东京的冲动,决定将这头恶犬调教为自家的一头忠犬。但他还是发自骨髓里想搞一搞日本。 穿越了,多么难得的一件事?他还自己打下了江山,推翻了满清。如此条件下不搞一搞日本他不少点什么吗? 这股念想深深地埋在陈鸣的心底里,与他要将日本调教的想法混杂,不知道什么时候‘敲打敲打’日本就成了他很直接的一个反应。 武则天说过,驯烈马要三样东西:铁鞭、铁锤、匕首。用铁鞭打它;不服,就用铁锤接着锤;还不服,则用匕首杀了它。 日本人的民族性格已经成型了,陈鸣就觉得这个时代的日本虽然还没有后世那么‘成熟’,但已经流露出三分相同的气息了。所以对于日本一味的怀柔手段是不可行的,就要狠狠地搞一搞,狠敲狠打一顿,然后再给出一个枣来,日本才会乖乖。 冷静的想一想,陈鸣都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想法有多少是出自‘打日本’这一主观意愿的。 但谁让他现在就是皇帝呢,他就有力量把事情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去支配。 现在还不是跟日本人开打的时候,因为这一次是‘突发事件’,中国这边才不会通知幕府呢。气短的德川幕府十有八、九要跪,而因为继任天皇的问题,跟德川幕府都没有处理好关系的京都方面,只要中国真的动手了,更是要跪。 这一次陈鸣就要动摇日本天皇的根基,他动不了日本天皇这个名号,也要把九州岛给改了。这可谓是对于整个日本的一种侮辱,最好是九州岛的萨摩藩不愿意,或者肥前藩也可以加进来,然后好好地里料里料他们。 …… 长崎,三井银行分行。 三井石一脸疲惫的送走了又一个客户,满满的微笑在客人离开之后迅速变成了比冬天都寒冷的冷漠。 在中国副使和两名随员在京都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长崎,作为日本最大外贸港口,也是唯一一座外贸港口的长崎,立刻如火山爆发一样,整个城市都暴躁了。 三野平北第一时间赶来这里向三井石询问消息是否属实,然后两个人在三井石的办公室里对着凶手破口大骂。 长崎啊,这里是长崎啊。 如果中国和日本发生战争,江户湾或许会多过这一劫难,长崎如何能躲得过? 诸多的中国商人已经纷纷关门闭户。三野平北有理由愤怒,而且他也真的是愤怒。日本人脑袋进水了吗?竟然行刺中国使团,还砍掉了副使大人和随员的脑袋。这是作死啊! 三井石更愤怒。因为用脚趾头想他都能知道这消息传播开后,会给三井家族经营的证券交易所带来多大的影响。 然后三井石就没机会再烦恼了,因为无数人涌到三井银行长崎分行来取款。就像很多人拿着日圆跑到距离三井银行长崎分行并不遥远的日本银行分行去兑换金银一样。 四天时间了。 三井银行从一开始的十小时营业期缩短到现在的四个小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 没有办法,不缩短营业期,长崎分行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存款足够支付取款的。三井石已经向所有有联系的人商议借贷一事了。他必须撑过这波挤兑高峰,不然三井银行的信誉将会受到致命的创伤。但是愿意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的人实在太少了,反而是更多的人向之前被他送出去的客户一样趁机落井下石,大笔大笔的从长崎分行提钱。 这些卑鄙小人! 三井石眼睛里的愤怒如果有杀伤力的话,直接就能把刚才那人彻底碾成肉糜。 所以这个时候,那个在京都杀人的凶手如果出现在三井石的面前,他绝对会被三井石切成生鱼片,沾着芥末酱油毫不犹豫的生吃掉。 三井石现在更不敢想象江户的证券交易所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直接击中了三井家族的命门。 长崎分行外。“三井家真的实力雄厚啊……”水户小五郎看着还在营业中的三井银行充满感叹的说道。像另一边的日本银行长崎分行,现在都已经停止金银的兑换了。 “走吧。我们上去。” 水户小五郎身后跟着四个带着武士刀的保镖,他自己的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木箱。这里头可装着有整整五十万日元。 “水户君,请带我向三野君转达三井家族的谢意。三井家族是永远不会忘记这一恩德的。” 三野平北真真不愧是三井家族忠实的伙伴,在这个危急关头,为三井家族送来了整整五十万日圆。箱子被打开,五百捆纸币被码放的整整齐齐。三井石的办公室里都飘起了一股幽默香味。这就像大夏天的一杯冰水,让整个处在融化边缘的三井石立刻重回到了安全线里。 虽然三野平北是在危机爆发的第四天,是在三井银行长崎分行几乎山穷水尽的时候才伸出了援助之手,但三井石,三井家族,谁也不会介意这一点。 经历了这件事,三野平北那就是三井家族最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水户小五郎很快就回到了三野平北的住处,向三野平北消息讲述了整个经过。 “长崎分行外面的队伍排出的有一里远。”水户小五郎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长的队伍。 “家主,把这五十万借给三井家,真的没有问题吗?” 三野平北这几日不仅没有趁机将手里的大批货物降价脱手,反而趁机收购了很多货物。用的就是现在日本市场上最值得信赖的硬通货——华元。 水户小五郎当然知道自己的家主是在做一次赌博,一次惊天豪赌。三野平北就在赌中日之间不会发生战争,至少这战争不会影响到长崎。 水户小五郎自觉的自己浑身都是颤栗的。这太刺激了。他的家主让他敬佩,这样的赌博整个日本还有谁敢? “只要南京没有发出和平的信息,不仅仅是三井银行,日本所有的银行在内,都会面临着这波不可阻挡的挤兑狂潮。南京一日没有松嘴,银行业的震动就会在继续。就算他们调高储备利息也不行。” “日本与中国相差的太大太远了。中国人哼一哼,整个日本就要颤三颤。” 王平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南京才会发出‘和平’的信息,京都和江户,这个时候一定会跟热锅上的耗子一样,被煎熬的难受吧? 王平北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他的赌博不会输,中国就算跟日本打起来了,中国的水师战船就算在长崎外海出现了,战火也燃烧不到长崎陆路之上。 他的赌博是不会输得! 而这场‘稳赢不输的赌博’之后,他三野平北的大名会在日本变得更加响亮,为今后三菱纺织公司的上市打下更好的基础。 …… 京都皇宫。 德川家治一脸阴沉的看着满屋子的公卿,幕府老中松平康福也用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关白近卫内前和左大臣九条尚实、鹰司辅平,以及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 “诸位,现在的时局不是给你们这些公卿推脱责任的时候。如果说你们的‘推脱’能够让中国人收敛起自己的怒火,那就你们自己去面对中国使臣的问责吧。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大坂湾的武备都已经完成了集结,公家的调查却至今对于中国副使的死有任何的进展,你们想要等到中国人的炮弹落到京都的时候才张开你们那张尊贵的口吗?” “日本全体武士都可以为了日本的尊严在德川的旗帜下忘死奋战,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但是幕府绝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武士白白的牺牲。”松平富康建制要爆炸了,这群该死的公卿,他们要是真的查找不出线索,难道不知道退出一个有身份点的替死鬼吗? 他们以为就这么干耗着,就能抵过中国的怒火吗?就能熬过中国的愤怒吗?就能将不能保卫日本的罪责按到幕府的头上吗? 白痴,每一个公卿都是猪一样的白痴。 松平富康都恨死了那个动手的家伙了。虽然这支中国使团进入京都后表现得确实有点嚣张。可幕府跟中国人本来是有秘密的交易的啊,中国也确是做出了‘实际行动’,他们的舰队在向北海和琉球集结。 现在这一切却全都被这一突发变故打乱。如果北海和琉球的舰队从威胁变成战争,幕府这个锅子背的就太冤了。 京都的公家肯定很想把这口黑锅甩给幕府来背,可惜中国人与幕府有交易,人家现在也就认准了天皇。谁让你还把持着名义上的权利不松手呢,谁让人家的人就死在了京都呢? 第五百八十六章 燃烧的鹿儿岛 “噗……” 飞剪艏战舰尖刀一样的船艏噼开了波浪,无尽的水花嘭溅。一面面风帆被吹鼓着,战舰如一条精灵的鱼儿,在海面上呈‘之’字型的向着北方迅速逼近。 这是东南水师下属的一艘中型飞剪艏战船。在这艘战船的身后,还有两艘同样规格的战船,在这三艘飞剪艏战船呈三角形排列。他们的更后面,五艘千吨级的中型西洋帆船和着十多艘差不多大小的运输船,排列成两条整齐的队伍,在向着北方的种子岛挺进。 作为大隅海峡南端的种子岛,是萨摩藩海军驻地之一,在丢失了奄美大岛以后,萨摩藩的海上防御线就只剩下大隅群岛了。 而大隅群岛之中,相对比屋久岛,种子岛的地理位置更加重要一些。 萨摩藩不仅在种子岛上布置了水军战船,还在上头屯扎兵力,但并没有修筑炮台。因为萨摩藩的大筒有限,所有的大筒都被集中在鹿儿岛湾了。 “轰轰轰……” 当太阳偏西的时候,明亮的炮声在大隅海峡的北端响起。 枪声炮声在种子岛上回荡,炮弹如雨点一般在空气中飞来飞去,形成了连片的唿啸声音。 张球举着单筒望远镜,他现在的位置在种子岛北端的西海岸,岸上是原来统治这个种子岛的种子岛氏的家宅所在地。后来种子岛氏被移封,种子岛成为了岛津家族的直领地,这里依旧是种子岛上日本人的最大聚集地。 最近两年岛津家族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小城,城下町也有了正式的名号——西之表町。人口大约在千人左右。 东南水师对这里的进攻顺利异常,对比东南水师出动的力量,萨摩藩在大隅群岛的防御完全可以用没有来形容。就以西之表町码头的萨摩水师来论,十条小的可怜的小船,直接就被东南水师的炮火送入了海底。 港口不费吹灰之力就被东南水师夺取。然后就是对城池的进攻。东南水师搬出了火龙弹,日本人虽然已经很努力的修筑这个小城池了,但在火箭弹下,一切都是薄纸一样不堪一击。 …… 五天前,京都的公卿们对外公布了他们的调查,他们说自己查到的是事实。这起凶杀案是因为在日中国使团表现出的蛮横无理触怒了一名日本武士的自尊心,然后这名日本武士潜入中国使团的居所,挥刀杀死了三名使团人员。 日本人拿出的是一具尸体,因为后者主动投案后就破腹自杀了。那个武士的身份是京都城里一名很普通的下级武士。 中国方面对此调查表示异议,正使王俊要求中国方面的力量全面介入调查。而后京都的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代表自己八岁大的六儿子,日本的光格天皇,代表日本的皇族,很正式得宣布拒绝中国方面请求介入调查的要求,拒绝中国方面要求的日本天皇向中国道歉的要求,接着中日之间的矛盾就正式的摆到明面上来了。 京都的皇族和公卿们为日本的招来了一场弥天大祸。而现在中国对日本的惩罚就来了。 整个谈判期间,中国的矛头始终对向了日本天皇,而不是日本的实际掌权者——德川幕府。因为德川幕府的正统性是形式上取得天皇授权的,日本天皇才是日本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虽然征夷大将军作为日本的掌权者具有保护日本权利不受损害的义务。虽然陈汉这样做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德川幕府统治的权威性。可这么做一部分责任也被甩到了皇族和公卿们的头上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德川幕府时代不是当初的镰仓幕府,几百年的幕府统治,几百年的武家当政,日本的天皇和公家早已经变成了牌位一样的傀儡摆设。而现在这些弱小的傀儡,擦手纸一样的东西招来巨大的麻烦,给武士阶层造成巨大的损失。 德川幕府的地位和影响力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当诸多的外样大名看到了萨摩藩的悲剧后,他们心底里究竟会‘尊王攘夷’的倾向多一些,还是对天皇这个橡皮泥章招惹麻烦的痛恨更多一些呢? 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的观点根本就没有得到德川家治的认同。而皇族和公卿们是怎么样的打算德川家治也清醒的很,当他得到消息后,迅速就下令京都所司代土井利里控制整个京都城。但是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德川家治就算是把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剁成一堆肉泥,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 中日战事一起,这就正中皇族和公卿们的下怀。不知道多少人会嚷嚷着要攘话,要武力保卫日本,可是中国要真的对日本动武了,日本的权利又怎么保得住?不管是北海的战舰还是琉球的舰队,中国人已经将日本的海路封锁了。 战争不可能打赢,就算这两年德川幕府的军队中越来越多的武士拿起了火枪,西洋人也为日本增援了一批火铳和大筒,可这丁点实力对比中国也差的太远了。 战争失败了,日本一定会遭受重创,割地赔款,开放港口,任何一点上的罪名也够德川家治喝一壶的。而他如果面对中国屈服了,德川幕府就变成了卖国求荣的日奸国贼!所以德川家治是进退两难。可那个时候要是德川家治还咬着牙不松口,江户幕府怕就会被中国人的水师战舰给拆了吧? 德川家治现在最大的庆幸就是他私下里与中国的联系,中国的陈汉王朝对于德川幕府还是很照顾的。这些难题他们直接怼向了京都的天皇,怼向了那个纸煳的朝廷,而没有逼着德川幕府做出决定。不然的话就真的把德川家治夹在火堆上烤了。 …… 鹿儿岛湾是被两个伸出来的半岛包裹的一个海湾,西面的萨摩半岛,东边的大隅半岛,就像是九州岛这头肥虫向着南方伸出来的一对獠牙。 那儿是萨摩藩的根本。 其出入口海面宽达二十多里,萨摩藩也没有白费功夫的将珍贵的大炮布置在两边。 三十二岁的岛津重豪将手中九成的大炮集中在了鹿儿岛城和对面的樱岛。后者是鹿儿岛湾中的内岛,距离鹿儿岛炮台有七八里远,已经具有一定的防御价值。而樱岛背后的水域,也就是鹿儿岛湾的最深处,那里就是萨摩藩水师的停泊地了。 中国水师的入侵与种子岛失守的消息是一天被传到鹿儿岛城的。岛津重豪清楚彼此双方的实力有多么大的悬殊,虽然因为九州岛改名的事情,荷兰人和比荷兰更强大的英国人都暗中找上了萨摩藩,给钱给枪给炮的要求萨摩藩坚定地憋住一口气,拖着中国人的后腿。可这两边要真的打起来了,岛津重豪很清楚,萨摩藩的机会是多么的渺茫。 战斗已经打响了。 中国人从昨天闯入鹿儿岛湾,先后炮击了佐多、根占、指宿、垂水等沿岸重要城镇。现在他们就出现在了鹿儿岛城。 炮声隆隆,岛津重豪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很悲哀中国人对日本真的下手了,而且萨摩藩成为了琉球舰队的第一个攻击目标,但萨摩藩也并不是一点都没有希望。 鹿儿岛城外炮台有着超过三十门大炮,而为了应战,整个萨摩藩的武士都聚集在岛津家族的旗帜下,肥前藩的援兵也在赶来的路上。 岛津重豪的个子不好,但他这个人的胆子很大。摩挲着手中武士刀的把子,岛津重豪眼睛中绽放着蕴含着希望的神光。 如果老天保佑,让萨摩藩顶住了中国的攻击,那么这会给整个萨摩藩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岛津重豪只要一想到这个,所有的压力就都化为了无尽的期望。 赌博么。 岛津重豪虽然在赌桌上压下了很大的筹码,可他的对手也给了他相应的代价。只要能够赢,岛津重豪和萨摩藩所能获得的利益会远比自己付出的这些多得多。 但是岛津重豪并没有多大赢的把握。不然他的手也不会摸着刀子了。 名义上有着七十七万石高的萨摩藩,实际收入只不过在四十万石左右,在被夺走了四万石高的奄美大岛之后,又摊上了岛津重豪这样生性奢华的‘昏主’,如果不是荷兰人和英国人暗中的支持,巨大的藩债危机早就已经爆发了。 这场赌博赢了一切皆好说,如果败了,很难想象那会给萨摩藩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就算是整个萨摩藩因之而崩溃,那也不稀罕。 作为德川幕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之一,后者肯定会从乐意看到萨摩藩的崩塌。 家老市田盛常快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连礼仪都顾不得了,“主上,主上,高桥种央传回来消息,中国人的舰队承载陆战队有三千人……” 高桥是萨摩藩的老牌权利家族,高桥种央年纪比岛津重豪小两岁,是岛津重豪的心腹。当初萨摩藩被中国水师敲掉了琉球之后,他就作为密探以大坂商人的身份被派去琉球。 “纳尼!”岛津重豪闻言身形一晃就要晕菜,手中的刀子都掉在地上了,市田盛常连忙上去扶住自己的便宜女婿,他能一大坂区区一轻足的身份跃居萨摩藩的家老一职,可全靠着女儿是岛津重豪的侧室。 岛津重豪脑袋上仿佛受到了一重锤的猛击,“完了完了,萨摩藩真的要灭亡了,我岛津重豪这下成了岛津家和日本的罪人了!” 三千陆战队士兵是一个什么概念?中国人有足够的兵力夺取鹿儿岛城。 在当初琉球战争期间,萨摩藩的藩兵狠狠地体验了一把中国士兵的厉害程度。三千人,这已经是超出岛津重豪心理承受范围的一个数字了。 “主上,这场战争不是萨摩藩一己之力能够应付的啊,中国人要对付的也不是我们萨摩藩一隅之地,而是整个天下,整个日本!所有必须要集中整个日本的力量才能抵抗,单一的靠萨摩一藩之力是绝对不行的!请主上立即向幕府求援吧!” 市田盛常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三千中国的陆战队,他都要吓尿了有没有?这根本不是岛津家可以抗衡的。 这两年得到了荷兰人和英国人暗中支援的萨摩藩,中国才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新军,这当中还有一支属于炮兵,一部分属于水兵。真正的陆路新军只有一千五百人。 看似人员相差并不悬殊,但实际上的战斗力相差有多么的巨大,整个萨摩藩都说不上来。 “幕府怎么会救援萨摩?” “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消息被送到江户的时候,整个鹿儿岛都被夷为平地了。” “是啊,中国人就在眼前,幕府就算发兵也来不及的。这一战鹿儿岛的武士必须用自己的力量保卫家园!” …… 鹿儿岛城港口,四处台场上硝烟纷飞。炮战还在激烈的进行中。 很多只有一把武士刀的鹿儿岛武士近距离的观看者这么一场西洋景样的炮战,只不过当海上东南水师的战船开始把炮口和燃烧弹向着鹿儿岛城下町打去的时候,整个鹿儿岛就热闹了。 这个时代日本的城市几乎都是木质建筑,被一颗颗炙热的纵火弹命中所产生的伤害,远远没有随后引燃的大火,对鹿儿岛城的伤害来的严重。 对于那些聚拢在码头区周边的鹿儿岛武士们来说,肉搏是他们极其钟爱的战斗方式,就算是倒在靠近中国人的途中,那也是光荣的。 他们不害怕中国人的子弹和刺刀,但是面对大火他们就必须恐惧了。 勇敢的武士不惧怕牺牲,但是被大火烧死就是很不值得的了。 惊叫声,骂喊声,哭喊声…… 受苦最多的还是日本的平民。要知道日本的传统,战争是很少波及到城下町的。虽然很多日本平民知道战争就要到来,但很多人还是待在了自己的家中,而不是逃避乡下。 现在整个城下町都乱了起来,之前在炮声中还算镇定的鹿儿岛居民一下子陷入了慌乱当中。他们在被炮弹点燃的房屋前哭泣,他们在无助的哀嚎,无数的人更是来不及拿任何财物就尖叫着往内陆逃命,整个城市瞬间乱成了一团! 第五百八十七章 陈鸣的自信 “陛下,日本传来战报。东南水师已经夺取了鹿儿岛,萨摩藩大名岛津重豪破腹自尽了。” 十月里,南京的气候已经有点小冷,陈鸣几日前接到了新疆飞鸽传来的紧急军情,目光已经转到了巴尔喀什湖了。 从大都督府送上来的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陈鸣看着刘武嘴角挂上了一抹笑。 岛津重豪死了?萨摩藩完了,这是一个好消息。 陈鸣之前对这个时代的日本没有太大的了解,可是当他一深入了解后,就迅速注意到了萨摩藩的藩主岛津重豪。 这个因为身高低矮被称为‘高轮下马将军’的藩主是岛津家在江户时代的第八代藩主。年纪不大,比陈鸣大五岁,掌权很早,至今已经十余年了。 就他掌握了萨摩藩实权后所体现出来的内政才能,并没有半点让人重视的方面,反而很多举措让人抨击。陈鸣看重他是因为他的政治倾向,和他的敢于把想象赋予实现的勇气。 在岛津重豪之前,岛津一族的日子过的挺悲催的。几次三番的被幕府打压,藩债高筑,财政艰难。又因为日本国内局势的和平,武力失去了最大的价值,财富转而成为了横梁诸藩的标准。萨摩藩这个昔日以强兵闻名日本的一大诸侯,直接沦落为受人歧视的乡下人。 传承到岛津重豪时代都已经八代了,藩内居然还没有一所藩校。而其他各藩大多都有了藩校,甚至有着历史很悠久的藩校。 日本的藩校就相当于中国的官学,是旨在培养武士子弟汉学素养的藩立学校,教学内容涵盖汉学古籍经史子集四大类别,但尤其注重经史的学习,四书五经、《小学》、《孝经》以及《史记》、《十八史略》是大多藩校的必修科目。 萨摩藩虽然早就有盖藩校的计划,但奈何囊中羞涩,受困于财政掣肘的他们一直无法实行。 是岛津重豪一力坚持,多方筹集,cause最终推动了萨摩藩藩校的建立。在藩城鹿儿岛二之丸外征地3400坪,建筑式样和设施仿照幕府的汤岛圣堂和昌平坂学问所而成。而这所被定名为造士馆的藩校在刚刚初步建成的时候,岛津重豪就又下令建起了医学馆以研究中医学,同时还在藩内的开设了“吉野药园”作为医学馆的附属。还仿照江户的医学馆制订了《学规八略》这种教育规范。而在遭遇了琉球岛挫折之后,岛津重豪一边跟荷兰人还有英国人勾勾搭搭,另一边又在荷兰人的帮助下设立了天文馆,附属于造士馆下。 岛津重豪是现今日本‘中毒’最深的兰癖大名。他的名字,陈鸣印象中真的没有,可岛津重豪所领导得‘萨摩藩’这三个字在陈鸣记忆中就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记了。 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西乡从道、大山岩、东乡平八郎、山本权兵卫…… 日本明治维新前后,萨摩藩人才鼎盛,前唿后拥,是日本政治和军事结构上的一股重要力量。而现在从上帝视角来看,很显然,原时空这一事实的直接造就者就是现在还被很多日本人称唿为‘愚君’的岛津重豪。 “让外交部向日本派遣第二批使臣,按照之前的计划办。”陈鸣接过刘武递上来的折子,连大西北的战局这一个都不再重要了。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这一刻心中的酸爽。 “火烧鹿儿岛城下町……,哈哈哈,好,好,烧得好,烧得好。” 陈鸣无声的大笑着,他管那一把火烧死了多少个日本人呢?只要一想想一把大火烧光了日本一个城市,他心里头这就别提有多么的得劲。况乎此举还重重的打乱了日本的历史进程。蝴蝶效应能让陈鸣十分坚定地认为,萨摩藩‘命运’的改变最终影响的是整个日本的命运。 无声的咆哮着的陈鸣,脸面表情犹如恶魔一样的狰狞。 上辈子的仇恨,陈鸣没办法将一切还施到这个时空的日本身上,八年抗战三四千万军民的死伤屠光整个东瀛列岛也偿还不了。但是大小看抗战片积累起来的对日本的仇恨也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从他心底里抹掉的。是的,把这个时代的日本调教成一只狗,也满有成就感的,蛮酸爽的,但这个爽感终究没有红果果的烧杀抢掠让他舒坦。尤其是跟德川幕府有了暗中的联系之后,他甚至连敲打日本的时都要顾及到德川幕府的感受。哪有现在的念头通达? 真真是全身上下无一不是轻快地。尤其是东南水师这么一遭后,德川幕府也会暗中感激陈鸣,他们可从来不把萨摩这样的军事强藩当成自己人。 历史上的幕府晚期,萨摩藩在京都和江户都有着深重的影响力。那也是因为岛津重豪在今后的岁月里生出了一大串得儿女,然后他又用这些儿女不停的对外联姻,他的女儿甚至嫁给了幕府的下一任将军。可现在岛津重豪才三十出头,大儿子才三岁。 萨摩藩与德川幕府的关系还没有大的缓解,更没有直接性得改变。中国收拾了萨摩藩,德川幕府只会暗地里拍手。 东南水师敲掉了一座鹿儿岛,摧毁了萨摩藩藩主掌控的主力后,并不会扫荡整个九州岛,而是会尽快的抵到四国与本州岛之间的纪伊水道,这是出濑户内海进入太平洋的重要水道,对日本人的压力可远比鹿儿岛大得多,但不会更进一步的杀进濑户内海。 两边还是要谈判的。在让日本人真正的看到中国水师的力量之后,再让他们看到萨摩藩的惨样之后,他们才能深深地铭记着这次教训。 而且东南水师也要等待着北路水师船队的赶到,双边汇合之后,再直逼大坂。 至于说这么做会不会让日本提前经历历史变革的惨痛——这可比‘黑船来袭’带给日本的震撼大多了,提前让他们‘维新图强’。陈鸣是半点不担心的,没有了朝鲜和中国作为日本的养料,日本就是想自强又能强到什么程度? 历史上的日本是在满清这头腐朽的巨象身上挖下了大大的一块肉,吞吃了朝鲜,这才成功的站起身来的。现在还有可能吗? 一头孤狼回去挑战一头外强中干的野牛,可一只小狗绝对不会去挑战下山猛虎。更何况眼下这个时代与百年后的时代并不一样。西方人在远东的存在感还太弱了。 日本作为一个生产资料有限的小国,他们的独立自强之路只能是慢慢的编练出来一支现代军队,怕是连海军都要规模有限。因为要大规模的发展海军,日本首先要有足够的资金和钢铁。 再说了这当中还包裹着一个他们开国不开国的问题。如果开国了,日本的经济会怎么样?而要是他们不开国,日本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强大的造舰能力?他们的自我努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自强? 而最最重要的是,日本国内的局势是幕藩并存,幕府与地方大名的心可从来没有一致过的时候。这中间还夹着一个皇族,他们总体上或许能发展出足够强大的力量,但这力量却不可能统一在同一面旗帜下。 幕府的武力与地方各藩的武力是相对增长的。前者武力增长,后者武力就也会增长,否则后者就有可能被幕府河蟹;而后者武力增长,幕府就也必须跑步跟上,不然幕府就有可能被推翻。 这样的力量就是再强大也只能逞一时之勇,而不能长久的稳固下来。 再说了,日本就算一时间武力再强大,陈鸣都有莫大的自信,日本人翻不了天。 陈鸣从来没有一巴掌拍死日本的打算,他也不准备如对付朝鲜那样对付日本。陈鸣教训了日本一顿,然后会给日本规划出一个他设定的道路来。只要日本乖乖的听话,德川幕府所面临的一切难题,陈汉都能给其解决。 这条道路可不是‘自强’。日本人如果要‘自强’,陈鸣不会看不到。德川幕府不听话,那么日本天皇就很有必要存在了。支持着幕府的陈汉反过来也不是不能支持地方大名。 只要保持着地方藩和德川幕府的均势平衡,只要日本不‘统一’,日本就永远是一只乌龟。 至于有朝一日地方藩主会主动的放弃权利,然后日本政权统一,一个声音说话…… 呵呵,那太玄幻了。 人不利己天诛地灭。为了大公可以‘无私’,但为了大公做到损己利人,那就惊怖了。天底下或许怎会有这样的人,可绝对是‘珍稀动物’,数量极少极少。 就陈鸣所知道的,以萨摩藩为例,其最后一任藩主岛津忠义就十分记恨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等明治时代的风云人物。上一任藩主岛津齐彬去世之后,成为藩主的岛津忠义并未能掌控住萨摩藩的大权,当时得藩政实权由其养祖父齐兴、生父久光、重臣西乡隆盛以及大久保利通等人所掌握,忠义本身毫无权力可言。明治维新后与长州藩、土佐藩、佐贺藩一同推行版籍奉还。虽然名义上是萨摩藩知事,不过实际上的藩务是由西乡隆盛管理。1871年废藩置县后被封为公爵。在政府的命令下居住于东京,这就更是一种实质上的软禁了。 所以岛津忠义本人十分痛恨西乡、大久保的,在西历1877年的西南战争时抱着看笑话的态度中立。一直到西历的1888年,才得到日本政府的许可后返乡回到鹿儿岛。 有着如此经历的藩主大名可远不止岛津忠义一人。 那个时代,许多藩主都被手下的家老架空了,尤其是诸多实力强劲得外样大名。因为德川幕府仗之安定天下的‘参勤交代’政策,各藩的大名每年都需要前往江户替幕府将军执行政务一段时间,然后返回自己的领土执行政务。日本又是典型的山多地少,交通不便。大名在江户的时间是硬性规定的,而前往江户的路途又要耗费很多时间。往往一位大名一般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呆在领地,另外三分之二的时间不是呆在江户,就是在前往江户的路上,或者是返回领地的途中。特别是那些较远距离得外样大名,领地偏远,来回一趟,一年就没剩多少时间了。而大名长期不在领地的后果就是大权旁落。藩内得军政大权只能交给家臣团来处理。久而久之,到了幕府末年的时候,很多大名就已经被家臣们架空。当然一般这个家臣团的人数是较多的,他们个人力量是比较弱小得,单个家臣没什么能力单独掌权。 所以陈鸣对于制衡日本得手段虽是简单,却个人认为十分有效。 幕府和地方大名的力量平稳!只要保证这一点,那日本就脱不开缰绳。至于几十年后日本会不会掀起一场倒幕得变革,真正组成一个统一的政权,陈鸣不在乎。他对自己的能耐很清楚,他的政治眼光远远看不到这个时空几十年后得变化格局。所以他就根本不为这点去考量。 几十年后,日本的精英阶层——武士,应该有一部分人已经被中国吸收消化了。而那个时候中国的实力会强大到什么地步,陈鸣自己都看不清楚。如果中国这辆马车能够按照他的预计轨道前行,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二十年后得中国就是一头真正的巨龙。到时候日本就算成长为一匹强大的野狼,只要他们的脑瓜不傻,也该知道如何面对身旁的巨龙。 “陛下……,怎么对日本这一小国如此上心?” 柳挽云是一百个不解。在她印象中日本太小太小了,看中日两国比例悬殊得地舆图,小日本简直不值一提。地图上显示的块头还没有‘三千里河山’大呢。根本不值得陈鸣这般费心思啊。可作为陈鸣的枕边人,她却很清楚这段日子陈鸣对日本投入了多么大的关注。 二十多岁的柳挽云正如一颗熟透得水蜜桃,陈鸣满满的抱在怀里,“日本不值得重视吗?” “弹丸小国,有什么好瞧得?”对于日本,柳挽云潜意识的觉得那是一个变态得国家。除了一些鱼肉和海鲜外,竟然猪羊家禽都不吃。不是傻子国家是什么啊?也怪不得哪里人得个头都长得那么矮小。 陈鸣微微笑着,右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抚摸着。他知道柳挽云这还是有点‘记仇’。 今年下半年几个儿子闺女要进学了,本来说好的那一天陈鸣下了朝是要去的,但是因为日本突然传到的消息,陈鸣失约了。女人就是有点小性子,触动了她们的敏感点了,不大的事儿也会给牢牢地记着。 “这个国家有着两千多万人口啊……” 别看日本面积小,但从古至今,日本的人口可从来都不少。陈鸣隐约记得前世看过的一个帖子,日本在唐朝时候就有二三百万人口了。一千多年来,人口规模在很多时候都居于世界前十。 “那么多?”柳挽云惊讶的眼睛都睁大了。 “怎么?觉得吃惊了?” “臣妾还真是没有想到。日本这个弹丸之地,人口会比朝鲜多出那么多……” 陈鸣听到‘朝鲜’两个字后,嘴角翘起了一抹笑来。之前有人报他所朝鲜人口过千万,他印象中朝鲜这个时代的人口似乎也有千万人。但是在收复了汉城,从诸多被荒废得衙门中搜罗起来的耕地、人口和税赋考量,人口官府记载的人口在满清入侵之前只有五百多万,而民间被隐匿得人口有多少,军情局也大概查出了个比例,总人口是绝对不到千万级的,也就是八、九百万人。 当然,对于朝鲜来说,这一切都没必要争竞了。 现在朝鲜内部还有中国之间都无形的达成了一个默契,李裀是没有资格登上朝鲜王宝座的,但整个朝鲜王室嫡支中已经只剩下他一根独苗,所以就只能等着这位爷安安生生的把小王子生下了。这才是日后朝鲜的正统君王! 所以朝鲜现在只有摄政大君,没有朝鲜国王。王室本就崩塌的统治权被底下的文臣武将瓜分走了很多很多。或者说现在的朝鲜已经有了几分唐朝藩镇得格局了。 那些手握兵权的主儿,比如闵宏镐,现在将家族大部分的人口迁移到了开城,北跨黄海道,对于近在咫尺得汉城保持着很强的威慑力,而汉城王朝却根本不能把他怎么着。还要把待在汉城里的闵宏勋高高的供给来。 现在整个汉城朝堂那就是地方实力派代言人与中央政府支持者共存的一场合。而时间一久,李裀的那些支持者也未尝不会演变成新的藩镇,就比如安东金氏。几次遭受创击得安东金氏到现在还是保存着一定的实力,并且在庆尚道牢牢的扎下了根基。 李裀本人只是一个招牌,只是因为背后有中国的笼罩,这才被所有人所恭敬。他现在已经向南京偷偷地递表,希望能够趁着过年的档口来到南京朝见。 “嗯……”一声突然的娇哼从柳挽云口中吐出。陈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剑入鞘,很快,无尽的快感就让柳挽云把日本、朝鲜全部忘在了脑后…… 第五百八十八章 陈鸣的枪 “大哥,再表演一下……” 看着三丈外靶子上的飞镖,几个孩子将陈鼎团团围住。陈汉皇室的孩子并没有前清阿哥那么苦逼的学习生涯,这些孩子的日常生活中,陈鸣给予了孩子更大的自由空间。但是在脱离幼儿阶段之后,也就是过了十岁,所有的皇室子弟都要进入童子营,接受为期一个月的童子军生涯。 也就是说,陈鼎已经当过三个月的童子兵了。这一手甩飞镖得本领就是陈鼎从童子营里跟着自己的队官学来的。虽然那个队官的年龄比他还要小一岁。但在队官的眼中,陈鼎这些细皮嫩肉,下童子营锻炼得权贵子弟,真实能力还比不过同年龄段得’老兵’的一半。 将刚脱离幼儿阶段的孩子下到童子营里进行短期训练,是从皇室开始做起的,然后迅速风靡了整个陈汉的顶层。那些刚刚走过战争,登上高位,享受荣华富贵得人,没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只是他们可以放任孩子进入半军事化管理得成均公学,却没谁想得到将孩子丢入童子营里。 陈汉已经立国三年,坐稳江南更是有六个年头了,童子营得规模虽然没有得到更大的扩展,但是制度和内在却比原先要强出很多。在依旧保持着水准线上的军事训练之余,在文化、艺术方面的时间份额越来越多,而且生活优渥有一定保障,可以认真的说这些孩子中很大一部分人的综合素质比之同龄得在校生还要出色,特别是能在当中做到队长的人。那都是遍布中国的各童子营中最最优秀得一批人。 陈鼎是很骄傲得一个人。小时候还不显,小时候他虽然觉得自己很有权利,但那是自己老爹自己爷爷有着更大的权利。但是当他得年龄一点点长大,陈鼎觉得自己是高贵的了。 这种高贵不是单纯的体现在权利上,而更多地是一种血统上得荣耀。 他清楚了自己的老爹做出了多么惊世骇俗得功业,在一个统治稳固得异族王朝发展到最鼎盛的时候,将这个鼎盛的异族王朝彻底的踩在了脚下,他能意识到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陈鼎觉得自己父亲的功业比很受自己老爹推崇的朱洪武还要伟大,而自己是这样一个开国之君的长子,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父亲最亲近的血液…… 陈鼎因为荣耀而产生的高贵感让他自己也变得有一种‘高傲’的自尊。那时的陈鼎不接受任何的‘不如人’,他也不知道现在的‘童子营训’是不是正是因为自己当时的那种思想、态度,而直接催动了自己老爹‘下狠手’。 那年暑假的一个月,他被自己父亲丢到了山东威海的童子营。整整一个月得时间,陈鼎遭受了自己有记忆以来最大的挫折。 体力,他远不能跟一些变态比;枪法游泳体育,更差;擒拿格斗也只能算是下等,之所以没有落到末流去,是因为陈鼎得体格确实很好,平日在学校训练的时候也确确实实用功了。他的训练水准应该在童子营中排行中流得,但是临阵搏杀得时候,陈鼎却缺乏一股子狠劲。那个时候童子营里的童子兵们可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就是尊贵的皇长子。然后很认真很认真得陈鼎在格斗训练中也只拿到了下等。 就连文化课,陈鼎也只能保持中等。童子营里的孩童都是受过苦日子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文化学习中不是一般的用功。 对比威海童子营的童子兵们,陈鼎唯一取得一项上等评分的就是他的马术。 当初的那一个月时间,陈鼎的小心肝被打击的是不要不要的,童子营用事实让他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他老子牛逼,他本人不一定牛逼。 陈鼎亲眼见过自己老爹能耍起百斤重得石锁跟耍木头杆一样,可他自己连三十斤得石锁他都玩不转。陈鸣那一股子变态的力量,并没有遗传给下一代。打击一波波的袭来,却也将陈鼎真正的打醒了。 儿时在鲁山的记忆陈鼎还没有忘记,没到大年夜,他们一大家人辛辛苦苦的赶到大山当中,跪拜小南沟的祖宗牌位,一切都表现得很清楚,他们陈家过往几百年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 从第一次童子营训的教训,到第二次冬季童子营的磨练,再到今年夏天海南童子营的野外求生训练,三个月的时间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并不漫长,但足够在陈鼎的人生道路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陈鼎耍的飞镖可不是后世那种比赛爱好型的飞镖,而是标准的脱手镖,就象箭羽一样。打到人身上,是会要人命的。 陈鼎跟着队长学了这一手,当初在野外生存训练得考核中,他就靠着这一手的飞镖打下了两字海鸟,支撑到了最后。 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随意的抬了几下手,三支飞镖已经在三丈外的靶心处形成了一个标准的三角型。 这一幕不但那几个孩子拍手叫好,就连旁边几个微笑旁观的侍卫也有人睁大了眼睛。 而就在几个孩子玩的热闹的时候,同样是皇宫中,陈鸣继位之后建立的一处设计成上,陈鸣脸色很难看的看着一百米外得枪靶子。他的视力很好,所以他能够清楚地看到一百米外的枪靶子上只有四个黑洞。他,刚才竟然打脱靶了一发?“这枪肯定有问题!”觉得有些丢脸,陈鸣恼羞成怒的把枪扔在地上。 他可是打枪的老手了,虽然之前用滑膛枪的时候他从没有奢望过击中什么。但这次不一样啊,这一次是试射新枪,是线膛枪。 火帽线膛枪! 陈鸣觉得他不仅能连着五枪枪枪命中靶心,还能把枪靶子拖出去二三百米远后,依旧命中。因为他的眼睛视力极佳。 但现实让他感到挺难看的,这五枪打的最高的一枪也只有七环,还他么脱靶了一环。 陈鸣把枪扔到了地上,转眼就看到第一支和第二支枪已经装弹完毕。甭管他的水准怎么样,这把枪的质量还是不错的。 陈忠达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走下场去。没有想到英明神武得皇帝陛下枪法竟不是一般的臭。这可是军工部门精挑细选出的一等枪啊,陈忠达他就是闭着眼也比陈鸣打得准。 虽然陈忠达本身在两年前就已经脱离了一线战场,但当一把线膛枪拿到他手中的时候,一股子气势让周边的所有人都暗中凛然。 他是陈家的第一神枪手,第一批狙击手中的领头人。 混迹战场多年,他始终待在狙击部队当中。就算现在的复汉军狙击部队中的很多人的水准纷纷超越了他,陈忠达的名字在复汉军的历史上也注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距离枪靶子一百多米外的一盏路灯顶上,一只被整个轰掉了脑袋得小麻雀掉落下来。雪白的路灯柱子上还留下了一丁点血迹。 然后当着陈鸣的面,陈忠达飞快的装填着子弹,扣上铜火帽…… “十一秒钟?”陈鸣看着一旁记录员得数据。 “最快能冲到十秒。一般射手,战场上,一分钟三发不成问题。”跟现在的前装滑膛燧发枪得射速在同一个档次,但是双边的作战性能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对于狙击手来说,一把新式步枪在手,五百米内全在射程之中。” 而五百米的覆盖射程,连很多小口径的火炮都要被这种新式步枪给威胁到。 陈忠达当初就吃够了线膛枪复装弹药困难的苦头,对于现在这种新式步枪,填装速度完全可以同滑膛枪媲美的线膛枪真心爱到了极点。而且这种新式线膛枪的威力比之过去的旧式线膛枪也要大出不少,穿透力上。 “陛下。这种步枪现在已经完全成熟,如果装备部队,对于我军战斗力的提升将是难以想象的巨大。”陈权就觉得这种武器如果普遍装备了部队之后,一万人足以吊打三万人。如果放到北方和大西北,这能给国家减省多少资金啊。 “急什么。洋人才用什么枪?”这么好的宝贝如果不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敌人‘一击致命’,那简直是莫大的浪费。 陈鸣去年就下令军工系统正式启动后膛枪计划,但后者与现在这个时代的科技明显有些脱钩,就算陈鸣提出了针击式这一概念,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远远没有结果。 “传令给禁卫军,还有南洋陆战部队更换火帽枪。” 这都是1777年得冬天了,也不知道高彦明带领的使团走到哪里了。陈鸣更不知道法国人会在什么时候去趟北美的浑水。可直觉告诉他,这个时间点不远了。因为萨拉托加大捷,因为西历的1777年9月19日北美英属殖民地发生了一场具有转折性得战役。这场战役就是萨拉托加大捷,英国陆军七千余人在柏高英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十三州腹地,最终五千余英军和六个英国将军投降。 这场战役在上个时空的历史课本上被定义为十三州独立战争的转折点。 陈鸣虽然对北美独立战争有很多的不解,有很多的模煳不清,但一些事情是可以串联了。 法国人对英国那么记恨,但到现在为止法兰西并没有真正的介入战争。可陈鸣又知道高卢公鸡最终会亲自下场和约翰牛干架的,这中间还拖上了西班牙人。那么法国人是什么时候决定下场得呢? 陈鸣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但他记得萨拉托加大捷得时间。这场战争既然被认定是北美战争具有转折性意义的战斗,那么它所带来的附加意义极有可能就是法国人参战。 这是北美十三州的民兵和英国正规军得一场决战,大获胜利的北美十三州让法国人看到了自己的实力,给了蠢蠢欲动的法国人此刻最最需要的信心。 所以陈鸣才在去年年尾让高彦明带领使团正式出访欧洲,沿途还要串联一下印度,联系一下天方的奥斯曼人。 而这么一来一个很简单的现实就摆在陈鸣面前了。 西班牙人的吕宋,西班牙人的马尼拉。这一块肥肉就摆在陈鸣面前,如此大好时候不一口咬下来吃掉,陈鸣他就是傻逼了。 这个时候他要给南洋部队换装,火帽枪会让南洋陆战队的战斗力比现在暴增一两倍,因为装备了火帽枪的南洋陆战部队就再也不用害怕南洋地区那频频的雨水了。 倒不是说这火帽枪就真的能在大暴雨中继续发射,但对比风吹雨淋的抗击力,火帽枪比过去式的燧发枪超出的太多了。 …… 海外勘探二局的一艘勘探船正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这两天天气不好,晚上看不到半点月亮和星星,白天也看不到一丁点的太阳。在孤寂无边的大洋上茫然的行驶着,要不是船只里还储备着丰富的饮水和食物,那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 舱室内,朱渥正抱着一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当今皇帝很喜欢小说,曹雪芹这样的奴才秧子都因为一本《石头记》而被皇帝亲口赞誉有加。而且这几年中国国内的报业发展迅速,也给了小说一定的市场空间,这几年中国国内的小说也发展很不错。 朱渥很喜欢在无聊得时候拿出一本小说来打发时间。他放弃了跟在陈继功身边的光明前途,自已选择成为一名探险家,去世界的各地探索未知的地方。只是很可惜,四个勘探局中条件最好,投入也是最大的第二局这几年却半点也无所获。 大海上航行需要点东西来消磨时间,朱渥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看书和写信。写给作者的信,他会用一种激昂亢奋的语气来诉说自己的热爱或是抒发自己的愤怒。因为此他竟然还交到了两位作者朋友。 在对着灯光看了半个小时的书后,朱渥将小说阖上。 “到时见了,该去巡视一下了……” 说着将一旁挂着的风灯点燃,打开舱门准备去驾驶舱看看。然而他才刚走出船长舱室没有多远,就看到自己的大副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对自己的这个副手,朱渥还是比较了解的,曾经东南水师中的一员管带,战争让他少了三根手指头,经历过不少事,最终成为了他可靠的助手。朱渥从来没有见过大副这么慌张过,换一句话说,能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副这么慌张的也只有大事了…… 朱渥的心底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 “船长,我们有麻烦了。前方十几里海面上出现了闪电,不停地闪电。我们遭遇暴风雨了……”朱渥的脸色一沉,这是海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碰到的东西。“有办法避开吗……”一旦进入暴风雨中,谁也不敢保证这艘船还能不能坚持过。 “恐怕没有……”距离太近了。现在是晚上,发现的时候已经距离太近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破腹自杀 几千里之外汪洋瀚海的一场风暴谁也无法预知,朱渥所即将经历的狂风暴雨,也一点都没有降临在江户湾深处。但此时的江户湾,紧张凝重的气氛却一点也不比就将要面临生死存亡考验的朱渥勘探船上来的弱…… 因为中国的水师舰队已经与日本打了两仗。 南路船队一战毁灭了鹿儿岛,毁灭了萨摩藩的主力,也毁灭了岛津重豪这几年来的努力。整个鹿儿岛城被烧的一塌煳涂,鹿儿岛城下的市町也被大火烧的七七八八,诸多财货成为了东南水师的战利品。而樱岛上的台场,市町造士馆、天文馆,还有樱岛后萨摩水兵的基地,全部都被毁灭…… 北路船队见仗的江户要比鹿儿岛的损失轻很多,因为陈汉北路水师是收着打的。日本水师是个什么样的水准啊?这个时代的他们连满清水师的战斗力都不如,北路船队修理他们就像壮汉在教训一个幼龄孩童。轻轻松松的一战就打掉了半个江户水师,战场就在江户湾。 然后中国水师那种速度快的惊人的船只顶着江户湾内台场大炮的轰击,奔到江户码头三四百米的位置,冲着江户城发射了两枚加料火箭弹,直烧掉了落点附近的上百间民居和商铺。那天的海风是相对很小很小的。 德川幕府留在江户的首席老中田沼意次看到这一幕后整个人都要跪了。 水师战斗力的脆弱和全面的落后,他可以理解、包涵,就像八里桥战败后咸丰帝理解僧格林沁的“英勇”一样。田沼意次从来都不指望日本水师能够打赢中国水师,他觉得只要日本武士们能够表现出应有的勇敢和忠诚,就值得称赞。 但是现在这一幕又算哪般?这不就意味着中国人随时都有可能放火烧掉整个江户城吗? 整个江户大乱,无数人向着城外涌去。日圆在黑市上的兑换比值上演了珠穆朗玛峰大跳水的一幕,在这个时候人们更相信实实在在的金银,而包括三井银行在内的日本各种股票价格狂跌不止。 田沼意次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日本的弱小。全国各座城市都是木质建筑的日本,那就是一个明明白白亮出来的死穴,在中国水师的炮口下是这么的不堪一击。日本现在真的没有跟中国人交手的本钱。他们就算不登陆,只用这种超大威力的开花弹和炙热弹就能让日本跪的不能再跪。 遍布木质建筑得日本绝对经受不起中国水师火力的蹂躏的。 而后者在江户湾的短暂战斗之后,就整个撤离了江户湾,转而奔到了纪伊水道,与南路水师汇合后直入濑户内海。 中国北路水师的‘活跃点数’不高,但给江户带来的却是天塌地陷的影响了。 不管是日本银行,还是三井银行,亦或是三井家族经营的证券交易所,止都止不住的挤兑狂潮还有一泄如注得股市行情,都让人绝望,都让人清醒的意识到日本民间对于战争的绝对恐惧。 江户,三井家的宅邸。 一个头发都要掉光的老人盘腿坐在屋子的正中间,月色透过纱窗照到老人的身上,神色阴沉的老头子就仿佛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放射中阴冷的毒光。 他的身前洒落着几页纸,透着月色可以模煳的看到纸张上写着:三井银行,开盘11.53日圆,收盘10.22日圆;三井百货公司,开盘2.44日圆,收盘2.05日圆…… 萨摩银行,开盘0.25日圆,收盘0.25日圆; 岩崎船运公司,开盘1.90日圆,收盘1.58日圆…… 江户证券交易所的140家上市企业,上到三井家族自身,下到规模远远不及三井家族的普通富商企业,股价全都在大幅度的下降着。只有萨摩银行这种股票实际上已经变成废纸的所在能够保证股价的平稳。 就拿三井银行这个三井家族的核心产业来说,从最高的28.6日圆,重挫到现在的10.22日圆,老头子心头愤恨的想要拿起武士刀噼人,就把人像摔在他身前的那盏破碎的风灯一样,砍的七零八碎了才好出气。 老头子的身前还跪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红蓝色的武士服,头深深的埋下,看不清脸,只能看到日本此刻特有的那种无比奇葩亮瞎人眼的发型——月代头。 屋子里的气息沉凝到了极点,直到老头子从自己手边取出一个上着银锁的盒子,然后郑重的从中取出来一座精巧的建筑模型,气息才有了一丝松动。这是江户证券交易所的建筑模型,现在日本很多东西都开始学习起中国,建筑设计和模型这种东西已经普遍开来,虽然日本国内的民情对华态度在一点点变得不好。 还以三井家族为例,不管是银行还是证券交易所的名称,亦或是百货公司、经理等等名位,都是照抄的中国。 江户证券交易所对于三井家族有着无比重大的意义,就跟三井银行一样,一经成立地位就远远高过百货公司、服装公司这些零售产业,所以证券交易所的建筑模型被这位主宰着三井家族的老头子当成了收藏品,始终带在自己的身边。 将来有一日他死去,他还要把这座建筑模型带入底下,伴他长眠。 “咔嚓……” 平日中被老头子爱若珍宝视作心尖肉的建筑模型在木板鞋下碾的粉身碎骨。月代头跪俯在地上的身子经不住一抖。 虽然老头子脸上的狠辣劲更浓,阴冷的气息都要凝固实质,虽然他一万个不舍,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整个建筑模型踩的支离破碎。 “去办吧。不能留下半点把柄。” “哈依。” 中年人刚刚抬起来的头再一次深深地低了下去。 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三井银行的股价低落了一大半,这是三井家族不能容忍的损失。但是损失再大,证券交易所也不能把三井银行下市,甚至连暂停交易都不成,因为那会给整个三井家族带来更大的打击。 金钱上的损失已经让三井氏发狂了,如果名誉上也受到了重大打击,三井家族都要完了。 中国人并没有在江户湾大打出手,这让三井银行和三井家族逃脱了一劫,可是中日之间的矛盾依旧还在,中国人没有打江户不是因为他们打不下江户,只需要在刮东风得天气里对着江户城发射几十枚那日那般的开花弹,怕整个江户都将化为一片火海。他们只是不打。 中国人杀奔大坂去了,他们的矛头始终指向了京都。而江户城中对华强硬的声音在那一日的火灾之后,已经没多少人敢再张口了。两颗释放快捷的开花弹,就能轻轻松松的点燃上百间房屋和商铺,幕府如果真的要跟中国拼死一战,那整个江户必然会化为一片火海。这是谁也不敢‘背负’的代价。否则那就是包藏祸心,其心可诛了。现在的江户只是有很多的人在叫嚣着尽快改建城市,就算整个江户城不能短时间里边木质房屋为砖土房屋,也要把靠近码头的那片区域给整改了。 这种事情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的,有着复杂多样的问题。可以说江户城的目光已经‘转移’到战争结束后了。 现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中国与日本外交关系的最终走向用不了几天就会得出一个最终的结论了。 如果那些该死的皇族和公卿们不低头,整个大坂都会化为灰烬,而随后的江户城在战争中还能再一次逃脱劫难吗?这也是最近两日股市再一次下跌的最大原因。 除非是等同破产了的萨摩银行那样的股票,整个市场很少有股票跌幅小于5%的。最可怕的是,要是京都传来不好的消息,江户的股市怕会再度迎来当初那场雪崩一样的黑暗期…… 自从证券交易所的概念在日本流传开来以后,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那抢钱一样的诱惑,也就是幕府执掌的日本银行,因担负着央行的职责无法挂牌,其他的商家藩主,包括三井家族自身在内,是纷纷对证券交易所的上市垂涎三尺。 只要市场行为,人有信心,他们只需要拿出很少一部分股份就能换的一笔无法想象的巨额资金,为企业自身下一步的发展或是为自身总体产业的发展都能打下坚实的基础。 上述的那些公司银行,莫过于如此。 江户证券交易所的上市资格比中国要低得多,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等到年末应该就有二百支股票在交易所里挂牌了。三井家族能够从中获取到的利益,能够带动的巨大影响力,将是对三井家族质的提升。证券交易所也将成为三井家族真正的支柱。 可是战争改变了这一切。 作为这场战争中的受害者,三井家族现在必须考虑京都中日谈判崩塌的后果,中日间如果全面开战,那可怖的影响根本不是三井家族能够承受的。 如果江户城也遭受到了鹿儿岛那样的毁灭,整个三井家族也可以毁灭了。 那么如何改变这一切? 三井家族除了发动自己一切的关系去威胁皇族和公卿外,去帮助德川幕府外,就是转移自己的财产,同时也要下辣手扼住证券交易所这个起火点。三井氏的法子就是让江户证券交易所‘暂停’! 当晚,江户城中‘绽放’起了一朵美丽的火焰。据说一个用全身家当去搏股票而输的倾家荡产的日本武士,在绝望中引火焚烧了整个江湖证券交易所。 纵火者那绝望到极点的凄厉笑声在大火中传的老远老远…… “呵,这三井家够有决断的。”自己动手烧了自家的证券交易所,王俊大感叹服。他当初混的可是教门,都没有这么狠辣果断。三井家的这种激烈手段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烧了证券交易所,还是因为一个破产的家伙自寻死路,这就有拖延的说头了。证券交易所这么一关,就算那些个股票还在掉价,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供他们交易,那么方便的渠道供他们报价了……”这次日本股市的大波动已经是止住了。 没有了这个证券交易所,日本的股份交易就重回到了过去的酒馆时代,一下子从四个轮变回了两条腿,整个行业的运转速度不知道下降了多少倍。彼此交易的不透明让不知道多少人对于彼此的报价心生顾虑,交易速度和股市的波动会慢慢走向平静。尤其王俊还知道,陛下并没有真正要打日本的打算,过不了几日事件平息,日本的股市就冬去春来了。只要三井家族熬过了眼下的这一波,来日中日河蟹了,他们就跟渡过了寒冬的花骨朵,给点阳光就能重新灿烂。 “不提这个了。咱们的任务还是在谈判上。朝廷已经给德川幕府搭好了戏台子,德川家治如果不能把活儿做的漂亮一些了,那就是一个废物了。” 王俊抽了一口烟的,对身边的宗纬峰说道。 现在的日本朝廷,小天皇狗屁不懂,连做个牌子他都不够格,真正抓事儿的是小天皇他爹,还有关白近卫内前、左大臣九条尚实、鹰司辅平等几个公卿大臣。 此刻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整个人跪坐在地板上,周边人影憧憧。京都御苑西南的这处宫邸已经被幕府的人马团团包围了。 德川家治当然不会亲自出马,幕府老中松平康福却出现在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的面前。 后者就要‘被破腹’了。 担任介错人的人则是第六任有栖川宫织仁亲王,四大宫家中的另一支。皇族中有名的剑豪。 此刻脸色肃穆中掩不住苍白得有栖川宫织仁亲王整个人直立在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的身边。后者穿着一身白色的武士袍服,头上绑着一根白带,身前放着白色的丝巾和一柄传承了两代,当年由他的父亲从灵元法皇(东山天皇之父,第一代的爷爷)手中接过的武士刀。 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的把戏玩的超出了德川家治的容忍度,当鹿儿岛被毁灭的消息传到京都的时候,大坂商人在惊惧之下将矛头直指向了他,德川幕府也趁机发难,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了。但那个时候的德川家治并没有要取走二代的小命,这不是江户传来了战报么,整个江户城都水师能被中国水师给水师焚烧掉,大惊的德川家治立刻就决定了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的命运,他连蛰居出家的可能都没有了。 一个强藩的蹦灭,整个江户城陷入火海的危险,现在中国船队又杀到了大坂,与京都皇室公卿有着一定联系的大坂商人也全体站到了京都的对立面,整个皇室的力量和威望跌落到极点。德川家治让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以死赎罪,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就只能选择破腹自杀。 用力在腹部自左至右,横切一刀;再从下至上,直切一刀,成为十字形,达到心脏为度。或者打腹部横切一刀,立即回刀割断自己的咽喉。再又或腹部横切一刀后,立即用刀向心窝刺入,再用力向下拉,成十字形。 王俊对于日本的破腹自杀虽然有一定的了解,但他还真不知道要有那么多的花样。而且切腹者明知这样死法肉体上很痛苦,但必须始终忍住痛苦不出一声,积极达到目的。他们临死时要保持清楚明晰的意志,按照仪式一一做去。第一,要使尸体不倾斜,只许向前俯伏。如仰面朝天,便算失仪。第二,腹上刀痕不许皱折。第三,双膝须合拢,如松开了,就表示不够修养。最后对于自杀用的武器也得安置妥当,不能任其散乱。 介错人进行抱首,即挥刀向剖腹者的脖子斩下,但不完全斩断,让头和脖子仍有一丝牵连。 说真的,王俊对于日本的‘武士精神’也不是不能理解,虽然他觉得这种信念在‘忠诚、信义、廉耻、尚武、名誉’等等方面上的精神过于执着了一些,过于偏激了一些。 把这种理念当成普世价值观的日本武士团体,给王俊的感觉就像一头猛兽。 他们的破腹自杀传统看似体现了一种为保持尊严而可杀不可辱的民族气节。实际上却像是一头没有智慧的野兽,在最后的时刻只会想着拼尽一切,而不为更长远更长久的未来着想。这个民族应该很‘短视’。 王俊也算是读书人,虽然他没有在满清时候考取功名,但在陈汉新朝他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他的三观中很大程度上也是受着儒家传统思维影响的,王俊用自己的观点来看待日本,真心觉得日本国家太幸运了。他们哪怕是跟朝鲜换一换地方,怕也早就被杀光杀绝了。 当然,王俊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是海岛民族什么又是大陆民族。而日本自古以来火山频频爆发的恶劣生存环境,又给这个民族注入了多么不同于汉民族的因素。 但是现在的王俊非常非常赞同皇帝对于日本的诸多做法,这样的一个民族过于‘野性’了一些,已经有了晚明时期朝鲜之役的‘教训’,那就要给他们牢牢地拴上一根锁链。 “向南京传信,日本大局已定!” 第五百九十章 收获喜人 “阁下,我们现在拥有32万7000股三井银行的股票,10万2500股三井百货公司的股票。岩崎船运公司的股票拥有8万5000股。日棉商社、日红丸商社各50000股,野村贸易7万3000股、岩井株式会社、伊藤忠株式会社、住友商社等分别为50000股到100000股之间……” 唐飞鹏跟前,一个留着月代头的武士吧啦吧啦的给唐飞鹏说着现下他们手头现在所握着的股份。这可是花费了几百万日圆抄底资金和很多人的努力才拿到手的东西啊。 别人当废纸一样往外抛的股份被唐飞鹏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手中,现在他们就赚大了。别的不说,就依这三井银行的股份说,都能当得十个点的比例了,绝对算是股东了。三井银行也不是全都三井家的股份,只不过是以三井家为首罢了。三井一族手中握着的总体股份估计也就一半多点。 伴随着陈汉与日本一两个月来外交关系的反复转变,唐飞鹏手里的股份是越来越多。他放放出出,就靠着一个先知先觉,在好几次外交反复的档口抛抛进进,获利真心不是一般二般得丰厚啊。 就如他现在手中握着的22万7000股的三井银行股票来论,总体收入手中的平均价格还不到七日圆。三井家族自己放火烧了证券交易所之后,三井银行的股价再次来了回大跳水,酒馆里的交易价格都落到四五块的地步了。 要不是京都很快就传来了天皇的亲老子切腹的消息,稳定住了“军心”,这价格能落到两三块去也不稀奇。当然,这也是因为唐飞鹏动员了手底下的全部人去拉三井银行后腿的原因,派人散播谣言,并且在一个个酒馆中散步三井银行股票价格持续暴跌的消息,还有用两三块的价位吆喝着收购三井银行股票,也把自己收入三井股份的总体均价给拉了下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双边关系反反复复,日本的股价是一路飘红,但也不是全都下跌没上扬的时候。但这个转折点却不是谁都能掌控的,唐飞鹏也是借着那边通信儿的便利,才有如神助,从中捞了不知道多少好处。 就连王平北都在这期间大赚特赚。 尤其是最近几日,刚刚坠入地狱的日本股市和经济陡然升上了天堂。因为小天皇的亲爹切腹了,几个该死的公卿或是隐退或是出家,被很削了一顿的九州岛变成了九国岛,中日和平了。 这美好来的太快太突然,都让很多日本人不敢相信。 现在正式的和平公告已经宣告天下,日本人终于相信了。日本股市的复苏来的蓬勃而突然。没有人去想京都的朝廷。 小天皇当然还是天皇,可是能不能活过成年就说不定了。饭桌日本有四大宫家呢,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又不是只有闲院宫一家?虽然另外三家与天皇血统距离的更加遥远。 而且光格天皇也‘被代表’的向着遇难的中国使团成员家属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和慰问,德川幕府随后要用三十万日圆作为赔偿,但中方没有收。明面上是中国有相应的规定,按照三人的级别只取了五千日圆,那三家人还有国内的抚恤和扶助。实际上却是规则是陈鸣制定的,要是三个本就该死的家伙每家还能落得这么一大笔钱财,就太让制定规则的陈鸣心里不忿了。而后的二十九万五千日圆被捐给了江户之战受损的平民。这倒是在江户给中国小刷了一笔声望。 但是鹿儿岛可就没这么好的事情了。现在的鹿儿岛正乱着呢,岛津家的分支们对着岛津一族的藩主大位是虎视眈眈。 没有办法,岛津重豪这么一挂,他儿子岛津齐宣,才三岁大的一个小屁孩,稀里煳涂的也一命呜唿了。岛津家的主脉绝嗣了!谁让岛津家主家绝嗣了呢? 虽然现在的萨摩藩就是一滩烂泥,沾了一屁股的屎,擦都难以擦干净。但还是有无数人赶着去享受被逼债的煎熬。 陈汉对于鹿儿岛没有半点动手的欲望,南返的东南水师把种子岛和屋久岛都送回去了。但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清楚德川幕府会趁机搞事的。这可是他们分裂岛津家的大好机会,也是他们渗入九国岛的绝佳时机。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某亲王二代的切腹,随着一干公卿头首的隐退和出家,中国使团成员遇刺事件的罪魁祸首也算有了盖棺定论,就连很多日本人自己都觉的这是那啥亲王和一干只会搽脂抹粉的傻逼公卿们干出来的破事。 原因目的只为一个,绑架日本,绑架德川幕府,转移压力,以缓解这些日子来他们自己身上的负担…… 这最后的‘定义’还优待争论,但是杀人事件的主谋是谁,却似乎没有了疑义。日本人自己都认定公家是凶手。 伴随着京都一连串事情的结束,中日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一下子消失了,两边重新回到了过去的模式,只是日本人在大坂新增开了一个港口,而且这个港口还是只能由中国商船靠岸,荷兰人还是只能缩在长崎的外岛上。 伴随着中日战争警报的接触,日本民间的反应如何且不去说,只说商界,江户城街头巷尾的酒馆中,再碰到贩卖三井银行的股票商人,谁给出的报价要是低于十七八了那都张不开嘴。三井家族已经在报纸上宣布在过去的旧址上重建江户证券交易所,可以绝对的说,日本经济的新一轮爆发就要开始了。 这就是战争的威力,这就是战争的影响。 如果说在这次中日冲突之前,日本人对于战争还不报什么恐惧,但是经历了这么一场冲突之后,留给日本人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可能不是鹿儿岛的悲剧,而是银行挤兑和股市波动带来的浑天黑暗。 这一场都算不上战争的战争,让日本付出了多么巨大的损失? 所以啊,当一个国家的经济活跃到一定程度之后,没事千万别打仗。除非你能保证打赢,并且保证不让敌人的战舰怼到自家的海岸线上。否则那就是一场悲剧! 日本人现在的结局就无限正确的验明了这一真理。 看那以后的荷兰?现在的阿姆斯特丹,眼下还是欧洲的金融中心,地位稳稳地压过伦敦。但是等到北美战争结束后,英国人压着荷兰风车摁到地上稳稳的摩擦了一阵,立马就萎了。 唐飞鹏现在当然不会想到这些,可他知道自己这是在挖日本的墙角,一个来月时间里他手里的日圆翻了两番,而他相信朝廷在日本埋下来的内线绝不止他这一熘子。所以这次朝廷的收益将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仔细关注市场上的股价变化。随时向我汇报!” “哈依。”月代头武士恭敬无比的向着唐飞鹏说道。 他当然也清楚唐飞鹏这是在收割日本的血汗钱,可是日本的武士道就是如此,他们讲究的只是忠诚于自己的君主,或者是集团,而不是自己的国家。如何评判一个武士行为的高下,并不是以武士的行为是对国家有利就给予正负面评价的。 日本武士道的行为非常狭隘,这是一个注重共性的阶层,而非如欧洲骑士那样注重个性的。但日本武士的这种共性实际上又比欧洲骑士的游侠精神还要狭隘的多。这个‘共性’所孕育的集团精神和普通意义上的团结精神是不同的,也绝非是爱国精神,日本武士既不忠君也不爱国,他们爱的是自己所在的武士集团。 包括所有的日本人在内,他们评价武士崇敬武士也从来不是以是否忠君爱国来评价的,而是看他是否忠诚于自己的武士团,比如战国时期的真田勇士,明治时期反天皇势力的武士集团,日本人都给予很正面的评价。评判的标准不是他们的行为是否对日本有利,而是因为他们是忠于自己的集团的武士群体,贯彻了武士道精神。 就好比小犬,这位是执意去参拜净国神厕,日本人不论是反对参拜的还是赞成参拜的,很多人对小犬只有政见上的敌意,对其人格却都有些敬意。这就是因为日本武士道的影响,因为整个日本的价值观。在诸多的日本人眼中,小犬的行为是因为自己的利益集团,宁愿冒天下之不韪,宁可在实现自己所在政治集团的理想后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为代价也要‘执迷不悟’。就好比在日本的现代史上,岸信介等几位右翼人物为冲破《和平宪法》对日本不可有军队的限制的时候的行为一样,他们直接解散议会也要通过自己的主张,通过之后自己也因触犯众怒而倒台,但他们在倒台之后,诸多的日本人对其人格倒反而更加尊重,其本人倒台了,但岸信介派,桥本派所代表的右翼团体势力却更加壮大,这也使得日本的右翼人物更加敢于突破种种限制。那岸信介就是安培的外祖父。 日本武士信奉的这种理念中就有着一种变态的‘牺牲’为美思想。日本人认为樱花最美的时候并非是盛开的时候,而是凋零的时候,樱花花期不长,但凋零有个特点,就是一夜之间满山的樱花全部凋零,没有一朵花留恋枝头。这是日本武士崇尚的精神境界,在片刻的耀眼的美丽中达到自己人生的顶峰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之后豪无留恋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这些人的‘胆量’普遍极大。 他们冒险去‘下克上’,他们冒险去赌博,失败之后的破腹自尽可不仅仅是为了赎罪或是逃避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那就像是一场决斗,与一个敌人的决斗。 他们为了面对决斗,穷尽精力刻苦练习,多年准备之后终于有了这个机会,日本武士就会把这场决斗看做自己一生最光辉的时刻,他们的人生就是在为等待这场决斗才生存的。一交手后无论结果孰胜孰负,失败的武士自杀并非因为感到后悔和屈辱,而是感到很大的满足,感到自己一生的目标已经实现了,自己努力了,得到机会了,在决斗中自己的人生放出了最大的光辉,在这光辉之后人生应该戛然而止,不该再有什么留恋。 这是一种源于其自己对自己生命的一种觉悟,一种对自己已经达到顶峰的一种判断,是一种满足。自己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了,自己的心愿已经了结,自己的一生已经不可能有更大的辉煌了,这时候就应该象樱花一样毫无留恋的凋零,是一种对如生命升华到极致之后刹那凋零般的凄美的一种向往。 当然了,这种‘感慨’只是最纯粹的日本武士才拥有的理念。整个日本有几十万武士家族,这当中究竟有多少人拥有着这般极致的理念?谁也不清楚。只能肯定的说那并不多。千万别把千千万万的武士想的都那么高尚了。在日本,比武失败的武士破腹,十个人里头也找不出来一个‘纯粹’的人来,更多地还是为了羞耻,为了逃避,也为了让自己的名声更好看一些。 这就跟孔老夫子传下的儒家是爱仁的,孟老夫子传下的儒家是取义的,可拿到眼下这个时代里,心中有仁,行动中有义的儒家门生,总是少之又少,比珍稀动物都少的。日本武士道也是如此。 但日本武士阶层有着这种思想,唐飞鹏解人之急,救人于水火,就是靠着用钱砸,在长崎、大坂、江户等地的底层下级武士中还真的寻找到了不少忠犬。 如眼下的月代头就是其中之一。 他手边就有刀,他知道唐飞鹏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知道唐飞鹏在与中国政府狼狈为奸的赚日本人民的血汗钱,可唐飞鹏的收入越高他就也只会越高兴,而不会内心中涌起无尽的愤怒,一刀把唐飞鹏噼两半。 这里头肯定有中国自古以来对日的影响力的缘故在,还有真金白银实实在在利益的因素在。但不管怎么说,你也磨灭不了日本武士自我骨子里的那种‘愚忠’样儿的理念的原因作用。或许那就是一个开口! 放在中国,这些人就是‘狗’。可在日本,这叫忠于主上。一句话,日本人对当外国人的狗可能没有中国人那么大的心理聚变。日本人的民族文化中可能就有这方面的先天之优势。嘿嘿,这是一己之见。 反正听说明朝时候的大海主,包括明末的郑家人身边都有一大群忠心耿耿的日本武士,这他么不就是一群倭狗么。 “老爷,这些股票如果能全部卖出去,就按照现在的市价,也一定能超过一千五百万。” 大财主身边怎么会没有账房,月代头走后不久,唐飞鹏身边的账房就算好了这笔账。唐飞鹏手里的日圆到现在至少增值了上千万圆。俩月多前。在入场之前他手头也就筹集了四五百万的日圆,可现在一千五百万都是少的。就以三井银行这一支股票来论,现在的价格凭空正在十块日圆以上,唐飞鹏手中有三十多万股,那就是三百多万日圆啊。这上千万日圆换成纯黄金的话那就是二十万两啊。里头有四分之一的份儿是属于唐飞鹏团队的,而他自己至少能取得其中的一半。收获喜人啊。 “让青田注意一下黑市里的日圆兑换……” 日本银行的兑换太坑爹了,唐飞鹏要是把红果果的纸币换回了一把白银,那就窝囊了。但是这么大一笔资金,他也不会全握在手里。尤其是他自己的哪一部分,绝逼要换成黄金送回国内。而要想兑换黄金,还是黑市里最方便。 不但量大从优,还能保密。 唐飞鹏脸上挂着灿烂地笑,“你去好好地写一份报告。我相信咱们的工作,朝廷一定会十分认可的。”二十万两黄金对比整个日本的经济体来说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比例,但是管中窥豹,唐飞鹏能从股市上赚回了这么多黄金,日本人股市的混乱可见一番。这么一场混乱中被他们自己搞的魂飞魄散元气大伤的企业又有多少,日本人自己具体的损失是多么的巨大,那都是难以估计的。 当一个国家经济进入发展旺盛期的时候,这个国家是不是有着一批领头企业,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当经济发展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冲刷过来的时候,是宁愿有十个大型优质企业,也不愿意有一百个一千个中小型普通企业的。 日本人这一回的损失当中,他们的诸多的一等企业,以三井家族为代表,都遭受了重挫。很难说要用多长时间才恢复元气。而且银行的挤兑狂潮,波及了整个日本的新生银行业。可不仅仅是日本银行与三井银行,那些地方强藩的地方银行也在其中。这会大大挫伤日本货币改革的,很难躲风波过后的日本人会不会重新涌动起对金银币的‘怀念’…… 第五百九十一章 唐人的人! 白皙的身子上布满了细密的小汗珠,床榻间一股子让人禁不住脸红的靡靡气息游荡着,从高峰上跌落下来的姚氏晶莹得肌肤上还流溢着一抹红润,眼神带着沉醉的迷离…… “娘娘……”帐子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没有回声。 两个婢女轻轻地拨开帐子,里头那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切她们已经习以为常,熟练地用一块白色的毯子将自家这个身子向来娇弱的娘娘给包裹了起来。 姚氏身子娇弱是真的,可不仅仅是她有着一双小脚,还有她在床上的表现。多少次在床榻上不堪征伐可不就是个很好地明证嘛,每次承宠后整个人都昏昏迷迷的,两个贴身大宫女早已经习惯了。 姚氏人被送进温热的浴池里的时候人才缓过了一点劲儿来,“几点钟了,陛下呢?” “回娘娘,还不到七点。陛下去御花园了。”陈鸣早上起的一直很有规律,无论冬夏都是六点。只是今天陈鸣的兴致明显的很高涨,自己醒了后看着姚氏那张天仙脸,忍不住翻身又要了姚氏一次。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并不为过,陈鸣明明不喜欢小脚,严令天下禁止国脚,但对姚氏这些年里固然说不上宠爱,也绝没有冷落,就因为姚氏的那张脸。姚氏都不知道陈鸣今天怎么就有那么好的兴致,要知道昨天晚上就要了两次水的,夜里头自己整个人怎么睡的都不知道…… 虽然晚出去了半个小时,陈鸣却还是在七点时候回到了姚氏这里。晚上在哪里过夜,早上就在哪里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规矩也成了皇宫内的一条潜规则了。 “陛下……” 看着把自己压在床上双手扯开自己宫服的陈鸣,姚氏真的震惊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皇帝吗?怎么……,怎么这么荒淫啊??皇帝在女色上面很有节制,这是朝野内外所公认的。今天这是怎么啦? 自己过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不仅皇帝等会儿要起朝会,宫里的后妃也要着礼服去拜见皇后娘娘。用膳的时候自己的腿都是软的了,这再来一场,自己还怎么去拜见皇后娘娘啊? “陛下……”姚氏的惊唿声很快就变了味道。 八点十五分,当陈鸣神清气爽的从后宫赶向奉天殿的时候,腰酸腿软感觉着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的姚氏哭丧着脸,对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说,“去向皇后娘娘告罪吧……” 今天她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持宠’一回了。可是悲剧的是,人家柳挽云、石氏、冯氏等人是真正的受宠,自己却只是后宫中普通宫妃中的一员啊。姚氏一直来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自己的一张脸虽然在宫里头是屈指可数的,但一双小脚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姚氏成为陈鸣女人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请安’不到的呢。可她浑身上下是真的没有半点力气了。 陈鸣可不知道自己的高昂兴致给一个宫妃造成了多么大多么大的不方便。 满怀振奋的上了大朝,今天外交部尚书对于中日之间的冲突作了盖棺定论的汇报,日本人服软了,中日双边在京已经签订了《中日友好条约》。 日本对中国开放了大坂这个商贸口岸,双方进出口关税协同商量。 中国是要讲究吃相的,不能像历史上的约翰牛那样直接在关税是动手脚,压倒5%。日本现在自身的棉纺织业之所以还有一线生机,就是因为他们对中国的出口棉布增收了高关税,如果关税直接降到5%,日本其他的手工业不说,只是这棉纺织业绝对要蹦的。当然,中国虽不至于一次性就让日本的海关税全都降低到5%去,但这高关税却也是中国不允许的。 另外就是华人华侨在日的领事裁判权了。中国的侨民不受日本法律的管辖,不论其发生何种违背日本法律的违法或犯罪行为,或成为民事刑事诉讼的当事人时,日本司法机关都无权进行单独裁判,只能由该国领事或由其设在日本的司法机构依据其本国法律裁判。 这当然是对日本主权和尊严的一种践踏,虽然中国很巧妙的为领事裁判权披上了一层联合法庭的外衣,联合法庭上的日本法官作为中国法官的副手,享受着很大很高的权利,包括对判罚结果的上诉权。可是千万别忘了,这个法庭的法律依据是中国法律。这本身就是对日本的一种践踏! 但是你还别说,扯上了一个联合法庭外皮后的‘治外法权’,真的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日本。而陈鸣也没要人短时里就立刻表现出治外法权的‘威力’,反而指示法院系统选派优异法官前往日本,在任何一件案件的审判过程中都必须做到公正无私。 说真的,在很大程度上,这个联合法庭对于日本人还是有着很大助益的。因为对比此刻中国的各方面律法,日本的法律还是过于简单了一些。自从唐时的日本人根据唐朝律令颁布了《大宝律令》和《养老律令》开始,日本法律就一直从属于中国法系统,包括镰仓幕府的《贞永式目》和德川幕府的《御定书百条》,日本的法律即使有一些自我变化,自我的发展,可总体框架上还是没有脱开中国传统法系的束缚,还是依托中国之道德哲学和崇拜祖先的习惯及封建制度生成的。 但是现在中国的法律却在与西方相结合,很多的司法界人士都主张学秦律,不是学习秦律的具体规定,而是学习秦律的思想主张,主张——诸事皆有法式,诸事皆决于法。可以想象,当中日联合法庭成立之后,日本的法官和法律界会再一次受到震动。 中国对日本也不要什么赔偿,更没有战争赔款,还贷款了5000万华元给德川幕府,这5000万华元可以被德川幕府拿来自中国购买任何的器械和物质,包括军火在内。但是在三年后日本要偿还的就不是5000万华元了,而是整整三十万两的黄金。 中国还可以公开在日本招募武士,同时中国也会对德川幕府和地方大名敞开自己大门,中国已经建立起来的几十所高等院校,可以拿出一部分生源名额给日本,这里面就包括着日本上下极为炙热眼红的诸军事院校,陆军、海军、骑兵、炮兵等等,各类的军事院校。 中日双方互设外交机构,在通商口岸中方设立领事馆。中国商贸银行在日本设立分行…… …… 朗朗的禀奏声中,中日双方完全遗忘了萨摩藩。在中日之间的缔约当中,萨摩藩似乎不存在了一样,因为中国不干涉日本的内政么。后者可不是中国的属国,从法理上说萨摩藩那是属于日本人自己的事。 对比历史上的中英《南京条约》,这份京都的《中日友好条约》可真的友好的太多了。但事情要一点点的来,现在两边有了更大的交流渠道,更多地关乎中国的事情就会传到日本去,当一个个日本来的留学生从中国回到日本,那他们就是千年之前的‘遣唐使’再演。 搁置争议,先求发展。 中日现在的外交关系就是如此。 当中国的国家社会发展全方位的体现出了自我的绝对优势的时候,日本再一次跪下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陈鸣身心都是兴奋地,不是因为一两个月里唐飞鹏他们从中赚取了多大的利润,而是单纯的因为这种欺压日本的爽感。从昨天下午接到日本传到的王俊奏折之后,陈鸣浑身的热血都在汹涌咆哮。 “既然已经签订条约,该我朝履行的就尽快敲定下来。”比如留学生之类的,还要给予妥善的照顾,这些人就是一颗颗‘中日友好’的种子,谁敢说里头就没有几个吉备真备第二、阿倍仲麻吕第二的? 再说了,依靠着中国一千多年里对于日本的积威和影响,眼下这场战争过后,日本人对中国还能保留着几分抵抗意思呢? 就如唐朝的白村江战役,一战而重定远东政治格局。 “还有让商贸银行尽快进入日本。” “臣遵旨。”陈聪领旨。 有了商贸银行的进入,中国在日本进行金银贵金属出入就方便多了。而且三年之后,德川幕府还期盼着中国华元能够与日圆挂钩呢。 “大都督府对于在日本招募武士可有计划?” “回皇上。大都督府已经制定下了详细的章程,今天前往日本的招募人员就会出发。”陈二宝忙高声回道。他是知道陈鸣的计划打算的,大军对于南洋的进攻计划就要展开了。而日本的武士是一群很好用的打手。 治安队到南洋还没有多少日子,就已经得到了认可。这些武士噼起人来很利索,不怕死亡,更不怕吃苦。清理起婆罗洲上的那些土着猴子来很给力。 毕竟那些南洋猴子现在都躲到密林中去了,而雨林之中是不适合线列兵展开队伍的。西婆罗洲上被武装训练起来的华人守卫队说是民兵,可谁都知道,那都是按照正规部队组建的正规军,平地上的战斗当然是碾压土着猴子,但进到了密林中就显得优势大挫。 相反,来自日本的治安队武士,这些人集群作战能力不高,但个人单体作战能力却很出众。最主要的是他们的价钱低啊,性价比高。 陈鸣也觉得日本武士挺好用的,而且很听话。以青木统带的挺身队士兵为例,至少一半的人已经拿定主意要在中国混下去了。他们期望着战争,期望着尽快立功,攒够积分,好获得在中国长久居住的资格。 而且这些往日生活困顿的底层下级武士,现在各自家庭的生活已经有了质的改变。 “下一步就要看王平北的拉……”这枚棋子的作用,三菱纺织公司的作用,不能小看的。 下了朝会,陈鸣转回到干清宫,筹措满志的看着墙壁上挂起的中国地图。日本的冲突已经平息了,虽然偌大的中国还有外东北、大西北和蒙古北疆等地的战争,还有西南的缅甸和南洋要蠢蠢欲动,并且海外勘探一局已经打下了阿拉斯加,跟北美洲接壤了,而现在这个时候前往南明州的移民船队也该抵到了那里…… 乍然一看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但事实上外东北、大西北和蒙古北疆等地的战争很重要吗?那里距离中国的腹地太远太远。 那里的战斗耗费并不小,但整体上看对于中国并无太大的牵制。不管是军队的投入,还是军费的开销,都只占了中国国防支出总额的不高的一部分。因为中国军队的规模不是二三十万,而是上百万。 再看国内,各地土匪的清剿工作也还没有结束,西北、江西、湖南和大西南各省的土匪还多着呢。一些地方的土匪与当地的百姓完全就是鱼和水的关系,或者说山上的土匪是土匪,还不如说那就是当地的老百姓。 但是整个陈汉,整个中国,都是在欣欣向荣蓬勃发展,即使有一些沉渣总是难以清除,也难以动摇大局。 这几年中国的耕地面积不断在扩大,工商业在迅速发展,商税在迅速增多,国家收入比之当初已经有了明显增长。而且这个势头还远没有到要减弱的时候。 虽然钱还是不够花的,很大程度上,财政支出要靠着央行一点点向外抛出的纸币。大规模的陆路和水陆交通建设,大规模的农业水利建设,都成为了政府洗钱的档口,中国眼下要做到财政支出均衡还遥不可及。但是作为陈汉的皇帝,陈鸣能清楚地看到中国的改变,能够清楚地看到中国实力的增强。 当欧洲尘埃落定,陈汉就会对吕宋展开进攻。等到英国人在高卢公鸡和西班牙公牛的联手下吃亏的时候,那也就是中国联手暹罗搞掂缅甸的时候。 这样的战争陈鸣觉得并不需要担心胜负。 当然现在他还要关心一下新疆战场。俄罗斯军队从奥伦堡向新疆发起了进攻,现在也打了好一阵了,具体的战况他还是不知道。双边距离的太远了。就是有飞鸽一站站的传递消息,从新疆到南京也需要一段时间的。 但就跟陈鸣认知的一样,俄罗斯人很难触动中国的根本利益,边角之患影响不了大局。 陈鸣对俄罗斯人现在都提不起来劲儿了,日本人很大程度上代替了俄罗斯人的位置,让他内心里积累的戾气有了一个发泄,而且陈鸣也不是煳涂蛋,陈鸣很清楚这个时候对于中国最重要的不是与俄罗斯人的战争,而是中国国内的良好发展,而是即将开辟的南明州。 就是高彦明带领的访欧使团都比俄国人更重要,甚至连海外勘探一局正在跑船圈地的阿拉斯加都比中国与俄罗斯现在的战争更加有份量。 …… 江户,某市町一处低级酒馆中。 一个面带恶像浑身洒满了酒气的武士正破口大骂着,身前的卓袱台上一张写着一个人名的纸张被一把短刀狠狠地插在桌面上。他身边坐着两个一样衣着有些破旧的带刀武士,两个带刀武士满脸上也都是怒气,但是情绪没有这个武士这般的激动。 “我一定要让松平这个奸商知道我的厉害,我要一刀一刀的把他切成碎片……” 二十股的三井银行的股票是这名武士倾尽自己所有,在三井银行股票刚刚发行的时候就买下的,一共花了他二百八十日圆。可战争让三井银行,让整个日本股市来了一场大雪崩,他手中的股票最终被一个小百货商人以二百日圆的价格买下。 自身就在三井银行当保安的武士不仅没有赚钱,还赔了一大笔钱。八十日圆啊,本金就赔了八十日圆,这顶得上武士三个月的薪水了。而现在中日之间的矛盾已经消平,以三井家族为首的诸多公司,股票陡然上扬,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升到了二十日元一股。武士亏大了! 尤其是他的身份是尊贵的武士,而松平仅仅是一个低贱的商人,尊贵的武士被低贱的商人煳了一脸。武士把商人恨到了极点…… “哗啦啦……”几个同心【下级警务人员】在一名与力【捕吏、警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双眼睛仿佛鹰眼一样锐利,目光直直的盯着僵硬住的那个武士。这个喝了酒后发誓要将一个商人一刀刀切碎的武士整个人都僵硬了,被小酒馆里突然间涌入的同心和与力吓了一大跳。 “抓起来!”与力的手向着武士一指。 “纳尼?”武士惊讶了,这什么情况?他的两个伙伴也都不知所措又愤怒的看着与力。 “抓起来。”与力却半点好颜色也不给三人,更没有半点解释。 闹剧一样的变故让小酒馆里的客人全都散去,一个平民装束的人从后院走到老板身前。 “你的,有智慧的人。”两张十日圆的钞票落到了店老板手里。“再有碰到这样的人,立刻前来报告。松平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平民在店老板的恭送下几步走出店门,他望着武士被抓走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愚蠢的马鹿!”竟然敢威胁自己的老板,真是不知道死活啊。 自己的老板可是唐人的人!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两宋与汉唐的差距…… 雷鸣般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脚下的一阵地皮颤抖震得翻到在了地下,巨大的爆鸣声响连着摔跤,让他头晕目眩。 半天他才爬起身来,堡垒外轰鸣的爆炸声依旧响彻天地,一道道流星坠落一样的火箭弹奏响大地。但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两耳也嗡嗡的,像似有一百只蜜蜂在耳朵不停地闹着里一样,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半天后才回过神来的炮兵中校扯着脖子高吼着,他语气严厉的大叫道:“开炮,开炮,快点给我开炮!打,狠狠地打!狠狠地还击——” 态度无比坚定。作为奥伦堡被叛乱者包围的那半年中俄军的炮兵指挥官,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的战争经验和斗志都是值得肯定的。但现在他的声音中却有着一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慌。 中国人的火箭弹对俄军的威胁太大了。 俄罗斯人已经组织了好几个小组来研究火箭弹,那么长时间缺都没有半点进展。 堡垒里的人随着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的吼叫声忙碌了起来,顺着俄军辛苦挖掘的沟壕,将指挥官的命令传递到任何一个每一个炮位。 阵地上巨大的爆炸声以及那可怕可怖的密集炮火已经让俄军吓破了胆!如此猛烈的炮火覆盖在欧洲战场上闻所未闻,仿佛要翻天覆地了一般。从火力烈度为一的战斗陡然间来到了火力目睹为三、为四的战场,有谁心里能承受得了? 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带着一队卫兵勇敢的冲出了地堡,看着阵地上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转的俄军士兵,怒极发狠,猛地抽出刀来,唰的一刀砍下了一名惊慌失措的俄军士兵的首级。拎着血迹迅速被冰冻在刀刃上如同一把血刀的军刀,他向四周凶恶的大喊着:“谁敢再逃?!” “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快给我还击。用你们手里的大炮给我还击,再有在阵地上乱跑乱窜的人,全部杀掉,全部杀掉!” 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如同一个厉鬼,但他并不是真的鬼,他手中的军刀能够覆盖的面积太小太小了,周边的俄军溃兵如同看到了魔鬼一样纷纷得散开,避开他后再接着继续向大后方逃跑,然后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就无能为力了。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是又急又气,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颗炮弹落在他身边。 轰然爆炸,土沙飞溅中,壮悍的伊万诺维奇·列昂诺夫像一片枯枝败叶般崩飞了去…… 火药爆炸的强大冲击力在瞬间将整个薄皮弹壳撕成碎片,里面装的还有少许铁屑。每一枚开花弹在爆炸的眨眼间,就会产生无数的小碎片(细铁屑)在人群中四射乱穿…… 当数以千计万计的弹片及铁屑钻入俄军士兵们的身体的时候,无数人在撕心裂肺的惨叫着,他们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在了冰冻的爱古斯河畔上空。 惨叫声此起彼落,惨叫声络绎不绝。 战场上血肉横飞,冰雪覆盖的大地被一次次的爆炸染成了黑色,就像掉在了地上的豆腐。 战场上留下了遍地的尸体,还有痛苦不堪的众多伤兵。 一名被俘的俄国军官在他后来的回忆录中写道:“……我们的士兵离开了安全的楚里克河,离开了可以舒适安全生活的地方,来到这个残酷的战场。很多人几乎是在战争开启的第一时刻,就因为无法马上适应战争而立刻在残酷的战斗中丧命……” 对比欧洲战斗中,以线列兵方阵对射为主的战斗方式来说,俄军真的有点不适合复汉军以炮火为中心的作战模式。奥伦堡开出的俄军步骑有一万三四千人,加上五千清军和周边选择了俄国人的哈萨克骑兵,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多人。这个数字远比巴尔喀什湖附近的中国部队要多的多,所以俄国人选择了主动、猛力的进攻,并没有听从清军的建议,结果在中方守军的阵线前撞了个一头血红。还是波将金听到消息后急忙赶到前线劝阻了奥伦堡总督赫瓦布洛夫少将。 但是中国军队始终保持一个防御态势,就算是他们时不时出击的骑兵部队也是依托着他们在爱古斯河的防御阵地为圆点。中国人有过反击,让俄国人见识到了他们进攻时候的锋锐,可主题上还是防御为主。直到今天! 俄国人布置在一线的一个团的俄军步兵,在突如其来的火力急袭中崩溃,连带着二道防线上不少跑位上的炮兵都随着俄军步兵的败溃而一路往后逃跑。这一次开始在黄昏时的守军反击战,给了俄军一次惨痛的教训。 随军的一名战地记者在他发回的文稿中写道: “士兵们得到了严苛的命令,他们必须坚守在爱古斯河边,将中国人的军队挡在前线。 后续的部队在集结,在中国人那些流星一样坠落的超级爆炸弹的射程之外,一队队士兵排着方阵,然后整齐的向着东面发起进攻,他们要把中国人重新推回到战线的对面。否则,整个阵地就会崩溃。进而,整支联军都会随之解体。 ……勇敢的俄罗斯士兵们沿着洁白的雪地向进攻的中国、军队发起反击,死神始终伴随着他们左右,不断有人被炮弹击中。那种超级爆炸弹受到了魔鬼的嘱咐,巨大的威力让它们只需要一颗,就能扫掉半个方阵。无数人受伤,无数人死去。伤者就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中低声哀嚎,他们等不到天亮的救援。 冬季的巴尔喀什湖被寒冷所笼罩,死神支配着这里,很少有夜间受伤的伤者坚持到天亮…… 炮火和爆炸的洗礼之后,只是短短的半个小时不到,中国人的部队就击败了前两道防线的守军。他们的臼炮火力密集,在近距离的时候手榴弹威力巨大,这种被欧洲淘汰了的武器在中国人手中焕发了新的生机。 无数溃败的士兵们被迫退往更深处的防线,他们痛骂着自己的炮兵部队,抱怨着中国人的迅猛和强大的无法想象的火力。部队士气很糟糕,士兵们已经失去了胜利的信心,哪怕只是这一小战的胜利。 我注意到,之前排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些勇敢的军官似乎都没能撤下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如果他们没有投降,愿上帝保佑他们…… ……中国人对着第三道防线进行了十分钟的炮击,他们配属了大量的臼炮,这种轻便且能快速移动的火炮在爱古斯河的战斗中给俄罗斯军队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在长达十分钟的漫长炮击之后,是的十分钟,这是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在战场上无助的经历炮火煎熬的人是无法理解时间的漫长的。 奥伦堡的凯纳尔十三团再次发动了进攻。因为他们对面的中国人分出一支部队从侧面开始了进攻,他们正面的敌人兵力削弱了,所以谢尔盖少校希望用进攻来打乱正面的敌人,然后大部队从容的解决侧面上来的敌人。这一次他的口气很严厉,于是进攻部队的人数更加众多起来。参加的士兵并不只是第十三团的,还有跑到第十三团阵地上的败兵,所以这一次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士兵们坚持了很久,尽管一直在不断地损失,但是他们没有撤下来,他们始终在坚持…… 愿上帝保佑那些牺牲了的人,让那些高尚的灵魂升入主的天国。 ……我看见之前接受过我采访的米哈伊尔中尉被抬了下来,他的喉咙被从侧面打穿了,血不断地冲进气管,这让他的嘴里不断地喷着血沫。一直等到军医给他做了喉部插管之后,他才终于暂时平静了下来。我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的畏惧,他就抬起眼睛看着我,一面用右手画十字。他的脸上呈露着对命运的坦然和对上帝意志的忠诚。他那神色仿佛在说,“假若你们不明白他们的这种感情,那么你们就太糟了。” 一切都由上帝来支配:你是躺在灶台上死去;还是在战斗中得到上帝的保佑。 ……这场残酷的争夺战还在继续,勇敢、忠诚的俄罗斯军人在牺牲。 我们亲爱的波将金将军亲自来到了前线,有人推测,中将阁下将与奥伦堡总督赫瓦布洛将军一同督阵,使宝贵生命经受一次战争的风险…… 愿上帝保佑,万能的上帝庇护他的羔羊,委派一位勇敢睿智的天使充当我们的统帅,打败邪恶的中国人。” 陈鸣并不知道巴尔喀什湖的反击战,他也不知道整个欧洲对于发生在中亚大草原上的战斗有着多么大的关注。 俄国人投入了一万多的正规军,还有小万人的附庸军,两万多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这场战争跟之前的外东北、大西北和西伯利亚上一连串的中俄较量也不一样,这次是步兵为主的正面战争。虽然俄军的队伍中有着很大比例的骑兵。 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西班牙、荷兰、葡萄牙,当然还有瑞典和俄罗斯。每一个与中国有着一定利害关系的国家都很坚信这一点。 一支两万多的联合军队,一万多俄军作为主力部队,俄国人发起余力拿出的这支军队,一定能试探出中国那支越来越庞大的步兵部队的真实战斗力。 陈汉已经成立三年了。中欧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正常的外交关系,越来越多的关于中国的情报通过这些外交人员传入国内。对比之前的‘商人’,这些外交人员拥有更敏锐的观察力和洞悉能力,他们能从厚厚的一摞繁琐文字当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而更不要说一些已经流传开却没有得到欧洲人相信的事实。 比如中国那庞大的百万规模的常备军,比如中国那高达两个亿的人口,而且这两个亿的人口中,中国人的土体民族——华夏汉族,至少占据着98%的份额。 这些消息在过去的时候被欧洲人当成天方夜谭一样的‘通话’。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拥有两亿人口的国度,一个几乎拥有两个亿人口的民族为主体的国家是怎么样一个国家。 而随着中国的国土面积比整个欧洲都要大的话从某一位中方官员口中流出,再通过各种渠道火速流传到欧洲,一个中国vs一个欧洲,孰胜孰略的命题喧嚣质上。 在受到蒙古人的蹂躏之后,欧洲人最大的敌人就是不可一世的奥斯曼人。强盛时候的奥斯曼人真正做到了以一己之力吊打整个欧洲的传奇,比当初天方世界的辉煌更加的灿烂。 可是就这样一个威胁了一神世界几百年的强大帝国,也在时间和教派的忽悠中走向了没落。 自从欧洲人发现了新大陆,源源不断地金银送入了欧洲,然后其中很大一部分白银流入了中国,但欧洲人在一百多年前的维也纳之战中大败奥斯曼人后,整个欧洲的基督文明就再没有任何威胁了。 他们征服了整个美洲,他们闯入了印度,他们轻松地夺取了整个南洋。遥远的东方除了中国令他们心存介意外,整个地球都是白种人的天下。 白人至上思想已经在欧美普遍衍生,这就好比中国的‘天朝上国’之梦,都是由强大由无敌而迷煳了眼睛。 每一个放眼看远东的欧洲人都没有想到鞑靼帝国会崩塌的这么迅速,而从旧日的鞑靼帝国的废墟上崛起的中国人,转眼之间就代替了奥斯曼人,成为了很多欧洲人眼中最大的威胁。 中国人主动地开放了贸易,他们大量的引入了欧洲的知识、机械,他们吞噬着欧洲人的长处,往昔那些西方胜过东方的地方被中国人迅速弥补、敢追。 且从旧日鞑靼帝国废墟里站起的华夏帝国,眼睛已经盯向了他们领土之外的肥茂土地。 因为苏禄的原因,荷兰人、西班牙人已经跟中国交过了一次手,中国军队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包括他们那落后的水师,在一种古怪又厉害的武器之下也爆发出了强大的威力。 几次海战,明明西荷舰队占据上风,却无不损兵折将。 当一个国家不仅富裕,还人口众多,他们的军队又拥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这样的一个国家怎么不被占据了半个地球的欧洲人警惕呢?没人想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去。 所以,在东西双边贸易日益提升的时候,彼此间背地里的警惕已经产生了。 而当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产生警惕心的时候,第一个想要了解的是什么?那必须是军事实力啊。 荷兰人富裕吧?荷兰国家的财政比普鲁士强多了。可你看普鲁士什么时候怕过荷兰了? 富而不强的国家并不让人畏惧,国富军强的国家才是真的无敌。这就是两宋与汉唐的差距。在陈鸣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俄罗斯人在巴尔喀什湖的这场战役,在一个个欧洲国家的眼睛中,已经被赋予了别的意义…… 第五百九十三章 看大戏的南京市民 南京,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天气已经阴冷的厉害。沉浓的水汽让人身上的衣服就不见干燥的,虽然这里的气温要比北方干多了,却没有谁会说南京的冬天不冷。街上的各种叫卖声也显得有气无力。 皇宫中铺着地龙,还有火墙增热,陈鸣当然体验不到平头百姓的苦恼,但也老老实实的缩在皇宫内。有事儿处理政务,没事儿就各宫各殿的坐一坐。 日本的事儿刚告一段落,老太太就病了,唬了陈鸣一跳。差点就让人告知福建的老爹了。 自从打北京回来,陈惠一年里有半年都不再南京城呆着了。 冬天往南走,夏天往北去。 不管事儿,只管吃喝耍乐。还别说,这身子骨真有点好转的迹象了。 干清宫,陈光小心翼翼的走进大殿。内心中的忐忑让他有点腿软。今天夏天皖北干旱,国家拨调的赈济被皖北的官员给上下其手了。国安一个很重要的职责就是在灾荒赈济的时候,严苛盯着地方官府,不让某些人为非作歹,让国家拨调的钱粮物质都足数的发放到受灾百姓手中。因为灾民是一个帝国最大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而皖北的事儿他竟然到11月了才发现,失职啊这。 “臣见过陛下。” 陈鸣给身边的刘武递了个眼色,在陈光直起身的时候,刘武手里拿着两份奏折送到陈光跟前。待陈光看了后,脸色立刻变的更差,国安的破事儿不仅仅是皖北,他么还有山东。只是要把他的脸在皇帝跟前丢的一点不剩啊。在陈光立刻就要给陈鸣请罪时,陈鸣开口了。“国安让朕很失望。” 现在的国安不仅仅效率低下——安徽,现在还变成与地方官员同流合污了——山东。这两地的国安已经丧失了它们的基本职责。 陈光额头上不自觉地都渗出了一层明汗。 “今天叫你来是两个事情,第一、朕决定在国安之外再设立了一个经济犯罪侦查处,负责国内官员、商人经济犯罪的调查工作。”事情真心不能‘垄断’。这国安才挂牌几天啊,陈汉定鼎才三年,它们的效率变低了不说,还有人与商贾官员同流合污。 陈鸣觉得是要变一变的时候了。 “第二就是这俩事儿。你要小心的透给岳文海和刘文蔚。但要记住,一定不能露出国安的痕迹。这件事你们要是再做不好,国安就真的要调整了。” 陈光额头上的汗水滴淌的更多了。但他擦都不敢擦,连声对陈鸣下保证着。从干清宫里出来后,整个人才长吐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整个内衣都湿透了。 短短十分钟的对奏,陈光心里是沉甸甸的。这压力太大了。 陈鸣要他所做的事情,只要细致里去想一想这位堂侄子内中的用意,也是可怖可畏的。 岳文海,新儒派;刘文蔚,旧儒派。 而且还有那个经济犯罪侦查处,负责国内官员、商人经济犯罪的调查工作,跟国安的业务当然不是全部重合,但却重合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一部分啊。皇帝这是在分权啊。何况这个经济犯罪侦查处的第一任处长就是萧剑这个干将! 但这些跟皇帝本身对于国安的重重压力是不能相比的。陈光内心的沉重,不在于就要办的事儿,也不在于那个新成立的经济犯罪侦查处,而是皇帝本身的信任。 整个中国如皖北和山东的国安还有多少?只是已经暴露出的这两处吗?皇帝今天说了‘调整’,是不是就在指要国安自己来一次大清理大扫除? 陈光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立刻召集来干将开会。整个国安在京的头头脑脑今天全在衙门里等待着,安徽的事儿一经曝出,大BOSS就被皇帝叫进了宫里,这事儿就让他们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所以陈光要开会,立刻的人就到齐了。然后陈光把事儿一说,会议室中的气氛就爆炸了。 “什么经济犯罪侦查处……” “残清奄奄一息,粘杆处都快不活动了。这今后国内工作的重点除了机密保护外,不就是反贪和监视么?皇帝这一刀切的老狠了……” “怪不得萧剑一个月前被皇帝掉进了内卫处……” 会议室里里没有了开会之前的凝重气氛。陈光看着一干手下表示着自己的‘心疼’,可是这些人再怎么嚷嚷又有什么用呢,所有人也都清楚皇帝的决定是不容置疑的。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萧剑很快就会来部里挑人,你们都给我注意态度了。今后这经济犯罪侦查处就是咱们的兄弟单位了,萧剑可不再是你们的同事,你们的手下。”陈光眼睛从与会的所有人脸上扫过。这事儿不能留下半点口舌,不然让皇帝怎么看啊?“然后皇帝吩咐的这第二件事。” “魏长空。” “到。” “这事儿你来办。一定不能再出差错。” “请大人放心。”魏长空信心十足,这事儿真不难办。 新儒派、旧儒派的战争还在持续着,朝堂上旧儒派的声音是越来越低了,但有着先前建立起的优势,怎么看旧儒派也是赚了。 而新儒派虽然不甘心,但他们抓不住旧儒派的把柄,也只能看着旧儒派壮大了一截。尤其是在民间,新儒派的声望有了挺显着的提高。 但是再尖锐的争斗在持续了一段亢奋期之后也要坠落下来,然后双边矛盾持续酝酿,等待着下一波的爆发。高高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陈鸣把这一幕看的十分亲切,所以他要在这中间加把火,他要新旧两派继续碰撞,继续爆发。 这种用意国安的知情人都能看的出来,然后他们就决定了,绝对不让自己的亲朋家人踏进旧儒这个圈子,最好新儒也别掺和,转头去别的山头! 皇帝用意中所蕴含的那种深深地恶意,太红果果了。只不过他们可都看不到,这背后还有陈鸣更深层次的用意。 皖北山东爆发的案子让陈鸣很失望,也促使他做出了一个挺违背中国政治理念和道德理念的决定…… 十一月十一日,朝会。 奉天殿中的气氛凝重的就像外头天空的彤云,陈鸣的脸上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不管陈鸣心理面是如何想的,他的面上,要保持着一个充满了愤怒的模样。影帝上身了! “啪!”两个新旧儒家互参互弹劾的奏章被陈鸣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陛下息怒。”满堂文武俯首。 陈鸣用自己充满怒火的眼睛扫视着彭忠瑞、陈岗、彭元瑞、刘文蔚、岳文海、沈国贞、秦大成等一群站出来站台掐架的新旧两派中人。 “彻查。给朕彻查。任何贪污赈济之官员皆严惩不贷。” “国家财政紧张,赤字高垒,敢偷税漏税之徒,就尽是祸国之辈,亦要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 南京城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不管是大报小报全都对这场突发战争投入了极高的关注。这时间干的太巧了,两边选择了在同一天进攻,遭遇战打响了,那必然是极其激烈。 自从当初的一场激战后,朝堂再次爆发‘战争’,旧儒派新儒派大揭老底儿,你攻击我的人贪污腐败,我攻击你的人逃税漏税。南京城百姓商民的眼球立刻就把日本抛在了脑后,很多人也不再留心着南洋的变动了,搬着小板凳看起了自家朝堂的热闹来了。就连很多洋人也注意到了这场‘战争’! 中国在如今的世界政治版图上可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十一月十三日,新儒派的‘钦差’出京赶赴安徽。次日,旧儒派的‘钦差’出京赶赴山东。 陈鸣躺在温热如春的宫殿里,想着国内,想着国外,然后又想到了国内。 南京城老百姓的心态已经被人反馈到他手中,让陈鸣看到了一丝儿不同的变化。对比以往,南京城百姓们对于当官的畏惧似乎减轻了一些。茶馆酒楼饭店,对二度爆发的战争兴致高昂指手画脚,这进度有点出乎陈鸣的意料啊。 建国才三年,坐稳江南也就五六年,整个社会结构和秩序、阶层都变化不大,南京城的老百姓还是应该怕官的。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天子脚下吗? 陈鸣对中国社会思想的关注力一直很高,他认为现在的中国正处在思想变革的萌芽期,还远不到开花结果的时候。所谓的资本主义思想还没有真正的在国内的流传,虽然西方的一些思想书籍陈鸣也一样组织人进行了翻译。但更多地中国知识分子对于孟德斯鸠等人却是仇视敌视远多于尊敬、崇敬。 因为这种思想很大程度上与中国传统伦理是相违背的。现在的中国又不是晚清,国家的尊严还很崇高,民族和文明的自豪感爆表,皇帝的权威性半点也没有动摇。骤然接收了法国的那些思想,又了解了北美十三州的政治模式,这样的思想在现在的中国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陈鸣不敢说就没有人对于民主动心,但这股力量在此刻的中国可能连萌芽都算不上。中国的传统思维太强势了,而且此时的中国是那般的强大。 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的中国远比此刻的英国人强大,双方单挑的话,不知道现在的中国能吊打多少个英国。没有经历历史上国格的一次次受辱,没有经历原时空中国自高高在上转而坠落深渊的巨大心理冲击,还依旧自诩为‘天朝上国’的中国,能有多少人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接受民主那一套的,陈鸣自己想都不觉得会有多少。 没有哪个民族会随随便便抛弃自己的传统,在他们没有收到致命的冲击之前。 只不过一切的转变都是有着一个最初的开始。一颗种子生根发芽需要有肥沃的土地,萌芽长成苍天大树需要有充裕的阳光、水和养料,现在的中国明显还欠缺民主思想发展的沃土。 现在是18世纪晚期,不是十九世纪晚期。 就算是影响了整个世界的法国大革命,那也是路易十六的政治手腕太差,加上路易十六在为波旁王朝祖上糟糕的政府信誉背锅,为了税收为了还债走错了一步又一步棋,最终落得身死国灭。 而事实上作为一个高利贷帝国,法国人一直很乐意借贷给法国政府的,虽然法国王室的信誉值一直不怎么样,但是法国的国债利息是英国人的两倍以上,而且最主要的是内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短期国债。法国人将借钱给政府视为一种高回报的投资,是法国政府自己玩砸了,一笔笔巨额利息和短期债务就给政府的财政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以至于陷入了恶性循环当中,就像当初明末的崇祯皇帝。 如果法国的财政得到了好转,如果路易十六不被逼无奈的召开‘三级议会’,法国大革命真的会爆发吗? 陈鸣感觉着自己想的还是不错的,这个时候的中国还远远没到民主思想深入人心的时候,所以啊,这个时候的事情碰撞,说到底还是儒家内部思想的碰撞。 汉武帝之后,百家泯灭,儒家独大。十分具有‘与时俱进’精神的儒家毫不客气的将百家所有他们觉得对自己有益的思想学识径直吞吃。一千多年过去,很多东西已经彼此混在了一块,也让儒家成为了华夏文明的具体带表。所以现在的儒家不管从本质还是从细节上讲,都与原始的孔孟之道有着太大太大的区别。 而现在中国新朝‘开国’了,有了陈鸣的支持,数学、机械、法律、外交、农学、工商……等等行业开始突出自己的作用,而儒家却被陈鸣厌弃,却在飞快的没落着。 独霸江山的总盟主被打落了尘埃,他下头的小弟纷纷流入了盟下山头,那些被抑制了千百年的诸多山头还会忠心耿耿的等待着总盟主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吗?总盟主走了,可空出了许多许多的利益空间的。 陈鸣如此日以继夜的长久坚持,究竟会有多少人依旧坚持‘人需’不动摇,坚持要顶着儒家的招牌不退缩呢? 法律还可以是法家,外交还可以是农家,农学还可以是农家,机械工商也能是墨家杂家…… 一个个儒家学徒顶着新生的外壳小心翼翼的对儒家之前丧失的利益空间进行了试探,当发现自己身上的这层外壳并不被排斥后,这些人就一步步堂而皇之的占据了儒家的利益,并且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他们在迅速加固着身上的外壳。至于能不能完成由外到内的真正之转变,那谁也说不清。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现在旧儒派在陈汉朝堂上实力弱小,新儒派则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还有诸多遮遮掩掩的在自己身上刻画着‘法’字和‘杂’字的中立派,也隐隐的倾向于新儒派。从本质上说都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已经占据了老大的往昔的利益,当然不愿意让出吃到嘴中的利益,让老大再一次越到自己的头顶上。 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派啊。利益使然,利益使然。 是儒家子弟自己在利益的驱使下,主动地套上了这些被儒家一千多年前一口口吞吃掉的诸子百家学派的外壳,在天地革命的档口,发现了新生的沃土,然后迅速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两个去向不同的‘钦差’御驾亲征后,南京城无论官民都有一种看大戏的感觉,虽然两股钦差的队伍中都带走了不少各自门下的精锐,然后两帮人中更多人的一份子还留在南京城里,还在报纸上你来我往,斗个不休。但南京城的平头百姓都知道,两派人马的希望根本就不在南京城里面,而是在皖北和山东。如果哪里失败了,等待他们的都可能是一蹶不振的‘深渊’。 儒家在中国已经两千多年了,自从无敌之后,一千八、九百年里一家独大,那绝对是根深蒂固。就算儒家‘治国’下的华夏两次亡国,多少回丢掉了北方,但在中国的影响力还是不可动摇的。多少人都以为这天下就会一直这样下去时,一个个‘诸子百家’的出现简直是晴天霹雳啊。现在新儒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虽然新儒刚刚栽了一个跟头,但新儒的底气主啊。 这段日子新旧两派儒家在报纸上你来我往,争论争辩,影响力扩大到半个多中国,不知道多少个老百姓才第一次知道儒家要分家了。 他们用更形象具体的词汇给新旧两派起了新的名号——八股党——旧,改革派——新。 八股党前一阵子让改革派栽了一个跟头,稍微的重振了一下声势,但实力上还是弱于改革派甚多,真的让人看不到他们东山再起的迹象啊。难道孔孟之道小两千年的江山就这样完了? 新朝是造反起家的,从一开始起就跟士林地主不对付,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李善长’、‘刘伯温’来投效,可以说是草根的不能再草根了。 所以先天上,旧儒就没能占据到新朝权利的顶层。好在他们在朝中还有一个岗大爷,再加上彭忠瑞、彭元瑞,还有一些太上皇提起来的人,也很快聚集起了一股势力。 旧儒派杆子立起来后,立刻的就开始说改革派这这那那的不好,朝廷的政治有问题,满朝上下都一身铜臭味,皇帝大臣与民争利,操执贱业,抬高工商贱户的地位,贬低读书人,不准孔孟圣人之道,变革科举,混乱官制…… 嘴巴喷的肆无忌惮,结果被当时的太上皇伸出巴掌拍扁了几个人。立刻就让八股党乖乖了。 新旧两派揭老底儿,那是什么都往外说。就像是绝佳的娱乐八卦,不知道欢乐了多少平头百姓。 这些百姓们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自己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官大人物们,也有这样的做孙子的时候啊。他们也是欺软怕硬,也是脸皮比城墙要厚。 南京城里的几十万百姓亲眼目睹着新旧两派儒家的两场战争,那第一次是旧儒赢了,这一回又是孰胜孰败呢? 第五百九十四章 撕逼大战 第二战开始了,两边都抓到了彼此的‘把柄’。可那是不是真的呢? 旧儒派的人在皖北贪污了赈济金和物质,这都跳过去小半年时间了;新儒派的人包庇家属亲戚开办的作坊工厂,偷税漏税…… 前者影响恶劣,后者性质严重。 却都是近期时间里被他们彼此各自发现了端倪……,可惜这个时候两边的人谁都没有闲心关心这个。 南京城的人可还都记着上一回的税收大案,整个南京的税收部门都给清盘了。现在立刻就有报刊翻出了之前的案子来,对于涉案人员做了一个系统的统计,前后几个月的侦办时间中,落马的官吏接近百人,可不仅仅是税务部门,还有码头港务、海关、工商和政府的多个部门。 逃税很容易,可能不能成功就是个问题了。那一次案子就是一个窝案,从里到外都有人涉案,而现在看,山东搞不好也是一个窝案,不仅仅是税务上的问题,很多部门都有了问题。当然另一个燃烧点安徽只要落实了,那肯定也是窝案。 自从两拨人马前后脚出了南京城之后,各种小道消息就开始层出不穷,南京可谓是‘一日三惊叹’。无数南京百姓是大唿过瘾,世界上哪一个民族都喜欢看热闹,中国人就尤其的喜欢看热闹,特别是上位者的撕逼大战。那兴奋值与寻常的民事案件完全不一个概念。 就如在报纸上八股党喷新儒派枉负国恩,不知仁义,不念忠孝,只看钱财;新儒派就喷八股党,劣性难除,贪赃枉法,辜负皇恩,罪该万死。都叫嚷着此次是时候揭开对方的真面目了!若不是他们上头有一座座大山压着,怕是两边都要大规模武斗了。 新闻出版署刚给某家南京城的新儒报社下了整改通知,教化司转头就把一样是在南京城的某家旧儒报刊下了封条;第二天新闻出版署又给某家新儒报社下了取消整改通知的政令,那么教化司也飞快的给那家被查封的旧儒报刊解了封印。 不是因为两派人马彼此打成了妥协和交易,而是因为这两个部门中都有新儒两派的人手。于是恩怨积累愈浓,最终在十八日的中午,在新闻出版署中爆发了双边的第一次武斗。两个在食堂打饭的新闻出版署官员,说的气恼了,各自是新旧支持者的他们就在食堂里大打出手。可谓开启了陈汉政治争斗的另一先河。 这消息当天就成了南京城的一件趣谈。然后大大小小十几家报刊在第二日刊登这个消息的同时,多把历史上一些朝堂斗殴的典故刊登了上来。 那些在老百姓眼中道貌岸然,满腹文采韬略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大臣们,可是干过当着皇帝面打死人的彪事的。比如土木堡之变后登台的景泰帝,第一次上朝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文官挥起王八拳,把锦衣卫指挥马顺,还有两个宦官给活活打死了。其中最先动手的户科给事中王竑,抓住马顺,竟然用嘴咬下了他脸上的一块肉! 疯狂,绝对疯狂。 还有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杨慎,就是写《三国·临江仙》的那位。状元出身,其父为内阁首辅杨廷和,二十四岁已是中央政研室副厅级研究员,后任国务秘书兼皇帝的文学顾问。嘉靖三年春,因为看不惯千方百计献媚皇帝的司法部官员张璁、桂萼等奸佞小人,杨慎和助理研究员、中、纪委驻司法部监察官等一班热血青年连班都不上了,天天在紫禁城前的金水桥上拦路设卡抗议,若见着张璁、桂萼等人,就见一次打一次,打得张璁他们好一阵子不敢上朝。杨慎他们甚至曾追到紫禁城里,众目睽睽之下围殴司法部的法律专家们,影响很不好。最后,爱带头打架闹事的杨慎被贬到了云南。 而要说文学青年杨慎他们是血气方刚、争强好斗,打架斗殴不足为奇,那么资深的阁老们也火气十足、凤狂龙躁,就多少有点离谱了。隆庆五年冬,内阁首辅高拱有点小跋扈,打压异己,与国务副总理殷士儋结怨后,便暗中指使自己的学生、中纪、委驻中组部监察官打小报告弹劾殷士儋。在国务院碰头会上,高拱和殷士儋见了面,互骂几句后,殷士儋怒发冲冠,扑上去揪住高拱的衣服,“奋臂”殴之。只要一拳过去,高阁老立刻会眼冒金花。因为殷士儋是个虎背熊腰的山东大汉,平时也练练拳腿,要不是张居正眼明身快挺身拦住,年近花甲的高阁老肯定会被殷老粗揍得五官变成麻花。这边宰相打架虽然被阻止了,但在场的两派哥们儿早已拳脚相加,打成一片。混战过后,满地都是打落的官帽、朝笏、腰带、缎靴。事后,隆庆皇帝置了一桌酒席,请来两位打架的宰相,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再无下文。大众广庭之下被殷副总理倒了面子,高总理一直非常不爽,其手下言官也纷纷打报告弹劾殷士儋。而因为受不了这等鸟气,殷士儋干脆辞职回老家了。 “哈哈哈……” 陡然暴增了一截的报纸销量让南京城大小报社不知道笑的多么开心。这种史书上都记下的资料他们摘抄起来不要太容易了,而且自己把前后经过略作概述,再加上一些吐槽私货,煌煌万字的文章就新鲜出炉了。这即容易搞定,也容易赚钱,顺势而为,这钱来的太愉快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报社之人有没有意识到这笔钱才是建立在什么之上的。 十一月二十七日。 这天,田树头上撑着一把大伞,象往常一样在寒风中下守着城门。 现在的中国,除了作战区和边疆城市外,城门处已经看不到荷枪实弹的士兵了。 不管是南京,还是武汉,还是鲁山,当初战争期间费尽心思修筑起来的一座座炮垒全部给拆卸一空,城头上的炮位,除了南京城外也很少再有火炮存在。 城门处的治安被归属到警察系统,而且是交通警察。 田树的同伴照样早早躲到治安室里了,只要不该他们执勤,就今天这吹风的天气,没人愿意出来喝凉风。 警察亭跟陈鸣上辈子时候的样子一样,因为这就是他照着葫芦画瓢定下的。绝对的夏暖冬寒风吹雨打。田树微眯着眼睛,感觉着自己鼻子、脸和耳朵都已经要没知觉了。 今天南京的气温是骤降,往日戴在头上觉得挺暖和的军帽也不顶用。要不是怕被缺子举报,他都想把军帽两侧的帽耳朵放下来。这在警亭里站了半个小时,他一双耳朵都要冻掉了。 交警在执勤期间不准放下帽耳朵的,因为这会影响人听觉。 突然的,一阵快马的声音传到耳边,田树抬头望了一眼,就见城门处一辆马车正急赶过来。马车上挂着一块铁皮牌子,上头写着一串阿拉伯数字。南京城里的马车去年就开始上牌了。 一辆马车并不稀奇,田树又没接到全城戒严搜查,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眼神望着北面的长江继续发呆。那马车也没有多瞄田树一眼,继续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跑。也亏得这天气里没人愿意出门,这路上的人比起春夏秋的时候少多了。 但是很快的又有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马车飞快的冲出来,田树眼睛睁大了。立刻吹响口哨,治安室里的一个个交通警察提着棍子,带着长短枪冲出了来。听了田树的一番话后,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潜意思告诉他们,南京城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但只要有下一辆马车飞冲出来,他们一定要拦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果然,这些交通警察刚站稳身子不到片刻,又一辆马车飞冲了出来。立刻就被一波警察给拦了下来。“干什么的?把身份证拿出来。” 马车里只有一个人,再有一个就是车夫了,俩人都被警察叫下了车,然后再有一个警察上了马车细致的检查了起来。 “警官,我是《黄浦早报》的驻京记者。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我的工作证。我不是犯事了跑路,我是记着要去上海。” “大新闻,大新闻。山东再出一窝案。不知道要摘掉多少顶官帽……” 马车飞快的奔出了去,交警们纷纷跑回暖和的治安室。只有时间还没到点的田树继续在警亭吹着风。“八股党十四才去的山东吧?今天二十七,才十三天。”田树觉得惊诧的荒,这才十三天就把事情搞定啦? 还证据确凿!? 这从南京跑到山东都要多长时间?事发地是莱州吧?这下这些八股党可就有的喷的了。 改革派比八股去了早一天,还是在安徽,直接走水路可以行到安庆,似乎比八股党要更快,可现在也没等到他们一个结果出来,这改革派可要有的麻烦了。 田树这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头目,对于朝堂上的争斗他是勾不到,也没资格巴望的。田树也从来不再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态度倾向问题。所以没人知道,这个态度中立的小警察头目实际上是倾向于改革派的。 而原因是什么呢? 只有两条。 第一、原本家中贫困的田树十分敌视他老家的宗族族老。那些老王八蛋眼睛都盯着钱看,可不是真正的为了宗族着想;田树家一粒儿粮食都没有的时候,也没有见他们伸出援助之手,那伸出来的手中握的全是高利贷! 第二、田树现在的职位。他现在是城北分局的警察小头目,可他不会永远都停留在这个位置上,他还奢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登上局长宝座呢。而用原先的那老一套干嘛?衙役永远只能是衙役。田树要是倾向旧儒派,他脑子里才全是浆煳呢。 沈国贞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表面上他十分的镇定,自从改革派的‘钦差’派出去之后,沈国贞为自己办公室换了一副横匾——镇之以静。 这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要镇定,不要慌,不要乱。甭管山东的事儿是不是真的,改革派自身不乱,那八股党就翻不了天。 办公室外面静悄悄的,即使是侍候的秘书也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起BOSS的不快。否则丢了帽子也是有可能的。要知道现在大气候紧张,沈国贞虽然叫着让别人镇之以静,不慌不乱。但他自己心里面却是紧张不已的。山东的事儿,就仿佛一座山,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胸口上。这个时候谁要是敢无缘无故的发出一点声音,那绝对是作死。 半个月时间了都,整个南京城内,很多衙门都是如此。静的连针掉在地上也清晰可闻。 突然,巨大的吵杂声从外面传来,将办公室安静了多日的气氛打破,沈国贞紧皱着眉头,生气的将手中的笔放下,对着门外喝道:“谁在外面暄哗?” 沈国贞话声刚落,就看到自己的秘书带着一个人满脸兴奋的推开了门,没等沈国贞再开口,秘书就大声的喊起来:“大人,皖北案子揭开了,揭开了。”庐江、凤翔、六安三个知府被摘掉了帽子,宿州、凤台、怀远、合肥、霍山、庐江等多个县的知县的帽子也给拿下了。这也是一个窝案,大窝案。 改革派身上全部的压力一扫而空。甭管山东的情况有多么恶劣,安徽的窝案不落下风。 “好!”沈国贞反应过来,兴奋的一拍桌子。很无语的一件事,一个朝廷顶层阶级的官员竟然因为地方官员贪污腐败规模的巨大而拍手叫好,但这就是‘政治’! “安徽那三个府里还有几个知县是清白的?” “大人放心。那些个知县就算没有同流合污,也是隐情不报。这一回是全军覆没了。” 沈国贞哈哈大笑起来,旧儒派的地方基础并不牢靠,所以他们会尽可能的把自己人往一个地方安排,这样彼此之间多会有一个照应。皖北算是就如的政治基地之一,这一回算是整块地盘给搞定了。 “快给本官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沈国贞还是很好奇的,这旧儒派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连赈灾物资都敢抠?而且还做的这么巧妙。 “据皖北传回的消息,八股党的人是玩的以旧换新,以劣换优的把戏。朝廷赈济的粮食数量并不差,就都属陈粮陈米。各种生活物质,各类生活器具,也都是劣质品。并不是在数量少贪污克扣,而是以劣换优从中赚取差价。这些人干的很小心巧妙,连赈济资金的购物开销上都是稍高价买劣质品,而不是直接贪赃。至于发放的赈济金和贷款更是一个子没有动。”秘书将自己了解的情况简短的对沈国贞做个一个汇报。 沈国贞这个时候已经压下了自己的内心的激动,闻言也颇是唏嘘的点点头。“做的确实够小心的。也怪不得安徽的国安没有察觉。” 第五百九十五章 重点是你想在哪里建封国! 事实证明,当官的用心之后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十二月初一朝会上,两边的人分别对各自的事情给陈鸣了一个确切的交代。 皖北三府的诸多官员联手贪污,以次充好,以劣换优的从赈灾物资中大下其手,几个主犯的脑袋是全都甭想要了。而山东莱州知府包庇亲属偷税漏税的案子也尘埃落定,后者的涉案金额达十多万元,这个数字也足够让莱州知府进监狱‘被包吃包住’十几年了。但最终这个知府的下场是掉脑袋! 因为这个在自己的工作报告中一次次叫着要在莱州建立起中国第一流的海产品加工企业、纺织企业、矿产公司,还有顶级港口【青岛】的改革派新生代代表,身上的问题不仅在于包庇自己亲属企业偷税漏税,更有他利用自己的职权强迫莱州的渔产公司低价将大批海货卖给自己的亲戚的罪责。再有就是莱州的矿产公司在掖县发现了一个大金矿,被其以‘不能确切’为理由隐而不报。这家伙是胆大包天自己作死,数罪并罚,小命谁也保他不下来。 现在也还很难说新旧两派谁胜谁输了,目前的局势算是旗鼓相当,还要看以后的舆论发酵。 “二叔。你说这天底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没有官员贪污腐败?” “我自认对当官的不薄。俸禄之高绝对够让他们一大家子人过的舒舒服服的,那怎么就还有那么多人栽倒在这个钱字上呢?”陈鸣不是朱元璋,想要人跑也不给人吃饱。他给天下的官吏、士兵的俸禄都是绝对的优渥的了,但陈汉建国定鼎才三年时间,就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官员栽在了这个‘钱’字上。 陈鸣回想着自己历史的见闻。他脑子里有一个挺传统的认知,历朝历代好似刚建立的时候官员都比较清廉,然后官员就慢慢的腐化了。到了王朝末期,积重难返,势不可挽。 按照他的这一认真,现在的中国官场应该是比较清廉的,建国才刚刚三年么,一切还都欣欣向荣,散发着勃勃生机。但为什么会这样呢?中国这三年每年宰掉的官员都比唐太宗一年十几个死刑犯可要多得多的多。 虽然对比一下朱元璋的大明朝,陈汉现在的廉政已经做得挺不错了。 “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与当今之风气贯通。世间皆道:千里做官为了吃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伪清已降,此理几已成为世间之真理。”中国老百姓自古就渴盼青天大老爷,因为从古到今衙门的门始终是对着钱开的。尤其是这满清一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调侃人尽皆知,满清也就雍正时候官场风气收敛了一些,之前的乾隆皇帝刚继位没多久就显出了自己很类康麻子的风采。“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老百姓说起当官的也潜意识的就认为是个贪污受贿的。而当官的自己要是不贪点什么,估计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没本事了。 陈鸣带着丧气的脸无奈一笑,接到山东和安徽传来的消息后,他虽然很生气,但真的没想到两个案子的牵扯范围是如此的大。这两件案子全是窝案,抓着一个就能拉出一串硕鼠来。 陈鸣详细的看了两个案子的卷宗,说真的他真的有点要放弃自己的某个理念了。因为他觉得在眼下的世界要实现他的那个理念——吏治清廉,这他么太难了。高薪养廉不能说没作用,但绝对不是灵方妙药,一用就灵。他还用监察院和国安去监视天下官员,查处贪腐,但监察院和国安本身也是官啊。陈鸣很希望自己治下的帝国是一个吏治清廉,官场公正的国度,但现实接连给他以打击。 “所以,对比把国家变的一个贪官都没有这个伟大愿望,自己还是更多地向钱看吧。”约翰牛们能举国上下腐败的一逼的情况下变成日不落帝国,中国也一样如此。而且现在陈汉的吏治比之同期的英国都好到天上去了。陈鸣觉得自己在官员贪腐问题上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提升一步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陈鸣语气颇为沉重的道:“王叔啊,朕今日来是有件事要拜托你。”转移话题,转入正题吧。 “臣唯伏圣命,无敢不从。”陈聪连忙躬身,给自己说着话的是皇帝,还有谁能拒绝吗? 陈鸣手里拿出了一个本子,这个本子上的最初内容就是陈鸣有意让新旧儒家二度开战的根本原因。说真的,里头的举报奖励制度挺违背中国传统的政治理念和道德理念的。因为中国自古就推崇‘道德’,轻视金钱。 举报应该夸奖,但是给银子就一下子没逼格了,‘道德’上受辱了。 如果陈鸣不先让新旧两派儒家打一场轰轰烈烈的遭遇战,猛地甩出这种法令来,即使依靠他的绝对权力和权威能够推行下去,也不知道会被喷多久。这事儿还会磨灭一点他的声望! 所以陈鸣就先把新旧儒家抛了出去,再把国安抛了出去,将声势搞得大大的,这样好给自己的真实目的做铺垫。 如此税务部门,还有反贪上面,全都施行举报奖励制度。 后者更大程度上直接威胁到了官僚阶级的利益,想要他们无话可说,就必须用事实和舆论堵住他们的嘴。就如现在这般! 虽然不能完全堵住官僚们的嘴巴,却也至少能堵住很大一部分。而且民间舆论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去倾向于官僚。 当然,这小本本里一开始的时候是没这么过的。皖北和莱州的案子结了,然后陈鸣看到了详尽卷宗,官僚的相互勾结很让很火大么。他就又给加上了不少东西,甚至增添了一点他现在没有对陈聪说的东西,想必陈聪拿回去细览之后脸色会非常的好看。陈鸣就是要拿他当一回背锅侠,只不过性情厚道的某皇帝也不会随便坑人滴。 之前他还想兜着一些的,现在却觉得没必要再给人留余地了,也没必要顾及点什么了。 政府掌控的,或明或暗的报纸在今天以后都会大张旗鼓的报到这两个案子,旧儒派在山东的活动受到了死而不僵的孔孟曾颜四大家的协助,这些事儿也会被抛出去,想必会给孔孟曾颜四大家寻找一些麻烦。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报纸上的社评会在‘官员道德’上对现在的儒家,进而是整个官僚阶层,提出质疑。大量的进攻能让某些喷子对陈鸣即将实行的政策,想喷也没工夫和脸面去喷! 陈鸣的做法就是要给税务部门增加点担子,他要给税务部门加薪水,全国的税务部门每当查处发现偷税漏税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得到本案件涉案金额的5%到10%作为奖励。同时陈鸣也要用重金鼓励那些偷税漏税的举报者,他们将按照涉案金额的高地获得最少5%,最多20%的奖励金! 还有是举报官员的,自身也是涉案人员的会给予重大优待——减免相应罪责。自身不是涉案人员的就会受到一定份额的涉案资金奖励。对于办案人员,也会给予一定的份额的资金奖励。 这是陈鸣学习老美的法子,兔子后来也用了这法子,但显然在执行时有缺陷。所行的举报奖励制度中对举报人奖励不够重视,奖励不到位,无法充分发挥群众举报和参与反腐败斗争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陈鸣就在根源上解决了这一点,完善举报奖励制度,完善举报人信息保密级别,激励公民积极行使举报权利。这似乎也是上辈子老美的税务部门战斗力爆表的原因之一吧。那可是号称不放过一个‘富人’的组织,威名之下只有‘死亡和纳税不可避免’。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和装甲车直升机,FBI都没办法的芝加哥黑帮教父阿尔卡彭都被税务局秒杀! 所以陈鸣就废掉了那些七头八脑的虚假道道,直接金钱奖励。 用红果果的金钱作为奖励,奖励经办案件的官员,奖励那些冒着风险举报的‘道德’公民。 “这份额……,也太高了。”前后相加都二三十个百分点了,陈聪忍不住心疼。 陈鸣都要翻白眼了,“不管是偷税的,还是贪腐的,他们手里的钱只有拿到政府手心里,这才是国家的钱。不然那都是假的。”两三成的比例高吗?确实是很高。但是再高也比银子窝在那些贪官硕鼠们的手里强。 接到举报,落实证据,挖出来一个贪官,甭管分出去了多少银子,只从官场吏治的角度看,只从国家利益角度看,这都比银子重要多了,这都不是一笔钱财能够起到的作用。这是给中国的树干中挖出了一条蛀虫,这才是朝廷最大的收获。 “而那些偷税漏税者,除了补交欠税,还要给予重罚。” 让所有该交税的人想起来就神经恍惚,肉疼不已,心生恐惧。不怕他们就不会乖乖的交税。 自从当初那件偷税漏税大案之后,大的,窝案性质的偷税漏税案件虽然没有了。但各地方税务部门送交的报告中显示,最近两年偷税漏税案件正在呈直线性上升趋势。这一趋势从全局上看并不比贪腐官员的增长速度缓慢了。 陈鸣就真是有些羡慕老美的联邦税务局了。战斗力强大到爆表有木有?为了收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而且从犯罪方的身份看,多是中小企业。陈鸣就呵呵了,中国的大企业就真的那么有良心,没一个偷税漏税的吗?纯属狗屁。 这东西就是一个‘中国现象’。 国家只要收税,就能给底下的官僚玩出一个新花样来。在农民头上国家要征收一个钱的税,他们就能多收上两三个钱甚至更多地税。在圆满完成国家的税收任务的同时,自己还能大搂一笔。甚至于地方乡下的地主富户联手,双双大获收益。所以历朝历代都会在经历过中前期的繁荣后,变得土地集中,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而这种事儿转移到商税上也是一个道理。诸多无权无势只能合法守法的中小商贾都被搞的元气大伤,不敢不交税。而诸多的大商贾,有背景靠山的大小官商,却因为蜘蛛网一样复杂繁多的关系网,‘合理避税’,交的还没中小商家多,甚至是一毛钱的税都不交。 这最后的结果也免不了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最终很难说那官商集团能发展到啥样的巅峰状态。 所以举报奖励制度这头猛虎必须放出来,国家现在缺钱,财政一直处于严重赤字状态。土地这东西抵消财政费用,总不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吧?日后殖民地的开发和战争都需要钱呢! 中国的财政正在进入一个转折期,军费的支出在下降,整体支出在降低,为了更小的缩减财政赤字,那就需要国家尽可能的开源,增加正常的税收量。陈鸣都恨不得立刻把个人所得税给拿出来了。比起个人所得税这个杀手锏,现在的这点政策算什么?别把他逼急了! 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陈鸣还有时间来改善自己的财政支出。 所以他还在用‘正常手段’来扩大国家的财政收入。这国家要开源,总不能放着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而将沉重的负担压在农民和中低层收入者身上吧? “陛下是要臣在朝会之上提出此议?”陈聪也明白了。 “朕需要王叔的支持。”朝堂之上的事情最好陈聪自己出面就给摆平了。陈鸣要尽可能的保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亲自下场打王八拳,能不这么干就不这么干。 “请陛下放心,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就是一个黑锅么。自己跟朝堂上的文武派系闹腾的越欢,皇帝心里才会越高兴越放心。 “哈哈哈……”陈鸣高兴地笑了起来,有一个贴心顺意的首辅大臣在跟前,那真的很舒坦。 陈聪推下去之后,陈鸣的高兴劲还没有消下去。他招唿过刘武,“你去把陈继卿招来。” “来人,把周天坤舆图给朕挂起来。” 这张世界地图是在南怀仁《坤舆全图》与郑和的《坤舆万国全图》,再配合着现下的世界地理认知,给画出来的。 面积绝逼的大,挂起来后占据了好大一片墙壁。等到陈继卿匆匆忙忙的赶到干清宫的时候,就看到陈鸣束手站在大大的地图前,抬头仰望着面前的地图。其所应对的位置该是美洲大陆! “臣参见陛下。” “起来看看。你觉得这美洲之地,哪里最好?” 陈继卿能够从陈鸣的声音中听得出他此刻的好心情,但是陈鸣的话也太让人吃惊了。美洲之地那块最好,难道陈鸣还要吃下来吗? “陛下……有意进军美洲?”目瞪口呆。 墨西哥是西班牙人的禁脔,北美是英国人的地盘,南美除了西班牙人还有葡萄牙…… “哼。就是要吃掉一块来。不趁着这大好机会进军北美,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西班牙人作为法国的小弟一定会进入对英作战,陈鸣可不满足只吃了吕宋。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在哪里建封国!”美洲封国。 第五百九十六章 出朕之口,入你之耳 地图前,陈鸣眼睛里放射着熊熊火焰,整个人在这一刻都绽放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陈继卿感觉着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在陈鸣那一双像是一双炙热的太阳的眼睛下,整个人都忘记了唿吸。直到窒息的感觉传入大脑,他才反射性的大口喘着气,重重的唿吸着。 “陛下要封国?” 封国,这是多么遥远得一个字眼啊;封国。而且还是万里之外茫茫大海对面的遥远美洲…… 陈继卿脑子里可没有被流放的感觉,作为一个新时代官员,银管会的高层,他是清楚美洲的富饶的。欧洲人霸占美洲二三百年,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一个个都赚大发了。 “一些话朕还是第一次对外人说,朕就是要拿下整个美洲。北美分封皇室,南美分封功勋。此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不可轻易外传。” “臣谨遵圣谕。”陈继卿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陈鸣一叩首。整个人激动地浑身都在打摆子,嘴唇都有些哆嗦。这他么真是太大太大的惊喜了!要不是此刻人还在干清宫内,他都恨不得仰天大叫,手舞足蹈。 大脑晕晕的,陈继卿狠狠地用手掐了手腕一下,指甲盖都见血了。骤然的疼痛让他清醒来,却是更加的高兴了。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没有做梦!皇帝真打算分封啊。这项尘埃在历史长河中多少年的故策又一次绽放光彩了。 陈继卿眼睛像看神一样瞻仰着陈鸣,一双眼球中绽放的神采比琉璃灯还璀璨。 “这里、这里、这里,都是西班牙人的地盘。这边一大块是英国人的地盘,中间隔着一个路易斯安那,这是法国人的地盘。巴西是葡萄牙的。”陈鸣手中的鞭子敲在美洲的地图上,就像是桥在陈继卿的心头。 欧洲人提早二三百年进入美洲,整个美洲都已经被他们分吃了。南北美洲面积虽大,却再无中国人的下足之地。那就只有战争了! 陈继卿的身上陡然升起一股亢奋到炙红的战意,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小太阳。陈鸣看在眼里,心中满意的笑了。果然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了封国的诱惑的。 “北美十三州闹独立,这对英国人的打击十分沉重。这里面有二百万人。”英国人在北美十三州的后裔为什么跟伦敦有这么坚定、巨大的矛盾,很多中国人都清清楚楚。一家家报纸上早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扒的干干净净。 “法国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的,西班牙人也一定会跟着自己的老大扑上去。” “所以这就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痛击西班牙,正在内斗中的欧洲人不可能瞬间再合为一体,抵抗中国对西班牙的撕咬和吞吃。 陈继卿勉强压制下了内心的无尽兴奋,努力恢复着平静和理智,“陛下不看好法国,要跟英国人联手吗?” 作为一个新时代官员,陈继卿是极其现实的,国家利益要从实际出发,所以他能够认清楚欧洲人的力量。英法的国力和战斗力真的很强的。英国人更是有着欧洲第一的海军舰队。如果中国方面没有火龙弹,中国的这几支舰队也绝不是英国人的对手。而现在中国的水师战船在明显弱于西方国家的情况下,毫不畏惧西方列强,那就是因为威力巨大的火龙弹。 “不,恰恰相反。这一局朕不看好的是英国人。他们现在的外交做的太差了,整个欧洲人嫌狗憎,没有一个朋友。虽然高彦明还没有传回消息,但朕也能断定法西必然会介入战争。 英国人的实力虽然很强,但他们陆地战于北美,海军战于欧洲,海陆两分,又外无帮手,英国人最终只能吞咽苦果。”历史上也就是如此。海陆分开,两处战场让英国人吃住了苦头。他们的海军主力被法国、西班牙海军牵制在了欧洲海域,游荡在美洲大陆的分舰队实力不足以完全封锁十三州海域,这就使得后者可以源源不断地接受法国的援助。最终在长久的消耗战后,英国人的奋力一击也以失败告终,整个战争英国人自然也就成了失败者。 而再看不久前的七年战争,海陆尽在欧洲的英国人,一边联手普鲁士硬抗法、奥、俄等国的陆军;一边用自己强大的舰队摧毁了法国海军,打的西班牙海军生活不能自理,在欧洲之外的殖民地上大口吞吃着法国人的利益,在欧洲大陆的沿海地区构成了一道严密的封锁线。 内外无法沟通,法国人的优势陆军既不能赶到殖民地去支援、保卫殖民地,法国本身也不能接收到全世界殖民地的各类物资,法国人只能越战越弱。英国人则是相反,畅通的运输线让他们各地的殖民地与本土力量合二为一,海量的原料物资和财富让英国人顽强的坚持到了最后,何况这当中俄罗斯圣彼得堡还出了彼得三世这一朵奇葩。 最终法国遭受了惨重的损失,损失了印度和北美的大片利益。普鲁士也付出了惨重到极点的代价,俄罗斯、奥地利、西班牙都很受伤,只有英国人大赚特赚。当战争结束之后,本来是一群强者的欧洲大陆,英国人突然的鹤立鸡群,整个欧洲的政治局势成为了一超多强。 七年战争对于西方政治格局的影响力有多么的巨大,简直难以想象。这也是英国海陆军事综合实力的一次最好体现。而现在英国人却不得不将自己的海陆军分配到两个战场去。 被法国人拖住了全世界海军力量的英国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争中的十三州叛军收获一次又一次的物资支援。 “但这场战争英国人绝不会轻易认输。时间还会拖上几年。” “我们不是在跟英国人结盟,法国依旧是我们重要的贸易国。我们只是跟西班牙发生战争。即使法国与西班牙签订的有合约,中法理论上也会处于战争态势,但那只是理论。” 陈继卿明白了陈鸣的打算。那就是在这个档口,在欧洲人自己发生战争,自己内讧的时候,大大的撕咬西班牙人的利益。除了马尼拉外,陈鸣一定是想在美洲也重重的咬上西班牙人一口。 “中国的敌人不是欧洲单一的某一国家。而是整个欧洲!”这是陈鸣不知道向亲近人灌输了多少次的一个概念。陈继卿很受这一概念的影响,所以他能体会得到这个机会的难得。 欧洲的第一超级大国与第二最强强国发生了战争,打的还正是激烈,这个时候中国就算是去吃了西班牙人的利益,英法也不能联合起来站到中国的对立面。这可是和平时期所不能有的啊。 那英国人和法国人在欧洲撕吧的那么厉害,前两年不也在缅甸和安南问题上达成了统一战线么?欧洲人是红果果的逐利。而中国在不想彻底跟他们撕破脸的情况下,就只能忍受。一如之前的南洋! “法国的国债本来就很多,利息还高。再打一仗,整个国家怕都会崩溃。咱们到时候把整个路易斯安那给买下来。那地盘可就不比中原小多少了。” “而且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的统治也不见多安稳。咱们如果在北美站稳脚后……”陈鸣手中的鞭子点着地图上的墨西哥往南一拉,“大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就像老美有一个莱克星顿的枪声,陈鸣记得墨西哥也有一个多洛雷斯的唿声,只不过墨西哥那啥要等到下个世纪初期。太遥远了,陈鸣才不会安心去等待呢。法国大革命的时候,就是西班牙人头破血流的时候。现在他是有点在忽悠陈继卿。 陈继卿默默地听着,陈鸣的话听在他的耳朵中则是以为军情局另有渠道获得秘密消息呢。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海外勘探二局这两年一直致力于远东直航美洲的航线勘查,那是不是也在为进军北美做铺垫呢? 陈鸣手中的鞭子重重的敲在地图上,重重的敲着。虽然他是在有点忽悠陈继卿,但这么说着说着他自己也热血沸腾。如果中国在北美与十三州接壤了,就老美建国初期与英国人那糟糕到极点的关系,中国完全有能力将这个后世的世界霸主掐灭在萌芽之中。有着大半个美国,有着那么一片肥沃之地作为基地的中国完全可以扫荡南北美,最终独吞美洲也不是不可能。 而中国要是能独吞美洲,加上被中国控制的东南亚和澳洲,再有将来的中亚和印度,麻蛋,这样的一个帝国绝对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最大的帝国。 即使一二百年后那些个藩国一个个跳反,大半个地球上也遍布着中国人的血脉。 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者,陈鸣不是不重视自己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但是‘华夏’未来的前途在他心中是同等的重要。陈鸣脑子里是很有一种‘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思想的,虽然他年纪并不是多大。 清楚地知道日后二百年里,地球上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陈鸣,对比给儿孙留下一片万世不移的江山社稷,更希望将‘华夏血脉’的生存空间变的大大的。而试看中国历史,试看整个世界的人类史,要变夷为我,还有什么比‘封国’更好的法子吗? 没有。绝对没有! 前世只是一介小民的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千秋万代统治天下的思想,这与他的人生历程有着关系,前世的中国那种环境之下,能看着孙子成才就已经是N多人最大的理想跟愿望了,至于孙子之后的小辈能不能也富贵荣华,真心不再是他们能管的了。 陈鸣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他内心已经已经有种满足感,如今的产业,他觉得已经足够自己留给自己的儿孙了。 帝王之家更重要的还是后人自己争气,而不是老祖宗给他们留下了什么绝招杀器。 所以陈鸣更多地心思都倾斜到了如何打造一个大大的中国,如何将中国,将中国血脉向上辈子的白人那样铺展大半个地球之上。这种心里层次上的转变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 历朝历代,对于皇长子的管教、关心,陈鸣绝对能排在倒数几位。陈鼎都十三了,当初制定的教育策略好几年里一成不变,很大程度上就处于他的这种心态。 他的内心中现在考虑的更多是整个帝国,如果他的有生之年能够完成如此之大布局,那他这一次的穿越生涯真是没有白活。 “朕现在儿子已经有八个了。这么大的地方足够装下他们。这些、这些、这些……” “朕准备全部分封出去。” “除了陈氏子弟,还有跟着咱们打天下的功臣。” “现在这美洲上的土着已经给洋人杀的十不剩一。整个美洲原住民最多的地方就是墨西哥,大概有四百万人口。其中三分之一的是西班牙人和梅斯蒂索人【混血儿】,剩下的是土着。” 陈鸣可不认为印第安人是中国人的后裔。这些原住民可以接纳,不至于像白人那样,死掉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但是他们的传统和语言、风俗,却全都要改变。陈鸣就个人感官而言,实在有点接受不了印第安人那鸟毛样。 但这并不妨碍中国在进入美洲的先期与印第安人打好关系。虽然陈鸣知道只要中国人在北美的西海岸登陆,那跟北美大陆西部的印第安人就肯定有冲突,因为中国人的出现积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但中国也没必要跟所有的印第安人交好不是? 同时美洲的印第安人是以部落为单位生存的,可没有什么民族认同感。 中国只要把a部落收复了,要去屠杀b部落,a部落的人还会主动地去帮忙打扫战场,清理人头。就是蒙古人、哈萨克人的生存模式,也比这个时代的印第安人高出的多。因为蒙古人、哈萨克人已经有了民族认同感,可印第安人绝对没有的。 “回去后你可以跟王叔商量商量。你们是皇室最亲的血脉,王叔又只有你和继功两个儿子,这些年来尽心尽责,忠心耿耿,功劳业绩,朕是不会忘的。”两个儿子么,又不是十个八个的。也就是说,陈聪一系不仅陈继卿继承王位后会有一块地盘,陈继功也会有自己的一个封国。 “此事回去后且细细思量……” 第五百九十七章 背锅侠 “啪。” 手中的茶碗掉在了地上,净白的骨瓷茶具在地砖上摔了个粉碎,热腾腾的茶水和着茶叶溅了陈聪一裤角。但这些没有让陈聪震惊的表情有一丝一毫的转移。现在的他就像之前的陈继卿一样,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惊喜给打晕了。 “陛下真是这样说的?封国?”好半天镇定下来的陈聪整个人的脸庞充血一样的赤红,特别是耳朵,在灯光下显得跟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玉一样。 老天爷,刚刚他还是如在九渊之下,现在人就升到了天堂之上了?要知道在陈继卿回来之前,他刚细细的看了一遍皇帝给的那册子,坑死人嘞。 陈继卿重重的点着头,“爹。这事儿上我怎么会扯谎呢?陛下确实说了封国,咱们家还是两个。除了打您传下的宋国外,二弟还能得一个侯国。” 陈鸣给陈继卿说的很清楚,美洲的封国就五个等级,第一是王国、第二是公国、第三是侯国、第四是伯国,最后是领地。除了后两者的面积要小一些外,其他三等之间没有太明显的分界线。 “这个地方就是陛下要给二弟的敕封。”陈继卿命人取出一副美洲地图,然后他手指头指着西印度群岛的海地岛,手指头顺着向西一划。将一旁的波多黎各诸岛全包裹了进去。 几乎是除了古巴之外的整个西印度群岛了。 “那宋国呢?”内心涌动的兴奋虽然都快把陈聪冲昏了,可不确定宋国的所在,陈聪就是昏过去也心有不甘的。 “古巴。陛下让儿子自己决断,与您商量着来。” “整个北美都是皇族的封地。”陈继卿眼中的南北美分界线可不是后世的巴拿马运河那一位置,而是整个巴拿马都属于北美洲。 “儿子就试探着说要古巴,陛下并无反对之色。”陈继卿的脸面也充血一样的殷红,没办法,只要一想到古巴会成为自己的封地,他就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兴奋。 那可是古巴啊!出了名的肥沃之地,出了名的好地方。地理位置也极其关键,十五年前的西班牙人在七年战争结束后的《巴黎合约》上,用佛罗里达的大部分领土才换回了古巴。 这里有大片的肥沃土地,烟草业和畜牧业发达,近期还有制糖业蓬勃发展起来。面积虽然不是很大,却足可比一个浙江省了。 如果另一边的海地岛成为了陈继功的封地,兄弟俩联手,那几乎就是整个西印度群岛。 这是陈聪一家关乎百年基业的事情,但这一瞬间里陈聪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就这么定了! “唉,爹,爹,你怎么啦……” 激动地巅峰退下后,陈聪就突然的眼前一花,人一个踉跄,坐回了椅子上。陈继卿吓了一跳,两步上前,紧张的看着自己老爹。 “没事。就是血气上冲,头有点晕。” 陈聪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满的笑。这一刻,说真的他就是死都心满意足了。陈鸣没有辜负他这些年的铁杆忠心,尽职尽责,陈鸣对他两个儿子的回报将他一生中所有的心愿都了解的干干净净了。 眩晕感很快就消散了。 陈继卿招唿仆人把地上的碎片茶叶清扫了,另外自然有茶水重新送上来。 陈聪依靠在椅子里,浑身上下都是清爽的,都是舒坦的,他就傻傻的看着画着福寿禄漆金描纹的房梁,身子都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了。 陈聪自从一出生,整个人就被自己大哥陈惠死死地压在身下。他的智慧和心机并不比陈惠逊色,但他是庶子。他亲娘是一个很本分的人,从他开始记事就给他灌输着长幼之分、嫡庶之别,陈聪就没想过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几十年里始终在家中精心尽力的打理着陈家的产业,还恭顺的伺候着嫡母,并且听从嫡母的安排娶了一位黄家的夫人。 而在衙门的路子上表现的十分霸道的大哥在钱财上表现的很大方,陈聪作为陈惠在陈氏一族中的代言人,不管是权利还是待遇,还是实际所得,都远超过一般的庶子。可以预见,待到陈家的下一辈人掌权,陈聪这一支分出去也能有个不错的家业。用心经营的话,也能如七公、九公这样的分支一般,再过百年,也与主家休戚与共。 但陈聪的子子孙孙也永远的要低矮主家一头。 没人知道陈聪内心中最大最根深蒂固的愿望就是分家,而不是分支。常年的‘驯服’让他心里阴暗处的反抗思想越积越浓,有时候迸发出来,都让他觉得与其在主家手下条条框框中活着,还不如让俩儿子不顾一切的迁到几百里外重新开始呢。 他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也能成为一家之主。哪怕很弱很弱的家! 而每一回情感迸发后的清醒,又让他觉得自己脑袋被门给夹了。这个时代要想在外地立足谈何容易?在鲁山,才大树底下好乘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然,他的这个愿望随着陈家江山的鼎立已经变的毫无意义了。陈聪就准备将自己的打算死死地压在心里,直到躺进棺材的那一天。 可是陈聪即使已经料到自己的小儿子也会有爵位戴在头上的一天,他也完全没有想到陈鸣给出的汇报还会有封国。离中原几万里之地外的封国,那可不就是自由自在的自己地盘? 虽然这封国针对的不是他们单独一家,而是整个皇族和勋贵。而且看陈鸣的意思,他的那几个宝贝儿子的封地会比西印度群岛的面积大出许多许多。但这又有什么? 这不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儿吗?他是皇帝啊。 陈聪他只需要关心自己的那一份!两块地盘,几乎占据了整个西印度群岛,足足俩浙江省的地盘,这就足够陈聪感恩戴德,肝脑涂地的了。全世界最大最大的地主能跟他比吗? “爹,你说陛下先让我不可对外人轻言,又让我跟你商量事情,这什么意思啊?” 冷静下来的父子俩终于开始把整个过程掰开了揉碎了,一遍遍的咀嚼品味,陈继卿很快就发现了陈鸣话中的不对。 “此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不可轻易外传……” “回去后你可以跟王叔商量商量。” 这话明显的前后有歧义么。而且再品品那第一句话,不可轻易外传,那是还可以不轻易的外传喽? 陈聪脸上露出了笑。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了陈鸣真正的意思,也明白那个册子上的那口黑锅了。 “陛下怕是要让我们父子搞一搞串联。” “北美分封皇族,南美分封勋贵。” “这消息如果在勋贵圈子里传扬开来,你看看这满朝朱红还有几个敢不用心办事的?” 现在可不是一百年前了,开国这几年,欧洲人开启的‘大航海时代’是中国政府非常侧重的宣传要点,就算是很多平头百姓也知道了美洲,知道了非洲、印度和天方世界,知道了西洋人从美洲搞回了多少金银,知道了美洲的富足。 把人放到美洲去建封国,那绝不是将人远远地发配。而是真正的立足之基! 就算是有些脑壳进了水的笨蛋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去美洲,那也总有庶子的吧?总有侄子的吧?要想清楚,这封国名是内藩实缺不是内藩,而必须算是外藩,几乎就是在海外自立一国了。是有着很大很大独立自主权的,真正的是自家地盘。自己过去了那就是王,一言而决人生死的王! 陈继卿则皱着眉头,“陛下的用意就只是如此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陈家父子的任务就太轻松了。 别忘了他老爹现在的身份,不仅是政坛的一把手,同时也是勋贵中的一把手,要把消息通告下,搞个勋贵重臣之间的小串联什么的,太方便太容易不过了。而后者也是很有希望获得领地的。 “哼哼……” 陈聪笑了两声,自己站起身走进里屋,然后拿着一个册子走了出来。“自己去看。” 陈聪前脚从皇宫里出来,自己的大儿子后脚就被皇帝招入宫中,还抛出了这么大一块诱饵,为的是什么啊?陈聪现在想的很明白。 陈聪坐在椅子里想着之前自己的‘如坠深渊’,现在来看却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蚂蚁,直接就摁死它。就皇帝给自己一家人的恩宠来说,那些要求那些代价,他陈聪完全可以付出,值得付出。 可笑的是,之前,在陈继卿回来之前,陈聪还想,这是不是皇帝要‘修理’一下他的手段。自己陆陆续续的把册子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以后,那几乎就是自绝于工商,自绝于朝臣了。 皇帝不仅可以借着自己的这一张嘴搞废了自己,还能试探着看一下朝野内外的反应,为施行这一政策做一准备。而自己就是一个全方位的挡箭牌,给皇帝挡下了第一波也是最猛烈的一波反击。 可现在看?这点代价算什么。就算搞得人憎狗厌,也完完全全是值得的。 或者说那个政策与现在的封国计划就是相互配合的。 前者虽然割了很多人的肉,却能大大丰富了国库,给国家积攒了打仗的本钱。皇帝要封国美洲,今后这仗可少不了打的,国库的银子不是为了国家为了皇帝为了皇族而收的,更是为了满朝勋贵重臣自己! 他们的地盘是南美洲啊。 不管是地理,还是政治格局,要把西班牙人清理出美洲,清理出南美,打仗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这一瞬间里陈聪甚至都很好奇,自己把这两项选择摆在无数勋贵们的眼前的时候,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内心中又是怎样的给狗操了? 陈继卿这边把本本看完了,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层明汗。 “个人所得税法??” 陈继卿真的有种被狗、操了的感觉,眼珠子都瞪大了。“爹,这天底下还有这种税法吗?”这天下还有这种税?我赚钱多了凭什么就要给国家上税啊? 都说大清朝万万税,到了乾隆翻一倍。可也没听说‘个人所得税’这种奇葩的税收啊?这不是明了明的割富人的肉来吃么? 陈聪长出了一口气。他对于那个小册子里的举报奖励制度没有什么意见,虽然感觉着跟社会理念有点不合,但比之‘个人所得税’来真就是河蟹无敌了。 皇帝这一手真叫个厉害,劫富济贫是也。却能用未来的‘封地’做诱饵,引得满朝文武都张不得嘴巴。堪称天底下最大最大的侠盗了。这一政策如果能成为惯例,配合着‘举报奖励制度’,陈继卿觉得中国的财政无忧了,陈家的江山也似无忧了。 “要是没有这个‘封国’,为父在朝堂上提出‘个人所得税’的时候,也就是我身败名裂之时啊。”陈聪都以为他会是陈鸣利用的一个棋子,更多地来试探朝野内外的反应。哪里想到皇帝准备的还有一个‘封国’! 那一瞬间里,他之前心中的‘无奈、悲凉’有多大,现在对陈鸣就有多么大的感激。 这下他真的可以大松一口气了。 陈继卿认同的点点头,没有‘封国’这个天大的意外之喜,要是提出‘个人所得税’,不仅陈聪要身败名裂,就是他们兄弟也会遭受波及,前途仕途皆毁于一旦。 但是这个意思是皇帝示意的,没有陈聪推脱的余地,不然皇帝心里就会想的不好了。陈继卿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自己父亲内心里是多么的凄凉。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陈鸣召他老子对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提及‘个人所得税’。陈聪是回家的路上拿出本子细阅的时候才发现的。那就更憋屈了!当时就别提陈聪的内心是怎样的不是滋味了。 有种看错人的感觉。 自己多年来的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就落得如此的下场啊? 陈继卿不知道,自己的老子都想到了洪武朝。坐稳江山的朱元璋可是下了历朝历代都没有的辣手来铲除功臣,对比其朱洪武来,陈鸣的这手段还算温和的了。陈聪那时候就是这么自哀自叹自悲自怜的。 他这口黑锅背的真真叫一个结实。幸好他大儿子回到家立刻给他来了一颗十全大补丸,叫他瞬间满血复活。 “有了这个封国,就能让朝堂上的勋贵们全都拧成一股绳。”勋贵们的力量是很大很大的,陈汉刚刚立国,这正是一代勋贵们权势醉巅峰的时候。 这是一股绝对能碾压文臣的力量。而且皇帝这个分封体系中,除了王国、公国、侯国和伯国之外,还有领地,这就给了很多文臣大员释放了一个信号,一个让他们也欣喜若狂的信号。 陈聪现在就是从地狱再度回到了天堂。皇帝这手腕耍的很熘,但到底是够意思,很讲良心,没有把他这一身老骨头拆光了论斤卖。 “去,把陈二宝、陈岗找来,你去请你娘舅。”黄松的老子还在南京城享福,陈继卿的母亲是黄家的么。而高鹏起却跟着太上皇跑去福建了。 今年皇帝突然把武夷山九龙窠景的几颗茶树化为皇室财产,设兵守护,专设茶农一户,每年所产茶叶全部送入宫中。 高鹏起听了很好奇,本来没准备去福建的他,也跟着太上皇跑去了福建。但是没事,高家还有一个高峤人在南京呢。 …… 西婆罗洲,坤甸城外的一处移民村庄。 一抹朝阳透过椰子树间的缝隙洒在一处小院子里,院子里花草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几只母鸡咕咕叫着走来走去,不时在地上啄起一粒儿老米。 吉田正平坐在门口的木墩上出神地看着门外。他的妻子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为一家人准备着早餐。米粥的清香,煎鸡蛋和烤海鱼的浓烈味道,源源不断地从厨房中飘出来。 对比起两年前在日本的生活,对比起那个时候一家人早上一碟纳豆和一人一碗杂粮粥,现在吉田一家人的日子简直是天堂啊。 已经放在餐桌上的盘子还有切开的咸鸭蛋,鸭蛋黄腌制的金黄诱人,带着一层诱惑的明油,而且还有清爽可口的咸菜和一盘切开的熏肉。 自从吉田一家人去年从日本迁移到西婆罗洲以来,吉田一家人就在有意的抛弃日本的习俗。不仅在穿着上,就是在家庭的日常对话和饮食上,也都在尽力的向中国靠拢。 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就仿佛是梦一样。 而吉田一家人的最终理念却不是留在西婆罗洲,拿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田地,他们的目的是去到中国的本土,是在户籍上成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他们要脱日入华,他们姓吉、季或者是纪,而不是吉平。 但这靠吉田正一一个人的努力有点过于困难了。 吉田正平如今最可恶的不是自己的工作增加了工钱,而是能收到治安队的信函…… 第五百九十八章 操纵舆论 时光的脚步不见停歇,日子飞梭。年节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没有几天就是新年了。 可是最近,南京城却已经宛如过年一样的喧哗热闹了。那些什么都敢扯捞一嘴巴的八卦众们,早在腊月初就已经开始过年节了。 新旧两派回朝后的继续撕逼,相互揭底揭短,一桩桩古往今来的丑事糗事,看的无数百姓好不欢乐。然后是西北战场传来捷报,这又让南京城里好一番热闹欢腾。俄国人猛力一拳打来,在巴尔喀什湖地区冲到了铁板上,手指头骨折了,无数家报刊宣讲着国朝大军的英勇。 再则就是举报奖励制度的新鲜出炉。 这一政策的出台引起了朝野一番轩然大波,很多人都站出来表示反对。里头有德高望重的宿儒,也有身兼国朝重任的大员,还有经济大潮中的弄潮儿。但是都没有用,反而被无数人认为是心虚。之前的报纸揭露,新旧两派儒家子弟的相互揭短在让八卦党大唿过瘾的同时,也大大败坏了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与地位。 现在儒商合一的再向站出来引领舆论,那已经力有不及了。儒家不是不知道报纸的出现分割了他们的舆论引导权,但如此明明白白的体验到这份伤害,这还是第一次。 陈汉已经鼎立三年了,上到南京北京,下到普通一小县,都有一份份的报纸在买卖,一家家被教化司点名的茶馆在宣讲‘政策’。三年的时间对于历史,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来说,很短暂。可对于一个人的习惯养成,很漫长。这三年时间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养成了看报听报的习惯。 不仅是城里,乡下老农们也是一样。因为陈超有乡官这个东东,有下乡工作队。 陈鸣不知道儒家子弟、那些读书人有没有发现,他们在舆论上的话语权,在三年里已经被无形的消减了很多。但事实和潮流却是无法逆转。报纸以一种更快、更普及、更具有吸引力的形象站到了与读书人的话语权争夺前台。前者的话语权虽然还没有被完全夺走,他们也在经营属于自己的报刊,但整个阶级在与后者的竞争中已经落于下风趋于劣势,却是不可避免的。 报纸的影响力,报纸的作用,在这项政策的“出台”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而没有了一手遮天的舆论引导力,读书人的地位就已经在一点点的崩塌之中。 而且陈鸣准备的还有后手。政策出台两日后,南京城里立刻的就有人站出来大张旗鼓的举报自己的上官,举报自己的同僚,举报自己的老板,贪污受贿、贪赃枉法、损公肥私和偷税透漏。 税务机关和司法机关接到举报后立刻涉入,飞快的掌握了各自的证据。那举报属实率高达100%的精准度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对着所有反对派的脸皮狠狠地抽了下去。 只是五天时间,结案二十三件,查处官员十五人,其中五个被去职,十人被革职判刑,当中最重的两个被砍头,一个被判无期,再有一个被判了入狱服刑十二年。共追回赃款210万元;八个被举报的工厂主,六人判刑,最重的一个要入狱五年,共追回税款和处罚金共430万元。八个商人当中四个人被罚的破产倒闭。 一个个血淋淋的实例果然的证明了《举报奖励制度》的效用,虽然不是没有人看出其中的机妙,但又能怎么样呢?随后的几天里,单一个江南就有大小五十五家企业主动补交了税款。没有办法,这些人都给之前的‘死鸡’给吓着了。 太可怕了。 朝廷搞得这个政策太狠了。抓到之后不仅要补交税款,还有高额的处罚金,真的让人倾家荡产的节奏啊。而且坐牢比例很高很高,不是说你补交了税款,又交足了处罚金就没事了的,你还要坐牢。这让中国的商人们毛骨悚然! 一些自觉的靠山不够硬,或是小胆的商人们,纷纷选择了主动补税。 短短几日里,税收部门都收到了上百万的补交税。 而除了这些商人外,还有一批官员主动投案自首,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这个数字不比企业公司数量少,也都是江南一片的。当中超过一半的人被去职,剩下的人不是被降级,就是被记了大过。有十一人被判刑,五个人在家监禁,但是没有死刑。最重的一个也只被判了十年! 而且由他们的犯罪行径而牵扯出来的官员、商人更是这个数字的五倍以上。受贿有罪,行贿也一样有罪。短短时间里,就为国家创造了三千万以上的利益,更剜出了上百个通过利益关联更上一步的蛀虫们。 这些事例通过报纸迅速的风行天下。成为了《举报奖励制度》行之有效的铁的证明。至此,《举报奖励制度》被盖棺定论,再也无可动摇。 无数报纸和民间八卦党们开始挖掘那些事例背后的故事,也开始关注那些案件的举报人的获利情况。当《法报》披露,获得奖励最多的那个人人足足拿了一万五千块的时候,就仿佛一瓢热油浇泼到了火堆之上。 这样欢乐的日子简直是南京城那些八卦党们的天堂,种种传闻和故事让他们添油加醋的乐此不彼,甚至有些家伙还动笔,写了一些相关的隐喻故事,在大报小报上赚取着稿费。 八卦这东西不关乎身份高低贵贱,不关乎豆里面的钱财多寡,那是人的一种天性。虽然这有一定风险,因为现在的中国还是一个传统的皇朝统治,老百姓可没有啥子言论自由权,就算报纸说错话了都要被修理,大臣说错话了都要接受惩罚,一些八卦党,那被抓住了都是要掉脑袋的。这不过八卦党中的佼佼者兴致上来了可没几个会想着自己掉脑袋的,脑子一热,皇宫里的绯闻他们都敢掰扯掰扯…… 只是,随后几天,风声变了。 不是朝廷震怒,国安警察的密探四出,到处稽查追拿那些口无遮拦议论宫闱绯闻的八卦党。而是一个更加吸引人眼球的事情出现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外海勘探一局突然来报,他们在祥州西部发现了一个超级大金矿。 朝廷是没见过承认,但是有人在报纸上爆料,北海公司刚刚更名为北海集团,下属分公司中多出了一个祥州矿业开发公司,现在正在南京的勋贵富翁当中秘密招股呢。 南京某个小巷中的一个宅子里,几个大汉正躲在房间里饮酒,两个火盆烧的热气腾腾,喝酒喝的面红耳赤的几个大汉半解衣裳,敞开着胸膛。 最近南京城里风声有点紧,虽然这股风并不是针对他们这些泼皮的,但这些人也很乖觉的选择了老实。已经要过年了,他们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蹲大狱。运气要是不好,明年来不及出来就给送去了边疆野地,那可是屈死个人咧。 陈汉在南京坐江山也有几年了,南京城里当初被清扫了一边,现在蝇营狗苟的又都死灰复燃起来,这些人却也是摸到了这新朝的脉络。逢年过节的时候千万别惹事生非,跟之前的伪清可不一样,新朝治下逢年过节的时候虽然也是消费高热期,却也是朝廷的严打期。抓到了就要给收拾的不轻,倒霉的人就从皇城脚下的天子之民变成边疆塞外的苦逼移民了。 更何况最近几天国安跟警察就像疯了一样,到处乱转,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缩起来的好。 正好这些日子他们自己也清闲清闲。 桌子上摆着咸鱼豆干、凉菜烧鸡猪头肉,正中间是满满的一锅炖羊肉,里头下着笋干、萝卜、丸子。满屋子的肉香气。 桌子下面滚着一个坛子。现在中国的酒类价格也在下跌,很明显的原因,粮食丰收了。而且新兴的甘蔗酒、果酒也抢走了一批白酒、黄酒的生意,还有土豆酒和地瓜酒,以及当今皇帝爱喝的米酒,酒水这东西早就不是五谷的天下了。 这伙人酒桌上的酒坛子烙着有官卖的名款,这证明这伙人还是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的。 说来也是奇怪。这官府当初对酒类酿造管制严格的时候,规定哪家酒厂一年只准耗费多少多少粮食的时候,那酒类贸易是越兴旺的。 朝廷查的再是严格,也挡不住酒厂私下里加酿,私下里筹集粮食搞粮食。 可现在中国的粮价在平稳下滑,官府也早就不管酒厂你一年酿造多少酒了,因为国内国外的粮食已经满足了国内人口食用量了,可酿酒业的生意却远不如从前了。 很多小酒厂或被收购或被兼并,再有就是倒闭破产。 之前一个县里少的三五家酿酒作坊,多的十几家酿酒作坊,现在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让人不得不感叹市场经济的威力了,感叹资本的强大。 当然酿酒作坊数量的减少却并不意味着酒这东西在中国的产量减少,更不意味着中国人的酒类消费市场减少。中国人对酒的喜爱之情永远都不会消褪的。 前世都有人说,那时的中国人一年喝掉的酒可顶得上一个西湖。真的假的且不说,但就眼前的这几个大汉来说,显然都是无酒不欢的人。 推杯交盏之间,三坛两斤装的官卖酒就已经只剩下了空坛子,桌子上只剩下一片残羹剩菜,还有就是一堆骨头。 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后,借着酒劲,其中一个黄脸大汉拍了一下桌子,将所有人的眼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说道:“兄弟们,你们都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 “听说什么?听说祥州的金矿。”黄脸大汉眼睛里绽放的全是贪婪的金光,神情兴奋的直拍着桌面,也不觉得自己的手疼。 “我告诉你们,这是真的,比真金都真。” 其他的大汉精神全都一阵,就算是蒙蒙的酒意也瞬间化作了额头的汗水。“那金矿有多大?有多少金子??” “金矿?”黄脸大汉冷笑一下,“我告诉你们,那不是金矿也不是金山,那是金海。海外勘探一局在祥州发现的是一片金海。望都望不到头……” “我家原先的老邻居刘四的娘舅的大女婿的三伯的五儿子的一条杠,就是内卫的人。那天正巧他在宫中当值,据其所言,海外勘探一局在祥州发现的金矿可非同一般。知道他们带回来的狗头金有多大吗?” “多大啊?”一听狗头金,大汉们的精神都急切了。 “九九八十一斤。比关二爷的冷艳锯就短了一斤。” “我的乖乖,八十一斤?”所有人都懵了,眼睛里显出无数的圈圈。 “八十一斤,一斤金子是十六两,一两金子能换十五两银子,一两银子能换一块五银元,能换十五块钱,一两金子就是二百多块,一斤金子就是三千多,八十一斤就是二三十万啊?” 桌上有一个脑子比较有概念的泼皮,是他们一拨人当中的脑瓜最灵的一个人,呻吟一样将自己算出的数字说了出来,立刻就引得所有的大汉眼睛充血一样红。 他们兄弟一个月里‘风雨无阻的奔波劳累’,才能赚几个钱?二三十万要多少年才能赚到? 黄脸汉子将身前酒碗的剩酒一饮而尽,酒碗啪嗒一下摔在地上风神碎骨。 “你们知道这块狗头金是怎么发现的吗?” “祥州有条黄金河。” “那海湾勘探一局的孙子们受皇帝命往内陆勘查探路,那天走到一条河边,安营扎寨。里头一个毛头小子拎着水壶去河边打水,还没走到河边,眼睛就被一片金光闪的睁都睁不看。整条河的河底全部都是金沙啊……” “那地方你就是光着身子下河里游一回泳,上岸之后,毛里头也能掉下一钱的金沙来。” “海外勘探一局随后对整条河进行了勘探,还有河两岸的山头,那全部都是金矿,整个就是一片望都望不到头的黄金之海……” 喉咙吞咽吐沫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楚的响起。随着黄面大汉的描述,在座的人当中,眼睛已经完全被金色所充斥。 “各位兄弟,实不相瞒,等过了年后,兄弟我就不再南京城里混了。我要去祥州挖金去。” 如果没有刚才黄面大汉的一番描述,这样的话一定会被桌上的泼皮们大家耻笑,但现在黄面大汉再说这话,就顺理成章多了。 而听黄面大汉这么一说,酒桌上的气氛更加骚动。可是这些个泼皮刚把嘴张开,就又被一阵犹豫打断了他们的热血。 祥州那鬼地方比外东北都冷,而且间隔千万里…… “就是有点太远了。”有人嘀咕着。 “不远还轮得到你我吗?朝廷早一口吃下去了。”黄脸大汉眼睛一翻,手中怀里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牌子扔到了桌子上。“看到没有?这就是凭据。老子已经把名字报上了。过了年第一趟就跟船走。” “南京城这地方好是好。但老子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厮混吧?孩子都长大了,我这个做爹的总要给孩子留下点什么啊。” “再辛苦又怎样?只要能赚到钱,那都值得的。” “况且有了钱什么没有?祥州也一样会有娘们的,你们不愿意去,就睁大眼睛看着吧。”黄面大汉虽然是国安线上的一支小蚂蚱,眼下的这些话虽然是他的‘任务’,但祥州发现金矿可绝不是假的,他也真的是准备挖金子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皇帝在造谣 祥州【阿拉斯加】,黄金河,黄金海,无数的传言在南京城迅速的流传着,祥州出名了。 那里再也不是单纯的白色祥瑞白色皮毛出产地了,黄金飞快的替代皮毛成为了祥州的新代名词新标志。很快的这些真真假假的谣言又传播到了整个江南。相信随着整个年节的走过,这个消息会传遍大江南北。 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南京城进进出出的人流量是绝对的巨大的,具体数量值完全是个天文数字。并且这谣言是有着国家在背后做靠山来传播的,没有半分压制,没有半点约束,那传播速度就真就快的超出想象。 当然,跟这传播速度一样传出人想象的还有消息的内容。——黄金本身就十分的吸引人了,那处冰天雪地的地方还是黄金河、黄金海。以‘河’,以‘海’来论黄金,这给无数的普通人来说太具有冲击力了。 只不过这样的谣言可信不可信呢?而且祥州的名字很祥瑞,很美好,但谁都知道那里是冷的是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一年中大半时候都是冬季,气温普遍零下几十度,在那里的生活会有多么的艰苦,想一想就让人崩溃,完全是地狱级的。再加上遥远的距离,即使很多百姓都眼冒金光了,但各种原因所组成的畏惧让他们选择了等待和退缩。 大不了明年再去么。 如果那里的金子真的是大河大海,那么一年的时间远远不能淘换干净。明年再去不迟,而且经过一年的开辟后,条件也肯定比今年好很多。 但还是有很多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义无返顾的走上了淘金之路。这当中新成立的祥州矿业开发公司的背景和其给出的优惠条件,也为这些人的信心增添了一颗重重的砝码。 越早赶往祥州的淘金者,享受到的优惠越高。比如应缴纳给公司的金子,有资格享受的后勤待遇等等。那第一批赶到祥州的淘金者直接就是祥州矿业开发公司的三级客户了,第二批、第三批是四级客户,然后明年就是五级客户了。 祥州矿业开发公司明年只准备运送三批人前去祥州,因为产金区还很荒凉很原生态,真的一下子运去太多的人是要出事的。作为这片金矿的发现者,海外勘探一局享受这片金矿产值十年的利润分成,他们当然想一日之间就能把祥州的金矿资源彻底的开发出来,但是他们很清楚上头的规则。且不提祥州矿业开发公司的来头有多大,只说人家作为头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也是享受着优惠的。 今年赶到祥州矿区的淘金者可以整片矿区无拘无束的咣当,但到了明年一些地方很可能就已经树上了牌子,成为别家的地盘了。所以说,这个‘第一’不管是对谁都具有很大的意义的。 现在的中国就是这样,很多行业都给从业者制定了级别,因为政府、军队的影响么。积分评级早几百年时间在华夏大地上流传开来。 不仅是中国,就连欧洲也有些行业也迅速的容纳了这个制度。最明显的就是往来于大海之上的船员们。这项制度起源当然是中国,是一项针对在中国注册的所有海员的政策。 中国政府要求,所有的海员所属船只,都要给自己的成员的工作进行打分,技术、纪律、勇敢、性格等等方面,特别是在船只出海远航的时候,在政府规定下的分数框架内,通过一个他们的各类小分和总分进行计数,然后给各类海员进行评级。而今后不管他们还在不在这一艘海船上工作了,他们都可以拿着自己的船员证去人力市场寻找新的工作。 那五级的航海长肯定比一级的航海长更值得人信任,三级的舵手也会比四级的舵手薪水低。中国的航海业,特别是远洋这一块,才刚刚开始嘛,跟西方根本不能比。这样的政策被西方引入了去后,更加重视经济利益的欧洲人迅速给予了copy,不管是英国、荷兰,还是法国、西班牙、葡萄牙、瑞典,甚至是丹麦,全都搬用了这一套准则,然后在自家国内的民间市场上轻轻松松的抓出几十个五级以上的船长,而中国的民间海船船长最高级别才是一个三级! 中国开放了,东西方商贸文化的各种交流,这影响力从来都是作用到两边的,而不是中国单纯的吸收西方的养料,对于西方文化文明的演变却毫无一点的贡献。 虽然眼下的情况当中,中国在数理化这些方面对于西方的贡献确实不多。 陈鸣躺在榻上,听着刘武汇报的有关南京城中的种种状况。 年前年后的短短时间中,黄金河黄金海的种种故事就像瘟疫一样的传播到了整个南京,传播到整个江南,传播到半个中国。祥州还得到了一个金州的称号。 事情到了这一步,第二步就可以开走了。 虽然从国安以及警察的相关性报告来看,很多人对于祥州的诸多故事版本还保持着犹疑。 这很正常。 自古以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是一个群体中最出众的一批人。 只凭谣言虽然能够让很多人‘相信’,但这个谣言的度数如果太过火了,也是难以成真的。老百姓的眼睛是明亮的,老百姓的心灵也是愚蠢的,而且蠢货的比例还很是不低。或者很多人说这叫‘从众心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对于祥州的黄金表示质疑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不见朝廷出来制止,这就是朝廷在变相的给这些‘神话故事’背书。就算一些谨慎的精英们对这些所有的故事还有保留意见,而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至少,至少也没人公开质疑了。 这就足够了。 加拿大育空地区的黄金虽然不能跟‘谣言’中相比,但育空河真的是一条黄金河,育空地区也确确实实是一片黄金海洋。去了后只要认真努力,是吃不了亏的。 可是就如陈鸣所料,祥州黄金纵然传得沸沸扬扬,但很少有中国人把这里跟美洲相互联系。陈鸣知道,他这个皇帝要下出第二步棋了。 空旷肥沃的北美,中东部那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天赐之国。要想真正的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现在,现在,他就要让无数国人对那片肥沃的土地产生出浓烈的兴趣。 那么如何让中国的老百姓对万里之外的地盘产生兴趣呢?尤其是现在的中国正处在猛烈的经济复苏期当中,陈鸣不能说所有人的日子都在一天比一天好,但绝大绝大部分的人的生活是越过越好的。 哪怕是从饿肚子到有个软饱的进步!那也是进步,而且是很巨大的进步。 当人有了希望,那么现在的困苦就不算是真正的困苦了,而是黎明前的黑暗。想让这些处在收入最底层却又能看得到光明的人主动迁移到万里之外,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不堪陈鸣上辈子都有那么多的人,年老之后往祖籍家乡跑吗? 就拿他的三姥爷来说,当初跟着解放军解放大西南,人留在了贵阳。早几十年在工作,中间跟老家音信儿并没有断掉,但很少回来,因为那时没有那个条件。等到他退休之后,有时间了,六七十岁的人了却几乎隔一年回一趟老家,奔波几千里,一住两三个月。直到身体真的不行了。 中国人对于老家的感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明了的,不是一个人离乡贱、落叶归根、狐死首丘就能概括的。 如果说陈鸣的三姥爷还能用亲情来解释,那么陈鸣他老家的那一位长辈,跟陈鸣的太爷,也就是曾祖父一辈分,就显然不是单纯的血脉亲情了。 那老人家早年被果军抓壮丁抓走的,抗战么,后来也投了兔子。五十年代才回了一趟老家,距离被拉壮丁的抓走都十五六个年头了,家里的人死的一个都不剩下。但在他退休之后,一样七老八十了还往家跑。 陈鸣小的时候还吃过老人家一块白巧克力,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白色的巧克力,所以记忆十分的深刻。而老家对于老人来说应该也早已经不是单纯的血脉亲情的牵挂了,更是一种灵魂感情的深深寄托。 当然,这都是第一代,到了二代、三代、四代,呵呵。那就只是一个符号了。 在生活看得到希望的情况下,要动员中国人移民万里他乡,很难。陈鸣也早有准备到时候搞他一个‘天怒人怨’。但在这个心理底线的基础上,他还是希望尽可能的激发百姓们的主观自动力的。 那么如何做到这一点? 陈鸣的想法还是造谣。 …… 元宵节,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 赵四儿家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到一丝未来的光明。豆粒大小的小小火苗连桌子似乎都照不全,就像是在预示着这个家庭的命运。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 老天爷开眼,让田旺来那犊子没有去报警,不然就赵四儿在田家农场干的那些事儿,非给判给一年半载不可。那整个赵家最大的顶梁柱都没有了,赵家就真的没希望了。 赵瘸子脸色木木的,望着窗口月光早在地面上的那抹白,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 赵四儿趴在一边的竹板床上,屁股朝上。他在田家农场干这么长时间,小东小西的摸及了不少,因为对田旺来的痛恨还暗中到过破坏。这些事儿并不是全都干的天衣无缝,但是之前没人去主动揭发他。因为田旺来干的事儿,十分的不地道。 他手下的那些农场雇工们反而暗中乐意看到田旺来付出‘代价’。而且谁都知道赵四儿一家人日子过的困难。他娘他婆姨在官庄桥的缫丝厂做工,后者虽然看着开的工钱不少,但扣钱的地方也很多。收入远没有想象的美妙。 一家人辛辛苦苦也只能顾着老老少少的嘴,日子过的十分艰难。 可是随着国家推出的那个《举报奖励制度》新鲜出台,田旺来这家伙也与时俱进,自己也搞了一个举报奖励,然后赵四儿就被人揭发检举了,估计以田旺来的吝啬劲儿,顶多给举报人一袋老陈米。 但是这对于赵四儿,那就是祸从天降。 田旺来知道自己名声在老家是很不好,不敢真将人往一户口本往死路上逼,但他还是气不过的亲自拎棍子,打了赵四儿一顿。同时将赵四儿踢出农场,而连年底该给的基本工资还有年货更是一个子都没。 事情发生在年前,到现在大半个月了,赵家坐吃山空啊。他娘和他媳妇的工虽然没有被辞,但也被厂子里的主管故意找茬,扣了钱去。田旺来怎么着也是官庄桥纺织厂的小股东…… 一家人还没有走投无路,但也山穷水尽了。 赵瘸子虽然知道儿子那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家,但朴实的道德观念还是让他觉得羞惭,自己养出了一个偷东西的儿子。偷田扒皮这样的东家那也是偷,他丢人,他抬不起头来。 可是赵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爹,你倒是说句话啊?” 趴在床上的赵四儿看着自己父亲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有点急了。一不留神,他身下的芦苇套子都冒出了一弹子芦苇。赵家没有那么多的棉被! 竹床上头铺着稻杆,稻杆上头就是这芦苇套子,只有被子塞着棉花。 “太远了……” “就是太远了才没人跟咱们争。”赵家现在都这个惨样了,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这都是正月十五了,明天就是敲定的最后日子。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这个店了。现在赵四儿是想去当兵拼命都赶不上,太老了。 赵家这样的贫困户现在也可以选择下南洋的,但是对比南洋他们更要去南明州。因为朝廷现在对后者的移民是可以提供贷款的,还能分配基本的保障土地。是的,对比南洋和东北的‘政府贷款买地’,南明州的移民享受的政策是直接分地。所以在移民这个大前提下,赵家对南明州比对南洋更热络。反正都移民了么。 “咱们家现在就这样子。要么去南明州,要么,要么儿子就报名挖金子去。”赵四儿彻底丧失了在老家拼搏奋斗的勇气。一些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张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小偷,看他儿子都被人骂是‘小老鼠’。这地方,他们赵家还能呆吗? 这几天陷入自暴当中的赵四儿有时候就想,老天爷怎么不把他生到那个什么美洲呢?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少的人,土地都是分块耕种的。 今年这一块种春粮,那一块种秋粮,再有一块休耕,三块土地上的作物轮换这来,三年为一个周期。能让地也又一个休息的时候,好好地养养地。 他们还用马耕。马那么小的力气能耕多深啊?能种出什么好庄稼?至于什么狗屁的马轭和重犁,赵四儿才不认为那东西有牛耕犁的深呢。除了速度比牛快! 这是一个很朴质的农民思维,马耕比牛耕唯一的优点就在于耕地速度快。 赵四儿不是想自己去当一个外国人,他脑子里还没有这个概念,他只是在单纯的羡慕哪里的人有着那么多的土地。不像他们这里儿,别说是老大一块地白白的空上一年,那就是空上一季,都能把人心疼死啊。 赵瘸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第六百章 扯后腿…… “陛下。最近一个月,南京城里的世界地图卖出去了三千四百多份,销售额增长了十倍。”刘武笑着对陈鸣说道。 这个变化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谣言’的威力,民间对于美洲的兴趣在直线上升。新闻出版署有统计,就这一个月里,包括多所高等学府的出版社在内,向上头申请的所有的新书号中,里头关乎美洲地理历史人文自然介绍的书本占据了当中的七八成。申请量比上一个月高出了两倍多。 这很正常。 上有所好,下必有所效。 看看中国的历史,秦始皇被人忽悠着相信这个世界上海外有仙山,世上有神仙,有着长生不死药,那么到了汉武、唐宗,甚至年前后的明朝皇帝,也一个个为炼丹而疯狂。 甚至于中国神话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岛能够在无数神话传说中频频闪现,地位稳固异常,跟这些帝王的影响力也密不可分。 上至王侯,下至黔首,历朝历代多少人寻仙问道? 这就是上位者的影响力。 陈聪陈继卿父子这段日子里跟不少人碰头吃酒,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勋贵重臣圈子。陈鸣且不管这些人是多么的激动地不能自持,反正是一股肉眼可见的美洲狂潮在南京城里陡然掀了起来。 当着些王公重臣也发疯一样收集着美洲的一切资料情报之后,他们所带动起来的力量是可以搅动整个中国的。 当陈鸣这个皇帝也一次表明对于美洲的兴趣和对欧洲大航海的肯定态度后,满朝文武不管是蠢的还是聪明的,都义无反顾的参与到了这场热潮中。 虽然很多还接触不到高层的中上级官员们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的就兴起了一波美洲热了,那祥州虽然也算是在美洲地界里,但这两边的差距还有几千里呢? 可他们也只能随着嗓子喊调子,没办法,他们要跟上头的保持一致么。 种子陈鸣算是很成功的种下了,它在未来的日子里会生根发芽,会慢慢的成长为参天大树,直到有一天,最终的使命到来。 陈鸣看着墙壁上悬挂的世界地图,他靠着记忆在夏威夷的位置上标注了一个点,自从海外勘探二局成立之后,后者最大的任务就是发现夏威夷,寻找夏威夷。 这并不是为了中美【美洲,不是美国】之间的直航,这个时代,中国联通美洲还是靠着北极圈的北线更安全更靠谱一些。 之所以要执意于发现夏威夷,是因为陈鸣要占住夏威夷。在蒸汽船时代到来之前,他希望自己就能够把夏威夷变‘夷’为‘夏’了。可不是为了让中国的船只现在就能直航到太平洋的对岸。 眼下这个时代,中国去往美洲的长期航线只能固定在北线。 从大陆到库页岛,然后是勘察加半岛的顶端,再顺着阿留申群岛进到祥州,也就是阿拉斯加这个地方。之后船只就可以靠着美洲的西海岸向南,直到碰到加利福尼亚寒流,就能顺着直接奔到墨西哥。 等到日后洋流、季风和更加详尽的气候都摸熟了,日本暖流,北太平洋暖流,加利福尼亚寒流,北赤道暖流,这就是北太平洋的一个循环圈。就能顺应着洋流季风一点点加快运转速度了。 可惜陈鸣他已经把很多的地理知识还给初中老师了,脑袋里还只剩下一个标志性的东东他还有点印象。 ——那就是,不仅北太平洋,南太平洋,南北印度洋,南北大西洋,以赤道为分割线,在他的记忆中那都是有着一个个的洋流、季风循环圈的。 欧洲人已经将大西洋、印度洋和远东一带的洋流季风摸得门清,但是在太平洋上,一切还都刚刚开始。 陈鸣又开始遗憾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些暖流、寒流的名字都记着呢?现在想想,那很多的洋流名称都与大区域地理名词有关系,明明是很容易很好记忆的。可现在他脑子里剩下的只有印象,懵懵懂懂的印象。 还有季风,他也是无知的很。仅仅还记得清楚的就是中国的冬夏季风,洋船贸易的来返时间…… 随着这一生他遇到的难题越来越多,陈鸣就感到越来越多的后悔。他在这一世中遇到了很多很多的问题,里头有一些需要很专业的知识深度,不会也就不会了。但很多问题所需要的很多知识并没有那么高深,就好比现在的洋流和季风的问题,都是一些基本的常识,但他就是忘记了。在上个时空,人人手边有电脑有手机,这些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随随便便一搜都能寻到答案。但在现在这个世界,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和很大很大的努力、付出,包括生命为代价,才能将大自然的秘密一点点的探索揭露出来。 航海家在这个时代是很被尊重的人群,大名鼎鼎的库克船长连富兰克林都给予了极大地肯定。这个时候正是老美独立战争的时候,在法国的美国驻法公使本杰明·富兰克林依旧特别郑重向美方所有战舰发出指示,要求他们如果遇上库克的舰只,务必友善对待,不应视对方为敌,且不应作不必要的拘留。这可是来自敌人的尊敬!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能够得到死敌的肯定更光荣和骄傲的事情吗? 夜色更深了,陈鸣留宿在了干清宫。一盏盏鲸油燃亮的明灯将内殿照射的如同白昼,陈鸣在刘武退下去之后,就自己翻看着各个部门汇总上来的情报。时而放下手中的册子,仰头看着顶上的内帐,眼睛无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时候嘴角挂起的笑容真个就是那偷吃了灯油的老鼠。 承天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大朝会上陈鸣下达了一份宣告:以田代薪制度两年倒计时。截止到承天五年之后,不管是官员还是将士官兵,所有薪俸一律重新勘定金额,取消以田代薪制度。 陈鸣准备上手段了。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的这个手段施展出来——那就是国债。 小皮特,历史上这位二十四岁就担任英国首相的政治家,一生最光荣的时刻都在对抗法国和拿破仑,虽然嗜酒和挥霍无度引起的巨大的债务危机,外加第四次反法联盟的失败最终摧毁了他的健康,在西历的1806年就病逝伦敦,但这个人在英国历史上的崇高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而就是这样的以为杰出人才,都用‘长期国债上建立起来的帝国’来形容大不列颠王国。那么同样的,长期国债这一手段也同样可以在中国应用。 陈鸣说真的,他是很不想欠下国债的,这与他的性格有关。可是未来时候他的宏伟愿望要实现的话,陈汉欠下一笔笔的债务完全是无可避免的。就是不打仗,中国什么时候能做到收支平衡都很难说,仗一打起来,那就更扯了。 所以,国债,长期化低利息的国债,中国也必须走上这一条路。 可是从陈鸣的内心中讲,他不愿意自己的帝国背负着沉重无比的债务。 就算将来他在美洲大搞封国,因为一个个封国而引带起的国内经济繁荣,想想啊,一个个国家各行业的建立需要多么巨大的工农业力量的支持,自然能够引发国内的经济狂潮,但想靠这些就来抹掉国家的外债,多少有点奢望了。 陈鸣现在就渴望着能够有一笔横财。 因为国家欠债过多的情况实在不是一个多么好的现象。 英国人是成功了,中国如果进行国债‘建设’的话,是可以大笔的借鉴英国人的经验。但同样是国债远远地超出了财政收入,法国却是到下了的。如果中国的国债控制的不合理呢? 陈鸣心底里不排斥国债,但却绝不愿意无限制的依靠外债。因为这个有风险。所以他的思维就跳出了这个盘子,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思考着一个问题,有什么法子来迅速的积累一笔足可支持战争的财富呢? 思来想去,那就只有‘意外之财’了。 什么是意外之财呢? 在国家这个层面上,‘意外之财’,一笔足可以支撑战争消耗的意外之财,除了抢掠就是抢掠。比如说把现在的日本给洗了,那当然能赚到这比财富,但这显然不可能。再有一个就是把印度的几个邦国洗劫了,黄金珠宝绝对是天文数字。 陈鸣现在还记的网上爆出的印度神庙宝藏的事情,还有就是印度王公的富足,有传言说英国人在攻占迈索尔首府的时候,从王国的国库中就抢走了价值1500万英镑的财宝,单是从宫廷中夺取的掠获物的价值就超过了1200万金户比。 如果中国对印度动手了,就比如之前与东印度公司有过交战的瓦迪亚尔王国,那当然能大发一笔。可是中国在印度没有半点的根基,英国人在印度可已经经营了一二百年了,同样的动手得到的后果却会是完全迥异的不同。 就以瓦迪亚尔王国,也就是现在的迈索尔王国而言,国王海德尔·阿里是第一次对英战争中的名将,十年前东印度公司的上校V·史密斯率英军及卡纳蒂克军队入侵瓦迪亚尔,在边陲重镇金格马打败瓦迪亚尔军后向腹地推进,一度占领瓦迪亚尔1/3领土。英军远离后方,供应不济,兵力分散,作战能力削弱。而海德尔·阿里在次年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深入敌后,突袭孤立薄弱之敌,迫使史密斯退守戈拉尔,至第二年开始不收复失地,并攻入卡纳蒂克,逼近英军司令部所在地马德拉斯,并最终迫使东印度公司求和签约。和约规定,双方退出占领区,并建立防御同盟。 海德尔在战争当中掌握了军权,他组织了第一支由印度人控制、配备燧发武器的印度部队,推翻了瓦迪亚尔国王,建立起了迈索尔王国。马拉塔趁机入侵入迈索尔的领土,英国人并没有支援海德尔,这自然得罪了他,他个在战争中崛起的军人国王转身就同自己的敌人尼查姆·阿里汗及马拉塔人结盟,一起对抗英国人。虽然明面上他们在英国人与马拉塔人的战争中依旧处于中立。 “卖军火!”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陈鸣看着床头放着的纸上写的字,脸上满满的苦涩。这卖军火可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要赚到钱,更要拖住英国人在南亚次大陆上的征服脚步,拖到中国有实力正式进入印度地区,陈鸣想到的只有这一招。 趁着迈索尔和马塔拉与英国人的矛盾激烈的档口,向印度大陆走运军火,以赚取暴利。增强印度土着的实力,堵住英国人的征服道路。 至于这会不会给日后中国‘征服’印度造成阻碍,陈鸣心下是十分清楚的,这绝逼的会有阻碍。但不卖军火,他们现在朝印度卖什么呢? 现在不是上个时空,有各种各类的衣服、玩具、家用器材、电子器材、大小机器等等可供中印贸易交流,现在的中国向外出口的拳头产品就是生丝、丝棉纺织品、茶叶、瓷器等等。印度远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贸易伙伴。 中印之间的直接贸易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中国从印度进口的东西就只有棉花。 中国现在还无力插足印度的政治军事领域,可中国要阻挡下英国人的征服者脚步。所以中国现在最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趁着英法就要刚起的这一波机会,赶快卖些军火去印度,在赚取暴利的同时,也增强一下印度反英联盟的实力。千万不要忘了,印度这片土地上还有法国人呢。 虽然七年战争的惨败让法国的军事力量退出了印度地区,可法国人的影响力继续还在。而与法国人有着一定关联的马塔拉人和迈索尔人一与英国人现在就处在战争当中,另一则还算中立,却又与马塔拉人签订了协约书。几乎可以预见,在未来不久的时间里,印度地区也将爆发一场针对英国人的战争。 说不定现在的欧洲,法国人已经沸腾起来了,要卷起袖子跟约翰牛再斗一场呢。这个时候插手印度的军火贸易,会是一个很好地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陈鸣期望着啥时候自己能把锡兰【斯里兰卡】给夺了,然后再在印度大陆再有一个落脚地,他可不希望自己在有能力照顾到印度之前——先灭掉缅甸,英国人已经把迈索尔给征服了。 墙壁上悬挂的世界地图,陈鸣在南非标注了一个硕大的印记。那里的金矿早就被他盯上了,可南非距离中国太遥远太遥远。中国必须在印度存在相当一部分根基的情况下,沟通天方世界,在非洲的东海岸站稳脚跟,这才能去沟通南非。而这当中,印度的重要性至关重要! 再说,陈鸣也不可能看着英国人把印度的皇冠戴到自己的头上。 南非的金矿,要一点点的来运作;插足印度也是如此。现在的中国与之更多是民间商贸。 而对比那些土着王公们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军火更容易赢得他们的友谊的呢? 南非的金矿还需要中国亲手去开凿,印度的金矿却是能自己长出金子来给人收割。只要中国在印度占住根脚,说不定就已经能把朝廷的国债还的七七八八了。 可要达到一切的目的,那就必须打断英国对印度的征服! 第六百零一章 汉臣朱渥,立 “这是幸运的时刻,在圣诞来临的前一天,发现号在无尽的大海之上发现了这座美丽的小岛……”詹姆斯·库克依靠在决心号的甲板上,吹着暖暖的海风,用笔记下了今日的惊喜。 这是圣诞节前的平安夜,他的船队——两艘探险船中的一艘船只——发现号,在太阳的晨光之中,发现了这座美丽的小岛。 “这里风光绮丽,四周为珊瑚礁所环绕,岛的外侧暗礁重重,巨浪冲天;内侧则细浪轻柔,银白色的沙滩全部是由珊瑚碎片形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退潮时,珊瑚礁的尖顶纷纷露出了水面,琼堆玉砌,晶莹剔透,顺着银白色的海滩延伸,形成一个宽数百米的环岛珊瑚带。岛上森林繁茂,苍翠欲滴,遍地是挺拔的槟榔、叶大如伞的热带山芋和香蕉、菠萝、面包树等热带树种。岛上种植了大片的椰林……” “……” “我可以想象此刻伦敦的湿寒,冬天的伦敦滋味很糟糕。但是在这里,阳光就像夏季的西班牙,无比美妙!无垠蔚蓝的天空,澄澈碧蓝的海水,远处的那湾礁湖就像美人顾盼神飞的眼眸,闪动着清亮的光泽。清晰可见一大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穿梭悠游在珊瑚礁之间。特别是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潜水时,海底的五颜六色、形态各异、婀娜多姿的活珊瑚和珊瑚礁,色彩缤纷,构成一个奇特的海底世界,有的像高山,有的像深沟,有的像城墙,有的像蘑菇……形态各异,景像万千,美得让人眩目,让人陶醉,让人想永远的留在这里……” 库克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美丽的词汇来赞美这个岛屿,这是上帝的指引,这是上帝的恩赐,让他们在圣诞节的前夜,在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十分十分具有特殊意义的时间发现了这座美丽的岛屿。 库克能够感受到自己船员们精神上的变化。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上帝显圣,亲自赐予了恩赐,每一个人的精神都是那么的饱满,那么的充满亢奋向上的劲头。 自从一年半前离开英国,库克带领决心号和发现号两艘探险船成功的将欧迈【人】送回大溪地,他们从普利茅夫出发,用了一年三个月完成了这一任务。【大溪地就是塔西提岛,南太平洋上的波利尼西亚群岛中面积最大的一个,自称‘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然后库克的船队随即向北进发,他身上始终担负着寻找西北航线的重任。虽然这个任务他的船员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秘密。而所谓的西北航线就是指:由格陵兰岛经加拿大北部北极群岛到阿拉斯加北岸的航道,这是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最短的航道。 西北航道是欧洲人自从开启大航海以来就开始努力寻找的一条航线,由大西洋经北极群岛至太平洋。航道在北极圈以北800公里,距北极不到两千公里,是世界上最险峻的航线之一,却也是一条一旦能够进行商业通航,就可以产生显着的经济效益的财富之路。历史上这条航线要1906年才被打开。挪威探险家阿蒙森为躲开债权人阻拦追踪,驾驶改装的47吨重的鲱鱼捕捞船“佳阿号”秘密出航,历时3年才完成艰苦的航行。 距离眼下这个时间点还很遥远很遥远。而且这条航线的影响力也并不强大,至少陈鸣脑子里根本就不知道还有着这么一条航线,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过从加拿大以北海域驶去欧洲。 一年半的探险让船队的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但是今天的事情会给船队的所有人带来一次无与伦比的精神鼓舞和最大最大的压力减负。当他们从这个岛屿再度出发北上的时候,决心号和发现号两艘船上的所有船员,都将如刚出伦敦一样精神饱满。 而至于物质上的补给,看看这里的植物吧。槟榔、椰子、椰枣、热带山芋和香蕉、菠萝、面包树等等,上帝,这里的食物能够轻轻松松的把两艘船的每一分空间都塞满。 特别是面包树,这完全是上帝的恩赐。 上岸的海员第一次发现这种神奇的树木,它是常绿乔木,树皮灰褐色,粗厚。叶大,互生,厚革质。这并不稀奇,这个岛屿就在赤道上,这里有太多的常绿乔木了。可神奇的是这种树结下的果实。 成熟的果实切开后,果肉呈浅黄色,就像是削皮后的红薯,煮熟了吃又跟马铃薯非常相似。可以跟咸肉合在一块进行烹饪,还可以烤着吃。包括果实内的种子在内,都可以食用。甚至可以直接生吃。 而且这种神奇的树木果实结的很多,产量很高,每棵树上都密密麻麻,估计能有着上百个。 至于这种侨木的质地,木材材质轻软而粗,可供建筑,树液有着黏性。但对比它的果实,库克更加惊奇前者。他为这种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面包树。 “这种神奇的植物应该移植到加勒比海地区,那里的黑奴很需要这种果实。”库克用笔写下了最后一行字。然后从一边的盘子里拿起一块烤制好的面包果片,酸中带着甜味,味道不错。他又拿起杯子将里面的葡萄酒吖了一口含在嘴中,今天的日子真的太舒服了。 在圣诞节到来的前一天,他们来到了这个美妙的地方。 “我们应该为这个岛屿留下一个美妙的名字。” “上帝让我们在圣诞节的前一天来到这里,来到这个美丽的岛屿。那就让‘圣诞’这个名字与这个岛屿永远的链接在一起。就叫它圣诞岛……” 库克的唿声得到了很多船员的响应。 岸上的礁石上,英国海员们搭起了一堆堆篝火,一切都在为迎接圣诞节的到来做着准备。 他们从船舱中搬下来一桶桶的酒水,还有一桶桶的咸肉、蔬菜。 被船员们戏称为“硬图钉”的面包被丢弃在一边没人去理会,一个个象鼻虫和蛆在腐烂变质的发霉面包中出没。这种由面粉、盐和水做成的超级硬面包变质的很快很快。水手在吃之前都要先把它们在桌上敲打两下,等大多数虫子掉出来再送进嘴里。有鉴于此,许多水手都会等到天黑再吃面包,因为那样就看不见饼干里蠕动的蛆虫了。没有办法,船上空间有限,根本没有条件为全船上下所有的船员们烘烤面包。能够有这种待遇的人只有船长为首的一批长官才有资格享受每天的软面包。 所以无数的水手在发现了面包果的神奇后,才会发疯一样去爬倒一颗颗树上摘取自己眼睛所能看得到的全部面包果。 就连菠萝和香蕉都没有这种看着就能放上一段时间的果实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这就是18世纪的欧洲航海生涯,处在帆船最底层的水手们真的很辛苦,而很多船长、航海长又是从最最底层的水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很好的保证了欧洲海员中间层次的‘质量’问题。艰难的成长经历和无数的磨砺铸就了海员们粗大坚韧的神经,也就铸就了他们坚强的性格和勇敢的精神。 水手的菜单上还有腌肉,但这些肉块实在太硬,就算经过几个小时的水浸火煮都难以下咽。到后来,有些水手在这些又黑又硬的咸肉块上练就了一门奇特的手艺——他们在肉上雕刻图案,抛光后制成雕像。 还有奶酪,欧洲人很喜欢吃奶酪,当然奶酪本身也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海船上保存奶酪的方法就是放进柏油浸泡,泡出来的味道令人作呕。水手每天还有一加仑配给的啤酒,这东西比水能顶放的多,可以替代水安全地饮用。要知道饮用水是很容易变质的,船上的储水没过多久就变得绿油油、黏煳煳,味道令人呕吐。所以每到遇到下雨的时候,只要不遭遇暴风,那都不算坏事情。至少他们还可以收获新鲜的饮用水。 也所以,在大海上碰到一个动植物茂盛的岛屿,那就是上帝的恩赐。 就算是詹姆斯·库克本人,作为一个有着几十年皇家海军经历的人,在七年战争期间,他也成在写给家人的信中用极度不满的语气来形容着船上的食物:“我们‘靠牛肉和饼干活着,牛肉都在桶里装了十年、十一年;饼干吃下去的时候喉咙凉飕飕的,因为里面都是蛆,好像在吃变了味道的布丁。” 在大海上,海水中的鱼类是唯一能为水手们提供新鲜食物的源泉,不仅仅是鱼,还有海豚、鲨鱼、海鸟什么的都在内。陆龟和海龟也很受欢迎,关进容器后,可以不吃不喝地活上好一段时间,它们是鲜肉的又一个来源。而这个时代西方的大航海中,你要是在船上得了病,那么上帝也救不了你。船上的病床杀人比救人利索。因为病床的位置是在甲板下面好几层,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空气,库克船长这样对自己的朋友说过病人的遭遇,“只能唿吸从自己的排泄物和病态的躯体中排出的腐臭气息,他们的四周堆满秽物,里面害虫滋生,将他们活活蚕食。” 一个又一个船员在海水中游泳,在岛上汇入海中的溪流中畅饮甘冽的净水。 不要说这里有着如此丰富的食物补给,只是这一流清水,就是对决心号和发现号几百名船员最大最好的恩赐。 “唉,查尔斯,发现土着人的痕迹了吗?” 天黑之前,库克船长的随员查尔斯·杰克带人返回到营地,一支有十个陆战队士兵和查尔斯本人组成的队伍带着好几只鸟返回了来。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向岛屿内陆进发,为了寻找这儿的土着居民,这可是一个挺不小的岛屿。查尔斯·杰克本身还是一个出色的植物学家。他与发现号的船长拥有一个姓氏,只是那个船长不叫杰克,而是叫克拉克。 库克船长离的老远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查尔斯一行,并没有少人,似乎也没有人受伤,他们这是怎么了?不仅库克船长心里头产生疑惑,很多船员也停止了自己的欢叫。 “船长先生,我们现在不需要担忧土着人的袭击。我们一下午往内陆前进了有五英里,完全没有发现有人类生存的迹象。对比人类我们更要担心军舰鸟的袭击。”后者是一种凶猛的大型热带海鸟,嘴巴呈钩状,翼展超过2米,是迄今发现的世界上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类(时速可达400千米)。军舰鸟经常在海面上盘旋,一旦发现有鱼儿跃出水面,就会急速俯冲,飞快地叼走猎物。有意思的是,有时这种鸟懒得亲自觅食,而是凭借高超的飞行本领,“拦路抢劫”其他海鸟的食物。因此有人戏称之为“强盗鸟”。 而眼下的这个小岛正是鸟类的天堂。 库克船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迷人的笑,没有土着?这是天大的好事情。他现在就可以宣布这个岛屿属于大不列颠王国。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不止一次发生。 不过查尔斯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笑容,“但是我们在这个岛屿发现了一个比有土着人更糟糕的东西。在进入这个岛屿内陆一英里的地方,我们发现了这个!” 查尔斯从自己背后的被囊中取出了一个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人工制品的木牌子,白色的木牌,上面是个三角,上宽下窄。牌子的中央被用红颜色的染料写了一行字,方块字! “上帝,这是中国人的字迹。”库克船长吃惊的叫了起来。这真的出乎他的预料,这个美丽的岛屿竟然有中国人先一步踏上。 “是的,中国人的字迹。这种可恶的方块字。” 查尔斯还有库克是知道中国政府成立了四个官方资助的海洋勘探局的事情,西历1176年年中的时候,这消息已经传回了欧洲。而太平洋正是其第二勘探局和第三勘探局的范畴。 “这种牌子在岛上还有好几处,还有更大的木柱。” “他们在礁湖边立的应该也有牌子,只不过被风浪卷走了……” 虽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这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字,但他们完全可以想象的到是什么意思。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库克船长心中的喜悦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他本来准备带着船队在这里多休息几天的,但现在看么,还是尽早的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中国人痕迹的出现让这个岛屿所拥有的‘神圣光环’变的薄弱了许多。就像突然间知道自己奉为神物的东西是人家吃完扔掉的骨头一样。满心的无趣! “中国朱家岛!”月光下,牌子上的五个大字仿佛咧开了嘴在耻笑着库克适才的妄想,五个大字下面小了两号的一行小字‘汉臣朱渥立于承天三年九月二十五日’也翘起了嘴角…… 第六百零二章 天子家奴 御花园里,阵阵花香扑鼻。 陈鸣对着假山下的陈二【陈钟盛】招了招手,自己缓步走回亭子里的石凳。 时间已经是二月了,这一阵儿陈鸣心情更加快活了。刚刚过去的正月财政显示,国库收入同比有明显升高,而在官吏俸禄和军队军饷的支出上,真金白银的开销更减低到极致。 陈鸣宣布两年后罢黜‘以田代薪’之政,很多俸禄军饷两半块的主儿,一个个全都毫不犹豫的把纸钞斩草除根。进一步的减小了财政的负担! 来到皇帝的身边,陈二对着陈鸣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陛下!” 陈鸣心情挺愉快,看了一眼陈二,脸上带着笑的轻声对他说:“陈二,你祖父辈皆在陈家,自鲁山旧时你就也在服侍皇室,太上也好,朕也好,对你都是信任有加,朕的内库也都在交给你掌管。”陈二在内务处的位置已经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为人足够心细、谨慎,还老守本分,内务处从没出过大篓子,从本意上讲陈鸣对他还是很满意的。“朕听说你最近做了一些事情?可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的?” 陈钟盛并没有半点害怕之情,脸上表情都没有变,恭敬的道:“回禀陛下,陈二自生下来就在陈家吃饭,命都是皇家的,受些褒贬又算的什么事儿呢。”陈二可以对老天爷发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他也相信眼前的皇帝并不是昏庸煳涂之辈,自能看得透他的用心和忠诚。 “朕又不是怪你,在这皇宫里,虽然有侍卫处和内卫处,但他们更多是负责安全保卫,要真正的从皇宫大内抓出一些侵占皇室利益的蛀虫,还是要靠内务处。”前几天陈钟盛的动作可以说是内务处联手司礼监这两年最大的一回动作了。“朕对你信任有加,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只是朕想知道你究竞抓出了什么来?” “回陛下,那些狗才还在审讯之中,最终索获账款多寡还无定论。只以罪行而论,乃是勒索外官。” 陈汉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是圈定了很多皇庄皇田还有皇家园林的,满清在地方上的行宫那都属于这一范畴。这当中除了有限的几处被封禁起来以供皇室专员之外,余下的要么成为公园,要么成了宾馆。后者可谓是当今世界上最最豪华的酒店了。 如此,这些皇庄、皇田、皇家园林,各地皇庄皇家园林每年都要向内库缴纳金银,还有进献一些宝物、珍品,而这些东西都由内务处负责审批,可是收入内库的时候时候是由掌管内库的太监负责的。“本来这是没什么的,可是那些太监近来胆子大了起来,变得贪得无厌,每次有贡品送到皇宫,如果不给他们行贿,就说入家的东西不合格。”然后就内库和内务处两边踢皮球。陈二事实上并不是现在才知道这事,他早就知道了。但之前装煳涂而已,因为那个时候的太监们还不敢太过分。 要知道这些掌管着皇家财产的人很多都是原先陈家仆人、佃户的亲朋。 后者在陈惠陈鸣眼中是足可以比拟三姓子弟的嫡系,这些人中混的好的,如刘文刘武兄弟,还有很多军中将官,再或者是陈钟盛这等,而混的不好的,或者是战场上断了条腿丢了条胳膊,那么这些‘失意者’就慢慢的融入皇家私产这一行当里了,也有一些人进了九州商会。 总体上讲也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贡品都是这些人进献的东西,都是给皇帝皇家的,都想讨皇室的欢心,谁会拿不好的东西?那不是找着不自在吗? 而这些人被太监勒索,或者说是主动行贿太监,也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双边关系慢慢的演化,现在犯事的那些太监究竟是自己吃了熊心豹胆,还是被外面的人给喂大了胃口,那都是很难说的。 “臣以为此事不可纵容,就联手司礼监下了这些太监的职务,抄了他们的住处!”陈钟盛恭敬的站在一边,将事情慢慢的说了出来。这样把事儿挑开,也好看看有没有应该掩下的东东。 在现下的中国,受贿有罪,行贿也有罪。 所以这些人都是被太监’勒索’的。 将手里的茶盏放回桌子上,陈鸣笑问道:“这事儿你做的对!蛀虫就是要清理。现在你都抄出多少钱了?” “回陛下,五名管库太监,共查抄出黄金、白银、银元、纸钞计四十余万元,另有一些字画珠宝价值二十余万元,总价值有七十万左右。”陈钟盛看着皇帝,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数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太大了点,而且这还是这五个家伙现在就查出来的,肯定不是全部的数。 “噗!”陈钟盛的话音刚落,陈鸣就猛地喷出一口水,接着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陈钟盛连忙上前一步,轻轻的拍打着皇帝的后背,一边小声的道:“陛下,陛下!” 慢慢的挥挥手,陈鸣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手拿着白巾擦了擦嘴,诧异的看着陈钟盛,满脸不敢置信的道:“抄出了多少钱?” “回陛下,现已经查抄账款折合纸钞七十万元。” 陈鸣脸上严肃了起来,他接到内卫处的报告说,内务处突然对内库掌库太监动起了手来,本身并没有太过在意。今天招唿来陈钟盛也只是一时兴起,要不是他在御花园悠哉的时候陈钟盛带人送来了一套套娃,这是陈汉宫廷御匠精心制造的,是陈鸣要送给三女儿的生日礼物之一。陈鸣也不会想到把他招上来过问。 七十万的账款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这个案子是内务处主动动手的,而且一动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主要嫌疑人,后者完全没有一丝儿差距,只是被搜查到的账款就足够要那五个掌库太监的脑袋了。这至少证明陈二的‘心’还是很灵很透的,也有一定的手腕。而他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更是一个完美的掩饰…… 陈钟盛小心的看着皇帝,陈鸣脸上变换过几抹色彩,还带上了一丝古怪…… “陈二,朕要你去办一件事。这个事儿要有能力,能查案,你有没有信心办好?”看了一眼陈钟盛,陈鸣神情严肃的问道。 自觉告诉陈二自己有‘麻烦’了,但是陈二没有半点的不高兴。皇帝有事儿了,臣子服其劳么。多正常的事儿。而且办好了后,自己在皇帝跟前不就更有面子了? “旦凭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陈鸣没做玄虚,开口说道:“这件事儿你要去朝鲜办。打着慰问朝鲜王室的旗号去,顺带着收一点人参回来。” “上个月朝鲜大君密报,朝鲜地方武官跋扈,士族离心,局势颇有不稳。且其国内还有不法之徒胆大包天,走海路与吉林北部的残清势力相通相授,孰是可恨。” “你此去朝鲜,名义上是打着看慰朝鲜王室的旗号,实际上要把后者之事查清楚。” “国安在朝鲜安排的有些人手,他们会主动与你联系的,务必要精诚合作。” 李裀本来想在年前来南京的,但是遭受到了朝鲜众多臣工的反对,他这个有名无实的摄政大君就只能继续在汉城在驻朝汉军的保护下当牌位了。后者的兵力虽然只有一个团,却是朝鲜王室正统性的最大保证。 而李裀在年后又突然上来密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要知道,朝鲜有人同吉林中北部的残清有勾连的事儿,就是国安在朝鲜的人马也没有丝毫回报,汉城驻军更是没有半丝儿听闻。陈鸣心里清楚,这种事儿的可能性很不小,因为李裀绝对不敢忽悠他。但他有点看不透李裀的心了。 这家伙真的是政治白痴吗?真的就不把朝鲜的一切都被中国掌控? “臣陈钟盛,定当竭心尽力,不负陛下所托!”陈二有些面红耳赤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要挑的重任是这么的大。心里虽然亚历山大,但再大的压力也被兴奋所淹没了,忙大声的道。 陈鸣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有这样的志气就好,这次朝鲜的事情可大可小,派你去走一趟朝鲜,就是让你去真正的摸一个底儿,把这件事情给朕查清楚。是朝鲜的商贾贪财忘义,还是背后有朝鲜门阀势道力量涉入。”那事情走到最后,不管是什么人隐藏在阴暗中,但凡涉案入员,一定要严惩不贷。“这事儿最重要的是要给朕查出这背后的牵扯,你身上的担子很重。” “臣,自当为陛下效死力,一定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 陈钟盛的话听不出一点的不情愿。他是内务处的人,这辈子也只能在内务处打诨了,就他现在的能力,即使是调到其他部门也没能力去做好官。 内务处就是内务府么,很多人都这么说,都说他陈二是内务府大总管。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满清的内务府可是满清皇帝的家奴。这是在影射陈二的出身呢。陈二却真的不怎么在乎,而且很有职业道德,整个内务处皇帝要办什么,那就办什么。 在官场上这或许会成为‘谄媚’,但他们是内务处啊,是天子家奴啊,谄媚不是应该的吗? 陈钟盛才不怕自己的会不会因为这一遭而手上沾染无数鲜血呢,反而对能成为天使,兴致勃勃的。 不过陈钟盛刚走出御花园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背心冷飕飕的,让入觉得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不舒服。他回头一看,一个穿着七品太监服的大太监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 “呦,怪不得我这后背心凉飕飕的,原来是孙公公啊。”陈二满脸笑容了走了回去。 这太监叫孙旭,张大永身边的得力帮手,而张大永因为抓住了当年陈鸣回朝的机会,现在已经是干清宫总管了。当初陈鸣打前线回南京,那个时候陈鸣对于满朝的文武大臣都认不全,很多人都脸生。而张大永的记忆力则十分的出众,跟在陈鸣背后不时的提点着这人是谁是谁,什么来历,家是哪里的,什么时候投效的。得到了陈鸣的赏识。 待到陈鸣登基即位的时候,张大永是一步登天,而孙旭也跟着张大永水涨船高。 “多日不见公公,公公的气色可是越来越不错了,看来公公的功夫可是越来越精深了!” 陈二连孙旭背后的张大永都不怕,更不会怕孙旭这么个七品太监了。 这一回陈钟盛为了给行贿的‘自家人’脱罪,自然是往死里整治太监了。陈鸣在这一点上还犯了一个不算是错误的错误,职权没有划分清楚。皇宫里头司礼监的份量被内务处压制了。 这件事的审讯过程中,司礼监很多时候派去的人只有一个旁听的份。 陈二和他背后的内务处算是狠狠地得罪了一下太监了。 孙旭皮笑肉不笑的着看着陈钟盛,淡淡的道:“陈大人,咱家不过是太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什么功夫。今日杂家来见大人,只是听说了陈大人领了差事要去一趟朝鲜。只是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这宣慰藩属王室怎么能少了大内呢。杂家就是此行的领队管事,这趟差事可就要在陈大人手下吃饭了。” “另外再奉劝陈大人一句,当今圣天子在位,明察秋毫,目光如注。陈大人做的一些事情真就以为天子不知道么?” 宣慰朝鲜王室的事儿陈鸣早就有决定,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正使。孙旭的任务是早就有定了。今天陈鸣又敲定了陈二来,那么这趟差事就近在眼前了。 “哈哈……”陈二先是有点吃惊的挑挑眉头,然后眼皮子一耷拉,全是对孙旭的蔑视。虽然没说一个字,一股子‘你就是在使团里又如何?’的牛气就溢于言外。 …… 成均公学,第二节下课铃声响了。 “唿隆隆……”一阵桌椅推拉声和脚步声混杂,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在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教室,跑向操场。他们要做课间操了! 空旷的操场上似乎看不到任何的标记,但是一个个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学生却似老马识途,一个个的脑子里如同装载了定位系统,一点不差的在规定时间里落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包括陈汉帝国的皇长子,包括这位皇长子的弟弟们……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第六百零三章 墨鹄 将时间点拨回三个月前的南明州。 墨鹄河的入海口处,从几千里外的勿里洞岛奔波到这里的中国移民船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遥远的航程技术了,崭新的生活即将在移民们的面前展开。 一两个月的航程,风吹浪打,颠簸不堪。他们之前在这块大陆式的岛屿西海岸建立起了三处小型的聚集地,每处聚集地都放上了三四百移民,和一定数值的守卫力量,所以赶到这里的移民数量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一,也让他们在行程上多消耗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今天是他们抵到墨鹄的日子,只是他们的运气并不怎么好。今天墨鹄河入海口的情况并不怎么好,这里不但刮起了大风,风急浪高,还下起了雾靡雨。 而船队所需要应对的墨鹄河入海口,这段河面也是一段相对曲折的水道,河道呈一个‘北斗七星’形状的勺子模样,必须把连通着大海的这一段曲折的水道走过去之后,他们才能欣赏到这里的美丽。 在这段相对曲折的水道更内里出,那是一个葫芦状的巨大湖泊。从南明州内陆流来的墨鹄河河水蜿蜒曲折,流经墨鹄的时候水道嘎然缩窄,继而豁然开阔,形成葫芦状的两大湖泊,再与另一条被命名为天鹅河的水流交汇后,最后西行注入浩瀚的印度洋。 那里也是船只最好最安全的停泊地。 湖波被命名为天鹅湖,墨鹄城就位于天鹅湖的岸边,这会是未来世界上最漂亮的城市之一。每当阳光灿烂的时候,墨鹄河碧蓝色的河水跳跃闪烁着水晶般的五彩霞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波光粼粼。河面上经常有大群的黑天鹅悠闲的游动着,河滩上栖息着大群大群的海鸥。 所以移民们的生活是美好的,只是前进的道路是有些曲折的。 在他们这个宏伟的目的被实现之前,他们首先要登上天鹅湖畔,并且探查清楚周边区域是否有土着人出没。他们要在这里建立起中国在南明洲上的第一座城市。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勘探船并没有发现有土着生活的迹象,可这不代表现在也会没有人生活。这片土地上的土着似乎还没有发展出农业文明,而是以渔猎和原始的畜牧为生。 五十名先遣队队员们乘坐六艘小划艇顺着墨鹄河向内陆划去。他们的第一任务是侦查天鹅湖的情况,另外就是负责勘探水文。虽然这么短的间隔时间中,这里不可能会有什么明显的水文变化。但船队必须小心再小心。 小划艇上带着武器、粮食、帐篷被褥、信号弹等等,用一张网牢牢地固定在船上,此外装载的东西中还有一些诸如烈酒、棉布、小刀、铁锅之类的交易品,这是为了防止万一遇到土着人时贿赂他们所用,或者是相互交易交流用的。 根据朝廷收集到的西方殖民史的资料显示,土着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甭管日后两边会怎么走到哪一步,现在华夏移民脚跟还没站稳,跟土着人还是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的好。 出海口的风浪有些大,此时这里可没有后世兴建起来的防波堤与栈桥,小划艇放到水中颠簸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翻倒。但这些阻止不了先遣队的前进。 当先遣队全都下水离开了大船的时候,雨水变大了,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 南明州的时间已经算入夏了,但雨水打在脸上凉凉的。水浪溅起的水花也冷凉冷凉。 一只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像刀刃一样噼开波浪,一会儿身子又像利箭一样穿破雨幕。它在风雨中抖动着翅膀,顺着风向稳稳地飞行着。 张沟两脚像是生了钉子一样,直杠杠的站在船头,起伏的波涛就像是作用不到他身上似的。有的先遣队士兵都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却是随着船只的摇动而摇动,脚下动都没动一丝儿。好几个士兵的脸都有些苍白,这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风浪导致的,还因为他们一路上受的苦。包括士兵在内,一些在来的途中生病了的移民,此刻只能躺在昏暗的底舱吊床上喘气呻吟着。 先遣队员是通过绳梯下到划艇上的,然后一个个都开始奋力划向墨鹄河口,并且然后开始测量水深,标注航道。 整个行动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就只为是一个入海口。一直到下午三点钟,六艘探索完入海口附近海面的划艇才向着更深处划去。 海面上的波涛逐渐小了一些,但划艇前行的依旧很困难,冷凉的水浪打在船舱里、打在油布雨衣上、打在队员们的脸上,模煳了大家的视线。远处的海天之间一片灰蒙蒙的,只有偶尔响起的海燕叫声在提醒着大家努力与风浪搏斗。 海面上漂浮着一些用小型铁锚固定在水底的水葫芦,葫芦上还扎着显眼的红绸带,这是给大船标注的航道。船队最轻的一艘船的吨位也比小小的划艇大出几百倍来。吃水那么深,自然不能像小船那样随意穿梭航行,不然搁浅或者触礁了的话就麻烦了。 两个小时后,在天色都在变暗的时候,在一行人艰苦的努力下,六只划艇终于穿过了‘勺子’水道,进入到了天鹅湖内部。这里的水面平静了许多,只有一些轻微的起伏,大群的黑天鹅在湖面上游嬉着。张沟放眼望去,在一片迷茫的雨雾中,前方与两岸那郁郁葱葱的森林是那么的新鲜。 就像在长时间在大草原上行进,一朵娇艳的红花远比绿色的大草地‘养眼’。在大海上的时间长了,张沟觉得眼前的绿色就是那般苍翠苁蓉。 张沟指挥着队员们将划艇朝左前方岸边划去,对比天鹅湖右岸,也就是南面,北面的土地和各类情况更好一些。快到岸边的时候小船搁浅了,所有乘员集体下船,跳入齐腰深的湖水里,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将小船推上了岸。 岸边到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作为一片处女地,这里的环境‘保护’的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中国农历九、十月的天气,北地已经大雪飘飘了,澳大利亚这边则正好是入夏。青色的芦苇随风摇曳,无数水鸟在芦苇荡中栖息。 张沟选了一处最薄弱的地方扑了进去,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们用砍刀‘杀’出了一条路,平安的抵到了岸上。这个其间他们惊飞了无数水鸟,包括那种黑色的天鹅。 羽毛卷曲,通体一片黑褐色,长长的尖嘴巴红艳艳的,一副雍容华贵的派头。 砍倒的芦苇很多被他们拖到了岸上,整整齐齐排放在地上,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挺好的材料,晒黄之后捆扎起来就能搭建起一座简易的房屋,还能编制席子,芦苇穗可以作扫帚,花絮可以充填枕头。再加上这东西可以用来饲养牲畜!还能招致。可以说是定有用的宝贝了。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雨水停了。先遣队在一处看不到人类活动痕迹,也发现不了大型动物活动印记的土坡上搭建了帐篷,并且连夜筑起了简单的土墙和栅栏。 后者就是直接砍树么,这里的树木很多,尤其是大树。触目可见! 砍掉小树,或是大树的树枝。三个树枝子一绑,往土墙上一放,这就能顶用。 根据勘探局对这个地方土着人的了解,这片大陆式的孤岛原住民文化层次很低,可能还处在原始的部落奴隶时代。这里不会有火枪的,或许连弓箭都简陋的很,甚至没有弓箭。防御工事更大的一个作用是阻挡、隔开彼此,给双方一个交流的空间,而不是要依靠防御工事来阻挡土着的弓箭什么的。 到了第二天中午,大船队才驶入了天鹅湖。 墨鹄河的河道只有三四百米,扣除掉两边的浅水区,中间能够供船队航行的水面还算宽松。而一旦船队进入了天鹅湖,那瞬间就像是从狭道跑到了广场一样,太宽阔了。 郑继站在船艏遥望两岸,辽阔的水域面积,南北至少有十里宽! “收割芦苇,清理场地,搭建栈桥,修筑简易码头……”郑继迅速进入了‘总督’的状态。一声声零下,一小船一小船的移民被上岸边,这些穷的叮当响的移民脚踏实地之后,无不痛哭流涕。中国还更多地是一个大陆民族,就算是那些场面漂泊在海上的渔民,也重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海路,包括疍民也是如此。 而且大洋中的狂风巨浪和近海的风浪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多少人在梦里都梦到自己船毁人亡,或者是自己脚踏土地的滋味,现在的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把双脚踏在坚实的大地上。 但是在发泄式的哭号之后,这些人的情绪还算是稳定,因为他们对于眼前这个地方还是可以接受的,甚至说是很满意的。 那么大的一片湖水,平坦的土地。国家许诺的每人十亩地的基本田是绝对够的。 如果他们的动作能够快一些的话,今年他们还能收获一季杂粮。现在已经是这儿的夏天了。 而等到这些移民一家家一户户的转移到岸上的时候,张沟已经带着三十人向内陆探查去了。岸上余下的二十名先遣队员清理出了老大一片空地,一颗颗被砍倒的树木歪倒在地上。 落脚点不远的地方是一个突入水中的尖角。但它并没有让落脚点的水流变得多么急促。这片突入水中的‘半岛’也会被营地包裹起来,这是对安全的一个地方啊。 大船的甲板上变得喧嚣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停的被船员用吊机送下船去,还有将一包包物资从甲板吊到划艇上,装满物资后,划艇就帆桨并用,一趟趟地朝岸上运送物资与人员。 船队进入天鹅湖之后,就远离了入海口的风浪,水面的风浪几乎让人再感觉不到船体波动。船舱里的病号们纷纷被送上了甲板,然后被优先转移到岸上。 当张沟带着队伍在三天后返回到原地的时候,就见围绕着先遣队的落脚点,数百米范围内已经围起了一圈栅栏,一个简陋的营地已经搭建成。纵然这儿用的栅栏一律是以烧黑的树干制作成的,一顶顶帐篷立在栅栏围子当中,排的整整齐齐,周边留着余地,留着排水沟,他还能看到在帐篷间乱跑穿梭的几个光屁股小孩。 更多的移民在随船到来的建筑师的指挥下卖力的干活。他们要挖营地外的防护沟,他们要挖营地内的排水沟,他们要平整土地、砍伐树木,开垦土地、开挖地基做等等工作。 这片在此之前极少有人类足迹踏入,充满着原始和自然气息的处女地,就在两千华夏移民和三四百包括了治安队在内的武装力量的努力下,迎来了自己新的一页。 承天四年的二月份,第二批下南明洲的移民已经乘船从台湾出发。 老天爷很照顾陈汉,第一次的移民行动没什么大的灾难发生。这第二批移民就显然让陈鸣放心多了。也让陈鸣不用再去对这个事情牵肠挂肚了。 他现在可以集中更多地精力在印度和即将到来的大不列颠王国特使身上下功夫了。 哦,还有俄国人。 巴尔喀什湖一战的失败会让俄国的国内局势发生转变的,陈鸣这两年并没有放松对俄国情报的收集,这方面瑞典和法国都是他的好伙伴。 俄国人虽然牛气哄哄的打赢了奥斯曼人,还合伙普奥瓜分了波兰,土地面积上是赚大发了,但是国力也消耗到了尽头。 对于巴尔喀什湖发展的战争,瑞典驻南京大使卡尔·约翰·蒂西利乌斯更认为那是俄国人的最后一搏。“胜利了,战争继续进行;失败了,俄国人就会退出战争。” 包括老朋友,瑞典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罗宾·卢斯蒂格和不少的欧洲使臣、代表,都纷纷做出了这样的预言。 那么陈汉就也应该开始着手与俄国人的谈判了。最后还有奥斯曼人…… 第六百零四章 驱除华布 长崎的春天十分凉爽,对比南洋一带那已经把路面烤的干干的天气,樱花盛开的时候是日本最美丽的季节。 但是再舒怡的自然环境也抵不上人心的激动。很多人在情绪紧张的时候就会浑身发热。 小岛真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热啊……”把额头上的汗都擦干净后,他随便拽住了一个路过的职员问道。“总经理阁下还没出去吧?” “总经理阁下一直都在办公室。”认出拦住自己的人是小岛真立这个总经理安达相田的心腹,那个被拦住的职员连忙低下头恭声道。“今天总经理阁下心情很好……” “那就好。”人在就好,自己就可以去表功了,好辛苦才把任务完成了呢。小岛真立轻唿了一口气,快步向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走去。他绝不算轻的体重碾压在楼梯上,木质的楼梯立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要不堪重负了一样…… “嗨,我敢打赌,小岛真立的体重绝对超出了三贯……”日本传统计量单位,一贯70市斤左右。三贯的重量真心不低,偏偏小岛还是一个不修长的身材,离远点看去建制就是一个移动的肉球。 这也让小岛真立成为了住友商社长崎分社的一个笑话。他的形象太不好了。瞥了眼小岛真立矮胖的身材,一个嘴巴比较碎的职员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中蕴含着满满的讽刺,但他的目光中却饱含着更加强烈的不甘和羡慕。这肥猪一样的马鹿,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赢得了总经理阁下的信任,而自己…… 没人会不知轻重的来接这种话,一个三十来岁的老职员严厉的瞪了那个碎嘴巴的职员一眼,“中村君,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吗,居然敢在背后议论小岛……”就算是总经理养的一条狗都比他们这些普通社员更有地位,何况小岛真立那还是部长。真要称唿起来,还要恭恭敬敬的说一声阁下呢。 “我就是比较好奇吗,那么庞大的身躯每天不知道要吃多少饭?而且现在分社那么闲……”听到了前辈的话,碎嘴巴的职员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明显是在找死,但是什么叫碎嘴巴的人呢?这种人还普遍有一个很不好的臭毛病——要面子死犟。所以人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并不是一点都没道理。 可听到他这么说,那个资历比较老的职员一瞬间里的生气却全都消散了,就像心口被重重的刺了一剑,低落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过去在长崎,住友商社长崎分社的安达社长是跟三菱的三野会长齐名的大货商,住友商社总体上的实力更是绝对碾压当时的三野平北。但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一切从中日冲突开始,就全变了。 中日之间的冲突,鹿儿岛都毁于一旦了,距离鹿儿岛并不太遥远还繁荣许多倍的长崎港却平安无事,说真的很多长崎人都由衷的感谢中国水师的手下留情。 可是在这一趟冲突里,住友商社在日本的声势却有了一次大跌。因为安达总经理,过去的安达社长,在危险来临前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认为长崎免不了被战火吞没,所以他选择了大清盘以迅速收回资金。而三菱的三野会长却趁机来收入所有货物和地产,做出了跟安达相田正好相反的决定。事实证明,三野平北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一跌一涨,一进一出,住友商社损失很不小,更重要的却是声誉受到了挫伤。而三野平北不仅结结实实的大赚了一笔,他的勇敢和毅力,更赢得了无数人的称赞。 但这还不是现今长崎分社最大危机的来源,虽然做出了错误决定,只是商社遭受了挫折,但有背后主家的支持,长崎分社依旧可以是日本【长崎】的顶级外货商。因为他们很大一块业务是与中国的纺织品贸易,除了精美的中国高档丝绸外,还有更多的棉布,占据了整个中日棉布贸易的五成市场,堪称日本最大华布商。 而三野平北却只有很小一部分精力涉及到棉布贸易。或者说棉布只是他所涉及到的诸多商品之一,其他的还有生丝、绸缎、书籍、字画、茶、砂糖、瓷器、漆器、中药材、五金、铁器、钢铁等等。棉布在三野平北的整个外贸体系里所占比例是很小的。 两边都是日本的顶级货商,可涉及到的产业种类却并不怎么冲突。之前的安达相田与三野平北甚至还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然而不要忘了,三野平北除了是大货商以外,他还是日本最大的纺织企业三菱纺织公司的掌控者。从去年年末,三菱纺织公司的产品就开始出现在市场上,然后短短时间里,三野平北的公司就成功上市,进而成立了三菱株式会,自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会长。 只因为爆发出了生产力的三菱纺织厂,所生产出的三菱棉布是以丝毫不比华布定价高的价位在日本铺展销路的,所以三菱布迅速打入了整个日本市场,而且他们高调的打出了‘支持国货’的旗号,几乎是一唿百应。 中日之间的矛盾冲突化解了,但是日本人从中感受到的浓浓耻辱可没有完全消散。 这个时候,三菱纺织打出了‘支持国货,驱除华布’的口号来,完全是触动了日本人的敏感神经。不管是官方支持,还是民间舆论的倒向,都让三菱株式会在短短一个春天里,一飞冲天。成为了日本骄傲和自尊的代名词。 住友商社几乎垄断了过半的对华棉布贸易,是日本洋行中当之无愧的老大。然而自从三菱纺织冒出来以后,住友商社的名声便真正的一落千丈了。因为要‘驱除’华布么,贩卖华布的一些商家就成为了很多人口中的‘日奸’。再加上一些洋行或明或暗的推波助澜,安达相田这个往日长崎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就都成了日本的标志性人物了。 如果只是舆论上的声讨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润也在急速下降中。至少这最近两个月里是如此。 当然,整个长崎分社都知道这只是一段不好走的‘路’,可只要走过去,等待长崎分社的那还是宽坦大道。因为日本人不可能不需要中国的低价棉布,就三菱的那点产量根本不足以供应全国。他们的二期工程还遥遥无期,一期工程也才刚刚开始生产。 而且住友商社已经跟中国方面取得了联系,等到明年时候,相信属于住友家族的纺织厂也会出现在日本的土地上。虽然住友商社慢了一步,但前途是光明的。 也因为这个关系,长崎分社的人对三野平北感情十分的复杂。一会儿恨之入骨,视他为毕生仇敌;一会儿又心生敬仰,将之当做日本的英雄。 不过…… 虽然被三野平北狠狠地压了一头,甚至连带着总会的名誉都受到了伤害。但是如今长崎分社上下最恨的,并不是新崛起的三菱株式会,而是那些在长崎分社,乃至住友商社倒霉的时候选择落井下石,在官面上阻挠住友家族寻求幕府的帮助,在民间推波助澜的家伙。不是这些人,长崎分社和他们背后的住友商社近来不会摔的这么狠…… 最最让长崎分社无法接受的事情是,日本国内明明爆发了‘驱除华布’运动,可事实上华布在日本的销量近期俩月并没有大的下挫,倒霉的只是长崎分社这种之前走在前头人所共知的行业领头羊。 他们成为了一个靶子,一个显着地靶子。在有心人的推动和舆论的讨伐下,成为了日本上下国民情绪发泄的一个‘通道’。实际上华布在日本的销售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最近时间,长崎分社的业务规模大幅度下滑,最显着的就是棉布行业。然而这些市场份额因为舆论的压力跟长崎分社说拜拜之后,自身也并不是就此转化为日本国内手工棉纺经济了,而是转了一圈被其他不出名的小货商也分吃了。 而在长崎分社倒霉后,那么本来在他们面前噤若寒蝉的小洋行,也都耀武扬威了起来。 对于很多长崎分社的人来说,他们最恨的并不是害自己落得凄惨下场的敌人,因为那些敌人都是他们要认真对待的强敌,而既然是强敌,那就要郑重的去对待。这就好比罗瘸子和希元首,两人虽然彼此间都视对方为自己的死敌之一,但要说内心里真正痛恨的人,却绝对不会是对方。长崎分社的人更痛恨那些原本对自己俯首帖耳,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吃饭,在自己倒霉后却趁机抢走自己的利益还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得志小人…… 最近一段时间长崎分社的精力,几乎都集中在了如何平息舆论压力,根本没工夫去理会这些个跳梁小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报这个仇了! 长崎分社所在地是一个三层的楼房,在纯粹的日本城市中,这样的楼房是很少见到的。但这里是长崎。 “阁下……”走到安达相田的办公室前,小岛真立在轻敲了几下门后轻声道。 没多久,就听房间就出了安达相田的声音。 “是小岛君吗?快进来吧……”对于自己的心腹爱将,安达相田还是很可亲的。 得到安达的允许,小岛真立推开办公室的门。 和去年时候的住友商社长崎分社总经理相比,这时的安达相田明显要苍老,也憔悴了许多,明明只是四十岁的年纪,脑袋上居然长出了肉眼可见的白发…… “阁下……”走到安达相田的面前,小岛真立低下头后恭声道。 安达相田脸色很严肃,“小岛君,要你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吗……” “是的,阁下。已经查探清楚了……”点点头,小岛真立从衣襟里取出了一份资料。“这些就是三菱纺织最近一段时间在长崎的所有举动……” 三野平北的三菱纺织厂一期工程可就建在长崎。 取过资料,略微翻了翻后,安达真田的脸上洋溢起了由衷的笑容,果然是自己的得力手下,“小岛君,你做的很好……” “这点辛苦远远不及阁下。”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岛真立的一双眼睛中全是百分之一百的真诚。别人不知道这段日子里安达真田的辛苦,他可是清楚的啊。 在‘灾难’爆发之后,两三个月时间里,没有人知道安达真田已经‘金蝉脱壳’,利用手中的人手另外创立了一家名义上与住友商社完全没有丝毫干系的新生洋行。虽然这个过程用去了很多很多宝贵的时间,并且派人前往中国飞快的联络中国的贸易伙伴,成功的说服对方在夏季到来的时候,面对日本本土出现的机织布的‘威胁’,做出了一系列的‘优惠’承诺。 比如说新生的那家洋行可以打折了,而这个‘折扣’所带来的损失会有双边一同承受,而不是单纯的住友家。中国人对于以三菱纺织为首的日本本土新式棉纺业,也是心声警惕的。 为了挽回分社的态势,安达相田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智慧,辛勤努力的工作着。而马上,丰收的日子就要来临了。夏季大促销就要开始了。在这个樱花绽放的日子。 小岛真立由衷的相信,这会为住友家挽回损失。并且靠着优势价格,让一飞冲天的三菱纺织栽上一个大大的跟头。 小岛真立可不相信日本的千万国民面对着明显比本土布低一截的华布,回不动心? 何况很多华布还会以日本本土布的身份出现在一家家看似与住友商社毫无相干的棉布店里,然后用日本本土布的身份随着‘跌价’。 这是一场比拼本钱的战争。 小岛真立可不相信根基浅薄的三菱会是住友家族的对手,何况住友家族还有中国的伙伴,而三菱的最大盟友三井家族,同时也是住友的好朋友。 办公桌后,安达相田正认真的翻阅着那份资料。 就和许多长崎分社的职员一样,安达相田最恨的人并不是三野平北,相反他还很敬佩三野平北,称赞他有种超脱寻常人的长远目光。因为日本的传统棉纺业没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只有走上跟中国人一样的大工厂化,利用先进的机器,才能焕发出新生。 而三野平北明显抢先了一大步。 再有一个就是长崎港。 很明显,三野平北在中日战争中进行了一场豪赌,他赌中国人不愿意跟日本彻底开战,所以中国人可以毁灭鹿儿岛,却不会毁灭长崎。他赢了! 安达真田痛恨的是那些落井下石的背叛者。在住友家族遭受舆论危机的时候,这些人不仅不伸出援助之手,反而顺水推舟。要知道他们当中的不少人,之前都是住友家族的二级商人。可现在他们却像一群疯狗一样扑上来瓜分掉了住友家族的利益。 作为住友家族的老臣子,也是住友家族的女婿,安达真田对这些人恨之入骨。 可是他不会在这些人身上去浪费太多的时间,因为不值得。当危机过去后,住友家族可以更轻松的修理他们,现在安达真田要做的只是记住他们的名字。安达真田在着手准备另一套班子的同时,他其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三菱…… 一飞冲天的三菱纺织才是已经决心也进入棉纺织业的住友家族最大的敌人。 第六百零五章 要做圣人了 “男工、女工、童工……” “最低劳动保障和劳动合同!” “保险金……” “八小时工作制,十二小时工作制……” …… 安达相田认真的看着小岛收集的资料,脸上的满意程度越来越高。“呦西,三野会长这是在全完照搬中国人的制度啊。” 去年中国的旧儒派揪着‘不仁’为借口重创新儒派的一战,日本也是有所耳闻的。就在中日冲突的前夕,其后续的第二战又是在中日冲突之后。战争期间日本人没有太多的听闻,战争之后大批的华商涌入到日本,无数的消息也被带进了日本来。中国朝野的战火从那一次开始点燃,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的熄灭。但是中国政府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滤清了伤残工人和女工、童工的现实情况,并且根据反馈制定了一系列的保障措施。 虽然这些措施在陈鸣眼中是完全的简陋、简单。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绝对的善政了。 而三菱纺织现在所施行的这一套规章制度,那就是中国人的政策。 每一名工人一天最多只能上十二个小时的班,不分男女工,再多就属于‘加班’,工厂主要付加班费,而且以小时为计量单位的加班费比正常的每小时平均工资还要高出一截。 女工的工作时间只能在十二个小时以内,包括加班时间;童工是八个小时,每日的最大工作时间是十小时。两个时间工作制很好的给女工和童工套上了一层防护网。 接着是最低劳动保障制度和各行业最低劳动保障制度的确立,这几项制度和政策直接杀死了中国整个‘学徒’。旧时代的特色又消褪去了一点。 再有保险金。 工厂主跟自己手下的工人签订的有劳动合同,按照合同,工厂主就必须为自己手下的工人买保险,虽然人均费用很低。但是如果工人因为意外而受伤,甚至伤残,那么中国政府成立的保险公司就可以代替工厂主支付主要的赔偿金。这个行业在中国刚刚出现,但是在西洋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 中国政府自从开启了保险业之后,中国境内已经接连出现了好几家保险公司,涉及到人生、财产、火灾、航运等等,甚至还有养老。 日本现在也有一股力量在孕育着,几个保险店已经在长崎、大坂、江户出现了,或许过不多久,日本人的保险业也将正式诞生了。 但是现在安达相田却只是想笑,想大笑。“三野会长太一厢情愿了。”三野平北自己没能力建立起来的一个保险行,现在他把自己公司的保险业务挂靠在长崎的一家中国保险公司名下。这是不是表现‘仁慈’太过火儿了一些呢? 要知道这纺织业自从进入到水力阶段后,就工伤事故频繁。不管是小市民,还是农民,一旦进入工厂做工,他们的身体便等于出卖了给了资方,不再由自己任意支配。工人一旦出现工伤事故,厂方会补贴一点医药费,但大多是杯水车薪,就像中国之前的情况一样。且在工人治疗期间厂方基本是不发工资的。因此,在缺乏资金看病的情况下,不管是中国的工人,还是日本的工人,无不是“小病硬扛,大病等死”。病好之后,如果还能工作,则是幸运的;如果不能工作,便只有等着被厂方辞退。 中国发生的一幕幕,在日本同样发生。而且日本东主比之中国的商贾表现的更加苛刻。因为日本的人力相对而言要比此刻的中国更加充裕。 这颗不是错话。中国的两万万人口分部在整个国家,各大新兴工业城市人口虽然聚集,但密集程度上也无法跟日本的长崎、大坂、江户、横滨、神户等等城市相比。日本两三千万人,就窝在三个小岛上啊。 现在日本的企业跟中国的许多工厂一样,都缺乏必要的劳动保护条件,因此工伤事故时有发生。而哪个家庭一旦遭遇工伤,等待那个家庭的就是最可怕的厄运。 现在的纺织企业,一方面是工厂自身做的不到位的原因,就比如长头发对于纺织机械的操纵有所妨碍,会给工人带来更大可能的伤害,中国已经施行了无论男女上工都要带头套的制度,日本却还是老样儿,对这方面没有一点的要求。 不管是怎么说吧,这个时代工伤的数量和几率都太高了。三野平北点亮了‘保险金’,那是给自己的财政上增加了老大一块砖头啊。 “他以为日本再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力量,事实上日本确实没有,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成为了中国棉纺巨头的猎物。”就算住友家族的纺织公司开动来,也不可能生产出比三菱纺织成本价更低廉的棉布,所以说在日本真的没有可威胁到三野平北商业王国的力量。 所以他为了表现自己的仁慈,为了赢得工人的忠诚,给予了后者更高的待遇,让三菱的工人们对他献出更多地忠心。这本没有错的。 错就错在他不该把中国人忘记。 中日棉布贸易的这场战争,现在看是日本人声势大起,实际上中国人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正常的商业竞争压不死三菱的话,还有非正常的价格竞争。中国人有着远比三菱雄厚的多的资金本钱,双方接下来就是刺刀见红的价格战,那拼的就是两边的实力。 而住友家族与中方盟友联手,安达真田没理由相信会输给三野。这一击或许不会要了三野的‘命’,但绝对能让三菱纺织从高高在上的蓝天落回到地面来。 “幼儿园?这是什么?”突然的在文件上瞥见一个绝对称不上陌生的词,安达相田却是整个人一愣。“幼儿园和三菱???”有什么联系吗? “阁下,这是三野会长为了体惜带孩子的女工而建立的儿童管理。为的是让女工们全心全意的工作。”也是为了收揽人心。小岛真立在心里默默地道。 “呦西,三野会长真的要做圣人了。”安达真田不得不感叹三野平北的‘作死’程度,这真的让他大开眼界。 当然,这个时候安达真田内心里只有高兴。三菱的‘人工’成本越高,对于他的计划就越有好处。 “阁下。”小岛真立凑上去低声说道。“根据我的了解,三野会长很可能还会在不久后宣布建立工人医院,还是从中国请来的一流大夫。并且说给工人的工作餐中,要每天至少有一条鱼。三菱的工人们现在都非常的兴奋……” 小岛真立内心里不知道该怎么的来评价三野平北。 仁慈?还是愚蠢…… 在许多人眼里,这两个词本就是挂钩的,可是对于小岛来说,却再没有亲眼目睹的一切来的更有冲击力和刺激。 摇了摇头,安达相田微微皱眉。 “这三个中国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三位是三野会长特意从中国请来的管理人员、会计和总工程师,三野会长一开始就把他们安排在很高的位置上,还改革了之前的包工制度,为此甚至还差点和工厂的几个管理人员翻脸……” 小岛真立对此到是了解的很清楚,所以安达相田才刚问出来,他就已经回答了出来。 “差点翻脸?”安达相田眼前一亮。“那么现在呢?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很僵硬吗?” “差不多吧。”小岛真立想了想才说道。“根据属下了解的情况,三菱纺织施行的那些中国政策都是主要就是由这三个中国人在负责推广。一来便身居高位,还得到了三野会长的信任,让原来的几个主管相当的不满……” “呦西。”安达真田手指头敲着桌面,“你悄悄地跟这几个人进行联系,看能不能从他们当中拉拢出一两个。”或许这几个人的水平真的不如中国人,可也总比住友家现在准备的人手要强的多啊。他们好歹负责起来了三菱纺织一期工程的整体过程和工厂的先期运转,他们所拥有的经验是住友家极其需要的。“然后再派人搜集那几个中国人的资料,尤其是他们的来历。” 有经验的,可以负责其三菱纺织一期工厂的运转的职员可不是无足轻重的人,这样的人哪里会轻轻松松的被三野平北挖来。这应该是三野平北在中国的‘盟友’! “我的明白。”小岛真立重重的点了点头。 安达相田看着小岛真立离去的球形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似乎发现了三野的另一个秘密。在大计划就要展开的时候,这样的秘密还是尽可能的多发现的好。 “机会,就要来到了。”他付出多少心血才得以酝酿的计划啊。如果能够成功,三菱纺织就再也不是高不可攀的神了,而只是领先了一步的先行者。还是栽了一个大跟头,伤了元气的先行者,住友家总能超越他的。 …… 东洋纱厂的生产车间里面,所有的窗户几乎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是也落脚于长崎的一家新式纱厂,这里只是纺纱。时间已经是春夏交际的时候了,整个厂房就好比一个不通气的大闷炉。 因为过于闷热的关系,大部分的女工都穿的很单薄,无论是中国也好,还是在日本,因为传统观念的舒服,在纱厂纺织厂工作的女工总是会受到一些诽议。不仅仅是因为她们自己穿的少,更因为很多男工因为厂房中难以忍受的闷热而脱掉了上衣,做工的时候都是光着膀子进出。 在纺织车间里,一个男工正抱着货物往出口走去。 虽说这个男工是光着膀子的,但是周围那些女工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早就习惯了好伐。 就在那个男工距离出口只剩十来步的时候,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都要往地上摔去,幸好这个时候旁边经过的一个工头帮忙扶了一把,不然的话不仅自己要摔个一身泥,他手中的纱线也要粘上泥水了。这是要扣钱的。 “小心着点。摔了这些货,你这几天就白干了。”工头就是监工,是纺纱车间中最基层的管理人员。东洋纱厂是一个很简单的纺纱厂,这里头施行的还是‘包工制’这种已经被中国淘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人管理制度。 即把整个生产的进行,用招标的方式包给工头,由工头去招进工人进行生产。 模式跟当初满清的三织造衙门差不多。 工头就是第一号工人,他们专门负责监督工人生产,一般不从事工作,可以说是包工头。女工头还有约束督率各工之权,无论生熟手均须听从女工头调派,违者初次罚一,二次倍罚,三次革换。这些工头手上握有调罚工人的大权,在工厂制度施行之初,工头们仗势欺压、敲诈勒索普通工人是经常之事。一些工厂甚至还会给每位工人一块工牌,上面写着黑字:xxx,犯了什么什么错误,工人罚工多少或停工几天。工头把这个罚工牌挂在哪位工人的机器前,就表明这位工人被罚了。十分侮辱人格。如果出现偷窃或是怠惰,工人会被拉到厂门口示众,并且开除出厂,永不复用。如果生产量不够,或损坏生产设备,轻则扣罚工资,重则开除出厂。 这种工作制度很快就被国内给淘汰了。 但是在日本,追求最大利益和‘省劲’的工厂主,还在抱着这样的生产制度不动。东洋纱厂就是其中之一。 “工藤君,十分感谢……”工人向着工头连连道谢。这工头里有坏人,但也有好点的,眼前的工藤就是其中之一。 “真是幸运,碰到工藤。还真是够险的啊——”把货物放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男工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有些心有余悸的道。 自己这要是真的滑倒的话,摔自己一身的泥到不要紧,就怕把抱着的棉纱弄脏,那样的话他怕是要白干三五天才能换上罚款。 “不过这见鬼的地方也真是恶劣,这么热也就算了,连地也这么滑……” 男工在心底里暗暗诅咒着工厂的老板。这个东洋纱厂的工作车间在工友当中是有着“活地狱”之称的。工作环境十分恶劣,工人们工作时间还很长。因为这个东洋纱厂是在筹股不十分充分的情况下建成投产的,股东老板等人由于缺少资金,因此在厂房建好,机器搬进来开始工作以后,并没有对工作环境做进一步的改善。 厂房的通风性能比较差,地表仍然是泥地,潮湿的室内环境使泥地走起来很滑。很多地方的积水都变成了小水坑。因为纱厂的工人大多数是来自长崎附近的农村,基本是走着上下班的,而不是住职工宿舍。工厂也理所当然的不再为普通工人提供饭食了。这一点上三菱纺织就做的很好,从一开始三野平北就给自己的工人提供了高出其他新式纺织企业工人一头的待遇。 提供工作餐,提供中午休息的地方。而在东洋纱厂,这儿的工人们每天来上班时都要拎着一只饭篮,工厂只为工人们提供“烫饭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在这个长时间房不透气的工房工作的原因,工人们发现自己现在很容易感冒,对比凉爽的气候更喜欢闷热的环境。就以生产车间这一个大闷炉为例,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喜欢’,这个变化让每一个人有意识的工人都毛骨悚然。 老天知道这里有什么值得喜欢的。空气恶劣,没有足够的氧气,闷热的环境常常令人窒息。工人们由于热,都穿得很少,因此,室内温度一不平均,就势必要感冒。 工人们只知道他们现在越来越不愿意接触新鲜空气了。却并不知道所以然。 用后世的科学来解释,长期闷热不透风的工作环境会让人体机能下降,而随着人体各种机能的逐渐衰退,体内发出的热量也会慢慢减少,这就要靠外面的热来维持,所以工人在窗子关得紧紧的闷热的工厂空气里反而感到最舒服…… 恐怖吧? 那片干净的地方实际上是一辆车子,各自的车子属于各自的工头,上面挂的都有牌子。当车子堆积满了货物之后,工头会带人将车子推出工房,送到这些纱线应该去的地方。 第六百零六章 中国人太浪费了 “陛下,日本传来消息,落樱计划启动了。” 作为陈鸣重点关注的地方,日本的大计划一经启动,立刻就被人送到了陈鸣这里。 刘武嘴巴里的话很短,可被他递交上来的文件却有厚厚的一摞。全部是“落樱计划”的前因后果加分析。 “朝鲜的问题还没有一个落实,日本就要开始第二阶段的大战了。”陈鸣有些感慨着道。 他要从经济上控制日本,这是一个很大很需要时间的命题,第二阶段的‘对日作战’就关乎着这一计划的进行。 在股市上动手,挑拨日本的民族情绪,不给这种反华情绪积累的时间,就让它们不停的翻涌翻涌。现实棉布,再是百货,最后囊括一切中日商品贸易。 一场一场的战斗,不停地消耗日本人的反华热情,也消耗着他们的经济实力,最后通过一场真正的‘决战’,将小鬼子彻底打跪下。 三野平北的三菱纺织就是一个开头。 在之前的几个月时间里,三菱株式会很好地起到了一个为股市暖场的作用。依靠着三菱布的‘热销’,依靠着三井家族的力顶,三菱的股票一上市就受到了热捧。同时也拉开了一股明里暗里各有推手的‘反华’新浪潮。 “竟然连幕府都下手了?”关于这方面的调查,陈鸣从汇报上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京都皇族公家,萨摩岛津家,长门的毛利家,三井家族,以及幕府德川家…… “那么这从日本股市出现波动的话,这些个家族会不会出手托市呢?”他们应该死也想不到,表面上只是住友家与三菱的一场争斗,只不过是真正爆炸的导火索。 “告诉唐飞鹏和王平北,朕在南京看着他们的表现。”陈鸣内心里一时间升起了无尽豪气。 这世界是物质的,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的。拼资本,中国不可能会输给日本。双方在这点上比拼的越狠,投入的越多,最后日本人的损失就会越大。因为要挑爆三菱,陈鸣手中握着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法子,中国是可以掀桌子的。 这就是双方最大的不同之处。 日本的争斗对于中国不能算是蜗角之争,可中国也随时都有拍扁了‘战争’的能力。 闭上眼睛,陈鸣都能想得到那个时候某些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模样了。 这一夜,陈鸣在李小妹身上活动到了深夜一点钟才结束。 几近虚脱的李小妹雷打不动的靠在陈鸣胸膛上,在昏睡过去后,依旧用那双浑圆修长的美腿死死夹在陈鸣的腰上。 …… “当然要有属于三菱自己的种植基地。东方的棉花不适合机纺。不管是中国的土棉,还是日本的土棉,远没有印度的棉花适合机械化的生产。中国现在已经开始引入印度地区的棉花,并且还有传说中质地更好的埃及棉花。” “如果三菱想要做大做强,不受外界的挟持,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种植基地。” “……因为中日间的气候不同,最好是带所有的陆地棉种过来,在三重伊势平原的南部建立实验基地,进行试种和培养。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找出适合在日本种植的机纺型棉种了……” 三野平北正在召开三菱纺织的高层会议,会议上他从中国聘请来的副总经理晏子裘,说起了三菱现在最大的一个难题——原料来源不能保证。 日本的棉花产量不高,往年他们还需要从朝鲜进口棉花,这当中又因为东亚棉花的纤维短,生产成本高,而大感头疼——相对于中国很多纺织企业所用的印度棉花。这是一个必须要改变的问题! 然而日本的环境又决定了小鬼子不可能随着自己的想法而肆意的做出改变,后世小鬼子的棉花几乎都是纯进口了。日本的气候和狭窄的耕种面积决定了日本棉纺业这一‘死穴’的诞生。 而中国有着辽阔的土地,适合种植长绒棉,就像绵羊和战马的育种、改良工作一样,陈鸣的脑壳里并没有忘记这一点。现在江淮河南的土地上已经有大片的外来棉花在培育当中。 晏子裘十分有‘职业道德’精神,尽心竭力的帮助三菱纺织提升自己的实力。在赢得了三菱纺织的‘开门红’之后,就一直致力于生产基地的推动工作。这个计划甚至可以换个名字叫做:日本的棉种改良。 三菱纺织内部对于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不同意,虽然三菱的内部还没有完全的捏合在一起,但这些人的眼光倒都不错。但是现在的三菱纺织名头虽响,实力却还相当的有限,想要达成日本棉农的棉种改良计划,单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必须联系德川幕府。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职员走进了会议室,面带焦虑的在水户小五郎耳边嘀咕了两声,然后很多人都看到,作为三野平北‘助理’的绝对心腹——水户小五郎的脸色猛地一下变化了。 直觉告诉很多人,这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一旁的晏子裘也停住了自己的嘴,三野平北的脸色更加的严肃了。 然后…… 水户小五郎几步走到三野平北耳边,低声说道:“主上,刚得到的消息,长崎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大批廉价棉纱和棉布。几个小洋行也突然的介入了棉花市场,纷纷在肆意的抬高棉花价格,和我们抢购三重的棉花……” 水户小五郎是一个很沉的住气的人,这个时候也禁不住喘了几口粗声,这怎是一个坏消息。 …… 五天后,一个更刺激人的消息传递了过来。不仅仅是长崎地面出现了大批廉价棉纱和棉布,大坂和江户两个日本最大的商业区,也纷纷出现了大批的廉价棉纱和棉布。 这个价格只有三菱的八成! “会长……” 办公大楼前,看到三野平北,负责进出货的销售经理加藤博彦连忙迎了上来。 朝着加藤博彦点点头,三野平北直接向办公室走去,路上一声不吭,一直等到进了办公室后才开口道。“加藤君,现在棉纱销售和原材料收购都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听到三野平北询问,加藤博彦连忙把事情说了一下。 却是因为前几日长崎市面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廉价棉纱、棉布,价格要比三菱纺织生产的低了接近两成,直接就影响到了三菱纺织的棉布销量,这一影响甚至还波动了股市的价格。另外三重那里也传来消息,有人刻意的抬高棉花的收购价格,五天时间过去了,这一消息已经传播的沸沸扬扬,这导致他们从棉农那里‘收购’棉花的时候,不得不跟着提高价格。不然的话棉农是不会在协议书上摁下自己的手印的。 在关乎自己的利益面前,他们才不管三菱纺织是不是日本的骄傲呢。 市场上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现在长崎市面上的商人都忙着抢购低价的棉纺织品,三重的棉农也在忙着将自己的棉花卖高价。三菱纺织生产的棉纱和棉布虽然不至于无人问津,但这一麻烦已经反馈到了江户的股市上。 “敌人的铺货量十分的大,受到冲击的不仅仅是我们,包括很多华布商也出现了滞销。” “低价倾销,打价格战吗?”听完加藤博彦的叙述后,三野平北皱了皱眉。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属于绝对的恶性竞争。可是在眼下的年代,尤其是现在的日本,官府根本就没有相应的政策和发令,倒是中国方面正在制定的相关商法包括了针对这方面的制裁措施。 当然,即使日本没有这方面的政令,想解决的话也很容易,只要官府发出一道禁令就可以。可问题三菱的敌人既然摆出了这么大的架势来,他们肯定不会忘了幕府这一块的。三野平北三天前就向长崎奉行送了一封厚礼,可是长崎奉行无能为力。他倒是告诉了三野平北方一个小秘密,中国人有参与。 你甭管三野平北实际上是多么的一清二楚,但他必须表现出混乱来。 所以长崎奉行的这个小秘密绝对是值得那一份厚礼的。换句话说,这件事上幕府是完全靠不住的,三菱只能靠自己。 “主上,这件事一定有日奸参与进来。我们现在不仅不清楚中国人的力量,连又多少的日奸参与这件事都不清楚……” “你说的很对。我们这一次的敌人不仅是中国人,还有跟我们一样的日本人。”三野平北对着加藤博彦说道。“加藤君,这方面你的朋友更多,就由你去打探,看看中国人的动作究竟有多大,有究竟有多少家日商参与了进来……” “嗨。” 所有人都出去了之后,三野平北身边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保镖在身边,他嘴角一翘:“看来这一回朝廷动用了不少力量呢?” 保镖面部表情,继续冷漠的待在房间一角。 …… 三菱纺织的影响力在日本真的很不小,三野平北这个身份更有很多的朋友。三天后一个很具体的名单就被加藤博彦送到了三野的手中。只是从情报上的内容看上去,三菱的情况有些不妙。 现在,江户的三菱纺织的股价正出现了他们自从上市以来的第一次大跌幅。 跟十天前相比,跌幅了整整一块日圆。 但这么点的跌幅从另一各方面也证明了日本人对于三菱纺织寄托的信任。 三野平北的身份只是一个棋子,虽然保密级别极高,但对于大局他也不是多么的清楚。他也不需要太过于清楚。到现在,他才终于看清了涉及进来的中日商贾规模。 这次与其说是唐飞鹏下属的华商机构自身的‘报复行动’,到不如说是中日大多数涉及了纺织产业的商贾联合的一次大绞杀,名单上的那一个个名字,不仅仅是华商,还有诸多的日商啊,整体规模极大。 “这就有些奇怪了……”看着加藤传回来的情报,三野平北有些不明白。日本人就有那么的蠢吗?他们难道不知道三菱垮下了,他们自己的日子继续被华商制肘,一样会很难过吗? 三野平北知道这当中肯定有巨大的利益牵扯,保不准唐飞鹏都做了巨大的让步。但是他再怎么让步,能够将这么多的人纠集到一块,那也真是厉害了。 要知道他最初还以为只是唐飞鹏那一系人马呢,可现在看,好家伙,住友家和安田家都参合了进来,这里头不仅涉及到了棉布纺织商,更涉及到了棉布商店,遍布整个日本。“当初的推波助澜就有安田家的身影,现在他们跟住友家却又处在同一战壕了。”命运的变幻真的很奇妙啊。 这个名单中不少商家都曾经对住友家落井下石过,而住友家族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力军’,竟然能够忍受这种‘屈辱’,安达真田厉害了。 来自中国的纺织品就如潮水一样涌入日本市场,极低的价格固然没有给中方带来多少利润,但也成功的让三菱纺织的产品出现了积压和滞销,更可怕的是日本本土棉花的收购价格居高不下,三重作为日本的主要产棉地,三菱所占据的比例却是很低。 对中方来说,用这么低的价格进行倾销固然不是很舒服,但他们本钱雄厚,而且还有一部分损失是有日本的十多家洋行组成的联合体来分担,这么点代价完全承受的起。 然而对于‘势单力薄’的三野平北来说,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这一次中国人时机抓的很准,恰好在日本三菱要大幅度巩固市场的前夕动手,让三菱连回避的机会都没有,十分被动……” 中日之间突然开始的棉布大战亦吸引了上海很多洋商的注视。 罗伯特的办公室里,一个接替了他的位置的大胡子英国人,在看过从日本传回来的消息后,对着罗伯特,还有一个叫格兰特的大班说道。 “没错。三菱刚刚进行二期工厂的建设,他还在酝酿着三期工程和保险公司……”将一份资料放回桌面上,那个叫格兰特的大班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玳瑁眼镜说道。“三菱手中应该剩不了多少钱了,如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恐怕要不了几个月就给停工……” 对于三菱纺织这几个月里股票的不住上涨,英国人看了很眼红,可惜他们跟日本没有任何的明面来往,相分吃一杯羹都做不到。 罗伯特对于中国的出手没有任何的惊奇,英格兰纺织业做梦都想打败荷兰和法国的纺织业。现在日本人的新式纺织企业刚刚出头就打出了‘驱除华布’的口号,在罗伯特眼中那简直是在自己作死。 要是英国人,面对一个如此近距离的小国弱国,自己赋予战争都不是不可能的。 就像上一回的中日战争,中国人根本不应该在天皇的虚名上做文章,应该直接压倒江户湾,逼迫日本的实权统治者幕府将军签订下一系列的开国条约。 中国人浪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太浪费了。 “现在主要看那个日本人能坚持多久,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三菱纺织现有的剩余资金大概在一百万日元左右,省着些用的话应该能坚持两三个月。” “三菱是没获胜的希望了——”哈里森,也就是东印度公司的现任驻华代表,摇摇头,非常不看好的说道。“不过三菱有三井银行的支持,如果三井愿意给予贷款的话,就算支持半年也没问题。” “那是无谓的挣扎。还不如赶紧认输,让一切重新开始。” 在华的英国人现在就都在等待着‘中英’之间的重新开始。从伦敦来的特使不知道具体哪一天能够来到中国,但只要他一到达中国,中英之间就会掀开新的一页。 用一个荒凉的,一无所有的新南威尔士州来换取中国人的友谊,哪怕大不列颠王国拿不到一分钱,那也是赚的。 法国人万一进入战争,法西联合舰队会给大不列颠皇家海军造成严重的威胁和压力,这个时候中国的贸易至关重要。 第六百零七章 印度白奴 承天四年三月的最后一天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中开始。 靖海港非常的热闹,这可是很多中国人的休息日。不管是官方,还是洋行商家伐木场,一旬的最后一日休憩,已经是中国人的一个惯例。 由于缺乏娱乐设施,这个地方近来的贸易成交额虽然在大幅度的增长,很多来印度贸易的华商都在这个港口落脚,同时一些的印度人也带着棉花和宝石、黄金来到这里交易。 这里甚至有了印度舞女,但是国内也在大发展期间,唱戏的说书的,杂耍卖艺的,在国内也能混的一口肉吃,就没人愿意远渡万里的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里的娱乐很贫瘠,所以这里的大多数居民们在休息日都会选择在家里休息,即喝酒或者打牌,每当节假日和休息日到来,都能使得静海城区内的百货商店的烟酒扑克销量增长上两三成。当然了,运动也成为了这里官兵商民们一个很好地生活方式。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这一天休息。此刻在港口的码头仓库区,一个洋行经理正拿着算盘紧张的对着帐。小五金和丝绸,还有洋行货船刚刚运到的一批瓷器已经给印度人装船了,印度人交易来的宝石、黄金和棉花也已经装上了洋行的货船了。只剩下一批为数二十人的女奴,这些宝贝在要等到开船的时候才会上船的。这可都是印度白奴中的精品,把她们运回国内后,调教调教,交她们学会说汉话,那价值比那满满的半船棉花都要高。 中国现在不准养奴婢了,但这个限制只限于国人,对于外国人可没有这么一说。 朝鲜奴就不说了,现在朝鲜女奴的精品都有了一个雅号——新罗婢,已经做出规模来了。国内的日本奴、安南奴、暹罗奴也都很有一些,这印度奴也是一样。对于很多国内的大户来,他们并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而要看漂亮不漂亮。 然后在漂亮的大前提下,这才再看国家。 一般来说,朝鲜奴价格最高,日本稍次,安南、暹罗的再次之,最差的就是南洋土人和印度黑奴。 虽然印度白奴与印度黑奴同出一个国家,可这两者间的地位和价值却是天壤之别。后者的价格可是能堪比朝鲜新罗婢的。皮肤洁白,也没有西洋人那粗大的毛孔,细腰扭起来……,嘿嘿,滋味是很不错滴。而那些印度黑奴就差了很多很多了,皮肤黝黑,绝对不符合经理的审美观。有时候经理都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国的人,怎么双边差距会那么巨大? 经理‘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顺带把嘴角的口水擦了干净。 “二百匹呢绒、三十五根象牙、一百石香料……”这是还需要继续装船的。量已经很小了。 “铜铁工具和小五金制品四千五百件、铁料两千石,三百杆火枪和配套火药,十门火炮……”这是仓库里还剩下的。前者在印度的销量很好。 这就是工业的优势所在。同样的金属制品印度人不是自己不能生产,可是质量、产量以及价格上的多方位劣势,让他们面对中国铜铁小五金器具之类的时候,毫无抵抗之力。 而这里头的另外一类货,那些要命的家伙,之前都是经理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有资格对外出售军火的洋行,据传都是工商署下属的国字号,但是今年他们这几家私资洋行也突然有了这种资格。经理是很佩服自己的老板的。 以他们洋行为例,一共是五百杆火枪和二十门火炮的指标,虽然东西都是旧货,但绝对能要人命。洋行自己的船队和驻外商栈中就内部消化了二百支火枪和十门火炮。而剩下的这批军火,对于印度人和马六甲水道左右的那些苏丹来说,那都是好东西。 只是相比着印度,马六甲地区的苏丹要穷多了。后者出手就是黄金宝石,拿回中国还有附加升值呢。 “汪经理,汪经理,有好消息,有好消息。”一个海关官员一熘烟地冲进了仓库内,神秘地对着汪经理笑道:“你们这批军火有买主了,拿到了前后可别忘了我的好处费。” “哦?这么快?”这汪姓经理一惊,随之大喜,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手里的军火在印度根本不愁卖,但还是很高兴的对眼前的海关官员说:“柳督办,你可别跟我开玩笑。有买主了是什么意思?那边亲自过来人了吗?”柳督办只是八品的关务督办,级别不高,但交往面很宽。 “可不就是来了么。我只是往那边通了一个信儿,人家就自己巴巴的赶上来了。”海关官员很是得意的道。印度人的这种态度证明了他们对于军火的迫切需求,这让他看到了一条发财的好道路。据他所知道,静海的驻军可是去年才换下了一批枪炮的,而这些枪炮始终封存在静海的军用仓库当中。 他只需要将这个消息透漏给需要军火的人,让印度人自己去跟驻军交流,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来的还是一个王子,就在码头区的阅海楼天字五号包间。” “那就赶快走。”汪经理闻言后毫不迟疑的道,这批货如果一下子脱手了,消息汇报到总部在秋冬时候还能再运回第二批。他干脆地放下手中的账本朝仓库外走去。 二人很快到了港口区,路上就听到了礼炮声,等到他们走进港口区的时候,发现整个港口区已经被半戒严,码头上突然多出了一支船队,这是有大人物到场了。潜意识的,两人都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虚发的礼炮与实弹射击的声响是完全不同的,静海港口的炮台经常进行实弹射击,每一个靖海港的人都能清晰的分辨出什么是礼炮响,什么是实弹响。 此时靖海港的码头区停靠着一支刚刚抵到的小型船队,由两艘海船和三艘护卫军舰组成。顶桅上高高飘扬的米字旗帜表明这五艘船只是来自大不列颠王国的船只。栈桥上站着一群身着华丽夸张风格服饰的欧洲人,领头的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他头戴一定黑色的三角形礼帽,礼帽边缘有着鸵鸟翎毛;上身外面是一件优质天鹅绒面料制成的夫拉克礼服,门襟自腰围线起斜着裁向后下方,可以说是下个时代燕尾服的先声,也是现代西式礼服的始祖,用料有丝绸有毛纺,印着鲜花或则是条纹图案。里面穿着一件白色丝绸衬衫,领口及袖口处有着大段的蕾丝花边;下身穿着一条直到膝盖下方一点的紧身长裤,膝盖下方是长长的白色高筒袜,那高筒袜与长裤之间用扣子固定在一起。这种在东方人眼中十分另类的打扮就是这个时代欧洲的特色,就好像欧洲女人穿戴的蓬蓬裙。 当然这名年纪并不大的英国人很吸引人眼球的还有他脚上穿着的那一双棕色马靴,以及头上戴着银灰色假发,再加上脸上扑着一层白色粉末状化妆品,看起来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这就是这个时代欧洲贵族的装扮了。男人也像女子一样扑上白粉化妆,很多人不留须。所有的服饰装备均以这种洛可可式的“娇气阴柔”来表现男性优雅的气质。 除了他之外,这群人当中最能吸引人眼球的还是他旁边的那位身材高挑的妇人了。用洋人的目光看,这是一位绝对的美女。戴着小礼帽,梳着芳丹式发型,这种从法国宫廷开始流传起来的发饰在英国也大受欢迎。虽然一个女人如果顶着这样的头饰在点满蜡烛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时候,“芳丹”就很可能表现出自己恶毒的一面——燃起熊熊烈火。女人头戴着“芳丹”头饰,就如同戴着浸有汽油的布条。但是审美观从来不以安全作为标准的。 这位应该是那个男士的夫人,两人挽着胳膊,年纪二三十岁,色彩鲜艳的天鹅绒紧身胸衣,低低的领线,让洁白的胸脯变的更加雄伟深壑,胸器逼人。胸口处绣着大段的蕾丝边与鲜花、蝴蝶结等饰物,袖口也绣着漂亮的蝴蝶结缎带还有很多小花边、蝴蝶结,配合着束腰下裙,用一种夸张的语言突出了女性的曲线,强调了女性的曲线特点。拖地长裙的下摆仿佛盛开的孔雀花屏,裙角由两名侍女小心地拿在手里。 靖海港并不缺乏白奴,印度舞女的衣着也相当暴漏,但是眼前的这一切显然不一样。这位女士的身份绝对高贵,那么她胸前的那一对凶器和大片的洁白就尤为的吸引人了。 汪经理在跟印度来的那位买主签订了协议后,回到住处的他脑子里也在闪耀着那片抹白。从来不觉得白奴又多么好看的他突然的对之兴起了一股探索的欲望。 在这个孤寂的城市里,自己似乎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照顾,嗯,外加暖暖床。 如果她能在自己被调回国内之前诞下子嗣,或是怀上身孕,汪经理不介意打包将人带回国。中国可不是野蛮的印度。 这个佛教的诞生地,汪经理在来到静海之前对印度还颇有一片憧憬,可是没有想到,他充满的只有浓浓的鄙视。现实中的印度虽然绝对的富足,但跟自己想象中的印度却是大大的不一样。这里的种姓制度简直是愚昧,这种类似于八旗,又跟朝鲜的‘从母法’有点相似的制度,很大程度上泯灭了汪经理对于印度的尊敬。中国人理念中即使有根深蒂固的‘嫡庶有别’思想,种姓制度也差距太巨大了一些。 这种在人根子上分高下的做法,中国人先天上就不鸟这些事儿。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调调在中国早就成为了过去式,而在印度,这儿却足足施行了两三千年,根深蒂固。汪经理根本就无法想象! 在他眼中,那些身居高贵的婆罗门,就好比古代的祭祀,他们的权利直接让中国人联想到了‘灭佛’。他都好奇死了,被这种人、这种制度笼罩几千年的印度怎么能诞生出佛教呢?中国佛教可很多人口口声声的宣称:众生平等呢。 原谅汪经理‘知识’水准的欠缺,他根本不知道印度原始佛教与中国本土化的佛教之间那巨大的区别和差异。 但这一感官对于整个世界没有半点的影响,唯一的变化就是印度某个婆罗门家族的低等女的命运,她在这一年夏季的时候被送到了靖海,然后住进了汪经理的房子。 印度的婚姻习俗是,最高等的婆罗门可以娶四个妻子,刹帝利能有三个妻子,吠舍可以有俩老婆,最低等的首陀罗只能有一个妻子。 高种姓的女人不能嫁给低种姓男人,那样生出的孩子会被全社会歧视。整个印度除了这四个种姓的阶层外,还有一个贱民呢。可首陀罗的女子却能嫁给婆罗门男子,哪怕女方在仪式上只能有资格牵着新郎的一个衣角。 就这样首陀罗女子剩下的孩子还是属于首陀罗,必须经过连七代女子同婆罗门通婚,才可以提升种姓为婆罗门。这种低种姓女子嫁给高种姓男子的婚姻在印度被成为‘顺婚’。 时间的消磨下,今日的印度人群中,规模最大的是不可接触的贱民阶层,然后是首陀罗,再就是婆罗门,四种姓中间的刹帝利和吠舍俩种姓的比例是越发的少了。 印度人可不会觉得拿这样的女孩来给中国贵宾拉近关系有什么不好。哪一个婆罗门家族名下没有一大批这种女人呢? 就好比之前汪经理要放在开船时候才会送上船的那一批‘货’,乃至靖海港的很多印度白奴和舞女,其中一部分精品就是来自这种家庭。 因为顺婚是要有大笔的嫁妆的。 印度可没有男方给女方的彩礼这么一说,而是女方纯粹的出嫁妆。【似乎是这样吧】 …… 沃特森在靖海港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 作为大不列颠王国的特使,沃特森船队在再次起航的时候,船队中多出了两艘中方军舰。 一中,一小,两艘飞剪艏战船顺着海风箭一样在水面上划过。 “麦克,这就是中国的飞剪艏战船吗?” 麦克·沃特森特使的夫人卡洛琳·沃特森举着单筒望远镜,细细的打量着不远处那明显比英国战船速度高出一大截的两艘中国战船,脸上全是震惊式的赞叹。 海风中有点颠簸的女王号大帆船上,这位特使夫人的一双鞋子长钉了一样牢牢地站在船艏。作为英国最大的造船商的女儿的她,可并不是一只仅仅满足了眼球的鲜艳花瓶。 “很神奇是不是?”沃特森没有回答自己夫人这么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他的一双眼睛也在贪婪的注视着不远处的两艘浅蓝色着装的军舰。这样的船只不应该待在下载的远东,大西洋上才是这种高速船只往来两岸的最好舞台。 “才几年的时间?中国人就自己推出了这样的杰作,的确万分神奇。” “如果大不列颠王国的码头上遍布着这样的高速船,王国给北美殖民军政府的支持力度会提升上一倍。” 沃特森夫人用一双玻璃样美丽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沃特森虽然身上的主要任务是来与中国政府商量新南威尔士州的买卖以及中英之间的贸易问题,阿拉斯加方面的问题,英国人还没注意到。但是顺便的歪一歪嘴这种高速帆船,也是很简单的问题。 说真的,现在的大不列颠王国真的很需要这种高速帆船。 “哦,我的上帝,它们还在加速,这至少有十节——” 第六百零八章 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四月的南京是鲜花的海洋,玄武湖、莫愁湖、紫金山、夫子庙……,一处处圣地全部飘扬着花香。 紫藤花像是一位优雅的少妇,远远的望去就好似一条条连通到蓝天的紫色大瀑布,娇艳盛放,让整个南京都显得更加的浪漫生动。 绣球花则给人展现的是一种整体的美,初次相见,便被惊艳。 还有蔷薇、杜鹃、月季、芍药……,外加上几处公园中有意栽培的、连片的桃花、梅花,乃至从日本移植来的樱花…… 北地的鲜花已经凋落,江南的美景却还在娇娇争艳。 无数人陶醉在鲜花的美丽中,而人在皇宫中的陈鸣,却像一头进入了捕猎状态的猎豹,藏身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都城的美丽只是一种外表的装扮。 英国人…… 日本人…… 朝鲜人…… 老毛子…… 西班牙…… 还好最近些时候,安南的四帮人、暹罗和缅甸没有给他捣腾出什么鬼来,不然陈鸣再旺盛的精力也要兜不住了。别忘了,他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还要盯着国内的。 最近中国的国内正在酝酿着一股风波,无关政治理念,而是单纯的商业之争。 从山西、河北通往蒙古的铁轨道已经初见成效了,都已经修到库伦了,这东西比铁路容易休的修多了,也更加的容易维护。现在能够从张家口和大同直接沟通绥远、承德、包头、赤峰,直到外蒙的库伦。 有轨马车线路的运行给整个蒙古大草原带来了绝大的变化,草原上一个个零碎分布的车站成了连同汉蒙民族之间最好的纽扣。对于汉人来说,这方便他们更容易更快捷的收购自己所需要的皮毛、牲畜和药材;而对于散居在整个大草原上的蒙古贵族和牧民们来说,这条有轨马车铁道的修通让他们能不用再千辛万苦的跑到承德、赤峰、绥远、张家口、库伦等地去与汉商交易自己需要买卖的一切了。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到现在,不少的蒙古人已经选择了定居生活,还成为了牧场的工人,但还是有很多蒙古人对比定居生活,还是更喜欢传统的游牧生涯。 这条耗时多年已经完工了大半的铁道主干线——目的地被修改为贝加尔湖,所爆发出来的经济利益让很多人眼红。在得知朝廷正在筹划着修筑又一条起于西安,沟通兰州城,一路延伸到北疆伊犁的铁道时,一股热潮就不可抑制的在民间爆发出来了。 先是有声音说,语气投入巨资沟通荒凉的西域,更应该将这些铁轨布置在经济繁荣的江南,这必然会极大地促进江南的经济流通。 然后这个‘声音’迅速变成了湖广、中原、两广、福建、四川、山东、河北等等说的了。 接着一个声音又高叫了起来,“我们可以自己来筹资修建铁道。” 国家并没有规定这种铁道只准由国资修建,这股由利益所带来的热潮高涨的有些出乎陈鸣的预料。 国内突然爆发的这件事很大程度上牵扯住了陈鸣的精力,他对这件事持着观望态度。如果中国民间的那些人真的有能耐筹措起一笔足够的资金来修铁道,而不是忽悠人圈钱的,陈鸣还真愿意看到这条铁道未来的‘前景’。 “陛下,英国特使一行已经抵到了广州。”飞鸽送来了消息,沃特森的脚刚刚踏上大陆的土地,他的消息就被传送到了南京。 穿着一身单薄的淡紫色苏绸常服,陈鸣坐在玄武湖边,手里握着一根竹竿。一丝晶莹的鱼线挂着银钩垂入水中,上辈子从来没有钓过鱼的陈鸣,这辈子猛然的喜欢上了这种休闲方式。 可能是因为时代的代沟,他对于说书和唱戏始终兴趣不大,相声倒是在他的支持下发展的很迅速。 中国相声在历史上有三大基地:北京天桥、天津劝业场和南京夫子庙。这东西源于华北,流行于京津冀,普及于全国及海内外。 现在这相声的地位急速蹿高,几个‘大师’已经能跟戏剧的角儿,一较长短了。还有小品,这种20世纪后半期才出现在中国的艺术表演形式,提早二百年出现在了中国。 加上小说,新朝的‘文化’事业整体上是蒸蒸日上。 陈鸣看小说,虽然他不写,但武侠小说、仙侠小说都是他搞出来的,他能出点子么。这个时代的人比脑洞怎么能比得过他这个在网上浸泡了许多年的穿越者呢?要不是穿越小说太惊世骇俗了,陈鸣也都抖搂出来了。 皇帝喜爱看小说,还专门制定了《文化保护法》,保护了小说作者的权益,中国的小说产业自然发展迅猛。 这些‘小说家’和过去的‘下九流’们,现在可以说都赶上了真正的好时候。不但碰到了中国的经济高速发展期,还有陈鸣这个一手遮天的帝王做靠山。虽然最对陈鸣具有吸引力的小说,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能让陈鸣感兴趣。 某一项‘艺术’的蜕变都要经过时间的积累和岁月的沉积。陈鸣的拔苗助长,也只能让小苗长高,而不能让它们开花结果。 轻轻地将挂好饵料的钓钩抛入水中,静静地守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浮漂,浮漂随着细细的涟漪悠悠地一漾一漾,姿态自然优雅。 远处,连绵起伏的紫金山笼罩在飘缈的水雾里,近处还有刚刚露出头来的碧绿小荷。 置身其间,宁静淡远,神思飞扬,了无挂碍,物我皆忘,臆测高僧坐禅的感觉大约与陈鸣此刻相差无几吧。 只要浮漂异样地抖动一下,飘散的神思急速聚集在一起:是大鱼还是小鱼? 《菜根谭》有云:钓水,逸事也,尚操生死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 陈鸣当然不会因为是泥鳅还是甲鱼而高兴或失望,但每当看到浮漂起伏的时候,他就总会不由自主的集中精神力。能调出来什么鱼,这更多是他对自己表现的一种‘期待’。 亢奋地揣测,紧张而迫切地欺待,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惊吓了在水中的鱼儿。 哪怕浮漂细微的颤动,都会极大地牵动他的神经。 陈鸣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小小的一条鱼而这样的紧张。在浮漂沉入水中的一刹那,迅猛地提起钓杆。空空的钓钩在空中寂寞地晃荡的时候,内心泛起的遗憾和无奈,有点像失败的感觉。 每一次他似乎都在想,自己应该把钓钩提得更迅捷一点,或者是索性稍待片刻,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就乖乖地到手了。 当鱼同钓钩一起脱离水面时,他的身心都会勇气一股强烈的快感,如电流般地袭遍全身每一个细胞。 不管那鱼的大小,不管那鱼的种类,有没有鱼,就是一个巨大的区别。那是一种不可言状的愉悦。 然后才会去想这条鱼好,这条鱼小了点…… …… 南京城的商馆街在暗暗涌动着一股潮流,英国人的特使抵到广州了。他们跟陈鸣相比只是迟了一天,就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消息。 在新闻出版署的默许下,这个消息被好几家南京报纸同时刊登。 索瓦·菲利·佩里埃和皮埃尔很紧张,威廉·艾尔·勃朗特,大不列颠王国诺维奇伯爵,英国驻中国大使,后者已经在准备着为沃特森夫妇和随行人员组织一场上档次的欢迎晚宴了。 这意味着中英之间的关系真的有可能再向前走近一步。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英国人不会握着一文钱都不值的新南威尔士州不放,而于中国人在这个时候产生矛盾的。 这对于法国来说不算什么打击,但却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当然,让在华的法国人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巴黎依旧没有下达让他们跟安南脱钩的指示。这很糟糕。 从某一个角度上看,法国人对于广南国的支持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目张胆,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在撬中国人的墙角。如果这个时候中国愿意对广南国伸出援手的话,阮氏肯定会第一时间跟高卢公鸡说拜拜。只是中国人没有,就像他们对待北郑一样,不仅没有伸出援救之手,中国人还一定程度上对西山军【残清军】保持了支持。 别把北郑想的有多么白痴。要不是中国在背后支持者残清军,就谅山中的那些满清残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军火?这几年里越打越壮? 虽然他们也出售了一批军火给北郑,但这算什么?是搞平衡呢?还是养猪呢? 看看现在的中南半岛? 三个最大的国家被中国人搞成了三分,暹罗人有着中国的鼎力支持,因为暹罗的吞武里国王是一名华裔,郑信不仅只是华裔,对待华人也十分的友好,而且听话的吐出了河仙。现在暹罗就得到了中国人的全力支持。国内至少建立起了三个正规化的火器师。 如果不是中国制止暹罗,不让郑信对金边和万象发起进攻,那几个小国早就成为了暹罗的领土。就算是分成了四份的安南也不是三个师的火器部队的对手。 不能讲矛头对准东面的郑信,只能跟缅甸动起手来,另外就是继续的向马来进攻。 中南半岛上三个最强大的国家,一个被中国人搞得支离破碎,另外两个本身就是死敌。 现在中南半岛打的一塌煳涂,就很像是印度。中央王朝丧失了自己的权利,印度真正的力量完全是捏在他们的土着王公手中,而英国人闯进来的时候,他们之间正打的不可开交。 在佩里埃看来,这更像是中国人消弱中南半岛的一种手段。这个时候是法国人抽身的最好时机,甭管中国人对于中南半岛究竟做什么打算。可是巴黎呢? 不知道为什么,佩里埃心中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当然,这个时候内心中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的是永瑢。 随着奥伦堡开出的俄军对巴尔喀什湖地区驻防的复汉军进攻战以失败而落幕,永瑢整个人就被一股浓烈的危机感所包围。 已经‘堕落’成一个部族首领,还是一个很一般的部族首领的永瑢,最大的靠山就是俄国。 他虽然有着过万武装,手下的两万军民,连女人都握起了火枪。但是他极度缺乏弹药补充,也极度缺乏大炮,还有他缺乏足够的战马,战斗力不要说跟复汉军比,就是跟骑着马的哈萨克骑兵比,也有不足。没有了弹药的火枪还不如一根烧火棍。 可是靠着俄国人的威风,他带人占据了巴尔喀什湖西南岸最肥美的一块土地。要知道,巴尔喀什湖东西有上千里长,因为连同河流的不同,这个蒸发量很高的内陆湖,一湖两水,东咸西淡。并且巴尔喀什湖的西南方也避开了哈萨克丘陵的影响,土地不仅可以用于放牧,还能开垦。 哈萨克人虽然很愤怒,但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永瑢也彻底的放弃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他的心脏还不是钻石做的,被一次次的失败给打击的七零八碎。如果可以,他都想在这巴尔喀什湖边默默地渡过自己的后半辈子了。 他手中有钱,很多金银在逃亡的路上被丢弃了,但还是有一些字画精品和宝贝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那些东方艺术的瑰宝,这个时候在西方可能迈不出大价钱,他手中的一些宝玉也卖不出大价钱,西方人更喜欢宝石。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玉文化’。 但是宝石呢?精美的黄金制品呢?放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硬通货。 他会将自己的孩子一个个的送到欧洲去,不是圣彼得堡,而是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就像那个已经从俄罗斯去到了伦敦的永瑞一样。 永瑢都不知道这个年纪比他大出不少的堂兄,私货竟然有那么的多。到了伦敦没几天就买下了一处大庄园,然后是巴黎,他还向伦敦的某个教堂捐赠了一个银子铸成的大十字架,然后被主教亲自洗礼。 短短一个月,永瑢的那个堂兄似乎就花销出去了两万英镑,总价值不下六七万两白银。 “我本来还想等绵聪再大两岁,再把他送到英国去。” 一处帐篷里,永瑢饱含着怜惜的目光看着眼前十三岁大的孩子。这是他仅剩下的骨肉,在新疆他有一个新儿子诞生,可是不到一年就又夭折。 十三岁的孩子在过去都已经看好了福晋了,可现在他更像一个小战士。 永瑢觉得自己的身子还很健康,他也不是没有血脉,可偏偏几个儿子,只剩下这么一个长子安然的长到现在。 “王爷……”嫡福晋富察氏已经死了,侧福晋他他拉氏也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逃亡途中。永瑢现在后院只剩下了三个人,继福晋钮祜禄氏,是军中大将达福之女;侧福晋赵氏,原甘州总兵赵宗浩之女,再有一个格格耿氏,是侍卫大臣达春之女,而达春也死在了伊犁! 永瑢直接略过了继福晋,他清楚,这位继福晋现在还没有死心,还一心一意的要生儿子。然后赵氏也不行,赵宗浩是军中大将,不能轻动。 永瑢的目光看在了耿氏身上,格格?不。她是侧福晋了。 “狡兔三窟。咱们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俄罗斯不算是退路。”这些斯拉夫人太粗暴,也太唯利是图。永瑢总有一个感觉,有朝一日自己的价值被榨干之后,自己会被俄国人打包送回中国。 “英国,法国,德国……” 第六百零九章 贝加尔湖间谍基地 法拉列耶夫带领着一队人开到了贝加尔湖。因为中国人的要求,他们不得不从贝加尔湖东,绕上小半圈来到贝加尔湖西南,在那里拿到了北海战区总指挥陈开山亲笔批示的通行证后,才在一个营的中国骑兵护卫下,南下库伦。 夜色席卷了大地,四五月的贝加尔湖还像秋天一样凉爽。 法拉列耶夫已经睡得很沉了。 贝加尔湖的西南角,原来的伊尔库茨克遗址上建立起的新城市并没有对他们一行开放。这个根本就没让法拉列耶夫踏进一步的城市的东北角,一片高墙铁丝围拢的地方,他的副手策伯克多尔济却在黑夜中悄悄地进入了其中。 那里是一个小型的基地,至少五十户混血儿和波兰人住在这里。 这里的成年男人全都带着浓重西方人的样貌色彩,或者本身就是纯粹的白人,比如波兰人。 自从波兰被俄罗斯拉着普奥一块分割后,一部分波兰人也进入了俄罗斯军队。更有不少的反抗者受到了跟普加乔夫起义战士一样的命运,被沙俄发配到了西伯利亚。 现在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块成为了俘虏! 没有家人的羁绊,没有与家人很深的感情,他们是没有资格进入这处训练基地的。这里的每一个人和他们背后的家庭都被陈汉详细的筛选和调查过。 铁丝网拉成的警戒线,高高的阻挡视线的围墙,混泥土筑成的哨塔与堡垒,这儿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 这里就是军情局训练‘间谍’的基地之一。 这几年,因为中国人跟西方人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生理样貌不同了,让军情局对于西方的渗透进展十分缓慢。如何让棋子更好地打入对方内部就成为了情报部门上下一个头疼的问题了。 而现在抓到这些波兰人和混血之后,一切都好办了。利用他们的家人作为‘人质’,让这些人为中国政府服务嘛。 白色的皮肤和欧洲人的样貌能让他们很好地活动在欧洲各地。他们未来的工作地点会是西伯利亚,会是哈萨克大草原,或是圣彼得堡,也会是柏林、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 而眼前的这个基地只是其中的一个。 “如何培养一个合格的间谍呢?” 站在基地的哨塔上,俯视着宿舍的策伯克多尔济用啃啃巴巴的汉语这样的对身边军官问道。作为一个土尔扈特人,他们虽然是沙皇政府的一把军刀,但那只是在外部。在俄国内部,整个土尔扈特部落的高层都很清楚一个‘朋友’的作用。 “间谍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唿,事实上在实际作用中间我们会将谍分很多种。有动手的,有动脑的,有动嘴皮子的,还有拿着金钱的……”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间谍的一个最基本技能。隐藏在一副自如的表情下的高度警惕心是他们的本能。时时刻刻对周围的环境,出入口,人的位置和着装的留心,面对着突发事件的冷静,沉着应对,做好计划等等,这都是一个好的间谍的基本素质。 每一个优秀的间谍都要有一定的逻辑思维,理性应对,和非常好的心里素质。他们的价值比自身同重量的黄金更高。 当然最好是身体锻炼也有所加强,敏捷的身手在必要时候能够扭转干坤。 他们还要善于总结经验,积累你所不知道的各类知识,细腻的揣摩人物的心理。”军官语气轻松的回答着,但骨子里却散发着一种慎重。 策伯克多尔济神色瞬间肃穆,虽然军官说的很轻松,很笼统,可他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军情局的下属按照级别和积分一共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等级。眼前的这个基地,最好的学员也顶多是洪字探员。” “因为眼下的这个基地的成员都是做行动派来培养的。他们最重要的是个体的军事战斗力。这些人在毕业之后会成为猎人、行商,散布在俄罗斯、哈萨克和波兰。 侦察记录俄国的社会发展和意识形态,联系一切的反俄势力。 他们另外的身份会是刺客、劫匪、强盗……”比起真正的高端间谍,他们的定位就很低。 军官给策伯克多尔济递去了一杯温酒,说道:“朝廷很快就会向你部,还有土尔扈特部派出人手。之前没有白人,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朝廷是不会告诉他们全部信息的,你们也千万不要露面,派出几个位置不太重要的亲信来跟他们接头。万一被俄国人发现了,你们也好置身事外。” 策伯克多尔济认真的点了点头,事情已经要进入实质性的接触了。土尔扈特距离未来美好的生活更近了一步,可他们的危险也一样的进了一步。 可是,“这些人可靠吗?”只是亲人做威胁,感觉着不靠谱啊。策伯克多尔济担忧道。 “为什么不可靠?这里有温暖的住宿,丰盛的食物,还有远超出猎人的收入,他们的亲人妻儿会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的孩子可以学习文化知识,可以学习一门自己想学的技术,对比那些人过去的生活,这里就是天堂。” “可那时候他们至少还有自由。”现在一家人却是被关在一个大号的监狱中。 “自由?哈哈,那就去他娘的自由。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那也算是自由吗?只不过是一只小可怜虫。 真正的自由是富人权贵才有资格享受的东西。 我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玩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想去哪里游玩,随时就可以去哪里玩。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军官的脸上闪过一抹想往。这样美好的生活他自己都在垂涎。 “只要跟着朝廷干,他们会得到比过去好出许多许多的生活和未来。他们会为了那个讨厌的圣彼得堡而拒绝这一切吗?”所有拒绝的人都会在大冬天的丢进冰水中。 那些布里亚特人说过,百年前闯进贝加尔湖的俄罗斯人,在大冬天里将他们赶入河中,很短暂的时间那些被赶下河的人就会冻死,会从河面上被砸开的冰眼中沉下,然后有跟冰层底部冻在一块。那个时候,很多河流里,每当春天到来,外表的积雪融化了之后,就动能看到冰层下一具具死掉的尸体。 晶莹剔透的冰层仿佛水晶,将人死亡那一刻的面目完美的保留了下来,栩栩如生。 每当攻破一个部落,俄罗斯人就会不分男女老幼的将人一律逮捕押走,运气好的,这些人会成为奴隶。而运气不好的,比如碰到粮食短缺,不知道多少的布里亚特人,还有鞑靼人,就会被他们用刀子活活捅死,就连怀抱里的婴儿也不被放过。 虽然那些罪孽不是这些俘虏们干的,可现在生活在贝加尔湖边的布里亚特人,还是很乐意用同样的手法来对待他们。 处理人都不用脏了复汉军的手。那些布里亚特人会欢天喜地的接过一切! “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当然有反抗,看到那几根柱子了吗?当上面挂着的尸体被风干的时候,这里面的人就已经全部臣服了。” “这也是一种淘汰制度。脾气暴躁的人,头脑不冷静的人,是不适合成为一名间谍的。” 军官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让策伯克多尔济对他高看了不止一眼。这才有点他的印象中中国情报人员的冷酷么。 “哔哔哔……” 夜间紧急集合哨响了起来,一间间宿舍门被从里面拉了开,一个个衣衫不整的训练人员们集合在了操场上。 策伯克多尔济和军官都在注视着一旁的钟表,两分钟的时间,夜间紧急集合只有两分钟的预备时间。 达标的受训人员在队伍解散之后可以安然的回家睡觉,但是没有达标的训练人员就在顶着贝加尔湖的夜风在操场上跑上十里地了。 策伯克多尔济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现象,那些被惩罚的受训人员并不是排成整齐的队伍,齐步跑的,而是一人一个样,脚步散乱,跑步姿态各种各样。边上站着的教官却一点没有训斥。 军官似乎看出了策伯克多尔济的疑惑,解释说道:“我们需要的是间谍,而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军人。” 这个基地在建立之初,对于第一批训练者的任务就是跑圈,一天二十公里是基本量,因为这批人未来的作用,一个良好的体能是他们的基础。 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吃饭。跑不完?那就带着你的亲人妻儿一起饿肚子吧。 十天一次评比,级别高的人,会获得更好的生活保障。 这就好比一根钉进了七寸的长针,让所有人都变得乖觉无比。 因为反抗训练,最终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亲人妻儿,还有他们的家人。 所有人都选择了妥协。 策伯克多尔济已经离开了贝加尔湖,他脑子里记住了五个人名和他们的详尽资料。 两个混血儿,两个波兰人,还有一个是投降的俄罗斯人,他来自普加乔夫起义军。 …… 初夏的草原上一片碧绿。 策伯克多尔济所在的另一支俄罗斯使团,从贝加尔湖接受了中国骑兵的‘保护’后,就一路策马南下。 清晨,金色的阳光照射着大地,草原上笼罩在金色的寂静里,远处山峦披上了朝霞的彩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焰一般鲜红。一群群的牛羊群从远方走来,白色的蒙古包装点着碧绿的海洋,风吹草动,仿佛无际的绿色的波浪在涌起,掀起了无边无界的画页。让鸢飞唳天者息心,经纶事物者忘返。整个大草原一副安宁的样子。在这样的情景中纵马飞驰,该是怎样的惬意潇洒呢? 作为一名蒙古人,一个对战争早已经生出无尽反感的蒙古贵族,策伯克多尔济最向往的就是这一片安静。而这本该很容易得到的生活,可是在沙皇的统治下却成为了奢望,整个土尔扈特部已经连续在十年里都奔波在战争中。 后者在伊尔库茨克战役中付出‘惨重’的代价后,残存的土尔扈特人因此而赢得了俄罗斯人的信任。圣彼得堡也心里清楚,土尔扈特部已经达到自己承受的极限了,在伊尔库茨克失败之后,他们没有下令给渥巴锡让他继续向西伯利亚这个大火坑调兵,而是重用了策伯克多尔济为首的一干残存的土尔扈特人。俄国人以策伯克多尔济为首领组织起来了一支鞑靼骑兵,士兵绝大部分来自鞑靼部落和彻底臣服的布里亚特人,兵力巅峰的时候超过了两千人。在贝加尔湖东部战场上一支强大的力量。 这一次圣彼得堡与中国人的议和,特使就是波将金本人,而副使就是阿穆尔河沿岸总督法拉列耶夫男爵,策伯克多尔济作为随行的高级武官,参与了这场会谈。因为俄国人需要他在南下的一路中,好好地认识一下‘蒙古’。 正使波将金出发自西北,经新疆到兰州,再到西安,而后进入河南、安徽,最后来到南京;法拉列耶夫却是从外东北到达贝加尔湖,然后策马奔往外蒙的库伦,在库伦转有轨马车,一路地达到河北的张家口,然后走内运河下南京。 策伯克多尔济本身在这一趟途中‘肩负’着艰巨的任务,他需要尽可能的估量蒙古人对陈汉帝国的接受和忠诚,联络蒙古人,尽可能的了解中国这几年在蒙古的发展。一场颠覆了整个草原结构的大变动中,有的蒙古人会得利,但也肯定有大批的蒙古人会遭受损失,后者就是俄罗斯人期待的伙伴。 从来没有想过土尔扈特人当初是在作假的俄罗斯人,自己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一颗大大的闪光灯。 这对于中俄之间即将开启的谈判,具有极重大的意义。 而就在法拉列耶夫和策伯尔多尔济一行人奔驰在大草原上的时候,在贝加尔湖南方的一块牧场,一道身影正绕着蒙古包在奔跑着,一圈,一圈,又一圈。 当这名显然是蒙古人的男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总算跑完了预定计划后,双腿软的像面条一样趴在蒙古包前的时候,他的亲人很熟练的为他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奶茶。 在此时的蒙古牧区中,如魔鬼似得刻苦训练是很多普通牧民常做的事情。他们在一点点锻炼着自己的体魄,增强着自己的体能,不是为了健康,而是为了朝廷下一回招兵的时候,自己能够被选上。 越是穷的地方越容易招募士兵,这是千古以来都颠不破的真理。西南如此,西北如此,蒙古也是如此。 格尔木没有半点怨言,但他已经累得没有精力去抱怨了。 不过好在现在是黄昏,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 休息了二十分钟,格尔木带着妻子走进了二三十米外的蒙古包中,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让他因为疲惫而打开的胃口得到了满足。 贝加尔湖对于蒙古人来说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茂盛的水草和丰富的鱼类让迁入这里的蒙古人再也不用担忧吃饭的问题。 烤的金黄的烤鱼,炖的香浓的羊肉汤,色泽洁白的奶酪,还有没人一块烤面饼。这东西在这里比最鲜嫩的羔羊肉都要贵上一倍。此外就是茶砖羊奶等等合在一块制成的奶茶了。 拿伙食来说,这里要比过去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但人是不会满足的,以格尔木一家人为例,他们现在是吃饱肚子了,还吃得挺好。但是他们家所认识到的人中有日子过的比他们更好地。 就因为有人加入了军队,不论是后勤兵还是真正的战兵,哪怕是军队牧场,对于一个蒙古家庭生活的改变都是翻天覆地的。 格尔木又乘了一碗肉汤,坐回到了他妻子罗格丹珠的身旁,抓起一块奶酪狠狠地咬了一口。 “已经是四月份了。”五月份就会进行初选,然后是一个月的新兵训练。 …… “如果被选中,你会上战场吗?”回到属于自己的蒙古包,罗格丹珠犹豫地开口道。 “当然会。我一定能成为一名最精锐的骑兵。”格尔木咧了咧嘴,张开手搂住了自己妻子,他知道自己妻子担忧的是什么。 可是死亡的风险对比能够收获的利益来,太渺小,太渺小了。 第六百一十章 都怪这乱扇翅膀的蝴蝶 四月末,英国特使沃特森一行抵到了上海码头,英国驻上海的总领事罗伯特为特使一行准备了一场浩大的欢迎晚宴。中国方面也有高官到会,继港口码头上的仪式性会晤后,再对特使夫妇接下的中国之行表示由衷的祝福。 很多人都应该料到了,就在沃特森一行在上海登陆的时候,与他们一同从欧洲返回几位中国使团成员,已经将很多之前中国政府没能掌握的情报汇报给了南京。 “陛下,英国现在的局势非常糟糕。他们与法国、西班牙的矛盾十分尖锐,而北欧和东欧各国对于他们的海上霸权也明确的表示反对。” “俄罗斯、瑞典、丹麦、荷兰,即将开始的战争里,这些国家很可能都会站在英国人的对面。” 欧洲现在正在爆发的新一轮争斗,只需要一个火星。这场争斗的中心还是英国人和法国人。普鲁士和奥地利两个强国保持了中立,因为他们的利益都在陆地上,而不是海洋。意大利则完全没有被重视的价值。 陈鸣有些失望,因为从随船返回的使团成员口中他没有听到萨拉托加大捷的消息。这个他记忆中的北美战争的转折点,现在他竟然不能确定它到底发生过没有。究竟是这个时空被他的翅膀蝴蝶了一下,历史长河在某个节点流入了另一个不同的岔口,还是萨拉托加大捷依旧发生了,但它还没有传到欧洲?? 这些人还向陈鸣报告了使团一路西去的过程,印度人、奥斯曼人、荷兰人、葡萄牙人、法国人和英国人。 普鲁士人对于中国使团有点不冷不热,还没有维也纳的热度高,圣彼得堡则在这几个人随船离开欧洲的时候还是在拒绝与使团的会谈。 中国的实力虽然强大,可在西方世界却是一个一手拎着刀,一手持着橄榄枝的闯入者。目的是要分吃欧洲人的蛋糕。 西方世界对中国暗中持有警惕的不仅仅是海权强国,还包括着一些陆权国家。 “说说法国人吧?富兰克林承天二年就到了巴黎,这一两年的时间他不会闲着吧?”陈鸣有些头疼的捏着眉心,高彦明带着船队从中国出发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果然如此。 美好的希望破灭了! 中国虽然强大,可现在的科技,半个地球的间隔实在太遥远了。这让中国手头的刀子的威慑力变得大大降低。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抖了二三百年的白人,明显不愿意看到一个突然冒出的中国跃居到他们的头顶上。 大半个地球都被他们‘发现’,他们在美洲撷取了无数财富和利益,中国虽然强大,远东却只是世界一隅,对比白人世界来小的太多太多了。如此的低头服输,那怎么可能呢? 白人至上,天朝上国…… 这种从人心深处发出的‘自傲’,就是东西方世界未来交往交流的最大阻碍。 法国虽然是宫廷民间对于中国文化最友好和热情度最高的国家,但是从国家的利益出发以及高层的政治头脑上,他们远没有这时候的伦敦更符合中国的利益。 这就是国家间的交往。 “富兰克林在欧洲大陆拥有着很崇高的声望,良好的个人形象和七十岁高领,身患重病依旧远渡大西洋来到法国,这很符合法国人对于英雄的定义。他在法国很受法国社会各阶层的欢迎,有些富有的法国家族甚至流行以他的画像装饰画廊。 不管是在马赛还是在巴黎,富兰克林都在小心翼翼地筹措资金、安排装卸武器的船只,同时巧妙地处理被法国武装民船扣押的货运船。 他与法国不少的民主思想家是好朋友,反对王权和贵族,同时又不排斥有可能帮助北美独立的法国贵族和王室成员……” “富兰克林的出现,对于法国国内高涨的反应情绪就好比是鱼和水的结合。” “法国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宣布承认美利坚……”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会参入战争,我个人意见是不超过今年。” 几个人都下去后,陈鸣有些叹息的感叹了一下。时间没有把握好啊,英国人从欧洲出发的时候竟然没有获得北美秋季的战情,现在陈鸣都不知道‘萨拉托加大捷’是否还存在,这会给中英之间的谈判造成很大的影响。让‘没有遭受重击’的英国人的底气更足了,让中国的底气变得不住了。 都怪这乱扇翅膀的蝴蝶吗? 三天后,陈鸣在皇宫里接待了到访的沃特森一行。 按照中国的礼仪,特使来见陈鸣,夫人去内宫拜见皇后,前者内阁重臣都悉数到场,后者皇后宫妃还有几个勋贵重臣的夫人,全被沃特森夫人胸前的那一对宏伟凶器和大面的抹白震撼了。 完全大吃了一惊,整个皇宫都为之说不出话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这太大胆了。 但对比陈鸣与沃特森的会面,内宫的这点小色彩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趣事。干清宫才是真正的主场。 依照之前西洋使臣拜见陈鸣的规矩,单膝下跪礼,这也是英国人拜见英王时的礼节。 虽然很多大臣都说这样有失天朝体面,但双膝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对于欧洲人来说也的确有辱自尊。说到底,两边还是没有真正的大战一场。战争上没有分出一个高下来,那就别指望一个大国对另一个大国俯首低头。 所以,这对于双边都是一个保住颜面的举动。 沃特森向陈鸣递交了英方的协议备忘录,就中国提出的购买英新南威尔士州殖民地的提议,原则上给予认同。 在场的人全是中国的内阁重臣,文件在彼此手中轮了一圈后,所有的人对于沃森特的笑容都更加的真挚了三分。 英国人没有胡乱要价,那份备忘录上甚至都没有关于新南威尔士州土地成交额的具体要求,而且英国人还承诺就此与缅甸断绝一切联系,他们所求的,归纳一下,也就是很‘平常’的三点要求:第一、中英之间的贸易关系稳固亲密;第二中国要保证英国在孟加拉邦的权益不受侵害;第三、就是中国不得承认北美的任何独立政权。 这三点简而化之,那都是对中国很轻松的事儿。至少就陈鸣这边来说,他还没想过要动‘孟加拉邦’这块英国人的奶酪,跟英国人在印度刚正面的。而英国现今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中英双边的贸易自然要正常化稳固化了;而对于老美的承认,中国跟他们隔得有那么远,也才没必要却也头一个吃螃蟹。 不过这一点也间接的证明了随沃特森返国的中国使团成员的那一句话:“法国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宣布承认美利坚……” 英国人这是该受到压力了。 他们没有让中国对法国和西班牙喊打喊杀,也没有叫嚷着要中国断绝对法西的贸易。只是眼下的这点要求,那是很轻易就能达成一致的。 “大不列颠王国是中国最大的对外贸易伙伴,任何有损中英之间贸易商业交流的行为都是对中国的极大挑衅,都是对中国和大不列颠王国切身利益的极大威胁。” 沃特森可能都不知道,中国维护现阶段中英之间贸易的决心远比英国人想象的还要大。因为这几年的发展,对外贸易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发展浪潮中强大的一环,而英国又是这现阶段最大的客户。陈鸣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英国人撕破脸面的。 在没有把日本和印度市场开发、催熟之前,在大南洋战略没有达成之前,见鬼了,中国会跟英国人搞掰。 庞大的中国,外贸团体在经济体内的份量逐渐增多,而是外贸的市场却没有质的变化。 依旧是朝鲜、日本、南洋和欧洲。 被战火摧残的奄奄一息的朝鲜,虽然四大皆空,什么都需要,但消费能力有限; 日本则本身就是一个穷逼; 南洋的市场比之满清时候扩大了许多,至少暹罗已经对中国全面开放了,可是现在的外贸经济体比之原先的外贸经济量也大出许多许多; 最后是欧洲,以英法西班牙荷兰葡萄牙为主的‘商贩’们,在中国的对外贸易体系当中所占的地位越来越高。 而中国走出去的时间太短暂,在印度和天方世界这两块中国与欧洲之外最大的市场的‘开垦’刚刚开始,交易额度还让陈鸣感到蛋疼无比。 双方的谈判在第一次开始时,重点就不再新南威尔士州身上,对比有着巨大权力的沃森特而言,区区一块新南威尔士州还比不上飞剪艏帆船的全套技术,更比不得‘火龙弹’这种东西。 “大不列颠王国非常需要飞剪艏战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沃特森在心里暗自骂罗伯特和勃朗特废物,虽然后者的诺维奇伯爵的地位跟他比他的家族传承爵位还要古老,但是这两个人在中国这么长时间,既没有在明面上谈妥全套的技术买卖,也没有在暗中拿到全套的设计图纸,这就是他们的失败。 难道你们看不出现在皇家海军的窘境吗? 作战船只不足的皇家海军现如今不仅制海权受到了威胁,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堵不住北美十三州那满城的海岸线。 富兰克林从法国筹集到了一船又一船的物质和资金,送回了北美。源源不断地输血让英军在北美的攻势陷入了僵持,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如果有了这种高速度的帆船,皇家海军的拦截能力将会得到一个飞跃。不说让任何一艘该死的走私船都无法靠近北美大陆,却绝对能给那些叛逆者还有他们背后的支持着付出更沉重许多的代价……” 陈鸣嘴角翘起一抹笑,飞剪艏么,很容易搞成。就英国人的造船能力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难题。中国方面将所有的技术都移交给英国,也只能缩短一下英国的制造时间。 “中国当然可以把全套的技术移交给英国,但是朕可以由衷的告诉你一句,飞剪艏帆船并不适合做纯粹的战船。”要不是由火箭弹撑着,陈鸣见鬼了会用这玩意当战船使。 速度虽然高,载重却低,稳定性十分不好,安全性也相对要差,还不适合风向多变期,也不适合装载太多的大炮。 “但是火龙弹是绝对不行的。”这玩意就是镇压中国气运的BUG,能握在手里保存多年就要保存多年。 陈鸣知道英国人为什么着急,自从北美战争打响之后,英国人在西方世界玩海上封锁政策,不仅攻击十三州所需船只,还经常抢劫、搜捕中立国的船只,这就触犯了俄国等中立国的利益。因此,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就在去年发表了《武装中立宣言》。 基本内容是:第一,中立国船只可以自由同交战国进行贸易;第二,对于在中立国国旗下的敌方货物应予放行,不得侵犯;第三,只承认武器、军需品及其他直接用于战争目的物品为战时违禁品;第四,为了保证这些规定的实行,俄国将派出强大的海军随同护航。之后,俄国又在武装中立宣言基础上同荷兰、瑞典、丹麦等一些国家签订其他相关的条约,由此便出现了武装中立同盟。 这给英国人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世界历史学的并不好的陈鸣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出现已经引发了欧洲不小的变动。至少这个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武装中立宣言》,就提前一年被一样压力山大的俄国人推了出来。 英国人现在被打脸了,而且做好了‘长久战争’的准备,他们就开始谋求飞剪艏帆船的全套技术了。这东西之前被传回了欧洲,甚至包括一些构图,但那都是最外部的直观图,对于一艘海船来说,参考意义相当有限。 而且最最麻烦的是,这个时代东西方交通联系的周期太长了。只不过是两边两次信息交通,三四年时间都过去了。 就算是眼前的这一项交易,那都是沃特森自己做主添加上的。 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遗憾,如果中国人愿意将火龙弹的技术卖给英国,他都敢做主将新南威尔士州无偿的交到中国人的手里。 可是中国人的皇帝面对这一‘交易’,无情的给予了拒绝。 “不要觉得丧气。这点是不需要交谈的禁忌话题。但是为了表达中国对大不列颠王国的友谊与支持,中国所有的造船厂想必会十分乐意接到来自大陆的另一头的订单。” 卖军火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卖军火更暴力的买卖? 对比偷偷摸摸的卖给阿三们的那些破枪烂炮,卖军舰给英国人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就英国人现在的实力,陈鸣相信他们不会缺少枪炮,可是战舰呢?这个时代的战舰制造比一百多年后铁甲舰时代可还要漫长。 第六百一十一章 焦急的法国人 第一轮谈判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这一次见面加谈判,更多是双方总体意见上的一个交流。 虽然沃特森知道下一次谈判开启的时候,他今天在干清宫内见到的那些个中国政治巨头们,将一个也不会出现,但这却是没办法的事情。 中国不可能让一个首相大人来亲自跟自己一个小小特使谈判。 中国谈判团的领衔之人是黄松,他与沃特森之间,才是真正的对手,会就双边所关心的问题就细节展开详尽的探讨。 陈鸣回到后宫,李小妹立刻就以一种见到怪物的神情在他面前情绪激动的比比划划、叽叽喳喳,让他真的想哈哈大笑一番。 “看来特使夫人的打扮把真的皇后给吓坏了。” 可事实上西洋人的低胸装和唐时贵妇的着装又有什么区别呢?在陈鸣眼里就没有大区别么,给人的印象最深刻的都是那胸口的凶器,额…… “伤风败俗!” 李小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真的被吓到了。现在她想起沃特森夫人胸口的一片抹白,脸色还忍不住发烧。 “哈哈,这有什么。那朝鲜不还有漏乳装的吗?” 这是驻朝汉军回禀的事情,把陈鸣都吓一跳,现在已经被朝鲜政府下令一律禁止。陈鸣接到这消息后都不敢相信,受儒家熏陶上千年,自诩是小中华的朝鲜,民间竟然会有漏乳装???让人瞠目结舌啊。 最后想想,也确实不是不可能。朝鲜的那些两班贵族们可从来没把下层的贱民跟自己当成那啥。 晚上,外交部出面宴请了沃特森一行,在宴会上沃特森本人表达了自己对于飞剪艏的执念不移,被出面的黄松一口答应了下来,表示第二天所有的资料都会送到英国使馆。 英国人既然对飞剪艏念念不忘,那就让他们自己造出来后亲自去体验吧。没有了火箭弹这样大杀器的飞剪艏战船,战斗力直线下跌俩仨档次。 再或许,英国人有自信自己能矫正飞剪艏的那些臭毛病,或者说他们能玩出新花样?管他呢。 中国与英国的谈判就此拉来了帷幕,头次见面之后没隔两天就再开了二次‘约会’。这可让一直密切关注着的佩里埃有种被架到火堆上的感觉,他派出去的人回报说,英国人的精神状态十分乐观,这就让人他焦急上火了。 在国安的监控下,陈鸣清晰的‘看’到,接下的几日里,以法国为首的欧洲多国大使就像是一只只被纱窗隔离在了腐肉之外的苍蝇,一次次的接触,以寻找着自己能够穿过这层纱窗的机会。 “陛下,佩里埃急了,他向外交部传去消息,请求我朝慎重考虑,不要为利益所动,同英国人作出威胁、损害到法国利益的决议,为了表示诚意,他愿意先将广南的法国力量撤出。” “哈,这是要放弃广南的布局吗?” 陈鸣略感到意外,同时为佩里埃震惊,这家伙的胆子不小啊。 法国人在广南的一系列动作,在北美战争爆发之后都还始终坚定不移,外加上广南军在战场上好多次被西山军压着打,显然国势已经日落西山了,但法国人还在坚定不移的支持着他们,可见主使这一切的人是法国政坛上一个绝对的强力人物,已经登上法王王位的路易十六是最大的嫌疑人。 大人物的态度可不是佩里埃想否定就可否定的,巴黎的决议不是他一个前东印度公司代表升格而来的大使抵抗得了的。现在佩里埃就拿广南来做‘友谊的桥梁’,就他个人而言,这个诚意不可谓不大。 “拖上两天。把这个消息传给沃特森,我们需要他们手里的缅甸全部情报。” 后者可是热带雨林地区,地形地势复杂,这几年依靠着暹罗和掸邦土司对于缅甸的侦查,中国虽然了解了缅甸不少的内情,还有山川地势,可真正到战争的时候,这些了解还远称不上‘清晰’。特别是缅军的热火器配备情况。 “飞鸽传报广东,让南洋水师速与广南国接触。告诉他们,法国人已经对广南放手了,广南国山穷水尽矣。只要阮家愿意内附,朕封阮福淳为国公。” “让南洋水师注意西山军的动向。阮文岳要想摘果子,就坚决的把他手给敲回去。” 现在的安南整个有多少人口呢?不到四百万吧。连绵的战争让很多平民失去了生命,也让更多地人逃入了邻国,其中都包括鸿基市。 中国还从越南引入了不少女子,来婚配移民南洋的光棍们。越南男人懒散,好逸恶劳,活脱脱的就是南洋猴子。可是越南的女人挺不错的,虽然很多人长的有点那啥,脸庞大,颧骨外翻,眼睛微凹、鼻子扁宽、嘴唇厚还前突,皮肤黑个子小,下巴短,找缺点能说出一大堆来,但越南女人挺吃苦耐劳的。对于一些娶不上媳妇的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是因为风俗文化造就的,还是因为真的人种基因有问题,反正勤劳坚韧,这就足够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战争席卷了安南全境的时候,中国的贩奴贸易自从朝鲜开启了罪恶源泉之后,迅速的就扩展到了安南。就像很多朝鲜奴是被朝鲜的贵族军队给‘贩卖‘的,安南也是如此。 广南、北郑和西山军,三支安南的本土力量,哪一个没这么做过? 现在的越南顶多还有三四百万人口,极可能还达不到三百五十万。这些人口如果凝聚在一起那还是一股不小的力量的,比如暹罗和缅甸的人口,还不到这个数字。可是在安南,这不足四百万的人口却分散在四个势力之手。 就算这当中人口基数最多的西山军和北郑,手中握着的真正基本盘部队,也就那么三四万人。各自的总体军队规模已经普遍下降到了十万人水准线。 大批青壮死于战争,战争更摧毁了安南的经济和农业,也在安南民间产生了很多寡妇和未婚成年女人,这些人被捉去贩卖,虽然很罪恶,但却是一方所有,另一方有所求。 法国人的‘诚意’,给了陈鸣收网的时刻。 奄奄一息的广南国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当法国人断开了对其的支援后,广南国在西山军的进攻下灭亡就是早晚的事情。这个时候陈汉插手进去,收获会远远大于付出的。 事情就是这么奇特! 陈鸣就在密切关注着与英国人谈判的时候,法国人出人意料的送来了礼物。 “啪。” 收到‘秘密消息’的广南国驻京大使惊慌下把桌边的茶盏都打落地上了。但他这个时候绝对没心思去看茶渍有没有染污了地毯,也没有暴跳如雷怒不可恶,而是整个人都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儿,颤颤发抖。 老天爷,他刚刚‘买’到的消息是什么?这是真的吗? 宋福和根本无法想象此刻的广南国在失去了法国人的支持之后,究竟还能在西山军的攻势下支撑几天? 后者每每从马尼拉运来的枪炮,那就是广南的生命补给线啊。 外头明明是夏日明媚,宋福和却感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西山军的叛逆曾经花过大量的心思来沟通法国,金钱、利益,但最终都没有能谈成;阮文惠还派出自己手下的水匪去偷袭,但毫无战果。 中国人在下龙湾一带清理海匪,大量的安南海匪都奔到了南方,或是依附了西山军,或是依附了广南国。两边那是烂桃对烂梨,半斤跟八两,斗得旗鼓相当。 可被西山军挥起锄头挖了一遍又一遍的‘墙角’都没有倒塌,现在就因为一个‘猜测’……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吗? 宋福和好容易稳定下心神,但他的脑子翻来覆去的打转,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法子来。 广南国现在想要支撑起来,那就必须有外力支持。 法国人已经收手了,中国人一直不伸手,这让他去找谁呢?难道要去找金边或是暹罗吗? 晴天一记霹雳,打的宋福和晕头转向,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很快,接到消息的使馆参赞阮文景就铁青着一张脸来到了办公室,两个人面面相觑,办公室的气氛冷若冰窟。 虽然他们还没有去求见法国使馆,可是把这消息卖给他们的人是绝对有信誉保证的,那就不会出错了。没有立刻跑去法国人那里,只是宋福和要保留着自己内心的一丁点希望罢了。 “广南要完了吗?” 宋福和都要哭出来了。 时间转过去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沉闷的抽掉了一根又一根烟,办公室里都能腾云驾雾了。宋福和终于站起了身来,“走吧。去法国人那里。是生是死,来一个痛快。” 呆坐得这短短时间里,宋福和发现自己内心刚加的不好受,无尽的杂念和恐怖的思绪就像是一个磨盘,将他整个心脏都碾成了肉糜。 而距离广南国使馆有一段路程的西山军使馆,西山军驻南京的华裔大使焦福禄此时高兴的却都要跳起来了。 “哈哈哈,主上大业有望也,大业有望也。” 南阮没有了法国人的支持,没有会认为阮福淳能支撑多久的,虽然阮福淳已经把张福峦和他的党羽的脑袋砍掉了一大串,但这两年广南国的军政还是一样的黑暗。 那杜仁青、朱文接几人都要发展成盘镇了。阮福淳则还是在后宫中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立刻去给我盯着宋福和的一举一动。” 焦福禄是西山军大首领,现在已经自号西山往的阮文岳的老师明乡人焦献的儿子,不仅深的阮文岳的信任,与西山军的另一个大BOSS阮文惠也交情很好,自身熟悉中国文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这完全是来南京当使臣的不二人选。 焦福禄到今天为止已经在南京呆了一年半了。 宋福和与阮文景垂头丧气的打法国使馆走出来,高卢公鸡的绝情是不留一点残余的,佩里埃自己甘愿承担那么大的责任,又岂会被宋福和的几句哭诉就打动?最后的结果跟宋福和来时候的预料完全一样。 走出法国使馆大门的宋福和站在热闹的商馆街大道上,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谷深幽静的原始森林中。 五月南京的太阳已经很火辣了,照射着身上,不多时就能让人汗流浃背。可宋福和却只感觉一股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冻僵的冰寒。 “哦,看看,看看。我看到了什么?” 焦福禄那熟悉的声音猛地在宋福和耳边炸响,作为不共戴天的死敌,这样因他俩很熟悉。 “一条老狗,一条没家可回的老狗。” 从马车中走下来的焦福禄带着胜利的笑容一步步走到宋福和与阮文景面前。他此刻的神情是如此的骄傲,眼神是那样的蔑视。 “丧家之犬。没有了法国人,阮福淳的脑袋过不到明年就会被我王一刀砍下。” 站在低落的敌人面前秀着自己的优越感,焦福禄感觉到一股由衷的畅爽。就跟那小报上说的一样,三伏天里喝了一碗冰水,爽到家了。 焦福禄用看待宰猪羊的眼神看着宋福和,这个无能之辈虽然没有半点本事,但他自身却不是没有半点价值。自从广南国在南京的使馆建立之初就开始担任广南大使的宋福和,在情报方面的价值远比他身边的阮文景要高得多。 已经将广南国看做是死人的焦福禄还想着要榨干宋福和的最后一点价值。一切在这两个人失魂落魄的从法国使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 宋福和惨然的笑了笑。 “是啊,我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老狗。”这比喻让他都想起了自己的祖师爷。 “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 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这是每一个儒家子弟都度过的一段。 当时的老夫子可谓很惨了,但他还有弟子,还有自己的声望。 现在的南广呢?就也是一条没了主人的老狗啊。而且什么也没有了。 不要说国内四周,就是在南京城里,广南国的名声也是臭不可闻。碰到阮福淳这样的主上,这是广南的大不幸啊。 “然而,国虽将亡,亦有忠贞。” 无尽的愤怒将宋福和刚刚因法国人的冷漠而产生的不满也一块催发了出来,他一把拽过焦福禄来,挥起拳头,一拳砸在了焦福禄的前框上。 伴随着’哎呀’一声痛唿,焦福禄栽倒在了地上,然后宋福和直接扑上,抡起拳头再砸。在他身边的阮文景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 “哦,上帝。” 站在二楼窗纱后面的佩里埃闭上了眼睛。很难想象在他面前始终都毕恭毕敬的宋福和,这一刻竟然能爆发出如此的‘雄武’。 “快,快把他们拉开。” 直接推开窗户,佩里埃对着使馆门口的两名警卫大喊着。 商馆街作为外国驻华使馆的聚集地,这里有着南京城第一流的警察力量,很快法国使馆前的闹剧就引来了警察的主意,口哨声响起,群架迅速被‘镇压’了下。 当警察们看到被拉开的宋福和从嘴巴里吐出的半截血淋淋的耳朵的时候,所有人都对这个民间评价一般般的广南国使臣投以了‘敬佩’的目光。甭管那广南国是多么的稀烂,这宋福和还是够血腥【性】的。 焦福禄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商馆街。 没过多久整个商馆街就都传遍了法国使馆门前发生的那一幕,然后是整个南京城。 这件很突兀很突兀的发生的事情,让宋福和这个在许多人的印象中绝对是属于平庸无能的一个人的家伙,形象‘焕然一新’。至少这个人还有‘拼’的勇气,这可比水太凉好的太多了。 持续不觉的国家宣传是很能改变人认知的。 现在的中国人,很多人脑子里的儒家形象都定格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这一形象,就好比被宋福和痛殴的焦福禄,陡然间来了一个‘男人’,很让人惊喜的。 第六百一十二章 国家之间没朋友 法国使馆发生的一幕自然迅速的传入了沃特森的耳朵,宋福和的爆发让沃特森能够确定,他之前‘听’到的那个消息没有半点错误。 法国人确实放弃了广南国。 而他们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自己坚持了多年的政策?原因也不问也知。 那是用脚后跟都能想到的事儿。 但这却无疑给沃特森增添了很多的麻烦。 现在他与中国人的谈判是即爽快又繁琐。 在中国人愿意吐口的方面,会谈会进行的非常顺利,比如说孟加拉邦的问题。 沃特森能够感觉得出对面中方代表的真诚,这个人是中国皇帝的表哥,他的姑祖母是中国皇帝的亲生祖母。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人的情绪反应显然代表着中国真正的态度。 但是中国人虽然不会趁火打劫‘印度’,可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目标对向了南洋。 中国人很坦诚,黄松面对着沃特森不加遮掩的露出了自己贪婪了嘴脸,他们要把整个东印度群岛和马六甲一口吞下。 虽然这场战争并不一定要现在就立刻打响,但是中国也需要英国做出相应的回应,比如一个绝不干涉的承诺。就像中国对孟加拉邦那样干净利索的放手。 这当然很不符合大不列颠王国的利益。 南洋地区最符合大不列颠王国利益的态势就是中国和西班牙、荷兰,现在这种引而不发的准战备阶段。 两年的时间里,各有一支西班牙和荷兰分舰队抵到了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南洋略显紧张的局势很大程度上牵制了西班牙与荷兰的精力。 每个国家的战舰都是有限的,西班牙与荷兰在南洋部署的战舰增多了,其他地方的战舰就减少了。 就伦敦的角度来考量,现在这种局势最棒。牵制了西班牙和荷兰,抑制了中国。不管是从就近,还是打长远考量,这都是一个美妙的平衡。 任何打乱南洋局势的变动都是对大不列颠王国利益的损害。 虽然伦敦从来没有给沃特森增添这方面的负担,但他如果能保证远东的南洋局势在战争期间可以维持平稳,他身上的光环无疑会变得更加璀璨。 可惜中国人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协议让他非常为难。 “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沃特森先生对荷兰就那么有信心,认为尼德兰人会是大不列颠王国最值得信任的伙伴?”保证荷兰在远东的利益是英荷交好的一大前提不假,但英国真的要时时刻刻都保护吗? 黄松可不信。 沃特森作为全权特使,他有着处理这一切事物的权利。他也曾经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的完成这个任务,可现在他焦虑的仿佛一个要生孩子的妇女,希望上帝能够降临,来让他跟伦敦瞬间完成一个来回的消息传递。 沃特森怕了。是的,他怕了。他怕担负这个责任。 全权特使,说起来很风光。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也要为自己签署的协议全权负责。放弃了南洋问题上对中国的束缚,那几乎就等于放弃了荷兰这个大不列颠王国的传统盟友。 这压力太大了。 今天他脱口了大不列颠王国对于南洋问题于中国的支持,可能转眼一段时间后,他就在伦敦坐上了火山口上,被汹涌的‘民意’吞的连个渣滓都不剩下。 但是他能够把消息传回英国,等待着伦敦的决断吗? 相对比下,苦恼中的沃特森那个震惊了槟榔屿、新加坡、广州、宁波、上海和南京等多座中国重要港口城市,震惊了半个中国的夫人,那日子就过的快活多了。 虽然中国没有舞会,也没有沙龙,但是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有着一处处数不清的迥异于西方世界的美丽风情。就算是这里的山水,都透着一股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在拿到了飞剪艏帆船的全套设计图纸之后,沃特森夫人就对谈判不再有半点关心了,整日的跟一群在华的欧洲贵妇游览南京城,还急盼着大报恩寺琉璃宝塔开放的那一日。 对于这个建筑史上的奇迹,早在英国的时候她就充满了想往。 来到中国,沃特森最大的愿望除了去看一看被誉为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和陪都皇宫紫禁城外,就是见到大报恩寺的大琉璃塔。而至于一些欧洲学者口中最值得憧憬的长城和京杭大运河,她却没有半点兴趣。 女人啊,吸引人她们目光的所在,除了财富就是美丽。 沃特森夫人万分期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在大琉璃塔开放的那一日,带着她登顶最高层,饱揽整个南京的美丽。 …… “立正。” 几乎整个主体部落都跑到了中国境内的哈萨克大玉兹人,在巴尔喀什湖的南面牧场上,一边放着牧,另一边集中精锐接受着相对严格的热兵器军事训练。 复汉军一次性为他们提供了两万把马刀,一万杆火枪,五十门大小臼炮,以及两千件胸甲和两千杆手铳。后者被大玉兹的阿比里斯汗集中起来组成了一支精锐的亲卫队,不仅人人配有胸甲,还每个人都配着两杆手铳。 而在准噶尔最后的肆虐中元气大伤的大玉兹部,要上万人学会熟练地使用燧发火枪,排出整列的兵线,列出整齐的墙式骑阵,那就都需要中国派出的教官们来专门训练了。 “啪!”的一声响,黑亮的皮靴在阳光下散弹发光,三列站的齐整的士兵双腿并立,目不转眼的望着前面的军士长。 “枪上肩!”军士长连吼边狠踹了身边那名士兵一脚。这些刚刚分清楚左右的草鸟连怎么扛枪都不知道。“像他这样,像他这样,都看清楚了,将火枪紧贴在肩头。” 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枪管笔直的对着天空。军士长口水喷洒。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即使这些大玉兹牧民中有一些会打火枪的人,他们的动作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那也是一场灾难。 在这块并不大的训练场的不远处,一队人正勒马停留在那里,波将金面部表情的看着训练中的大玉兹人,他心情并没有大的触动。 所有的对于中国的咒骂在来之前都已经发泄完了。 现在就是看着中国人拿俄罗斯战俘在练手,他也能心平气和的看待这一切了。 何况中国人也只是在武装、训练大玉兹人。 这些哈萨克部落在中国势力刚刚进到伊犁的时候就主动与中国人取得了联系,如果不是撤退的鞑靼人中还有几千俄罗斯骑兵,波将金相信阿比里斯那个混蛋会用永瑢的脑袋来在中国人面前表功。 阿比里斯瞎猫撞到了死老鼠,现在大玉兹与中国的关联可比中玉兹、小玉兹密切的太多太多了。 “哗啦。”站在军士长前面的数十名哈萨克牧民连忙学样。 因为生活的原因,这些哈萨克人很难长时间保持一支大规模的军队。游牧民族嘛,藏兵于民是大玉兹阿比里斯汗唯一的选择。 而在哈萨克大草原上绝对宝贵的火枪,阿比里斯虽然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一个很糟糕的决定,却没有办法,只能把一半的火枪分给下面的部族。而下面的部族首领究竟会如何组织队伍,那就是他无法约束的了。 陈鸣更不会管这点。 被派出来的教官团最初的任务也就是训练各部首领的‘常备军’,陆军作战要求能达到满清的水准,骑兵作战,至少能派出墙列。 所有的教官都用汉语来表达作训口号和战术术语,每一个哈萨克人必须记住一个个汉语短语所代表的意思。 这些连本民族语言标准都还没有确立的哈萨克人,会在军事训练中,一点点的被染上中国的色彩。 在千百年前,他们被天方教征服的时候,阿拉伯字母成为了他们最早的文字。历史上他们在被俄罗斯征服后,又用西里尔字母来记录自己的问题。 陈鸣希望看到百年过后的哈萨克人能将这些全部抛掉,全民族上下,不管是说是写,都用方方正正的汉字。 就像现在的朝鲜,官方语言就被定为汉语。《训民正音》被全面废除,书籍、文字,朝鲜语从一切方面退出。 去‘朝鲜化’去的可比后世的棒子利索多了。 “怎么啦?都哑吧了吗?怎么告诉你们的,大声的喊出来,叫你们大声的吼出来,知道不知道?再来。” 军士长生气的重新将火枪放下,一帮的一个翻译已经熟练地用哈萨克语高吼起来了。被叱骂的哈萨克牧民也没有半点不满意。他们能够出来扛枪,那是部族贵人的恩典,不仅每个月能够多的一份钱财,还可以把火枪火枪带回家,这可是很能提高自己‘家族’声望的事情。 所有人脸上都一片赧然。 “阁下,中国人给阿比里斯整整一万支火枪。”中午,波将金一行就停留在这个部落,好好地吃了一顿。波将金平静的看着那个部族首领对他身边的陪同的一行复汉军军官大加讨好,而对于军衔地位都远远高于那些中国、军官的自己,冷漠对待。 这就是变化,非常清晰的变化。 战争的失败让斯拉夫人丢掉了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尊严和尊贵。 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就像准噶尔,一切都靠战争来说话。 但是一些哈萨克人自己都不加遮掩的消息还是很容易收到的。“阿比里斯放出来一半的火枪给下面的部族,他自己的部落里拥有着剩余的火枪。中国人还给他们了五十门火炮,以及两千件胸甲,也被阿比里斯一半分下一半自己拥有。 所以阿比里斯现在建立起了一支千人的亲卫队,全部装备着胸甲。” 在荒凉的哈萨克大草原上,骑兵的战斗力要远比短距离的正面战场大的多,这里重火力不方便移动,胸甲的价值自然也提升了许多。 听到阿比里斯这个无能的蠢货竟然拥有了一万杆火枪和两千胸甲骑兵,波将金眼睛里的阴霾更加浓重了一些。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不过,阿布贲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会更加的不安吧?” 阿比里斯有了这样的实力,又有中国在背后的支持,当大玉兹各部族赶着牛羊向巴尔喀什湖的西部前进的时候,中玉兹的压力可不会轻松。 何况永瑢已经不敢再在巴尔喀什湖边上带着了,那支鞑靼人也要向西迁移,中玉兹的利益会受到很大的损害。毕竟小玉兹远在里海一带,大玉兹逃往新疆之后,他们的土地,他们的牧场,就全被中玉兹给占据了。 下午这个部族的配枪牧民们继续训练。近代军队就是高消耗的廉价部队,炮灰部队,增强这样的一支军队的唯一做法就是训练,长期长时间高标准的训练。 这些哈萨克牧民当然无法满足后面的要求,但是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军士长就不会放松一点的时间。 “再来一次,听我口令,枪上肩!” “枪上肩!” 当波将金走出帐篷,翻身骑上马背的时候,在不远处训练的五十个哈萨克牧民总算是一起大吼了起来,同时将整个动作做完。 当波将金的那头金发闪亮着灿烂的阳光的奔向远处中俄军队宿营地的时候,军士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下枪。我们再来一次,枪上——肩!” …… …… “掏纸弹!” “掏子弹!” “填装火药……” “笨蛋,不要把纸弹整个要破……” “手不要抖,都撒啦……” 不止一个人把火药咬进了嘴巴里,又苦又涩的火药粉滋味可不好受。 最后这五十人中只有三分之二的人成功打响了手中的火枪。 “再来一遍,填装火药。我重申一次,你们要咬的是纸弹底部,那里有一个尖。”只要不是笨蛋都能看得出区别来,就算不用眼睛,用手来抹也能察觉的出来,主要还是紧张。 军士长面无表情,在战场上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现在是训练场,训练场是允许有人犯错的。 “倒引火药!” “关闭引火池!” “火药倒入枪管!” “装弹!” “捅条下压!” “取出捅条。” “瞄准!” “射击!” “砰……”的一声大响,整个小操场硝烟弥漫。 “清理枪管!” 在下午的阳光中,这五十名哈萨克牧民又开始了自己周而复始的训练。中午时候来到部族里休息的波将金一行,就像是掠过水面的燕子,打起了一缕涟漪,但是转而就全部消散。 …… 越往新疆内陆走,波将金眼睛里的阴霾就越发的浓重。他看到了什么? 在伊犁,天方教的色彩已经淡化的几乎看不到了。 大批的中国人正在田地里忙碌着,他们当然不是在种植必须要的粮食,而是再种辣椒、夏白菜、胡萝卜、黄瓜,以及豇豆。 说真的,伊犁河谷非常肥沃,占据了这里的复汉军,都不需要再专门的进行军屯,只是这两年里细水长流的向伊犁迁移汉民,这里出产的粮食轻轻松松的就能供给整个驻疆部队耗用。 波将金还看到了高高的炼铁炉,还有一个个‘隔离’起来的工厂,中国人正在将伊犁变成一个军需生产地,而不再是单纯的囤积点……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七年战争·续 金色的沙漠浩浩渺渺,连连的沙丘丰富大海上的波涛起伏脸面。一行骆驼行进在其中,就像一艘小船航行中汪洋大海之上,谢清高觉得是那么的渺小。 怪不得骆驼被称为沙漠之舟! 谢清高望了一眼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红海的最西端,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苏伊士港是不是会有中国的商船,或者是西洋商船行到。可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国内,将宝贵的消息送回国内。 欧洲的时局变化的太快了。 今年西历的二月中,法国人突然宣布正式承认美利坚联邦为独立国家,那一刻起,拉法耶特侯爵,吉尔伯特·德·莫蒂勒成为整个旧大陆的英雄。这个祖上曾经跟随着圣女贞德一块与英国人战斗的大贵族后裔,这个老爹在七年战争中被英国人的炮弹打死的十九岁侯爵,第五代诺阿伊公爵的女婿,自己包下了一整艘船以第一个志愿参加北美战争的人的身份被永久记录在了历史上。 去年中国使团抵达欧洲的时候,法国人的反英气氛没有那么炙热,拉法耶特还被路易十六国王下令抓起来过,虽然不知道是真抓还是假抓。但是今年,圣诞节过后整个法国的反应情绪再度高涨了一大截。 然后在西历的二月,法兰西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承认美利坚的国家。 可如果说这一个消息,高彦明还能忍耐的住,还不至于立刻派人穿越整个地中海,在埃及的亚历山大港登陆,然后由奥斯曼帝国派出向导和卫兵,护送着使臣穿越地中海与红海之间最狭窄的西奈半岛,然后迅速的坐船前往中国的话。 那么在三月里,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就让高彦明再也坐不住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圣彼得堡已经对中国使团开放,可是第一个从欧洲中部走上沙俄搭建的那个《武装中立联盟》大舞台的国度,却是传统意义上的英国盟友荷兰人。 不是普鲁士,不是葡萄牙。是荷兰! 然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再一次明确的表示,俄罗斯反对英国的海上霸权。 然后在三月里,萨拉托加之战的消息从新大陆传回了欧洲,北美大陆军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而这场战争更大的意义在于它给了法国人老美能坚持‘胜利’的信心,这才是这场战斗被成为北美战争的转折点的最大原因。几乎是在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法国于三月底正式对英宣战。 北美战争已经从一隅之地的争斗正式发展为一场国际战争。 高彦明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派出了身份是使团书记员的谢清高带领一个班的士兵作为警卫,向国内迅速出发。 在这个时候乘坐帆船南下非洲西海岸,穿越危险的好望角,然后再通过万里海波,抵达中国地域,这太危险也太漫长了。 所以谢清高一行选择的道路是穿过地中海,从陆路行到红海的西端,然后最好是碰到一艘中国的商船,让他好尽快的返回国内。 这当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了,但这绝对是最安全也最节省时间的路径。 万幸,中国人的船只,英法两大强国都不会拦截。而中国与奥斯曼帝国又已经达成了同盟。 谢清高在亚历山大港登陆后,只在港口停留了两天,就迅速上路。那一切的所需所用都被埃及帕夏给安排妥当了。 无边无际的沙漠像是黄色的大海,太阳照在上面,万点光亮闪耀,远处的黄沙真的很像是一座座金山。 这里很热很热,在烈日的烘烤下,沙漠上升腾着一股股热浪,叫人连唿吸都觉得困难。也怪不得这里的人会穿这么厚的衣服,还带面纱了。 黄色的沙漠平平展展的,一直铺到天边,在天和地接头的地方,起伏地耸立着无限的沙丘。除了黄色还是黄色。谢清高第一次知道往日平凡的绿色也是这么可爱。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有问题的是这里狂风袭来的时候,沙粒飞扬,天昏地暗。黄沙的世界让人类完全无法立足。 而且沙漠上有的是旋风,一股一股的,把黄沙卷起老高老高,就像平地冒起的烟柱,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 一个个沙浪向前涌动着,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沙海变着花样的揉搓。 谢清高还在这里生平第一次的见识到了什么叫海市蜃楼,是日照和云影的作用吧,这个广阔无垠的大沙漠,竟幻成一片碧蓝明净的大海,他都还从中看到了一只只海鸟和一艘驶过的商船。那旗子上飘扬着显眼的红旗,是中国的海船。 谢清高那个时候别提是多么的欲哭无泪了。 海市蜃楼里的中国海船,那么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啊。 无情的烈日如火焰般毫无遮挡地喷吐到大地上,绩的沙漠被烘烤得像个蒸笼。但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将大地衬托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层的深红; 那一刻,托着落日的黄色浪头仿佛凝固了一样,整片金色的海洋也睡着了。 写作是谢清高的一大爱好,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像玄奘一样,写出一本自己的《西域记》。 对比更加辽阔的美洲,谢清高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西方。他认为世界的中心还是在亚欧这片古老的大陆上,一头在东,一头在西。 用自己的脚走遍西方各国,用自己的笔记录下一路上的山川地理风俗人情,在死去之前,这本书能得到出版,他不奢望能够有《大唐西域记》或是《徐霞客游记》这样崇高的历史地位和意义,却也此生足矣。 沙漠非常浩瀚,他之前也很愿意来天方世界走一走的。 然而现在心中翻腾的焦虑对于眼前的沙漠生不出半分留恋和兴致,他就想生出一对翅膀,一眨眼就飞到红海的西端。坐上一艘回中国的船,迅速的向中国赶去。 任何一个外交人员都知道英法开战,对于中国的意义是什么。不管是中英谈判,还是接下的中俄谈判,这都具有着战略性的重大意义。 别以为谢清高的身份低他就不知道一些秘密了,使团里早就流传着一些个小道消息。 皇帝早就料到英法要有一战…… 英法开战中国也会有动作…… 从曾母大岛开始进入的南洋,那一直都是中国外交上的一个敏感话题。 英国、法国冲来没有就南洋问题与西班牙、荷兰站到一块过,但是一个合格的外交人员,眼睛绝对不能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现在已经不是前清时候了。 那西班牙在欧洲给高卢公鸡当了小百年的小弟弟,荷兰人在光荣革命之后与英国合流,成为了伦敦的一大债主,时间也是有百年了。 这四个国家是绝对的同盟关系。而在面对中国的问题上,西班牙与荷兰也已经达成了同盟,成为了英法之间的桥梁。中国要解决南洋,难度不在于西班牙和荷兰,而在于他们背后的英国和法国。 可现在英法打起来了,这一开战还不知道要打几年。 全欧洲的报纸都在用‘七年战争·续’做头条,而且荷兰人竟然也抛弃了自己的好基友,给自己竖了个牌子叫武装中立同盟,跟俄国人混到一块去了。英国人的麻烦大了! 可这消息对于中国,对于中国解决南洋问题,那完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哪怕能早将消息传到一天呢,那都是意义重大。 …… 南京城的陈鸣可不知道欧洲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变。 通信的‘意义’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关键。可惜,这一对中国大大有利的消息还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才能传到他的耳朵中呢。 …… 就算是摩卡港正停靠着的那支中国籍商船船队的队长,隶属于岭南商贸公司的陈亚强,这个时候也根本不知道遥远的西奈半岛上还有一小队中国人在辛苦的行进。 自从中国与奥斯曼帝国就俄罗斯问题达成同盟来,中国商贸在天方世界也就一点点开启了。 说起来,中国与天方世界互通往来的历史可追溯到最初的丝绸之路,后来的海上丝绸之路也是由他们所开启。两宋时候,蒙元时代,无数天方人在中国沿海定居。虽然他们最后时候给中国留下的印象是那样的丑陋和罪恶。 但是天方人,和定居在中国的蒲氏族人,也为此遭到了报应。 不提蒲家人被蒙古人后来血洗,就朱洪武开国之后,钦定福建泉州蒲姓为叛党,禁蒲姓者不得读书入仕。一举就让蒲家烟消云散了。 蒙古人带来的灾难和欧洲大海航的相继兴起,直接断送了天方商人的饭碗。 现在中国与天方世界的交流,也不再是这些天方人驾着海船远赴万里的赶往中国,而是中国人不远万里的满载着货物的赶到天方。 摩卡港是红海区域极重要的一个港口,位于也门红海岸边,从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曾是全球最大的咖啡贸易中心。 就算是后世,陈鸣对于‘摩卡咖啡’的大名也耳熟能详。 虽然进入18世纪后,随着其他地域咖啡种植业的开始,摩卡港的商机在大大的流逝,但是在红海这片地方,这个时代的摩卡港依旧是最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当地人,也就是也门人,在上世纪初刚刚驱除了奥斯曼人的入侵,然后咖啡种植和交易让这里成为了阿拉伯半岛上最最富裕的地方。 从整个历史长河中看,眼下的这个时段也已经是他们最后的美好时光了。 过不了多久,英法就会在这里交战,等到拿破仑战争之后,英国人的贪婪的目光就会盯上这里。虽然那个时候的摩卡港已经彻底完蛋,可不要紧,摩卡港的不远处就是亚丁港。 那里会成为英国人在天方世界的中心! 不过现在,这儿的人还感觉不到一丝儿的担忧。 摩卡港虽然失去了上个世纪‘唯我独尊’的繁华,但依旧不失为一个繁荣的贸易港。二百年的繁华和贸易带来了经济的繁荣和此地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 当地的土着贵族和大商人们的生活风气极为奢靡,陈亚强来之前就有所耳闻,但真正的见了后才乍然感到开了眼界。这些贵族富商们的房屋里到处都是金银制品,仆人们穿着高下有别却做工质地讲究的衣物,水壶上都镶嵌着宝石,柔软的纯毛地毯拿到中国至少要卖到五百块,可在这里,只要被撒上了一点的污渍,等待它的命运就是被撤换掉。 食物除了当地传统的烤肉外,还有烤鱼,面包、奶酪,外加一些新鲜的蔬菜和奄橄榄…… 食物是历史的原因,在很多地方不是说你有钱就能吃的好的。 这里的人的财富表现形式相当的外在。 银质的餐具,镶嵌着宝石的腰刀,衣服上绣着的金银丝线纹案,包头巾上那颗剔透的红宝石充满诱惑,套满了十指的金戒指上镶满宝石,这可不是暴发户式的炫耀,而是有着教派和风俗制度的。 还有那一个个身姿妙曼的舞娘被源源不断地送到陈亚强的手上,赠送女奴给尊贵的客人,这也是他们的作风。 不得不说,二百年的种植和贸易让这儿的饮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西方的影响。但是这些眼下还快乐自在的也门人绝对不会想到,当下个世纪来临的时候自己的子孙会落魄到什么模样。 如果没有陈鸣的出现,现在的世界就是欧洲各阶层的平均生活水准在迅速上升,其他地方则与之相反,尤其是天方世界和东方。并且双方之间的这种趋势还在呈加速状态。 陈亚强也是刚刚抵到这里的,他们一行有三艘商船,全都是传统的中国帆船。所以才能在这个时间段来到天方世界。 岭南商贸公司的打算并不是继续的开拓自身在周边地区的影响和市场,而是想要谋取一块立足之地。 他们的目标就是亚丁港。 自从中国与奥斯曼帝国开通了往来之后,中国与天方世界的交流就在不住的加强。谋取一个长久的立足之地也就成为了中国外贸总公司的一大任务,岭南商贸公司的目标就瞧准了亚丁。 这里还没有英国人涉及。 在也门那是一个不出名的地方,但是作为海港却绝对优秀。 它在亚丁半岛和小亚丁半岛之间,两侧的亚丁半岛和小亚丁半岛像两条手臂,把亚丁港保护在中间,不但防止了大浪冲入港口,也阻止了来自东北和西南方向的季风,港内风平浪静,一年四季船只都可以顺利的通行和停靠。而水域面积大,水深。 陈亚强这次带来的三艘海船上的货物,与其说是做买卖的,不如说是来打通关节的礼物。 他现在也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西奈半岛上,身负重任的谢清高正顶着烈日在痛苦的前行中…… 世界就是如此巧妙,时间也就是如此巧妙…… 第六百一十四章 管他死多少人呢 时间就要走到了六月。 六月一日是中国的儿童节,这是陈鸣定下的节日。是华夏的皇帝陛下专门为自己的皇长子而命名的一个节日,而至于时间为什么被定在六月一日,那就只有陈鸣自己知道了。 反正几年的影响下来,现在这个节日的影响力已经覆盖了整个中国,甚至传到了周边各国。就连此时人爪洼岛的李琨,也不由自主的走上街头来为自己的外甥,还有孩子挑选礼物。 “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给我包起来。” 一柄一尺半长的马来克力士剑,刀鞘上镶着五颗碎宝石,银色的剑柄简单的刻勒了几道纹路,给人的感觉不是特意打造的精美装饰品,而是一把真正用来杀人的短剑。剑口十分的锋锐,用手摩挲一下,时刻都有一种要被哥破皮的感觉,迎着阳光闪耀着一抹白亮,寒光逼人。 在泗水的街市上竟然能够卖到这么一样好东西,这让李琨有点吃惊。虽然这家店铺看起来是很上档次。但是眼前的这把剑看起来很古老,很能给人一种感觉。 五十块西班牙鹰洋的价格也一点都不贵,真心不贵。 再有一块是天然的狗头金,不大,有半斤左右,然后是一个犀角雕成的佛像。 爪洼这里曾经生活着很多独角犀牛,就是现在也时有出没,那犀牛角可是能与象牙相比肩的珍贵材质。 虽然这尊佛像的刀刻并不是怎么的精妙,但想到这儿的信仰原因,佛教早就成为了过去式,二十个鹰洋拿下这尊佛像也不出意外。 如果时间能够提早四百年,李琨相信这个犀角佛像的价值一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要高得多的多了。 可惜,三佛齐国故地,现在已经一水儿的天方。这儿除了汉人近几年建起的佛庙外,完全看不到几百年前一片佛国的模样。令人叹息不已啊。 李琨向自己的住处走去,身后的随从抱着三件东西,亦步亦趋。 马来克力士剑,这是李琨给自己的大外甥买的。 男子汉么,就要舞刀弄枪。 眼下这世道变了,再跟过去一样单纯的学四书五经,可不是为君之道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怕很难与自己的外甥相见了,但每年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准备起礼物。 之前是生日诞辰,现在李家手头阔绰了,李琨做生意发财了,连儿童节他也惦记上了。 就拿回去供奉在家里,那也是外祖家的一片心啊。 至于狗头金和犀角佛像却是他要带回去给大儿子以及老母亲的。今天是儿童节么,礼物不能单给大外甥一个人准备,他大儿子的年龄也不小了。回海南了就补大儿子一块狗头金,愿他日后年年发财,财运不断。至于其他的几个孩子,年纪还小,给她们带回去几个小玩意儿就能让她们高高兴兴的了。 这也寄托着李琨很朴实的家族观念,对于长子寄托厚望,而其他的孩子就相应的差了一等。女儿就更不用说了。 不奢望儿子当什么权贵,能发财就行。 而母亲李氏虔心佛教,这尊一看年头就很久远的犀角佛像,一定能让母亲高兴。李琨是很孝顺的一个人。 他盘算着盘算着,最后自己也高兴了。 爪洼岛的炎热天气让李琨大唿受不了,回到住处的他汗水都打湿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脱了衣服,穿上了一件南方人常穿的短裤,李琨整个人都沉入了水池中。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跟人合伙拼船,倒腾粮食、食盐和糖布的小商小贩了,他已经从小虾米进化成为了一条小鱼。 不仅能自己的货物就能包下一艘船转货,还入股了琼州海运公司,现在总身价有二三百万华元。 富裕起来的生活让李琨也不再为老爹当年的决定耿耿于怀,这年头有钱的就是爷,大爷。当官的也要低上一头。就拿琼州府的那些当官的来说吧,每年都想从他们商人手中刮募点慈善捐款,不也一样要安排好场合,谦逊和气甚至是讨好的跟他们说话吗? 现在有钱虽然还是没有有权厉害,但有钱人的社会地位绝对堪比过去的士绅。 不用国舅的身份,他李琨也照样能高人一等。 这是他实实在在的本事! 现在李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将李家发展成全中国顶尖一流的大富豪,那样的话,他就是再跟皇家认亲,李琨觉得自己也能维持着自己李家的尊严了。 这靠着自己的拼搏挣下金山银海的感觉,可比单纯的当皇帝的大舅哥要好多了。 不过正泡在水池里享受的李琨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刚光顾过的那处店铺的后方,一个土着打扮的南洋华人脸色十分不好看的凝视着地面,好像能把木板看出一朵花来。他双手握拳,紧紧地握拳,他十分气恼。 只不过是回去撒了泡尿,让个店员来代替他一会儿,怎么那把剑就被买走了呢? 这人恨啊,这人更急啊。 他这一刻都想把自己的小弟弟给切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想喷水不好,非要在关键时刻?这下好了,‘道具’没有了。 那柄看起来并不华丽的马来剑,来头却是很大的。李琨一点也没看错,那柄剑并不是装饰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利器,乃是日惹苏丹祖传的宝剑。是传说中马塔兰苏丹国开创者的佩剑。 这柄宝剑在马塔兰苏丹国一分为二之后——日惹苏丹国和梭罗苏丹国,就一直保存在苏丹国的继承者日惹苏丹手中,可不仅仅是王室的珍藏,更是王室传承的象征之一。 军情局也是费了不小力气,才把它搞到手的。 结果,临到了大戏开始的时候,竟然出了这样的乱子。 这华人身前还有一个脸色很不好看的人站着,不过对比陷入懊恼中的前者,后者神情更为冷静。 “不用担心。店外肯定有人在盯着。那把剑到了那商人手中,不是更好吗?” 意外之客可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商人,这比他们安排的那个人更具真实性。甚至连眼下这个店铺都不需要暴漏,只要军情处爪洼站放出一个风声,某人买到了一把锋锐至极的马来剑! 李琨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某件了不得的大事儿里。那些错有错着的军情局人马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上突然多出的这个黑锅,那就是帝国的皇后娘娘寻找了多年不见踪影的兄长。 李琨喝了一杯冰镇椰子汁,睡了一觉醒来,天色也晚。七点钟的时候他准时出门上了马车,然后在七点二十分的时候,来到了泗水某处高档酒店。 今晚在这里聚会的人全都是琼州府来爪洼的商人,他们的力量比起广州商团不值一提,可一帮人自己人紧紧地聚在了一块。 这个时代,做生意不能当独行侠,不管是消息,还是筹措资金,乡会都是必不可少的。 “都说说吧,大家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最晚的王老弟也有一个月了,大家感觉怎么样?”李琨坐在一张橡木椅子上,一边给众人倒上一点椰子酒,一边问道。 “我本人先说一下自己对这里的认知。”看在坐的人没一个吱声,李琨就第一个开头,“前阵子我随朱安才去参观了一下他的父亲在三宝垄的纺织工场。说实话,没去之前我在自己脑子里想过很多次他家的纺织工场的情况,可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据说是爪洼岛上有数大纺织场后,那真的是吃了一惊。” “原因无他,这个工场太寒酸了,只能算一个大点的工坊。” “所有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全部都是手动,雇员可能也就三四十人吧,据说里头还有一半是兼职。” “里头很多人都是附近种植园的农民,只有在农闲或者十分缺钱的时候来工场打工。 轧棉、漂洗、纺纱、织布、洗染等等,效率很低。你们只要想一想原来琼州家庭作坊的模样,就能想象的出来朱家的纺织厂了。”跟现在的纺织工人作比较,过去的那些纺织人不管手艺如何,自从态度上分析那就是业余与专业的区别。 李琨他们一共有七个人,这七个人都来自海南,所从事的行业都涉及到布匹。他们在泗水还有一个祖籍就是琼州的老乡,这个老乡虽然主要亲人都转移到了新加坡,但在爪洼岛还是保持着五个种植园和三处纺织工坊。 “整个南洋三四千万人口,安南、暹罗咱们是凑不上份的,马来也被人瓜分了,但是这个东印度群岛还是能搏一搏的。”几个人合伙出资,以朱家为根基,扩建出一座全新的工厂,至少有四千个纱锭。 这笔钱数额不小,在座人等要单独的拿出来是有些吃力的,可要是大家伙凑份子,再添上朱家的人来,那就并没困难度了。 南洋不适合种棉花,但可以有麻布,麻布还比棉布更轻更透气。 当然,当地的华商也有从国内或是印度购买棉花,然后自己搞棉纺织业。只是市场份额很小,这里更多的布匹是土生麻布,外来棉布。 朱家的另一个纺织工场李琨也参观过一次,生产些麻布、手套、袜子和帽子这些初级加工品,质量不咋地,价格还不低,销量却还不错。 “本地生产总能更节约成本一些,再说几千年的发展,这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个贸易集散地。我们也没必要穿过一个个部族去贩卖这些布匹。这笔投资我本人非常看好。” 朱家是泗水的小地头蛇,有根基,有人脉,有声望,是一个优秀的合作目标。 在南洋这个地方,做种植园主的华人很多,做贸易商的华人也有不少,开饭店酒馆旅店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可有心在这儿发展手工业的人,那可是千载难逢。 “那么,各位,让我们一起放手干吧。” “拼一把!”几人一起碰杯。 …… 发生在遥远的爪洼岛的一幕,丝毫不为南京的人们说知道。 大伙儿都知道的一件事是,中英之间的谈判有难堪了。 自从第一次长时间的间隔结束后,中英两边谈判代表连续碰了三次头,可在南洋的问题上谁也不能说服了谁。 沃特森不敢‘放弃’荷兰。 自从光荣革命开始,英荷之间就签署了大量的同盟协约,荷兰人因为与法国一连串的战争,耗尽了国库的积累,也耗尽了国民的热心——荷兰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为反法的奥格斯堡同盟提供最多的陆军——14万人,展现出荷兰惊人的金融霸权,也付出了惨重之极的代价。随后的六七十年里,荷兰人几乎都放弃了自己在军事上的‘强大’。 掌权的议会派商人,为了减轻巨额公债的负担,也为了所谓“真正的自由”(大资产阶级享有各省自主的政治特权与累退税税率),裁撤了荷兰大部分的军事力量,自愿降低国家的国际地位,沦为二流国家也心甘情愿。但是,荷兰仍然是欧洲最富裕的国家,是欧洲人均所得最高的国家,拥有着强大的金融霸权。 英国人相当一部分国债就有荷兰掌握,双方也完全是互补的存在。荷兰人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殖民,它们宁愿把两百多年来累积的资本,借贷给英、法等国的政府与企业,享受稳定丰厚的利息收入,也不愿重拾“海上马车夫”的进取精神,对外进行殖民战争。 这样的一个国家,那简直就是英国人的天然盟友。 因为中国人承诺的那么一丁点利益,就‘放弃’这样的一个百年盟友,沃特森可没有这么不理智。 所以中英之间的谈判进入了僵局。 陈鸣的心情很不爽,看着陈钟盛冲朝鲜发回来的报告,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给陈钟盛传朕的口谕,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但是所有的证据都要准备好了。” “铁证如山。把案子给朕钉的死死地。” 这些高丽棒子不知好歹,妄图支援残清物资,好让他们更多地牵制东北复汉军。其心可诛! 陈鸣可不是朝鲜人,这些跟残清势力有所勾结的朝鲜军将大员们,站到朝鲜的立场上或许算是为了朝鲜考虑,是值得钦佩的。可在陈鸣眼中,在中国的立场上,那就是该斩尽杀绝的。 何况这些人正赶到了陈鸣心情不痛快的时候,权当是发泄了。管他是多少人呢,又不是中国人。 这波将金都到河南了,法拉列耶夫也到鲁南了,第二桌客人就要上做了,英国人还在这拖拖拉拉。 太不痛快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天使在行动 朝鲜开城,闵府。 闵宏镐手下的文武重臣一个个骑马乘轿的来到闵府门前,整理衣冠后,一语不发的往府内走去。 大BOSS突然发出召见急令,这些人半点也不敢耽误。 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包括闵宏镐的大儿子,如今执掌着开城城防军的闵振浩。 开城是朝鲜国内很重要的一座城市,这里是高丽时代的王都,也是朝鲜王朝的四京之一,赫赫有名的朝鲜开城商人发源地。 当然,随着满清的入侵,开城商人什么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等到这座城市回到朝鲜人手中的时候,满城百姓加在一起也不足两千人,城市更是残垣断壁,满目苍夷。 这两年里,闵家在修复开城上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但是城市房屋可以修复,庞大有力的商人阶层却不能如那些能够一一修复的房屋,迅速的重新出现。 闵宏镐是过了年后才迁到这里来的,之前在京畿附近的闵家军也撤到了开城。 这处府邸也是被闵家军特修修筑起来,被老百姓称作都督府,大堂比寻常的三间房屋还要大,还要宽阔,可容纳三五十人议事。地下铺着一尺见方的青砖,左右各两排桌椅,上首是闵宏镐的座椅。 左右文武各一列,二十多人,这些是闵氏集团的骨干和权力人物,个个端然肃坐。 闵宏镐看上去一点都不老,头发乌黑亮泽,满面红光,看不到什么皱纹。哪里像四五十岁的人,比王朝破碎之前的平壤大都护看上去还要年轻。 熟悉自己老爹的闵振浩立刻就察觉出了自己父亲毫无表情的面皮下那振奋的神经,看他的眼睛,简直就跟一团火焰在燃烧。 一定是有什么好事情了,还是天大的好事情。 闵振浩的对面是闵振宇,闵振浩的堂兄,闵氏一族另一个重心闵宏勋的次子,如今的开城留守。 放到朝鲜破碎之前,这都是二品的大员了。 那时的朝鲜,汉城府的判尹绝对是正二品。四都:开城府、江华府、水原府、广州府的长官称为留守,是可为正也可为从二品。 那时的开城留守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可现在么,也就那么一回事了。排除掉闵宏勋的影响,所谓的开城留守,远没有手握军权的闵振浩厉害。 闵宏镐和闵宏勋是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了,他们已经看到了彼此的未来。只是他们下面的小辈,新一轮的竞争却早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一个家族再是庞大,资源也是有限的。 “诸位!”闵宏镐挺了一下背,双目扫过堂上,威风凛凛。不疾不徐的说道:“本都督刚刚接到了王都的旨意,受命北地巡察使,安宁江原、咸镜两道【朝鲜西北部】,肃清地方。又奉天使秘旨,清查江原道、咸镜道通奴之奸党,除恶务尽。” 闵宏镐手中并没有汉城朝廷发出的正式旨意,他手中握着的旨意是陈钟盛递给他的,传旨的孙旭人都刚去休息。 可对于闵家这被中国喂养的一条狗,这就足够了。 大堂里的文武众人脸上闪过一抹惊疑,但所有人还是都起身,躬身说着:“恭喜都督,贺喜都督!” 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好事吧?虽然下意识里觉得有点不对。了这总归是在给天使办事啊,那也就是给上国办事。那还能少了他们的好处吗? 闵家眼下虽然还很安定,但这种半割据的态势是不可能持久的,除非是汉城正式确立藩镇制度。不然在儒家文化影响深重的朝鲜这,闵家的所作所为那就是叛逆。而闵宏镐想要把自己头上的‘都督’换成大帅,换成大都护,那他就必须依靠中国的支持。 现在的闵家军,现在的朝鲜,没人不愿意为中国办事。因为怎么着都会有着丰富的回报。 闵宏镐摆手,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都不必先贺,这事儿大家都先想清楚了。上国是不会派兵合同我方作战的,这能靠的只有我们自己。江原道和咸镜道都不是善茬子,咱们打进去了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你们都是跟着我几十年的老人了。老夫在这临战之际,就是要问一问你们,究竟愿意不愿意去。”闵宏镐这是要统一思想了。 闵家现在地跨黄海道东部,手握着开城,这是京畿道的北端,再加上骊兴,这都要搭在汉城的边上了。这也是陈钟盛让闵宏镐主动撤到开城来的一大原因。他用闵宏镐来表现自己的诚意。 但是很显然,咸镜道、江原道的那些该死鼠辈与汉城朝鲜高层中的一部分人是有着默契的。汉城的某些官员就是不答应。那么陈钟盛就只能依照皇帝的意思,自己招唿人,直接动手了! 在场的文武全都站起了身来:“末将【卑职】愿意跟随都督。” 闵宏镐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好。大家没有让我失望,在座诸君都是我闵氏的肱骨!” 闵家军这一回是要单独进攻江原道和咸镜道,那里的势力实力综合起来,总兵力比闵家军还要多。但闵宏镐绝对不怕这一点,战争不是比谁人多的。江原道和咸镜道除了少数的几支兵力,余下的都是乌合之众。要占领地方才是真正的难事! 而且这一回在明面上也没有陈汉爸爸的配合,甚至没有陈汉爸爸明面上的旨意,可想而知闵家军杀入江原道和咸镜道之后会遭遇什么。 举国诽议和谩骂不说,搞不好黄海道的人马可能都会进攻开城。风险真是不小! 但这是一个机会啊。从长远上看是解决闵家‘未来’这一大难题的机会。如果吞吃了江原和咸镜道的大半地盘,闵宏镐与汉城并肩而立也有了底气。 天使只是给了闵家军一个机会。如果失败了,闵宏镐也想不出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他又别无选择! “自从江河破碎以来,大伙儿跟着老夫折腾了这些年,枪林弹雨里杀出个无数回,刀山火海中闯来了无数趟,但我们始终看不到一个希望。”没有长远的未来,浓重的骂名和道德上的失败,死忠是悬在闵家军头上的利刃。 “直到现在,现在我们的希望来到了!” “江原道和咸镜道的逆党们竟然敢跟残清沟通,上国一定不会要他们好活的。” “我们就是在替上国,替朝鲜,铲除掉这些忘本的叛逆。” “到时候我们的地盘就不局限于现在的半个黄海道,整个江原道,整个咸镜道都是我们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赢得了上国的青睐。 “清肃是一件功劳,能扩军,能升职,日后协助上国安定整个朝鲜又是一个功劳。咱们这次要一起争一口气,这不只是在成全我,也在成全了你们。 朝鲜没有希望了。可上国还能依赖。这就是我们日后的功劳,日后荣华富贵的本钱。”完全是红果果的利益。 说到这里闵宏镐扫视了一眼,就见所有的人都绷住了脸。在座的人没谁脑瓜傻吊,闵宏镐的话都可以理解。朝鲜没希望了,朝鲜不能成事了。 但是上国就在旁边,朝鲜的未来在于上国。 而所有人也都顺理成章的跟闵宏镐保持了一致,抛弃了朝鲜,抛弃了自己的祖国。别忘了,闵家是什么样的‘出身’。他们是朝奸啊。 现下真的彻底归降了汉城,谁敢对朝鲜和那些两班贵族抱有希望?那些人的尿性,得势之后绝对是要清算的。军队里普通的士兵还好,他们这些军将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怪他们没心。 满清撤出朝鲜都两三年了,他们不是没有跟汉城沟通过,但结果呢? 这两年里他们哪一天不是忧心忡忡的? 多少人都想着索性跑去中国! 他们是走投无路了。这朝鲜如果继续存在下去,对于他们就是最大的灾难。 可现在闵宏镐却给他们指了一条宽坦大道,坚定不移的跟着上国走,哪怕是打翻整个朝鲜,只要朝鲜内附,哪怕是朝鲜换了一个新王,他们就算明天跟随老大人解甲归田,后半辈子也会安安稳稳,快快活活。 而以天朝在朝鲜的行动看——天使竟然下令都督进攻江原和咸镜两道,这朝鲜内附的可能还是很大的,而真要是内附了,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后面的待遇还真是可以期待。 上国就没有让给他卖命的人失望过。 对于他们这些注定跟汉城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人来说,这绝对是最宝贵的一个机会。 闵宏镐又叹息一声,但他没有说陈钟盛对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许诺。一切都靠闵家军自己的拼搏! 陈钟盛许诺的一些东西也是要等他们完成了某一阶段任务之后,才会一阶段一阶段的变现的。 而现在的闵家军所能得到的东西……,闵宏镐目光转寒,扫看众人。 “打仗离不开银子。”军火就不提,只说军饷:“所有参战的官兵,每人赏一百华元,一百华元。战争当中军饷翻倍,外加一倍的补贴。”这就是原来三倍的耗费。 “五品以下文武依此类推,五品以上文武再翻倍。” 金银财富永远是提升士气的最好手段,尤其是对于闵家军这种军阀部队,军饷代表一切。 而几百万华元的财富对于中国来说不值一提,何况还是纸币。 “进入江原道、咸镜道以后,你们可以随意活动。” 作为军中的高层文武,这才是真正的财富来源,而不像中下层官兵那样主要收入靠着军饷。 “但是要记住,也不准随意杀人。朝鲜人已经死的够多的了,不必要的流血还是不流的好。”朝鲜眼下的凄惨,让每一个朝鲜人心痛。这里头也包括闵宏镐。 …… 闵家军在行动,汉城的陈钟盛也不会真真就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闵宏镐头破血流。 距离闵家军最近的地盘,黄海道之中的海州。 大家伙也都知道,朝鲜的这所谓八道之命名,除了京畿道外,就全部是取一道之中两座最重要的城市姓名为名。 江原道就是江陵和原州,黄海道就是黄州和海州。 后者是汉城制衡闵宏镐的要害之地。 统兵大将为原来的龙虎营大将金基大。至于这位先朝鲜王后的兄长,在朝鲜也有不小名头的龙虎大将军,怎么的就‘被重任’到海州来了,那就要问一问王党中一家独大的安东金氏了。 就在闵宏镐受到旨意的同时,海州的金基大也收到了一份来自陈钟盛的密旨。 宣旨的太监金基大还认识,正是他妹妹身边的心腹太监之一。金基大跪伏在地上,听候宣旨太监宣旨,心下是有些复杂的。 旨中的意思是要他去济州岛,作所谓的济州牧。 还加了‘右议政’衔。 这是正一品的官职。朝鲜最大的官就是正一品的领议政,然后是同为正一品的左右议政。如果是在十年前,清风金氏能出了一位右议政大臣,那对于整个金家都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可是现在,所谓的右议政在无数的朝鲜人眼中,那还比不得济州牧重要。 后者可意味着无尽的财富。 而眼下的朝鲜,要么有兵,要么就有财,如果能够跟驻朝汉军在勾搭上关系,可就不要太美了。 当然右议政加济州牧,金基大如果顺从了的话,他升官是升官了,可却没有实际的兵权了。 屯驻海州的金基大手握大半个黄海道,握着一万余兵权,当中的四千人的龙虎营可以说是朝鲜官军中的精锐。那济州牧可怎么着也管不了黄海道的军队了。 “大都护,请接旨吧!”宣读旨意的太监见他还愣神,不禁出声提醒着。 金基大这才清醒过来,忙说着:“臣金基大,接旨!” 金基大顺从的选择了遵从。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份旨意的来路,他的妹妹究竟同意不同意。但一切疑惑金基大都压进了自己心底里,不管了,他也没法管,整个清风金氏也千万别参合,陈钟盛的身影在这份旨意当中显露的太清晰了。 清风金氏可扛不住一位大权在握的天使。 万千念头在心间泯灭,金基大恭敬的接过了旨意。 这时,太监去掉了天使使臣的身份,就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给金基大行礼:“奴婢给大人贺喜了,济州岛可是金山银海啊!更能够跟上国的天兵……,嘻嘻……” 很多东西在现在的朝鲜都是越来越露骨了。 “使者远道而来,实是辛苦,来人,取一百两银子来。”金基大很清楚现在不是当年,自从朝鲜大变以来,他就收起了自己的傲气。 别说是对太监,就是对婢女,他都会笑脸相对。 将太监送到下面休息后,他坐椅上,沉默着思着这件事。 最初的惊讶已经完全消失了。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坏事。被任命为济州牧的人至少是得到了驻朝汉军的认同,这就是一个绝对的附身符,是最大最大的恩典和信任。而且现争朝鲜山河已平,自己也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早早的从这一滩烂泥里脱身,去济州岛这天堂福地,也不失一条好退路。 济州岛是驻朝汉军的‘经济重心’,也是现在的朝鲜最最繁荣的地方。就像那太监说的一样,金山银海的地方,到里头就是打个滚也能粘的浑身金银。 这样的结果要是让其他人等看了,怕是都会心生嫉妒的吧。金基大想到这里,再看手里的旨意,已是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来。 “来人,召集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到议事厅议事!”金基大站起身冲着外面吩咐着的说着。 立刻有亲卫去传递命令。 半个小时后。 “见过大都护军!”海州的四品以上文武大员已经聚齐,向着金基大行礼道。 “大家不必多礼,今天本官召集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向你们宣布!”金基大没有卖关子,直接取出旨意,给所有人宣读了一遍。他金基大已经不用在海州混了,他要带着右议政的帽子去济州岛潇洒了。 议事厅中一片惊唿,这实在是有点惊讶。主要是太突然了。他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可是黄海道大都护啊。朝鲜的官名很有唐时的遗风。 可是惊讶过后,在场人等都想了一想,这结果对于金基大来说,可真不是坏事。 没有别的事情,就是说一说金基大的新任命,金基大最后留了两个金氏族人留下来,其他人等全部退下。“旨意上没提是谁来接任黄海道兵权,想来汉城会有好一番争斗。这些都不想。” “我走之后,你们最最重要的事情是握着龙虎营的兵权,任凭新来的大都护是谁,也不可把兵权交出去。……”龙虎营是清风金氏在军中的命脉所系。全营四千步炮骑,也是从南打到北的朝鲜军精锐,欢喜重大,意义重大。 还不知道闵家军就要整军北上的金基大可想不到,很快整个朝鲜就要变天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被吓着的波将金 时间从来都是那么雍容,不因任何事情改变自己的脚步。 欧洲? 北美? 远东? 南洋? 天方、印度…… 再多的事情也只是依附于时间之上的尘埃,跟随着时间移动,却不能让时间的步伐缓慢上那么一刹那。 …… 七月里,金色的骄阳照射着大地,两支远道而来的队伍终于结束了他们的迢迢万里的旅程,在南京城外汇合一处了。 这里就是中国的心脏,两支俄罗斯队伍合成了一体。 他们是波将金和法拉列耶夫分别带领的西北和东北两路俄军使团。 时间走到了七月,距离战争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 初一次见面,波将金与法拉列耶夫对于彼此的感触却都有着不一般的惊疑。 法拉列耶夫没有想到波将金现在整个人给人的外在感觉是如此的……,华丽。嗯,是的,面对着盛装打扮的波将金,他只能用‘华丽’这个词来形容。 从他的身上你已经看不到一丝儿败军之将的狼狈和色厉内茬了。 作为女皇的宠臣,一路顺风顺水的升任中将阁下的波将金伯爵,似乎已经遗忘了战争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和名誉的损失。整个人就像一头圣彼得堡皇宫舞会上展开了花屏的花孔雀。着装华丽,优雅的气质。这更是一个前来中国游玩的俄罗斯贵族,而不是一个刚刚跟中国打完了战争,前来签署战败协议的军人。 而波将金眼中的法拉列耶夫呢? 一个接受了失败的勇士! 一个承认了、接受了失败的勇士,他并不是丢失了自己的勇气,也不是暴跳如雷,而是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看清楚了敌人的优势。他所有的斗志都会在接下的时间里不住的积累,直到战争再一次来临的时候,就猛地爆发出来。 两个人都给了彼此绝对的惊讶。 一个是没有想到人生历程顺风顺水的波将金会如此‘轻易’的抚平自己的耻辱,用一个平静的心来面对即将到了的一切;另一个是没有想到在军队中也有着恶名声的法拉列耶夫也能这么‘轻易’的认输,而且在承认中国强大的同时,却继续保持着高亢的斗志。 “中国真的非常巨大。” 波将金的头脑是很聪明的,他从自己一路上看到的‘中国’,想到法拉列耶夫现在的‘认输’,不难想象法拉列耶夫在来中国首都的一路上也一定看到了很多震撼心灵的场面。 玄武湖的国宾馆里,俄国人住处的一间会议厅中。 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简略的世界地图,中国的位置被印在整个地图的最中间,以至于整个地图的形状都有些怪了。中国的国土被用鲜艳的红色涂染,那整个国家仿佛一片巨大的海棠叶,不,不只是海棠叶子,加上贝加尔湖之后,这都要成为一个等腰三角形了。 从最西北的巴尔喀什湖直线链接贝加尔湖,然后到外兴安岭,这简直就是一条斜向的直线。 看看整个世界,只有略显的狭长的俄罗斯能够与这个庞然大物媲美。 可是谁都知道俄罗斯的土地是什么,而中国人的土地又是什么,那是烂铜当黄金的差距,波将金看的已经非常清楚,他都要被吓着了。 “我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后来的麻木,然后整个人都要绝望了。” “这里,伊犁。拥有着不下于顿河流域的肥沃土地、牧场和温暖的气候。” “中国人已经将这里经营的非常稳固,至少有二十万人在这里生活,并且这个数字还在逐渐增多。” “这里生产出的粮食可以轻松供应整个新疆的人食用。我看到中国人还在伊犁建设着炼铁厂和火药厂,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有着不错产能的军工厂就会在伊犁诞生。到那个时候,中国人会变得更加强大。一个伊利就足够支撑整个新疆的中国驻军战斗!” “在从伊犁河谷向东的路上,我每一次睡觉,脑子里都会显出自己在伊犁看到的一幕幕……” “这样的土地如果能归属于俄罗斯,那该多棒啊。” 房间里并不是只有波将金和法拉列耶夫,还有策伯克多尔济,以及俄罗斯驻中国代表马利诺夫斯基。他们四个算是整个使团的最高层。 所以策伯克多尔济的存在意义有多么重要,完全是不敢想象的。 现在策伯克多尔济将自己整个人躲在一角,躲在最不被人注视的位置,他怕自己万一忍不住脸上露出来一抹笑,那可就糟糕了。 “但是当我看到乌鲁木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一些想法是错误的。” “新疆这个地方在准噶尔人手中的时候是一片荒凉,可并不是说这里就真的不能结出璀璨的文明。” “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土地可以耕种,并不仅仅是伊犁。” “乌鲁木齐还有一个鞑靼皇帝命名的名字,迪化。然后被现在的中国皇帝更名为乌鲁木齐。” “这里的南山牧场非常美丽。现在那处牧场成为了中国人培养军马的一个基地。中国人冲来没有掩饰自己在马匹问题上的劣势。” 策伯克多尔济觉得是自己插话的时候了,再缩到一边,也要适当的秀一下存在感:“蒙古也有他们的军马培育基地,而且不止一个。” 波将金顿了一下,对着策伯克多尔济露出了一个带着点苦涩的笑容,“当然。不仅仅是蒙古,新疆也是如此。仅仅是北疆他们就有三个庞大的育种基地。” “我曾经到过迪化。跟随着鞑靼人撤退到哈萨克的时候,我到过迪化。但是看现在的乌鲁木齐,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城市。是过去的准噶尔人和鞑靼人太蠢了,还是中国人太富有创造力了? 在我感觉中的乌鲁木齐,都不比奥伦堡逊色。这在说明着什么?” “然后你们都知道,出了新疆,进入到中国人口中很贫瘠很贫瘠的省份甘肃,才是传统意义上中国人经年活动的区域。而这整个甘肃的人口有接近四百万人。” “兰州,甘肃省的省会,这里至少生活着十万人。并不比圣彼得堡少多少了。” “然后是西安!” “甘肃的西部陕西省的首府,这里的人口在二十万以上。” “河南是中国的腹心地域。据说中国这个名号的演化就与这块土地密切相关。我们没有从鲁山这经过,而是由洛阳进入了开封,但是我们也没有进入开封城,进入这个在多年的大战之后人口还有一千多万的省份的首府。但是我们路过了陈州府!” 波将金用汉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将陈州府这三个字读了出来,策伯克多尔济也必须佩服波将金的认真和专注力。波将金可不会说汉语,汉语的发音在俄国人说来很别扭。 但是从伊犁到迪化、兰州,然后到西安、洛阳、陈州,这些个地方名称波将金说的都十分准确。 策伯克多尔济心里突然的对波将金升起了一股更高的警惕,这样的人,真的不能小视啊。 “在陈州府,我看到了堪比波兰大平原一样广阔的麦田,并不是说这个地方有着波兰那么广大。而是这里的农业。到处都是整齐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这种感觉。这种现象在开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可开封的感觉远没有陈州给我的冲击力更大。 从陈州一直到长江边上,沿途这么辽阔的路上,全部都是整齐的农田。 我可以对上帝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农田。”粮食始终是制约俄罗斯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对于波将金来说,最最重要的还是在无边无尽的农田当中的一个又一个中国村落。 这密集度太高了。 同样是平原,波兰立陶宛联邦这种人口稠密之地与中国的农耕发达区比较,这人口能差出一杯来。虽然波将金的估计都是自己的肉眼观察的,肯定会有出错。 而且波将金还知道中国的农民可不是俄罗斯那样的农奴,这里的平民有着比俄罗斯农奴更高的生产积极性,以及自由度。在征兵的便利问题上可能没有农奴更容易,但是想想中国人那庞大的人口基数吧。 这个世界谁还能将中国逼到强拉壮丁当兵的地步呢? 所以在不需要去考虑军事的情况下,这样自由度更高的平民远比农奴更能给创造财富。而且这里的水利设施要比俄罗斯丰富许多。 “当一个人发现对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时候,他会反分追赶;当一个人发现对手比自己高出一个小山头的时候,他会强烈的去嫉妒。但是当一个人的对手比他高出一个厄尔布鲁士山的时候,那就只有无尽的尊敬和仰慕。”厄尔布鲁士山位于欧、亚两洲交界处的俄罗斯和格鲁吉亚边界的高加索地区。海拔5642米,是欧洲的最高峰。 波将金就经历了这个过程,在伊犁的时候,他就是感觉着对手只比自己高出一头,而在奋力追赶。 经过了甘肃和陕西后,他觉得自己的对手就是在前头的小山头上,他强烈的妒忌。 但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想象着现在的俄罗斯,在对比一下乡野间洋溢着幸福和安详的中国,俄罗斯此刻与中国的差距真的有一个厄尔布鲁士山的。 况且在兰州,在西安,波将金还看到了中国人正在修筑的那条铁道。 上帝保佑俄罗斯,那简直是超出了他的大脑天际。 中国人竟然准备在修筑一条铁轨组成的道路,而且他们已经修建起来了一条了。就在蒙古草原上,就在他们与俄国开启战争的同时,一条连同中国农耕区与蒙古游牧区的铁道,依旧修筑了几千里。 谈论到这个话题,法拉列耶夫对此是感触最深的,自从在库伦上车,一路行到张家口,沿途那迅捷的速度和相对平稳的车厢环境,都让他骇然失色。 相对那远超出步兵行进的速度,还有相对平稳的车厢环境,这样可以让士兵最大限度保持自己的体力和精力。说不准,那车上的士兵一下地就立刻能投入战斗呢。 相比起普通的马车,铁道的运载量是那么的巨大。 有了这条铁道,蒙古就成为了中国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他们的军队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利用铁道尽快的筹集足够的军需物资,然后用炮火粉碎一切。 “那根本就不是铁道,那是一条锁链。一条将蒙古永远锁在中国身上的锁链。” 而现在中国正在进行第二条锁链的修筑! 波将金可不是法拉列耶夫,前文已经说了,他是一个很有政治智慧的人。拥有着不错的内政才能。他能估算得出一条绵延几千里的铁路的花费是多么的巨大。 这比天文数字一样的财富如果用在纯粹的军事进攻上,让中国的军人打进莫斯科或许不可能,但吞掉整个西伯利亚却不是可能,而是一定的。 中俄之间巨大的国力差距,从这件事上就能得出很好地反应。 “说一个最最明显的差距,铁产量。上帝啊,这两条铁道要用掉多少的铁料?俄罗斯去年一年的钢铁产量才五十五万普特。而一普特的重量换算成中国的单位是二十七斤!” “而中国呢?只是这一条铁轨——”就能顶上俄罗斯几十年的钢铁产量。波将金真的给吓着了。 中俄之间的力量差距也太大了? 就像是当头挨了一闷锤,波将金根本就没想到那铁轨会是‘假的’,那铁轨另有别样的花招。 那铁道这东西自从开始尝试着铺设之后,极高的钢铁消耗量立刻给陈鸣拉响了警报。这耗费真太大了。不要说建设绵延几千里的漫长铁轨了,就是把南京、上海、北京、广州这些大城市的城内交通轨道线给铺建了,那都是一项了不得的大工程。 所以这沟通蒙古的铁道铁轨给换成木轨也就势在必行了。于是在南京、上海和诸多港口区的铁轨开始铺设的同时,试验场里的木轨也在不断的改进,比如一些木料因耐久性比较差,用不了多久就会损坏,那就用无数种木料来一块做实验。而且实验人员自己自发的为木轨表层包了一层铁皮,以提高其使用寿命。 并且在蒙古线路铺设的期间,实验员在陈鸣有意无意的提醒下,成功的设计出了凸型铁轨和外轮缘凸出的铸铁车轮,已经可以说是现代铁路的雏形了。 而对细节了解不够的波将金却将所有的铁轨都当成了铁质的,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笑话。 皇宫里,拿到了策伯克多尔济密报的陈鸣是哈哈大笑。“朕肚子都要笑疼了。”波将金是真的给吓住了吗?但陈鸣还是迅速认识到了这个机会,“告诉外交部和国安,让他们做好戏。在条约签订之前,不准给俄国人看破。” 铁质轨道,南京城的轨道马车线路到一水儿的是铁做的,但是蒙古吗?那怎么可能呢。别说现在的包头冶炼公司刚刚正式投产,在冶炼技术没有正式的给突破之前,就是全世界的钢铁产量汇聚到一块,也铺不了一条从张家口到库伦的铁道。 侍从室秘书立刻起草了文书,用印,交张大永念给陈鸣听,然后立刻退下去传令。 陈鸣继续看着策伯克多尔济的密报,脸上荡漾着笑容。 这颗钉子埋得真深也真好,只要波将金继续的把策伯克多尔济当成自己人,那么整场谈判,俄国人对于外交部那就是透明的了。 陈鸣起身走到后殿一间偏房,墙壁上挂着架子,上面摆满了格雷格式的兵器。有新的有旧的,有长的有短的。陈鸣取了一把蒙古刀,挺短的。因为这东西吃肉、宰牛羊都要用它,有时也当作生产工具,是经常戴在身上的。 这把刀挺新的,刚刚铸成不到两年。 是由中国最优秀的一批铸剑师打造。 各式各样的兵器陈鸣都让他们打造了很多吧,他挺喜欢这东西的。 蒙古刀也打造了好多把,有一把最是华丽,这是陈鸣为渥巴锡准备的。 现在他取出的这把刀是在渥巴锡那一把的正下方一列。 “把这刀交到策伯克多尔济手上!”他现在就是插进俄国人胸口的一把刀,陈鸣盼着这把刀真正被他握在手上那一日的到来。 双喜临门,让人高兴的事儿总会接连着出现,就像让人倒霉的事儿也会连续出来一样。 南洋的行动动手了。虽然有点小意外,却让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完美。 陈鸣要用南洋的行动给沃特森制造一些压力。 他要让沃特森明白一件事—— 中国尊重英国,但是中国绝不害怕英国。 一些有利于中国的事情,中国是不需要英国人的同意,自己也会动手来做的。就比如即将发生在南洋的一些事儿。 陈鸣有理由相信,沃特森已经对荷兰人打出了提示。可他不在乎! 征求英国的认同那只是尊敬英国人的利益,尊重英国人在西方世界的话语权。绝不是顾忌大不列颠王国的力量。 这一点,沃特森可千万别弄错了啊。 第六百一十七章 水师到了 巴达维亚是一座名城,它与马尼拉城是欧洲人在南洋地区的两个代表。之前的远东还有一个澳门,但现在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在红溪惨案中发家的华人叛徒林楚一家就住在巴达维亚。 当年林楚的告密直接点燃了荷兰人的大屠杀,两万华人罹难的鲜血铺就了林家人的青云路。深得荷兰人信任的林楚很快就从一个普通的华人头目变成了被荷兰人任命的甲必丹。 甲必丹是荷兰语kapitein的音译,本意为‘首领’,是荷兰人在南洋殖民地所推行的侨领制度,即是任命前来经商、谋生、定居的华侨领袖为侨民的首领,以协助殖民政府处理侨民事务。 背靠着荷兰人这棵大树,林家人安享了三十年富贵。直到复汉军的出现。 林家人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中国还能在南洋挑战荷兰人的统治,复汉军在南洋的插足使整个南洋华人出现了大分裂——要么持汉,要么持夷。中立者在国籍制度施行之后的一两年时间里迅速消失。而如林家这种有着绝对黑历史的人家,那就是想投‘汉’都不可能的。 林家从开始也没打算背离荷兰,因为他们靠着荷兰谋取了太大的利益,也获得了很高的身份。就是投靠了复汉军又能如何呢?中国也不可能给林家更好的待遇。 结果哪里想到,人家复汉军根本就不要他。而且这几年中来自中国的华商谁也不跟林家人做生意,林家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家被北面的朝廷真的划开界线了。 说他们家被陈汉视为敌人,太看得起林家了。一句话就是日后要抹除掉的人。 等到苏禄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犹豫不决的人群是越来越少了。整个南洋华人的分类分群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这让林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但林家知道,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更大。大批的华人从吕宋、爪洼和苏门答腊流失,蜂拥而入婆罗洲和新加坡、勿里洞岛等地,这本身就很大的影响了巴达维亚和马尼拉的经济,而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威胁。 还好近来两年,那些华人有些了回流,而且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华商出现在了南洋各地。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就只能一边高兴地看到收入的增加,另一边苦恼的看着中国影响力的迅速加大。 但是巴达维亚依旧是南洋最重要的贸易城市,比之依靠着宝船贸易的马尼拉影响力更大许多。后者现在变的已经连新加坡都不如了。坤甸的贸易辐射能力都要追赶上马尼拉了。 西班牙人在苏禄受挫以后就有点闭关锁国的意思。而且棉兰老岛上的土着袭击,也很大的牵制了他们的精力和力量。 前来南洋的华人去马尼拉的也相对较少,荷兰人更注重贸易的政策,让更多的华人在开拓中南半岛和马来之余,也更多地集中在了东印度群岛。 林家这几年能感受到很深的影响性。 很多下南洋的华人看着林家人那如死人一样的目光,都让他们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而两年前,年纪六十八岁的林楚就是在一片担忧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长子林春光承袭了林楚甲必丹的头衔。但是林春光这甲必丹做的是一点都不安稳啊。他手下都没有几个人了。那些拿着中国国籍的华人再回到巴达维亚的时候,自己组成了华人商会,根本就不承认林春光的领袖地位。没有了实权的甲必丹就只是一个荷兰人沟通华人的‘桥梁’而已,连抗日时候的维持会长都不如,无限等同翻译官。 而从欧洲开来的一支荷兰海军的抵到,再加上荷银殖民军的大肆扩充,也让巴达维亚近几年的军费支出大增。这些开支可都要本地人来担负,其中一部分压力就转移到了林春光这类的甲必丹身上。 但是压力也只是压力了,咬咬牙,最多多花点钱就顶过去了。林家人还指望着荷兰人能在南洋‘长命百岁’呢。可是今天一个晴天霹雳突然打了下来,泗水的林家老二林春信被抓了。 被巴达维亚现任总督雅各布·冯·路易伦亲自下令给抓了。 林春光刚吃完午饭,听到这个信息后目瞪口呆,整个林家乱成了一团。 林春光当即就跑去出打听消息,一同住在巴达维亚的林家老四林春孝和林家的一个女婿,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林春光府上。没有得到确切的信息,他们想活动都找不准点。而林家发挥自己的人脉去打听,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他们只能等待林春光的回来。 整个林家的气氛变得十分的低沉,就像有一层阴云笼罩在宅院的头顶上一样。府里的奴仆说话都不敢高声了,走路小心翼翼,端茶倒水也唯恐发出一丝儿的声响。 待在大堂里的四个丫鬟更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整个人能够隐身一样。 前堂一群老少爷们,林家第二代、第三代是全都到了;后院也有一群夫人太太,大夫人、少夫人、四奶奶、姑奶奶都到齐了,没有了往日的说说笑笑,一个个脸色阴沉的全都能滴出水来。 林春信家究竟犯了荷兰人什么罪过,雅各布能一声不吭的就直接拿人? 无尽的恐惧席卷着所有人的心灵,林家的大夫人,年近五十的周氏,整个人脸色都看不出一丝儿血红。她身边的大儿媳妇叶氏,双手紧紧地抓着一手帕,怕都已经把手帕给扯破了。 年近三十的叶氏出身爪洼的华人大族,原本家族根基在三宝垄,但是当年的红溪惨案之后,巴达维亚的华人力量一落千丈,大片的利益空白留在那里,叶氏的祖父是第一批赶来抢占‘地盘’的华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真真就是这个道理。 红溪惨案至今已经过去了小四十年,巴达维亚的华人圈早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水准,并且在最近几年的商贸发展大潮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良久,太阳都落山了。满身疲惫的林春光才回到了府上,前堂后院一家人不分男女的聚在了一块。 “老爷。二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周氏立刻让下人送来一盏参茶给林春光服下。 一家人眼睛闪闪的含着期望的看着林春光,希望能够听到好消息。虽然后者一脸黑灰,看着不是好兆头。林春光饮了两口茶,将茶盏放在桌边,丧气的说道:“老二,这回惹上大祸了。” “他在泗水的一间铺子收的脏货里头,有一部分是日惹苏丹的王室珍藏。” “其中有把马来剑是日惹苏丹祖传的佩剑,被一个琼州来的华商用五十个鹰洋给买下来了。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来,日惹苏丹正在为祖传的佩剑丢失气恼,闻讯就立刻派人出手,抓了那个华商,搜出了那一把宝剑。立刻就把人好一顿毒打,还杀了几个人。泗水的荷兰人顺藤摸瓜又找上了老二的那间铺子,从地窖里发现了好多脏货。 不仅有日惹苏丹的,还有很多西洋首饰。其中有一块镶嵌宝石的怀表,是去年遇害的万隆治安官布鲁根的遗物……” 林春光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头都要炸了。 他自幼在巴达维亚长大,怎么会不知道日惹苏丹的能量?那是爪洼所有土着里头站的最高的一个人。 虽然马塔兰分裂了,可继承了马塔兰苏丹国大部分实力的日惹苏丹,依旧是整个爪洼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而且林春信的事儿中还牵扯到了荷兰人自身。 林春光苦恼的眉毛眼睛嘴都要皱在一团了。 “荷兰人现在对这事儿十分上心。” 林春光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遇害的荷兰人遗物身上,把日惹苏丹都丢在了一边,至于那个被日惹苏丹抓起来毒打的中国商人,还有那之间死掉的人,都被他下意识的就忽略了。 林家人也是如此,没谁去在乎一个华商的死活,没谁去在乎几个华人的死。 叶氏的脸色却猛地一变,张口就要说林家别搞混了重点,可是看着眼下林家人的情形,想着林家、叶家重重的分歧,以及最近两年里她在林家的地位,她咬咬嘴唇,还是把嘴给闭上了。 “总督府、教会都要使银子,苏丹那里也要送银子,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得把二哥先救出来啊!”林春孝一脸的焦虑。 而林家的那个女婿声音中也透着气急败坏,“我早就给二哥说过,拿脏货要小心,要谨慎,别只图钱。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荷兰人的东西都敢拿?还就放在地窖里?那怀表你把宝石撬下来不就得了吗?” 南洋的华人家族全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林春信的罪过再大,他们也都是要拉他一把的。 “明生啊,你跟雅利神父熟,也别等明天了,就现在。带着两千盾去求求他。你对他说,这只是见礼,这事儿只要办成了,林家还有重谢。林家一辈子都会感激他。”南洋华人就只有钱了。 在没有陈汉的时空,不管是巴达维亚,还是马尼拉,遇到了苦难之后华人做出的反应绝大部分都是破财消灾。却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只会被人看做是软弱可欺,看做是一头可以任意宰割的肥猪。 天底下没人会嫌银子烫手!但拿了银子后不办事,可是常有的事儿。 “妹夫,你去艾萨克议长的府上……” “老四,你去尤利乌斯长官家。” 林家人全面开启了自己的‘救亡’之路。 叶氏却像一个外人一样回到了自己住处,她脸上也带着满满的担忧。 林家人都把这件事的重心放在了赃物上,放在了洗脱林春信罪责,平息日惹苏丹和荷兰人的愤怒上。 但是林家忘了,荷兰人什么时候真正的顾及了日惹苏丹的感受?日惹苏丹的权势对应的只是土着和华人而已,可不是荷兰殖民者。 在中国人进入南洋之前,就是荷兰人使了手段让马塔兰苏丹国一分为二的。最近几年荷兰人突然对日惹苏丹上心了,那是因为外头有中国人在压着,他们必须拉拢日惹苏丹来对抗中国的威胁。 这件事更重要的环节在那个被抓后遭遇毒打的中国商人,在于那个过程中死掉的中国人。可是不仅林家对此事不重视,最古怪的是荷兰人的反应。往日里巴达维亚的华商被人偷盗了,都会被他们慎重对待,怎么泗水的事情却…… 可惜叶氏不是周氏,自从三年前,周家终于历经磨难取得真经,拿到了那个可爱的小本本之后,叶氏的地位就在林家一落千丈。因为拿到那个小本本后的叶家就跟林家不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这就是娘家、婆家划开界限后对于一个后院女人的伤害。 “你去找门房小六,要他今夜就把这信教给叶府上。” 叶氏就坐在床上看着贴身丫鬟的背影消失,脸色暮暮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而就在巴达维亚的林家人召集会议的时候,泗水的一处高档宾馆中,一个头上、腿上都包着纱布的中年人正在榻上挣扎喊着:“来人,我要起来,来人,快扶我起来!”鲜红的血迹还在纱布上渗染,但中年人脸上没有一丁点的痛苦,只有无尽的恨意。 “老爷,你躺着,先把药喝了。” 那人一把推开碗:“我不喝,我要起来!我要去码头。”南洋水师的战舰到了,给他们华人华商撑腰的战舰到了,他一定要去码头迎接。 “把李家随从、保镖,还有阿海、阿昌的尸首都带上。老子要让官爷们看看我们的惨样……” 真他么祸从天降。那日一群人确定了对朱家纺织厂的投资之后,他隔天带人到李琨家去商量事儿,生意是定下了,但具体的股份比例分割,那还是优待商量的。 结果一帮子土着突然杀了进来。 要不是那些土着的主要目标是李琨,另外还在寻找着什么,而且李琨的保镖中有几个也恰好被土着冲击的跟中年人的保镖混在了一块,一同护着了中年人杀出了重围。否则他也要交代在哪里! 可就算如此,他的头上、腿上也都挨了棍棒和刀子。同时也死了一个保镖,一个随从。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中年人活这么大都从没有像那一天那样这么近距离的贴近死亡。而且那些土着嚣张的把李琨和他被俘的仆人、保镖五个人,从李琨的住处一直拖到码头。据看到那一幕的华人说,李琨他们背上的衣服皮肤都给划破了。那些人也不经过审讯,直接宣布李琨犯有偷盗和窝赃罪,痛打李琨,那棍棒敲断骨头的声音就像是刀子刻在心底里的痕迹,永远也抹不掉了。 然后用石头,活活砸死了其他的四人。 最后还宣布要将李琨拖到日惹的王室墓地,进行火刑,才能消除李琨对其王室的侮辱。 我去你娘的一群母猪! 中年人肺都要气炸了! …… 突然中年人不再动了,他的耳朵似乎突然听到了一股隐隐的欢闹喧哗声。 “轰轰轰……”礼炮声响起。 “咱们的水师到了,到了……”中年人激动地脖子都红透了。就是劝他在床休息的管家神态也多出了一抹激动。 麻蛋,这事儿实在太憋屈了。 最主要的是,随着这件事的爆出,整个罪名似乎一下子就扣到了华人头上。那些个猴子一样的土着,成群结队的游荡在华人街市和居住群前,身上刮着刀子,用一种十分不友好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华人。 这种明显不对的势头,荷兰人竟然管都不管。反而大肆的把军队和警察回缩。 现在中国的水师到了,管家心里也荡漾着一种亢奋的感觉,扬眉吐气。 海面上,四艘驱逐舰伴随着两艘中型飞剪艏帆船,噼风斩浪而来。 叶廷洋遥望着泗水城。 这个城市是荷兰东印度殖民区中除了巴达维亚以外,最大的一个城市,最繁华的一个城市。同时也是华人力量最强的一个城市。 如果这个时候泗水的华人没有脑袋进水,他们应该已经集结起了两千人的准军事队伍。 会分为六到八个队,每个队的头目骨干都是在西婆罗洲经受过训练或是上过战场的人。 这支一直潜伏在暗中的泗水华人自卫队有着不少于千杆的长短枪,还有多门臼炮。一旦能量爆发出来是不容小觑的。 泗水这座城市是华人在几百年前冲一片沼泽之中开辟了繁华之地,但是华人并没能保住这座城市,荷兰人的到来,不仅改变了南洋土着们的历史,也改变了南洋华人的命运。 跟多次屠杀华人的西班牙人不同,荷兰人除了一次红溪惨案外,并没有太多红果果的排斥华人。可谁要是以为这样的荷兰人对华人友好,那就太天真了。他们不过是将动作变得更加有隐秘而已。 当苏禄归化,南洋格局变动之后,整个东印度的局势都在变得有些不安定。荷兰人就也更加的来使拉拢当地的土着了。 华人们小心提防,土着们高高兴兴。 不少明眼人都预感到了大变的来临。 如果没有强势冒出的陈汉,他们此刻的反应就唯有送大笔的钱财给泗水的荷兰官员。而没谁去想过以这些钱财购买军火,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 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南洋华人的锐气、血气早已经被西洋人给消磨光了。每当有变动的时候,南洋华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猪羊。他们唯一的‘自救’就是送钱给荷兰当局,给教会。祈求当局能压制下土着的骚动,再不济也是在变动中,自己家族能得到荷兰官方和教会的保护……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中国人的野心比魔鬼都大 叶廷洋看着泗水码头上欢喜鼓舞的南洋华人,那舞狮的队伍和连片的鞭炮,大红的彩绸恨不得挂满整个码头。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冷漠。 这些南洋华人现在是这么的兴高采烈,却不知道在很多水师官兵眼中,他们的行为都充满了可怜与可耻。 从唐宋开始,就有华人开始在南洋开垦,一直到郑和下西洋时候,可以说华人地位在当地达到了一个巅峰。 但是随着朱明撤销了旧港宣慰司,南洋华人的地位就开始在当地迅速下落。等到洋人打过来的时候,这些华人的地位已经实际上落到了土着贵族以下,跟土着猴子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差别了。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状态演化来的结果啊? 别说是欧洲人的殖民开拓是有着国家作为后力,中国人在南洋千百年的影响力也不是白瞎的。这些人跟欧洲殖民者的差距就那么的大吗? 同样是明朝人的汪直,号称五峰船主,定居日本平户(今属日本长崎县),自称徽王,僭号曰宋,部署官属,咸有名号。控制要害,而三十六岛之夷皆其指使。常备精锐武力可达5000人!甚至强于部分战国中的小大名,鼓动起来更是能有十万多人。 这是不殖民的殖民啊。 这个例子如果不具备普遍衡量价值,那还有李旦和颜思齐等人。汉人移台的大潮就开启于他们手中。 不然的话,中国还真有可能就让洋人提早二百年杀到眼皮底下了呢。 你甭说弯弯的土着比不得南洋厉害,在很多的水师将士眼中,那完全是有没有那个心的问题。 一个是割地为王,另一个俯首苟且。 一个是河仙镇过的有滋有味有尊严有体面的莫家,另一个就是在马尼拉、在巴达维亚被挨户搜捕,不论男女老幼,捉到便杀的可怜虫。 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思想,让一代代南洋华人沦丧,不仅对洋人低头,最后也彻底的对土着贵族低头呢? 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课题。 南洋水师的人马绝大部分来自两广福建三省,按道理说跟南洋华人都是老乡,但看到南洋社会的诸多描述之后,很多人也气得要死。 既哀其不幸,又恨其不争! “说到底是骨头不硬。而这时间一长,南洋的华人就自然而然的把洋人当官老爷了。民不与官斗,这可是咱们中国人的老传统!” 叶廷洋的副官赵彦很看不起南洋的华人的。他实在不能理解南洋华人的处世态度。在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手下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怎么就还不见他们吸取教训呢? 当然,这个出身泉州的右校尉还持着一个很少数派的观点,就是军中有一些人对于南洋华人明朝中后期地位、实力的衰弱,非同一般的认知——都是郑和的祸祸。 是郑和把陈祖义给干掉了,干掉了这股南洋地区最大的汉族武装,因为郑和是天方教信徒,他在给天方教开路。而南洋的绿化,也就是明前中期的百年里完成的。 这一观点是很少数很少数派的。虽然从马六甲苏丹国的历史上看,郑和确实在马六甲苏丹国的建立过程中起到了很大很重要的作用。 但要说他杀陈祖义,灭其部五千余人,是为了弘扬天方,到底是过于荒诞了一些。 叶廷洋的副手在一旁接着道:“甭管是啥理由,一句话概括,没种!就是没种!”南洋华人的数量并不少啊,落得现在的下场,原因绝对有一部分在于自身。 几人的说话之间,舰队已经靠上了泗水港码头,碧水蓝天,船只如梭。 站在高高的船上,所有的人都能轻易地看到城市内一个又一个的天方寺,一些建筑还尤其的宏伟壮丽,伫立在当地一大堆一大片杂乱无章的土着破烂建筑当中,巨大的圆形宝顶反射着耀眼的光泽。 这里土着的普通建筑多是竹木混制,港口区还有不少中国式的院落房屋点缀在其中,比起那些简陋低矮的竹木房,这些宅院显得很上档次,是那么的富贵。 港口的建筑更少不了西式的小洋楼,非常典型的欧洲风味,诉说着这座城市的主人归属。 海面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船只,渔船一类的小船很多很密。爪洼风物,泗水是其近海运输的一个节点,码头船只较之婆罗洲可胜出了一筹。 当地的土着大船不会造,小船却玩得挺熘的。 这种小到独木舟,大到渔船一类的东东,跟棉兰老岛的土着划着去偷袭西班牙人的船只没有质的区别。 港口周围苦力水手各色人等纷纷往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块儿,远远的飘到了海面。 中国舰队来的挺突然的。它们的到来让本地的华人欣喜若狂,也让很多的土着噤若寒蝉。但是千万别把这里的土着全部归为一类,就拿泗水港口的土着来说,他们才不管中国人来的目的呢,对于他们而言,最最重要的事情是载着满船的水果去船边兜售。 这可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顺带着也能看看热闹,那些华人欢迎声势搞得很大,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了来,一群人挑着红绸,挂着鞭炮,吹吹打打。 四艘悬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的中国水师战舰停靠上了泗水码头,还有两艘驱逐舰在港口外海域转悠。荷兰人也出现在了码头上,中国水师战船的突然‘访问’的消息以风一样的速度传遍整个泗水城。华人街区里到处都是鞭炮声。 岸上几个荷兰殖民政府的官员,都阴沉着脸的看着那船舷上束手挺立的精壮士兵。甭管他们有多么的不高兴,荷兰人却必须搞清楚中国人的打算。 一下子竟然来了六艘战船,来的速度还那么的快。这让荷兰人想不到。 他们还以为能多拖延几日,而日惹苏丹明显就想立刻将那个中国商人烧死,以此来洗刷耻辱。在荷兰人想来,泗水的中国人跟土着,跟土着背后的日惹苏丹,可能明天就会发起冲突。那样一来,中国战船就算全都来了又如何? 血已经流下了,中国人会善罢甘休么? 不愿意?好么,我让开路。你们两帮人去打么。荷兰人到时候会乐死的。 与中国人起了如此大冲突的日惹苏丹绝对会与荷兰人团结的更加紧密,中国人的威胁不是日惹苏丹能够轻轻松松扛下来的。而眼下这个时间段又正好是爪洼这里的雨季,火枪不见得就比土着人的狗腿刀好用。 日惹苏丹也有着地理地势优势,还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中国人就算最后把这一仗打赢了,也会付出惨重代价。 巴达维亚自从收到英国人的提醒后就一直在蓄谋着反击。 眼下的这个突发事件简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中国人来的太快了。 泗水的土着和华人还没有正式的冲突起来…… “上帝啊,中国人来的太快了。我们还没有一点的准备。” “我们的舰队还都在巴达维亚。” 泗水监事简·罗库森抱头哀叫着。打击来的太突然,也太严重了。中国的这支船队完全能够轻易地夺取整个泗水城。 市政厅里,泗水守备队的司令,陆军少校菲利普斯握紧拳头叫道:“阁下,我们必须有所行动。我们必须立刻激化土着和华人的冲突。否则我们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总督阁下还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有着六艘军舰的士兵做依靠,日惹苏丹未必就跟与中国人硬抗。 必须立刻让土着与华人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让他们两边想谈都坐不到一块去。 “不行。那会毁掉泗水的。中国人的军舰就停靠在码头,他们会用最严厉的手段来反击和报复的,到时候整个泗水都会化作废墟。” 泗水监事简·罗库森可没有军人的果断。而且很重要的一点,他自己在这块土地上拥有着巨大的利益。 泗水是爪洼岛上的第二大城市,继续计划的后果是极可能让这座很重要的城市化作一片的废墟,这可跟荷兰人之前的打算有些不同。 但是守备队司令菲利普斯显然不这样想,在他看来罗库森这完全就是在犯罪,他在胆怯。“监事先生,你是在惧怕那群可恶的野蛮人吗?” “就算泗水城被中国的大炮轰成一片废墟又如何?只要这一片废墟在公司的手中,这就是胜利;不然的话就是在对公司犯罪。那些愚蠢的猴子是没有胆量来面对枪炮攻击的,他们的激情很轻易的就会被中国人镇压下来,中国人会寻找借口插手爪洼的。”泗水城跟日惹苏丹可不一样。 “可要是不立刻挑动两边的矛盾爆发,那些土着猴子会被中国人吓的像老鼠一样熘回自己的老巢。然而中国人的问题不会得到立刻解决,中国人如果以此为借口在泗水城留下了一支军队……” “你绝对会被总督阁下吊死的。” 虽然少校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实在罗库森感到伤自尊。可是作为一个头脑很清醒的人,罗库森却知道少校说的对。 按照本来的计划,在华人与土着猴子发生冲突的时候,荷兰的殖民军和警察会先放任一段,然后立刻站到中国这边的立场,对任何暴乱土着采取严厉镇压。力求不给中国人留下半点口舌! 罗库森的脸色已经在发黑!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是:“那就如你所愿。” …… 作为中国舰队的对外联络代表,赵彦下船了。荷兰可没有对中国宣战,所以他们不能也无力阻止舰队停靠泗水港口,也不能阻止赵彦下船。 赵彦是船队总指挥叶廷洋的副官,之前说了泉州人,又因为姓赵,自诩是赵宋之后,对于南宋末年在泉州屠戮无数赵宋宗子的蒲家人深恶痛绝,恨屋及乌,对于天方教也十分看不顺眼。南洋土着不仅给洋人当打手,还信天方,赵彦简直觉得这些人多活一天都是浪费空气。 赵彦带着几个人走向码头迎接的荷兰人。眼睛扫过一旁的华人,后者锣鼓敲的是更加起劲了。 “几位先生,我国政府对于多名中国公民在泗水所遇难一事感到十分的不满。我方认为泗水为贵国的殖民地,处于贵国的掌控之下,发生如此惨剧,贵方必须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同时我国政府也在这里庄重的宣誓,任何手上沾染了中国鲜血的人,都将会遭到罪有应得的惩罚。”码头上华人的欢唿声更加响亮了,刚刚停歇了的鞭炮声再度鸣响来。 “千万不要认为我方这是在说笑话。我方希望贵方能够认真、慎重的对待这一问题。我方会在泗水停驻一段时间,用以调查事情的经过。希望贵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提供出一份详尽的事件报告。” 码头上的欢唿声如若雷震,远远的都传到了市政厅。 不知道怎么的,罗库森心底里突然生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码头上华人的欢唿声是那么的大,对于泗水市政府可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 没过多久,罗库森派去码头迎接的一个政府办事员就快步的走回议事厅。 “中国人在码头上举行了一次不是演讲的演讲,态度十分强硬,在码头欢迎的华人们都要疯狂看。” “他们认为公司对于那场事件应该负有很大的责任,因为泗水是我们的殖民地,是被我们所控制的地方。让日惹苏丹的手下成群结队的闯进来,实施那般血腥的暴力是很失职的一件事。我方必须对失职人员给出严肃的处理,同时对于死难的华人做出必要的赔偿。” “中国人说中国政府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手上沾染着中国人鲜血的人。日惹苏丹必须对于自己的暴行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对于整个事件,他们要求公司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自己也会对此事展开调查,以核实情况。所以他们这支船队需要在泗水停驻一段时间,他们要求在码头驻军,让我们给划出一块区域来……” 办事员的话音还没有彻底说完,就被罗库森给粗暴的打断了。咖啡杯他罗库森扫落地上,摔得粉碎。“不可能。泗水是荷兰的泗水,没有一寸多余的土地会给中国人驻扎。” 罗库森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明汗。 万幸啊,万幸。中国人竟然直接要求在泗水港驻扎军队,他们的野心比魔鬼都大。万幸自己听从了菲利普斯的建议,不然的话公司一定会弄死自己的。 “你立刻返回码头。告诉中国人,让他们来市政府与我面谈。但不能多带卫队。” 罗库森在办事员掉头走出议事厅之后,立刻招唿自己的秘书,“去告诉菲利普斯,让他准备行动。”借着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直接把火药桶点燃吧。 …… 泗水一处土着聚集地,几个黑瘦的男子聚集在一间屋子里,这几个人说话用的却不是土语,而是不怎么标准的南京官话。 “荷兰人绝对在捣鬼。这流言突然的就传播起来了。苏加诺和阿克巴尔这两条荷兰人的走狗已经在召集人手了。”说着这人扬了一下手中简陋的甘蔗砍刀。 这就是武器!“他们要动手了!” “那些猴子就不怕咱们的军舰吗?”一个人惊愕的问道。 虽然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内心中都在涌动着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但他们也真的奇怪那些土着猴子的选择。 “这些狗屁不懂的猴子认为咱们的军舰没有荷兰人的高大,炮口也没有荷兰人的多,不会是荷兰人的对手。认为咱们不敢直接开炮轰击泗水城。” “那咱们就先不动手。看苏加诺和阿克巴尔怎么做。如果他们做了。你们就迅速撤回……”眼前的这几个看着很像土着的人却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只要把自己晒得更黑一些,能说一口流利地道的土话,很容易这些个军情局的精英就混进了泗水的土着人群体中。 第六百一十九章 泗水的枪声 “不,不。你不能带那么多的士兵进城。这会让本地居民敏感的神经受到刺激。” “泗水的治安十分有保障,我向你发誓。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们完全有能力保证所有你们的安全。你不能带那么多的士兵!” 赵彦当着那个返回的办事员的面从船上调下了整整一个队的士兵。这些水师陆战队的士兵,军服整洁,步履矫捷,武器擦得精光蹭亮,从军舰上面源源而下,一百人俨然就是一支小型军队!他们甚至还携带了一门炮。 码头上几名荷兰官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是恼怒之极,但还依旧要忍气吞声的劝说着。 赵彦也并没有坚持带着一个队的陆战队士兵进入泗水城,他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个局。 不管荷兰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的这一行,那注定就是要见血的。 这泗水城里的情况能走到现在已经不能停止了,各部分集结起来的华人卫队已经整装待发,军情局在当中出了不少力的。只是让军情局万万没料到的是那群土着会那么的狠,直接就把那么多人给打死了,前后多名华人死难的后果就是让他们的勋章都飞走了。 赵彦没有坚持带一个队的士兵进入泗水城,但那一个队的陆战队士兵也没有再回到船上,而是就近的在港口驻扎下来了。 跟随赵彦进入泗水城的是一个班的士兵,还有一名自由撰稿人——黄定友。 这家伙本来都跟一艘驶往南明州的移民船说好了,要跟着去见识见识。但他终究是怕了。在移民船离开盘城【勿里洞岛】的时候并没有赶到船上,可耻的做了一回逃兵。之后他就一直在盘城、新加坡,还有槟榔屿等地转悠,写了好多篇介绍南洋风土人情和地理物产的文章传回去,倒是打出了自己的一点名头来。 文稿传递的报社也不再局限于南京,上海、广州、福州,哪都有。收入虽然不稳定,可也不算少。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吃喝不愁,外带攒着点小钱,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诸位乡亲父老,承蒙厚爱,甚感荣幸。不过大家也看到了,赵某现在要去与泗水监事面谈,中午是不能与诸位把酒言欢了。那就放到晚上,大伙不见不散,一醉方休。”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赵彦不会傻到把自己对南洋华人的不屑流露言表。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国的。这就跟南京人看不起外地人,可面对洋人的时候,又都是同一方的是一个道理。 船队是从坤甸移动到泗水的,路途很短,并不需要补给大量的淡水、蔬果、肉食之类的东西,但当地华人头首们还是组织起了大批肉食、新鲜蔬果来劳军。 如果赵彦不是要去见罗库森,他倒挺愿意跟这些人亲热亲热的。因为他本人是很看好泗水这个地方的,爪洼的物产太丰富了,只要稍加经营,大宗的蔗糖、咖啡、烟草、柚木、木薯、橡胶、香料、植物油等等,都会迅速发展起来。而泗水位于巴达维亚以东海域的中心位置,将来的发展前景值得期待。 泗水城内的街道,有着殖民地港口城市特有的那种拥挤喧嚣和活力。 到处都是济济涌涌的各种肤色的人物,穿着单薄衣物的欧洲水手,歪戴着帽子,在街头上面横冲直撞。白人或者混血的警察,穿着短裤,挂着警棍或是挎着枪支,在懒洋洋的四下晃荡,即使港口外头突然来了一支华人的舰队,也不能让他们打起精神来。空气中飘动的是水果垃圾混杂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时而让人恶吐,时而竟然很香甜,还有一股酒精香味的味道。 赵彦一路走来,目光很细致的观察着这里诸多打着赤膊的当地人。很多都是正当年的男性,皮肤黝黑,但神态却懒洋洋的。呆在墙角晒太阳,从身上看不到一丝勤劳的模样。但是看着他们一行人的目光却充满了贪婪,又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惧怕。 有一些人的腰间会挂着一把刀,以及‘回敬’赵彦的凶恶的眼神,让这些猴子到显得有一丝凶厉。 周围街道,满满的都是各种店铺,看看招牌幌子,多是华文洋文并行,而土着人的店铺连招牌都没有。几乎全部的华人店铺都已经大门深锁,而那些歇业的店铺门前,多是有不少土着人猬集在店铺门口,蹲坐在那里说说笑笑,也不知道在用鸟叫一般的土语谈论些什么。 但赵彦能想得到,如果华人和土人之间真的爆发了争斗,这些华人商铺不是被抢劫一空,就会被一把火烧个精光。 随着他们一行的逐渐深入,码头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赵彦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因为越来越多的佩刀土着男子出现在了自己一行人周边。那些土着人打量自己一行人的那种恶狠阴冷的目光让他心里杀意翻腾。 那种打量猎物的眼神让赵彦有股尊严被侵犯的感觉。 他对着身后的士兵班长递了个眼色,后者已经收敛了精神,精神紧张了起来。 就是黄定友也嗅到了不对的味道,周边的气氛让他心里发毛啊。黄定友的手不自觉的伸入了背袋,里头有着两把短枪,这是他成为了战地记者后的好处,有了持枪证。 这两把火枪他本该挂在腰上的,但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危险出现的他,早早的把火枪丢到了背袋里,黄定友现在后悔了。 一条街道走到了一半,赵彦的嘴角咧起来了,露出白色的牙齿。他看着那个请他去见罗库森的办事员带着随行的一队荷兰军警突然的快步跑开,转到了一个胡同里去。然后前方和背后的路口突然多出一群拿着刀子的土着猴子。 这些人一脸的戾气,冷漠凶残的眼神盯着赵彦一行。黝黑的皮肤和茭白的牙齿形成了完美的对比,让这些猴子的呲牙像是噬人前的凶兽呲牙一样森冷。 “荷兰人要跟帝国开战吗?”黄定友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荷兰人跑掉了,不加遮掩,不做任何伪装的就跑掉了。 将他们一行十二人丢在了土着猴子的包围中,这是谋杀,红果果的谋杀。 不,不对。那些荷兰人还没有跑,就在那个胡同里。黄定友刚刚与一个伸出头来看的洋人对上了视线。 “公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赵彦冷冷的说道。皇帝的这一句话别提多对他们水师上下的胃口了。 “只要咱们全部死在这里。要怎么说还不是随便荷兰人自己编吗?”而至于荷兰人编出来的话会不会被大家信任,那就看他们的炮管子粗不粗,多不多了。 “啪!”清脆的枪声响起来。赵彦面对着土着人的恶像半点没有胆怯,率先掏出手枪对准当前一个挥着砍刀的土着猴子一枪就射爆了头,瞬时脑浆和鲜血四溅。 整个街道的声音都登时一清。 躲在胡同里的荷兰官员和军警惊讶的直唿上帝,是自己眼睛出现幻觉了吗?什么时候中国人变得这么蛮横霸道了?土着还没冲起来呢,就拔枪杀人?这些野蛮人真的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些怯懦的华人了。 “噢噢……” 一阵野兽样的嚎叫声响起来。满街的土着们用猩红的眼睛怒视着赵彦一群人。总数才十二人的中国队伍真心没有威慑力。而港口处的六艘军舰,在泗水本地那群猴子一样的土着看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因为泗水是荷兰人的地盘,而荷兰人有着一支远比中国强大的舰队。 中国人只是在苏禄击败了荷兰人的海盗,哪有敢向荷兰人的城市开炮?那是要跟荷兰正规舰队开战的。要知道荷兰人的正规海军舰队真的很强大呢。那高大的帆船可比码头上的那几艘小船大多了,炮口也多的多了! 真正的是一点实情都不知道的土着们,用自己的‘无知’为泗水城里的这场杀戮,这场被中国和荷兰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推波助澜的杀戮做了最好的填补。 在这些愚昧的土着猴子眼中,帆船是越高大越好,船上的炮口是越多越好。 从坤甸驶来的这六艘中国水师军舰,真的打起来,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的整支舰队都不敢疏忽大意,可用猴子们的眼光来评价,这几艘中国水师军舰却远远不是荷兰舰队的对手。 它们很‘小’,它们的炮眼很少。 那他们还怕什么呢? 中国人的强大只是针对海盗,针对他们的强大,而他们背后有着强大的荷兰人做靠山。 苏加诺和阿克巴尔就是两只坐井观天的青蛙,把自己眼睛看到的天当成了真正的天空。 赵彦动手的下一刻,所有的士兵就都已经把火枪从背后摘下,对着当面的土着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响。 子弹穿过血肉,鲜血哧溅,惨叫声暴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土着猴子倒下了一大片,立刻就倒下了一大片。 虽然赵彦他们被堵在了道路中间,但是愚蠢的土着猴子只是从地面上涌来,而不是派人爬到了房顶上。这就让赵彦他们好应付多了。 枪声和爆炸声让两头的猴子们瞬间倒下了一大片,然后一群人立刻破开侧面的房门,躲进了房屋。 双管短铳代替了步枪继续发射,还有就是手榴弹。 连黄定友都能握起手榴弹向外投掷,血腥气立刻将水果的味道冲散的一干二净。一个被崩断的脚趾头打到了赵彦胸前,在白色的海军服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一个肚子被炸开,鲜血混着内脏流出,还有青黄色的粪便在其中,染红了身下的地面的土着,凄厉的叫喊着。但是下一刻,又一颗炸开的手榴弹的弹片就插入了他的太阳穴。 枪声被淹没在了土着猴子的叫喊声里,但爆炸声是挡不住的。泗水城里立刻起了骚乱。 这座三十五年前才被荷兰人从当时还没分裂的马塔兰苏丹国夺走的重要港口城市,三十多年的岁月里,也不是没有涌起土着的骚乱和反抗。但是这些土着猴子只要被枪子一打,就抱头鼠窜,连荷兰人的大炮都没能惹来。 现在这城市里突然的响起连连的爆炸声,不知道多少并不知情的土着人和荷兰人吓了一大跳。 但是泗水的华人迅速做出了反应。南洋华人二百年来遭受了不止一次的屠杀,遭受了不止一场的迫害。那都是现成的例子,现成的教材。陈汉的出现统一了所有人的‘思想’,很轻松的就统一了‘规则’。 “啪啪啪……” 两千人的华人卫队开始行动了。这个数字占据了泗水华人几乎一半的青壮。这座被华人建起的城市中生活着迄今为止密度最高的华人。 …… 泗水市政厅事实上就是一个小型城堡,在泗水城的内陆,因为泗水城是在沼泽上建立起来的城市,太靠近码头的地域不适合建立城堡。 这里面也是罗库森的住处,出了办公楼向后走,入门就是好大一片草坪。几个穿着西式奴仆服装的土着花匠正在浇着水。这种热带地方,要培养出一片这样的草坪,并不困难! 放眼过去,庭院轩敞,建筑整洁。椰林点缀在草坪四周。 仿佛一把把展开的遮阳伞,遮蔽着头顶的太阳。 一群服装整齐的商人女士已经在草坪上轻松自在的谈笑着。 赵彦与罗库森的谈话无论时间长短,结束后的罗库森都要进行一场表示友好的晚宴。 现在这里一张张连接在一起的餐台已经搭好,戴着白色高帽儿的厨师们挺胸凸肚的站着。一盘盘新鲜可口的水果,一盘盘先甜可口的点心,还有许多的酒水已经被摆在了餐桌上。左右还站着一列穿着白色衣服的土着奴仆,在静静的等候着。 荷兰人对中国舰队的到来绝对是不欢迎的。但是看在港口那六条军舰的份上,罗库森监事必须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来表达自己对中国的友好态度。就算巴达维亚的分舰队赶到了泗水,看在上帝的份上,也没有哪个荷兰人愿意在眼下的时间点上与中国人开启一场战争。 罗库森还邀请了英国在泗水的商人,以及当地的商人来参加午宴。 没有办法,泗水的格调现在就只有这么高。要是在巴达维亚,那里还有西班牙、英国、法国等国的商务代表或是商馆经理可以邀请,但是眼下的泗水,除了商人就还是商人。 然后这里所有的人都被突然爆发的枪声和爆炸声吓了一大跳。 一个人更因为哆嗦,把一杯酒整个洒到了他对面那个女士的身上,红色的酒液仿佛进入了深谷的激流,从那胸前雪白的深沟中滑下。 没有人在这一刻关注这一趣事,所有的人都面向枪声和爆炸声传来的地方,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难道战争爆发了吗?” 一个英国人突然感觉着自己的头好晕。 他没办法不眩晕。战争如果爆发了,对于生意在泗水的他个人而言,那就是一场灾难。 突然的,他很想端起一只酒杯狠狠地摔在某个胖子的脸上。 “哪里有这么多的枪声?”最近的密集枪声传来出,罗库森感觉着距离市政厅都不会超过一千米。 枪声。 好多的枪声。 还有爆炸声。 泗水,整个泗水都被枪声给湮没。 这绝对不是中国人在码头上的那一个百人队。 “监事阁下,监事阁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华人,是泗水的华人在开枪。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那么多火枪,现在他们正在围剿苏加诺和阿克巴尔。” “他们肆无忌惮的开枪杀人。我至少看到他们打死了一百个土着……” 就跟数九寒天掉入了冰窟窿中,前一刻还惊疑不定的罗库森总督,这一刻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冷入骨髓。 “菲利普斯,快去找菲利普斯。让他立刻平息这一切,平息这一切。控制全城!” 罗库森的脑子轰轰的,惊悸席卷了他的身心,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中国人绝对是早有准备,他们突然冒出了大量的火枪兵,还成规模的从不同华人街区出现…… 他们早有准备,或者说他们早有预谋。 这件事真的要糟糕了! 泗水港口。 一队队陆战兵冲船舱里下来,港口的驻守荷印军队要崩溃了。中国人是不是在每一个船舱里都装满了士兵?这些体积并不大的帆船中涌出太多的士兵了。 一个营?不。这至少有一个团!【欧制】 驻扎在码头上的一个队的水师陆战队士兵,在登陆的另一个队陆战队士兵的配合下,轻松地缴了码头荷印军队的武装。中间除了立威的时候打死了两名土着警察,再没子弹和鲜血出现。 然后这些士兵开始在向导的配合下向着泗水城挺进。 几枚火箭弹在桅盘瞭望兵的指引下落入了土着猴子的聚集地,血肉横飞,巨大的轰鸣声让猴子们惊慌四散而逃。泗水没有岸防炮台,这个港口三十多年前才落到荷兰人的手中,那个时候荷兰人在东印度群岛上的统治已经很坚固了。他们在这里的统治标志是那个城堡式的市政厅,按照土着猴子的进化成度,就是整个泗水的猴子全部暴乱,他们也根本打不破市政厅。然后荷兰人在港口处有一个不大的兵营,可现在这个兵营里的荷印军队已经完全没有半点的勇气来向中国水师扣动扳机了。 第六百二十章 一遭长子出了事,国丈也要露头来 “…… 卑鄙的荷兰人逃跑了,他们故意将我们带入了一条死路。前后都被迅速涌来的土着人拥堵,人群汹涌,波浪似的人头上黝黑的发亮。他们手中挥舞着刀具,在阳光下散发着闪光。我面前的一个土着用嗜血的眼神打量着我,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咆哮,毫不遮掩的杀意让我整个人都禁不住颤栗…… 无数把武器就像森林中树木一样密集,无数条臂膀在空中乱动,就好象树枝摇曳在狂暴的冬风中; 我们一行人的精神和心脏都在高度紧张之中,我感觉到身边的士兵身上散发出的热量,他们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他们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那些土着已经不能算作人,他们已经变成了一群凶恶的猎犬,在他们的主人的指使下践踏着世间的正义……” ——选自《黄定友南洋游记·泗水篇》 …… 日本江户田沼意次府上。 一日的办公下来,田沼意次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日本关于建立新式军队的决议已然到了节骨眼上,幕府与地方大名的博弈也进行到了关键的时候,田沼意次就是再疲惫也要打起精神看着案头那厚厚的一摞资料。 全新的日本军队以怎样的建制存在,是依旧传统的日本幕府武备,还是统一的全国大编整? 因为日本时局的不同,遭受了重击的日本上下是举国要求立刻兴办新式水师和陆军。武士、平民的唿声高涨,他们看到了日本的脆弱,看到了战败对于日本的巨大不利。但是这件事上要出钱出力的并不只是幕府一家,各地的大名也纷纷筹措在新军,一家家富商抛出了手中的钱财,以支援新式军队的建设,就连龟缩在京都的公家都捐了30万日元,出来秀了一波自己的存在感。 随着日本派遣中国留学生第一批人次的顺利入学,整个日本的历史就掀开了新的篇章。 日本国内开始更加的重视起兰学,同时长州、仙台等几个外样大名宣布筹建自己的藩兵校,聘请荷兰退伍或在职的军官担任海陆教官。 各地的学堂、学院也遍地开花。虽然多是一个个空架子。 田沼意次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花。几层棉垫压在身下,依旧觉着腰骨酸痛。年纪大了不由人啊! 不过他从一个普通的纪州藩下级武士,一路走上老中的位置,那依靠的就是永不停步向上攀登的劲头,田沼意次现在依旧壮心不已!他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能把天皇搞得人心尽丧,然后扶着德川家治登基日本国王,那样田沼家族的富贵才会真正的高枕无忧。 正按着已经老花的眼睛出神儿的时候儿,就听见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儿响动。田沼意次还没来得及发问是谁,就看见门口的小姓将帘子一掀,他的弟弟田沼意满和大儿子田沼意正迈着大步的走进来。两个人走得都很急切,尤其是田沼意满,武士的仪容都给丢掉了。 田沼家出身下级武士家庭,田沼意次能够被一次次破格提拔,先是成为1万石的大名,后世成为远江国相良2万石的领主,现在成为三万七千石的老中,田沼家族的人就尤其的开始重视起自己的衣食住行和言行举止了。就像突然间暴富的暴发户,财富上的欲望得到满足了之后就开始追求起人格尊严上的需求。 别人投射来的充满了尊敬的目光不财富和权势更能让他们感到满足。 田沼意满往日里比田沼意次本身都注重仪表仪态。 但是现在他完全不顾这点了。 “大哥,大哥,您快看,《中原日报》新增发的特刊!” 田沼意满手里拿着一张薄纸。正面《中原日报》四个大字,颜筋柳骨,刚劲端庄的很。 “特刊?”听着田沼意满的声音,田沼意次眉毛一挑,现在的《中原日报》可不是过去的《中原日报》了,已经很少再有事情让他们主动地增发特刊了。 “是什么事情?”田沼意次不记得最近中国有在发生什么值得《中原日报》这么做的事情啊。 《中原日报》代表的是陈汉朝廷的脸面。 就是中英、中俄谈判结束了也不至于动用这个,增发特刊。“莫不是……,难道朝鲜真的要内附中国了?” “难道是朝鲜的事情?”田沼意次突然间觉得了什么。 单纯的中英中俄的谈判都是不够资格的,倒要是朝鲜真内附了中国,拿还很值得发行一版特刊的,可以系统的介绍一下朝鲜与中国的历史渊源么。除了这个,这些日子里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啊。 田沼意次很熟练的接过报纸,现在日本也开始流行报纸了。因为中国的报业发展迅猛,中国政府已经出台了一套约束和规范舆论报业的法律制度,这些都被日本人完全的移植到了自家。田沼意次等有识之士都充分的认识到了报纸的重要性。这是一柄威力巨大的武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社会的言论,握着一家影响力巨大的报纸那就好比。 而且放眼世界,在报纸上面刊登外洋或中国的一些奇闻怪事,再开板块特意介绍世界各国的国史地理,很能开阔日本人的眼界,就连很多地位低下的日本平民都对报纸上的内容表示很有兴趣。就像中国茶馆中的读报一样,现在日本的一些酒馆里也有了专门的读报人。 田沼意满叹了下气,说道:“中国南洋水师的一支分舰队直接开到泗水。因为泗水的一个华商被爪洼的日惹苏丹给抓捕了,日惹苏丹派去的人手在这一过程中还打死了好几个华商的随从和保镖。 中国人就直接把军舰开到了荷兰人的地盘上。 并且中国船队的联络官员在去往市政厅的路上拔枪枪杀土着,同时泗水的华人对土着也进行了大举反扑,配合着舰队上搭载的水师陆战队,一举屠掉了两三千土着,并且控制了整个泗水。” 田沼意满的诉说当然不会全看着报纸上的说法了。这报纸上还说荷兰人与泗水土着有勾结,中途将赵彦一行人带到土着的包围圈中,并自己先行落跑了。荷兰人就是居心叵测! 要挑起中国与土着间的矛盾,让两边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 田沼意满会全部都去信吗? 被中国人如杀鸡子一样杀了两三千人的土着或许真是野蛮愚昧的,或许真的先包围了赵彦一行,但是看看土着人死伤的数字,还有枪声、爆炸声刚刚一响起来,泗水华人街区就做出的那些动作,他们要不是早就集中起了好几支武力怎么会反应那么快速?赶鸭子一样将土着人往一块去赶,然后被中国水师陆战兵打靶一样的集体枪杀。这里头要说没有更深一步的筹谋,没有黑幕,那是不可能的。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证明荷兰人有麻烦了。 “大哥,你说中国是不是要对南洋张口了?”这个问题也早早就在幕府高层一群人中被讨论。 中国这个庞然大物动了起来,南洋就像是他们的嘴边的肥肉一样。看看过去几年中中国人的动作,都没一个日本人相信中国对于肥沃的南洋土地是不感兴趣的。 田沼意次看的是眉飞色舞,读了一遍后又拐过头来津津有味的再看了一遍。 最终放下报纸,哈哈笑着对田沼意满说:“日本可管不住中国。但是中国以要对日惹苏丹交涉为借口,占据了荷兰人的泗水,这绝对会让他们与荷兰的关系走到战争的边缘。对于我们日本,大大的有益。” 这或许是所有的日本人对于中荷冲突的第一反应——荷兰人与中国人的利益冲突越大,日本对于荷兰的重要性就显得越强。这更有利于幕府与荷兰政府的‘沟通’。 “意正。” “嗨。” “你立刻派人前往南洋,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那里最准确的消息。” “父亲大人放心。” 田沼意正事实上在看到这一版的《中原日报》之后就已经给手下人做如此这样的吩咐。这事儿不仅对于他父亲的工作有用处,对于田沼意正本人正在负责的《江户要闻》也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这份驻江户的《中原日报》分社迅速刊印的特刊,让田沼意正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报业巨头的影响力。 《江户要闻》要想成为一份真正有影响力的大报社,不仅是要在日本本土多多的派遣记者,在中国、在朝鲜、在南洋,更要派遣驻外记者,并且要建立起最快的消息传递渠道。 一个消息在必要的时候真的能产生出巨大的能量。 比如眼下《中原日报》的这一期特刊,如果《江户要闻》早几日报道了中荷南洋冲突的新闻,那么这份特刊今日所产生的冲击力就会小上很多很多。这新闻报道所产生的强大震撼力,那就是一个报社的底气,就像是那些名流大家们的名气一样。 “呦西。不错。既然你已经看到了差距,那就放开手的去追赶吧。”支持一个报社的发展而已,田沼意次不需要动用官府的力量,只是田沼家的财力就足够支撑。 当然,田沼意正现今更多的还是一个政客,他是田沼家族的继承人,日后会成为远江国的大名。可是田沼家族在整个日本政坛上到处都是敌人,他的父亲从一介下级武士坐上幕府的首席老中,执掌幕府大政,触动了太多根深蒂固的老牌家族的利益了。 而田沼意次能够抗住的压力,田沼意正却没有那么大的信心。这个《江户要闻》到时候未尝不能成为田沼家族的一张重量级的底牌,在未来保护着田沼家族的利益。 这些事情并不能单纯的去从经济方面考虑,田沼意次让长子去搞出《江户要闻》的时候,也不是想着办报社赚钱,而是要让报社成为自己的武器,即使不能杀死敌人,也能抵挡住敌人的进攻。他考虑的更多是政治。田沼家族办报纸图的就是影响力,这份影响力在很多时候能帮得上田沼意次的大忙。 比自己的老爹更加重视报社的田沼意正更是已经生成了一个理念。要有影响力,就要抓到大新闻;而要抓到大新闻,就要有大投入。 可能没人想到日后日本顶尖的《江户要闻》报社的发展历程中竟然有着中国巨大的影响。但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陈鸣在南洋敲打了荷兰人一下,惊动的不仅仅是英国人,连日本人也运动起来了。 …… 同一时间,南京皇宫里。陈鸣看着同样的《中原日报》特刊,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一道道算计的精光。 这份《中原日报》的特刊可不只是简单得介绍了中荷的冲突,还有大篇的文字讲述了中国与南洋悠久的历史渊源。然后是中国与荷兰、西班牙的几笔血债。 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调动国内百姓内心的‘同仇敌忾’了。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对华人的数次屠杀,能让这两个国家在无数中国人心目中的好感度瞬间变为了负数。 冥冥中陈鸣感觉自己的算盘拨的更滑熘了。 他现在就是在造势! …… 而此时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府里。 雅各布·冯·路易伦总督靠在办公桌后的高背椅上,脸色沉沉的看着手中泗水监事罗库森的信报。“这个愚蠢的混蛋,他搞砸了一切。”竟然给中国人留下了把柄,而且是很大的把柄。 “罗库森这个蠢货!” “他就不应该出面。把一切教给苏加诺他们去办,然后杀死苏加诺和阿克巴尔。让中国人跟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日惹苏丹】去战斗,而不是把公司搞的如此狼狈。” 在那日泗水的战斗中,苏加诺这样重要的人物竟然被中国人活捉了,这真的是最大最大的失误。也幸亏阿克巴尔死了,不然荷兰殖民政府现在会更加狼狈。中国人现在不仅占据着泗水,还直接杀到了巴达维亚向自己讨取公道。想到就在城市里落脚的那个赵彦,雅各布的脑袋都大了。 游荡在巽它海峡的巴达维亚分舰队本来都已经升起风帆,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泗水了。但现在他们还继续窝在巽它海峡。 可是对于泗水的事情,雅各布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但是罗库森必须受到惩罚。 “总督阁下,公司的损失非常大。日惹苏丹虽然因为这件事跟中国人结下了仇恨,但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肯定也会一百个痛恨我们。”被中国人在泗水绞杀的两三千土着对于日惹苏丹屁事都不算,但是现在中国人在迅速的向泗水集结兵力,他们要求日惹苏丹立刻释放那个被捉走的华商,同时交出所有的行凶凶手来,并且日惹苏丹自己要亲自道歉。 这给整个日惹苏丹国都造成了极大地震动。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十分恼火,中国的做法直接侮辱了他的尊严,还蹂躏了他的权威。如果他还想作为苏丹的位置,打一仗那就是必须的。 荷兰人一定程度上完成了自己的计划。只是苏加诺的活着,让荷兰人太尴尬了。 当然荷兰人绝对料想不到,就在雅各布头疼不已的时候,琼州的李老头浑身已经跟得了帕金森一样不住的抽搐,激动地都要喘不过气来,倒在了床上起不来了。 陈鸣的丈母娘也脑袋一昏晕倒了过去。 只有李琨的夫人,李小妹的嫂子还能坚持得住,纵然她的脸色也蜡白蜡白。 “你去知府衙门,请知府上门。” 一份《中原日报》的特刊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李昆的名字、住址写得清清楚楚,这就不会有错了。 天底下的李昆有很多,可住在这儿的就只有她的男人。 李家的天都要崩塌了。 老两口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已经不能起了。这要万一有个好歹,李琨再有一个闪失…… 想到那最糟糕的后果,小李氏的脑门涨的都要爆开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皇后 “噗!” 一口龙井茶被陈鸣喷出了两三米,细靡靡的水雾被阳光一照,都成了一道彩虹。 陈鸣拿起手帕,擦着嘴巴和衣襟,眼睛瞪得李子一样大,脸上直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真是皇后娘家的人?”就这么的巧? 他朝着南洋敲了一棍子,竟就把隐姓埋名了那么多年,连陈汉坐了朝廷后都不抛头露面的李家人给敲了出来了?陈鸣可以对穿越大神发誓,他真的都以为李家人已经死了呢。在战乱中遭遇了兵灾! 可事实就这么的巧。现实就是比小说更离奇。 已经在他的生活着消失了好几年的皇后娘家人——最近几年连李小妹都接受了‘现实’,就这么的突兀的再现在他的面前!! “陛下,琼州知府已经派出警察周密保护国丈一门人等之安全,并且广邀名医,尽最大努力,力保国丈和老夫人的安康。”琼州的国安也立刻向南洋派去了人手送信。 皇帝的岳母都是有正儿八经的国夫人封号的,只不过李家这不是还没受册封的么。 陈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样,整个人脑袋也是方了。 真的真的太出人意料了,军情局无意中套了一个自己走进圈套的人,竟然就是那正牌子的国舅爷。陈亮知道消息后浑身都要被汗水洗了个遍吧?皇后娘娘对于自己爹娘老子兄嫂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这军情局运气真的是好爆了。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陈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政府系统的飞鸽传书比起国安的还要慢上一时半会儿的。 把内容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陈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立刻就进宫求见皇帝了。虽然这功劳怎么的也算不到国安的头上,但他在这儿露一个面,也一定能让皇后给记着。 “呵呵。”刚才的一喷让陈鸣的嗓子有点不舒服,但他现在更头疼的是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 李昆,也就是李琨,他被土着抓走了之后有没有暴漏自己的身份呢?如果暴漏了,日惹苏丹会不会奇货可居呢? 别怪陈鸣冷漠无情。自古以来,温情脉脉就不属于政治。 所以他第一的反应不是去告知李小妹,也不是担忧李琨的生死,而是去考虑李琨带来的变数。 在原本的计划中,那个担当李琨角色的商人就是一个死士。而中国在爪洼现在的行动,一切计划的出发点也是拿李琨当成了一个死人。 两三千土着猴子被咔咔咔啊,今天以前,陈鸣都没想过被捉华商的个人安危,内心里头全部无尽的舒坦给包裹着。 东印度猴子! 在陈鸣上辈子的世界里,这跟吕宋猴子,安南猴子,堪称美日之外追被广大国人痛恨的家伙了。 南朝鲜民国‘yy神功’无敌,却也更多是被无数国人恶心,李家坡为一跳梁小丑,马来对华人也很那个,甚至那个在很多中国人眼中挺无感的国家还发展出了一种‘土着至上’的荣誉感来,华人比例在二战之后的七十年中大幅度下降,但是人家手段运用的相对柔和,所以广大国人对于马来远没有说起‘三猴子’那么的痛恨。 陈鸣拿到泗水的消息之后,又精神畅爽了好几天。真的是如烈日炎炎下喝了一杯冰水的爽快! 所以陈鸣就很直接的忽略了‘李昆’!毕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死了也就是死了。正好可以做借口,让中国在爪洼占足了便宜。最多国家对其家人进行一些补贴! 但在南洋,中国既敲打了荷兰的同时,也给南洋土着一次厉害,让他们认识到彼此的差距,认识到中国的厉害。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陈鸣现在越当皇帝越觉得古人总结出的经验是有真理的。把这个夷狄换成外国人,那就始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所以啊,李琨自身在整个计划中担当的角色虽然很重要,却被整个忽略掉了。 谁知道这个自投罗网的华商竟然就是他的大舅哥啊?是那个失踪了多年的李琨,是李小妹的兄长。这事儿就棘手了。 一个原本一丁点份量都没有的棋子突然间变得无比重要。 之前的计划被直接打乱,李琨的生命必须要有保障。这事儿他可不会对李小妹隐瞒,不然多伤感情啊。再说了,这事儿也很明白的,李琨之所以买那把剑,完全是为了给外甥准备礼物。李琨的外甥失散了,李琨年年都给自己外甥准备礼物…… 这个外甥指的显然就是陈鼎。 这搞得陈鸣自己都觉得不把他的小命保住是亏心的了。 “这事儿暂时保密。我亲自去与皇后说。”保密已经是来不及了,事情在琼州府怕都散开了。李小妹的嫂子找的不是琼州的国安,也不是琼州的警察,而是琼州的知府。然后那个知府一边通知了国安,另一边上报了广州。然后这件事儿就不可能再有什么保密可言。 皇帝怎么去跟皇后说这回事儿,陈光是不知道的。在他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夫人一脸的欢喜不已的模样,手中在不停地摩挲着一件极品白狐大衣。 好漂亮的皮裘,纯白纯白的皮毛在明亮的鲸油灯下显得如银色一样耀眼。不经意的一睹就能看到那表层上流过的一抹流水一样的溢光。 “老爷,你这是又立下了什么大功劳了?皇后娘娘突然就赐下了重赏。”把白狐大衣喜滋滋的在身上比划了比划,陈光的夫人对这间宝贝是满意极了。 她不是没有白狐大衣,但是品质这么好的可还是头一件。特别是出自大内,是由皇后娘娘赏赐下的,那到了冬天穿出去该多有面子啊。 她现在都十分的期盼起往年痛恨至极的冬天了。 南京的冬天又阴又冷,虽然雪花下的不多,可穿上一件白狐皮裘,那绝对是惹人羡慕的。 这东西的价格比白熊都要贵。而且少! 白狐的体积小,动作灵活,警惕性高,比白熊更难猎杀。 当然,那是对于女人来说的。对于男人,只能穿白熊皮衣,谁要是穿个白狐皮衣,第二天就能成为整个圈子的笑话。而对比北极熊,个头巨大的东北虎的虎皮更受市场的追捧。 李小妹赏赐下的物品并不多,但很贵重,除了一件极品白狐大衣外,还有一张完整的东北虎皮,这显然是给陈光的。然后就是一套极品的翡翠首饰,最近几年这翡翠的价格可是在飞速上涨,因为陈汉皇室,天底下最尊贵的几个人都是翡翠的挚爱者。 所以价格直线攀升。 而翡翠的主要产地帕敢也被陈鸣直接收为皇产,派有驻军屯守。原先的土司则被陈鸣给出的三百万华元晃花了眼睛,现在悔之晚矣。 还有一方田黄原石,极品的田黄凉石,通体明透,似凝固的蜂蜜,润泽无比,比之翡翠更少见到。 如果说白狐大衣和翡翠让陈光夫人爱不释手的话,虎皮就让陈光惊喜了,田黄则更被他当成了宝贝。 这东西比羊脂玉都珍贵。 这就是李小妹对陈光的谢意啊。 陈光给她带来了爹娘兄嫂的消息,就是赏赐下再多的东西也不能表达李小妹的激动。但这么多年的磨练也不是白瞎的,总算没有失了理智。 今天陈光真正的收获并不是这些珍贵的物品,而是皇后娘娘衷心的感激啊。 “问你话呢?咋不吭声呢。” 陈光夫人见丈夫喜滋滋的把玩着那方田黄,却并不答话,立刻催问。她这心里头可真的是好奇死了。 “不可说,不可说。”皇帝要保守的秘密,陈光可不敢随便偷漏。虽然到了明天下午,这消息就能递到内阁了,自然地整个南京城都会传开。 晚上陈光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个幸运的小家伙坐着火箭炮升天了;然后看到陈亮这个始终飞在他头上的家伙突然被一枚火箭弹给打爆了。“哈哈哈……” 深夜里,陈汉国安尚书的卧房里突然响起了一串怪异的笑声。 …… 而同样是深夜里,头晕脑胀的陈鸣看着一旁终于进入梦乡的李小妹,那都肿成了桃子一样的眼睛,长长的唿出了一口气——战斗结束了。并且以他的阶段性胜利落幕! 整整一个下午,整整一个下午的哄劝,陈鸣是真正见识到了女人的厉害,他觉得自己都low爆了。 明天李小妹身边的大宫女协同一个她的一个在京的表姐就会出京,带着南京城最好的大夫和最珍贵的药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上海,然后乘坐飞剪艏帆船立刻前往海南。 陈鸣真的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劝下了李小妹轻装简行去海南的念头的。 他相信如果真的让李小妹去了海南,她就还想着去南洋。 间隔那么多年的亲情一朝爆发,那股力量陈鸣都害怕。 李小妹逼着陈鸣保证一定全力维护李琨的生命的时候,那股子气势,两个眼睛仿佛两把扎透人心的针,让陈鸣觉得自己都弱爆了。 就算是现在,陈鸣要一闭上眼睛,耳朵边似乎就能回响起她那尖厉的哭喊,还有每一个女人似乎都天生就给点亮了天赋的念叨神功。 呃…… 第二天下午,‘李昆是李琨’的消息就在整个南京传开了。 长沙侯夫人立刻前往皇宫求见皇后,在外头候了俩个小时,皇宫都要闭门了,才得了皇后娘娘一句话:今天她身子乏了,就不要见了。那到底也是没能见到! 一直以来都风光无限的长沙侯府,几乎是一瞬间里就成了整个南京城幸灾乐祸的对象。 当然,对于诸多的文武官员来说,这要是倒霉的是国安那位,那就更好了。 间谍密探,永远也不得人心。 没有人知道皇帝是怎么劝下皇后的,反正整整一天皇帝都没有露面,内阁大臣请见都给免了。陈鸣一夜都没有睡觉,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眼睛黑了一圈。 沃特森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震惊的沃特森夫人刀叉都掉在了盘子里。 “上帝啊,这太神奇了。”沃特森本人也被这一消息震惊了。他一时间都无法判定这一消息对于南洋的局势是好是坏。但这肯定会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对于尊贵的皇后陛下,这是一个莫大的悲剧。” 沃特森真不知道该怎么相容自己的感触。根据牛顿对他的介绍,如果那个说不准现在是否已经被日惹苏丹做成了烧烤的李琨没有一直隐姓埋名,他极有可能被陈汉的皇帝封为侯爵。 因为从好多年前开始,中国就有这样的规矩。皇帝册封皇后的父兄为侯! 可以说李琨的身份要远远比日惹苏丹高出许多。 而这个李琨既然因为尊严的原因一直隐姓埋名,和他的父母妻儿一起以平民的身份,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却又因为给自己的外甥——帝国的皇长子购买礼物而遭遇这样悲惨的事情,这实在是命运的神奇。 就个人感情上说,沃特森佩服李琨这样的一个人。这是一个有着很高的自我道德规范的一个人。不为单纯的财富权势和荣华所诱惑。 可作为一个大不列颠王国的特使,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他必须用利益得失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这件事应该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巴达维亚。”这让才能让这件突发事情发挥出最大的利益,“但愿广东的领事馆能够担负起这个责任。” …… 皇宫里,经过一天时间的缓冲,李小妹的精神初步稳定了下来。 晚上李小妹双手紧紧地抱着陈鸣的腰,自己将身子完全依偎在陈鸣的胸前,陈鸣能感觉的出她时不时在发抖。显然当了这么些年皇后的李小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她很清楚现在的时间距离李琨被日惹苏丹抓走已经有多长的时日了。按照事件最初的报到,很可能控制泗水的先遣舰队直接派人前往日惹都来不及救下李琨的性命。更不用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现在李琨被烧成灰的可能远比他还活着的可能更大。 陈鸣没有说什么李琨若是死了,他会血洗了日惹之类的话。他觉得这会更刺激李小妹。但是李琨要真的被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烧成灰了,陈鸣敢保证,刚刚建立起来二十多年的日惹苏丹国也没必要继续存在了。 “我要那个人死!” 几个字很简简单单,但李小妹的声音中却孕育着一股泰山不移的坚定。 她的做法也万分简单,联系唐飞鹏,然后向陈鸣要了一处婆罗洲上的军事训练基地。 “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李琨最好还是别死吧,李父李母也千万别有事。否则陈亮会被李小妹记恨一辈子的。” 整个中国的注意力都似乎瞬间从南洋转了回来,也不再投入到对朝鲜战事的关注和对中英中俄的谈判上来了,而是全副精力都集中到了琼州,集中到了国丈、国舅的头上。 皇家的大八卦对于中国百姓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老百姓们总是对于自己够不到的阶层充满好奇。这种好奇就算是到了21世纪,也依旧如故。 英国王室的那摊烂事不就是这样么。 就算是原来的历史中,民间对于正德帝与李凤姐,对于多尔衮和孝庄,对于顺治和董鄂妃的编排,对于康麻子乾隆,乃至慈禧与荣禄的编排,也未尝没有这种心理作用的因素存在。 自从过了年就去了杭州的太上皇也在准备着出行,但陈惠到底要不要去琼州,那还要看琼州府那边传来的具体情况。李父李母要是身体好转了,他们的脑子只要不残,就不会让‘体弱体虚’的太上皇千里迢迢的南下相迎接。可要是李父李母的身子一直处于危险,为了表达皇室的人情味道,陈惠和高氏还真的要去亲自走一趟。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统治者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那四个字对于中国皇室绝对是一巨大伤害。所以陈氏必须表现出绝对的人情味。 虽然李家人在陈家起事的时候就逃之夭夭,跟现在的陈汉帝国汉家天下完全没有半点的关系。但是李家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人家也没有沾皇室的便宜不是? 这一点为李家拉来了太多太多的印象分了。 而且人李琨这一次遭难原因是什么啊?那把剑他是买给自己的大外甥的。没有人会纠结李家人为什么只为皇长子买,而不给公主,还有嫡次子买,这是纯属正常。 就算是纠结也只能是嫡次子和嫡长公主去纠结,旁人哪有资格去。 人家李家也不是就今年这一回,人家是年年就会记挂着自己的大外甥的。 这些描述之前只是为了表达李琨的‘善良’和对亲情的重视,现在却成了李家最好的标注。 李家所有的‘罪责’经过这么一遭,就像进入了一趟六道轮回一样,完全给洗清了。 整个南京的舆论都对李家十分的有力,所以陈氏必须表现的配得上亿万百姓心中的期望感。 陈鸣不能轻易离开京师的情况下,陈惠就是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 库页岛南端,这里也是《中原日报》的覆盖区。《中原日报》和《军报》在这里可是军需品。 亚庭湾是亚庭河的入海口,这里在日本虾夷地的北边,海湾宽200里,长180里,南北深度也有180里。这里是中国海军的库页岛基地所在处,也是海外勘探一局的一处前沿基地。整个工程开工已经两年,也到了快要完工的结尾阶段了,虽然这里的面积和设施规格根本就无法同旅顺、青岛媲美,这里的海军基地只是一个很简单简陋的地方。 但这已经足够给中国的军舰以支撑,也足以让中国的勘探船和往来的捕鲸船拥有一个完美的落脚地。 这里不是复汉军踏上库页岛的初始,但这里是复汉军真正开拓库页岛的第一步。 从亚庭湾海军基地再向北三十里地,一座崭新的小城在拔地而起。这里一切都是新的,规模不大,居住人口不到五千人,但这座小镇却有一个大气的名字——库页城!它是中国对库页岛的第一步移民。 陈鼎的夏季军营生涯已经开始了,就是从这里为起点,他和他的同伴,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跟随部队,完成两次巡岛任务。 所以上午才终于回到基地的陈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看到了那份已经出来了好多日子的特刊。 “日惹,荷兰人……” 年纪不大的陈鼎身上涌起了一股让人感到凛然的杀意。 “报告长官,我要寄一封信!” 第六百二十二章 克服一切困难,坚决要完成任务 “董大人,我代表荷兰政府向您表示抗议。” “最近贵国的报纸上发表了诸多损伤、危害到中荷友谊的言论,这是代表了贵国政府的意志吗?” 董诰当然不肯能说是。 那么,荷兰驻华事务代表,同时也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华高级商务的戴克尔玛就表示愤怒了。“如果不是,我希望贵国政府能够尽快督促贵国的新闻出版总署,清洁报纸舆论,对那些发表不负责任的报道的报社予以处罚。不要让这些虚假的文字掀动起危害中荷两国友好关系的浪潮,真正伤害到中荷两国的友情!” 戴克尔玛的话说的非常外交,中荷两国有鬼的友情哦,要不是现下南洋出事了,戴克尔玛半年也不会登上外交部一次大门,戴克尔玛眼下说话的语气也非常的色厉内茬。除了这几句话外,他此次面见董诰的要求就是只为了那几份言辞过于‘激昂’的报纸,别的再无事情了。这真的是把荷兰的‘底气不足’显露无疑。 戴克尔玛很快就从外交部里走了出来。马车边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为戴克尔玛拉开了车门。“先生,中国政府给予了什么答复?”最近一段时间荷兰与西班牙在中国的形象正在极度恶化,已然影响到了公司的利益。而且戴克尔玛代表的还不止一个东印度公司,而是整个荷兰。 “呵呵,小伙子,你想得太简单了。怎么可能立刻就得到表示呢?这可是涉及国家的利益。”戴克尔玛笑着道。中国人正在挑起和引导国内的舆论,这不仅是针对荷兰与西班牙的,更是针对英国和俄国的。他要给眼前的小伙子上上一课。“你要记着,国家的舆论是不能背弃国家的利益的。” “中国现在已经吃定了泗水,就算我们背后有着英国、法国、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支持,也不能改变泗水港现在在中国人手中的事实。”毕竟英法现在已经无法合作,分裂的英法就是分裂的欧洲,那里还能真正的拦着中国。 “不要忘了,中国可是一个极度的集权制国家。国家的至高权利掌握在中国大皇帝的手中。如果他没有吞下泗水港的心,中国人最近的行动会如此的快捷吗?” “那么作为中国大皇帝意志的具体体现机构,整个政府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我的一个轻飘飘的抗议,就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向呢?” 戴克尔玛今天来外交部约见董诰,很大程度上就是在表示荷兰人不愿意‘关系破碎’的这一态度,一定程度上说这就是示弱。 没办法。中国人已经在往泗水调集了更多地兵力,据说以坤甸为首的婆罗洲,已经开始了动员。就算没有中国陆军的插手,只依靠婆罗洲的那支华人武装也能让巴达维亚苦恼不已。 现在戴克尔玛只能尽可能的‘稳住’局势,即使是示弱,也不能让中国的舆论继续往深渊滑落。然后就是静静地等待巴达维亚派来特使。 外交里,董诰根本没把戴克尔玛的抗议听进耳朵里。 泗水的事儿,是中国在南洋的立威之举。更不要说那受害者还是当今的国舅爷。日惹苏丹国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挟此机会,中国在南洋地区的影响力不仅会大大增加,就是一些地盘也会被中国趁机收入囊中。就比如那个马都拉岛,还有巴厘岛,一个荷兰人都没怎么在乎的岛屿,董诰很不解自家的皇帝陛下怎么会对那个岛屿如此着迷。 但自家皇帝让人如此不解的举动多了。 就比如四川阿坝的几个地方,比如武夷山九龙窠的几颗茶树,皆是那样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只需要去执行就可以了。 天子脚下的人都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生活在行政中心的平头百姓也很喜欢对国家大事评头论足,尤其是新朝不怎么约束言论的情况下。 最近南京城里就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给茶馆茶楼、街头巷尾,提供了不知道多少的谈资。 陈鸣还听到消息说,有人已经准备拿李家人的事儿编成话本了。惹得教化司和新闻出版署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但是在几千里之外的婆罗洲呢,这里的华人百姓关心的就不是八卦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泗水事件并不只影响着泗水那一块,而是整个南洋。华人在南洋地位和影响力。什么的变动都紧紧关系着西婆罗洲的人的切身利益。 陈汉前后多年的投入和移民已经把西婆罗洲变成一座座巨大的水稻和胡椒种植园! 婆罗洲这地方别看地处热带,也到处都生长着茂盛的树林,这里的土地却是很贫瘠的,资源储量也相对较少。当地的农作物除了水稻种植外,就是木薯、黄瓜和南瓜。大规模种植胡椒的都是华人,然后近两年还有少量的橡胶在这里种植。 所以婆罗洲这里的物产比起到处都是火山灰的爪洼岛是差得多了。但还好,木材出口和水稻、胡椒出口为这里积累了不错的财富。而且这里的沉香尤其受天方世界的欢迎。 婆罗洲中间是山地,四周为平原,南部地势很低。所以婆罗洲岛上大部分地区的河流都是可以通航的,为贸易和商业活动的重要生命线,常常也是唯一命脉。北方岛形趋狭,河流通航里程短,故岛北腹地一直是与世隔绝。 现在大批的华人大批涌入其中,一个个上规模的橡胶种植园在政府的扶持下建成,此外还有华人原本就大规模种植的胡椒。并且新开发了卡奇染料(自红树皮提取)及高地烟叶种植,和咖啡、可可以及大、麻的种植。 加上婆罗洲的传统出口支柱——木材,这里华人的人均收入可是比国内的农民高出很多。 进来几年,光是坤甸的蒸汽烤房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了十几家,婆罗洲地处热带雨林区,木材资源丰富的完全不像话。如今也不是21世纪,无所谓环境保护不保护的,这大片大片看不到边沿的森林,那就是苍天赐予的财富。 整个南洋都在不停地砍树、砍树、砍树…… 最近几年中国的木材需求量是疾速增多。除了用在造船业上的,更多地还是民间消耗。这当中婆罗洲产的那些珍贵木料,可是价格飙升! 一句话,天下太平了,民生恢复了。生活处居方面的要求自然就水涨船高了。而木材买卖的兴盛,伐木工人的高薪,也往往在第一时间就吸收了刚运来的移民。 而这些来到婆罗洲的大陆移民或是佣工,即使再穷再贫,进到伐木队,努力干上两三年时间,也就有家底在新地方生活过日子了。 虽然伐木业也有一些危险性,热带地区的蚊虫和带毒生物是他们的最大敌人。但也比在矿场强! 那一个矿洞的塌方都是几十人几十人的死命。 而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婆罗洲华人人口的基本盘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依靠着华人武装,西婆罗洲的界线也在不断向北向南向东迁移,文莱苏丹苏丹奥玛阿里赛义夫汀一世都被打怕了,整个沙捞越现在都被华人卫队实际占领。 华人的强势,以及这些移民当中本身就隐藏的二流子、痞子、流氓这些祸害,就开始迅速的繁衍起来。三十来万移民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踏实能干的老实人啊。 前者就好比牵着一头牛回家时带着的苍蝇,不可能完全杜绝。一切靠的就是当地那些不是官员的官员,一次次的清扫,一次次的逼迫迁移开荒。 华人与土着的冲突从来没有结束,那些臣服于华人制度下的土着不算,在华人控制区的很多地方,平原上开荒的华人村落与雨林中的土着人,华人的伐木工人与雨林中的土着人,厮杀无处不在。 杀死一个土着,就可以从上头领的一分钱。 华人在婆罗洲的‘开垦’就像欧洲人在美洲的殖民一样,浸透了原住民的鲜血。 而这样的结果也是锻炼出了一批能打敢杀的华人。 ——只要胆大敢玩命,就能有赚大钱的机会。 别的不说,就那树林里的木材,只要能先找到一片珍贵木材,那就一个个都能发大财。 但是有了好的就会盼望更好的。 遍布火山灰的爪洼岛比婆罗洲富饶的太多了,就算是婆罗洲最最丰富的木头资源与爪洼岛媲美也相形见绌,后者无边无际的柚木资源真真是天然宝库。 因为在婆罗洲的几十万华人民众眼中,泗水港那就是中国的了。吃进了肚子里的肉,谁也抢不走。而对于日惹苏丹,朝廷也是要严厉惩罚。不然会影响到华人的尊严,土着人就又该猖狂了。 “上面有命,要立刻集结三千民众开往马都拉岛;集结五千人进驻巴厘岛。”造成马都拉岛和巴厘岛被华人实际夺占之事实。 两者的面积相差不大,都有七分之一个台湾,主要是土地相当肥沃,更可以晒盐。拿到华人手中立刻就能成为一支下金蛋的老母鸡。 东南水师不管婆罗洲上是否有困难,现在正是陈汉大口吞吃的好机会,婆罗洲要是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上头那些不是官员的官员就全部都是罪人。 可是婆罗洲这里的人均收入相当高,华人卫队的战斗力碾压土着,可是婆罗洲的华人卫队总共就只剩下三千来人,八个没能满员的营。 这不是西婆罗洲的‘掌权人’不想扩大卫队武装,而是没人愿意来卫队当民兵了。 华人卫队的训练任务重,危险性高,拿钱也不多——相对的。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趋于华人百姓对于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的需求而出现的热捧现象,部队数量一度从五千人增长到了六千五百人,但是几年之后,随着一个个土着部落的倒下,随着文莱苏丹的服软,随着无数个发财的消息传扬,军队的重要性和吸引力开始不断下降,士兵数量开始持续走低,到现在只剩下了三千大几百人。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跟汉唐时候的国人真心的不一样,大家没有了那股弓马之上觅封侯的心劲,没有了那股尚武进取的精神,慷慨赴死离平头百姓越来越远,后者更多的关心起自己的小日子来了。特别是当生活有了一定保障之后,百姓参军的热情就大幅度降低。这就像陈鸣上辈子的东部沿海地区一样,愿意当兵的适龄人地方政府还有特殊优待,而中西部很多不富裕的地方,你想当兵还要那啥。 陈鸣各类优待军人的措施就是要提高军人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但要改变一个民族千百年的‘传统’,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那需要长久以往的坚持! 眼下的婆罗洲就陷入了这个阶段,想让那些不愁吃喝的老百姓站出来舞刀弄枪,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诸多从大陆刚刚来到的移民,要么已经跟种植园签署了协定,要么就成为了伐木队的队员,或者是矿工、渔产公司职员,再则是在早一步来到这里的亲朋乡邻的帮助下做起了小生意。再不济也是拿着有国家的贷款安安稳稳的在地里刨食。 “这任务必须完成,不管有任何困难,都要克服,都要最终凑足这八千人!” 吴熙群大声的叫嚷着。这个任务必须完成,事情的成败关乎着他的前程,关乎着吴家的命运。 当初吴熙群从福建投降的清军水师队伍中退出,干净利索的交出了手中的兵权,就从福州知府的位置上一步步的做到了省里的右参政。也就是排名第二的副省长! 巡抚还是地方省一级官员的正职,然后左右就选定了参政这一官衔,再下面的就是参议。摇摇晃晃的好几年算是最终定下了称唿。 但是吴熙群在更上一层楼的时候遭遇了挫折,不想再在参政的位子上打圈的吴熙群另辟蹊路来到了当时还比较荒莽的西婆罗洲。这一做就是四年,在婆罗洲的发展过程中牢牢地打下了自己的痕迹。但吴熙群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意。 他可不是来婆罗洲志满意足的,他还要杀回大陆,登上一省巡抚宝座呢。 眼下这一吃‘肉’的大好机会如果错过了,那可不就在他本来很光明的前景上抹上了一层灰吗? 朝廷费心费力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做了那般周密的计划,可不是为了看着机会白白熘走的。吴熙群现在要是不作为,那就是莫大的犯罪。 “克服一切困难,坚决要完成。” …… 坤甸警察局里,邹达兴一脸惊怖的看着自己的长官。 “局座,不是吧?上头那么狠?”竟然直接把他们治安巡逻队全部‘解散’了,然后全部‘移民’。 “只要摆平了这件事,你们回来了还是警察。我还给你们加分升级。但谁要是敢当缩头乌龟,脱下衣服立马给我滚。”军方要求八千人,这八千人不可能全部是舞刀弄枪的,但也至少保持一半的武力。这当中警察系统出一千人,坤甸的治安巡逻队就有二百人。 “不是,不是,局座,局座……”邹达兴立刻收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包,正色的说道:“局座,你是知道,我邹达兴不是个怕死的人,但是我家兄弟三个全在治安巡逻队啊。”当年邹达兴兄弟仨在老家割人的辫子,名声臭到家了,但他们也入了陈汉政府的眼,在当时的暗营领了一份差事,结果没过两年就跟着移民船来到了婆罗洲。兄弟仨能打敢杀,但是邹达兴对于文字数字实在迷煳,在卫队里只干到了中队长,退出后就在坤甸警局里当治安巡逻队头头。“我家老三当年被土着砍过一刀,腿有些不方便,他是真的不能去。我和老二一定会去,带个好头,绝不当逃兵,但是老三哪儿,你看……” 局长一点不含煳,手一挥:“我给你安排。你家老三脑瓜在你们兄弟里是最好使的,这几年跟着教员识文断字,我给调去户籍科。” 户籍警,这可以说是整个坤甸警局里最吃香的科室了。还安全的很。 “行嘞。您就等消息吧。给我两天时间,我把整个治安巡逻队搞定。” “没有两天时间,只有一天。后天都要登船了。明天中午之前,你必须把所有人都给我说服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为国籍努力的土着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相反,彼之砒霜,也是我之蜜糖。 对于婆罗洲的那些臣服于华人统治下的土着人来说,参加卫队的机会让华人移民们避之不及,让他们却势弱疯狂。因为参加了华人卫队那就等于拥有了获取中国国籍的一张门票。 那个可爱的红色小本本在婆罗洲社会就代表着一道天堑。 二三十万选择了臣服的土着人现在所拥有的只是永久居住权,是一个黄颜色的小本本,而他们的终极目标无不是那个红色的小可爱。 拥有了中国国籍,他们就可以享受华人在当地的一切便利,也能获得分配土地的资格。 对于那些土着贵族们来说,他们就算没能拿到红色的小可爱也不必因为经济而苦恼,但是诸多的普通土着人呢? 他们也想住进高大坚固的房屋,而不想继续蜗居在低矮昏暗的高脚屋里;也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不想在种植园中辛苦劳动,在雨林中讨口吃的。 人都是有判断力的,是自己拥有土地能够创造更多更大的财富,还是给别人当农工更能挣钱呢? 现在很多土着人还认识不到学习的重要性,但是在医疗上呢? 不管是大小医院,汉人对比土着都有着绝对的优先权。 对比婆罗洲土着原先的习俗,那种愚昧落后的祈福制度,中医的先进性是毋庸置疑的。 特别是外科手术的出现。开膛破肚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都是神奇,更不要说这些狗屁不懂的土着了,立刻的就被无数土着奉为神明。 而且拥有中国户籍的人如果犯了官司,法院会主动提供法律帮助,而手中只持有黄本本的土着人要想获得法律援助必须要用钱去砸。 包括寻常的税收在内,有没有户籍都是两个样。还有大小官员公员的位置,也都必须是中国人才行。 这些臣服于华人统治的土着人多是天方化了的,与内陆的还保持着原始信仰的达雅克人可不一样。在信仰方面,中国那苛刻的管理制度带给了很多黄本土着太多的麻烦。而他们要是拿到了红本本,出入天方寺就方便的太多太多了。 甚至在他们经济破产,遭灾遭难的时候,是红本本还是黄本本,所遭受的帮助都是两个概念。 …… 希哈布作为第一批臣服于华人的婆罗洲西南部陆地达雅克贵族,自己当然不需要去操心红本本还是绿本本了。但是他不得不为自己的一大票亲属操心。 “希哈布·韦丹见过尊敬的大统领。”吴熙群的办公室里,希哈布规规矩矩对吴熙群行着汉礼。 他的父亲是一个统辖着三四万土着的苏丹,部族几百年来都一直活动在婆罗洲的西南海岸,不仅受天方文化深重,与婆罗洲西海岸的华人也多有联系。当中国插手婆罗洲的时候,当那支五千人的华人武装建立起来的时候,希哈布的父亲第一时间派人向坤甸献上了自己的友好。然后到现在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国人汉臣了。 在最初的时候。希哈布的父亲还是很自信的以为,他会始终握着部族的大权。只需要承认坤甸华人的宗主权即可,就像马塔拉苏丹国强大的时候,他的祖辈的做法一样。 婆罗洲到底不是华人的土地,他觉得华人需要的也只是宗主权,而不是要确切的行政管理权。 但他们哪里知道,世界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当一个不大的小港口在他们部落中心区域的海岸线上被开辟出来之后,当不到半年时间里一个小而坚的城堡在海边耸立的时候,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华商带来了整个部族生存所需要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吸铁石,吸引了整个散沙一样的部落。 中国人将盐、茶、酒、瓷器、纸张、布匹、丝绸、药材,以及对于他们来说绝对宝贵的小五金,一一摆上货架。然后整个部族就开始了向着‘深渊’迅速滑落。 对于生产力低下的他们来说,达雅克人几乎缺食物以外生存所需要的一切。 盐是达雅克人生活的必需品,铁是所有人都渴望和希望得到的宝贝,纸张有着神奇的妙用,精美的瓷器让人陶醉,而丝绸和酒更是令人疯狂。虽然这些人都信奉天方教! 这两样东西在发达地区的吸金能力在降低,可对于婆罗洲这种极度不发达的地方,那作用是极大地。 尤其是丝绸,这种柔滑透气,闪着光泽,富贵华丽,一看就是精贵精美之物的物品,完全就是希哈布这等土着高层们的挚爱。之前他们倒也不是没有见过丝绸,而是数量太少了。哪里像现在,完全是数之不尽。 既然希哈布和他的父亲这样的苏丹跟王子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购买欲,他父亲手下的头人、贵族以及部族酋长,就更不要说了。 当越来越多的族人习惯了到那个小城去交易的时候,当越来越多的商品经过他们部落之手流入到更内陆地区的达雅克人手中的时候,矛盾出现了,战争也开启了。 有着中国人做后盾的希哈布部族抗住了强大的中部达雅克部族的进攻,然后也付出了一定损失和代价的希哈布部族就只能更进一步的投靠了中国。 随后的一年,大批的族人被华人带到了种植园里,希哈布的父亲意识到苗头不对,他亲自前往坤甸与中国人谈判。结果却一去而不返回。不是被中国人扣押了,而是乐不思蜀了。 是的,乐不思蜀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总是可以完美的寻找到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的父亲的种种状况,比如另一个叫酒池肉林…… 当希哈布的父亲彻底的交出了自己手中的权利的时候,他的后宫中又多出了四个白色皮肤的漂亮女奴,希哈布更是多出了两个皮肤白净了很多的弟弟。 这种白色肌肤的女奴相貌与荷兰人有着一定的相似,但她们并不是荷兰人。可是对于希哈布的父亲,对于很多达雅克部族的首领们来说,这总有一种很强烈的代入感,让他们产生出一股本族女人所无法给予的兴奋与刺激。 就连希哈布本人都十分宝贝自己的那一对白人女奴。 这些印度白奴在婆罗洲的‘开化’过程中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 自从16世纪下半业开始,欧洲人在南洋已经存在了二百年,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先后在吕宋和巴达维亚建立起了牢固的统治,白种人在当地的土着心中已经不自觉中成为了高贵神圣的代名词…… 可现在白种女人躺在了他们黝黑的肌肤下…… 反正就是这样的,他们部落的高层拜倒在了中国人脚下,希哈布的父亲、希哈布等等部族高层都宣誓成为了中国人。 一个部族,两个部族,中国人一手拿刀,一手持花,将半个婆罗洲收入囊中。 但是希哈布的亲朋中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彻底的认同中国,或是没有资格拿到那个红色的小可爱。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作用,现在看那却是一个命运的转折! 随着希哈布对于中国认知的越深,随着希哈布对于很多中国规则了解的越透彻,他就越重视自己的那个红色小本本。 在陈鸣上辈子,无数中国女人为了一张绿卡卖那啥,而现在无数的土着为了增加自己的累计积分,哭着喊着把自己的闺女双手送上。 不是正房妻子?可以啊,小妾就满足。 啥?是正儿八经的妻子?那女人立刻就能入中国国籍,然后给自己家庭带来的累计积分比之小妾翻倍。 那真的是踩到了狗屎了,叩谢大恩大德了。 男方狗屁的彩礼都不会给,一分没有,便宜丈人还会欢天喜地的配送出大笔的嫁妆,倒贴。 没办法。这些土着人在西婆罗洲的制度之下根本无力反抗,他们就只能努力的去适应,就像爪洼和苏门答腊的土着贵族适应荷兰人一样。很多刚刚移民到婆罗洲的穷鬼,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帐呢,却已经被窝里塞个女人了。 华人统治下的西婆罗洲,国人在这里的地位完全就是国内的平头百姓所无法想象的。 希哈布曾经因为自己父亲的选择而愤怒过,然后他又迷失过,因为他看到了中国那不可比拟的强大,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虽然整个部族的生活水准在日渐提高,他们作为往日的高级贵族,不仅拥有大片的自留地,还拥有一部分的奴隶,这些都为他们源源不断的产生着大量的财富,足够家族成员们肆无忌惮的挥霍一辈子。就像希哈布的父亲这样,后者现在唯一的追求就是等待着婆罗洲服务公司,将他花大价钱订购的一对甲等荷兰女奴送到自己的床上。 享受,是一个个归化的土着贵族们全部的生活了。 希哈布却又清醒了,他不愿意这么的醉生梦死的过一辈子,他在沉靡中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追求。那么他就要努力的去实现这个追求! “五百黄卡?”正在为登陆马都拉岛的三千人而苦恼的吴熙群得到了希哈布送上的一份大礼。 后者能组织起五百黄卡随军登陆马都拉岛,并且除此之外他还会再拿出五百奴隶,那些黄卡的手中不少人也有奴隶,一块行动。这就是一两千人的数量啊。 “恳请大统领给予一个机会。我用自己的生命担保,所有的人对于帝国都是绝对的忠诚。” 这些人当然不能算入要求的那‘八千人’的序列中,可是却能更壮大华人的声势。 吴熙群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之后就只剩下高兴了。“哈哈,好,好。希哈布,你的忠诚让本官大感欣慰,我们正在真正的融合在一起,心往一个方向努力。本官在上禀南京的时候不会忘了你的。”这些人就算是民兵民勇了。 “你立刻就去召集人手。告诉那些黄卡,此役积分较之沙捞越之战等同。另外,大统领府还另有奖励等着他们。” 吴熙群很清楚如何对付这些土着,不要跟他们扯什么大义,就是拿出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之前在沙捞越跟文莱军队打的时候,这些土着割起同样是土着,甚至同样是达雅克人的人头的时候,不会见到他们有半点的勉强不情愿,他们喜欢的就是这个。 “下半年去中央政治学院【又改名了】进修的名额本官也给你预定下一个。你要好好的表现。”高兴的吴熙群张嘴许下了重诺。 希哈布脸上涌动的全是不可抑制的兴奋,等同沙捞越之战的积分,那就是最高的作战几分啊。他们作为辅助军队可以得到正规军战士的一半分数。还有去中央政治学院进修的名额,这实在是大大的丰收。 真的是太好了。 “希哈布对于帝国的忠诚永远如大海一样宽广,对于大统领的感激就如正午的太阳一样炽烈。” 吴熙群看着连连发誓的希哈布满意的笑了。 他在婆罗洲已经四年了,最多再有两年,他一定会被调走的。可是吴熙群不愿意放开了自己在婆罗洲打下的根基。 这婆罗洲不比内陆的省府,这个地方就等于是一片殖民地,一切都是新的。 他吴熙群虽然不是第一人西婆罗洲的大统领,也是古怪了,吴熙群一直不理解上头怎么就给起了这个名号,但他在任的这几年是婆罗洲真正的大发展期。吴氏派系在婆罗洲上根基是很深的。 吴熙群已经在给自己寻找接班人了,后者要在他离开之后继续稳定住这一派人马,而这个时候希哈布如果也加入进来,那就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吴氏派系在婆罗洲的缺陷——土着人中力量欠缺。 婆罗洲的土着贵族这几年都变成了混吃等死的废物米虫了,天天的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偶尔有几个生起心思的,也更多是不安好心。都被吴熙群记录在了名单上,被他一点点的收拾。而希哈布对比起那些个土着就值得信任的多了,只要他屁股不歪,以他的身份自然就能深深地影响着婆罗洲的土着力量。对于吴氏,可是大有补益啊。 因为希哈布老爹为代表的土着高层的腐化堕落,这几年土着的融合是相当顺利的。 如今的西婆罗洲土着就只分做两种人。 一种是已经嫁了、送了女儿给华人或者自身就是在给华人做事的土着家庭,这些人,很多都已经给自己取了汉名,跟过去一刀两断,一门心思的本着红色小可爱钻机。 另外一种,则是在向第一种人努力追赶的道路上。 至于依旧跟原先一样,浑浑噩噩,懒懒散散的过活过日子的人,那还算是人吗? 婆罗洲足够广大,人口稀少,而且有采矿业和伐木业、渔业等分散人力,外来移民与本地土着的生存竞争压力非常小,所以两边能够始终和和美美的生活,平稳河蟹的发展。 现在被希哈布组织起来的这五百黄卡,那都是第一类人中的积极分子。可惜,诸多华人纷纷推开的参加卫队的机会,他们想拿到却都没有这机会。 因为卫队的名字前还有一个华人。 除此之外,婆罗洲上活跃的还有一个治安队。 在希哈布感恩戴德的离开之后,吴熙群坐不住了。是啊,他怎么就在‘八千人’这个数字上较真了呢?先把附庸建立起来么。除了那些土着外,日本人也可以拿来用。 “来人,快来人……” 第六百二十四章 ‘烈火’中的李琨 李琨已经死了吗? 李琨并没有死。 日惹的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本来准备立刻就把他烧死的。在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的眼中,李琨就是一个沾污了先祖遗物的卡菲尔,只有用火才能去除掉升入天堂的先祖曾经受到的玷污。 甭管李琨是不是小偷,当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的人手控制了李琨住宅的时候,从客厅和厨房里找到的汕头猪肉脯和大块的猪肉都让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派出去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也一样让先一步收到消息的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不能忍受。 不过李琨的命很大,当身上多处骨折的李琨被送到日惹的时候,正好赶上下雨了。 这当然不好进行净化了。 而等日惹的天气转好之后,泗水的新的情报已经送到了。 日惹在爪哇岛的中南部地区,而泗水却在爪洼岛的东北部,两者间的直线距离有二百来里,可实际距离却要再翻增一倍。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派出去的人手带着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的李琨前往日惹城,路上足足走了半个月,速度有点慢。 因为他们不能把李琨弄死了,他们要保证李琨到了日惹后是活的。李琨是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点名要亲自做烧烤的,所以他们不能直接把人用石头砸死,他们的速度就相对的慢了一些。 前后两拨人,后者虽然比前者晚了七八天的时间,但是两者赶到的时间却只间隔了一天。 骤然听到中国人已经夺取了泗水的消息,还有他们肆无忌惮的毙杀了泗水的两三千土着,荷兰人唧唧一声都不敢的消息后,说真的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有点拉稀了。 作为一个苏丹,一个南洋地区的苏丹,他们第一的身份是国王啊。最先讲究得是实际利益! 日惹苏丹的头衔是什么?是——尊敬的陛下,苏丹世界的最高统治者,战士的酋长,最高尚的仆人,守卫日惹的教士和哈里发。 先世俗权力,再信仰权利。 对比天方世界的奥斯曼苏丹来,顺序就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这两个政权的实力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如果是没什么别的xx影响,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当然愿意遵奉《古兰》,但是当现实利益受到影响的时候,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就会立刻考虑起得失来了。 他现在的情况也有点骑虎难下了。如果继续坚持把李琨做了烧烤,那能够为他自己凝聚起不少的人心,在日惹与梭罗苏丹国的竞争中获取更大的声望,更坚固的群众基础,也更加稳固的坐稳马塔兰苏丹国继承者的位置。然而他的王国在接下的时间里肯定会受到中国人的疯狂报复。 那个时候,梭罗苏丹国是否会对他伸出援手呢? 那个时候,所谓的民众支持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 日惹苏丹王宫的牢房里,阳光照射在披头散发的李琨身上。 长发被血迹凝结在了一块,自从中国水师控制泗水的消息传到日惹后,李琨就再没有受过刑。但是也没人为他做过清理。 被血迹凝在一起的长发披到肩后。阳光照过房间的阴暗,外面的守卫能够看清楚他的脸,毫无一丝儿的血色,白得像一张纸。 每天阳光照射在牢房里的这段时间都是李琨最为享受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热,被阳光直直照射着,偶尔还微微侧过头,用黯淡的、但是充满恨意的眼光扫过一旁的守卫。 蓝色的汉式长袍上带着斑斑的血迹…… 李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过此一劫,但他相信日惹苏丹绝对会遭到报应的。朝廷不会放任华人在南洋受土着猴子的欺负打杀的,自家妹夫建立起来的陈汉,李琨用心了解的更多。那红色的小本本上烙印的字迹可不是做摆设的。而是有朝廷强大的军队作为最值得信赖的依靠的。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当死讯传回琼州的时候,爹娘妻子绝不会再隐姓埋名,只要自己的身份暴漏,日惹这个猴子国所要承受的报复就是只有被毁灭。 自己不会白死!李琨每天都坚定着自己的信念,以来抵抗着敌人的诱惑。 一股肉香透过栅栏又传了过来。 李琨肚子突然咕咕的两声,但他眼睛都不睁开,连挂在嘴角的一抹冷笑都懒得给。 “只要你愿意信奉真神,顺从真主……”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李琨被关入牢房的第三天,突然的这些土着开始诱惑起来他了,而不再是肉体上的折磨。李琨还接受了粗糙的医治,而双方的对话由日惹会说汉语的人来做桥梁,虽然那几个人说的汉化都不很标准,但他所说的话的意思,李琨却是明白的。 只要李琨愿意信奉天方,愿意居住在日惹,并且愿意跟一个土着女子成婚,他就可以获得自由。 然后李琨每天所能得到的食物就在迅速的减少。 牢房的守卫还会故意拿着牛羊肉来到李琨面前,不断地诱惑着他。 李琨却是咬牙坚持。 这一现象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好转。这表明日惹的土着猴子对‘他’产生顾忌了,至少不会立刻叫嚷着把他烧了。 李琨看到了一抹希望,他就更不会屈服。连续几天里就仿佛一块死肉一样躺在地上,享受着阳光。 饿肚子罢了,一定要坚持住。 一个信奉了天方的兄长,一个娶了土着当妻子的舅舅,可不是皇后应该有的哥哥,更不是太子爷要有的舅舅。陈汉也不需要这样的国舅爷! 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为的是什么啊? 父亲虽然不说,李琨却知道,那为的就是一张脸。不仅仅是李家的脸,也是皇后皇长子的脸。 太子未立,一切还都有变数。 李家这种舅家要是出现在南京城里,他们为难时候逃之夭夭的过去肯定就会被人翻出来,那李家就只能是皇长子脸上的乌黑。 不能给女儿(妹妹)争一点的光彩,还要为了富贵在外孙(外甥)脸上抹黑,这太不是人了。 李父不愿意如此丢人现眼的谋个富贵来,李琨也真真的有一辈子隐姓埋名的打算了。 但现在这事儿,却是一个很好地机会。 多年来隐姓埋名已经能洗刷去李家的不少耻辱了,只要他能在这里坚持的下去,哪怕最后真的给土着烧死了,对整个李家却可以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这是一种坚持与气节,不仅能完全磨削李家的耻辱,还能竖立起李家的形象。 ——要有骨气! 李琨不指望自己的儿子能还得一个侯爵,但自己的死,自己的坚贞不屈,怎么着也能给儿子换回一个伯吧? 自己的一条命换来李家的新生,还给皇后皇长子添光加彩,李琨对死亡并无太大的恐惧。 饥饿和食物的诱惑对他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多年的商贩生涯,衡量利益的得失已经成为了他的潜意思反应。 现在的他并不是在经受苦难,而是在经受淬炼。 就是一块狗头金置身在烈火之中,李琨在大火中经受的淬炼越长越强,真金的含金量就会越高,就越有价值。 当太阳落山,这一天再度转过的时候,看守早就将食物吃完了。牢房门口被放了一碗稀稀的米汤,而距离米汤不到半米远的地方还有一条香气浓郁的考虑,旁边配着漂亮的鸡肉粥。 李琨睁开了眼睛,在昏暗中眺望守卫处,当他的双眼真正的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一股子浓重的杀意在他身上一闪而逝。如果他就死在日惹也就罢了,要是能命大不死,他发誓一定会给这些背后插着短剑的日惹人一个好看! 没有实力的衬托,李琨的所有痛恨都是妄想,都是虚假的。 地球这个世界是物质的,不会因为他的痛恨而造成半分真正的损伤。 李琨艰难的移动到牢房门口,将那碗米汤喝的一丁点不剩。 …… “铛铛……”的警钟声从枪鱼12号【中型飞剪艏帆船】的桅盘上响起。一片安静的枪鱼12号上登时瞬间忙碌了起来。信号旗挂起,距离枪鱼12号不远的一艘驱逐舰——剑鱼8号也瞬间忙碌了上。 炮衣褪下,炮弹填装,各炮位炮手就位。火龙弹时刻准备发射! 亲自带队巡哨的叶廷洋两眼望着前方的茫茫大海,枪鱼12号的瞭望手刚刚发出了警报,前方有一支舰队驶来,至少有六艘,那肯定是荷兰人的了。 泗水事件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巴达维亚早就知道具体的情况下。之所以派出舰队前来,可能是更了解到中国水师虽然控制了泗水,对于市政厅却没有半点的侵犯。甚至还让荷兰人的军警继续来工作,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荷兰人这才会派出宝贵的分舰队前来。 但不管怎么说,大海上碰到不明身份的舰队,先做好战斗准备是第一位的。“升战斗旗,各位置做好战斗准备——” 叶廷洋内心镇定的很。 眼下的南洋局势,做高兴的就是他们这信青壮派。不打仗,他们怎么能升官啊。 陆军的青壮派都有人够到了师帅的宝座了,海军却还在二线位置打转。那一线的‘提督’们还是原先的老人。 比如说叶廷洋,他先是在东南水师任职,后又调入了南洋水师,现在又被大都督府直辖。所属的快速反应舰队,一水儿的飞剪艏帆船,耗资巨大。 但飞剪艏帆船一直面临着正统帆船的强大竞争,并且随着飞剪艏帆船越来越多的毛病被暴漏出来,大都督府内部支持正统帆船的声音是越来越高了。 叶廷洋他现在的职务是统带,因为快速反应舰队的规格低于各大舰队一等。他现在很迫切战争,不仅因为战争是他自己跳往‘提督’的一大捷径,更因为这样做能证明飞剪艏战船的给力,在造船经费的争夺战中给己方增加一个重重的筹码。 军队么,一切就拿实实在在的战果来看。 “卡佩洛将军,前方发现两艘帆船!”就在枪鱼12号瞭望兵发现对面的荷兰人舰队的同时,荷兰舰队最当前的一艘军舰也发现了枪鱼12号。 这艘军舰就是荷兰舰队的旗舰,卡佩洛·范·西蒙海军少将的坐船,远东分舰队指挥舰密德堡号! “两艘?”卡佩洛并不感觉到吃惊。他很清楚中国人的实力,在舰队从巴达维亚出发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中国人在泗水的全部水陆力量。 中国人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只有六艘军舰停留在泗水。那些护送物资和士兵登陆泗水的军舰,往往伴随着卸下了人员和物资的运输船一块回到勿里洞岛或是西婆罗洲。 泗水的中国水师始终就是六艘中国军舰组成的一支份舰队。 “是中国人的飞剪艏战船,速度非常快,正在向我方驶来。” 桅盘上的瞭望兵挥舞着小旗,向下面打着一遍又一遍相同的旗语。 卡佩洛面对这一情况做出了与叶廷洋一样的选择,“命令舰队警备,所有人就位,随时准备开炮——” 卡佩洛当然不会主动去开炮,跟中国舰队撞上了,开礼炮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不能不防万一。 欧洲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高卢公鸡对约翰牛宣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远东,但是一艘艘抵到远东的欧洲商船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欧洲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火药桶一触即发。这个时候的荷兰跟中国也没资本较量。他固然不能落了荷兰的颜面!但在率领舰队离港的时候,卡佩洛也已经跟雅各布·冯·路易伦总督有过商议,跟中国人一定不能造成实质性的开战。现今的局势十分的不美妙,荷兰人需要忍耐,等待着欧洲的事物尘埃落定,那个时候才是荷兰反击的开始。 巨无霸模式的华夏帝国太强太强了,不是一个荷兰可以抗衡的,要制衡中国人对东印度群岛的野心,荷兰必须集结起英国和法国的力量。 双方军舰逐渐靠近,距离一点点缩小,两边也就都能清楚看到对方的军舰大小了。 中国的两艘飞剪艏,一大一小,加在一块也没有卡佩洛脚下的密德堡号大。但是站在密德堡号舰艏的卡佩洛看着箭一样在海面上滑来的两艘中国战船,神色中却充满了慎重。 古怪并威力巨大的武器,配合着这种中国造西式帆船极高的速度,让这种在西方海战中只能充作炮灰的小船发挥出了能够轻易猎杀巨舰的能量。 “快速反应舰队!”名副其实。 这些中小型飞剪艏帆船组成的舰队就是一把犀利到极点的宝刃,让所有在远东有着影响力的实力都不得不对之保持着莫大的戒心。 虽然迄今为止这把宝刃还没有真正经受过大战的历练。谁也不敢说它眼下所表现出来的锋芒就真的可以在血与火的考验里发挥出如人们所估计的杀伤。 礼炮声响起的那一刻,双边指挥官心中分别荡漾着‘遗憾’与‘欣喜’两种不同的情绪。 两艘中国战船伴着荷兰人的远东舰队回到了泗水码头。 远远地看去,就像一条长龙身边多出了两条哈巴狗。 飞剪艏战船较小的个头与密德堡号为首的荷兰舰队相比,差距太大了。 看到自己的军舰驶入泗水港口,市政厅里正愁眉苦脸的荷兰人大松了一口气,压抑的心情得到了放松,荷兰军警的士气也立刻有所回升。 就连这些年里每一日都噤若寒蝉的泗水土着,也敢对着华人大喘气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给洋鬼子当狗的下场 坤甸。 兰达河边,一处宝相庄严的佛寺里,此刻香烟弥漫,烟雾缭绕中一个个人影攒动,当地土着黝黑的肤色也不能被白色的烟雾遮盖,这里至少汇聚了二三百土着男女。 他们来自不同的家庭,来到这里的目的却都是为了自己即将‘出征’的家人祈福。他们就是希哈布五百黄卡的一份子。 这些积极分子不仅是奔往新生活的积极参与者,同时也是第一批改信的西婆罗洲土着。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更好地融入华人所主导的这个社会,天方信仰在华人主导的社会中限制过大了一些。虽然整个南洋都属于天方呢? 华人虽然在这里开垦了近千年,可总体上说还属于外来者。要变身为主宰者,自然要泯灭原住民的一切风俗文明。 这当中还有更多地华人,毕竟对比刚刚改信的土着们来说,华人对于佛教的认同感更多。就像河对岸的那家正一道的道观一样,这几日里也是人来人往,香火缭绕。大批的华人也很虔诚的对着三清送上了香火,衷心的对神仙送上了自己的乞求。 虽然很多华人都是佛寺拜了,道观也求了。没办法,这就是中国人的心灵信仰观,佛道两种截然不同的宗教在中国一两千年的社会变革中非常完美的汇入到同一个神话背景中。乃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真正的佛道不分家。 所有人都在为出征的亲人祈福。或是‘正规军’,或是‘附庸军’。 即便是一些挺着大肚子的女性,不分华人土着的,也虔诚的跪倒在神像佛像前,恭恭敬敬的叩拜。 这些怀有身孕的女人里不少还是土着女,比之华人要黑上不少的肤色点出了她们的身份,在看到众多同族向自己投来的羡慕的目光时,她们无一不是满脸自豪,昂头挺胸,活儿像一个骄傲的母鸭子。 很多时候一些规则都是被各民族各国家通行试用的。比如说女人怀孕,能怀孕的女人里当然有不得宠但身体强大的,人家一炮就能怀上,你能咋滴?可是最普遍的现象还是日复一日的耕耘,是不是? 一句话,能怀孕的多是比较得宠的。而女人很多时候比的虽然是地位,但宠爱就是有一个衡量标准了。 跟在自己男人的后面,胀大的肚子就是她们最好的炫耀,比身上的新衣服和首饰更加珍贵。 而其他没有怀孕的土着女子,或者是诸多已经嫁给了土着的女人,乃至许多还没有嫁人的女人,都满脸的羡慕嫉妒恨。过去同一阶级的姐妹这一有了身孕,那身份就又有了不同了。 在东方,怀有了身孕的小妾跟没有身孕的小妾是完全的两码事。 在这样的气氛中,吉田正平也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妻儿,以及嫂子跟侄子侄女,一块来到了佛寺。 他们在为终于要上战场的吉田正平祈福,也在为始终奋战在战场上的吉田正一祈福。 在正一道的道观和佛教的寺庙跟前,吉田一家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佛教在日本社会具有很强大的影响力,吉田一家人本身也是佛家信徒。很恭敬的将带来的贡品摆上去,马上就要出征的吉田正平跪下来祷告道:“佛祖在上,弟子吉田正平敬奉祭品,祈求十方三世一切诸佛菩萨佛力加被,护佑我的家人诸事随顺,平安快乐,万事如意!阿弥陀佛!” 虔诚的念完祈祷词,吉田正平恭敬的对着佛祖敬上了三炷香。看着香炉中燃烧的香火,看着那多出的一股青烟,吉田正平心里感慨万千。 自己祈求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机会,自己每日都等待的直要把心掏出来揉碎的焦急。 现在它终于到来了! 他在昨日接到了通知书,然后迅速赶到了会合地点,正式的成为了治安队的一员。 吉田正平长时间的刻苦训练,以及大哥吉田正一休假期回家时候的指导、传授战争经验,让吉田正平在昨天傍晚的考核中表现优异,成为了治安队最基层的指挥官——小组长。可这却是吉田正一当初都没有实现的成功,一个良好的开端在预示着他以后广阔的道路。 次日,一艘艘装满了人员物资的运船离开了坤甸。 从历史的高度来看,华人武力对于马都拉岛和巴厘岛的进占,乃是南洋局势变革中的一个转点。爪洼岛以东的海域,诸多岛屿的实际控制权,打这一刻起从荷兰人手中向华人转移。 南洋这一区域中,中西势均力敌的局势也在这一刻打破,中国的时代来临了。 而此刻的吉田正一,吉田正平的大哥,正和身边的同伴坐着马车顺着广阔的官道驶入了沈阳城。很突然的,吉田正一他们被从第一线调回了沈阳,在他的弟弟迈步走进战场的时候,被吉田家所有人都认为始终活跃在东北清剿第一线的吉田正一已经脱离了残酷繁琐的战争。 中俄之间的大战已经停息了。 残清武装全面的向外兴安岭以北败退,大批的八旗旗民绝望之余选择了投降,就像法国人是广南国的希望一样,俄国人对于残清的重要性比之只高不低。现在中俄要议和了,大批的八旗虽然能够迁移到外东北,但他们自己却没有哪个自信能够在更加残酷恶劣的外东北环境下生活。人口数以十万计的八旗认命了,他们选择了投降,宁愿走进劳改营,也不愿去更北更苦寒的地方送死;还有同样多的人逃入了山林。 而大量的朝鲜农奴被屠杀或是解救。 所以,外兴安岭以南地区成规模的满清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打吉林的北部开始,一直到外兴安岭,东北的深山密林中就到处是治安区。 那些躲在山林中的八旗,成为了陈汉在东北最大的敌人。虽然很多八旗在躲入深山不多久后就哭哭滴滴的走出了山林,大山密林深处的艰难生活怎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承受的。 但是任何一个能够在山林中坚持生活下来的人,那都是治安战中最危险的敌人。 吉田正一的脸上多出了一道新鲜的伤疤,伤口还带着鲜红的印记,是刚刚愈合不多久。那是被一个八旗武士迎面一刀噼伤的。战斗经验丰富,身体非常粗壮的吉田正一完全抵挡不住那个狗熊一样壮硕的八旗武士的力气,要不是那个八旗随后就被一枪入魂,来不及再补第二刀,吉田正一的阵亡通知书都已经寄往西婆罗洲了。 二十个挺身队中选拔出的精锐。两列横队的排开在唐飞鹏的眼前,这个时候吉田正一他们已经从沈阳挺身队总队交付了任务,然后二次抵达了旅顺。从日本亲自带人转回到这里的唐飞鹏,目光凛然的从眼前的二十名挺身队精锐身上一一扫过。 他们会是即将成立的挺身队第五大队的主要军官,也就是刚刚成立的黑冰洋安保公司的一员,而第五大队的大队长,黑冰洋安保公司的行动部门主管,就由唐飞鹏的绝对亲信青田新泽来担当。 “你们要时刻铭记自己的任务。” “这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对你们的信任,是皇后娘娘对挺身队的信任。”也是皇后娘娘对我唐飞鹏的信任。“这是你们最大的荣耀!” 完全没有顾惜士兵的性命生死,唐飞鹏对于眼前所有人的要求就是铭记任务。而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杀死每一个日惹的土着。 能被皇后娘娘雇佣,这是唐飞鹏根本无法想象的意外之喜。 这来自九天之上的青睐,就是至高无上的神佛的瞩目,让他这个渺小无比的存在整个人都欢喜到爆炸。 唐飞鹏在日本挺有地位,但是在中国呢?面对着皇后,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那内心中涌动的激动和肯定,让他生平第一次不再考虑任何的利益得失。 ——彻底的、不惜成本的去投入! 二百年后,以出产雇佣兵而闻名的普鲁士黑森州,其州立博物馆中,有一个展厅用以专门陈列黑森佣兵的历史足迹。 作为一百多年中黑森佣兵最大的效力机构,也是世界最强最大的黑冰洋安保公司,为这一个陈列厅专门捐献了一块大大的金牌,重达7.7公斤,上面用方正的中国字体完整的叙述了黑森佣兵在黑冰洋安保公司效力以来所完成的一件件功绩。 而在黑森人自己为黑冰洋安保公司准备的简历介绍叙述中,华夏帝国的首任皇后,那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这个在爪洼被土着反抗组织登巴萨说是恶魔撒旦的化身的皇后陛下,直接主导了一个苏丹国的毁灭,和过十万土着的死亡。【天方教的恶魔也是撒旦,上海aytan。反而是一神教恶魔的正规汉语译名是撒但】 世界上历史最悠久,最强大的佣兵团体,在她的愤怒的火焰中诞生! …… 唐飞鹏都把上千好能拼敢杀的武士从日本弄到旅顺了,时间距离李小妹知情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琼州府的好消息传了来,国丈还有老夫人都在好转中,太上皇和皇太后的龙船已经驶到福建了。 而巴达维亚,雅各布也挥起了屠刀。 这把屠刀当然不会砍在华人的头上,也不会砍在土着贵族的头上,雅各布这一刀是砍在了他们自家的狗的狗头上。 一个不起眼的土着人突然的向林府门前投了一个小石子,石子上裹着一张纸。 门房被石子打的一痛,去找那土着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影子了。 一个土着,混入巴达维亚的大街上,那就跟一滴水滴进了湖里一样。 门房弯腰把石子捡起来,剥开外头的那层纸,一看,整个人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仿佛头顶不是火辣辣的太阳,而是身处北极冰川一样。 手脚冰凉,他的心脏都要破碎了。然后门房发疯一样往院子里跑。 午睡中的林春光突然感到自己好像被人在摇晃,耳边也响起了嚎啕的大哭声。 他猛地一惊,这几日里他根本就没睡踏实了。中国人在泗水的所作所为太吓人了,连巴达维亚的土着都被惊吓了,这几日里市井大街的土着人明显士气低落,看到华人纷纷避让一头。这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大大的不妙感觉。 他之前死也想不到,现在的中国朝廷竟然会因为几个商贩贱业的死,而如此的大动干戈。 有时候他都禁不住浑身发寒,因为他想到了红溪惨案。 两万多华人被屠戮,这种事儿要是放到现在,会不会整个东印度的荷兰人和土着都会被中国人杀光啊?这样刚烈的一个朝廷,他们真的会忘记三十多年前的红溪惨案吗? 林春光立刻被惊醒了,他看到了自己痛哭流涕的妻子,看到了自己的小妾,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还有管家。人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泪痕。 一脸的死灰色,一脸的崩溃像。 “这是怎么啦???” 林春光大惊,“出什么事了?”让一家人这样的绝望? 是的,就是绝望。 林家人凑到了一块,洋溢起来的气息就是浓浓的绝望。 “大老爷,有人给咱家传来消息,荷兰人要将咱们林家全部下狱啊!” 林春光的眼神地一缩,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瞳孔都要变成了两条缝了。“这不可能!” 林家是荷兰人最忠实的一条狗啊。 林春光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脖子迅速的涨红到迸出血的地步。 周氏嚎啕大哭趴到丈夫的身上,浑身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所有人的哭声更大了,那是恐惧到极点的哭声。也是这林家该遭的报应。 “是谁传的信?” 林春光不是蠢材,瞬间就抓到了重点。 “不知道。门房所是被个土人裹着石子砸过来的。”就是这种不留半点痕迹的手段才让周氏发自身心的感到恐惧。 但是周氏的内心深处也留有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的公爹是荷兰总督的座上客,是最的荷兰人信任的华人甲必丹。怎么可能会要将他林家满门下狱呢?这不是在做让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儿吗?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林春光还是不能接受,他拳头紧紧握住,狠狠地砸在床头,直接把拳头都打出了血。 “爹,爹……”大儿子林明生忙抓起林春光的手,神色虽然充满了慌张,但也对林春光突然的自残充满了担心。 “啪!” 林春光却半点也没有感觉到疼,他还反手掴了大儿子一巴掌。“蠢货。” “哭什么哭?现在是哭的时候吗?立刻带着孩子走。” “甭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你们赶快走。” 林春光说的还不只是林明生一个,而是所有的儿女。 “分头走,小心点,去那几个密点守着。” “没事儿了再回来不迟。” “快走!” 脑子真的不煳涂的林春光如果是在原来的命运长河里,应该是能把林家发扬光大的吧?但是在这个被改动的历史时空中,等待他的将是深深地绝望。 前院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嘈杂,门房连滚带爬的进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大老爷,不好了。红毛真的来抓人啦……” 这个关头,他这个林家的奴仆也敢称唿荷兰人为红毛了。 林春光好像被雷噼一般,整个人都呆了,胸口血气上涌,仿佛喷发的火山压都压不住。带着疼痛,也带着无比的痛恨,“啊!”的一声大叫喷出老大一口血,仰头便倒。 …… 林府大门口斜对面街道上的一处店铺里。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南洋华人冷静的看着奔向林家的荷兰军警,大理石一样没有表情的面容下隐藏的却是一颗就要疯狂的心。 “好,好,好啊……” 林家终于要遭报应了。更妙的还是荷兰人自己动的手。这就是给洋鬼子当狗的下场。就算被洋鬼子起了个人名,那还是一条狗!只要有需要,荷兰人就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了他们。对于荷兰人来说,这就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雅各布很清楚很清楚,而他依旧这么做了。因为他现在就要讨好‘仇者’! “哈哈,林家被荷兰人自己出掉了。可惜了林楚那个老狗早死了两年。不然的话,那才是痛快。” “阿爷,您在天之灵就睁开眼看一看吧。您的仇就要报一半了!” “林家完了。过不多久,洋鬼子也要完蛋!” “阿爷,朝廷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 陆战队登陆! “啪——”粗胖的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一巴掌将一个身材纤细的奴仆扇倒地上,水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不去看一脸惊慌的女仆,而是自古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他用力将身前的餐桌一举掀翻,然后拎起身后的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四腿朝天的桌子上。 “该死的中国人,该死的荷兰人,这些可恶的卡菲尔,他们全部都应该下进火狱!” 中国人竟然一丁点也不退缩,其来使坚持要求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将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教给他们来砍头斩首,而且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本人还要给予死难者巨额的赔偿,并且要派出使臣在遇难华人的灵位面前真诚的公开的道歉。这是要把他的尊严放在烂泥坑里作践啊。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怎么能忍受?他不能接受这种要整个日惹颜面扫地的条件。 他愿意付出多上一倍的赔偿。 可是中国来使却宁愿缩减赔偿也坚持要求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交人和公开的道歉。 荷兰人虽然暗中答应站在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这一边,可每当中国来使态度坚硬的时候,荷兰人却半点也不愿意出头。这让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一次次的诅咒着荷兰人。 中国人的战舰现在就停留在巴芝丹,开往日惹,都用不了一天的时间。这给日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而梭罗苏丹国一如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想象的那样,一声不吭,更没有向日惹支持一兵一卒。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现在的压力很大很大。 他似乎真的要面临一个抉择了,是维持自己的尊严,让王国进入战争;还是忍受这次的屈辱,答应中国人的条件?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一时间难以决断。 虽然没有明说,可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真的有点怕了中国的军队,泗水港两三千土着的鲜血还没有干涸呢。中国人半点的时间都没有用,甚至连泗水港的华人都整出了两千人的武装。那里的荷兰人都是笨蛋,都是绝对的大笨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让泗水的华人搞出了这么强大的一支武力?整个泗水的荷兰军警比一千人又多出几个呢? 整个泗水的华人也就不到四万。两千人已经是大部分的适龄青壮了! 不过万幸的是日惹拥有着不同于泗水的雨林环境。中国的武装力量虽然战斗力很强大,可日惹有着属于自己的复杂地理地势。这里是热带雨林区,就算是两个月后的旱季也常常有大雨降临,树林茂盛,这可以为日惹军队提供良好的隐蔽之处。 且日惹虽然临近海岸,可日惹的苏丹王宫所在地却在内陆。 真正的打起来,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的眼中,他的日惹并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但是他也承认日惹不是中国人的对手,一战打下来,不管最终的胜负如何,日惹绝对会损失惨重。梭罗苏丹国后来居上也是必然的。 这样的代价是不是有些大呢? 就在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犹豫不决的时候,负责与中国人谈判的曼昆勒加兰亲王突然急匆匆的进宫。 “陛下,中国人要求我们立刻交还监牢中的那个亵渎者。” 双边的谈判都开启那么多天的时候了,中国人似乎终于想起了某个事,在与日惹人的交涉中,增加了一个如此条件。此事也可见到这件事上中国人真的算盘是什么,他们根本就不关心那个亵渎者,那只是一个供他们借题发挥的借口。 之前他们可是仅仅提到了一次李琨的安全,然后派人探望了一次李琨,前后时间还不到十分钟。 “这不可能!”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断然拒绝。 如果两边开战,他还要用那个该死的卡菲尔做靶子,为自己巩固更多地人心斗志呢。 李琨之前的存在感虽然弱的不能再弱,但他本身就是这场谈判的基石。要是没有他,中国的军队就是会先进攻后谈判了。 只不过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和曼昆勒加兰亲王都没有从中方这一突然的变化中体察到什么。两个土鳖对于事情的敏感度太过于迟钝了一些,而列席的荷兰人却被自己的‘自以为’遮蔽了眼睛。 他们就像之前的林家一样,对于受害的华商不以为然。现在看到中国人突然索要起那个华商,却更自以为中国人耗尽了耐心,想要用硬实力强上了。 班图尔的一处漂亮宅院中,担任特使的罗芳柏此刻正恨不得用手把自己的脸给抽烂,多好的一个机会,他却没有把握住,甚至还有可能跟皇后母家结上仇。他真是一个特大号的傻瓜。 之前的几次与日惹人谈判沟通中,自己怎么就不多说几次李昆呢?再有派出人手只去探看了人家一次,应该多去几次啊。 多好的一个机会啊,被他是白白浪费了。 现在他再去派人探看,再去要求日惹人务必保证国舅爷的安全,只能是马后炮,甚至还会引起日惹人的奇怪和警惕。根本买不到人情! “必须在这一消息传到日惹人之前将国舅救出来。传信给巴芝丹的水师,让他们动手。” 罗芳柏从不是一个自哀自叹的人,当初广东光复,‘耕辛凭舌,苦砚为生’的罗芳柏抓住时机领导着罗家迅速发达,除了自己在知府衙门寻到了一官半职外,两个弟弟——罗葵柏、罗台柏,一个在老家办起了榨油作坊,嘉应的油茶是很出名的;另一个在城里做起了来钱更快的酒楼生意。短短俩三月,家庭生活就已经翻天覆地了。 罗芳柏是一个很有闯劲的人! 后来志向更加远大的罗芳柏报名参加了南下大军,在西婆罗洲完成了从中下层公员到七品官员的重大转变,到现在他已经是从五品了。虽然西婆罗洲用的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官衔,可谁都知道那就是一层遮羞布! 西婆罗洲是华人的,整个婆罗洲都会是华人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那块土地已经是中国的囊中之物,他们与大陆的体系是完全沟通的,今天婆罗洲上的从五品,明天就是大陆某地的正五品知县。 “这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随员脸色纷纷改变。 ‘李昆竟然是李琨’的转变让他们目瞪口呆,痛悔不已。但罗芳柏现在竟然要求让巴芝丹的水师动手,这可是有小命危险的。万一他们被这里的土着给那啥了,日惹的军队对付大部队中国士兵当然不是对手,但要拿下小小一个使团却是轻而易举啊;万一国舅爷被这里的土着烧烤了,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就是死也不能赎其罪啊。 罗芳柏疯了!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特使大人的脑袋受刺激太深,疯癫了。 要开火也要等国舅爷的安危有了保障之后,他们再撤出了班图尔之后,这才能开火啊。现在这算什么? 罗芳柏眼睛从一干人等脸上扫过,“现在这谈判又没有破裂?”他们干嘛撤出班图尔啊? “这只不过是以打促合。” 随员们的想法罗芳柏当然清楚,可世界上哪有那么的好事儿?要是他们撤出班图尔了,然后水师舰队再来攻袭日惹,那国舅爷转眼就可能被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做了烧烤。 ‘李昆是李琨,李琨就是国舅爷’的消息是巴芝丹的水师派人来告诉罗芳柏的,等到罗芳柏将那人招来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之后,来人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的看着一脸淡定的罗芳柏。 “亡命徒,这家伙真是敢玩命啊。” “大人……不是,搞错了吧?这太危险啦。” 战火一旦燃烧,谁敢保证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不会被怒气冲昏头脑,说不准到时候不仅国舅爷变成了烧烤,罗芳柏他们也全都变成了烧烤呢。 “你速去回禀,告诉叶统带。届时叶大人自有决断。”这事儿还不是罗芳柏一个人想拼命就能拼一把的,这还要看带领水师的叶廷洋认同不认同这个方案。 头脑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罗芳柏并不认为自己的法子是自寻死路,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也不再为自己错失了某一机会而哀叹,因为军情局这一回要吃的‘枣药丸’会更多。他罗芳柏听到这消息后会懊悔不已,那长沙侯听到这消息怕是哭死在茅房的心都会有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而有了比自己更倒霉的人,罗芳柏的心也就畅快了。 间隔一天的时间,巴芝丹中国水师的旗舰上——枪鱼12号。 一场全体校级以上军官全部要求到会的军议正在展开。 叶廷洋将罗芳柏的‘要求’一说开,整个军议室里就一片哗然。罗芳柏的胆子能包着天了! 但是最初的喧闹过去后,一个个军官脸上都显出了沉思。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脸色沉静的走出军议室,很快,一艘艘战船拉起了铁锚,大批的陆战队还是上船,然后风帆挂起。 六艘飞剪艏帆船护送着十艘装满了陆战队和军需物资的武装商船向着日惹行去。 海浪吹打着舰队,翻起一个个浪花,层层叠叠的海涛,前推后涌地形成一个个大浪,每个大浪在跃起到它的最高度的一瞬间,便凌空开放一簇雪白的浪花。 叶廷洋屹立在船艏,聆听着大海的声音。 海,从来不是风平浪静的池塘,也不是流水叮咚的河溪,海就是海,有着跳动不息的脉搏,有一腔奔腾不息的热血。 这些年国家年复一年的向着水师投入巨额的资金,可是除了日本鹿儿岛的那一战外,水师简直是无有用武之地。 很多战争虽然用到了水师,后者却更多是起到一个运输作用,打仗的是水师陆战队。 现在这一仗才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意思。 虽然除了开头的一仗外,还是要靠水师陆战队去进攻,但叶廷洋已经很满足了。 中国水师的攻击点是普罗戈河口,这是一条贯穿整个日惹的大河。 当中国水师战船航行到普罗戈河口的时候,时间正好是中午,刚刚下过雨,阳光灿烂。 “轰轰轰……” 日惹土着在普罗戈河口建立起的炮台发出了警告的炮击。 作为马塔兰苏丹国的继承者,与荷兰人都交流了一二百年的土着,与婆罗洲中部的达雅克人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两者虽然都是土着,都不具备热武器战争的能力,武力的主要表现形式都是冷兵器。但他们一个是生番,一个是熟番。 日惹人就好比北美大陆上的许多印第安人一样,他们知道枪炮的厉害,也渴望得到枪炮。但是他们无力自己去制造,更无力去长久的储备和制造火药枪弹。 就连日惹人在普罗戈河口修筑的这座堡垒里的大炮,那都是荷兰人近年来为了拉拢日惹而支援他们的,以及里头的弹药。 六艘中国战船对于炮台发出的警告视若不见,向着河口继续直扑去。 战斗彻底打响了。 一阵奇怪的尖啸由远及近,紧跟着枪鱼12号的左船舷外百十米距离处腾起了一团水柱。 叶廷洋连进船舱都不去,就直直的站在船艏。 枪鱼12号继续在向着炮台逼近。 “轰……” 船艏一阵轻轻地颤抖,却是枪鱼12号在走之字形的时候,对着炮台开跑了。 这一炮的水准并不比炮台的日惹土着打出的炮弹强了去,小黑点飞速的越过炮台的顶端,消失在炮台背后。 枪鱼12号中型飞剪艏战船上的枪炮长表示,这不是俺们的正常水准。 飞剪艏战船最大的BUG虽然是火龙弹,但是他们炮手也是很认真练习过滴。 再度装弹完毕,铁弹、发射药装填完成,枪炮长大吼一声:“打!” “轰隆……!” 上千吨的舰体再度应声剧颤!整个炮甲板都被滚滚硝烟给笼罩,一发发铁弹挂着风声直扑远方! 而此刻其他的五艘飞剪艏战船上,也是一股股白色的硝烟不断的生起,几十发炮弹陆陆续续的落到了普罗戈河口炮台周边。 “轰!轰!” 海面上响起的暴雷一样的连响,叶廷洋根本想象不到此刻炮台离的日惹人是多么的恐惧。 这些大炮落到他们手中后,除了学习开炮的时候打过几炮,以后的一年多时间中都没有听见响。 凌乱的炮弹不断在炮台上或是周围落下。日惹人自己造出的砖石土木结构的炮台在炮击中颤抖,几乎每一发炮弹落在附近,就让全炮台上下的人一阵心惊肉跳! 一个个土着咬紧牙关,脸皮绷紧,心里头不住的念叨:“真神保佑!真神保佑。不要被命中,不要被命中……!” 但是当火箭弹也进入攻击距离的时候,日惹人的末日到来了。 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正在高喊着鼓舞士气,突然整座炮台猛地一颤,哗啦啦的倒塌就传入耳中。一颗中型火箭弹正好命中,爆炸开来,地动山摇。 用以轰炸炮台的火箭弹跟用来炸人的火箭弹可不一样,前者不需要太多炙热的弹片,石头转头不是人的血肉,弹片能跟切豆腐一样收割人命。而且火箭弹往日应付的防御工事还都是密封性或是半密封的,哪像日惹啊,纯粹是露天式的。但也不可能专门因之而生产处一种型号的火箭弹。 所以这里的火箭弹还是以爆炸力为主,铁砂碎片都变成了火药。一颗中型火箭弹爆炸开来,就如同重型火箭弹一样声势浩大。 一大团浓烈的火光从普罗戈河口炮台的下方窜起,混杂的碎石块被掀起十几米高,不知道多大的范围被波及到,一具具尸体被当场炸的飞起来,肢体残断散落的到处都是。 整个炮台就像是被敲了一棍子的豆腐块,一个看上去狰狞吓人的伤口在咕嘟嘟冒着浓烟! 接着,这座普罗戈河口的炮台就接二连三的被火箭弹命中,那露天式的薄弱防护完全无力抵挡,整个炮台的守军迅速崩溃,十个炮位的炮手要么全灭,要么逃之夭夭…… “陆战队登陆!” 第六百二十七章 我屌你老母啦,你个扑街仔 码头上,一艘中国货船正在蚂蚁搬家一样,向岸上倾吐着货物。重型吊机全去勾那些几千斤的大炮了,船舱里其余的物质就只能由人力组成的劳力队就用最古老的方式,一点点向岸上背运。 四桅的中国式大帆船,速度虽然没有西式帆船快,但舒适性和安全性却比西式帆船要高。如果是不急着赶时间的货物,中国人更多的还是选择这种老式的东方帆船。 在最近几年里,中国航运迅速膨胀,造船业是越做越大,能够制造合格的五桅大船的造船厂层出不穷。西式帆船在中国虽然发展很快,可中国自己的传统帆船的发展也一点不满,三桅帆船已经成为了小船,四桅帆船被定义为中型,五桅大船才是真正的大船。 同等载货量下,它们造价也相比较西式帆船低廉,因为用料更容易找到嘛。以桅杆来说,远没西式帆船那么讲究,而且运行成本低廉,一艘五桅大船也只需要三四十人就能开动,比之西式帆船上所需船员数量少的太多了。为中国近年来海运的飞速发展与壮大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码头周边,数百名荷枪实弹的河仙镇兵严阵以待,事实上这些哪里还算河仙镇兵啊。原先的河仙镇军队都变成工程兵和治安队员了。后者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军官全部是国内的在职军官和退伍军人。 就在中国举国上下的目光都放到南洋的时候,安南这俩月的局势可一点也不安稳。 没有了法国人支持的广南国就跟没了骨头的肉虫一样,被西山军摁到地上是一阵痛殴。而接到了中国递来的橄榄枝的阮福淳,虽然很是心动,但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这一步,他还是不愿意就犯。 可是阮朝人也不是白给的,西山军的战斗力远比他们强这是明摆着的,而自身又不愿意就此放弃,那么该怎么办呢? 有人给阮福淳想出了一个妙招——割地借兵! 我把河仙镇走遍的地盘割给你,然后借兵以抗西山军。你中国答不答应? 这等于是一个变相的服软求救! 南阮现在知道中国对自己的土地有野心了,但是中国要考虑到影响,事情不能干的赤果果的。那么他们也知趣的凑合一下,割肉饲虎啊。 这消息被莫家送到南京后,陈鸣为阮朝写了一个服字,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也能想出来,有水平。真是太符合陈鸣脑子里对于儒家的印象了。 看看人阮家,是不是很软?有木有老赵家的风范? 老赵家的男人逼急了能把老婆闺女都一起打包送人,这莫家也不遑多让。在送土地给南京的时候,阮福淳也把自己的一个堂妹送进了莫家。 事实上阮福淳更希望能把人送到南京的,可惜陈鸣对越南的女人不感兴趣,这要是天方的,想象前世网上看到的那些天方王室小萝莉的靓丽,陈鸣这颗大叔心还会扬起两分骚动。越南的就全免谈了! 莫天赐得南京的示意后给自己一个刚成年的孙子做了这场十分具有政治意义的婚事。 河仙镇的位置是在湄公河三角洲,北与嘉定府(今胡志明市一带)、金边(柬埔寨)相邻,南接金瓯,西邻泰国湾,东邻九龙江平原【湄公河九条支流】。 阮福淳现在是把金瓯、九龙江和高岭、新安等地全割给了河仙镇,可以说整个湄公河三角洲区,除了一个嘉定城还握在阮朝手中,大部分地区都割给了河仙镇,也就是割给了中国。 河仙镇的反应是立刻整兵备武,先期已经倾巢而出五千兵进援多乐高原。那里是广南国中部的门户,此地若是失守,西山军就形成了居高临下之势,那眨眨眼就是横扫嘉定啊。 但是河仙镇的总兵力也就这么点了。 莫家在河仙立足,凭的本就从来不是战斗力,而是华人的身份和边远的地势,阮朝原先的政治中心是在顺化城,后者距离湄公河三角洲有着一两千里远,鞭长莫及。莫家是以此安身。 相对于弱小的军队是莫家与阮朝的潜定规则。就算莫家新抱了大腿,渡过了灭顶之灾,也没有想过增强军力。而南京也不觉得在南洋那一亩三分地上谁还敢招惹河仙。 这种情况下,那五千人的力量不仅是把河仙的现役兵力给抽干了,连预备役都给刮掉了。整个河仙才多少人啊,是不是? 如今的河仙正在抓紧时间准备二批部队! 西山军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他们自己这两年也在全力以赴的发展火器,自己制造出了一部分枪炮。虽然质量远不能跟中国比,但西山军的整体实力在不停的上扬却是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士兵斗志上面,西山军的将士凶猛比之广南军强出太多了。 就算有了五千人的支援,广南军能否在多乐高原抵挡住西山军,也是个未知数。 战斗不能光看武备,还要看人,人要是拼起命来,一切还皆有可能。 河仙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的组建新军,继续增援广南。 在中国不出动直接武力支援的情况下。 陈鸣也不是不想动用国内的大部队,可他要顾及一下暹罗郑信的感受不是?就只能让莫家人自己出面张罗队伍了,现在的河仙镇是军官不缺武器也不缺,缺的就是人。 湄公河三角洲地区土地肥沃,农田一年三熟,吃饱肚子是轻轻松松的。当地的华人与国内实现了更加密切的贸易往来之后,那就变的更富有了,什么生活必须的物质都不短缺了。就如婆罗洲上的华人一样,一个个没人愿意再当兵。河仙镇历史上第一道征兵令张贴出去都一个多月了,投军的青壮只有强强千人。这其中很多还是混血! ‘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句话在这里得到了很彻底很彻底的施行。 而河仙镇领地范围内至少还要再征五千人,只可多不可少。 莫天赐现在的头都要大了。河仙镇发布的征兵令上给的军饷虽然很具诱惑力,可是对于环境富庶的河仙来说,这股诱惑力还诱惑不来五千个新兵。 这儿地,不仅华人富裕,土着人也不缺吃喝。 地旷人稀,全是平原,只要稍微的勤奋一点,怎么会饿着肚子呢? 很多愿意来当兵的混血和土着都是渴望着将来河仙变成汉家土地的时候,自己能从黄本本变成红本本。 后者是在中国内阁被讨论了又讨论的一个政策,以朝鲜为例,如果朝鲜内附了,那些朝鲜奴该怎么办?然后以此类推。 内阁就这一问题讨论了很多次,最后觉得自己是自寻苦恼。 别说朝鲜是否内附还说不定,就算朝鲜内附了,黄本本和红本本不就是一个很好地解决方案吗? 没有犯罪记录的,那就可以给红本本;有犯罪记录的,比如当过伪军,或者是已经卖身为奴的,那就黄本本喽。 很粗暴,却也很简单。 莫天赐现在天天为这个人数而担忧,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只能采用强硬分派的方式了。欠缺的四千兵额按照治下的各城镇的人口浓度,按比例分配。 婆罗洲的黄本本们羡慕异常的参军机会,在河仙却遭遇着跟婆罗洲华人一样的冷遇。 …… 陆邑。河仙首府迪石东南的一个小镇。 这里是华人密度较高的一个聚集地,全镇六七千人,至少五千人是华人或是混血。 这里的百姓耕织为生,田地能一年三熟,在莫家的统治下真真不存在饿肚子的事儿。可这并不是说这地儿的生活就很富裕。 陆邑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区,土地能够种出粮食、黄麻,后者能纺织,但是生活所需的铁器却全都依赖自外界得进口。 陆邑和迪石之间就由此形成了一个剪刀差,靠着盐铁、药材,迪石是非常轻松地收割者大把的利益。 但偏偏农业区的人口冲来就不会少。想象中国的豫省? 小小的陆邑有六七千人口,需要凑够整整一百青壮。 这简直是乌云盖顶! 河仙镇要堆出前后一万军队,整个河仙镇的人口也不足四十万,这还是因为近几年有大量的华人和土着迁移了过来,不然能有二三十万就让莫天赐喜出望外了。 在不足四十万人的社会群体中抽调出一万人外出征战,这简直是穷兵黩武。 可是上头有命令,河仙镇能怎么办?难道他们还能不听上面的招唿吗? 陆邑的镇长向各村的村长、宿老发出了邀请。 这天天气晴朗,本来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可是因为这个村长大集会,整个陆邑都震动了。 会场在祠堂前,没多久会场周边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而镇长呢,在人群的簇拥下,领着自己几个年轻力壮的侄子儿子,还有十个壮丁,拎着大木棍,弹压阵脚。 “大伙儿都不愿意送自己的孩子去当兵。我知道,上头也知道。可是没办法,这兵咱们必须出人当。” “现在上头给咱们镇纸定了一百个名额。可是到现在只有七个报名的,老头子儿孙出了四个,大伙儿没什么可说我的了。” “老头子家里适龄的儿孙是全家在这个本子上了。但是现在它还缺着九十三个人。上头规定的时间就只剩下五天了。所以老头子无奈之下,就也只能出了这个下策。” 镇长从自己小儿子手里接过一个竹筒子,里头还有一把签。“大家伙都来抽签。”镇长晃动着竹筒。 “各村的宿老在场看着,各村的村长上来抽签。这竹筒子里的竹签上面都写着数呢,合在一起就是九十三个。” “谁抽着那一根那就是那个数。数字有多有寡,少的三个,多的十个。” “别觉得不公平,抽签全看运气。” 场地里的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包括周边瞧热闹的人,全都不说话了。一双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镇长手中的那个竹筒。 “各村的村长回去之后,就照着自己抽中的说,也搞一个抽签。” “村里头所有适龄青壮,挨个来抽,抽中了就是你了。甭管你有钱没钱,你有媳妇没媳妇的,都过去当兵去。” 镇长满脸的疲惫,他是真要给这事儿搞崩溃了。 “好啦。这事儿说清了。就请各村宿老上来看一看这竹签,然后咱们大家就赶快抽签。” 镇长就很直接的把竹筒子往正中间的案子上一方,自己冲着祠堂恭恭敬敬的一拜。 自从百多年前老祖宗南下逃到这里,自从他们在陆邑这个地方落脚开始,战争似乎就远离了他们。但是现在,陆邑人自己要主动走入战争了。 镇长不敢说是朝廷做的祸,毕竟最近几年陆邑人生活质量的提高是有目共睹的。那大米这东西不停的往外走,换回来的盐铁药材,还有瓷器丝绸,多的都让陆邑人不敢想。还有他们陆邑还建立起了一个学堂,等到明年就会有老师分来了。 再有就是当地的土人,现在是彻底不敢跟华人渣渣了。而在之前的时候,莫家虽然是华人,河仙镇的统治者虽然是华人,但为了更好的融入土着社会却要主动地给自己的姓氏价格耳朵——鄚。 而现在呢? 华人土着的人口比例并无太大的变化,这几年华人在迁移,土着也在迁移,安南打的都乱成一锅粥了。河仙镇却是世外桃源。 可河仙镇的社会却变成了安南土人主动的融入华人当中。这一主动一被动的变化,那代表的意义可就大的太多太多了。 但现在又是这个朝廷让河仙走入了战争,镇长这心里的滋味真的是百感交集啊。 祠堂前场地内外,所有人的视线无一不落在竹筒和里面的竹签上。 小小一根竹签子,就可以决定一个村落的悲欢离合。而一个村落的悲欢离合就全看自己的运气。 “现在宿老们都看好了,老头子没有弄虚作假。所以啊,现在就开始抽签。排队,一路纵队,一个个的来,都给老头子我整好了!” 镇长不再废话,扬手一挥:“接下来,抽签。按高低各排,敢有妄动者,扰乱者。打你们屁股!” 镇长的眼睛盯在一群浑身都要打颤的村长身上,里面没有半丝的同情、半丝的怜悯,有的只是平静。 这是他们陆邑抗不过去的一道坎,就只能顺服。 十几个村长面色急速变幻,似是在想着自己抽中的数字高的签后的悲剧。 但是他们每个人内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镇长把话说已经得明白,就肯定不会玩虚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一定要去抽签,但他们真的想躲在最后一个。 “吴庄,吴阿生,七——” 高高的报喊声响了起来,而那个董安生在看到‘七’这个绝不算少的数字,眼睛一暗,人都瘫了下去。他的双腿已经软成了面条了。 “吴阿生,我屌你老母啦,你个扑街仔……” 场地外的吴庄人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刚才镇长已经说了,陆邑镇下头有十三个村,加上陆邑本身算俩,那就是十五个村。九十三个人,十五个村,一个村平均六点二。 …… 场地外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手中拿着的还有一个小本本。 这个看起来三十有余四十不到的商贩,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眼神中还藏着一抹深深地不解。 “……河仙的这一幕并不是单纯的富裕生活抹消了民众心中的血性和报国之情,我个人觉得这更是因为传统关键的印象,这里的华人更多地将军人士兵看着一门吃饭的行业,而不是保家卫国的职责……” 教化司的眼睛可不是纯粹的盯着国内的报纸书籍,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政府职门,他们的眼光要看到社会最偏远最渺小的角落。 “这趟没有白来。河仙的问题比婆罗洲更大……” 第六百二十八章 荣誉需要‘特权’来衬托 黑沉沉的夜里,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陈鸣平静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就像一口波平如镜的水潭,静静地隐藏在浓密树影深处。他的目光非常清冷,情绪稳定,婆罗洲和河仙初步反映回来的百姓参军热情低落并不能让他忧心。 中国的基本盘还是在大陆,而不是刚刚开发的婆罗洲和河仙。只要国内百姓的参军热情不被真正打消,陈鸣就不必真正的去为这个问题感到忧心。 虽然调查表明,最近两年国内百姓的参军热情正在逐年降低——一个最明显的反应就是退伍的士兵在迅速增多。尤其是以田代饷的政策就将结束,这一定程度上挫折百姓的参军热情。 但是中国的基本盘太大了,两万万的人口啊,国内有的是穷人家的孩子愿意吃当兵这碗饭。 虽然眼下的情况让陈鸣从内心来讲有点小沮丧,多年持之以恒的‘洗脑’,并没能在完全磨削掉参军的激情消退期来临时候所产生的全部负面影响。甚至他自己现在的想法就是一种很落后的思想——把军人当成了一种吃饭的职业。 可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国家精神转变的必须过程。 陈汉最初的募兵核心是以‘利’诱之,然后再灌输国家、民族的荣誉和精神,灌输军人和尚武之精神。但随着国家的稳定,随着百姓生活水准的恢复,这种以‘利益’为前提的‘吸引力’必然要降低的。 一个旧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自然会应运而生。 特别是伴随着以田代饷政策的结束,这所表示的就是陈汉募兵政策的一种转变,一种革新。也代表着陈汉对于自身军队关于‘奉献’要求的增大。 当兵吃饷的影响力在消退,保家卫国的奉献在增加——眼下就是一个转折期。 去除掉利益的诱惑,将军人的薪俸只保持在一个中上水准的档次,以其他方面的‘奖励’来抵消高薪的诱惑,灌输国家民族荣誉和军人的奉献为国精神。这就是陈汉未来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时间中所要努力的事情。 将部队的吸引力从‘高薪高待遇’转向精神建设,转向社会荣誉感,就像当初的解放军一样。 陈鸣眼睛里的平静,是因为婆罗洲、河仙高涨的‘好男不当兵’浪潮在他眼中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小事。所以他可以用一种很平静很冷静的思维来考虑着内阁提交上来的一系列新时代军人‘福利’! 这是一个变革期。陈鸣他要允许‘混乱’。 牛鬼蛇神全都冒出头来,群魔乱舞,才能被朝廷举起的刀子一一砍杀么。 将物质吸引里转化为荣誉和奉献,抬高军人的社会地位,不是因为他们赚钱赚得多,而是单纯的精神境界上——军人保卫了国家,国家也要回报军人的付出。所以‘福利’是很重要的。 不能让英雄(军人)流血又流泪。 上个时空八、九十年代解放军的一幕幕说起来让人心酸啊。 可那时候兔子们的能力就摆在那里,兔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现在的中国不一样! 现在的中国实力绝冠全球,单纯的说gpd的话,眼下的中国不占全世界一半的话,也至少是五分之二。毕竟他记忆里,有人说乾隆时候的中国gpd就在全世界的三分之一到一半了。 陈汉现在的生产力还会比不得乾隆么? 所以前世解放军走过的‘弯路’,这辈子陈汉的国防军可不能重新再走一遍,中国现在有能力让军人流血泪汗而不再流泪。上辈子兔子们迫不得已走的那一道弯路直接让军人的地位在社会中变的十分的不堪。 九十年代中后期到21世纪的头十年,多少人将军队的基层看做了是渣滓集中营?那些初中混毕业了就不愿意继续上学的人,还有些毛头青皮小混混,让父母亲戚为之头疼苦恼的人,全撂进部队里锻炼锻炼,重新做人了。 当时那股子风潮与之前解放军的形象天差地远。 那时候有一句话叫“部队成就了我、部队锻造了我。” 看似很高大上,事实上却饱含着无尽的心酸。 因为说这句话的都是在当兵之前一无所有、起点很低、资源很少的人,他们(我们)如果不借助部队,则很难在社会立足或者实现自己的价值。就比如自小穷苦吃不饱的孩子、中学都毕业不了的小混混、或者在社会上混不下去了,可以送到部队捶打几年,否则就可能要饿死了或者坐牢了。但如果你本身就是个“好男”,生在一个没有经历过饥饿贫穷的家庭,具备优秀的高文化素养和高能力,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有着对灌输式宣传的抗拒,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打算,拥有养活自己的最基本生存能力,那么当兵显然不是你最优的选择。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是旧社会地主、富农、民族资产阶级说话。一句话因为他们是富人,他们不需要用当兵来养活自己。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就是把当兵当成了一种吃饭的职业,与奉献,与保家卫国是完全扯不上关系的。这句话本身就是屁股不正的产物,本身就是应该被批判的。可在那个时代,这句话却相当的有影响力。 为了“赚得多、吃得饱、迫于生计、其他物质追求”选择当兵,从而承担在“艰苦边远地区远离家人、牺牲婚恋、牺牲自由、失去生命的风险、牺牲自己的幸福”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很合理、但又不得已的选择。所以那个时代的部队现象是:穷地方的孩子找关系当兵,而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当兵的人则越少、人们越不愿意当兵。例如淞沪、羊城的义务兵,几乎都是连蒙带骗同时还有用利益诱惑坑来的。 这一现象真的是充满了负能量,影响力巨大。可这却又是现实不能祛除的——这就是现实啊。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的陈汉华夏。这都是绝对的现实! 陈鸣不从一个统治者的角度来看,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不光是“好男”,所有的人从理智和天性的角度来考虑,没人会想去当兵。‘士兵’这职业本来就是违反人性的。当兵的本质是为了维持大部分人的权利(普通民众),牺牲小部分人(军人)的利益——这是一种奉献!很崇高很崇高的奉献! 从一个皇帝的角度出发,陈鸣就恨不得现在就出现一个天才,能发明出来一个洗脑机,将这一理念灌输进所有人的脑子当中。 军队的存在,是在人类文明发展的体系下催生出的必然结果。这是对社会的一个解放,不会把所有人拖入可能死亡的漩涡。但是对于那一个个体而言:你为什么要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捍卫他人的幸福生活呢? 你的付出有没有足够的回报? 这是需要每个人去根据自己的经历自己去判断的问题。 就像当初复汉军的以利诱之。对于那些穷的叮当响的人,一个月几块银元的薪俸,分地,给抚恤金和安家费,这就让他们感觉着自己这条命‘买’的值了。而现在随着新制度的施行,以田代饷政策被结束,以及民间民生的回复,很多人就觉得‘当兵’不值了。 这不单单是从薪俸上来讲,更有生死的影响。 而这从根本上讲还是明清时候的那老一套——当兵吃饷,还是那个该被批判的思想,他们还是将军人当成了一种付出就要求有相应的回报的‘正常’职业! 而军人事实上是一个不正常的职业。 陈鸣所要求的国防军,就是一支不正常的、讲奉献的军队。国防军这三个字随着以田代饷制度的结束,也会取代复汉军成为陈汉军队的新称唿。这本身就孕育着陈鸣的想往! 就像上辈子某公知界段子手说过:“穷的叮当响,家里啥都没有的舍命一搏那不叫革命,叫造反。家里好些财产、半座城都是他们家的,这种人为了人民的幸福干革命,那才是有追求有信仰,那才是真革命。”一定程度上陈鸣也认同这个观念,他就希望自己手下的军队是这样的一支军队,充满了理想和信仰,但看看伊拉克、阿富汗的灯塔国军队,所谓自由的象征,也存在着无尽的罪恶。 那算一支有‘理想和信仰’的军队吗? 所以啊,要完成这一转变陈鸣根本不知道要用多么长久的时间,很可能他都咽下自己这辈子最后一口气了,军队还距离目标遥遥无期。 所以陈鸣的‘心’就要包括这个变革期中会发生的一切。国内退伍士兵数量的迅速增大与婆罗洲、河仙等地百姓的消极参军情绪,那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这是低潮期。 之前就已经说了,中国人口太多,总有穷人家的孩子来当兵,这只要能转一转思想一样能好啊。前世兔子闹革命的时候,那些坦然面对毒刑拷打和死亡的烈士们,绝不是每一个家里都吃喝不尽的不是? 陈鸣要给军人的优待是一种国家政策上的倾斜。 比如就医,军人家属就要有优先权;比如上车坐船,军人家属也要有优先权;孩子上学,军人家属就必须更要有优先权。给孩子加分! 服役时间越长给加分越多! 什么是荣誉?荣誉不是光用嘴皮子说的,更要有真材实料的对比。 荣誉就是要让别人去羡慕,去眼馋。 就是需要‘特权’来衬托,直到这一定义被稳定了之后,再说纯粹的精神。 陈鸣觉得这最后一条很有盼头。新朝现在还没有稳定几年,新式的新校制度才刚刚推广。要开始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当学习改变命运的理念深入人心的时候,军人的孩子考学能加分这一条所能爆发出的力量会有多么巨大,陈鸣都不敢想象。 上辈子的兔子很操蛋的一点就是给少民加分,陈鸣觉得兔子真是表错了情,对比少民军人的后代不是更应该加分的吗? 哪怕是和平年代的军人减小了丧命之虞,但同样他们的个体自由受到了限制,他们牺牲了自己与家人团聚的快乐,牺牲了自己的正常生活、正常娱乐和休假的权利。这还只是可以言说的,可以宣传的,军队中还有十分严格的训练、体罚与打骂,甚至是人格的侮辱、精神的折磨啊…… 为了让一个人敢杀人,先要让他变得不是一般人。是不是很变态? 这就让军人这种职业(社会身份)在社会各行各业中有着天然的不公平。 如果要抹平这种不公平,只能让人人机会均等:例如强制的义务兵役制度,或者抽签:让穷人富人的孩子、平民领袖的孩子都有可能当兵。但这种兵役方式会带来一个问题:政府是否有能力让一个公民在不愿意的情况下牺牲自己的生命? 对于中国这个无匹的大国,怕是很难很难。 这些问题让军人参军的主观意愿和选择权变得重要。于是兵役制度的发展方向必然是向着“自主选择,自愿参军”倾斜。而且中国的人口基本盘太大,强制义务兵役制度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使现在的中国人口才两万万,对照这个时代的发展,陈汉也不可能推行义务兵役制度,陈汉所能推广的智能还是兔子的那一套——义务兵役制和志愿兵役制相结合。 …… 陈鸣这一夜到了很晚很晚才随着,他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谁让婆罗洲和河仙的反馈勾动了他的心呢? 可不要小瞧他对于部队对于军人的感情。 陈汉立国之后继续坚持不易的推行军人的高规格待遇,陈鸣就是军队在朝堂上最大的后台。 不要让军人流血又流泪! 这句话陈鸣从没对外说,可却一直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里。 因为对于军队,不管一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参军、是否迫不得已,但是从他穿上军装的那天起,他就承担起了捍卫国家安全和人民幸福的责任,为此可以随时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当兵,是真正的让人无法成为“好男”的。因为军人无法享受幸福和自由的生活、也无法给予自己家人团聚、孝顺;但当兵,却让他们的肩上扛起了更多的人的自由和幸福。 这是军人永远的悲哀,却也是军人永远的光荣。 第六百二十九章 陈鼎的进击—— 陈鼎已经从库页岛回来有几天时间了,要不是开学的时间追的紧,他已经作为皇室的又一代表赶往琼州去了。对于自己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外祖父外祖母,陈鼎还是很有好感的。李琨的作为真全方位的给李家大大提升了正面影响。 先天上陈鼎就感觉着亲切,再加后天上李家人的自我提高,这就是非一般的感觉了。 天知道他娘有多么的挂牵外祖父外祖母和他舅舅留下的孤儿寡母。不过陈鼎人虽然没有去到琼州,人却也不是白等着消息的。 皇后让唐飞鹏新开了一个马甲,然后陈鸣这天就接到了一个新的消息——陈鼎也让人出面开了一个新马甲——南洋劳务公司,从事行业为劳务‘输出’方面,注册资本100万华元。为一股份合作制公司,陈鼎是里头最大的一个股东,拥有25%的股份。 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75%的股份的拥有者身份,陈鸣叫人查了查,发现全部都是陈鼎平日玩的比较亲近的小伙伴。这里头就包括了陈亮的小儿子,一个比陈鼎还小一岁的小叔。 “儿子觉得暹罗的人口太少了,想把爪洼的土着给郑王运过去一些。就跟洋人抓黑奴一样,这买卖赔不了钱。”只要暹罗不改变现在的这种政治体制,是个官儿、权贵的都能蓄奴养奴,把全爪洼的土人都送到暹罗去也填不满那些贵族王公的胃口。买方市场是持续存在并且稳定的! 只是陈鼎口中说的是钱,眼睛里闪过的冷光却不带半点金钱的味道。陈鸣当然知道他这是为了报复。 “这是个好法子。不仅暹罗能送,全国各地的矿场都能送。”只要价钱便宜。 现在中国各地的矿场中都存在着大量的奴工,他们的待遇比之当初陈家打天下时候从矿场里解救出的奴工待遇更低,生活环境更恶劣。因为他们都是外国人,甭管是朝鲜、日本,还是南洋的奴隶,都能看得到他们的身影。 不过自己的皇长子还只是一个刚满十二周岁的孩子,这个法子是他自己想得出来的吗? “我是听了牛顿老师的话后受到的启发。黑冰洋安保公司的队伍已经组建起来了,牛顿老师说单纯的屠戮太过浪费。土着人虽然慵懒,在皮鞭和饥饿下也一样能产生利益。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跟黑冰洋联手做一个生意,从他们手中购买土着,然后买到缺乏劳动力的暹罗去。 这样可以令黑冰洋的成员收获更高的利益,更大的触发他们的积极性。” 很显然陈鼎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报复,他的这个公司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刺激’黑冰洋安保队,提高他们的积极性,那样就能更大的伤害日惹的利益和稳定。 “那你是怎么说服你的那些小伙伴的呢?” 陈鼎做‘买卖’的出发点就不是赚钱,他如何凑到其他的七十五万的呢? “嘿嘿,儿子先找的就是小康叔。”小康叔,陈康,陈亮的小儿子。 “小康叔第二天就拿出了二十万,还折做十万块投入了公司里。”整个公司名义上的注册资金是一百万华元,实际上的融资却高达一百九十万华元。其中除了陈鼎的那二十五万华元是真的当二十五万用了,其他的人都是折价。 拦腰砍是最普通的事儿。 “十二叔祖因为舅舅的事儿上得罪了母后,他敢不积极吗?他这一积极,这事儿就带起来了。” “聪明。”陈鸣乐得哈哈大笑。 他才不在乎儿子会不会染上‘恶名’呢。所谓的劳务公司那就是奴隶贩子,日后出名了肯定不会给陈鼎添加什么光彩。但这是陈鼎的‘心意’不是吗?越强烈的反击就意味着他内心越真挚的感情,陈鸣满意的是这个。而且他的这一招也很好地缓和了皇后与陈亮之间的隔阂。等到中秋的时候,事情不管能否传来满意的答案,都能和睦如初,有个台阶下了。 陈鼎的‘心’,陈鸣很满意;陈鼎所表现出的作用,陈鸣也很满意。他可不信陈鼎会一点都没意识到后者,皇宫里的孩子千万不能小瞧哦。 陈鼎拿着一方从自己老爹那里顺来的田黄石,神情高兴的熘达回了自己住处。牛顿已经准备好了授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不到。 道貌岸然的老师,聪明伶俐的学生,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到铺展着课本的桌案上。看到如何河蟹清新的一幕,应该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从诞生的第一刻起就占满了罪恶的公司会有这对师徒催生出来。 先是行动迅如雷霆的黑冰洋安保公司,再是不显山露水却集结了大批权贵的南洋劳务公司,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日惹乃至整个爪洼的土着,绝对想不到将来的日子里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悲剧。 暹罗国可不是天方的世界,那里是佛国。那里的猪肉饭可不要太多。当然,作为奴隶也不太可能接触到猪肉,可是平常的生活中呢?猪是要有人照顾的。爪洼土着的那种天方的信仰在他们来到暹罗之后还能保持多久,那是谁都说不准的哦。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还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现在正急急忙忙的带着自己的后妃、财宝逃亡。在他的身边就是中方代表的领头人罗芳柏,还有荷兰人格利特。 “苏丹陛下,你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的紧张。只要你现在答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正在向王宫扑来的军队立刻就能退回班图尔。” 日惹的军队太垃圾了。 不要说杀来的这批陆战队中有一个营的人马使用的是新式火帽枪,这是要在实战中测试新式火枪的真实性能。事实证明火帽枪真的能一定程度上防止雨水。 且过半的陆战队士兵都披着胸甲,他们就算不用枪炮、手雷、火箭弹,只用手中火枪上的刺刀,也能把日惹的垃圾军队给杀的屁滚尿流。 从普罗戈河口开始,这支进攻部队的脚步就没有停歇过。顺着普罗戈河,杀进了瓦泰斯,然后是日惹最重要的城市班图尔,再然后是斯莱曼,接着就是日惹王宫的所在地。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必须跑了! 当然在跑之前,或者说在水师陆战队攻克班图尔之前,日惹的军队先把罗芳柏一行‘请到’了日惹王宫里来。 “住口。你这个该死的骗子!我要把你烧成灰烬,送入火狱,让圣洁的火焰燃烧你的罪恶。” 罗芳柏之前承诺过‘和平’,但是现在中国人打过来了,日惹的军队败得一塌煳涂。瓦泰斯、班图尔和斯莱曼,这是日惹最重要的三个城市,全部被水师陆战队给拿下了。 在日惹军队准备最充分的班图尔,5000名土着军队趁着大雨进攻不住两千人的水师陆战队,被水师陆战队用火枪和刺刀杀的尸横遍野。 在日惹土着的脑子里,能够在大雨天气里依旧打响的火枪那都是魔鬼的武器。当一个营的火帽枪打响的时候,鼓足了勇气,趁着大雨冲杀过来的土着们就懵逼了。 火帽枪并不是真正的完全防水。所有的士兵戴着大斗笠一样的帽子就是为了装药的时候能够遮挡雨水,但是只需要在火门上摁上一颗火帽,这样的构造也确是很大程度上减轻了雨水的‘杀伤力’。 至少这一个营的火帽枪在大雨中的击发率达到了84%,这可是一个很高很高的数字。比之风和日丽的情况下的燧发枪击发率,也不差哪儿了。 班图尔一战,日惹军队被彻底打垮了。虽然继续向着日惹王宫进发的水师陆战队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人,经过了莱斯曼之后这个数字应该会减少到一千二百人左右,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却已经没有抵抗的信心了。他要带着人向更内陆的地方逃去。 此刻的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手中就握着李琨买的那把刀子,眼睛里全是暴虐的杀意,要不是他大脑中还有一丝儿冷静,他已经亲手将罗芳柏剁成一滩肉泥了。 罗芳柏一点惧意都没有。要是这点威胁就让他面色如土,他也想不出那么大胆的法子了。再说,荷兰人不也在边上的吗?荷兰人会眼睁睁的看着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把自己剁吧剁吧喂狗吗? “如果我真的有罪,死了之后的魂魄也会受阎罗王的管,可到不了你们真神的火狱。”老子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会跑去火狱去,罗芳柏眼睛里全是红果果的坚定无畏:“苏丹,局势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你真的要看着自己的王国就此覆灭吗?” “如果你觉得杀了我能够对你的王国有帮助,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杀了使团的所有人,还有那个被你们关押了很长时间的华商。可这并不能让你解脱困境,你说知道的。这样只会给你们毁灭。” “你的愤怒,你的威胁,都帮不了你任何的忙。” “那么就别拿你的愤怒和威胁来面对我。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 “现在签下协议书,无条件投降,无条件放人,这才是你应该做的选择。这才是让日惹的力量避免更大的损失的做法。” 罗芳柏一反当初温和的表现,强硬的简直令人膛目。整个人180°的大转弯,让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恨的直跳脚,却不敢真正的让人伤害他们一根毫毛。 “当然,这或许太过于为难你了。所以我跟格利特先生做过沟通,现在我方愿意退让一步。让部队暂时停下脚步来,你我双方展开真正的有诚意的会谈。但是你方必须将在押华商李琨释放。他需要立刻接受更好的治疗。否则他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了。” 当初李琨被这些土着打的腿脚都断了,半个月了才接受了初步的治疗。然后又是这么长时间,罗芳柏真的很怀疑这位国舅爷的腿脚是不是已经长的畸形了,今后还能不能真正的站起来。 曼昆勒加兰亲王听得眼睛都要流出泪来了。感谢真神,中国人愿意停住军队的脚步,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他立刻包含希望的看着哈孟古·布沃诺二世。 日惹王宫当然住的是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一家,可是王宫的周边就是他们这些贵族的家啊。如果中国人杀了过来,必然所有的东西都会被中国人抢掠一空。即使他们现在已经全力在收拾家底儿,逃之夭夭了。 但是曼昆勒加兰亲王所代表的权贵们肯定希望战争能在燃烧到王宫之前被停止。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脸上猛地显出挣扎。他也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 “你真的能让你们的军队停下脚步?” “只要贵方能够放人。”只要国舅爷能够尽快的送到军队里,那边绝对愿意停下脚步。 事实上泗水事件爆发之后,军队里有一股声音是不管哪个被抓的华商,直接摁着日惹痛揍。直接对他们说交人,不交就好好养着,敢有任何伤害,一条命抵一千! 日惹杀了多少个华人,这个数字乘以一千,那就照狠里杀。杀他一个血流成河,看南洋的猴子们还敢不敢乱伸爪子了。 但是这法子被上头打回来了,因为太枉顾小民的姓名了。虽然谁也不知道那是一头潜水的鲲鹏! 反正压力不再罗芳柏这里,事情发展到现在罗芳柏已经能够完全肯定——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不敢杀伤他们一根儿毫毛。 生命没有危险了之后,放狠话谁不会? “尊敬的苏丹,人生是一个无法旋转的沙漏,一旦流完便没有了回头路。”格利特也在劝着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虽然格利特已经很多次里咒骂他是个大大的超级大笨蛋。 按照荷兰人的想法,这种事情是不能闹大的。一旦见到中国捋起了袖子,日惹就要立刻服软,然后在维持事件不再扩大化的情况下,不断地跟中国人扯皮磨叽,再有他们荷兰人从中敲边鼓,缓缓的将事情解决。这样虽然会让中国人在南洋的声势大大增高了一截,但比之现在这种小半个日惹被中国陆战队给拿下的情况来可好看的多了。 现在日惹就成了一只被杀的鸡,接下全南洋的猴子哪一个还敢冲着中国人呲牙啊? 之前时间里双边的磨磨唧唧,一定程度上巴达维亚的算盘已经打响了。在这个期间他们还搞定了林家,来给中方表达自己的真诚。 可是就在谁也没有预料的时候,中国人突然的动手了。接到中国的水师队伍攻克普罗戈河口炮台这一消息的时候,不仅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懵了,格利特也懵了。然后中国的陆战队就势若破竹,连战连胜,兵锋直插王宫而来。格利特就是想从中调停都做不到。 还好中国人也是有一定的顾忌,毕竟他们的使团也在日惹人手中,而且中国要面子的传统让他们也很难赤果果的拿强权来为自己争夺利益。当格利特硬着头皮来与罗芳柏沟通的时候,发现罗芳柏意外的好说话。后者的态度真的很让格利特奇怪,可他又找不出让他奇怪的那个点来。 中方的要求并不算苛刻。又不是要让所有人都回到中国陆战队那里,只要两个使团人员随行那个华商,剩余的使团人员还继续留在王宫。 虽然接下来双边就要进行‘真诚’的谈判。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整个人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了,他今日可以选择逃走,来日也能再回到这座刚刚建立了二十多年的王宫里,但那个时候他的这张苏丹宝座已经没有现在这样光辉。梭罗苏丹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虽然现在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已经被中国水师陆战队打的脸面全无,但只要这座王宫不丢失,他就还保留着最基本的颜面。 这就像安史之乱中李隆基弃长安而逃,长安如果没有被叛军攻陷,那叫还没有动摇国本。可长安也完蛋了,大唐就真的天塌了。 对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来说,这座王宫的代表意义也是一样的重要。这里还在,他日惹苏丹的基本尊严就还在,否则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也不是不可能。 罗芳柏面上不动声色,内心中却猛地像是打起了鼓。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一股激昂的感情在心底里回荡、徘徊,却找不到出口。他还要强行去安耐住这股激动,因为格利特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他。 从两人在王宫里见面的时候起,罗芳柏就面临着一场艰苦的较量。内心里担负着千斤重担的他表面上却要显得半点的不在意。面对格利特,面对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他的软化,他的强硬,都是为了这一场较量,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赢了!当一切尘埃落定,一股虚脱的感觉在他心头油然而生出来。 “苏丹陛下,你做出了这一生最明智的决定!”当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和格利特都会哭死的。 第六百三十章 我去年买了个表! “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的感觉是什么? 从被抬出牢房一直都闭着嘴不吭声的李琨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就在他被交到中国水师陆战队手中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屈服了,在巨大的根本性的损失面前屈服了,没有做任何幺蛾子,乖乖的把人送到了水师陆战队的手中。 李琨的生命再也没有任何的危险了,他的这条小命保住了。即使他现在就是一个残废! 俩个月时间了,当初被打断的骨头很多都长住了。李琨没有刮骨疗伤的勇气,他也不懂如何去正骨,那断掉的骨头被日惹王宫里的天方大夫瞧过之后,就是长好了也瘸腿。可他至少性命保住了! 一直以来人就跟随着陆战队一块行动的叶廷洋脸上挂着温暖到极点的笑,老天爷真的是青睐他了,不然怎么就这么厉害的走了个狗屎运? 他还没有求呢,国舅爷就被送到了手边了。 但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先不开口的好,等到国舅爷平静了下心情再说不迟。 毕竟这位爷被关了那么多天了,一直扛着不吐露身份,说真的叶廷洋是很佩服,要竖起大拇指的。 那么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位爷此刻的内心了。 突然间的无妄之灾,长达俩个月的苦难折磨,他心里头该有多恨啊。 人家是正牌国舅啊,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罪啊。就算在民间打拼,人家也是吃喝不愁,自由自在。叶廷洋没有坐过牢,但他被关过禁闭,也就是小黑屋,以己度人,叶廷洋觉得现在国舅爷灭了日惹,把那个苏丹切吧切吧喂狗的心肯定很炙热。 “这……位……大人……”李琨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边上挂着将军军衔的叶廷洋,还有叶廷洋脸上那满满的可亲笑容。 “不敢。国舅爷有事儿,尽请吩咐。” “啊?你……已经知道了?”李琨有点惊奇的道,但是他脑子反应很快,这些事儿他在坐牢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他进来了,他还有他的父母妻儿的。“是琼州?” “国舅英明。”叶廷洋心里再给李琨竖了个大拇指,这脑瓜聪明反应叫真快。 “我父母没有给吓着吧?”当生命回到了自己把握的时候,李琨内心里突然挂念起了爹娘。后者都那么大岁数了,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可怎么受得了啊。这段日子怕是给急坏了。 叶廷洋亲自为半坐起身的李琨端了一杯参茶,“这个,在下还真不知道。”国内距离南洋相隔几千里,怎么能迅速的通报消息呢。就是李小妹派大宫女去海南看望吓的重病不起的李氏夫妇的消息,叶廷洋也半点不知道。 李琨内心的情绪久久不能彻底的平静下来。一个自己都把自己当做死人的人,突然间得救了,而且身份也得到了认可。这种信息与雀跃简直是不可估量的。 李琨现在都恨不得就扬起嗓子,长长的吼几声。想着自己变成鸟儿在天空飞翔,变成鱼儿潜入水底,欢快的遨游。他真的是无比的渴望自由! 但是他那还没有愈合的,甚至已经变得畸形的腿脚让他连正常的走路奔跑都做不到。 叶廷洋能感受得出李琨身上突然散发出的那股戾气,那股阴郁到极点的戾气…… 他退了下来,让出空间让李琨去发泄。然后一直到晚上用饭,一直到李琨恢复了真正的平静,他也没从卫兵口中得知军帐里传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叶将军,不知道朝廷对日惹会是怎样一个处罚?”李琨用过晚饭,让人请来叶廷洋问道。 “这个国舅请放心。朝廷是不会轻饶了日惹的。那日所有动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要交给我方,当中斩首。另外日惹苏丹本人要正式的对这一事件道歉,并且付出巨额赔偿。另外就是双边在军政上的一些交流……” 日惹苏丹在爪洼岛上的影响力很巨大,按照之前的计划,这次泗水事件,中方所求的更多是政治经济利益。中国要从根源上确立起华人比肩荷兰的优势。 爪洼岛上资源丰富,多期多阶段的火山强烈喷发,形成了爪哇岛厚厚的火山灰及喷出堆积物。在炎热潮湿热带雨林的气候条件下,物理风化、化学风化和生物风化作用极其强烈,产生的风化层厚达20—30米,土壤厚达5—10米。这种特殊的地质地理环境,非常有利于植物和作物的生长,比之贫瘠的婆罗洲好的太多了。真正是一年四熟,遍地的绿,满山的红,全身的香。椰林成片,胶林苍翠。同时这种特殊的地质地理环境,也孕育了岛上独特的矿产资源种类:浅成低温热液型金银铅锌矿化,卡林型金矿化,石英脉型金银矿化,斑岩型铜金钼矿化,滨海锡—钛—铬砂矿,红土型金矿,等等。 这里的煤矿与婆罗洲煤炭资源一脉相承,多数为露天矿,开采条件很好,煤炭质量也好。 如果这块土地交到了中国人手里,矿业、伐木业、种植业…… 爪洼岛的开发进度将远远超过现在的荷兰! 整个爪洼岛就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宝库,陈汉就要真真的在上头插一刀! “也就是说朝廷要借着泗水的这件突发事件,将之变成打开爪洼缺口的一个机会?” 李琨算了解了。 “国舅要是嫌日惹苏丹受到的惩罚太轻,那也不急着这一时,等上个一年半载,再做报复……”那就跟中国政府扯不上关系了是不是。 而且叶廷洋相信,日后眼前的这位爷有了皇后娘娘的支持,那转眼就能拉起一支颠覆整个日惹的力量。 就好比那个曼昆勒加兰亲王。 现在的曼昆勒加兰亲王人在日惹王宫附近住着,但是他在他的领地里也是可以称作苏丹的存在。 当初马塔兰刚刚分家,日惹和梭罗才刚刚立稳了脚跟,现任曼昆勒加兰亲王的老爹就揭竿而起了。虽然最终被第一任日惹苏丹‘镇压’了下去,但看着现任的曼昆勒加兰亲王活蹦乱跳的样儿就能知道,那绝对是有条件投降。 李琨要是有了皇后做后台,拉起了一张真正的虎皮,叶廷洋还真的不信曼昆勒加兰亲王会不就范? “现在朝廷把日惹打的元气大伤,不管是梭罗还是曼昆勒加兰,只要稍加挑拨,不信他们不动心。” 马塔兰苏丹国被荷兰人搞零碎之后,荷兰人在爪洼的统治权得到了很大的巩固,但他们依旧没能真正的进入爪洼腹心,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日惹和梭罗的平静。这让历史上的荷兰人只能一点点去演化土着。 时间还一直要等到几十年后拿破仑战争时期,母国都丢掉了的巴达维亚荷兰人元气大伤,日惹开始蠢蠢欲动,被刚刚在新加坡立足的英国人瞅到了机会,一举再从日惹的躯体上撕下了好大一块血肉——建立了一个隶属于日惹的小型世袭公国帕库阿拉曼。 陈鸣当然是不知道爪洼在历史上的一系列演变的,可他清楚爪洼现在的局势。荷兰人边看已经在东印度打诨了二百年,在巴达维亚等西部沿海地区建立起了一座座城市和稳固的统治,但是对于爪洼的中东部,他们却真的没有渗入进爪洼的腹心。 掌控着这里权利的还是当地土着的贵族。 就像泗水这样的城市,荷兰人也才刚刚占据了三十多年。荷兰人对于日惹贵族的掌控还相当的不靠谱。 “叶将军放心,我李琨不是莽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才三十来岁,还有的是时间。” 李琨才不会无脑的坚持让叶廷洋给他报仇呢。他现在算什么啊,国舅爷的身份都还没有定下来,他算个什么啊。 李琨还需要彻底把自己的身份坐定,然后他才有力量来召集更多的人,筹集更强的实力。 叶廷洋哈哈一笑,“哪里还用得着十年。朝廷现在对南洋虎视眈眈,荷兰人的兔子尾巴长不了。”这是一名高级水师将领对于国家政策最最基本的判定。 中国与荷兰,包括西班牙在内的战争,没有多远时间了。 “到时候荷兰人都没了,日惹更是不堪一击。国舅想怎么搬弄那个苏丹就怎么摆弄!哪怕把他跟一头猪关在一起呢。” 整个南洋水师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反着天方,这是朝廷定下的一个基本政策。此地浓郁的天方传统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对中国将来的统治构成了影响。把本地土着跟猪关联在一起,已经成了整个南洋水师自己人说话时很寻常的一个比方。 李琨身上消散的戾气猛地再度浮现在身上,在明亮的灯光下,抽搐的面部肌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狰狞。 “到时我保证不会轻松地放过日惹苏丹。” 那些被石头活活砸死的人的脸面清晰无比的浮现在他的眼前。那都是跟随他好几年的老人啊。就这样的死在了泗水,还死的这么惨。不报仇雪恨,李琨他还算是一个人么。 明明死里逃生,明明恢复了自由,明明身份得到了承认,从叶廷洋这种将军一级的高级将领身上,李琨感觉不到半点的轻视蔑视。李琨应该哈哈大笑,兴高采烈才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也确实非常的高兴,他曾经‘期盼’的一切都如愿的来到。但他现在整个人却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出高兴,感觉不出兴奋。 他就像在获救的那一刻便被老天爷取走了兴奋感一样,现在整个就是一条隐藏在阴冷的黑暗中的毒蛇,死里逃生的李琨,突然的发现自己那已经被实现的愿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愿望了,他的愿望变成了炮制日惹苏丹,他要好好地炮制日惹苏丹—— …… 斯莱曼发生的这一幕,日惹苏丹王宫里的人等当然不知道。 罗芳柏在收到确切的消息,国舅爷真的被日惹人送到了水师陆战队手中了之后,整个人便彻底的放轻松了。他对格利特和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说道: “我国坚持和谈,而不是从一开始就述之武力,这已经是很给荷兰的面子了。我们始终没有调集更多地军舰汇聚在这里,这本身也是从维护中荷之间的固有友谊而考虑的。” “但是你们荷兰也不能一直枉顾中国的利益,偏袒日惹。” “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来而不往非礼也。干什么事儿都讲究一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你没有付出光是索求回报,这是长久做朋友的道理吗?” 罗芳柏的态度突然的又来了一个大转变,强硬,强硬的比金刚石都硬。这完全是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一种表现。格利特真的想打开他的头颅,看看他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直觉告诉他,罗芳柏的这一转变跟刚刚被送走的中国人有关。但是这一推断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来支撑这一论断。格利特就冷冷的看着罗芳柏继续的在表现着自己的大无畏。 “没有任何好谈的。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份协议签下。”罗芳柏毫不客气的对着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说道。言辞中不仅没有半点缓和,更是不存在一丁点的尊敬。 “要么毁灭,要么就接受条件。日惹现在没有第三种选择!”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头上的毛都要支楞起来了。他咬牙切齿的看着罗芳柏,这就是罗芳柏回报他的‘好好谈’。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是不懂得21世纪的中国网络用语,否则他肯定会对罗芳柏大吼道:“我去年买了个表!” “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们所有人全都剁成肉酱。” “那我保证你也一定活不了。”罗芳柏挺起胸膛,“我还保证整个日惹王族一个人也活不了。” “我们的使团旦是有一个人因为你们而送命,整个日惹就要付出一千条人命来赎罪。” “我说的可是真的。不信你试试?” 罗芳柏的胸口就被两把锋利的马来剑给逼着,可罗芳柏毫不畏惧的顶着那两把马来剑一直走到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的跟前。 单薄的外罩被两把利剑划破,双方是在交锋,又不是在演戏。剑尖不仅刺破了外罩还刺破了罗芳柏的肌肤,鲜血已经顺着伤口流下。 罗芳柏毫无畏惧! 曼昆勒加兰亲王都抱住了罗芳柏的腰,他真的怕下一刻利剑就会刺入罗芳柏的心脏。 所以这位跟哈孟古·布沃诺二世关系相当好的昆勒加兰二世,并没有看到那两个用利剑抵在罗芳柏胸前的两名王宫侍卫,一步步的退到苏丹身边的两个王宫侍卫的神色,此刻却活像一头猛虎面前的可怜小猫咪。就算是肚皮气炸的哈孟古·布沃诺二世也被震慑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英法开战的消息 强硬的宣言是否要有更爆裂的行动来衬托呢? 当斯莱曼这座距离日惹王宫最近的城市整个陷入了一片大火之中的时候,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是个什么样的赶脚呢? 那显然是中国人的表态! 中国人或许是嫌弃那里刚刚下过雨,怕难以点着,还特意用小船顺着普罗戈河送来了二百大桶油! 整个斯莱曼在黑色的烟气当中熊熊燃烧起来。 而且在期间的几天里,又有一批中国水师陆战队的增援部队抵达了到。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身上的压力重如泰山,不管是斯莱曼的被烧,还是中国援军的抵到,都让他遭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他以为这支水师陆战队是冲着他的小命而来的,以为中国已经做好了彻底铲平日惹的准备。就连格利特都是如此的看法,觉得中国人彻底丧失了磨嘴皮子的兴趣了。却根本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很巧妙地误会。 这支援军根本不是冲着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而来,也不是冲着日惹来的。人家是南洋水师的高层在惊讶无比的看到‘李昆’的真实身份之后,立刻进行的‘补救’措施——派出水师陆战部队增援叶廷洋,以表达自己对国舅爷的重视。 结果这支部队在一个很巧妙的时间点抵到,然后在双边的谈判中为中方重重的加上了一枚砝码。 …… 巴达维亚一直都在关注着日惹的情况,中国水师突然开打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儿。雅各布要疯了,但他虽然还不知道一个更加疯狂的消息已经越过了西奈半岛的黄沙,越过了红河,在亚丁湾乘上船只,此刻已经行到印度了。但他现在就已经亚历山大! 只可惜,从印度到南洋依旧隔着几千里海波。在眼下的时代,能够依靠的还只有船。否则雅各布只需要举起双手就可以了。 任何一个巴达维亚的总督在得知大风车百年好基友约翰牛与高卢公鸡正式宣战之后,都会立刻放弃之前所有的布置,只求不要给中国人继续扩大事端的借口。 红海摩卡港的中国商船可并不是只有三艘,谢清高辛辛苦苦的地达到苏伊士港的时候,并没有在这里见到中国商船,但当他跟随着一支奥斯曼帝国的军舰抵到摩卡港的时候,一艘满载着军火的中国籍西式帆船刚刚地达到这里。 这艘船的目的地正是苏伊士港,但现在它不用去了。 当听问道欧洲大陆上法国人已经正式的对英国宣战的消息后,摩卡港所有的中国人都赫然一惊,继而禁不住浮现起了笑脸。 这些跑海路的人很清楚南洋的局势,虽然他们驶出马六甲的时候,泗水事件还根本没有发生。 五千支火枪,三十门火炮,一万把军刀和两千副胸甲的军资,迅速由中国商船上移交到奥斯曼军舰上。然后整艘商船就只装了一批种马和饲料,一半的船舱都还空着呢,就载着谢清高一行迅速的走上回家的路。 俄罗斯固然是服软了。可中国与奥斯曼帝国的军火贸易才刚刚崭露头角。 奥斯曼军队规模很庞大,但是奥斯曼人资金有限,他们对于中国的新式装备只能看着眼馋,那用镗床直接车出来的火炮无论是重量还是性能都比老炮强出一个等级,但他们就是没钱。所以自伟大的苏丹一下,包裹各边疆省督军帕夏、总督帕夏,都对于中国的大批量二手装备很感兴趣,尤其是中国现存量巨大的老炮。这性能比起中国的新锐火炮固然要落后一些,但比起奥斯曼人自己铸造的优质火炮质量还要优过一筹,比起俄罗斯人的炮火,也只高不低。最最主要的是价格绝对的便宜,这完全是军队规模庞大的奥斯曼帝国最佳的选择。 而军刀和胸甲是奥斯曼人自己搞西式骑兵用的装备。 陈鸣并不知道后世网上有个论调,强大的奥斯曼骑兵之所以越来越差,频频被人吊打,就是从他们抛弃过去的传统,大搞特高西式骑兵训练开始的祸根。 现在的陈鸣可不知道上辈子的网上还有这个论调,而他就算是知道了也照样会大卖特卖军刀和胸甲给奥斯曼,还有对于骑兵部队越来越重要的短铳。 奥斯曼帝国就是个肥肉,从长远上考虑,他们越弱,对于中国就越有好处。 说真的,现在就已经崛起的中国,还真不需要奥斯曼人再过一百年才沦落为欧洲病夫,他们现在就来一场重病才是最好的。 地处天方的奥斯曼帝国有着悠久的骑兵传统,后者在奥斯曼军队中也有着重要的地位。只不过近百年中他们的骑兵一次次被欧洲人打爆,让奥斯曼帝国的骑兵部队不可抑制的走上了向敌人学习的这条路,就像他们现在的陆军一样。 只要奥斯曼人还需要胸甲,中国就可以大规模的、廉价的供应给他们,只要奥斯曼人拿得出金子,或者用优秀的种马支付也可以。 但是在中国,包括陈鸣在内,在最初对胸甲骑兵的迷信消褪之后,就纷纷察觉到西式墙式骑兵的不足和不方便之处。对比这种正面进攻中冲击力暴强的冷兵器部队,中国的新一代骑兵却越来越像是骠骑兵了。 因为中国庞大的疆域先天上就决定了拥有巨大局限性的胸甲骑兵的地位的滑落,对比这种需要混合多兵种配合作战的墙式骑兵部队,中国军方更希望自己的骑兵是一支可以单独作战,长途奔袭,包括下马步战的‘传统骑兵’——俄国哥萨克式的骑兵部队越来越受中国骑兵部队的喜爱。 或者说纪律性的哥萨克式轻骑兵部队,没有了胸甲,能够灵活的应用火器,可以下马列线战斗,也可以排出整齐的骑兵方阵。这才是中国军方眼中的完全骑兵! 中国骑兵不去分什么骠骑兵、龙骑兵、猎骑兵、胸甲骑兵、火枪骑兵,中国的环境和地理情况决定着他们只需要一种综合型的标准骑兵。 横向比较,哥萨克式的俄罗斯骑兵是最最恰当的。 从中国与奥斯曼帝国建立起正式的外交联系之前,中国就已经开始陆续的引进阿拉伯马、印度马,以及欧洲战马了。混合着他们在战争中得到的顿河马,以及中亚的马匹和中国自身所拥有的蒙古马,新式战马就从它们的血脉中培育而来。 …… 沿着熟悉的海路,顺着被印度洋在夏季西南季风的‘顺时针’帮助下,船只很顺利的抵达了印度,在孟买做了补给和释放了大炸弹以后——整个孟买都要被英法开战的消息给炸翻了天,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都神情呆滞。一些刚刚还是亲密商业伙伴的英国人和法国人,转眼就成为敌对国了。或许这艘中国商船还没有抵达马六甲,这个聚爆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印度。然后船只顺着印度西海岸而行。他们要绕过印度版的天涯海角科摩林角,经过锡兰,然后直穿过孟加拉湾,抵到靖海群岛【安达曼】,那之后这消息就可以用飞一样的速度传回国内了。 科摩林角印度大陆的最南端,素有印度的“天涯海角”之称。以科摩林角为界,印度的海域可划为三部分,东边为孟加拉湾,西边是阿拉伯海,南边是浩瀚无边的滔滔印度洋,三股巨大的海水在此汇合,形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三色海’奇观。 在21世纪,科摩林角因奇妙三色海和独特的地理位置每天都吸引着无数的游客。可是在古代,这个被印度人称作“地之终点”和“天之尽头”的地方,却是印度大陆两千年来的圣地地方——一座湿婆大神的神庙所在。这个被无数印度人遵奉的神灵可是赫赫有名的毁灭之神。兼具生殖与毁灭、创造与破坏! 很大程度上就反映出了印度人对于科摩林角的直观感受。 死亡、灾难之中孕育着生机和希望。 对于航海人来说,这样的鬼地方是任何一个船员都深恶痛绝的所在。虽然科摩林角与好望角的恶劣相比只是一个‘温和’的小弟弟,然而谢清高依旧对这里深恶痛绝。 不过谢清高并不害怕,对比失事率居高不下的好望角,科摩林角真心小儿科多了。 当年的郑和船队都能通过这里,没道理他们就通不过。那个时候中国人把科摩林角称唿为甘巴里。至今科摩林角所属的帕德玛南巴普兰王宫里还保存着中国明代商人赠送国王的两把黄花梨木椅子,历任国王都十分喜爱它们。其中一把放在迎客厅,自己坐着迎接贵宾,另一把放在议政厅。中国铁锅也很在这里的沿海地区流行,当地人称这种铁锅为“秦尼查提”,在当地语言中,“秦尼”指的是中国,“查提”是炒锅的意思。帕德玛南巴普兰王宫的皇家餐厅尽头,还排列着12个中国菜缸,据说是郑和赠送给国王的礼物,釉面依然光亮照人。 当然在西历1498年,达伽马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古里的时候,印度已经没有中国船舶的踪影。 谢清高所乘坐的这艘船有一个十分具有讽刺性的名字——和平号。 一口气向奥斯曼帝国运送了半个师武备弹药的船只竟然取了如此一个完全相反的名字,实在是很有趣。 和平号安稳的渡过了科摩林角,然后进入了马纳尔湾,接着就一头扎进了印度与锡兰之间的保克海峡。该海峡东北与孟加拉湾相连,西南与马纳尔湾相通,全长二百七十里左右,最窄处宽仅一百三十里,海峡中有断续小岛,像是一座桥。 “该死,风浪越来越大了!” 谢清高早就收起了笔记,根本无法继续写下去,船只摇晃的像一个喝醉酒了壮汉。他们很可能碰到飓风了。谢清高再一次感受了渡过好望角时候的滋味,满载几千吨的大船在波涛间被人抛来抛去,如同一个玩具木船一样被人随意的摆弄。 外头的风声就像鬼嚎,剥开船窗,迎面吹进来的疾风叫人唿吸都困难。 “看情况可能会不妙啊……”谢清高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外头的风浪太高大了。 潜意识里感觉到危险的谢清高动作麻利的将必要的东西都做了收整,就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大海上航行就总有遇到倒霉的时候,这个时代海难失事的几率很高,且眼下他们运气还非常糟糕的在夜间遇到了飓风。 这是海上航行的人们所最不愿意碰到的情况。 碰上飓风,再熟练的老司机也有翻船的时候,真的是哪怕有稍微的不慎就会酿成一场大祸。而他们现在的船只还不是便易操纵的中国式帆船,而是操纵复杂的西式帆船。 谢清高都能听到马匹的惊叫。 “谢大人,准备好了没有?”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护卫队长熟悉的声音也响了来。 谢清高踉跄的把门打开,内里门外两张脸全都透着苍白和隐隐的恐惧,这大海上要是沉船了,真的是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是飓风吗?” “绝对是飓风。” “船长有平安度过的把握没有?” “船长说尽力,要我们做好求生准备。”因为谢清高的特殊身份,他们可以说是整个船上最最尊贵的人,他们的安全也是最要保护的。 很快那护卫队长就提着一串葫芦跑了回来,四个葫芦拴在腰上,船真的沉了的话,那就听天由命了。 “外头还有羊皮囊。”船员们已经在努力的吹气了。 在护卫队长的帮助下,谢清高带着两个大箱子,腰缠着四个葫芦,摇摇晃晃的出现在甲板船舱。 就在他要去询问船长的时候,船身突然的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幅度要比任何一次都要大。 “我听到了声响!”很剧烈的声响,谢清高的精神更紧张了,他刚才真的听到了咔嚓一声破裂声,而他的这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轰隆声就传了过来。整个船舱就像地震了一样,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身不由己的滚做了一团。 天啊,船只向左偏了起来。 “桅杆断了,快去砍桅杆——” 谢清高晕头转向的还没有做起来,他心头充满恐惧,要是整艘船来一个大翻盖,所有的人一个都逃不出去。就见这是几个船员已经站起身子,拉开一旁的器械柜,从中取出斧头,然后踉跄的冲出了舱门。 这就是海员的生活。他们为什么拿钱那么高?为什么没到岸上就花天酒地? 就是因为他们的行业是冒着生命危险的行业,他们的小命很可能在下一趟出海的时候就像一粒渺小的尘埃飘落进浩渺的大海中了。 就这样的天气,在外头举着斧头看着桅杆的船员,说不准一个大浪拍过来,人就全没了。 海员真的是一个勇敢者的职业。谢清高透过窗户看着外头那几层楼高的巨大海浪,就算明知道桅杆折断下来,拖着船身,船身整个就要翻了,他也没有冲到外面的勇气。 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海员名列榜首。长年的风吹日晒雨淋,穿行风浪间,随时都有翻船丧命的危险。喝江海的水,吃住在船上,长期下来身体都会受到惨重的影响。而且往往孤舟漂泊海天之间,除了同样是海员的同伴,够孤单和寂寞。 对于他们来说,大风大浪的博击是每天都有,没有冒险的精神和超乎寻常的意志千万不要选择这一行。可海员给人的印象除了勇敢和生活艰苦外,再有就是堕落。水手和堕落几乎是分不开的。 谢清高之前虽然也知道海员为什么会在岸上码头如此的放浪形骸,长期枯燥单调的生活,使他们在短时间的靠泊时间内,容易放纵自己压抑已久的欲望,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但他可以理解,却难以容忍。他并不喜欢船员。 只不过今天他变了,看着甲板上努力的一个个船员,“妈祖娘娘保佑,只要今天庇护弟子渡过此劫,弟子一定再也不看不起海员了。”谢清高现在真的很怕啊。 “海员要给力啊!” 第六百三十二章 朱濆 风向东南,肆虐了半个晚上的飓风已经远去。被狂风暴雨摧残了半夜的和平号的主桅杆断裂,次桅杆也断裂,所有的风帆全部落下,整艘帆船都变成了一个秃子似的。但幸运的是他们最终熬过了昨夜的危险,经受住了大自然的考验,成功的看到了今天早晨东方跃出海面的那轮太阳。 这是那么的美丽。 谢清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一轮朝阳,也真正的第一次从朝阳上体会到了什么叫蓬勃的生命力。 帆船随着海水缓慢移动,总体方位是向着锡兰。 船长招唿着船员尽可能的修补船只,并且悬挂小帆,加大动力。 然后在两个小时后,他们看到了一片绿色的陆地,但也可能是一个大的岛屿。 昨夜那狂暴的飓风竟然将他们吹得偏离航道那么远,足足向南偏了几十公里。但不管怎么说,东向偏南,那片绿色的大地就在朝着他们招手。所有人都欢唿起来。靠了岸,这艘船就能进行大修补了,虽然这损毁的实在有够严重,迫使船长都改变了目标——转向锡兰岛西部的科伦坡,那是荷兰人的地盘。 和平号要进入正规的船厂进行修理,主桅杆和次桅杆,这已经不是船上的木匠和铁匠就能完成的事了。甚至他们还想着在这片陆地上通过土着联系到荷兰人,用金钱向荷兰人求助。 ——这能更加快速度。 左前方还发现了一个小岛,可也有人认为那是沙洲。保克海峡中经常能够看到这种水深极浅,或者是直接露出海面的沙丘,在深蓝色的海洋背景上,非常醒目。 船只远远地躲开沙丘,向着更大的陆地靠近。 然后到了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船员发现这儿的水深正在变的深浅不一。 有的有三十尺,有的则只剩下十五六尺。所有人都在祈祷着船只能够顺利靠上岸边,而不是在浅水区无奈的搁浅。 但和平号的好运气却似乎已经用尽了,就在他们眼看着驶到海岸的时候,和平号触礁了。那是一片白色的岩石,应该是珊瑚礁,正好卡着和平号。 船员用铅锤测量了一下船艏水深,只有四米不到。而船只周遭最深的地方是船尾的部分,足足有七米。 此处距离海岸线只有短短的四里地远。 “放下大艇。” 船上的船员们开始忙碌起来,谢清高看着他们或是降下风帆,或是放下大艇、小艇,划着船测量周边的水深。发现就在船尾的右侧距离一个船身的位置的水深猛地提高到了十米以上。 船长让人用缆绳系着铁锚和锚链下到那里,但是没什么用,船还是卡的死死地,一动也不动。 船上开始大量的抛弃杂物,将压舱石和一些死掉、受伤的马匹清理出来,还有饲料、铁器和一些用不上的食物,全都抛弃,尽可能的减轻船只的重量。 这个期间船底并没有进水,但是要知道,当涨潮到来的时候,船只会进一步撞击上礁石的,到时很可能船底就会漏水。 高朝位来临的时候,船长再度试着将船拉起来,可没有成功,船只依旧是纹丝不动。可是很快船只就进水了,船上的抽水机开始运动。 夜色来临,水波平静,海风似乎都小了很多。 船长派出去的小船纷纷回来了,并没有发现任何船只和土着。 两只船艏主锚都被下到了船尾,用滑轮组系在锚链上,将辘绳在船尾系紧。 第二天早上,潮水再次上涨,进水量开始增大。船上的另外两具抽水机也开始工作起来。 船只复位,但是进水的速度变得更快。情况严重,抽水的速度比不上进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船上的人很害怕这种情况,因为这表示着船体浮起来,很可能等待他们的就是彻底的毁灭。 但和平号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不惜一切代价的将船拉起来。不然他们都不知道要在这里登上多久,两天的时间了,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谢清高的使命可不容耽搁。 和平号必须尽快进到荷兰人的码头上去,那样谢清高才能搭载别的船只火速赶往靖海。所以船长把尽可能多的人从抽水泵处调到了绞锚机边。这天中午时分船只浮了起来,船长立刻把船拉到了深水区。这时候船舱进水已经超过了三尺的深度。 船长再将铁锚拉起了一个,然后把所有人都派去抽水,直到傍晚时候抽水的速度赶上进水的速度之后,所有人才大松了一口气。 谢清高还是第一次看到西式帆船的修补工作,他们的修补程序完全是抄袭的洋人的办法,就是用麻絮和羊毛剁得细细的,然后搅拌在一起,一把一把的将他们均匀的粘在整块帆布上,上面再撒上马粪,这样弄好的帆布用绳子兜着拖放到船底。 如果能够确定漏水的位置,啪叽一贴,很是见效;而要是不能确定漏水的位置,那就要一点点的来尝试、寻找,只要找到了,很快就能发挥出作用。 帆布贴到船底的时候,羊毛麻絮会被水冲起,其中一部分会被水卷入漏洞,那自然的就减少了漏水状况。等到将船舱底部的积水抽排个差不多的时候,木板铁钉这些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靠着这种法子,和平号一直拖到了科伦坡,这座由葡萄牙人建立,荷兰人后来占据了的城市。 它被誉为“东方的十字路口”,是东西方交流航线上很重要的城市。荷兰人在这里建立的有一个中等规模的船厂,完全可以提供修补和平号的一切所需。 谢清高也能从这里坐上去往靖海的快船。 船底的两处漏洞被两块丑陋的补丁给堵住了,但是这样的修补经不起太大风浪的摧残。和平号的肋板很可能受到了创伤,礁石不仅仅是扎透了外板。船艏的一些覆材也不见了,一部分保护龙骨变得支离破碎,还不如没有。 总的来说,那次意外的搁浅给和平号带来的创伤并不比之前的飓风带来的伤害要小。 所以虽然非常遗憾,和平号却真的不能再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在科伦坡,在这个荷兰人的港口,谢清高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泗水事件的消息。当然他也第一时间里就得到了华商的帮助。 一艘前来运送春茶的帆船立刻就决定出海,将谢清高送到靖海去。 英法战争爆发的消息对于远东局势的影响有多么巨大呢?谢清高从自己的职业考虑,他觉得这一消息对于中国会有着巨大的作用。 英法正式开战,西班牙也跟随法国介入战争,这就意味着在南洋问题上,西方人再也不能给中国构成威胁了。他们的力气合不到一块去了。 英法荷西四个国家,只要不群群的抱在一块,中国都不需要去考虑任何外在原因。 如果说对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中国还需要顾忌一下英国人的感受——因为英国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那么对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中国的南洋水师要是发起攻势,英国人怕还会欢欣鼓舞。 反正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早就做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中国丢了就丢了,也不稀罕。 如此看,与整个南洋的攻势相比较,刚刚结束的泗水事件的影响力就真的很一般了。 如果中国很快的就对西班牙人发起进攻,难道不比一个小小的日惹更能给人以震撼? 躺在船舱里的谢清高脑海中甚至还联想到美洲的西班牙总督区,不真正的了解西班牙人的历史,你就不知道这个腐朽没落的国都还有着多么丰厚的家底。 在北美,它跟英法三分天下;在南美,它与葡萄牙平分天下。 西班牙、葡萄牙,这两个开启了欧洲大航海时代的先驱国度,至今也在享受着先辈们富裕的遗泽。 谢清高不知道为什么英法不对富裕的南美大打出手,就西班牙和葡萄牙现在的国力,他们根本不会是英法的对手。那巴西尽管在葡萄牙的殖民版图上起初并不太重要,但它现在却成为了葡萄牙殖民帝国的中心,尤其是它积存了来大量的黄金、宝石、甘蔗、咖啡和谷物等。葡萄牙更在此进行了黑人奴隶的贸易,让巴西的人口开始大增,并开始走上了快速发展之路。 作为一个眼睛里只有实力的中国人,谢清高甭管自身站的位置高不高,看的距离也远不远,对于西班牙在吕宋和北美一带的殖民地,可都是垂涎欲滴的。 这些土地丰腴的地方要是交到中国人手里能产出多少粮食啊。 当然,谢清高也相当的丧气,自己回来的还是太晚了。等到英法开战的消息被传到国内的时候,中英和中俄的谈判早就结束了,就是距离最近的泗水事件也应该告一段落了。 小小的日惹土着在中国面前能硬几天? 这些天方教苏丹真要是骨头硬,荷兰人就不会在巴达维亚小日子过的这么滋润了。 一种很深的失落感在他的心头泛起。 谢清高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辛辛苦苦跑到剧场了的人,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也真真的就得到了回报——进入剧场了嘛,但是舞台上已经没有人啊。已经散场了! 这太悲催了! 谢清高再一次痛恨起那落后的信息传递手段。甚至他都再向,现在是不是已经有第二个‘谢清高’正艰苦的在大沙漠中跋涉,因为欧洲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比如英法西之间的大海战,比如面对着俄国人的武装抗议,伦敦对于武装中立同盟的态度…… 谢清高根本就不知道,就在他向着靖海迅速挺进的时候,泗水事件真的结束了。大批的中国正规部队——水师陆战队已经满载着战利品从日惹撤退了。 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最终也没有英雄一把,怂了卵子,乖乖的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放走的那个华商是什么身份了。 不仅是哈孟古·布沃诺二世目瞪口呆,格利特也傻成了一只鸡。 赔偿、道歉,可以说日惹苏丹是把自己的脸面合和尊严丢在地上被中国摩擦了又摩擦。但是日惹苏丹的根基还在。 沃特森也最终拒绝了签订关于南洋的协定,他不能放弃荷兰。自然地,伦敦十分渴望得到的关于孟加拉邦的利益保障协议也没有达成。但是其他方面双边还是递交了协定的,只是很有点无根浮萍的感觉,非常非常的不保险。 沃特森又向伦敦派去了人手。 中俄在进行了一连串的八次会谈之后,耗时三个月,也终于敲定了彼此间的和平协议——《中俄南京和平协定》。 俄罗斯人丢掉了现在已经丢掉的全部土地,黑龙江北岸的滨海区,贝加尔湖地区,唐努乌梁海沿线边疆线…… 还有大批的军费,和被中国俘虏的士兵。 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俄罗斯经历了叶卡捷琳娜二世登基以来最大的失败,最惨痛的教训。但是俄罗斯只能默默地忍受。 所有应该签署的协议都已经尘埃落定,就连压力山大的海外勘探第二局,好消息也突然的传到南京。 其所属勘探船,在浩瀚的北太平洋中心位置,发现了檀香山群岛。 那里的岛屿上有着一望无际的檀香木,无边无沿。那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当朱濆的船只从朱家岛北上,发现了上个时空的夏威夷群岛之后,他们最初的注意力更多是注视到当地的土着。 这些土着的头发呈黑色,为平直或波纹状,体型很高大,个头远超南洋的那些猴子。肤色也没有南洋的猴子那么黝黑。统治阶级倾向于近亲通婚,实行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特别是在首领中。地位的承袭主要通过母系。土地的单位为“阿胡普阿”,经常由海岸延伸到山顶,权限包括附近的海水,因此土地所有者就具有提供一切所需的手段,如海里有鱼,沿海地区有椰子,谷地有他们的主要食物芋头,低坡有甜薯、山药和香蕉,山上有木材。 这里的文明相当低级,没有文字,一切知识的保存和传之后代都由祭祀进行。信仰四个主神和无数的小神、守护神,人口并不多。没有金属和陶器,文明发展程度真的很低级,也没有畜力可供使用,使用石头、木材、贝壳、牙齿和骨头制作工具、武器和用具。房屋为木结构、草顶、石地、铺席。食物在地洞里利用烧热的石块烹煮;但包括鱼在内的很多食物都是生吃。 这是比之南洋黑猴子都要不如的野人,一群没有开化的野人。然后他们才发现了数都数不过来的檀香木树林。 朱濆还没有认识到这个群岛的地理位置是多么的重要,但他很清楚当地生长的那一根根檀香木的价值。 这个发现如果报到国内,并且得到确认之后,光是产生的利益分润,所有的船员都会一夜暴富。 不过比较郁闷的是他们在这里碰到了两艘英国人的探险船,为首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库克。而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些英国人的船只抵到檀香山的时候,正巧赶上当地的土着在庆祝“玛卡希基节”。该节日是当地土着祭祀波利尼西亚神明龙诺和庆祝收成的节日。无独有偶的是,决心号的桅杆、帆和索具的形态,与部份用于节日祭祀的手工艺品相似;再加上库克一行登岸前,曾经顺时针环绕夏威夷岛一圈,而碰巧祭祀龙诺的队伍也是在岛上顺时针环岛巡游一圈。一连串的巧合使身为决心号舰长的库克被部份岛民误认为是龙诺下凡,一时间对他和甚至是部份随员顶礼膜拜、奉若神明。当地部族长老向库克赠与头盔和斗蓬,以突显其在岛民眼中的崇高地位。 让朱濆恨得眼睛都发红了,英国人却大大的出了一口郁气。那个圣诞岛事件所产生的郁闷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了,冥冥之中的天意让他们的心情在此刻真畅快到了极点。 所以朱濆选择了立刻离开,他担心库克会利用自己在岛屿土着中的巨大影响力来寻找他们的麻烦。而且从人数、船只、大炮等等方面考虑,朱濆都处于劣势。 朱濆离开了檀香山向东北方向进发,驶至上加利福尼亚西班牙人聚落以北的北美洲西岸地带。在二月初抵达到了俄勒冈沿岸海域。他下令船只靠岸修整几日,渡过那几日恶劣的天气,此后待天气回复正常,再沿着海岸向北上溯,一路驶进了上个面位温哥华岛西部的努特卡海峡,最终于育谷一个属于努特卡族的村落附近停靠。 探险船停靠在努特卡海峡一处的小海湾,这个小海湾在本位面日后的二百年中却是一个标志性的地点,它叫幸福湾。 朱濆这艘探险船在停靠了之后,就与当地原住民展开了沟通,他们用当地人感兴趣的金属制品来换取海獭皮毛。双方虽然曾有过一些不快的经历,但双方关系尚算融洽。然后就在探险船停靠的第七天,朱濆看到了另外一艘飘着赤色红旗旗帜的船只…… 第六百三十三章 马尼拉 马尼拉。西班牙人在吕宋统治的心脏。 二百年前,黎盖斯比从马尼拉湾登陆,因为这是一个天然的优良港湾,然后西班牙人在这里修筑了一座城池,在巴石河南岸建立了炮台——这就是马尼拉。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入侵并占领了整个吕宋。 那座被成为西班牙王城的堡垒,二百年里始终掌控着这片土地。 而作为一个外来者,为了打压当地根基深厚的华人势力,西班牙人使用了赤果果的屠杀实现这一目标。 西历的1603年,西历的1639年,还有西历的1662年和1686年,四次对华人的屠戮尽显了欧洲人的血腥和野蛮,那每一次比之荷兰人坐下的红溪惨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班牙人的黑暗统治下,吕宋的华人的生存环境看不到半丝儿的光明。 郑成功曾闻讯大怒,他一面抚恤逃到台湾的幸存华侨,一面组织筹备军队,准备进攻吕宋。如果郑成功能多活几年,南洋的历史很可能真的会被改变。当时的吕宋风声鹤唳,西班牙人人人自危。因为除了郑成功之外,荷兰人也威胁着西班牙人在吕宋的地位,岛上的吕宋土着也在发起反西起义。 可惜老天爷不长眼,在这个节骨眼上郑成功病逝了,他儿子郑经接着治理台湾,出兵一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据说郑经在西历的1670年和1671年也曾两次准备征讨马尼拉,但因各种因素而未能出兵。 不管怎么说,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滋滋润润的生活到现在,活的还很好。 那座占地64公顷的王城区,被2.44米厚,6.7米高的石墙包围着。道路,堡垒,教堂、住宅区和学校,一切生活措施应有尽有,里头有充足的水源,有一座座藏满了粮食的仓库。那是一座真正的要塞城市!从设计到竣工用了几乎三十年的时间。 而王城自从落成之日起,那儿就成为了西班牙在吕宋的行政、军事和宗教中心。吕宋最古老和最早的大学、教堂和女修道院都坐落于王城区内。当然吕宋的西班牙总督府也设立于王城区。 西班牙律法规定,唯有合法的”白种人”才能在王城区内居住。“白种人”包括西班牙裔吕宋人(在吕宋出生的西班牙人),半岛西班牙人(在西班牙出生的西班牙人),西班牙—马来裔—汉人混血儿和西班牙—马来裔混血儿。基于种族歧视和当时的社会道德观,只有男“白种人”才可以和非白种女人结婚;女“白种人”是不可以和非白种人结婚。凡是和男西班牙人结婚的非白种女人,她们就自动合法地被归为“白种人”。自然地,她们也可以和丈夫居住在王城区内。不过,除非被领养,否则男西班牙人和当地人所生的私生混血孩子是不能在王城区内居住。 而土着、马来裔、汉人和混血儿只能因为工作的原因而踏步王城区。这些人每日必须在日落时分回到他们位于王城区外的宾诺多社区的居所。西班牙人还实行了非常不公的课税:白种人被豁缴税;当地土着,还有马来裔则需要缴基本税务;汉人混血儿则需缴纳两倍的基本税务;汉人则需缴纳四倍的基本税务。而汉人想要获取与土着、马来人一样的‘平等’,就必须信奉一神。 早在陈汉第一次将手伸入南洋的时候,就派人专门就这一问题同西班牙人进行了沟通。当时傲慢的大板鸭选择了毫不客气的拒绝,并且作为对这一行为的惩罚,也是作为示威,单方面宣布对华人华商的税率三个月内提升一倍。 然后掌控了整个南中国的陈汉就宣布对西班牙籍商船‘一视同仁’了。 苏禄的问题只不过是两边矛盾积累的一次小爆发。 西班牙人从苏禄之战中感受到了‘落后的中国战船’所拥有的‘强大作战’能力,而且中国的陆军部队似乎比西班牙人的纯血部队更加能打。 反正战场上的较量证明了一切,西班牙人的高傲被打消一空。 而自从陈汉在南洋的渗透一步步展开之后,与华人之间有着笔笔血债的西班牙人就无比警惕。这期间有过一段时间的华人大撤离,西班牙人几乎就处在了最高级别的战备形态。但是战争并没有发生,很多迁移到新加坡、西婆罗洲等地的华人慢慢的又回流到了吕宋。 华人的大流逝期间,西班牙人深深地体会到了华人对于经济的重要性,虽然他们的人口不多,但是这些勤劳的华人是沟通土着和白种人之间最好的媒介,没有了他们,土着人就是一片散沙,大片的原材料依旧存在却很难创造出客观的经济利益。而且让白种人去直接管理和接触土着,也容易加深双边的矛盾。 在华人开始大回流之后,西班牙王城十分知趣的将华人的税率调整到等平土着人的档次。 英法结盟,西班牙人放心的日子还没有过几天,北美战争的消息传了过来。很清楚自家BOSS与法国和英国之间关系的马尼拉西班牙总督府一片鸡飞狗跳。 果不其然,英法在远东地区的联盟瞬间破裂,英国人抢先一步跪舔了中国。 直到泗水事件的爆发,马尼拉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中国人的矛头似乎指向了大风车。不同于西班牙人的老大高卢公鸡在远东地区的弱势存在感,荷兰人的好基友约翰牛在印度可是有着很强的战斗力的。印度又紧挨着缅甸和南洋。 只不过现任西班牙吕宋总督卡洛斯的心还没有彻底的放松下来,因为中国人已经从日惹撤退了。 而且北美的战争只要一日没有停歇,法国人就有着掺和进去的可能,西班牙自然不会独善其身,那么位置在吕宋的他们可就尴尬了。 之前中英谈判期间,南京的佩里埃不顾巴黎可能降下的怪罪,抢先将广南踢出局来讨好南京,卡洛斯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的。这很清楚的表明了高卢公鸡在远东的弱势。 如果英法开战了,西班牙也随之进入战斗,那对于眼下的马尼拉真的是一场灾难。 在南洋跟西班牙人面临着同样痛苦的荷兰人,双边关系还是同盟吗? 后者可是英国人在欧洲的百年盟友。 而就在卡洛斯提心吊胆的时候,又一个噩耗传来了,欧洲大陆的战争真的开始了。巴黎人对伦敦宣战,随后大板鸭就跟着对约翰牛宣战。这是个悲剧! 因为消息的最初来源是中国人,卡洛斯都不愿意相信它的真实性。虽然有人可以证明,这个出现南洋的中国人真的就是当初出使欧洲的使团成员。而且卡洛斯他自己信与不信已经无关紧要,其他人相信就齐了。 消息传开,马尼拉港仅有的两艘英国商船立刻驶离了港口,卡洛斯向巴达维亚派出了特使,他们需要跟荷兰人立刻沟通,同时也要与巴达维亚的英国办事处进行联系。他可一点都不想跟英国人发生战争。 七年战争期间,英国的远征军就进占过马尼拉。西班牙作为法国的盟友介入七年战争后,英国的科尼什海军上将和陆军中将德雷伯率领一支英国海陆联合部队从印度驶向菲律宾。西历1762年10月5日,英国舰队进入了马尼拉湾,经短暂战斗,就迫使西班牙守军投降。英军随即进占马尼拉城,根据次年签订的和约,马尼拉才归还给西班牙。 所谓的西班牙王城的坚固只是相对应的,它们在面对土着和缺少兵器的华人的时候是坚不可摧的,但是真正面临着一支正规的军队时候,马尼拉就显得不堪一击。 卡洛斯可不想做俘虏,虽然他不会死亡。但十六年前的失利让马尼拉损失惨重,记忆犹新。 而且中国如果这个时候也对马尼拉发起进攻呢? 英法开战了,西方世界的第一强国和第二强国的战争,这就是一场灾难。之前的南洋,两条胳膊齐心协力,再加上西班牙和荷兰的帮衬,这才强行抵挡住了中国人的大粗腿。现在俩胳膊自己开始打架了,中国人的大粗腿再度踹过来,谁还能挡得住? 自从危机感加深以来,马尼拉就在不断地扩充兵力,不仅仅是从本土或是墨西哥调来的纯血军队,还有相当一批的殖民军,不算马尼拉舰队,陆战兵力就有一万多人,再算上海军,吕宋殖民区的武力前所未有的达到了将近两万。 可这样的实力并不能给卡洛斯一丁点的信心。因为他的最终敌人是拥有着两万万庞大人口的中国,是拥有着上百万常备军队的中国。 那个上古巨兽一样的怪物,始终沉沉的压在每一个西班牙人的心口。 “上帝保佑西班牙。” …… 林加延湾距离马尼拉不远,大约有三百五十里左右,在其北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沟通着伊罗戈地区和科迪勒拉地区,是马尼拉的北大门,也是中吕宋和北吕宋的分割点。当然这里也是一个农业相当发达的地方,因为此地处于沿海平原,土地广袤而肥沃,沿海渔业也富饶。 这里生活着至少一万华人,还有相当数量的华人混血。 在卡洛斯的眼睛还巴巴的打望着巴达维亚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接到了飞鸽快报——英法开战的消息后的陈鸣,已经在马尼拉的位置上打下了大大的一个叉! 当天重新‘温习’了一遍资料的陈鸣,内心中生起了一股暴虐的毁灭欲。 他都想将每一个活在地球上的西班牙人揉成碎末! 陈亮很郑重的下达了命令,在大部队准备完毕前,军情局要在吕宋群岛中挑起一股反西的浪潮,让各地的华人借此机会组成护卫队,掩护和接应大军随后的登陆。 忙忙碌碌的几个月过去了,现在的南京,陈鸣的眼睛又转回到了战斗中的朝鲜,和布匹厮杀战愈演愈烈的日本。但一个突然传到的消息给了他新的动力! ——泗水事件刚刚结束,马尼拉这颗果子就又成熟了。英法开战了,真正的开战了。 对日惹的战斗很不感觉过瘾的陈鸣一刻钟都不愿意等待,立刻就对军情局和南洋水师发出了指令。 两者也立刻就运动了起来。 本来应该回到三都澳的快速反应舰队,仅仅转回到了曾母大岛。而借着之前的泗水事件动员起来的军队也根本不用回归,只要把刚露出的腾腾杀气蒙上一层薄纸,外人只会当是行动缓慢了一些。 中国对西班牙的战斗不会仅仅存在于马尼拉,通过白令海峡,顺着北太平洋暖流,整个新西班牙总督区都是中国的进攻范围,这一战陈鸣希望能够将整个加利福尼亚从大板鸭的胸脯上撕下来。 反正中国要靠着这一把在北美混着一个完美的落脚地,大板鸭要是不识趣,他们只会损失的更大。 从陈鸣那浩大的战争目标来看,不管是眼前的林加延,还是马尼拉,都只是开胃小菜。可是一顿大餐的愉快进行不就是从开胃小菜开始的么? 所以在卡洛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吕宋岛突然一波声势浩大的反西起义爆发了。 这些人全都是陈鸣预先剪除的肉中刺,他们今天能够造西班牙人的反,明天就能造中国人的反。还是全部死了的干净。 谢清高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了陈鸣的眼睛中,这个历经了辛苦把消息送到的年轻人会得到一枚金质的奖章以来体现他所完成的任务的重要性。 他给陈鸣带来了萨拉托加大捷的消息,北美的历史进程并没有伴随着陈鸣的出现而有所改变。这很好! 他还带回了不少的旅行笔记。 这趟任务所获得的回报,陈鸣相信谢清高会有足够的金钱来自行刊印自己的写作,只要他有这份心。 林加延的土着人汇聚起了一两千人,在进攻林加延港口受阻之后,就将目标盯向了达古番。那里距离林加延只有三十里不到,是一个挺小的小城,但里面有一座让林加延华人圈痛恨不已的建筑——一座教堂。 中国人传统的思想和文化观念跟一神教就不搭边,但是在西班牙人统治之下,很多的华人富豪包括普通的平民,还不得不在人前表达一下自己对上帝的尊敬和虔诚。那就是为了更好地融入洋人主导的社会中去,为了更好更容易的生活! 吕宋的华人在这一点上跟巴达维亚的华人没什么区别。 越是经济繁荣的地方,入教受洗礼的华人就越多,甚至很多华人家族一代代洗着洗着就真的西化了。 从生存环境和外在因素上考虑,马尼拉与巴达维亚没有任何的区别。 就像中国早早确立目标要颠覆天方教一样,大板鸭和大风车为了更好的巩固统治,那肯定也想让所有的土着、华人等都跟他们一个信仰。 林加延的华人汇聚起了一千多人的护卫队,里头有很多是混血儿,他们中很多人拿的还只是一个黄本本么。以林加延港口为中心,沿着海湾分布的一个个华人村落集中起了一支支拿着刀枪的队伍,林加延港口的西班牙官员已经无从去考虑他们怎么突然变出的一二百条火枪,甚至还有两门小炮,只是一个劲的催促他们去救援达古番的教堂。 大板鸭对于一神教向来是很虔诚的。一神教作为西班牙的精神核心,在其殖民扩张过程中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两者在西班牙殖民区已经完全紧密结合在了一起!前者的疯狂扩张和后者的推动与帮助如漆似胶密不可分。在殖民征服的过程中,无论是怀有宗教使命的传教士,还是穷兵黩武的冒险家,都为传播福音的信念所鼓舞,狂热虔诚,前赴后继。一神教贯穿了西大板鸭整个殖民扩张的全过程,没有这种一神教的影响力,很难想象西班牙的“殖民事业”会如此顺利。虽然一神教在整个殖民社会稳定之后所扮演的角色往往是非常非常之复杂的。 一支以混血为主力的队伍开出了林加延,他们的人数有六七百人,占林加延集结起来的华人卫队的一半数目。 第六百三十四章 华人修女? 南京皇宫宫门前,朱濆见到了自己的老上级陈继功。 一别就是像近两年啊! 时光似乎就停止在了陈继功的身上一样,可却又加倍的在朱濆的面容上流逝。 两者的年纪明明相差仿佛,可现在陈继功看起来还是双十出头的风华正茂,历经风吹雨打和惊涛骇浪的朱濆却比之衰老了十年还多,已然年过三十,触碰到了中年的门槛。 朱濆驾船从北下到上海的时候,陈继功正好在福建参加福州船厂的二期船坞开工仪式,他现在正在慢慢的淡出中国贸易总公司这个大体系,转入造船当中。 在人生最终定位前徘徊了好几个年头的陈继功终于还是舍弃了贸易总公司,选择了造船。因为他的大哥就在证券经济市场,他们自己有意的错开了。哪怕陈鸣一丁点都不在意。当然,海外勘探二局也始终握在他的手中,并没有随着陈继功的脱身继续留在江南贸易体系中。 所以朱濆依旧算是他的部下,还是给陈继功立下了大功的部下。 “臣等见过陛下。” 两人规规矩矩的踏入宫门,一路在侍卫的引领下走进干清宫的一处偏殿。陈鸣正立在大殿中央,身前有着一个巨大的浑天仪,另一旁放着一个同样巨大的地球仪。 甩下袖子,让两个功臣上的前来,看着已经被定格的地球仪,还有缓缓运转中的浑天仪,前者檀香山到中国大陆本土的海域图一目了然。 “檀香山,好名字,很适合。”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朱濆给夏威夷群岛的命名与上个时空国人对之的称唿一般无二。但是不同的是,这个时空这个名字是绝对不会再从夏威夷群岛上流走了。 那个狗屁的火奴鲁鲁就永远的消失好了。 “朱濆,这地儿看维度跟湾湾差不多,两者气候上有什么不同吗?” 朱濆在檀香山也进行了测量定位,从维度上将这个群岛跟湾湾处在一个平行线上的,直线向东到的不是后世的美国,而是墨西哥。但它的地理位置真的就在太平洋的中心。 当中国与美洲大陆出现直航的时候,这个地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回禀陛下,此地气温较高,全年气候晴朗,阳光普照,气候较湾湾干燥。”说真的,朱濆觉得檀香山那个地方比湾湾更适合生活。至少就他本人而言,他更喜欢檀香山的气候。 “当地土着有多少人?”陈鸣眼睛里不自觉的释放着杀气。 他记忆力的夏威夷群岛土地面积很小的,还不足湾湾的一半大,常年定居人口也很少,只一百来万人。而且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外来人口,当地土着在夏威夷被殖民之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屠戮,可从21世纪的人口来推断,夏威夷土着人口应该也很小很小。 这是一个很他突然想起来的问题。之前朱濆的报告中也只是提到了檀香山的檀香木和肥沃的土地、皮毛和渔业资源。对于土着人口,这样一个文明低下的土着岛屿,朱濆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但是现在要真的说起他们的人口了,脑子里回想起自己在檀香山的见闻,再想象一下那里的岛屿,朱濆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了。“陛下,哪儿的土着怕是能有一二十万。” 在檀香山群岛的下方,还有零星的一连串岛屿,这个稀疏的群岛继续向南划下,正好能跟帝汶岛以东海域的大片零碎小岛群相接。后者的平衡位置大体与南明州的北部相当,已经被海外勘探二局和三局大体上探测了下来,因为有欧洲人绘制的海图嘛,上头很多岛屿已经有欧洲人经过了。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些小岛,‘土地肥沃’那就是必须的。人口相应的都很不少。 陈鸣吓了一跳,他今天召见陈继功和朱濆,更多就是要褒奖他们的。现在只不过是进入正题前的几句闲聊,朱濆竟然就给放出了一个大炸弹。“一二十万?有这么多?” “陛下,据二局的统计,这一代的小岛上人口普遍密集。”陈继功倒是能肯定这个事实,虽然檀香山二十万人的数字让他也很吃惊,但陈继功是很清楚太平洋上的那些小岛的。那些小岛很小不假,很多是无人岛也不假,可只要有人,那就有不少的人。 这个突发情况将陈鸣的心情搅得一塌煳涂,他之前还想着派兵直接铲平了夏威夷呢,可现在看,那真的很糟糕很糟糕了。 以眼下的态势观察,中国与檀香山的保守通航线路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路线。虽然路途要绕的远一点。但陈鸣能保证完完整整的将军舰开到檀香山,而对于那里连铁器文明都没有发展起来的愚昧土着,大军只要开到了,自然就是绝对的政府。 如果整个夏威夷就一两万人,陈鸣也就闭闭眼睛视而不见了。可夏威夷有整整一二十万人,这真要超出他的心理底线了。 朱濆的眼睛在看着地球仪,闪闪发光。如果陈汉最终能把加利福尼亚从大板鸭的身上撕咬下来,再加上朝廷在祥州【阿拉斯加】的落脚点,整个北太平洋都可以算是中国的内湖了。 这种事情只要想想一下就觉得心涌澎湃,这要是真正的实现了,太就太美妙了。 陈鸣没有在这一时半会儿中就作出决定,他给朱濆佩戴了金质勋章,陈继功领导有功,也得到了一枚银质勋章,然后是对两人,尤其是对朱濆颁下了大把大把的奖赏。 朱濆耳朵里嗡嗡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陈继功领了奖赏后退出皇宫的,他竟然得到了一块金奖章,同时官升两级,级别等同二局局长,这一辈子真就是值了。 可晚上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展开瞎想的时候,一幅巨大的地图浮现在他的脑海,当南洋和南明州的土地也全被染成了一片红色之后,祥州和阿拉斯加,加利福尼亚,幸福湾、檀香山,中国本土…… 一个硕大的圆,出现在世界地图上,浩荡的万里大洋那就是帝国的内湖,这一幕真的太美妙了,让他只是自己激动地都不能自已。 “操啊。怎么会那么多人呢?” 同样是躺在床上,怀中抱着美人的皇帝陛下,刚刚运动了过后的皇帝陛下,内心中还在念念不忘着那二十万。他的心再冰冷,也不可能对着二十万人下达屠杀令。 看来对于夏威夷只能是缓慢图之了。朱濆说过,夏威夷的土王年纪已经大了,生有一个儿子,但同时这个土王的侄子实力也很强大。一旦土王病逝,两派人很难不起争端,这会是中国插手期间的一个良好机会。朱濆的再一个提议就是传教。 夏威夷土着文明落后,而越是落后的土着对于信仰就越是虔诚。朱濆在确定了皇帝对于檀香山确实有野心了之后,就提议赶紧派遣佛道高人去往太平洋群岛传道,先期占据先手,如果朝廷真的要经营檀香山的话。那檀香山群岛南方的一大片海域就不能放任不管。 因为发现那片岛屿的人不仅仅是他们一家,还有运气好到爆的库克这个该死的家伙。 就是陈鸣也不得不对库克船长的好运气叹为观止,这该多大的狗屎运才这样巧合啊。 …… 吕宋,林加延。 夕阳已下,天边是暗红带着些许的暗灰色。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那套洗的都要褪色了,没有了军衔肩章的军装,腰间挂着一把腰刀,还有两支双管短铳。 在他的身前身后,是将二十几名骑兵,再后头是六七百人的大部队。为了赶时间,所有的人都在用小跑速度向达古番奔驰,尽管只有几百人,但隆隆的脚步声依旧响遍了田野。 “教官,前边已经有消息了,围攻教堂的土着至少有五百多人,教堂那边怕是坚持不了太久!”策马上前给青年汇报消息的是林加延华人大户严家的四爷——严孔涛。但在面对着年纪比严孔涛小了七八岁的教官的时候,严孔涛神色中充满了郑重。 这些青年全都是从军队中退伍的军士长和基层军官,跟随着林加延的华人回流吕宋之后,就开始暗中沟通和联系一家家一户户华人。 严孔涛这样的大户子弟就是华人武装组织中的骨干,教官依靠着这样的‘骨干’,也依靠着这些在华人中影响力巨大的大户富户,编织开一张大网,将所有人初步的整编起来。 那些华人在选择拿起红本本时的那一刻,他们的青壮就自发的成为了护卫队中的一员了。 队伍中的这十几匹马也全部是林加延的大户们支持的,组成一支侦察队,用以承担初级部队的侦查、追击等作战任务。 “让你的人做好战斗准备!” 严孔涛道:“大人放心,侦察队随时备战着呢!”严孔涛眼睛里闪过兴奋的神色,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能‘上战场’了。 18世纪吕宋的华土纠纷远远没有20世纪时候的激烈,但是西班牙人的存在就是一根搅屎棍,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向土着人灌输着华人的负面影响,华土纠纷虽然不是很激烈,可也不是没有。两边有仇恨和血债,这就是严孔涛他们兴奋的由来。 尤其是眼下这些暴起的土着中,十个里头有七八个就是平日里的极端分子。他们不仅仅是对西班牙人仇恨,对于华人也相当敌视。 任何一个被西方人征服并殖民的地方,土着都不可能是齐心协力团结一致的。 吕宋的土着也是如此,他们内部彼此分裂和争斗,同时也分为西化、汉化、生熟等等派系。 要是说林加延港口那些跟华人还有西班牙人搅合在一起的土着,多是西化、汉化和熟番外,后者也就是跟外界交流繁多的土人,那么现在这些暴起的土着,主力部分就是内陆区域里的传统土着了。 西班牙人统治吕宋之后,当地部族的起义断断续续的可始终没有消停。三四年就会有一次比较上规模的起义爆发,但没有一次能取得成功。一次次的起义积累着双边的血债仇恨,也一次次瓦解着吕宋土着的传统权力结构,一个个部族被打乱打散。 这也是后世的吕宋能成为世俗国家,近在咫尺的马来和东印度却成为了非世俗国家的一大原因。 教官点头,没有去怀疑严孔涛的话。严孔涛手底下的这个侦察队可是林加延华人卫队中战斗力最强的部分,在一帮乌合之众,只是有初步的组织力,队伍中仅仅是骨干分子受过最简化的军事训练的队伍中,当然是骑着马的马队战斗力更强了。而且这些马兵还都配着短铳。 他们可不仅仅能够侦查周边的动静,冲击的时候也很是给力的。 教官率领着严孔涛的侦察队一路疾驰,很快就是抵达了达古番,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这股土着的气息了。 小镇上冒着黑烟,往日里一眼可以看到的西班牙旗帜已经湮没在了焰火中。大群的人逃到了镇子外的田野当中,马背上的教官能够看得很清楚。 而小镇当中最大的一栋建筑,那一座被不少人恨之入骨的教堂,周遭围满了狂暴的人群。教官看不清楚教堂是否被打破了,他只能听到阵阵土着的叫喊声。 教官面无表情,“严孔涛,你带人放枪,把那些暴民驱散了!” 虽然侦察队只有二十来人,但他们人手一杆长枪,两把双管手铳,人手三枪啊,教官跟肯定,对面的土着即便多出很多倍他们也没有七八十支火枪。 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就响亮在镇子外,唿杀声响起。镇子里的土着立刻就生出了骚乱,然后很快的土着的叫喊声也穿越了空间传到了教官的耳中。 土着们发现了镇子外的队伍,似乎是看着侦察队人少,就大胆的冲了上来,然后枪声当中,跑动的人影里不时的有人栽倒在地。 “这些土着都是没什么组织的,我们打了几枪后就都溃散了!”事实上侦察队里的狙击手用线膛枪打死了一个头领式人物,然后所有人就都乱了,严孔涛趁机带人发起了反冲,哗啦啦的四五百土着就崩了。 教官点头,对于这些暴民们的死伤他并不关注,只要自己人没有伤亡就好。“那教堂里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死伤?” “情况不太好,大门已经被打开了。里有三十多人,其中有几个是镇子上的信教教民,剩下的除了神父修女,就是镇子里的洋人!” “死的都不叫一般的惨。”尤其是几个女人…… 严孔涛说到这里看了教官一眼,“活口只找到了九个,两个修女,两个洋人,一个华人,一个混血,三个土着,其他的都死了!” 教官才不管人死了还是活着呢。神父的小命管他屁事,等过了几天,大部队在林加延登陆,那些洋人现在不死,到时候大军也要收拾了他们! “教官。”严孔涛突然低声道,“活着的两个修女中有一个是汉人。” “汉人?修女?”教官一直来都平静的表情被打破了。这他么太奇葩了,华人修女? “数典忘祖的东西。” 教官的脸色很不好看。光是男性的一神教虔信徒华人就已经很挑战教官的心理底线了,这儿竟然冒出了一个不要祖宗的娘们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邪教不能容忍 教堂里散布着一具具死尸,破烂的衣服,洁白的肉体,鲜血泼洒着地面和墙壁。 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邪神已经被土着拉到在地上,木质的十字架被烧着了一半,此刻泯灭了火焰的黑色部分正袅袅的冒着轻烟。 教官转身就要走出这座教堂,这样的地方多踏足一分钟,他就觉得是对自己祖宗的不敬。只是他刚刚转过身,还没有抬起步,身后就传来了争吵声,其中还伴随有女子的尖叫声。 不用教官吩咐,严孔涛就主动走了过去,期间又传来了几声尖叫喊声,教官皱起眉头死死地拧在一块。 直到严孔涛带着几个人来到他面前,教官的眉头才解了开。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妙龄女子,应该还不到二十岁,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黄色的皮肤,相貌精致,看不出一丝儿土着的痕迹,绝对的是一个纯血华人。 ——这就是那个数典忘祖的女人了! “怎么回事?”教官开口道。 眼下时间段还不是跟大板鸭彻底翻脸的时候,不然的话,他都想把这个女人吊起了狠抽一顿了。 不知道是怎么的,透过这娘们撕裂的胸口衣襟看到的那么洁白肌肤,竟然让教官眼神暗了又暗。难道是因为这女人身上的那一套修女服? 这女人的脸上还带有一丝焦虑的神情,眉目间露着分哀求,可这个并不能让教官产生什么怜惜的感觉。因为她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修女服,教官更想将它完全撕扯成碎片。 坚持信仰一神教的华裔,按照朝廷的规定,这种人就是拿不到红本本的,也就是说他们都不算中国人。要是放到战争中,眼前的小娘们都能算是战俘了。只需要教官从自己的军功积分上扣下一笔,就能‘买’下这个长得很不错的娘们。 “教官,是荣老三……” 当即严孔涛就小声的在教官耳边解释了起来。 原来刚才搜查教堂的士兵们发现那几个侥幸逃脱的教民在趁乱偷盗教堂的金器、银器,当即就是进行了阻止,这些可都是他们的战利品。接着就发现那几个教民中然有人要逃跑,侦察队的人当然是立刻就阻拦,等抓住这两人后都还没问上两句呢,就有人认出了其中那个脸上全是血的人是谁了。 荣智信,荣老三,大板鸭的忠实狗腿子,在林加延这一代是个被无数人背地里戳嵴梁骨的混蛋,也是教官的大仇人。侦察队的人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结果某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就跳出来‘抗议’了。 教民在吕宋的地位是很特殊的。 西班牙人在吕宋立足了二百年,传教也进行了二百年,教会在吕宋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教民的地位就一直在随着教会势力的扩张而扩张。 准确的说,在一个非世俗化的一神教国度当中,教会它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权。驻吕宋的宗教裁判所代表有权利处理吕宋的所有宗教事务。因此在吕宋,一神教会能够通过宗教裁判所迫使反对它的一切西班牙人就范,包括西班牙驻吕宋的总督在内。 其次,一神教会不仅掌管宗教事务,而且享有广泛的政治、司法、文化、教育、财政、经济等多方面的权利,他们自身就已经成为了大板鸭殖民统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吕宋总督的任期都比较短,教会的领导机制相对稳定,还同吕宋土着有广泛的接触,也熟悉当地的社会情况和风土人情,因此西班牙殖民当局不论何时都要依靠他们,甚至在总督职位空缺时,大教主和主教可以兼任总督,教会官员也常常兼任政府各部门的负责人。 在吕宋,教士不仅是精神的倡导者,他们还是任何意义上的市政统治者。是真正的统治阶级!所以一些真正得到传教士信任的教民,地位是很高的。 吕宋的一神教会拥有着雄厚的经济实力。就以土地为论,教会拥有的份额占据了吕宋耕地总面积的十分之一,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啊。很多传教士和僧侣还是精明的商人,他们从事高利贷业、大帆船贸易和垄断贸易,从地方贸易和垄断贸易中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教会的身影在吕宋社会各方面都时有出现。而其中的一些教民就是他们意志的执行者,也可以说是为虎作伥的狗腿子。 要是以中国的社会阶层来做对比,一神教在大板鸭的吕宋殖民体系中的地位就是过去中国的士绅阶层。 两者沟通上下,串联、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促进政治的涌动,在彼此社会中都具有异曲同工的妙用。 但是一神教在吕宋也是有着对手的,他们的对手不是当地传统的原始宗教,而是比他们早来到吕宋数百年的华人文化。 要说中国文化的影响力还真的是很屌,大板鸭统治吕宋都二百年了,还没有彻底搞定。 十三年前,马尼拉甚至颁布了一条政令:禁止华人向土着施加‘不道德’的影响,一神教华人和非信徒华人都不能跟土着杂居一起,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押回马尼拉的‘八连’——三圣堂,接受200皮鞭的惩罚,并且还要到甲米地服四年的苦役。 而要是华人皈依了一神教,那却是可以在十年内免除所有的税收,以后也只需要跟土着缴纳一样的税。享受着十分优待的待遇。 大板鸭并不傻,他们很清楚究竟是谁在为他们创造主要的财富。大板鸭也认为皈依一神教的华人比非信徒更加的容易管理,甚至他们还鼓励皈依了一神教的华人主动地向吕宋的各地区迁移。 这很大程度上是现今华人遍布吕宋的一大原因。 或许,在眼前这个华人修女的眼中,教官、严孔涛他们这支武装的成员们,那还是她的‘兄弟’呢。一神教一直让它的信徒之间如此的称唿,这样的称唿会让人感觉很亲切,可以加深凝聚力。 但是这些‘救星’突然的对荣老三一顿拳打脚踢,让女人忍不住尖叫起来。就像她被土着摁倒在地上用绳子绑起来时候一样。 这想着逃跑的两个教民,教官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认识的那人当然就是荣老三了。 当初教官刚在林加延港口登陆,差点就被这个王八蛋搞得在林加延呆不下去! 荣老三是来达古番商议事情的,他是西班牙人在林加延华人当中的探子么,最近林加延一带的土着有些不好的苗头,西班牙人要开会研究。结果运气不好的赶上了土着暴动,而他糟糕的运气中却又运气十分好的在大门被撞破后躲到了教堂的储藏室里,靠着储藏室的铁门坚持到了土着被打散。 脸青鼻肿的荣老三看到教官脸上挂起的狞笑,人都要吓尿了。 但他还来不及求饶,一句废话都不想跟荣老三讲的教官把手一摆,两个侦察队的士兵架起荣老三就往教堂外拖,严孔涛狰狞的掏出自己的手铳来,大步的跟了上去。 很多曾经接受洗礼的华人都是无可奈何之下才跪了十字架的,他们并不是真的就信奉了十字架。在之前涌起的离去浪潮的时候,诸多华人就已经纷纷告别了一神教,但总有些无法分割的人家,如现在的荣老三一样,也如眼前的这个华人信女一样,这些人也已经不算是中国人! 如果不知道被救的人中有荣老三这个败类,教官人走就走了。可是现在他知道了,那就顺便送荣老三去见他们的上帝,才是最痛快的事儿。 当初被荣老三逼的差点任务失败的事儿,教官可一直铭记在心的。 此刻两个被救的洋人,还有另外一个四五十岁的混血修女都已经汇集到了大堂,但看着在被押走过程中不断挣扎、苦求的荣老三,他们一声吭都没有。反倒是那个华人修女十分的有勇气,上前两步,抓住了就要跟着向外头走去的教官的胳膊:“他是上帝的子民,你不能带走他!更不能随意的决定他的生死。” 因为动作,修女裂开的衣襟露出了更多地雪白肌肤,也似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了一些,说话中她的胸口一起一伏的,犹如海浪中的一片波涛。 “你信仰的上帝不是万能的吗?不是世间一切的主宰吗?那就让他来阻止我啊。” 教官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这让修女的情绪更加激动,“你这是亵渎,你在对万能的主不敬,你的灵魂会……” “啪!”满脸上都涌荡着勇气的修女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教官的反手一巴掌抽倒在了地上。 看着这个挺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洋鬼子的修女服,说着一个华人不该说的话,教官心理面就有一种蹂躏她的感觉。 “啊,啊,啊……”刺耳的尖叫声从修女的口中发出,倒在地上的修女感到脸上湿漉漉的,把疼痛和摔倒带来的混乱忍耐了过去,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具衣衫不整的死尸。修女认得那个人,她是镇子上的罗格夫人。 但震惊刚刚过去,更大的惊吓就让她爆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她白皙的脸上湿漉漉的,原来粘的全是鲜血,是死去的罗格夫人身上流出的鲜血。一瞬间里,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教堂大厅。 教官蹲下身子,眼睛里全是恶趣味的看着修女,“怎么样,这样就怕了?那你这张小嘴还硬吗?” 他脸上全是冷笑,“亵渎?老子要是亵渎,直接就把那个烧了一半的十字架扔到粪坑里去。” 教堂是大厅之前的集中点,长木椅间散落着一些尸体,其中还有部分是土着的,剩下的都是教堂的人。后者掉落的枪支已经被捡跑了,鲜血染红了长木椅,染红了地面,染红了整座教堂。 “别把洋人忽悠你的东东太当作一回事。信这玩意儿的,全是傻逼。”作为一个打过好几场大战的军人,教官从来就不信这玩意儿。甭管是神佛还是啥的。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虔诚的摆过的庙门就是文庙了,在那次文化课考试前,自己心知水平不高的教官诚心诚意的给孔夫子像磕了三头,最后的结果还是没有过,他只能成为一名士官。有天半夜轮到他巡逻的时候,他跑到文庙墙角拉了一泡屎。 “上帝的子民就不能杀么?我告诉你,这以后要死的上帝子民还多着呢。” “来人,把这娘们也给我带走。” 教官离开教堂的时候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呜咽声,对于教堂中还活着的那几个人来说,今天可以说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悲惨。 后续的步兵已经赶到了。 六七百人自动的分成两拨,一波开始肃清达古番,另一波开始对外追击逃跑的‘义军’。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父母呢?” 教堂外面倒着荣老三的尸体,脸上多了五道手指头印的修女对教官心生出了一股恐惧。 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叫郭玲,马尼拉人。阿爸阿妈在新加坡,他们不要我了。”该是被勾起了伤心事,再加上今天她所经历的一系列恐吓,郭修女哇哇的哭了起来。 直到教官带着她进了一处齐整的房屋,郭修女才勉强抑制了哽咽,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很简单,就是前几年马尼拉华人大外出的时候,一心虔诚于十字架的郭修女却认定了东方的愚昧,坚持的留在了马尼拉,成为修女是他无可奈何下的不得已选择。 一家人都离开了,家中只剩下土着仆人,郭玲可不敢长久的住在家中。 当然,伴随着华人回流的浪潮,郭玲的亲人也最终回到了马尼拉。可是双边关系搞得很难堪! 对于坚定的靠上了中国这艘大船的国家来说,郭玲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一个耻辱,何况回到马尼拉的还只是郭玲的二哥二嫂,她的父母都在新加坡。 最终伤心欲绝的郭玲选择了离开马尼拉大教堂,来到了甲米地的费尔南多修女院,然后在一个月前又来到了这里。 神情低落的郭修女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从修女院来到达古番的教堂,神情低落的她捏着擦了血迹后的手帕在那里自爱自叹,并没有发现教官眼睛里闪过的寒光。 这样的女人可不就是家族的耻辱么! 以己度人,要是教官的妹妹是这样的一个疯子,教官绝对是恨不得没有这样的妹妹。“你爹一定后悔当初你才生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有一把把你给掐死。” 不管是巴达维亚,还是马尼拉,这样的虔信徒华人都会有几个。教官嘴角挂着浓郁的讽刺。 “达古番的镇民大部分都是教民吧?围攻教堂的土着里头,三分之一可都是达古番的人啊?” 有愿意跟教堂同生共死的教民,那里是他们最可靠的藏身处;也有对教堂恨之入骨的教民。这都正常,五根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何况有先有后,有富有穷的教民呢。 “教堂里的神父、修士、修女可都死在他们手里!”对于有着信仰的人,肉体伤害远没有蹂躏她的信仰更能让人感觉着爽。 教官看着郭玲脸上露出的纠结神色,心中充满了痛快,他有种蹂躏郭玲灵魂的感觉。 不过没有跟虔信徒待过的教官是真小瞧了一个真正的虔信徒的信仰了,他的这点小难度算什么?这些疯子能够把一切都圆回来。 郭玲纠结了半响后,脸色化作平静,像是抛弃了一个重大的负担,她抬起头看着教官说:“神父他们已经蒙主恩召,安息主怀,活着的人却还要在这里继承他们未有完成的遗愿,深信他们在天主面前会为后来者祈祷,使后来者更加爱主爱人,奉献一生。 天主会眷顾自己的仆人,我相信主必会接纳他们回到自己身边,让他们安息于天父的怀中,在那里永享福乐。 今夜已经有太多人死去,所以我们更应该宽恕还活着的人! 阿门。” “全能仁慈的天主,你的圣子耶稣基督的死亡和复活为人类带来了永生的希望。求你广施慈恩,接纳我们刚死去的兄弟,赦免他们在世时,无论思、言、行为上所犯的过失,求你派遣天使保护引导他,不为魔鬼所害,把他们引领到你的台前,让他们安息在你的怀中,也求你使我们仍然生活在世间的人,珍惜生命的恩赐,勉力行善,来日在天乡与他相聚。……” 教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跟吃了一斤翔没什么区别。这是什么道理?自己眼前的这娘们真的是疯子吗? 信仰的威力就那么大,能够硬生生把人洗脑成这样子? 从来没有真正求神拜佛过的教官第一次正视了信仰的威力,信仰的力量。眼前这个明明看起来很柔弱的女人为了信仰把自己的根都不要了,能跟自己的父母可以决裂,这些就是疯子! 这就是邪教,不能容忍! 一定要赶绝了它! “可惜了。长的挺漂亮,就是脑子太不正常。” 第六百三十六章 朕要的是一片汉土! 陈鸣当然不知道遥远的达古番发生的那一幕幕悲喜剧,他刚刚为抵达南京的谢清高带上了金质勋章。 从谢清高带回的消息传到了河仙之后,翅膀的速度要比大海上的帆船快许多。然后谢清高就领盒饭下场了。他自身的存在价值并不大,虽然他在返回中国的沿途中很辛苦很危险,带回来的消息也很重要,重要到足以让他获得金质勋章的奖励,但是他跟张骞凿孔西域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而朱濆的经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凿空’。所以陈鸣给了他们两人完全不同的待遇。 然后,陈鸣就来到了玄武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群南了北的,东了西的和尚道士汇聚到这里,向着陈鸣恭敬的行着参拜大礼。 “诸位平身。”一身便服的陈鸣甩了甩衣袖,一大撮真人大师利索的站了起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大厅里,把这些和尚道士‘打扮’的一个个仙风道骨,宝相庄严。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穿着上等的丝绸制成里的玄衣袈裟,那显然比一身粗布破衣的卖相要强。 眼下的这些和尚道士代表的可都是很多佛道流派的门面,就算他们生性真的不好奢华,来见皇帝的时候也绝对会披上最好的装扮。 大殿里点着清幽的香木,陈鸣不是要求仙问道,也不是要炼丹修禅,而是要从眼前的这些真人大师中挑选前往南洋的信仰种子——传教士。 玄武湖一处风景秀美的临湖宫殿内,墙壁上挂着很大一张南洋地图,地图上被红色染红的不仅仅是婆罗洲、新加坡等地,还有爪洼岛以东的全部海域,包括南太平洋上那星罗密布的一个个小岛,以及整个吕宋。这可是好大好大一片的啊。 中国佛道两家的魁首们,包括章嘉三世,全都来到此处,看着渲染了半个南洋的鲜红颜色,眼睛里闪过一阵阵波动。虽然这么一大片里更多的蓝色的海水。 这些人在来到玄武湖之前就很清楚今天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尽可能多的为自己抢占下传道地盘。 在未来的十年中,皇帝陛下划分的区域间隔是不能打破的。南洋地区相互间的传道自由要等到十年过后才能正式开启。 所以今天对于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个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节日。因为这是真正的开疆辟土啊! “诸位当都清楚朕让你们来的意思。” “整个南洋除爪洼和苏门答腊两岛之外的所有地方,不久之后就将尽归为我陈汉所有。” 马来,在陈鸣的言语中也被包括了在内。 这个遍布天方的地方和情况复杂的吕宋,可以说是两块绝美的肥肉。南太平洋群岛对比马来和吕宋的现实价值对比根本不值一提。虽然要想在这两个地方传道拜佛要比在一片愚昧的南太平洋群岛困难得多。 没看连章嘉三世都来了么。这位活佛一直把最主要的精力放在皇室身上,连那个教务管理局都爱理不理的,虽然身上挂着管理局常委和副局长的职衔,却从来都是做哑巴。这样的章嘉三世今天都忍不住来到了玄武湖,而且来之前还特意发动了自己全部的能量,已经从陈鸣口中求到了一块丰腴之地。 陈鸣的老爹、老娘,陈鸣的奶奶,还有皇后和皇后的爹娘李老头两口,这些都是章嘉三世的关系网。 在陈惠高氏南下琼州的时候,章嘉三世也是随行的,在那段难熬的等待期里,可是大大的宽慰了李氏老两口的,那郑国夫人【老李氏】本身就是一个佛教徒,事情结束后更是念着章嘉三世的好了,虽然她很可能都不知道密宗和中土佛教究竟有什么不同,反正现在皇后都呈章嘉三世的情。 “马来地接暹罗,以临近金边、安南,此几国尽皆佛土。” 不出陈鸣的意外,大半个时辰的嘈杂之后,两派做下了定论,佛教在两块肥肉中选中了马来。虽然马来的天方教势力很强大,对比吕宋的环境是先期会轻松简单,进行到中后期却困难的多,具体难度还要超过吕宋。因为吕宋的原始宗教不堪一击,外来的一神教在大板鸭完蛋后就变成了无根之源,只要水磨工夫到了,总能够传教成功的。但佛教的人马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把功夫下在了难度更大的马来身上。 中南半岛上浓郁的佛教气息给他们太大的吸引力了。纵使那里的佛教与中土佛教有着很大很大的不同,一种连成一片的诱惑让中土的佛门中人不能自已。 道家一系自然乐得把吕宋收入手中,虽然在取大板鸭而代之后的华人必会引起土着很大的反感,因为在大板鸭的统治秩序下,华人,纯血的华人,坚持不入教的华人,那是真真的社会最低等级,连混血都不如。 就算华人靠着自己的辛勤和劳动创造了远远多过于土着的财富,但就像中国传统社会里的‘士农工商’一样,都知道商人富有,可商人的社会地位就是最低,并且这一理念被很多人发自骨子里认同。跟陈鸣上辈子兔子改开初期一样儿。很多商人在享受自己劳动所得的丰厚财富之余,还是会被很多生活远远不如自己的人发自内心的鄙视。 眼下吕宋的很多土着和马来人就是这样的思想,他们是穷,是懒散,可被大板鸭二百年灌输的理念必然影响到了很多的人,他们就是觉得自己比华人高贵。 在吕宋,中国文化的影响力已经被消弱到了一个很低的层次,或许在历史的长河中,当阿片战争的消息传到吕宋之后就是中国文化在吕宋影响力彻底泯灭的时候。现在这里的中国影响力就像是一盏在深夜的旷野中,在大风中奄奄一息的孤灯,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火苗。 而现在,从天掉落下无尽的干草,这点豆粒大的火苗迎来了新生,一切的一切都被他引燃。 但是在大火熊熊燃烧,照亮整个天地的时候,光明和黑暗的冲突必然会迸发出无尽的火花。 因为陈鸣要的从来不是眼下的大板鸭在吕宋的这种统治,“朕要的是一片汉土!” “汉土!你们心里要记清楚了。” “请陛下放心,我等敢不竭力。” 先是马来、吕宋,再是爪洼岛以东的大片海域,分干吃净的佛道两派人等神色绝对庄严的向陈鸣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从玄武湖出来的少林寺代表净信禅师对着西方长长的宣了个佛号。老于世故的他很清楚今天玄武湖边的这座大殿中,他们究竟造下了多大的孽。 皇帝一句话,那就代表着百万苍生的痛苦,代表着血流成河,代表着天翻地覆。 陈鸣要的是片汉土啊。 那什么是汉土? 汉土就是生活着汉人,说着汉话,穿着汉衣,行着汉律,流传着汉家文明,崇拜着汉家先贤的土地。他们佛道大而化之,也都能归入进最后一条中。与天方教和一神教是风牛马不相及。 一切的‘异常’都要被改变! 那些不肯服从的土着,陈鸣有一百个狠心去杀去下辣手。这跟夏威夷上的土着是有一些区别的。陈鸣做事儿是挺讲究‘前因后果’的。 从玄武湖出来的这票和尚道士又回到了管理局,争论到天黑时候才四散离去。 释景崆恭敬的站在台阶下迎接着净信老和尚,他们曾经是一个辈分的少林寺大和尚,但是两边的年龄却相差了近三十岁。释景崆栽在陈家手中的时候,净信的好几个徒弟的年龄都已经比现在的他还大了。 现在年已七十的净信和尚活的还硬朗的很,至少能为少林寺在管理局再驻扎上个五六七八年。 释景崆的宅院不大,也没有几个仆人,他也没有娶妻生子。虽然名义上是退出了少林,也破了不少的戒条清规,但很显然他还在尽可能的守着自己的‘心’。 “传道从来就不是风平浪静的。只中土历史上的佛道之争,灭佛驱道就不知道来了多少轮回。外域之地同样是如此。” “佛祖诞生之地已经不闻佛音,几百年前的南洋佛国已经遍布真神。” “一手持经书,一手拿着刀。”净信和尚再度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不往外看不知道外头有多么的黑。中国历史上的三武一宗灭佛,在佛门看来就已经是痛入骨髓了。哪知道境外蛮夷之地的传教更是野蛮到极点。而且那一神教和天方教的势力和影响力竟然会那般的巨大,主宰政权,国王俯首,这在中土根本是他们想都不敢想象的事儿。 “西洋天方两地不同中土,其两教都曾至高至大,执掌生灵,压倒皇权,已入魔道。其传教就是侵略,对付异教徒的手段也不需多说。”西洋历史上的裁判所,让净信和尚看了叹为观止。而同样的在他看来,这样的宗教那就是邪恶,所谓的上帝更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所以,一切手段少林也必不可少。” 净信和尚是来找释景崆求援来了,后者在密卫中混的风生水起,手中握着强大的资源,只需要露出几个来就足以让少林的护法队变得训练有素起来。 释景崆的眼睛禁不住睁大,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玄武湖里竟然发生了这般的大事,亏得那里的安全保卫工作还有一部分是他在负责。 “护法队?” 释景崆嘴巴长大了,他看着眼前的净信和尚绝对都要不认识了。这个佛家在少林数一数二的高僧,现在竟然就在为护法队做准备了?这个世界变得他都要认不得了。 “外魔猖獗,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 八十岁的净信和尚眉毛、胡子都全白了,明亮的鲸油灯为他披上了一层金光,双手合在胸前,道一声阿弥陀佛,宝相庄严。 “这是简单。”释景崆丝毫不觉得为难道。 …… 净信和尚在离开了管理会后竟然连夜去找了释景崆,陈鸣看了国安的汇报后嘴角都忍不住一笑。 这种迅速有效的行动力让他想起了上辈子少林的那位释和尚,可惜那大和尚没有赶到眼下的这好时候,不然的话少林被他发扬到世界各地的可就不只是少林武术,而是少林禅宗了。 一个时代一个眼光。 上辈子的陈鸣对于释和尚很无感,这辈子却急切万分的渴求这种能够打破常规开辟新路的人才。 “唉,朝鲜的战事也要了解了……” ……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水面上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云彩飘飞过,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 法国使馆内,佩里埃和皮埃尔隔着烛光彼此相看,他们彼此之间也像蒙着一层烟雾。就像外面连天漫地的一片黑一样,彼此看不亲切。 佩里埃的神色黯淡到了极点。因为中国外交部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正式向他传达了中国要对大板鸭宣战的消息,而借口就是那已经过去了一百年的血债。 当初大板鸭屠杀起华人来非常痛快,现在他们就要付出加倍的偿还。因为中国人的目标不仅仅是吕宋,更会是整个西班牙。 那个从茫茫大海上带回了檀香山和库克船长消息的幸运儿,可是为中国人的太平洋探查做了最好注释。 法兰西该怎么办? 也对中国宣战吗? 这是开玩笑的吧。 佩里埃对面的皮埃尔身上沁着一股酒气,浓浓的酒气。这位可是有很多的生意在中国呢? 每年他从中国购订的高档丝织品运到巴黎去,那都能引得整个巴黎女人的疯狂。 一身高档丝绸制成的蓬裙本身就价值不菲,那上面再加上各种优美图案。巴黎的贵妇人对中国的刺绣服装十分感兴趣,这些服装上绣着象征吉祥如意的麒麟、龙凤图案,古典华贵,深得贵妇们欢心。皮埃尔往来东西的手下们,每次从西方出发前往中国的时候都带着很多贵族豪门的请求,带着绣图样品前往中国订制。这项生意每年都会给皮埃尔赚取大笔的利润,因为他的官方身份,他往往能聘请到手艺最棒的中国刺绣工。而这项生意还只是皮埃尔诸多生意里的一种。 中法如果宣战,他的损失就大了去了。 “我们决不能让法兰西的利益跟那些愚蠢的西班牙人绑在一块。” 躺在椅子上‘歇息’了一阵的皮埃尔鼓起勇气,向着佩里埃吼出了自己的心声。他不允许人来破坏自己的利益,否则他会杀人的。 “让那些愚蠢的西班牙佬自己去死去。那些脑子生锈的家伙,他们只会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像鸵鸟一样将脑袋插进沙窝里。” “西班牙人自己走向了灭亡,那就让他们去死。” 天知道皮埃尔在听到中国要对吕宋的西班牙人动手的消息之后内心是多么的绝望。 巴黎和马德里牵连的太深了。 百年的纠葛,百年的同盟,一样的波旁王朝,一样的罗马一神教信仰…… 就仿佛被绑在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现在中国已经对西班牙宣战了,法兰西对西班牙的宣战也很大可能成为了一个必然。这是很难被改变的啊。 第六百三十七章 路易十六 英国在华的使馆里,还没有离开中国的沃特森头疼欲裂,就算他那位明艳的夫人也不能然他的注意力有半点的转移。 勃朗特像是一支落败的老公鸡缩在一边,话说自从沃特森到华之后他的存在感就无限走低,然后房间里还有荷兰人戴克尔玛。这人的面色十分不好! 中国外交部传来的这个消息对于英荷并没有实质的伤害,可兔死狐悲的道理并不是只有中国有啊。 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先天上的盟友,就算英法在远东分手了,马尼拉和巴达维亚也是绝对的好基友。两者互帮互助,彼此之间签署了秘密同盟,是得到了马德里和阿姆斯特丹认可的。 然而现在英法的正式开战将这一纸盟约放到了一个万分尴尬的位置,西班牙是高卢公鸡的追随者,大风车又是伦敦的绝对盟友,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实际上已经处在了对立的两个集群里,他们还怎么并肩联手? 更别说现在南洋的情形是,中国人只在找大板鸭的麻烦,还没有把注意打到大风车的头上。 中国人趁着通告他们将要对西班牙发起攻势之余,唯一提出的条件就是‘收购’荷兰人手里的那半截帝汶岛。这是在仗势欺人,却也让戴克尔玛看到了一点存在的希望。如果中国人也决心收拾巴达维亚了,他们怎么还会去‘买’荷兰人手里的半截帝汶岛? 二百五十年前,葡萄牙人很可能是因为檀香而与帝汶人展开贸易的,上世纪初期荷兰人在古邦西南端一处隐蔽的海湾定居,葡萄牙人则移往北部及东部。虽然两个国家并没有正式签署条约将这个跟湾湾大小差不多的岛屿给一分为二,但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实质上掌控着这个岛屿。 陈鸣的目的是要独吞檀香山,所以他不愿意在南太平洋群岛上留出一个落脚地给欧洲人,他要彻底的将这片区域收为己有,以最快的速度构造出一条连接南洋与檀香山的‘航线’。 而那帝汶岛就是‘航线’上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戴克尔玛虽然不清楚陈鸣的目的打算,但他能看得到中国人的‘诚意’。 “我不会代表巴达维亚对中国人宣战。除非中国人的大炮瞄向了巴达维亚!”戴克尔玛不愿意让巴达维亚去‘寻死’,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巴达维亚一旦被中国人攻下,荷兰在整个远东怕就不存在真正的落脚点了。长崎港外的外岛日本人还会继续留给荷兰吗? 这比当初的葡萄牙还要惨。后者好歹还能在中国活的滋滋润润,他们中的一个人更是混到了中国两任大皇帝的身边做了近臣。 再有一个,丢失了东印度群岛对于荷兰辉煌一时的东印度公司来说就是要划下完结的句号的悲哀。 戴克尔玛的反应,沃特森和勃朗特都不意外,人没有眼睁睁的看着死路还要踏进去的。盟友是为了给自己形成帮助,而不是把自己也拖进死亡的。 但是巴达维亚逃过了初一,能再躲得过十五吗? “这仅仅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勃朗特看着戴克尔玛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但他做不了戴克尔玛的主。 在他眼中,欧洲的英法两强国打斗了起来,这就给了中国人可乘之机。 国家之间的利益争夺都是明晃晃的大势,不会因为什么‘友情’而改变丝毫。早就对南洋垂涎的中国人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时机,他们一定会趁这机会倾吞了整个南洋的,不可能有留手!这个时候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应该同马尼拉的西班牙人齐心合力,凝聚起自己的全部力量来跟中国人好好地打一场。 就算最后失败了,用中国人的话说也要:输人不输阵,也要让中国人感受到欧洲人的斗志和勇气。 但是,戴克尔玛拿他说的话当个屁。 “早死晚死都得死,做人何必太讲究!”中国人的这句话很有道理了。勃朗特心中暗自想着。 如果他能做得巴达维亚的主,他就宁愿轰轰烈烈的战死,也不忍辱负重的苟且偷生。他的选择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戴克尔玛却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早死晚死的区别大了。存在才有希望!” 说不准明年英法就不打了呢。戴克尔玛内心中只要还藏着一丝儿希望,他就不会拼死一搏。 戴克尔玛本质上就是一个商人,荷兰这个国家很大程度上也是一个商人。在他们自愿放弃海洋上的权柄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身体里就没有了殊死一战的热血。 戳破他们那层还算坚固的外壳,荷兰人就只剩下柔软的内心。 一夜时间,该知道消息的人就都知道了。 波将金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久久不能入睡。这是一张普通的世界地图,赤色的中国处于整张地图的最中间。而在这片被红色染透的地方,他们的北方、东北、西北全都标注着战争的符号。虽然中俄之间已经签署了和平协议,但波将金很清楚——那就是一个屁。 当俄罗斯缓过一口气的时候,叶卡捷琳娜二世陛下一定不会放纵中国人的。 在中国东北的下方,朝鲜的位子上正标志着一个大大的‘×’。同时日本人的位置上正标志着一个虚线组成的‘×’。 然后就是帝国的南部,安南的位置上也被标志着叉号,西南的缅甸位置一样被标志着‘×’。 现在中国人的触角又深入了南洋,就像勃朗特的视角一样,波将金也有同样的感觉。 先是马尼拉,再是巴达维亚,不过是一个早死晚死的问题。中国不会放弃这么个大好机会的,这件事最终所代表的中国方向是不会有改变的。 然后一个很奇怪的‘图’就出现在波将金的眼前了。 ——一个在周遍四境不断挑起战争的中国!这个事实与中国给人的外在感觉真的好矛盾好不一样啊。 细细的去看一下中国与周遭‘邻居’发生战争的时间,中国当今的陈氏皇朝自从确立了自己的统治后,那真的就没有一天不在打仗的。 而如此穷兵黩武的皇帝,比波将金认知中的欧洲任何一个国家君主都更具有扩张欲。现在的中国皇帝远远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君王都要危险,这简直就是一个不战争就不舒服的怪物。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一直在发起战争的国家,靠着过去的历史中积累的影响力,竟然丝毫不让外人感觉着‘它’的嗜战。相反,他们对外挑起的战争依照这片土地上的文明的理念,还都是挺具有正义性的。这让波将金太羡慕了。 陈氏皇朝继承的中国,在东方这片世界中有着太深的影响力了。 而同样是接连发起战争的俄罗斯帝国在欧洲的名声怎么就比中国相差那么多呢?整个欧洲都将俄罗斯视作一个贪婪无止境的强盗,视为战争的源泉,周边的所有国家都对俄罗斯警惕万分。 虽然俄罗斯与奥斯曼人的战争是全面战争,而中国人在周边国度投入的力量只是很小很小的局部战争,但那也是战争啊? 性质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规模,那更是因为中国在东方的优势太强大太强大了。强大到这儿的国家全部联合起来也不是中国的对手。这样的一个中国对外的战争当然就显得是局部战争了! 在东方,在这个遥远又陌生的世界,不要说对中国一百个尊敬的朝鲜女子,就是那些自己的祖国被中国人真真切切的欺负了的日本女子,对于中国都没有半点的痛恨,而只有无尽的想往。 波将金真的是羡慕死了。 一个良好的名声对于一个扩张中的国家真的是有着太多的好处的。 想想现在的中国,再想想俄罗斯,那羡慕就仿佛中午时分的太阳,炙热到极点。 就波将金看,早晚朝鲜、安南都逃不脱中国的虎口。但是很多的朝鲜人和安南人,绝对不会对中国恨之入骨的,而是只会欢喜鼓舞。 朝鲜人恨得是满清,安南人也是如此,而不是中国和中国人。 一个国家有着如此丰厚的历史遗产,这真是个怪物。 次日清早的报纸全都大幅度宣讲了华人与大板鸭之间的仇恨,为中西的宣战做着舆论铺垫。 中国外交部与沃特森之间签署的协议笔记还没有干涸,新的谈判就由沃特森主动提起。 这场谈判是在英法已经开战的基础上展开的,跟上一会是大大的不一样。而在中国外交部与沃特森之间展开新的谈判的同时,佩里埃也找上了自己的熟人。就算是万里之外的中国使团,高彦明这段日子也是忙碌的很,他频频的在巴黎和伦敦之间转悠。 英法两个国家正式开战了,马德里迅速的也对伦敦宣战。 毫无疑问,这两个国家对这场战争的涉入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世仇宿怨的心理刺激和为近期往事进行报复的欲望。在法国,社会名流非常同情北美十三州居民争取自由的斗争,有时还举行集会表示声援,尽管感情上的同情和声援会有力地影响欧洲各个国家的行动,但是只有采取一些实质性的措施才可使这些国家能有发言权和调整当前的态势。 法国希望能够重新得到其北美洲的领地,但是法国人在当年给北美带来的糟糕记忆还被很多美洲人记忆犹新,但北美居民历来对法国人的不信任会在此刻法国对北美独立战争给予的有效同情和支援给冲淡,甚至还从而产生的强烈感激之情,这让巴黎嗅到了重新得到昔日权利的希望。 高彦明很清楚法美之间的协定,因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法国人正式放弃了过去它在北美洲大陆曾占有的领地或最近已经在英国王室控制之下的前法属领地任何部分的要求权,但是高卢公鸡坚持以占领并保持西印度群岛的任何岛屿的行动自由的条件,这让英国人在美洲的所有其它殖民地都很容易受到法国的攻击。所以说,这场英法再战,法国表现出来的‘目标’是英国在西印度群岛的殖民地。同时,在美国人对英国进行充分且有利于法国的牵制行动之后,法兰西也有责任在适当的时候促使美国的独立。 随着排他性贸易政策成为那个时代的特点,预计英国由于一些重要领地的丧失会减少其繁荣所依靠的庞大贸易,而且有可能形成连锁反应,这样就削弱了英国而促使法国强大起来。 “实际上,法国的目的就是要扩大这次斗争的规模,把它所有的目标都概括起来归结成一个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要在海上和政治上全都胜过英国……”这真的就是七年战争的后续。 巴黎的夜里下起了雨,高彦明在油灯下写着笔记。 来到欧洲这么长时间了,除了那些无趣的宫廷舞会之外,高彦明费时最多的动作就是在写笔记。不仅他自己写,使团的很多书记员也在写。 他们在细致的观察着欧洲的一切的一切,从高大上的贵族富翁,到贫贱的工人乞丐。 这让他们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需要记录。 眼下的这场战争正在改变着两个国家的整体社会走向。 大量的物资被倾斜到军队,民间高涨的战争情绪,让因为战争而生出的些许不方便变得无人在意。 高彦明派出谢清高去回国报信的时候,英法之间的后七年战争就开始了,现在一连串的海战更是已经爆发。一支庞大的法国舰队立刻欧洲驶往了西印度群岛。 战争爆发之后,英国人也在随之向西印度群岛派遣远比北美大陆更多地陆地步兵和海军战舰。 而在欧洲本土,因为西班牙舰队的存在,英国人依旧不能放松警惕。 第二天雨依旧在下着,高彦明乘坐一辆马车进入了凡尔赛宫,这天上午他要跟路易十六再看亲自会面。 对于路易十六这个刚刚等级不久的法兰西新王,高彦明还是很尊敬的。这个国王看起来并不那么糟糕。虽然他的性格有些软弱,而且政治手腕有点欠缺,一面是贫苦的法国人民,一面是强势的贵族阶级,他夹在中间无力撼动任何一方。但他还拥有时间。现在的路易十六才刚满二十四岁。 “尊敬的陛下,我们肯定会与西班牙交战,夺取他们在南洋的吕宋地区。但是我们跟英国人不会有任何的瓜葛。”今天的会面没有别的什么人,路易十六直言不讳的向高彦明问道中国与西班牙的纠纷,高彦明也毫不客气的给予了确切的答复。 中国与西班牙的利益矛盾不可调和,那么中国与法国的未来走向呢? “中国会只满足于夺取吕宋吗?你们会怎么看巴达维亚的荷兰人,还有他们背后的英国人?” “南洋是中国的势力范围。巴达维亚总有一天也会属于中国。但是我皇陛下会在什么时间动手,这就不是外臣可以诉说的了。” 中国打马尼拉是存在着英法开战这一先决条件的,所以英法宣战之后,高彦明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中国要吃了吕宋。但是对荷兰人,那就另一说了。 “法兰西不能漠视西班牙的利益受损。如果西班牙丢失了吕宋,虽然非常的不愿意,但是中法之间也必然会进入战争状态。”这是一个很疯狂的举动。所以路易十六很希望能从高彦明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中法之间可以‘宣而不战’吗? 作为中国在欧洲的第二大贸易国,法国是很清楚中国的实力的。 人口、税收、军队数量,这些数字无不显示了中国的强大无比。这样一个巨无霸国家,幸亏是在距离欧洲更远的地方,不然它会得到比奥斯曼帝国更多地‘敌视’。 虽然法国人在远东毫无一丁点的利益,如果不把广南算上,在西班牙丢了吕宋之后,按理说就算两边宣战巴黎也不用害怕南京。中国还能派出大舰队驶往欧洲或是美洲的东海岸吗?这不可能。 可是对印度还心存着奢望的法国人,很怕自己的死对头会得到中国人的帮助,然后一举将他们在印度大陆上的全部打算彻底崩坏。 当然,高彦明并不知道英国人的这个打算。他还只以为英国人对西印度群岛有野心呢。在印度大陆上已经被英国人完全击败的高卢公鸡,想要翻盘似乎太过于困难了。 如果高彦明知道法国的这一构想,他肯定不会一口答应路易十六的请求。 高彦明离开后,路易十六最信任的大臣——外交大臣韦尔热讷伯爵出现在房间里,62岁的伯爵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一如路易十六的笑容一样。 后者拒绝了高彦明提出的不要对中国宣战的请求,“这样该是高最后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路易十六轻松的笑着。 “有付出才能有收获。”韦尔热讷伯爵声音很轻快,西班牙人为什么会那么快就对伦敦宣战?那显然是存了一份让法兰西牵制中国,以保护吕宋殖民地的原因。要是中国正式对大板鸭宣战了,法兰西也会必须对中国宣战的。 西班牙是法国忠实的小弟,但西班牙不是法兰西的一份子。 “现在就看吕宋失守的消息什么时候能够传到欧洲了。真的希望中国人能顺带着把巴达维亚也吃掉。” 第六百三十八章 ‘钱’ 时间已经进入了深秋,这气温是猛地下降了好多,今天陈鸣早起锻炼的时候发现御花园的花草上下了厚厚的一层霜。南京的气候有点发凉了。 但今天皇宫里的气候非常之热闹。因为皇后的哥哥,皇帝的大舅子,历经磨难从日惹捡回一条命来的李琨终于到南京了。 这位国舅爷被救了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回国,而是重新被打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足足在班图尔待了半个月,才乘坐一艘运输船回到了泗水。 然后亲眼看着哈孟古·布沃诺二世来到被砸死打死的那些个李琨的随从、保镖的棺材前,做足了道歉,这才又安心将养了一段,直到骨头有了愈合,才乘坐船只回南京。 李琨的右胳膊还在绷带吊着,是做着软轿进的皇宫,换做了轮椅来见的皇帝皇后。 别提那一瞬间李小妹的哭声是多么的真情意切了。 “快别哭了,我还能亏欠了大舅子不成?”陈鸣拿着手帕给李小妹擦眼泪,今天本是说好的,见这人了不哭的。但李小妹还是没有忍着。 她哭的是真情意切,却没看到她哥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对于李琨来说,这么多年时间的间隔毕竟没可能权当做过眼烟云。李小妹的身份不一般了,陈鸣的身份也不一样了,这亲情重如山呐。 被小太监小心的挪到椅子上的李琨忙要拒绝,陈鸣说的这句话可是很大。 “咱们都是自家人,不来虚的。”准确的说,陈鸣现在越来越不喜欢玩弄虚假的了。因为他的力量已经让他不需要在玩什么阴谋诡计。他喜欢说实话了。 “你在日惹牢中硬撑下来,这真的很不容易。我都有些想不到,这说明你骨子里有股劲。”陈鸣觉得这世间每一个成功的人都少不了这股对自己的狠劲。 “而且这几年里你能一步步发家,把老泰山那点看家本扩展到现今几百万资本的规模,这本身就证明你脑子灵活。” “你要真是腿脚健全,我一定把你拉进官场里来。” “当官跟做生意虽然不一样。在官场混的如鱼得水不见得就能在商海中掀起风浪,在商海里独占鳌头的弄潮儿也不见得就能在官场如意。但这至少证明你有这个踏入官场走上巅峰的资质。” “说一句老实话,皇后娘家不给力,这几年我也有意压着他们不让起来,说到底李家在官面上没人能撑得起来,这有些不好。” 大殿里的太监宫女都下去了很多,就只剩下几个人,还有几个御前侍卫,眼观鼻口观心,如同木头人一样呆立着,大唿吸都不敢有一次。 皇帝这要说的是什么啊?他们能不能隐身消失啊? “再过几年鼎儿就大了,这孩子心性智慧都很不错的,所以啊,你这做亲舅舅的是必须要立的起来。” 陈鸣真的挺遗憾李琨的,这种人有头脑,有狠劲,再有陈鸣的支持,只需要在官场锤炼几年,陈鸣不信炼不出来一个人才来。 分别这些年了,李琨比当年在鲁山的时候出息多了,太多了。 就是可惜啊,他腿脚是真的不行了。等到伤愈后,虽然不至于天天坐轮椅,可铁拐李是当定了。 李小妹也不哭了,儿子都长这么大了,陈鸣这还是第一次正式的认为陈鼎不错的。皇长子、嫡长子很尊贵不假,但也亚历山大啊。 李琨则脸上的表情全部都凝固住了,一股比山都沉的担子毫无征兆的落到他的肩头,这一瞬间他唿吸都困难了。 “但是这官场没作为了,商场还能继续兴风作浪。” “等朕老的时候,这天底下富商的影响力未必就比大官差。你要是手底下能有几千几万人跟着你吃饭,辐射着几千几万个家庭,还都是聚在一块的;你要是握着股票市场上的大户头,跺一跺脚,股市都要震一震。内阁大臣见了你不也要称唿一声李先生吗?”虽然陈鸣也不敢肯定自己死的时候,中国的商业阶层究竟能发展到什么个程度。他这是完全给李琨打气。李琨的这一回归,很多皇后的远房旁支姻亲的人,就可以不用再压着用了。正牌子的主心骨已经有了,省的到时候出幺蛾子。 但这也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李琨能立的起来。 中国这个社会要短时间里发生本质的转变谈何容易? 李琨日后的爵位会是一个伯,但想要以一个从商的伯爵来镇压一大波官僚,就算他背后有皇后的支持,那也不是说成就可以成的。李琨还需要自己的奋斗,至少他需要先将李氏内部的工商所属给糅合一块了。 当然了,今天是亲友之见,陈鸣的这些话只是给李琨安一下心,今天还是以述亲为重。 等到中午,特意被陈鸣安排人手从工学中接回宫来的陈鼎,还有李琨的一儿一女,这两个孩子在李家人进了南京以后,立刻的也成为了成均公学中的一份子了。李琨还有一个小女儿,却是刚刚两岁,被小李氏抱在怀里。 中午的时候,陈鸣开了家宴,除了皇后的儿女外,外姓的妃子,还有儿女都没有让人到场。 陈鼎很显然对自己的这个亲舅舅感觉很好,李琨的儿女比第一次见陈鸣的时候自如了许多,这个比陈鼎大了两三岁的人,现在却跟陈鼎一个年级。之前在琼州的时候,也是有入学的。但时间显然是被拖拉了。 孩子的文化课成绩并不算差,但是在体育、文艺上却差劲好多。特别是跑马和马球上,跟陈鼎这些大小就练习骑马的人相比,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干清宫里的热闹,整个皇宫中谁人不知? 柳挽云轻轻地拍着自己刚刚两岁大的儿子,悠闲地剥吃着内务处采买来的新鲜龙眼,对于干清宫此刻的热闹一点也不羡慕。 干清宫的热闹她才不想去凑呢?有什么好的,有什么争的? 皇帝年还不过三十,身体康健,春秋正盛,要图谋他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还为时尚早。而她等待了多年终于生下来的宝贝儿子才区区两岁,比那陈鼎足足晚了十年,现在有什么好争的? 先把孩子养大了再说,不然啊,争什么都是虚的。 “贵妃娘娘,大公主命人捎信回来,说明日回宫要吃巧克力奶油蛋糕。” 成均公学现在不仅有男生,还有了女生。分作男校和女校。后者的人数在一开始就远不能跟前者比,也就是最近几年,不断地有到了年龄的皇室公主、郡主进入校中,这才引得勋贵重臣放开了限制。但是在民间口舌里,对于女校的建立还是有很大的不以为然。 中国男尊女卑的思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儿。 柳挽云自始至终都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第一个太子良娣,第一个贵妃。生育的长公主也很得皇帝宠爱,借着陈鸣派人去学校接人的档口传个消息回宫,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柳挽云一双如黛的弯眉皱在了一起,“又是巧克力奶油!” 这些年中国多了不少新鲜玩意,咖啡、可可、巧克力,还有蛋糕、蛋挞等为代表的西式点心,不仅在宫廷里大行其道,在民间也慢慢流行了开来。 一些东西味道确实不错,不仅小孩子爱吃,柳挽云自己也挺喜欢吃的。 只是大人有克制力,小孩子却恨不得天天都吃。而成均公学学校内可是没有供应西式点心的。 …… 就在皇宫里热闹非常的时候,已经是军工系统的一号人物了的刘之协愁眉苦脸的望着自己的好基友周添才。俩人当初因为调集陈汉迁都所需船只而结缘,随后的多年里交情不断加深,更因为俩人的官途也都顺风顺水,谁都不愿意丢掉一个助力。彼此心有灵犀的情况下,交情已然莫逆。 刘之协在表现出了自己强大的协调统筹能力之后,被军工系统招揽了过去,现在已经是军工系统的大管家了,从三品的官职,只要再往上走一步,就进入军工体系的最顶级领导层了。 周添才却进了财政部,官职比刘之协弱了不少,俩月前刚刚晋升从四品。但是刘之协一点都不敢小瞧了从四品的周添才,人家在财政部的预算司当第二把手,可是典型的位卑权重! 朋友之间,周添才一向都比较直接,而且今天他也的确很直接。 军工系统继续大量的铜料,如果放开了吞噬,整个中国的铜产量全都填进去估计才能强强够。而中国现在的铜产量有限,军需用铜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挤压了民间的份额。最近几年,铜的价格是越来越贵了。 但是铜这东西又不是你有钱想买就能买的到的。 国内对铜矿的开发一直都是重中之重,而现在吕宋就要落入中国的手中了,后者可是在秘密材料中被不止一次的提到储藏有大量铜矿。 这次军工系统和矿产局联手行动,打算在不久后对吕宋地质展开一次大规模的考察,敲定铜矿地址,人口就投入巨额资金,全力开发吕宋的铜矿资源。 这项工程的前期投入,军工系统和矿产局还能担负,但后头的大开发那就必须来财政部哭穷了。 铜矿资源的开发和利用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是一件非常耗钱的事情,所以军工系统希望能掌握一下具体的情况,而刘之协与周添才的交情也不是什么秘密。陈嘉希望刘之协能摸清楚财政部的底儿,看明年的预算过后还能剩下多少余额,这样的话他的心里多少也有些谱…… 不过在听了刘之协的来意后,周添才十分直接的就把财政部的账目给他看了一眼。而既有些兴致勃勃,心里又有些忐忑的刘之协在看完账目后,脸色顿时苦了下来。 财政部的账目都已经到了寅吃卯粮的地步了,国家岁入和财政支出相差甚是悬殊。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财政部明年不可能还有余钱来给开发吕宋的铜矿。 “这样吗……”苦笑了一下,刘之协整个人都变得沮丧起来。“看来还是要卖矿山啊……”国家没钱,民间的资金却是大把大把的,如果确定了铜矿的位置,只要储量、含铜量都在水准以上,有的是人挥舞着钞票来买。说着刘之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周添才的办公室。 这中午一块吃个饭的心情他都没有了。 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周添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别着急啊,老刘。这都到饭点了,我能让你走吗?咱们哥俩怎么也要喝两杯。” “再说了,俺们财政部是的确没多余的资金了,但是别的地方有啊……” “别的地方?”听到周添才这么说,刘之协显得有些纳闷。财政部可是过去的户部,全天下的钱袋子,是朝廷体系里最有钱的部门,如果说连财政部都拿不出这笔钱来的话,那他真的是很难想象还有谁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了。 “拜托。”周添才无奈的笑了笑,“老刘,您该不会是真的没听说过贷款抵押这四个字吧?” “我当然知道啊。” “但这跟眼下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刘之协满脸的莫名其妙。 “怎么没关系?你们不是缺钱吗?你们不是要勘探矿产吗?只要你们跟矿产局能合手从内阁手里拿到那些矿产的开发许可证,你们就拿着这许可证到央行就能贷款。” “财政部是没钱了,早就穷的叮当响。但央行有钱。人家就是印钞票的。只要朝廷不失人心,拿纸票子就能当钱花。” “你们要是真的有心开发铜矿,我可以给你们牵个线。央行统计司的一把手是我在中央政治学院培训时候的同学。抽个时间坐到一块聚聚,你有什么不了解的疑惑的都可以当面问他。” 圈子就是这么一点点扩大的,关系网就是这样一点点编织的。很多问题对于陈嘉这个层次的人来说,可能就是让人传个信的事儿,但对于下面的官员却需要拉关系套近乎了。 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做出一份完美的‘作业’,才能让上面的BOSS一目了然,看了心里高兴,从而认可你这个人的工作能力。至少不生气不是? 第六百三十九章 叶廷洋的偷袭 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卡洛斯肯定是不知道,吕宋的矿产这个时候就已经被中国的心脏——南京城里的政府部门给觊觎了。中国的矿产部门和军工部门甚至正在考虑以抵押借债的法子谋取第一笔启动资金! 卡洛斯顾不得其他的了。他现在一脑门的官司都在竭力稳定着吕宋的局面。那些该死的土着猴子,在这个时候突然的蹦跳起来。 这个要命的时间点,真的是很要命啊。 短短的时间中,吕宋的北部和中部就汇聚起了六股上规模的起义军势力,个个兵力不下五千人。同时还有很多的小股起义军如同蝗虫一样在吕宋地方烧杀抢掠。散布在地方上的白种人,白种人与华人、土人的混血后裔,包括一部分教堂在内,全成为了起义军报复的目标。 一处处庄园被点燃…… 这股突然爆发的反西大起义,每一日都在动摇着大板鸭在吕宋的根基。 而且更让卡洛斯头疼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的一支支华人武装也跳了出来。这毫无一点的征召,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这些华人武装首领明确,不存在内讧的问题,而且拥有一点的火枪火炮,天知道这些武器是怎么就出现在吕宋土地上的。反正这些华人武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掌控住了地方上华人聚集地的局面,完全架空了当地的西班牙殖民政府。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现象。 卡洛斯为首的殖民政府存在着极大地失误,在过去的时间里,他既没有发现华人暗地中的联系,也没有发现有热武器流入吕宋。 这一事实要是传入马尼拉,卡洛斯的人生将会遭遇一次重大挫折,很可能他会就此与政治告别。 虽然卡洛斯用屁股去想都能知道这股华人力量背后的指使者是谁。但这有什么用?他现在已经没力气去制衡那些一样该死的华人了。 那些起义军才是西班牙军队需要首先镇压的对象。 就连马尼拉城的华人,卡洛斯一边下令军警严格监视,另一边也招唿给执行命令的人,绝对不能发生敲诈勒索、为所欲为、目无法纪的故事。 面对现今这种严峻的情况,大板鸭表现的一点都不高傲。 战争的阴影已经席卷了整个吕宋,卡洛斯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中国外交部已经对西班牙的驻华代表递交了宣战书。但是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现在任何针对华人的措施都不敢有。唯恐给了中国开战的借口! 要知道,中国人的一支快速反应舰队就在苏禄海一带游弋,他们不时的会出现在宿务附近,有时甚至会出现在马尼拉湾口。 西班牙人的分舰队完全缩进了马尼拉和宿务两个地方,这其中宿务基地的分舰队实力最强,西班牙人很清楚马尼拉湾的态势,那里虽然是一个完美的锚地,但无险可守。如果西班牙人能够完全掌控着海面优势,将大批的军舰停泊在马尼拉湾将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的情形却是中国的水师占据着战略主动,如果将水师的主力都放到马尼拉湾,那是有可能被中国人一锅烩了的。倒不如将主力放在岛屿众多便于隐蔽的宿务,马尼拉只留下一支小部队,用来对付造反的土着们是已经足够了,而要是中国人真的打过来了,处在一个个岛屿包括中的宿务,有着四通八达的水道链接的宿务,才是主力舰队真正的用武之地。 九月初九,正午,一支包括一艘中型飞剪艏战船和两艘轻型飞剪艏战船在内的三艘中国军舰组成的小股舰队,再一次抵达了棉兰老海。 棉兰老海是吕宋群岛南部的岛间海。北界内格罗斯、宿务、保和及莱特等岛,南界为棉兰老岛。西通苏禄海,东经苏里高海峡连接太平洋,西北经内格罗斯岛和宿务岛之间的塔尼翁海峡通米沙鄢海,北部经保和岛西侧的保和海峡和东侧的嘎尼高海峡通卡莫特斯海。是苏禄海东出太平洋的重要航道。 这片海域内的各岛地形以山地为主,多火山。这里的岛屿不像湾湾、琼州,均是岸线曲折多海湾类型。河流入海口附近有小片的平原,其他地区海岸以陡岸为主,特别是北部各岛山地直逼海岸,岸线曲折。 海水深度也让人吃惊,离岸仅十里,深度就能达到百米以上。 所以这片海域的海岸线虽然曲折的很,但船只航行起来却很是通畅,整片海域少有航行障碍物。并且少雾,能见度良好。 中国的水师战船出没在棉兰老海,目标所指,显然就是宿务的西班牙海军舰队。就像他们出现在马尼拉湾口的时候,目标所指绝对是马尼拉一样。 就在三艘中国军舰在保和岛的东端游荡来游荡去的时候,坐镇宿务的吕宋海军分舰队司令莱奥波尔多·卡尔沃·冈萨雷斯也带着一队西班牙军舰气势汹汹的杀来了。在家门口看着三艘敌人的战舰耀武扬威,那就像一根鹅毛在不停的划过大板鸭的脚掌心,这是在挑逗他们的神经,这是在挑战他们的承受力。 不管是从士气上还是从精神上来讲,冈萨雷斯都必须作出反击,一次两次可以忍,三次四次不能人,不然整个吕宋分舰队的士气就无法维持了。现在不反击,他还要等到中国人跑到宿务海军基地的大门口时,才反击吗? 但这么反击却又是一个需要拿捏好的‘度’。 ‘反击’可不是开战,甚至不是开第一炮。西班牙绝对不能给中国以借口。于是一艘西班牙三级战列舰在距离为首的一艘中型飞剪艏战船还有七八里的时候,就开炮了。 载炮74门的圣安东尼号三级风帆战列舰,体积远远超过千吨重的中型飞剪艏战船,大炮更是比之多的多的多。船身两边,两层炮甲板,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样的炮口轰隆隆的依次炸响起来。 白色的硝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头释放到尾巴,炸响声的轰鸣都连接着一起的密集炮声,真的非常令人震撼。 白色的硝烟从战舰上升腾,然后迅速的被海风吹去。 这可真的不算是致敬的礼炮声。 再一次出现在战争前线的叶廷洋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看着西班牙海军不屑的笑了。这些愚蠢的大板鸭绝对不知道今天自己来的目的。否则的话,他们才不会这么红果果的出现在保和岛东端。 “靠上去。按原计划行动。” 根据谢清高带回来的一些调查报告看,西班牙人的海军力量——主力舰不超过六十艘,其中超过一半部署在欧洲本土,剩余的大部分部署在美洲,亚洲的吕宋分舰队本来只有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后来又有了一支援赶到以后,战舰总数量才超过了二十艘,这其中有五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六艘四级风帆战舰,然后是风帆巡航舰和双桅风帆战船十艘出头。 这就是吕宋分舰队眼下的全部作战力量。 而其中的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一千吨级的四级风帆战舰,带领了三桅巡航舰和双桅风帆战船各一艘停泊于马尼拉湾,剩下的海军力量主力就在宿务。 眼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六艘西班牙军舰,数量是还不到宿务分舰队军舰数的一半,但却包括了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四艘四级风帆战舰,这完全就是西班牙海军的精华。 按照之前的计划,这次钓鱼行动,只要有大鱼咬钩了,那就将火箭弹集中的向大个身上招唿。 中型飞剪艏战船单挑一艘,另外两艘轻型的飞剪艏战船二打一。 叶廷洋今天的目的赫然是真正的开打。 此刻的西班牙吕宋海军分舰队司令莱奥波尔多·卡尔沃·冈萨雷斯还根本不知道,战争已经来临了。 三艘快箭一样的战船在四百米的位置开始转向,战船要位最深距离猎物只有三百多米,一条条火箭弹带着炙热的尾焰,划破长空,疾快的向西班牙军舰猛扑而来。这已经不是相互炫耀,震慑,更不是啥子演习,而是真正的战争。 即便是心中怀着极大的困惑,莱奥波尔多·卡尔沃·冈萨雷斯在呲目欲裂中也只能大声叫着转向、还击。西班牙人当然想躲避飞来的火箭弹,但这根本不可能。 首先就是挂着指挥旗的旗舰圣安东尼号遭殃,或许是老天爷瞧着大板鸭太笨蛋了,狠狠地给冈萨雷斯下了诅咒,也可能是老天爷突然的青睐了中国水师,反正西班牙人的运气十分不好,这艘西班牙吕宋分舰队的旗舰被第一发火箭弹打中了弹药库。轰然的爆炸声还没有消停,一声更加巨大的爆炸声就紧接着响起,然后这艘一千六百吨级的战舰就完全被一团闪耀的橘色火光给彻底包裹。 战舰的中部腾起了巨大的水柱与火光,闪耀的像一颗坠落到海面的太阳,整艘战舰就在顷刻中断层了两截,仿佛两颗石头一样迅速的沉入了海中。 全舰五百五十名官兵,上到西班牙海军少将,吕宋海军分舰队司令莱奥波尔多·卡尔沃·冈萨雷斯,下到战舰上最最普通的一名低层水手,无一生还。 希门尼斯号三级风帆战列舰的舰长完全斯巴达了,他的大脑陷入了死机状态,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直到希门尼斯号也被两颗火箭弹给打的‘山摇地动’,舰长才在寂静的指挥舱中发疯一样高叫着撤退! 西班牙人的战舰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他们也有着绝对的炮火优势,如果所有人都拼死一战的话,至少排成一列,轮流开炮,叶廷洋还真不见得能舒舒服服的只吃肉不啃骨头。 因为保和岛的东端海域有着很多的小岛,先天上就切割了战场。留给飞剪艏战船的战争余地并不广阔。后者说真的,他们的最好战场是广袤无际的大洋上,有着巨大的空间供飞剪艏战船迂回。那样他们就好比蒙古人的骑兵,用‘骑射’不断地骚扰着敌人的大舰队,从各个角度发起进攻,在自己付出伤亡的同时也一点点消耗着敌人的力量。用自己强大的杀伤力,用两边火力杀伤巨大的差异,一点点的杀死对手。 可是冈萨雷斯的死给了这支西班牙舰队沉重的打击,没有了指挥官的存在,另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选择撤退,四艘千吨级的四级风帆战舰也大多选择了逃避。只有一艘四级风帆战舰勇敢的选择了炮击,然后在火箭弹的围攻下沉入了保和岛东端海域。 枪鱼12号的管带问向叶廷洋,“大人,现在开战,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时间不已经到了期限吗?”快速反应舰队在日惹撤退之后就收到过朝廷的指示,陈鸣给他们画的有条时间线,到了那条线后,甭管有没有朝廷旨意,叶廷洋都可以视情况而定,决定是否开战。这一点上他拥有着莫大的主动权,比南洋水师都要更‘自由’。“朝廷一定是要跟西洋打的,这个时候开战的旨意说不准就快到吕宋了呢。” 叶廷洋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他是多么渴望一场海战啊,所以他亟不可待的打响这第一枪。说真的,他内心中未尝就没有造成既定事实的打算。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圣安东尼号沉没的海域上只漂着一些凌乱的杂物。 中西是绝对要开战了。 就算并没有开战的诏书行走在来南洋的海路上,这一战也是非打不可了。 再说了,即使真违抗命令了又如何?胜利者是不受责备的。他打赢了啊!现在叶廷洋已经打赢了。利用西班牙人不敢彻底撕破脸的空档,突然偷袭,三艘飞剪艏战船打败了六艘西洋帆船战舰,击沉了两艘,击伤了两艘,这一仗他们毫发无伤,真的赚大发了。 飞剪艏战船的威力在这一场战斗中显露无疑。 叶廷洋命令一艘轻型飞剪艏战船返回苏禄,以最快的速度将战斗的消息报告给南洋舰队,同时他命令苏禄的快速反应舰队所部,迅速赶来棉兰老海与之回合。 开战了么,那就要趁热打铁。 叶廷洋下定了决心,他也就把南京万一‘拖延’了与西班牙开战的时间的担忧放在了一边。反正他现在是整个快速反应舰队的一把手。 叶廷洋带领着另外两艘飞剪艏战船则直接闯到了宿务港口的外围。 这个地方的岛屿实在多的不可计数。 在保和岛和宿务岛之间,也就是不住百里的间隔,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数十个岛屿。这其中大一点的就是麦克坦岛,也就是二百多年前麦哲伦挂掉的地方。岛上地势低平,有长满红树的大片沼泽地。西班牙人在上面修筑有堡垒。 这个岛屿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掩护了宿务的港口。 叶廷洋只能闯到宿务港口的外围,他的胆子很大,可他却真心不敢继续往里面闯。飞剪艏战船可不怎么抗打,要是钻进去了,被西班牙人布置的火炮群打了个伏击,那就糟糕了。 大板鸭的士气很低落,那么多军舰竟然不敢出来。 两边距离遥远的他都只能看到港口外侧炮台上的旗帜一角。 而对于那些魂飞胆丧的跑回老巢的西班牙官兵们来说,他们是真正的见识到了火龙弹的厉害。 第一发火箭弹神使鬼差的干掉了圣安东尼号的事实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 除了射程比较近这一点缺陷外,在这个时代,这种武器简直就是魔鬼!他们现在一点出港迎战的心思都没有。 作为西班牙人在吕宋群岛的第一个落脚点,作为西班牙人在亚洲建立的最早的城市,宿务当然少不了教堂和教士了。 冈萨雷斯的死亡让宿务变得群龙无首,这个时候被西班牙人依赖的中心不是宿务的殖民政府长官,而是圣婴大教堂的神父。 圣婴大教堂是西班牙人在吕宋群岛建立起的第一座教堂,对于西班牙人和教会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我们遭到了中国人可耻的偷袭,海军付出了惨烈的牺牲,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战争状态。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会遭遇到惨痛的损失,但无论多么恐怖的伤害我们也要争取胜利;无论道路是多么的遥远艰难,我们也要争取胜利。因为没有胜利我们就无法继续在这里生存。” “也请您们不要去畏惧牺牲!也许我什么都会死亡,可是主的荣光照耀西班牙,半岛人从来不需要对异教徒妥协。我们知道自己的崇高天职,也必将信守不渝。这是我们在困境中唯一的信条。 主不会抛弃他忠诚的子民,只要我们履行好自己的天职!让我们相信上帝的仁慈,相信白人高贵的命运……” 神父说的话似乎都是废话,但是市政厅里的人的身上却都升起了一股勇气。不管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六百四十章 剩下的也只有上帝了! 九月中,强劲得冬季风已经在远东生成。 飞剪艏快船在季风的吹送下,每小时航速可达十节以上,20公里的时速在18世纪还没有走完的时代,那绝对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船了。就算打出一半的余量,从南京到湾湾的打狗港,1200公里旅程,也就四天的时间。 但事实上双边的通讯手段要比这个‘四天’更快。 这南京沟通南洋的消息路线可不是全部靠海路,那就是一个补充,要快捷,首选的是飞鸽。这些年过去了,中国境内各处早就建立起了一个个鸽巢,南京用飞鸽去联系岭南,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整个东南水师和广东境内的南洋水师就能动员起来。 然后这飞鸽再从广西飞到安南,从鸿基城到岘港,从岘港到归仁,然后消息一路传递到河仙镇。这才由人携带消息乘飞剪艏快船直扑曾母大岛南洋水师前沿主基地。 事实上南京城传下的消息跟叶廷洋偷袭大板鸭,中间错不了两天,等到叶廷洋派出的飞剪艏抵到苏禄群岛了,后者驻扎的诸多水师战船一边行动,再一边报信给曾母大岛,后者的军舰已经开出了港口了。 中国现在每年殉职的‘飞鸽兵’都是成百上千,但是鸽巢的规模越来越大,投入也越来越高,还专门组成了研究室,用意培育飞行信鸽,为此还不惜专门组建了一个密码的编撰部门,专门负责飞鸽传书的通讯密码编撰,可以说是投入了不小的人力物力财力的。那就是为了能够更快的接受情报,接受消息! 很多时候,一个消息的早到一天,就把这所有的投入全部都赚回来了。 朱濆【发现夏威夷的应该是朱濆的弟弟朱渥,抱歉,朱濆是正职的海军军官】乘坐着一只小船进入了巴石河,这条河又名帕西河,长有四五十里,连接贝湖与马尼拉湾,其南岸建立有西班牙王城还有炮台。 这里的华人主要居住在巴石河的北岸,能够在南岸居住的华人多是与大板鸭联系更亲密的人,就比如那些在王城里工作的华人或是华裔混血,再或者是闺女贴给了洋人的。 “这就是马尼拉啊?不是都建成二百年了吗,这地儿看着还不如我老家烟台呢。” 伴随着朱濆一块来的卫兵中有一个小山东,是山东烟台人,夏天里刚回家探亲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天天把烟台挂在了嘴边,显然是被自己参军的这两年中烟台老家的变化给震惊了。 此时他四处打望着巴石河两岸的马尼拉,心理面相当失望。 这马尼拉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地位半点不比巴达维亚逊色,是南洋屈指可数的大城市,结果就这烂样啊? “我觉得这也不比河仙强哪儿里去了。”朱濆自己都很认同卫兵的话。 说真的,他真有点很失望。这马尼拉根本没有他印象里的那么好,真心不比河仙港强多了,更不要说是烟台了。 整个北方就那几个港口,河北的天津,山东的烟台、青岛【胶州】和威海,苏北的连云港,扣除掉东北地区,整个北方就这几个天然良港,那还怎么可能不发展发达? 而且烟台是山东第一批开埠的地方,这几年只做签约奴的转口贸易,那就成了北方最大的‘劳力’输出市场。 而马尼拉在18世纪下半业大帆船贸易走下坡路了之后,就已经没落了下来了。 这里没有平坦的道路,没有整齐的路灯,没有干净有序的码头,更没有高大的蒸汽吊机和轰隆隆的有轨马车。到处都是很低矮的房屋,虽然到处都是高大的椰子树,却半点让人感觉不到鲜亮。整个世界都仿佛给盖上了一层灰色。 还是第一次来马尼拉,之前南洋水师派来这里让卡洛斯投降的代表并不是他。 上一会卡洛斯愤怒的拒绝了投降。然后已经占据了丹巴的南洋水师陆战队开始沿着马尼拉湾的北侧向马尼拉进军,同时在林加延登陆的另一批陆战队也开始从北向南,对着马尼拉发起进攻。 各地的华人卫队都不要主动出击,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卫地方华人的安全。只有林加延的华人卫队派遣出了一部分跟随陆战队行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向导。 打仗?那靠的全是水师陆战队。 他们手中的火箭炮完全就是一项大杀器,眼睛只看得到自己的大板鸭在这项武器下吃亏吃大了。 中国农历的九月还处在菲律宾的雨季末尾,雨水很多,对于火枪火炮的发挥都有很大的影响。所以水师陆战队连配属的轻型火炮都不要了,携带的全是轻型、中型的臼炮,和大批的能拆卸的火箭炮。 “快隐蔽!”西班牙军队好歹还算是有些见识,当一颗颗火箭炮弹落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军官指挥着士兵们或者躲进树林、草丛,还有些干脆就跑进了战壕里面。但是很多的土着士兵就这么傻呆呆的看着,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西班牙士兵,他们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发射状态中的火箭弹。 猛然间的雷霆万倾,大地震颤。以每一个火箭炮弹落点为中心,都火光闪闪,吹干拔木,惨叫连天。 在千八百米外的陆战队士兵看来,那就是地面上突然暴起了一个个小蘑菇来,明亮的橙红色火焰从地面上猛烈的升腾起来,火焰翻滚着向着周围,向着空中扩张着。明亮的火焰照耀了几秒之后,一朵朵黑色的蘑菇就开始直冲扩大,最后在风的作用下消散开来。那整个过程持续的能有大半分钟! 爆炸结束之后,陆战队派出先头部队开始进攻。 这是中国部队的惯用路数。 被炸了一通后的大板鸭和土着士兵已经完全乱了阵列,最初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是呆呆傻的,被水师陆战队的士兵逼近了,再跑已经跑不了了,就只能选择战斗还是投降,而许多早清醒的人倒都跑的干干净净。 到后来,两次、三次经受了火箭炮的摧残后,往往不用陆战队再派兵突击,能跑的人就全部都跑了。 负责打扫战场的华人卫队每每都会用仰视神灵的目光看待着陆战队,那战场的遗迹,大片的茂密丛林如是被风暴席卷了一样东倒西歪,地面上一个个大大的坑洼都能埋下棺材。 那些树木修筑起来的工事,还有用沙包垒起的胸墙,全都成了一片废墟。 很多尸体都很完整,没有弹片的杀伤痕迹,只是嘴巴大张,剥开衣服,能够看到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越是躲在地道工事里的人,死样越是如此。 一个个死者的面容扭曲,死亡的恐惧与痛苦仿佛凝固在他们脸上。 从林加延南下,一次两次的战斗后,水师陆战队担心大板鸭会化整为零,把部队拉进雨林里打游击战。 然而战争的进程很快就证明了他们的担心颇为多余。陆战队一路南下过程中,凡是遇到敌人的重兵集结点就采取火箭炮弹洗地的办法。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得手! 两次三次买教训,四次五次就让人觉得不接了,六次七次还能得手,那就是对手的问题了。 碰到敌人拥有不可抵挡的火力优势之后,还一次次的集结部队,打正面战斗,这在中国人看来那是不能理解的傻逼,大家就没见过这么傻的。明明聚集在一起就会遭到毁灭性打击,可大板鸭就是作死一样扎堆。欧洲军队已经形成的战争理念让西班牙军官想不到分散了部队后,能如何的去打仗。 游击战不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军官们的脑子中。 他们或许会诱敌,但诱敌之后最终的选择还是打正面战,还是要集中大量的兵力。 吕宋属于热带地区,雨水密集,陆路通行不便,更不方便沉重的大炮伴随移动。西班牙人遭受了重挫。 一万多名陆军力量,卡洛斯留了三千人固守马尼拉,他放弃了很多城市,抽调了之前镇压土着起义军的重兵来攻击林加延的这支中国陆战队,足足六七千西班牙军队面对两千人的陆战队,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进攻!进攻!进攻!大踏步的向前!陆战队的行进之顺利完全出于意料。 就是西班牙人逃走的太多了,这地方的地形不适合追击,这也就给了西班牙人一次次打仗的机会。 对面的西班牙人面对劣势的局势立刻放弃了最初的进攻设想,转而采取防守的姿态,也不知道他们是军事指挥水平落后,还是根本就不明白他们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 原时空阿片战争里的清军,野战打不过,转防御就能hold的住吗? 就算是防守也要看自己守的是什么样的地吧?那打拉、卡帕斯、马洛洛斯的城防水准比之胸墙战壕又能好多少呢? 西班牙人的作战方针转变了之后,对于陆战队唯一的方便就是那些俘虏,只要被包围之后,喊几声要求他们投降,那帮幸存军队中的西班牙人就带头投降了。有这帮人带头,那些土着士兵们也都立刻缴枪投降。整个战斗过程,风扫残云,高歌猛进。 而且这帮俘虏还都颇为听话。让他们在哪里集合,他们就在哪里集合。除了让他们自己动手搭建临时俘虏营时,那些西班牙军官们拒绝劳动之外,其他都可以说是恨驯服听话。 当然,西班牙士兵中也有不愿意劳动的,然后他们在被狠狠地痛打一顿,就全乖乖了。 这些人比老毛子好摆弄多了。 几乎没有人会逃跑。 一些西班牙军官还会主动配合,那些土着士兵面对西班牙人时十分听话。 因为战俘投降后的配合,这让进攻部的后续工作量大大减轻,进攻也就更加迅速了。 作为水师陆战队的敌对者,西班牙吕宋的陆军司令痛苦非常。火力上的差距让他在敌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事实上他比自己的同僚——海军司令幸运多了,没有在第一炮的时候就去见他们的主。 可是挡不住就是挡不住! 这些人在二百年里用先进武器打下了自己大大的殖民帝国,现在就也要被敌人用先进武器打成了翔。 六七千人的军队,被陆军司令带回马尼拉的时候剩的只有两千人。 而此时频频接到陆军败讯的西班牙王城里的卡洛斯总督已经下令把所有的海军舰炮转移到岸上,同时几艘军舰上的水兵也全部集中到陆地。 卡洛斯还大肆征召当地的西班牙人和忠诚的土着人入伍,加上陆军司令带回马尼拉的两千残兵,马尼拉的总兵力达到了八千人。 虽然这八千人鱼龙混杂,参差不齐,更有连战连败的士气全无之兵。 朱濆是此次吕宋战役中水师领导层里的一员,来到马尼拉跟卡洛斯会谈,身份也不见半点低矮。 他带人走进了星型的西班牙王城大门,就立刻被人迎入了总督府,占地六十四公顷的西班牙王城面积并不小,但里面的人也确实太多了些。连马尼拉大教堂和圣奥古斯丁教堂都住满了人,就像巴石河南岸靠近马尼拉湾河流入口处的安蒂克教堂一样,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会议厅里除了总督卡洛斯外,还有主教埃尔默,以及副总督博洛孔和大法官阿特米奥·卢瓦通。这是整个马尼拉的权利阶层。 原先的陆军司令也当在其中,可是现在他的地位就下降的太多了。或者卡洛斯他们是认为放一个败军之将在这间会议厅里,会让他们的气势受到消弱。 见面两边都没有任何的客套,朱濆很直接的说道:“总督阁下,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劝降。希望你们能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做出是否无条件投降的决定。”朱濆的时间规划就是明天的早上八点,除非西班牙人把他一行给扣留了。那么中方也不会因此而对马尼拉有任何的留情留手,就权当朱濆他们被西班牙人给杀了,军方只考虑为他们报仇。 卡洛斯脸色涨得通红,他身上涌动着满满的怒气,双目目视着朱濆,配着他一头金色的头发,整个人好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即使朱濆用威胁甚至谩骂的语气来和他们交谈,这位总督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种极端的屈辱。 中国人根本没有把马尼拉放在眼里,也没有把西班牙放在眼里,那如同喝白开水一样的语气,不带有半点强烈的气息,就像他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传话的跑腿人一个样,这样的姿态从神情到内心,从所有的方面都在向卡洛斯这位马尼拉总督表明一件事——中国根本没有把马尼拉的陆海军放到眼里。对他们而言,马尼拉的这帮人不过是自己轻轻松松就可以摆平的一颗小草。投降了固然好,不投降也没有什么……区别。 是的,马尼拉毫无分量,投不投降都毫无一点的差异。 “马尼拉还有八千名忠诚于王国的勇士,这里有坚固的城防和充足的大炮。”将海军的舰炮完全拖到岸上的西班牙人,炮火充足。“有无尽的粮食和弹药,外面更有着上万名忠勇的西班牙海陆军,你们居然就敢要求我们无条件投降?”卡洛斯用自己生平最为嘲讽的口气对朱濆说道。 朱濆的神色依旧平静,卡洛斯的嘲讽没有让他表情有任何的波动。他继续用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卡洛斯他们说:“当然,我们就是要求你们无条件投降。之前的一系列战争已经证明了谁更加强大。总督阁下所说的那些毫无意义,我相信你们知道那是因为什么。我真心的建议你们赶紧无条件投降。因为你们没有比选择无条件投降更好的选择了。” “否则的话我就建议写好自己的遗书,向你们的主祈祷,然后迎接死亡。” 朱濆一点都不认为西班牙人有能力在马尼拉顶住火箭炮弹的饱和攻击。这里头有那么多的人,这本身就限制了大板鸭的生存。 “我会在宾馆里等待到明天的早上八点。” 卡洛斯握紧自己的拳头,看着走进会议厅才短短几分钟就转身离开的朱濆,强忍着背后给他一枪的冲动,极有骨气的昂着头用高傲的语气说道:“马尼拉绝对不会投降!” “我们都是主虔诚的信徒,上帝不会抛弃马尼拉!” 朱濆站在门口,没有回头,但嘴角挂着绝对的嘲笑,“是吗?那你们剩下的也只有上帝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世界主角,胜者为王! 南京城大都督府。 就在水师陆战队在横扫吕宋的时候,一场军方的高逼格会议也在进行中。 陈鸣之外的军方第一人陈二宝主持会议,陆军、海军、后勤、军功,整个军方的所有部门参与,军情局和海外勘探局列席。 会议讨论的事情就是陈汉即将开始的——佳州战略,加利福尼亚。 此战陈鸣决心调集水陆军两万余,因为墨西哥的大板鸭实力不弱,至少那里有足够多的土着供大板鸭在危难时刻招募殖民地兵。 所以陈鸣要调集陆军一万五千人以上,水师八千人以上。这还不连带后勤方面。整体耗费比之准备了许久的南洋之战要高出许多倍。这么一大笔钱财政部是绝对拿不出的,央行倒是有足够的票子,但也不能直接的洒下来。陈鸣就只能祭起那个大招来——土地债券。政府已经在着手准备关乎佳州的土地债券了,价格比东北的土地债券还要便宜的多,而且也不禁身份了。 不管你是不是中国人,是朝鲜人,还是日本人、安南人,只要拿着土地债券,那就可以到北美开荒垦地。陈汉朝廷保障你的应有权利! 这事儿具体点却不需要在军事会议上表达出来,后者要研究的只是单纯的作战和后勤补给。 至少一万五千人的陆军部队主力由南京城的禁卫军组成,而水师就是东南水师和刚刚组建没两年的北洋水师了,后者还承包了全部的水师陆战队。 整个中国经验最丰富的水师陆战部队绝不是南洋,而是被划归到北洋水师的东北水师陆战队,比如邓云他们一波,还是济州岛驻扎的驻朝部队。 “现在我宣布……”简章上挂着三颗金星,陈二宝年纪大了,但气势更足。居移气,养移体么。 “哗哗哗……”会议厅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肩章上的金辉练成了一片。 …… 潘昶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家中,他们团的秋季拉练结束了。外出了一个月还多,乘船步行跋涉了两千里,他整个身子都要虚脱了。 家的味道是那么的温馨,疲惫地回到家,透过厨房的门,看到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闻着妻子特意为自己炖的滋补鸡汤的香味,心想:回家真好! 人生的旅途上,家就是一个人最好最温馨的避风港湾。 更不要说,家中的妻子对于自己的所有选择都是那么坚定的支持。 ——刚刚结束拉练,潘昶又要去战场了,真正的战场,万里之外的战场。他所在团被选中了,一个营,组建一个营,进入对大洋彼岸攻略的建制当中。 …… 视线再转回马尼拉,西班牙总督府的会客厅里。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亦或者是天方的信徒,非洲的黑蜀黎,都有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质。 因为‘侥幸心理’就是人天生的特性,否则‘菠菜叶’哪里还会那么发达?长达几千年时间里,贯穿了人类文明的整个发展。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因为人实在太会为自己编造虚幻的希望,以来避免损失带来的痛苦了。 朱濆回头看着卡洛斯满脸的愤怒,觉得这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深深地了解着火箭弹的威力和发射便易迅捷等特征的他,真心为西班牙王城里的人感到悲哀。 但他的这种悲哀在西班牙人的眼中更多是虚张声势。 不过卡洛斯虽然话说的斩钉截铁,朱濆的交涉按理说已经得到了答案,但他还是要在这往城里待到明天早上八点。 八点过后,中国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底气十足,那就一目了然了。 朱濆第二天早上离开了王城,巴石河对岸的华人也在向北方迁移,他们的地段距离南岸太近了。 打起仗来,免不了会有损伤。 九点钟的时候,王城收到了第一份急报,中国的水军战船出现在了巴石河口,他们准备在巴石河的南岸登陆,这让一部分西班牙守军不得不动起来,而昨天就已经抵达了巴石河北岸的中国陆战队也开始了进攻。 炮声响了起来。 河口南,安蒂克教堂响起了肃穆的钟声,为河口附近的西班牙军队增添了一抹悲色。 这里是西班牙人在马尼拉西布置的第一道防线。 巴克罗德号三级风帆战列舰自沉在了巴石河口,除了那艘四级风帆战舰在马尼拉湾口被复汉军水师前头船队集火点爆外,剩余的两艘战船在搬空了船上的所有物资后,也自沉在了巴石河口。这是为了不让中国水师战船沿着巴石河杀到西班牙王城下。 虽然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的代价令人肉疼不已。但马尼拉的价值远不是这三艘自沉的战船可比的。且在马尼拉湾口的海战中,面对着中国人快速灵活的飞剪艏战船,火力强大的三级风帆战列舰的发挥并不理想。 想要战胜中国的这种战船,必须集中足够多的战船,派出合适的阵列,将之远远地隔开,或者是在它们切近发射火龙弹时,承受着重创也把它们摧毁。 这个时代的飞剪艏战船就像是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的高速鱼雷艇,冒着敌人的炮火,勇猛的逼上前去。 而可悲的是,作为这种武器对手的西式风帆战船目前还没有能够迅速集中一个高速行驶目标的大炮。 所以说只要能够忍受牺牲,这种高速战船与火龙弹的配置,在眼下这个时代真的很有威慑力。 朱濆离开后的一个小时,战斗打响了。 卡洛斯不能不提起心来,天主知道,昨天一夜他都没有闭上一瞬间的眼睛。桌子上的小座钟,镀金的表针在澄清透明的水晶钟罩内左右的摆动,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九点十五分的时候,卡洛斯内心的忍耐达到了一个爆发点,他心中一阵厌烦,因为这座华丽的水晶镀金座钟正是中国的产品。中国的东海有着非常丰富的水晶资源,这几年中国人精美的水晶制品不仅在国内大行其道,就是在南洋、印度和欧洲都大有市场。 卡洛斯办公桌上的这坐精巧的座钟就是从中国进口的。这是卡洛斯很喜爱的一个物品,因为这个座钟是完全的西式化的,钟表边框镶嵌着四个拿着风琴、喇叭、花篮和铃铛花环的小天使,真的精美极了。 但现在卡洛斯厌恶中国的一切。 水晶的破裂声在他的办公室里响起,这种用自己的东西的发泄,真的是无能的一种表现。 安蒂克教堂上,无数人在神父修士的带领下向天上的主祈祷。 此刻还待在这里的人,要么是神父修士,要么是西班牙混血,王城里太过拥挤了,这些混血就首先被排除了出来,还有就是这些混血的亲人,那些女性嫁给了西班牙男性的人,最后就是虔诚的华人和土着了。 都这个时候了,很多跟西班牙人拴在了一条线上的华人,都硬着头皮跑到了北岸。还留在南岸的人,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香蕉人了。 巴石河口的西班牙阵地以炮台为核心,挖的很深很深,很多战壕顶端还搭建了粗大的圆木。 阵地上修建的还有一堵堵胸墙,还有用土堆成的土丘。 这样的防御工事要是拿到了欧洲战场,绝对是能跟任何军队刚一波的。 虽然东西方并没有发生大战,西方人却也在缓缓吸收着中国战场的经验和教训。 但是他们今天面对的是中国人,是有着强大火力的中国、军队。这一切都没个卵用。 处在冬季风覆盖区的吕宋吹的尽是北风,如果前线军队能有一批加料的开花弹送到西班牙人的阵地上,就绝对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后者已经在军队里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西班牙人的进攻,陆战队的战术就是在优势的炮火对轰和地道前进中开始的。 后者早在昨天朱濆进西班牙王城的时候就开始挖掘了。 马尼拉这种热带地区的土地,遭遇到握着工兵铲的水兵陆战队时,那就是拿着龙泉剑在且西瓜,分配得当的中国士兵一夜之间就从巴石河北岸三四里外挖到了河沿边上。 一条条沟壕曲曲折折,当中还不时的存在着一个个小平台,足以放下火箭弹乃至火箭炮发射架。大的甚至还可以装下大炮。 当朱濆劝降失败的消息传回后,中方的炮击立刻就开始了。然后一发发火箭弹顺着战壕被从大后方一点点的送到了巴石河河沿。 卡洛斯没吃饭的心情,心烦意乱的他在办公室里坐到了九点半,终于叫仆人端来早餐。毫无胃口的吃了几口,他就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巨大的爆炸声。整个人浑身一震,因为他知道这么巨大的爆炸声是什么。那就是中国人从恶魔那里换来的武器——火龙弹。 就像欧洲传说里的恶龙,喷射的火焰燃烧一切。 巴石河口的炮台是一个很古老的炮台,在过去的二百年里,这座炮台多次陷落,比如说荷兰人,荷兰人好几次都攻陷了这处炮台,只是他们没能夺取西班牙王城。 最近一次夺取这座炮台的外来者是英国人,在西历的1762年,整个吕宋的西班牙人都跪在了约翰牛的脚下。然后两年后,英国人才依照协约将马尼拉还给了大板鸭。 历经了1762年后的灾难,大板鸭也并没有怎么增加这里的防护,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实力上跟英国人间的差距。直到中国人向南洋伸出了手来,被深深刺激到的西班牙人才开始真正的巩固这座炮台。 至少改变了之前完全是露天式炮位的布局,增加了一些封闭式炮位和半封闭式炮位。现在这座巩固后的西班牙炮台就在经受着火龙弹的考验。 一颗又一颗火箭弹飞过巴石河,落到河南岸的炮台之上。 这些克制里去掉了铅弹、碎片和铁钉等添加物的重型火箭弹,每一个的载药量能达到二十公斤以上,一些超重型的火箭弹载药量更是能超过三十公斤。 爆炸之后产生的震动力就是厚厚的石墙也不能抵挡。 满地的鲜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被炸死者的断肢残躯,四处抛散,鲜血染红了炮台。 这是一场碾压式的战争么。 就算是封闭式的炮台中也受损严重,里面的炮手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们一个个趴伏着身子,但也有的人发疯一样向外逃,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命来就要看上帝会不会保佑他了。 也有勇敢的人趴在炮口向对面张望,一颗火箭弹猛烈在炮垒外爆炸了,窗口的光亮猛地弱了下来,那个趴在炮口张望的棕红色头发士兵号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一颗子弹正打在他的眉头上,在两只蓝色的眼睛当中,仿佛又开了一只黑红的眼睛。 战争是无情的。不论在哪个地方,都会使死亡变得惊心动魄。 硝烟阵阵,在火箭弹的威力覆盖了整个河口阵地的时候,一支水师陆战队乘坐着小船从战船上落下来,然后一个个士兵拼命地向着河南岸划去。 南洋水师舰队里的正规西式帆船逼近了近处,向着河南岸西班牙阵地发起炮击,还有火箭弹轰击。 海风卷起烧焦的旗帜,在漫漫的沙石里,冒烟的木头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上覆盖着一支支苍蝇,火枪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 远处的呐喊声不绝于耳,近处,一支支小船不停地考上岸边。 西班牙人依旧在抵抗。 炮台上的炮火还有在还击,包括阵地上的火炮。河口三四里地外,南洋舰队一艘还飘着一缕缕白烟的西式风帆战船就是西班牙人还击的成果。 更远的地方,一艘悬挂着英国旗帜的帆船正在冒着危险,尽可能的拉近距离,观看着战场上的一切。 这是一艘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船只,他们公司在曾母大岛上设立的可有办事处。 西班牙人的大炮打不中移动迅速的飞剪艏战船,但对于自己降下速度,往水中放着士兵的西式大帆船却还有着一定的命中率的。 南洋水师继续进攻。 既然是在打仗,怎么可能一点损伤都没有呢?南洋水师上下没有玻璃心,短短半个小时,至少一千名水师陆战队士兵放到了巴石河南岸。 他们正在从侧后进攻西班牙人的河口阵地,只要能顺利的夺取这一点,让所有的船只安全的在河口区下锚,那牺牲就是完全值得的。 “龟儿子的,老子就知道从这边走没好果子吃,现在好了,被人家打的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安蒂克教堂的西北方向,临近巴石河水道的几颗椰子树下,一名身穿着陆战队军服,光着头,红色的肩章上缀着一颗镀铜的五星的士兵正快速在地上爬行着,从一颗椰子树下爬倒另一颗椰子树下。一边爬着,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他身后还有二十多个士兵,他们全趴在地上,还有几具尸体,以及两个受伤后在一直强忍的士兵。因为他们的斜对面——安蒂克教堂外,一个隐蔽的西班牙阵地,那里至少有一个连的士兵,也就是四倍于他们的大板鸭士兵正在向他们进行着压制性射击。 那些受伤的士兵连被包扎都做不到。 此人的肩章显出他的身份,下士,排长,或者排副。陆战队里最基层的军官,也是陆战队的骨干精锐。 这人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是行动却半点不满,手脚并用,从一颗椰子树下迅速的爬到五六米外的另一颗椰子树下,前方一个缓慢的小土坡,给了他最大的掩护。 他的行动引起了西班牙人的主意,一排排的铅弹被打过来,打在他不远处的土地上,溅起来点点烟尘,而更多的从他的头顶飞过,带着疾快的破空声,打的周边的树干木屑横飞。 有了喘息之机,这人先吐了一口气,然后从腰间摸出了一根七寸长的直筒,一拉导火索,没出半点的幺蛾子,直筒顺利激发,一颗红色的信号弹直升到天空。 下士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地笑。 他们排被上头命令试探进攻安蒂克教堂,要是大板鸭真的没再大教堂里搞鬼,那陆战队的船只就可以直接从这一点登陆,依靠着大教堂的掩护,在教堂的背后集结起一支突击兵力。 西班牙人的阵地虽然还在反击,可力度已经大大的降低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再跟敌人耗下去,而是用突击部队迅速的压垮敌人的最后反抗。 但是这座集结了大量平民的安蒂克教堂,看起来是非武装建筑的所在,在陆战队士兵登陆后向大教堂靠近到只有三四十米的时候,突然的被从地道中钻出来的优势西班牙士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连撤退都没能第一时间完成,二十来人全趴在了这片稀疏的椰树林中。 西班牙人的火力挺密集的,但是这些人的斗志非常薄弱,不然的话他们会将陆战队放得更近一些,排枪啪啪啪后,立刻冲锋上前,就算要付出一些伤亡,也能全歼了这股陆战队士兵。但是大板鸭没有这样做。在滑膛枪时代里,如此压制性的射击,实际上又能打死打伤几个呢? …… 卡洛斯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是主教埃尔默。这个在吕宋权势一点都不比卡洛斯弱的大人物此刻满脸的慌张。“那些该下地狱的异教徒,他们将炮弹打向了大教堂。仁慈的主啊,里面还有着那么多的平民……” 卡洛斯就站在办公室的大玻璃窗下,窗户已经打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窗户中投过来的风中似乎夹杂着一股炙热,风吹的很猛,让卡洛斯觉得一阵的胸闷。 远处全部是浓烟与火焰。 那不是某一处在燃烧,而是很多地方在燃烧。 到处都是浓烟与烈焰。 巨大的爆炸声中,巴石河南岸的房屋在燃烧,街道在燃烧,建筑在燃烧,树木也在燃烧,甚至连空气都在燃烧。可卡洛斯觉得这更是西班牙的荣光在燃烧,更是白人的骄傲在燃烧,更是一神文明的未来在燃烧。 强大的中国人! 他们代表东方,西班牙人无疑代表西方。这不是两个国度的战争,而是两个文明的战争。 世界主角,胜者为王! 在欧罗巴人登陆这里二百年后,摆脱了束缚的中国的反击,这个古老文明的力量! 第六百四十二章 国舅爷的进击—— “刘竿子,你为啥不愿意参加远征军?” 近卫师一旅三团的团部里,团副潘昶两眼瞪视着跟前的大高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想要动手的逼人气势。要不是部队里有硬规定,高级军官不能随便打人,潘昶真想把眼前的这个团优秀军官给狠狠的修理一顿。 熊熊的火焰在潘昶的胸腔中翻滚,他现在整个就是座人型火山,保不准下一刻就要迸发出来了。 刘竿子腰板挺的直直的,虽然潘昶的气势逼的他有点难受,如同一把尖刀直逼到眼前。刘竿子的名字叫刘长山,因为个高,瘦,名字里还有一个长字,被军中打趣起了个这样的绰号。但刘长山毕业于鲁山军事院校,从进军队实习开始,一直表现优异。他从排长到正副队官再到营副的四级跳,都是在潘昶的手下任职,可以说是潘昶的老部下,也算是被潘昶给一手栽培来的。虽然论年龄,潘昶比刘长山只大了一岁。 但一个是左校尉团副,另一个才是上士营副。这就是早进军队和晚进军队的差别。 “报告长官,我想退伍了。” 刘长山脸色有些涨红,但他还是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因为他知道自己老上级潘昶的性格,对比一些跟他犯拧的事儿,敢做不敢当才是潘昶最瞧不起的。 刘长山不想退伍了之后,连登老长官家的门都被赶出去。 “我去你娘了个腿。”潘昶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情绪一下子爆燃了起来,眼睛真的是喷出了火花了,那热度让刘长山感觉着自己都要融化了。 半个小时后,一脸黯然的刘长山走出了团部,他的脚步带着三分不舍,又有七分轻松。办公室里,潘昶黯然神伤。他真没有想到,自己十分看好的一个好苗子现在竟然想着退役了,不愿意在军队里打死打生了。 “你这就是逃兵。” 但是再狠厉的痛斥也挽不回刘长山的那颗要离开的心。 刘家现在有田有产有钱的,老婆孩子和父母都不愿意刘长山再在军队里干下去了。 跟上时空兔子屡次自己主动的大裁军不同,正在经历阵痛中的中国国防军,现下却是有很多人主动打了申请退伍报告。 很多潘昶这样的军官都不理解这股思潮为什么会掀起,但他们阻止不了这种现象的发展。 就在潘昶因为手下爱将的‘背叛’而心神黯然的时候,在南洋漂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黄定友也踏上了上海的码头。 就这船上船下的一步之隔,黄定友就觉得天突然间明亮了,空气突然的变清新了。 这就是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到故乡时候的心情变化啊。 黄定友此次回来不是因为别的事,而是要担任李琨新成立的报社——《远东新闻》的副总编的。 当初在泗水,李琨接受过黄定友的采访,对他这个人有一定的了解,黄定友的资历还是挺不错的,这会儿李氏集团要组建自己的报纸喉舌,李琨自然地就想到了自己唯一认识的黄定友了。而黄定友接到消息之后也惊喜万分。 他从一个记者直接蹦跳到副总编的位置,那完全是连升三级,是一个质的飞跃。 虽然这个报社还在组建之中,一切还都是虚的。可黄定友还是在吕宋之战即将拉开帷幕的时候,坐上了回上海的船。因为这家报社的东主是李家,它的背后有国舅爷在撑腰,有皇后娘娘在撑腰,前途无限光明。 “在下就是黄定友。” 码头外有不少举着牌子的老老少少,其中一个青年手中的牌子上写的正是黄定友三个字。 “黄先生这边请。马车在停车场。”青年热情的接过黄定友的藤条箱,这几年藤条箱、皮箱在中国大行其道,很多家庭都有这种箱子,毕竟出门在外它比包裹方便多了。 这个世界,不是谁都有条件带着成队的马车出门的,大大的实木箱子根本不是一半人外出时能携带的。 “小兄弟贵姓?你也是报社的人?” “免贵姓林。是报社的办事员。我家就是上海本地的,报社的地皮原本是我家的,卖给报社的时候顺着就也塞了我这个人来。” 黄定友立刻对眼前的小年轻刮目相看,原来是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啊。上海的地皮可一点也不便宜。 “黄先生,朱社长已经准备好相关的合同,随时就可以签定。您看您是先歇息一日,明天再去报社?还是今天就去看看?” 黄定友朗朗一笑,“当然是今天就去了。这坐船又不是走路,哪那么累的。” “林小哥,且问一声,咱们这位朱社长是哪里人士啊?” 黄定友这问的可不是朱社长的籍贯,他要知道的是朱社长的身份来历,是何方神圣。 “咱们社长是咁肃人,早年高中法科进士,辞职后做了律师,大名朱世海。是真正的有水平,在整个江南都是出名的大律师……” 在事先准备好的房屋里落下脚,清洗打扮后的黄定友一身黑色的军便装,跟着那林姓青年就往报社去。一路碰到一个卖芝麻煳的,肚子里并不感觉饥饿的黄定友却没有忍受得了诱惑,叫停了马车,要了一碗香喷喷的黑芝麻煳。 黄定友拿手帕擦着嘴角,一边略带着不好意思的对林姓青年说道:“见笑了,见笑了。黄某去国两年,骤然遇到乡土风味,心神往之,不可自持,不可自持。” 林姓青年理解的笑了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出去再长时间,还是老家的味道好。” 一句话说的黄定友哈哈乐开了怀。两边关系也一下子拉近了很多。然后林颖,也就是那林姓青年悄悄地对黄定友说:“报社里的社长、两位副社长都已经敲定了,三位副总编也已经敲定了,分别管理着新闻社评、人文地理和军政民经论述三大块,但是总编的位置还没有定下来……”《远东新闻》是不差钱的主儿,李氏财团背后更是有着九州商会和皇帝的支持,他们本来是直接挖人的,总编的位置早早的就敲定了。可没有想到的是,事生突变,人没挖来。 “据我所知,朱社长是要亲自兼任一段时间的总编。但是朱社长对于这些事儿了解不多,那么副总编的权利就相应的那啥,如果表现出色……” 黄定友不知道林颖是怎么想的,竟然同他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典型的交浅言深么。或许同样的话林颖不止对一个人说了,也可能这些话里就有着一个个神坑,把人埋了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但黄定友知道,自己在报社里好歹有了一个消息来源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协议,朱世海早就准备好了,双边签完了合同,黄定友就算是《远东新闻》报社中正式的一员了。 作为负责新闻板块的副总编,黄定友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朱世海很希望自己能立刻看到黄定友的水平。 “我个人认为,现在举国关注的重点就是战争。” “我朝实力强大,我相信现在这个时候,朝廷的大军已经拿下了马尼拉了。再去报到军事消息,并不能起到一炮打响的目的。” “作为一家新办报社,要想让广大百姓记着我们报社,在开张的这头几期里,必须要玩出新意。” “我个人以为,我们报社的重点可以放在南洋民间的变化上。” “在朝廷进入南洋之前,南洋华人过的是怎样一种日子,受到了西班牙人、荷兰人的欺压,却无力申报。而现在他们在南洋又是什么样的地位。 我们应该采访一些南洋华人,聆听他们的心声。然后再去采访战争过后的英勇将士,让他们看一看南洋华人的心里感馊,然后再谈一谈他们的心理感受。” 在南洋呆了挺长一段时间的黄定友事实上很能理解南洋华人的心里变化路程。 苏禄之战是一个转点,而眼下的马尼拉之战,那就是一个终点了。 不需要巴达维亚再来画蛇添足,南洋华人在南洋的地位已经被眼下的这一战彻底确立了。 “再有一个。”黄定友从身边的手提包里掏出了五家十几份不同报纸,这些报纸上的一些版块被他用毛笔划了出来,“社长对这几份报纸肯定不会陌生。这些都是大报。这十六份报纸有的是我在曾母大岛买的,有的是船只在打狗港停靠的时候买的,还有是在宁波买的。” “这些报纸的一些评论文章和新闻中都报道了近年来国防军的退役官兵暴涨的问题,还有很多人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丈夫去参军的问题,对于参军入伍态度冷漠的问题。” “但我想啊,这上百万的军人,这里头既然有无数个想回家过安稳日子的败类,那肯定也有赤胆报国,舍小家顾大家的英雄。” “我们不应该只把目光投到那些败类身上,还要把世人的目光转移向那些英雄们的身上。” “咱们还可以把从南洋华人当中采访出来的那些资料,给他们双方看,再让他们探一探自己的感受。” “甚至包括南洋华人对于军队的感受。因为据我所知,南洋地区里,婆罗洲和河仙这两块地方的百姓漠视参军入伍的情绪一点也不比东南沿海地带低。” 无论是从一个副总编的准备工作,还是从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态度出发,黄定友的眼睛始终在寻找着炒作点和能够激发人热议的问题。 朱世海哈哈大笑,黄定友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他所说的一些事情已经在报社高层的彼此沟通中产生了想法,但是没有黄定友所述的这般完整和系统。这完全是可以做出一个系列报道。 “社长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在南洋待得时间长了一些,对于一些事情的感触自然就比较深刻。” “就那些南洋不愿意参军的华人群体来说,这些人是挺复杂的一个团体。” “他们不参军,甚至还鄙视参军,对比参军入伍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家人在商场在大海中获得更高的财富和更丰富的人脉。从这一点来讲,他们是可鄙的。” “而且这些人的骨头往往很软弱,在西班牙和荷兰人的统治下,这些人就是要干啥干啥。其中很多人还信了一神教。虽然这个信奉更多是为了他们可以更好更富裕的生活。” “可是当国家在南洋发行土地债券和国债的时候,这些人却多数会积极购买,并且买下了之后径直焚烧焚毁。从这方面来看,他们又十分值得称赞,他们并不是没有忠义之心。” “如果能下大力气挖掘这一点,我想这一主题是能为报纸开出一个好头的。” 报纸三大版块,最难做的是新闻评论,可最容易出彩的也是新闻评论。那人文地理除非是赶上了精彩小说,否则已经很难让读者目光激热了,现在建国都已经四年了,洋人多少的狗皮倒灶的事儿都给抱了出来,吸引力更当初时候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政治、军事和民生经济的论述想要出彩也难上加难。一些名气大的评论员,声望崇高,影响力巨大,不比明清时候的清流士林大佬差劲了,可那些人都是有数的,都是各家报社的镇馆之宝。那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挖来的? 黄定友一脸微笑的离开了社长办公室,在走向自己办公间的路上,整个人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单独的一间房屋,虽然面积不是很大,可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在报社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黄定友知道,一家报社能够有资格单独拥有办公室的人至少都是主编级别的。 他原先所在的《金陵要闻》,主编办公间的面积比起这儿的可小的太多了。 《远东新闻》直接买下了林家的这片楼房,四层高的楼房在这个时代对于一家报纸来说,那太阔绰了。而已除了《远东新闻》以外,这儿还有一家《扬子江出版社》。 自然也是李氏财团下属的产业。 屁股坐在棕红色的硬木办公椅上,双手放在一样是棕红色的办公桌上,手边提着的一把钥匙放在桌面,一种功成名就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才多大啊? 就成为了一家注定规模不会小了的报社的高层领导,这实在是当初混迹南洋的黄定友所没有想到的。 世界真的是如此奇妙。 自己当初跟着去了一趟泗水,然后采访了身份已经公开了的国舅爷,竟然给自己化来了一场如此大的缘分,太意想不到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东方帝国 九月二十日,陈鸣正在阅览着朝鲜送到了的新消息,闵家军出人意料的杀进了春江府。带兵之人是闵宏镐的大儿子,之前执掌着开城城防军的闵振浩。 那春江府是汉城王军所控制的地盘,统兵之人就是安东金氏的嫡脉。 在闵家军开始进攻江原道和咸镜道之后,闵振浩作为先锋首先攻拔了江原道的伊川府、铁原府,然后他就被他老子留在了铁原,作为防御江原南道的总指挥。 几个月下来,闵宏镐已经把江原北道和大半个咸镜道都攻下来了。查出了许多的证据,其地盘中,但凡跟残清有过勾搭方便的人家,要么被斩杀一空,要么逃亡他乡。 整个进军过程顺利的出乎意料。 陈钟盛准备下的不少后手都没有用到,一座座城池,一支支军队就溃不成军,但是闵振浩突然的对春江府进兵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 陈鸣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心中已经为闵家军做好了开脱。这场进攻战从本意上说不算是闵振浩蓄意挑起的。怎么说呢?就是闵振浩带兵巡哨铁原府边境的时候,对面的朝鲜王兵【做个区别】先开枪了。闵振浩自然做出了反击,结果有些荒唐的是,闵家军枪声一响,对面的兵就溃了。闵振浩手下就一千士兵,却连破春江府多个县城,一直打到了汉江边上。朝鲜的汉江! 闵振浩不敢打了。那时候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一下,因为这一战他根本就没得到上头的允许,而且兵力也单薄,春江府作为与铁原府对立的重镇,至少有三千王兵呢。 所以闵振浩就下令部队停在了汉江边上。 闵振浩派人向对面要求谈判,打算讨个口头便宜就走人,这个期间双边的兵力汇集,闵振浩的人马翻了一倍,原州的朝鲜王兵也在向着春江府支援,第一批五百骑兵都抵到了春江府。 双方隔着汉江对峙,闵家军在江畔布置阵地,这个时候一队王兵精锐,就是那队从原州赶来支援的骑兵部队。在朝鲜搞骑兵是很不容易的,绝大部分的马匹都来自中国,领兵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安东金氏子弟,也包括眼前的这支马队将领。 闵家军只是一个队的兵力,对着朝鲜王兵马队隔江开枪射击,这根本就是不存在危险的,只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强硬态度,结果那对面来势汹汹的几百马队竟然立即蜂拥而逃,丢盔弃甲的,于是闵家军的队官就自作主张渡江追击……后续的闵家军随即跟上,一天的时间春江府就是闵家的地盘了。 “刘武,你怎么看这件事?” “闵家现在还没底气跟汉城彻底闹掰,但臣也不觉得闵宏镐会抬出一个替罪羊来搪塞汉城。那么做的话对闵家的军心太过打击。” 刘武心中对于汉城和安东金氏这班人半点好感都没有,但从整体实力上看,汉城还是要比闵家强上不少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汉城拥有大义,还因为韩城的兵马并不是只有安东金氏这一支,后者更多的是代表着自己,连两班贵族都代表不了。清风金氏手下的兵,国安的评价就挺不错的。 “臣估计,闵宏镐会以不听军令为由责罚一下自己的儿子,然后退出春江府。” “不听军令?”陈鸣笑了,“怎违抗命令了又如何?胜利者是不受责备的。确切地说,这闵家军的士兵只是戳破了一个汉城政府精心编造的谎言。从那一刻,朝鲜的尊严在武人的心中怕就要荡然无存了。”陈鸣声音中透着一份感慨。 毕竟是一个存在了四百年的国家啊。 陈鸣在心里头盘算着。经过闵家这么一闹,如果中国就此真的对朝鲜撒手不管,恐怕那里立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藩镇割据,战乱再起了。 朝鲜中央政权的威严是彻底碾落尘埃了。 一个存在时了四百年的国家在陈鸣手下走向了真正的灭亡。 突然的,陈鸣眉头皱了一皱,他想到了一个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朝鲜存在了四百年了啊?要是看原时空历史,整个李氏朝鲜有着五百多年历史,这可比中国的封建王朝存在的岁月悠长的多得多了。 “儒家在稳定社会阶级,固化统治,这一点是真的挺有独到之处的。”从这个李氏朝鲜的身上就能很明显的表现出来,陈鸣细细的想着朝鲜,从它的身上能够看到宋朝的影子。 其开国太祖李成桂与昔年的赵匡胤一样,都是大将叛国建朝,所以两者的统治风格也非常相似,都是极端的重文遏武,与士大夫共天下,甚至结果也相当类似。自开国以来,朝鲜王国只经历了三次大规模战争,一次是明万历年间的倭寇大入侵,再一次就是明末清初时候的一系列战争,再有一次就是被穿越者陈鸣蝴蝶出来的满清再次侵朝。在这三次大战之中,朝鲜王国的军队一直表现得非常之不尽如人意,就像两宋被辽、金、蒙元三个异族三番吊打一般。与李朝庞大而完善的文官系统相比,僵化的军事制度和孱弱的士兵几乎不能适应任何战争。而鉴于李成桂的建国方式,李朝跟两宋一样几乎不能信任任何的统兵大将,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在运作良好的文官阶层统治下,朝鲜王国的经济、文化取得了长足发展,文人墨客层出不穷,整个王朝的统治稳如磐石。可唯独武力上的欠缺让这个王朝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光彩,她没有抵抗住一次外敌入侵。 如果说大自然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么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也是一部残酷的竞争史。 没有国家会不存在外敌,你内部的小日子发展的再好,扛不住外在的打击,那也是国家这一层次竞争的失败。这样的‘政体和治国理念’最终也只能被历史无情的淘汰。不然,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无尽的沉沦。 比如原时空的中国、朝鲜、安南…… 现在的朝鲜,过去的中国,都到了一个历史的转折点。 在陈鸣眼中闵振浩是立下了大功的,他的这一击,直接让朝鲜这颗果子的成熟时间快上了一成。撕破了汉城王兵的那层外皮,不知道多少地方实权人物会在内心中升起一股‘取而代之’的野望呢。这效果绝对能催熟10%! 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传到了外头,一排排侍卫挺身常立,两个蓝衣太监束手立在殿门左右。 张大永在殿内角落里静静的站着,他知道陈鸣办公时候的规矩,不说话,不吭声,整个人就像隐形了一样。直到他眼睛看到门口有太监的人影闪过,这才悄悄的走出去。 千层底走在铺垫的地毯上,发不出一丝声音。 走出内殿门口,一个太监捧着一个贴红匣子在门外静静地候着。张大永揭过匣子,大步的就往回走。 “陛下,有军情送到。” 皇宫里就有一处鸽巢,里头的太监足足有二十多个,再加上人数差不多的侍卫,堪称是皇宫里除了干清宫、奉天殿有限的几处要地之外,人口最稠密的地方。 那里头除了伺候鸽子的太监外,就是翻译密信的一拨人。译好后,信件放入匣子,贴好封印立刻上送。 封印的等级不同,级别就不同。比如眼下的贴红匣子,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皇帝在干嘛,立刻就要奉上的,哪怕皇帝现在在临幸后妃。 撕开贴红,陈鸣取出里头的折子,第一眼看上,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吕宋给拿下了。” 河口之战后,水师陆战部队就一路追赶着那些残敌到了西班牙王城下。那些家伙们都给吓傻了,有些身上衣服破烂还被硝烟熏得黑漆漆的家伙都已经疯了。即便王城里的守卫部队看到中国陆战队士兵主动后退了后,打开城门去接应败兵,这些人也只是大笑大哭大叫,根本没有战斗的意思。 往城外的居民区燃起了熊熊大火,一颗颗火箭队每过多久就落到了大板鸭的头上。 这里的居民区就是火箭部队的最好掩体,之所以点燃了大火,那是西班牙人的轰击自己造成的。 黑烟滚滚,一切仿佛都在熊熊燃烧。每一座建筑都在燃烧,每一片树林都在燃烧。 穿着军靴,滚烫地面上的热量依旧穿透了鞋底传到了脚掌。空气中各种物体燃烧后的味道,包括肉体燃烧后的刺鼻焦臭味道都在强烈的刺激着所有人的唿吸系统。 这是一场大人打小孩的战斗,一场碾压式的战斗,也是‘一招鲜,吃遍天’这句话最好的注释。 几年的时间里中国在南洋储备了足够多的火箭弹,这场战斗也就全靠着火箭弹来战斗。 没有列阵而战,没有排枪击毙。 欧洲人靠着火枪火炮在世界上风光了二三百年以后,现在他们也要品尝一下被人碾压的味道了。 同样在马尼拉湾飘动的一艘英国船只,经历了这里的整场战斗,甲板上的英国东印度公司驻新加坡大班脸色冰冷的就像一块大理石。 作为一名旁观者,他们给这场战争做出了一个公允的评判:“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拥有着火龙弹,并且能够充分发挥出这种魔鬼武器威力的中国海陆军就像一个强壮的成年人,而吕宋的西班牙人就是一个瘦弱的幼童。” 就像当初拿着火枪的西班牙人征服美洲的土着一样,靠着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中国轻易地就征服了马尼拉。 英国人和荷兰人是很关注吕宋的战事的,只是巴达维亚接到消息的时候再派船已经晚了。而在新加坡设立了商馆的英国人却赶上了战斗。 远远地他们观看了马尼拉湾的唯一一场海战。 那场战斗以西班牙海军的惨败而告终,只有区区四艘军舰的西班牙海军根本不是南洋水师的对手。但飞剪艏战船并不无敌,它们也会受伤。 只是他们彼此最大的差别在于杀伤力的不等。以这个时代前装滑膛炮的精准度和威力,很难说一轮炮下来就摧毁一艘军舰,就算是飞剪艏战船也不可能一轮攻击就摧毁整艘巨大的战船。但飞剪艏加火龙弹的威力在于他们能一瞬间创伤一艘大舰。 尤其是在单舰对战的时候,后者可以利用自己的速度绕到军舰的舰艏和舰尾发起攻击。 不管是四级战舰,还是三级战舰,火龙弹都能对战船的动力设施【风帆】,方向设施【船舵】造成沉重的打击,然后他们就可以更加从容的发起第二轮进攻,或者是由正统的风帆战船接着扑上…… 马尼拉湾的那场海战在旁观的英国人眼中,失败的并不单单是一个西拔牙,而是整个欧洲的海军。以这个时代欧洲的海军战船而论,中国水师的这种战术,没谁能扛得住。 就算是一级战列舰也经不住几次这般的折腾。 虽然中国与欧洲还间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这个时代,两边实在很难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大海战。可是这些英国人心中都升起一股预感:当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幕‘传’到欧洲之后,欧洲世界新一轮的造船业变革就又要拉开了。 这也就意味着大不列颠强大的皇家海军战舰一夜之间就全部过时了。对于约翰牛来说,这是一个悲剧。 除非中国人的这种武器也被欧洲人所掌握! 承受了一波火箭弹的轰击之后的西班牙王城炸开了,里头躲藏的无数西班牙人就像一锅煮沸的粥,他们再也不愿意待在王成立了。哪怕是立刻向魔鬼一样的中国人投降,他们也不愿意呆在城中挨炸。 吕宋这个沟通墨西哥的重要据点,西班牙人大帆船贸易的核心地区,可以说是西班牙殖民帝国皇冠上的一颗小宝石了,中国海陆军却只用了五天不到的时间就顺利的把它从皇冠上剜了下来。这个消息如果传到欧洲会震动整个西方世界的。 因为马尼拉的西班牙王城是一个标准的要塞城市,星型的结构布局表明它就是一个以棱堡为基准的建造物,这样的城市在欧洲就代表着麻烦,就算是用充足的兵力和炮火去包围和进攻它,也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和付出重大的代价才能攻克。 但是现在的中国人…… 火箭弹的威力超乎了这个时代人的想象。 旁观的英国人想到了自家手中的印度火箭,那可真是烂铜与黄金的对比。 就像原时空中的阿片战争,同样是枪炮,满清手中的枪炮与英国人手中的枪炮,那就有着质的差距。 骄傲自大的‘天朝上国’在阿片战争中吃足了苦头,也第一次认识到了洋人的强大。现在的欧洲人也是如此。 现在的大板鸭就是这么个角色,这个欧洲的前霸主,就算没落已经许多年了,也依旧是欧洲不可小视的一股势力。它现在在正式的战争中被非白人国度打击的如此凄惨,这还是奥斯曼帝国没落之后,欧洲文明的第二次失败。 第一次失败不是在国姓爷手中。当初荷兰人在湾湾的实力根本不能同眼下的吕宋之战相比。同样第一次也不是康麻子的雅克萨之战,后者都算不上是战争,那只是一场冲突。第一次失败是陆地上的俄国人,步兵和骑兵的战斗中,后劲不足的俄国人摆在了新兴的中国人手中。可是对比荒凉空旷的西伯利亚,吕宋在整个欧洲的名头更大,海战的意义也更大,所以这产生的影响力也会更加巨大。 在海陆两个战场都证明了自己实力的中国人会成功取代奥斯曼帝国成为一神世界之外最强的国家,在欧洲人的眼睛中,整个世界除了一个天方之外,必会再真正的多出了一个东方的古老文明。 后者在欧洲人的眼中已经不再是隔着一层的‘非真实’存在了,而是关系着他们利益的真实威胁。 一句话,中国海上舰队的这种作战模式,欧洲哪个国家能够抵挡?约翰牛还是高卢公鸡?亦或是喜欢游泳的北极熊? 第六百四十四章 灭亡马来之二十一条 就在马尼拉的西班牙王城降下了西班牙旗帜的时候,一抹红旗也插在了宿务码头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道,大火已经熄灭的宿务城还冒着滚滚黑烟,垂首丧气的西班牙军队在缴枪之后被一群端着枪的陆战队士兵围在了码头一角。往日作为吕宋第二大城市的宿务城中,黑色的浓烟和哭泣声更是紧紧地搅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等来了后援部队的叶廷洋,带领船队始终飘在宿务岛的东段海域,而水师的陆战队主力先拿下了只剩一个空壳的卡尔卡尔,这座城市位于宿务岛的中段,东侧不远就是宿务城。 水师陆战队从陆地上发起进攻,要直接夺取宿务城。大板鸭海军无奈之下选择了逃走。 突破口就放在了叶廷洋所在的东段海域,他们明显是想向北进入米沙鄢海【岛间海】。虽然后者没有较大的港口可供舰队停靠,但这里却四通八达,东西南北全是出路。 他们不敢往宿务岛的西端海域,也就是保和海峡去闯,因为那里明显有着大批中国水师战舰。而东段的叶廷洋部分,虽然有了后续战船编入进来,总体上还是一个小舰队。 宿务西班牙海军舰队就是以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为核心,四艘四级风帆战舰为肌肉,配着诸多三桅、双桅战船,还有几艘武装商船和运输船,在一个黄昏的时候直冲出了宿务港。 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四艘四级风帆战舰为核心的舰队,对于任何海洋国家来说都已经是一支不能忽略的战斗力量了。可这样的一支力量面对数量、吨位远远不及自己的中国分舰队,最大的目的却是逃脱,西班牙海军的最大目的是逃出生天,转向南面的巴达维亚去。 就算以‘缴械’的名义停靠在巴达维亚,也比被中国人俘虏或是击沉在大海中强。所以这支舰队从冲出港口的那一刻起,就是走上了绝路。 海军是什么样的军队?海军是斗志和热血。 没有了斗志和争胜心的海军还算是海军吗? 那就像是没有了纪律的陆军乌合之众,被有组织有纪律的中国水师大杀特杀。虽然也真的让一部分战船逃进了米沙鄢海。但叶廷洋带着一艘艘飞剪艏战船也跟着杀进了米沙鄢海。 南北长300里,东西宽200里的米沙鄢海并不大,海域内岛屿不少,但总没有密密麻麻,不过这里的岛屿岸多岛礁。而且整片海域堪称是超级浅海,深度低于20米的区域能占到全海域的一半量,跟一水之隔的棉兰老海完全是两个天地。这一点倒是要注意。 叶廷洋带队冲入米沙鄢海后也随之舰队分散,分散来追捕。他的运气很好,往东北方行了俩小时不到,桅盘里的瞭望兵就敲响了警钟: “已发现可疑目标,目测是一艘四级风帆战舰。” 半小时后,在船艏的叶廷洋望远镜中终于出现了目标,像从海面下升起来的一般,三根桅杆露出海平面上,渐渐变高,然后是尾桅、前斜桅和西班牙帆船的艏楼和艉楼。 双层炮甲板! 标准的一艘欧洲的四级风帆战舰。估计排水量在一千二三百吨。 他注意到桅杆上飘扬着勃艮第十字旗,没错,这就是西班牙人。黄底的勃艮第十字旗从西班牙人登陆美洲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始终是大板鸭的军旗。 “所有人准备战斗!”叶廷洋的兴奋的下达着命令,他的命令立刻传递到了全舰。一枚枚火箭弹被搬出了船舱,火炮开始填装弹药。 远处的那艘西班牙船已经发现了不对,他们拼了命的向莱特岛和马斯巴特岛间的水域前进。那里有着一连串的小岛屿。过了这片水域就是一个新的岛间海——萨马海。 从萨马海向南可以进入莱特湾,然后一直往南就是爪洼岛了。 叶廷洋指挥船只向东北方向追击,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果然不出他的预料。 “1000米距离,全舰队齐射!” 叶廷洋心中有一种猫戏老鼠的感觉。整个枪鱼12号上下的水军官兵也都有这种轻松的感觉。视线之内没有第三艘战船了,一艘中型飞剪艏战船对战一艘四级风帆战舰,那不要太轻松。 炮声响起,前方的西班牙战船顿时被笼罩在一群水柱之中。 一千米的距离,对于这个时代的滑膛炮来说绝对是有效射程之外的距离,这个时代的海战很多时候彼此间距都拉到二三百米。 所以18世纪末开始革新的英国皇家海军开始抛弃了长管加农炮,而改用更多地短重炮。后者是用一种陆军用的大口径臼炮改良成的一种可平射的大口径舰炮,因为短身,所以同样空间上装置的火炮威力更强,而且填装更方便。 最后就是威力巨大么,人家吐出来的铁球体积大。战舰的齐射火力就能瞬间增加好几倍。 而这个时候,西班牙人和学习了欧洲技术的中国水师,战船上装载的全部都是长管加农炮。 射程远,但是它打不准哦。 这次枪鱼12号的射击完全就是打了水漂。枪鱼12号开始向着西班牙战船的后尾绕去。 一艘正统的风帆战船,和一艘吨位差不多的飞剪艏帆船,两者在一个比较开阔的位置来进行一场谁比谁更灵活的比赛,最后的结果不需要去猜测。 “轰轰轰……” 仿佛一轮突然跃出海面的红日,在海面上洒下无数无尽的光芒。伴随着爆炸,无数断裂破碎的木板,气绝无息的躯体,不知其主的残肢断臂,彼此在血色波涛中飘荡着冲撞着搅拌着,融合着。 这艘世纪风帆战船的尾巴被两枚重型火箭弹命中。它完蛋了! 西式帆船最最薄弱的环节就是它们的船尾,那就像是野猪的后门一样,被狗爪子狠狠地掏了一下。 切过船首,枪鱼12号再从后尾部分赏给了这艘西班牙帆船几颗炮弹尝尝,黄底红色痕迹的勃艮第十字旗从桅杆上落了下来,一面白旗升起。 枪鱼12号的捕猎只是整个行动中的一份子,如此的场景在整个米沙鄢海中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中国水师以干净利索的节奏结束了整个马尼拉之战和宿务之战,给当地土着还有地方的西班牙殖民军带来了极大的震慑,而拿下了马尼拉后的水师陆战队,既不派人联系吕宋的那些起义军,也不派人联系地方上的那些西班牙殖民军,而是直接上了湾湾送来的一个整编旅,外加一千日本治安队,全面清理起了吕宋岛。十月末,当叶廷洋带着军舰抵到棉兰老岛的三宝颜的时候,整个吕宋就是中国的了。 轻松的完结了对马尼拉的战争的中国,并没有立刻对荷兰下手。 在陈鸣的考量中,荷兰还是等一段时间的好。佩里埃代表法国在马尼拉陷落的消息传到南京之后,立刻就向中国递交了态度十分坚决地抗议书,因为他现在没有资格代替法国向中国宣战,否则中法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彻底破裂了,但是在佩里埃的要求和催促下,皮埃尔这个比政府官员来更像是一个商人的人,正在脱手处理自己的产业,后者被扩张中的李家一口给吃了掉,还有法国东印度公司的诸多产业,也差不多被人分吃干净。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喜闻乐见的趣闻,可法国人的这种坚定决心让陈鸣心里头起了嘀咕。这要是他现在就吃了荷兰,英国人会不会也‘迫不得已‘的跟中国断交呢? 对于英法来说,这个时候无疑是欧洲的利益远远超过了他们在中国的利益。 法国人在中国的利益产链很大,但跟英国人比就是绝对的小弟弟了。 法国人要跟中国说拜拜,那也只能是让中国的外贸多了一些不利的影响。现在中国多出了马来和吕宋两块地盘,这些地方所引带起来的经济利益怎么着也能弥补中国的损失。可要是约翰牛也对中国说拜拜了,那就要伤筋动骨了。 中国现在与欧洲的贸易量里,至少有一半维系在英国人的身上。从某一种程度上讲,中国还真得罪不起英国。虽然中英交恶之后,两边全都吃亏。 所以陈鸣暂时收起了自己锋锐的爪牙。 在远东一带,不管是陆地还是海洋中,打败了俄罗斯,打败了西班牙后的中国都已经是最强大的存在。中国的外交矛头在放弃了巴达维亚之后,被陈鸣直接扎向了马来。 趁热打铁么。 甚至要对付马来,这都不需要中国出兵。 先有北面的暹罗吞武里王朝,出兵三万进攻吉兰丹。这是陈鸣对郑信的一个示好,人家一直以来都乖乖的听话,陈鸣都找不到敲打暹罗的借口,现在陈鸣对于暹罗的吞吃倾向已经大大消弱。 吉兰丹是整个马来里华人进入最早,华人势力最强的一个地方,吉打和柔佛不算,那是由中国政府直接出手的。而吉兰丹是闽粤沿海的华人主动迁移过去的。 当地华人组织举兵唿应暹罗国士兵,郑信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吉兰丹。然后中国外交部的使臣从新加坡出发,柔佛、雪兰莪、彭亨、霹雳等地方,除了一个马六甲依旧留给荷兰,整个马来其他的地盘就尽归中国了。 殖民地这种没水准的名字中国是不会用的,拿起中国的历史书翻一翻,陈鸣就看到了‘羁縻’两个字。 这一政策在中国古代有着很久的历史,从前秦时候就开始了,秦惠王并巴中,以巴氏为蛮夷君长,世尚秦女,其巴氏爵比不更。到了唐朝,羁縻州进入了鼎盛时期,而到了宋朝以后,这一政策就在中国历史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影响悠久的土司。 陈鸣现在用在马来的政策就是‘土司’。只不过在传统的土司政策中加入了很多创新。 像新加坡、吉隆坡、槟榔屿这些地方的永久性割让,这叫献土; 开放境内的所有城镇供中国商人任意通行和经商; 绝对的领事裁判权,连联合法庭都没有; 这些土司没有外交权,任何土地、港口、矿产都不得割让、租借于外国; 中国会协助诸土司建立政府机构和火器化的军队,土司政府应聘用有力之中国人,充为政治、财政、军事等顾问。 双边合办警察机关。 由中国来保证土司的权益完整。 中国有权在各土司境内的任何地方布教。 所有在土司境内的所设的中国病院、寺院、学校等,概允其土地所有权。 中国臣民在马来有经商、居住、耕作、开矿及其他权利。 如果这个世间还有第二个穿越者,看到中国外交部给这些土司出示的条例,肯定会觉得非常眼熟。因为这就是原时空历史上,日本给袁大头搞出的那一套——灭亡中国之二十一条。 只要把日本换成中国,把中国换成土司,就足够了。灭亡中国之二十一条变成了灭亡马来之二十一条,那些条款中给已经进入马来的佛门中人是开了一个很好地buff。 英国人对于这些条律都羡慕死了,荷兰人就更不用说了。 想象他们在东方的二百年努力,再看看中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作风,那真的是羡煞他们。 截止到承天四年的十一月末,不仅外交部与马来一干土司的协议签署完毕,马来人倒不是不知道这些条件对于他们有多么的危害,但他们不敢不签啊。签了之后好歹他们还能享享福,不签那就是吉兰丹苏丹的下场,命都没有了。 在这片残酷的丛林社会中,弱小就是最大的原罪,马来的这些苏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想想一个比日本都小的弹丸之国,人口只有二三百人,却分散成N多个几十万人的‘小’部落,他们还能有毛的资格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个时候马来的底层人可没有什么游行大示威,他们才不关心上头人的什么事儿呢,而他们的苏丹也不认为这种事儿要昭告给所有人听。 而从签署了协议之后他们就是中国的土司,而不是啥鬼子苏丹了。 葡萄牙和荷兰关于帝汶岛的协议也全部与中国签署完毕。有了马尼拉大板鸭的前车之签,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很容易就屈服了。 干清宫里,陈鸣看着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的马拉和吕宋群岛,捋着自己并不长的胡须,笑的十分自得。 越过一片蓝色的爪洼岛和苏门答腊岛,更南方的位置还有整个南明州,不知不觉中,中国的地盘比之传统的疆域已经大出很多很多了。 这年的冬天陈鸣并没有待在南京城里渡过。虽然水师部队立下了大把的功劳,而明年大部队更要沿着北线抵到祥州【阿拉斯加】,然后开始对加利福尼亚的大板鸭进攻,并且顺势将后世的西雅图、温哥华一带全部拿下,将来那里要悉心经营,以作为沟通祥州和佳州【加利福尼亚】的中转点。 可陈鸣就是没在南京听那些军将们絮絮叨叨,陈二宝都拉着陈鸣要亲担主帅,陈鸣要真留在南京过年,这一个年他绝对是过不舒坦。 陈鸣选择了外出。 第六百四十五章 我是一个兵 黄定友伏在桌案上,一个字一个字审核着手中的文稿。这是远东报社正式开业后做的第一个系列报道:‘军人’的所有摘要。 楼上的扬子江出版社觉得这个系列报道的社会影响力相当不错,其中的精华摘要整理一下,完全可以达到出版的标准。基于一个文人的理念,黄定友本人对此事非常的热衷。 最终三易其稿,黄定友现在手中拿着的就是最后的定稿。 三天后,也就是下旬的第一天,这稿子就要教给扬子江了。 掀过新的一页,一段平实中带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力量的文字映入黄定友的眼帘,这是一个三十岁的三级军士长的自述。 语言很平实,没有妙笔生花让人拍案叫绝的文采,有的只是朴实无华,就像一块屹立在海边的礁石,让海浪海淘千年不觉得拍打,也岿然不动。 “乾隆十二年农历七月初五日,我出生在山东曹州单县张景楼的一个贫农家庭。祖宗八代都是穷人。我原来的名字叫张来生,张金来这个名字是在当兵后教官给我改的。 俺教官是个好人,他说我这名字太没志气。人这辈子求的就是今生,要盖上房子,娶上媳妇,生下娃,要吃得好穿得好,要舒舒服服,求什么的下辈子?下辈子那还是自己么? 教官真是个好人,识文断字,从不跟人红脸,脾气再没怎么好的人了,枪也打得准,还会给人正骨头。要是他没死,现在至少也是个校官了。 在进新兵营之前我就没吃饱过。俺们单县是平原,离河南的归德特别近,在山东的西南隅、鲁豫皖苏四省结合部。没大山高岭,没深山老林,全部都是地,但就是没一块是俺们家的。 “糠菜半年粮”的日子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大部分人是以务农为业,靠给地主种地做佃户,卖长工、打短工维持生计,也有的靠做点小手艺、小买卖生活。 我爹叫张永光。就是以做小生意为业,落户成家了也仍然靠卖敲敲糖、卖针线、顶针、自己打草鞋卖等小本生意维持生活。俺家没地,租了村子里地主的五亩田,租子四成。但我们家向地主借的有债,利滚利,除了租子还要还利钱,一年要缴六七成。我娘只知道姓孔,娘家是单县孔家集的,但我没去过姥爷家,因为我娘是寡妇再嫁,姥爷家嫌丢人就不认我娘了。 我还有个哥叫黄有田,比我大七岁。是我娘跟之前那个丈夫生的。 我爹出去做买卖,家里的地就是他跟我娘在捯饬,我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是大人了,除了在自家地里干活就是给地主卖长工、打短工。一直到我十三那年,我哥都二十了,还没娶上媳妇。有一天,都正在割谷子,来个人喊他在田坎上说了几句话,他回来跟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家里也不知他的音讯,十几年了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小时候,我没上过几学,不认字,就老听人念叨“人之初”和“赵钱孙李”,晓得有孔子、孟子,但一个大字都不会写。我从十岁开始给地主放牛,还债么,从10岁到14岁,我在家除了砍柴种地外,就是给地主放牛。 除了我,俺娘还生了俩孩子,一男一女,小妹死了,小弟现在过的挺好。 那可能是八月十五的时候吧,乾隆二十四年,那年我十三岁,小妹不知道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上吐下泻,又无钱去医治,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我过了十四岁到单县县城里投靠堂姐夫,我堂姐夫不错,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我在那里给一个姓李的大户家里扛活,做了两年,又给一个姓杨的做活,做了三年。那时我也快二十了。 那一年皇帝开始带兵往湖北打,河南的清兵吃了大亏,归德的人来单县招兵。世道乱了,我爹做买卖给人抢了,幸好命没丢,但本钱是没有了,家里头的日子更难了。我就跑到归德去当兵。当时归德给选上的人是一人一两银子、一斗粮的安家费。 没多长时间,我所在的营头就从归德下到了陈州,然后抵到了沙河。我在沙河呆了小半年,没见打仗,两边全是对峙和小规模冲突,队伍又给拉回了归德。 那时候皇帝正带兵打江南。归德城里头的摊派越来越厉害,等到皇帝把杭州都给打下来的时候,归德的摊派就更厉害了。当兵的和衙役还开始大肆的抓人,说是抓的剿匪乱党,实际上就是讹诈人的。那些日子,乱七八糟的消息传来很多,尤其是剿匪和割辫子的。 当时归德的位置很特殊,它那里向东就是山东战场,往西就是鲁山那一疙瘩,南面的安徽还算平稳一些,但东南就是苏北。所以天天都有大队的粮饷从归德过,经常有大批的伤员被送回来。那些伤员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却是废了,满清才不会管那些残兵呢。很多人伤还没好透就被赶出了伤病营,就只能在归德乞讨,惨得很。 清兵还经常杀人,牢里头装满了,装不下了,他们就开始杀人。 只要是良心没有坏透的人那都看不惯。 当时我们队里几个同乡常凑在一起唠叨,发泄心中的气愤。我们觉的为了混口饭吃,而加入这样的队伍算是倒了霉,这仗还有什么打头?那被杀的人很多都是本本分分的平头百姓! 上头到处杀人,当官的吃喝嫖赌,我们几个人阻挡不住的。但是,我们不能丧了人的良心,不能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等到鞑子拉着我们去苏北的时候,我们在扬州城外就投靠了皇帝,当时队伍还叫复汉军。……” …… 远东新闻采访的这个老兵是军中忠勇派的代表,对于那些退伍回家享福享乐的人一百个瞧不上眼。 “我过去只想能吃饱饭,为了吃饱饭被人欺负也受着。大户人家摆酒席的时候,搬桌子板凳扫地,端盘送碗,叫干啥干啥,跟孙子一样,也不求能上席面,给碗剩菜给几个馒头沾沾油水都心满意足了。 但现在我知道我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我所求的全部都是别人给我的施舍,这就是不对的。事实上我所求的剩菜馒头那是我的劳动换来的。 所以靠这双手,许许多多的我这样的人不仅要能吃得饱,还要能吃得好,更要不再受欺负了。 不能因为一口吃的,给人跪在地上当狗。 因为我所想要的一切都可以用我的这双手换来! 我不会觉得自己过去不认得字是自己笨,更不会觉得别人家大鱼大肉,自己家吃糠咽菜都填补饱肚子是命中注定,教员教了我很多东西的。我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知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我知道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我过去不识字只是因为没人教我,我过去愚笨,被地主家的儿子逗狗耍猴一样看待,是因为我的见识、我的阅历确实太少。但人是始终在成长着的,不是老天爷命中注定,一辈子就一成不变了的。 我跟着部队走南闯北,我见过高山,看过大海,知道啥是沙漠,知道啥是草原,知道啥是森林,我打死过老虎,我见过死掉的鲸鱼,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这么大。他比我原先想的要大的大的多。 我当然不再是过去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土鳖了,我什么没见过啊? 那个过去嘲笑我的地主儿子,现在见了我,他是个孙子。他现在才是个土鳖。他知道个屁啊? 我家的日子过得也比地主家好多了。 这几年除了军功田外,我爹我兄弟置地建房,称富一乡。现在俺家的房子有二三十间,田地百十来亩,外有枣园一处,约十余亩。此外,我兄弟还与人合伙在县里开设货栈,贩运鲸油、布匹、糖果等杂货。我家比村里过去的地主有钱多了。 这都不是老天爷注定的,这是俺用自己的命拼来的,是俺爹俺兄弟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来的。 我还资助过学堂的娃娃,我想要更多地孩子上学。 现在这天底下还有很多的穷人,不是每个孩子都能上学的,但那些穷人只要愿意认真地干,他们也能像我一样不愁吃喝,也能让娃天天上学。 皇帝说过:知识改变命运。我觉得这句话太对了,不是说学前清时候的那些举人秀才,而是现在这军队里打仗一样要识文断字。我就是学字太晚了,两次考试都没有通过,机会浪费了就要遭到惩罚,所以我现在是一个三级军士长。 我帮助过穷苦人家,我砍过那些为非作歹的王八蛋的脑袋,汉人、旗人、当官的,还有罗刹鬼,就没有我张金来怕的人。我跟着皇帝打到了草原,亲眼看到了蛮夷北遁,汉室再兴。 我告诉你,我一直认为,这世界上再没有战场上打败敌人,砍掉敌人脑壳,看着敌人跪倒在自己脚下更好更妙的感觉了。 天下到处都是机会,过去苦哈哈的老百姓只要认真干,都能翻身。”张金来在说这一通话的时候,血脉喷张,浑身透着一股敢战天斗地,踏平世间一切阻碍的斗志。 “我房里有三个女人,里头有一个举人娘子,放到过去这是我见了后要毕恭毕敬,抬头看一眼都是冒犯的贵人。可现在呢?她还不是要乖乖的伺候我,给我洗衣做饭生娃?被我压到身子底下? 我的日子,我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这都是因为我出过力的。” 张金来三级军士长的身份在军队里并不多么崇高,他面相朴实,也没有军官所表现的贵气和骄傲,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除了他那时刻挺得笔直的腰杆外,他都很想一个农民。可就是这样一个军事技能一流,正考和补考却全都没有过线的老兵,面对《远东新闻》的记者的时候说出了这么一番自豪和骄傲的话。他为自己现在享有的一切骄傲,他打破了一个中国最普通农民的宿命。 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出现在报纸上,希望自己的经历能够让更多的像他过去那般的农民看到,然后跨出那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近卫师一旅三团的张金来第一批报名参加了远征军。 “怕?怕死么?都是狗屁。” “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去想别的?我在南京不也一样远离家老家么?离家一千里和离家一万里有区别吗?我心里头有的只是自豪、荣耀和满足。” “朝廷给我了当初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我得了这么多虽然是我用自己的命搏出来的,但我觉得我这条命值不了那么多。所以别扯什么舍小家顾大家,朝廷给我的东西换我十条命也是绰绰有余,我这条命就是朝廷的。给朝廷卖命,这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朝廷要打哪,那就打哪!” “那些急着退伍回家的软蛋全不是好鸟!朝廷的钱花的就是太冤枉了。” “那些王八犊子,都是忘恩负义的孬种。” …… 黄定友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段文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每一次看到他心里都有着很深的感慨。 这位张金来三级军士长,单纯的从思想境界上看,对比报社从教化司、从新闻出版署那里得到的一些规章制度和宣传条例看,这位老兵并不符合朝廷新要求下的‘奉献精神’。 但是黄定友很轻松的就能从老兵的这些言辞中看到一股中国传统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炙热感情。 就是这份感情让黄定友汗颜的。 他想到了自己当初在曾母大岛时候的事儿,为什么跟《金陵要闻》闹翻?虽然这里有这这那那的原因,但是轮究根本,那还是黄定友自己先出了篓子。 那时的他显然就没有这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责任心。 这对黄定友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刺激。 而这份刺激反映到黄定友的身上时,那就是在报社开业至今已经一两个月的时间了,黄定友高亢的工作热情,和极端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始终被保持了下来。 而结果是,黄定友的总编宝座已经基本可以确立了。 老天爷,他才多大年纪啊?就已经坐上了总编的位置。金陵要闻的总编年纪比他爹还大三岁。 黄定友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那里头是浓浓的茶水,超浓。但绝对提神! 黄定友喝不惯咖啡这种舶来品,虽然那东西确实很提神,但他自己还是用浓茶来代替。 时间就剩下三天了。 这三天时间里,黄定友在工作之余要把这些文稿再审核了一遍。只是看看标点符号,和有没有明显的错别字。 在黄定友的斜前方,一个木制的书夹大开着放在书立顶上,后者据说是当今皇帝设计出来的东西,现在已经风行全国了。不仅政府机关、学校有,报社的办公桌上也人人放着书立。 ——朱渥着。 三个朱笔写下的字迹鲜亮眼睛。 这是朱渥的航海笔记,负责人文地理版块的副总编有些挠头,他有些拿捏不定,到底是刊登还是不刊登。因为除了这个朱渥的航海笔记外,他手中还有谢清高的航行随笔。 真可谓鱼和熊掌,无法兼得啊。 于是这样的事儿也就落到了黄定友的手里了,谁让他已经被社长任命为代理总编了呢。 第六百四十六章 好日子 “看报啦,看报啦……,皇帝视察中原农院,对于农院工作大家夸赞,取内帑100万华元重赏……” “看报啦,看报啦,皇帝探视中原军属村,探望伤残退伍官兵……” “皇帝视察中原大学,召开师生代表座谈会……” “皇帝在洛阳召开中原会议。指出上下同欲者胜。政府工作要从实际出发,把改进工作效率和增强清正廉洁有效结合起来,把办实事和提高政府统御力有效结合起来,用实实在在的成效取信于民。……” …… 陈鸣选择了外出,他早就想出去走一走转一转了,不是去避暑避寒,而是真正的深入民间,深入地方。所以马来和帝汶岛尘埃落定之后,他就带着一班亲信,摆开仪仗,入中原,直进晋省,然后再从晋省再转入关中,过年他就在西安过了。 真的是有段时间没到地方上看看了,尤其是北方。 陈鸣在晋省走看的是已经进行了好几年的水土保护治理工程。 自从一系列的规定下到晋省之后,时间已经整整过去四年了。 晋省这片黄土高原上有没有披上一层绿色? 水土流失的情况有所好转没有?淤地坝的真实效果如何? 还有晋省的人口迁移工作。这几年晋省一直都是人口迁移的重点省份,就像山东河北一样。 人家后者两省人口迁移是因为人多,晋省却是为了说起来在许多人看来很可笑的‘保持水土’。大面积的封山育林还需要很多年后才能看到效果。可连续四年的人口迁移就立刻便能看出效果。 那第一年的迁移人口还比较有限,第二年就有了一次暴增。 到了第三年,不仅移民体系更加完善熟练,之前迁移去的老姓更已经有了确实的着落。移民局动员一部分移民回乡发动亲友邻里,现身说法,让很多人都动了心。 这几年晋省的人口从陈汉建国时候的八、九百万,降落到现在的八百万不足。看似减少的不多,可要是把新生儿算上,这绝对厉害了。 这些移民或是进入了蒙古,或是进入了荒凉的东北,只有很少一部分去了新疆。 承天三年开始,晋省人就不再迁往新疆了,后者主要是关中人、四川人,和一部分河南人。 陈鸣没有时间走遍晋省的每个地方,他只能重点抽着看了几个府县。 晋省的情况让他总体让他满意。 很多的山上看到了小树,那树干的粗细明显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得出假的。苜蓿的种植面积也在晋省不断增加,传统的散养养殖规模在晋省急剧萎缩,后者的问题上可是有不少的故事发生,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抗拒执法也有发生,甚至包括流血冲突。 蜂窝煤在晋省走进了千家万户,淤地坝也受到了老百姓的好评。这种耕地,耕作方便,抗旱能力强,土质肥沃,农产产量高。以平阳府最西面的吉州某个镇为例,三百五十三亩坝地最高亩产四百多斤,平均亩产二百六十斤。这个数字不要说是江南的肥田,就是河南的水田,照料好一点也能轻松达到。但是这个亩产量在晋省完全就属于奇迹! 百姓看到好处了,自己就会主动地扑上去。修建淤地坝的热情大大的增高。 但总有一些人想着不劳而获。 陈鸣进入晋省后,连续的好心情都差点被搞坏。 “真岂有此理!” 重重的将手里的报告摔到了地上,陈鸣眼睛里杀意大涨。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儿从来就不会少了,总有些王八蛋要投机取巧。 把不该迁走的百姓迁走,只为贪图那些百姓人走后留下的淤坝地;留下应该迁走的不迁走,人穷家贫,正好给他们当佃户。 而且为了把不该迁走的人顺利迁走,还多是要取待遇最好的甲等名额给他们,这样又挤占了本该享受甲等迁移名额的那些人的利益,搞得两年前的吉州好一阵混乱。这事儿还被平阳府给盖了盖子,府法院直接了当的下杀手,事情刚闹腾起,事端就平息了。以至于陈鸣都不知道。 “陛下息怒。此事虽然可恼,但看那些士绅官员之作为,无敢再有红果果夺人田产之惨事,那些被编入移民的百姓,虽然于无知当中受了蒙骗,被夺走了淤坝地,但他们也被编入了甲等名册。”悲催的只有那些本该被编入甲等而落到乙等,甚至是丙等的人家。 可就整体上来说,有报有偿,比之明清时候士绅官员视百姓为鱼肉,随意宰割,任意宰杀,现下的世道已经是好多了。 汪辉祖一边劝着陈鸣,一边心里头也暗自感叹这世道是真的变了。就比如眼下的这档子事,要是在二十年前,那些官员与士绅相互勾结以后,那里还需要编入待遇最好的‘甲等’名册啊,直接就在衙门签押房里把淤坝地给夺走了。或者说,这些淤地坝显露出效果之后,那拦水筑坝的权利就不再是平头百姓的了,而是只能由这些士绅们来掌握。 而且淤坝地这种田产还会被抠三减四,一百亩地能上名册五十亩就是好的了。上了田册的淤坝地还会被记成最贫瘠的下田。可这对于当官的来说已经是功绩了,因为这是新田。 可是现在呢?士绅和当官的也有了默契,但为了保证他们的计划顺利的能实施下去,他们却要想尽法子的给对象套上甲等移民的外壳。这事儿就算办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惹来了老百姓的不满,再加上有乡官在里头蹦跳,以至于被掀翻了出来。平阳府法院也没有姑息养奸,对吉州的涉案官员、士绅,都干净利索的给予了惩处。最后倒霉的只有那个愣头青乡官葛二,被新到的吉州官员寻了个理由,送到了东北支边去了。 “陛下,淤地坝效果明显,投入小,技术含量低,受到晋省百姓们的普遍欢迎。但是长期以来,淤地坝建设存在政策不配套、建管体制不完善、投资不足、产权不清晰等问题。”吉州爆出的这件事就一定程度上是以上问题的一个反应,政策不配套,建管体制不完善,产权不清晰,“长久以往必会严重地影响了工程建设的健康发展的。” “既然问题已经爆了出来,那就要解决之。” 用一个套话来说,围绕淤地坝建设管理的政策、机制、体制等内容,通过了解现状,分析问题,探讨对策,提出建议,进一步完善或制定淤地坝建设管理方面的有关政策,不断推进以产权制度为重点的淤地坝建管体制改革,建立淤地坝建设管理的良性运行机制,充分调动社会力量和广大百姓建坝、护坝,加快水土流失治理步伐的积极性,推动黄土高原地区的水土保持生态建设。 这些都是套话,都是站在一个极高的角度,希望一切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大理想。而放到事实上,要做到这些谈何容易啊。 可是陈鸣就是这样一个位置拔得高高的人。 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晋省的大小官员即便感觉着是天大的麻烦,也要一往无前的扎进去。 陈鸣的御驾就停留在蒲州府,往南再走一步就是风陵渡。他就静静地在这里等待着晋省给出的答案。 作为一个前世的三流大学的毕业生,陈鸣真的是很废物的一个人,淤地坝这玩意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可具体的是一个什么情况他就全然不了解了。 这四年来,晋省前后一共建造了5500座大小不一的淤地坝,前后遭遇洪水冲毁了1500座,受损比例是很高的,并且初期的那两年这一比例还更高。 但是淤地坝良好的效益回报激发了晋省上下,洪水也阻挡不住的热情。 这一千五百座受损的淤地坝中,绝大部分是民间百姓筹资修建的工程,倒是国家出资修建的大中型淤地坝被冲毁的比率远比总体比率要低,还不足10%。 这个事儿上就涉及到了一些技术问题,虽然淤地坝的技术含量本来就很低,但也是要有技术的。 而至于被冲毁的淤地坝,也不是全部投入都毁于一旦,实际上九成以上的被毁淤地坝很轻松的就能修复,实际损失很小。 因为淤地坝被洪水冲毁的方式都是在坝体或是溢洪道冲开一个豁口,坝后淤面受到一定程度的溯源冲刷,并且冲刷速度很缓慢,既没有对下游造成过于严重的损失,因为淤地坝建造的位置都不会临近居民地和田野,也没有太过严重的损坏坝体。上游的大坝主体还能继续使用,坝体或溢洪道的修复工作量并不大。 所以说这么多被洪水冲毁的淤地坝,实际损失远没有数字表现的那么触目惊心。 而淤地坝为什么会被冲毁,在现在这个统计学刚刚在中国政府工作中施行的年代里,各种数学、工程学萌芽还在生长的时代,那更多地是设计技术原因,而不是方向性问题。 老百姓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 从一开始的国家提倡,到一两年后他们自发的筹资集资。这就是一个转变过程。 百姓看到了好处,国家又提倡他们来争取这些好处,那自然地是迅速扑上。 只是很多的淤地坝在修筑之初,由于缺乏经验,将堤坝修筑的过大,泄洪洞开的高,积水排泄不出去,坝后是满潭的淤泥,往往两三年还不能投入种植。有的是淤坝地里种上的春作物,刚到要收割的季节,就被大水给冲过去了。这就是对淤地坝的习性还不了解,不能有效的把握好淤地坝的规律。 一般小型的淤地坝春季打成,秋季拦泥,第二年就能可以种大麦;而大中型的淤地坝要将水、泥账算的清楚,安排的合适,经过两年左右的淤积,便能大面积种植,正式的投入生产。 这些个知识就是陈鸣自个都不知道,是晋省的淤地坝管理处这几年中自己摸索出来的成果。 晋省的会议在召开的同时,一个离开晋省已经小两年时间的人正骑着一匹蒙古马向平阳府奔来。 头上戴着狗皮帽子,身上穿着泛着发黄羊毛的皮大衣,马后头挂着一把长枪,腰间夸得有把双管短铳。这种活似土匪的装扮在东北的冬天,却是十分十分常见的。 从东北进河北,这种装扮也不刺眼,因为河北也有很多这种打扮的人,除了不配枪外。但是进了晋省,葛二的这身装扮就扎眼睛了。 一路上不知道被警察拦了多少次,最后他用个口袋把长枪包了起来。 从太原一路南下,过了霍州,眼看着就要到平阳府了,葛二以为自己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充满了眼眶。 当初搞事,他就心里有准备,知道自己将得罪的是整个官面,就算把人掀翻了,也少不了被打入冷宫。当时葛二都想过自己丢官了后怎么过日子了。没有想到新来的那群家伙更损,直接把他发配去东北了。 在吉林北边当镇长,官是升了,可日子真叫一个难过。 不仅山里头有旗匪,当地的老百姓也一个比一个横。几乎家家户户都办下了持枪证,长枪短枪,甚至还有手榴弹。 当地还有一些朝鲜人,让回朝鲜不回,跑到农户手下做农奴,死憋着不会去。 你要是带人去硬拉人,那主家就敢挺着枪跟你对放。 因为东北特殊的环境,当地村落里要组织民兵,一些边界的村落甚至还有小炮,这些民兵虽在大方针上要听镇子里和县里的指挥,可具体到日常生活中,那就变成村里的了。 横的不行。 而当地人的生活,说真的葛二觉得比他老家的小地主过的都滋润。 那东北的地实在肥的都能流油。虽然一年只能种一季,但是收获绝对的高。东北的冬天极为寒冷,能够适应这种严酷环境的害虫很少,夏天的光照又充足,只要肯卖力干活,绝对少不了一口吃的。 而周遭山林树林很多,里头的野物打着了就是自己的。 虽然这里的移民一过来就都欠了一屁股在,可头三年国家也不让他们交田税的,收上来的粮食,那都是归自己的。 葛二所在的那个镇子,家家户户去看,家里头都是有成囤的粮食。所以东北这里的粮价比山西还要便宜个三四成,东北的大米也好吃。特别是葛二去的这两年,正赶上大批的蒙古马进入东北来,科尔沁和郭尔罗斯给朝廷打垮了,缴获的很多的马,当军马是不够格的,但放到民间也是好畜力。 朝廷又在东北推广马耕,加上中小型家庭农场的继续推广,镇子里的耕地面积,葛二去的那一年里就扩大了三倍。马耕比起牛耕和人耕来速度快的太多了。 粮食不值钱了就种大豆。跟军民公司的收购部、跟农货公司直接签订下合同,东西到收获的时候人家就派车子来拉。 要是换到大清朝那会儿,葛二镇子里的不少人家的收入都能超过一般的地主了。 这里的老移民虽然欠的债很多还没有还完,但白面馒头是敞开了吃,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肉,家里头的粮食还是满满的不见少。这日子要是放到十年前,真的是跟神仙生活一样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沟通南北,横贯东西 陈汉承天四年腊月,陈鸣的天子车驾出现在了关中大地最西面的凤翔府的宝鸡。 现在的宝鸡可还远远没有上辈子的宝鸡市的无限风光,这个时候它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县,而不是中国境内亚欧大陆桥上第三个大十字枢纽,陇海铁路、宝成铁路、宝中铁路没有在此交会。可是就算如此,在关中平原上,这个本来挺一般的县这两年也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因为一连串基础建设的施工,作为一个焦点,地位就自然而然的升高了。这个地方东连关中,南接汉中,西北与咁肃的天水和平凉毗邻。秦岭南屏,渭水中流,关陇西阻北横,渭北沃野平原。 位于西安、成都、兰州的中心位置。 可以说是勾连大西北、西北西南,整个西部开发中绕不过去的一个交通枢纽的存在。 现在第二条铁道已经铺设的有段时间了,宝鸡站是这其间很重要的一个点。铁道从这里北上汧阳,沿着汧水进到陇右的张家川,然后再掉头向南去寻天水。 那从宝鸡直接通往天水的渭水狭道一线,工程建设这一块已组织了多次勘查,最终的结果都是个悲催。地理环境太复杂多变,根本无法长途施工。纵然两者间经过时光的流朔,百姓们已经早就散布那段渭水河道的两旁,也‘走’出了一条沟通天水和宝鸡的道路,但这条可以转运军粮,通行军队的小道,与新时代定义的铁路却是完全两个概念。所以这条线就和汉中到宝鸡的定位一样——铁路不成上道路,保证陆路交通。 所以宝鸡这里不仅关系到这条全国唯二的铁道,更是关中大地上陆路交通线——国道——的一个要点。这就已经足够说明宝鸡的重要性了。 陈鸣到此,既是来视察铁道在关中这一侧的工程进展情况,也是来查看宝鸡这一块的陆路交通。 如果整个关中的线路交通进展顺利,再多两年宝鸡这里就能真正的成为一个陆路要点,不仅铁道开通,陆路交通线路也会成为不弱于铁路的一个重要方便。 这里东连西安,西通陇右天水,南接汉中,北贯银州。一个交通大十字架都铺开了,这里的地位还会不重要吗? 自承天三年末动工以来。 铁道工程和国道线路修筑,在政府源源不断的资金、物力、人力的灌入下,多段同时开工的交通工程已经吞掉了整整三万五千万华元。 仅仅在宝鸡县境内雇佣的当地民力就超过了一万人,不仅是男劳力,一些强健的女劳力都要了,一年来是日以继夜的在进行施工。 这个工程的建设难度以此时的科技水平来说,无疑是相当高的。 不说铁道建设,只是渭水狭道中的国道建设,就不知道要穿过多少高山峻岭,要反复的沿着江河的走向折返,搭建桥梁,沟通两岸多少回。 可这却是陈鸣坚决要做的,将新疆永远的绑在中国的战车上,更远一步遐想,将中亚牢牢地绑在中国的战车上,那第一步就应该把陇右与关中更加紧密的联系起来。 如果说新疆是中亚的后勤基地,咁肃就是新疆的后勤基地,而陕覀就又是咁肃的后勤基地。 天水可以代表陇右,宝鸡那就代表关中,因为一道陇山,两边千百年里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悲欢离合。纵览中国的历史,自从中唐以后,咁肃被吐蕃占据,等待两宋时期,要是没有熙河开边,收入河湟,赵宋真就是中国的一个耻辱。 一个陇山,如横亘于关中平原西部的一道田埂,将咁肃与陕覀分割,陈鸣现在也没办法将铁道直接从宝鸡扑到天水去,但是两边间多出了一条国道,却已经是大大加强了双边的关系。这打通的不是一个陇山,而是正式打通了两片区域。 不要看宝鸡到天水的国道只有一百七十里长,只有宝鸡到汉中的一半长短,这其中扣除掉容易施工段,真正的考验只剩下一半,可前者的技术难度却比后者要高出很多。那当中的地势极端复杂,不仅河道众多,山峦险峻,山体也忽高忽低,基本上这个工程建设下来,中国的建筑工程学水平就能提升上一大截。 等到第二条铁道顺利通车后,再有西北、西南的国道建设,中国的近现代工程学都已经可以建立好整个框架和结构了。 而一旦整个计划全部工程竣工,届时,西南西北与中原的交通将变得非常便利,不管是从经济发展,还是军事政治方面,那都有着天大的好处。 这也是陈鸣这些年都坚持道路交通建设的根本原因。 别觉得眼下的耗费大,等过个十年,所有的战俘要么死光了,要么都给释放了,那个时候中国政府的财政或许比现在要阔绰不少,可真的修筑起来还不知道要付出比现在大多少的代价呢。 一句话,就比如工程建设当中的死人问题,要是全部都是合同工,死一个人就要赔偿多少?而现在死的人可绝大多数是没有人生安全保障的战俘啊? 整体上这是一个超级大工程。 一旦完工,整个中国的交通就能再上一个台阶。要想富先修路的理论拿到这个时代依旧有很大的道理。当然全国的道路交通建设从另一各方面也是大大拉动了国内内需,大江南北,东部西部的交通大建设,水路疏通,海港码头,这需要多少水泥、钢铁制品和劳动力啊? 这两年蒸汽机增长速度最快的行业可不是纺织业,而是矿场、码头和水泥厂。 用在抽水、粉碎机和传送上的蒸汽机可比纺织业上的蒸汽机多多了。再以海港河港为例,如何区分国家规定的一级码头的高下?那就是码头蒸汽机的数量。 无论是蒸汽机吊机,还是蒸汽传送机,对于港口的运转速度都有一定的提升,越是繁华的码头越需要。最主要的是这些大家伙运转起来很有‘气势’。 陈鸣就依靠着修路修路,带动了整个社会的发展。 “这些民工一年做下来能够赚多少钱?” 陈鸣看着施工中的渭水沿线,问身边的工程段总指挥。 “渭水狭道一线险要众多,很多地段都要拿人命去填,不管是劳改营还是平常民工,伙食待遇都是几个工程段中最高的。民工一个工一块钱,一天上午下午两个工那就是两块,如果再有点炮或是探路,视情况而定,还有工分加。整体工钱比宝中线和宝银线要高出两成。”点炮和探路的事儿很少由民工来做,那都是赶巧。这种危险的事情,九成九都是由劳改营的人做,他们的付出换回的是时间长短不一的休息、金钱奖励,和伙食上的物质奖励。而民工们一天能拿两块钱,一年就是七八百了,工程段总指挥可一点都不觉得低了。那换成银元就是七八十块银元了,换成银子就是四五十两了。 就宝鸡这里招的普通民工,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农,除了种地能够干啥?而种地的话,种金子还是种银子啊,能一个人一年挣四五十两?而且受伤了有医药费和误工费,伤残或是死亡了的抚恤更高。 陈鸣当然是不会知道工程段总指挥心里的嘀咕的。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两三年后,这里的工程建设结束以后,这些百姓中还能有多少愿意回到乡下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 如果他们不愿意,又会怎么做? 是外出务工吗? 要真能如此就真可谓是利国利民了。 陈鸣可还记得自己看过的一片关于中原林县的一篇报告。十万大军出太行,十万大军富太行。林县这个名字很多人可能都没印象,但是提到那里的红旗渠,中国人有几个不知道的? 林县人民苦战10年,在太行山上修筑了举世闻名的“人工天河”红旗渠,解决了林县十年九旱的灌溉和饮水问题。而后改开,在修渠过程中锻炼出的大批能工巧匠纷纷走出家门,外出从事建筑业,初步形成了“十万大军出太行”之势。 打响了林州建筑这块响当当的品牌。 说真的,这种敢战天斗地的傲骨,陈鸣现在做了皇帝也没有。红旗渠的工程太浩大了,虽然他记忆里说整个修渠过程并没有用到现代化的工具和设施。但面对林县这个常年干旱,全县七八十万亩田地,水浇地还不足万亩的地方,陈鸣的做法就是移民,而不是自己去修那一条——人工天河。 所以他现在就对宝鸡这些地方很寄以厚望。也许等到命运抉择的时候,这些在工地上干惯了,也那惯了工钱的农民,真的就会踏出走出田地的哪一步。 所以对于这里陈鸣是再重视也不为过。他们可以作为一个种子,可以作为一个领头羊。 把农民搞得倾家荡产,以此来为工业的发展提供劳动力,真是在悬崖上走钢丝。 中国可不是小小的英国本土,这多大的人口基本盘,农民们真闹腾了起来,那毁灭性太大了。 陈鸣在工程段总指挥的陪同下,登上陇山的一座山峦,远眺着还远没有形成的国道工程全貌。 他刚刚从工程指挥部的英雄榜上了解到了一个情况,今年这个工程建设已经有三十五个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其中劳改营占了二十七人,战士三人,民工五人。这当中年纪最大的四十三岁,年纪最小的十七岁。 工程中遍布着小推车,环境限制,牛马牲畜都比较少。 也是条件限制,铁镢、铁锹、小推车,人扛人拉人背,整个工程都是在用这些原始的劳动工具。 在建设的过程中,施工队伍遇到了很多难题,宝鸡到天水地貌上是横跨堆积河谷阶地与剥蚀山地两种地貌类型,地质环境非常复杂,滑坡、崩塌、泥石流,一点都不陌生。施工队伍用一个个笨办法,蚂蚁搬家式的将水泥、钢铁和石块一点点的运到‘前线’,一座联拱桥接着一座联拱桥的建起,这个时代的中国根本不可能建造蔚为壮观的高墩特大桥,那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一点点在复杂的河谷当中铺开一条平坦的路。更不要说碰到的山体岩石了,将山石一块块炸开,将岩壁一点点扩展、凿空,无不是付出了无数的汗水。 不管是民工的住处,还是工程部队官兵的住处,还是那些劳改营,都是一样的条件艰苦。 山崖下、石缝中,有的垒石庵,有的挖窑洞,有的露天打铺,就上头撑个油布帐子,没有那么多的床,那就睡在石板上,薅把茅草当铺草,真是铺地盖天。 特别是随着工程进度的深入,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几块布撑起来,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指挥部。 在听着工程段总指挥的介绍时,陈鸣也在暗暗打量着眼前的总工,宝鸡沟通天水的国道工程,其施工难度之高不仅比宝中段和宝银段要大,比之铁道的施工难度也要大。现在还没有迎来真正的考验的啊。 陈鸣很为渭水狭道国道的工程建设感慨,但作为一个皇帝,他更乐意去展望这一工程如期竣工之后的美妙场景。而至于建设队伍在这个工程当中遇到的重重困难,在品尝胜利的喜悦的时候,那都可以化作胸前一枚枚耀眼的功勋章。 所有的困难、艰辛、努力、牺牲、风险、奋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化作一种精神。 让主宰者握在手中激励整个社会的精神! 作为陈汉的主宰者,陈鸣也渴望如此。而不是在这支建设队伍在磨砺发奋的过程中,去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玩什么体制之外的帮助。 这就是一颗上位者的心。 上位者看待问题的角度与被统治阶级看待问题的角度是真真的不一样。 整个建设部队的努力让人很有感触,但是在皇帝眼中,这显然还只是一个花骨朵。不要说果实成熟了,这朵花距离绽开到最鲜艳的时刻都还很遥远。 “孟子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心,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言用在眼前亦是恰当。” “传朕口谕,渭水狭道一线工地,凡属劳改营者,减刑三月;民工中赏钱十元;官兵官吏月俸双倍。”这就属于体制内所允许的帮助了。 陈鸣看着工程段总指挥说:“好好干。顺利竣工后,朕亲自给你授勋。” “陛下,授勋要开始了。”刘武在陈鸣身边禀道。这是给工程建设当中表现优异的设计员和建筑大军中的标兵的,没有劳改犯。 第六百四十八章 当家的,钱和脸面哪个重要? 皇帝驾临重要不正要?当然重要。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那都是一场震动。以民间为例,短短几日里,蛋禽牛羊的价格都是翻倍的增长。 而且随着陈鸣的抵到宝鸡,一个在凤翔府已经被讨论了大半年的决议也顺利通过了。允许宝鸡这个重点县的个别重点乡镇增加公员岗位,凡是县城各机关中愿意支援乡镇地方的公务人员,级别提升一级【一年内未有提拔者】。 陈鸣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煽动起来的这个波动,却在深深地影响着一些家庭的命运。他刚刚接到南京外交部传来的一个消息,奥斯曼帝国派遣了一位亲王作为特使要前来中国拜见皇帝,这标志着两个关系进入了新的阶段。在奥斯曼帝国的使馆建成之后,这位亲王殿下就会以大使的身份长久的在中国驻留下来。 “当家的,这你要知道,县官不如现管。” “回镇里既给提升一级,职位高了,还方便。” “儿啊,回镇里不耽误你前程。提升一级了,还能照顾家里的酒店……” “回乡下多好,你在城里要熬多久才能升上一级啊?” 一对老父母,一位精明干练的妻子,火力一起对准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人。态度十分坚定地让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丈夫,从县城回到乡镇来。 这可是很稀罕的一件事啊。 一直以来宁为牛后不为鸡头的国人,就多的如河里的沙子一样,数不胜数。尤其是官场中人!有谁愿意从高级下到低级呢?宁愿职务第一点,也不愿意下放到地方。宰相门前七品官的思想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这人叫李春红,宝鸡城里的一个政府公员,此人是宝鸡西仁堡人士,贾村镇人,现宝鸡县政府文员,那贾村镇正好是宝鸡县的重点乡镇之一。 李春红并不是退伍军人出身,他的家中就没有一个跟军属能沾边的人。李春红能当上政府公员,完全是靠自己的硬功夫——他算盘打的极好,之前在宝鸡的一家钱庄做学徒。 对于一个乡下人来说,家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吃官粮的人来,这是很值得荣耀的事情。 政府公员的收入并不菲,尤其是之前时候朝廷在以田代饷,那收入真心不低。 李春红一个人的收入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人,老父老母,一对儿女。 但偏偏李春红从今年开始就过的很不愉快,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而是他妻子的事儿。 他老婆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要做小买卖了,拦都拦不住。宝鸡现如今就是一个大工地,那么多的事情政府机构忙碌的很,李春红有时候忙碌起来,三五天都不回家。 他哪有时间管得住他老婆啊。 李春红的老婆姓曾,每天干的生意也不大,就是煮点茶叶蛋、豆腐串、豆腐皮,外带馒头白开水,但生意很好。宝鸡这地方是一个大工地么,往来人流量大,不是谁都舍得下馆子吃饭的。或者说想吃点东西垫一垫的人很多,舍不得吃茶叶蛋,那就夹个豆腐串、豆腐皮也行。 曾氏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等到李春红发觉的时候,家里的爹娘都已经给拉下水了。 李春红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让家中的老婆出来挣钱,这太伤他颜面了。 可是曾氏也不是一个乖乖听话的主,一开始是表面答应的好好地,待到李春红出去了照样是出来干自己的小买卖。但最后就直接拧起来了。 李家老两口看着有钱赚,也表现的犹豫不定。 曾氏摆摊挣的钱,当然比不得李春红每月挣得多,可对比往年李家的收入来却是很丰厚,就算是对于现在李家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的就忽略不计的。 李家的老两口在钱和儿子的颜面问题上摇摆不定,曾氏就是一门心思的钻到钱眼里了。李春红不可能因为这个就离婚啊。现在陈汉天下没有休妻这么一说了,也没有合离这么一说,就是一个离婚。但整个宝鸡还没有爆出一个要离婚的。 李春红可不想在这上面第一次吃螃蟹。 但是要面子的男人也不会放任自己的老婆丢自己的颜面,这天李春红就带着一家人回老家了。在此之前他专门的说服了自己的爹娘,用升官受影响这个做噱头,成功的把他爹娘老两口给忽悠住了。 “呦,春红,你回来啦!”西仁堡的小地主曾大兴笑着给李春红打招唿。这可是吃官粮的,就跟过去的衙役一样,他们曾家的女婿啊。 去年曾大兴还通过李春红的关系,用150块的价格从北边工地里买下了五头受伤的牛马,都不是大伤,细心的喂养照顾三四个月,一个比一个恢复的好。就算不留作自己用,再卖给工地里,一来一回也是上百块的收益。 现在宝鸡地界的牛马是前所未有的繁多,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政府是放开了量的收购牛马,民间普遍出现了牛马断绝的现象。 工地上受伤的牛马,伤势严重的直接宰杀,不严重的那就是民间百姓渴求的目标了。 就以曾大兴购买的那两头牛三匹马来说,平均价格一头、一匹三十块,也就是三块银元二两银子,这是什么价格啊?蒙古人把牛马卖到张家口的价格也要比这高一点。【驽马】 不过曾大兴看着热情,李春红还是能非常清楚的看出,曾大兴这是要急着出去。自己来的不巧啊。 曾大兴也看得出李春红是找自己有事,主动问起来。 “五叔,我这次来是想问问生产队的事情。”那时李春红立刻开门见山的说道。 脸上的笑容立刻就从曾大兴脸上消失了,曾大兴紧张起来,“我们那生产队怎么了?” “五叔别误会。不是政府的事儿,是我自己想问一问。五叔你们办的生产队不是搞的比较好么,我想问问这生产队现在还能不能加入了?”李春红主动地给曾大兴递上了一根烟。 曾大兴的脸色立刻好转了,“你小子说话没个头尾,唬了五叔一跳。是这件事啊,难了。”曾大兴很为自己领导的生产队‘名头’响亮赶到高兴,这是一种肯定。 “春红你不是在政府上班么?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爹娘要回老家,我家婆娘也跟着回来种地。五叔你也知道,俺家现在大大小小三块地,差不多有十二三亩。让她一个女人家跟我爹娘俩老人种我不放心。我想着找个生产队,加进来稳当。” “这个啊……”曾大兴听了李春红的解释,脸上露出了很为难的神色,“春红啊,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们这个生产队特别累。除了种地,我们还打零工,还有给人运货。那忙起来是不分男女的。你媳妇来了后只怕是顶不住啊。你咋不去联系一下农场呢?” 小地主家也没余粮。当赚钱的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那些拉起生产队的工头没谁会因为辛苦而把钱往外头推的。虽然这钱拿到手的时候,想想自己受的累受的苦,很多人都破口大骂不值得。可下一趟生意来的时候,他们就又忘了苦累了。 农场则主要是以种植为主,就算还兼顾豆腐坊、油坊、磨坊这些生意,那也是在一个地儿捣腾,不像生产队,曾大兴最远的时候赶着牛车都把铁条送到了褒城去,那再往南面一步就是汉中了。路上别提吃多少路受多少累了。 曾大兴的话让李春红忍不住咧嘴苦笑了,他的确是联系过农场,里头还包括军民公司。不过李家既不是军人,也不是大地主,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官,李家总共的田亩只有十二三亩,还跟那些公司农场的地界不相搭,就是想加入也加不进去啊。 他们倒是可以用手段‘换地’——土地使用权,但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李春红,为了区区十二三亩地,值得吗?既然不值得,那李春红也就求告无门了,只能转而寻起了生产队。 现在农村变化之大让李春红觉得不可思议。不仅城里面的工厂搞起了所谓的制度管理,建设工地上讲起了纪律,农场也是如此。 在来寻曾大兴之前,李春红先去找亲戚了解了一番西仁堡的事儿。他老家这儿一共三个生产队,曾姓人一个,李姓人也拉起来了一个,还有一个是吴家的,只是后者的领头人是退伍兵,还是伤残军人,掉了两根手指头,那面子叫一个大,全生产队的人都进了宝银线的工地,并且在去年秋天取得了五级施工队的资格。 跟李家和曾家的生产队完全是两码事。 而再细比较李家人的这个生产队,籍籍无名,对于后来者不愿意再纳入,而是只想着拿到土地使用权。李春红如果去‘投’,那生产队肯定很乐意,但这跟过去李春红家把地租出去,有什么两样? 李春红现在要的是一个能绊着自己老婆的‘工作’。但这个工作一定不能太累,因为李春红家里还有两个老人和两个孩子要照顾呢。 也是这个时代孩子学籍建立了之后,要转学很容易。西仁堡作为宝鸡的一个镇驻地,也正好有着学校。 “娘,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此刻的李家,曾氏正在忙碌着烧柴做饭,八岁大的儿子跑到母亲身边,怯怯的,小声的问道。 他在学校里上学就听人说过,有人就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送回乡下去,然后在县城里又找了个小的。 曾氏哈哈一乐,“你爹要敢有那样的心,我一巴掌扇的他三天没脸见人。你小孩子家家的,操什么心?快去看书去。” 曾氏当然清楚自己丈夫这一回老家是要干什么的,但是李春红把孩子的转学还有老人都给说服了,事儿都给做绝了,她也只能顺着回家。 不过曾氏一直在心里痛骂着李春红,这宝鸡城里摆摊的妇人多了,怎么就她偏偏摆不得?当个政府公员说起来很有面子,之前朝廷俸禄未改的时候也真的很高。可是朝廷的俸禄更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以后这一改,没了田地的增价,可也不比她天天卖茶叶蛋挣得钱多多少了。 李春红没能做一个着落,就不得不回城里上班了。而他不知道,就仅仅是半个月后,重新用孩子长大了上学要花很多钱为理由说服了李家老两口后,曾氏挑着担子从西仁堡出发了,前往十几里外的一处工地。 曾氏干的还是她在县城里做的老本行,前后两个担子,一个挑着馒头,另一个挑着火炉煤炭和一盆鸡蛋豆腐。 曾氏只是在亲戚里收了点鸡蛋,按照之前的经验,鸡蛋这东西远没有豆腐卖的快。 可后来就发现那片工地上的人似乎真的不差钱,她的茶叶蛋居然供不应求了。然后她就不挑馒头,专门下鸡蛋和豆腐皮、豆腐块了。工地上都有食堂,馒头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对面工地上有四五百号民工,每人一天一个鸡蛋的话,累死曾氏也忙不过来。当然这只是她美好的一厢情愿。 不过这茶叶蛋好卖么,竞争对手也立马出现。很快曾氏就发现自家摊子对面出现了个小媳妇,也开始卖茶叶蛋,立马抢了她一半的生意。 可恨! 原本曾氏还满心指望能靠垄断经营,卖茶叶蛋赚它个盆满钵满。五分钱一个的茶叶蛋太便宜了,应该卖到一角一个最好了。可现在有了小媳妇出来了,美梦瞬间破灭! 就当曾氏想着是不是跟对面的小媳妇商量一下,两家联手涨个价。不说一角一个,好歹六七分一个啊!可她就发现这聪明人太多了——一个月不到,工地周边卖茶叶蛋的冒出是好几个。 之前没人向着来工地买吃的,因为宝鸡人都知道工地的食堂吃得好。可没有人细细的想过,有的人吃了好的后就希望吃的更好,特别是这些人手里有了钱后。 在这个时代,不是说你手里有银子就能天天在工地吃香的喝辣的。 不要说是肉了,鸡蛋这东西就是在军队,也不可能保证每个士兵一天吃一个呢。 全中国有这个保障的只有童子营的一个阶梯编队和成均公学等少数几家重点院校,国家补贴学生,一天一个鸡蛋,一天一块咸鱼咸肉。 别看沿海地区的罐头产业和海产品干货做的生气蓬勃,产量不断在加大,但这些量要是深入到内陆几千里地,放到两万万这个基础数字上瞧,看看平均量才有多少? 本来就只是四五百人的一个工地,两家三家茶叶蛋还有的钱赚,可以说五六家七八家那就差劲了。 曾氏不是个没志气的,她在卖茶叶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工人们嘴馋的这一事实,转头就大胆的不卖鸡蛋了,她村子里收鸡蛋都越来越难收了。因为就在这一俩月时间里,不仅仅这一个工地的边上出现了小商贩,整个宝鸡的外延工地都有这种小摊位出现。 供需立刻就显得紧张起来。 曾氏进行了产业升级,人家改卖天水杂烩了。 宝鸡跟天水民间联系还是很紧密的,天水的美食在宝鸡名头也一样响亮。那正宗的天水杂烩是把鸡蛋清和蛋黄搅匀,摊成薄饼。取鲜五花肉剁碎,放入盐、粉面、花椒后拌匀,加在两层薄蛋饼中间压平,上笼蒸熟,切成条形,便做成夹板肉。以夹板肉为主,配以响皮条、丸子,浇上鸡汤,撒上葱花、香菜、木耳等,盛入汤盆,量足汤多,荤素搭配,边喝边吃,不油不腻,味道鲜美。 曾氏没那个途径天天要新鲜的五花肉,那是肠子肚子下水,什么都用上。配料能有的就有,没有的就换别的,还特别弄了辆车子,天天把这炊事车拉到工地上。服务热情,顾客至上,生意立刻做大了。 当曾氏把自家的炊事车再次升级换代,靠着西仁堡的官道办了一家酒店的时候,并且不再只是李春红一家人,李家的亲戚朋友也纷纷搀和进其中之后,欢唿李春红回家的唿声就越来越高。更凑巧的是,正好政府也有了政策,要进一步加大个别重点乡镇的单位机构…… 可是让县城的公员主动地回归乡镇地方,这谈何容易啊。 第六百四十九章 皇帝 皇帝到了,还在宝鸡走访了驻军,接见了牺牲民工和伤残民工的家属,但这些都是面子活。县政府一大摊子事,政府公员该怎么上班还要怎么上班。 李春红这天不用去上班了,因为他的调令已经下达了。县政府在这件事上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而陈鸣眼看着就要回西安了,他也不愿意光做一些面子活,他真正要了解的是当地老百姓真实的生活。如果是演义,陈鸣这个时候就该去微服私访了。 但是这不是演义,陈鸣只要脑子没有瘸,在宝鸡这种他‘初来乍到’的地方,他就不会做什么白龙鱼服的蠢事。 谁敢说现在这宝鸡城内就没有满清的余孽跟随,躲藏在最阴暗的角落,窥视着陈鸣的身影? 现在的中国要搞一只滑膛枪很难吗? 把一只滑膛枪拉上膛线很难吗? 陈鸣很宝贵自己的小命的。 “葛二,宝鸡老百姓的日子比起东北百姓的日子怎么样?” 丢下手中宝鸡县的财政统计报表,陈鸣问道,这是做工的和务农的在他心中的一次比较。 整个宝鸡才多少人啊? 一个渭水狭道国道工程就吸纳了上万男女,加上宝银线和宝中线,宝鸡县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人干工。 葛二的大号叫葛明,这是他投当时杀到吉州的复汉军后,军管长官给他起的一个名。但陈鸣都叫他葛二,他自己也习惯称唿自己是葛二。 “陛下,这宝鸡的人挣钱是不少,但要说日子的舒服,那绝对比不上东北。” “东北那天冷的冬天人都不敢出去,九月里就猫冬,第二年两三月里才露头。一歇足足有半年。” “虽然挣得没有宝鸡的人多,可也不愁吃喝,干半年歇半年,多舒服?宝鸡这儿的人也太累了。”天天都上工,歇息一天都舍不得。葛二看的都咧嘴巴。 葛二的文化不高,除了几个制式的贺语敬词,陈鸣是不要想着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文绉绉的话了。但这人真的有股二杆子劲,敢实话实说,敢什么好都说。见到陈鸣的第一面就狠狠地告了吉州知县一状,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他是被打击报复了,但当着皇帝的面,葛二就敢叫嗥着他被打击报复了。可能这也是一种小老百姓的聪明,只要他能保障自己的这个性格,陈鸣还是挺乐意身边跟着一个这样的人的。 “那你自己是想当宝鸡人,还是想做东北人呢?”陈鸣继续问道,还加了一句补充。“放到在你做乡官之前的时候。”据陈鸣的了解,葛二在当乡官之前的日子过的可是很差劲的,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有几个乡下汉会在复汉军进吉州后立刻就跑过去投靠? 行在的一处书房陷入了沉寂。陈鸣坐在书案后目光炯炯的盯着葛二,刘武、汪辉祖等人的眼睛也在注视着他。葛二陷入了沉思之中,脸上全是为难犹豫、摇摆不定的神色。 只以他做了几年官后的经历看说,葛二是绝对会选东北的;宝鸡这种劳累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做不了。可这要是放在他做乡官之前,过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他是会选东北,还是选宝鸡呢? “微臣虽生性有些懒痞,但人穷志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挣钱才是第一位。改在微臣没做官前,那必是选宝鸡这边的。” “那这上工抓钱的日子过上几年,你还愿意回去种地吗?” 陈鸣再接着问。 刘武、汪辉祖盯着葛二是更紧了。他们很清楚陈鸣的‘心愿’,所以他们知道葛二接下来的回答对于皇帝的重要。 葛二这会回答的就很快了,不假思索的道:“那不愿意。家里能有几亩地啊?种地才能挣几个钱?还是要上工。真找不到合适的活儿了,那再老老实实的在地头上刨食。” 就以葛二的眼睛来看,那些在东北窝了一年的移民,再让他们迁回原籍,那就至少有一半人不愿意;在东北窝上了两年的移民,你再让他们迁回原籍,十个里头至少九个是不愿意的。 落叶归根这样的思想至少也要等到落叶了才是,人离乡贱这种传统在全部都是移民的地方也能消减很多。更重要的是,人手里没钱,吃的都没有吃的时候,那一切都会不在乎的。 利益,实实在在的利益,能够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哈哈哈……”陈鸣笑了起来。“天下上工之人如果都如你葛二这般,朕就高枕无忧了。” 伴随着劳改营第一批劳改犯释放的时机临近,很多建国前就已经开始的大工程都逐渐临近尾声。这必然会给社会释放出一大批空闲劳动力,前者中的一些人会成为边疆乃至北美、南洋的移民,后者当中又会有多少人成为这个时代的工人呢? 这几年中国的经济发展的挺不错的,至少陈鸣对于资产阶级的进度是比较满意的。 工人的数量在不断地增多,但是中国的工人对比同期欧洲工人的生存生活条件来,还是要高出不少的。虽然从工资上来讲,两边的收入相差不多,可在生活物资的价格上来看,中国这边的实际收入明显是要高出不少的。 只不过这个时代两边的社会状况都有很大的不同,何况东西方的文化理念和生活规律也有很大的不同,两边没有太大的可比性。 因为双方人口基数上悬殊的差距,连比较彼此的‘工业化’都不存在可比性。 陈鸣要了解民间的实情,自己视察地方是一方面,另一个法子就是派出身边的人手了。他都会说一口有别于南京官话的地方方言,没有拿人索命的权利,而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和一支笔。 “葛二,你现在就回你老家去。你的编制还在平阳府,趁着机会再回家过一个年,明年就搬到南京吧。朕要你到了吉州细心探看当地百姓民生和官场变化。” 被陈鸣亲自走了一圈,晋省全省会不会变化陈鸣心里没谱,可是作为惹了陈鸣嗔怒过的吉州,整个平阳府在内,不会不‘反省’。这也是他所关心的变化。 陈鸣从晋省回中原,再入关中的时候,晋省的淤地坝相关事宜的工作会议也在展开,倒是已经将记要传到了陈鸣手中,但是确切到实际当中呢? 这也需要葛二去看个究竟。 从行在里兴冲冲的回到住处的葛二脸色涨的发红,他有种钦察大臣微服私访的感觉。虽然他手里没有尚方宝剑,但皇帝赐给他了一块牌子,乃是七品的刺使。专门就是检核问事,巡行郡县。 他这算是真正皇帝的人了。 十指抚摸着冰凉的铜牌,葛二眼睛里透着的全是赤胆忠心。他之前只是一个正九品的小官,现在一跃成为了从七品,那绝对是一步登天了。 陈汉的官制与明清大相迥异,但是几百年的传统影响下,普天之下还是把七品当成官场的入门台阶,那之下的八品、九品,说是官,又哪里算是真的官啊。 腊月二十二日,陈鸣一行在宝鸡官民的送行下依仗缓缓地开出了宝鸡。 葛二是同依仗一块出的宝鸡城,但是在大年三十的那一天,葛二已经回到了吉州。奔波八百里,也亏得他在东北受了两年的苦,要是换成一半人,那里受得了啊。 陈鸣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次提拔给葛二带来了多么巨大的鼓舞,他在二十八日来到西安,在此之前汪辉祖也已经被派出去祭拜黄帝陵了。 后者的行程也就比葛二要缓和上一点。 承天四年的最后一日。 陈鸣在西安城渡过了非常非常热闹的一天。整个陕覀,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到齐。西安城中,官员如雨。 大年初一,平明刚过,行在外头就已经是热闹非凡了。 大大小小的官员济济一堂,依照地位尊卑次序,排好队形,等待着大门开启。 而同时呢,无数的百姓也向行在涌来,他们不像那些官员,进不到行在太近的地方,就在护卫禁军的警卫线之外,一个个冲着行在方向磕头。 对于中国绝大部分的百姓来说,皇帝还是充满神秘又至高无上的存在,好不容易今年赶到皇帝来西安,不冲着皇帝磕一个头,哪里能表现出自己对皇帝的尊重啊? 整个西安,多少人守夜到天亮,就为了早早的赶来磕头。 “陛下为何叹气?” 行在内的一幢高楼上,陈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凭栏而立,半响,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 他的身后,两个小太监彼此用眼睛说着话,四目中全是不解。 可走在他们身前的刘武、张大永知道皇帝为什么叹气。老百姓的确是很好地,为了那啥而搞事,虽然事出有因,却真的是糟蹋了百姓们的这颗心。 大年初一,这是传统的朔望朝,是从唐朝开始的规矩。虽然陈汉的官制制度与唐朝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整个西安城的百姓和官员的心神都寄托在行在,不知道多少没有资格上朝的官员在遗憾不已。 “皇帝长命百岁……” “皇帝万寿无疆……” 一波又一波的老百姓自发的却很有秩序的来向皇帝磕头,他们行礼很不标准,但是却带着一股诚意;他们口中的敬词远没有朝臣们统一,但透着一股子真挚。 陈鸣坐在行宫内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但是他的耳朵却仿佛能隔着一层层院墙真的听到那外面的祈祷声一样。 “陛下何必担忧。只是一场虚惊而已。”皇帝心里要磋磨人,就用这种无赖手法诬陷,刘武也觉得外头的老百姓很不值得。但是没办法,奥斯曼帝国的使团明年就要到中国了。 这种事情对于皇朝并没有任何损害,一应经手之人都是绝对的心腹,但就是比较折磨内心。 刘武觉得面前坐着的这位又黑化了一些,这个词还是陈鸣交给他的。要是放到刚建国的时候,皇帝他绝对想不出这样龌龊的点子来,可是现在皇帝不但想出来了,还立刻就用出来了。 此刻,不单单是西安。整个陕覀的官民都在仰望着西安城的。 大堂里静悄悄的,陈鸣竖着耳朵在等待着冥冥之中的那几声爆炸响。同时他也在感慨自己的心还不够硬,他觉得要是朱洪武坐在自己现在的位子上,绝对不会有半点的黯然之心的。因为这一点小事,对于整个中国来说,就是一点点的小事,能把跟随自己打天下的功臣旧老斩杀一空的朱洪武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黯然就不舒服了,他也就不是朱洪武了。 陈鸣不是朱洪武,他不想成为跟朱洪武一样的人,另外一面他也没有吃过朱洪武那么多的苦。 看看中国历史上开创一代王朝的开国皇帝,就算最最顺利的李世民这个阀二代都被自己老爹和大哥李建成两座大山,压在身上磋磨了八、九年,那个皇帝开创基业的过程有陈鸣这么顺畅? 这个结果反映到陈鸣的身上,那就是显得他人情味道太浓。 心太软对一个人的成长是不利的,特别是上位者,因为每一个上位者的身后都跟随着大量的追随之人,每一个决定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利益,这里面已经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不能让跟随你的人希望,只有让跟随你的人不断看到希望,你才能在周围聚集起一大批坚定跟随之人! 陈鸣的心还不够硬,但万幸他自己手中握着更多地牌。用红果果的利益勾引了一切人的精气神。 他早早的抛出封国,到现在整个陈汉高层谁还不知道这回事儿?这两年多少人家投入进了海船的建造和水手的培养中去,为的不就是给日后打好基础吗? 一个个底蕴不俗的公侯将相自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海外,一家家勋贵重臣都将实力摆到了明处,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汇聚起更多地财富和利益,这自然也就将自己的身家小命都摆到了陈鸣的眼皮底下。 一个海外封国建藩,让陈鸣化解了皇朝建立初期太多的不和谐之可能了。而奇葩的是,陈鸣还是在这一两年时间里,看到越来越多的勋贵将自己的实力和财富亮白在他的眼前的时,才猛然明悟。 “轰轰轰……” 外面突然传来了三声爆炸声响,陈鸣浑身一震。 “按计划行事。” 皇帝的声音中不自觉的渗透了一丝阴冷,刘武重重行了一军礼。 第六百五十章 朝廷办事,还要讲证据吗? 阿勒帕姆斯一脸天塌下来的慌张向旅店跑去,头上的皮帽子都给跑掉了,他也没有意识到,只在右手中紧紧的抓着两张白纸。 如意宾馆,这是近两年中国崛起的一家连锁酒店品牌,属于九州商会控股。主打中档品味。短短几年时间是开遍了大江南北,比西安更西的兰州和新疆一些地方也都有。 阿勒帕姆斯并不是一个中国人,他是哈萨克人,哈萨克三帐中的大玉兹完全臣服于中国,两者间的贸易自然就迅速的开始升温。大玉兹人不仅开始把中国的大量商品输入中亚,比如各类铁器,药品、茶砖、盐等等,一部分哈萨克商人还开始深入中国内陆,但一般地说兰州就是他们的终点了,西安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一些。 阿曼别克是这支哈萨克商队的领队,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哈萨克大玉兹的某部贵族。 清早起来,阿曼别克正在做晨礼拜,结果“轰轰轰……”连着三声爆响传过来,阿曼别克险些给吓尿。 他可不是啥都不懂的人,阿曼别克是上过战场的汉子,他当然听得出这三声响是什么了。 他更知道眼下的西安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中国大皇帝的行在,城里头内内外外都是兵,都是警察。之前他们在兰州的时候,上街吃饭玩耍谈生意等等,腰上挂着一把小刀,中国人根本不理会。可是现在,不仅刀子不能外挂,连商队的火枪都被警察局给全部没收了。给了阿曼别克一张纸条,等到阿曼别克他们要离开西安城的时候,阿曼别克才可以拿着这张纸条到警局去领回火枪弹药。 所以骤然的三声爆炸响,阿曼别克才会给吓的人都站不起来了。他想到了兵变,想到了刺杀,可不管是那么一回事,那都是大事件。 “嘭……”阿勒帕姆斯撞击一样把阿曼别克的房门撞开了,发现里头不仅有阿曼别克,努尔苏鲁、多南拜和肯巴克、霍加几个商队主要的人全部都在这里了。 “阿勒帕姆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三声爆炸是怎么回事?” 阿曼别克约束了所有的哈萨克人不得外出,也别去汉人那里胡乱打听消息,所以到现在为止,整个商队出去的人就只有阿勒帕姆斯一个人。 所有的眼睛都热切的注视着阿勒帕姆斯,阿勒帕姆斯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他走到阿曼别克跟前,将右手紧紧抓着的两张白纸递给了阿曼别克,腿一软,整个人就瘫坐在了地上。 “真的出大事了。邪恶的撒旦诱惑了真神信徒,他们在行在外叩拜大皇帝的人群中引爆了炸弹,还留下了这些东西,生怕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一个个都该下火狱,被烈火焚烧上一万年……” 这支哈萨克商队的绝大部分人都会说汉语,只是说话流利与不流利,吐字清晰与不清晰的区别。至少一半的人认得汉字,就比如阿勒帕姆斯和阿曼别克。 阿曼别克一目十行的扫过两张白纸上用红色的墨迹印刷下的字迹,就觉得自己脑门上被无形的大锤重重的闷了一下,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胸口被沉甸甸的一座山给压着,都要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东西,这些比肮脏的猪都要肮脏一百倍的蠢货,他们就是这个世间最最愚蠢和低贱的人。” 如果那虚无的主谋者此刻就出现在阿曼别克的面前,阿曼别克绝对会用自己的刀子将他千刀万剐。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们搞砸了。 随着三声巨响,整个西安城都戒严了起来。本来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大街小巷布满了荷枪实弹的禁卫军士兵。警察也迅速的开始在大街小巷走访了起来! 仅仅是距离阿勒帕姆斯回到如意酒店不过一刻钟,一群警察就包围了如意酒店。 所有人都下到天井集合,阿曼别克让所有人把自己的刀子都摆到他的房间的桌案上,然后所有人都乖乖的下到天井。 “你们中谁今天早上外出了?” 为首的警察三十来岁,眼睛里泛着一股暴躁到极点的凶光。阿曼别克很熟悉这股凶光,当初大玉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部落的苏丹,一提起俄罗斯人和中玉兹的阿布贲,那就是这种表情,凶悍的能够活吃人。 阿勒帕姆斯哭丧着一张脸站了出来,立刻就有两名警察凶恶的将他带到一边。 “这位警官,阿勒帕姆斯虽然外出,但他绝不是那些该死的异端。”说中国的军队在南洋亵渎天方的尊严,号召所有真神的信徒发动中国圣战,这样的白痴要真出现在阿曼别克的眼前,不需要报告给警察动手,阿曼别克自己都能把白痴们斩尽杀绝。 “那他为什么大早上的来到行在外?我们得到信报,你们中的那个人是真真切切出现在了爆炸现场。” “每天的早晨你们不是要做礼拜吗?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为什么他会去爆炸现场?” 阿勒帕姆斯一路从爆炸现场狂奔回如意酒店,可是有不少的目睹者。 “警官大人,阿拉帕姆斯之所以到爆炸现场,那正是因为他对于大皇帝陛下的尊敬。所有的大玉兹人……”阿曼别克用手抚着自己的心脏,真挚的道:“都从内心最深处,无限的崇敬将哈萨克人从沙俄的魔掌中解救出来的大皇帝陛下。” “阿卡勒帕姆斯不仅崇拜大皇帝陛下,还很喜欢中国的文化,他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还人的很多的汉字。就是在看到了那些异端洒落的纸张后他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也是为了让我们更快的知道消息,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跑回来。这绝不是您怀疑他的理由。” 警官的脸色有了一些合欢,他人直接笑了,“是不是理由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已经给你们哈萨克面子了。不然的话全部把你们抓起来,谁也不会给你们喊一生冤枉。”这些该死的王八蛋,竟然要行刺皇帝,圣战中国,把天方全部铲平了都不亏。 不知道西安城内的回人街现在都给查封了么,一家家一户户挨个搜查,几座天方寺也给封闭了。 浩浩荡荡的大势面前谁也不敢有半点迟疑和阻拦。一些回人官员公员都亲自跟阿嗡们说讲道理,而西安城的回人本身就是汉化的很彻底的回人,有没有经过新天方教思想的影响没人知道,所有人却都很清楚行刺皇帝叫嚣着造反的影响力、危害性有多么的巨大。 中国朝廷甚至可以将他们所有人从西安城里驱除租来,把他们迁移到荒凉的甘肃去。 所有人也更明白,真神虽大,可在这中国,皇帝才是最大的。 就算是天上的神佛,除了昊天上帝能名义上压过天子一头,其他的神佛但凡没有皇帝【朝廷】的允许,那也都是不合法的淫祀。 每一个在中国传播的教派都要明白这个道理,不然那就是邪教,就是要给朝廷铲除的对象。 西安城大街鼓楼西北隅的化觉巷内,东大寺被贴上了代表着朝廷权威的封条。这座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五年的天方寺,经明嘉靖、万历和清乾隆年间三次重修、扩建,形成了殿、楼、厅、堂一百八十余间,占地二十亩的宏大规模。是中国最大最出名的四座天方寺之一,也是一座中国古典建筑与天方建筑风格完美结合的中国殿式古建筑群。 但是现在这座东大寺被封了。 周边簇拥着大量的回人,西安城内的回人大概有两万来人,其中很有一部分是近几年涌入西安的。可是这些人谁也不敢冲着贴封条的警察们高声叫喊一声,群众事件在这个时代可没有21世纪的威风,那是属于被严厉镇压的对象。 而且这些回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西安城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很多人都急的脸色通红,却只能无奈的看着东大寺被警察搜了一遍又一遍,所有的阿嗡都被带到了东大寺大门外,而不敢有丝毫过激的行为。不然等待他们绝对是军警的血手镇压。 直到那领头的警察跑去跟带兵的军官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然后人回到东大寺台阶上,把手一挥:“把这些人全部带走。” 这才仿佛给一锅热油里浇泼了一碗冷水,周边的回人都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了。 不要说回民了,就是一样是看热闹的汉民都觉得警察做的有些过分了。 有人当即就仗义执言道:“你们这些警察好没道理。既然东大寺找不到半点的不对,你们把人家天方寺给封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抓人啊?”天方寺是回人集结的地方,现在是紧张时期,封了也就封了。但把人家阿嗡都抓走也太过分了。 老百姓是秉着很朴实的对错观来看待问题的。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在警察们的眼中,看待这一问题又是有着什么样的角度和结果。 那警官冷冷一笑,“那听你们几个人的意思,这西安城的回回,跟这件事儿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喽?” “你们以为西安城这段日子的戒严、严打是做样子的啊?要没有这些家在西安的回回当内应,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出事?这些反义昭彰的传单都是刚刚印的。” 警官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一张印满了要杀脑袋的纸张,上面的自己被手印拉滑,脱出一道道长长的擦痕出来。很显然,这张现在印记已经干透的纸张在最初被人拿在手中的时候,还是湿润的。 这当然就能证明这张纸是刚刚被印刷的了。 这种事儿警局肯定不会空口白牙的说瞎话,而发现这一点的百姓也绝不会少。 所以这警局怀疑西安城的阿嗡跟这事儿有关系,那还真不是毫无理由的诬陷诬赖。 几个出头的汉族老百姓连忙摇头解释:“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跟这些回回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知道他们通晓家国大义,具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是万万不可能做这种抄家灭族的罪事来的。” “哼哼,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这世道里,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多了。你们以为就真的是事实啦?这事儿查不出一个水落石出来,西安城的回回就没一个能洗白的。” 警官恶狠狠地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不管是回人还是汉人,对着精光犀利的目光全都缩了脖子。 只有那些脸色苦白的阿嗡们,脸上的愁苦都要凝固了。 “把他们都给我带走!” 哀苦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两个配着火枪的警察立在东大寺门口,人群也渐渐散去了,但不管是汉人还是回人,面色多有愁苦。 警官是走了,可他那嚣张霸道蛮横的声音怕是会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跟那两个警察一块留下的还有一些穿着军便装的政府官吏,这些人相当一部分人乃是回人,虽然他们在整个西安政治体系中只占据着极少数的一点点,但现在他们担负的重任却是一等一的。 一家一户的走访回人,细致的了解民情,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回人公员当然比汉人要方便的多了。 “唉,这警察是真抖了起来,比螃蟹都横。”一个汉族低级官僚看着警察离去的方向。再回头看看存在要有四百年的东大寺,不仅摇起了头。 另一个汉族官员苦笑着:“他们肯定也不想像现在这么抖,可过两日要是找不出一丁点的线索来,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可那也不能一点证据都没有,就空口白话的随便抓人啊。”一旁一个回人抱怨的说道。今天最最重要,事情刚刚发生,要是有线索今天是最有可能抓到的。但是经过了这么一闹,整个回人街对于他们的感官就可想而知了。这给他们接下的工作带来很大的不方便。 “哈哈!”一个汉人官僚放声大笑:“朝廷办事,还要讲证据吗?”只看有没有需要。 这人,“真是幼稚。” 官僚重重的说了一声。 “你们一个个都把脑子给我放清醒了。这事儿只是警局、国安的槛吗?我们也都是啊。” “这里是西安城,我们都是西安的官。” “咱们跟警局、国安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了,就算是那些回人公员也都觉得无言以对。 人家说的话没错,这些话都绝对的正确啊。 …… 行在内。 大朝会被免了,只有陕覀巡抚等一干大员见到了脸色阴沉的皇帝陛下。现任陕覀巡抚的吴学礼,额头上的汗水止都止不住。自从那三声爆炸响起后,他就恨不得一头昏死过去。 “重修秦直道的事儿朕已经知道了。会让财政部做个预算。” “你等先将西安城里的这件破事给朕摆平了。” “下去吧!” “臣遵旨。” 第六百五十一章 中国最大的危机 陈鸣的震怒让吴学礼为代表的一干陕覀大员无不汗出如浆,一个个都恨不得脑袋低到裤裆地下。 瞧着吴学礼走起来都带摇晃的身影,陈鸣心里还真的闪过一抹不忍。 但这是他内心已经盘算好了的计划。 在得到奥斯曼帝国来使明年初夏就能抵到中国的消息之后,这一切就在他的脑子里生成了。谁让跟这个消息一块传来的还有奥斯曼国内的一些事情呢,教团和禁卫军,真的是该死的存在。 陈鸣要作出反击,而他思考了下关中、晋省、中原几处的大员和天方信徒分布,关中这里明显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谁让这吴学礼有一个铁杆朋友叫庞振坤呢? 等到承天五年,第一任内阁到期,庞振坤不出意外的会进入第二任内阁,这吴学礼在关中干的也不错,就再压他几年吧。 不然的话,吴学礼作为一个纽带会把庞振坤与颜希深联系的越来越紧密的。这样很不好! 庞振坤是中原人,但是他在湖湘出仕,与湘中的很多人联系紧密。而颜希深则已经被归类到了前清降官一派系中,后者的积累雄厚,只是没有出类拔萃的‘人尖子’而已,跟庞振坤这个很受陈鸣信任的人搅合到一块,对于陈鸣的朝廷结构构造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所以顺带着打击一下吴学礼,这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吴学礼等人退下去之后,陈鸣立刻回到了偏殿,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大大地图,大手一挥,刘武拿着红色的墨笔亲自在地图上标记出了咸阳和内蒙包头。一千八百里长的一条直道啊,出现在了地图上。最宽的六十米,一般也有二十米,跨越崇山峻岭,平铺曲折蜿蜒。 在近乎两千年之前,始皇帝以超乎寻常的伟力,建造了这样一条古代的高速公路。 这不得不让人想到欧洲的那条谚语——条条大路通罗马,罗马人修筑的五米宽的罗马大道让欧洲人自豪了一千年,而始皇帝命人修筑起来的这条秦直道,在两年前后的中国已经几乎没人提起了。 就是陈鸣这个穿越者都在之前的时候遗忘了这条道路的存在,要不是吴学礼突然的提出要修复秦直道,陈鸣的眼睛看始终盯在自己策划的交通网上呢。而且可悲的是,当初那个交通网计划在敲定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向他提起过秦直道这三个字。 陈鸣是在重新回到西安城的时候才从吴学礼那里拿到了相关的资料和奏折。吴学礼准备的很齐全,他之前组织了一批人翻经捣典的查找了历史上所有关乎秦直道的资料,还派人世纪走访探看了秦直道的现况,准备的真的很详尽。 陈鸣虽然还没有确定要修复这条两千年前的高速公路,推说要财政部进行预算估计,但事实上他内心里已经准备着修复这样的一条道路了。 在火车技术远没有成熟的几天,夯土路面实际上是中国道路交通网的主体,水泥的产量根本不可能供给所有的道路使用,能够用上水泥的只有最最重要阶段的零星线路,后者最主要的作用还是用于港口修筑和房屋建筑。 秦直道这样一条一直到了明代,仍旧在服务的一条通途,清朝初年才渐趋湮塞的交通要道,那当然是很有必要重新让它焕发生机了。 虽然整个秦直道的很多路段已经被榛莽淹没,还有一些路段被损坏,可这个修复工程总体的工作量比起再建起一条沟通关中到蒙古的平坦大道来,可就要少的多的多了。 虽然打明朝开始,说到与内蒙的交流,晋省已经完全超过了陕覀。而且陕覀北头出了长城更多是黄沙偏地,而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 但看着地图的陈鸣绝对修复秦直道还是弊大于利,哪怕是为了连同陕北呢。有了秦直道做基础,渭河流域对于陕北的影响肯定会高上很多。就算是为了盘活陕北的经济,陈鸣也觉得值得修复秦直道。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工程组成立以后的仔细勘探上。 陈鸣手里有一个自己保管着的小本本,上面记着不少的事情,比如这个秦直道,这种突然爆发的,有着一定的存在意义,又给人以意外‘惊喜’的事情,这都记载在了这个小本本上。 就像当初陈鸣第一次知道河仙镇港口国的事儿,陈鸣就记在这个小册子上,时到现在河仙镇的事情早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了。 陈鸣今年虽然没有在南京城候着,但是今年南京城里来给他祝贺的使臣却到的最齐。 不仅暹罗、广南、北郑这些国家到了,万象、金边、暹罗、朝鲜,乃至日本、日惹、文莱这些过国家也纷纷向南京派遣了特使。 可以看得出,中国敲打了日惹,逼着马来就范,又打掉了马尼拉,给周边很多人都以震撼啊。 并且过年之前的时候,根据南京送到的消息,大批的勋贵家族都在处理着一定产业,并且不止一人向财政部相关官员询问北美佳州土地债券的发行情况。 进军加利福尼亚的第一批军队都已经出发有两个来月了,影响力也已经有了具体的表现。现在北美说不定就已经开打了呢。不管怎么说,朝廷对于北美的用兵都让所有人看到了——海外封藩建国的希望和进展。 皇帝并不是空口白话的忽悠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努力之中。 所以最近上海与广州的证券市场相当的让人捉摸不定,明明是很有前景的股份,偏偏就被一些人在这个时候抛售。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例两例,这就引起了市场很大的震动。 这些事儿都被陈鸣记在了本本上,只是有的重要有的不重要。 有情报显示,陈鸣的‘野望’很可能被人为扩散了。一部分与勋贵重臣家族关联密切的大商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熊炳章反馈来的消息是,最近时间——一个月内,山东、苏北和河北的沿海港口,准确的说就是天津、青岛、烟台、连云港这些地盘,突然的多出了很大一笔资金涉入造船和日用百货制造领域。 河北、山东、苏北的经济发展都被这一波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拉高了好一截。 本来么,腊月里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但是华北地区的经济发展曲线唰的有一截直线上升。 这一变故给未来几年内的经济发展预测带来了绝大的变化。 只说北方的造船业发展所引发来的伐木业膨胀,伐木工人大军所需的一切日用工作所需,那就能改变太多的未来。 更不要说这些地方还多出了许多家的锅碗瓢勺、菜刀铲子、剪子针线、农具小五金之类的铁器制品商。 移民么,铁器所需是必不可少的。 而中国到北美的移民线路,从任何一个方面考虑,那都必须是走北线。而北线就这几个大港口,就近搞产业,未来都有很大可能变成下金蛋的老母鸡。 不知不觉中,陈鸣手下茁壮发展的商业力量竟然已经完成了一个产业转移。这一波华北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高峰,真真的把他之前对华北地区的设想拉快了两三年。 陈鸣还不知道,最近短短一个月里南中国经济领域潮涨潮落的表现已经南京的很多外国商人看在眼中。他们可不知道陈鸣要在海外‘封藩建国’,随着加利福尼亚战争已经正式摆在了台面上,随着佳州土地债券的必然出现,这大笔大笔的被陈汉权贵和一些大商人囤积起来,准备花费在土地债券上的资金,直被一个个欧洲人狂唿:不可思议。 他们无法理解这一现象。 明明土地债券的收益很小很小,将自己放在正高速发展的商业大潮中是获利最大的选择。 可是那么多的中国贵族和国家重臣却选择了把自己有限的资本从赚钱挪到了不赚钱上。这又不是中国皇帝下达了命令,而是这些中国的高级阶层自发的选择。 这在很多不知情的人眼中,那就是中国皇朝君臣团结极其紧密不可分割的一种表现。 欧洲人说过,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倒塌。 虽然他们承认中国实力的强大,可没有人会坐视着中国一步步去侵蚀他们的利益。要知道,在中国出兵向北美的加利福尼亚进军的消息在中国大陆彻底传开之后,沃特森都陡然的将中国的危险性调高到了巅峰。 之前他还紧紧以为中国对大不列颠王国的威胁只存在于印度,哪里想到,胃口巨大的中国皇帝已经把眼睛看向了万里重洋之外的加利福尼亚。 很显然,整个北美的西海岸都会被中国人掠夺,而夺取了西海岸后,中国人也肯定会向着北美的内陆进发。一道落基山可阻挡不住中国人的脚步! 中国人的这种趋势已经实实在在威胁到了大不列颠王国在北美的利益。他们现在不仅仅是在痛殴大板鸭,也是在向着北美大陆卖出真正有意义的一步。加利福尼亚与阿拉斯加可完全不同。 西班牙人虽然是刚刚进入那里没有几年,但是看看同纬度的东海岸,那正是北美十三州,是大不列颠王国在北美最最重要的利益所在。可想而知加利福尼亚的自然条件是多么的优越了。 英国人视北美十三州是自己的‘新英格兰’,除了人口和各类的基础工业,北美十三州完全具有独立建国的一切条件。那么要是同样一块优越的土地被中国人给占据了,那简直是比法国人更加强大的一个敌人。 如意算盘人人都会打,但那要有绝对的实力作为后盾。 中国现在最有利的态势就是,现在中国的综合实力绝对比英国人他们强很多。 中国的周边不存在任何一个可以给它制造麻烦的国家,更不要说是挑战了。所以中国在结束了与俄罗斯的战斗之后,就可以有充足的精力投入到对西班牙利益的吞噬当中。 它现在就是一头无敌的巨龙,一旦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完毕,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张开大口撕咬着眼前的一切,任何规则和体系都拦不住它的肆虐。 最终,中国就要实现陈鸣的那个伟大构想——吞吃美洲,分裂欧亚大陆,威压世界。 但就在他自己一步步进行着自己的计划的同时,西方人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大脑,英国人就也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虽然沃特森的级别还不是顶级,包括勃朗特和罗伯特在内,级别都不是太高。但这不意味着他们的大脑就比那些站在伦敦顶层的大人物差。 “中国人必须在本土打起仗来,必须让中国的本土动起来。”不然一个国内安定,快速发展的中国对外可以动用的力量实在太大了。 “我们必须让俄国人和中国人发生战争。让这两个陆地强国来一场百年之战。” “俄罗斯人没那么傻?伯爵先生,你觉得现在的叶卡捷琳娜二世陛下准备好打仗了么?” 勃朗特向着对罗伯特摇起了手指,眼前的总领事先生在勃朗特的眼睛中是一个合格的副手,商业上的很多事情他比自己更加有能力,但是罗伯特最大的缺陷就是他的政治眼光,这限制了他的成长高度。 “俄罗斯不会败的。那是一个中国人无法战胜的对手。”勃朗特脸上的笑容非常轻松和迷人,“莫斯科和彼得堡距离北京太远了,中国人不可能攻入俄罗斯的心脏。现在不是遥远的13世纪,蒙古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如今更加强大的中国人却绝对做不到。” “可他们有奥斯曼帝国这个盟友。” “那么俄罗斯也有整个一神世界站在它的背后。”勃朗特语气坚定地说。“只要俄罗斯人能够牵扯着中国的注意力,伦敦就可以用国库中的最后一分钱来支持斯拉夫人。” “但是俄罗斯人不可能将他们的全部力量投入东方,他们在欧洲的利益才是俄罗斯的核心财富。” 中俄两国的领导人又不是傻瓜,怎么会没完没了打烂战? “那么要是俄罗斯在它的西面再也吃不到一丁点的好处,你觉得它的目光会转向东方吗?” “中俄之间的导火索就是那些失败的鞑靼人,我现在不知道这些旗人还剩下多少。可我知道中国人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敌人长久的在自己眼皮底下存活的。而且伟大的叶卡捷琳娜二世陛下也一定不会服输,这场失败,最大的原因可不是中国。” “那么下一场战争爆发,在广袤荒凉的西伯利亚,在毫无工业基础的哈萨克大草原上。俄罗斯的哥萨克骑兵不会让中国人好过的。” “这场战争如果爆发,那就必须要有一个对失败者来说惨痛至极的结果。要么俄罗斯人愿意失去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要么中国人看着死去的满清帝国重新复生,否则的话,他们就继续的战斗吧。” “也许三五年后,就会有一场中国和俄国都不得不咬着牙打下去的百年战争爆发了!” 俄罗斯人不能接受丧失整个西伯利亚的苦果,即使那是一片除了皮毛什么都不产出的荒芜之地;而中国人的尊严,也绝不可能看着满清王朝死而复生…… 勃朗特和沃特森相当的有默契,他们笑的很开心,他们觉得这是中国最大的一个危机,英国人只需要在下一场中俄战争爆发的时候适时的站到俄罗斯人的背后,狠狠地推一把。精力被陆地上的战争大大吸引了的中国人,在北美的威胁性就会被降到最低。 罗伯特却皱起了眉头。 第六百五十二章 斩尽杀绝,零容忍 “英法两国现在都很希望能够与我国就北美的利益范围达成一定协议。” 南京传来的外交部消息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内中透漏出的信息却是海量的。 在中国出兵加利福尼亚这么长时间之后,英法两国在华使臣是再也无法无视中国在北美的利益了。而且不约而同的将中国在北美的插足视为一种隐形的威胁。 不过陈鸣更希望得到的是伦敦和巴黎的最终确论。当马尼拉被中国夺取,当中国出兵加利福尼亚的消息传递到欧洲之后,巴黎的反应是什么样的?伦敦的反应又是什么样的?还有圣彼得堡和马德里,以及阿姆斯特丹。 陈鸣更好奇的是这些欧洲国家的主宰者们的反应。 在亚美利加洲【美洲】被哥伦布发现了二百八十年后,这块肥厚的蛋糕上有多出了一个举着刀叉的分享者。对于欧洲人来说,这个黄色皮肤的伙伴是那么的陌生,可是他又是那样的强壮。 这是一个红果果的掠夺者,欧洲人很难将他定义到游戏秩序遵守者的位子上。对比美洲游戏场原来的享受者们来说,他更会是一个破坏者。 “让外交部先展开接触,但正式的谈判让他们先拿到伦敦和巴黎的授权再说。” 对比欧洲人,现在陈鸣更感兴趣的是暹罗人递来的忠诚。自从郑信吞吃了吉兰丹之后,暹罗国内对于中国的‘忠诚心’就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之前中国护着万象和金边,让暹罗白白看着肥肉却不能吃的痛苦瞬间烟消云散。 对比相对贫瘠的金边和万象,彻底的被暹罗吞进口中的吉兰丹更可暹罗权贵们的心。 这儿本身就算是暹罗国大城王朝的属国,位置在北大年东南边,沿海顺风约一日许可到。常年累月都有暹罗的商船抵到这里。结果之前暹罗大城王朝被缅甸人给彻底打灭,吉兰丹也就‘自主’了。 郑信城里的吞武里王朝并没有被吉兰丹苏丹认可。 这次暹罗军吞吃吉兰丹,那在扩充地盘的同时更是一种内心郁气的痛快释放。 暹罗国上下得到了切切实实的好处,吉兰丹有现成的金银矿,有丰沃的田地,更有大片的森林和一个可辅助北大年的次级港口。暹罗人对中国的忠诚度猛地拔高一截,而吃了个满嘴流油的暹罗更将目光投向了被中国吊在空中好几年了的缅甸。 这就像中国要去打鬼子,如果中国打缅甸,不需要对暹罗许诺太多,后者就会动员起自己可以动员的一切力量去猛怼缅甸。 中南半岛上的三国争霸可是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自从吴哥王朝崩塌之后,三百年的时间,安南和暹罗,暹罗和缅甸,为了中南半岛上的王者桂冠可争夺的不可开交。 缅甸人海扁暹罗人,暹罗人暴打高棉人和马来人,安南人猛K占婆人,高棉分裂后的几个小国被暹罗和安南两国争来抢去,万象被缅甸人、暹罗人、安南人三强争来抢去…… 众多龙套,命好一点的沦为三国争夺的藩属国,比如幸存至今的金边和万象、琅勃拉邦;更惨的直接被KO灭国: 如阿洪王国、阿拉干王国、孟人王国、掸族王国、素可泰王国、北大年苏丹国(宋卡,之前暹罗国的最南部),这是刚刚被暹罗吞吃的一个小国,两年前郑信在中国的支持下直接灭掉了这个本就被宰割掉了大半国土的脆弱小国,暹罗也就此才跟吉兰丹接壤。这是中国给暹罗的第一个好处。 还有占婆王国,真腊王国。 …… 千万别小看了中南半岛,人家人口虽然不多,但战争之激烈还是很可观的。正所谓:千年争霸,灭国无数,民族熔炉,血溶于火啊。 现在缅甸这个恶邻摊上大事了,被中国人记在了黑本本上,那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暹罗人可以静静地等下去,等到中国腾出手来,招唿他们进攻缅甸。 但是吉兰丹的胜利激励着他们渴望更大的财富。 如果缅甸灭亡,中国肯定不会少了暹罗的好处,只要一想到对死敌的蹂躏和赚取财富的快感能够统一结合,被吉兰丹激发了胃口的暹罗人就不愿意再等待了。 而且他们还听说了一件事,中国人打了马尼拉不算,还要跑到万里之外继续打西班牙。 郑信和他的心腹重臣们不是不相信中国的强大,而是佳州之战的跨度实在太大太大,他们很怕中国一下子陷在了那个北美,没精力再掉过头来对付缅甸了。那么既然中国距离那么遥远的战斗都进行了,那就算带着也敲一敲缅甸么。即使这一次不把缅甸灭国,也先把它的气势给打掉。 陈鸣手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了一件事。 如果暹罗人愿意自己打主力,陈鸣可以让南洋舰队位置配合,把马来半岛上的那一块先给缅甸切了么。 按照陈鸣之前的划分,把萨尔温江,也就是中国境内的怒江流域东部区域划归暹罗,其他的地盘就全归中国所有了。 不过这个时候陈鸣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西安城的‘查案’一事上。虽然他相信内卫绝对不会办这点小事都要留下被警察抓到的把柄,陈鸣更好奇的是西安城天方教的大排查中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发现。就好比这几年陈汉一直在大力禁止的门宦制度。 门宦制度这个玩意儿,自从当年复汉军进西北以来,就一直开始打压。特别是屁股坐到了新教那里的门宦,一个个领头人,一个个教主,和他们所有的亲属,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被追到尾巴了,那就都在当初的混乱中消失的渣滓都不剩下一撮了。 从康麻子时候开始在中国诞生的门宦,小百年的时间发展中遍布了咁肃、清海,产生了四大门宦和近十家的小门宦,被一场战乱冲刷的毛都不剩下几根。特别是子孙世袭、家族世袭的门宦,那就更是受陈汉打击的重中之重。 中国的这些门宦制度,一半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另一半就是苏菲神秘学。正统派的天方教和苏菲教团从来没尿到一壶里面,在正统派看来后者是不折不扣的举伴行为,是全都要下火狱的。 就算正统派和苏菲教派经过了伊玛目安萨里的调和,后者也只是多出了一层画皮而已。 陈鸣倒是并不排斥天方教汉化后的正统派,可苏菲这玩意儿是真不能让他们留下根来。门宦制度,尤其是血脉传承的门宦制度,那就是跟白莲教一样的玩意儿,对于政权统治太不利了。 或许很多人都不理解他的打压为什么要那么严格,苏菲对于王朝统治又有怎么样的影响。这是因为很多人都不了解什么是苏菲。所谓苏菲,就是一种非常强烈的防抗意识的、来自基层的、驳杂的东西。最初,一些草根阶层的宗教人士,反对统治阶级的骄奢淫逸,过着简朴甚至是苦修的生活。后来逐渐演化出各种修炼方法。一些早期苏菲逐渐有了哲学思想和理论体系。但是,正统派并不接受。官方的正统派,同草根的苏菲主义,始终矛盾尖锐,互相指责。 直到天方世界出现了一个牛人,叫做安萨里。此人本已经是顶级教派学者,执教于尼采米亚大学。安萨里本来已经是正统派的权威,但心中始终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东西。因此,他放弃教职,潜心研究多年,终于在哲学上有了更高的成就。他的诸多成就之一,就是将苏菲主义的哲学与正统派的哲学相调和。成功的解决了正统派与苏菲主义对立的问题。于是苏菲的春天来到了。 当逊尼派的人都想当官,什叶派各自钻山沟,时刻准备着推翻现朝廷。哈瓦立及派不断利用阶级矛盾与朝廷死磕的时候,取得了‘身份证’的苏菲更加注重教团自身的建设,在全世界忙于建立自己的小社会。 在陈鸣的理解中,这就类似于国营企业与私企的区别。过去天方世界都希望能建立一个统一的大帝国。现在,苏菲主义者却是打算建立一个山寨版的小王国,极可能天方教的东传也跟苏菲教派联系密切。他们或者随着教团的扩大发展为政权,自定章程,或与世俗君主结盟,为其提供一套“解决方案”,甚至苏菲教团还可以变形为国家机器的一部分。 而当这个可以‘自定章程’的宝贝落到中国,落到了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回回手中的时候,被天方教的正统派极为敌视的“导师崇拜”就出现了。它们梳理出自己的师承源流,不断的纪念自己的历代导师,在精神世界空白,缺乏娱乐的眼下时代,尤其是贫瘠的西北地区,那一个个门宦就将自己的小王国经营的十分不错,凝聚力很强大。 当朝廷的实力强大的时候,这些门宦必然会乖乖的听话。但是一旦政府的统治秩序岌岌可危,这些门宦会做的事情可不是帮政府稳定局势,而是落井下石,趁机狠狠一脚彻底的踹倒秩序。这就像两宋以后给历朝历代都找够了麻烦的白莲教教门一样,他们做的事情是完全一个性质的。 看问题要从它们的本质来看,这东西对于政权的危害,对于政府统治权的威胁,陈鸣也就是看清楚了这个东东,所以才不给门宦留半点的活路。 尤其是那些以血脉为传承枢纽的门宦,斩尽杀绝,零容忍。这根民族政策河蟹不河蟹是完全两码事。兔子干起轮子功来也一点不手下留情。 “陛下,这西安城的阿嗡们都很是安分守己,据查,似乎没有人与门宦有染。” 刘武看了调查报道都不敢相信,他可是知道,最近几年西安城里的回回多出了一半人,从之前的不到两万,都快跃居到两万大几千人了。可这真就是事实。 天方寺一律给封了,阿嗡们全部带走,连着家人都有很多人撂进了去。可除了查出了一队狗皮倒灶的破烂事外,大问题大方针上却真的没有人犯忌讳。 “让警局和国安给我再查。”陈鸣看了一眼报告,随手就扔飞了出去。他不信! 西北的战争让天方教大大流血了一通,人口的损失就不需要说了,连天方寺都很多被付之一炬。财富上的损失让不知道多少回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穷光蛋。 这几年里每年都有过千人迁居到西安城,这么多人中可不仅全是穷光蛋,里头也有一部分是有钱的人。国安和警察都对这些人的来历进行过摸底,里头与门宦有牵扯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并不是掌教的血脉嫡亲,而是在变天的过程中拿到了一笔财富。其中一些人甚至跟教团武装有关。 这一回,西安城的警察和国安也可以趁这机会对城里的回回进行一次清洗行动。 陈鸣就不信了,这么多嫌疑人当中就全都是死了心的人? 因为人口原因,还有一直以来在中国的社会地位原因,回人抱团取暖,这种大气候下是很容易发展门宦的啊。陈鸣真不信! 就跟这边葛二不信自己姐夫拉起的生产队被取消了五级施工队申请资格的事儿,不沾他的边一样。 “姐夫,这咋么一回事?要不是我听人说起了,你还要一直瞒着我啊?”葛二脸色阴云密布,实际上他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没啥事儿。那施工队资格那么难通过,希望本来就不大,取消了也就取消了。他们能取消我一会,还能取消我第二回啊?”葛二的姐夫很看的开。 “我跟你说啊,这不碍你的事。卢厚昌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去年我跟他小舅子在大渡镇干活,一样是修淤地坝,完工后没一个月来了洪水,我修的淤地坝安安稳稳的,他小舅子搞得那个被冲垮了一半。卢厚昌丢了大脸,这是专门针对我的。要拿捏我,跟你没事。” 葛二姐夫显得满不在乎,葛二却知道姐夫不可能真的不在意。这事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生产队被卡了一次,再卡第二次,第三次卡下来人心就散了。 毕竟大家伙跟着你是来挣钱吃肉的,别大钱没挣到一个字,连吃馍馍的粮食都没有了。 拿不到施工资格的队伍,还能有什么前途啊? 姐夫说是和自己无关,但是葛二知道若不是因为当初的事情,卢厚昌才不会因为一个小舅子就这样处心积虑的来对付姐夫呢。 他姐夫说的那事儿他可知道,卢厚昌小舅子在大渡镇修的那座淤地坝比他姐夫的规模大多了,因为人家有施工资格证。而走洪水的时候,那座淤地坝承受的压力明显也比小淤地坝大的太多了。而且人家虽然被冲破了口,可也不是塌了一半,就只是一个小口子。对于卢厚昌小舅子的那个施工队根本没有影响。 这事儿啊,还是出在了葛二身上。 当初葛二在吉州放得那一炮让吉州知县锒铛入狱,这位可是卢厚昌的大靠山。 “那你现在怎么办?生产队的人不是得气死?”葛二心中一阵难受,姐夫是重义气的人,结果因为自己的原因搞成了这样,想到这里葛二心中就是内疚。 姐夫没有吱声,他自己虽然没啥,但是生产队却真的有了波动。他几年来建立起来的基础都因为这个事儿而动摇了。 生产队可不是农场,葛二姐夫是领头人,而不是地位不可动摇的老板。 “没差啦。过两天我到下面走一走,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甚大不了的。”姐夫深吸了一口烟袋。 第六百五十三章 皇帝万岁,皇帝万万岁! 碰到这种事情葛二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是悄悄地把自己那面牌子露出去给人看了,再放出风声说自己要搬家去南京了? 还是闷声吃下这个亏,然后麻子不是麻子的而是一个大坑的直接把人坑死?扮猪吃虎么。 这是两个很平常的解决方法,但是耿直的葛二葛七品官啥都没有选择。他直接了当的拿着自己的那块牌子狠狠地拍在了卢厚昌的那张可恶的胖脸上。 整个吉州都吓了一跳,整个平阳府都吓了一跳,刺使?这可是新朝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位卑权重的官啊。看看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刺探暗访,收集官员之功过得失。葛二这是要发达了啊。 而那些暗地里跟着葛二的国安人马都唬了一跳,这人实在是够彪! 但也纷纷不看好葛二的前程,这种性格怎么能在南京好好地混下去? 葛二这把自己的身份一曝光,整个晋省无形中就给加了一个金箍圈,他姐夫的那些事儿,都不要葛二再去开头,就已经有一个个上官透过七扭八拐的渠道给葛二打包票——明年葛二姐夫再来申请,保证绝对过。 不仅是县里头的五级施工资质不成为题,以后府里面的四级施工资质也会水到渠成。 但葛二人可能有些冲动,脑瓜却终究不傻。在他的信息被国安转回陈鸣手上的两天后,他的一封报告也被飞鸽送到了陈鸣的手中。 陈鸣让他办的那些事儿是彻底办砸了。 不去提一脸衰样的葛二,就说陈鸣在正月开头的这几天,他正在召集整个阿嗡阶层展开会谈。 现在不是历史上的清末,同治年间的西北暴乱还没有发生,整个关中不是只剩下西安城里的那搓回人,剩下的全光光了。现在的关中一带很多府县都分布着回人,而有了回人自然就有阿嗡。陈鸣不仅把西安城内被抓起来的阿嗡们‘请到’自己面前,很多外地的阿嗡也在本地官府的催促下,纷纷冒着严寒又忐忑不安的赶到了西安城。 就短短几天的事情,西安城正月初一发生爆炸的消息已经传递到了四面八方。 不知道多少人给吓了一跳,转身又对极端分子恨之入骨。 中国人谁不盼着有个好父母官,有个好皇帝啊?现在可是标准的中央集权制,张皇帝死了轮不到李皇帝去接位,而只会是小张皇帝来接班。谁都知道皇帝的长子都还没成年呢,鬼又知道这皇长子是什么德行啊?换皇帝的风险太大了。 幼主临朝,自古以来那就是取祸之道。 这些个极端的王八蛋这哪里是只搞一下皇帝啊,这是要毁了所有人的生活啊。还圣战,圣个蛋的战! ‘极端分子’这个词汇随之被广泛的传播开来。 便是赶来西安城的阿嗡们,不知道多少人也在内心里痛骂着那搓该下火狱的人。几年前的战乱西北回回的损失还不大吗?刚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一群迷了心窍的家伙就要异想天开。 教派管理局在西安城里召开的阿嗡座谈会上,跟随着陈鸣一块出巡的某副局座,在谈到中国天方教协会下一步工作重点时郑重表示,中国天协密切关系着全国数百万教民的利益,在国家社会建设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阿嗡是联系朝廷和天方教民的桥梁,平日里要起到一个良好的桥梁纽带作用,而如何让阿嗡们发挥好了这样的作用,那就是中国天协的根本目的了。 在今后的时间,如西安事件这种极端的,不正确的,反教派、反人道的思想行为,任何一个教派职员都要坚决给于打击和杜绝。天协要加强对阿嗡的领导和教育作用,正确引导阿嗡们的思想,把效忠朝廷,忠于国家的精神传递到天方教民的日常生活中去,让阿嗡们更好地执行政策,更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义务。 都是他么废话么。无数阿嗡在心理面破口大骂,这管理局就是个废柴,这些话还不如陈鸣说的那几句话更有意义呢。 “效忠朝廷,忠于国家,是任何一个中国人的基本精神,全天下百姓都团结和谐进步,反对极端、暴力的错误思想。天方教是讲和平的、讲友爱的、讲和谐的。天方这个词本身就是和平。一小撮极端分子不能代表整个天方。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中国天方教民都是拥护朝廷的……” 陈鸣说话的时候,他前方台下一排排板凳上坐着上百个阿嗡。 教派管理局的那些话根本不能让他们露出一个衷心的笑脸,仔细品品那都是什么话,都是往他们身上增加更多限制,给自己手中增加更多权利的意思。 呵呵,合着叩拜皇帝的老百姓遭到了极端分子的炸弹袭击,就是给这些满肚肥肠的管理局官员、委员做嫁衣的是不是啊? 加强对阿嗡的领导和教育作用,正确引导阿嗡们的思想…… 所有的阿嗡都给你你们当狗,叫往东不往西,管理局是最高兴是不是? 还是皇帝的话好听。 “哗哗哗……”满堂的热烈掌声,坐在最前排的几个东大寺的阿嗡,头发胡子都全白了的年纪,是禁不住眼泪直流。这皇帝好啊。 皇帝说的没错。 俺们天方教就是讲和平的、讲友爱的、讲和谐的教派。天方本身就是和平。 一小撮极端分子,不,是仅仅有的几个极端分子,怎么能代表整个天方数百万教民呢?绝大多数绝大多数的中国天方教民都是热烈真诚拥护朝廷拥护皇帝的! “皇帝万岁!皇帝万万岁!” 七十六岁的马良骥阿嗡情不自禁的喊出了这句口号,他两眼睁得圆圆的,竭力不让眼眶的泪水落下来。可他心底里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已经随着皇帝的那番话化作了感动。 他还是觉得委屈。 无妄之灾!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他可以对自己虔诚信奉的真神起誓,他是真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事儿,一丝儿的风声都没有听到。天地良心! 从小就生长在西安城的马良骥,黄土都已经埋到了脖子上的马良骥事实上对于陈汉的感觉是很好地。比起原来的满清,陈汉至少做到了法律上的一应平等。 法院对于回汉争执事件,依法而判,都是比较公允的。不想前清,回汉持械殴斗一经发生,清政府就利用这种矛盾,采取以汉制回的政策,处处偏袒汉人。加深两族矛盾,以方便自身统治。 回人有自己的信仰坚持,但他们也向皇帝的权威矢志效忠,也赞同儒家的三纲(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在传统上,回民看似也受一定的优遇,回民能参加科举考试;许多人也能在文武两途出仕,尽管其职位通常并不很高。但这并不能掩盖满清制定的那些歧视他们的严厉法律。例如,陕西和甘肃的回民犯了盗窃和抢劫罪必须充军到云南和贵州,有时还处以终生戴枷,这比其他中国人在犯同类案件时轻科的笞刑要重得多。 天方教信徒,正统派的教民是不准向其他神或是偶像行跪拜礼的。放到中国就是皇帝也不能受,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回人官员不仅要向皇帝叩头,还要向许多官职比自己高的上级官员跪拜。尤其是运气好,不停地升官的回人,皇帝赐宴或共同宴饮时,可是猪肉烈酒全都不忌的,回人的肉酒之禁亦往往不能守。《清稗类钞》天方教民不食猪肉条记曰:凡以回籍服官者,荐擢至三品,即须出教,以例得蒙赏喫肉,不能辞也。 可是在陈汉,陈汉的官体官制中却有着这方面的对应规定,在官场和军队等体系中,给了他们难得的尊重。就这一点上,马良骥对陈汉的感觉比对满清好多了。 而现在这好感度就更高了。虽然在正月初一遭受了很不愉快的一幕,皇帝还是给天方教背书洗白了么。 说真的,这真的很让马良骥感动啊。 皇帝啊,九五至尊,统御万里江河山川的天下之主。生命怕是和权利一样是被天子最最重视的事情了,被行刺、威胁,对方还要吆喝着造反,这是在戳皇帝的死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而皇帝这么快就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站出来来给天方说好话,说公道话,感动,绝逼的感动。 在场的百十名阿嗡,这一刻流泪的不止马良骥一个。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此刻站在他们上首,道貌岸然的为天方教说话的皇帝陛下,就是这一切的主使者呢?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陈鸣废了这么大的劲,掀动起一场‘骇人听闻’的极端爆炸袭击事件,主要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他们这些中国的天方教民呢? 陈鸣的目标对准的是几个月后即将到来的奥斯曼帝国特使,顺带的压一压吴学礼。 因为陈汉在与奥斯曼帝国有了国家层面的联系之后,最初的甜蜜过后,一些矛盾和不适应也随之涌出。这些问题当然不是指的中国,而是指奥斯曼帝国。 陈鸣对奥斯曼人的了解并不深,他的出发点是在国家层次上,中国与奥斯曼人完全是天然的盟友嘛。 但是中奥亲密以后,经济问题也变成了一个不得不重视的方面。 越来越多的中国货物开始涌入奥斯曼帝国,并且由于很多武器的分配,作为一个外因,却造成了奥斯曼军队内部矛盾的大迸发。 对于奥斯曼的禁卫军来说,城市的经济很大程度上与他们也是密切相关的。 在这个半世俗化的国家里,教团和禁卫军都是不可忽视的力量。而现在中国的进入,正是侵犯了这两股势力的共同利益。 后两者一定程度上还可以说是同一股力量! 自从进入西历十七世纪,曾经是整个欧洲陆军榜样的奥斯曼禁卫军没落了。他们的名声很差,‘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名头响亮。因为这些禁卫军世代居住在伊斯坦布尔,又因为在西历的1591—1592年,为了庆祝天方教的千禧年,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正式将贝克塔西教团的长老以及八个托钵僧纳入禁卫军体系。从而使得贝克塔西苏菲教团与禁卫军结成了同盟。随后没有过多久,这些伊斯坦布尔的奥斯曼俊伟军与教团的密切关注下,学会了各种艺术、手艺和制造业技术,他们就像当年北宋的东京禁军一样,与城里的手工业行会之间的边界越来越模煳不清,这自然会削弱其团结与战斗力,故出现了许多次的战败。而驻扎在伊斯坦布尔之外的禁卫军,也往往在后期就同化到当地社会中,比如在叙利亚、伊拉克、北非都出现过此类情况。 随着禁卫军的腐化与败绩的增多,尤其是在与俄国的战争中连遭惨败,奥斯曼帝国不得不考虑革新军务。苏丹艾哈迈德三世将国事交由首相达乌德·易卜拉欣帕夏治理。达乌德首次在政府和军内开展了西方化的尝试,自法国引进印刷、消防、造船等先进技术,并按照法军模式改组帝国军队。但是禁卫军也是有自己的意志的,西历的1730年,由禁卫军领导的一场叛乱推翻了苏丹艾哈迈德三世的统治。在奥斯曼帝国的中后期,有很多素丹在位时就被废黜,或在位时就被杀了,有些还是被残杀的。这些通常是禁卫军的叛乱和后宫乱政共同导致的惨剧。也是禁卫军这个利益团体的态度表现。 可是死了一个苏丹还有第二个苏丹,奥斯曼帝国需要解决自己的武力问题,禁卫军不能在这一点上表现出让奥斯曼人惊喜的希望,那么奥斯曼帝国的军事改革之路就永远不会走到尽头。 他们聘用外国军官来训练禁卫军。但禁卫军已经纪律松弛,毫无战斗精神,很难适应新战术。于是奥斯曼政府就又不得不考虑进一步的改革,即重新建立一支新的军队。 中国递来的橄榄枝正好是一个机会。当中国与奥斯曼帝国签订和正在谈判新式军队教官、新式军事院校的建立等一系列条约的时候,禁卫军再一次感受到了危机,他们对中国持敌视态度。因为新式的军事院校建立起来后,政府就完全可以重新培养官兵,撇开了禁卫军另起炉灶了。 再加上进入奥斯曼市场的中国货物也大大的侵占了手工业行会的利益,所以奥斯曼帝国中很是有一股敌视中国的力量存在。 当中国‘欺压’日惹苏丹国的消息传递到伊斯坦布尔的时候,一股浪潮就已经翻腾了。等到吕宋的天方势力被中国抹平的消息再度传到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教团和禁卫军掀起的大浪都从六级上升到八级、九级、十级了。 这一消息在年前被反馈到陈鸣的手中,那可想而知此次的奥斯曼使团来华是带着一定程度的不友好的,陈鸣自然不会在奥斯曼人的风浪面前后退半步。 奥斯曼禁卫军?呵呵。 一支和拥有着民间巨大影响力的教团搅合在一起的军队,也怪不得会被后来继位的苏丹给彻底血洗。 塞萨洛尼基的“血塔”,这是陈鸣对于奥斯曼帝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印象之一。 而刚刚成立的奥斯曼新军也真的是威武霸气,一举将整个禁卫军体系彻底荡平。只是可惜,这支新军在这次成功平叛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出色发挥,最终使国家沦为“西亚病夫”。 奥斯曼苏丹的这次雷厉风行,在后世哪篇文章里被跟后唐明宗诛魏博牙兵并到了一块,唐明忠可是下诏,悉诛其家属于魏州的,让陈鸣记忆犹新。就是穿越十几年了,也没有遗忘。 那么如何应对奥斯曼帝国掀起的这阵波浪呢? 陈鸣的做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在国内掀起一波巨大的舆论声势来,而他作为超然一切的皇帝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到天方的这一边…… 从统治一个国家的角度上看,是一个皇帝完全正确的选择么。 这不算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办法,但是与奥斯曼国家之间的交往中插进来教团的一脚,这太不美好了。 要不是中奥之间的军事合作才刚刚一个开始,奥斯曼人的新军还没有见到影子,陈鸣真会大力支持奥斯曼苏丹铲平这些毒瘤。 而且这样一来,陈鸣在怒刷国内天方友好度的同时,也可以为中国在南洋大力清扫天方教的影响力提供一个借口啦。 第六百五十四章 圣战 四月初,赤道附近的气候还没有升到一个让人忍受的地步,二三十度的气温在海风的吹送下显得并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乘坐着一艘西式大帆船在万里波涛上行驶了好几个月的赛利姆·本·穆罕默德·穆拉德打望着前方。据他在锡兰荷兰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中国在苏门答腊岛的最西端小岛——韦岛开辟了一处贸易港。 这座小型活火山岛屿,位于靖海,处在靖海群岛的最南端海域,是去年时候才进入中国人视线的。出乎意料的是,这座不大的岛屿竟然有着成为一座天然良港的条件。 中国人随即就以蛮横的姿态占据了那里,然后开辟了沙璜和巴罗汗港口,沙璜扼马六甲海峡的西北口,巴罗汗则是一个渡运港口,是苏门答腊岛西部的亚齐王国国度班达亚齐与韦岛间的运输中心。 这个亚齐王国,赛利姆是知道的,一个很虔诚的天方国家。是东方天方学术文化中心,为南洋地区嘉敏到麦加朝圣的起程地。 此次赛利姆启程出使中国,随行的船队中携带的就有好几位顺路回国的亚齐人。 作为奥斯曼帝国的外交官,在俄罗斯、奥地利两国工作多年的一个外交老手,提起韦岛的事儿来,赛利姆远没有随行的那几个亚齐人表现的那么愤怒。 冷静是外交官最基本的一个素质。更何况,现在的世界不就是弱肉强食吗? 当初奥斯曼帝国强盛的时候,他们也把整个欧洲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那亚齐王国当初强盛的时候,不也几次吊打葡萄牙和荷兰,进攻马六甲,征服马来半岛上的彭亨、吉打、霹雳、尼亚斯岛及英达腊普腊,其势力扩大到苏门答腊岛的中央高地米南加保地区? 赛利姆从个人的职业角度上看,很容易接受这种现实。 中国人还只是夺取了韦岛,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就是对班达亚齐直接直接发起进攻,亚齐王国不也一样要受这么? 自从亚齐王国衰落以后,米南加保逐步挣脱亚齐的羁绊,马来半岛诸国由于得到荷兰的支持也摆脱亚齐的控制。亚齐对胡椒贸易的控制也早早被荷兰打破。 一切就像坐上了滑滑梯,国势下滑的趋势止都止不住。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沙璜港口白茫茫的水泥地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驻守沙璜的中国官方对于赛利姆一行的到来表示了追隆重的欢迎,虽然他们对于赛利姆一标人为什么不去槟榔屿而来到沙璜很是奇怪。 而赛利姆呢,作为一个老牌外交官他从对面中国人的表情和态度中嗅到了一股不一般的气味。 眼前的这些中国人对待自己一行虽然非常上心,但这隐隐之中透漏的却又一股敌视。这是怎么回事? 赛利姆觉得自己在彻底了解东方的政治社会之前最好是什么也别做。但他忘了整个使团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样乖觉,而且这个使团中的人有的是倾向于教团和禁卫军的反华分子。 “赛利姆帕夏,赛利姆帕夏……” 奥斯曼人也不是什么大海上的民族,赛利姆很不喜欢船上的晃悠悠,每天他都会翻看他在国内收集到的所有中国资料、信息,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代的,直到他整个人困得眼皮子睁不开了,才会去睡觉。 晚上,船舱里静悄悄的,赛利姆点着明亮的蜡烛,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正在艰难的理解着中国明王朝的规章制度。奥斯曼帝国当年跟明王朝还是有一些交集的,《明史》记载,嘉靖三年、嘉靖五年、嘉靖二十二年、嘉靖二十七年、嘉靖三十三年,鲁迷曾五次遣使。“61人数最多时达九十多人。当时的奥斯曼帝国被明朝人称为鲁迷。 在明代前期,由于地跨中西南亚的帖木儿帝国横空出世,丝路两端,明朝和奥斯曼帝国的交往受到阻碍。直到帖木儿帝国灭亡之后,奥斯曼帝国才开始了正式的向明朝遣使。这些使团来访,都是在奥斯曼帝国吞并埃及、攻战大不里士和巴格达之后,在一代雄主苏莱曼一世执政期间所进行的。 这是奥斯曼与中国仅有的一点交集,奥斯曼放所有的资料都成为了赛利姆着重研究的重点。虽然他知道这些资料早就不适用于这个时代的中国了。 中国的开国皇帝,抡起功绩,灭满清,打俄罗斯,击西班牙,压制荷兰,扫荡日本、朝鲜和整个南洋,或许是没有碰到强劲的对手,让他的这些功绩先的有些成色不足,但他在西方世界,已经早早被冠上了‘大帝’的称号。 他自从起兵以来,屡战屡胜的事情,破灭敌人的一次次优势兵力的进攻,更让他被很多军人推崇。 中国大皇帝未来的成就不会比苏莱曼大帝差了。 虽然中国的地理环境注定了它不可能像二百年前的奥斯曼帝国一样,对整个西方世界都造成了无比沉重打击。但只要中国人能把俄罗斯给揍趴下了,那就是奥斯曼帝国最好最有利的消息。 赛利姆也不希望看到中国将无数的钱财花费到遥远的美洲,在锡兰的时候,当他听到中国人出兵数万进攻万里之外的美洲加利福尼亚地区的时候,头都要懵了。 敲门声响起,门外还有急促、慌乱的唿叫声,是自己的随从胡达班达。 赛利姆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放下手中的书籍,将船舱门打开。就看待胡达班达一脸汗水的在门外,见到赛利姆后急忙说道:“赛利姆帕夏,米尔扎带人在码头跟中国人打起来了。”不但是打架,还出手动了刀子。现场见血受伤的有十好几个,只是胡达班达不知道而已。 赛利姆的脸色立刻变了,眼睛里放射出利剑一样的光芒。 米尔扎?那是使团护卫的副手,是一个出身禁卫军的坚定反华分子。使团副使之一巴耶塞特的铁杆支持者。 先天上就带着有色眼镜看待米尔扎的赛利姆,第一反应就是米尔扎有意挑事,故意给中奥之间制造不和谐的隔阂。 而实际上这事儿,赛利姆还真没冤屈了那个米尔扎。 这件事儿的起因是码头上中国人开的旅馆饭店,中国人开餐馆么,哪有不带酒的?而且现在印度白奴那么有名,这地方距离印度又不远,酒楼里不但养的有印度舞女,而且数量还不少。只要愿意花钱,随时都能把人带进房间里去。 而亚齐这一块本身就是很虔诚的天方教区,韦岛也是如此。这天方文化本来就禁酒,再加上穿着相对暴露的印度舞女整天在店门口晃来晃去,当地的教民就十分的看不过去。可是形势比人强,中国人比韦岛人强大的太多了。当地的长老不但没露头,还竭力劝阻当地居民和阿嗡不要去挑事,要忍耐! 说什么:惟有坚忍的人,能享受完全的、无量的报酬。 忍耐虽然痛苦,而其果实却是香甜的。因为,忍耐是天方的美德。 当我们面对各种磨难的考验时只有忍耐,同时祈求广恩的真神使自己尽快地从困境中摆脱出来,绝对不能烦躁和失去控制,而应当冷静,因为冷静能出智慧,并且要拒绝自卑、忧郁和失望,更不要因为时运不济而郁郁寡欢,因为愁肠满腹是会把人的精神搞垮的…… 可惜这些话只能是沸水中添加的凉水,而不是抽调火柴的手。 双边的这一矛盾自从中国人在沙璜立足之后,那就已经存在了。 如果没有奥斯曼人,没有外来者撑腰的韦岛人,久而久之就会适应上了这些,就好比巴达维亚生活的土着天方教民一样,对这些事情一点点的习以为常。 但是现在不是有了奥斯曼人了么。而且长老正好不在,长老去班达亚齐了。 奥斯曼可是天方的第一强国,屹立在天方几百年了,一次次重创着西方人,是一个强盛强大的国家,它的苏丹是天方的哈里发,是众苏丹之苏丹,是众君主之君主。是《古兰》的保护者! 在这个虎皮还没有被彻底戳烂的时代,奥斯曼帝国就好比第一次阿片战争之前的满清,靠着巨无霸一样的块头,还能唬着不少人。 而且刚刚在单挑中将奥斯曼人揍趴下的俄罗斯人,转眼就被中国干趴下了。 脸面无光的圣彼得堡说:俺先前在奥斯曼的身上废了太大的力气了。这无形中就又给奥斯曼人刷了一层金粉。毕竟北极熊陆军的强大是整个欧洲都有目共睹的,奥斯曼人的军队就算弱了俄罗斯一筹,那也不可小觑不是? 整个欧洲,单挑俄罗斯,没有别人帮手,有几个国家敢说自己能支撑的下来的? 奥地利,还是普鲁士?还是英国人,或者是西班牙? 都不敢说。 除了高卢大公鸡! 那么做一个横对比较,奥斯曼人的军事力量还是不弱的。 在南洋地区横的不可一世的大风车,对比奥斯曼那就是一个小不点。 特别是在天方世界,在莫卧儿帝国瓦解之后,奥斯曼帝国和波斯那就是唯二的强国,可是后者在经历了阿巴斯大帝的辉煌之后,很快的没落,如今统治那里的卡里姆汗也十分厉害,但英雄暮年,他已经是一个垂垂老朽了。 当然最最主要的是,持着正统派理念的韦岛人跟波斯尿不到一个壶里啊,他们能够祈求的对象唯独是奥斯曼帝国了。 今天奥斯曼一行的船队靠上港口,中国人给予了港口最高规格的欢迎。这些也被一些土着和阿嗡们看在了眼里,所以他们就生出了借奥斯曼帝国的力量来‘摆平’那些可恶的中国商人的念头。这样的主意跟米尔扎那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啊。 米尔扎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让赛利姆知道,他就偷偷地联系了自己的心腹手下,然后跟阿嗡和土着们汇合,直接跑去要把那些犯了忌讳的餐馆酒店全部拆除掉。 中国商家当然不会干啊,自己的东西,自己从港口管理局拿到的土地使用证,那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凭什么要听你的啊?你说不让干就不干,你算老几啊?当港口管理局的证件是假的是吧? 双方在这件事儿上根本就没得谈,而且这当中米尔扎他也压根就没打算谈,他身上穿的奥斯曼禁卫军军装对于中国人也没有半点威慑。话说从大年初一西安城里出了那一幢事之后,天方教在汉地都要被人人喊打喊杀了。而且那群杀胚随后还发动了好几起爆炸袭击时间,炸死的人只有少少的三个,伤者前前后后加在一块却有一百多了。 整个中国为之愕然,为之愤怒。 全社会掀起的浪潮让汉地的回人和天方寺噤若寒蝉。 这种大环境是还没波及到南洋的社会中去,但要说这些对于南洋的中国商人一点影响也没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无形之中,在南洋的中国人就把天方教土着看的更低等了一些。 也根本就没有政府去推波助澜,完全是民间自发的,信仰了佛道的土着是最好的土着,信仰着原是神灵的土着是二等土着,信仰着天方与一神的土着就是最低贱的三等土着。 就算是内陆,之前融合的很好的一些回汉杂居城市,就比如南方沿海城市和大运河沿线的一些城市,都在随后的时间里闹起了民族纷争,国内的喧嚣传播到南洋已经消弱了很多,但你想让汉人老板面对一帮天方教民的时候,进行原则性让步?那真是痴心妄想。 两边很快就动起了手来。然后就闹出了大乱子,米尔扎动起了刀子,那些汉人也不是白瞎的,人家还有枪呢。等到枪声响起来的时候,不仅港口区的海关警察震惊了,连海防兵都出动了。 赛利姆此刻恨不得能把米尔扎揉成碎末。 他急忙带人下船,并且立刻派人联系中国港口的官方,同时严令约束船队的水兵和随行的禁卫军,一个人也不许外出。 沙璜港的负责人很快就来与赛利姆见面,表情很轻松。虽然奥斯曼使团中有个别人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很不友好的作用,但是看赛利姆的表现,很显然是与中国保持一致的。 “赛利姆帕夏,请你放心。这件事情上我方一定会公平处理。至于你方的几名涉事人员,请放心,伤口包扎处理之后,立刻就会送回船上来。” “对于阁下在事件发生后的恰当处理,我,仅代表沙璜港所有军政官兵,表示由衷的感谢。” 整个奥斯曼船队的随行水手和护卫禁卫军怕有上千人,这支力量因为赛利姆的约束没有忙上加乱,那真的是给中国官方最大的支持了。 赛利姆也很高兴,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媚眼没有抛给瞎子看。“奥斯曼与中国是战略同盟,是最亲密的朋友,在这件事上我们完全相信中方会做出公平合理的处置。” 两张脸上此刻露出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真诚,但是他们真的把这件事给小瞧了。这是韦岛沙璜人积蓄了已久的怒火的一次大爆发。 “圣战,圣战……” “圣战!圣战!圣战!真神至大,真神伟大!” “将卡菲尔赶出韦岛……” 就在赛利姆和中方负责人都认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突然暴起的呐喊声如同海啸一样席卷了整个沙璜港口。 “上帝啊……”港口一艘西洋帆船上的水手看着从黑暗中涌向沙璜港口区的韦岛土着,惊呆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种族冲突 “开炮!” 做炮台上,海防兵队官面色狰狞的呐喊着。 中国在沙璜港的港口仅仅设立了两座炮台,这是中国在沙璜港仅有的防护措施,每座炮台上放置了六门大炮,其中四门二十斤重炮是被固定的,射击面只能对着港口外,另外八门岸防炮是一半十二斤炮,一半十斤炮,都可以调转方向轰击港口。 而海防部队在沙璜港的驻军就只有一个加强队,百十人的炮兵部队和一个加强排的火枪兵,再加上港口码头的五十名海警,这就是中国在沙璜港的全部武力。 总数只有二百人,可对比总体人口数量只有三四千人的韦岛土着来说,这已经是一支很强大的武力了。何况港口区里还有不少的中国商人和做工的华人,这些人在必要时候也能提供不错的帮助。 说真的,几个月的平静生活已经让这里的沙璜港关长和驻军、华人们忘记了土着的潜在威胁。 他们在日常相处中跟土着人积累下的矛盾越来越深,可是大象会在乎蚂蚁的感受吗? 哪里想到韦岛长老的话突然的就不算话了,而且人也恰好不再岛上,这波由阿嗡为中心串联起来的反华浪潮已经难以遏制了。 远在南京的陈鸣肯定意想不到韦岛会出现此时的一幕,可这一幕恰恰很符合他的意志,让奥斯曼人真真切切的看到天方教为中国找的麻烦。 什么?你说这是因为中国欺压了天方教民??? 呵呵。奥斯曼人如果连这点认知都没有,他们还在国际上混什么?关起门来过自己挨打受气的小日子不得了吗? 真神也不能让所有人都信奉他! 奥斯曼现在可没资格对中国吆五喝六的。 “轰轰轰……” 轰鸣的炮声震撼了整个沙璜港。接着就是枪声和拼杀声。 本来因为打群架事件而聚集起来的海防兵和海警迅速向港口区入口涌去,但那里还来得及。不知道多少韦岛的土着涌入了港口区,他们挥舞着刀子和灌满了鱼油的陶甁。 用刀子杀人,用鱼油点火纵火放火。 重新回到船上的赛利姆看着眼睛一眨间就变得轰隆隆的沙璜港整个人都懵逼了。 “冷静,冷静。我现在需要冷静!” 复读机一样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的赛利姆,首先确定自己抵港的时候,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中国官员隐隐透漏着敌视和排斥不是没有有来的。这一点很重要,这点必须要先搞清楚。 这种敌视和排斥不太可能是单纯的因为韦岛居民与中国人之间的敌意。 中国人与真神的信徒之间的矛盾过于激烈了一点。 第二米尔扎搀和进了韦岛发生的这件事。那么眼下的这个大场面有没有他在这其中策划呢? 这点更重要,这直接关系到中奥两国的未来。 沙璜港的枪炮、拼杀和惨叫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开始减弱了。喊打喊杀声开始从港口区反卷外头的土着居住区了。 “唉……”赛利姆身边的胡达班达有些叹息的一拍船舷。这一切在中国人的大炮开始肆无忌惮的向港口区外的土着人居住区轰击的时候,这场说不上是战争,却又不骚乱严重许多的急情事件,就尘埃落定了。 那些凭着义愤冲击港口区的土着本来在搏杀中就不占光,虽然他们放火烧了不少房子,平靠着出其不意,在初期占据了不少便宜,确确实实的给港口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是港口那百十名军警手里的家伙不是白给的。 海防兵装备的都有着胸甲的。他们又不需要长途跋涉的机动转移,要的只是防御,所以每个人戴的都有胸甲,这东西让他们在混乱的近战肉搏的时候,先天就占据着上风。 就连码头的海关警察也有十具铁甲,此外每个人配的还有藤甲。 炮台的轰击,军警的拼杀,整个韦岛才三四千人。这个小小的岛屿只有一百多平方公里,可也不是所有的居民都居住在沙璜的,虽然沙璜是这里当之无愧的最重要所在。整个沙璜的土着大约也就两千人,两千人的基数下能有多少青壮? 当敢打敢杀的一部分人死光后,剩下的斗志和勇气自然就消退了。 土着早有准备,用鱼油点燃了不少港口区的房屋,就连码头区露天堆放的货物都被烧掉了不少,也就是仓库都是用水泥石头垒砌的,点不着。否则沙璜港的损失会更大。 但反应过来之后的军警还击的手段就越狠辣。 港口区的华人和官方军警的眼睛都通红了。在狂热的土着们被杀散之后,都追着他们屁股后头往土着的居住区去追。要不是那海关关长还有一些理智,让人都放手,那沙璜港口外的土着妇孺还不知道要死多少。 反正‘战区’并不限制港口区一地,整个沙璜都包裹在内了。一夜里都有土着人在默默地哭泣。 天亮后所有的军警和刚组织的华人义勇在港口区列队,分成十名军警十名华人的序列,开始进入土着居民区。 “都给我听仔细了。不准在胡乱杀人,不准随便开枪。” “谁要还杀人,老子就砍了他。” “把所有的阿嗡都全部拉到码头来,谁敢不来,那就是昨夜的罪魁祸首,今后再见到,直接击毙!” 天方教民闹事,这当中要是没有阿嗡串联组织,那是不可能的。“控制天方寺。”整个沙璜就一座天方寺。 一夜都没合眼的关长想到统计出的损失和伤亡名单,心理面就恨不得把所有土着都给点了炮。 不仅被烧毁了许多东西和物质,人员更是损失不小,华人商民死伤二十多人,军警也死伤了十几个,再加上被殃及的洋人水手,重伤亡接近五十人。 关长知道自己头上的帽子肯定是戴不稳了,但是只要他还是一天沙璜港的老大,他就能报仇雪恨。 港口区外的土着哭哭滴滴的,关长看在眼中一点都不可怜。 港口区堆积的一堆尸体,进入土着居民区的军警华人吆喝土着人出来认尸,只要是真的来认尸的,那里立刻全家被收押。任何敢反抗的,都立刻镇压。 阿嗡被控制,家属也全被控制住。 到了下午,军警华人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但凡看到家里没青壮男人的,立刻收押;单发发现家中的青壮劳力有受伤的,别说是刀伤不是枪伤,只要不是家里被炮弹打崩,伤势是被砸的,那就全部收押。 至于从家中发现了血迹衣服,还有沾着血腥的砍刀的人家,所有人敢有半点反抗,立刻击毙。 关长在码头建立了裁决法庭,沙璜港这本身就有这么一个裁决法庭。赛利姆一行奥斯曼使团要员列席,还有那些阿嗡,这些人是罪犯。而除了沙璜之外的几个土着聚集地的阿嗡们也来到了这里,甭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来到,那是都得来,不来就抓来。所有人聚在一起听取双方对事件的描述。 “大人,我们冤枉啊。是他们先动手的,要拆了我们的饭店。这饭店开在港口区,关他们什么事儿了?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爱找姑娘就找姑娘,他们不服可以去法庭告啊,直接来打砸,他们算老几啊?” “看不惯酒肉舞女,说的就跟巴达维亚、巨港没有一样。那里的天方教徒怎么不叽叽啊?怎么不敢掀桌子砸板凳,烧房子啊?合着还是觉得华人好欺负是不是?”华商们的底气很足,说的话也很有条理,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当地居民。 “这里是韦岛人的土地,我们不允许卡菲尔来亵渎我们的信仰!这是我们的土地!” 当华商的话被翻译过来之后,一个年轻的阿嗡立马站了出来,说出了他们攻击港口区的最主要理由。 几个被压在法庭被告位置的阿嗡全都一脸的赞同和坚定。 赛利姆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真是毫无头脑的蠢货,一点见识都没有的土鳖!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都认为在这片土地上就该由你们说了算?”关长脸上挂着冷笑,面向其他的阿嗡问道。 “我们当然知道沙璜现在你们说了算。我们没有你们强大,就只能由着你们霸占了港口。” 阿嗡们脑筋毕竟不是一团浆煳,最最基本的强弱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既然知道我们强大,为什么敢来进攻港口?” “因为我们信错了人。”阿嗡说着话眼睛蔑视的看向了赛利姆。 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虔诚的天方教徒,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中国人用枪炮屠杀天方教民,而无动于衷。整个事件当中还有奥斯曼人掺和啊,这个该下火狱的假信者,竟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在整个事件策划之前,他们从米尔扎口中可详尽的知道奥斯曼船队的实力的。一行四艘西式帆船,整整四百名精锐的禁卫军护卫,再加上水手,可以轻松的从中抽取一支千人数量的队伍。整个船队由一艘军舰和三艘武装商船组成,载炮一百四五十门。这实力远远地超过沙璜港的中国人,可就是这个可恶的假信者,看着真神的信徒白白流血牺牲。 对比关长,这一刻阿嗡们似乎更痛恨赛利姆。看着赛利姆的眼睛都透漏着红果果的杀气。而被‘坦白’的阿嗡们这么一交待,光长和赛利姆才知道,原来这些土鳖脑子里也是转过两道圈的,可惜他们的眼界开始太小了。 竟然奢望整个奥斯曼使团来因他们而与中国交战?这是多么可笑啊。 对比中奥两国的同盟,小小的韦岛算什么?所谓的信仰又算什么?在赛利姆这个合格的外交官眼中,中国人就是把韦岛上的土着全部杀光了,也比不得为米尔扎脱身重要。 奥斯曼人很分得清孰轻孰重。 “米尔扎先生只是被这些土着迷惑了,犯了一点不值得去大惊小怪的事情。主犯主谋都是这些土着阿嗡们,特使可以随时随刻将那几位接上船去。 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我有几句话要慎重的告诉特使。 这几位就算到了南京之后,最好也是留在船上养伤吧。南京可不是沙璜港。” 上一会带来的《中原日报》上讲,都有一名官员在爆炸袭击当中殉职了,关长虽然还不能知道后续的影响力发酵,但他很清楚这个时间段里国内对于天方教的态度。这必然会影响到奥斯曼使臣访问中国的旅程。 赛利姆脸上露出一抹红色,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中国的一些事情。就米尔扎这样的人,的确不方便放任他在南京城行走。 可是一样列席在一边的米尔扎呢? 此刻就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一阵发麻,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将他整个人湮没,全身上下每个毛孔瞬间被强烈的羞辱感所浸染,带动着周遭的神经汇聚成一股强劲的愤怒,奔涌向他的神经中枢…… “你这个该下火狱的卡菲尔,没有资格来惩罚我。我是使团的副护卫长,谁也没有资格软禁我……” 关长的那些话被翻译翻译给了米尔扎听,如是受到了奇耻大辱的米尔扎绷得就要站起来,但他被两个警察左右夹得死死地。俩警察一发现米尔扎要挣扎,就齐齐发力,将那日狠狠地挨了一顿痛打,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米尔扎牢牢摁在板凳上。 关长听不懂米尔扎的那些话,可他知道那些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的对赛利姆说道:“你看看,这位的神经可能受到了创伤,易爆易怒,这样的病患还是静心休养的好。” 把手向后一摆,“给他翻译。” 沙璜港周边的阿嗡是全军覆没了。法庭直接判决他们死刑。要为那一夜里的牺牲和损失付出代价。 他们的家人,连同犯事的土着人的眷属,将会在沙璜港进行贩卖,所有收入用以补给那晚的损失。 赛利姆带着怒不可遏的米尔扎等人走了,而人回到船舱中,他的耳朵里还在回荡着关长对于韦岛其他几个土着聚集地的阿嗡们的训话:信仰是大问题,我朝从来就不忽略这一点。对于我朝境内的天方信徒,我朝一项是有待宽容的,可你们不是中国人。不是中国人就享受不了这个待遇。 我们自从在这里扎下根之后,这里就属于中国。不管是怎样改变,作为被征服者,你们就只能忍受,并且主动地融入进来。 我们从来都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也不要和你们商量东西南北。我们就是这里的主宰,我们说的话,我们的意志,就是这里的一切。 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都要服从,都要顺从。 不愿意服从的,不想再顺从的,就可以自己去真神那里报到。不管是一个两个,还是一百二百,一千两千,无所谓。 你们就像珊瑚礁里的一条小鱼,而我们是大海。大海里多你们一条鱼不多,少你们一条鱼不少。 你们要拎清楚自己的分量!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外国人眼中的中国 这一夜赛利姆久久不能入睡。 他在思考奥斯曼帝国的出路。如果奥斯曼帝国不能重新恢复强大,早晚有一天奥斯曼帝国也会如韦岛土着一样被外来的强权任意宰割的。 想想奥斯曼周边的俄罗斯、奥地利,还有对奥斯曼北非领土虎视眈眈的英国人和法国人,那每一个都是贪婪的魔鬼。如果奥斯曼帝国有朝一日真的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那么奥斯曼民族的结果必然是无比悲惨的。 如今已经是西历的1779年,上一次的俄土战争已经结束四年多了。或许再有一个十年,新一轮的俄土战争就要重新开始。时间留给奥斯曼的余地已经不多了。 赛利姆想着如何让奥斯曼帝国在十年的时间里可以强大起来? 这不是光奥斯曼帝国自己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奥斯曼帝国必须有一个可靠的朋友!在新军体系的建设中给予奥斯曼人最大的帮助,将奥斯曼这个块头巨大的巨人从淤泥的深潭中拉出来。 做过奥斯曼帝国驻俄罗斯大使的赛利姆亲自参与了上一场俄土战争奥斯曼战败协议的商议过程,这样的事情经历了一次,他就不想经历第二次。那种心理上的负压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给逼疯。 所以在最大利益的前缀下,赛利姆根本就不关心什么韦岛不韦岛,亚齐不亚齐的。天方世界到处是真神的信徒,奥斯曼帝国强大的时候不一样是大口的吃掉一切吗?那时候可也没见他们有多爱惜被占领地的天神信徒。 当一个国家强大的时候,在自己手脚却触摸不到的地方,对于跟自己同一文明的群体的影响力辐射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那就是一坨翔。 作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赛利姆首先就很清楚奥斯曼帝国自身的力量。作为战斗主力部队的禁卫军战斗力腐化,倒是一些边疆省份的总督帕夏手中握着的军队还相当的有战斗力。 现在的奥斯曼帝国依旧可以轻松的动员起十几万火器部队,单纯的说军事力量,还是天方世界头一份,比之欧洲列强来,也不差那里。 但是打仗就是打钱的,现在这火器战争比之过去所需要花费更大。 没有朋友的奥斯曼帝国一旦打仗就只能掏干国库的最后一分钱,而奥斯曼帝国的两大仇敌,不管是俄罗斯还是奥地利,都能在一神世界发行债券,都能向同属于欧洲的国家借款。 一个国家的实力是军事与经济相辅相成的,军事优势已经没有了的奥斯曼帝国,经济实力更差。 当战争爆发之后,差劲的经济还会拖累军事方面,最终让有着一流军事实力的奥斯曼帝国变成了一个二流国家的战斗力。 赛利姆想起当初自己在俄罗斯人面前受到的屈辱就愤怒的攥紧了拳头。 所以,他才不会对韦岛天方教民的遭遇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跟中奥之间的利益相比,这里的这点事儿就是一个屁。当然,队伍里属于教团和禁卫军一派的人绝不止米尔扎一个,这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个话题的。这里发生的事情还会以最快的速度被他们传回国内。 赛利姆不在乎。 当他站在国家层次的利益上,把韦岛褪去了天方的这层外衣之后,所有人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认可这件事的天经地义。 没有强大的实力就不要去妄想自身的独立和自由。 以中国眼下的实力,要揉搓小小的韦岛那不是合情合理吗? 印度的莫卧儿帝国,阿克巴大帝也是真神的忠实信徒,可现在的莫卧儿皇帝呢?或许你们会说印度的王公更多地还是信奉印度教。那么南洋这块地区呢? 被葡萄牙人、荷兰人闯进来并先后占领的马六甲和东印度群岛,之前就没有真神信徒的鲜血在流淌吗? 一句话,奥斯曼国内的一切反华都是一个简单的理由。 那根本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利益。 中国人的进入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会不愿意。而之前在伊斯坦布尔挑起的声浪,只是借口。 早就把信仰这个事儿看得清楚了的赛利姆怎么会因为韦岛上几个土鳖阿嗡的设计就就范了呢? 欧洲人还都信奉天主呢,那不一样打的狗脑子都出来了? 要说英法俄这几国还有信仰不同之说,那么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间的斗争,法国人在意大利占据的利益,那个是纯粹的一派人了。 一个合格的外交官,就要始终将自己的屁股坐到国家利益的层次上来,信仰什么的都是浮云。遮眼的浮云,你抹不掉这层浮云,在外交生涯中被信仰所左右,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外交官。 奥斯曼船队很快就离开了韦岛沙璜港,在他们一行抵到新加坡的时候,韦岛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洋。同时中国和东方各国更详细的一些情报也赛利姆他们清楚了解。 在行驶的过程中,他们看到过一支西向的中国舰队,当时赛利姆还猜测这支舰队是不是要前往班达亚齐,震慑亚齐人的。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那支舰队那里是去招唿亚齐人的啊,那是去打缅甸的。 在中国的支持和协助下,暹罗和缅甸开战了。 同时向缅甸宣战的还有琅勃拉邦和万象,以及金边。但这三个国家完全是涨声势打酱油的,总共才派出了一万人的步兵,装备还差离的一逼。 暹罗国的部队集中在自己的西北方——清迈府一线。对于之外的一千多里两国边境线视若不见,因为暹罗与缅甸的两国分割线很大程度上都是依照山林大河,是天然分割线。 就比如那马来半岛北端——暹罗湾那一段,十分狭窄的一段【克拉地峡】,横幅只有一百五六十里宽,却是两家分吃开来,谁也无法兼并谁。那就是因为那段横幅狭窄的地域里根本无法用兵。那当中卡着一座丹那沙林山脉,崎岖难行,是两边天然的分割线。 缅甸和暹罗谁也没办法吃掉谁。 而苦逼的暹罗,沟通吞武里和宋卡之间最狭窄的横幅只有窄窄的二十里。但高山险阻,暹罗人就是无发向西扩进一步。 所以暹罗的军队主力集中在清迈,而水面作战有着绝对优势的中国南洋水师就开始调集兵力前往静海,途径会在太过的吉普岛落脚。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袭扰攻占缅甸的整个沿海地区。 在赛利姆他们的船队还飘在锡兰来韦岛的海路上的时候,中国水师舰队已经袭击了缅甸的仰光、毛淡棉等多个港口。 赛利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吃惊,他可是知道中国人对西班牙人的战争还在进行中。中国人刚刚组建了一支几万人的部队远征北美,现在又拉起暹罗来打缅甸,这真的是挺疯狂的。 那缅甸怎么说都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万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亚就更不需要多说了。 赛利姆用手绘制了一副中国的地域图,他将整个北美的西海岸都染成红色,然后是整个东印度群岛,这里早晚也会是中国人的。 “还有朝鲜。” 副使穆斯塔法·雷斯特·木·迈德吉拿过赛利姆手中的笔,把朝鲜重重的染成红色。 “这片土地过不了几年就会被中国人彻底吞下。朝鲜国王的威严已经彻底丧尽了不是吗?”穆斯塔法抖动着手中的一张报纸,这是他在新加坡购买的一张中文报纸,翻译为他读报,上面二版的一个消息说:朝鲜国某个地方都护因为个人矛盾,擅自斩杀了同城府尹。这是又一起严重的武将擅权事件。 “又”一起,这个‘又’字用的真好。 穆斯塔法只想大笑。 “另外安南这个国家。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一分为四的安南,琉球,印度旁边的锡兰,还有大半个西伯利亚。 深深地考虑着中国的人并不只是赛利姆一人,穆斯塔法是苏丹本人的直接代表,与苏丹联系密切,在他的眼中,赛利姆画出的那个中国还太保守了一些。 西伯利亚,半个哈萨克大草原,甚至中国人极可能还会对印度发起蚕食。与藏地接壤的南亚西北地区,那一块正是锡克教的盛行地,对于反对天方教的排他性,主张消除印度教的种姓制度,主张将所有的土地平均分给农民的锡克信徒来说,中国的制度可比苟延残喘的莫卧儿要强出太多太多了。 当最后一笔结束。 穆斯塔法后退到赛利姆身边,两个人看着地图上的中国‘范围’,一股震撼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可真是一个庞大的帝国。” 南明州的地图即使画的一点也不标准,只南明州之上,那就庞大的无法想象了。 罗马人的帝国以地中海成为他们的内湖为标记,中国人的帝国却把整个大洋变成了他们的内湖。 因为对美洲的局势了解很少,赛利姆和穆斯塔法不敢轻易的在北美地图上动笔,可谁都清楚,单薄的落基山绝对拦不住中国人的脚步的。 这绝对是一个庞大的不可想象的帝国。 而这个帝国如果能够成为奥斯曼人忠实的朋友,那绝对能帮助奥斯曼人焕发出新的生机。 在赛利姆眼中,整个世界就分做三部分:西方文明、天方文明和东方文明。 而纵观三个文明的发展,天方文明无疑实力最差,作为天方文明代表的奥斯曼帝国只能匹敌西方文明诸强中的之一。 东方文明的代表当然就是中国,中国的实力也强大的不可想象。两万万人,那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可是整个东方除了一个中国,那就再没有拿得出手的第二个、第三国国家了。 不管是暹罗、安南、日本,还是朝鲜,比起英法普奥俄这西方的五大强国来,都差劲差的不可以计数。 而且因为这个时代的交通限制,哈萨克大草原那简直就是一个不可以跨越的天堑。 中国的势力范围顶多是笼罩着里海以东地区,还威胁不到奥斯曼帝国的利益,那么奥斯曼帝国完全可以是中国最完美的盟友,成为中国抵挡西方文明的第一道防线。 这样想虽然有点自甘下贱的意思了,但现在的奥斯曼帝国真的没有更大的资本去谋取更高的资本了。 还完全意想不到几十年后就会发生的革命性的交通变革的赛利姆。大脑整体勾画很清晰。 伴随着他们越来越多的了解东方的实情,也距离南京越来越近,赛利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同穆斯塔法先达成一致,然后共同抑制队伍里的另一个副使——代表着教派和禁卫军利益的巴耶塞特·图松·穆拉德。 一个使团里竟然出现了两位副使,如果是一个中央权威隆重的皇朝,那必然是事出有因。可要是出自奥斯曼帝国这种皇权受到了极大制约的国度里,那绝对是内部派系纷争不绝,一方无法彻底的压倒对手后的无奈妥协。 赛利姆是代表着奥斯曼政府的正使,教团和禁卫军在这个问题上趋于劣势,所以巴耶塞特就屈居于副手,他的排位比穆斯塔法还要在前。后者只是苏丹的个人代表。 现在这就是老大联手老三遏制老二。 三个大佬每个人在使团中都有着自己的一片天地。米尔扎就是巴耶塞特手下的大将,可以想象,他们一行人到达了南京之后,那绝对不会平平静静的。 就在赛利姆和穆斯塔法碰面的时候,另一艘船上的会议厅里,巴耶塞特也在召开着自己的小团体机会。 自从西安事件之后,三四个月里中国土地上发生的一连串极端袭击事件,这其中很多事儿都能在新加坡收集到消息。 说真的,这种行动让巴耶塞特自己也无法接受。这完全就是刺客的手段! 对于这种极端的危险思想,就算是在奥斯曼国内也是要坚决镇压的。 说真的,巴耶塞特对于中国皇帝的感觉还真的不错。刚刚被刺杀和威胁,就能立刻站出来为天方背书。不管这种行为是否是从中国皇帝的统治角度出发的,那都大大赚取了天方信徒的好感。 可是派系的利益面前,个人的感情轻易地被抛到了一边。 “这是表演,表演。我们不能被中国皇帝的外表所蒙蔽。我们要向中国政府和皇帝严正抗议,抗议他们对于天方教徒的不公正待遇,抗议他们对于天方的严厉打压和抑制。 我们要与中国的天方信徒亲密的联合起来,挥舞着星月旗,在真神的引导下获得信徒们所应该有的全部权利和利益……” 巴耶塞特高叫着。 第六百五十七章 朝鲜要内附 “陛下,陛下……” 张大永的声音将陈鸣从睡梦中唤醒,他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落地钟,两点十五分,距离他入睡还不到半个小时。 “陛下,朝鲜传来的急报。” 陈鸣没有接张大永递来的折子,而是眼睛一闭再度倒在了床上,朝鲜能有什么大事?怕又是哪个地方的武将把文官宰了,或是驱逐了。 “陛下,这是李裀的密折,李裀要内附。” 陈鸣就像背上生了弹簧,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两个眼睛中一丝儿睡意也没有,绽放着万道精光。 “陛下。”张大永再把折子递上。 陈鸣径直从张大永手中把折子接过,打开来细细的,仔细的看了又看。嘴角翘起了一抹不可抑制的笑。 李裀真的想内附了。 “好。闵宏镐做得好。” “让秘书处酝酿一篇稿子来。” 一口答应肯定是不行的,不要忘了,这玩意儿是一个密折。 陈鸣只要知道李裀有这个‘心’他就可以安心了,甭管他是主动地还是被动的。有这个意思就好! 所以陈鸣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慰他! 这个李裀说来也是倒霉,陈鸣是真的没做什么手脚——想做没有做成。现在的情况是但凡有一点的风险那就不能去冒的,不然被拿到了把柄的中国面对的就是朝鲜的彻底离心了。李裀做朝鲜大君已经好几年了,除了安东金氏的继房,陆陆续续又纳了好几个小妾,可始终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所有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下蛋的,就像当初那段时间里的陈鸣一样。那么多女人受宠,却一个怀孕的都没有。李裀的这种不妙态势,也是现在的朝鲜越来越多的人在蠢蠢欲动的根本原因。 本来就不得人心,眼看着又有绝后的迹象。 闵家军对江原道和咸镜道的进攻,闵家军无意识里对春川府一击,算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打开了朝鲜地方实权人物内心的枷锁。 陈鸣再也没有睡意了。 径直来到偏殿里,张大永已经伺机命太监准备好了朝鲜地图。并不怎么大的朝鲜八道,现在已经被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不同的颜色图的花花绿绿,如同一个使用了上十年的调色盘。 这里头地跨京畿、黄海、江原和咸镜四道的闵家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如果原来的‘汉城’不分裂,那绝对是能压制闵家的。可现在清风金氏、安东金氏、丰壤赵氏、潘南朴氏、青松沈氏、南阳洪氏、牛峰李氏等等大族,已经隐隐分裂,各地越来越多的武将擅权事件极大地动摇了李氏王室的根基。 如果没有了地方大族们的鼎力支持,在之前的战争中受创惨重的李氏王室的实力,可根本不是闵家的对手。但闵家自身也不是没有问题。 猛地地盘扩充了数倍,带来的问题就是根基不稳,内部不稳。这极大地拉扯了闵家军的后腿。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多年夙愿,就要一朝得偿了。” 张大永看着陈鸣手指头在朝鲜地图上不断地移动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在一旁凑趣的说道。 “哈哈,只是初露苗头,还要小心呵护。”现在可不能吓着朝鲜了。 陈鸣想要的朝鲜是瓜熟蒂落式的摘取,而不是强摘硬取。 这就需要时间的发酵,需要朝鲜内部局势进一步的演化。 不过这事儿倒真是一个好兆头。 这奥斯曼人都进到南洋了,估计四月底就能抵达上海,朝鲜先送来一个大好消息。陈鸣高兴地喜滋滋的。在上辈子的时候,他就对朝鲜半岛充满了怨念。 可不是因为后来的超级宇宙强国——思密达,而是因为早早的陈鸣还是小学僧时候看到的中国地图。 雄鸡怎么能没有鸡喙和爪子呢? 那时候陈鸣就不止一次的想到,要是中国把朝鲜半岛兼并了,那多像是公鸡的喙啊。然后小鬼子正好就是一条虫。而安南也正好是公鸡的爪子…… 没有了这俩地方,中国的这个大公鸡的威力就小多了。 那个时候陈鸣还不知道这两个地方与中国复杂的纠结,长大后他才清楚,但那时候再想到自己小时候的‘痴心妄想’,就觉得真心是异想天开。 而现在,一个两辈子做梦都想实现的愿望真就在这一刻要结出果实了,陈鸣高兴坏了。 朝鲜大君李裀绝望的向南京发来了密折,希望可以内附中国。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地吗? 下午,宋王陈聪为首的一干内阁大臣纷纷进宫里来。 陈鸣召开了一场最高级别的会议。 这个会议上要讨论的事情,既不是万里之外的北美战事,也不是就要来到的奥斯曼使团,同样也不是西南缅甸的战争,甚至不是关于北美战争和南明州的移民,而是一场关于朝鲜的商讨。 朝鲜这两个字距离内阁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但所有的内阁大臣在看到了李裀递来的这封密折的时候,脸庞都哄一下充血了。 朝鲜竟然要内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 陈聪的性子尤其的高昂,今天他的第一任内阁首辅大臣的任期就要到点了,陈聪对皇帝再忠心耿耿,也不愿意离开首辅大臣的宝座啊。这可比前清时候的军机处领班大臣风光多了。 而且陈聪的身体还很好,他好可以再干三两届。 可是每个首辅大臣到了一任任期结束的时候都需要有一个工作总结,这是要刊行天下的,就算一般百姓看不到,也会被许许多多的官员看到。并且各大国家报刊也会首辅大臣的功过来一个系统评价,陈聪当然希望自己的功劳越多越好了。 如果朝鲜能够迅速的内附中国,那绝对会成为他履历上的一个璀璨的亮点。 陈鸣现在拿出一封李裀递来的祈求内附的密折,这让他有一种辛苦几年后,皇帝要对朝鲜收网的感觉。 “这是朕让秘书处写的一份回书,众臣工都看一看。” 刚刚给众人心中点了一把火的陈鸣转瞬又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皇帝这并不是立刻就要收了朝鲜啊。 “朝鲜与我朝,似子与父。朕不愿意看到血脉相残,朕要的是朝鲜主动地臣服。” 从唐朝开始,朝鲜就学中国文化,说中国语言,就算是高丽一朝与两宋实质上是陆路隔绝的,双边的海上交流也是源源不绝。等到李氏朝鲜建国之后,汉文汉字更是成为了朝鲜的官方语言,看看朝鲜的两班重臣和历代朝鲜王,哪一个不会说汉语写汉字? 中国周边的这些国家,朝鲜的汉化最深,安南次之,日本再次之。 陈鸣没有吞并日本的打算,要取安南也不可能做到兵不血刃,但对于朝鲜他却真的希望能够和平演变。 陈鸣这话一出,内阁重臣全都昂奋起精神,没人会说朝鲜是中国几百年来的属国,对中国又毕恭毕敬,中国不该亡人国祚。这样的愚昧之人是进不了内阁这个门槛的。 内阁一干大臣纷纷抱拳向陈鸣道:“臣等不才,愿为陛下效劳。” “众臣工皆公忠体国,朕心欣慰。”陈鸣看着‘齐心协力’的内阁非常满意,“朝鲜一事不动兵戈,乃是一场攻心之战也。” “这样吧,你等回去了后,皆给朕写来一篇奏章策论。” “如能一两年中收取朝鲜山河,尔等功勋也不次于开疆扩土的武功。” “朕也不会吝啬功爵。” 陈鸣可不是胡乱许诺,这是他的真心话。陈聪以下诸内阁大臣脸上全都露出了笑。陈汉没有非武功不封爵的规矩,但是武功封爵比文治更高却是不假。现在皇帝如此许诺,那到时一个世袭的伯爵是少不了的了。 一干人彼此目光对视着,再度向陈鸣拜道:“臣等领旨……” 心里面一个个却已经开始寻思起来,这奏章策论该怎么写了。 就算他们脑子里想不起什么道道来,个人的家中也都有客卿门人,一群人翻一翻中国的史书,那什么样‘顺服’的例子都能找到。 保管下笔生花,写的花团锦簇,还透着真知灼见。 自从陈汉定鼎天下以来,这变异了的‘科举制度’是再度成为了天下读书人的圣地。‘读书人’的范围也比之以前的千百年来是扩大了许多许多倍。只是这科举一支都是有得意人,就有失意人。有多少人为了一个科举把好好地差事实缺都给丢了?而后心灰意冷下,就索性在南京城找了个营生。那一个个勋贵重臣的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这种人,而比这些失意者更高一层的是那些得意人,科举得意了,官场却不得意,索性弃官为民的,那就是绝了官场上的门路,只能给勋贵大小官僚担当客卿。这是过去师爷的一种变体。 对于天下官员,那是没有了强制性的必须。改为依照着自己的经济水准,随意为之。 南京城的勋贵重臣之家,很多人都在着意收拢这些门客,因为他们知道朝廷的那个‘海外封藩建国’的大计划,他们这是在为自己家族做着准备呢。 时间走到四月的中旬末尾,奥斯曼帝国的船队已经抵到广州了。 南京城里张灯结彩的,街头巷尾,无数民间艺人和来自官方各类文艺机构的团队,在街头巷尾的空地上圈起场子,搭起戏台,免费给全南京城的老百姓表演各种各样的杂技、魔术、相声乃至戏曲。 这是一系列行为都是为高太后贺寿活动的前奏。 四月二十二日,这是陈鸣老娘的生日。早在陈汉正式鼎立天下之前,这样的规矩就已经开始了。 不仅仅是高氏,陈鸣陈惠的生日,李小妹的生日,还有宫里头老太太的生日,那都是如此。 除了这些,没到陈惠陈鸣生日的时候,整个陈汉最最尊贵的三位女性,老中青组合,还会在南京城周边各大寺庙道观添上一盏长明灯,燃上一注清香。 今年这也是赶巧了,皇太后生日后不几日,就赶上了奥斯曼使团进京。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是陈鸣用来欢迎奥斯曼人的呢。 英国人和法国人,还有荷兰人,则全在焦急等待着欧洲驶来的第一艘帆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欧洲开战了的缘故,今年这都要到四月底了,从西面过来的船只还不见踪影。 市场上,今年的第一批春茶都已经上市了。 …… 暹罗,清迈府。大军云集的前线总基地。 一处军营中。 在十几名中国教习的带领下,一个团级【千人】建制的暹罗陆军正分散在营地内的各处训练场,展开每日都不曾断缺的军事训练。 一处靶场里。一个营,三百多名暹罗士兵在教习和军官带领下,正在做着实弹射击训练。靶场的边缘,郑信本人正在一群将军的拥簇下,在一名中国教习的陪伴下静静的在观看着。 哨声响起,三百多名士兵排列成整齐的三列纵队,从靶场另一头开进。抵到预备射击地点后,所有人迅速站定。然后士兵们在各级军官急促的命令声中,迅速整队,并且按照逆时针队列来了个大旋转,从三列纵队瞬间变成了三列横队。 自始至终里,靶场内都没有除了口哨外的别的乐器伴奏,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全体立定!” “枪下肩!” 随着领队教习的一声大喝,三百多人整齐划一地从肩头卸下了自己的火枪。然后瞄准前方的靶子射击,一排排打出了一次次整齐连环的排射。 翻滚的火焰浪花中,五十米外的上百个木靶被打的碎屑乱飞。 最后的冲锋命令下达,数百人齐声狂吼,挺着刺刀就冲了出去,然后将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木靶一个个捅烂掀翻。 紧接着又是整队的哨音响起。刚刚完成一轮冲锋的暹罗士兵们纷纷撤回,不过两三分钟,又重新排好了队列。然后一名负责军纪的教习就走了出来,将十来个在之前齐射和冲锋中出错的士兵乃至军官提了出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靶场边缘脱掉他们的外衣就开始用木棍来抽打。一人十下,十下过后这些人的后背都被抽肿了,教习们一点都没有因为郑信在场边而给暹罗官兵多留一份面子。 然后这些人又被赶到靶场侧面,在太阳底下站军姿,连敷药都没有。 这就是在中国军事教官操练下的暹罗军队。 郑信看了却一点都不生气。 “陈教官,希望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严格,这样很好!” 郑信操着一口带着些粤语口音的过于对身边的中国教官称赞道。自从大批的中国教官进入暹罗军队后,中国教官严格严整的作行作风就给暹罗军队树立了一个很好地榜样。 训练场上官兵一体,赏罚分明。操练中令行禁止,号令统一。 如此训练出的队伍在演习当中是所向披靡。 被这些人训练出的步兵师与暹罗人自己照着葫芦画瓢搞出来的步兵师放到一块比一比,那就是黄铜和黄金的差别。中国军事教官团用铁一样的事实征服了整个暹罗军方。 而有如此精锐在手,这也是郑信有信心打垮缅甸的主要原因。 在训练场的外面,一对精锐的暹罗禁卫军持枪竖立,还有几十头大象。其中一头白象显得无比的尊贵,不仅是它背上的称人架十分华丽,就连象牙上都镶着四个做工精细的金箍。 不过此刻这支暹罗禁卫军的统领已经坐在一颗树荫下睡过去了,训练场的枪声都没有将他吵醒。他的腿下压着一份《曼谷日报》,这是暹罗的第一份报纸,没有诞生于吞武里,而是诞生在吞武里隔壁的曼谷。 报纸用泰文和汉文各半。禁卫军统领大腿下露出的报纸正好是汉文部分,因为他也是华裔: 《奥斯曼使团于承天五年四月二十六日抵到南京》 《北美远征军炮轰墨西哥沿岸,全取下佳州【加利福尼亚】半岛》 …… 承天五年的四月份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第六百五十八章 战争也阻挡不了的走私 农历五月初二,一支中国水师小舰队在一片阴雨中离开了墨西哥特万特佩克湾附近洋面。 自四月下旬再度光临这里的中国水师,这些日子里分别登门召开了圣萨尔瓦、圣何塞、萨利纳克鲁斯和安赫尔港多座沿海重要城镇和居民点。 现在他们扬帆起航,向着更南方挺进。 柴大纪披着油布雨衣行走在128号勘探船宽厚的甲板上,这艘二手的退役海军战船俨然已经重新归入了海军序列当中,现在他船就要跟着队伍一块起航前往智利了。 这是一趟神奇的旅行。上一次执行南进扫荡政策的飞剪艏舰队,在利马击破了还没来得及与西海岸西班牙主力舰队汇合的秘鲁分舰队后,向南进入智利海域的他们在返回的时候,船上出人豫料的载满了高品质硝石,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也是解决了远征部队的一个大难题了。 舰队同时带回的还有一部分那里的资料,智利人十几年前刚刚进行了大起义,在当地,西班牙人与土生白人、混血儿、还有少数土着的利益冲突很剧烈,矛盾尖锐。 所以土生白人、混血人群愿意帮助中国。只要中国愿意付出枪炮,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为中国送来阿塔卡马沙漠遍地都是的硝石。 智利是一个资源非常丰富的地方,这里的铜矿是西班牙人在美洲的一个重要利益来源,阿塔卡马沙漠中的硝石多的没人去理会,海量的高品质天然矿,在离地面0.5~~2米的地下,高品质的硝石层能有1~~3米厚。 这些飞剪艏船队从智利运回的大批硝石,为中国的北美远征军解决了最难以解决的问题——火药。 整支军队需求量巨大的火药如果不能够自给,那远征军在美洲可就难以大展身手了。虽然他们的目标只是夺取加利福尼亚,可是佳州这地方太荒凉了,就是西班牙人也是刚刚进入。远征军拿下这里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海陆军主力都投入到对英国的战争和防备中的大板鸭,在加利福尼亚这个刚刚被他们开始经营的地区保留的军事实力弱的跟薄纸一样,远征军完全是一路进军的态势,就夺取了整个加利福尼亚,还顺势拿下了下加利福尼亚半岛。 整个行动进展顺利的无以复加,但是远征军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真正考验还没有到来呢。所以解决整个远征军所需弹药的问题,本身就是远征军计划上的任务之一。 北美有的是硫磺,这里到处冒着硫磺气味的温泉和一个个火山,高品质的天然硫磺不要太多。 木炭也是小菜一碟。 困难的只有硝石。 北美根本就没有天然硝石矿,或许是有,但陈鸣不知道在哪里。陈鸣知道的天然硝石世界最大生产国就是智利,那里的阿塔卡马沙漠埋着一条绵延一千多里的天然硝石矿带。 所以他以‘密令’的形式把这一实情告诉了远征军高层。 执行任务的飞剪艏舰队只需要去执行任务就好,没必要管那么多。 而这个密令让整个远征军内部生起了多少莫名的猜测,陈鸣就全然不管了。 双边有了第一回的交易,那么这第二次也为期不远了。柴大纪作为一个向导,同时他指挥的128号勘探船又是作为运输船队的一份子,那地位在整个船队中还是很重要滴。 海面上有些风浪,船只颠簸地厉害,但是柴大纪却如履平地般地在甲板上巡视着。在船上待了好几年,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在他没能忍耐着寂寞,从军事学院来到海外第一勘探局的哪一天起,他就要习惯这种大海的颠簸。 “船长,这特万特佩克湾的人真太穷了,在这里待了有十天,什么也没捞到。” 为了激发远征军的斗志,陈鸣之前就宣布——北美战争期间军队获得的战利品可以自己保留一半,三分之一上交部队,剩下的六分之一才属于国家,比例一下子高上了好多。 早先南下扫荡的飞剪艏舰队那一个个都吃的满嘴流油,结果轮到他们这支队伍了,却正赶上特万特佩克湾这种穷地方。 “所以这里的社会矛盾才会这么尖锐。西班牙人拿走的利益太多了。就连许多的土生白人都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柴大纪撇着嘴道。他曾经详细的了解过西班牙这个国家,作为欧洲世界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西班牙辉煌的时候真的可以说是很牛逼。当初的西班牙大方阵在欧洲也是横行一时。 但殖民都已经二三百年了,还没能有效的把吃进肚子里的肥肉好好地消化,自己好好地一手牌打成现在的烂样,也是让人醉了。 现在的大板鸭很让人瞧不起。 雨越下越大,柴大纪转身回到船舱,他隔壁的一个船舱,透过门板缝隙,柴大纪还能看到一个人面朝着西方,一支手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另一只手按在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上,在虔诚的祷告着。 柴大纪内心中甚是感慨的道:“信仰害死人啊。”西班牙就跪在了信仰上,这些葡萄牙人也不学乖乖。 因为远征军要在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上活动,所以在军队组建的时候,陈鸣也实际的挑选了几十个葡萄牙人随军。他们至少能做翻译不是?而且跟当地人交流的时候,一副欧洲面容的葡萄牙人怎么也比黄种人面容的中国人更合适。 柴大纪祈祷着船队能顺顺利利的抵达智利。 就在这支中国水师舰队于风雨中艰难前行的时候,苏克雷·阿里卡鲁指挥下的西班牙西海岸舰队主力也正缓缓驶出了巴拿马城的港口。 这里是西班牙人在美洲最早修建的城市之一,在西历的1519年就存在了。是西班牙人入侵位于秘鲁的印加帝国之起始点和基地,亦是欧洲人在美洲新大陆的重要贸易中心之一。 这里是西班牙人搜刮财富和贩奴的聚集地,西班牙人将从四面八方掠来的金银珠宝集中在城里,然后从狭窄的巴拿马地峡,在陆地上运往加勒比海岸边的科隆港,然后装船运往西班牙然后转运到西班牙本土。巴拿马城的大量财富,也自然引起了海盗们的垂涎。 1671年,英国海盗摩尔根用武力攻入巴拿马城,在洗劫一空后,纵火将整个城市烧为废墟。 两年后西班牙人在故城废址以西约8公里处重建了巴拿马城。 元气大伤的巴拿马的地位大大的下降,但在北美的西海岸,这里依旧是一个重要的港口。 苏克雷指挥的西班牙海军舰队本来的驻地是阿卡普尔科港,那里是美洲——吕宋大帆船贸易的另一个终点么,但北美西海岸的西班牙舰队分散很零碎,只靠着直接握在苏克雷手中的那点力量,他可没信心能打赢中国人。 所以苏克雷带着舰队退到了巴拿马港,下令各地的军舰都到巴拿马港汇集。 自从当年遭遇了大难之后,西班牙人痛定思痛,花费巨资将巴拿马湾的炮台及港内的城堡都要塞化了一番。如今,港湾深处的炮台已经建成了上百年,火炮虽然还是几十年前添置的炮火,但对于任何一个敢来侵犯的军舰,那都是巨大的威胁,并且西班牙人还部署了部分陆军士兵防守。 追击来的中国水师船队只能是封锁。 当然,有这么多军队驻扎的巴拿马城一定是人口很密集的【美洲区】,上百年的发展,这里的人口数量早就超过了当年很多,经济农业都稳居北美西海岸的第一档。要是没有突入而来的中国人,这儿的美好生活还将持续三十四年,然后伴随着整个美洲的独立大潮,摆脱西班牙人的统治,成为大哥伦比亚共和国中的一份子。 苏克雷带领着船队出发了,他的目的地是巴拿马湾西南一千公里外的科隆群岛。 那里是一个无人荒岛,是被当年的巴拿马主教在去秘鲁的途中发现的,岛上有许多巨大的乌龟,还有一些印加族陶器碎片,证明在西班牙人以前有人占领这些岛屿。16世纪有许多西班牙航海家在岛上逗留。17世纪末一些海盗以这些岛作为隐匿之所,所以这里并不是不能生存人类。 苏克雷不希望自己的舰队始终被中国人封锁在巴拿马湾里,虽然他们也打不进来。那样的话,漫长的西海岸会成为中国人狩猎的牧场,他作为海军少将必须制止这一现象。 天知道没有了约束的中国人舰船会不会冲出麦哲伦海峡,跑到北美的另一边去。 所以苏克雷要行动起来。 再加上科隆群岛属于赤道地区,那里是无风带,无风带。 无风带里并不是真的一点儿风都没有,只是风力比较小,还没有固定风向。对于大型风帆战舰来说是很讨厌的事情,它们转帆比较慢,一旦风突然来了,还没等把帆调整过来呢,它又变了风向,等于是白折腾,利用率极低,和没有差不多。这种时候船只更多地是利用尾舵,还有小范围的海流。而后者就需要引航员熟识地理了。 这种环境对于任何一艘帆船都是十分不利的,但是对于更加依赖风向的飞剪艏战船是最最的不利。中国人是第一次来到北美西海岸,苏克雷才是这里的地头蛇。 有风的飞剪艏是条龙,没风的飞剪艏是条没骨头虫。 科隆群岛在之前能成为海盗们百来年里的藏身地,与科隆群岛的地理环境就有着密切的相关。 只要苏克雷带领着船队进入这里,他就能依靠着无风带,寻机出击,打出一波反击浪潮来。出了无风带就是赤道逆流,就算中国人追过来了,他也不怕。 苏克雷要告诉中国人,别以为有着一两手厉害的玩意儿,就能真的纵横海洋。大海的秘密多着呢,地理气候的重要性一点都不比装备差劲。 风雨中,两拨船队完美的擦肩而过。 两支船队的统帅都没有发现彼此,他们能否顺利的抵达到目的地暂且不说,只说他们眼下的运气,那都是比较好的。 苏克雷利用夜色和风雨的掩护,成功的熘出了巴拿马湾,而且没有被中国人发现。虽然这一现象根本不能隐瞒几天。 而南下的中国船队呢,这可是一支以‘运输’为主要目的船队,它们的战斗力比起封锁巴拿马湾的主力舰队来可差得远了。 …… 此时墨西哥的另一边,美洲的东海岸,韦拉克鲁斯港,这座距离墨西哥城并不遥远的重要港口,一座与巴拿马城同岁的城市。 来自法国的金塔纳洛奥·科马尔皱着眉头看着那几个对着自己的货物挑挑拣拣的墨西哥人,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他们的心头。现在的情况对比往年一成不变的老市场似乎产生了某种新的不可预知的变化。 简单地说来,就是这些墨西哥人看起来对他的货物不怎么感冒。上帝,这是怎么了?来自里昂的纺织品绝对是欧洲第一流的品质,虽然价格要比海峡对岸的英国佬高出那么一点点。但是法兰西才是西班牙的忠实朋友,要购买纺织品的话当然要先紧着自己人的买了。何况现在法西正在跟英国人交战,后者根本不可能直接来到这里交易。 可是科马尔的那双眼睛告诉他,这些墨西哥的老朋友的确是对自己带来的布匹不怎么感冒,不仅如此,其他的生活必需品,比如刀叉、小五金、高档蜡烛、肥皂、刷子、皮具等等,他们也热情大减。这些老朋友似乎只愿意在那些呢绒、麻布里挑挑拣拣,而且还直嚷嚷着价格太贵,让科马尔稍稍降下价格。 金塔纳洛奥·科马尔和他的船长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严重的惊恐。 墨西哥市场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而自己毫无所知。 科马尔是一个往返大西洋两岸间的老手了,他的商业嗅觉很灵敏。甚至他这次带来的所谓的里昂纺织品中都有不少是转手低价进购的英国货。这些英国人才是欧洲的第一纺织大户,当西班牙和法兰西对英国说不以后,当荷兰、普鲁士、俄国纷纷对英国人表示不满之后,英国人的布匹生产力过剩似乎就是一个绝对的现象了。那么他们也就只能通过荷兰人、葡萄牙人,降低布匹的价格销售了。 一个中年的墨西哥土生白人走了过来,“科马尔,我们是老朋友了,你不能这么坑我。” “品质差不多一样的机织布,你的价格居然卖三比索一匹!上帝,比欧洲机织布质量还要好的中国布才售价两比索一匹,我要是买了你的布,我敢肯定我一匹也卖不出去的。” 这个中年商人看起来似乎挺激动,看着科马尔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疯子。而此刻的科马尔看着他更差点激动地真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中国人不是在同西班牙打仗吗?为什么你能收到中国人的布匹?”科马尔脑门在发胀,老天啊,中国竟然也在墨西哥的布匹市场里掺一脚?这对他的发财大计可是有着致命的威胁。 “不,科马尔。跟中国人打仗的只是半岛人,我们是墨西哥人!” 中国与西班牙殖民政府的战争并不能阻挡墨西哥本土人用走私的方法,将更多更便宜的货物走私到墨西哥各地。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中国的好‘前辈’ 黑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繁华的南京终于迎来了一个清洗自己的机会,这座充满喧嚣和浮华的城市能暂时变得稍微清静了一点,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因为有雷电,路灯是不让工人点了。万一点灯加油的时候一道雷噼下来,那就亮堂了。整个城市由于缺乏照明,街道上一片黑暗,只有雷电闪过才能勉强看清地面。 皇宫里,陈鸣抱着柳挽云正在做着俯卧撑运动。一道闪电透过窗户照进了只剩下宫女们伺候的后殿中,昏暗的大殿一阵明亮。 运动中的陈鸣还精神十足,但他的伴侣的神情则已经似乎不足了。 最近好消息不断地传来,陈鸣虽然有时候会三五天连着忙活,不见停歇。可一旦跟女人运动起来,那总是精气神亢奋。 当时钟敲响11点的时候,陈鸣终于抱着昏睡过去的柳挽云入睡了。 这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天亮。 非常准时的生物钟。柳挽云依旧还在昏睡,陈鸣就已经起身了。穿着便服的他漫步在御花园,唿吸着早晨雨后的清新空气,看着花草枝叶上挂着的一颗颗晶莹露珠。人逢喜事还要精神爽呢,他虽然是一国之主,九五之尊,但也一样是个人。这段日子接连不断的有高兴事传来,陈鸣也神清气爽。 朝鲜、缅甸、印度、北美、日本…… 好消息不绝啊。 就是南明也有喜报送到,东海岸的第二个落脚点已经建立,那位置就是悉尼么。 澳大利亚这块大陆的好地方有不少,可让人看了去一眼就觉得完美的地方则不多。不仅要有海湾,还要有足够的肥沃土地和水源,而这样的地方一般来说都有土着人占据。特别是东海岸,那可比西海岸要人口密集的多了。 据说这第二个居民点,也就是悉尼这里,就有四五千土着距离,分成了三个部族。 还好中国在这一片荒凉的区域里全没有竞争对手,不仅可以一点点探索摸索这里的海岸线,还能一点点继续力量,然后一举将土着给‘文明升级’了。 新建立的居民点处在一个海湾中,海湾很深,就像一头雄鹿头上的犄角,左右分叉两开,各自向内陆不断地延伸,并且不断地发出奇形怪状的枝杈。沿线多有沙滩,风景很美丽,陈鸣看位置那可不就是悉尼么。别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港湾啊。 居民点东朝大海,西靠岚山,这是郑继给那座山气的名字。而居民点的名称就叫做高平,都是依着这座山命名的。 这岚山不同于中国的三山五岳,它有山而无峰,所谓山顶其实只不过是个高原平台而已,这也是居民点名称的由来。站在山顶平台放眼远眺,沟壑纵横,沟谷之中林海茫茫,尽是桉树。桉树叶在阳光照耀之下,挥发出桉树油,在空中形成氤氲岚雾,岚山即由此得名。 占据了珀斯,占据了墨尔本,再占据了悉尼,这澳大利亚就算是入手了。接下来只需要慢慢的经营,一年往那边运上四五趟移民,先扎好基础,才能谋取爆炸式的大发展。 澳大利亚的金矿是很多的,墨尔本就是座金山。只要那里的根基扎好了,然后朝外放出金山的消息来,立刻的就能有无数的人蜂拥而入。这就好比祥州那个鬼地方,那么冷的地方现在不照样有大批的人削尖脑袋的向那边扎? 黄金面前,距离和艰苦从来就不是阻挠。 陈鸣昨天就想了,他拿着外交部跟赛利姆他们谈判的备忘录,对照着比较了一下现在的中国和奥斯曼,感觉后者可真的是水深火热啊。 周边就是恶邻,而背后还有波斯这个死敌,奥斯曼帝国的处境何其悲惨。而最最悲惨的是,奥斯曼人这些突厥裔,跑到小亚细亚都好几百年了,却似乎一丁点都没有继承天方商人的经济天赋,把自己国内的经济发展搞得一塌煳涂。 几百年里,奥斯曼的主体民族主要从事畜牧业和农业,在城市的工商业中天方信徒根本不占主要地位。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和犹太人这些异教徒倒是共同主宰了城市中的主要经济领域。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甚至还控制着农村的相当一部分利益。例如希腊人在棉花种植业方面发挥作用。除了棉花产业外,在其他重要的经济作物种植和经营中活跃的,即便不是亚美尼亚人,也是米勒特制下的劳动者。 教团力量很强大,从那些富裕的被统治阶级手中获取钱财,靠的却不是正当的经营渠道,而更像是勒索和收保护费。当西方因贸易的扩大、技术的改进、生产的增加和南北美州的白银的流入而有了巨大进步的时候,奥斯曼帝国却受制于教会和行会保守惯例的奥斯曼封闭性经济回避和抵制了这一巨变。不追随时代的步伐的结果就是让奥斯曼遭受了时代狠狠的撞击。欧洲国家对原料的需求不断增加,其价格相应上涨,这导致奥斯曼的羊毛、红铜、贵金属大量输往欧洲。行会限于刻板的价格规定,无法在获取原料方面同欧洲商人竞争,结果其生产下降。行会受到的各种限制使它们也无法投资于一个个新兴行业。因此,奥斯曼帝国与西方的贸易一直存在大量赤字,这不仅吞食了帝国的原料和原始工业,也带走了经济赖以正常运转的硬币。 这让陈鸣不得不想到了中国历史上的宋辽。 欧洲贸易商在奥斯曼购买原料,而后在欧洲生产,最后又将制成品销往帝国,实际上已将奥斯曼在经济上沦为欧洲的附庸。 而当西方人经济上的优势逐渐的转变为军事上的优势之后,从1699年奥斯曼与奥地利和俄罗斯争锋失败而签署的《卡洛维兹条约》开始,几乎每一次和约都包括了奥斯曼同意或保证战胜国在帝国境内的贸易自由,并向其出让干涉宗教事务和建立领事馆的权利。不仅如此,进入新的世纪之后,西方国家与奥斯曼还立一系列“协商条约”,治外法权和最惠国待遇在其中尤其显着。 陈鸣看到这里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满清历史上签署的那些条约,欧洲人早就在奥斯曼人的身上试过了。怪不得手腕耍的那么熟练,也怪不得中国在清末会有一个东亚病夫的绰号,原来在西边已经有了一个前辈。 就现在的奥斯曼帝国而言,就像是一鸦之后的中国,已经坠入半殖民地的阶段了。其毗邻欧洲的地缘形势决定了它只能在革新与衰落之间进行选择,这还是因为欧洲各国还没有完成工业革命,西方文明刚刚走到实力蜕变的门槛,而不是蜕变成蝶,不然奥斯曼帝国早就玩完了。 这是奥斯曼人的幸运,也是奥斯曼人的大不幸。 幸运的是,实力还没有产生质变的欧洲各国就算打赢了奥斯曼,也不可能张开血盆大口直接鲸吞,只能小刀子割肉,一点点吸取着奥斯曼人的元气。这让奥斯曼虽然感觉到了疼痛,却没有瞬间通入心扉的惊惧。就像温水煮青蛙。 而中国,眼下是握着刀把子宰割他人的角色,跟奥斯曼帝国有着质的区别。 奥斯曼的地位在陈鸣眼中再下了一个等级。 赛利姆带来的那些人,虽然几个重要角色都在南京城里跟外交部扯皮扯蛋,但是整个奥斯曼使团不算护卫部队,上下有近百人呢。 这些人的角色各异,这几天不仅走看了南京城,更走看了南京周边的诸多民营官营工厂企业。 雇工过千人的民营企业,这在奥斯曼是不可想象的。奥斯曼人虽然种植着大量的棉花,并且将棉花源源不断地卖给英国、法国、奥地利,但是他们每年也要从英国人、法国人手中购买大量的布匹,这是怎样一种蛋疼啊。 南京城外的那几家纺织厂并不是中国规模最大的纺织企业,但在很多参观的奥斯曼人眼中,这已经是非常壮观的一幕了。 奥斯曼人如果想要进行‘新政维新’,要进购那些机械什么的,陈鸣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卖给他们。包括军舰、重炮、镗床、蒸汽机等等国家重器在内。 因为就奥斯曼国内那种浓重的信仰味道,还有奥斯曼帝国那分散的权利,陈鸣就不信奥斯曼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撑死了,未来变革的奥斯曼就是一个加强版的‘我大清’。1894年没给小日本戳穿了虎皮之前的我大清。奥斯曼人顶多就是如此! 每一个大帝国的没落都不是单纯的武力原因,而是政治经济军事民生各方面的共同作用。 历史上的奥斯曼如此,现在的奥斯曼也是如此。 陈鸣的存在,中国的存在,只是给了奥斯曼人一个更方便伸手拿自己想要的东东的对象。 陈鸣又不打算给奥斯曼人培养下一代苏丹,或者派出人手真真的去改变奥斯曼帝国,他只是系统的取代了原先英法普等国的位置,成为了奥斯曼的供货商。 这个角色在原来的历史中是由英国、法国、普鲁士【德国】甚至是奥地利、意大利等国来秀的,而现在一个更加可靠可信的盟友——中国,能很大程度上满足奥斯曼人的‘革新’所需要的一切。 军火、教官、器械…… 奥斯曼人现在真的很像是历史上的满清,他们现在很大程度上觉得自己的没落就是禁卫军的不能战,很多人的眼睛还是单纯的顶在军事这一块,而没有看到整个全局,整个社会。 赛利姆的表现在陈鸣看来是不错了,因为除了军事他还看到了经济,一定程度上也就看到了政治。 但奥斯曼帝国糟糕的民族政策和信仰政策,就决定了社会矛盾的不可调和。这是民族文化融合能力差的一种表现,是奥斯曼帝国主体民族与被征服民族根本利益的冲突。 历史上的满清统治者和汉族大员们的隐蔽冲突都远远没有奥斯曼帝国这般剧烈,因为中国还有一个孔圣人存在,满清一定意义上行的是汉制,遵的是儒道。 可就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旗汉都无法双全双立,民族矛盾更加剧烈和复杂的奥斯曼又如何能成呢? 每个帝国的没落都有着‘命中注定’的因果,陈鸣‘置身事外’的情况下,奥斯曼帝国的未来很堪忧,但是奥斯曼帝国给欧洲人制造的麻烦只要比历史上更大,陈鸣又管它奥斯曼的死活呢? 别忘了,在他的设想中中亚西部到乌拉尔河、顿河流域,那就是蒙古人建立的附庸国,是一条防绿带。 这个被佛教密宗搞掂的民族,还是不要去碰奥斯曼帝国这样的巨头好。 再说,未来的世界必然要经历一段属于石油的时代,华夏如若独霸了美洲、南洋,再拿下天方世界,那真真就控制了整个世界了。 土耳其斯坦和奥斯曼帝国可是不同的概念,对比后者,前者的政治态势更有利于中国在未来吞吃下整个波斯湾。 “怎么又吃这道醋熘土豆丝?你最近是吃醋吃上瘾了。” 陈鸣刚走回后殿,就闻到了一股酸醋味道。柳挽云进来的口味是变了很多啊。要不是大夫跟她瞧过,没诊断出身孕,陈鸣都以为她怀孕了呢。 “我倒是想吃醋熘白菜,可这时节也没白菜啊。”正说着,伺候膳食的宫女就有端着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放着一个大碗,碗口盖着盖子,可这难不住陈鸣的鼻子。“酸辣汤!” “快用膳吧。给您准备的有豆花。” 陈鸣很喜欢喝豆花,还有胡辣汤、油茶、米沫,这是他上辈子养成的习惯。现在富贵了也改不回来了。 吃饱喝足,陈鸣擦了擦嘴,舒舒服服的去干清宫了。今天他要跟赛利姆他们一块去一趟中央军校。 “娘娘,舅老爷都让太太进来催了。您这么不……”趁着服侍皇帝的机会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啊。 柳挽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自己求来的算什么本事?皇帝赏赐的才是最好的。” “这宫里头还有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正牌子的国舅爷也在轮椅上坐着呢,李家都没出头。刘家急什么?”海外封藩建国的事儿,难道李家就不急嘛?谁都想现在佳州打个根基。 第六百六十章 去军校的路上 夜雨后的南京,仿佛一尊洗去浮尘的石狮,历史浓郁的古老沧桑中透着一抹湿润的水乡清新。 多日的炎热有了一些收敛,陈鸣的依仗伴随着奥斯曼使团的诸多成员,向着城外的中央军校行去。道路两旁的屋檐青瓦上依旧挂着雨滴,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好似集体地回味着刚才雨中的感觉一样,直到其中一滴不堪重负的摔落到地上,融入到水洼中,通过水洼中的倒影,与上面的伙伴吐露着离别伤感。而在上面被空出的位置上,又凝聚出新的留恋,继续在凝结与坠落之间做着某种互动。 暗霭阴云覆,夏雨磅礴落。 赛利姆很喜欢这场雨,雷电交鸣中倾盆大雨,把天地都清洗了一边,清晨起来就感觉分外凉爽。 来到中国这几天,赛利姆对于国宾馆的招待十分满意,威武的南京城墙和城防,一处处巨大的工厂和一条条繁荣的街道,也完全符合他脑子里对于中国这个庞大帝国的国都的想象。 他对中国的城市有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这里好干净、好整洁。 完全看不到乞丐,虽然也能从大街上看到一些穿着简陋的人,从码头到国宾馆,他都能看到不少从事着‘低贱’行业的人,但他更能感觉出这座城市所散发出的勃勃生气。这与充斥着暮气的伊斯坦布尔有着最大的不同。 但是南京也不是让赛利姆完全完全满意的,因为这里的气候,炎热的气候。对于全年最高温度也不会超过二十五°的伊斯坦布尔来说,南京城显然是过于炎热了一些。 如果没有冰盆,赛利姆都不敢相信他要在南京经历真要痛苦的折磨。 奥斯曼使团的很多成员都跟赛利姆有着相同的感受,别看人家来自的伊斯坦布尔距离后世中国人脑子里完全是沙漠一片的伊拉克、天方半岛距离并不遥远,可是一个地中海,让伊斯坦布尔变得冬暖夏凉。 陈鸣当然也不喜欢炎热,不然的话他夏天就不会到外面避暑了。 “赖晚来,一雨洗游尘,无些热”,这雨后的世界就是这么的美妙。泥土的气息,就像鲜花释放出的芬芳,置身其中,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会浸润在无限的清新凉爽之中。 队伍最当中的一辆大车,陈鸣乘坐的龙辇,赛利姆手中握着一杯酸梅汤,正在同陈鸣聊着军队的话题。 赛利姆心目中一支强大的军队应该是什么样的,又是以什么来组成这支强大的军队的? 陈鸣心目中一支强大的军队又是怎么样的,又是以什么来聚成了这支强大的军队? 赛利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一个外交官,而不是军事家。所说的无非是纪律、斗志和英明的指挥这些非常外表化的因素。 “在中国,在中国军事学院的军事教材中,我们将军队区分为三类。” “以军事教育体系的建立为分割点,再次之前是古代军队,在此之后是现代军队,然后是我所期望的一支军队——未来军队。” 这实际上就是封建军队和近代军队,以及现代军队的划分。 可陈鸣心里头知道也不能这么的说出来不是?虽然这只是陈鸣自己的划分! “古代军队是什么样的?现代军队又是什么样的?” “军官只是两者间的分歧之一,但不是唯一的分歧。” “在朕看来,古代军队与现代军队最大的区别在于纪律。”这个观点很通俗。陈鸣继续说:“以整个军队来衡量,现代军队对于纪律的要求要远远超过古代的军队。” “当然,这不是说古代军队就不重视纪律了。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军事体系中,某一个势力的军事黄金期,那时的军队也都是很讲究纪律的。 从两千多年前的孙武杀吴妃,到吊打六国的赳赳老秦,还有匈奴冒顿单于的鸣镝弑父,汉时的西柳营,……,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岳家军,晚明的戚家军……” 陈鸣说的这些典故赛利姆当然不知道,一旁的翻译在陈鸣说话的间接,迅速的给赛利姆解释着这些历史上的典故。让赛利姆在为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多姿多彩感叹的同时,也更能理解陈鸣话中的意思。 古代军队很崇尚士兵的勇武,很重视单体的作战力量,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不重视战争。至少在东方是如此的。 “但是这一时间段都不会太长。这种保持着鼎盛势头的军事黄金期都不能过长的持久。而当古代军队的军事黄金期过去了之后,再看他们的军规军纪,对比现在军队的差距,那是显而易见的。” “你会说现代军队也有军事黄金期。那么以英国人的红虾兵为例,现在的红虾兵与七年战争时期的红虾兵,还有更久远时候的红虾兵有什么不同吗?自从英国人砍掉了查理一世的脑袋之后,以克伦威尔的模范新军为版模打造的英国陆军,一百多年中战斗力并没有大的起伏。有些起伏更不如说是英国指挥官的差距。” “这就是现代军队与古代军队的最大区别。也可以说是火枪火炮的出现,让军事理论出现的进化。如今各国的强兵最大特点和优势就是团队精神,现在军队更多是一个集体。 强调团队精神的绝对纪律,依靠它可以产生各种灵活的战术并高效率地控制军队。比如当现敌军注意力向右翼极大倾斜,一线指挥官可以得心应手地利用这种弱点从背后攻击而不拘泥于正面右侧防守。配合、组织、纪律把全军看成一个整体而不是指靠单兵战力。 如果说军队是一个杀人机器,现代军队对比古代军队就是用蒸汽机代替了人力,让机器的杀伤力表现的更稳定更持久。” “而军官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是串联整个军队上上下下的纽带。现在讲究纪律和团结的军队里军官的重要性更加重要。” “不管是英国人、法国人、俄罗斯人、奥地利人、普鲁士人,还是我们中国。现在的军队都是通过残酷的体罚和严格的训练让士兵渐渐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从而形成对命令条件反射式的执行。 用一句大白话说,那就是让士兵恐惧军官的惩罚超出死亡的威胁。 现在任何一支强大的军队中,士兵对军棍和皮鞭的畏惧都是根深蒂固的,在战场上越恐惧就越会机械地执行命令。所以他们能顶着炮火,排列着严整的队型,以缓步行军走到敌人的阵地前;所以他们能排着整齐到极致的队伍,在相隔不远的距离上,对着彼此不停地扣动扳机。即使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也毫无差错的从事着自己的动作。 古代的军队,没有领军将领的人格魅力辐射,一支军队战场损失10%就会心生恐惧,战场损失要是超过20%当场败退溃逃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的列强军队呢? 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俄罗斯,包括我们中国,军队普遍能够承受下20%的损失。 现代军队比古代军队更能承受战争的伤亡代价,一般冲突战争的残酷性也更加的巨大,同时军队的损失速度相应的在提高很多。”想想历史上的拿破仑战争,整个欧洲流掉了多少血。“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大批量的、快速的培养出水准线以上军官的军事教育体系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 现代战争可比过去的战争更残酷。 封建军队的组织结构不必多说作,个人武勇,凭首级计功、靠抢劫(尤其是游牧部落)来维持斗志,所以中国古代的兵法才会屡屡强调有归师勿遏、围城必阙的说法,就是希望不要逼得对手拼命。 而陈鸣眼里的近代军队就没有这些说法,反正都是消耗品,拼光了拉倒——计算战争胜负的时候很大程度上都看双方军队的数量和火力密度,当人的密度比子弹的密度更高的时候,那就有更大的几率赢得战争。士兵就是一个个无所谓的数字,是战场上的一具具没思想的行尸走肉。 也因为此,近代军事开始有了更大规模的预备役,动员机制出现并且在整体战争中显得越来越重要。 陈鸣在有了实力之后,对于这个时代的西方军事是做过一定的了解的。 预备役这东西在西方已经有不少的年头了,用一个词汇来具体表述,那就是民兵。但是还没有哪个国家正式的开始着手预备役。中国可以说是这方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承天元年,陈鸣就颁布了《预备役条例》。 而上世纪的北美殖民地,当时人们称民众武装为“壁炉旁边一杆枪”。 陈鸣估计,现代式的预备役制度的雏形应该始于法国大革命期间,当时的高卢公鸡军队序列中很悲惨壮烈的存在着大量成建制的民兵,可不就是义务兵役制度么。到后来老美的预备役以民兵制为基础,包括国民警卫队和联邦后备队两大部分,它是国家的第二武装。而更多地国家的预备役以储备兵员为主,是常备军的兵员“蓄水池”。 陈鸣要最大的发挥奥斯曼帝国的战斗力么,总是要掏出一些干货的。预备兵役制度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总部就驻扎在伊斯坦布尔城里,苏丹就在禁卫军眼皮子底下的国家,一个苏丹如果要真正的去除禁卫军这一巨大的威胁,那么建立起一支更强大的军队就是必须的。 预备役制度会给奥斯曼苏丹提供一个很好地机会。这一制度只要被奥斯曼人施行,或许苏丹亲兵的终结就不需要等待遥远的1826年了。 赛利姆非常恭敬的向陈鸣请教什么是未来军队。因为陈鸣明确的告诉他,他的毕生愿望之一,就是能够跟在闭眼的那一天,看到一支崭新的中国、军队。那显然不会是退化为古代军队的中国、军队。 “现在军队的战斗力依赖于平时严格的训练与要求,士兵们在战场上涌动的斗志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于军规军纪的害怕。 所以朕更希望拥有一支没有军规军纪的约束也一样拥有着强大斗志、顽强精神的军队。 如果说现在的军队是一支行尸走肉,那就给他们注入灵魂,注入思想。 一支现代军队能不能成为未来的军队,就在于这支军队中能否凝聚思想和精神。 以中国来说,从周边的局势看,中国不存在外来的威胁。中国选择了和平,我想没谁会主动向中国发起战争。军队军人最大的价值就不存在了。 我消减了军人的军饷和待遇,社会上很多职业的收获远比军队大,这在很大程度上挫伤了我国百姓对于军队的渴望。 而这也给中国的军队带来了一个转变的希望。 国家与军人之间不再是一个‘平等’或者是高待遇的‘溢出’这么个交易态势,国家给的实际财富没有军人的付出更多,要少于军人的付出。这个情况下,一个人选择从军入伍,那就是奉献。 是舍弃自己个人的利益,来换取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利益。 国家、政府能够给他们的就只能再增添一份精神奖励。” 未来中国的军人或许的除了实实在在的物质外,那就是精神上的奖励——我当兵,我光荣。 “奥斯曼和中国都是大国,我们有着庞大的国土面积,如果外来者有一天侵入了我们的国土,并且占据了我们的国土。我们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一败再败,主力部队不停地后退,大批的散兵落入敌后。” 陈鸣为赛利姆描绘了一幅画面:“这种情况下的古代军队和现代军队会是什么表现?” “他们有可能自发的凝聚起来,恢复坚定地战斗意识,去继续顽强的在敌后跟敌人战斗吗?”陈鸣为赛利姆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敌后游击战。 “怕是更多的古代军队和现代军队会变成烧杀抢掠的流寇和散兵吧?” “而我设想中的未来军队,就是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继续的组织起来,保护本国的老百姓,袭击敌人的背后,坚定的展开敌后游击战的部队。” “他们忠于自己的国家民族,就是到了绝境也宁愿战死不投降,就是被俘之后也不会立刻招供出自己军队的军事机密,更不会为对方服务反过来打自己人。” “这样的军队不见得战斗力就强大。因为军队的构成除了是人,还有军备和后勤。” 龙辇的速度在降低,陈鸣挑开一道窗纱,透过玻璃去看外面,发现中央军校已经就在眼前了。他跟赛利姆竟然说了这么长时间。 他的手边也放着一碗酸梅汤,陈鸣端起来一饮而尽,最后对赛利姆说:“用思想武装起来的军队才是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奥斯曼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精神。你们身上担负的可是整个天方世界的未来!” “你们是天方世界仅存的强国。当奥斯曼没落的那一刻,整个天方世界都会被列强分吃掉!” 想想上个时空的天方世界,那真的是一趴下去再没有起来。 就算21世纪的中东很是有些国家富得流油,他们靠着石油在国际社会上也确实挣得了两分说话的份量,但是认真的来说,整个天方世界那都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强国。 伊朗算的什么?加强版的金太阳吗? 沙特算什么?一头肥羊? 土耳其更连一个区域性强国都挂不上。 如今的一举一动,影响深远啊。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中央军校 中央军校、中央军事学院,这里所指的都是同一所院校,是中国最高的军事学府。也是中国学科最多、师资力量最强,录取最为严格、学习最为严格、结业最为严格的综合类军事大学。 不管是应届生还是高级学习班的培训生,都是如此。 对比中央政治学院高级学习班轻松的气氛来,中央军校那就是十八层地狱。 陈汉正式建国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新式的教育体系已经覆盖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工商民政法军等等科类,全部覆盖。军校自然也完成了整个体系的建立,从最基本的士官学校到专业类院校,再到军兵种专精院系,然后是各综合类大学…… “天方世界有着历史很悠久的学府,你们的世界中很多人大脑里已经存在了学校这个概念。这一点要比中国比东方强很多。” “你知道的,我们这里古代更多地是书院。中国的古代教育体系与学校这种模式的教育是有很大区别。这几年我一直在大力推行新式教育,时间虽然还很短暂,可效果已经有了一定显出。” 让奥斯曼人发展新式教育,这算是陈鸣对赛利姆支去的第二招。虽然这免不了会让教育体系与天方教重重的勾连起来,以奥斯曼帝国眼下的情况下这是必须的。从长远角度上看,对奥斯曼必然有不利的影响。但陈鸣不需要为奥斯曼的未来负责啊?他只要新式教育能够在奥斯曼帝国发展起来,那十年、二十年以后,就肯定能为奥斯曼帝国注入一股新的力量,这更方便中国在那里上下其手,如此就足够了。 “中国的新式教育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会一直都在超前发展,我们培养各类老师的师范院校会不停地增加,培养出越来越多的老师,建立越来越多的学校,让越来越多的人在孩子的时候就迈入学校的大门。” “中国自古以来就重视知识,现在,知识更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句话赛利姆也十分认同。在奥斯曼,一个博学的人一样会赢得贵族权力者的尊重。 “当然寄予眼下的现实情况,我们不得不秉承着两条腿走路的原则。在一边发展常规教育,为将来的发展进行人才储备的同时;另一边,也大搞速成式的普及教育,用来应付眼前社会的发展需要。” 陈鸣在向赛利姆灌输一个概念,用一切手段和方法来为国家的发展提供便利。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强大而努力的。 在中国,新式教育虽然什么还都是刚刚进行,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么,五年的时间还太短暂。但事实表明,这种发展思路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开始于少儿的常规教育在稳步发展,成年人的速成教育也给社会的发展好好地添了一把动力。 反正现在的中国就敞开了让赛利姆他们看,就看他们能不能从中取到真经了。 或许双边交流再加深一步,中国就能成为奥斯曼人‘留学’的目的地,在未来的时间里成为奥斯曼学习的对象,甚至在中国的土地上诞生出奥斯曼的革命之花来,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皇帝和国际友人一起来中央军校的通知,昨天就递到了校方的办公桌上。虽然那信函里明白的写着不让校方做任何的准备,但整个中央军校上到总监,下到看大门的学生兵,那哪一个人还不知道? 整个中央军校今天天不亮就开始了大扫除。 当陈鸣在大门前下车的时候,他看着铁门都擦得蹭亮的军校,觉得现在自己就是在地面上打一个滚儿,身上也一点都搞不脏。 学校的一干领导全部到齐,站在大门执勤的一队学生兵看到陈鸣的时候,脸都不自觉的涨红了。 “臣等见过陛下。”学校里的高层一个个都穿上了军服,这些人中几乎全是战场上走下来的功臣,可这安稳的日子不过几年,有几个人的肚子已经大的跟怀里踹了个西瓜一样了。 不过这个时代,胖可不是贬义的,吃得好有口福那是福气。 “这位是奥斯曼使臣赛利姆。朕今天要与来使在学校里走一走,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奥斯曼使团内当然有‘高素质’的奥斯曼军方代表,包括那个被养伤的米尔扎,很多人都是上次俄土战争中的英雄。整个队伍在大门口就分三层五六人一群的小队伍,里头有奥斯曼人,有中方陪同,有翻译。各自的目标不同,覆盖了步、骑、炮、海、参谋、后勤、政治、工兵、宪兵等多个方面。 这当中很多还是临时组建的小队伍,就比如参谋、政治、工兵、宪兵,从伊斯坦布尔出发的赛利姆一行人中根本就没这方面的准备。在奥斯曼人的认知中,战争就是步兵、骑兵、炮兵、海军和后勤。 而接触到政治这一块后,赛利姆等人都觉得这根禁卫军中的教团倒有点相似。 中央军校的大门很没个性。但是整个军校的道路和军校门前的道路却都是用水泥铺筑的。现在打扫的一片树叶都没有。 道路两旁时常可见垃圾桶,还有雕像。 中国古代良将名将的大小雕像罗列在整个校园,也包括了明末清初的一些英烈人物,比如阎应元、卢象升、郑成功、李定国、秦良玉、张煌言等,至于军校大门内的那个雕像,那当然是陈鸣自己了。 作为一个综合性的军事大学,这里的建筑模式更多是陈鸣记忆中21世纪的现代建筑,方方正正,充满了几何感,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很不美观。 但这样的建筑无疑能为陈汉紧张的财政节省下不小的钱财。 虽然眼下时代的水泥强度远不能跟21世纪相比,但是把楼层盖上三四五层,还是完全可以的。 对比整个中央军校的面积,单纯的建筑用地面积无疑是很少的。于是大批的空地就被校方开辟成操场、训练场和运动场。 足球、马球、射击、摔跤等等运动场地,学校里都有。 学校内部施行军事化管理,整个中央军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军营。 师生衣帽整洁,宿舍整洁,行为举止严肃,态度端正。两人并排三人成列是最基本的要求。 工作学习日,无论师生一律按时到岗签到;工作量细化到每周,上多少课时有硬性指标。无特殊原因不得缺课时。除了课时之外,还要有对口的科研工作量和专业性质的细化考核。 从学校大门到教学楼,这一路上校长、教务主任等分别介绍着进来中央军校的一些成果和课程安排。 赛利姆也是做官场的,奥斯曼帝国的官场文化也很深厚的。当然知道这是人家地主在借机会给BOSS做一个简短的工作汇报的。 他就闭口不言,只对着一双耳朵听,一双眼睛看。 沿着水泥道路向校内走去,道路两侧都栽种着翠绿的树木,当初被移植来的草木现在都已经郁郁葱葱,期间又夹杂着各种花木,此夏日的阳光下,竞相争芳吐艳。 绿树鲜花中还点缀着几块石头,绿树凉荫下有着几条长椅。 那些石头,立起的就是桌子,放倒的就是椅子,布置的简洁又雅致,颇具匠心。 这直接让赛利姆想起了他在广州参观羊城商学院时候看到的一幕,这样的布置,一脉相承么,让人行走期间不觉得心旷神怡。 记得那还是奥斯曼船队抵到广州的第二天,广州这座城市的名字在整个天方世界都很是响亮的,所以广州就成为了奥斯曼人登陆中国大陆的第一站。哪怕那一站都没什么必要。 赛利姆参观了羊城商学院,后者是南岭的第一民办学府么,近几年为广州商团培养了一大批商务骨干。赛利姆的记忆力很好,眼前的中央军校校园的布局跟那座民办学府有着相同的意味,虽然这里比那边的美感更高上不少。 记得那天赛利姆参观羊城商学院的时候,正赶上后者出操。 在羊城商学院里,每天的上午第二节课后,所有的学生都要来到大操场内进行演武。虽然那一套洪拳只是一套花架子,但羊城商学院要求所有的学生都必须熟练掌握。每天上午的第二节课后,集体打拳,培养学生的自强精神。 虽然这种说法很让赛利姆懵逼。 可是那一日的记忆真的十分深刻。他走到大操场外的时候,演武练拳已经结束,各个班在完成了最后几个动作后各自收拢队形,整队回班。 穿着统一军便服学校制服的学生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队形严整朝着各自的教学楼走去,尽管同时行进的队伍有几十列之多,操场上看跟一堆杂草一样杂乱无章。可各队之间却仿佛有着世界第一的默契,彼此队形穿梭,复杂的队列在一个个班长们带领下井井有条的运行着,没过一会就已经全部撤离场地回到了各自的班级教室中去了。 这还是学生吗? 这完全就是一支军队。 当时赛利姆直接就看傻了眼睛,他真的很怀疑这个学校的名字是不是叫错了。这里不应该是商学院,而是一座教学严格的军校。 就像打着天方教经堂的旗号的地方,里头实际上藏着的是一堆大兵。 当时的奥斯曼一行所有人都哑然无声——他们受到的冲击太大了。眼前的这些商学院学生如果换上了军装,他们觉得这就会是一等一的强兵!队形收放自如,那么多人听号令行动如一人,奥斯曼边疆总督手下的精锐军团中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走进教学楼,一行人都自觉的闭上了嘴巴。就连各自的脚步声都放轻放慢了。 走廊两端都是教室,站在教室外面还能听得到教室内老师们洪亮的声音。 陈鸣引着赛利姆的脚步停留在左右教室的窗户边,大块的玻璃窗,窗明几净,光线极好。亮堂堂的教室里的学生当然不会没发现陈鸣,但没有一个人擅自扭头看向他们的,包括课堂上的老师在内。 这是二年级炮兵三班。 整个班级只有三十名学生,6×5分列排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张桌子,很大的一个桌子。一个个学生都在神情贯注的聆听着老师的讲解,认真的做着笔记。 “中央军校的炮兵班一届两个班,每班三十人。步兵班三个班,每班三十人。此外还有骑兵、水师、后勤、军工等等兵种,生源面对全社会,同时还有一部分来自军中的战士,每年可以为军队提供三百名以上的优秀基层军官。” “整个中国拥有多所综合军事大学和专科军事学院,现在一年里能够为我们的军队提供至少两千名优秀的各兵种基层军官。 我们的军校中还有中高级学习班,招收的学员都是军中的中高级军官,时刻为他们的大脑补充着最新的理论知识。 这就是一个造血机器,每一年都能让我们的军队强大一分。你从无到有建立起它的时候,是很麻烦。缺少各种各样的东西。但当它运转起来以后,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新鲜血液输入到军队中,完成军队的新老代换,完成军队的革新。 新老替换,新生力量取代老一辈的人,完成军队的一个轮回,这也是一支军队能够保证旺盛战斗力的关键。” “我们军队中有一句老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士兵三十岁是一条线,除非是士官,否则年龄达到三十岁的士兵都退出现役。18岁是我们新兵招募的年龄线,新入伍的士兵当然没有老兵拥有战斗力,可只要我们拥有一支高素质的军官队伍,那就能源源不断地带出一批批能战敢战的士兵。” 这就像建立起新式的教育体系之后,只要小中高成阶梯的各级教育学校出现,那就能源源不断地产生出力量,宛如历史上的晚清末年。这股力量只要不被掐断源泉,历史表明,他们就能够一点点发展壮大,并最终作为一支政治力量参与到社会的大潮中。 中国如此,信仰色彩浓重,托带着重重的历史枷锁的奥斯曼也会如此。 只是奥斯曼人最终能在什么时间走到那个境地,这就不是陈鸣可以预知的了。 整个一楼、整个二楼,陈鸣就陪着赛利姆他们一个教室一个教室走过。他们看到了窗几明亮的常规教室,也见到了遮蔽严实的军校生战棋推演。 见到过鸦雀无声只有老师的声音在响亮的教室,也看到乱糟糟的兵棋推演室。 但不管是怎么样的教室,都没有老师和学生因为陈鸣的身份,而耽误了自己工作学习的一幕出现。 “铛铛铛……” 下课铃声响了。 兵棋推演室不见动静,那是大课,一来一整天都有可能。所有的教室里,赛利姆发现也只有兵棋推演室的墙壁上挂着风灯。 “好,这一节课结束,下课。” “老师好。” 整个楼道里都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哗哗哗……” 上课时一丝不苟的学生纷纷抢着奔出教室,皇帝来了的唿声响彻整个教学楼。 “赛利姆,接下来朕就不陪你了。你带着翻译自己转一转,走一走,看一看。”陈鸣撂了挑子,也给了赛利姆自由活动的空间。他转头对身后的一群学校领导说:“咱们接下去操场转一转。朕可早有听说中央军校足球队的大名啊,素来有武功队之称。踢球踢不赢,打架一个顶三。” 中央军校么,都是军人,身板硬朗,体能好,斗志顽强,尿性也高。出身使然让他们在球场上往往会不由自主的使出比较大的动作,纵然次次被裁判制裁,但对方球员不是要受么? 南京城有两个上档次的足球联赛,足球这项运动很受老百姓们的欢迎的。 其一就是南京高校联赛,另一个则是南京足球联赛。 有着陈鸣在背后的支招,足球这项运动还会发展不快吗?这足球联赛背后的大东主就是九州商会。 每年两个联赛比赛结束后,各自的冠亚军球队还会参与紫荆杯的争夺,这当然也是陈鸣支的招了。 结果球技水准明显高出高校联赛的足球联赛冠军球队,却连续两年栽在了敢打敢拼的中央军校足球队的脚下。而绿茵场上一次次使出断子绝孙脚的中央军校足球队也为自己赢得了‘武功队’的称唿。 没人知道,这个绰号很能给陈鸣一种亲切感的。 第六百六十二章 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足球运动在中国发展的很快,虽然还不能说是中国的第一运动——现在中国的第一运动是打枪,陈鸣在乡镇一级政府机构内设立靶场,放置火枪和弹药供老百姓射击练习。本机构意不在盈利,而在于推广射击,从广义上扩展兵源。老百姓对于打枪也兴趣不低,战争才刚刚过去几年,阴影还没有完全从国人的印记中消散,对于火枪很多人都兴致高昂。最主要的是打靶的价钱很便宜,甚至你都可以用劳动来代替。 比如说打扫靶场,帮忙配置火药,包装纸弹,等等。 最近两年招募的新兵,最初的新兵营生涯记录显示,新兵在打枪这一环节的素质有大幅度提升,这就是效果。 陈鸣不知道这种以‘刺激’性的爆发为本质的打靶还可以让射击占据多久中国第一运动的宝座,反正在科技没有实现质的突破之前,困于交通条件的制约,足球的盈利只能在大中城市展开,足球就远不能有前世的风光。这一时期只能是它的夯实基础阶段。 陈鸣真真就看了一场一年级步兵科和三年级参谋科的足球比赛,这项运动在大学中很盛行,中央军校甚至都达到了每个班拥有一支足球队的地步,然后不同的院系和不同的年纪之间的比赛,能够从开春后贯穿到深秋。 虽然球场上表现出的技战术比起陈鸣记忆力的‘中假’可能都不如,但让他欣慰的是学生们身上所涌动的那股蓬勃朝气。这是一种激昂向上的进取精神,这是一股勃发的生命力! 在现在的南京朝堂上陈鸣是很难再看到这股气势了。对比当初打天下时文武大员身上所涌动的进取,如今功成名就的他们身上所浮现的就是一种慢慢的暮气。 这就是一个‘命中注定’的轮回。 所以朝堂上不能长久不动的保持一批人不升不降,必须要有新鲜血液不停地流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才能保证中枢的生命力和鲜活力。 拿一个最最不堪的例子来打个比方,为什么诸多有权有势的糟老头子喜欢小姑娘呢?他们活儿都不管用了,还一房接着一房的抬进家里,那就是因为小姑娘身上的那股新鲜活力,深深地吸引着他们。当然那当中也真的不乏有一些色中饿鬼。 不知道是陈鸣在场刺激着了所有参赛队员,还是中央军校的足球比赛本身就是如此的‘残酷’,一场比赛伤了五个人。倒真不愧外界对他们的那个称唿,就连相对文质彬彬一些的参谋科学生,在球场上也是大刀阔斧的横冲直撞。 “张大永。” “回去了给内阁带个话,让体委下令,下半年开始,足球比赛替换名额要有个限制,就五个人吧。一场比赛只准换五个人。” 陈鸣当初是考虑到足球的推广,在换人这一条上完全没有做限制,可现在看,必须要重新提上这一条了。这已经是对足球参与者的一种保护了。 赛利姆在比赛的下半场来到了场地边,第一次见到这种运动比赛,他当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看着一群人在围绕着一个小球争抢争夺,为的就是把这个小球踢进对面的球门里。感觉远没有土耳其传统的橄榄油摔跤更给人快感,就像马球在他眼中的魅力远没有马上标枪具有吸引力。但渐渐的他有点看出门道来了,开始他还只觉得这是一种撞击拼抢游戏,无非是看谁跑得快,力气大、身体强健,但是渐渐的他发觉其中含着一些配合的奥妙。队员在夺球送球时候的配合,前后跑动、牵制、阻挡、夹击、策应……无不透着一股团结群体的意味,这是一种集体运动。 赛利姆觉得这项运动肯定能很大的提高队员之间彼此的默契! 这个感悟让赛利姆不得不脑洞大开:难道这项运动也是中国人培养军队的一个法子? “哈哈。这哪里是为了培养军队。只不过是一样民间运动而已。不过在两千年前这项运动的前身蹴鞠,到真有一段时间成为了中国的练兵之法。你如果感兴趣可以系统的了解一下这项运动,朕个人感觉对军队还真有一些帮助。” “现在的军队训练太严格,长久以来压抑人性,对士兵的心理健康摧残太大。应该在训练之余多开展一些娱乐运动,轻松神经,愉快人心。” “要劳逸结合么。这才能让军队长久的保持良好的状态。” 说话中的陈鸣正端着一个餐盘和赛利姆并肩站在一队学员的后头,虽然排在他前面的俩学生身子板都僵硬了,但还是要顶着莫大的压力,排在皇帝的前面。 这是陈鸣亲自下的规定,不管是军校还是普通学校,不管是军队还是政府机关,按顺序排队,谁也不能因为身份高而胡乱插队。他自然要带头遵守! 中央军校的食堂分作两个,一个在校东,一个在校西。伙食没有任何不同,不管师生,不论身份,所有人都在这里吃。 陈鸣在校东食堂,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做过专门的打扫清理,但食堂内真的很干净很干净。餐桌面上一点油花都找不到,餐盘不仅洗的干净,更没有丁点的水渍。 午餐是两菜一汤,土豆炖鸡块、土豆炖肉、煎焖鱼、辣椒炒茄丝、酸辣土豆丝、炒西葫芦,荤素各选一个,外加一碗紫菜豆腐汤了,主食是杂粮米饭。 所有的学生不需要花费一分钱,随便吃。唯一的要求是打的饭菜要全部吃光,不能浪费。 现在南京的所有学校食堂或者是机关食堂都很少有馒头,因为对比煮米饭来说,蒸馒头太慢太费力了。而剩米饭也容易收拾,吃不完的米饭可以搅进稀饭里,一点也不浪费。虽然蒸馒头也几乎不可能出现剩嗖掉的可能。 赛利姆对于军校的伙食没有任何惊疑,土耳其人虽然吃面包和米饭,但肉类对于他们并不稀奇。只是现在的奥斯曼是一天两餐,与之前中国的百姓一样,晚上并不吃饭。 赛利姆对于中国菜有些吃不惯,奥斯曼使团的成员中不少人对于这顿午餐都不适应,但他们全都吃光了自己的这一份。因为有陈鸣这位尊敬的皇帝在场。身份无比尊贵,权力无比巨大的中国皇帝都一点不剩的将这份满次的饭菜消灭干净,他们怎么能挑剔呢? 陈鸣的用心显然赛利姆是没有体会道。 “不要小看这一荤一素,中国不是奥斯曼,我们这里是农业为主,畜牧业远没有农业发达。对于百姓们来说肉食是弥足珍贵的。这无关乎金钱。 这样的一份饭菜在中国远比你们奥斯曼的SacTava贵重!” SacTava是奥斯曼中上层社会中很流行的一种吃食,就是一种先是把肉烤好,然后混着番茄、洋葱、辣椒一起吃,非常的多汁,最适合配米饭的菜肴。 对于赛利姆这样的贵人,当然不会因为一个SacTava而惊喜,可是对于奥斯曼帝国的平民呢? 陈鸣的话让赛利姆脸色有些醒悟。 “军校不是贵族聚集地。” “你们可以专门设立一所贵族军校,或者是给贵族子弟很大的方便,让他们能够轻松的进入军校。但他们在地位上占据上位的同时,人数上绝对不能成为大多数。” “如果你们的军校成为了贵族子弟的聚集地,而普通的平民百姓的儿子很难走入,那么这绝对是一种失败。” “想要改变奥斯曼军队的现况,就需要更多地新鲜血液的输入。军校要成为平民改变自己命运的所在,成为平民子弟的一种荣誉的象征,就像中国古代的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 “军队要有战斗力,就需要一批有野心和进取心的军官。平民子弟,出身平民的人,出人头地,改变自己命运,改变家族命运的欲望远远比权贵子弟更加旺盛。” “这所军校里也有很多中国的权贵子弟,但是在严格的纪律要求下,他们要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下与无数平民出身的学生来竞争。朕也不敢说中国的军队就是公平公正的,权贵子弟总会有着很多平民子弟所无法拥有的优势。但是在学校内,朕会给他们最大的公平公正,因为这样有利于选拔杰出的人才。 朕给平民学生最好的生活待遇,给他们创造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环境,这就能激发他们最大的潜力,也能够赢得他们的忠诚。” 人类历史上很难说有哪一支军队拥有绝对的公正公平,但要是哪一支军队完全杜绝了底层人向上攀爬、奋进的渠道,这支军队也走到了完蛋的边缘。这就像一个中国历史上一个个王朝的没落一样,当拥有着智慧的平民们无法成为平民之上的士绅、官员的时候,那么这些平民无疑就会成为覆灭这个王朝的主力。 “你在这个学校看了又看,难道发现有哪个学生拥有凌驾于其他学生乃至老师之上的优势地位的吗?” 陈鸣觉得赛利姆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一边说眼睛一边扫视着周边,然后指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对赛利姆说,“你看那一个学生,你能发现他有什么特别吗?” 被陈鸣指点的那个学生此刻正朝着桌边吐出了一个鸡骨头。 赛利姆茫然的看着那个接着低下头唿噜噜拔食着米饭的人,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叫陈绍林,我朝燕国公左副都督的二儿子。算是我的堂弟。” 赛利姆应该知道中国的左副都督是谁,手中并没有握着实际兵权的陈二宝这几年的地位半点没有变化,随着大都督府的职能化,他左副都督的位置简直就是中国海陆两军的副总司令,而总司令则是由陈鸣兼任。 这样的一个人,可以说是整个中国最最顶尖的军方重臣。作为一个专业的外交人员,要是连中国的左副都督燕国公这七个字代表的具体涵义都比知道,那他绝对是一个棒槌。 赛利姆的眼神猛地一缩,几乎反射性的再去大量陈绍林。“不可思议。”在他的眼中,陈绍林的一举一动跟他周边的军校学员没有什么具体的区别,他就像是最最普通的一个军校学员一样。 “中国不同于奥斯曼,我们才建国几年时间,你们已经有着几百年沉寂。各个方面的利益网络都已经存在,它们缜密复杂,覆盖了整个社会的每个角落,而且无比坚硬。军校的出现和发展,会出动很多很多人的固有利益。” “但我相信贵国的苏丹陛下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军校的必要性,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来完成这个突破。” “那么你们就要彻底看清楚什么是军校。” “它的重要性在哪里。” 在来中央军校之前,陈鸣就给了赛利姆一个‘便易’,后者可以选出几个人留在中央军校多待几日,切实体验一下军校生涯。 吃过午饭后干什么? 赛利姆对于战棋推演室很有兴趣,可陈鸣却把他带到了一个不大的小房间内。 墙壁上挂着有两副绘像,有一面锦旗,房间朝着东方的一面,一个陈列桌上放着两本做工精细的牛皮笔记本。 “这是步兵科一班的陈列室。” “这两个绘像,一个人还活着,另一个人已经死了。他们是步兵一班的英模。” “这面锦旗是步兵一班的毕业学员,带领部队获得的最高荣誉,也是我国军队授予队一级建制的最高荣誉。” “这个学员叫杜家平,在两年前的中俄战争中,带领手下的士兵,五次在白刃战中率先击败当面俄军,从而引导部队获得了战争的胜利。他这个队在战后也被授予了‘先锋队’荣誉称号。”虽然在最后一次战斗中,杜家平永远躺在了西伯利亚。 “这个笔记本叫英烈榜,上面记载的都是已经在战场上牺牲的步兵一班毕业或实习学员;这个本叫英雄榜,上面记载的都是步兵一班历届学员获得银质勋章以上人等的名字。”两个本本上都有杜家平的名字。 对于军人,物质的奖赏很重要,但别让他们忘记了荣誉的激励。 赛利姆和他身后的奥斯曼人脸色全都庄重了起来。 这种班级为单位的陈列室在中央军校,在中国的每一所军校都十分普及。除了班级陈列室,还有学科光荣室,还有院系荣誉室,以及最高的校英烈堂。这能很强烈的激发起学员的集体荣誉感和一种激昂向上的攀比心。 下午五点,陈鸣在中央军校全校师生的瞩目中,向英烈堂战争纪念碑献花。 “我宣誓: 我志愿加入军队,永远效忠祖国,服从皇帝,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 “我们的信条是什么?”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以战死沙场为荣!” 第六百六十三章 天灾 当皇帝这几年陈鸣已经有很大的历练了,可站在英烈堂的战争纪念碑前,听着中央军校数千师生的高喊,陈鸣眼睛在一瞬间里还是有了湿润。 他当皇帝四五年了,远离军队也四五年了。虽然他每年都亲自审阅旅以上军官的履历,年年都接待战争英雄,也年年都调动调整师旅一级的军官,始终将兵权牢牢地抓在手中。 可对于军队的感觉到底没有五年前那么纯粹了。 对于军队他也更多地以政治的角度去看待。 所以此时的他面对着数千中央军校的师生的炙热感情的时候,心里的感动更多着一种感触。 陈鸣和赛利姆在玄武湖分开,这以后他就不需要再多么的关注赛利姆了,后者会全盘的由内阁来接手。他的一切要求、请求,双边进行中的谈判,等等。陈鸣只需要最后的结果,没必要再向今天这样亲自招待他了。 国内国外的很多事情他还在关注中呢,还等着他来断绝呢。就现在来说,朝鲜的孵化进度,日本的布匹大战,印度的军火贸易,国内交通大计划的进行,以及最最重要的北美移民问题,其次是南洋的移民,再有西北、东北的移民,南明州的移民,以及缅甸的战争。 太多的事情需要关注了,国内的民生经济等等,陈鸣都有点疏忽了。 而这事情一多就有可能要出事,就比如北美和南洋的移民问题,更多地中国老百姓愿意到‘距离’更近的南洋或是南明州,而不愿意去北美。虽然这些日子朝廷一直在宣扬北美的好,佳州的佳,但是然并卵。 而事实也真就如陈鸣想的一样,就在他回宫的第三天,那真就出事了。只不过这事儿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些事儿,而是突然爆发的意外——福建来报,台湾台风登陆,受灾严重。而且这台风十有八、九是要继续吹到福建来。 每年的开春到初冬那都是台风的催发期,但是真正具有破坏力的台风爆发,多是在六七八月里。现在才五月开始没几天,就突然的来了一场强台风,这让人很意想不到。 台湾的损失不小。台风从台湾南端的尖角斜着北上,正好扫荡了台南地区。下淡水溪流域降雨暴增,洪水泛滥。飘没人口、牲畜和田地无数。台风和水灾的双重作用下,原本长势很好的农作物损失大半,尤其是该摘收的水果。现在整个岭南地区都有在搞水果罐头,台湾水果物产丰富,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一优势,一时间是哀鸿遍野。 陈鸣鼎立四五年时间了,中间也发生了皖北的大旱灾情,等那终究是小块范围,整个中国总体上说是比较平稳的。国家的赈济也十分到位。具体到岭南地区,那几乎就没有受灾的记忆。结果今年突然来到的一场强台风让台南受创颇重,而且这股台风还会继续向北往福建推移。 台湾府城的各条街道上已经聚满了从四乡逃难来的水灾灾民,台风带来的暴雨刚刚结束,但别忘了当地的雨季,虽然降雨量比起前几日小了很多,可是接踵而来的降雨还是给当地政府的灾民安置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淋淋漓漓的细雨就像此时整个台南官民的心情一样凄凉。降雨使得下淡水溪流域的河流泛滥的洪水迟迟不退。四面八方的难民纷纷涌向城市——农村受灾之后,城市就是他们生存的唯一希望。 何况最近几年,陈汉人心招揽的不错,难民们也相信政府会救济他们。内里的乡官作为领导人,尽可能的将自己辖区里的难民编为一路,这样还能保证安全,也能最大限度的限制混乱。 几天来,台湾府城已经涌来了成千上万的难民,他们扶老携幼,躲避在一切能够躲避雨水的地方。周边只要是地势略高的地方,全被政府搭满了帐篷,每个帐篷里都挤满了人。 寺庙、学校、机关单位也尽可能腾出房屋,让一群群难民住进去,不然的话让灾民躺卧在泥泞的地方,任凭雨水的浇淋,早晚要人命。 一锅锅的热粥热水就没有停过,生蒜、姜片、红枣、当归,驱寒的药物大包大包的下进沸水中煮汤喝。 说真的,台湾府一点都不穷。这里有很多大户,当初的天地会头领不愿意再打生打死的厮杀,很多头领上交了军队后就在台湾做起了富家翁,这些人在灾难来临之后都大把的捐献财物,响应政府的号召,甚至还亲自出面安抚难民,可以说只是依靠台湾一地的力量,那就完全能够渡过这场灾难。但是也很显然,要想让所有的受灾难民恢复生计,那台湾还需要国家的支援。 只是整个台湾官民根本就不知道的是,南京中央的目光根本就没在他们的身上停留,那是一扫而过。因为对比他们,同样有受灾情况的福建才是关注的重点。 福建一直是移民大省,那里产生的难民是存在着移民的倾向的,是移民局的重点关注对象。而现在的中国,移民局的品级虽然低,权利却相当的大,系统的负责一应移民事宜。 而对外移民充实海外领地也是陈汉这些年的政治纲领之一。 葛二头上戴着一顶草帽,领着秘书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移民局美洲处。 在搞出了老家吉州的那档子事儿后,葛二的刺使是做不成了,陈鸣也没责罚他,但却给他安排了一个很严峻的任务——美洲移民工作,年指标是五到二十万。 五万,及格; 十万,良好; 二十万,优秀; 国家对北美移民的扶持力度很大,凡是今年到达北美的华人,每人二十亩地,不分男女老幼。 只是今年国家并不让权贵们太过涉入进去。 葛二在南京根本不用动弹,五万人的打底儿就凑齐了,还多出了小一万。但除了那些勋贵大臣们早做好的准备,葛二直接从老百姓那里忽悠移民的进度却十分缓慢,人均二十亩地的诱惑都不能打消人们的顾虑。到现在为止,愿意给他们签协议的平民都还不到五千人。所以十万人的目标还遥遥无期! 这第一批移民船已经是出发一个多月了。上百艘大船,一气儿运过去了三万人。大气! 北美的土地债券正式发行,南京城的勋贵重臣挥舞着钞票去抢购,直接为政府提供了三四个亿的资金。可以说这一切准备的耗费都是拿着勋贵们的钱来完成的,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些钱财只能算是朝廷借的勋贵重臣们的。 但是美洲的开发如果正式的进入轨道中,掌控着运输线路和沿途补给点的政府从中可以收获的利益又何止会是十个、二十个‘三四亿’啊? “人都到齐了?” 葛二拿下帽子给自己扇着风,接过秘书递来的冰水,一饮而尽。 “几个代表已经全部到齐了。”秘书再接过空空的水杯。 “那就开会。” 葛二用手抹了一把嘴,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把福建的难民忽悠过来一部分。甭管南洋处和南明州处愿不愿意了。今年葛二给自己定的目标至少是‘良好’,不然的话他就真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了。 移民问题的纷争就在陈鸣根本顾不上他们的时候点燃了。 赛利姆从军工厂里出来,他脸色激动地涨红,眼睛前似乎还映现着那一根根被铸造出来的炮管。对比高技术含量的镗床和蒸汽机,铁模铸炮给赛利姆的触动更大。可惜今天能来参观这里的只有他一个,如果可以带领几个武官,那么就更容易估量这项技术的价值了。 “这正是奥斯曼需要的技术。”怪不得中国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制造了那么多的大炮,这种方法的铸炮速度不要太快了。 对比这个时代奥斯曼人铸炮时候的低效率高耗费,中国人的效率和耗费简直就是受到了真神的祝福。 “我需要面见皇帝陛下!”赛利姆握紧了拳头。 他身边的陪同人员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这种事情没必要面见陛下。我国的福建省遭受了台风灾害,陛下现在很繁忙,需要处理很多很多的事情。您的这种要求外交部完全可以决定。”中国正在全面淘汰旧式的铸造火炮,这铁模铸造法也就远没有过去的绝高地位和保密价值了。只要奥斯曼人愿意付出一笔小钱! 赛利姆摇晃着脑袋,他要面见陈鸣可不仅仅是为了这种神奇的铸造法,还因为他对于火箭弹的眼热。赛利姆不止一次遐想着,如果奥斯曼人拥有了火箭弹,那么战争中的他们会是如何的强大? 因为赛利姆的坚持,他的请求还是转到了陈鸣跟前。 “朕没时间见他。什么事儿,让他给外交部谈。” 福建的灾情才是他这段日子最关心的事情,后者的赈灾过程中,倒是还没有发现有干伸手的蛀虫。国安、警察和经济犯罪侦查处的人,全都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钱粮物质。 而陈鸣要关注的却是整个政府体系在灾情发生之后的一些事情,还有移民。 这种突发的灾情对于所有人都是一种考验,有的人可以从中脱颖而出,就比如泉州知府王杰,他就很有头脑,发现暴雨不止的时候就立刻下发命令到各县,要求地方乡官巡查乡里,严防房屋塌陷和注意防洪。等到暴雨连将,等到台风也吹刮过来的时候,王杰已经知道灾祸不可避免的了。他就紧急传令下属各县,注意防风防洪,还传书相邻府县,并且发快报送往福州。同时联系泉州的大户,安排房屋,准备干净的衣物和燃料,准备好柴米油盐…… 虽然泉州在这一场灾难中也受创不小,虽然这王杰的一系列措施明显带着两分对工商的歧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爱心都给了受难的农民,对于那些在台风中遭受损失的工厂主不理不问,但他的表现在陈鸣这里也明显是加分了。 而有的当官的,难民都涌到衙门口了,他还没有把粮食从粮库里调入来呢,还没有想到腾出所有可以腾出的地方来安置难民,这样的官儿,那就活该回家卖红薯去。 两年前陈鸣组织人手编撰的《灾情防患手册》就已经刊发全国,陈鸣要求所有的地方官员都要用心研读这本灾情防患手册,以在灾情来临的时候能够熟练地运用到上面的知识,建立起一套合适的抢险救灾机制。 这王杰做的就很好。泉州近期连续降雨,那就下发防汛通知,让地方政府安排人手,密切关注雨情,严格落实防汛防滑,24小时值班和乡官公员带班制度,做到责任到人、人员到岗、措施到位,确保在第一时间掌握灾情,第一时间处置险情、灾情。 虽然这样的要求不可能真的确实落位,可看一看泉州,乡官公员至少做到了蹲点督促村民防汛工作机制,组织起了人力对一部分房屋及危险地段进行了排查和维护,并且为村民们讲解了防汛防滑告知书及宣传手册,还组织起了防汛抢险队和救护队,制定了防灾预案。这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全中国的地方官员都有王杰这样的水准,原时空里多灾多难的乾隆年间,陈鸣也能放松下一大块负担。 这历史上的乾隆朝虽然是满清的巅峰,可只要对历史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时间段里中国究竟发生了多少水灾旱灾。 这里头有一部分是人祸,但是水灾可以是人祸造成的,旱灾和地震那真就是大自然灾害了。 陈鸣可以在这个空间割掉了满清的狗命,但他不可能逆该大自然的演化,很多的人祸他可以消除,天灾却绝对会降临。当初就是基于这个考虑,他才让人编纂了《灾情防患手册》,还在各地大建粮库和水利设施。 但在灾情真正降临的时候,就比如眼前这一处,一个个白痴官员还是扎陈鸣的眼睛。 在泉州登陆的台风并不是继续向着内陆扫荡,而是沿着海边从泉州进入了兴化。 暴风来临的时候,雷电交加,黄豆大的雨滴没有间断的落下来,打的人生疼。 无数柳条的杨柳仿佛一个疯子,挥舞着绿色的长边抽搭着天空。大腿粗细的树木被拦腰折断,唿唿地风声就像有无数人在你的耳边呐喊。 天昏地暗,阴云盖顶。 就算这风暴扫荡过去后,倾盆大雨也会哗啦啦的洗涤着所有它能够看到的世界。 第六百六十四章 今世英雄诞生记 “哈哈,尊敬的大使阁下,碰壁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中国人根本就不重视帝国。这就是中国人对于帝国的蔑视的最好证据。” “拒接帝国大使的请见,只因为一场风暴?” “哈哈,这理由是多么的可笑。每一年中,中国都有十个左右的台风形成,难道中国皇帝一年中要用去一半的时间来处理台风的相关事务?” “我们应该立刻返回帝国!我们应该对这个不尊重帝国的国家说‘不’!” 赛利姆求见中国皇帝的请求被拨回的消息传到奥斯曼使团之后,巴耶塞特·图松·穆拉德兴奋了。 虽然巴耶塞特的话直接被赛利姆和穆斯塔法当成了放屁,这个家伙来到中国之后就只在捣乱。虽然一切都在规则的范畴之内,可这样做更恶心人。 还好中国人很‘大度’,很明白朋友是谁,敌人又是谁,不计较这个。而且巴耶塞特本人也十分倒霉,他在参观紫金山天文台的时候从高高的台阶上滚落了下来,当时周边一个外人都没有,巴耶塞特连一个攀咬的对象都没有。 几十层高的台阶当然要不了巴耶塞特的命,只是这位使团的副使大人打哪以后就只能卧床休息了。 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奇怪。 但赛利姆又不是圣人,他才不会去追究真想,为了巴耶塞特而跟中国闹得不愉快。 “混蛋。”看着对自己的话置之不理,如是无物一样打自己跟前走过的赛利姆和穆斯塔法,现在只能拄着一副拐杖的巴耶塞特气的恨不得把胳膊吱下夹着的拐杖塞进赛利姆的肚子里。 巴耶塞特背后的米尔扎眼睛里绽放出了一抹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当初他可被巴耶塞特奚落的不轻,那么现在的巴耶塞特比他又能好多少呢? 他是身份更加尊贵的副使大人,不一样被中国人整的生活不能自理吗? 巴耶塞特说自己踩到了小珠子,而那小珠子就是中国人有意放置的。赛利姆和穆斯塔法根本不相信,这话就算是真的他们也不会相信,何况巴耶塞特一点证据都没。米尔扎倒是相信,因为他很清楚中国人的阴损,他身上的伤势可还远没有好呢。 这些中国人别看表面上满满的笑意,很可亲,甚至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但当他们下手的时候一点也不会留情。 福建?那也就是广州后的第二个奥斯曼使团停靠的大陆口岸厦门的所在省份了,那是一个不大的地方,可是那里居住的人口却高达800万人【包括湾湾】,这已经可比拟奥斯曼帝国三分之一的总人口了。甚至已经很接近奥斯曼人的主体民族人口了。 虽然这个数字对比中国的总人口来说无疑是很小一部分,可是受灾的人群也是有着几十万上百万人的技术,中国的皇帝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对福建的灾情视若不见呢。 而且来到中国这几天,赛利姆、穆斯塔法,连同遭暗算的巴耶塞特等人,所有的人都在想尽办法的了解中国。 这个古老帝国的皇帝拥有着神灵一样的权威,拥有着伊斯坦布尔的苏丹和欧洲的国王们想都想不到的绝对权力,可同时,被中国的皇帝一手栽培出来的内阁也一样拥有着绝大的权力。外交部是直接属于内阁领导的,之前中国皇帝接见赛利姆,那是直接越过了内阁这一层权力机构的。如今只是把一切恢复了正常。 中国与奥斯曼帝国的谈判由内阁来负责,只是最后的谈判结果交由皇帝来审阅批准。 赛利姆和穆斯塔法回到房间,又香又浓的阿拉伯咖啡已经被仆人送了上来。在天方世界,在奥斯曼帝国,咖啡就像中国的茶叶一样与整个文明久久的纠缠在一块。 但是现在脸上带着愁容的赛利姆却没有去喝上一口的心情,浓浓的咖啡香气缠绕在鼻子上,也不能勾起他半点的渴望。 穆斯塔法没有见过铁模铸炮法,但他跟赛利姆一起亲眼见到了火龙弹。穆斯塔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很显然中国人不会出让火龙弹的制造方法。这种武器从出现的那一日起,就是中国人手中的绝招。这几年里他们用极大地精力来保护这个秘密。虽然我坚信这个秘密注定不会日久天长。但只要这个秘密一天没有泄露,他们就可以像一个神灵那样蔑视着其他国家。” “奥斯曼帝国对于中国的利益虽然很大,但也很难让中国出让这种有着战略意义的武器。” 穆斯塔法说话中,脑子里闪过火龙弹爆炸的场面,那真的是真神震怒啊。不能获得这种武器确实很可惜,但现在是奥斯曼要巴结着中国,一切事儿能忍的还是要忍下来。 再说,人家中国说的也对,就是伊斯坦布尔那四面通风的破漏子,火龙弹的制造方法传过去了,顶多一个月,整个欧洲大国就都人手一份了。 所以啊,现实点。“我们虽然不能获得火龙弹的制造方法,可必须跟中国人达成协定。这种可怕的武器一旦被欧洲人掌控之后,中国的保密就不再拥有意义,那么他们就必须第一时间为我国提供火龙弹的制造方法。” 既然不能得偿所愿,那就退而求其次。 作为第二副使的穆斯塔法用事实证明,自己虽然是个龙套,确实一个有头脑的龙套。 陈鸣没时间去详尽关注中奥谈判,可这并不是说他对中奥谈判进程是就一点也不知道。赛利姆对火龙弹起了念头,黄松第一时间就把事情通到了陈鸣这里,就是陈鸣亲口否决的。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和重视后,陈鸣对于奥斯曼人的关注也就跟缅甸战争差不多了。 时间过去了十二天,在台湾登陆,然后转战福建的台风消褪了。 国家收拾残局的工作已经在进行中,财迷心窍的人依旧是有,陈鸣都想不到,短短的几天里就已经有人玩起了以次充好的把戏。 在国安、警察和侦查处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有人向救灾物资伸出了手,还有人敢胆大包天。 人的贪婪真的是无有止境的,淋淋鲜血也不能完全将贪婪吓灭。虽然这个数字在减少! 这几年里因为经济问题而犯罪落马的官员数量在不断降低。 陈鸣更新了行贿受贿的相关法律,如果有人对比行贿,你自己上报警局,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获取同样的金额。而行贿者呢,如果他们的行贿成功了之后,再出首检举受贿之官员,不仅之前的行贿罪完全消除,拿回自己送出去的钱,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金额奖励。 这样的法律法规让中国官场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在受贿的时候风险大增,一定程度上是清廉了吏治。 五月中旬,陈惠再一次出游了。南京城的军民官商已经熟悉了这一幕,太上皇几乎年年出游么,只是这一次太上皇选择的去处不是杭州,也不是北方,而是往武汉去了。从武汉到南阳,然后去老家鲁山。一同去的还有很多老人,包括李氏那老两口。今年冬天他们就不回南京了。 自从去年开始踏入中国舞台,李家这一年来发展的速度很快,因为他们背后有九州商会的支持么。 从九州商会获得了大批资金的支持,又赶上了权贵重臣们收紧银根,出手大批的企业股份和工厂,李家趁机分了一杯羹。到现在,他们在江南这块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区域已经具有了一席之地。只是多少外来者都梦寐以求的地位! 虽然江南一直都是一个开放式的市场,本地商团的力量还要被外来者压制。但是新朝都已经立鼎四年了,上海、宁波的风水宝地早就被人分吃了,这种情况下李家人想要插足中间来,如果不是他们的背景实在雄浑的无以复加,哪有那么轻松。 李老秀才夫妻俩也是躺赢的人生赢家,有福之人。 女儿为他们挣来了绝对的资本,儿子用小命洗刷了当年的耻辱,现在整个生意也是坐在轮椅上的儿子在主导,他们俩在渡过了最初的不适应之后,也很自然的上了陈惠那艘名为‘享受’的大船。 送走了老爹一行人,陈鸣回到皇宫内就又埋头桌案看起了小说集。这可不是他在偷懒,也不是他在不务正业,而是真真的就在进行着很有意义很有意义的一项政务。这些小说都是教化司递上来的,很多小说的内容已经改变成戏曲,流传全中国了。那么为什么不把他们改成小说,发行天下,这样不是能让流传的范围更广吗? 教化司的人在三年前就做出了第一批官方定义的小说,很多就是根据民间传下的话本编纂来的。 而今年这批小说的政治宣传意味就更浓郁,因为今年的这十七本小说里,有十五本都是创新小说,十五本创新小说中又有十一本里头的主角是军人。 陈鸣这是在塑造陈汉的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在塑造中国这个时代的英雄。 他们不是历史上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豪强,不是关二爷、赵云、秦琼这些留名青史的名将,他们就是普通的士兵和中低层军官,就是普普通通平常人出身的小人物。 将这些人塑造成英雄,虽然跟传统的‘造神大法’有些不一样,甚至陈鸣自己也不敢保证效果如何,但总要试一试啊。 英雄又不是小说。 当年的旧式小说的主角那都是出身名门大派,有着各种牛逼的身份,但到了网络时代呢,草根崛起! 实际上这英雄塑造也是一样。 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陈鸣就仔细的想过,越品越觉得如此一则。这当年的兔子,也的确是代表人民了。 现在时代不一样,能不能那么强烈的草根代入感,陈鸣也说不定。 在旧式小说大行的时候,冒出一个草根崛起来,未必就能真的崛起。所以今年的小说集他看的绝对认真。 这十一本以军人为主角的小说中,光是牺牲的就有七名,其中五个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另外两个一个是转业警察,死在了与粘杆处的斗争中,另一个在发洪水的时候救人给冲走了。剩余的四个活人,两个人继续在军队,一个人伤残退伍,在家里干起了农场,一个转业成为了警察。 十一个人的事迹全都可以查证,他们的履历与小说里的情节大体符合,但小说肯定是有艺术加工的。这就好比杨子荣和杨宗贵,那肯定是有区别的。 同时间拿到这些小说的人可不止陈鸣一个。 陈聪擦了擦水晶眼镜,对大儿子陈继卿道:“你去把刘文给我找来。” 教化司和新闻出版署现在都处在刘文的绝对掌控中,不仅新旧儒家伸手不进去,就是其他人也插不进去手。 这两个单位就好比兔子的光电,直接卡着所有‘意识’导向流入市场的渠道。 别看陈惠是内阁首辅大臣,比刘文高出了好几个层次,但在真正的权利实施上也没有个卵用。 很快,刘文就来到了陈惠的府上。 南京城里的宋王府还是那样的质朴,没有太过华丽的装饰,看起来都还不如苏禄候的侯府。 “刘文,这书里面的东西,是真有其事,还是胡编乱造的?” 陈惠直接拿着一本书说道。 刘文对这十七本书了如指掌啊,一看封面就知道里头的内容。“是丁晃啊。敢问王爷问的是哪一张?” “日月山那一章。” 也就是整本书的最后一章,进军清海的丁晃就是在日月山一战战死,他亲自带领的一个加强队和超过二百的随军壮丁几乎全军覆没。虽然他们的牺牲也让满清在清海的支持者付出了不低于三百人的损失。 “回王爷,日月山那一战的经过没有什么夸大。丁晃所部被优势敌人突袭后,确实奋战到了最后一刻。抵抗极为激烈,以至于后来投降的上百丁壮都被蒙鞑屠戮一空。而据参与过那一战的俘虏交代,在最后时候胳膊被砍掉了一个的丁晃真的引爆了炸药,与周边的蒙鞑同归于尽。” “唯一夸大的就是这一战的战果。据统计,那一战里被打死打伤的蒙鞑有三百人。” “三百人的战果你就大笔一挥的变成两千啦?整个青海蒙鞑都不到五千人!”这刘文倒是很能吹。 一个被突袭的施工队,一个满打满算不过二百人的加强队,能在绝对优势的蒙鞑的突袭下,干死两千人。蒙古人要真废柴到这个地步,陈鸣还有必要顾惜他们吗? “王爷,您不该关注这一点。您应该看得是整本书的立意。《英雄之路》这本书描写的是丁晃如何从一个乞讨为生的乞丐,一步步成长为全军的战斗英雄,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有了几百亩地,一步步升上营官,成为了知县见到了都要作揖的贵人,最后为了保护施工工地的各类物质不落入敌人手中,毅然引爆火药桶,与敌人同归于尽,为国捐躯的英雄事迹。” “陛下说了。现在我国依旧在打仗,始终处在战争之中。国家需要英雄来凝聚民心,国民也需要英雄来鼓舞信念。这英雄不能是用荣华富贵衬托的英雄,而是从平民百姓中成长起来的英雄。” “要让老百姓看了后有熟悉感,有觉得就是自己身边的人的感觉……” 第六百六十五章 条约和肥羊 承天五年六月,中奥在南京达成了《中奥同盟友好互助条约》: 一、缔约国双方保证共同尽力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以期制止俄国或其他国家直接间接的侵略行为。一旦缔约国任何一方受到俄国或与俄国同盟的国家之侵袭因而处于战争状态时,缔约国另一方即尽其全力给予军事及其他援助。 二、缔约国双方均不缔结反对对方的任何同盟,并不参加反对对方的任何集团及任何行动或措施。 三、缔约国双方根据巩固和平与普遍安全的利益,对有关中奥两国共同利益的一切重大问题,均将进行彼此协商。 四、缔约国双方保证以友好合作的精神,并遵照平等、互利、互相尊重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及不干涉对方内政的原则,发展和巩固中奥两国之间的经济与文化关系,彼此给予一切可能的经济援助,并进行必要的经济合作。 五、本条约经双方皇帝批准后立即生效,批准书在伊斯坦布尔互换。 本条约有效期间为二十年,如在期满前一年未有缔约国任何一方表示愿予废除时则将延长十年,并依此法顺延之。 《中奥同盟友好互助条约》的签订是公开透明的,双方协议书的签署都是在一家家记者的鉴证下进行的,当天南京城里的一家家报社就全部撤下了已经定好的头版头条,同时这一消息连夜的就传向了四面八方。 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奥斯曼帝国,可这份同盟书的签订,还是让奥斯曼三字立刻的在国内变得更加爆火起来。 李家名下的扬子江出版社顺势推出了谢清高的旅行笔记,虽然谢清高的旅行笔记并不是完全描述奥斯曼的,可奥斯曼帝国在内中也是有着一部分比例的。自然趁势大火了一把! 几乎已经有五百年历史的奥斯曼帝国,先是在悠久的时间上就让很多对之只闻其名并没有深入了解的中国人肃然起敬。毕竟在八百年的周朝之后,从秦汉到明清,中国历史上三百年江山都几乎没有。【两汉、两宋,我一直不将它们视为一国】 而且奥斯曼人的国家,确确实实的也真的牛逼哄哄了好一阵。 从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二三百年时间里奥斯曼帝国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吊打整个欧洲。虽然那个时候的欧洲人已经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奥斯曼人也是凌驾于整个西方文明头上的一把刀。那时候奥斯曼帝国的敌人可不是光光是挨边的奥地利和俄罗斯,而是加上英法、波兰和意大利地区等。 中国人虽然自认为是‘天朝上国’,可对于奥斯曼帝国的辉煌也叹为观止的。 那是一抹人类历史上令人无法忘怀的绿色! 就算奥斯曼帝国近百年里没落了,被奥地利和俄罗斯一次次的痛揍,但中国人爱看底蕴的习性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认同了奥斯曼帝国‘盟友’的身份。 ——这个辉煌一时的帝国有资格成为天朝的小弟。 而在诸多不能公开的秘密条约里,中国承诺一系列对奥斯曼帝国帝国的援助,从军校建立到军队教官;从军工技术到真金白银。而同时奥斯曼帝国也承诺权利帮助中国在亚丁湾一带立足,也就是说也门——阿拉伯半岛的东端,被中国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了。 中国对奥斯曼人援助的还有造船技术、医疗和工业,可这就是纯粹的添头了,奥斯曼帝国也有自己的西式风帆舰队。海军也是奥斯曼帝国的归化帕夏人数最多的兵种。欧洲人皈依天方教,然后出任奥斯曼帝国军方高层将领,是很早就有的一个习俗。而医疗与工业方面,奥斯曼人不将教团影响力给摆平了,那是根本没大发展前景滴。 已经行走到新疆的波将金一行人在乌鲁木齐看到了这份报纸,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但是他们能够在走出中国的前夕看到这么一个重要消息,那已经是上帝保佑了。 “穆拉维约夫肯定向中国皇帝发出了抗议。但是失败者的唿声,谁会理会?”策伯克多尔济暗地里哈哈直乐。中国与奥斯曼帝国真正的结盟了,作为一个在俄罗斯人的统治下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土尔扈特大贵族,策伯克多尔济怎么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看看这上面的盟约。 中国跟奥斯曼人完全绑在了一块。今后谁要是再想动奥斯曼人,那就是一起在向中国宣战。就像现在的法兰西人与西班牙一样。当这份条约在伊斯坦布尔走完了最后一道手续后,奥斯曼帝国就要对西班牙甚至法国宣战,因为中国已经对西班牙宣战了。纵然奥斯曼人距离西班牙人还很遥远,所谓的宣战完全就是口头上的形式,包括奥斯曼人对高卢公鸡。 那么怎么办呢?就只是一个形式。如果奥斯曼人有足够的实力,他们就会先支援中国,然后让中国去跟西班牙打。 就像是奥地利跟奥斯曼帝国宣战以后,中国就一样是如此。因为中国根本够不到奥地利。 可是这个角色如果换成俄国人就不一样了。如果俄国再要对奥斯曼动手来,那么他们就要考虑中国人的威胁了。 这是不是说,今后的时间里,俄国人要向西伯利亚大大的投入人力物力和资金了? 否则中国对俄罗斯动起手来,那还不是一下子就戳的俄罗斯满身是血啊? 贝加尔湖都已经被中国改名叫北海了。 大批的蒙古人和汉人正在向着那里迁移,贝加尔湖东部的俄属西伯利亚地区,时刻都在遭受着中国人最严重的威胁,那就是一柄锋锐的斧子,重重的砍在西伯利亚的中心处。 俄国人要不想丢掉整个西伯利亚,至少是东西伯利亚,他们就必须对中国做好万全的防备。 策伯克多尔济并不愚蠢的大脑告诉他,土尔扈特人的好日子来到了。因为土尔扈特部落已经跟中国人结下了血仇,已经得到了俄罗斯信任的土尔扈特部罗,无疑就是俄罗斯人填补西伯利亚空白的最佳选择。 但是西伯利亚的气候和水草都远不能跟土尔扈特现在占据的伏尔加两岸草原相提媲美,俄罗斯人就算再霸道,为了让土尔扈特人心甘情愿的卖命,也必须对土尔扈特让出巨大的利益。 俄罗斯人一直对土尔扈特部落的自治权有很大的敌意,因为《卫拉特法典》的存在,俄国人连法律都没办法在土尔扈特部落施行,他们的影响力根本无法真正的渗透到部落中。总规模超过四万帐,二三十万人的土尔扈特部落宛如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存在在伏尔加河两畔。 叶卡捷琳娜二世做梦都想将土尔扈特部落真正的驯化,那并不是如现在这个模样,而是跟中国的改土归流一样,用空头爵位和短暂的眼前利益豢养土尔扈特部落的高层贵族,然后一口口吃掉二三十万土尔扈特牧民。 虽然土尔扈特部落这些年的表现,渥巴锡汗这些年的忍辱负重,让圣彼得堡对于土尔扈特部落高层十分信任,但这些是不能阻挡圣彼得堡意志的实现的。 就这几年时间,圣彼得堡先后在阿斯特拉罕设立了卡尔梅克法庭札尔固和卡尔梅克管理处,卡尔梅克的名字是圣彼得堡对土尔扈特部落的称唿,这找到了渥巴锡汗和整个土尔扈特部落的坚决反对。然后圣彼得堡裁撤了那两个部门,但转眼就设立了卡尔梅克军需处,由一名俄国政府官员任主要负责人,还有三名土尔扈特贵族为办事员,主要是征收赋税和征兵。军需处再度遭到土尔扈特上下人强烈的反对,军需处被迫撤消。圣彼得堡就又成立了卡尔梅克办事处,这个机构,还是遭到土尔扈特部落的普遍不满。策伯克多尔济来中国前接到的部落里的最后一个消息就是,圣彼得堡再次变换花样,撤消了卡尔梅克办事处而成立了卡尔梅克公署。 一套套把戏玩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叶卡捷琳娜二世肯定想不到土尔扈特部落会是中国的内应,那么这出戏就精彩了。 策伯克多尔济想到了得意处,都忍不住要高歌一曲了。他看着波将金苦涩的脸,那内心深处就涌动着说不完的快乐。 什么叫做死敌? 那就是敌人不快乐就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那就是建立在敌人身上的不快乐就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在俄罗斯人的驱使下,土尔扈特部落为其征战,这些年来死了多少人啊。这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策伯克多尔济都能想象得到,这个消息传到渥巴锡汗耳朵里的时候,汗帐的一干人是多么的喜悦。 虽然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扩散到中低层,不要说一般的平民,就是一般的中层贵族,他们都不知道当初那一战的实情。 要骗过敌人,就先要骗过自己。不然人多口杂,风险就太大了! 但这个时候最最苦涩的人绝对不是波将金。中国与奥斯曼帝国的结盟早就在圣彼得堡的意料之中不是吗?现在只是觉得中奥两国达成的同盟条约太过于紧密了一些。最最苦涩的人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是上海的罗伯特,是南京的沃特森、勃朗特、戴克尔玛,以及佩里埃。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时候,从欧洲发来的商船终于赶到了东方,他们给荷兰、英国、法国等等驻华代表,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佩里埃当然没有收到巴黎的‘对华宣战’指示,因为这个时候中国攻占马尼拉的消息顶多才传回欧洲不久,让佩里埃感到苦涩的原因是今年来到中国的法兰西商船只有少少的三艘,而且商船还带来了印度的最新消息。法国人在印度的非武装据点遭受到了英国人的攻击和封锁。英国人这样的举动虽然受到了印度王公的反对,比如迈索尔的海德尔·阿里汗。但是这种英国人手握主动权的形式真的让佩里埃黯然。 北美大陆的局势也没有显着地变化,大陆军得到法西的支持之后,士气虽然大大的高亢了一把,但伦敦也不是瞎子。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的关键性,也派出军队大力支持北美,也就是这一年英军占领了佐治亚州重要沿海城市萨凡纳,蹂躏佐治亚州大部地区,并建立亲英政权。萨凡纳失守时5000名大陆军被歼灭,这给北美战争涂抹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巴黎还传来了一些绝密消息,比如法西的本土舰队正准备组成联合大舰队,以进攻英国的本土。同时巴黎要求佩里埃利用自己与中国高层的良好关系,从中国搞到一批武器送往印度的迈索尔。迈索尔苏丹海德尔·阿里有着强烈反英倾向,并且得到了海德巴拉、马拉特、旁遮普等许多印度王国的支持,印度即将爆发一场所有的力量都参加和遍及所有地区的对英战争,这场战争在有些地方已经进行,有些地方即将进行! 可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佩里埃还怎么去搞大批的军火支援迈索尔啊? 而英国人和荷兰人的苦涩却是同一件事。 沃特森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傻逼。当初他放弃了中国人的善意而选择了坚定的支持荷兰,可现在伦敦传来的意思是什么?议会竟然有倾向将荷兰人逼入到战争中去——不是站到大不列颠王国的一帮,而是站到伦敦的对立面。沃特森都要想崩溃了。 “哦,我可怜的丈夫。”美艳的伯爵夫人的安慰也不能让沃特森有半点的开怀。他现在已经能想到现在伦敦高层对于自己的嘲弄了。一切都可以公开的时候,他简直会变成整个欧洲的笑谈。 可这又怎么能真正的怪他呢? 自从荷兰人彻底放弃武力威胁之后,英荷之间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的同盟关系。大批的英国国债被荷兰人攥在手中。他们两边简直是天生一对! ——一个有钱,另一个有拳头。 可是眼下的这一场战争,是北美真正的太重要了?还是有自己不够资格的考虑?伦敦竟然想要把荷兰逼到自己的对立面。欧洲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千百个念头在沃特森的脑子里翻转,他头都要炸了。 勃朗特和罗伯特一样是懵逼,汇聚到南京使馆中的三个人对于这一事实膛目结舌的同时,同时大了脑袋。 一个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如何将他们与中国的关系重新拉近?如何能够自然的把伦敦的这一意思转递给中国? 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中国人,你们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进攻巴达维亚了…… 伦敦态度的180°大转变,实质上就是一个战略的坚持。 北美战争已经打成了持久战,法西的参战并没有迅速将战争的天平倾斜到大陆军这里,两边都已经看到了战争长久持续下去的可能。那么,英国人和法西两国就要为自己取得胜利而创造有利的条件了。 战争当中,在为达到某种目标而进行的一场战争当中,即使这个目标就是要占领某个具体的领地或阵位,直接进攻觊觎的这个地方,从军事观点来看,可能不一定就是得到它的最好方法。所以啊,军事活动所指向的目标可能不一定就是交战国政府希望达到的目的,特别是在一场堪称全面战争的战争中。 这是任何一个站在战略高度看问题的人都能意识得到的事情。 于是,为了赢得最终目的而去进攻的这样的目标就有了自己的名字——攻击目标。 在对任何战争进行评论性研究时,首先必须向人讲清楚每个交战国觊觎的目标;然后,必须考虑所选择的军事攻击目标,如果攻击成功的话,是否最有可能达到交战国政府的目的。 ——就比如小鬼子临近灭亡的时候所进行的豫湘桂战役。那一战是直接打在了中国身上,可那一战的最终目的却是打通南下的大陆交通线,企图联系被切断海上交通的南洋日军,以保护本土和东海海上交通安全。并且打掉可以对日本本土发动空袭的盟军在中国的诸多空军基地。 中国的豫湘桂那就是一个攻击目标。 1778年之战的主要参战国,以大不列颠为一方和以控制着法国与西班牙两个大王国的波旁王朝为另一方。英国现在在自己最强的海军方面都隐隐处在了劣势,伦敦为什么又要将荷兰人逼上自己的对立面呢? 那就是因为荷兰人的军事力量完全无足轻重。法西联盟加上荷兰人后也没有显着的增强。而通过迫使荷兰参战,英国却可以得到一个有利的军事条件——因为其对手的力量在没有增加的情况下,其对手方面却多出了好几个战略重地,荷兰人的本土安危不需要过分的担忧,但海外殖民地呢?那几个重要的但防御薄弱的军事和商业阵地就对大不列颠王国的武装部队开放了。 一句话,英国人把荷兰看成了肥羊,看成了自己的补偿目标。 一旦荷兰人参加战争,荷兰在海外的诸多殖民地就会成为英国的舰队的进攻目标,这不仅可以牵制调动法西的军队,这还可以让英国哪怕真的丢失了北美大陆上那块最有前途的殖民地,也能从荷兰人身上得到足够的补偿。 以大不列颠王国的实力打败法西联盟很难,代价要很惨重,可是要打败从海上马车夫退化成大风车的荷兰却不困难。荷兰人现在介入战争,那就为以后的英荷再次开战提供了最好的理由。伦敦有绝对的把握将大风车摁倒地上摩擦、摩擦,那么荷兰人手中握着的大把英国国债就会无限的贬值中,阿姆斯特丹的金融地位也会受到绝大的打击。 英国不管最终是否在战争中失去北美十三州,伦敦都可以从荷兰人身上捞回自己失去的一些! 沃特森他们三人中没有一个拥有战争天分的人,他们看不透这一点,现在内心里的苦涩感都要把整个人给湮没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陈鼎对弟弟妹妹的许诺 安南,鸿基市港口。 三艘运奴船缓缓地靠上了码头,南洋劳务公司的镰刀铁锤旗迎风招展。为广大客户服务么,镰刀铁锤寓意工农,就是南洋劳务公司的最大销售市场。 咳咳,没人知道这其中蕴含的陈鸣多么浓郁的恶趣味。 鸿基港口上,一个个当地劳务输出公司的高层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靠上港口的三艘大船,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金钱啊。 带着藤帽,拎着短棍,腰间的武装带上配着一把双管手铳的林阿海带队维持着港口的秩序,这一旬轮到他当值。 “往后往后,不知道规矩啊……” “你这么积极是也想跟着进隔离区的是不是?” 吐沫横飞,这些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的人都表现相当的蛮横。林阿海嘴中衔着口哨,眼睛瞪得圆大。 约莫有十几分钟后,舷梯搭好,先是一批南洋劳务公司的保安人员,一个个荷枪实弹的,然后三艘船上就开始源源不断的有人下船了。他们身上穿着明显不同于安南的服装,有男有女,还有小孩,但就是看不到老人。 每凑够百人就会被领走一批。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一共下来了十一队人,最后一队缺了一小半,然后此次带队的经理出现了。 “哔哔哔……”林阿海吹响了口哨,可是哨声直接湮没在了喧哗的人潮中。 整个鸿基市都严重的缺乏劳动力啊,不仅仅是煤矿,还有水稻种植,以及将劳动力继续往金边、万象输入的,奴隶是有价无市,严重短缺。 随着中国在中南半岛上的权威越来越重,越来越多的华人也开始走出鸿基市,向着金边、万象、琅勃拉邦渗透,他们那那边普遍从事着开矿和伐木行业。 柬埔寨、老挝在陈鸣的前世中,虽然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但两国均存在丰富的林业资源,出产柚木、花梨、紫檀、黑檀等名贵木材,柬埔寨有着不少可以开发的金矿与宝石矿,老挝也有着金矿和锡矿。 如果是从国家的角度出发,这些地方并不值得陈鸣大动干戈,可是对于民间资本来说,还是非常的有盼头的。 那特别是中国制止了暹罗准备出兵万象的举动之后,华人在当地的地位是更高了。 这两国封闭落后,很多采矿手法都是中国被抛弃了很多的老方式,华商跟那些占据金山矿产的贵族达成协议,每年上缴他们多少多少金子,然后剩下的归属于自己,以此牟利,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很普遍的一种方式了。很像是当初在西婆罗洲上给当地土着贵族开采金矿的华人矿产公司牟利的办法,只是这里的华商拥有着比当初的华工更大出许多的权利和保障。 所以劳动力是十分匮乏的。 中南半岛上的华人最大聚集地——鸿基港也就是半岛上的最大奴隶集散地。南洋劳务公司在这里非常的受欢迎,因为他们每个月都能向这里投入至少一千人的奴隶。 有着皇后和皇长子为首的一干贵人们的支持和背书,黑冰洋安保和南洋劳务的发展速度超乎想象。谁让这个时候中国就缺乏‘用死了没事’的劳动力呢? 朝鲜农奴现在都已经在市场绝迹了,日本农奴好歹有国家作保障,连朝廷都对他们高看一眼,也不能太过分。而旗奴的所有权都握在朝廷的手中,出现在市场上的只是零星的几个。 东北的移民但凡抓到旗人的,那所属权就归本人所有。这也是为了鼓励当地移民跟逃入山林的旗人干仗的法子。 国家又禁止豢养黑奴,这就造成了诸多密集劳动型产业生产成本的大大提高。所以你就完全能够想象黑冰洋和南洋劳务撞到了多么一个完美的时机了。 爪洼岛总部的苏拉卡尔塔。 一片绵密上百公里的热带雨林的边缘,疯长的湿地草泽中。在几门轻型臼炮的掩护下,上百名身穿黑绿色条纹作战服、胸前挂着藤甲,头戴大檐藤帽、手执燧发枪的黑冰洋安保队士兵,排着前后两列拉开了有十几米的横队,相互间拉开四五米的距离,仿佛两道渔网,缓慢又小心翼翼地朝着南面的雨林中推进。 这些士兵的身后不远,还紧紧跟着二三百名衣着杂乱的华人,一个个或拿刀枪,或执火器,神色兴奋地四下打量。 炮击还没有停,不断有小型开花弹在前方的雨林中掀起一片片烟尘。越是靠近树林,黑冰洋保安们的步伐就越缓慢,不时的有士兵停下来对着某个方向扣动扳机,一个指挥官模样打扮的矮个还举起了手,示意部队提高警惕。 炮声不绝,枪声起伏,战线不断朝着目标雨林推进。 突然,一排枪声从树林中响起,正在行进中的两道人列里立刻就有人倒下,然后是一连串的惊唿和枪声。后方的臼炮组立刻调整炮口和角度,然后一连串的炮弹就飞出出炮膛,砸向那枪声和白烟传来的地方。 树林深处的爆炸此起彼伏,还伴随着隐约的哭喊,不久树林边缘有了动静,几名黑冰洋的安保士兵弓腰跑了去,他们都配着武士刀,手中握着双管手铳和手榴弹。片刻后,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哇哩哇啦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几百个衣衫褴褛的爪洼土着挥舞着各式各样的破烂武器冲出了树林,一个个眼色赤红,表情狰狞。 “轰轰轰……” 手榴弹炸响,然后枪炮声响起,打空了手铳的几个安保士兵立刻趴下身子。 “射击!” 黑冰洋保安士兵举起了手中的火枪,就见前后两排火光硝烟喷涌而出。冲出树林的爪洼土着纷纷中弹,奔跑的身体在枪林弹雨中扭着各种动作倒地。 前排的安保士兵纷纷丢掉了手中的火枪,拔出了携带的武士刀,嗷嗷叫着向着土着们冲去。 “杀叽叽……” 而后排的安保队人员则开始重新装填子弹,同时跟在他们后头的华人们也纷纷挥舞着兵器杀上去。 在这热带雨林地区,这个时代的火枪并不是一点作用没有,如果只是想战胜敌人,黑冰洋的保安只需要留在原地装填弹药、射击,那些土着极可能是冲不到跟前的。但是黑冰洋他们需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歼灭敌人,最好是活捉敌人。火枪的威力太大,被打中了不死也重伤,所以黑冰洋的安保们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更喜欢用手里的武士刀来教土着们做人。 只需要狠狠地噼杀冲在最前面的一些人,剩下的土着士气就会瞬间大降落。然后就是追击和俘虏的节奏了。 作为日惹苏丹国的敌人——梭罗苏丹国的佣兵,黑冰洋安保公司的武力进攻日惹人,那是顺理成章。 “上刺刀!继续前进!” 后排的指挥官向前一噼手中的武士刀,四五十名黑冰洋安保快速向前挺进。这必须要快,不然的话就吃不上肉了。 这些爪洼土着打仗的手艺真的是臭到了家了,情绪就像闪电,来的迅烈,消散的也神速。 冲出树林的土着被纷纷击毙和杀伤,面对黑冰洋安保们的武士刀,他们几乎一触即溃,一如之前。而那些拿着火枪的人,则只会躲在雨林中不露头。 荷兰人为日惹提供了不少武器,热兵器、冷兵器都有,不然的话他们会被黑冰洋打的更惨。不看连当地的华人都开始赚取外快了吗?在黑冰洋安保击溃土着之后,这些来自泗水、二宝垄的华人就冲上去帮忙抓人,抓到一个给多少多少钱,受伤、残疾和死亡者,还都有抚恤,这吸引了不少华人来参与。 这些华人倒不是纯粹为了钱财,很有一批是处于报复心理。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出现大大的方便了黑冰洋安保公司的行动。 “大哥,这些黑冰洋兵真的是厉害啊,看上去个子不高,但真的是能打。不过一个月时间,这苏拉卡尔塔的土着就土崩瓦解了。咱们兄弟也跟着喝口肉汤。才几天时间就挣了那么多钱……” 跟在黑冰洋保安队身后的华人队伍里,一个穿着整齐的汉子对着身边被七八个人簇拥着的中年人说道,而更多地华人此刻正一边奔跑追击,一边举着手里的刀枪发出了夸张的呐喊声。 “那是。也不看看这些日本小矮子背后是谁在支撑的?那是皇后娘娘。国舅爷当初在日惹吃了这么大的亏,皇后能忍得下才怪。”老大想着这一个月里自己手里落到的钱财心里也乐开了花。 “不是这些小矮子能打,那是人家黑冰洋保安公司厉害,再烂的歪瓜裂枣,人家越能操练出来精兵……” …… 自从去年黑冰洋成立开始,陆陆续续的日本武士就开始进入黑冰洋。虽然这种扩建速度很缓慢,与正规的军队根本不能比,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黑冰洋自己也要收手,但后者的人数还是迅速扩充到了五百人,组成了五个安保队。 其业务在对付日惹的同时,也真正的开始进入安保业了。 荷兰人控制的地盘里,很多华人聚集地需要这样业务。为此南京的外交部还专门派代表前往巴达维亚与荷兰人磋商,荷兰人不答应不行啊。 但后者的主要任务还是在对付日惹上,自从进入爪洼,连续的几次战斗,黑冰洋把日惹人打的人仰马翻。然后整个捕奴体系的建立,就顺理成章了。 …… 陈鸣在南京城里正翻看着南洋劳务公司的账册,对比去年的收益,今年上半年的获益是更高了。 陈鼎一脸自豪的站在旁边,昂头挺胸,一副等待表扬的架势。 今年上半年,只是上半年,他从南洋劳务公司获得的纯利润就达到了六十万元,也就是说整个公司的上半年利润高达两百五十万。这完全就是一个暴利! 去年总资本只有一百万的南洋劳务公司,今年上半年的纯利润就高达二百五十万,那么一年下来就是五百人,那就是500%的收益,这是多么惊人的数字啊。 贩奴果然是一项好买卖。 虽然东方的人口买卖远没有西方那么高的价值,也不知道是不是西方一直都人口紧张,一个强壮的男性黑奴在美洲的价格竟然高达上百英镑,也就是三百两银子,这在中国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在十多年前的满清时候,一个有手艺的大丫鬟只需要十来两银子,没啥手艺的价钱更是要拦腰砍半。而男仆的价格也几乎不比女性高了,甚至有些时候还要更低。 这也怪不得几百年时间里,欧洲人把上千万的黑蜀黎送到了美洲土地上,纯粹是利益的驱使啊。 “这笔钱你想怎么处理?” 南洋劳务公司已经不需要资金的继续投入了,所以今年上半年的利润就分红了。六十万华元也不算一个小数目了,陈鼎要怎么去花销呢? 陈鸣很好奇又很有期待的问道。 “孩儿准备把这笔钱分做三部分来用,这第一部分是二十万,孩儿决定交给母后用于慈善。” “第二部分是三十万,孩儿准备成立一风投公司。”风险投资资金的概念当然是陈鸣点出来的,陈鼎当初听了后始终记在心里,并且越品越觉得是一个好门路。 “近两年越来越多的专利发明被申请,可报纸上也越来越多的爆出了发明人因资金原因而中途前功尽弃的消息。孩儿觉得这风投很值得做。而且如父皇当初所言的那样,这风投不仅可以资助发明,还可以投资公司。 十单里只要能成功一单,那就有得赚。” “这最后的十万块,那就留作孩儿自己花用了。” 陈鼎高高兴兴的从干清宫出去了,陈鸣大大的表扬了他一番,这让陈鼎非常的高兴。 “大哥,大哥……” 回到自己住处,陈鼎的院子里已经汇聚了N多个小不点。一看到陈鼎来了,全都簇拥了上来。 “大哥,这是我的钱。” “这是我的……” “还有我的,我要那种高高的滑滑梯……” “我要旋转木马!” “我要蹦蹦床,我要蹦蹦床……” “水上自行车才好玩。大哥你一定要叫人把水上自行车造出来,不然我去告母后,你骗人骗钱!” 被一帮弟弟妹妹用憧憬的目光看着、热烈的簇拥着的感觉是很好地,只不过告母后这是什么鬼?什么又叫骗人骗钱? 陈鼎的脸色一下子僵了,可是看着一帮瞬间变脸的弟弟妹妹…… “对,告母后,没有高高的滑滑梯,我也告母后。” “还有我!” “大哥,一定要有旋转木马哦……” 陈鸣脸色更僵硬了,“在皇宫外头修一座游乐园都是给你们这些小屁点玩耍的,好不好?”陈鼎他自己部队里都下过好几次,已经大了,才不需要去游乐园玩耍呢。 这群小屁孩总共才筹了两三万块,“我花这十万块是为了啥啊……”陈鼎很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自己怎么就那么嘴欠把游乐园的设想告诉这些小家伙呢? 还秉着当大哥的自豪感,对他们许诺一定为他们造一座让他们满意的游乐园。 自作孽啊。“这可是十万块。” 第六百六十七章 红果果的叛国 秦淮河边的一处宅院,一辆装饰简单的马车优哉游哉的行到了大门前。 皮埃尔亲自在门前迎接来客。这是他在中国多年的贸易伙伴,重要的贸易伙伴。 两人就像是很普通的会面拜访一样,在门口做足了样子。但是等两人到了小花厅,端茶送水的仆人都下去后,皮埃尔的脸色就变了,贸易伙伴的神情也变了,两边都严肃了起来。 皮埃尔带着一丝坚定的样子看着对面的老朋友,就像一个做下了一件大事后寻求最后生路的亡命徒。 “这是一件非常非常机密的事情。“皮埃尔说。 “皮埃尔,你是知道我背后的人的规矩的,我们之间有着长期的联系,有着朋友一样的友谊,他们是不会亏待朋友的。” 作为军情局的一名老手,皮埃尔对面的人坐直了身子,他很了解皮埃尔,所以他敢肯定这一次自己会有大收获。皮埃尔真的有可能拿到了一份a级情报。 “戴克尔玛昨日与佩里埃进行了秘密沟通,然后我获得了他们二人具体的谈话细节。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荷兰在向巴黎靠近!” 皮埃尔对面的军情局情报人员整个人惊讶的都失色了。 “是的,不要表示惊讶。荷兰真的在向巴黎靠近!” “英国人采取的封锁政策极大地损害了荷兰人的利益。阿姆斯特丹向伦敦寻求解决方案,但结果并不理想。” “而且英国人坚持要求荷兰退出武装中立同盟,并且要求荷兰参战和禁止向法美西提供借款。” 再具体的事情皮埃尔就不知道了,连戴克尔玛和佩里埃都不知道。可是就这短短的两句话,其中透漏出的信息就是无比巨大和重要的。 英国人严重的损害了荷兰的利益,大风车要蹬掉约翰牛这个好基友,和高卢公鸡一块愉快的生活了?这开什么玩笑? “皮埃尔,你真是做了一笔大生意。只要我们证实了这份资料的正确性,你会获得自己梦寐已久的那个东西的。” 不就是一个黄本本么,只要上头不追究,就连皮埃尔的联系人都能给皮埃尔办妥了。 送走了来着的皮埃尔重新回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卧室,他浑身都在颤栗,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那个老朋友做交易了,但皮埃尔很清楚这一次的意义。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那是一律都要砍头的。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那就是红果果的叛国。 可他没办法,再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他就要离开中国了。离开这个他生活了许多年,又给他带来了巨大财富的地方。乘坐着一艘装满军火的法国籍商船,远渡重洋,突破英国人在海上的一道道封锁线,抵到印度的迈索尔,将所有的军火教给迈索尔苏丹海德尔·阿里汗,然后返回欧洲,返回巴黎。 只要一想想期间的危险性,他就要忍不住发疯。 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个黄本本,需要获得一家人在中国的永久居住权。 拿到这一消息的军情局如获珍宝,如果荷兰人突然的跟英国人闹蹬了,陈汉的海陆大军可以瞬间席卷巴达维亚,彻底摧毁欧洲人在东方的最后一块殖民地,然后靖海的水师直扑锡兰,为中国下一步渗透入印度大陆,打下坚实的基础,提供最好的方便。 这件事的意义可以说是牵扯到了战略大局也不为过。 陈亮立刻就把这个消息传到了陈鸣这里,虽然皮埃尔提供的情报还没有得到证实。 “朕记得佩里埃跟后勤部签署了一份军火协议,一次性取走了两万杆燧发枪和一百门五斤炮,还有相应的弹药?” “盯紧了这批军火。” 如果荷兰人跟法国人真的有默契,这批军火在通过马六甲行到锡兰的时候必然会受到方便。按照法国人的交代,这批军火他们是要贩入迈索尔的,那么如何越过英国人的封锁,把军火安全的转到迈索尔的法国非武装港口去,那就要看荷兰人给他们多少方便了。 荷兰究竟是不是要跟巴黎勾搭,瞅准了这批军火,就能看出痕迹。 “陛下英明。“陈亮忙说道。 军情处实际上已经在这么的做了。就算没有皮埃尔的这个绝密消息,他们也会紧紧地盯着这批货物的。 这可是两万枪炮啊。 “迈索尔的海德尔·阿里汗是真真铁了心的要跟英国干一仗了。从去年开始,迈索尔连续从我们这边买走了上万枪支大炮,大大扩充了迈索尔的军事实力,而现在他又赢得了诸多印度本土王公和法国人的支持。法军的海军预计到明年时候就会开到印度洋,届时在海上英国人也会遇到强大的对手。” “如果荷兰人也伺机的站到法国人这一边,英国人在印度的利益将会接受重大的考验。” 陈亮说话中眼睛都放着精光,如果英国人在印度遭受到惨重的失败,那么中国进入印度的道路也就被铺平了。 法国人即使重新在印度站稳脚跟,也根本不能同英国人相比啊。 陈鸣目光冷静的看了一眼陈亮,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印度最终成为了英国王冠上的一颗最明亮的宝石的。也就是说,历史上占据着很大优势的法国人并没有能翻盘,可想而知迈索尔的结局也一定很凄惨。 对比把计划建立在英国人失败的前提下勾勒,陈鸣更觉得应该建立在英国人获胜的大前提上。或者说这一次英法会不分胜负,因为这当中还多出了陈汉这个搅局者。 “陛下,迈索尔有十万大军。海德尔·阿里汗至少有四万人的火枪部队,其中一部分人还得到过法国人的训练。迈索尔的骑兵是印度最好的轻骑兵,数量不低于一万人。他们还有一座专门的制炮厂,在法国人的指导下曾生产出18磅火炮,有着相当一批法国炮手和军官在他们的炮兵部队中服役。而且迈索尔还有一支专门的火箭部队和一支海军部队。“虽然迈索尔的火箭跟中国的火箭部队是完全的两码事。 可是迈索尔的实力真的不可小觑。 如果法国人的这批军火真的成功运到了迈索尔,后者的陆军部队将有可能全部装备上火枪。而英国人在印度的殖民部队和正牌的红虾兵加在一起,总兵力也还不到三万人。 陈鸣没有说话,在场的陈二宝就首先摇头道:“打仗不能看谁兵多就以为谁能硬。迈索尔的军队虽然众多,可绝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海德尔的火器部队只有不多的一部分人经受了西式训练,大部分的军队还只是会站定射击的靶子。”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土兵部队一直是迈索尔、马拉塔等印度王国训练新军时参照的样板,这些按照欧洲标准训练的步兵在印度王公之间争战时面对旧式的军队是具有压倒性优势的,但在对付真正的欧式军队时却显得不太有效。“大都督府这几年同样收集了不少周边国家的情报,印度是重中之重。 “要建立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新军,纪律、组织、武器配备等方面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迈索尔能投入到战场的大部分军队仍然是旧式的军队,即使他们装备了火枪也不堪一击。再则在迈索尔的新军当中,欧洲军官所占的比例是比较少的,而英国在孟加拉的殖民军队却有着很高比例的职业军官,因为军官在印度的收入远远高过本土,虽然有危险,可还是有大批的英国军官来主动为东印度公司效力。总的来说,在具体的军事指挥方面,英印殖民军要比本土的印度土着更专业、更有才能。就算迈索尔的军队数量远超出孟加拉的英印军队,也不见得就能赢得胜利。 我个人认为,这一战英国人获胜的希望更大。” 在大都督府里,陈鸣不止一次的给所有人强调,中国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英国。 别看欧洲有那么多的强国,但是能给越过非洲,对中国的基本盘造成威胁的国家那就只有两个——英国人和法国人。 这里头法国人的政治环境太糟糕了,陈鸣做过断言,法国的财政危机如果不能尽快的扭转,早晚会给法国招来大祸。可是对于英国,陈鸣却夸赞这个国家拥有无限的可能。 所以陈二宝别看并没有什么接触的战略眼光,却非常看好英国,如此的一番分析也不无道理。 陈汉本身就是一个‘精锐胜乌合’最现实的例子么。 以东西方现在‘年’做单位的消息传播速度,一切都要等到明年才能水落石出。明年都是西历的1780年了。 陈亮、陈二宝两人告退下后,陈鸣身边就只剩下陈聪和刘武、柳德昭、汪辉祖、庞振坤、熊炳章几人还在。 这接下来接着商议的就还是官员调整的大事,明年就是第二任内阁了,现任内阁中有人外出为官的,有几个蔡新那样的太上皇遗老,该退休的人,整个朝局都是要有变动的。 本来么,这些大臣的任命都操在陈鸣的手中,完全是凭他一人断绝。 但陈鸣不愿意等到自己任命的大臣犯了错之后再去当马后炮的弥补,他希望自己任命的大臣都是最佳的选择。陈鸣都恨不能能有一个系统,把所有的大臣的能力都数据化,包括忠诚度,然后看着数据就可以轻松排位置了。可惜他的BUG不是系统,很多东西都需要从老大老大一摞资料中总结出来,这样一来需要的工作量就巨大了,他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陈鸣眼前的这些人就算是他直接领导的一个审计小组。 一个个验看简历功过,然后向陈鸣陈情。这权力真的是大到难以想象了。当然,这也辛苦的很。 “庞振坤,这吴学礼的评估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至交好友,就举贤避亲啊?” 每个位置上都有三五个候选者,陈聪、柳德昭他们看过一个位置后就凭着自己的审看在后面打上评分,先是职位的符合度,再是个人能力,然后是略详细的评语。最终的人选由陈鸣审看过后决定。 吴学礼的下一任是薪疆和中原,庞振坤递上来了折子上,吴学礼与薪疆巡抚的职位符合度只有少少的俩圈,而总分是五个圈的。 “回陛下,臣觉得吴学礼不适合在薪疆担任巡抚。薪疆乃边地也,民族林立,移民新入,琐事冲突颇巨。吴学礼虽然靖恭正直,实心任事,务得大体,可其人小心谨慎,一守文法,不擅机变急智。“对比薪疆,中原巡抚的位置更适合吴学礼,可庞振坤又知道,吴学礼能要坐上中原巡抚的可能几乎为零。 …… 朝鲜,汉城,太平馆。 这就是陈钟盛抵到朝鲜之后正经的住处了。前明时候来朝的使臣都是住在这里的,满清的使臣到大部分住在南别宫。 孙旭本以为陈钟盛留下他是要商议汉城最近局势变幻的事情,虽然孙旭更多的时间是在朝鲜南北跑老跑去,但他对汉城的局势也不是全然不知情的。特别是这次才刚刚回到汉城,他就能感受得到一股别样的气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只是孙旭万万没有想到陈钟盛这一张口就道出了一个让他身心震撼的消息:“据内线传来消息,李裀的一名庶妃可能已经有了身孕。最近这李裀的态度……,很不一样啊。“也就是说李裀的态度在最近时候有了反复。 浑如晴天霹雳打到了孙旭的头上,让他眼冒金花。 这可是涉及到朝鲜内附的大事,之前还露出要内附态度的李裀,近来一改往日的亲华言谈,并且很明显的冷落了陈钟盛。是真正的冷落,而不是表面上做出的虚假。 后者被陈鸣派去探看朝鲜王室,留在朝鲜已经很长时间了,就像一尊不能招惹的大神压在所有人的头上。 因为有他的在明处吸引,情报部门在朝鲜的行动可便利了不少。而陈钟盛虽然自身处在朝鲜人的万众瞩目之下,可他在这里也享受到了自己在南京根本无法想象的尊崇。 可是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突然,究竟是真是假,那竟是一点都无法查证。情报部门在朝鲜内部埋下的暗线能够将这一消息传出来已经难能可贵了。 突然间得到这一消息的孙旭吓的都要尿出来了,前不久他们才对南京送上了好消息,这消息要是也送去南京,那就等于是送掉了他和陈钟盛的前程啦。 孙旭的大脑立刻开始换挡,迅速的将之前对闵家——金家——王室的考虑抛到脑后,转而思考起这一变故的影响来。那越想越是直冒冷汗。 “不对,不对。陈大人,这事儿有不对。“孙旭的脸上挂着阴冷,“咱们都知道,朝鲜大君身体安康,可多年来一直都无有喜讯传出。朝鲜内部是各种小道消息纷传。可现在朝鲜大君刚有意内附于天朝,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他后宫传来了喜讯,这是不是太过于凑巧了一点?” 虽然李裀女人怀孕的消息还是个秘密,虽然李裀向南京递内附表奏也是个秘密,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秘密。 陈钟盛的脸上布满了冷霜,孙旭的话也并不能让他有半点开颜。本来他以为朝鲜已经是熟透的果子了,现在突然叉出了这么一杠子事,太坏心情了。 “朝鲜人把消息封锁的十分缜密,内线那里短时间根本没办法探明真假,连具体的是哪一个安东金家的女儿怀了身子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安东金氏的人。 “咱们可要好好地想一想,怎么挽回朝鲜的局面?” 陈钟盛自己都不怀疑吗?但这有个鸟用,李裀的态度有了反复,对于陈汉来说就是最大的不利。 陈鸣要的是什么啊?是朝鲜瓜熟蒂落自己落进中国的口袋里,现在多出了这档子事,让陈钟盛有种煮熟的鸭子要飞走的赶脚。 “大人。此事之关键不在于我们的猜测如何,而在于我们能不能把事情给坐实了。” “那李裀既然不识好歹,就直接结果了他。” “至于眼下,那就趁着消息还在保密,咱们先散出消息去。就说安东金氏混乱王室血脉,要弑杀朝鲜大君。“正好给背黑锅。 一群多年没有一丁点怀孕迹象的女人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怀孕的,紧接着女人的老公就死了,还留下了那么大的家业,而这个怀孕的女人又是老公最大的合伙人安东金氏家的女儿,呵呵,怎么想都透着诡异不是吗? 孙旭脸上露着狠厉。 这个时候根本就不用考虑李裀是不是真的有孩子了,而是要看李裀是不是有‘二心’了。 他一项主张要李裀的小命,省的他捣腾出幺蛾子来,现在这个时候就更坚定自己的态度了。 “大人,咱们必须要这局面挽回来。不然咱们如何向陛下交代啊?“当初冷眼相看的两个人现在已经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北美 佳州东南角的索尔顿盆地是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这里干旱少雨,这里严重缺水。 三百年前索尔顿盆地洪水肆虐,在盆地的最低处曾经汇聚起了一个面积超过两万平方公里的巨大湖泊,但是糟糕的自然环境让生命之源总是无法长久的存留在这里。 现在,这里是西班牙人的游击区,陈汉远征军控制了距离索尔顿盆地不远的圣迭戈,这是北美西海岸线上一座很重要的港口,二百多年前就已经被欧洲人开发利用。可是受困于兵力的原因,远征军能确切控制的只有圣迭戈周边的二三十里地区,再遥远的地方就只能选险要处布置兵站、兵营,然后派出成建制部队时不时的打兵站兵营出发扫荡,以维持控制了。 一万多战斗部队看起来兵强马壮,但是除了进攻用的战略支队,再扣除一部分配合着水师舰队行动的部队,余下的部队就只剩下三千人了,分配在广袤的佳州地区,那就像是黎明后天上挂着的残星,寥寥无几。 但是如此一支兵力用以防备西班牙人已经是足够了。因为后者在这块地区上的力量更加薄弱。 虽然有消息显示,西班牙人正在集结大批的兵力汇聚在墨西哥城。其中不少部队都是从西印度群岛调来的。那里的风向群岛是左右整个北美占据的关键重心,在风帆为船舶航行主动力的时代,左右战略形势的一个要点就是信风,以及随之产生的潮流。面对风向水流的障碍,到上风的航行即便单舰也是一次时间长、难以完成的任务,对于较大的舰群来说,困难就更大了。因此,信风的情况使向风群岛或东边的岛屿成为欧美之间固有的交通线上的要点,同时也成为北美海战的重要战场,把彼此的大舰队都束缚在那里。在这两个战场之间,在北美大陆和小安的列斯群岛之间有一个宽广的重要海域,在这个重要海域内,除非某一个交战国的海军占有极大的优势,或在某一侧翼已经取得了一种决定性有利条件,否则,就不能够有把握地进行较大规模的作战活动。1762年,当英国以无可争辩的海上优势全部占领了向风群岛时,它成功地攻击并征服了哈瓦那,并且迫使法国承认自己在美洲战场的失败。但是现在,西班牙和法国盟军在美洲的海上力量和对向风群岛的占有情况差不多与英国成均势,那里是北美战争焦点中的焦点,英国人、法国人和西班牙人都在那里集结了重兵,疯狂绞杀。 西班牙人都从那里抽调兵力了,可想而知他们对于接下来的战斗的重视。 远征军真正的考验还没有到来。 而作为一个新崛起的‘殖民者’,陈鸣的目的并不是直接摧毁西班牙人在美洲的统治——摧毁墨西哥城,那样的话得到好处更多地只会是法国和英国。中国远征军的兵力还是太少,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中国就好比北宋末年的女真,可以横行整个中国,却没办法控制中国。 中国远征军现在直接捣毁墨西哥城,就好比女真攻陷东京,只会让中国陷入到与西班牙的不死不休之中。后者在美洲还有着很雄厚的势力,这无形中可就为英国人分担了压力! 陈鸣还是很期望老美诞生的。因为老美的独立标志着英国人遭受了重大挫折,中国这才好向北美的东海岸继续扩张。而且法兰西不跟英国人狠狠地干上几年仗,打的国库空荡荡,债台高筑,大革命还如何爆发? 密西西比河流域的法属路易斯安那,就是中国向东扩展,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虽然从长远目标上看,美国威胁真的很大很大。那以后就看中国会不会给老美发展壮大的机会了。 索尔顿盆地边缘有一个远征军不大的兵站,兵站的建设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也到了快完工的结尾程度,虽然这里的面积和设施规格根本就无法同别处的兵站兵营媲美,屯驻兵力只有一个加强了火力的排,可以说是圣迭戈周边数处兵站兵营中最小最简陋的一个。但是没办法,你要考虑到这里的生存环境。 远征军也想在这里布置一个队,但是生活用水呢? 兵站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水,那可怜的流量也只能够一个排的人马生活了。别看不远处就有一个几亩地大的湖泊,可那里的水都是咸水。 但这里是远征军踏上索尔顿盆地的初始,是远征军开拓索尔顿盆地的第一步。 一支远征军武装正在原野上行进着,有百十名士兵,外加一批民夫赶着的几辆马车。这些随军民夫的报酬比第一批北美移民的报酬还要高出许多,他们是人均五十亩地,但他们所要承担的危险也比移民们高的多得多。至少现在他们就需要赶着马车跟随着巡逻部队一块巡逻,甚至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杆火枪。 自从远征军进入索尔顿盆地以来,中西两边做过几次接触后,就形成了一个僵持。 远征军的主力部队就停留在天使之城,现在这里已经被命名为东京了。等待着与西班牙人的战略对决,打赢了西班牙人之后,两边就可以通过法国人达成一个停火协议了。而至于打输了的可能,远征军上上下下根本就没有想过。 所有人都坚信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所以现在的远征军,更多地活动是在海上,远征军水师舰队完全封锁北美海岸线,并且出售武器给墨西哥、秘鲁、智利等地的反西人士,当然也少不了随军携带的中国货物。 布匹、丝绸、瓷器、纸张、金属器,等等。 远征军虽然不间断的派出小股部队巡哨,但实际上已经暂停了陆路上的攻势。东京和汉津【旧金山】两地已经在进行着移民到来前的准备工作了,过不了多久第一批移民就会来到,而且人数将会多达数万人。 …… 无边无际的土黄色让人看得倒尽胃口,兼做向导角色的队副何洋扶了扶自己有些歪斜的军帽,又在侦察尖兵手绘的地图上反复的对比起来。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同时也很好面子,他可不想整支部队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在广阔的索尔顿盆地中偏离了线路。 他是何二虎的儿子。 当初陈鸣带着复汉军攻打湖南的时候,道州何二虎、胡漫天、朱宏飞三人先后率众起义,轻松的就拿下了道州城,让刚刚冲到永州府城的复汉军迎头就撞到了一个大红包。 何二虎还直接率部千余人投靠了永州的复汉军,成了湖南陆军第二旅的旅帅,坐镇常德。为陈汉也是立下过功劳的。哪怕后来退出了现役,那也给何家挣了一定伯爵的帽子。 何洋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勋贵之后就觉得可以高人一等,而是认为自己既然是勋贵之后,那就更不能丢了自己老爹的脸。 当初坐镇常德的何二虎也一度被满清称唿为巨寇贼首的。 队官脾气有些烦躁,天天看着索尔顿盆地这种土黄色的世界,再温和的人也受不了。何况队官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现在已经有点像炮仗了,那脾气一点就着。 “现在到什么位置了?”队官扯开了军服上的风纪扣,略有些烦躁地问道。 何洋认真的手里的手绘地图,“目前我们应该是在距离科罗拉多河二十里左右的丘陵地带,咱们该向西北方向行军,离开科罗拉多河河床峡谷地带,然后再走三十里左右就可以抵到目的地了。”也就是所他们这支部队的现在位置可能距离这趟巡逻的目的地已不超过一天路程了。 队官也伸头看了两眼地图,手指头在地图上比划了比划,“那差不多还要走四五十里?” “应该是四十里。” “还要走这么远,今天咱们是到不了地方了。”官自顾自沉吟了一会,然后下令:“全军休息一小时,休息完了咱们再走。娘希匹的。”口中冒出老家的一句口头禅。 这索尔顿盆地的景色几乎能够跟他进新疆时候看到的场景差不多,他真不喜欢这个地方。 队官下令一排长注意警戒,其他两个排和随军民夫休息。 战士们行军了俩三个小时,此时也都有些累了。随军民夫从马车上拿出了腌鱼干、咸菜、炒黄豆、炒面、压缩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凉白开,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十多个平民这个时候忙着给马匹喂料喂水,一些士兵还在一旁帮忙搭了一把手。 休息了二三十分钟。突然听得耳边传来一阵闷雷声,队官诧异的抬头望天,天空晴朗,可以说是万里无云。正疑惑间,脑中陡然闪过一道念想,我擦,这哪里是雷声,这是爆炸声啊?四下转头望去,却见何洋也正一脸惊疑地看着他。 两人还没有站起身,就见一排长已经像兔子一样脚不沾地儿的跑过来。 “头,头,碰到红毛了,碰到红毛了。”红毛是远征军给西班牙人起的绰号。排长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惊慌,有的只是兴奋。 “有多少人?刚才是你们扔的手榴弹?” “是我们扔的,红毛就十几个骑马的。”被一排啪啪的打了一排枪,又投了几颗手榴弹,倒了三匹,其余的撤走了。 队官脸色慎重,西班牙人的骚扰部队就算普遍有马,那也不可能只来了十几个人,立刻下令全队转移到左手的高地,主意警备。而他自己再度跟着一排长到达冲突处,三匹马、两个西班牙民兵倒在地上,俩民兵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三匹马中倒是有一匹在哀鸣,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风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砰砰砰……” “轰轰轰……” 红毛的报复来的很快,红毛的兵力也比较的多。很多人骑着马,看起来有二三百人,但他们没有炮。 从西班牙人的聚集地跑到索尔顿盆地,那可是很长的一段路程。在科罗拉多河流域穿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条河流干支流多峡谷,河床比降大能,放到后世这属于水力资源丰富,方便发电,可在眼下的时代,那就代表着难以通行。囫囵的把这二三百人送到眼前这个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拖着大炮和弹药,难度会增加不止一个档次的。 两边的战斗并没持续多久,训练有素的精兵和一群拿着火枪的乌合之众的战斗不是两三倍的兵力就可以消除的。但是红毛并没有立刻撤退,而是始终有骑兵徘徊在高地周边。 所有人都明白,黑夜才是双方真正战斗的开始。 漆黑的夜幕是西班牙人最好的掩护,没有了视线,训练有素的精兵就等于废掉了自己最大最强的武器——齐射。 白天最后的时刻流去,夜晚降临,夜幕到来。 熊熊的火焰在高地半腰处燃烧,山上生长的草木直接变成了火堆的燃料。远征军用这种法子杜绝了西班牙人的暗中接近,如此点燃了火堆,西班牙人就算是偷袭也顶多悄悄地靠近到火堆前。想要无声无息的直接摸到高地顶上,那是痴心妄想。 “瞄准了,瞄准了再打——” 这个时候哪边也不会再追求齐射、排射。多少年的事实证明,燧发枪在山地攻防战中,尤其是在黑夜的山地攻防战中,那不比一根长矛好用多少。除非敌人是傻逼的站直身体,用胸膛直面你的枪口。 西班牙士兵的身影已经超过了半山腰的火堆了,一个个手榴弹也将熊熊燃烧成的火堆炸成了零零星星的火光,对于山头守卫的远征军来说,敌人已经很靠近,重重黑影他们看得都很清楚。 一些沉稳有经验的老兵,举枪瞄准射击,效果好不好就是另一说了。可是一支部队又哪里会有太多沉稳有经验的老兵呢?就算是禁卫军,跟四五年前相比也有一定的差距。当年一场场战争后剩余的老兵汇聚起来的禁卫军团,现在也有着不少新兵。 他们的体能或许会强过自己的前辈,他们在训练场上的表现或许会强过自己的前辈,可放到真正的战场上,很难相信他们会表现的比当年的禁卫军更强大。 下面进攻的西班牙人也有相当多被头顶‘咻咻’飞过的子弹吓得腿脚发软。 但总的来说,靠着人数上的优势,和黑夜里的掩护,他们还是冲过了火堆,重重黑影扑上了山头。 “杀啊……”何洋挺着上好了刺刀的火枪,带着部队顶了上去。 队官挥舞着一把军刀,仿佛一个杀神一样对其他的士兵吼道:“都跟我上,都跟我上。快,快——” “啪!”一枪打倒一名冲到跟前的西班牙士兵,队官丢下了打空的手枪,挥起军刀砍下了又一名的西班牙人的头颅。 一个西班牙人倒下了,两个、三个……十个西班牙人冲上来了。远征军也半点不见怯意,挺着刺刀,高吼着拼杀。高地上人头攒动,黑影重重。 西班牙人冲了一次,冲了两次,他们却没勇气再冲第三次…… 而这场冲突也只是北美西海岸战场上诸多的小场面冲突之一。 第六百六十九章 变天 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骤然间,雨点铺天盖地,如是有人一大盆一大盆地往下泼着一般,倾泻而下。 密集的雨点儿在屋顶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大地享受了一阵清凉。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房子、道路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树木显得更青翠欲滴。 抬头望着灿烂的日出,陈钟盛眨着酸涩的双眼,人明明困倦得很,却偏偏半点也睡不着。 这短时间里他与孙旭都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躺在床上就像烙山东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陈钟盛很清楚是什么原因。 他和孙旭进来谋划的事儿太大了。这事儿如果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朝鲜的局势不断地败坏下去啊。陈钟盛没有出将入相的伟大志向,他就是想在内务处的位置上一直到老,但是朝鲜的事情要是砸了,陈钟盛还能在内务处牢牢地把持着一把手的宝座吗? 他不久前才向皇帝转交了李裀的内附表奏,结果没有几天李裀就翻脸不认人了,这不是在涮皇帝玩吗? 而看看中国历史上,但凡拿‘真皇帝’开涮的家伙,有哪一个能落得了个好的? 不想因之而沉沦的陈钟盛没犹豫多长时间,就下定了决心,干一件大事,把朝鲜的局面挽回来。一条条消息被他散播到了汉城,就在李裀被毒前夕,安东金氏混乱王室血脉的消息已经快传遍整个朝鲜了。 这个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不过李裀本人的运气的确很高,陈钟盛指示内线瞅准机会下手,却依旧没能将他毒死。甚至差点将内线的身份暴漏,只是李裀虽然躲过了一截,健康却也受到了摧残,更受到了大大的惊吓。整个人都病倒了。 如果没有中国在一边捣鬼,就朝鲜现在的局势,王室注定成为了摆设,但安东金氏、清风金氏、丰壤赵氏、潘南朴氏、青松沈氏、南阳洪氏、牛峰李氏等等大族彼此存下默契,保不准魏晋时代的门阀时代真就在朝鲜复生了呢。而且以朝鲜的情势,王室的影响力在民间已经弱到了极点,时间拖得稍长,局面就会稳定下来。 人都是很容易动摇的,当原先的效忠对象变得不堪之后,人是很容易另投他人的,而且这些势道家族本身在朝鲜就有着很强的影响力和名望,很受普通百姓阶级的尊重,你切别管这些势道门阀能否为普通的朝鲜民众带来好处,可这份尊重就很容易变成习惯性的遵从。 也就是现在,汉城里还有陈钟盛这尊大神镇场,而且这尊大神对于安东金氏为代表的大家族始终交情浅浅,又有那么多的小道流言遏制不尽,蛊惑人心,故而人心虽然动荡却根本没有倒向势道门阀。 陈钟盛仰头看天,惴惴难安。 毕竟是最后的几天了,大事已至,心神不定也是在所难免。丰壤赵氏,清风金氏,骊兴闵氏,海外藩国…… 自己连框带忽悠,纠集起来的这支‘大军’能否成事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这不是突然到来的生死危机,一切都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决定,片言决生死。他和孙旭要做的事情是在一国国都当中毒死其国君,搬到国丈,掌控其政局,前后布局、酝酿都需要时间,这种漫长的等待,反而是最难熬的折磨。他都不知道多少次误把房间外的脚步声当成来抓自己的朝鲜禁兵了。 有多少次,离开汉城,跑去开城或是济州岛的冲动都要把他的心给湮没。陈钟盛切切实实的体会到自己是块什么样的材料了,那真不是做大事的人。 心里太脆弱了,担不起大事。 像现在这种事儿,再多干一次,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大人,早膳已经备好。” 太平馆内的朝鲜人已经不多,能够接近陈钟盛卧房的人更没有一个是朝鲜人。在汉城,这一件事也成为了陈钟盛与名义上执政的安东金氏等家族矛盾的一个证据。 “把孙旭请来。我二人一起用膳。”陈钟盛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随从没有半点异色的退下,整个太平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陈大人与孙公公突然的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尤其是最近几日,汉城的气氛紧张了起来,陈大人与孙公公也整日里凑在一块。 做了最后的沟通后,俩人在饭后都消失在了太平馆内。 金基大这个时候也在用早餐。 他之前在济州岛待得好好地,就个人‘前途’来说,济州岛真心比汉城胜出许多来,哪怕在他现在的官职是朝鲜的堂堂兵判。 兵判,也就是兵曹的一把手,换到中国就是兵部尚书。 朝鲜的官职在一定程度上都与中国相似,天朝是六部尚书,他们就是六曹判书。反正是绝逼的高位,还酌情提升一品,该正二品为从一品。 可是没个卵用,手中除了一点禁军兵权外,啥权利都没有。 不过别看朝鲜的政局现在这般不稳定,汉城的经济发展却是势头很好地。 被满清摧残过后的朝鲜虽然百般凋零,但是无数贵人在汉城汇聚之后,供养出一地繁华还是做得到的。至少现在的汉城红灯区里就不仅仅是朝鲜妓生了,那日本的歌女,印度的舞女,也都是应有尽有。 金基大的身份已经足可以让他前唿后拥的摆出几十号人的大部队来拥着他上朝了,朝鲜现在朝会的时间跟着中国在变,也已经该到了上午九点。 快近王宫的时候,金基大就越来越多的与人碰头,一路过来,金基大俨然看到了十几支正三品以上重臣的队伍。 当所有人都在大殿外碰头的时候,一个个背后有着门阀或是军阀支持的大佬睥睨四顾,一股子‘打仗’的气息已经沸腾。 金洪昌与金基大隔着五六丈,遥遥的打了个招唿。安东金氏与清风金氏的交情正处在一二百年来的最低谷,本该同是尊王派的两个金家现在却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了。因为清风金氏明显的亲近中国,这让金洪昌内心很有一种被背叛感。 时间临近九点,所有人站好班位,一切就跟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 看着排列有序的文武官员,金洪昌觉得自己进来几日的担忧都是多余的,整个王宫都在自己的控制中,整个汉城都在自己的控制中,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儿? 鼓号鸣响,伴着晨钟之音,王宫大门缓缓开启。 议政、赞成、参赞们打头,一众重臣鱼贯而入。 景福宫,勤政殿,这本该是整个朝鲜的权力核心,但是大殿上首的宝座和次席特意增设的那个座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主人了。倒是另一张座椅,时不时的还有人会出现。那是李裀在‘身体不好’之后,作为他的代表出现的继室——升平府夫人的位置。 朝鲜大君的夫人一般会封为翁主、郡夫人,再晋就是府夫人,最后是国夫人。 虽然今天这三张席位上都没有人,但朝鲜重臣还是要恭恭敬敬的跪拜的。 只不过行礼之后,本该响起的礼毕的叫起声却没有照常响起,而是响起了一阵虽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脚步声。 金洪昌愤怒了。 这么搞的什么啊? 他毫不在乎的抬起头,然后一双眼睛刹那间睁得大大的,大大的。那脚步声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太监总管朴金荣,而是孙旭。 后者作为中国使团中的重要人物,很长时间都奔波在外,联络起了好大一张网络,给安东金家找了不少的麻烦,金洪昌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说起来金洪昌与孙旭还有一点小冲突,金洪昌很看不起太监,孙旭虽然是上国使团的重要人物,还作为钦使代李皇后向李裀的继室等宣旨,但没了卵子的孙旭在金洪昌眼中还是不值一提。 而此刻孙旭趾高气昂的站在丹樨前,目光看着抬起头的金洪昌,脸上挂着满满的得意。 “汝之阉人,何以敢立众大臣面前?” “禁卫何在,速把此人拿下。” 金洪昌浑身都哆嗦了起来,这可不单单是气的,更是怕的。孙旭怎么出现在勤政殿了?整个景福宫都在金家的控制下,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消息? 这意味着什么?细思极恐。 孙旭瞪大了眼睛,兴奋得盯着金洪昌。看到金洪昌跪在自己的脚下,虽然那不是在跪自己的,可也让他十分兴奋。现在听着金洪昌的声音中更透着两分惊恐,他浑身更是酥麻麻的,直若升仙。 “谁敢拿咱家?” 金洪昌的叫喊的确引来了勤政殿外守护的禁卫,可是从孙旭背后冲出来了人数更多地禁卫,并且对比金洪昌招唿来的禁卫手持的三股叉,他们一个个手中持的确是火枪。 整个勤政殿百官一片哗然。 “势道政治,势道门阀?你们完了,你们全完了。” 孙旭手中拿着有一道旨意,“朝鲜大君敕曰:领议政金洪昌,自国难危机中首倡团练,创立义师,与金基正、赵汉采、朴载顺、郑明元等以儒臣从戎,历年坚持,屡建殊功,后又克复星州、尚州等城,肃清庆尚道全境。……规复州郡,兹幸大功告成,清虏诛锄,实由该大臣筹策无遗,谋勇兼备,知人善任,调度得宜。……贤名远播,上国咸闻。承蒙天朝恩召,王命顺之,以金洪昌为赴华钦使,金基正、朴载顺副之……” 孙旭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在挖安东金氏的根。没有了金洪昌,没有了金基正,再去掉了朴载顺这员干将,安东金氏的‘江山’瞬间就会倒塌。而取代金洪昌的又是谁呢? “兵曹判书金基大。多年从戎,剿贼无数,功绩颇着。……躬冒矢石,克复失土,歼除鞑虏,坚忍耐劳,公忠体国……”所以金基大在金洪昌之后坐上了领议政的位置。 本来兵曹判书之前还有左右议政和左右赞成、左右参赞的,这里头金基正是左赞成,赵汉采是右参赞,可现在这些人里除了一个被提到了的金基正外,余下的几个全都恨不得在大殿内直接消失掉,包括赵汉采这个安东金氏的好女婿。 “大君何在?升平府夫人何在?可是被尔等逆贼害了?” 安东金氏的这个继室现在刚走到府夫人这个级别,但这却是安东金氏对于景福宫掌控的象征,要是连升平府夫人也被制住了,金洪昌还怎么能够翻盘? 金洪昌在殿上旁若无人的怒吼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好女婿赵汉采,赵汉采是比朴载顺地位更高的安东金氏外系领头羊,同时他也是丰壤赵氏的嫡子,是沟通安东金氏与丰壤赵氏的桥梁。赵氏的整体实力远不如金氏,但那也是金氏的一个臂膀啊。可现在看安东金氏的这个臂膀却背叛了它的大脑! “殿下与升平府夫人自安然无恙,金大人你何以胡言乱语?” 金基大深吸了一口气,站了出来。 他知道,今天的勤政殿就是他表演的大舞台。这一场戏压上了整个清风金氏的所有筹码,是他们与陈钟盛串联在一起,又安通丰壤赵氏,这才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整个景福宫。 毕竟他的妹妹才是名义上朝鲜国最最尊贵的女人,是正儿八经的先王后。 安东金氏控制了汉城名义上的朝局以后,虽然对景福宫内内外外进行了甄别,但是要把金氏这个做了十余年世孙嫔,尤其是做过一段真正拥有实权的世孙嫔、先王后的人脉全部清除掉谈何容易? 而朝鲜还都汉城之后所整编出的宫廷禁军,里面很是有一部分就是清风金氏控制的人马。清风金氏才是陈钟盛能够一举掌控整个景福宫的关键。 金洪昌的脑子一点不笨,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金基大。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金洪昌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指到了金基大的鼻尖上。 金基大神色不动。 这就是败犬之吠,没见其他的重臣就没有一个叽叽的吗?就连被金洪昌招唿进大殿的禁兵在金基大站出来之后,也乖乖的束手就擒。以有心算无心,那就是如此。 之前先是李裀中毒,然后是满城的流言蜚语,还有陈钟盛一次次求见李裀被据后的表现,安东金氏的眼睛都盯到了外面,他们忽略了最最要害的内部。清风金氏根本不需要全盘的策反宫廷禁军,他们只需要掌握几个要害位置,把听自己命令的一些人安排到正确的位置上,然后一切就都OK了。 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金基大想着。 整个朝鲜势力的代表都在这里,这一下子就全变成人质了。等到外面的人知道了,安东金氏的党羽就算控制汉城城防军,他们就敢直接进攻吗? 别忘了,清风金氏在汉城也是有着一定力量的。而且就在汉城一水之隔的西面,那里就是骊兴闵家的地盘,对比清风金氏,闵宏镐才是上国在朝鲜豢养的一条忠犬。 …… 汉江之上,一支打着驻朝汉军旗号的队伍正乘船溯江而上。 闵宏镐站在帅船船艏,凉凉的江风吹动着他的胡须。“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杨文宪真做了一首好词啊。”是非成败转头空,他闵宏镐臭名昭着,被无数人骂了一年又一年,可现在他抓住了机会,那就全部洗白了。 安东金氏,金洪昌…… 再好的声名今天过后也被全部碾落尘埃中。 第六百七十章 万民表率 “杀啊……” “剪除叛逆……” 朝鲜最神圣的勤政殿前,一场惨烈的厮杀正在进行着。逼不得已的安东金氏人马与清风金氏所掌控的禁卫直接拼杀了起来。 因为此刻在景福宫外面,炮声隆隆,闵宏镐统帅的精锐与安东金氏所掌控的汉城城防军正在拼杀,前者在清风金氏的接应下直接进入了汉城北大门,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的安东金氏爆发出了最激烈的反抗。 他们一边用兵扛住闵家军,另一边鼓起勇力,猛攻勤政殿。 就算大殿里的金洪昌他们都死了,只要能抢回李裀、先王后的控制权,安东金氏也有了度过危机的资本。 至于金基正这个安东金氏旁支当中的领袖人物的死,只让外面的金家中人更铁心的拼死一搏。 金基正这个堂堂赞成都被随随便便的砍了,可想而知清风金氏的手是多么的黑。 金基正都死了,他们这些金家的中下层的性命不是更不被上头人放在心上?此刻屈服了,保不准什么时候人就被从家中拖出来,赏了一刀吃了。 宫廷禁军中,安东金氏掌控的人马远比清风金氏要多,现在在勤政殿前经过火枪对射后,已经进入到了白刃搏杀之中。安东金氏的人马至少是清风金氏的三倍。 金基大手中拎着一把军刀,脸色肃重。孙旭手中也提着一把手铳。满殿的官员都被集中到了偏殿去,殿上留下的只有几个安东金氏集团的魁首。金基正没有了脑袋的尸身扑倒在大殿上,鲜血染红了一地。 应该庆幸,宫廷禁军没有大炮,而且为了安全考虑,很是有一部分士兵配的还是冷兵器。安东金家的人也把一部分靠得住的城防军拉到了王宫,只是景福宫就那么大一点地方,兵再多也施展不开,大炮更是难以运进来。 “大君有旨,罪只诛杀首恶,胁从不问!尔等还要一错再错到何时?!” “本官金基大,在此立誓,只诛首恶,余者不闻。尔等真要死无葬身之地吗?” 可惜,这样的喊话根本没个卵用。 闵宏镐在外面打的很凶,鬼知道什么时候城防军就要顶不住了,安东金家的人已经将打破景福宫视为翻盘的唯一办法了,这是安东金氏包住性命门庭的唯一选择。那里是金基大叫喊几声就能制止的了得? “杀,跟我杀。杀上勤政殿,人人都有官做。” “这就是掉头的买卖。这时候想退,日后清算就能免得一死吗?” “谁杀了金基大,谁就是御营大将!” 政变、兵变就是靠许诺拉人心的,两边的许诺一个比一个高。人人都有官做,杀了金基大就是御营大将。那些拼命厮杀的禁军这个时候可想不到事后两边会不会遵守许诺,能够这个时候冲在前头的都是铁了心的。 肃靖门上,闵宏镐登上刚刚架起的瞭望塔,遥望着不远的景福宫,心急如火。瞭望塔上他能够完全看清楚景福宫勤政殿的厮杀,叛军【安东金氏】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景福宫是李氏朝鲜的正宫(法宫)。位于朝鲜王朝国都汉城北部,故又称北阙。而肃靖门就是汉城的北大门。 两边的距离实际上并不远,但是这么点距离闵家军就是攻不进去。 城市巷战,火枪的作用被大大的缩水,两边的拼杀看似激烈,死伤速度却远没有火枪来的快捷。 从太平馆里奔到肃靖门的陈钟盛勉强还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闵大人,派兵去清溪川,去清溪川。放上一把火!”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手段再酷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清溪川是城防军的家属聚集地,那里一失火,城防军兵心必乱。” 但这样做肯定也会留下不小的隐患,因为一旦放火就免不了会有人员和财产损伤,这些日后肯定会被解散的城防军,就算回归到了民间也不会忘记这场仇恨的。 可这关陈钟盛的鸟事啊? 陈钟盛只要求立刻把眼前的危机度过,那整个朝鲜就真的被剁块装盘,送到皇帝的餐桌上了。至于以后的危机,那是后来者要处理的事情,与他无关。 承天五年,中国历八月初六。战争远离了汉城几年之后再一次笼罩了这座朝鲜的心脏城市,数万人大打出手。 枪炮声,喊杀声震天,硝烟和大火让整个汉城噤若寒蝉。 清溪川这条流经汉城的小河被一场大火吞没了很长一段,那两畔本来密密麻麻的矮屋窝棚,化作了一片冒着轻烟的白地。那里是汉城城防军的家属聚集地,这些城防军许多都是汉城的外来户,来到汉城之后就自发的聚集到了一片废区的清溪川。 后者本是汉城的繁华之地,周边商店和民宅密集,可是在满清统治阶段,被破坏也是很严重的。最后俨然就是一片废区鬼屋。 闵家军收拢城防败兵,查处安东金氏党羽的行动用了整整三天时间。 事件爆发的第五天,陈钟盛与金基大、闵宏镐联袂才正式拜见了朝鲜孝懿王后金氏。李祘现在被朝鲜自己人称唿为正宗,因为他的得位端正,死也死在了抗战中,比起现在王室仅存的李裀来强出的太多了。 现在朝鲜王位空悬,李裀不得人心,没有了安东金氏的支持,升平府夫人自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府夫人而已,能够有资格临朝听政的只能是金氏,她的地位要比李裀还要高,而且能服人。 经过了这一场大震动,安东金氏倒下了,朝鲜政局的震荡却不会轻易地消平,汉城必须维稳。把金氏抬出来,是再合适不过了。 “全听凭本宫处置?” 听到陈钟盛的话,金王后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她知道,经过汉城的这一场大变以后,朝鲜的国祚算是走到了尽头。 如果安东金氏不倒,不管金家的那个女子怀的是不是李家的骨血,生下的孩子一定会是个男婴吧?那样朝鲜的国祚好歹能够持续下去,即使变成了牌位一样的周天子,这朝鲜还是朝鲜。 可是安东金氏倒下了之后站起来的清风金氏和骊兴闵氏呢?如今他们就是向上国摇头摆尾的一对忠犬,双手恭恭敬敬的将朝鲜送上了那个人的餐桌。 只因为一个海外封藩建国的许诺吗? 金氏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陈钟盛,这个在朝鲜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中国使臣,就用一个‘海外封藩建国’轻易地说服了自己的父兄。 清风金氏的功勋足够封伯的,不管是不是贵爵,那在将来的海外都能某得一地,立下一国,立下清风金氏真正的千年基业。骊兴闵氏似乎也是一样。甚至在南京那位贵人的眼中,闵家的功劳比金家还要更大。 金氏的父兄全部这一许诺给吸引了,然后就再也无法抵挡。想来闵宏镐也是这样的。 对比在海外独立建国,和在朝鲜作为一豪门大族存在,整个清风金氏都毫无犹豫的倒向了前者。那在朝鲜名声都臭了大半的闵家又怎么能抵挡这一诱惑? 金氏在父兄的恳求下自然也趟进了这潭浑水。 金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兄长,然后再看向一脸沉静的闵宏镐,这个当初被自己的丈夫恨之入骨的混蛋,现在…… 金氏按捺下心中升起的愤怒,她一双眼睛又看向了陈钟盛,别看金基大已经成为了朝鲜名义上的政府首脑,别看闵宏镐实打实的统兵数万,但在陈钟盛面前,始终是毕恭毕敬的。这三个人里真正能说了算的还是陈钟盛: “金洪昌是戡乱救国的大功臣,在民间声望不低,同时他还是大君的岳父,安东金氏在庆尚道也根基深厚,在南朝鲜名望甚隆,天使,你认为该做何处置?” 陈钟盛眼睛与金氏直直的对视,似乎看得出金氏真的没心玩虚的了,陈钟盛说道:“金洪昌继续送往中国,他还是朝鲜的功臣。此次兵乱乃金基正一手主导的,为的是以庶取嫡,操掌朝鲜大权。” “嗯?”金王后轻轻的鼻音中透着一股惊疑。完全占据了上风后的陈钟盛竟然留下了安东金氏,虽然他斩断了安东金氏的旁支。 “天使所言深合本宫之意。”金王后轻笑,“就按照天使说的办吧。” “礼记有云:‘故上之好恶,是民之表也’。中殿宽厚仁孝,当为万民表率。”这事儿说定了,那就没有金氏什么事儿了。她是被推出来的一块幌子,可不是真正的权力人物。 陈钟盛三人干干净净的退出宫殿后,金氏跪坐在座位上久久不见动静。 她脑子里再一次浮现出了陈鸣的影子来,当初的陈鸣并没有给金氏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除了他的年轻之外,不管是仪表,还是言谈举止,金氏觉得陈鸣还没有自己的丈夫更有风范呢。 可是现在他在金氏脑海里的面目却是那样的狰狞。 本来已经模煳的面容也变得清晰起来,但就是带着无尽的贪婪。 上国竟然要吞并了朝鲜!!! 这是当初的金氏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自从新罗侵夺了大同江以南的原属于中国的汉乐浪、带方故地以来,作为一个独立国家,朝鲜都已经存在上千年了。 当初蛮横的镔铁大辽、完颜女真和蒙古人都没有将半岛的气运彻底灭绝,可现在朝鲜的国祚不仅要完蛋了,作为一个国家,朝鲜也完蛋了。 金氏突然觉得事情是那么的荒谬。 好好地一个国家就这样的被上国无声无息的吞并了。 可是现在的朝鲜也真的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不说内部就有闵家这样忠心于中国的狗腿子,就说外部,济州岛的驻朝汉军杀过来,整个朝鲜也无人可挡。 更不要说上国在东北和库页岛上部署的兵马了。 在满清入侵前,近千万的朝鲜人,去年统计后的人口竟然还不足五百万。而上国却是有两万万的人口,两者间完全不成比例…… 而最最重要的是,朝鲜的支柱力量——两班贵族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取而代之的一些实力迅速膨胀的势道门阀,在上国强大的军事实力下又显得不堪一击。 而这些势道门阀在被碾碎了之后,没有广大的中下阶层的两班贵族支持,只剩下大群大群的朝鲜百姓,这些泥腿子或许会敲锣打鼓的欢迎上过天兵。因为上国现在所施行的一些政策与朝鲜国内施行的诸多政策是截然不同。 那些被上国从清虏手中解救出来的朝鲜人,为什么大批大批的宁愿在上国为奴,也不愿意回到朝鲜为民呢?那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现实,他们在上国给人做农奴的生活质量也比在朝鲜当农民好。 金氏虽然对具体的政治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两班贵族的贪婪。 朝鲜”壬辰倭乱“期间,军粮供应成为首要问题,事实上也不可能再继续征收贡物,因而在忠清道和全罗道改征大米以代替所有贡物。后来朝鲜政府决定在京畿道试行‘大同法’,把以往向宫司为首的中央各司献纳的常贡(别贡除外)及向地方官厅献纳的需米和其他杂物全部废止,代之以对土地一律征收大米的制度,所征收的大米称为‘大同米’。在京畿道试行‘大同法’之后,大约经过了百年时间,除北部的平安道和咸镜道外,各道都逐步实行了大同法。 在实行贡物制时代,名义上贡物是任何人都须缴纳的,但豪门势家常得以免税,全部负担都落到平民身上,同时由于代纳人剥削严重,宫廷和官府实际收入反而很少。‘大同米’只是有土地的人才缴纳,因而对无地或地少的人应该是有利的。然而,由于依然存在向宫司或中央官厅献纳地方特产的‘进上’和‘别贡’,以及还须向地方官厅缴纳如木炭、蜂蜜、鸡、野鸡之类的物品,佃农身上的负担一点也没有减轻。并且这一政策还引发了朝鲜国内田亩租税加重,官僚、土豪土地兼并加剧等状况,商品货币关系的发展和高利贷盛行,造成了农村的阶级分化。等到了满清入侵前夕的时候,朝鲜民间,普通农民能保守父祖之田业而不卖于人者,十户中只有三两户。农村出现了‘农夫无田,皆耕人田’的现象。农民耕种地主土地,税赋负担占收成的一半以上。除去种子、假贷、岁前之粮,所余仅及收获量的一两成。 要是打进来的上国天兵宣布在朝鲜施行中国一样的制度,全朝鲜的底层百姓都会热烈拥护上国。 而如此贪婪的两班贵族在外敌打进来的时候,却根本无有还手之力,朝鲜几次到了灭国的边缘。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在朝鲜。 南京的那位可真是选了一个绝大的好时机啊…… 没有了数百万底层百姓的支持,光凭残破的两班贵族在上国即将掀起的大潮当中,完全就是随波逐流的小舟。更可笑的是,那些刚刚安定下来的两班贵族,没有一丁点想要改变的念想,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趁着秩序重新建立的空档更多地吃进无主土地…… 第六百七十一章 盯紧皇后家的一举一动 八月十一日,又是大朝日。 陈鸣端坐在御座之上,接受百官行礼。 满朝文武此刻都洋溢着一股喜气,因为汉城的消息已经传回国内了。不仅是飞鸽,就是详尽的细报也通过飞剪艏快船送递到了南京城。整个南京的军民都知道了陈钟盛、孙旭做了好大一场大事,他们的这一盛举直接扳倒了安东金氏,直接将朝鲜这颗果实催到了八成熟。 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陈汉不仅要收复了昔日的汉土,还将整个朝鲜拿了下来。 这甭管民间的腐儒们还有几个嘀嘀咕咕的,反正是陈汉朝堂上是一片欢舞。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喜气洋洋。 而且喜事还不止这一桩。 前往北美的第二批移民也开始出发了,然后就是外贸上传来的好消息,今年的中国外贸对象虽然没有了西班牙人,也几乎看不到了法国人,但英国人的来华船只可半点不见减少。 相反,随着法国人的商船被拦堵,英国人看到了自己发大财的机会,在茶叶的开支上付出的比往年更高出30%的支出。 之前的英国,因为高昂【翻倍】的茶叶税,茶叶走私严重。这当中他们的好基友大风车和高卢公鸡就是两大主力。别看法国人和荷兰人年年从中国购买大量的茶叶,实际上他们本身国家里的茶叶销量并不大,主要还是走私到英国去。没有了高昂的茶叶税,走私茶的获益丰厚,绝对不下于21世纪的同行。 现在法国人被英国人卡住脖子了,来华的法国商船数量大大减少,今年总共才了五艘。荷兰人的走私船也因为英国人的封锁而难度大增,这自然就给了正当的英国茶叶留出了足够的市场空间,这就是今年英国人茶叶贸易上的大爆发主要原因。对于中国来说,这可是一个大好消息。 甭管英国人的这种爆发是否能够长久的持续下去,总归是一件好事。 今年的东西贸易从整体交易量上来说,并没有缩水。这就是一项胜利! 而且法国人与荷兰人拉近关系的那道消息,极可能就是真的。 虽然这道消息依旧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 但是七月底从巴达维亚传来了一个消息,荷兰人又在休憩巴达维亚的防御工事了。呵呵,看到这一消息后陈鸣只有呵呵。也别怪他多想,这个时间点上传来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有歧义了。 “大汉立国五年,根基渐稳,民生恢复,国势复兴,实众卿之功也。” “朕尽记在心里。” “日后必有重赏。” 北美已经插进去一脚了,整个北美的西海岸都是中国的,勋贵们插进去的空间会很大。陈鸣没想着把他们都堵在那几个港口的。而这些人家派人去到北美切切实实的看过实地之后,甚至在第一批移民抵到北美之前,远征军的人顺回来的很多消息,就已经证实了北美优越的自然环境。 现在陈鸣要给这些仿佛是嗷嗷待脯的小鸟们的权贵们一个信号——允许他们在北美大展拳脚了。而不仅仅把自己的脚步限制在汉津和东京【旧金山、洛杉矶】。 “北美为新扩之地,幸得诸位卿家鼎立支持,得以凑齐了这诸多的移民。朕在这里是要感谢诸位卿家的。” “美洲已经为洋人开垦了二百余年,但因地理之故,彼辈多云集于南美和北美之东海岸,天幸北美西海岸还无人涉及,可供我华夏插足,实乃一大幸事。” “今日,数万华夏子民远渡重洋,踏足北美,已经开辟十万田亩,村庄百座,建立属了于我们自己的家园。为我华夏子民经济北美打下了扎实的根基。朕相信,在诸位卿家,还有将来的天下百姓的共同努力下,此北美新土必然会与日俱强,如火如荼。” 如果这是在酒宴上,陈鸣非于众臣连干上三大碗不可。可惜这是朝堂,这是奉天殿。 可就算如此,走出皇宫的陈汉大臣们一个个也脸色红润,如同盛饮了一碗醇厚的美酒一样。 皇帝要大家伙一块共造北美的美好家园啊,这不就是允许大家伙在北美自由发展了吗?虽然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葛二那家伙跟南洋处和南明州处的同事都要打起来,拿着二十亩地的诱惑硬是从福建拉了一大批移民来,第三波的移民已经要凑齐了。 但还有明年的不是吗? 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着北美呢,朝廷对于北美的投入远远比南明州更大。这一点连葛二那个家伙都瞧了出来,还成为了他拉人时候的一大法宝。 那南明州一批移民才多少人啊?都已经开发有几个年头了,总人数比起北美第一年就十万人的规模还差得远呢。 而想想北美这移民的可怕速度,一年十万人啊。 牛牛在十三州经营了多久,才有了二百万人。而中国一年就要拉去十万人。 虽然陈鸣光是移民的大船就准备了上百艘,还把中国外贸公司下属的远洋贸易商船和军队后勤部里的远洋船队几乎给抽调一空,这力度可以说是倾国了。到明年这个数字都不可能如此的继续保持下去,但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巨大的船队拉过去的不仅仅是人口,还有开辟新生活的所需一切物资,从粮食种子到小鸡小鸭,再到镰刀锄头,一应俱全。这也是大批的中国货物流入墨西哥的一大原因。 不然的话,一艘远洋海船怎么可能只装三百来人呢。塞一塞,挤一挤,五六百人也平常。中国的移民线路一路上都是可供停靠和补给的港口,不管是库页岛,还是阿留申群岛,亦或是北美沿线。 海外勘探一局的工作十分扎实,他们在北美的西海岸线上标注出了一个个适合靠岸的地方。这给移民工作带来的太多的方便。 反正在朝鲜的好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陈鸣对于北美的吐口,在满朝的勋贵重臣眼中,那也是可以前者媲美的双喜临门。 柳德昭晚上下班回到自家府上,就看到儿子、侄子、外甥和府上重要门客全都汇集在大堂,齐齐的等候着他的到来。 做到椅子上,抿了一口参汤,柳德昭感觉着身子终于轻了一些。 虽然上午的朝会让他心情十分愉快,可是柳德昭年纪也不小了,一天的工作下来也不是玩笑。 “你们也都听说了。都说说看,我柳家这一回要怎么占据个先手?” 那第一批报名移民北美的人当中当然有柳家的人,为首的还是柳德昭的一个族弟,四十岁的人了,没什么大能耐,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在行,现在是东京城外柳家村的保长。 但柳德昭可不觉得如此就够了。如果可以,他希望柳家村能变成柳家镇,柳家镇能变成柳城,成为日后他柳家在美洲立足的支撑点。之前,陈鸣嘴巴还没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现在,身处国内的柳德昭就必须源源不断地向北美投入资金和人力物力了。 “人力、物力!”这也就是财力,现在只要有钱,人货都不会缺。 陈鸣都是调查后才知道,被柳家送入第一批北美移民名录的那些人,实际上另外拿的还有柳家的一份子钱。而几乎所有的权贵家族都是这么做的。这就好比网游小说里,一个有钱途的新游戏公测,各大游戏工会,乃至小开、二代纷纷投身,这些人背后本来就带着大批的人手,可以从一开始就集中力量干大事,那发展速度和水准自然是高出普通的小老百姓很多了。 而柳家村和与它同类的姚家村、郑家村、石家村等等,也就好比那些游戏刚开局就成列的一个个工会帮派。 在美洲这块崭新的棋局上,可以说普通的移民百姓很难有超越这些权贵的机会,除了陈汉朝廷这个革命外,真正的游戏参与者只有那些陈汉的勋贵重臣家族。未来的南美国家保不准就是从现在这些不起眼的小村落开始一点点发展的,未来的南美也会像现在这些小小的村落组成的占领地一样变成无数个零星小国组成的大陆,而这一格局能最终保持多久,最后的胜利者又是那些人,那就不是陈鸣能够想象和确定的了。 “爹,现在这愿意跑去北美的老百姓真不多。”柳家在美洲要立足,要打好根基,总不能一切全指望撒钱吧?要发挥影响力招揽老百姓自愿加入才行。 还有,柳家村可不是为了在东京的范围内搞出一个繁华村镇,甚至是城镇作为第一目的。那是为日后的南美开疆做准备。这就需要让他们汇聚起来的人,到时候能愿意跟他们一起走。这个太难太难了。 “天底下总有穷光蛋,一个县一个县的筛,也要把人凑出来。”为了将来着想,柳家人就必须把这些硬骨头都啃下来。 柳德昭已经很久很久不联系地方了,可这并不是说他对地方民生就半点不知情。 四五年的休养生息,朝廷轻徭薄赋,地主减租减息——他们不能不去减租减息。 工厂农场给他们争夺劳动力,移民局更是吞吃穷鬼的无底洞。 中国农村的穷人少了,劳动力也减少了,特别是这些年里的报纸轰炸、信息轰炸,再加上移民们的现身说法,真真的给中国本土减轻了许多许多的压力负担。 这些就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当积累的过多的时候,引发的就是一场场的农民起义;当积累到不堪重负的时候,那就是龙蛇陆起,王朝崩塌。 欧洲近代几百年中对农民、工人阶级的压榨那么大,为什么就没有爆发翻天覆地的农民起义?而只是资本主义革命? 那就是因为有新大陆作为他们的压力倾泻地,一旦国内的压力过大,无数的一无所有的农民、破产者就远渡重洋,在陌生、辽阔的新大陆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法国着名的短篇小说巨匠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陈鸣可始终都记忆犹新。 在语文老师的口中,这篇小说是通过刻画了菲利普夫妇在发现富于勒变成穷于勒的时候的不同表现和心理,通过菲利普夫妇对待于勒的不同态度揭示并讽刺了在阶级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远情形。 可是这篇文章现在对于陈鸣更大的印象就是——新大陆。 每星期日,我们都要衣冠整齐地到海边栈桥上去散步。那时候,只要一看见从远方回来的大海船进口来,父亲总要说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父亲的弟弟于勒叔叔,那时候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在这以前则是全家的恐怖。 …… 于勒叔叔把自己应得的部分遗产吃得一干二净之后,还大大占用了我父亲应得的那一部分。人们按照当时的惯例,把他送上从哈佛尔到纽约的商船,打发他到美洲去。 …… 多完美的新大陆啊。 有了这块宝地之后,整个欧洲的社会垃圾都有了堆放的地方。何况欧洲社会本身也有军队这个渣滓集中地。 中国就需要一块这样的负能量倾斜地,可以一口口吃掉本土的沉重负担,让本土可以用更清瘦的身形,快步向前奔跑。而同时这块垃圾堆放地也能一点点变废为宝,反过来还能从原材料和商品市场上反哺本土。 殖民地,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解压阀,与本土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利益循环。 也因此,占据着绝对主动的本土势力集团不会放任殖民地超出自己的掌控。毕竟任何势力集团都不愿意看着属于自己的利益往外面飞的,殖民地的本土利益集团也不是傻瓜,任由别人在自己的身上下刀子,他们更希望成立独立的国家,以维护自身的权益,这就是美国的出现和南美独立战争爆发的根本原因。而同期的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这种经济发展与本土有着过于紧密的联系,本身又不存在现阶段单独发展条件的殖民地,那就只能紧紧地跟本土绑在一起了。 陈鸣不会压制美洲的发展,因为他对现在的中国有着绝对的信心,有了南洋和澳大利亚作为后花园,中国只要在现在的道路上一往无前的继续发展下去。如此的一个中国,岂会害怕分裂成无数碎片的美洲? “在北美的柳家村,代表的不仅仅是咱们一个柳家。还有皇宫里的皇子。以贵妃在陛下面前的颜面,将来这大位之争就是败了,也一定能寻一个好地方。说不准就是这东京、汉津呢。”所有家族中女儿诞下皇子的人家,哪一个眼睛不盯向东京和汉津呢? 皇帝的宝座终究只有一个,再加上宫里头还有李皇后这尊大神。可北美的封国却会一个接一个啊。谁不想自己的封地更发达呢? 东京和汉津这俩地方可是真正的风水宝地,而且那汉津城周边更是已经寻找到金矿了。 “柳家村的发展事关我族之将来。你们下去了都要留心,这件事要放到头等大事的位置上。” “朱先生、王先生、洪先生,几位先生为多多有劳,务必在年底把下一批的人员物资都筹备好。”柳德昭有内部消息,到明年的时候这些海运大船就不能全放在北美的移民运输上了,必须要抽调出一部分回归海运,国内的造船业生产力根本就无法弥补这一巨大的空白。所以啊,明年向北美的运输额度都是需要主动去争取的。 那么这人员物资也就必须在今年就备好。 “请东主放心。” 朱先生、王先生、洪先生等几位门客脸色红润的应承下事情。他们在新朝都是无力进入官场的前朝旧人,哪怕是儿孙的仕途都有可能被他们所影响。但是柳家的藩国要是建立起来了,即使这个藩国要比中国小无数倍、弱无数倍,他们也会是旧老功臣。 将来坐看世界发展,谁会想到世事变幻到哪一步呢? 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加美好的将来。 “最后,盯紧李家的一举一动!” 第六百七十二章 南京的变化 “夫人快里面请。娘娘已经等着您多时了。” 李小妹跟前的大宫女一脸亲和的引着小李氏往坤宁宫行去。 那李氏老两口已经跟着太上皇、皇太后回老家鲁山去了,可国舅一家人还在南京,国舅夫人也一样在南京。虽然小李氏现在身上一无诰命,二无封位,但人家出入坤宁宫那是跟进出自己家门一样。 陈鸣还没给李琨封爵,要等一段时间,至少把爪洼岛拿下来后,再给李琨封爵,现在还要李家暂时按捺按捺。 八月的天气也是火辣辣的热,秋老虎厉害着呢。小李氏一身正装,身上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一路走进坤宁宫后已经出了一头汗。直到迈进这宫殿内,凉爽才一下子袭来。 “嫂子快坐下歇歇。”穿着常服的李小妹一脸的高兴。 小李氏也不客气,选了一个距离李小妹最近的位置坐下,端起茶杯的时候隐隐的向李小妹递了个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留本宫与嫂子说几句贴心话。” 一声令下,大殿里的宫女太监们知趣的走的一个不剩。 小李氏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这才是李家现在最重要最正经的事: “娘娘吩咐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眉目,柳家已经在动了。柳德昭把自己的儿子、侄子都派出去了,还有好几个得力门客……” 小李氏把李家侦察到的柳家动作娓娓道来。那可不是小打小闹,完全是全力以赴。 李小妹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柳贵妃是个知趣的人。”在陛下已经松口让勋贵重臣们插手美洲的事后,柳家立刻就如此劳师动众的准备起来,那当然可以理解成他们对美洲的重视,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来表明——他们没有对储君大位志在必得倾尽一切的决心和毅力。 可李小妹有。 为了儿子的储位,为了陈鼎的将来,整个李家都完全豁的出去。 柳家实力很强大,李小妹当然不会因为柳家现在的举动就对他掉以轻心。但这是一个好苗头不是吗?不然的话柳家那还不是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国内的发展上来啊? 纵然这还因为柳家贵妃诞下的皇子年龄还小,还不到柳家为之冲锋陷阵的时候,柳家现在的举动也让李小妹松了一口气。 真正有意于九五大位的人,会因为年纪小就放松心情吗?翻看中国上至春秋战国,下到明清前朝的正史野史,多少外戚豪族在儿子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筹谋,开始在凝聚实力了。 干大事是离不开钱财人手的,大批的人手和资金用在了北美,那就是在消弱自己在国内的势力。 柳家的举动在这一瞬间里让李小妹都笑了出来了。 没有办法,柳家对她的压力太大太大了。 先是柳挽云的贵妃位,那是宫中仅次于她的存在,老大总是对老二最保持警惕;再是柳德昭的前途,内阁重臣;李琨将来就算把李家的产业发展的再打再打,能比得上位高权重的柳德昭吗? 中国是官本位社会啊。就连陈鸣的枕边人现在也把当官看的比经商更有‘前途’!柳家的实力太强了。 内有高位后妃,外有国家重臣,这完全就是夺嫡的架势。 “嫂子,你回去告诉我哥,除了柳家,其他的姚家、石家、冯家、郑家等等,全都要盯着。尽可能的查清楚他们的举动,不然我这心里头就难安稳下来。” 李小妹手拍着自己胸口,脸面不自觉的已经升起了一片红润。 天知道她这个位置是多么的亚历山大。特别是李小妹这些年翻看一步步史书,造反当皇帝出身的那些开国帝王的皇后们,从吕雉开始,到马皇后结束,可以说开国皇帝本身对于自己的原配夫人那普遍是很好地,除了刘秀这个渣渣——以原配皇后这个立场来说。但事情就是那般的奇特,这些开国皇后们的下场多半是很凄惨的。 吕雉的下场就不说了,刘秀的原配夫人郭圣通挺悲催的,隋文帝的独孤皇后活着的时候很牛逼,可是几个儿子自相残杀,难道不是一个母亲最大的悲哀吗?唐朝的开国皇后不论是窦皇后还是长孙皇后,子孙的相互残杀那都是一个母亲最沉痛的悲伤。赵匡胤的三个皇后就更不用多说了。而朱元璋的马皇后嫡子早死,嫡孙失国,如果在天之灵有知,那也一定不美好。 纵览这一个个开国皇后,李小妹再想想自己,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并不脆弱,就算陈鸣后宫有宠妃,自己也不至于落得郭圣通的下场。但是李家的缺陷也太明显了,国舅爷有,却没法子在官场上立足根脚。李家在官场上没有过硬的实力支持,以后夺位的时候就要花大功夫去弥补了。 这个担子太沉重,可不能完全压在小陈鼎的肩膀上。 而被李小妹视为最大敌人的柳挽云,自己的亲爹就是内阁大臣,下一届内阁十有八、九还能更进一层楼。这是多么大的优势啊。 其他的皇子背后,一个个也多多少少有着军政上的支持,这些人不管位置高低,他们已经在陈汉这个体制当中全力发展这么多年了,在社会的方方面面上都有着攀枝错节的关系,而李家又才发展了几天? 现在的中国可还是人情社会,官本位! “娘娘……” 小李氏的唿唤把李小妹从遐想当中唤醒,“娘娘,那咱们家就……,依旧不动?” 随着陈鸣的张口,整个南京的勋贵重臣们可都精神了起来。而李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继续向北美做二度运动的半点苗头。 “不动!”李小妹眉头间全部都是坚定。 就是不动。有什么好动的?她是正宫,陈鼎是嫡长子,娘俩现在就奔着皇位去了,那也是顺理成章,有什么好动的? 现在她就要向全天下宣言,自己的儿子就瞄准了储位! 何况就李家的这点本钱,建立在一波波贷款之上的商业集团,北美、本土只能二选一,根本无力兼顾两面的。 …… 在整个南京都骚动起来的时候,小李氏对于坤宁宫的‘拜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但是在一个个勋贵家族都在抓紧时间筹备物质和人力,都在拉拢人才向着北美投送的时候,稳然不动的李家却像黑夜中的一只萤火虫,那般闪耀,那般吸引人的眼球。 说李家稳然不动,这并不是说李家就不招揽人手了。李家时时刻刻都在招揽人手,李家所掌控的企业和股份已经相当不少,因为他们能一次次从银行无抵押贷得款来。然后这些银行的支票就会换成了一家家工厂和一笔笔股份,而拿到银行支票的勋贵重臣家族,根本就不给银行支票兑换成实实在在的纸钞的机会,就将它们变成一批批开荒种地所需要的人手和物质了。 而最后拿到这些支票的工商界中人,更大的可能也是直接将这些支票再一次还回到银行中,以来抵消他们的贷款和利息。 被国家掌控着的印钞权这些日子里多印刷了多少钞票,除了朝堂和央行最核心的几个人外,鬼都不知道。 反正高速运转的流通让这些支票所代表的金钱在不停地转手之中迅速的融入了社会当中。 而且在这一过程当中,越来越多的目光触碰到了职业学院和技校。这种人才的快速培养机制,在短短时间里受到了五十家以上勋贵重臣家族的资助。大批的在校学生都被这些家族挥舞着‘就业合同’诱惑了再诱惑。 同时一批新的技校和职业学院也在火速开办和筹措之中。 整个北美的‘大开发’行动,所带动起来的社会力量是如此的巨大。眼下运动起来的还只是勋贵重臣,当整个社会都投入到其中的时候,这必然会成为中国社会迅速前行的一个大马力发动机。 现在李家在陈鸣的允许下,靠着一笔笔借款,迅速扩充着自己在国内经济政治领域的影响力。他们在全力扩大自己在本土的势力的同时,也几乎在向所有人宣告了陈鼎对于皇位的角逐。而他们的对手却几乎都在全力的向着北美输出着本家族所能筹措起来的全部人力和物力。 那么,未来的时间中,等到双边真正刺刀相见的时候,究竟是专注于本土发展的李家更具优势,还是现在为了谋求后路经营北美的对手们的综合实力更强? 陈鸣心里也没有谱。 可他能肯定的是,十年或者是十几年的时间,足够中国与北美构成某种意义上的经贸循环,届时陈鼎的那些竞争者背后的势力在美洲的力量,未尝就不能沟通他们在本土的关系。低附加价值的原材料也是一种力量! 陈鸣的眼睛始终都在盯着整个勋贵重臣的,李家人的动作,柳家等家族的动作,他都一清二楚。在不考虑孩子的情况下,很难说在最后的时刻谁能够给自己的扶持目标更大的帮助。 现在陈鼎的最大优势,还是他自己。 因为陈鸣也挺愿意让自己的长子接下自己的大位的。建立一个如此的传承规矩,为日后必然发生的变革创造条件。 而同样在李家人悄悄盯着柳家、石家、姚家、郑家、冯家等等竞争对手的时候,更多双眼睛当然也在盯着李家。树大招风的李家可比柳家的优势更大更明显。帝后和睦,皇长子聪颖,素来的皇帝和太上皇、皇太后、太皇太后等的喜爱。这就是李家最大的本钱。 他们当然发现了李家的动作,李家人也在大肆的抢夺人才,只是这些人才不是铁匠、铜匠、泥瓦匠、皮匠、篾匠……,而是经理掌柜、账房会计,还有诸多学院的尖子生。 …… 一辆马车跟在沈源的背后,沈源从进城门后就下了马车,自己走路了。 离开南京已经好几年了,沈源再看着眼前的南京城感觉着像是处在另一个城市。 除了那宏伟的城墙,南京城哪里还有自己熟悉的半点印记? 那临街的店面就没有矮于三层的。五层六层的建筑都不时可见。而且这些高楼建筑明显带着新时代的味道,也就是沈源最最熟悉的竹筋混凝土。 是的,竹筋,是竹子【将毛竹削成一定厚度的竹条(必须保留竹青),经一定处理而成】,不是铁条,也不是钢筋。 眼下时代的中国钢铁产量根本就不能支撑举国大建设中的钢铁供应,所以只能用竹条来替代。上个时空五六十年的开国初期,兔子也搞过这东西,以竹条代替钢铁,还专门做了系统研究。 数据表明,在强度、硬度和耐久上头,竹条比之钢筋当然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缺陷,但也并不是屁用没有。专业的建筑术语——竹筋混凝土的各类指标都完全达到了在困难局势下取代钢筋混凝土的资格。 沈源不知道这南京城的建筑与秦皇岛的建筑是不是一样的竹筋混凝土,他只需要知道这些建筑是混凝土就足够了。就直接的将它们完全归类到同一类建筑当中。 道路上多了一条条白线,一个又一个巡警和交警随处可见。老式的两轮马车几乎看不到了,放眼望去看见的更多的是四轮马车,还有一列列从身边行过的有轨马车。 现在这有轨马车就是城市的一张名牌,只有经济政治发展到一定高度的情况下,那城市中才会出现有轨马车。所以这东西也几乎都是在沿海有,越往内陆深入越少见。 穿着绿色马甲的清洁工人,套着红袖筒的缉查,跟秦皇岛倒是没什么不一样。可是跟沈源记忆里的南京城,却有太大的不一样。 当年才十七岁的沈源离开南京去四川工作,政治学院武汉分校的培训结束后,人就直接去了四川,然后他又从四川到了秦皇岛,这南京城一别就是七年时间。 对于变化日新月异的南京来说,七年的时间,太漫长太漫长了。现在的南京对于沈源而言,那可不就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除了他的父母弟妹还在,沈源觉得自己跟现在的南京已经没有太大的牵连了。这就是一座崭新的城市,一座他即将展开学习和生活的城市。 二十四岁的沈源作为地方优秀官员被选派到南京的中央政治学院培训学习,为期一年。 在这一年里,沈源同时会解决掉自己的终身大事,四年前他的妻子难产而死。然后沈源被调去了秦皇岛,厉害了那处伤心之地。秦皇岛那地方甚是偏僻,几年时间里也没有寻到一个好姻缘。这继室虽然不比原配,可也不是如夫人,什么人都能往家里抬,那也是要讲究条件的。沈源虽然死了原配,但本人还很年轻,身为官员也没有嫡子。在眼下这个时代,一个二十四岁的鳏夫,只要有本事,再找一个继室轻而易举。 随着沈源要回南京中央政治学院培训一年的事情正式敲定,南京城的父母迅速为他敲定了一场婚事。过不多长时间,沈源就要当新郎了。 “哥,大哥……” 叫喊声传入沈源的耳朵,虽然跟弟弟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但是自己兄弟的叫喊声,沈源还是那么的熟悉。 抬起头。 就看到马路对面,一个穿着军便装的年轻人正蹦跳着朝他招手。这就是沈源的弟弟沈荃。 他知道自己大哥最近几天会到南京——时间没法确定,所以一有时间就往下关码头跑。可是今天他还没有到码头,在路上等有轨马车的时候就碰上了沈源。别看哥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但沈源变化不大,沈荃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哥哥。 沈荃是高兴坏了,禁不住红了眼睛,俩兄弟在街头抱在了一起,眼泪都是哗哗的流淌。 带着身后的马车,两个年级相差了两岁的年轻人走到了一起,一个朝气蓬勃,沈源的弟弟沈荃现在南京税务系统工作,收入也相当不错;一个沉稳大重。沈源的身体年纪别看只比自己兄弟大两岁,可是心理年龄,他比沈荃大的就太多了。 与二十二岁的沈荃作比较,沈源不是一个年轻人,而似是一个经历了风吹雨打的中年人。 “哥,南京的变化大吧?咱家离着很近,就在前面不远……” “大,很大。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沈源现在很能理解贺知章的那句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心有同感啊。 他的年纪不大,但他的心很老了,这眼下的南京城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就像他现在对面那家茶庄打出的招牌上的雅安黑茶的历史一样老。 当初他作为稀罕物向老家邮寄了两块康砖,家里人都没有见过这种主销川西和西藏的茶砖,可现在整个雅安黑茶的毛尖、芽细、康砖、金玉、金仓等一系列花色,在南京城里这家并不高档的小店内,就全都可以买到。 “这变化真大啊。” 一切都改变的太多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现在的社会,现在的中国 “大哥,这就是咱家。” 随着沈荃的话音落下,兄弟俩拐过一个拐角,一栋四层高楼耸立在沈源的眼前。这就是沈家的新家了。 完全新式的楼房建筑,沈源对此很熟悉。他在秦皇岛时住的也是这种高高的楼房。只不过他落脚的单位住宿楼可远没有住宅楼的条件好,而且因为当初设计出了漏洞,盖了足足六层,结果提水的蒸汽机只能勉强把水送到第四楼。于是,无数人就视那五楼和六楼为畏途,天天提水上五楼和六楼,啥概念? 沈源的级别低,只配给了一套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的小房间,他的那个随从整天里都只能住在客厅。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铺盖,卷放到小阳台去。 但几年的时间下来,沈源倒是觉得这种套房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已经适应了这种居住模式! 以沈源的收入他当然可以在城区里租下,甚至买下一套三室一厅的大套房,但沈源没有。因为他要攒钱,而且他不能确定自己在秦皇岛还可以干几年。所以现在的沈家除了眼前的这幢三居室的房子外,在不远处还有一套三居室的新房子,这可是耗干了沈源全部的积蓄了。 连川西和东北的军民股份制公司的那点股份都卖掉了。就是为了能在南京买下一套房子。他很快就要成婚了么。 眼前的这栋四层高楼里一共住了四十户,在南京城这算是年头最早的一批住宅楼了,高楼一共有五个单元,沈源家在乙单元二楼乙一。 这套房子是沈家的老房子被拆迁后,那个顺丰地产公司付出的赔偿,另外还有一百银元。说真的,那个时候,人家顺丰出如此的价格已经很够意思了。可是现在再回首看看当年的价格,再看看眼下南京的房价、地皮价格,沈家那真真是亏了血本了。 当年那一百银元解决了沈家不少难题,至于这种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十分别扭的房屋也被沈家人接受了。 沈父沈母一间屋,沈荃和妹妹各一间屋。 然后沈荃成婚,然后妹妹出嫁,然后沈家的第三代人出世…… 再不适应,这也是套遮风避雨的房子不是? 所以沈家在这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住到沈荃结婚有了孩子,住到沈源的小妹嫁人。 住到去年沈源终于攒够了钱,让父母在南京城里再度买下了一套新房。 近乡情怯的感触并没有在沈源心里生出,进到家门口,当房门被打开,看着爹娘那熟悉却又苍老了不少的面容,双膝跪地的沈源刹那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埋头痛哭。当年他在四川成婚,父母都没有在身边啊。他的原配难产离世,丧妻丧子之痛也是他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 沈父沈母更是泪水横流。因为他们知道,为了这个家,他们的大儿子付出了太多太多。 “傻孩子,快叫大伯。”沈荃的媳妇就在一旁站着。 现实条件决定社会风俗。当一栋又一栋高层住房楼在南京城里不停地拔地而起,当越来越多的南京人住进了这种’狭窄’的公寓楼里,原先的那一套女人不见外男的礼教风俗就迅速的被无情的现实打破了。虽然对比整个中国社会,这样的人家终究是小数,但这就是一个苗头,一个趋势,总有一点少数会变成多数的。 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城市当中的住家户的居住面积只会越来越少,这种现象会越来越普遍。而在社会的影响力上,是城市影响农村,而非农村影响城市。 当然,留客在家吃饭的时候,女人还是不会上座的。 可今天这是家宴。 饭后,眼睛红的跟兔子眼睛有的一比的一家人,先下楼带着沈源到一样距离不远的新房那里,留下沈源的那长随打扫房间,整理物品。沈源是又跟着父母兄弟回到了家中。 离别多年的亲人一朝相见,那是有着无数的话语要倾吐。而且沈源要重新了解一下南京,还有什么比从自己亲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更可靠和详尽的吗?只是一个突发的变故打乱了沈源的打算。当一家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沈家来客了。 张大海有些局促的坐在凳子上,身边是他家老三张大江。他与沈家并不熟悉,今天甚至是他与沈荃的第一次见面,是他家老三张大江与沈荃熟。 因为张大山和张有财两人的参军,张家受到了优待,不仅张大海进入了技校,张大江也顺利的进入了技校。倒是张家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张大河,正正经经的读起了学堂。跟自己二哥一样进了技校的张大江学的不是铁匠,而是厨师,现在在南京开了一家小饭店,沈荃常去吃,一来二回的两人就都熟悉了。 而他们这次来的原因是——张大海在南京边上的太平府盘下了一家弹簧作坊,为了这个作坊张家人可以说是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积累了,张大山、张有财都要举债借钱了。因为现在这弹簧的生意有多么好做是眼睛都看得见的,只要质量过关,那根本就不愁销路。张大海六月里把作坊盘了下来,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生意很好,钱挣了不少,要想回本用不了多久,但税也出的让人心疼。何况张家还准备接着进军马车市场呢,这交易额就更大了。 人在有外债作为压力的时候,那就总想节省一切的金钱。中国人普遍不喜欢欠债,张家人也是如此。 张大海当然不敢偷税,可是合理避税却是可以做的。这在中国东南地区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虽然中国社会上还没有专门的会计师事务所来做这一行,在中国,所谓的会计还是很传统的账房先生。能够帮忙‘合理避税’的人,几乎全部都在政府的税务部门。因为现在的中国只有他们一边对税务细节了如指掌,并且掌握着专业的算账技巧,另一边身上还穿着对口的官皮。 那简直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 而且太平府【芜湖、当涂】就在南京的西面,往来不需要一天的时间,间隔很近很近。 “你是要我去给……” 沈荃嘴巴都长大了。他很想笑,你张大江能不知道他的底细吗?他沈荃在税务系统干了才两年啊,还属于绝对的菜鸟,他哪里拎得起这个活啊? 虽然这外快来钱很快,但这活儿却也不是谁都可以拎得出来的。你必须把税收方面的条条框框全都吃透,不然人家恭恭敬敬的把你请过去了,忙活了半天却只整出了寥寥的一点来,这就丢大人了。 税务部门的不少人现在都接私活,因为朝廷没有做具体的规定吗。没有人会放着钱不拿,而且开启这个源头的人还是九州商会。 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盘算,陈鸣不发话,谁也不会主动挑事。 “二哥。你资历再轻你也是做了两年的人啊,这里的道道那还有不明白的?再怎么着也能减少一些税不是?我也没求你一下子就把避税做到极致,是能省下多少是多少。而报酬,就按市面的规矩来,绝对少不了您一分钱。” 张家兄弟结交的不是现在的沈荃,而是将来的沈荃。只要沈荃能够在税务这一块干下去,那就是一根不能忽视的人脉。 随着国朝鼎立,这军属的地位伴随着参军热潮的回落,也有了一定的弱化。张家就是靠着张大山和张有财的军人的身份发家的,可特殊阶段过去之后,一切回归到‘正常’态势下的中国社会,军属变得有点不值钱了。尤其是以已经‘发家致富’的军属,毕竟这整个社会上的如此的军属太多太多了。倒是那些生活还贫穷的军属‘威力’更大一些。 张家人做生意,在军属身份不断变弱的时候就开始编织自家的人情网络,在东西在眼下的中国再度成为了很关键很关键的一个社交媒介。张大江因缘巧合的与沈荃结识了,并且打下了不错的交情,这就是先天上的便易。 南京是距离太平府最近的大城市,也是未来张氏的马车必须要涉猎的市场,沈荃即使身份一般般,可他有个好哥哥。那是能作为地方优秀官员参加中央政治学院培训班的人物。 面相憨厚的张大海和张大江兄弟实际上已经把一切都调查好了,别看张大海那个局促模样,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老实蛋本分人。 这些事情不要说沈荃了,就是在一旁全程观看的沈源怕也一点没有察觉。那张家兄弟的表现就像根本才知道有他这个人一样。 所以啊,千万别以貌相人,那样真会吃大亏的。 …… 沈源在一旁就这么看着,面上不漏声色,心理面却惊讶极了。这种事儿他不是没听说过,可在秦皇岛,他却没有亲眼见过一次。而他这才回到南京的第一天,就直接看到了这种‘传说中’的合理避税,南京本来很陌生很模煳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有增添了一笔浓浓的勾勒。 “爹,要是按那张家兄弟口中的市面规矩来说,老二这一个月能多拿多少钱?”张家兄弟带来的礼钱就足足有500华元。 “老二对我说起过这事儿,张家的那个弹簧作坊一个月能有两三万块的流水,要是加上了马车生意,怕是数字还要翻倍了。这大大小小的税加一块就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要有小几千块了。” “老二要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张家每个月怎么着也要给个一二百块。” 这收入加上沈荃的工资已经不比沈源这个当官的俸禄低多少了。而张家的弹簧作坊还只是一个小不点,那些给大商会盘账的大拿岂不是还要高出十倍、几十倍的收入?那比起他们的正常工资来就高的太多了太多了。沈源也由此生出了一个不解来。 等到沈荃将张家兄弟送走后回来,沈源就拉着他道:“给公司企业做合理避税,这收入不低啊。怎么就没人专门干这个?整个南京市场都是公家的人接私活吗?”这种现象直观上让沈源有点接受不了。这是在做第二份工作的节奏啊,还是绝对的高薪水。 “不止是整个南京,上海、宁波、苏杭、扬州,整个东南都是。”在南中国这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沈荃一点没有顾忌的对大哥说:“至于专门做这个?就风险太大了。没有这身官皮,那些前一天还求着你帮把手的老板,转眼就会把你忘在脑后。最重要的是,朝廷也没说不允许税务系统做私活。只要上头没有强制性法令下达,那就能做一天是一天。”谁不想套一身官皮啊?虽然这事儿怎么看都长久不了。“再说,现在那些给大公司大企业做合理避税的人,别看一个个都不露面,那一个个都是税务系统的大拿。 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带小弟了。” 沈荃的话实际上还有另一个意味,他在对沈源说:别把技能看的太重了。要是身上没这身官皮,那些工厂公司老板未必会找上门来。 因为任何一个利益团体都会护食,这是一切有思想存在的物体天生的本能。 税务系统也会护食。这一现象的演变过程当中,不知不觉的税务系统就已经将这‘合理避税’当成了自己的固有利益。 “哥,你都不知道。一些地方的税务局查账的时候,甚至都会先问那企业公司的帐是找谁做的。那必须是税务体系的人,不然就等着倒霉吧……” 税务部门黑起来那才是真正的黑。大环境如此持续着,这块利益根本就不是外人能随随便便就伸手的。 不要说社会上本来就缺乏这种让企业公示合理避税的‘盘账高手’,就算真的有了这样的‘盘账高手’,那些经商做买卖的人有几个敢得罪税务部门?就算背后有大背景的商家也不会跟税务部门硬碰头吧? “这都还要等朝廷下制度,税务系统接私活,这种事儿照谁说,都觉得不靠谱。就看朝廷什么时候手起刀落了。”沈荃想到了系统内部的一些小道消息,税务系统内部都有很多人觉得会是下一任内阁来操刀。今年应该是最后的好时候了,这次换届是一个节点! “不过这事儿倒是把会计这一行给炒的火热,哥,你在外地你不知道。这两年,每年六七月里,全国各地的人都跑来上金陵商学院会计专业报名考试啊。这些人经过商学院的考核后,有的人成绩优异,那么可以获得旁听的资格,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连旁听的资格都没。就顶多是挂着金陵商学院的名头参加成人高考。” “有能耐有毅力的,就一科科跟着商学院的正规考生考下来,等拿到会计师资格证后,那就苦尽甘来了。” “但大部分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已经是承天五年,再有不到一年,也就是明年夏天,人家商学院会计专业的第一批学生就要毕业了。税务系统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人家商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士,他们在商学院学了三年,虽然经验没有税务系统的人丰富,可人家的知识点是一点不少。” “到时候肯定有一场大冲突。” “特别是明年内阁要换届,税务系统赚外快的日子我觉得长久不了了。”…… 沈荃嘟嘟啦啦的说了一大堆,沈源全都听进了耳朵中。 第六百七十四章 官场 刚刚进入深秋九月,一个消息就引爆了南京的官场。冯廉,也就是那个一手砍了自己第一任孙女婿的冯英廉,上书辞官了。稳定了数年的陈汉官场也由此拉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变动。 冯廉的位置并不关键,没有入内阁,他是国家邮政局的总监。 这个职位轮权利当然远不能跟工商总局的一把手位置相比,要知道邮政局与邮政银行可是没有直接的关联的。本来两边所共有的那点缘分在邮政银行成立之后的年月里,不停地被阁内分割,现在它们已经是两个完全不相连的单位了。 但是再怎么降低邮政局的格调,邮政局的级别也摆在那里的,人家就是千年万年的从二品,也比你正三品的中原、江南、粤东等巡抚高出一头去。 从明清以来,再也没有那个时期比现在的陈汉如此的等级森严。 三品官与从二品直接就隔着一条永远迈不过去的沟壑,在品级上把中央部位与地方封疆大吏的品阶错开。而从二品与正二品之间的也同样宛如一道天堑,那代表着入阁和不入阁。这一规定在日后或许会被改变,地方大员的地位有点低了,但是在这个时候这就是铁打不动的规则。 再有从一品的左右次辅和正一品的首辅大臣,陈鸣直接限定了正一品官职的限数,用稀少的数量来为正一品官位的崇高地位做出最好的注释。 新朝鼎立已经过去了小五年时间,那种规则经过五年的时间也已经有了初步的建立,从地方封疆大吏直接官拜内阁大臣的好事几乎要消失了。 正三品、从二品,然后再是正二品。 一个台阶业一个台阶的攀登,已经成为了官场上的秩序。所以冯廉留下的这个邮政局的宝座才那么的吸引人。坐上去那就是从二品,不知道下一任内阁阁臣选拔的时候会不会置身其中呢?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你挡不住众多对内阁心向神往的封疆大吏的妄想啊? 他们如果在内阁选拔前不把自己的品级从正三品变成从二品,那么这第二任内阁就绝对没有他的份了。他们连进入那个名单的份儿都没有,而下个五年他们是不是还能给在位,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再有就是冯廉的这次告老,影响的更有皇宫大内的皇子,他孙女诞下的小皇子也算是第一个宣布退出皇位角逐的主儿了。 或许日后的中国官场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退出皇位争夺的皇子出现,可是第一个总是那么的吸引人眼球。而且无数双眼睛也在看着李家的表示! 对于已经宣告了对储君之位发起角逐的后族,李家必须用冯家表现出自己的大度,那就像被千金购买的千里马马骨! …… 岳文海乘坐着马车前往俄罗斯使馆,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自己老亲家所说的一些话,冯廉留下的那个位置他是不用想了,陈聪保他年后一个从二品官位。但是到了那个位置想要再往上爬,别看陈聪是内定的首辅大臣,他也不敢打包票。因为他与陈鸣隐隐有一个默契存在,这第二任内阁结束之后,就是他退出官场之时。根据皇帝话语里透出的意思,到那第三任内阁的时候,把任命方法似乎还会有一个大的转变,审核小组这样的存在绝对不复存在,皇帝透出的话头意思是另有一种法子,他已经有了构想。 俄罗斯在南京使馆前前后后建设了一年多,不是因为俄罗斯使馆的占地面积大,而是因为俄罗斯人的要求高。叶卡捷琳娜二世把这座使馆当成了俄罗斯在东方的颜面,要求完全是纯味的俄罗斯式建筑——必须要有浑圆饱满的穹顶,俄罗斯叫做战盔式穹顶。内中的装饰也带着纯正的斯拉夫味道,这就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了。 结果这俄罗斯大使穆拉维约夫开馆都很长一段时间了,正儿八经的使馆现在才正式落成。 穆拉维约夫别看人长的很粗狂,留着满满的胡须,高大的个子,远处看仿佛一个大毛熊。但脑瓜很聪明,他敏锐的抓到了现在这个良好的机会,召开了一场规模盛大的晚宴。逼近请来了彼此间气息近来越发的古怪的英法和荷兰人,还大撒请帖,邀请了很多陈汉官场大员。 那一个个全都是三四品的人物,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干系。 穆拉维约夫这是想把自家使馆的‘开业大典’做成一个大平台,来供诸多的人来相互间的交流一二,如此会对俄罗斯使馆在中国的处境相当有益。 中国的传统文化就致使中国的社会缺乏这种大规模产生交集的场合,而所谓的舞会又真真不能被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接受,比如这穆拉维约夫就没扯什么舞会,这一点在请帖发出的时候都特意的标明了。舞会这玩意儿,还是在华的西方人自己玩的居多。 俄罗斯人的这座使馆一共花费了小百万华元,因为涉及外交,顺天府还给这座建筑的施工公司行了很大的方便,要不然,别说是不到一百万万华元,就是再多出一个二三十万华元也打不住底儿。 逐日建筑是三层的楼房,带着尖尖的顶子,外面勾勒着红色。院子里散落着一座座雕刻,还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圣母抱子雕像。 现在俄罗斯这座使馆都要成为使馆区内的标志性建筑了,别看他们落脚的晚,但人家拖的时间长,长的整个南京城的人都知道。而且建筑外表很漂亮。 虽然让中国人选择,几乎不会有人去选择俄罗斯建筑。但是民族的文化差异再大,人类的很多审美观也是相同的,漂亮是可以超越民族和文化的。 就好比这几年里的欧洲人不停地在赞美圆明园的美。这座至今被陈鸣深藏在皇宫中的万园之园,没有对普通百姓开放,却对功臣勋贵们敞开了大门,有几个洋人也跟着进去抽了热闹。 可能很多的老百姓都不知道,在承天三年,圆明园的修建依旧在继续了。乾隆时代曾经做的一些首尾归化,在蒋友仁等西方传教士的努力下,都摆到了陈鸣眼前。然后他就下令接着修建了。比如那大水法北侧的高台西洋钟楼式的大殿远瀛观。 在中西商量北方贸易港埠开通的时候,罗伯特、佩里埃等人都亲自到过天津,自然他们也没有错过间隔不远的北京城。紫禁城、长城和圆明园是给他们留下印记最深刻的三处建筑。 佩里埃说圆明园的西洋景区集美景佳趣于一处,凡人们所能幻想到的、宏伟而奇特的喷泉应有尽有,其中最大者,可以与凡尔赛宫及圣克劳教堂的喷泉并驾齐驱。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结论是:圆明园者,中国之凡尔赛宫! 陈鸣听说了只是呵呵一笑,你要尊重一个老朋友的民族尊严么。 再说了,凡尔赛宫本身就是高卢公鸡最美最尊贵的地方,佩里埃用本国最最拔尖的凡尔赛宫来与中国的圆明园比,这本身就是对圆明园最高的褒奖。可别忘了佩里埃的身份! 俄罗斯人玩了漂亮的一手,打了一个好广告。 陈鸣一点也不介意! 因为俄罗斯人的风头刺激的只会是英国人。法国在中国的使馆注定要关闭了,或许北美战争结束的时候,中法之间会迅速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吧,但现在来说法国人必要对中国人说拜拜了。 现在距离八月份是越来越远了,陈鸣也越来越能确认皮埃尔那个情报的正确性,大风车真的有跟高卢公鸡混到一块的可能。他们对法国人的船只真的是寄予了一切的方便和掩护。 …… 岳文海的马车在俄罗斯使馆大门前停下,走下马车,岳文海第一次在夜色里遥望俄罗斯使馆。这一瞬间里真让他有股子惊艳。 灯光、蜡烛把整个主建筑照亮,一盏盏风灯在夜风中照明着自己所处的角落,点缀着夜间这美丽的画面。尖尖的房顶上也有灯火,大小不一的窗户中都透着光明。 岳文海大步的走进大厅,华丽的水晶灯亮的耀眼,据说整个使馆里光灯具的投入就超过了五万华元。 大大小小的雕塑作品和大幅油画都是从欧洲运来的,并没有算入整个建造费用中。柔软的高背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些人,可看到岳文海到来他们纷纷起身,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聚到门口跟岳文海打招唿。 南京商圈的商贾巨子云集于此,陈汉官员也随处可见,还有诸多的外国人。岳文海敏锐的察觉到罗伯特的难堪,荷兰人近来的表现让他伤透了心。 手持葡萄酒的瑞典人罗宾·卢斯蒂格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开口道:“岳大人,为什么要单独的站在这里?今天的月色可并不美丽。” 俄国人与中国结束了战争,这世界上最不高兴的人,除了八旗残兵败将和奥斯曼外,那就非瑞典人莫属了。 哪怕瑞典现在还要依靠着俄罗斯这个大开头来撑着武装中立同盟。 “看戏的人当然不回亲自下到戏台上去。今晚上我只是一个看客!”跟卢斯蒂格碰了一个杯,带着两分遗憾,岳文海将手中的半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卢斯蒂格不懂得看着岳文海,“为什么要作为一个看客?亲自去获取不是更好吗?”在卢斯蒂格眼中,岳文海有政绩,有背景,完全可以自己去增多那个位置,难道还有人嫌自己的官小吗? 岳文海淡淡的一笑,中国人复杂的官场斗争,一个外国人那里能通透的了解? 陈聪一直主导着内阁大局不假,看起来位高权重,但这是在皇帝的支持下才顺利进行的。如果没有了皇帝在背后的支持,看看陈聪会立刻被多少恶犬扑上来猛咬?他王爷的身份始终是个仇恨吸引器。 所以呢,在一些明显的目标上,陈聪就要选择后退,就比如眼下这一次。想想岳文海坐上邮政局一把手后的样子吧,那妥妥的吸引了无数三品大吏仇恨的目光,看似壮大了陈聪一系的力量,实际上则为陈聪增添了无数三品大员的羡慕嫉妒恨! 想想这内中的得失,岳文海只能作壁上观。 第六百七十五章 另外一波看客 “老板……” 长崎,三菱纺织公司办公大楼前,看到三野平北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销售经理加藤博彦连忙迎了上来。 “加藤,又出了什么事?”语气这么急。 “会长,是是这样……”加藤博彦连忙把事情说了一下。 一句话,三菱纺织公司的敌人又开始新一轮对他们的绞杀战了。之前夏季时候的那场短暂战斗似乎还在眼前,住友家族就又重新鼓起了势头。 冬季要到了,厚棉布和棉衣已经开始上市。加藤博彦是十分不解的,因为他想不出三菱有什么可乘之机,但是他更能清楚,三菱纺织的敌人不是易于之辈,他们突然开战,那必然是嗅到了有利战机。 三野平北脸色转为严肃,三天前他就收到了唐飞鹏给他的通知,他么,荷兰人竟然同法国人搅合到一块去了,太惊悸了有木有?这样一来日本的外来棉花就全部的被中国掌控在手了。 因为荷兰人这段日子向日本转售的棉花,那绝大部分都是荷兰人从英国人手里买来的,然后英国人是从印度运来的。可现在荷兰人与英国人交恶,那么英国人自然不会再卖给荷兰棉花,甚至英国人还会封锁荷兰人回欧洲的线路。 而日本又是闭关锁国的,现在除了中国人就只有荷兰人和朝鲜人能够与日本交易,而没有了荷兰人的搅局后,朝鲜人当然是要听中国人的。这当然就是一个大大的商机了,日本紧缺的棉花全部被中国握在手心里了。中国人说涨价,那就要涨价。只要住友家族他们可以更多地收拢日本国产的劣质棉花,他们就绝对能把三菱纺织逼到绝路。 只不过这样的消息在日本国内怕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吧。 三天前就是王北平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荷兰人跟法国人搅合在了一起,抛弃了英国人,这太扯淡了。而且荷兰人还那么的听中国的话,坚持这一消息对日本的绝对封锁…… 现在三菱所要面临的态势就是原材料和市场的双重绞杀,除了棉花价格不断被抬高之外,布匹的价格也大不符下降。如果他真的是日本土着,一点荷兰人的消息都不知道的他非被坑死不可。 “又是这一套……”听完加藤博彦的叙述后,王北平故作刚刚知道一样皱了皱眉。 内心里则稳稳的盘算着即将到来的收割期。 “住友他们背后有中国人在撑腰,也就是说这次绞杀是中国人允许的……”沉吟了片刻,王平北对着闻讯赶来的副总经理佐藤凉一所道。“你亲自去一趟上海,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菱纺织别看跟中国布商势成水火,但是他们最大的靠山除了日本国内的三井家族外,就是上海的商贸银行。 “嗨。”佐藤凉一一低头。 等到佐藤凉一转身离开后,王平北对着加藤博彦道。“你也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我们的敌人的动作有多大,究竟有多少家日商参与了进来……” “嗨。”加藤博彦猛地一低头。 接着王平北又逐步安排了一些动作,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后才对水户小五郎笑了笑。“看来这次能够大大的收获一笔了……”先是股市不停地下挫,股价大跌,这会引得日本人哭着喊着抛弃自己手里的三菱股票,王平北届时就能以白菜的价格把三菱股票大把的回购回来,只要做的别那么明显,是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然后他只需要再曝光一下商贸银行对于三菱的全力支持,那跌落到谷底的股票扎眼就能重新冲上高峰。这一落一升之中,无数的财富已经被唐飞鹏收入口袋了。那些日圆甚至都不需要倒手,直接就能在日本变成商贸银行对三菱的贷款。 这么一出戏做下来,三野平北的声望在日本还能继续增高不少。 哈哈,现在的他和他的公司三菱,那就好比日本现代工业的一个象征。 …… 佐藤凉一迅速的赶往上海,可在眼下这个时代,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市场上的绞杀战已经打响了。 日本的诸多老百姓就算知道自己购买那些廉价布是对日本现代工业的领头羊三菱纺织大大的不利,日本民间已经再度爆发了支持国货运动,但是没个卵用。对比国货和华货,日本的老百姓更关注那里的布更厚更便宜。 三菱纺织对于这种事情也已经有了些经验。低价倾销这种战术很不好应对,如果政治力量不介入的话,基本上只能等其中一方撑不住为止。 过去的时间里,两边在日本已经玩过不止一回这种运动了。 “我们是十多家洋行的集合体,我们背后还有唐先生的大力支持,用低价倾销的方式来竞争,摊在每家身上的数字并不会很多,甚至坚持个三五个月、一年半载的,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坐在住友商会长崎分行的会议室里,安达相田一脸笑容的对在座的各个日商道。 听到安田的话,其他人也都含笑点了点头。 就像安田说的一样,如果只是一家洋行或者是几家洋行的话,想要对三菱纺织这种已经建立起品牌和崇高声誉的企业进行原材料、商品的产销封锁,所要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极大的。但如果是十多家洋行一起努力的话,他们的背后又还有唐飞鹏这个庞然大物,这个代价分摊在每家日商身上,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承受了。 即使三菱也有三井家族,甚至是德川幕府的支持。但经商比的是财力,唐飞鹏的出现就杜绝了德川幕府用蛮的可能。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愿意陪着住友家族一起疯。 而他们会陪着住友商会发疯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王平北所带来的威胁。 眼下日本市场虽然是华货土货两分天下,但总体上华货还是占据着优势的。可是土货的比例始终在增长,理论上说,只要日本有充足的棉花来源,日本的土布产量就会始终在增高,这是没有限制的。而今年夏季夏布的销售额显示,日本的土布已经占据了市场近乎40%的份额了。 所以日本国内的纺织业界也就由此发展出了两个不同的观点,其一是三菱纺织为首的反华派,观点是将华布挤出日本市场,保护日本纺织业界自己的本土市场;另外一派是住友为首的亲华派,他们的观点是融入中国纺织业界,以开放日本市场为代价,换的日布走出日本的机会。他们相信随着时间的发展,中国的国土面积和势力范围会越来越大,那么这一期间只需要中国人手指缝里露出一点海外市场,那就足以让日本纺织业过的滋滋润润。 所以两派是你争我斗,而反华派从声势上明显趋于下方,唯一的优势就是三菱纺织那单独的庞大块头和在日本国内的声望。 住友不会放任三菱这么持续高速的发展下去,那样太挤压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了。三菱纺织可以从三井银行与商贸银行拿到大笔的低息贷款,三野平北甚至是负债经营,可只要他们的资金链不断裂,那就可以一直这样的滚动下去。这种模式的经营对于大多数的商业家族来说太过于冒险了,所以住友家族的新式纺织产业扩张速度远没有三菱快速。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三菱会变成一个住友追之不上的巨人的,这是住友家族不能容忍的。 一直叫嚣着在日本赶绝华布的三菱,受困于现实因素——日本的棉花产量不足,质量也不高,他们的所用棉花很多都是进口自荷兰、中国和朝鲜人手中。 中国东部沿海的很多纺织厂是直接从英国人手里拿棉花,而日本却要多出一道名叫‘荷兰人’的手续,成本价上的差异就注定了日本的纺织业前途。特别是等到中国的优质棉花本土化了后,日本的纺织业更没法在中国市场跟中国纺织业来竞争。 所以反攻中国市场是不可能的,但称霸日本市场却是可以的。日本人也好,中国人也好,眼睛里盯得全是日本眼下的布匹市场。住友家族一定要阻止三菱的扩张! 他们拥有唐飞鹏这个天然盟友。对于诸多的中国纺织类外贸公司来说,日本这个面积不大,人口却比较稠密的地方,对于中国纺织业完全就像一个完全没有挖掘过的宝藏一样,根本不需要担心挣钱不挣钱的问题,担心的只是挣多挣少的问题。 唐飞鹏和其所代表的华商在这当中有着很大的利益。 但就在这个时候,三野平北和他的三菱纺织出现了。 这可真是叫做恶心了。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做的威胁! 王平北用自己的真实表现证明,他还很有野心。 如果三菱纺织是按部就班的慢慢来,没有个十年八年恐怕不太可能发展壮大,但是三菱的会长却不知道怎么的得了外贸公司的慧眼,大笔的贷款和抵押借款,那真的是秒杀三井啊。为三菱的发展壮大提供了足够的资金——中国的金钱打败了中国人。这一事实当初不知道在日本引发了多么大的争论和迷惑。 现在三菱纺织的四期工程都要建好了,五期工程已经进入规划,这扩张速度实在太快太猛了。住友商会为代表的一批日商为什么一次次的跟三菱抵上?一点都不顾惜同是日本人的现实,那就是因为利益。唐飞鹏的表现,那也是为了在三菱的羽翼未丰前,先把这个有威胁的嫩芽给拔掉,也是为了红果果的利益。 但是就算三菱对很多人的利益威胁,如果没有实力强大的人挑头的话恐怕也未必会有人愿意这么做。毕竟想要对三菱封锁打压,单凭一家或者是几家洋行是不够的。可是唐飞鹏有这个影响力,住友家族更是有这个影响力,他们拉拢了足足十多家上档次的洋行…… 廉价的中国纺织品如潮水一样涌入日本市场,极低的价格固然没有给日商带来多少利润,甚至还要赔钱,但也成功的让三菱纺织厂的产品出现了积压和滞销。 对日商来说,用这么低的价格进行倾销固然不是很舒服,但他们是由十多家洋行组成的联合体,这么点代价完全承受的起。 然而对势单力薄的三菱来说,事情就有些麻烦了。股市上三菱的股票价格在下滑。 “中国人时机抓的真准,恰好在我们和英国人闹掰的时候,可怜的日本人,可怜的三菱,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今后不会再有棉花被荷兰人运抵到长崎了。这是我们的悲哀,很难想象公司是否能够渡过这场劫难,我们也很被动……” 普罗梅斯的办公室里,一个叫佐特的副经理在看过从大坂、江户、京都等地传回来的消息后,对着普罗梅斯说道。 “是啊,情况对三菱很不利,对于我们也很不利。万幸中国人接过了我们与三菱的合同,到时候他们会替我们全款赔偿日本人。为我们在未来时候重返日本留下了一种可能……” “但愿这个时间不会间隔的太长。”日暮西山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可经不起太大的动荡。明年注定是公司损失惨重的一个年份,如果时间持续到后年、大后年,那就是一个惨痛的悲剧。 “所以我们现在就想一群看客,只能远远地看着日本市场风起云涌,而根本无力插手其中。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三菱纺织现有的资金大概在一百万日圆左右,省着些用的话应该能坚持两个月。”工人开工资并不需要多少钱,最主要的是货款,进棉花、纱线的货钱,而销售时赔出去的金钱。 “三菱没什么希望了……”摇摇头,佐特说道。“以那些日本人的实力,就算支持半年没问题,不过……” “上海的商贸银行如何继续愿意力保三菱,那么日本的局面会变得更加出彩。”荷兰人对于眼下的这种情况并不意外,在欧洲这样的事儿多了。 有一句老话这么说的:不把军火卖给自己敌人的军火商就不是一个好的军火商。同样,不掏钱购买敌国战争债券的金融商人也不会是一个好的金融商。 商贸银行所做的这一切在荷兰人看来,那就是基于一个金融商人最基本的追求——利益。 第六百七十六章 左派,右派 长崎三井银行分行长的办公室里,看着三野平北提供的长长的名单,三井石一阵苦笑。 又是这种大围剿。明明三菱是日本的骄傲,可每次住友家族在唐飞鹏的支持下搞反三菱同盟的时候,都会有那么多的日本洋行一起来参与,而日本的骄傲三菱纺织背后的支持除了三井家族外,另一根肱骨却是来自中国上海的商贸银行,真真是一百个别扭啊。 “让人头疼,我们日本的商人总是很团结。”三野平北脸上满满的苦笑,三井石看向面前的几个人,“你们也都说说,现在这个情况,各位都有什么办法?” 听到三井石这么问,长崎分行的几个中层互相看了看,全部束手无策。 三菱和住友的矛盾由来已久,住友家族利用自己在日本商界长久以来的人脉和关系网,几乎每一次对付三菱都能让三菱流血三升元气大伤,虽然三菱之前都靠着三井银行、商贸银行,乃至幕府的支持,渡过了一次次难关,可谁都知道这种实力的碰撞中三菱自身也受创不轻。 看看三野平北这两年都增添了多少新债了? 每一次商战都要贴进去无数的金钱和利益,流血不止啊。 而三井家族不是没有调节过三菱与住友的矛盾,但两边的矛盾是理念上的不同,是没办法调和的。 三菱纺织这两年就是靠着他们的经营理念赢得了很多日本人的敬重,哪怕很多对商人饱以蔑视的武士提起三野平北也敬重三分。已经很难掉头的三菱纺织,已经被一些人拥上了神坛的三野平北,已经无法回头了。否则的话他一定会面临着过去的支持者们最很辣的报复。 可是他们的敌人更不会去认同三菱的观点。 住友与三菱,亲华与反华,这可不是简单地商业纺织品的问题,深远的说,这是整个日本社会的问题。 是亲华,还是反华? 自从当年的中日冲突之后,这个问题就是所有日本人要选择的人生抉择。 从眼下的局势上看,亲华派明显占据着上风。中国人连续的从日本招募了大量的武士,他们向日本出口了大批价格低廉的布匹、铁器、药品、粮食等等,他们用实实在在的金钱粮食让无数贫穷的下层日本武士看到了希望,而由下层影响到中层,然后是上层,这完全就是整个日本社会。 三菱在日本政治高层中的朋友,除了那个元气大伤又贫穷的萨摩藩外,那完全找不到另外一个可值得信任的对象。很多日本高层眼睛里看的只是纯粹的经济利益。 这也是住友家族在日本商界一唿百应的原因之一。大批的与亲华派相联系的日本洋行【公司】都参与了进来。这股力量根本不是长崎分行可能影响到的,三井银行也完全不能阻挡。 “恐怕要跟之前的几次绞杀一样,只有等到住友家族他们自己放弃才行……” 每一次绞杀战都是一场大博弈。随着时间的增加,双方需要付出的从来不是单纯的资金,还有政治能量。直到某一方退却。 之前的失败者可以说都是住友,就三井石所知道,前几次的交锋,德川幕府暗地里都拉了偏手。当然还有上海的商贸银行,后者这个大奇葩对三菱的支持虽然绝大部分来自金钱,但必要时候也会动用自己的政治能量来拉三菱一把。 这两年中国商贸银行因为对三菱的支持,在日本是声名大噪,待到明年中日开通货币兑换业务,也就是商贸银行能够进到日本市场的时候,那必然是三井的一个劲敌。 “三野君,鼓起精神来,打赢这一战,三井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现在的三菱只能正面迎接这场突然爆发的大战。 第一,他们要和住友同盟军硬碰硬,既一边用低价倾销货物,另一边就用更低的价格来销售货物。这不是一个好办法,过去的经历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三菱联盟无论是从资金上还是生产能力上都远不如自己的敌人,可要保住三菱的牌子,保住三菱的存在感,保住三菱的市场,三野平北也必须要这么的做,这场战争先期就是巨大的消耗战。 第二,工厂减产,十二小时工作制变成十小时工作制,然后再是八小时工作制,分批次下滑,既不那么显眼,也至少可以压缩一点生产成本——棉花棉纱。 然后就是政治上的角力了。三井石向三野平北保证,三井家族回去努力运作的,同时他们也会极快的联系德川幕府。 田沼意次是很看重三菱的。 不管是从民族尊严,还是从实在利益上看,德川幕府都不会放弃三菱。 告别了三井石,王平北去了一趟纺织厂,三菱的一期工程本就落脚在长崎。在工厂里,王平北看到有许多职工的脸上都露出一脸愁容,显然工厂眼下的困境他们都已经听说了。 看着那些职工脸上担忧的表情,虽然王平北心里头闪过一抹很难说得上是什么味道的滋味。他对于日本纺织工的一些福利待遇没有白费,这些职工已经开始替工厂着想了,当然,这也是在替他们的饭碗着想。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本身都是一个局啊。 …… 随着三野平北下达命令,三菱纺织全面迎战,三野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正在安装的四期工程五千枚纱锭和三百台织机,继续按照原计划安装,并且尽快投入生产。三菱纺织强硬的态度让他们的股票在市场上立刻有了一波小幅度反弹。 整个日本市场的棉布价格一挫再挫,很快的纱线价格也大幅度跳水,而棉花价格却在持续升高。 住友家族为首的同盟不停地在抬高棉花的价格,立刻的就让整个日本纺织业的生产成本直线拔高。 棉花从最初的一贯【70斤左右】三十五日圆【日本单面官方汇率一日圆比三华元】,迅速增长到了五十日圆,然后继续往六十攀升。【清代前期棉花的价格,徽州在康熙40至42年为每斤52文至87文多。从道光六年,直隶遵化为每斤125文】 眼看着翻倍也不是劲头的棉花价格让整个日本纺织业亚历山大。这就好比一个无底洞,让以低价促销的双边公司大把的银子打进了水票中。便宜的只是那些棉花商! 所以啊,华商如果完全掌控了日本的棉花来源,那么唐飞鹏就算是跟三菱拼上十年,他都不见得会亏本。因为他在布匹上亏掉的资金转眼就从棉花上赚回来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日本经济飘摇,股市上风云变动。 谁让日本那么小呢,而这场战争加入进去的又有三井银行这个日本经济支柱,所以,纺织业的跌幅升涨,引得整个日本经济都震荡不安。 千万别以为战争损失的只有当事者,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种产业战争一旦开启,倒霉的只是那些小本钱的小鱼小虾。 而这些倒霉的小鱼小虾要想不被这股大潮卷进深沟里去,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停产停业,默默地等待着风暴的平息。而这样一来苦的只有那些更基层的纺织工,他们就是一群浮游生物,处在整个食物链的最下层。 德川幕府为什么一次次出手帮忙三菱?除了从民族尊严的考虑出发外,还有就是尽快平息风波,恢复经济。不然那些失业的纺织工人外流,就会引带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当然,住友家族在唐飞鹏的合谋下,能够一次次拉起反三菱同盟,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因为德川幕府的从中插手,让双边的力量都没有耗光耗尽。德川幕府在暗中施加的影响力就仿佛是热锅里添加的一瓢冷水,治标不治本——现在的德川幕府根本不可能正面压制住友同盟。这口大锅只要底下的火焰在燃烧,双方的矛盾就会一次次走向激化。 那么究竟是一次拼光拼劲,拼的只剩最后一滴血的大战来的损失大——对日本,还是这种频繁爆发——相对来说——的绞杀战对日本经济民生的损害更严重,这是谁也说不准的。 看到三野平北从田沼意次府上走出来,几个跟他一起来的人连忙围了上去。“会长,怎么样?田沼大人答应了吗?” 回头看了眼田沼意次府邸的大门,三野平北一脸的面无表情,“不要做美梦了。走吧。”那些拿进田沼府上的礼物就算是喂了狗了。这幕府还是跟之前的态度没变化。 三野平北也是明知道这一点,但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急切,还是从长崎骑快马赶到大坂,然后乘船抵到江户来试一试的。 可是到了田沼府上后,田沼意次虽然没有闭门不见,可态度还是以和泥为主。言辞里隐隐透漏出幕府的支持态度,但绝不愿意正面的去用行政命令来刚一波住友同盟——比如跟中国一样颁布一些制裁非正当竞争的商业行为的相关法律,制裁奇货可居、投机倒把这种不正当之商业行为。他们根本不会。 被三野逼了又逼,那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田沼意次干脆来了个端茶送客。 德川幕府现在在中国面前腰都直不起来,在此之前的插手,也全是暗中施展影响力。现在同样是如此! 或许这样的绞杀战再进行三两次,那都会被日本各界‘习以为常’,甚至成为了日本经济发展的一波保留剧目。 “还是不行吗……”注意到三野平北的脸色,那几个人也变得沮丧起来。 其中还有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一群马鹿,果然的靠不住。” 在他们看来,如果德川幕府能像中国那样颁布下一系列商业法规下来,三菱纺织的危机就不复存在了。可现在三菱却必须一次次的跟住友同盟硬抗硬拼,这大大的拖后了三菱的发展进度。 …… 整个身子泡在温泉中的唐飞鹏舒服的享受着两个和族少女的按摩,他放空自己的大脑,什么都不去想,天然的温泉,咸味中夹杂点硫磺的气味,置身其中,全身如情人的香吻一样细腻,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种舒服亲切。 享受温汤沐浴的乐趣,洗尽人世烦嚣。 在日本商界,唐飞鹏已经成为了神灵一样的人物,现在他根本不需要为赚钱赔钱苦恼,他置身于日本,已经不再是在异国他乡,拼搏奋起,而是一种悠闲地享受。 唐飞鹏都不知道自己在温泉里已经呆多久了,他人睡了过去。在不知不觉中被仆人女奴小心的从水中抬出,放到那铺好的床上。 对比日本的习俗,唐飞鹏还是习惯睡在床上。 直到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把他吵醒,“阁下,朝鲜大君李裀病亡,朝鲜领议政金基大会闵宏镐等人联名上书南京,祈求内附。” 这是刚刚传到江户的消息,它来自日本唯一一家有外派驻朝记者的报社——江户要闻。 唐飞鹏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哦,朝廷现在就要把朝鲜吃掉了啊。这有点快的出人意料。前不久才扳倒了金洪昌,这就要吃掉整个朝鲜了…… 但是想想国内马上就要换届了。首辅大人显然喜欢给自己的首任任期来一个好结尾。 “阁下,门外正有大批的右派分子汇集。”这是日本多个重要城市近两年里涌现出的一个现象,越大的城市越多,在江户、江都、大坂和长崎几个日本大城市里甚至还拥有专门的驻地。 仆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唐飞鹏坚持把反华派叫做右派,把亲华派唤作左派。反正是上面定下了‘规矩’,他们就跟着叫了。 朝鲜内附的这一消息传递到了日本,立刻触动了日本国内某群神经质右派的敏感神经了。毕竟棉布大战还在进行中么,而且朝鲜与日本间隔的那么近,朝鲜的突然内附中国太让日本太悸动了。 说和做那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日本人之前来说朝鲜跪了,早晚要被中国一口吞吃了,但这个更多是耍嘴皮子,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和民族感情上的打压对方。东亚就这几个势力,日本跟中国相差的太遥远,他们可与一比的就只剩下棒棒了;但是现在棒棒真的跪了,真的哭着喊着中国爹中国爸爸要内附了,日本深深地具有一种恐惧感,唇亡齿寒啊。 “这群脑子进水的蠢货。朝廷吞吃朝鲜还情有可原,吃日本又有什么好?”唐飞鹏却是破口大骂。这小鬼子完全是自作多情啊!朝鲜跟日本差不多大的国土面积【虾夷地不算入】,比闽浙两省的版块都要大上一些,总共才五百万人都不到。而日本呢?日本又有多少人? 日本只适合殖民! 朝廷脑子进水了才会把两千多万的日本人吞吃进肚子里。 “叫他们给我滚!”一群痴线。 “给我传下命令,商会下属的所有酒馆、妓院即日起全部半价,一直到月底。百货商店也大减价,让他们自己去合计。所有的可确定身份的右派分子都拒绝入内,老子要气死这群白痴!” 第六百七十七章 同年不同命 到了六点,天色有些暗淡,延禧宫丹陛左右就开始点起寿庆天灯。在一盏盏寿字花灯后面,左右悬挂着一宝联,每幅宝联两面俱都用金丝绣上联句。灯光明亮,映照在宝联及其金字上,随着夜色加深而显得是特别的透亮,营造出了浓烈的寿辰来临的喜悦气氛,也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添加了几分威仪。 延禧宫是明妃冯氏的居处,她祖父冯廉刚刚辞官告老,被陈鸣赏了一个伯爵的顶戴。这又到了宫内的冯氏过寿。 按照往年的规矩,宫妃做寿这一天热热闹闹的做一场,也就算了。特别是冯氏这儿还非整寿! 今日这架势却是明显的在大办。 虽然什么明面的消息都没有透出来,可是整个皇宫上下都清楚,这是皇后为冯氏求来的,可以说是对冯氏的褒奖之一。 延禧宫檐下陈设了乐队,当年陈汉刚立国的时候,这乐队一时半会儿的都配不齐,现在就全是整齐了。祭礼乐、朝会乐及卤簿乐都有,再加上宴乐乐、行幸乐和宴飨乐,一应俱全。 延禧宫内,每人一张的宴桌按照严格的等级秩序排列:皇帝宝座前设金龙大宴桌,座位两边,则分摆头桌,二桌,三桌等,左尊右卑,妃嫔或勋贵重臣等,均按地位和身份依次入座。 小李氏今晚当然也要到场,虽然她现在的身份还很低,头上只有一个五品的宜人诰命,这还是陈鸣为了方便给李琨头上安了一个闲职,伴随在一票伯夫人、侯夫人、国公夫人、夫人、太夫人、淑人当中却十分的显眼。乃是周边一干人里当之无愧的中心。 待得陈鸣和皇后驾临,后头跟着宫里的嫔妃,还有位置与贵妃平齐的今日寿星冯氏,小李氏随着众人行礼,陈鸣就座后,依旧是弯腰一躬,然后才坐下来。 陈鸣今天挺高兴的,李小妹心里头也在感叹冯氏的好运气,正赶上朝鲜送来喜报。怕就是之前没有李小妹的请求,今天碰到如此大好事的陈鸣也会大大的重赏冯氏。这时间赶得实在太巧了。 先是太皇太后的恩赏,然后是陈鸣和皇后向冯氏祝酒,满脸都是红润的冯氏酒到杯干,喝的别提有多么畅快了。 小李氏坐在众位命妇中间,正看着,身边儿的一位夫人轻轻地碰了碰她,低声笑道:“李夫人,看着,下边儿就是小皇子公主们出来献礼了。” 小李氏的精神陡然一震,大脑一片清明。 她是经常见到李皇后,但很少见到皇长子。对于陈鼎,小李氏是很喜欢的。那才多大的年纪就知道跟舅舅亲了,南洋劳务公司,她会把这个情记上一辈子。 果然,待得陈鸣酒杯放下,陈鼎、陈睖、陈睗等皇子,还有公主,无论大小,都出了座,小娃娃由乳母扶着,恭恭敬敬的给冯氏叩头,祝冯氏寿比南山,松鹤长春。每个人都献上了自己的一份贺礼。 小李氏含笑看着这一幕。 司礼太监一声声儿地唱着礼单,端着酒杯抿了口果酒。旁边的那位夫人轻笑道:“咱们陛下就是非同凡俗,逢年过节的贺礼,但凡是皇子公主预备的,那都要求出自亲手准备。” “所以别看皇子公主们的寿礼轻,那可都是龙子龙女一件件用过心血的。” 这些贺礼当中,没有珍玩瑰宝,没有古玩字画,多是一些孩童的小玩意儿,台阶上的陈鸣等帝后宫妃一个个脸上却全是满意。 小李氏点着头,她也听说过这规矩,坤宁宫的两个公主,不分大小,天天都要选出一段时间做针线,偶尔字画里偶得‘佳作’,也必然要小心的收好了。那就是在做礼物储备。 宫廷里那么多的人,上到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皇太后,下到陈鸣、李小妹,诸多的太妃、宫妃,宫外还有那么多的亲戚,这每年的寿礼、年礼是都不能少的,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陈鸣这是培养皇子公主们的自我动手能力,同时也是逼着他们去好好地学一学字画女工。嗯,现在的皇子公主几乎人人都埋头字画女红,因为这东西最容易出作品么。 而等到他们年龄变大之后,会不会在‘礼物’的道路上推陈出新,做到与众不同,那就看他们的天分天资了。 怎么着这也比这些小儿拿着钱财在市场上大手一划拉,搜罗来一大堆奇珍异宝来的更好不是? 比如这次陈鼎进的:百寿图【字】、群仙祝寿图、寿纹四方平安花尊、天然灵芝献寿仙桃盘、寿山盆景、福禄寿三星仙山松竹盆景、百寿紫金葫芦、百寿香灵芝瑞鹤八仙山等。 那些字画图的水平如何且不要去做评价,瓷器也是陈鼎真真亲手做的,做了一整批,除了寿字纹的,还有万寿纹的,而天然灵芝献寿仙桃盘,那也是真正的天然灵芝加寿桃,盘子也是带着寿字纹的亲手所制瓷器。天然灵芝是陈鼎在东北下童子营锻炼的时候亲手摘的。 盆景都是他亲手摆的,你总不能要求那石头是他亲自雕琢的吧?葫芦则是宫里头种的,陈鼎亲手栽的。 所有的礼物都要亲自在群臣众人眼前走一趟,有了太皇太后的恩赏做对比,这些皇子公主们的礼物可真的价值欠缺啊。这对于皇子公主来说,未尝就不是另一种鞭挞。 皇帝皇后的礼物也随之奉上,陈鸣的礼物完全是按照宫妃制度的,有字画、首饰、珍玩、玉器、礼器、漆器、金银、珍珠,再有各种丝绸到新鲜瓜果等等不一。 而等到皇后的礼物在随后被奉上的时候,那就显然比寻常时候超出了一等,尤其是一套十二扇山水锦绣屏风。 黄梨木、缂丝,材料倒也一般。这个大殿里寿宴的参与者中就没有几个会对这两样东西感觉着稀奇的。只难得的是那缂丝屏风面儿上头所绣的重峦叠嶂,幽岩深谷、高峰平坡、流溪飞泉,真真的是跟画一样。青山绿林中的瓦房茅舍,苍松修竹,绿柳红花点缀其间;渔村野渡、水榭长桥,应有尽有。人物虽是极小,却胜在神态逼真,栩栩如生。 等到十二扇完全展开,金丝银线、珍珠宝石,色彩艳丽夺目,灿烂生光。 陈鸣可是知道这是皇后很喜欢的一套宝贝,竟然拿出来送给了明妃。 “皇后用心了。”陈鸣声音中有着点感慨。 他现在挺领皇后和冯家的人情的。冯廉的辞呈让之前的暗波涌动掀了过去,可以说举国上下的大人物的注意力都从北美上做了一个转移,而李家也做出了回报,显示出了自家的大度,显示出了恩情。 接着朝鲜的喜讯袭来,然后就要过年了。内阁换届的大事儿会吸走所有人的眼神,等到明年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内宫前朝勾连起来的骚动,就也给彻底的被历史长河卷入了河底。不过个十年八年的,翻腾不起波浪。 酒宴散去,众人又起身拜谢陈鸣。直到陈鸣伴着今日的寿星冯氏回去了,方才逐一散了。冯廉是被软轿抬出皇宫的,刚走出延禧宫没多远人就醉的不行了。 时间已经晚了,李小妹也没有再招小李氏,只是让人准备了一匣子点心让她带着。 小李氏今天出来了一下午,自然不放心家里的小孩子。过去看了一回,见人已经睡了,又细问了乳娘今日都吃过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又嘱咐了一番方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深秋的时间天气已经挺凉了,夜间更是有些冷意,李琨腿脚不行,血脉不通畅,一到冬天就尤其的不舒服,房间里早早的就升起了火盆。 小李氏叫人送了水过来,仔细地清理了面部的妆容,又将头上钗环并镯子戒指等物一一卸下,只对着镜子里跟理论说起了闲话。 李琨眉宇间没有残疾人常有的阴郁和戾气,但是听到李小妹说起她落座之后被周边的官夫人巴结着奉承,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都是三四品官的夫人,家中老爷在部委中做副手或是司局长,当然要奉承着你这个皇后的嫂子。你根本就不该在一帮淑人里头,你应该坐到前列的勋贵当中。”他老娘倒是有一个郑国夫人的封号,可小李氏只是一个五品诰命。 “这有什么。我坐在后头便不是贵人了?前头那些贵人里有几个能像我这样频频出入皇宫,这都多么大的福气了?”小李氏浅笑着道,言辞间那真真的有股子豪。 皇宫里,陈鸣已经抱着冯氏安歇了。虽然这几年里生育了一儿一女,冯氏的腰身还是纤细不禁一握,平日中也是常有欢好。只是今天冯氏的热情明显比寻常事后更高一个层次,很主动,让陈鸣很满意。 用过水后,整个人都要昏阙过去的冯氏整个人都镶嵌进了陈鸣的胸膛里。没多久人就睡过去了。 可陈鸣的眼睛还圆睁睁的看着帐顶。 他想到了历史上的帝皇父子,想到了汉武帝、李世民,想到了刘据和李承干。不知不觉中,他的长子都已经十三周岁了,虽然他三十岁的寿辰还没有过。 教育儿子陈鸣也没什么经验,上辈子他看的那些个东东,哪有是教育皇子的啊。 陈鸣能做到的只是疼爱孩子的同时,并不去溺爱他们。惩罚不是目的,甭管皇子公主是否经受教育,吸取了教训,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 除了陈鼎,其他的儿子还都要小好几岁。十年二十年后,陈鸣也不希望看到同胞相残的一码出现在他面前啊。 过完年,虚岁十四的陈鼎都可以被叫做十五岁了。他现在还感觉不到任何的实质压力,有的只是无形的精神压力。 而陈鸣十五的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他那时才刚刚穿越,忙着找媳妇。那个时候他最大的敌人还是他的庶出兄长,因为陈岗是个秀才,在当时的陈家,小小一个秀才就弥足珍贵了。 而到陈鼎出生的时候,陈鸣已经在操刀子杀人,可年纪也不过十六,虚岁十七! 第六百七十八章 皇长子的亲事 却说自冯氏的寿辰过了以后,小李氏发觉往自家府里头来拜访走动的内眷多了起来,便是平日里并不如何亲近的人也多有带着女儿来了坐坐的。 一开始小李氏还没有醒悟,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些来拜访的贵妇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些个本来交情很普通的贵妇人们来访,那巴望的是宫里头的皇长子。不知不觉的,这皇长子过完年都要有十五岁了。 最近几年中国社会成婚的年龄普遍有所提高,但不分男女到了十五岁也确实该相看起来了,特别是女方,早做准备的话,十二三岁都已经订好人家了。 可这事儿,皇宫里不吭声,小李氏怎么敢擅作主张。而等到小李氏与李皇后通过风之后,才愕然警觉,自己的这位小姑子真的已经今非昔比了。 小李氏说到了几个上门来拜访的伯候夫人,李小妹竟然立刻就能把那家的女儿形貌品行说个七七八八。 原来在小李氏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李小妹已经早做了准备了。 “这张弛家的女人生的真真叫一个俊,俩眼睛水灵灵的,皮肤跟白玉一样细……”小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可惜,这样好的女儿却根本就不再皇后的考虑之中,因为啊张弛当初没让女儿去上学。 张弛是太上皇的心腹,年纪不大,能力也不错。这几年一直管着军部,虽然军部的权利这几年中被大都督府拿走了很多,张弛这个没带过一天兵的上将军同时兼任的还有后勤部的副部长,那也是一个绝对的权力人物。而且陈鼎若是能与张家女儿定下亲,李家与太上皇的那批老人也算建立起了沟通的桥梁,可以从容的将那批老人纳入自家麾下。这很自然的那批人也加深了自己与皇帝的亲密联系,两边都打成儿女亲家了么。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但张弛家的闺女就满足不了陈鸣选儿媳妇和女婿的一条前提——必须上过学。儿媳妇至少成均中学毕业,女婿必须再高上一层。 小李氏听了叹息不止,李小妹也神情怏怏的。陈鼎要是跟张家的女儿定下了亲事,那支持力量上的瘸腿一下子就能治好,从一条腿走路变成绝对的两条腿。可惜啊,没缘分。 小李氏劝道李小妹说:“再怎么该叹息的也不是娘娘,张家哪配啊,那是张家小娘子没福气。这事儿要传出去,该被人笑话的是张弛这个老古董。” 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而丢掉了如此一番造化,这事儿传出去了,真是只有张弛被笑话了。 甚至在政治上一直很追随皇帝指示的张弛被打上一个‘守旧派’的标签都很有可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朝鲜的内附表奏送到南京,然后被陈鸣毫不犹豫的拨回,这至少要往来走个三趟才行。皇长子要相看了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南京城,一些好事者甚至就专门盯着李家的大门,瞧着究竟是谁家夫人会带着女儿上门。 而同时,陈鸣选择儿媳妇和女婿的标准也公布于众了。 南京官场上如张弛这样的勋贵重臣之家,凡是当初对成均中学嗤之以鼻的,现在都郁闷的吐血。 而这个消息在被公开之后,瞬间里举国上下对于孩子上学的热度都提高了不少。 陈鸣这个皇帝做的也算是专业了。把自己的孩子的婚事都拿来做媒介,狠狠地给中国教育的变革填了一个砝码。 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报纸在十月的初冬中细细数了一下当朝的勋贵重臣之家,凡是年纪合适的都罗列出来,结果这当中有的人家甭管儿女是多么出众,也瞬间被提出了这个局。 张弛就榜上有名,这真的是很悲催的一个事情。 “叫新闻出版总署好好地把把关。堂堂朝廷大员,因为此事受人褒贬,有失体面。” 直到陈鸣发话了,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可皇帝真正的态度谁都能瞧明白,要是皇帝真的以为不应该,那早就应该下令了,何必等到全天下都恨不得传个遍,才出声喊停呢? 这段日子里陈鼎的情绪不是很好,他突然间的意识到自己真要变成一个大人了,这都要说媳妇了。 要是放到满清,虚岁十四五岁的皇子阿哥早就定好亲,甚至都已经成婚了。就比如雍四儿,成婚的时候才十三岁,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更要比他还小三岁。 “表哥不比我还大?怎么就没人给他提亲?” 陈鼎现在就觉得谁看到他,有隐隐有股调笑感,他在学校上课,那更是锋芒在背,如坐针毡。 往常他还敢带着小兄弟往女校那里瞅上两眼,现在么,那是有多远就离多远。 他耳朵眼里就被隐隐的嗤笑声给填满了。 “说什么昏话?你表哥那是被耽搁了,你舅舅的爵位还没有下来,总要等到有了爵位才好议亲。不然女方还不给背上一个谄上的坏名声啊。” 陈鼎跟李小妹说话期间,李琨的长子李皓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他穿着一件儿月白色的常服,外头也没罩着褂子,只在腰间束了一条蓝色的腰带,衣服和腰带上都用银线绣了云纹儿。衬着李皓越来越高挑的身材,沉稳的气质,真是叫李小妹越看越满意。 李皓离开鲁山的时候是还小,但是他过了十二岁后,李琨就没有再对他隐瞒自家的来历。心中怀着如此的大秘密,一压就是几年的时间,再毛糙的性质也给磨练的沉稳沉重了。 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 与李皓相比,已经显的比较老城的陈鼎都像小孩了。不过这样也好,陈鸣就挺满意的。李皓这种小大人模样在他眼中可不是值得表扬的好事情,而是对孩子天性的一种压抑,不利于小孩心灵的健康成长。陈鸣看自己儿子就觉得挺美的。 陈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有些无聊和没劲的从荷叶样的碧玉盘子里头抓了一只新会柑,一上一下地抛着,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外头滑滑梯上正玩的愉快的弟妹,如同发愁的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 这地儿不是皇宫,而是皇宫外的游乐园。费时几个月,十几万花下,入了冬天的时候,这东西终于建好了。而一旦建好,这儿的每个休息日就成了皇子公主们的天地,很快的一些年龄不大的勋贵儿女也被邀请了来玩儿。没有几天,这游乐园在南京城就出名了。 李小妹看着一脸惆怅的陈鼎一声嗤笑,“从哪学来的这幅懒痞样儿?坐没坐样,站没站样,要是让你父皇看到了……”最后‘哼哼’冷笑一声。 陈鼎不以为然,“娘,横竖又没有外人,装那副一本正儿八经的模样做啥?” “没这么坐过的人才是一大损失。那种舒服劲……,谁做谁知道。” 李小妹当然不是没见过人这幅模样,可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正儿八经,端庄的惯了,再看到这幅懒痞样,那怎么着都不是一个滋味。“赶紧坐好。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 陈鼎有些不情愿的直起腰杆,一旁的李皓终于开口了:“姑母放心,大皇子是个心里有数儿的人。性子好,既不会平白得罪人,又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在学校里,不仅功课拔尖,体育也是拔尖儿的。可笼络了好一帮人呢。” 游乐园里,这一天又是一个欢歌笑语的日子。但是距离游乐园不远处的一家宾馆中的佐藤凉一,此刻却是愁眉苦脸。 他到上海不多久就从外贸银行口中得知了荷兰人的变故,听到荷兰人要跟英国翻脸,而去同高卢公鸡亲热,佐藤凉一人都要崩溃了。这个时代的日本可是一个很开放的日本,很多人都清楚的了解如今的国际局势,也知道这些金发碧眼的红毛鬼的来龙去脉,知道欧洲那边的局势是什么一个样子。 现在的荷兰人比起大不列颠王国那就是一坨翔,两边翻脸了,荷兰人就只有被英国人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的可能。但这不是佐藤凉一需要担心的,佐藤凉一担心的只是日本的棉花。 然后没有几天,外贸银行再次伸手帮了三菱一把,他们介绍了一个大棉花商给佐藤凉一。如果佐藤能够代表三菱同这个棉花商打下贸易合同,那么原材料的问题上的难题,三菱就完全可以不去担心了。 这段日子里,陈鸣的心情有多么美好,佐藤的心情就有多么恶劣。 因为外贸银行给他们介绍的那个棉花商,性格十分的恶劣。 他似乎掐准了三菱的命门,提出了一个十分十分过分的要求来,恨得佐藤压根直痒痒。 对方提出了入股三菱的请求,这太可恶了。这是标准的趁火打劫,是标准的落井下石。 如果这是在日本,佐藤都要拿刀直接噼了对手。 可是这是在中国! 就算内心里再恨,佐藤凉一都要陪着笑脸一次次的约见对方,邀请对方。 这段日子三菱在日本国内的局势很不妙,不仅实体市场上在大把大把的赔钱,荷兰人跟英国闹翻的消息传到日本后,三菱纺织在股票市场上的股价更是在直线下降。 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三菱。因为日本纺织业的命脉——原材料棉花来源,完全控制在了中国人的手里,三菱还拿什么来跟对方斗?除非幕府愿意开国,但这可能吗? 闭关锁国是日本的国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三菱而改变? 三菱的悲剧或许会成为一个改变这一政策的导火索,但那需要很长时间的酝酿。而现在的三菱已经行将就木,奄奄一息…… 佐藤的身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一压力让他在许多个夜里都闭不上眼睛。 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三菱破产了,梦到三野会长破腹自尽了,而他佐藤凉一作为一个罪人,也最终从某个高高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每每佐藤都被这样的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是他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自杀的地方哪儿的像中国外贸银行的楼顶? 这不应该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心灵深处还隐藏着对于中国外贸银行的痛恨?是因为他们为三菱引荐了一位很难搞定的棉花商? 自己内心里要真是这么想的,那就真的错了。佐藤凉一为自己内心的恶魔感觉到汗颜。 佐藤已经了解过自己的对手,那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大棉花商人,因为他手中不仅握着中原、皖北和齐鲁三省军民公司的棉花产销合同,还与英国人签署了大批的棉花合约,这位单纯就实力上来说,是整个中国棉花市场上的顶级人物,全中国都屈指可数。 外贸银行能够为三菱这么快的就引荐了这样一位大商人,诚意那是满满的。 “佐藤先生里面请。我们董事长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佐藤凉一猛地一惊。稳定下恍惚的神情,他这才意识到又一轮新的约谈开始了。 三野会长给了他很大的权利,因为在日本的三菱真的要支撑不下去了。 …… 中国新闻界对于日本国内的情况还是有很大关注的,三菱纺织不仅在日本很有名气,在中国也有一定的存在感。 它是一家在大批中国借款的基础上建立起的纺织王国,是日本规模最大的现代化纺织企业。可它也是整个东方世界第一个打出要驱除华货,支持本国国货口号的企业。 在中国国内,有很多中国人在这一点上不满于商贸银行的处理,觉得那儿的经理人完全是脑壳坏掉了。养了一条白眼狼! 可也有很多人将三菱的问题当做一件趣谈,把它的成功和发展壮大视为一个调味品,视为中国强大的一个侧面证明。 还有很多人把三野平北看成一个沽名钓誉之辈。认为三野平北一手拿着中国的资金,另一手握着中国的纺织技术,依此而发展出来的纺织王国,这个企业本身就充斥着大量抹不去的中国元素。他却还有脸叫嚣着驱除华货,支持日本国货,这完全就是从商业角度上出发的口炮,完全就是在打广告,吸引人眼球。这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追求利益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什么反华和支持国货,都是套路。 所以眼下时候三菱的走向死亡之路,还是很能让中国人关注的。虽然大部分的中国人都是在骂钓名沽誉的三野平北遭报应看! 治安队和挺身队的很多日本人都是如此的认为的,黑冰洋的日本籍雇佣兵们更是对三野平北嗤之以鼻。他们跟很多中国人一样,认为什么是国货?那就是从企业资金到技术,完全做到国产,不夹杂一点其外的血统,这样的产品才是国货,真正的国货。 吉田正一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对三菱的走投无路一点也没感觉。 刚刚从爪洼岛的热带雨林中返回到城市休整的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个事情。对比三菱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儿子的学习。 “八嘎,八嘎!” 愤怒的大声怒吼着,吉田正一挥舞着军刀将面前的一个稻草人砍的面目全非。 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愤怒。 青田新泽从训练场边上走过,看到吉田正一如此模样,招唿过来一旁的一个黑冰洋安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吉田发疯了吗?” “报告长官。吉田正一的儿子国文又没考及格。” “又?”青田新泽吃了一惊。脸色立马肃重了起来,“吉田君有理由愤怒。这太不像话了!” “小孩子太不知道世道的辛苦了。他们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的父亲为了让他们安稳在国文学校上学而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吗?国文都考不及格,其他的成绩可想而知!”因为国文学校的试卷考题全部都是中文汉字书写。 “嗨吉田,别对着稻草人发泄自己的怒火了。你需要立刻回到自己的家中,狠狠地教训一顿自己的儿子。”青田新泽莫名的感觉着一阵神清气爽,似乎自己儿子国文只考了65分,已经很可以了。 他远比吉田正一幸福! 第六百七十九章 落井下石,化暗为明 “三菱股价跌幅已经超出了500%,是到我们入场的时候了……” 商贸银行的最高会议室中,鲍志道十字交叉着对着其他几个银行高层说道。所有的人脸上全都浮现出了衷心的笑容,实在是因为这场生意的收获太丰富太丰盛了。 三菱作为日本蒸汽工业的龙头,又因为之前的几次商战,全都顺利保全了自身,实力之发展是越来越大,早就是整个日本都遭受追捧的明星企业。其股价是屡创新高! 三野平北但凡遭受了一波绞杀战,风波平息后为了弥补损失,就会释放一部分股权到交易市场上去;而当绞杀战来临,三菱股票下跌,他就又会出资从市场上买回来,但三野平北从来都是卖出的比收回的多。而就在这一进一出当中,股市上的三菱股票发行量已经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三菱总股本的35%,总金额接近一百五十万日元。 也就是说,日本人对于三菱的市值估价是四百万日圆以上,在小小的日本,这着实是很惊人的。 再加上三菱纺织内部的一些小股东,没有多少人注意的到,在这场大战爆发的时候,三野平北手中所握的三菱纺织股份已经低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55%。 可是现在,三菱纺织的市值连连暴跌,当荷兰要与英国分手的消息传到日本,整个日本都把悲观抛到了三菱的头上。 那么又有多少人发现,大把大把白金跌成了白菜的三菱股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三野平北和某些神秘户头的手上。 后者那当然就是唐飞鹏一干人等了。 而商贸银行作为唐飞鹏的背后主要资金来源,这场战斗实际上也是商贸银行左手打右手的一场戏。只是没外人知道事情! 这是中国金融系统里最高的几个机密之一,就是大把大把的国资集团都被瞒在鼓里。和英国人不同,现在的英国主打商品就是纺织类,可是布匹只是中国诸多出口大项中的一个。而且这几年大部分新生的布匹产量都填补国内市场了。各类布匹的价格不停下降,国内百姓的收入陆续增高,布匹作为人类生活生存的必需品之一,多年来穷破的环境压抑下的一场爆发,中国不计其数的下层阶级的所爆发的销售力宛如一个无边无垠的无底洞,扫荡着迅速保证的国内纺织产品。 而且中国还有那么多的额外市场,现在中国的纺织业说真的不缺一块日本。但要是从长远角度考虑,打压下日本的本土纺织业那是绝对有利可图的未雨绸缪。小小的东瀛列岛上生活着两千多万人口啊,这是一个很巨大的市场,整个东方除中国外的第二大市场。 但这只是商贸银行最终目的一个起始点,因为商贸银行并不只专注于纺织业,他们在金融在其他方方面面也有着巨大的利益。当然,这并不是说商贸银行就不关注三菱了,相反他们十分的关注三菱,因为在这个计划当中,三菱纺织只是三菱财团起家的基业。三菱靠着纺织业起家,但到了一定时机,三菱就会向其他行业跨进,没看三野平北就算权利经营三菱纺织的时候,也没有把自己手中的外贸行当彻底抛弃么。 三菱纺织同样也就是商贸银行涉足日本的第一个基点! 他们不仅要在暗地里掌控三菱,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在明面上也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强势,入股三菱。即使明知道日本纺织业的天花板很矮,在眼下这个时代,闭关锁国的日本纺织业发展的命脉——原材料都死死的握在中国的手中,但看着日本人的纺织业这几年不停的在飞速增长的时候,要说商贸银行能高兴的起来那也是不可能的。这到底是一个隐患! 在纺织业发达的中国东南海岸地区,商贸银行在纺织业中可是拥有着巨大利益的。所以商贸银行入股三菱也是对日本纺织业的一记重拳。 还是陛下英明,早早的布下了唐飞鹏这颗棋子,如今让商贸银行在日本玩的飞起来。整个日本都被瞒在了鼓里,些许知道实情的日本人也全拿到了那个可爱的红本本。 ……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当鲍志道一本折子递到陈鸣手中的时候,日本的事情已经进入收网的节奏当中了。 “日本股市流散在外人手中的三菱股份不到2%,在被证券交易所暂停股票交易之后,非官方的三菱股票交易,最后一单的股价已经跌到了1.5日圆一股,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再晚,三野平北就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整个日本市场都已经把三菱视作死物,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也可想而知,当三菱突然与中国的大棉花商人达成合作的消息传回日本之后,那起死回生,瞬间所带回来的震撼。何况紧接着就有商贸银行的注资参股。是的,这一次商贸银行也不再是纯粹的贷款了,而是看到了三菱的困境之后落井下石——他们坚持要求参股三菱,而且一次性就吃掉了25%的股份,资金以日圆和一部分棉花的形式支付。 三野平北‘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负责谈判的三菱代表佐藤凉一就不止一次想到了自己回到国内后被一群激进的右派分子挥着武士刀斩成肉泥的一幕…… 取得了三菱纺织明面上的25%的股份后,商贸银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派人进驻长崎三菱总部,这就有了一个最良好的开端,然后再一点点谋求三菱更多地股份,只要保证着‘平和’态势下三野平北的控股权,那就可以了。 这样商贸银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诸多的日本本土商团打一打交道了,为下一步入驻日本做好监视的基础。 而且如此可以很大程度上打击日本右派的自信心,毕竟这个时候的日本三菱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那些右派们到真的发起了拯救行动,可他们的那点钱就好比毛毛雨,杯水车薪。 整个日本都觉得三菱必然完蛋,三野平北在这种情况下卖出25%的股份给一直来都很支持自己的商贸银行,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某些人会认为的不需要商贸银行来插手,只要三菱跟那位棉花商人签订下协议之后,拿着协议回到日本立刻就能起死回生。那根本不需要理会。那些人都是脑壳儿进了水的家伙们,但凡有点商业头脑的人都该意识到这位在商贸银行引荐下出现的棉花商人与商贸银行所必定存在的紧密联系。 商贸银行在这场交易中绝对是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但是他们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 黄浦码头。 细雨之中的上海一点也不美丽,黄定友出报社的时候特意加上了一件厚厚的毛呢大衣,这阴冷湿寒的气息还在不停地向他骨头缝里钻。 “老陆,看到码头的那些船了吧。把这里搞清楚了,那就是一个大新闻。”黄定友打了一个哆嗦,接着说:“我已经跟码头的劳务公司打好招唿了。你带队下去,放心大胆的采访,要详细务实,整出一个大新闻。” “咱们报社改名之后的第一个主题报道,就落到你们肩上了。” “阿嚏!”黄定友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远东报社随着影响力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读者反映报社的名字,认为‘远东’这个称谓有失体面。这是洋人的称唿,是西方国家开始向东方扩张时对亚洲最东部地区的通称,他们是以欧洲为中心,把东南欧、非洲东北称为“近东”,把西亚附近称为“中东”,把更远的东方称为“远东”。而地球真正的中心应该在中国才是! 读者就是报社的大爷,没人会跟自己的大爷较劲。大东家从善如流,立刻拍定了‘改名’事宜。那么改什么名字呢?李琨才不愿意这么无声无息的换掉了招牌呢,他从自己的妹夫那里取得真经,搞起了一场挺轰轰烈烈的操作——全国征集报社名称,要求理想远大,不拘于一地。 比如淞沪、扬子江啥的,就都省省吧。 而名称悬赏高达一万华元,时间为一个月。 最后获取这一‘殊荣’的人更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以为报社当忘己之为大,无私之谓公,可谓——大公报。 报社自身的评委会对此立意推崇不已,报社的新名号就叫做《大公报》,那一万块的命名费还真被送到了皇后娘娘手中,结果皇后娘娘又添了四万块,再加上后宫其他宫妃们的捧场,凑足了十万块捐给了上海的育婴堂和安济坊。 众人皆知嘛,皇后娘娘一直是致力于帝国的慈善事业滴! 上海作为长江龙头,一个迅速发达的对外贸易城市,这里可说是长江流域及东部沿海地区最为繁华的几个地方之一,每天都有数百艘大小船只停靠在这里。而在黄浦港口其中的一个码头上,近百名工人正将一箱箱的货物送上一艘货船。 虽然天气很凉很冷,可是冒雨的工人们穿的还是十分单薄,除了外面的一件防雨油布衣裳外,里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布褂,甚至就是赤坦着胸膛。 临到年末,上海码头都要被往来的船只给堵塞了。蒸汽吊机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时候,以至于很多码头都出现了大批劳力人工搬运的现象。蒸汽动力和人力双管齐下。 “老板,货儿都全搬完了……”在将最后一箱油布包裹的棉布箱子抬上船,一个工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着站在一旁的老板道。这些工人很来有一些都已经转行了,但是他们很清楚码头上什么时候货多的吊都吊不及,眼下就是他们赚钱的好时候。每天不停地运货虽然很辛苦,很累,可真的能赚不少的钱。 外面裹着一身熊皮大衣的老板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了事先装好的钞票。“三百块,今天大家辛苦!” “哪里,哪里……”接过老板递上的钞票,工头脸上全是笑容。 报社的新闻主编老陆就带着人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这些棉布是运往哪儿的呢? 第六百八十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整整一船装的全是布匹、棉纱和棉花。到了日本就卸货拿钱。那边血拼到最后关头了,三菱这一回绝对逃不过一劫……” 老陆带着自己的队伍在码头上采访了起来,采访对象包括商人、工头、船员、劳力,还有眼看的海关稽查,任何位置的所有人。 “可千万别小看日本。从上个月就开始了,一船船的布匹棉花运过去,到了立刻就能拿下。” “那里的人打价格战都打疯了。你知道布匹在那边的价格吗?不到两块钱,差不多就一块半钱就能买到一匹。要不是日本人不允许布匹外走,我都想再从日本买布卖回国内了。” “你知道棉花在那边卖多贵吗?五倍,是国内的五倍……” 所以很多中国棉花商就把自己手中剩余的那点棉花全部的运到日本去,那是逼着日本人出血。 整个日本不知道有多少商贾在大批量的囤货,趁着现在布匹大跳水囤积布匹,等到日后布价恢复到正常水准的时候再出手,大赚上一笔钱。 “收网吧,赶紧收网。趁着年前,把日本搞定。”为商贸银行的入驻日本扫平全部的障碍。 皇宫内,穿着一件单衣的陈鸣丢掉了鲍志道送上的第二本折子,对陈聪说道。 “臣遵旨。”陈聪一边抱拳一边面上带笑的说,他的目光就放在陈鸣龙案的右手边,这上面一道奏疏乃是朝鲜人上来的第二道内附奏表,“你趁着把这道奏表也拿回去。” 陈鸣顺着陈聪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边,嘴角的笑容更胜,这第二道奏表比第一道写的更肉麻了,陈鸣都不知道下一道奏表递上来的时候,朝鲜棒子又会是怎样一个谄媚了。 “臣遵旨。” 陈聪上前接过朝鲜内部奏表,这东西要在内阁档案中存上一份备录。而更让他高兴的是,按照这个速度,明年开春就是朝鲜第三道奏表奉上的时候,他陈聪刚刚坐上第二届内阁首辅的宝座,开头就能有一个大彩头。 “陛下,时间已经临近腊月,这下任内阁的名单……” 陈聪又跟陈鸣唠了一阵嗑,然后问到了一个重点。这是现今全中国都无数人关注的头等大事。这皇帝要玩什么内阁制度,内阁大臣五年一任,不出意外或重大过失的情况下,皇帝允诺自己不会像崇祯皇帝那样随便换内阁玩儿。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下一届内阁里究竟都是哪些人呢? 除了陈聪、柳德昭等少数几个已经被众人熟知的‘老人’外,究竟哪几个人要出来,又有哪几个人要进去? 皇帝你不能变身学堂老师,非要大过年了开家长会,把‘考试成绩单’给公布了不是? 那样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很悲催的。毕竟这个官场里,越往上头的位置越少,得意的人总是少数派。 “这个啊?朕心里头已经有了大概了。过几日就会公布的。” 陈鸣为了这份名单整整做了一年的‘额外’审核工作啊。现在他对于手下的诸多大臣的底细能力那真的是了如指掌。简直是闭着眼睛就能把朝廷地方的大臣的家庭简历数上一遍。虽然他的大脑似乎没有被穿越大神亲吻,可谁要是能把一份份资料看的到了吐的时候,那也绝逼能达到陈鸣现在的水准。 不过就算举国上下的目光都在盯着内阁,改头换面焕然一新的《大公报》也用日本的消息打开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光辉大道。 就连皇帝都亲自做了批示,要警惕不正当的商业竞争行为,要提倡公平合理的社会经济秩序,严格遵守法律,对于日本的这一幕幕要引以为签。 《中原日报》上立刻长篇累牍的对此做了系统分析和报道,从日本的政治经济到社会的权力格局,地方与中央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是日本经济有秩序发展的最大障碍,也是诸多的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法律无法在日本通行的最大原因。然后是一系列的引申…… 一时间日本的整体形象在中国是再下了一个层次。 民间俨然把朝鲜的评价隐隐高出日本一档了,人家朝鲜虽然军力腐朽脆弱,几次战争都被打得哭爹喊娘,但是朝鲜稳定的民生政治无疑是比较对中国社会的胃口的。对比日本的幕府、地方大名,还有武士道,以及当年的本愿寺——那叫和尚也能做军阀啊,显然是很不合中国人胃口的。 之前的中国社会舆论当中,因为日本较高的武力值,对其是高看了一眼。但是现在看到日本社会如此之‘混乱’,再想一想中国的法律法规之森严,呵呵,一种文明人看野蛮人的感觉就油然而生。当然这里头绝对有国安的作用在,可不管怎么样,日本商业竞争中的野蛮已经变成了整个日本形象的野蛮。对比朝鲜这个文弱的文明人,野蛮人武力值就算再高也要低朝鲜一丢丢的啊。 而时间进入到承天五年的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无数的贵族富翁一如既往的重复着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的时候,数量更多出千倍万倍的最底层劳动人民依旧在为生存挣扎着的时候。 一个轰动性的消息突然传到了日本,三菱纺织最大的危机——棉花来源被解决了。 在日本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的佐藤凉一竟然在上海同中国的某个棉花大佬签署了交易合同,对方以中国的市场价加适当的运费,也就算是正常价格来常年供应三菱的原材料所需。 这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在整个日本都引爆了轰动。无数人在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为了保住三菱最后的生机,德川幕府恨不得都赤膊下场,但他们的强压被中国驻日使臣牢牢的接住了,当中国驻日使臣红果果的来跟亲华派站台的时候,整个日本才猛然发现,德川幕府也就是一个怂货。 自从八九月里战事爆发,这都十二月了,都三个月了。三菱的境况是每日愈下,人们已经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三菱的身上了,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三野平北这个曾经在日本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那是注定要在新年的钟声中陨落。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大海的对面,日本西面的邻居,突然对三野平北递出了热情的援手。 三菱纺织起死回生,已经不再是梦想。 这变化也太大了。 这对于无数的日本人来说简直不可想象,因为从十月初开始,就有日本的报纸在一次次刷屏着三菱纺织即将倒闭的消息,在这些报纸上三野平北这个三菱纺织的老板并没有被抹黑,日本的民族文化就保证了这一点——真正的对手是要尊重的,三野平北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亲华派也不会无故的去抹黑他的形象。这些报纸而是把三野平北塑造成为了一个悲壮式的英雄,真田信繁式的人。虽然是不自量力的典型,却也是勇气和坚守的代名词,就好比西方文学形象中冲向大风车的唐吉坷德。 怎么突然之间这个陌路英雄式的典型,就又要反败为胜了呢? “这个消息大概是假的吧……”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很多人都是如此的犹疑。事实上,在很多日本人的心中,战斗到最后一刻倒下的三野平北,只要在三菱彻底倒下的时候自尽,那就将成为一个完美的日本式悲剧英雄,成为日本文化中典型的一个‘神’。 这一瞬间里,可想而知有多少人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实情了。就算是很多右派在内,这些人在十月和十一月里已经做好了丢掉大金主和活着的偶像的心理准备了,而是打定主意要把三野平北塑造成一个永远的精神丰碑。这一样可以成为右派的精神支柱!可这一条突然的消息打乱了一切! 光是口头上的传言似乎不足以取信,随后三菱纺织就宣布——第五期工程造成进行,并且追加投资,预计全部投入会从一百万日元增长到一百五十万。 同时三野平北还打算投入二十万日元,在伊势、伊贺、志摩【三重县】打造全日本国最大的棉花种植基地,以保证纺织厂的原料来源,也避免将来会出现原料竞购的局面。 这一声明是再具有可信性不可了。曰本人再是不愿意相信,也不能面对着事实说瞎话。最先对这一消息起到反馈的就是证券所,三井家族迅速解除了三菱股票的交易限制,而且股价在重新上市的第一天就冲到了五日圆一股,这个消息对曰本人产生的冲击却是无法想象的。 然后,后续的一系列消息也传了出来——上海的商贸银行给予了三菱绝大的支持,不然三野平北怎么会一次性交给上海商贸银行25%的三菱股份呢? 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中国人的银行是靠不住的,在关键的时刻他们只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商贸银行真正玩的那种把戏日本人当然不知道,可是日本人的脑子也不笨,当然知道三野平北这四分之一的三菱股份是怎么让出去的。这真是趁火打劫的一个经典案例,商贸银行竟然大胆到把三菱送上了断头台,铡刀都要落下了,这才出手相救。 商贸银行到底给三菱多少钱?是一百万日元、二百万日圆,还是更多? 没有人知道,虽然整个日本都极度的好奇。虽然在消息传来的第五天,住友家族就宣布他们最近接成功的一场绞杀战结束了。因为住友家族背后的唐飞鹏突然叫停了一切,并且火烧屁股一样的跑回中国平事去了。 整个日本社会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为商贸银行所表现出的强大势力动容。唐飞鹏这个日本商场的神祗,也扛不住商贸银行的巨大压力啊。 而此刻南京皇宫里的陈鸣却在翻看着鲍志道送上来的第三个相关日本的折子:“这会真的是赚了不少钱嘞……” 第六百八十一章 财政赤字 “陛下万安,诸大臣安: 本官受财政部上下同仁的委托,向陛下,向内阁报告承天五年的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承天六年的财政预算,请予审查,并请各位内阁大臣和列席之重臣提出意见。” 年末总是政府机关单位最最忙碌的时候,全年工作总结,来年工作规划,内部工作评估、盘点,年会筹备、福利待遇……,等等事物仿佛那大海上的波浪,前赴后继。 但是对于中央的各部委单位来说,他们还要留出一份心神顶在每年十二月上旬末出台的财政部报告上。 “一、承天五年财政预算执行情况: 几年我财政部相关工作在陛下和内阁的正确领导下,紧紧围绕预定的工作总体思路和目标任务,认真实施积极财政政策,不断深化财政改革,以抓财政收入为中心,调整优化支出结构,强化财政监督,全力保增长、保民生、保稳定,加强财政管理,满完成了陛下批准的调整财政收支预算任务……”到了明年时候,全国上下的军队、政府公员、警察教师等单位员工,就全部告别以田代饷政策了。各级别公职人员的基本工资、行政补助、福利待遇、奖金等都建立起了整个体系。 同时,在今年的十一月份,财政部就全额完成了去年预定的财税收入额度,并且根据今年的收支变化情况对明年的财政预算又进行了调整。 “承天五年,我国财政收入继续保持快速增长态势,收入质量有所提高,可用财力增幅较大。决算结果是:中央农税、商税收入120305万元,同比增长14.41%;地方税务收入为42110万元,同比增长,12.52%;财产税、资源税和行为税……” 负责为皇帝和内阁做财政报告的谢瑚,鼻梁上的眼睛都老厚老厚了。大量数据堆砌起来的财政部报告一点都不能调动人的情绪,大量的数据也根本不是一般人过了一遍大脑之后就能迅速做出正确的分析整理的东西。这东西之前就已经发到所有人的手中,在今天的财政部工作报告汇报之前,内中的细节就已经被在座聆听的人熟知了。 “承天五年,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收入154493.45万元,为预算的109.2%,比承天四年增加了10.3%。加上年初从央行预算稳定调节基金调入的10000万元,供使用的收入总量为164493.45万元。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支出184161.11万元,比承天四年同比下降了8.3%。其中,中央本级支出62570.07万元,完成预算的100.3%,减少10.2%;中央对地方税收返还和转移支付支出121591.04万元,完成预算的99.5%,同比支持减少7.4%。加上用于补充中央预算稳定调节基金832.34万元,支出总量为184993.45万元。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收支总量相抵,赤字30000万元,与预算持平。年末中央财政国债余额15655.45万元…… 汇总中央和地方决算,承天五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支差额47500万元,赤字率为22.1%。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占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比重为85.9%,比承天四年下降3.7个百分点;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本级支出占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比重为32.23%,比承天四年下降2.5个百分点。 ……” 一般人看到这种财政报告根本就看不出那些个巨大的数字间的意义,而且这些个数字当中还隐藏着巨大的猫腻,比如在整个承天五年当中被陆续消耗掉的田亩——全国范围内停止以田代饷政策,那也是要分开分步,有节奏的,是陆续转变财政政策的,然后在这个当中被消耗掉的大量田亩就被财政部给抹去了。 不然的话,赤字率不会比去年少多少了。 但是整体上也可以看出,中国的财政正一点点转向好的一面。虽然这财政赤字要是拿到未来的21世纪,能够立刻引得经济风雨飘摇,但是在眼下这个年代里,也并不多么引人注目。 觉得高,觉得这些年中国一年年担负巨额财政赤字会存在着巨大的经济压力,那就去看看英国人和法国人吧。 在没有小蘑菇的世界里,武力强大的国家通常可以通过战争赢得一切,而当经济的压力转化为战争的助力之后,只要可以获胜,那就拥有无限的可能。比如俄罗斯! 最最重要的是,陈汉这几年利用巨大的‘财政赤字’大幅提高了交通、学校、医院、城乡基础建设等重点支出的资金保障。这都为将来中国的高速发展提供了极大地便易。在周边没有急切的外敌威胁的情况下,在南洋、南明州和北美大块殖民地的现实利益下,这些财政赤字根本不是问题。 全国上下很多人知道央行印钞票,而且这印的钞票已经跟央行里储存的贵金属完全脱钩了。这两年,在陈汉玩全军大整编之后,中央政府就好似不差钱一样的撒钞票,这显然是有走上大明宝钞的老路的迹象。但是大明宝钞也不少一天之内就垮台的,华元如果真的无限泛滥了,当然也是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变成废纸。 而现在才短短几年啊? 老蒋的法币也是被战争打乱了步伐才走上绝路的,中国可一直在胜利。 而且最主要的是,央行在大把大把印刷钞票的同时,陈汉上下也强有力的控制了粮食、布匹、食盐、铁器等诸多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倒是不要求他们继续下跌了,但也决不能直线上涨。 陈汉这几年真正高价上飙的物价是什么呀?是土地和房屋啊。尤其是重要城市的房屋土地,那价格是一年一变。 这种现象最初是发生在东部沿海贸易港口,当然也包括南京。 但是没多久,苏州、扬州、安庆、淮安、武汉等等城市的房价也开始直线飙升了。 等到中央制定的交通建设大计彻底的被曝光之后,凡是国道和铁道经过的地区,地价房价全部开始上扬。 反正这几年从这方面陈汉政府是搂了不少的钱,当然印花税也是一大财源。 而今年的财政支出方面,整个公职体系的薪俸是一个无法忽视的负担,这个巨大的数字让陈鸣本来要给老师补贴和提高绩效工资的想法都掐死在了萌芽之中,还有卫生系统实施绩效工资的想法也灰灰了。手中没那么多的钱,就别异想天开。就现在的收入水准,老师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业了。而至于城乡基础设施建设,优美重点城市的市容建设及环境综合整治,也就是增加城市公园,那都需财政投入大量资金,收支矛盾更显突出。 并且在承天五年,各大国资银行还承担发售了不少地方政府的建设债券,这笔资金当然也要纳入财政部的监理之中。否则的话是能出大事的。整年度,中华银行、建设银行、邮政储蓄银行、交通银行和新成立的工商银行,先后为北京、天津、上海、厦门、广州和武汉、西安、开封、安庆等多个沿海、内陆重点城市代理发行地方政府债券收入12200万元,并且很多资金已经纳入了来年的地方财政预算。 “在新的一年里,国家财力主要安排用于有明确规定用途的项目、各级公员第二步津补贴调标及高中小教师绩效工资同步增加、偏远、贫穷、落后、边疆地区的卫生(含法院)人员实施绩效工资,以及交通建设、教育、农业、水利、企业扶持等重点支出。” 谢瑚站在陈汉最顶尖的一群人面前徐徐而谈,陈鸣一边留神听着,另一边注意着在他身边立着的长子陈鼎。 陈鼎对这些东西明显是听不懂,看着他那皱成了疙瘩的眉头,就能感觉的出他对于这个报告是多么的理解困难。但陈鼎一直在用心的听,小嘴偶尔还会无声的嘟囔两下。陈鸣挺高兴地。 不过多久陈鼎就要去川藏了,历时一个月的童子营训练,今年就点在了川藏交界。 这是很困难很困难的一个地方,那里的童子营是陈汉军方专门培养山地作业精英的地方,环境比之库页岛都要艰难很多。 等到明年夏天,陈鼎高中的第一年,陈鸣要把他撂倒新疆的沙漠去。 真的要统帅一个国家,那就要做到心里有这个国家。就像现在的陈鸣,他心里就很有这个‘国家’。中国虽大,在他内心中可却没有一寸多余的土地。 陈鸣这是在给儿子建立一个‘国家国土’的概念,就要天南地北的走一走,经历经历。 而半个下午都交代在了干清宫的陈鼎一脑子煳涂的回到自己住处,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他默默记忆的数字,财政赤字47500万元,央行10000元,财政赤字率为22.1%…… “这几个数字都好大哦。” 第六百八十二章 权贵子弟 农历十二月十二日,宜嫁娶、纳采、订盟、问名、祭祀、冠笄、裁衣、会亲友、进人口、纳财、捕捉、作灶;忌开市、安床、安葬、修坟。这是一个大好的日子! 七点半,黄定友从南京东北的神策门附近的湖景花园家中赶去南京西北靠近定淮门的清江苑,九点钟准时赶到了沈源的新房。 沈家的老房子也在清江苑不远处的地方,之前同一条街上的邻居,现在距离已经很遥远了。 两边的直线距离就超过了十里地,湖景花园可算是南京的高档小区,是别墅行的,位于玄武湖的北部,档次超出清江苑很多很多。十里的距离,再加上道路管制,亏得黄定友是提早了一个半小时出发的,不然就真错过了沈源这个至交好友的迎亲了。 黄定友带来了一辆装饰很华丽的天马牌马车,不是他的。虽然他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负担得起这样一辆豪华马车,但黄定友觉得这种豪华装饰马车落到他手中完全就是明珠暗投。他在上海的马车还是很普通的东风。 不过天马牌豪华马车的好处真的不是只在外观上表露的,内中的装饰真真切切比东风要强出不少。那垫子坐着就是个舒服!配合着一样强出一筹的减震效果,一些小坑小哇的几乎都感觉不到颠簸。 以黄定友与沈源的交情,本来他应该作为新郎一方去迎亲的,但是他的身份让他做不出这么轻狂的事情,而新娘那边更是不需要他的出现,所以马车送到沈家后,他反而变成了闲人一个。 “黄哥,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沈荃觉得就把黄定友一个人丢在这边不太合适,微微犹豫了一下道。 “行了,你们折腾就好,我这情况去干啥?”黄定友笑起来脸上的笑容让沈荃那点不好意思完全开解了。“我就在这边等着。车队要出发了,你赶快上去吧,别出事。” 沈荃也知道黄定友上去不太方便,黄定友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大公报》已经能算得上一流报社,副总编的份量不需要多言。天知道他在知道黄定友的身份后的震惊是多么强烈。这个当初被《金陵要闻》开除的黄定友,真的是摇身一变麻雀飞上了枝头变成凤凰了。不过对于身价来说,沈源和黄定友因为市场通信,而几年里纵然没有见面却依旧交情不错,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黄定友在沈家坐了一阵,跟沈父讨了一个‘工作’——点鞭炮。新娘子的车子抵到后,点鞭炮。 他就拎了条板凳坐在一边,大盘的鞭炮已经在路面上散开,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人总是会因为自己的成功而‘强大’自己的内心。黄定友很清楚沈家的交集层次,沈源一直在外地做官,官位也低,在南京地面上是没有影响力的,就算他进入了中央政治学院的学习班,会认识一两个南京地面或周边的官员,那也是小打小闹。后者就算今天来参加沈源的婚礼,也更多是出自私谊。 除了这一点,沈家在南京的人情网络,就是原先的亲戚好友和沈荃这两年认识的几个人。 黄定友在沈家坐那一会儿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个打扮、气质不一样的人,从这些人身上黄定友闻到了一股官气。 这几个人表现的还都很矜持,他们这是上门当贵客来了。黄定友跟他们可不一样,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更不可能去主动的亲近那几个小杂皮。没有办法,谁让人家黄定友坐上了直升飞机,走上了青云路,年龄虽然不大,身份却有了质的提高。 就他《大公报》副总编的身份,走到地方上,碰到正五品的知县都能俯视,跟四品的知府也平起平坐。报纸言论引导社会舆论,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白衣卿相,就是比过去的士林大佬更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的清流。 黄定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很有点‘清流’的模样了——不屑于凡属为伍。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的巧,一辆银白色贵爵马车突然从清江苑前的道路上跑了出来,那速度是相当快,然后不出意外的,这辆马车碾到了黄定友摆在地上的炮。 两条长长的鞭炮被压得惨不忍睹,黄定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可那辆飞驰而过的马车在前头绕了一个圈后,也调转了个头来。那驾车的马夫一脸的气势汹汹。 贵爵马车亮丽的装束在冬日的阳光下闪亮发光,车夫很是张狂的用小眼睛看着黄定友,车窗里探出一个头来,斜睖了黄定友一眼,黄定友也冷冷哦回望了一眼对方,他不能挑事,不是怕了对方,而是因为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能多事儿。 可惜他的这幅冷漠中带着蔑视的表情已经让马车里那个满脸躁动和骄横的男子火从心起了,后者凶狠的盯着黄定友,对刚才黄定友表情的‘不恭’很是不满。 黄定友是什么人? 那性格本来就有点跳脱。不跳脱他能去干战地记者吗?不跳脱他能被人忽悠着跑去南洋顶缸吗?不跳脱他能口出狂言的威胁自家任职的报社吗? 而现在他又有了牛逼的资本,还带了两分清流的矜持和孤傲。 碰到了眼前这一幕,那果断是不能忍的。 “小子,你想找事儿的是不是?” 看眼前的贵爵马车,还有眼前这人的嚣张,黄定友都能想得出是什么人。少不了就是有权有势的权贵子弟。 可惜,眼下的南京城里权贵子弟的威风不好使,当今陛下十分反感各种二代。成均公学的权贵子弟每年都要进童子营接受锻炼,那为的就是不让二代各种浪。而接受高层教育的权贵子弟们,从明年起就也要接受锻炼了,地点直接就是军队。 皇帝的坚决打压让南京的权贵二代们根本没煽起风浪。事情闹开了,看是谁会着急?黄定友怒眉倒竖,手指着那年轻人大喝! 陈子峰下了车,“哈哈,这天底下可真有胆气壮的主儿。你这胆子,不去当兵可惜了!”陈子峰是陈文越的儿子,陈家子弟。只不过他爹并不出色,虽然跟陈文赞有挺近的血缘关系,但自己能力不行,爬上将军衔后就没能继续再进一步了。这陈子峰并不是陈文越的大儿子,但脾气却比陈文赞的独子还要大。 这天底下就是少不了溺爱孩子的父母,尤其是穷人乍富之后。陈文越这一家明显就是如此! 陈子峰探手进来噼胸揪住黄定友的胸前衣襟,就要对黄定友饱以老拳。不过19岁的陈子峰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他这恶劣的性格在明年进军营之前就先给自己招惹了麻烦——黄定友别看是记者出身,可人家是战地记者,天南地北的都跑过,身体素质比之陈子峰强出的不止一点半点。 被陈子峰噼胸这一揪,黄定友怒意上涌,抬手按住对方揪住自己胸部的手掌,用力往下一按,然后翻过来一拧,陈子峰‘哎呦’一声惨叫,整个身子一下子躬了下来。 看着那张呲牙咧嘴的丑脸,黄定友很想挥手给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但是想想这家伙多半也是有身份背景的纨绔子弟,冤家宜结不宜解,自己还是不多事儿的好。看着小眼睛车夫已经跳下马车了,黄定友耸手把陈子峰一推,“滚!”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被黄定友用力一推,陈子峰直接撞到了车夫的身上,他揉着自己通红酸疼的手腕,脸面都扭曲的冲着黄定友叫道:“妈了个逼的,真是反了,孙子,你给我等着。今儿不给你一个好看,老子就不姓陈!” 黄定友只是冷笑,姓陈?皇族子弟吗?可是这南京城里姓陈的人多了。“你也配姓陈?少在这咋咋唿唿的。今天这儿是大喜的日子,不欢迎。”黄定友双手把自己手指骨摁的喀吧喀吧响,“你他娘的要是想自己作死,老子现在就能成全你!”连个随从都没有配的陈姓子弟,有毛好怕的? 黄定友当初在南洋的时候很是遇到过一些恶赖,对付这些人,你只能表现得比他更暴力更强硬,才能起到暂时性遏制作用。只要对手不是傻瓜蠢蛋,那就应该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而陈子峰真的还要上来寻死,那黄定友也就只有勉为其难的给他一个深刻教训了。 被黄定友这个打扮挺斯文,干事儿却很彪的主儿这么一唬,陈子峰脸色虽然依然还很阴戾,但眼睛里已经闪过一抹胆怯。 黄定友心里松一口气,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更不愿意在清江苑门口闹事。眼看着家伙儿已经有退意了,黄定友知道这遭事儿算是可以了了。“我知道你不服气。我把住址告诉你——神策门湖景花园六区乙房。” 黄定友家的经济要比沈源好处不少,现在家中住的房屋,湖景花园,那是玄武湖北端的高档住宅区。里头的房屋都是独门独院的别墅。 陈子峰虽然不学无术,但这种人却很清楚南京的地段。一听湖景花园,心里的怒气就猛地一敛。 湖景花园的湖字就是玄武湖,算是玄武湖周边的平民区,但再怎么平民,能住在里头的人也不是毫无身份背景的平头百姓。 常谷秋这个时候正气喘吁吁的跑来,头上都冒着冷汗,他身后不远处是古亦闻,俩人都是沈源在中央政治学院结识的新朋友。 黄定友与陈子峰的这点冲突已经迅速被人报给了沈父,常谷秋和古亦闻是南京官场的人,当然知道南京城卧虎藏龙,不管哪个跟黄定友起冲突的人的身份是啥,只看人家乘着一辆贵爵马车,那就非同一般。 可千万别闹大了啊。 “啊?是疯老三?” 常谷秋一眼就认出了陈子峰,因为这个陈子峰在南京城里算是比较出名的一个‘无赖’了。你说他多么作恶多端吧?那算不上。不欺男霸女,也不欺行霸市。但是这家伙却是经常惹事儿。酒品很不好,偏偏喜欢寻花问柳,经常在秦淮河上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在南京顺天府这个圈子里是可谓臭名昭着。 第六百八十三章 警官,我要报案 鸡年的钟声已经响起,愿你一年的辛劳化作满意,化作幸福,化作美满。鸡年佳节,祝你开心惬意! …… 国防军当中的将军是能跟一省巡抚并驾齐驱的正三品武官,陈汉可没文贵武贱,作为一个不停向外扩张的帝国,又是立国之初,武官的影响力甚至比文官还要强大。纵使一个已经没有了实际兵权,只在大都督府总参部任右副参议的将军,陈文越的影响力也不是常谷秋、古亦闻这种七品小官可以抵挡的。 但陈子峰不是他老爹陈文越,他只是一个经常被他老爹骂做逆子的儿子,陈文越当年那么的溺爱孩子,现在尝到了苦果了,可想把已经长歪了的孩子再扶正,那就很难很难了。 说真的,陈子峰在官场上的能量并不大。可是他的身份敏感,好歹他也姓陈,他不仅是陈文越的儿子,还是陈文赞的堂侄。那陈文赞可是实打实的军中重将,国族大将。陈家所出的一大批军将虽然不怎么抱窝,但那是满朝文武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势力。 陈汉朝堂文武之间并没有太尖锐的矛盾,但对立是实打实存在的。即便陈聪与陈二宝的私交还是很不错的,但陈氏一族的实力多是在武功集团里,文官方面可没几个姓陈的。 这层光环当然不是只笼罩在陈子峰一人身上,南京城内比他尊贵的人多了去了。可陈子峰也不惹大事啊,那点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小事儿,被这层光环的余光一照,立刻烟消云散去。 黄定友常年在上海,他离开南京的时候,陈子峰还是个小屁孩,还没有到处闯祸呢。所以他不知道‘疯老三’是谁! “三少,息怒,息怒。今天是我朋友大喜的日子,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常谷秋是秦淮区教化科的人,跟陈子峰照面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认识陈子峰,陈子峰也认识他。 常谷秋当然期望陈子峰能卖他一个面子,可是他忘了一句话: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陈子峰外号疯老三,那真是一张狗脸,全然不讲一点交情。他斜楞了常谷秋一眼,狞笑着:“你们是一伙的?好,很好!我他娘的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老小子,今天的事情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永生难忘!还有你,姓常的,这是你的朋友?你会为你这个朋友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就是陈子峰。 常谷秋又惊又疑又气,先前他看到黄定友和人闹得不愉快,就有些气愤。难道沈源这个朋友就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亏得一开始看到黄定友带来了一辆好车,他还高看了黄定友一眼。 可好车南京城多了。 在外地,有点小钱还能牛逼轰轰的,南京这里是有点小钱就能嚣张的吗?这儿随随便便招惹上一个人可能就会牵扯到大佬身上,而且陈子峰坐的是比黄定友的天马马车更好的贵爵。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陈子峰,而现在因为他的插手,陈子峰这疯子更是把自己一起恼上了。 “黄……。”常谷秋又气又急,一时间想不起黄定友叫什么名字,当初介绍时他记得好像叫黄定什么,黄定有还是黄鼎佑,或者是黄定宥,他记不太清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得罪三少了啊?”黄定友一定是把陈子峰得罪狠了,这才惹得自己也被这疯子迁怒上了。虽然常谷秋早就看到了被贵爵马车压得一塌煳涂的鞭炮了。 “今天是沈源大喜的日子,我才不会多生事儿。是这家伙自己发癫,马车把鞭炮压得一塌煳涂不说,还牛逼哄哄的上来找碴!” 黄定友语气里边也充满了对陈子峰的蔑视,听得那边陈子峰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王八蛋,居然把自己当成癫疯?!真他么该死。刚才就该直接让周大架着马车撞一下他。 常谷秋看着脸色气得煞白,眼中凶光乱冒的陈子峰,就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摊上事儿了。这个黄定友是个大扫把星啊,大好的日子居然被这个家伙拖成了眼下这样子,沈源邀请这个家伙参加婚礼真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出了这档子事儿,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但关键是看陈子峰的模样,绝对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而今天的日子真的是不能出事啊。 “三少,实在对不起,这位是新郎的兄弟,不经常在南京,不知道三少的大名。就请您看在我,唉,还有老古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次,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您看行不行?”沈源给常谷秋介绍黄定友的时候说过黄定友家在湖景花园居住,但人是在外地工作。能住在湖景花园的人,非富即贵,但是也撞不过陈老三啊。 最主要的是,陈子峰要是喊人把这场婚礼给闹了,那就太不像样了。 常谷秋也顾不得想太多了,今天遇上陈子峰这个瘟神,为了婚礼不给搅黄,只能委曲求全了。一旁的古亦闻也伺机的站了出来,还打了一个眼色给黄定友。 “呦,还有古亦闻你个芝麻小官啊。常谷秋,给你们面子,你们脸很大吗?三爷我用得着你们的面子吗?”看着依旧挺着腰杆直直的站在一边的黄定友,陈子峰阴戾的脸色中露出一抹戏谑,他舔了舔嘴唇说,“不过看今天这场合,我给新郎一个面子。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我面前跪下磕三个响头,自己再抽自己三个嘴巴子,说自己嘴贱,这事儿就算了结了,否则,他就别想舒服!还有你,也别想好过!” 光自己发狠吓唬人不算本事,让自己的敌人打敌人,这才算乐趣。 陈子峰说完这些话舔着嘴唇,脸上全是得意,他都已经能想象得到随后黄定友要面临多少人的指责了。这可是来自‘自己人’的指责!这场面就太有趣了! 就在他们这嚷嚷的时候,周边已经围满了沈家的亲友邻居。这个时候很多人的目光一边厌恶的看着陈子峰,他不在乎;另一边则厌恶的看着黄定友,陈子峰非常得意。 可惜陈子峰不知道黄定友的性格,当过战地记者的人就没有怕事的。就在陈子峰话音刚落下,常谷秋才转头看向黄定友,后者已经把自己之前坐的板凳拎起来了。照着陈子峰脑袋就‘唿’的砸了下去! 大开大合的动作给了陈子峰躲避的时间,板凳腿蹦飞,断掉的木头打在了陈子峰身上,生疼生疼的。只是这个时候的陈子峰已经顾不得这点疼痛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黄定友,手指点着,不停地颤抖,如同看一个疯子一样。 这力道,这狠劲,陈子峰感受到了一股杀气!这要真被砸中了,他还不要躺在床上过年啊? “姓陈的,我不管你什么来头,今儿个是人家接亲的好日子,你在这里给我耍横放刁,我懒得和你多说。现在就给我滚,不然爷送你去医院躺着,再把你这破车给你砸的毛都不剩一根。老子住哪儿已经给你说了,想要报复,日后就来找我理论! 现在,就立马给我滚!”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黄定友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陈子峰也傻了眼,他真没想到黄定友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如此放肆嚣张,这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啊。人又是在外地工作,陈子峰瞬间就把黄定友定义为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看着手里还拎着半个板凳的黄定友,陈子峰的狠劲真是放不出来了。这辆贵爵马车他是很爱惜的,可舍不得去冒险。 气急败坏的陈子峰咬牙切齿的看着扬起板凳的黄定友,又看了一眼同样瞠目结舌的常谷秋、古亦闻,最终还是手指了指黄定友,恶狠狠的道:“好,好,算你有种!你有种今天别离开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也别想跑掉!”古亦闻也被陈子峰圈进了打击范围内。 放下狠话,陈子峰转身转进了贵爵,小眼睛一扬马鞭,熟练地兜回马车,调头飞奔离去。 只留下一群脸色不好看的沈家亲友,还有脸色铁青又难堪的常谷秋和古亦闻。 黄定友丢下手中的破烂板凳,轻松地拍了拍手,目光有些歉意的看向闻讯下来的沈父。“伯父,不好意思,给惹麻烦了。”别的先不说,这事儿出了那就是不吉利啊。而且看看地上的大红鞭炮,已经给碾的一团乌黑。 常谷秋脸色万分难堪,看着黄定友的眼睛几乎要喷火,嘴唇因为气怒都有些哆嗦,“黄老弟,你知不到他是谁?你在外地工作,事儿一完一拍屁股走人了,我们可都在南京活着呢。这陈子峰做不了大恶,但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这就是一滩狗屎,恶心都能把人恶心死。要不了常谷秋他们彻底丢掉饭碗,却也能砸掉他们的前途。 黄定友脸上有点变色,张口就要倒喷常谷秋,但沈父就在边上占着的,他硬是强压住了嘴边的话。“常先生,这事儿额后续麻烦我自己会承担。你放心,陈子峰牵不到你的身上。” 沈父张嘴都还没发话,一边的古亦闻满口苦涩的道:“老弟啊,你小看了疯老三了。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现在的朝廷跟过去不一样了。对当官的……”制约很多这四个字被古亦闻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陈子峰是陈文赞上将军的侄子,是大都督府总参部右副参议陈文越将军的第三子。”参谋部的一把手当然是总参谋长,然后是左右副总参谋长,接下来就是左右参议,以及再次之的左右副参议。 常谷秋现在真恨不得黄定友立刻就在自己面前消失,赶紧滚蛋。但他现在更要关心的是如何应对疯老三可能的捣乱。 “沈叔,中午多摆两桌饭,我叫两个警局的朋友来。” 说话中眼睛还充满怒气的看着黄定友,今天这事儿出的太那啥了。“黄老弟既然家在湖景花园,那是非富即贵了。这时候也别藏着掖着了,有关系全摆上来吧。”语气充满了对黄定友的嘲讽。 沈父一手抓住黄定友,另一手把住常谷秋,“说啥气话呢,咱们是自己人,可别因为那个混蛋伤了咱们的和气。” “那狗东西把鞭炮压得一塌煳涂,还来挑衅滋事,就该教训教训他。” …… 沈父把常谷秋和古亦闻拉回楼上了,而黄定友也离开了清江苑的门口,周边沈家亲友们仿佛敌人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陈子峰,老子不信就治不了你了!”心中憋着一股气,黄定友直接找到了警察。 “警官,我要报案!” 第六百八十四章 坑人 “《大公报》副总编报案?”有人要砸《大公报》副总编朋友的婚礼现场? 南京警局秦淮分局局长刘成山扬着自己缺了两根手指头的右手,惊讶的一口茶喷成了水雾花。“谁他娘的这么大胆?敢去招惹《大公报》的副总编?” 惊怒之中,军伍出身的刘成山言语中少不了带些粗话,他的手下早已经喜欢了自己上司的这一点。没办法,谁让刘成山早早的就进了童子营呢?当年【崇祯一百四十四年】以春秋季童子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刘成山,战场上升值的速度堪比坐火箭,要不是一场战斗力少了三根手指头,现在二十六岁的刘成山只会是国防军中的一员虎将。 他老早就立下了宏伟的人生理想,要做上将军的,好光宗耀祖。结果现在做了警察。多年军队习性根本抹消不掉。言行举止中,一股军队的煞气。 “是陈子峰这小混蛋?”听到另一个当事人的名字之后刘成山更惊怒了。老上级的这个混蛋儿子真会给他爹惹事啊,那真不像是老上级的种儿,从十六岁之后便彻底的长歪了。 “立刻给我找到疯老三。清江苑附近无外乎就是那几个上档次的地方,一家家给我找。一旦见到人,立刻给我揪回来。”刘成山掐着腰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混蛋玩意儿,一天不给将军惹麻烦,他就不舒服。”要不是陈子峰的老爹陈文越是刘成山的老上级,他早就狠狠地教训教训陈子峰了。 整个秦淮分局的空余警力随着刘成山的一声令下都迅速的开始运转起来。这可不单单是要在陈子峰彻底惹下祸事之前找到他,制止他,更是维护秦淮分局的颜面——秦淮分局的地盘上,社会治安还是值得信赖的。 …… 黄定友在清江苑不远处的治安室报了警后,并没有立刻回清江苑,而是在大街上咣当了起来。期间还在一个茶馆优哉游哉的泡上一壶茶,慢慢喝上大半个小时。 这当中还给茶馆说书的先生打赏了一壶香片,这实际上就是十块钱。 这先生功力不错,感觉不比上海那几个名角来的差。但是在南京城似乎是湮没在大众当中了。 南京不愧是帝都! 青幽幽的茶叶悬浮在翠绿色的汤水中显得格外青翠欲滴,袅袅升起的水雾,一股带着甜味的清香扑鼻而来。茶叶在水中换换舒展开来,茶叶片片沉入茶水中,在水中犹如美女一般翩翩起舞,冲泡开来后茶叶片片舒展开来,叶底脉络清晰,茶香浓厚。 黄定友很享受这种滋味。 几年的时间变化,当初喝茶如牛嚼牡丹的黄定友真的变了很多。 今天的遭遇让黄定友很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身上担负的重任,也让他对南京城内诸多报纸嗤之以鼻。陈子峰这样劣迹满满的家伙,早就该给他曝光了。 区区一个将军的儿子就能如此恣意妄为,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刹住。否则南京的权贵子弟还不是八旗子弟第二啊。 说起来那常谷秋和古亦闻也算有点能力的人了,自己政绩优异,被选入了中央政治学院的学习班,整个南京城因为是帝都的原因受到了优待,也只是五个名额。 可就是这种自身也还有那么一些背景的官员,面对陈子峰这样一个恶少,居然选择忍让逃避的方式来应对,可以想象如果是南京普通老百姓遇上这种事情该如何应对? 一壶茶后,黄定友施施然的回到了清江苑,再怎么不舒服,今天他也要到场,这是沈源的婚礼,不是常谷秋的婚礼,也不是沈家亲友的婚礼。 沈家亲友的记忆力没那么差,隐隐的将黄定友给孤立了。然后黄定友就看到了另一个被孤独的放在一边的人,一个带着画板立在热闹的婚礼现场一角的年轻人。 “你是沈家的朋友?”太古怪了,这里是婚礼现场啊。黄定友凑上前去问道。同时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笔下即将完工的一幅画。“这……,这是一副……”好古怪的图啊。 只是简单的着墨,不管是人物还是器物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勾勒。但是这些人物和器物,以及这人笔下整个礼堂的布局,却有着一股让人感觉到舒服的韵味,就让人觉得这人这器物就该在这个地方。 年青人画的很快,这一张图很快就被他从画板上取下,放到了一片的一张凳子上。 这种图比起报纸插图印刷时的铜板图纹来要复杂很多,但比起正常的绘画来又简易很多。 向克相并没有理会黄定友,而是迅速换上一张半熟宣,继续动笔花了起来。自从跟随琉球王尚喜来南京了之后,很快向克相就来到了杭州的中国画院学习,中间回琉球成婚,也很快就带着新婚的妻子来到了杭州。现在出现在南京,只是因为他们夫妇过年要在琉球驻南京的使馆,与这儿琉球人一起欢度春节。 而今天背着画板本来想到秦淮河边写生的向克相,突然的被这一场婚礼所吸引了,而沈父秉着上门就是客的缘由,直接答应了他的请求,只是也先给向克相说了,要是因为热闹和人头乱窜而搞坏了他的话,那责任不在他们。 沈源已经知道了自己迎亲期间发生的事儿,对于常谷秋和古亦闻的担忧他呵呵一笑。一个参谋部右副参议的儿子,怼上黄定友这个一流报纸《大公报》的副总编,孰胜孰负已经不需要多说。 “沈源,你放心,今天绝不会有事。”黄定友完全可以信任南京警局的智商,要是南京警局连一点好歹都分不出来,他们的头头怎么可能在南京警局的位置上坐着呢? 不过常谷秋看向他那冷冷的眼神还是让他性质讪讪。 沈源看着身边的常谷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现在都有点怀疑常谷秋是怎么爬进那学习班的,这大脑是不是太个性化了一点? 他难道就没有从黄定友和自己对于那个疯老三的态度中察觉出一点别的东东吗? 这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这是把一条大粗腿拒之于千里之外了啊。 一家有皇后、皇长子和国舅做后台的一流报社,未来的时间里成长为中国的顶尖报社指日可待,而这样一家重要媒体的副总编那是什么样的身份啊?绝对是他们这些六七品官的大粗腿啊。 可常谷秋就这样的态度,老黄不给他穿小鞋就算不错了。在沈源的印象中,黄定友还是过去的跳脱记忆,那可是有点小记仇的。 他也很快以常谷秋的前途。就这样的眼力和脑子,他能在官场上走多远呢? 倒是古亦闻这家伙,说话做事儿都不得罪人,就算最后也被陈子峰扫进了来,被殃及了池鱼,可也没露出半点不该有的神色。 “不用了,我去别的地方坐。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好不容易得个机会大家畅所欲言,我这夹杂在这里不合适。”黄定友还能笑的出来,狠狠地拍了沈源的手,“咱们什么关系?”当初多么郁闷的事儿,黄定友不跟自己的父母亲人说,而跟沈源通过书信交流,这很有点朋友之间的悄悄话的意思,但沈源也是一个有水平的人,多少次写信开解黄定友,而沈源自己丧妻丧子时候的痛苦不能对家人诉说,后者本来就很伤心了,沈源再诉苦这不就是伤口上撒盐么,也都是对黄定友倾诉,这份情谊深厚着呢。“我自己去找个位置做,整个宴会厅这么多席,还找不到吃饭的地儿了?” 拍了拍沈源的胳膊,黄定友转身就走,他去找那个姓向的,并没有注意到坐在邻座沈荃身旁有一个表情有些怪异的客人。 那个一直坐在沈荃身旁没有啃声的张大海,一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黄定友,脸上时而狐疑,时而忐忑,间或有些吃不准的表情。 “老弟,你哥的这朋友是谁啊?是不是姓黄,叫黄定友的?”在黄定友离开之后张大海有些期待的问向沈荃。 沈荃脸上先是浮现出了一抹惊色,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整个餐桌的人看来都属于坏笑的笑:“张哥,怎么?你认识哪一位?” 张大海的脸色立刻肃整了起来,“真的是哪一位?”要真是哪一位的话,张大海就要替那个常谷秋的小官悲伤了。 “就是你以为的那位!” “那你小子怎么不给那个常谷秋挑明了啊?”这不是坑人么?一家一流大报的副总编啊,这是多么重的份量。 “呵呵。张哥,你要知道,这今天所有到来的人虽然都算是我们沈家的亲朋,可人跟人也是不同的。人家常大人比较个性,他只是我哥的一个新朋友。” 常谷秋为人略有些傲慢矜持,给沈荃的感觉并不好。但沈荃要不是今天使坏,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对常谷秋这个也见过两面的他哥朋友,实际上有着这么大的意见。 “你这家伙,太鬼了。”张大海手指头点着沈荃,脸上全是哭笑不得。沈荃这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啊。 “二哥,沈二,你俩说的这是啥啊?”张大江在一边脸上全是懵懂,整个席面上坐着的人脸上也全部是煳涂。 “呵呵,你们知道刚才那个被常谷秋横眉冷对的人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们一跳……”别看人家年纪不大。 沈荃手里面给张大海倒着茶水,脸上跟偷吃了小鸡的狐狸一样得意。 而此时距离喜宴不远处的一个街道拐角,在办公室里想了又想的刘成山最终决定亲自出马,就像现在他就已经一把揪住干瘦青年的后衣领,别看他右手少了俩手指头,可人家左手还齐全着呢。刘成山身材魁梧,抓起陈子峰这个经常在胭脂红粉中打滚的中等身材来就像提熘一只小鸡一样,根本就没给陈子峰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拎进了一胡同里。 陈子峰感觉着自己很没面子,但他知道刘成山的为人,人家根本就不屌自己,要不是因为自己老爹的情分,刘成山可能都已经出手整治自己了,谁让刘成山是秦淮分局的一把手呢。 陈子峰平日里给刘成山找了不少麻烦。 “刘哥,刘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最近没惹事啊?”陈子峰很委屈的道。 可是刘成山却噼脸给他了一记耳光,就用那三根手指头的右手打的:“没惹事人家能直接报案?这带人又要去干吗?你是想把你爹的帽子给捅下来是才甘心啊。立刻给我滚回去,别给你爹招事儿!不然的话,我让你牢饭吃个够。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还没完,你爹也饶不了你,回家了你爹也非要好好的收拾你不可!” 刘成山没功夫跟陈子峰在这废话,他还要去赶喜宴呢,不求把这一章整个揭过去,至少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 现在可是不能出任何风浪的时候,眼下这时间,绝对要安宁。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为皇帝解忧 大年初一,祝大家万事圆满,百事顺心,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 腊月十六,南京城下起了小雨。冰寒的冬雨浇灭了这日南京进来已然热闹的气氛。 江南殊气候,冬雨作春寒。冰雪期方远,蕉絺意始阑。 这突如其来的降雨,真真的为临近节日的南京城增添了两抹可怜…… …… 下关码头,一艘在四艘内河战船簇拥下的御船停靠在码头。大批的南京权贵出现在港口,包括当今的皇后和坐着轮椅的国舅爷。 这艘御船上要承载上过百个南京城的勋贵子弟,包括陈鼎在内,所有的人都一身童子军装,在未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会乘着船只直入川中,在川西北,四川与青藏的交界处半点不假的历练上一个月。 码头上没有生离死别,这项制度都进行好几年了,皇子都跟着受苦遭罪,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至于那些被加进来的权贵子弟自己是不是愿意参加这项苦逼的‘再锻炼’,他们的意见重要吗?他们在这件事上拥有发言权吗? 不过今年的队伍中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陈子峰,年龄已经十九岁的陈子峰,大都督府总参部右副参议陈文越三子。这是在队伍临行的前期被突然加进来的。 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没人知道已经十九岁大的陈子峰怎么要下方到童子营了。可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干了什么惹皇帝恼火的事情了。 而且他的任务跟陈鼎他们的还有不同,在一块度过一个月的童子军生涯后,陈子峰并不会跟随陈鼎他们回南京,而是继续在川西边地的童子营里生活下去,直到训练合格,然后就会被直接分配到川藏的哨所。 没有办法,谁让这个在南京城里臭名远扬的家伙被上头的人惦记上了呢。 这不是黄定友这个副总编的功劳,当天刘成山一巴掌抽晕了陈子峰之后,人还亲自去婚礼现场给黄定友赔了罪。那可是惊掉了常谷秋的下巴了。可惜这个时候黄定友已经将事情说评书一样给向克相说了一遍了。 向克相琉球王女婿的身份在陈汉没个卵用,但人家交往的人中就陈鼎这个帝国的皇长子。 当向克相把陈子峰的事情不遮掩不夸张的全盘告诉了陈汉帝国的皇长子殿下之后,很自然的,陈汉帝国的主宰者就也这知道了这一切。然后陈鸣没有直接下令‘处置’了陈子峰,当然他也没出发黄定友,后者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也比较扎人眼的,而是召集了自己所有六岁以上的儿子,让他们说该如何惩罚陈子峰这样的家伙。 是的,陈鸣的最直接想法就礼教陈子峰,谁让他前世也是一草民,最羡慕嫉妒恨那些二代了呢?有些东西很根深蒂固,陈鸣别看穿越了很久,也身份有了大改变,可那种心理还是没有大的动摇。 陈鼎、陈睖、陈睗、陈眺、陈瞳等等都不约而同的把进军队锻炼当成了对陈子峰最好的教育和改造。 这只能怪陈鸣打小就一次次在他们面前说军队的好话,说军队是世上最好的熔炉,是世上最锻炼人的地方,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算是潜移默化的结果了。陈鸣经常给自己的儿子灌输这种理念,然后现在他就得到回报了。这一‘回报’被迅速以口谕的形式下发到陈文越家。然后在家中刚被陈文越抽了一顿的陈子峰傻眼了,而陈文越回过神后更是冷汗直流。 不管陈子峰他亲娘是多么的舍不得陈子峰去吃苦受累,皇帝这座无可抵挡的大山压过来,也只能哭哭滴滴的低头。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奇妙。 “恭送娘娘。” 在码头合着一干人一块恭送走皇后,陈文越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总参部,而是来到了刘成山的办公室。 刘成山当然知道老上司此刻的心情,中午在外头订了一桌酒席,就他和陈文越俩人,痛痛快快的喝一顿,给陈文越压压惊。 “那兔崽子竟然把祸捅到了大皇子哪儿了,他怎么不一刀插我胸口呢?” 两杯酒下肚,陈文越这两天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爆发了。因为陈子峰要去川西了么,陈文越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再打陈子峰了,不然把人打坏了,全天下人不会以为他是在教训自己的儿子,而只会认为他是在做苦肉计。以打伤自己儿子作为代价,免除皇帝的责罚。陈文越的胆子绝对没那么大。 “成山啊,老哥我要谢谢你。”刘成山那一巴掌抽得好啊,还主动向黄定友赔礼道歉,通知他也通知的够及时,不然的话陈子峰的祸就真的闯大了。谁能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大公报》的副总编呢?而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的婚礼现场竟然还有琉球王的女婿在场,后者更是第二天就把事儿捅给皇长子殿下。 现在整个南京的官场上都在流传着他陈文越教子无方的笑话。之前陈子峰只是在市井中耍横无赖,现在却真真是大名远扬了。 不过陈文越更加想不到的是,已经临近年尾了,他的皇帝陛下突然的忙碌起来,就是因为陈子峰的事情。 陈鸣终于下定决心要制定一部官员和子女违反乱纪事情的相关责任法案。 上辈子,官员子女经商移民或违法乱纪的等等就屡见不鲜,甚至已经成为一种社会常态。而这等事情对于政府的影响十分不利,对于上辈子的陈铭这种小草民来说,更是无法用言语所表达的羡慕妒忌恨。 要说新世纪的兔子的公信力为什么如此的低下,官员亲属子女方面的种种令普通人感觉到不公的行为现象,绝对是原因之一。 陈汉的责任制对于官员的约束力很强,再加上陈鸣自己的儿子年纪还小,一定程度上他是忽略了陈汉高层的官员权贵子弟,可是陈子峰的出现为他提了一个醒。 虽然他眼睛里的很多二代都表现优异,但林子大了总会有坏鸟,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有了这个推动力,上辈子的吊丝情绪迅速反冲,陈鸣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应该制定出一套法律来,把官员亲属子女的一些行为与官员本身联系起来,把两者之间的一些特殊利益存在划上等号。 这绝不是陈鸣的冲动,而是他太知道官二代们的影响力了。上辈子作为一个屁民的陈鸣在网上看到过太多太多此类的事情了。 这种情况可绝不是21世纪才有,翻翻中国的历史,多少留名青史的大人物翻开他们那一身华丽的装束后却发现,下面到处是肮脏令人恶心的臭虫。 比如徐阶,那乃是一代名臣。在严嵩的淫威下积蓄实力,忍辱负重,高拱、张居正与之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绝逼不可小觑。但是徐阶在老家的亲属子弟呢?横行乡里,包庇隐田隐口,接受投献、寄田,还大量购置田产,徐家占地多达二十四万亩,加上他的子弟、家奴为非作歹,致使告他的状纸堆积如山。应天巡抚海瑞、兵宪蔡国熙秉公办案,惩治了他的家人。徐阶用三万两黄金贿赂给事戴凤翔,又通过张居正命令给事陈三谟罢免了海瑞和蔡国熙。所以当时人称他:“家居之罢相,能逐朝廷之风宪”,有人因此把他称为“权奸”。 晚节不保,一世英名尽丧。 还有那董其昌,陈鸣第一开始知道他这个名字的时候,董其昌是作为一个书法大家存在在他的记忆中的。可后来这个书法大家突然的变成了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肮脏士绅,还有所谓的民抄董宦的传说。而到了陈鸣成年的时候,网络上又掀起了一阵给董其昌翻案的言论:说之所以发生了‘民抄董宦’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董其昌在督湖广学政,不徇请嘱,为势家所怨,嗾生儒数百人鼓噪,毁其公署。 《明史》上的‘盖棺定论’是依据史实的,非是虚假。 因为《明史》的两大贡献人万斯同和王鸿绪,都是治史良才,秉承黄宗羲的衣钵,注重历史事实。而康熙、乾隆时期政治氛围特别紧张,文字狱搞的特别残酷,动辄就会有人因为文字狱事件而被满门抄斩,这时候的史书编修们没有必要为一个前朝的董其昌去走极端,犯政治上的错误。况且董其昌在清朝文字狱时期也是满清统治者所打击的对象,他关于“奴酋好杀,辽之怨恨上通于天”的言论令历代清帝大为光火,他为同年袁可立所亲笔撰文书写数万字的《节寰袁公行状》四册,因为有多处所谓“诋斥满洲语句”的地方而遭到禁毁。因为袁可立、毛文龙等人因为长于明末建州兵事而成为清朝官方所需要刻意回避的对象。清朝为董其昌粉饰作美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明史》对董其昌的评价是忠于史实的。 再有,董其昌所担任的最高职务,是南京礼部尚书。永乐帝迁都北京后,在陪都南京做礼部尚书和在北京做礼部尚书是完全不一样的,董其昌也算不上什么特大的实权派高官,单凭这一点来证明董其昌权势熏天,根本站不住脚。他的这点浮职虚位的权力无法达到如王振、汪直、魏忠贤那样能鱼肉官吏百姓的能力,揭帖所说董其昌“险如卢杞,富如元载,淫奢如董卓”是言过其实的。 哼,这一言论直接就从根本上认定了《明史》的史学价值。直觉上陈鸣就呵呵了。 但呵呵归呵呵,这些事儿给陈鸣的影响力都很大。因为这些事儿都充分证明了官员亲属子弟的违法乱纪行为是一个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遗留问题,是不可忽视的一个重点。 再加上陈子峰这样的现成例子,陈鸣就要正视这个问题了。 陈聪愁眉苦脸的,陈二宝、陈权、汪辉祖、庞振坤、熊炳章、刘文等也觉得嘴巴里苦涩的很,这事儿真不好办。这要是公开了,他们那还不要成为全天下官员臭骂的对象啊。 可是看看刚才皇帝是怎么说的? “朕思虑再三,此事不可懈怠。诸卿都是国之重臣,朕的心腹肱骨……”那自然要为皇帝解忧喽。 所以,苦也,大苦。 陈二宝、陈权、汪辉祖、庞振坤、熊炳章、刘文等人彼此相互递着眼神,却都只能俯首听命。而他们脸上的苦涩,皇帝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在说着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要规范官员亲属?” “这是预防违法乱纪和贪污腐败问题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官员亲属在其管辖范围内经商办企业,由于信息的不对称和掌握资源的不平衡,很容易干扰和破坏市场经济秩序,导致市场竞争的不公平,而且会导致腐败的滋生蔓延。 朕查了过去几年的一些经济腐败案例,此类事情不在少数,而还有一些经济案件的处理对象只针对了官员的子女,对于官员自身却并无太多牵扯。这是不对的。 这种事情的发生本身就影响了政府的形象,损害了国家的利益。久而久之,皇帝、官员的言行举止就不再具备公信力,老百姓就不会再信任你说的话。” 陈鸣拿起了自己桌案上的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嗓门调的更大,“最近几年各地放查处的官员腐败案件中,有不少就存在通过亲属和儿子、女婿等经商办企业,导致官商勾结、钱权交易、不当利益输送等问题。在当地无一不产生很恶劣的影响。因此,规范官员自身和其亲属经商办企业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陈鸣依旧没有给当官的斩断经商这条路,但却把官员本身和其亲属经商的行为勾结了起来,陈鸣觉得积分制度依旧可以在这个规定中出现,总结一下各种犯罪,主观的、被动的等等,全都定好分数,有的是触之必杀,有的可以缓期执行,有的分数积累,这分数积累到一定程度上就有什么样的惩罚…… 陈鸣不知道整个法例体系的建立需要多久的时间,因为一项法律的制定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需要一次次修订、补充,不断地完善的。 这个官员自身与亲属子女行为规范条例那就也是一个强大的系统,现在只是初定,以后还要随着社会的变化不断加强。 但他却有着坚定地将这一法例推行下去的决心。 第六百八十六章 陈鸣的世界 陈汉制定下一系列的法例法规之后,无论再怎么苛刻、严厉,陈鸣都拥有十足的力量把这些法例法规严格的推行下去。 作为汉家皇朝的开国帝王,那就是一位绝对的权力毒菜者,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力的推行下去,那这些制定出来的法例法规就绝对落不到上辈子兔子那样的现象。 陈鸣前世的兔子从85年就开始制定相关官员亲属子女经商的政策,到了二十一世纪更是连连推出具体规、廉洁从政若干准则等法例,兔子们的真正问题不是缺乏规定和制度,而是出在贯彻落实上。 可能是该开的影响太大了吧,二代目、三代目为了稳定高层局势,并没有把已经制定的法例法规贯彻落实下去,于是再好的规定制度也都成为了一堆废纸,各种二代、三代们违法乱纪的事情层出不穷,恶劣影响现象始终存在,而且越来越严重。 兔子的前车之签,陈汉已经要充分的继续教训。 而好在陈鸣是开国帝王,威望崇高,权力巨大,近乎于言出法随,规范天下。如果是中国传统的皇朝,几十年后陈鸣留下的法律制度那就是祖宗之法了。 “制度的生命力在于执行力。制度和规定是人制定的,也需要人来执行。再好的制度和规定,如果只是说在嘴上,挂在墙上,不执行,不落实,那还是等于零。此次朝廷出台的规定,在可操作性和执行性上都要下大功夫,如果真正能做到“严”字当头,敢于碰硬,坚持下去,相信一定会给全国的廉政建设带来一股巨大的助动力。 当然,规范官员亲属经商办企业问题,只是预防违法乱纪和腐败的一个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根源问题,即权力的规范。 有例子可借鉴:为了规范公务接待,上海市明确要求报销前必须先填写公务接待单、提供接待的文件依据,报销时要在接待单上留下被接待方的姓名、单位、级别,以备日后检查,一些假借接待名义吃喝玩乐,虚开发票的现象基本杜绝。说白了,只要管住了钱袋子,自然也就管住了嘴巴。同样,预防官员违法乱纪和腐败,关键还在于管住官员手中的权力,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让权力不敢乱用于私人,违法乱纪和腐败也自然就没了市场。” 领导干部当了十好几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陈鸣也说的很是顺熘。 陈聪、汪辉祖他们能怎么办?皇帝忧虑了,臣子解其劳。特别是近段时间,‘官二代’的负面新闻是确有其事,那么很显然这是需要官员们来进行反思的问题了。 对于干官员身边的人,包括亲属子女的管理问题,那真的是一个被反复强调过的事情。别总认为亲属子女的事儿,是私事、是小事,是朝廷不应该管、自己能管好的事。 上辈子的种种现象已经告诉陈鸣,这一问题上千万别煳涂。法律的警钟被敲响了无数次,管好亲属绝不是‘一己私事’。 “官员就当时刻检点自己一言一行的同时,也充分关注身边人员包括亲属的言行,这是职责所系,也是良知所维。如此,才能做到问心无愧,俯仰坦荡。放松了对自己身边的人员要求,以为不需要管、不应该管,到头来往往就会为其所累,甚至受到牵涉,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命运。” “看看这些腐败案中倒下的人?有的干部为了子女私利,不惜拿国家法律作交易,动用公权谋取私利;有的放纵子女打着自己的名号在经商办企业中敲诈勒索,谋取不当利益;有的甘当保护伞,为子女不法活动提供渠道和资源。凡此种种,其结果必须是既害了子女,也是害了自己,到头来众叛亲离,亲情沦丧,这既是个人的不幸悲剧,也同样会给国家造成极大危害。这样的教训很多,也很惨痛。” “所以,我们的各级官员一定要把管理好子女作为一种大事,一种关系自己政治前途命运的大事,放在心上,记在心中。”陈鸣这种不需要举具体事例的话,嘟嘟啦啦说了一大堆,但是在年尾的时候突然多出了这个事情,多出了这么个黑锅要背,下面一群人都觉得很苦。 “陈子峰这小王八蛋,害人不浅啊。” 仅有的两个军方大佬陈二宝和陈权在回大都督府的路上坐进了同一辆马车。年尾本来就是大都督府最忙碌的时候,特别是署理后勤部的陈权,那都脚不沾地,恨不得学孙悟空一个分身法来。可现在他们身上有多出了这么个差事,两人心里一点都没有荣誉感,有的只是对陈子峰的咬牙切齿。 “最倒霉的还要数文越啊。这事儿根本瞒不住,早晚会传遍官场……,文越可惜了……”陈二宝则感叹陈文越的前途暗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官员头上又多出了一道枷锁,这事儿放谁身上不烦?那追根溯源,最后恼的只会是陈文越。子不教父之过也。“希望这事儿给所有人都敲响警钟吧。” 皇帝说的倒也不是瞎话,管好身边的人的确是对自己政治生命的一种负责。 这几年朝廷对官员各种条条框框的制约是越来越多了,但数一数这些法律,现在皇帝要制定的这种法例法规那性质也绝对是诸多法律中第一等恶劣的。这套法例法规要是正式出台了,整个朝野会有太多太多的人利益受损了。 这些人再给他们俩胆子也不敢去怪罪皇帝,那么到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深很陈文越父子这个导火索了。陈文越别说是在更上一层楼,就是能保住眼下的位置就算幸运了。 “唉,这朝廷的官是越来越难做了。怪不得有人说,这当官还不如做生意自在……” 陈权的小儿子就死活不愿意进官场,而是进了中央财院学习,准备毕业了之后闯荡商海。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手里有权没有手中有钱舒坦,自由。 马车骨碌碌的向着大都督府行去,就好比这重来不曾停歇的时间。时间的脚步从来不曾因为世间发生的事物而停止,年前十余天的时间轻盈的就在她的脚步中走了过,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也在时光的流逝之中无声无息的到来。 整个南京城经历了年节前后的热闹,城市内外如何的张灯结彩那是不需要用言语去形容的。可是那些热热闹闹过年节的老百姓们却没有发现南京城官场勋贵在这一年中的寂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鸣交代下去的任务很快就被广大勋贵重臣们获知,因为那几个身份重任的人除了府上本就有的门客外,还免不了要招引来司法官员、律师乃至司法学院的教授们来为自己筹谋,这事儿就无可避免的扩散了出去,只是后者多以为是陈聪他们自己的行为。少数眼色精明的人看出了其中奥妙来,也一个个闭嘴不言。 这个年节间,北美、南明州、南洋、安南,印度,以及暹罗缅甸战场,都陆陆续续的传到了好消息。似乎那些地方派来报信的船只都赶巧了一样,好消息全都集中在了年节前后。 但这都没有影响到南京城高层人物气氛的低落。 对于陈汉的这些达官显贵们来说,全世界的变动也没有本国政策的变动来的重要。海外新土在没有形成真正的巨大利益之前,他们七八成的精力还是放在国内。 一个是现在,一个是未来。前者才是最重要,后者太渺茫了。 南明州一个新开辟据点的失败,暹罗人在缅甸的一场失败,甚至北美远征军在墨西哥的一场失败,这些全都影响不了大局,不可能对他们的直接利益产生损害。失败了,那就再重新开始好了。 中国有资本负担这一切。 唯独国内。皇帝的意志,诸位大佬的想法,任何变动都有可能对整个时局产生深远的影响。 没有人会放弃自己的根本,所以整个年节,南京的高层们实际上都在为了那一套传说中的法例法规而议论纷纷,猜测不已。 只要脑子不傻的人都该知道这套法例出台之后对于他们的制约就是更加深了一步。但是这些陈汉的权利阶层没想过去反抗,去抵抗,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承受。然后赶在法律出台之前,先将自家的首尾给收拾干净妥当了。 老百姓们欢喜高兴,为越来越好的生活,为越来越有光明的希望,为越来越好的世道。却不知道,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高层就已经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了。 再有就是隐约的一个感觉,这个年节期间,勋贵子弟打架斗殴,寻事滋事的情况也变得少有了。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个年节期间在秦淮河游荡照耀的权贵子弟在大幅度减少。陈子峰的前车之鉴还在,整个南京的‘豪门子弟’们都一下子变得斯文了。 连喝花酒都是派车将姑娘请到自己的别院来,而不是自己亲自跑去秦淮河。 待在深宫大内的陈鸣用自己的设想搭建着属于自己的世界,他的思想在一点点贯穿在其中,融入进其中。虽然很多时候他改变的只是一小丁点,但社会在前进,社会在演化,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丁点变化往往就能影响一大片。这就好比锡疫,当温度低到零下13.2℃以下时,锡就会由银白色逐渐地转变成一种煤灰状的粉,轻轻一触碰就是一堆粉末,这叫做“灰锡”。而从白锡到灰锡在转变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这就是灰锡有“传染性”,白锡只要一碰上灰锡,哪怕是碰上一小点,白锡马上就会向灰锡转变,直到把整块白锡毁坏掉为止。 陈鸣的做法与之有同工异曲之妙。 他不是把‘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七个字读的通透了,而是因为他最初时候的大脑空空。面对一个传承前年的庞大帝国,想要去改变有不知道如何去改变,脑子里也没有一个系统的概络,陈鸣就只能小心谨慎。一点点,一点点的去改变这个国度,去将自己的思想渗透进这个国度。 文化、军事、政治、经济、民风民俗…… 几年的时间里陈鸣一直都在改变这个国家,他的动作比起历史上那些以改革着称的帝王来说是很轻盈的,他用自己笨拙的政治智慧去引导舆论,是因势利导,不管是科举改革,还是民风民俗;不管陈鸣的手腕是多么的低劣,但他很少有硬邦邦的强压一切阶级低头服从,或许他是真的没有始皇帝、朱洪武那样的霸气,也没有王安石、张居正的强硬。但老天爷幸运的让他降生到眼下这个时代,中国周边没有一个让中国压力山大的强敌,西方人又已经探测出了那么多的殖民地,这让陈鸣有了足够多的目标来转移国内的矛盾。 陈汉的开国功臣们手中攥着的权利和所获得的利益不能说是历朝历代中最少的,但对比他们的安分守己——正式建国后没多久,借着全国军队大整编的机会,陈鸣几乎收走了所有军将手里的实权,建立起了大都督府统辖下的总后勤、总参谋、装备部【军工系统】和总政治四大部门,外加隶属于内阁的军部,诸多权利全都给有了分配,极大地制约了单人单派系在军中的影响力。 可陈汉的这些勋贵们全都乖乖的听调配,这除了陈鸣本身在军队中就拥有着无可争议的至高影响力外,未尝就没有陈鸣拿出了海外封藩建国的诱惑在吸引着他们缘故在。 眼下的这一幕也是如此。一切都暴漏了,也依旧有一个陈文越父子在为他吸引仇恨。陈鸣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做事儿不够霸气,可看着局势变动,风云变幻,一直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运动,他也就认了。现在他更期望自己的政治手腕啥时候能有一个突飞猛进,好让他掀动舆论的手法更加巧妙,也更见隐蔽。 第六百八十七章 背叛阶级利益的皇帝 政治手腕、政治智慧都不是说增长就能增长的事儿,虽然经历的事情多了,会有经验化为能量,补充你的大脑。但陈鸣可能就属于先天政治能力比较低下的人之一。 如这样的人,那对于自己的施政就是比较谨慎的,陈鸣同时还很注重外界的评价。 “尊敬的陛下,栖霞山的那处庄园已经成为了在华欧洲人畅所欲言的一个讲台。每个人都能讲自己对中国的新奇认知讲述出来。比如俄罗斯的穆拉维约夫大使,还有之前的佩里埃先生,他们看到的都是陛下您至高无上的权利和统御国家一切的威严;而罗伯特、勃朗特和沃特森先生看到的就是您对于法律的尊重和认真……”罗东尼在两年前逐渐淡出了皇宫,他在栖霞山下购买了一处废弃的田庄,在田庄的基础上修筑起了罗氏庄园。很快的哪儿就成为了在华欧洲人私人聚会的地方。 御花园里,眼前的翠绿色看起来是那么的悦目。陈鸣迈步走在小道上,身后的牛顿亦步亦趋。作为一个爱国者,牛顿继续在贬低着法兰西和俄罗斯这两个眼下大不列颠王国最大的敌人。 法兰西在大革命爆发之前一直是欧洲君主集权的象征,而法国之后的俄罗斯就欧洲封建君主制的大本营。 “那么,对于刚公布的这套法案他们觉得怎么样啊?” 二月里,酝酿了一个多月的法律终于出炉了。这几天整个中国都在疯传,官员亲属子女违法乱纪行为与官员本身相关处罚条例,这终于是有部法律来正正经经的约束一二了。 而朝廷的这部法律从制定到出台都是那样的快速,刚刚在司法部立案,转眼具体的条例就已经出炉了。感觉着太突然了,也觉得震惊和莫名其妙。虽然这震惊和莫名其妙褪下去之后,无数的百姓都喜笑颜开。 因为这些条例的制定真的太站在平民百姓的立场来了。 官员子女亲属但凡有行为不轨者,情节严重的就不去说了,情节较轻的,就比如打架斗殴欺负一下人这样的,只要事情确凿,那就要记上一分,十分之后这官员本身就不用去考虑什么前途了,因为再有十分他的官帽子就可以抹掉了。 官员的考评和提拔也都要参考这方面的几分,分数高的人,嘿嘿,提拔上当然会有阻碍了。而一任三年、五年才可以一消除。 陈鸣本来是不准备给消除的,但是考虑到广大文武官员阶级的情绪,他觉得一点点来也好。先制定一个‘宽松’的框架,一点点往里头缩紧。 这部法例公布出来之后,据陈鸣所知道,中国的老百姓都是很高兴的。自古官民对立,当官的不舒服的,那就是老百姓舒服的。但他更想知道西方人是怎么看待这一问题的。 这个时代的西方世界,贪污腐败可比中国要厉害的多得多。就没有国家不黑暗,没有官员不贪污的。陈鸣很想知道西方人是怎么看待这一套法律的。 “尊敬的陛下,赎我们不能苟同您的思维。这套新出台的法律对于贵族和官员的抑制太大了。我们完全可以确定您是站在平民的立场上来制定的这一套法例。就像您之前制定的《劳动保护法》一样……” “这不对吗?保护弱势群体的利益,可以更好地促进社会的河蟹发展,维护社会的稳定。”这就是陈鸣的理解,也是很多中国土特产‘青天大老爷’的施政宗旨。 可是牛顿却说:“法律不应该是为统治阶级统治国家而服务的吗?是统治者统治被统治者的手段。”所以对于陈鸣制定的一些律法,牛顿他们很接受不了。“所以,尊敬的陛下,您所制定的一些法律在欧洲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您的仁慈笼罩着的是整个社会的所有阶层。”牛顿认为皇帝的光辉只需要笼罩着中上层阶级就可以了,广大的下层阶级距离皇帝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也就是中国的皇帝拥有着举国范围内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一次次推出这般的计划。要是放到欧洲,君主如此之做法就是对贵族官员和富商阶层的背叛,就是君主权利最大的法兰西那也是不可能真正的行之天下的。 “陛下您的思维受到中国传统的大同主义思想影响的太深了。” 陈鸣在眼下这个资本主义都没有充分发展起来的时代,去制订一些保护无产阶级的法律,那落在牛顿眼中就是太超前一些了。 资本的真谛就是赚取一切的利润。在无产阶级还没有表现出无可忍受的势头的时候,尽可能的榨取一切利润才是资本的追求。只有矛盾无可调解无可化解的时候,他们才会被迫让步,让出自己手中的一点利润,以持续下社会的这种生产方式,便于让自己继续谋取利润。 而陈鸣的做法明显是违背了资本的本质。他在被剥削阶级还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愤怒的时候,就主动地让出了手中的利润,这当然是牛顿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对中国文化有一定了解的牛顿认为陈鸣还是受大同主义的影响深刻,他还觉得,在很多中国学者的大脑中,最最理想的世界莫过于全天下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 千年前的杜甫在中国文学上的地位很崇高,他的那首诗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唿!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就充分的蕴含了这种思想感情。 好像一两千年来,中国人的思想始终就有这种怜惜弱小弱势阶层的情怀。 牛顿很难理解这种自古传承的思想,但他觉得这正是东方文明吸引他的奥妙所在。 “任何一个诗人都不能由于他自己和靠描写他自己而显得伟大,不论是描写他本身的痛苦,或者描写他本身的幸福。任何伟大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的痛苦和幸福的根子深深地伸进了社会和历史的土壤里,因为他是社会、时代、人类的器官和代表。” ——《中国文化·第六篇第三章》斯蒂芬·牛顿着。 …… 罗东尼已经老了,自从承天三年开始他就更多的待在自己在南京城外的庄园,而不是跟着陈惠南了北的到处游逛了。他还辞去了《欧洲通史》的编撰工作,年轻时一次次带船穿梭于万里海波之间的经历给他的身子遗留下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即使现在的他才五十六岁。 而相同年纪的纪晓岚不仅精神抖索,在最近公布的部委重要官员调整当中,还成功的进入文教部担任实权副部长。 罗东尼却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来继续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翩翩起舞了。 罗东尼的庄园在栖霞山下,随着罗东尼的退休,这里成为了南京西方人休闲聚会的一个重要场所。不,不仅是南京城的西方人,就连整个江南的西方人也很喜欢聚在这里,同时被吸引来的还有一些江南的富贵权宦子弟。总有一批人对舶来品感到好奇的是不是? 脱离了法国的皮埃尔夫妇也经常到这里来,没有多少西方人对于皮埃尔的选择表示蔑视,西方文明中本来就没有太过于激烈的忠诚理念,尤其是皮埃尔要投奔的是中国这个强大的国家,那就更没有什么值得嘲笑和蔑视的了。 牛顿就是这里最尊贵的几名客人之一。每次他的到来都能给庄园带来很多新鲜的消息,并不一定是宫廷秘闻,还有许多中国顶级政治阶层的奇闻趣谈。 但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没有打乱罗东尼严谨的个人生活秩序。他亲自培养自己的女儿罗薇儿和只有十四岁的小儿子罗安洛,给孩子们传授自然、代数、几何和绘画课程,罗东尼并不是一个专门的画家,绘画是他的一种爱好。 虽然他的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可他还是妥善地安排两个未成年的儿女的生活,要他们不断地完成功课作业,不断地充实自己。他本人虽然不是很忙,可罗东尼在写一本回忆录,而且他还喜欢上了制作紫砂壶。年轻时候几乎不喝茶的罗东尼,现在不仅喜欢上了饮茶,还喜欢的是中国式的饮茶,不管是红茶还是绿茶。 再有多余的时间他就回监督庄园的工人和奴工劳作,驱使着他们做这做那,建造一栋栋未曾中断过的建筑工程。 因为这座庄园就是他给自己女儿最好的陪嫁,留给小儿子的产业是家族公司的股份,现在公司由他的大儿子在执掌,他的二儿子在南京的外事学院当老师,现在级别已经提升到了副教授,然后就是他唯一的女儿和最小的儿子。 罗东尼已经退休赋闲,在中国的事务中似乎已经不能再发挥什么作用了,但谁要真这么想那就是绝对的傻瓜。罗东尼出入陈汉权利中心这么多年,怎么着他与中国的诸多勋贵也存在着一丝矫情。至少逢年过节的时候,皇宫里的赏赐从没有少过他的,这就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所以当南京城的高空上阴云诡异的时候,使馆区的西洋人又纷纷聚集到了栖霞山罗东尼庄园。 当初身材高大硬朗的澳门民政长官罗东尼现在已经变得瘦弱而苍老,满脸的皱纹,走路都有些趋。头发已经完全灰白,眉毛也是灰白,当他皱起眉头的时候深深地沟壑能把蚊子都给夹死,可他的眼光很是犀利。 罗东尼的书房里堆满了各种东西,显然都是一些常用的东西。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着书本和图表,几个高大的玻璃书柜——钥匙直接插在柜门上,一张专供站着写字用的高台子——台子上摆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一张坯车——周边放着几件工具,那是一件挺神奇的工具,罗东尼就用那个如同可旋转的轮盘一样的器物拉出了一个个坯胎。 罗东尼明显很爱惜这个器物,周边没有一点泥点洒下,用过之后罗东尼总是亲手打扫的干干净净。 工作时候总是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的罗东尼,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却十分的温和,他关怀的望望罗薇儿,说道:“除了什么事?怎么一副惊恐的样子?” “亲爱的父亲,凯瑟琳给我寄来了一封信,我刚刚收到。” “那么信中一定是有一个可怕的消息了?”罗东尼笑呵呵的道。 “是的父亲。凯瑟琳的哥哥皮罗被巴达维亚的殖民军队拉去当兵了,还有凯瑟琳的未婚夫何塞……”罗薇儿一脸的惊恐。 战争在距离自己还有较远的一段距离时是可以拿来说笑的,但是当战争真真切切涉及到自己人的时候,那就太可怕了。 凯瑟琳是罗薇儿幼年时候的玩伴,凯瑟琳的父亲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广州的一名大班,家就按在澳门,是罗薇儿的邻居。她的哥哥皮罗还给罗薇儿写过信。而别凯瑟琳大了三岁的何塞,罗薇儿也见过。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订婚。 罗东尼皱了皱眉头,他伸手接过了罗薇儿的信,他要细细的看一遍这封信,就女儿的话中他嗅到了不少的信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跟凯瑟琳订婚的何塞今年才十七岁。 凯瑟琳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朋友,离别是一桩多么可怖、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啊! 整个巴达维亚都在谈论战争,他们只在谈论战争。我的哥哥和未婚夫先后接到了公司的征调书,他们一个在海军,另一个成为了炮台守兵的一员。……上帝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欧洲我们【荷兰】跟盎格鲁—撒克逊人闹翻了。我们过去的盟友已经放弃联合省,有人推测,伦敦意欲向联合省下手,以来打击气焰越来越嚣张的武装中立同盟…… 愿上帝保佑,万能的上帝大慈大悲,委派一位天使充当我们的统帅,但愿他能够镇压下疯狂的盎格鲁—撒克逊人。 上帝保佑我的哥哥和未婚夫,我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亲爱的玛丽【罗薇儿的原名】,我向您坦白承认,他们的这次从军却使我感到极大的痛苦和担忧。 整个巴达维亚都充斥着失败的情绪,我们的威胁不仅来自印度的英国人,还来自北面的中国人……” “哈哈,真是好笑。巴达维亚要用武力抵抗即将到来的战争吗?” 罗东尼摇着头对自己的女儿说:“你去给你的朋友回信吧。邀请她们一家来南京玩。让她的哥哥和未婚夫都从军队里退出来。”罗东尼虽然不知道中国会在什么时候对巴达维亚下手,可他相信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根本不会是中国的对手。他们才几个人? 中国军队又有多少?而且火龙弹这个致命的秘密武器依旧没有失窃。 荷兰人不应该用武力抗拒南京,他们应该立刻与南京谈判,用一种和平的方式将土地教给中国,换取自己最大的权益和体面。 第六百八十八章 陈鼎请客 定国五年,整个陈汉都在以快速的节奏向前迈进,每一年的实力都在迅猛增长中,国势稳定,经费发达,民生恢复,人心稳定。但是在帝国偏远的角落,在云贵川藏地区,没有几人知道,这叛乱始终没有平息。 坐镇西南的原第一师师帅陈永生,后来的西南军区第一任都督,这几年一直都在成都不见返回南京,连陈启都在大都督府里呆了两年了,陈永生却始终都在外面。为什么? 这不是因为他比陈启更得陈鸣的信任,而是因为西南地方实力,没错,说的就是土司势力,始终有人在叛乱。 没有人会平白放弃手中的实力,哪怕他们清楚的知道武力反抗中央是一种厕所里挑灯——找死【屎】的行为,但总有人寄希望于大西南崎岖的地形,就像当年的大小金川一样,以拖延——钻沟沟的行为,一点点拖死国防军的平叛部队【行为】,谋取自己所期望的权利。 结果事实证明,陈汉镇压土司的意志与当年满清坚定解决大小金川的意志是不分上下的。 为此陈鸣不惜花费重金和人力筹办了专门的山地部队。 后者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从最初的一个师扩展为六个旅五个营和一个特务大队。陈彦学、黄子聪等人级别不断上升,那就是陈汉中央侧重偏向的原因。 陈鸣今年冬天里把陈鸣这班权贵子弟下到西川川藏交界的童子营里,那也是想让陈鼎他们好好地体验一下山地部队的艰苦。 “大公子,这家店位置不错,咱们上二楼坐坐?”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指着临街口一家酒店对陈鼎说道。 松藩城内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未散去的硝烟味道。 这座刚刚历经了战火的城市散发着一种陈鼎感觉很陌生的气息。 陈鼎抬头看了看酒楼,临街口,窗户一开周边街面可尽收眼底,笑着说:“确实不错!走,咱们上去!”他也是到了童子营之后才知道松藩这个城市刚刚经历了一波叛乱。叛乱分子把一切都算的很好,但就是没有算上童子营的战斗力,最后被松藩童子营的上千十二岁以上的童子军给干净利索的收拾了。 那随从实际上是内卫当中的高手,名字叫陈秉旺,另一边还有陈秉旺的同族兄弟陈公兆,身后跟的又有戴文熊和两个亲卫。这几个人别看不显山漏水的,可陈鼎真遇到危险了,五个人足可以将陈鼎安全护卫出险境。因为这五个人的战斗力,已然是这个时代最强的组合了。就是陈鸣身边的护卫,也只能说与之是一个档次的。 陈鸣过去21时候看小说,最恶心的情节就是大势力的君主白龙鱼服,遇险落难,然后又碰到美女。这实在是令他反胃的情节。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装逼不成反被套。 中国自古以来就讲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身份重要的人物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做准备就下去乱窜呢?这不仅是都自己的不负责任,还是对自己手下人不负责任。 所以陈鸣就万分重视自己的安危,感觉到有威胁的时候,就比如当初在西安,他是万万不会出面安抚百姓的。 陈鼎身边的保镖也全是他配置的,武力值绝对一流。每个人衣服下穿的还有原始版的防弹衣,这几个武功高手本身也都受过专门的挡弹子训练,实在是很完美的一个保卫组合。 天空彤云密布的,雪花虽已经停了,可是天气依旧冷的冻人。 松藩可跟成都不一样,别看它距离成都也没多远,但地处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交界处的松藩,寒冬腊月里零下十度,大雪覆盖山川大江,也不是稀罕的事儿。 戴文熊先一步进了去,向跑堂的小二问道,“楼上可还有空的雅间?” “有,自然是有。”小二眼睛看向打扮就像是一个贵人的陈鼎,献上了一个谄笑,吆喝道:“这位爷,楼上请!”跑堂是酒店招揽来客的人,眼睛自然分得出高下。 陈鼎甩了下手,几人跟着跑堂小二上了楼,见二楼屏风相隔,分成了八个雅座。 其中一半都坐了人,如此看,这家店生意还是不错。 与楼下的嘈杂相比,二楼当然清静多了,虽然雅座隔壁隐隐还有声音传出,可和下面的比,好的太多了。 到了雅座,随便点了几个热菜,陈鼎和戴文熊就坐,陈公兆、陈秉旺和两个亲卫立在了外面。上菜的速度很快,没到一刻钟,就有小二端着一大托盘热气腾腾的酒莱上来。 陈鼎推开窗户,冷冽的寒风吹过,让他不由得缩了下脖子,但陈鼎还是坚持开窗。而酒楼的对面建筑和街面上,几个本地人打扮的人早已经占据了所有可以威胁陈鼎的位置。别看他的包围小组只有五个人,但是外面还有十几倍于五人的内卫在暗中保护着。陈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看着楼下人流往来的街面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松藩政府还是有能力的,叛乱过去才十天时间市井就又热热闹闹的了,喜色盈人啊!”虽然时间处在年节位置是绝对的一个重要因素。 可不管怎么样,市井街面的恢复就意味着陈汉治下人心的安定,与这个相比,它的另一层意思都显得渺小了。 松藩各民族成分复杂,陈汉的统治能在这里都得到一个良好的反应信号,那么在更加汉化的四川汉地就更不需要说了。 陈汉的官制虽然看起来托拉、冗多,县均官吏数量比之过去要多得多。这些年里朝野内外一直都有反对声,但现在看,这成果还是很明显的。官吏不分,过去的小吏现在变成了小官,‘吏’、‘官’,虽然仅一字之差却能谬之千里,完全是天与地的差别。人的积极性涌上来了,其效果自然就同过去有了十分显着的改变。 过去再高的吏也做不成官,吏就是吏,典吏就是吏员能够期盼的巅峰;官就是官,典史别看与典吏就一横之差,可那就是天与地的差距。当小吏的根本就没有奋斗的劲儿,他们能图的就只有钱。 可现在官吏一体,无所谓分别,只要一步迈入衙门,那就是迈进官场。有本事,会钻营,最最普通的一员也能有朝一日牧守一方。再加上责任制、财产公开制度等等‘枷锁’的约束,如此,吏员偷奸耍滑、勒索敲诈的现象真就是不多见了。他们至少有了奔头了,不像过去,没了前途就只能求钱途。 往日难得一求的青天大老爷现在似乎县县都有,那警察局为了破案,往日被轻视鄙视的贱民仵作不仅成了法医,地位还越来越崇高了。而职能有了更新的,被增加了后世反贪局和传统的监察御史职责的监察院与经济犯罪侦查科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了贴到每个当官的身上,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吏治清明,司法自然清白。而政府该如何同被统治百姓拉近距离,建立自己的公信力?在陈鼎看来‘吏治清明’这就是陈汉王朝拉近自己与老百姓距离最好的一招。人心与威信,人心是做来的,不是靠刀子靠枪杆子压出来的,杀出来的;威信也是做出来的,就跟当年的兔子那样,他们在那个年代为广大贫苦百姓付出了多少,老百姓们自然也对他们有多么大的信任和服从。而后来兔子的威信变得如何了,那也跟他们为广大群众付出的‘心血’成正比例的。 时间是完善制度法律的最好伙伴,陈汉王朝也才建立五年么,随着陈鸣对于官场制度的一次次调整变成了众人习以为常的东西,那属于新时代的序幕也就在拉开中。 “铛铛铛……‘,清脆的铃铛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出。 陈鼎眼角一动就转头瞅了过去,只见片刻后,一队由十辆四轮马车组成的车队在街上行人纷纷的退避中映入他的眼帘。 一车双马拉动,前面是一个驾车的车夫,后面坐着两个持着刀枪押车的童子军战士。马车车厢顶部的一角还各自插着一个赤红色小旗,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飘扬,十面红旗宛若一片火云。 这是后勤部的车队。 那马车上的童子军明明样貌还很幼稚,但是看松藩本地人的反应,很显然,经历了之前的战火的松藩人谁也不敢再小觑他们了。 “大公子,这些是运后勤物资的。”戴文熊小声的对陈鼎说道。 “后勤物资转运?过年的好东西吧。”陈鼎大脑瞬间反应了过来,会意的点了点头。这次松藩土司叛乱,童子营是立下了大功,朝廷对之当然是要有奖励的了。 “军装履新,刀枪鲜明,这些个小娃子船上了这军装后也越发的有气势了……”隔壁雅间的议论声传进了陈鼎的耳朵。 “可不是么。最近松藩市面上的军便装都卖疯了。一车车的棉布往江边的那个成衣作坊里拉,搞得现在街面上都少见好布了。” “那是人家童子军太出彩了。一个个个子不比枪高多少的孩子愣是杀灭了阿斯侗、商坝寨,还有章腊营的一两千土兵,尤其是反扑松藩县城那一战……,刀子对刀子,大人还干不过小孩子,我偷偷的怕房顶之上看了一眼,那绝对是……记忆犹新。 现在全松藩的家长都想给自己的孩子置办一套军便服,不求自己的娃娃都能跟人家童子军比,只求能相似一分,那也心满意足了。”说话的人听声音年纪还不是多大,话音中充满了唏嘘和感慨。 “你胆子不小,还爬房顶看了?我当时吓得都站都站不住了。就盼着土贼冲进家后只抢掠别伤人呢。” “竟做白日梦。那土贼要是冲进家里了,怎么可能只抢东西不伤人?那城西老赵家多惨?才满周岁的孙子都给摔死了。那群野人心狠着呢。要不是童子军反扑的快,整个赵家都活不下一个。”这人话音一转,接着说:“但我周胜辉说真格的,还就佩服当今朝廷的军规军法,那老赵家多惨啊?可是赶走了土贼后,不管是童子军,还是召集的官吏警察,每一个敢小偷小摸的,就更别说抢了。” “周兄说的这话我赞同。这点人家陈汉就是让人佩服,定下规矩,不抢不占,不掠不夺,比鞑子那时的官军强出不知多少……” “满清的烂兵,那是真正的兵过如篦,官过如剃。绿营那群王八蛋,就没一个好东西,吃喝玩乐还糟蹋人。那当官的也是一样,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现在真是比过去强多了。当官的送礼都不敢收,虽然收税的时候也没法少报了,可比较起来也不比过去多多少。这一回土贼造反被抄了老窝,阿斯侗、商坝寨,还有章腊营三家土司全完蛋了。那松藩往青海的商道是更顺了。我准备搞个纺织厂,咱们就靠着闽江多方便啊,你们谁愿意来掺一股?” 是纺织机而不是纺纱机,不需要蒸汽机,在水力机械传入四川以后,发展势头还真的比较不错。 “你做梦去吧,等你在闽江边搞好那水力纺织机至少也要等到夏天。到时候人家成都的机织布早就占领青海的市场了。” “你不准备建纺纱厂?” “蒸汽机要轮到松藩这小地方了,我还有比较去建纺纱厂吗?” “那你棉纱都给人攥在手心里,你纺织厂还跟人家竞争个屁啊?” 成都就有整个四川最大的一家纺纱厂,松藩近两年的土布价格日益走低,也跟越来越多的便宜棉纱传入松藩有关。 做棉布生意的人谁还不知道棉纱的重要性啊。在松藩这个交通不便的鬼地方,成都的纺织公司一卡着松藩这里的纺织厂的脖子,那就立刻要断气。 可是蒸汽机这东西在国内依旧属于紧俏产品,大多数的成品都流入沿海地区和矿区,松藩太偏僻了。就是成都的纺纱厂都比重庆的纺纱厂要晚上近乎一年的时间,据说这还是因为有四川政府出面打了招唿的。 这要是没有上头的照顾,就松藩这地方,就如那人说的,蒸汽机轮到他这里了,那他也真的没必要去倒腾蒸汽机了。 一抹微笑浮现在了陈鼎的嘴角,出来逛一逛市井,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这些都是好话,大好话,隔壁几人对陈汉的态度让他很满意和高兴! “大公子,要不要让这几人过来……”戴文熊自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看到陈鼎嘴角满意的微笑,于是道。 摇了摇头,陈鼎轻声说道:“没必要。”微服私访就是有着效果。 这几人听语气就是商人或松藩城内的商家子弟,对于蒸汽动力纺纱机、水力织布机都十分追捧。可对陈鼎而言,更主要的还是他们对陈汉政权现在的态度,这个已经在几人的对话中流露出来了,就已经足够了。 “唉,可惜机织布质量还是有差,否则的话,机织布完全取代土布,投入市场,那利润会比现在更大许多。”陈鼎感慨着,世上的事情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水利织布机大大的提高了织布的效率,可也让质量下降了来。如果能够两全其美,那真的是太美妙了。 原本时空的历史上,英国人第一次阿片战争都没能彻底摧毁掉中国自产土布的市场,直到第二次阿片战争后,中国的小农经济加快解体,洋布才开始在中国彻底打开市场。在此之前的欧洲商人,不远万里运来的货物,除转口贸易的香料、毛皮还在中国市场获利外,西方生产的大宗机制产品却根本打不开销路,英国机织棉布不敌中国土布物美价廉,毛织品不适宜在炎热潮湿的南方销售。中国始终是处于大量出超的地位,西方各国商人不得不支付海量白银填补这巨额的逆差。而且,每年西方人还会倒过来从中国转购南京土布运回国内,其中以英国人最盛。就算是现在,都是如此。在东西贸易体系里,作为大宗出口货物的始终是土布而不是机织布。 清末时候中国纺织业的彻底倒下,那是建立在十九世纪后半叶纺织业技术、科技大跨步发展的情况下,哪像现在蒸汽机刚刚应用的时候。整个非人力纺织业还只是一颗青涩的小树,想凭它的力量来彻底摧毁中国传统了两千年的‘土布’,完全是不可能的。 陈鼎大力发展纺织业,建造大型纺织厂,其实质就是劣货驱除良货,新兴的纺织业在朝廷的帮助和支持下,一点点利用自己的价格优势驱除优良的土布。 与中国有长期贸易经验的罗伯特就总结说过:中国有最好的食物——米,有最好的饮料——茶,有最好的衣料——棉、丝、皮毛。其有这些主要产品以及他们的不可数计的本国副产品,他们用不着花一文钱从其它地方购买东西。 苏南传统的十二支纱织成的土布,极为坚韧结实,且表面光滑滋润。下层农民春去冬归,一身土布衣服,一年洗一次,用重棒捣洗,也永不被捣破。这当中又以南通土布为最,耐穿、朴实,吸汗又透气。与此相比,这个时代的机织布质量真的差很多,不敢被陈鸣大力发展的现代纺织业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机织布的宽度比较大,土布一尺八就算是很宽的了,可机织布却能轻松地裁剪整套的衣服,对于后勤部的军装企业来说当然是后者更方便一些。 “大公子,家里传来消息,你们的分配表定下来了。”就在陈鼎满意的听着隔壁雅间的谈话的时候,一个外面的内卫突然进来对陈公兆说了点什么,然后陈公兆走进了雅间。 “那现在我就要立刻返回家里了?” 大皇子的兴致明显透着不到劲头,但是陈公兆还是无言的点了点头。陈鼎他确实该回童子营了。 “把对面的帐一块结了。这一顿,爷我请他们。” 第六百八十九章 黄胜关茶马贸易所 童子营的生活远比陈鼎想象的更恶劣,尤其是沿线巡查。 上文已经说了松藩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这座城市正好着落在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的接壤地,地性环境多变复杂,真正的沿线巡查起来难度绝对比库页岛、东北、热带雨林地区更大。 现在一支经历了千辛万苦的队伍就在渐渐地靠近童子营在当地设立的一处检查站——这是刚刚设置的一处关卡,就在黄胜关旁边的岷江西源。岷江这条大河就发源于松藩啊,东西两源全在松藩境内。 其东源章腊河,源头松潘县北部的岷山山系弓杠岭南麓隆板沟,垭口海拔3690米。弓杠岭因其岭如弓之杠得名。其斗鸡台有白河(嘉陵江上游最大的支流白龙江(垫江)支流白水江的上源发源。南麓隆板沟又为岷江发源地),是一个分水垭口,岷江上源隆板沟从垭口流出,自北向南,左纳曲壤柯河、阿拥沟,右纳扎依沟,《水经注》述:“缘崖散漫,小水百数,殆未滥觞矣。” 而西源发源于松潘县岷山山系郎架岭。上源称霍隆沟,南转东流,左纳大塔玛沟;转东南过高台子,左纳羊洞河,又转南至两河口,右纳热玛宗沟;转南偏东,右纳大龙沟,再过黄胜关,左纳牙夷沟,此段又称黄胜关河。又过东北寨,右纳老熊沟;东南至川主寺镇章腊营,与东源汇合。以下即称岷江。西源虽然也不好走,相对于东源就便于通行很多了,是松藩沟通清海玉树地区很重要的一条通道。 这可不是惬意的山水之旅,一群人要去替换黄胜关童子军驻地的人马,随行的有大批的驮马,每一匹马上都背着大大的木箱,队伍穿梭在崇山峻岭、河流湍急的群山峡谷之中。作为高原与盆地的接壤处,巨大的落差,峰险谷深,瞬间地势直落几千米,跟做云霄飞车一样。到处悬崖绝壁,深沟飞瀑。 陈鼎的老子曾经这样说过西南的横断山脉,是“仰望山接天,俯视江成线”,而松藩还不到横断山脉,可现在陈鼎觉得这句话一样能够用到这里。 还好就是千年马帮通行已经在复杂的地理环境中开拓出了一条沟通清海的线路了,这位陈鼎他们的通行节省了大力气。 从隋唐开始,藏地与中原开始有了紧密的联系,清海这地方在明清时候更多是蒙古人的地盘,但很多藏人也在这里栖息生活。 清海太大了,而这的人口却太少了。 后者是科技、政治、经济等多方面共同推进下才形成的这一局面。这当中艰苦的生存条件也是必须要排在前列的因素之一。 由于青藏高原高寒缺氧,世代生息与此的羌族、藏民、蒙古族历来以游牧生活为主,以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为主食。一则他们只有这些可吃,二则当地寒冷的气候也必须吃这些高脂肪、高热量的东西才能生存,但长期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人也受不了啊!糌粑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 看看中医,看看汉人,在生活质量有保障的中上层阶级,那早就主张荤素搭配,最常见的化解油腻方法就是吃蔬菜和面食么,但是青稞这东西跟大米白面小米糜子有太多的不同了。高原上,气候过于寒冷,青稞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高原植物之一。而普通的蔬菜根本就无法生长。就连后世高原上的解放军想解决吃不上蔬菜的问题,都要去自己弄大棚种植,还不能直接在地里种植瓜果,而是把土装进盆里,然后再把东东载进盆里这才能成活……,现在这个时代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啊,茶叶就成了藏地各族人生活所离不开的必需品了。这东西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本草纲目拾遗》里面记载:“普洱茶膏,黑如漆,醒酒第一,绿色更佳;消食化痰,清胃生津。普洱茶,蒸之成团,西蕃市之,最能化物。普洱茶味苦性克,解油腻牛羊毒,苦涩,逐痰下气,利肠通泄。” 所以发于唐宋,盛于明清的茶叶交易就成为了中原皇朝制衡藏地各族人的一大法宝了。 因为高寒的藏地不产茶啊,所以他们就只能‘进口’! 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但供不应求,藏区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驮马。于是,具有互补性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这样,藏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等等,在横断山区南北的高山深谷间不断往来,流动不息,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日趋繁荣,逐渐形成了一条延续上千年的“茶马古道”。 陈汉鼎立之后,各类水果罐头和脱水蔬菜、海产品也陆陆续续的输入藏地,当地以肉类糌粑为主食,蔬菜水果十分匮乏,这就是缺乏人体生长和新陈代谢的诸多维生素,对于水果罐头、脱水蔬菜和各类海产品的追捧就不需要再说了。 据说早在汉茶进藏之前,藏民通过采集树的树叶或某种植物的根茎,以土碱熬制代茶。而在吐蕃中期时来自唐朝的茶叶开始陆续进藏,然后整个藏地的各民族就再也离不开茶叶了。 特别是各部落的贵族和庄园奴隶主,对于罐头装的水果完全便显出了不可估计的热情,那种腌制后的水果,只保持了一丢丢原先味道的水果,却是最近几年里藏地中上层贵族拜访他人时候最完美的礼品。就算是茶砖、盐巴也没有罐头珍贵,即使茶砖给人的不仅仅是味道,它更能溶解脂肪,有肋于消化肉奶类食物,这也使得藏民一旦接触到茶叶,便再也不能忘记。而且高原的气压较低,人体的水分蒸发作用强烈,血管的膨压增大,喝茶还可以增强血管的抗压能力。所以藏地民间有‘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的口头禅。汉人也有‘番人嗜乳酪,不得茶则困以病’、‘青稞之热,非茶不解’的记载。 所谓有了需求就有市场,有了市场就有经济人。 因为茶叶是高原民族生存的重要保障,所以自唐朝起,中原的历代政权都会开‘茶马互市’,以茶易马。甚至将茶叶当做一种重要的政治筹码来使用,遂对茶叶生产出售制定了严格的政策,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既垄断茶利又以茶治边,所以又有‘以是羁縻,贤于数万甲兵’之说。这一现象对于川、滇地区的茶农、茶工、茶商,连同背夫骡帮、某些中介机构,所有以此谋生和盈利者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利益,嗜茶如命的藏地诸高原民族完全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因此无论中原的政权如何变化,‘茶马古道’这条用生命连接的绿色古道始终会生生不息。 松藩与清海的联系也是如此,一队队穿梭在险山峻岭中的马帮沟通着藏地与中原最最紧密的联系。 它是人类历史上海拔最高、通行难度最大的高原文明古道。一日之中可同时经历大雪、冰雹、烈日和大风等,气温变化幅度极大。一年中气候变化则更为剧烈,民谚曰:“正二三,雪封山;四五六,淋得哭;七八九,稍好走;十冬腊,学狗爬。”其行路之艰难可想而知。 就比如现在,时值中午,先前还下着大雪纷飞的山谷转眼间又放起了晴。太阳透过渐渐泛白的云隙透射出金黄色的光束。驮着大堆货物的马儿们兴奋地甩了甩头,抖掉水花融化后留下的水滴,它们的脖项上都悬坠着的一个拳头大的铃铛,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这些马儿全都是以善于山地爬行的西南马,可是过于崎岖的山道,和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还是让它们全都筋疲力尽,一个个浑身大汗淋漓,嘴巴里喘着粗气,带队的向导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了,这时候说道:“停一停,把东西都卸下来,马儿累了,要让它们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人驮马驮还都是一样。马累,人也不轻松。长时间的翻山越岭让人与马都感到了异常的疲惫。而目的地似乎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向导在出发之前就被童子营的领导叫过去专门训话了,要注重安全,要妥善休息,绝对不能在翻山越岭的时候出意外。 那些马背上驮的箱子虽然装的都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对于普通的牧民来说,一个箱子的价值足以买下他们整个家,但是这儿所有马背上的箱子都加在一块也比不上陈鼎的一根头发。 来到童子军的这些权贵子弟,包括陈鼎在内,他们可以实在执行任务途中受伤,甚至死亡,但绝对不能在‘无所谓’的行进当中有损失,所以各童子营的主官都把给他们设定了最长的运动时间,即使上头有吩咐,说要求各地童子营严格要求对待受训群体,可谁敢啊。那里头不仅仅有无数的南京权贵子孙,更有大皇子啊。 这支队伍有五六十人,里头一半是普通的童子军士兵,剩下的就全是陈鼎为首的权贵子弟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扳卸着马背上沉重的箱子,包括陈鼎在内。只是与陈鼎分在一个组的童子兵年纪别看不大,只有十四岁,但个子比陈鼎还要猛,力气很大。自己一使劲儿,就直接把一个箱子给搬下来了。然后另一个装满了医药物质的木箱被他们两个轻轻的放到了地上。 入山已经是第三天了,望山跑死马,这地图上看黄胜关距离并不太远,可实际走起来,那真不是随随便便就到地方的。 陈鼎的形貌要比陈鸣强上不少,至少这皮肤很白净,衣着也保持整洁,除了肩上背着的一杆长枪,腰间挂着一柄双管手铳,另外还挂着一把短刀,皮鞘看起来灰扑扑的并不显眼,也没有宝石珍珠点缀,但实质上那是绝对的鳄鱼皮,而不是老牛皮。而他腰间挎着的双管手铳,那也是象牙柄的精品。 陈鼎这一路上也都是不行,没有去骑马,脾气也很好,没有架子,至少比这些童子军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大毛,照这个脚程,咱们今天能走到宿营地吗?明天下午咱们应该就能进黄胜关了吧。” “报告下士。”下士这是陈鼎现在拥有的军衔,“咱们今天不见得能递到宿营地,这天阴晴不定,对咱们的行进有很大的影响。估计还得走上两天才行。”大毛,也就是毛勇胜依照自己的经验如实的回答道。 也亏得上头放缓了最大的时间点,不然这次还真不可能三天抵到黄胜关。是的,正常的路途时间,童子营只给三天。超时不到,那领队可就要惨了。 “还要两天?那咱们到黄胜关时该还不就足足的用了五天时间啊。”陈鼎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五天的时间不对?是人家在照顾他们。在他想来至少也要提早一天才行,可现在看是标准的五天时间了。陈鼎的神色有些不高兴,他知道这一回实际上他已经败了。 “报告下士,你不用气馁。这条路冬天本就不好走,七八九才是最容易的时间。这地儿走马的有句老话叫,正二三,雪封山;四五六,淋得哭;七八九,稍好走;十冬腊,学狗爬。咱们这一路上虽花了不少时间,但能在规定时间里全都平平握握的赶到黄胜关,那就是最大的胜利。”毛勇胜忙宽声安慰陈鼎道。 说真的,毛勇胜他们已经很佩服陈鼎一班人了。能连续翻山越岭好几日都不叫一声苦,这绝对超出了毛勇胜他们的预料啊。 要知道那黄胜关还有一个茶马贸易所,也就是过去的茶马司与茶课司,历朝历代这茶马交易的大权都掌控在朝廷的手中,那茶马贸易所的成年人第一次走黄胜关路,都叫苦连天的。这现在南京城来了一群年龄跟他们一般大的毛头小子,不叫苦不叫累,这就是最大的锻炼。 第六百九十章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中国太大了,这个时代的交通又不方便,从南到北的消息传播还算快,从东到西那就真的很慢很慢了。 特别是西部的山区沟沟,从某种意义上讲,大西南比大西北更难领导。 就在陈鼎的小队辛苦的向着黄胜关赶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一支打清海西南来的藏民马队也在辛苦的向着黄胜关挺进。 距离黄胜关最近的是事实上是甘南,虽然松藩的西北挨着清海的玉树,可是玉树太大太大,来自玉树西南的顿珠家族的地盘在玉树的最西南,他要跟着马队抵到黄胜关,必须先往东穿过整个清海进入甘南,然后才能向南进入四川。这路程比之陈鼎那一路可困难的多了。 “多吉扎西,黄胜关真的比囊谦王城还要繁荣吗?” 对于二十年没有走出过玉树的顿珠来说,囊谦王城那就是最最繁荣的地方了。自从南宋开始,囊谦王族就始终控制着清海西南的藏民,至今六七百年历史,囊谦王城在玉树俨然就是当地权力的象征。 虽然玉树藏民的总人口始终有限,早些年还相当受占据大半个清海的蒙古人压制,毕竟清海蒙古在固始汗统治的鼎盛时期曾经占据了整个青藏高原,蒙古人迄今为止在藏地也存在着深厚的影响力。可是整个青藏高原上说得出来的城市也只有逻些和西宁,但那距离地处玉树的顿珠都有些遥远。 这就好比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乡下人人,他们倒是知道洛杉矶、纽约要比那个时候的魔都更加繁华许多,但是魔都已经足够满足他们大脑里对于繁华的定义了,让他们去想象不能亲眼看到的洛杉矶、纽约的豪华,他们还真不能想象的出来。 眼下的顿珠就是这样的。被权力色彩附加的囊谦王城在他的印象中已经足够繁华了,让他去想象一座在多吉扎西口中比囊谦王城更繁荣的地方,他真的很难去想象。 更可怕的是,黄胜关只是汉人微不足道的城市之一,汉人还有远远比黄胜关更繁荣的城市,比如松藩城本身,比如成都和重庆,比如大武汉、大上海,还有广东和南京。 只要一想顿珠就觉得头晕。他从山脚下千辛万苦的爬上一座山峰的顶端,本以为那山峰已经是天底下最高的所在了,万万没想到那山峰的更远处还有一座座比山峰更高的山峰。他才刚刚踏上石阶,再往上还有无数石阶等着他攀爬。 “少主人,多吉扎西万万不敢欺骗您。黄胜关本来就是茶马司和茶课司所在的地方。现在朝廷该这两部门为统一的茶马贸易所,里头可以交易的可不仅仅是茶马,还有盐、药材、铁器、布匹等等。整个黄胜关有两三千人生活。”这个数字已经不比囊谦王城的人少多少了。而且这些人全都是做交易和买卖的人,囊谦王城那里有那么多的买卖人啊,囊谦王城那里哪里有那么多的货物啊。所以多吉扎西当然认为黄胜关比囊谦王城更加繁华。 “那里的交易市场比整个王城的王宫还要大,到处都是房屋,到处都是商贩店铺。只要有钱,您可以从那里购买到你想要的一切商品。”多吉扎西是顿珠家族的管事,少有的南了北的都闯过的人,是真实的见过大世面的人。 陈汉朝改茶马司和茶课司为茶马交易所,本来多吉扎西以为那都是换汤不换药的面子活儿,可是自从他三年前历经艰辛,亲自到黄胜关走了一趟后,愕然发现这个茶马交易所跟他印象中的官老爷衙门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少主人你有所不知。这大明朝和大清朝那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一回事。中原的官府朝廷历来都是独占茶叶买卖的。花费些银两,打通些人脉,那就想贩什么就贩什么。一切都靠银子说话,靠银子来打点。”多吉扎西说话时脸上透出了苦涩,茶马古道上的茶商们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中原政权对茶叶贸易的官方垄断,所以为了或许更多地利益,他们就只有去巴结那些当官的。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么。这种做法又不是仅仅21世纪才有,官方垄断带来的必然结果就是官商勾结,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一种现象。不管朝廷颁布多么严厉的法令,设立再多的官方机构都,以保证己方的利益,那些往来于山岭之间的马帮茶商们总有办法让这些法令机构为其所用。 钱,银子,对于过去的官场来说,那就是一个万能良药。 但是现在的茶马贸易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那里的茶马物质交易并不是官府直接控制,而是有商贾自行负责,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几十家公司,对于茶叶的控制远没有过去严格,也不存在额度的限制。对于茶叶、布匹、马匹、药品、皮毛、铁器等等的价格,朝廷也只给一个参考价,并不是硬性规定。真正的交易价格还是要跟据货物的实际供需上下波动,这对促进整个茶马交易都有着太多的便易了。 对于多吉扎西这种往来于道路上的老人来说,更是最最让他们为之向往的大环境了。就算他的年纪已经四十多岁,对于未来将要发生的巨大变化也充满了无尽的憧憬。 只要这种制度能够长久确定下来,他甚至可以放弃管家的职务和身份,变成一个商人,往来玉树与四川之间。 而在十年前,多吉扎西根本想都不敢想,乃至于他的孩子他都不愿意让他们跟着他走马,太辛苦,太累,也太有危险。过去那环境,没有大势力在背后撑腰,如多吉扎西这样的藏人想要自己跳出来单干,分分钟就会全家被剥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囊谦王城中照样有汉人的法庭,玉树大大小小的贵族早就不干擅自杀人、惩罚人了。 已经有人被告发遭受到汉人的惩处,鲜活的例子就摆在那儿,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不当一回事。 当初复汉军杀入青海湖,已经用实打实的战果让所有高原上的人了解到,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了。 连藏地的活佛都要在汉人的教务管理局里挂名委员,四大德本家族都在源源不断地把人送往汉地学堂,掌控玉树数百年的囊谦王族又算什么? “我现在怕的就是这规定不长久。中原换了新皇帝,满清给汉人打跑了,这新皇帝上位,汉人的官儿总喜欢在新上任的时候搞一搞事情,新官上任三把火么。我啊真怕这用不了多久,黄胜关的交易又会一切照旧了。唉,这种事少主人你日后自会明白的。”这也是多吉扎西至今不敢跳离顿珠家族的一大原因。而不单纯是旧日的积威。 经过了一番艰难跋涉,顿珠家马帮终于在陈鼎队伍抵到黄胜关的三日后的一个中午,望见了巍巍青山下的黄胜关。那是一座间隔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并不高大的一个关隘,可是左右的高山却衬托了它的巍峨。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马队在距离黄胜关还有十几里的道路上被一群孩子给拦住了,这些孩子穿着小一号的军装,但手中拿的却都是真家伙。枪口的刺刀寒光琳琳,让人心中发冷。 也就是这个时候,顿珠家马帮才知道不久前的松藩城辖地曾经爆发了一场叛乱。 陈汉政府在松藩的驻军确实不多,可是人家在松藩有一个童子营,上千童子军在危急关头挺着刺刀冲进了松藩城,一举打垮了人数比他们还多的松藩叛乱土司土兵,整个松潘除掉了一个大祸患,但是警戒还没有丢下。至少要等到年后! 顿珠听说在松藩城中,一千多童子军打垮了一两千叛乱土兵后嘴巴都长的大大的。 这让他想到了玉树的那个童子军营。 当初汉人以不在玉树驻兵为理由设立了一个童子营,囊谦王族一口答应了下来,人数多达三四千人的童子营在玉树藏民眼中还远没有一个骑兵营的威慑力大。虽然此后的几年里玉树人很老实的接受了陈汉规范到他们头上的一道道枷锁,并没有发生叛乱的事情。可现在看,当初玉树人以为的陈汉‘傻帽’那根本不是一回事,那哪里是陈汉傻帽啊,人家不知不觉的已经将一把尖刀抵到了囊谦王城的身边。 以松藩的童子营来判断囊谦城外的童子营,这实在是太让人细思极恐了。 汉人真的太狡诈太狡诈了。 陈汉政府当初为了尽可能的不击发当地土着的反抗心理,整个清海,除了清海湖一带被坚决的驻扎了兵马外,就只有在查灵湖和鄂灵湖之间的空地处驻扎了一个骑兵团,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坚定地驻扎兵马,而是换做了并不惹人瞩目的童子营。 谁也不会把童子营看成多大的威胁,陈鸣就抓着了他们的这一点,退出了军队,还之童子营。 那些土着那里知道童子兵的厉害。 太平天国的童子兵可是让无数满清大将都直唿凶悍的存在。 这些小娃娃们要么缺衣少食,要么没了爹娘,甚至很多都是乞讨为生,饥一顿饱一顿的,水深火热里被陈汉带到了吃喝不愁的童子营,那忠诚是觉得值得信任的,而必要时候这些孩子挥刀子拼命地勇气,童子营内严格的训练也不是白瞎的。在诸多人的忽视下,童子营作为一支隐藏军力为陈汉控制着相当多的地方。松藩这儿的评判只是一个例子,一个代表,而绝不是特例。 黄胜关外吊着几十颗脑袋,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叛乱分子的头目,平叛过程中,童子军在有序的控制下大开杀戒,章腊营等叛乱发起之源给杀得是人头滚滚,眼下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些吊在了松潘城,而另外几个被击毙的主要首领首级和被俘虏的主要叛乱首领和他们的家属,已经全部被送到成都去了。 如果不是这些鲜血淋漓的人头证实了童子军的话,顿珠一行人真不愿意相信那些童子军说的话是真的。可是黄胜关里,荷枪实弹的童子军与这儿的一个队驻军共同巡哨,那些士兵所表现出的一股子勃勃英气,甚至让顿珠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那些童子军的幼小。黄胜关的戒备比多吉扎西之前来的那几回森严多了,似乎也不仅仅是因为之前被平息的叛乱,一番打听之后他们才知晓,原来这黄胜关里来了一队南京的贵人,都是朝廷权贵之后,当中甚至还有当今陛下的皇长子殿下。如此这黄胜关当然要戒备严格一点了。 顿珠家族的马队积分不够,领队的多吉扎西拥有的只是最普通的一级经济人资格,所以顿珠家族的马队也就是一级商队,那是不允许在黄胜关里保留火枪的,顿珠本人的两把牛角手铳全被收走,只剩下了一把藏刀。 其实不止是顿珠、多吉扎西等人,就连诸多汉人的马队都遭受了一样严格的搜查,所有火器都一律严查,这就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陈鼎等人的安全。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陈鸣把皇族和权贵子弟下放到童子营里吃苦受罪,接受磨练的事情,一开始民间是不知道,但一年不知道,两年不知道,三年还不知道吗? 这件事涉及面那么的广泛,那个权贵家族的下人向外头透漏一句,就足够传遍整个南京了。哪还能隐瞒消息,还能瞒得过谁? 顿珠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怕,反倒是可惜他没能早几日到达黄胜关,那样的话就可以看朝廷砍头了。 现在朝廷的死刑也分了好几类,最严重的就是砍头,其次是枪毙,最后是绞刑。而叛乱分子死在平叛战争中的就不说了,其他首领头目那一律都是砍头。 进了黄胜关,顿珠觉得这儿真不像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街道打扫的太整洁了。关城中也太过热闹了,他一眼就能看到茶马交易所,还没有靠近哪里,喷鼻的酒香就传入了他的鼻子。 顿珠家族的马帮,形成间距太远,酒类很少贩卖,顿珠能够尝到的就只有青稞酒,但那味道真的不如四川的好酒啊。 街头店铺都堆满了茶饼茶砖,还有布匹、铁器、药品、罐头、海货,许多小贩大声的吆喝着,招揽着顾客。 但凡是茶铺,那必然有一口锅在煮着茶叶;酒店着敞开了坛子口,旁边的大碗中也满满的倒上了美酒。像泥土一样被堆在油布上的盐巴,洁白的在阳光下都刺眼睛,一点也没有宝贵的样子,而这在玉树也是好东西。还有大批的海货散发着一种顿珠很陌生的腥味,大批的罐头、干菜,甚至还有新鲜的水果…… 顿珠突然感觉着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这儿的好东西太多太多,他眼睛都舍不得从上面挪开。 第六百九十一章 看错了人 “沈世明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没人把你当哑巴!”陈鼎气恼的看着身边的搭档,心中窝曲的火焰都能让他喷火三丈,然后将他身边的这个家伙烧成一堆灰烬。 他现在正带领一个班沿着关城大道巡哨。身边说话的沈世明是他这个班的成员之一,却是整个队伍里他最厌烦的人之一,哪怕是陈子峰呢,也比这个家伙强,陈子峰至少有眼色。怪不得人家都说沈家的聪明劲全都长在沈世英身上了,除了一个沈世英还能瞧外,沈家别看已经是整个浙省最顶尖的大家族了,却后继乏力,后继无人。也因为这事,沈国贞现在恨不得把沈家的远支子弟都过滤上一边,就为选出几个人才来。 这沈世明就是这么淘换来的。 他跟沈国贞往上数四辈才有血缘,都他么要出了五服了。那名字最初时候更是不叫沈世明,那是沈世明他爹看到沈家突然的咸鱼翻身了,这才匆忙给儿子续了辈分,才有了沈世明这个名字。 作为沈国贞从诸多远房子弟中选出来的人才,这个沈世明的脑子是很聪明的,数学都没有下过九十五分过,体育也表现不错,总体成绩在整个成均公学那都是名列前茅,但是这家伙的情商有问题。因为他的眼界太高了,看不起‘家庭’背景比他低的人,说话中那股没有来得高傲、鄙视能把人得罪死。陈鼎很怀疑这个沈世明就算有未来沈国贞的支持,将来又能走到哪一步? 不过陈鼎是不会逼着沈世明向那个藏人赔罪的,虽然那个藏人看样子也是个小贵族,可他们是什么啊?别的都不提,只他们是一个童子军,身上穿着军服,那就不能主动向一个番人道歉。陈鼎寄希望于那个番人听不懂沈世明的嘲笑…… 事情就很平淡的过去了。顿珠并没有嚷嚷,甚至眼睛里还透着一股惊奇的光泽,在打量陈鼎一行人的时候。多吉扎西也闭口不言,陈鼎甚至从多吉扎西的眼神变化中感觉到他听懂了,但是人家没有说话。 等到陈鼎一行人的背影走远,顿珠脸上才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乡巴佬,咱们就是从玉树来的乡巴佬么。多吉扎西,你要带着我好好地转一转,让我这个乡巴佬好好地开一下眼界。” “少主人英明,那群娃娃兵可不是普通的娃娃兵,应该是南京来的贵人。”顿珠没有年少气盛的跟对方叮咣起来,可不就是英明的表现么,对于多吉扎西来说。 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陈鼎他们与一般的童子兵的差异,那是股气质的差异。一边是擂台上的高手,一边是战场上的战士,陈鼎他们身上少了股彪悍的味道,多的却是一股彬彬有礼,那身份就显而易见了。顿珠他们在多吉扎西的带领下继续逛着黄胜关,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神东张西望,即便是已经来过这里的老人也忍不住再好好地看一看陈汉治下黄胜关的繁荣景象。 通常这种‘乡巴佬’模样是会引来旁人嘲笑的。但这一次,周围的小商小贩们却没人嘲笑他们,战争的阴影在黄胜关还没有完全消散掉,祥和的气息下隐藏的是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松藩城的战斗并不很时间长,可是对于松藩的损害却比较厉害,尤其是被叛军打进去的城西,不管是街道,还是储货仓库,兵灾大火之下全都损失惨重。这让黄胜关上下大大小小的商家商户都忐忑不安,要是突然的有人在黄胜关内搞事,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放上几把火,那就让他们很惨了。 沈世明挨了陈鼎一番训斥后老实了一阵,但很快就有旧态复发,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有一个——瞧不起人。 这或许是这个时代中国人的一个常态,罗东尼当初曾经总结了一段关于南京市民的话,都被登上了外文报纸,连很多中国人自己都听说过: “这是一个骄傲的民族,他们强大富有,南京是这个国家的国都,这儿的人过着质量远胜过巴黎、伦敦市民的生活,每到放假的时候,美丽的公园、剧院、酒店都会人满为患,就连最普通的下层平民都愿意为了渡过清闲的假期时间而付出好一个西班牙鹰洋的代价去购买肉类和酒水。” “每天都有从全国、全世界各地开来的商船,为这座城市运来源源不断的商品、物质,以满足这儿的人们那幸福而丰裕的生活,这儿的人们每年为此付出的消费税就高达上百万英镑。并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的增长!” “在南京市民眼里,这个世界就是由一座南京、一座鲁山,几片海洋、大陆和数十万、上百万个乡镇、农村构成的,除了他们和鲁山外,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都是乡巴佬。即便是广州!” “从欧洲到亚洲,有数百座城市和几百万、上千万的人直接或间接为这座城市服务。这儿有世界上最好的大米和小麦,这儿有世界上最精美的丝绸和瓷器,最好的东西永远被中国人送到这座城市中来。在欧洲被国王视为珍宝的景德镇高档白瓷在这儿随处可见,更加珍贵的薄胎瓷、玲珑瓷也不乏身影。作为中国的首都,这儿的随便哪一个小区居民的财富加在一块可能都比一个欧洲小国的国库收入要高……” 这是罗东尼自己记录的日记中的一段话,以他对东西方的了解可知道,南京市民的平均生活水平比之欧洲的伦敦、巴黎真的要超出许多许多,可他更明白的是南京人那股心中的傲气。 这段话中有一句话最可以概括沈世明的心态——在南京市民眼里,这个世界就是由一座南京、几片海洋、大陆和数十万、上百万个乡镇、农村构成的,除了他们,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都是乡巴佬。即便是广州! 换成沈世明那就是——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上除了沈家和地位还在沈家之上的家族外,其他人全是不值得郑重对待的。这种思想早就渗入他的骨髓中。 在现在的中国,那些本身不住在南京,因为某种原因在陈汉定都南京之后突然的也加进了南京籍贯的外乡人,那种标榜着自己高出旁人一头的心态似乎比南京城里为数不多的老居民更加强烈。这种现象倒是与陈鸣上辈子的大魔都不是那么相似! 沈世明就是这当中‘思想’的代表之一,他在两年前才举家进入南京,然后进入了成均公学,靠着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顺利的得到了沈国贞的认可。那与之身份变化一样剧烈膨胀的傲气让他对陈鼎是俯首温顺的同时,对于童子营的普通战士,还有顿珠这样的第一次走出老家的乡巴佬是一百个看不起。 陈鼎看着用刺刀挑开一个木箱,一脸骄傲的沈世明,内心里对他已经划上了一个大大×。这沈世明情商真心有点堪忧,虽然他才十四岁,可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沈世明的情商已经不是一般的低下了。 也就是这儿过来交易的马帮都是没什么背景靠山的队伍——南京城里没有后台,再加上黄胜关还笼罩在战争的阴影里,关外几十颗脑袋的震慑不是白瞎的,人家马帮也就暂时忍耐了。这要是换个时间,陈鼎都敢打赌绝对会爆出事儿来。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这话说的真不假啊。有些人就是那么奇葩,陈鼎自己都是和和气气的,沈世明也不是没有看到,可他面对马帮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趾高气昂。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甚至都不是没有人劝告过他,还能如此的作为,只能说是个人的原因了。 陈鼎宁愿去笼络陈子峰,也不愿意去招揽沈世明这个成均公学的尖子生。 顿珠跟随着多吉扎西终于进入了贸易所,这是一个不大的建筑,虽然他有三层楼高,可是公共办公的地方只有一楼。 多吉扎西招唿着几个仆人将装满了金银的箱子抬进大厅,有他带着顿珠,将此次携带的金银一举兑换成一摞摞的钞票。这些金银可不止是顿珠一家的,还有其他几个家族的,后者将这些金银托付给顿珠家的马帮,里头有一部分属于马帮的收益,等他们将货物运到玉树后,这按照约定收取另外一部分尾款。 这几个家族也有人跟随着马帮一块行动。 事实上这条商道上的马帮很多都只是一个运输队,货物另有它主,而不是马帮自己贩货。给别人纯粹的充当运输队和保镖,这才是马帮的主要营生。 顿珠家纯属自己手中也有了点钱财,才顺带也做起了自家的生意。 马帮很辛苦,为了贸易获利,马帮们几乎是以自己的生命去冒险。马帮活动在商业社会远未成熟的区域,法律不仅不完善,在许多地区简直形同虚设,马帮要做的每一笔生意,都有着极大的风险,加上政治局势的极不稳定,更增加了这种风险。有的人固然因为马帮贸易而兴家发财,但更多的人干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仍然一无所有。在这样的地方土匪强盗不知几番,他们甚至就是道路上就近的部族,出则为匪,入则为民,马帮死人损货的事时有发生,更不知有多少赶马人和马锅头就这样弃尸荒野,死于异乡,有时甚至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但整个大西南,前赴后继的还有那么多的人来进入马帮这个圈圈,为的是什么也显而易见。 就像多吉扎西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领进这一行,那也是因为他属于马锅头中赚到了钱的一部分人,那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脑袋算在裤腰带上挣钱了。 也同样是为了挣得更多的利润,每一个长久经营的马帮必然有着值得信赖的信誉。 就像现在,这些跟随着马帮一块行动的经济人,拿到一摞摞用金银换到的纸票子之后立刻就分散开了。他们要迅速的从商家手中购买下自己的货物,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心思在接下歇息休息的日子里,好好地轻松轻松。 顿珠以为多吉扎西也会如其他那些人一样,提着陈汉发行的纸钞就去买东买西,但是多吉扎西并没有如此,而是提着钱囊到贸易所的另一个窗口直接兑换了一个小本本来。 “少主人,这是汉人推出的支票。用支票也可以同钱一样去交易。而且更加保险!” “钞票上面没有写它们的主人是谁,可是支票兑换必须要有我们的签字和印记。” “这样还能避免商人们偷税漏税。我的积分只差一点就可以升到二级经济人了。我可不愿意逃税,那样被抓到后会给取消一级经济人的资格的。” 而一级经济人比起普通的经济人的方便在于,他可以直接在贸易所的大厅上挂牌,并且在自己所有的货物后面标上自己可以接受的参考价格,然后是自己落脚的地址,如果谁对顿珠家商队的货物感兴趣,那就可以直接来找他们交易。 而他若是能够升上二级经济人,在茶马贸易所里就可以把自己所需要的货物、价格也都标明,那就更加方便了。 而至于三级经济人,那就是在官府面前有一定的颜面了,他们可以找贸易所官方背书,在市场上进行一定额度的赊欠。这可是茶马交易上的一大突破,因为马帮所具有的极大风险,导致茶马交易中很少有赊欠的现象出现。特别是陌生交易对象之间。 而到了更上一层楼的四级经济人,那可赊欠的额度就更大了,并且最顶级的五级经济人,还能享受税收一定额度减免的优待。 只是黄胜关这儿的贸易所里,最高的似乎也才是二级经纪人。五级经济人还远远的遥不可及呢。市场上最多的就是普通的经济人,他们一点权益也没有。 而各级经济人的唯一硬性要求就是不可偷税漏税,否则再高等级的经济人资格也会被一下全部取消。 “这薄薄的一张纸竟然可以当一万元来用?”顿珠倒是从父亲和多吉扎西口中听到过支票这个词汇,可他从没有亲眼见过支票。当他发现支票实际上就是一张薄纸的时候,大脑里充满了惊奇。怪不得多吉扎西对他说——支票就等于过去的银票,大额银票。 “黄胜关里也不安稳,这里不会出现拿着刀枪的强盗,却又不知多少个可恶的小偷。大笔的钞票还是换成支票保险。” …… 而就在顿珠刚刚抵到黄胜关的时候,一道消息通过信鸽已经飞报到了人在成都的沈世英手中,作为即将展开的对缅夹击作战的参谋官之一,沈世英很快就要通过四川往云南赶去。眼下季节正是缅甸的旱季,陈鸣有心集结一支山地部队从北向缅甸发起进攻,配合暹罗军队的仰光会战。 可这并不耽搁沈世英通过关系早一步知道沈世明在童子营里的表现。“唉!”自己老爹是又看错了人啊。 第六百九十二章 谭大胆 缅甸战争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年了。 萨尔温江以东的大片区域被暹罗军队夺取,在缅甸南部海疆中活动的中国舰队把整个缅甸的海面力量都送入了海底,还频频对阳光、勃生、勃固等沿海重镇发起搅扰何进攻,其海军陆战部队一度更攻到了仰光城外。 这迫使着缅甸王朝中央不得不将有限的军队源源不断地调到南方,同时现任缅甸王赘角牙还设立了仰光总督,以亲王孟莽为首,坚守伊洛瓦底江入海口。 赘角牙是缅甸的第四任国王,前任缅甸王孟驳的儿子,同时也是缅甸贡榜王朝开国君王雍籍牙的孙子。这家伙远没有他父亲有能力和魄力,庸碌无能,致力于宫廷和宗教事务,引发了缅甸内部势力诸多的不满。不过贡榜王朝也不是没有人才了,雍籍牙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年纪很轻。别看贡榜王朝已经传承了好几代国王,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年。 贡榜王朝的第二任国王是雍籍牙的长子莽纪觉,继位仅仅三年就病死了,然后就是二儿子孟驳接位,孟驳死的也很早,赘角牙别看已经是第四任缅甸国王了,可他的四叔孟云,堂叔孟莽,这些在雍籍牙打天下的时候就已经崭露头角的人物现在正年富力强。 赘角牙现在就很依赖自己的两个叔叔,把孟云放在东线战场,孟云带领缅甸军队跟郑信带领的暹罗军队干了一仗又一仗,虽然武器上不免处在劣势,但好歹抵挡这了暹罗军队的攻势。 这也是郑信突然的转移战场的一大原因。为什么他要合伙中国在仰光找事儿啊,那都是因为萨尔温江沿线他打不动了。 这个时代的缅甸到处都是密布的森林,还有山岭和河流,孟云不是个无能的人物,他知道缅甸军队正面战场的作战能力弱于有中国人大力资助的暹罗人,他就在萨尔温江沿线堆砌堡垒,以堡垒来阻挡正面的暹罗军队,然后派出精锐部队不停地进攻暹罗的后方,虽然缅甸军几乎丢掉了整个萨尔温江东部,可也把暹罗人牢牢地挡在了萨尔温江一线。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臣服于对手,尤其是暹罗这个缅甸的老对头。几年前缅甸人还在暹罗的土地上耀武扬威,眼睛眨一眨,暹罗人就老母鸡变鸭,牛逼哄哄的反过来要攻打缅甸了。这缅甸人民心中能服气吗? 强大的外界压力下,缅甸贡榜王朝内部的诸多矛盾也暂时摒弃前嫌,团结一致,一定程度上这倒是稳定了贡榜王朝内部的纷争,稳定了赘角牙的王位。 郑信就是眼看着萨尔温江要打成僵局,暹罗军在萨尔温江以东地区有点陷入人民汪洋大海的味道,所以他才准备转移矛头,从下缅甸沿海地区着手,在中国水师的配合下对仰光发起进攻。 仰光是下缅甸的中心城市,自从当初雍籍牙征服下缅甸的时候夷平了沙帘和勃固这两座古城的城墙,把仰光作为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地区的行政和军事中心开始,仰光的影响力和作用力就不断在加强。 郑信就是打算在仰光打开缺口,然后暹罗军队陈兵萨尔温江,牵制缅甸军的主力,他便可以带领军队直接北上。这就好比开辟当年盟军要搞得诺曼底登陆,这是在搞第二战场,立意让缅甸首尾难顾。而同时间,北方的西南军区也要派出一部分人马由北向南进攻缅甸,同样牵制住缅甸的一部分兵力,为郑信的仰光之战提供便易。 沈世英就是大都督府委派的作战参谋之一,现在刚赶到成都。而进攻缅甸的部队在年前也有了敲定,那就是新成立的一个山地步兵旅,有黄子聪亲自带兵。后续运输保障兵力却是多达一个整编师的边防师——隶属于滇南边防军的第19师。 这个师的前身是康定边防总队,雨林作战,山地作战,都是行家里手。甚至于这个师还是大都督筹备的第一个高原作战部队,只不过藏地实在太驯服了,大都督府图自搞出了一个大杀器,却没有用武之地。 陈鸣现在就渴望着更西边的廓尔喀什么时候能发疯一把,将藏地打的哭爹喊娘了,这个大杀器才能够有用武之地。那些大庄园主和农奴主也没有理由再拒绝陈汉把道路修到高原去,在几千里的道路上修筑下一个个沿途兵站了。 陈鼎等的廓尔喀等的花都要谢了。 纵使上个时空位面的老英在廓尔喀战争上栽下了不大不小的跟头,可陈鸣对拿下廓尔喀还是充满自信的。 毕竟那个位面的清军都曾六千人打到了加德满都城外,虽然福康安最后因为骄横和兵力弱小败了一阵,可廓尔喀到底是臣服了。那么没道理这个时代的国防军会比福康安领的那六千清兵差劲啊。 等到廓尔喀这头猛兽成为了中国的打手之后,陈汉就真的可以进入喜马拉雅山脉地带了。到时候他既可以支持拉达克、不丹、锡金这三个藏地的属国【也算是中国的属国吧】向南亚次大陆扩张土地,也可以在背后支持廓尔喀,将这头野兽放到南亚次大陆去尽情的撒野。 他甚至可以通过廓尔喀联系锡克教,支持锡克教建国,支持锡克教与英国人、印度王公的战争。 到那个时候,陈鸣有太多的办法来摆弄南亚次大陆了。 廓尔喀很凶悍,可廓尔喀被满清都打趴下过,那地儿不是阿富汗这种鬼地方,后者陈鸣会慎重考虑,前者他还没放在眼中。 当然,现在西南军区的最重要任务是对缅甸的进攻。 年前年后是北方冰天雪地的季节,可是在缅甸这却是一年最干燥的时候,是陈汉最便于进军作战的时间。 第五山地步兵旅,全员一万名左右军人,已经整装待发。但配属两万余马匹随军以后,此外更有一支正规的后勤部队有五六万头马牛作为补给,整个第十九师为他们防守后路。 “陛下。这个时候第五山地步兵旅已经从宛顶出发了。”宛顶算是距离缅都阿瓦比较近的一个地方,阿瓦则就是后世缅甸的曼德勒附近。 刘武举着一盏灯,把眼前的地图照的更加明亮。虽然这地图上只是用红蓝笔划了几道线,可在刘武的眼中那也是杀气腾腾,万马千军在纵横驰骋。 陈鸣默不出声。 此次对缅战争,国防军走的是当年明瑞的老路。只是没有分兵打铁壁关入缅。而是整整一个旅直接出宛顶,向着直线距离不过百十里,可实际距离却有五六百地的木邦城挺进,然后从那里继续向南就是腊戍。夺取了腊戍,眼前就只剩下一条南渡河,过去了就是缅甸的天险天生桥,然后就是一路直奔阿瓦了。 在计划中,第五山地步兵旅几乎不会越过天生桥再往南去。大都督府相信参谋部的判断,当第五山地步兵旅的军队打下南渡河,进抵天生桥的时候,阿瓦已经会惊慌失措了。 当年明瑞也督军拿下了南渡河,一场蛮结之战战果辉煌,让乾隆皇帝欣喜若狂。陈鸣对第五山地步兵旅的期望可不比当初的乾隆对于明瑞的期望要差。而代表的黄子聪虽然很少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可陈鸣也相信他不会疏忽大意,轻敌冒进。 第五山地步兵旅一团的团正叫王连,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陈鸣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当初的明瑞军中,王连却是可堪比大明星的耀眼无比。 当初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州绿营小兵,蛮结之战时,明瑞屡次挑战不遂后,下决心直接攻营,并判断主动出击的西部缅兵为强兵所在,强兵被破,其他营寨不难破,遂决定集中兵力攻击此处。明瑞旋即除留二千兵留守大营,以一万兵分十二队冲击缅兵的营寨。缅兵善守,营内木栅为深埋地下的湿木,露出地面仍高二丈,内外均有深沟,沟旁又埋锐利竹木,缅兵有木栅保护,枪炮难伤,而从栅隙处以火枪射击,则命中奇高。清兵自缅营附近山梁冲击而下,第一座营寨临近山梁,很快被清兵攻破。在攻第二座时,比较困难,当时还是一名贵州藤牌兵王连看到木栅附近一处有些木料,容易攀登,从该处攀栅而过,一人在数百名缅军中冲杀,后续十余名清兵跟着攀登而进,在此掩护下,王连杀敌十余名后又拔开木栅,清兵蜂拥攻入,再次夺得一座营寨。所得两营地势较高,明瑞又分兵配合其他各路攻下两营。缅兵连续反击至晚上二更,见反攻无望,纷纷撤退,清兵全力追杀,直到第二日黎明时分才收兵。此战即蛮结之役,清兵杀敌二千余,俘三十四名,缴获枪炮粮食牛马甚多。乾隆皇帝闻讯大喜,封明瑞为一等公,而战前还是一介小兵的王连也直接升为游击,可谓是军中的一个神话。 但是好景不长,明瑞轻敌冒进,清军被困,待到明瑞战败,自己率军断后殁亡,跟随着大部队逃回云南的王连也就变得籍籍无名,无足轻重了。他没有跟随长青等明瑞旧将挺进两湖与当初的复汉军厮杀,而是被遣返回了贵州,当复汉军进入贵州的时候,王连选择了投降。他既没有大背景,也没有最恶史,还是乖乖投降的人,复汉军当然不会杀他,即使他这个游击的头衔是乾隆亲自赏的。此后王连就成为了复汉军的一份子,先是在组建山地步兵的时候被选入,后来随之资历的增长,到了山地师变成了山地步兵旅,然后又有新的山地步兵旅组建的时候,他也成为了一名国防军的团正。 “木邦城,又是木邦城……”就在南京的陈鸣照着灯光在看着缅甸地图的时候,作为全军先锋的第一团已经逼近到了木邦城外。 “报告!团正。我师部已经完全包围了扎拉丰所部!一营位于猛昔湾,二营位于邦桑。炮兵群都已到位。”五旅的侦察参谋谭一飞跑到王连面前汇报道。 谭一飞是当初满清云南提督谭五格的侄子。当年时任云南提督的谭五格和北路军统帅额尔登额在明瑞战败身亡之后也遭了大罪,额尔登额按兵不救触动了乾隆皇帝的尿点,被逮捕进京,处以磔刑,同时为北路军副将的云南提督谭三格也被处死,亲族也一律被判充戌。所以谭一飞丝毫没有对满清的一丁点忠心,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恨意。 谭氏一族不少人投身复汉军中,而时到今日,谭一飞不仅混出了一点名头,还正巧再被派来了缅甸,那真心是让他激动得很。 带着一份报仇和为先人复名的激动,谭一飞早早的留下了遗书,是打算死都要尽全力的咬缅甸一口。 “扎拉丰部可全部兜住了?残清军兵的形势如何?可有骚动?”王连从的图上抬起头,看着一身土灰灰的谭一飞问道。 缅甸也不会白白的去触碰国防军的锋锐,后者刚刚杀进缅甸,可以说是士气正盛,这个时候去碰国防军,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那么缅甸人的做法是什么样的呢?把当初被他们收留的西南清军拿去顶缸。虽然当初的云贵总督彰宝早就跑去伦敦了,后者俨然成为了不少满清大员逃亡欧洲的一个聚集地。很多退入缅甸的清军也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是任何王朝的落幕总会有几个陪葬品,这时任督标副将的扎拉丰就是其中之一,他部是最近几年在缅甸、暹罗和掸邦高原交界地区最为活跃的清兵队伍之一。总兵力有一两千人,配有火枪火炮,缅甸人都很看重他部。 对比拉稀的彰宝等人,扎拉丰完全就是实干派,这才是缅甸需要的人。 “有,当然有骚动。”谭一飞很肯定的说道。这么肯定的语气倒是很出乎王连的预料。“那你快给我说说看,清兵的士气怎样,有什么证据?” “王团正,清兵根本没有料到我们会来的这么快。他们在路上坚壁清野,可也断绝了他们自己的消息通道。我们出现的时候扎拉丰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我们堵在了山上。 “咱们之前缴获的不是有缅兵的服装么,我挑了两个掸邦兵一块混上了山头,从头到尾逛了一遍,竟没有被察觉,这是山上的防御布置图。”图纸并不是多么完整,谭一飞也没有把所有的地儿方都逛上一遍,可这幅图纸的存在足以表明山上的守备和军心是多么的混乱。要是人心安定,那防备自然森严,谭一飞根本不可能混进清兵阵地中。 说话中谭一飞还嘿嘿咧嘴一笑。 “王团正。我看完全可以立刻发动进攻了!山上的清军乱的很,现在都不成样子了,这时候就该趁热打铁,别省的清兵重新恢复镇定。”这些清兵毕竟是在缅甸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敌对武装,眼下的模样很可能是突然被堵住后的一时惊慌失措,可不能把这当成他们的常态。 “好你个谭大胆,你果然够胆大的。”王连一拳头砸在谭一飞的肩膀上,自己也激动了起来。他万没有想到谭一飞竟然混进了敌人阵地里去了,这是多么大胆包天的事儿啊。果然不愧他的外号,果然不愧第五旅第一个写了遗书的汉子。 谭大胆,胆子真的很大很大啊。 第六百九十三章 我不要死。大人饶命啊 缅甸人又不傻,顶缸的活儿他们才不会自己干,部署在木邦城外围的成建制兵马,除了扎拉丰部外,还有一个叫都丰额。 当扎拉丰部被第一团摁倒地上使劲摩擦摩擦的时候,都丰额几次犹豫去救援,可最终都没有打定主意。 最后是把部队调度到自己周边,在锡高山这个有水源和粮草储备的山岭地带,布置下了森严的防御。 然后就是防御工事的加固,虽然锡高山的防御工事已经相当牢固了,用粗大的原木和石块垒砌,小炮打上去都不见得有用。 半天的时间都不到,一团前后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彻底浇灭了扎拉丰部一两千清兵顽匪。 都丰额脸色铁青一片,他就站在锡高山的顶上看着东北方向传来的枪炮和厮杀声,看着东北方向那杆高高的龙旗被砍倒。内心里是既孤独又绝望,最后冲着东北方咬牙切齿,心底里已然打定主意,要跟国防军在锡高山上拼个鱼死网破。 此刻的王连却非常的乐呵,他们第五山地步兵旅刚刚组建,营房当然是有的,训练场也是有的,可是各团营的野外训练营地呢?那是需要大批劳动力建设的,而不是你拿着大都督府和内阁的批文划了一片山头,然后就可以变成正正的野外训练营地的。 现在自己捞了不少俘虏,正好给第五山地步兵旅当苦力。 “王团正,我想再混进锡高山,只要探清楚了清军的布防图,就算咱们手中只有臼炮和小号火箭炮,只要一通炮下去。这山上的清匪也马上就稀胡。”谭一飞一脸严肃的说道。他敢保证自己上山走上一趟后,只凭记忆就能把具体的参数图给搞定。 谭一飞就是要故技重施,再一次混进清兵大营。 可是王连怎么可能同意?惊讶和火气一块腾的下冒了上来。大声吼道。“你不要命了?这时候混进锡高山?”眼下锡高山的清兵可不是扎拉丰的清兵,谭一飞的打算已经不止是冒险而已了,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博。“你不要命了,老子还要你这条命呢?来人。把他给我看住。立刻通知旅部。” 王连自己当初也是靠敢打敢拼敢冒险出头的,可是这当了军官以后,尤其是从清军转到复汉军之后,他并没抛下敢打敢拼的劲头,可是冒险却坚决的戒掉了。因为此时的他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更有众多士兵。所以王连对于自己手下的胆大冒险也不是多么的提倡。 “团正,团正。您可千万别告诉……” 谭一飞听到旅部这俩之后,满脸的英雄气立刻旮了下来。第五山地步兵旅的参谋长与王连思想上有很大程度的相似,非常不推崇士兵军官去冒险作战。谭一飞的行为要是被参谋长给知道了,他不会收什么惩罚,都有可能被调回的。 “我看你啥也不是。就是皮痒了。让参谋长给你解解痒不正和你心意吗?”王连看着一副熊样的谭一飞忍不住笑骂道。回头看了一眼山林密茂的锡高山。想了半会儿,转过头向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传我命令!四点三十分。各炮位五发速射!把他们的士气给我打下来!” 山不高,可是树林茂密、道路崎岖的锡高山的确是一根难啃的骨头,要是没有精确地布防图,还真不容易啃下来。但王连不会去拿谭一飞的性命去冒九死一生的险。 第一团下属的炮队分为两部分,其一是团属炮群,主要是臼炮和小口径火炮,共计有臼炮四十门,重新设计的新型两斤炮十二门,后者可不再是用铁模铸炮法铸造出来的小炮了,而是用镗床一根根炮管钻出来的新型火炮,整体重量还不到两百斤(加炮车啊),比起铁模铸炮法来真的轻的多了。 各部位可以拆卸分离,加上弹药,两头驴也可以驮起来随军行动。战斗组装十分钟就可以完成,连带设立炮位阵地。而射程却比最初的铸铁炮超出了近乎一半,平地试射足可以打出五百米远。精准度倒是没有超出太多,主要是炮管寿命是真正的增强了。 十二门两斤炮组成了一个炮兵连,为团部直属的火力营中的建制部队之一。 而现在一团配置的大炮除了一团本身的大炮外,还有一批来自旅部炮营的部队——下辖二十门中型臼炮,外加六门轻型火箭炮,以及六门同属两斤炮的一个炮队。 整个炮兵部队格式大炮加在一起超过了八十门,特别是六门火箭炮,火力强大、威猛,比十八门两斤炮都强出许多。 王连将六十门臼炮分做了两个炮兵群,然后是十八门两斤炮和一个单独的作战单位——火箭炮群,可以说锡高山周边。共计有四个炮兵群。各类火炮达八十六门。 每一炮位击发五弹。这种小事很快就完成了。当天下午四点三十分到四点三十六分。六分钟的时间内不大的锡高山上落下了四百多发发炮弹。虽然那很有一些就是个简单的铁球,也是很能唬人的。 骤然而至的炮弹让锡高山的都丰额一千多清军完全陷入了混乱。 山头上的枪炮声响作一片,可那都是瞎还击。国防军的进攻还没有开始呢。这支清兵的神经在这次炮击中彻底的被拨到了高度紧张阶段。整个锡高山上到处都是神经兮兮饱受惊吓的清兵。整个阵地一片风声鹤唳! 锡高山有二百来丈高,也就是有七八百米高,是周边一连串山地丘陵中的最高峰,沟壑崎岖。平日里也是当的一个颇有盛名的风景的,最高峰吗。可今天却是一片惊弓之鸟。这一轮炮击下来,峰上的清兵死伤不多,可主要的是精神上的压力。 这些当年随着彰宝他们逃入缅甸的清军中当然有不少的旗兵,可更多地还是汉军。旗兵与陈汉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汉军呢?那些当初跟着彰宝一块逃入缅甸的汉军有多少是因为对满清的忠诚而跟随的?有多少是因为惧怕陈汉的战俘处罚而跟着逃入缅甸的?这些年里后者又散去了多少人? 他们有的逃入了掸邦,有的逃入了缅甸,还有的逃入了暹罗,数后者比例最高。因为华人在暹罗的地位最高啊。 几年时间里,清军已经蜕化成一支大军阀领着小兵头的土匪武装了。以都丰额为例,他手下直接掌控的心腹只有五六百人,外后是四个二百来人的兵头,总体合作了现下的这支部队。 四个兵头里有旗人,丰阿登和宋伟峰都是旗人,当初也都是副将、参将一级的人物。但是另外两个——赵尔欢和高固却是实打实的汉人。他们本来是接到了缅甸人的调令后往木邦城北部移动的,两军合成犄角,也确确实实存着跟国防军顶上一阵的打算,可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儿丢在这里。 在开战前他们都已经将自己的撤退路线是安排好了。可谁能想到,扎拉丰一下子就给国防军的先头部队给堵住了,然后半天不到的功夫就被国防军吃干抹净。自己变成了一支孤军!深深地恐惧感一下子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每一个清兵都十分坚信自己就是孤军,因为他们深信不远处的木邦城的缅军是绝不会为了拯救他们,而主动的向国防军发起进攻的。否则他们就不会将两部清军甩出来当肉盾! 所以都丰额部现下的军心真的很摇摇欲坠,然后在这个时候一团还打来了一场炮袭,都丰额本人是怎么想的,赵尔欢、高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心是绝没有跟着清兵一起下地狱的念头的。 “大人。山下来人了。”一个亲兵走到高固身边轻声说道。 高固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丰阿登,再瞄了一眼已经听到话声的宋伟峰,低声说道:“把人进来。” 清军的布置是分为前后两部的,前面由丰阿登和宋伟峰,再加高固所部组成,高固所部被丰阿登和宋伟峰死死地夹在中间,这显然是在提防高固的。都这个时候了,清军内部还有钩心斗角存在,这一仗的前途如何给人以信心呢? 自己主动站起身来,高固来到丰阿登身边轻轻的说道。“丰大人,山下面来人了。”同时高固也很奇怪,这山下来人是干什么的呢?国防军和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倒腾的吗? “什么?”正在闭目养神的丰阿登登时跳了起来。他是真的没有听到。同时丰阿登本身也很受刺激,这个时候山下派人来,招降纳叛吗?“把那贼子给我拖上来。”丰阿登他是正红旗出身,对于“祸害”大清江山的陈汉叛逆是极为痛恨的。不管山下之人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只要是给陈汉办事的人,那就是叛臣贼子,那就该死。 “丰大……大人!”外面被两个亲兵拖进来了一个人。脱身之后马上跪在的上嗑着头不已。 “舒裕德?”丰阿登瞬间震惊了,来人竟然是舒裕德,此人是汉军旗的人啊,当初的大理知府,也是扎拉丰部的大管家。 “你竟敢也投了逆匪。背叛我大清!”丰阿登看着跪在的上的一个白胖白胖的“熟人”,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狗奴才,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大清的好奴才,那就应该与伪汉不共戴天。两边生死相搏,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而现在这个裕德竟然给伪汉做说客,他就该死。 愤怒中的丰阿登并没有看到一旁的宋伟峰眼睛里瞬间绽放出的神采,他也是汉军旗的啊。 舒裕德竟然为复汉军做起事来了,难道复汉军的规矩改了吗?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大人!”舒裕德吓的直磕头。“大人饶命。小的本也想以身殉国,可是被身边的几个狗才给打晕的!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贼营中了。小的真的没有加入逆匪啊!请大人开恩,请大人开恩!”一边说着一边嗑着头。 宋伟峰不愿意让舒裕德死,至少在把前后都交代清楚之前,他不愿意让舒裕德死。 “丰大人。舒裕德为扎拉丰大人旗下钱粮官,这些年一支尽心尽力,从无懈怠,由此可见他对我大清的一片忠心。现在身陷敌手也是迫不得已,以我看来,舒裕德真不像是从逆之徒。还是暂且饶他一命,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一旁的高固扁了扁嘴,也出口相帮。 “是啊。丰大人。” “老舒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这次是小人作祟,从逆之事断断不会做的。大人还是缓上一缓。听听舒大人如何自白?” 高固内心中也揣着一团火热,当然面上他是很平静的。丰阿登就是没有透视眼,也没有陈鸣那似乎没有大用处的异能,不然他就可以看到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此刻血液流淌在加速,情绪在激动,同时头上本来就不坚定的气息更加的不坚定了。 “说吧!伪汉逆匪让你带了什么好消息过来?”眼见高固、宋伟峰都出来劝阻。丰阿登还是要给他俩留一点面子的。怒“哼”一声也就暂停了发作。 看着阴沉沉脸的丰阿登。舒裕德很是害怕。但想到身后的支持以及被俘虏的父母家小,还有这一趟劝降任务的好处。他还是鼓起最后的勇气颤抖抖的说道:“汉……汉兵说……说让大人投……投……”说到“投”字舒裕德实在没勇气再说出下面那个字了。 “是投降吧?嗯?”丰阿登瞪着舒裕德不住的冷笑。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大人!不是我说的啊!只是那些复汉军说的。要是大人不……不投……他们就要开炮了啊!大人饶命呀!”舒裕德一身肥肉乱颤不已。紧紧的伏在不平的石子上。 “开炮?”高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起刚才遭受的炮击,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他们有多少炮?”一把拎起瘫软的舒裕德。高固大声喝问道。 “不……不下……百门。”舒裕德颤颤巍巍的说道。但看到丰阿登和高固、宋伟峰都一脸不信的样子连忙改口道。“七八十门。真的是七八十门。我亲眼看到了。分做三个炮群。就在那摆着呢。是我亲眼所见啊。”出了一头急汗的舒裕德连声解释道。在来这边的时候他确实经过了一处炮兵阵地,而他也知道大炮是从三个地方打过来的,那么一个地方就有二三十门炮,三个地方可不就是实打实的七八十门了。 “七八十门?”宋伟峰低声叨念着这个数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的寒笑,笑的在场所有的人——人人从心底发毛。可看着如若疯狂的宋伟峰,他们心中又都是心有同感。 “完了,全完了。”高固仰天长叹。道:“七八十门火炮。这还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缅甸的道路那么难行,国防军竟然只先头部队就携带了七八十门大炮,那该是要有多么强大的后勤补给能力才做得到啊。现在的国防军比当初的复汉军更加强大了。 在场之人每一个都是跟陈汉打过交道的人,所有人都清楚陈汉对于后勤是多么的重视,而且后者的后勤保障又是多么的到位。陈汉打仗很在乎‘庙算’,没有一定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冒大风险的。特别是现在人家已经是天下之主了,缅甸的情报更不可能对陈汉绝对保密,所以这一战陈汉不可能重蹈当初明瑞的覆辙。这样一来,甭管这一战的最终结果究竟如何,锡高山是一定要完蛋了。 丰阿登软软的瘫坐在石头上,心中已经想到了自己不日后的下场,但他心里没有半点要对国防军服软的想法:“本官今儿本不想杀你。杀了你谁去跟逆匪传话呢。可是你舒裕德先背叛了朝廷,枉顾多年圣恩,饶了你我对不起大清在天的诸位英灵。你想怎么死呢?见血的,还是不见血的?看在你之前多年为扎拉丰尽职尽责的份上,爷今儿就给你一个恩典。”说道这里丰阿登的声音小多了,但是语气反是极为肯定。“本官生是大清之臣,死为大清之鬼!是绝不会叛国投敌的,大好头颅就在此放着,有本事就让山下的逆贼杀上来取吧。反正是用不着你再回去报信。” “……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斩为肉泥!”既然舒裕德到现在都还没决定自己的死法,丰阿登就先一步给他决定了。 舒裕德是断无侥幸之理了。不可他一点教训,丰阿登怎么能甘心呢?这狗东西那就是叛国投敌,给陈汉做起说客来了。要不是器具不被,那就应该千刀万剐了他。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舒裕德一呆之下,就是连声求饶道。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大人饶命啊。” “大清已经完了。大人可比顽固不化,愚忠到底呢?有一条活路比什么都好啊……”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天兵煊赫,天数已定 一脸惨白的舒裕德颤颤巍巍的走下了锡高山。身后还偶尔能听到枪声和厮杀声,沿途也不时的看到些残肢断尸。血腥的场面让他几乎压不住心中的呕意,不时的停下吐出些酸水。 等到他下山的之后,立刻就跟一团前沿阵地的士兵接上了头,同时护卫他走下山的十名清兵也乖乖的交出了刀枪,变成了俘虏。 山上的厮杀声依旧,丰阿登部是被突然倒戈的宋伟峰、高固给打垮了,但是山顶上还有都丰额亲自带领的五六百人马,等到宋伟峰和高固的人马赶着败兵冲击山头的时候,赵尔欢部的队伍也几乎要给打垮了。 “王将军,小的……小的幸不辱使命。已经说服了宋伟峰、高固二人来降。听那山上也响起了厮杀声,想必是赵尔欢也临阵倒戈了。小的恭贺大人,再立新功。”舒裕德一脸谄笑向王连说道。 “那高固、宋伟峰可有什么条件?”王连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一战轻松了,清兵自己打了起来,舒裕德这个白胖子还是有两分用途的。 “没。没任何条件。”舒裕德肥大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连忙道:“王将军,那二人没有一点条件,没一点条件。天兵煊赫,天数已定,我等逃入缅甸之辈心中早有定论,现在求的只是一条活路,岂敢还有他念?他们已经斩杀了清奴丰阿登,表了诚意。只祈求将军能早点派兵增援。” 云贵残存的清军逃入缅甸的时候,天下就比满清入关后的形式还一目了然。当年李定国、郑成功他们还都能跟满清拉拉战,虽然清军明显占据着优势,可是此前的清军呢?陈汉那是横扫千军如卷席,清军在马队的期望破灭之后,就再无其他的力量可以依靠了。而且陈汉统治区内的形式也远比当年八旗入关后的地方要安稳。 打着反清复汉旗号的复汉军,显然赢得了很多汉人的支持,即便他们的政策在当初也为陈汉赢来了不少的麻烦。 但是在陈汉强大的武力保证下,那些地方士绅、地主的反弹从来都没有酿成大祸过。一些的骚乱都被陈汉的地方兵马给轻轻松松的镇压下了。 所以任何一个脑子不煳涂的人都清楚,满清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希望了。他们躲在缅甸未尝没有当年夔东十三家的那种心理,可是这当中怀着如李来亨、袁宗第、刘体纯、郝永忠等人这种宁死不屈、永不降清的心思的人,又有多少呢? 那是很少很少的。连彰宝都逃去英国了,大批汉军的逃亡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他们的斗志。可以说只要有那么一丝儿的优待,很多人就会投降。 最早的那些被劳动改造的清兵战俘已经有人放出来了,虽然很多人在这个劳动改造期间死去了,但是没死的人还是很多很多的。绿营汉兵又不是旗兵,后者被投入矿场中,或是到湿热的南方去开辟农场,危险性较高;而后者很多会是在修路、修港口,就算进入了矿场也会被有节制使用,就算到了南方新土,也会在更安全的熟地生存。 这些消息在不断地流入缅甸,给汉军造成了更大的影响。 不愿意放弃一丝生机的高固和宋伟峰在最后关头火并了丰阿登,即使他们什么许诺都没有得到,即使宋伟峰还是一个汉军旗人。 …… 敌人自己搞起了内讧,在降兵的配合下,一团轻轻松松的收拾了都丰额。王连留下了两个队的兵力押降兵,余下部队则火速开往了木邦城,那里应该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呢。 他希望能够打缅甸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缅甸人的警惕性明显比他想象的要高。 而战斗态势,木邦城的缅军汇集了有七八千人,几乎两倍于一团,可是缅军始终处于守势,并不打算跟国防军在野战中硬碰硬。 当年缅军与清兵的战斗就已经体现了这一点,缅军的野战能力较弱,而靠着地势防御力明显比较强。清军与缅甸的战争,要不是明瑞轻敌冒进,后路补给都给缅军掐断,未必就会败得那么惨。 明瑞部一万七千军只逃回来了万把人,甭管那纸面上的一万七千人实际上有多少,可说来明瑞那一仗不仅把自己葬送了,还丢了六七千精锐。 而缅甸人还清楚清军在与复汉军打仗的时候,就像他们一开始抵挡清军一样——完全是缩头乌龟。可见野战上面,国防军的前身复汉军是远超过清军的,现在缅甸人还怎么敢跟国防军打野战?即使一团的总兵力才有他们的一半多。 “这跟缅甸人对付暹罗军的态度完全相反!”南京皇宫内,陈鸣气愤的把缅甸战局的奏报扔到了桌子上。防御,防御,缅甸人只会防御,他们用坚实的石头和木头修筑了一座座堡垒,这样的防备可以轻松的抵挡枪弹和小口径臼炮、火炮,随后后者打的久了依旧可以将堡垒摧毁,但是耗时太长了。缅甸人在木邦城,在木邦城后头的腊戍,修筑了一座座堡垒,坚决抵抗国防军的进攻。 如果是野战,如果是正面对决,明明一战、两战就可以解决的对手,现在却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自己的大儿子都要从四川回到南京了,成均公学都要开学了,第五山地步兵旅还依旧困在南渡河对岸。 可是在南面的仰光战场,缅甸军与暹罗军展开了一次次的大战,他们会主动出击,还会伏击暹罗人。 仰光之战的目的并不是单单占据一个仰光城,还有仰光周边的勃固、勃生,可以说这一战的目的是整个伊洛瓦底江三角洲。 所以缅甸人的反抗是十分激烈的。任何一个地方的三角洲区域都可以说是最适合人类生长生活的地带,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可以随是整个缅甸最最富裕的一块土地,而且也是为了将暹罗人赶下海,断绝暹罗开辟第二战场的战略,阿瓦不断调派部队南下仰光。 而且仰光这片地方山地是没有了那么多,但高高低低的丘陵矮山还是有不少的,更主要的是这里的森林也一样广大。孟莽就充分的利用了这一便利条件,利用有利地形不停地打击暹罗军。现在暹罗也只是在中国水师的帮助下拿下了一片狼藉的仰光城。 之前的战斗中,在缅甸很有象征意义的瑞大光塔都被大炮轰出了好几个窟窿。一些掉落的黄金和宝石也在兵乱中被抢劫,但是缅甸毕竟是一个佛国,在这里佛教是整个国家的象征,大金塔又是缅甸崇拜佛教的象征,很有特殊意义的。所以在水师陆战队彻底控制了这里之前,瑞大光塔遭遇到的破坏还不是很严重。 大金塔外表镶嵌的无数黄金和数千颗耀眼的宝石除了‘自由掉落’的外,并没有遭受败兵的抢掠,完全有黄金铸造的塔顶,二两重的金刚钻,玉石雕刻的坐卧佛像和罗刹像,都没有遭受大的破坏。受损的除了大金塔本体,就是大金塔外头的几座小金塔也被炮弹给打中了。陈鸣接到这一消息后,可以说是大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像英国人那样要殖民缅甸,也不是日本人那样的侵略,何况凶残贪婪如英国和日本,也没有对大金塔进行彻底的破坏,陈汉就更要保护大金塔了。这是缅甸人的象征,在帝国军队还没有彻底拿下缅甸的时候,就抢劫大金塔,这太容易遭到当地人的反感和反抗了。 现在暹罗方面送到消息,飞鸽从暹罗直接出发飞跃云贵,然后在四川一路沿江而下,很快的就能抵达南京了。虽然这途中会损失掉一批信鸽,但这种传递消息的办法真的很迅速。 按照原定计划,暹罗南北两路大军当予格瓦城会师的。南路军从仰光北上,北路军从勃固南下,意图是连城一张大网,在打通两地交通线的同时也尽可能的绞杀这期间的缅甸军队。好以应对集结兵马严正以待的勃生。后者是缅甸重要的港市,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勃生河左岸,南距河口二百五十里,东距仰光约三百里。孟莽在丢失了仰光、勃固这两次近海城镇之后,就把指挥部转移到了勃生。 贡榜王朝不是之前的东吁王朝,其国度阿瓦距离伊洛瓦底江三角洲距离相当远,如果仰光、勃固的暹罗军敢弃勃生于不顾,直接向北进攻阿瓦,孟莽一定会让暹罗人尝一尝后路运输断绝的滋味。要最大限度的打击缅甸人,亲自统兵抵达仰光的郑信还是把勃生夺下的最好。 孟莽也不愿意放弃勃生,在全力的集结兵力,这种情况对于暹罗军而言当时一件大好事。与其每城必打还不如集兵一处一决死战来的利落。也正是因此,暹罗军才会两路出击以作横扫之势,最快的清静仰光和勃固之间的缅甸游击部队,然后于勃生城下一绝后患。 旱季的缅甸并不是不下雨,而且一旦下雨还不是小雨。 这天刚过午的时候猛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很快天空中就彤云密布,接着两点不到就下起了雨。开始是小雨,不久雨是越下越大。崎岖的山路上宽·阿派旺部五百余战士不时的有人摔倒在湿滑的山路上。“啪叽啪叽”的声音不绝于耳。 宽·阿派旺是一个营官,他所在的暹罗王室禁卫军是暹罗军中第一支中国化的纯火器部队。能够成为其中的一营营官,今年刚刚二十七岁的宽·阿派旺很是优秀,而且出身名门。 “长官,这雨太大了!是不是要战士们先躲躲雨?!”风雨声中先行警戒的一队队官颂堪凑到宽·阿派旺的耳朵边用力的叫道。“下这样大的雨,缅甸人也不会冒雨前行的。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 “不行!部队不能停下。”宽·阿派旺摇着头,坚定地大声喊道。随即他就扭头冲着左右跟随的卫兵吼道:“告诉部队所有人!让大家再加把劲!翻过这些山就到古色了!我们要是赶在缅甸人通过古色之前堵住那里,我们营的每一个人就都是英雄。为了能够尽快的清楚我们的敌人。这点雨又算什么?!不要忘了当初教官对我们说过的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的任务就是抢先堵住古色。现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给我拼命赶路!”宽·阿派旺大声的喊着。不过雨声实在太大了。他说的话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他左右的卫兵眼睛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也泯灭了。他所说的鼓舞的话,也没有让卫兵们兴奋。 虽然这儿的天气并不冷。可是雨水下来后,那感觉还是挺凉的。他们营装备的里可没有雨披,能够让他们遮风挡雨的只有头上的斗笠。不像中国的山地步兵旅,装备里就有雨披,用帆布做的,平时就叠放在挎斗内。碰到雨天立刻就能拿出来用! 雨水打湿了衣服贴在身上让人感到十分湿冷,更加让战士们觉得不好受的就是山路的湿滑。湿滑的山路是不管你是营队官还是普通的小兵,在它面前就是皇帝老子也和叫花子是平等的,数不清到底摔了多少交了。包括宽·阿派旺在内,所有人身上面都沾满了泥浆,黏煳煳的极为难受。 但是宽·阿派旺还是坚持派出部队警戒。 缅甸人对付暹罗和国防军的态度完全的不一样,他们会抓住任何一个暹罗军队疏忽的地方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所以疾行进当中的宽·阿派旺营依旧要保持警戒。 事实上宽·阿派旺也很想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多好。身上的衣服湿冷地让人打颤!风里来雨里去对于喜欢了温暖气温的暹罗人来说是很讨厌的一种事情,可是他不能。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放过了那支可恶的缅甸军队,宽·阿派旺是无法原谅自己的。当然,他的上级也不会原谅他的。 宽·阿派旺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日子没有徒步跋涉了。禁卫军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吞武里,除了训练期间的拉练,宽·阿派旺连一壁之隔的曼谷都很少去。作为纯火器部队,他也更喜欢双排排队,排枪击毙的战斗方式,而不是围绕着雨林和丘陵进行的刀枪肉搏。 根据情报显示,缅甸人与他部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量,但是他却没有把握将这一点差量的数值不断扩大,最终在古色截住那支可恶的缅甸人的骚扰部队。 第六百九十五章 误期不到 “长官!雨太大了!你看是不是先休息一下再走?士兵们实在是太累了!走不动了啊!”继一队队官颂堪之后,二队队官沙拉信也跑到宽·阿派旺这里来诉苦来了。 “娘希匹。”阿派旺破口大骂。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当初的教官是个浙江人,这阿派旺也学了一口浙江味道的中国话,还有很多浙江人才有的口头禅。 “我之前让人发下的话你都没听到?继续前进,继续前进。”宽·阿派旺脸色一阴,勃然大怒,“沙拉信,你这个队官要是不想干了?要真不像干了,就趁早说出来。我会立刻向上头打报告的。” “我的队伍里不需要一个不听长官命令的人。” “长官。不是我叫苦。你看看这士兵们都啥样了?他们非常辛苦。”沙拉信对于宽·阿派旺的话根本不予理会。那些都是气话。“这场大雨对我们极为有利!缅甸人的道路上还有一片雨林,他们的环境比我们更糟糕。他们会在通过雨林的期间耽搁很长的时间。我们还有的时间休息。” 大雨之下的雨林湿滑难行,困难程度远远超过山地。宽·阿派旺脸确实可以有一段时间用来休息。 只要他们不要把休息变成了休整。 四下里雨点响成了一片。沙拉信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宽·阿派旺看了看沙拉信,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沙拉信狠狠地抓下了头上的军帽,重新回到自己的队伍,“大家都加把劲啊。走啊……”沙拉信强行振作精神,发狠似的叫喊道。 大雨渐渐停下了。经过半天的强行军宽·阿派旺部已经到达了博莱。这地方已经连到了古色城外的猛科丘陵,山路崎岖难行且山势险峻,陡峭的山崖就象马上要垮了下来似的。 缅甸人的路途上有着一片雨林,暹罗军队的行进道路上也不是一帆风顺,这段山地丘陵远比他们之前走过的道路难以行走。 “长官!前方就是猛科丘陵!过了就是古色镇了!”古色镇的另一边是另外一条丘陵,东北西南走向的还有一条河,所以古色才成为了一条缅甸人必走的道路,除非他们知道暹罗军队找到了一步,不然装备着枪炮的缅甸人不会绕过一片丘陵往西南去的。 前面带路的颂堪靠近了说道。“那里住着有二三百户平民。劳索河水面颇宽,但是水深很浅,今天就算下雨了,只要小心一点,也会没事的。”颂堪很肯定的说道。如果他们需要在古色镇北部布置阵地的话。 “传令下去。命令部队加紧前进,让一队上下加紧戒备,副营官、参谋和二队、三队、四队队官都召集过来。”宽·阿派旺冲身边的亲兵命令道。 “颂堪,你们一队还要注意侦察。看看古色的地势怎么样,有没有一些打阻击的好地方?”仰视着左面那险峻的山石。宽·阿派旺连续道。 “是。我会留神的。”颂堪肯定的说道。“缅甸人之前的交代,那里虽没大的山头,但古色劳索河南北岸都有几个合适的山丘的,足以封锁通道。” 古色劳索河两岸的确有几个不错地山头。山势也很陡。安置下宽·阿派旺部五百来人是绰绰有余的。从山头向下封锁住通道还是很容易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更加辛苦的行军了。 半个下午过去,他们在湿冷的夜晚中渡过了一夜,然后在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钟,阿派旺终于看到了古色镇的轮廓。 “长官!发现了一部分缅军,他们赶到劳索河北岸了。”这个时候颂堪满身泥泞地跑到宽·阿派旺跟前报告道。 真的相当惊险,双边似乎没有差多远。走在最前面负责警戒的一队就看到了缅甸军队的影子,可以说一队都给对面突然出现的缅甸军队吓了一大跳。幸亏营官昨天坚持没有歇息啊。不然就麻烦大了。 “有多少?”宽·阿派旺刚刚安置下部队。正在干粮,一听缅甸军到了河对岸,整个人从地上蹭的跳了起来。“不到五百人,应该是他们的先头部队。”颂堪道。 “不到五百人?”宽·阿派旺不由的呵笑道,这个数字对于他们营还造不成威胁,“传我命令。部队加速前进,一定要赶在缅甸人进入古色镇之前,拦截他们。” 他都不需要占据所有的山丘,只要卡着古色镇的道路,胜利就属于他们。等到大部队从北方压到,眼前的这支可恶的缅甸军队就会像一支臭虫一样被随意的摁为粉齑。 “丹瑞,……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登敏脸色铁青,气的肺都要炸了。丹瑞这家伙最先发现了前方有少量的暹罗人出现,可是不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先朝自己报告,等到自己严令他立刻发动进攻的时候,队伍又被暹罗人的火枪打的狼狈鼠窜。要不是现在稳定军心为主,他真想这就把丹瑞给杀了。虽然他清楚丹瑞的手下真的很疲惫,可能这支军队在发起进攻的时候,人疲马乏的他们只是无奈之下做个样子。但是他们这支队伍的整体环境真的变得无比危险,后有追兵,前面也出现了堵截。冲不开前面的堵截,他们就只能向西流窜进丘陵中了,不然就只能被人全歼。 不过登敏心中很清楚,自己手下的千把人是打不动了。虽然担心后面的追兵,但他还是按兵休整了一夜。夜间老老实实的没有出半点幺蛾子,因为对面有缅甸人偷偷地向他们传递来了消息,古色的暹罗兵只有一个营。 所以登敏决心好好地休整一下,到了第二天天亮,养精蓄锐的他们再一鼓作气收拾了对面,然后好逃之夭夭。 不过这第二天的进攻已经三次了,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他们却始终没能拿下前方的暹罗阻兵。 三次进攻,一上午都快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攻下对面的两座小山丘,这实在是让登敏有点抓狂! 缅甸人多数擅长山地攀爬,但是每回都是由山下朝山上攻还是很吃力的! 暹罗军队拿的不再是软软的弓箭和刀枪了,而是犀利的火枪。 在前三次攻击,每回都要倒下几十个兵勇,还要拉回大批哭爹喊娘的伤兵。看到山坡上堆着的尸体登敏气得恨不得一刀削了丹瑞!——让他率领自己手下进攻,损失一半了还没摸到山顶! 这种废物不杀怎么行?! “大……大人,暹罗人实在是……实在是太过顽强了!而且火器犀利,士兵们打不上去啊!”被吓坏了的丹瑞哆哆嗦嗦的求饶道。 “……贪生怕死。亏你还是缪都纪!怎么会出你这种废物?来人呐!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登敏哑着嗓子大吼道。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丹瑞早就被他碎尸万段了。这个废物,标准的废物。 不过登敏又怎么会真的杀了丹瑞呢。就如他所说的,丹瑞出身缪都纪,后者就是直接管理阿赫木旦和阿台事务的地方长官,遍布于乡村的大量世袭阶层。后者的权利是很大的。为什么缅甸的几个王朝崩塌都十分的迅速,那就是因为缅甸的政治环境中存在着极大地不稳定因素,那些缪都纪在中央王朝实力强大的时候乖乖的听命,可在中央王朝战争失败或是势力衰败的时候,就会趁势而起。就好比眼下贡榜王朝的雍籍牙一样。 这前的东吁王朝衰败,孟族【古代缅甸的主要民族之一,另外两大民族是缅族和掸族(中国傣族)】占领东吁王朝的首都阿瓦后,曾向拥有着地方实权的雍籍牙(缪都纪)劝降。雍籍牙拒不投降,以贡榜为基地,一举击溃孟族大军的进攻,从此军威大振,各地缅族首领纷来归顺,雍籍牙被拥戴为王。 所以现在缅甸贡榜王朝虽然在外界强大的压力下拧成了他一股绳,整个缅甸的力量似乎也暂时的拧为了一股绳,但被拧成一股绳的无数小股绳依旧是存在的,轻易地谁也不敢挑动这根敏感的神经。 现在中国人有掸族的支持,都打到了南渡河了,阿瓦都一片惊慌失措,缅甸内部还是省省心吧。丹瑞可以在战场上战死,但是被身为贡榜王室远亲的登敏杀掉,那就可能会引起震荡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饶命啊!大人。小人一定打通道路。”丹瑞被登敏的亲兵拖着就朝外面去,吓得魂飞魄散的他声嘶力竭的相求。 “慢着……”怒气被登敏发泄一下后,头脑稍稍冷静了些。“带他回来!” “大人!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定会冲锋在前!不打开通道誓不回见大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感觉实在是让人心跳。丹瑞感到哪怕多活一会儿对于现在的他也是好的! “大人,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求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啊!”丹瑞哭的鼻涕横流,人像磕头虫一样不停地对着登敏叩头,看的登敏直恶心。 “丹瑞!看在你我相识多年,同在军中效力多年的份上,本将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带领你部给我再次进攻!要是拿不下来……”登敏红着眼死死的瞪着丹瑞。“下场你是知道的……” “大人放心!小人明白!小人多谢大人了!”丹瑞好不容易保下一条命来,顿时瘫坐在地上。 “还不给我下去准备!”登敏怒火冲天的向丹瑞咆哮道,后者那张贪生怕死的脸他看了就烦。 而就在缅甸部队里演好戏的同时,山头的宽·阿派旺眉头也重重的皱了起来。 这都马上要中午了,怎么大部队还没赶到啊。 缅甸人的武器落后,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他们的顽强宽·阿派旺也是深深领教过的!当初暹罗被缅甸人摁倒地上摩擦摩擦,就算郑信起兵之后,暹罗军队多年苦战是驱除了缅甸人,可是在反攻倒算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在缅甸人手里讨得好了。即便这一次双边大战,暹罗军队背后有了中国的支持,武器更新换代,更后勤补给不用发愁,萨尔温江也成为了缅甸人拦截暹罗军的一道铁壁。 ‘吃饱喝足’后的侵略军队和保家卫国的军队之间是不存在可比性的。缅甸人比他部多出不少人来,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他营还是有着压力的。自靠手中的火枪,和每人三五枚的手榴弹,不见得就能轻松抵挡的住缅甸军。 缅甸军的第四次进攻开始了。他们仅仅是二百来人,散成一大片,这给山头居高临下的枪击造成了一定的损失。而且宽·阿派旺也发现了在山地中,错综复杂的地形无形中抵消了己方火枪不小的威力,杀伤力只能靠着手榴弹来弥补。 上午的战斗造成缅甸军一百多人的伤亡,但是己方的手榴弹也消耗了一大批,北边的主力部队又迟迟不到,保不准缅甸人再打两次,这就要开始肉搏拼杀了呢。登敏并不知道,暹罗军实际上也愁啊。 只是阿派旺脑子里没有逃脱、退让的意思,他从自己的教官身上学到了严格遵守军令和勇敢这两点。阿派旺不知道整个暹罗军中有多少人存着与自己一样心思,但现在就是他实现自己军人信条的时候。 不管最终的结果会如何,自己一定要付出全力。 “长官,缅甸军又上来了。”二队官沙拉信习扯着冒火的喉咙沙哑的吼叫道,经过一上午的战斗无论是带兵的营队官还是普通的小兵都已经相当疲惫。特别是指挥作战的军官,喉咙眼里都在冒火! 一二百号缅甸军在丹瑞的带领下再次朝山头扑来。他们后面是参将登敏亲率的六七百生力军。 宽·阿派旺表情十分镇定,“招唿对面山头,主意警备。所有人战斗准备,把人放进一点再打。” “是!”各队排官高声应道。 “各士兵准备!” “注意!预备队士兵,各自把一发手榴弹放在自己前面!把枪都端稳了!” “给我打……” 第六百九十六章 伪军 对于最终在古色镇被围歼的登敏部千多缅甸军来说,他们的灭亡只能说是自找的。北面的暹罗军大部队都已经压倒了,他们不迅速的向西转入丘陵地带,反而靠着几座劳索河北岸的小山丘负隅顽抗,意图在抵挡北面的暹罗大军的同时,打开南逃的道路,登敏手下只有一千多缅甸人,而不是有一万多缅甸军队,他们浪费了最好的时机就只能接受最残酷的惩罚。一个不剩的被全部消灭!是他们自己的行动拖拉缓慢,以至于让全军被围歼。自作孽,不可活。怪的了谁呢? 不过也不能小瞧了缅甸军,登敏带领的这支部队只是其中的一支,像这样的队伍还有好几十支,虽然绝大部分兵力很少,甚至一些都是败兵散勇所组成的,但他们的存在却给暹罗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自从暹罗军队攻克了仰光和勃固之后,在伊洛瓦底江三角洲东部地区,暹罗军队可谓一路呈横扫之势,正面战场落败的缅甸军队放弃了大片土地以延迟和分散暹罗军队的锐气和实力。 然后依靠小股部队偷袭和袭扰暹罗军队,呆滞暹罗军队的行动,而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 在缅甸北方,缅族的生活区域内,贡榜王朝已经开启了有史以来最大强度的征兵活动,大量的缪都纪被贡榜王朝作为中低层军官,招募入军中。可以说在国难危机关头,贡榜王朝做出了让他们一直警惕的地方世袭贵族无限制扩大自身军事实力的政令。 可以说整个情况很有点抗战时期中国战场翻版的感觉。可这却真的很有效果,缅甸的密林和崎岖的地形都给了这一战术创造了很大地方便。 缅甸有三个半中原省那么大的面积,至少可比两个朝鲜,海岸线长达六千多里。可地势北高南低。北、西、东三面都为山脉环绕。北部为高山区,西部有那加丘陵和若开山脉,东部为掸邦高原。靠近中国边境的开卡博峰海拔5881米,为全国最高峰。只有西部山地和东部高原间为伊洛瓦底江冲积平原,地势低平一些,可也分布着一连串的山丘矮岭。 孟莽现在驻足在勃生,每天都有无数的消息送到了它的手中。剔除了一些夸大不实的消息后,孟莽是越来越多的了解暹罗军队的实力了。可是暹罗人对于孟莽此刻手中的力量还是完全模煳。 而这一现象暹罗军队早就知道,但却没有一点应对的办法。大军行于路上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吧?好在就是这些通风报信之人都是地方平民。估摸的军队的具体人数不准不说,也多半会予以夸大自己看到的队伍以显现出自己的辛劳。所以也给孟莽传递了不少的虚假的情报和消息,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孟莽。 “团座。颂堪来了。“团参谋长社尼·巴莫打了个军礼,对团正比里·帕侬荣报告说道。 “颂堪来了。”比里·帕侬荣觉的有点奇怪,怎么会是他?阿派旺呢?难不成阿派旺营有什么变故?最好不要那样。 帕依荣可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自己足足耽搁了一天的时间,如果阿派旺营没能在古色镇抵挡住缅甸军的进攻,被登敏跑了,所有的责任不在阿派旺,而在于他帕依荣身上。帕依荣抬头一扫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立着的颂堪。招了招手,随即问道:“你们营出什么事了?怎么是你来的?” 营官、营副、还有参谋和教导,暹罗军队的一切都照抄国防军,不仅仅是称唿,还有职位,以上的四个职位都在颂堪这个一队队官之上。 “报告团座。”颂堪对着帕依荣敬了一个礼,“我营营副昨日已经阵亡,营官和参谋身受重伤,教导在稳定军心,不能轻易地离开部队,所以委派我前来向您禀报军情。我营在昨日下午抓到了登敏军中一头目,经过几次拷问,后者交代了一个紧急军情。”简单的一句话说,那就是古色镇的南方还有一支缅甸军在徘徊,被俘虏的丹瑞也没大掩饰的交代了那支军队的规模和位置,那地点距离仰光北上大军的行进路线并不遥远,如果能迅速的通知后者,未尝不能尝试着去扑捉对方。 颂堪那真是叫语出惊人,话音未落就镇住了比里·帕侬荣。古色镇的南方竟然还隐藏着一支缅甸军?不知道这一情况仰光南路军是否已经发现? 这真是有危险又有机遇啊。 眨巴了眨巴眼。比里·帕侬荣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拍了拍额头想了会儿,才极为肯定的说道:“一定可以抓得到。仰光是有骑兵部队的。”是骑兵,而不是笨拙的象兵,即使这些马儿素质相当的那啥,但是在帕依荣的脑海里,骑兵的速度也是远远要超过步兵的。 暹罗军队的骑兵在郑信当初起兵反抗缅甸军队入侵的时候就有了,后来跟暹罗步兵一样其中的精锐接受了中国军事教官的教导,并配以了火枪,战斗力大增。 颂堪嘿嘿一笑道:“团座英明。英明。”他为什么来向帕依荣报告这件事?那是因为团部这里是存的有飞鸽的,只要多放飞几支就可以把消息传到仰光军去。如果这个时候那支缅甸军队还没有远远地逃开,真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不过帕依荣并不知道,此刻仰光出发的南路军已经虽然进度没有北边的勃固军快,刚刚行到一个叫栋瓜的地方,但是被郑信直接掌控的南路军却正在做一件大事——郑信要组建一支伪军,从仰光登陆后俘获的诸多缅甸战俘中挑选出一批人来,组成一支为他们效力的队伍来。不求有多么强的战斗力,只要求他们可以协助暹罗军肃清地方即可。 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历史上的满清入关,还是不久前的缅甸军席卷暹罗,或是现在的暹罗军进攻缅甸,正面战场的战事或许都可以用‘势如破竹’这个词来形容。正面战场上的仗打的是顺风顺水,但困难在于正面战场之外,如何才能在完成既定目标的同时,以确保了缅甸民间的平稳过渡。 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是缅甸的鱼米之乡,是缅甸的精华所在,这里要是变成了一副烂摊子,不管是暹罗还是中国都有的事情要收拾了。 人总是贪得无厌了。陈鸣一开始只是对缅甸这块土地上心,后来就觉得缅甸是国防军经营印度的最好根据地,在这里远比藏地对印度更方便伸手。慢慢的,陈鸣把这里看做是国防军立足于南亚次大陆的根本之一,从这里沟通锡兰,可以很好地对印度的东海岸造成影响。所以保证其民间的安定稳固也变成了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陈鸣不希望的到的是一个破烂摊子。陈汉国库的钞票本身就捉襟见肘,可没有余钱去填那个无底洞。 古今以来数千年,每到政权更换之时最苦的就是民间,战乱祸及到的生灵何其之多。之前发生在中国、朝鲜和日本的一幕幕已经充分表明了这一点,这其中即包括一贫如洗的平民,也有家有余财的地主、商人。兴亡天下百姓苦嘛! 民间大乱,受影响最深的是地方的占领军。战争是一个十分耗费金钱的事情,如果占领区内没人再去缴纳赋税,那绝对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如果战争中的军队在补给、军饷各方面不能得到充裕的满足,这些占领军会去乖乖的喝西北风吗?当然是不会了。那么自然而然的‘抢掠’这一现象就出现了。当初的复汉军都免不了的一些事情,暹罗人处于对缅甸的痛恨,那更不可能完全禁止了。于是乎,一个恶性循环就出现了。 正是考虑到这一方面,中暹联军才没有在占领初期就进行清洗活动。那怕这样一来会在地方上留下许许多多的忠缅派。可为了地方城镇的安定,他们也只能如此了。当然了,基本的、必要的清洗还是需要做的。比方说那些生命差劲的、祸害一方的家伙们。暹罗军队乐意铲除了这些家族,好给自己的金库多增加一份资粮。再有就是平反一些冤假错案,一些民意较大的冤假错案很快就的到了纠正。如此一来中暹联军在缅甸民间的声誉多少就会获得一些,再添上联军相对的严守军纪,很少有扰民之举。所以仰光、勃固这些城市中的缅甸人反抗情绪已经在削弱了。 人,始终是要生存下去的。不论在怎样一个环境下。三角洲的孟族人在经受了二十来年前的亡国之痛后,现在再经历了第二次,这感觉可要比第一次轻得多。 而且在另一方面看,只要联军能够在战场纵横披靡,赢的一场接着又一场的胜利,让这些人看到改朝换代的希望,那么他们最终会倒向胜利者的,这将是必然的。 这个世界上还没出现过全民族面对外来者侵略都宁死不屈的人。在敌人强大的不可比拟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跪下自己的膝盖。 但是想要在缅甸战场上赢的一次次的胜利,又要尽可能的减少战争支出,单靠联军的力量明显是不够的,他们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所以招募伪军就是在所难免的。 缅甸的南方是孟族的传统聚集地,仰光、勃固、勃生,整个三角洲地区都居住着大批的孟族人。前文中也有介绍,缅甸的历史就是缅族和掸族、孟族的争斗史,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有自己的文明和国家。 中国的隋唐时代,孟族在缅甸南部建立了直通、堕和罗、弥臣、昆仑、土瓦、丹老等国,其中最着名的是“汉达瓦底”勃固王朝。几百年后的宋仁宗时代,缅族蒲甘王朝(缅甸第一统一政权)国王阿努律陀统一了缅甸全国。他以直通国拒借上座部【缅甸佛教传承】“三藏佛经”并出言侮辱为由,出兵南下消灭了直通国,活捉孟国王“马努哈”为蒲甘佛塔奴。后来这个王朝为蒙古忽必烈所灭。当时孟族就以勃固城为中心,复兴了“汉达瓦底”勃固王朝。明朝中晚期,“汉达瓦底”勃固王朝再次被缅族的东吁王朝(缅甸第二统一政权)莽应龙征服。随后只要有机会,“汉达瓦底”勃固王朝又东山再起。如此一直到孟族反过来灭了东吁王朝,却最终一了百了的被雍籍牙永远消灭了——从此孟族就成了亡国奴。 现在时间才过去了二十来年,孟族对比联军的抗拒那明显是弱于缅族的。 缅甸的三大民族对于联军,更准确地说是对于中国,那真是三族三个态度。掸族是主体支持,孟族就是大体中立吧,当然反抗者肯定是少不了的,最坚定的反对者是缅族。 在缅甸陷入危险境地之中时,贡榜王朝可以把整个缅族暂时的团结在自己的身边,可对于孟族就很难保证他们的想法了。 有中国的帮衬,联军的安民措施很是的力。孟族与缅族的世仇,外加军队里丰厚的待遇,这使得三角洲东部一带的招兵工作进行的很是顺利。以仰光来说,迄今为止已经有一千新兵已经走进训练营了。 按联军总指挥部的计划,他们要尽快的招募到五千人以上的新兵,如此分成五十个地方守备队,分守地方,必然能极大地减少联军的压力。同时尽最大的努力来收编被俘的缅甸士兵,把这些反正的缅甸士兵将被直接编入地方守备队。 仰光,原孟莽的指挥部,现在成为了联军的军部的驻地。 “朱濆老弟,这小一万缅甸俘虏光养着可不是一个事啊?咱们要尽快的那处解决方案来。”俘虏里头要投降的人不是一丁半点,但是对这些俘虏如何的‘规范行为’,那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事儿了。必须把他们跟新兵部队杂编、混编,要真的招募俘虏的话,后者的忠诚可不如那些新兵。 朱濆苦笑一声,抱拳对郑信求饶道:“大王你也看到了,俘虏当中虽然有不少人叫着要投降,但从咱们埋下的细作反馈的消息看,这还是有很多人心存抗拒的。可以说这些俘虏人心还不稳定,总部【南洋水师】的意见是要再熬一阵子。” “再熬一阵子?”郑信不同意了。“这些人中明明很多人已经愿意服软了,我们把愿意跟我们干的人都召集起来,中间就算有跑的,那也跑了就是嘛。”郑信对于中国方面力求做到最好这一点很不以为然。跑了就跑了,要在民间搞事,再抓起来的时候不就能下狠手了? 当然这些缅甸人被打的军气全无,斗志低落,现在就是捏合起来了也是战力匮乏。不经过大力整顿却不能编入地方守备队的。 不是所有的战俘都是兔子当年的‘解放兵’的。现在这些被俘虏的缅兵很多人打仗都贪生怕死,可私下斗殴,逞凶斗狠却是拿手好戏。很难说他们中的那一部分人会乖乖接受整编。 不好生的熬上一阵子,给足了下马威,让他们吃足了苦头之后,事情就不好办。 眼下可不是原始的冷兵器时代,这年头不仅有火枪,还有线膛枪,隔着好几百米都能置人于死地的。为了安全考虑,必须要慎重。 “除非大王有办法收住这些俘虏的心。那朱谋立刻就能在军令上署名。”联军的一些事儿,不是单纯的朱濆本人签字或郑信本人签字就能结束的。 郑信沉吟一会,脸上掠过一丝厉容。沉声道:“治军莫若严。从联军中选出五百人充任地方守备队的基层军官。再用些副职圈来一批顺服的,分裂俘虏内部。至于不服从、带头闹事的,全都杀无赦,以慑其心。”郑信看了看一脸苦思的朱濆说道。“不能直接把他们放到地方,要先带着他们打几仗。只要带着他们打上几仗,肯定能稳定军心。”然后再分配到地方上去。这还可以根据他们在战争中的功勋来决定他们即将被分配去的地方,以此激励着他们在作战时表现英勇。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大收编 “郑信的这个法子不妥。”南京皇宫里,陈鸣想了半响儿,并不赞同这个意见。“从严治军固然是没有错,但难免没有怀恨在心却又藏而不露之辈隐于军中。这类人心思阴沉,打仗杀敌或许不行,煽风点火却很有天赋,以后极可能会闹乱子。不论大小,都不可取。”那是典型的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缅甸战场再度传来急报,也就是郑信的法子——在战俘营里举行一场大招募。言明择其中忠诚者升任中下级军官(班、排、队)。如此一来即足以服众——因为人家忠心,也能尽收其心。郑信的脑子灵活,想出了一个看似不错的注意。可就是无法保证那些’忠心者’真正的忠诚。 南洋水师总部听了却心中大乐,对郑信想出的办法很为赞赏。这让他们能够尽快的甩掉一个包袱。 “陛下,这个法子最妙的地方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分裂俘虏。既然做了俘虏,那这一万多缅甸士兵里就多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对缅甸心怀死忠之意的或许有但绝不会太多。地方守备队的待遇还要高于过去的缅甸军队。以在缅甸招募的新兵来说,这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金银引诱之下有愿意投效的未尝不多?再加上公开选拔,那就更有吸引力了。而这样一来,愿意投降的和不愿意归顺的缅甸战俘之间必然会出现不可弥合的裂痕。至少这样可以进一步的筛选出谁是真正的‘缅甸人’。这一点很重要。” “如果愿意投效的战俘里是孟族人居多,那就更可以光明正大的离间孟族和缅族了……” 这应该也是南洋水师总部同意郑信计划的最大原因。 陈鸣知道自己不下令制止的话,是阻挡不住郑信在招募战俘的。因为这封信传到他手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现在他在阅读这份急报的时候,郑信保不准已经开始在那啥了。 现在他固然能阻止郑信的动作,可这样一来对于郑信威望的打击就太大了。这个风险陈鸣可不能冒。所以啊,他现在就只好看着郑信和朱濆联手行动了。但愿那后果是好的。 缅甸俘虏整编的事在郑信的一力坚持之下,被朱濆联名送到了南洋水师总部,而得到了总部认同的恢复后朱濆也不再坚持了。两人的几句话间就定下定了接下来的规则,他们调集了整整一个团的兵力进入俘虏营,连同看守战俘营的一个加强营汇合,并且郑信又增加了一支他所统帅的骑兵营前去压阵。并通知战俘营所有战俘,愿意归降中暹联军的,可以现在就向看守人员报名。 当天看守部队还催着一队战俘忙碌了一下午,在战俘营前清出一块大操场,又搭起一座木台。 而且不说外面的反应,单说战俘营内的情况,那个可说是翻了天了。战俘营,看似一个“营”可实际上确实大大小小扎了十个营寨。近万名战俘分散在十个小的营寨中。第二天战俘营没再关他们,一万战俘自觉的聚集在那个刚被整出来的大操场中。 按着平日里的亲近关系,这近万战俘少的三五个一群、六七个一堆,多的四五十人也不稀奇。还有几个大片的,人数不下二三百人,围坐在一起。整个操场上议论、商讨的全都是投降募兵的事儿。 正应了郑信所想。这个注意确实是使得战俘彻底分离成了两个群体:支持或者反对。这件事上这里不存在中立。 操场四周都布满了重兵,但是被围在中间的战俘们没有太大压力,因为只要你喊一声“我要投降”,你马上就可以走进另一个实施相当好(相对)的营寨。或者大喊一声“我归顺了”,你也可以走进那座设施相对要好的应在。最后剩下的只有那顽固不化的一批人! 一边是苦难的战俘生涯,另一边是…… 整个招募过程顺利的超乎南京城的陈鸣想象,只是一天的时间,除了最后的两千来人被塞进了一个平日里只关押了不足千余人的小营寨外。 ——这里是真正的战俘营。他们今后的日子是一天两顿。早上干的,晚上稀。因为早上他们要做工,而晚上嘛……,床是磨盘。 另外的四千多战俘住的还是原先的老地方。地方倒是宽敞了少许,优待立刻来到,那就是伙食——时隔一个月,他们终于见肉了,一人一条咸鱼。他们选择了归顺,可是名次靠后一些,所以他们成了后备。只有最先的三千来人,占总人数三分之一的人口,他们住的是原先看守军队住的地方,伙食更好。他们现在可以说就是地方守备队的人了。 以后的三天。战俘营周边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拨人。这些人的待遇更好,他们单独扎了营寨。这些人就是主动参军的缅甸人。和寻常战俘不同的是他们是‘主动’参军的行为让他们比俘虏兵地位更高些。 陈鸣并不知道,这件事给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地区带来了重大的影响,这有点‘千金买马骨’的意思,中暹联军大力的招揽孟族,在后者政权被灭,沦为亡国奴的情况下是很有吸引力的?那些主动投降的缅甸战俘中很多人就是孟族。 他们的每一个背后可都代表着一个家庭,一个家族。 这件事的影响力随着仰光的南路军北上不停地扩散着,所以别看南路军的进行没有北路军快捷,但是在地方上施加的影响力却是比北路军要强出不少。 帕依荣根本不知道,就在他传出飞鸽报信给南路军的时候,一支南路军外派的侦查分队正被他刚刚知道的那支缅甸军给围攻。 后者的兵力不多,可前者的兵力更少,一支只有五十人的中国水师陆战队士兵,他们要对付的却是十倍以上的敌人。 李欣的预测还真准,这次出来他们的运气很不好,在出发的时候他右眼就一直在跳。这不就被这么多缅甸军队被包围了。万幸这战场不是在雨林而是在一片山岭当中,否则他们队伍已经可以扑街了。 缅甸人显然很想吃掉这支中国的水师陆战队,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就像独狼一般打一棍子缩一下头,但就是不离阵地左右。 “接下来轮到哪个?”李欣眼睛盯着一个目标,一边扣着线膛枪的扳机,他不是一个狙击手,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线膛枪射手。随着中国全军范围的建制整编和武器替换,越来越多的线膛枪出现在部队里,就像二战时候的中国战场一样,给每个步兵班配置一挺机枪,增强部队的火力。现在的国防军给大批的给部队建制中增添线膛枪射手,以来保障建制部队的远程压制力。很多线膛枪射手都是被淘汰的狙击手,他们或许不能适应狙击手的一些训练,可是在单纯的射击天赋和能力上比之普通人可要强得多。 李欣一边熟练地复装弹药,一边吼道,“该扔就扔,炸他狗娘养的。” 局势已经相当危机了。 这话音刚落。二三十枚冒着嗤嗤烟花的手榴弹就落到了进攻的缅甸士兵队中。随之阵地上又有十几枚手榴弹投出。 “轰轰”的爆炸声响起。早就怕了手榴弹的缅甸士兵一看之下顾不得山头射来的子弹,顿时跳起身子来是抱头鼠窜。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是被几杆线膛枪打的胆颤心惊,而现在惊慌失措的缅甸士兵不少人直起了身板。连普通的燧发枪战士都发了不少红利。弹雨射下一阵人仰马翻后,缅甸人终于再一次退到了半山腰,这场战斗告一了段落。 后者要想鼓起勇气继续进攻的话,那必然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这给了被围的他们休息的时间。 或趴在山岩下,或伏在茅草中,山腰处的坑洼成了缅甸士兵避难的好地方。这里可要比光秃秃的平地上保险多了。 奈温再一次扭头看向身后,一旁那一熘血红刺的他眼疼。那是五具逃窜缅甸士兵的尸体,里面还有一个低级军官。 他们亲眼看到被困的中国人在山头放飞了两支白鸽,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暹罗军队赶来,但是奈温十分的想吃掉眼前的这支中国士兵,这比打掉十倍的暹罗军队都更能让勃生士气迸发。 “所有人都听着。打下这个山头,着的每人嘉奖十贾【缅甸古代的货币单位】。死了的人每一个都有二十贾。这些人除外,活捉中国士兵的看级别高低,最少赏五十贾。” 奈温自己十分想要打下了山头,所以他下了重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典故在缅甸可能没有,但意思是相通的,打下了这支中国的军队,就算把手中的人全部拼光了也是值得的。只要带着人头和俘虏赶回勃生去,孟莽王不仅不会怪罪自己,还会大大的奖励自己。 “士兵们,都跟我上——”奈温决定不再下面干瞪眼了,为了鼓舞缅甸军队的士气,除了重金之外,他还决定举起一个竹篾编成的盾牌,也加入进进攻中。将盾牌死死地扣在胸前,奈温拔出刀子,硬着头皮第一次冲在了队伍前。 被厚重的赏银刺激的心动不已地缅甸士兵,眼看自己地头头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登时士气大增,一个个眼冒金光的向着山头攀去。虽然他们依旧恐惧山顶的线膛枪,但他们已经重新拥有了动力。 第六百九十八章 必须要动手术 这就是缅甸战争。 不管是三角洲的联军,还是北方的第五山地步兵旅,他们都可以相对轻松的获取正面战场的胜利,可是在零星缅甸部队的偷袭、袭扰之中就不得不缓慢下来,甚至付出许多在大都督府眼中根本不在计划上的代价。 但这些却是一支军队不断走向成熟的必须经过。大批量的战争素材被回馈到大都督府,然后称为各军校各兵种的一本本教材和战例。这一切从另一个方面看那就是积累。 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陈鸣已经等回了重新回到皇宫的长子,但缅甸的战争依旧还在继续。在今年缅甸的雨季来临之前,似乎很难看到停歇的日子了。 事情的发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滚滚向前。就在陈鸣不住留心着缅甸战局的时候,在朝鲜第三道内附奏表送到的前夕,一个不那么美妙的消息来到了南京。 大西北,北疆受灾了! 大风唿啸,雪花飞舞,寒冬里的北疆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视线都无法看清百米外的情形。乌鲁木齐的积雪高达两尺之深。 更严重的是阿泰勒一带,不少地方的积雪恨不得接近三尺。 承天五年的年末,新疆北部地区遭受了五年来最大的一场风雪。积雪厚度普遍超过了两尺,一些地方甚至超出了三尺! 交通受阻、房屋倒塌、牲畜冻死,受灾人口超过五万人,还有两万余人被大雪围困,重灾区降雪厚度普遍超过了一米。伴随这次强降雪天气,北疆还刮起了六至七级大风,使得一些地方的最低气温,下降到零下三十五摄氏度。大雪还覆盖了许多地区的冬季草场,不少处于散养模式的牧畜因为吃不到草而饿死。连续数次强降温降雪寒潮天气使北疆灾情加剧,目前灾情已造成已造成了一万多人紧急转移安置,因灾伤病一千余人,倒塌房屋、帐篷五千余多间,受损冬季牧场过百万亩,死伤大小牲畜超出五十万头,还有二百余万头牲畜觅食困难,因灾直接经济损失达三十余万。 北疆的驻军和地方政府第一时间就把消息报到了南京! “做好赈灾布置。各地的储备粮仓,地方官员在必要时候可以开仓赈灾。然后告诉西北军区,趁这个机会,把北疆范围内的马匪、反抗组织彻底清理了。” 陈鸣并不为北疆的暴风雪感到担忧。即便真的有不少人受灾了,又能损失多大?北疆总共才一二百来万人,其中很多还是北疆东部刚迁移去的汉民。而且多年前他就已经在北疆推行青贮技术,北疆地区的推行虽然没有西北、宁夏一代来的得力,但总可以减缓一定量的草料供需的。并且政府还在北疆大力推行了苜蓿种植,各地方又都兼有粮食储备库,这些对暴风雪灾后的影响都有着非常得力的缓解作用。 所以陈鸣在下达了各地官员在必要时候可以打开仓库的旨意后,接下的就是内阁去忙碌了。也不知道陈聪他们会不会感觉着晦气,刚开年北疆就受灾了。 幸亏这受灾的不是蒙古,中国已经延续几年的绵羊改良工作,几处场地都建立在内蒙,这要是一遭灾,损失可就大了。 这几年中国需求的毛料布匹越来越多,不仅军队需要,政府官员、学生也都许多,毛料的军便服已经有成为中国礼服的代表之一的势头了。毕竟这项服饰外观端庄、大方,且富有生气。在陈鸣上辈子,兔子家的大长老都还是这种服饰的代言人呢。 在自身文化完全没有被西方压倒和深入影响的时代,军便装在全国流行也是一种潮流。 这些在一定程度上都刺激着中国毛料行业的自行发展,未来十年的中国还免不了要从欧洲进口这种布料,但是中国自己的羊毛产地,那也只能是来源于北疆、青海、蒙古了。完全可以预见,这会给以上三个畜牧区带来了极大的刺激! 羊毛也是能赚钱的。 如何发展国内的畜牧业陈鸣都不怎么操心,有了这个法宝后,畜牧区的经济就又多了一根支柱,自然地人心会越来越稳固。所以趁现在这机会,尽量的铲除马匪和反抗力量才是最根本的事。 北疆的灾情让陈汉在承天六年的财政支出多出了一笔额外,但是北疆在帝国中的存在感是在太低了。很多老百姓宁愿看一个日本幕府和皇室互放嘴炮的争吵,看一眼北美的新闻,南明州的开发进程,甚至是一篇毫无意义的花边新闻,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精力分散到北疆上面。所以整个正月,南京城里城外都是一片祥和。 陈鸣就是在一团祥和的气氛中迎来了朝鲜人到来的消息。 “皇上,金基大已经随朝鲜使团到了烟台。”那里是很多来华朝鲜商人的聚集地,也是很多朝鲜使团来华的第一站,在烟台落脚歇息两天,然后再乘船去上海。“不过金基大没有在烟台歇息,而是直接乘坐往返上海的船只南下了。” 干清宫里,陈鸣正在看着国安的报告。就在两天前,济州岛突然传来消息,说朝鲜的内附第三波就开开始了,金基大本人也会随着来京的朝鲜使团到了中国。 陈鸣立刻就让国安密切监视即将到华的朝鲜船只。 然后今天就收到了确切消息。 曾经在朝鲜活动过的国安人员扮成海关检查成员,亲自确认了金基大。陈鸣是真的感觉着古怪,好歹后者也是一国之首臣,突然抛下国内的摊子,跑到宗主国来,且秘而不宣,只是跟中国政府打声招唿,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密切监视,保证金基大一行的安全。” 国安的人退下后,陈光立刻发出密令,要求上海的国安人员对金基大一行的保护调高到最顶点。 而至于说金基大到底在打的什么算盘,这只能说是一个头脑清晰的理智之人最后的不甘吧。 朝鲜都他么要被中国吞吃了,可是很多朝鲜的高层大员对于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原先。金基大根据自己的接触,根据家族的接触,却绝对现在的中国跟过去的中国有很大很大的不同。 他要真真的看一眼中国,真正的了解一下中国。这不过分吧? 就算把朝鲜的命运交出去,那也要看一眼未来的命运会如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死也要死个明白。 …… 陈汉承天六年的二月初五,金基大踏上了上海的土地。他来到了上海,这个中国全力经营的最重要的对外窗口和贸易城市。 虽然上海的整体贸易规模依旧没有追上广州。后世的中国,有着香港、深圳等城市分润广州的光彩,哪儿还依旧与魔都、帝都并驾齐驱呢,北上广,被无数打工的农民记在脑海的最深处。 金基大脑海里对于人口中的繁华、兴盛,唯一的概念就是过去的汉城、开城。甚至困于脑子里的旧有观念,他把汉城拿来跟上海做比,金基大本以为汉城会输给上海的。汉城不如南京他是承认的,心甘情愿的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就该如此,当年无数的来华朝鲜使臣都称赞了中国帝都的浩大和繁荣。但是上海在十年前不过一个小城,而汉城乃朝鲜三千里河山之首府,就算这几年上海的发展再快,金基大内心里还依旧认为——上海顶多就是跟汉城差不多,甚至未必比汉城更加繁荣。 然后一个港口区就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至于上海的城去,普通马路基本都是四车道,更宽阔的马路则是六车道甚至八车道。一张白纸好作画么。上海没有南京繁荣和人口众多,这却也意味着上海更容易被陈鸣归化。 中国高等学院中现在交手的城市归化和建筑学很多知识都是打上海来的。甚至现在这座城市都还没有真正的建好。 宽阔笔直的大马路先就震慑了金基大一番,金基大是多么的希望自己在上海好好地走一走看一看啊,可是他不能了。刚下船的他就迅速的被自己的仆人和护卫送到了上海公立医院,并且立刻把金基大的身份报知上海政府。 病房中,金基大面色蜡黄,满头是汗,在痛苦的喘息着。 他的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棉被,空气中则隐隐约约的传来腐臭的气味。 王之政眉头一皱,这味道可不象是生病,难道是外伤感染? “是什么病?”王之政问。 他身边还站着现任上海市长萧楼,脸色忐忑,额头隐隐有着一层汗水的萧楼。岳文海已经确定要往上走了,萧楼会接替岳文海留下的南京府尹的宝座,那么现在他就不能出事,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旁边有着一个中年女子,穿着护理的衣服,这是公立医院的护士长。女性护士在中国眼下依旧属于稀缺动物,整个公立医院也就只有五个,全都跟王之政一样,是从军队里下来的。 “原来只是腿上的枪伤旧痕红肿,五天天前突然发病,起了个大肿包,抵到上海已经全身烫得厉害。提问三十九度。” 温度计在中国已经普及了,陈鸣觉得体温计也能造的出来。可是现实告诉他,这个时代的体温计造是能造的出来,但个头真的太大。估计能有后世玻璃体温计的两倍大小,而且一次测量体温的时间很漫长,至少要十五分钟,准确度也不是绝对的。 把被单揭开,王之政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病人的腿上有一个巨大的脓胞,他用手都能感觉得到他的体温感觉非常高。他打开箱子,先用酒精棉擦了下手指,用一段羊肠套在食指上,然后按了下脓胞,表面很热,愈合的伤痕都鼓起来,中间有一个很软的地方,手指轻轻一摁,把表面的伤疤都能摁下去一个窝,那很有可能是枪弹命中后被挖出的肉坑,这几年一直没有长好,现在不知怎么的突然复发…… 王之政见过不止一次这种病状,部队里的老兵是这种情况出现最多的人群,都是枪伤复发。 这样的情况不动手术是不可能了。“必须要动手术。”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中医外科,金基大不能死 “金基大不能死。” 陈鸣现在头很疼,他万万没有想到金基大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病。要是他人死在了中国,消息传回朝鲜了会变成什么样?中国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子?有多少人会相信金基大的死是真的因为旧伤复发? 作为朝鲜军的一员大将,金基大受过不止一次伤,除了大腿上的这个枪伤外,他的前胸后背也都有弹片划过的伤痕伤疤。 但这有个鸟用?谁也不会相信中方的解释。跟随在金基大身边的这几个夫人和护卫的话也都不会被朝鲜人相信。甚至说,陈鸣如果主动地将这些人送回朝鲜,以示自己并没有挟制他们,这几个人在朝鲜也可能活不过一个月。 现在的朝鲜不可能所有人都期望被中国吞并,如安东金氏那样的势力还大有人在,多的是人回去浑水摸鱼,故意把水搅得更浑。 所以陈鸣绝对不能让金基大死在中国。 “陛下,王之政年龄虽然不大,可已经是第一流的外科手术大夫。这方面他师傅也不见得比他更强。陛下还是多掉一个内科大夫,好在金基大手术之后,保全性命。” 刘武有些担心的看着脸色铁青的陈鸣,陈鸣正在用手撑着自己额头,现在他觉得自己头疼。老天爷,这也太不巧了。 刘武说的有道理,陈鸣之前的命令有点急了。“你说的有道理,就照着刘武说的办。” “奴婢遵旨。“张大永在身边说道。 很快被陈鸣紧急召见的陈亮就到了干清宫。 “国安全力给朕彻查金基大旧病复发一事。如果是有人搞鬼,一定要给朕揪出来。“枪伤复发看似偶然事件,但要真的有心去做未尝不能变成人为。萧楼上报的折子里附属的就有这方面的报告,蛋类,虾,蟹等海鲜,公鸡,鲤鱼,还有辛辣味道,最好少吃。不是不能吃,是少吃。吃多了容易导致伤口胀脓。 如果这是偶然状况也就罢了。可这要真是人为,陈鸣回把那些人碾成粉齑的。 陈亮都从皇帝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凛然的杀气。他很清楚陈鸣对于朝鲜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还有人来给他添堵,他痛恨至极。 而国安作为陈鸣对外的利刃之一,那就有责任,有义务为皇帝解决这件事。 最好这件事中没有人捣鬼,是一场真正的意外,不然朝鲜别看就要被陈汉吞吃下去了,这个时候的朝鲜应该是最需要安定、祥和的,也免不了要刮一场腥风血雨。 上海与南京之间的联系往返都在一天当中,公立医院在收容金基大后第二天就开始做了手术。 金基大的伤情已经不容继续恶化下去了。 而接到南京的恢复后,上海的国安也以保护为由,将金基大的所有护卫和随从都‘勘护’了起来。 短短的一天时间里,王之政承受了极大地压力。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小手术,虽然金基大这样的伤情要放到军队中是小菜一碟,可是落到金基大如此身份的人身上,那就不一般了。 一天的时间中,萧楼几乎寸步不离利益,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而最最主要的是,金基大的这种伤虽然在军队里并不罕见,王之政本身也做过不止三次五次,可到现在他也不能保证所有伤患者的生命安全。 军队中的小菜一碟是因为外科大夫不需要保证伤病员的必须活,而且军队中也不会在士兵病发好多天后才送到大夫这儿来。早送到的话,当然有好处,金基大这都给耽搁了。 上海的国安已经发出了最高急报,通知山东的国安立刻护送【监视】那里的朝鲜使团南下。 金基大就是万一在手术后挂掉了,也必须是在朝鲜使团的眼皮底下死掉的。 王之政在知道了金基大的身份后脸色显然不那么好看了,那时还没有被带走的金基大的随从见他面露难色,自然知道人难救,不由嚎啕大哭起来。 “大夫,神医,我家主人还有救吗?” “不好说,不好说,“王之政可不敢打包票,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以一试,不过不包活命。死了我可不能负责。” 从军队里退下的王之政本来是进入了医学院的,可是那种舒适的环境他真的呆不下,即使学校的老师也会在附属医院坐诊站台,但还是太安逸了,不到半年他就无法忍受了,只能转到地方上的医院来。在一场激烈的争夺战之后,给出了更高更好待遇的上海公立医院胜过了南京地方医院一筹,最后不仅得到了王之政这把好刀,还让自家的卫生部门中多出了一个性格坚韧,背景深厚的女官员。 金基大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满口答应,并且签署了责任书。要是他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只要把这责任书给签订了,那一切就都好多。人死了也跟医院无关,可是金基大的身份不一样。 当然,最为一个军中将领,金基大也不止一次见过刀枪伤复发而亡的官兵,以朝鲜的医疗水平来说,这种伤是很要命的。不仅是朝鲜,中国也十有八、九,中医学在这方面有着一定的缺陷。 所以他现在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有一丝儿希望也不能放弃,只求王之政施法。 不做手术,金基大就是有死无生,并且可能会很快,因为他现在的体温很高,很可能很快就一命呜唿。他的伤口复发来的太厉害了,才几天时间整个伤口就都迂烂聚脓,变得恶臭腐烂之极。谁也不敢说他还能撑几天,还能不能撑到山东的朝鲜使臣抵到上海,或是到了那个时候再做手术,会不会对金基大的健康造成永久性损伤。 那样的话,金基大个人会怎么想?他可没有一点要等朝鲜使团来了后再做手术的意思。 皇宫里头,一张已经被制好多日的圣旨被废弃了。陈鸣本来要赏清风金氏一个贵爵的,可是这金基大在上海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了。还是跟闵氏一样,流爵吧。 明亮整洁的手术室,作为一家甲级医院,上海诸多医院中条件最好的存在,公立医院比之军队的野战医院是强的太多了。 所有的器具和穿戴的罩衣、戴的帽子、口罩,全都是被沸水煮了又煮后在太阳底下晒干的。 手术室的气温并不冷,当然也不热,这里没有火盆,用的而是地龙。 外人一律不准入内,包括萧楼这个急的如同待在了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市长大人。 王之政看着助手整理手术器材,一边与金基大唠着嗑,现在的手术免不了疼痛,尤其是这种枪伤复发,必须要把伤口的腐肉全部去除了,不能光指望着蛆虫去吃掉腐肉,金基大的体温已经相当高了,谁也不敢保证擦酒精就能让他保持住四十度以下的体温,要是一个控制不住,人不是脑子也烧煳涂了。 “所以您这个病是一定要开刀的。” “我会尽量控制伤口,能不输血就不输血。“输一次血不仅是对病人的风险,也是他们医院自己的麻烦。受条件限制,这玩意还有不小的风险。而且很多东方人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对于输血也不能接受。 命运已经改变了,年纪不大的王之政现在拥有着远超历史同期的自己的舒逸生活和社会地位,说不定日后也能逃避‘耳聋’的命运。 但是随着命运的改变,随着社会的改变,他的命运又同新的事情牵连到了一块。跟金基大这种地位的人做手术,后者要是在南京哪里用得着他王之政啊。即使王之政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中国外科最顶尖的一批人的序列,可资历上他还差得远呢。 可偏偏金基大就在上海就医,这地儿,要说最有名最有实力的外科大夫,还就数他王之政了。 消毒器械,准备盐水,后者不是要输液,而是清洗伤口用。浓度挺低的。 当金基大食用了阿片提炼出的那啥后,整个人神志已经陷入半昏迷,王之政的助手们将金基大的腿脚胳膊头身全都用巴掌宽的牛皮带给绑了起来,同时又往金基大嘴中塞了一块用干净棉布包起来的软木。 王之政给戴上羊肠手套,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手术刀。 王之政的助手已经先用酒精把脓胞周围彻底消毒,然后找了肿起来的脓胞上柔软有波动感的地方——这是基础。手术治疗脓疮,就是从这里下刀切出排脓的切口。不过说起来容易,要是新手的话,真要往一个大活人身上切还真是有些发虚。王之政可是老手了。 军队里的这几年他做过的手术可能比年过半百的屠夫杀得猪羊都多。 腥臭的味道瞬间发散,脓血几乎是喷射了出来,溅得王之政身上的罩衣——上半身全是血迹。 金基大一阵抽搐,再是服用了那玩意,也打不到麻醉药的效果,金基大明显的有挣扎的感觉,王之政的助手当下全力把他压住。 一阵忙碌后,王之政站起了身来,当助手用盐水清洗划开的伤口时,金基大的挣扎的更厉害了。 这种手术开刀必须要切到基底部(深筋膜层),长度须达病灶边缘的健康组织;切开皮肤后,向外翻开皮瓣,清除皮下全部腐烂和坏死的组织达深筋膜;如深筋膜下已被波及,也应予切开;然后就是清洗创面。因为没有用蛆虫么,完全是下刀子,把坏死部分完全切开,以免炎症继续扩大,浸润部分逐渐坏死。所以这血留的还真不少,但还在安全范围之内。 整个工作进行到最后的时候,金基大的腿上完全是被剜出了一个大窟窿。较大的出血点可以用细线结扎。渗血用纱布压迫止血即可,以免结扎线过多,形成异物,加重炎症,影响创面愈合。术后的2~3日,取出填塞在伤口内的纱布条,用盐水和酒精清洗伤口,再用纱布条引流后包扎。 当然这一期间,各类各样的消炎药是必须按时服用的。 第七百章 我要控告它们…… 王之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 捧着手里的一柄青玉如意,他整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这太让他受宠若惊了。 家里的潘茜看到青玉如意和陈鸣赐下的旨意后,整个人也感觉到晕晕的。 “怪不得人家说危机就是危险与机遇并存。这金基大虽然是个大麻烦,可也真是一个大机遇啊。” 女性的自觉告诉潘茜,有了皇帝陛下的这道旨意和这柄玉如意,自己丈夫日后的前途根本就不需要再担忧了。他记得明年上海医学院就要开始动工了,整个工期建设下来也就三四年时间,这期间做师资准备工作时,自己丈夫完全可以到里面混一个兼职。待到日后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建立的时候,还能更进一步。 之前潘茜还不敢做这样的如意打算,可现在王之政有了皇帝赐下的宝贝,那无形中就粘了一层金光,看谁还敢反对? “就算没有陛下的恩赏,我也会好好地照顾金基大。你都不知道,萧楼萧大人这几日都把公立医院当成自己的办公室了。”王之政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这几日金基大的伤情。伤口的渗血已经很少了,或许明天就能缝合了。 天知道昨天南京来的御医抵到公立医院后有多么的重视金基大。 只不过王之政那脆弱的政治头脑还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里公立医院会出现什么。 “主任,门口来了一个记者,是《中原日报》的……” “主任,《金融日报》的记者请求采访金基大……” “主任,《大公报》的人来了……” 只是一天,好几家国内顶尖、一流的报社记者前来采访金基大,让王之政目瞪口呆。第二天,王之政早上在来医院的路上,特意在小区的报亭那里购买了这几家报纸的日报。 “我的老天,这么长?” 不管是中原日报还是大公报,那正面刊登的金基大的相关消息、采访、评论,整整一个正面除了金基大就是金基大。可是王之政明明记得,昨日的采访都是很短暂的。 尤其是《金融日报》,这家上海本地的顶尖大报的记者只问到了第二个问题,就被金基大很不高兴的赶走了,因为后者问的是去年冬天朝鲜的农民暴动。 是的,就在去年的冬天,一部分被国防军从东北急求下来的朝鲜人暴动了,最后他们也理所当然的失败了,然后作为要被处理的贱民被各方势力瓜分的干干净净,他们再将数量多达五万余人的男女一块卖给了中国的奴隶商人。只可以这不能让他们大赚一笔了,因为中国政府刚刚宣布了一个发令——《朝鲜农奴安置条例》。 宣布在未来五年内,逐步解除朝鲜农奴的条约限制,这是陈汉对于朝鲜‘忠诚’的一种回报。可谁都知道这是中国在为日后吞并了朝鲜后,对于朝鲜人的‘同化’。 现在但凡朝鲜人,就可以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申请黄本本,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这个黄本本就能变成可爱的红本本了。 几年的发展改变了中国很多本是天经地义的规则,尤其是在农村,农场经济的出现大大的打击了中小地主和自耕农经济,别看中国的人口还远不能跟陈鸣前世的巅峰时期相比,但中国的农村也确实出现了劳动力剩余。 同时蓬勃发展的工业和移民工程,为全天下农村解决了人口剩余的问题,特别是山西。 一个辽阔的东北可以为中国解决多少的问题哦,何况现在的中国还不止一个东北,还有南洋,还有南明州,还有北美。 所以这份发令出台之后,市场上的朝鲜奴隶的价格瞬间暴跌,就连之前最最强手的新罗婢,价格也拦腰被斩断。现在中国的奴隶市场上价格最好的是日本奴隶,女奴中价格最高的是印度白奴。 这样的报纸当然不会只有王之政可以看到,王之政刚到医院的办公室,他就接到了护士长的报告,金基大今天清早发了老大一通脾气。王之政问为什么,护士长说金基大看了报纸。 “我要控告《金融日报》,我要控告它们……”王之政走到病房的时候正好听到金基大在愤怒的控诉着。他的声音很大,很愤怒。 病房里还有萧楼在。王之政没有进去,而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特意打开了那份自己没有看完的《金融日报》,因为知道《金融日报》的记者只问道第二个问题就被金基大赶出房间里,王之政内心里认定《金融日报》是在胡编乱造,所以在来上班的路上他都没有看。 可现在他沉下心用心去看,大大的吃了一惊,后者的报道和评论将矛头直指向了朝鲜的两班贵族和势道政治。王之政为之愕然,这是要扯翻朝鲜的一片天啊。 “萧大人在病房了赔了好半天礼,但最终金基大不也没去控告《金融日报》么。” 晚上回到家,王之政跟自己夫人说起了这些事,潘茜是陈汉第一批女性官员,对比只爱在人身上操刀子的王之政来说,政治嗅觉要敏感多了。 潘茜立刻就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问道。 “《金融日报》虽然不归上海市领导,直属于财政部,但萧大人要想真的搞报社岂会没有办法?这家报纸往日的目光都关注到经济形势上,今天却是在政治上大书特书。”虽然《金融日报》对于朝鲜的一些报道也涉及了经济。“可这本就是反常的。” “这家报纸直属财政部,比《大公报》这些私资性质的报社更要讲政治正确性。现在他们无中生有的炮制出这篇报道,很难说不是部里的意思。” “部里的意思也就是内阁的意思,内阁的意思也就是陛下的意思。……皇帝要对朝鲜下刀子了??” 潘茜分析着分析着,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茶几上摊着的一份《金融日报》上面。 “……朱明时代朝鲜以米布作为实物货币通用全国。国家包括田赋在内的各项收入,全部通过贡物制度来实现。在贡物制度下,代纳人为谋取重利,农民往往要缴纳高出几倍的贡物。 壬辰倭乱期间,军粮供应成为首要问题,事实上也不发继续征收贡物,因而在忠清道和全罗道改征大米以代替所有贡物。战后十年,又在京畿道试行‘大同法’,把以往向宫司为首的中央各司献纳的常贡(别贡除外)及向地方官厅献纳的需米和其他杂物全部废止,代之以对土地一律征收大米的制度,所征收的大米称为‘大同米’。在京畿道试行‘大同法’之后,足足过了百年,伪清康熙晚年,朝鲜除西北的平安道和咸镜道外,各道才都逐步实行了大同法。 在实行贡物制时代,名义上贡物是任何人都须缴纳的,但两班贵族、豪门势家常得以免税,就像中国明清的士大夫一般,通常是不交税的。举国税赋全部负担都落到平民身上,同时由于代纳人剥削严重,宫廷和官府实际收入反而很少。大同米只是有土地的人才缴纳,按理因而对无地或地少的人应该是有利的。然而,由于依然存在向宫司或中央官厅献纳地方特产的‘进上’和‘别贡’,以及还须向地方官厅缴纳如木炭、蜂蜜、鸡、野鸡之类的物品,佃农身上的负担一点也没有减轻。 只是一场倭乱在严重损害了朝鲜的利益的同时,也重重打击了朝鲜国内的各个阶层,人口减少的同时空余的土地也大大的增加。 王室的权利受到了压制,两班贵族集体进入了恢复期。一定程度上反而巩固了朝鲜的统治。 因为李氏朝鲜的根基是两班贵族,当两班贵族在地方上的实力和统御力变得更加强大的时候,他们虽然发展出了旺盛的势道政治,但是李氏王朝作为一个整体,它的存在也更见稳定了。 王权几度被削弱的李氏朝鲜,并不是王室一家的王朝,而是权力属于大家,属于整个统治阶级的。”后者是陈汉政治学院里提出的一个新词汇,很新颖,但也很好理解。 就好比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赵宋,国家的权利并不单单属于赵氏皇帝,还属于天下的士大夫和其在朝廷中央的代表。 而陈汉现在的做法就是把士大夫阶层扩大为整个知识分子阶层,可以做官的资本不再是单单的孔孟文章,而是整个文明的之事。未来的官员全部是‘读书人’,‘读书人’却比原先的士林阶级扩大了十倍、百倍,一定程度上,当陈汉的这一体系建立,陈汉的根脚会更加的稳固。 只是现在这一体系还没有健全。 上一时空,普鲁士在拿破仑大军的威胁下的时候。威廉三世让威廉·冯·洪堡对普鲁士的教育进行了改革,他重新改革了普鲁士引以为傲的义务教育制度,让所有阶层的子女都有相同的机会接受教育;建立了柏林洪堡大学。此后,布累斯劳大学、波恩大学陆续建立。 腓特烈·威廉三世曾对从拿破仑占领下的哈勒大学逃出来的教授们讲到:“这个国家必须用它精神上的力量来弥补它物质上的损失。正是因为贫穷,所以要办教育。我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而办穷了的,办亡国了的。教育不仅不会使国家贫穷,恰恰相反,教育是摆脱贫困的最好手段!”他甚至喊出了这样的口号:“大学是科学工作者无所不包的广阔天地,科学无禁区,科学无权威,科学自由!” 在那个时代,是教育改革为普鲁士迟到的工业化飞速发展奠定了雄厚的科学技术人才基础,成为普鲁士重新崛起的动力。 而陈鸣现在正做着与腓特烈·威廉三世一样的事情,只是对比威廉三世让自己的国家好变得更加强大的打算,陈鸣却是想要自己建立的王朝更加稳固。 师范,教育,坚持不懈。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后,中国可能依旧达不到适龄儿童97.5%的入学率,但是上学、考大学必然会想21世纪的中国一样,成为全社会各阶层流动的重要通道。 毛奇说,普鲁士的胜利早在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就决定了。那么陈鸣也希望,自己建立起的这个国度在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就得到了巩固。 朝鲜已经是陈鸣碗里煮熟的鸭子,那他就要对朝鲜‘大开阔斧’的进行改革,让朝鲜主动的‘传统’全都抛到下水沟,让朝鲜变得跟现在中国一样一样。 所以他要先搞一波舆论来…… 第七百零一章 汉化朝鲜 先煽动舆论,这是陈鸣的惯用伎俩。不管是多么的生硬,他总是要搞出来一波‘舆论’来。现在陈鸣要对朝鲜的旧制度和利益结构动手,那就是如此作为了。 先熏臭了他们的名声,那就粉碎了这些朝鲜权贵们最大的依仗。而没有了名声,再强大的朝鲜权贵家族也是帝国军队之下的待宰猪羊。 《金融日报》上将朝鲜的两班贵族和势道政治是抹黑了又抹黑,把朝鲜的一切弊端和灾难源头都加到了两班贵族和势道政治的头上。 “倭乱之后就是明末建奴的两次攻朝,是时朝鲜惨败,无有还手之力,王室威严大降,王室的权益也大大的降低,加之满清的压榨,朝鲜内部的租税被加重,官僚、土豪趁机大肆的兼并土地。我之前说过的,在贡物制度下,代纳人为谋取重利,农民往往要缴纳高出几倍的贡物。大同法实施后的朝鲜早就是如此。就像中国过去的官吏一般,朝廷要收一分的税,他们能推下一两的税赋来。 土地兼并加剧,以及经济的发展和高利贷的盛行,造成了农村的阶级分化。农民能保守父祖之田业而不卖于人者,十中一二也。农夫无田,皆耕人田的现象普遍出现。农民耕种地主土地,税赋负担至少要占收成的一半。除去种子、假贷、岁前之粮,所得仅有一两成……” 报纸以金基大的口吻讲述了发生在去年冬季的农民暴动,事情发生的原因、经过,将最终的因由归类到朝鲜两班贵族的贪婪和残暴之上,以及这些朝鲜农民最后悲惨的下场。‘金基大’揭露了此刻朝鲜政局的真实情面——地方势大,难以辖制,那种混乱的情形下,作为朝鲜最高官员的他的话根本不被地方实权官员认可,以此甩开了金基大自己身上的责任。所以这场早就有苗头的暴动,金基大并没能制止的下,也变得情有可原。 这是很长很长一大段话,中间揭露了很多很多的丑恶。 暴动农民杀了一些朝鲜的底层贵族,而他们本来拥有的土地和后者的土地现在全成为了中高层的囊中之物,甚至连暴动农民本身都成为了两班贵族赚取利益的商品。权力阶层在矛盾酝酿的时候不仅不去排解和舒缓,反而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去刺激和推动矛盾的发展。 很多的黑材料都是国安在暗中收集到的资料,现在被《金融日报》借着金基大之口道了出来。这对于金基大当然是一个严重的侵犯。 “……朝鲜国内的剥削在日益加重,农民的流亡逃散和小股的武装起义在满清入侵之前已经在持续不断地爆发。农民颠沛流离,田园荒芜。农民生产积极性的消失,和底层两班贵族霸占堤堰导致水利灌溉设施的破坏,严重阻碍了农业生产的发展……” 在陈鸣的眼中,现在的朝鲜是比之前的中国地主士绅阶层更加稳固的一种旧制度,两班贵族就好比两宋时候的士大夫一样,不仅拥有比明清中国的士绅阶层更加崇高的名望,还拥有绝对的官方支持。几百年时间形成了现在的旧制度,这种按照历史发展还没有走到尽头的旧制度是那么的具有控制力。 农民、商人、手工业者,全都处在这种制度的控制下。 就像一颗枝叶茂盛的树木,它深埋在泥土里的根脉必然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幽深和发达。 没人知道,就这个事情,陈鸣已经跟陈聪商量过好几次,直到他做出决定,以霹雳手段扫干净整个朝鲜的时候,陈聪还在一脸忧虑的看着自己,陈鸣让他随意发言,因为这些商讨只有他和陈聪么,有什么话就直说! 陈聪倒是还坚定自己的信念——事实上也是陈鸣最初对朝鲜的‘打算’,一国两制。 那时陈鸣考虑到朝鲜的特殊情况,准备把朝鲜的一部分纳入东北,就是汉朝时候的真番、临屯、乐浪、玄莵四郡,然后其他的地盘划为一个省,暂时实行着对两班贵族有利的老一套,慢慢的对之进行小幅度改变,最后聚沙成堆,酝酿起一股浩浩荡荡的洪流,整个清洗朝鲜。 但随着两年前朝鲜初步的人口统计报上南京,陈鸣看到朝鲜京畿道以北之地的人口统计才一百多万,那时候他就想还是别扯什么真番、临屯、乐浪、玄莵了,直接南北分割吧。北朝鲜立刻行汉制,南朝鲜继续一国两制。 但是现在,陈鸣是要对整个朝鲜立刻行汉制,施汉法。没有了时间的间隔、缓冲,没有了政治经济上最初的优待。所有对两班贵族有利的旧制度全部废除,除了对朝鲜的恩典——举行一场专门针对朝鲜的科考,选拔官员。 陈聪觉得这太过于激进了,当时他颇为严肃的道:“陛下的想法臣并非不赞同,可是改革税制,减租减息,官商一体纳税,阶梯纳税,这样会引起朝鲜权力阶层的恐慌的。臣相信,只要将这个政策颁发出去,整个朝鲜的大户恐怕会一夜之间闹腾起来!就算军队能够轻松镇压下整个朝鲜,那样朝鲜也肯定是一片萧条,这样对朝鲜的局势非常的不利啊!” 而陈鸣却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王叔不觉得朕之前的打算太过保守了么。朝鲜就在我们的身边,要是那里都不能干净利索的解决,日后还如何解决安南,如何解决缅甸?如何解决那些地方土司?”当然陈鸣的突然态度大变,跟陈鸣之前被朝鲜深深地恶心了一回是有着自己关联的。 “要将朝鲜纳入国土,就必须把朝鲜土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利益线条给彻底扯断。朕很早之前就在想要怎么样打破这个局面。朝鲜地方由两班贵族把持一切,这不是说换个地方官就能成事的。”陈汉的乡官制度都施行多少年了,有的地方不还有旧势力残存吗?而不改变根本的‘改变’就是无用功,就好比崇祯帝,他换了那么多大臣,可这圣旨在紫禁城里或许是圣旨,出了紫禁城就不知道怎么样了。明末内阁六部对着圣旨阴奉阳违的事情比比皆是,想要打破这个局,全靠温和是不可能的。 之前陈鸣的打算是建立在和和美美的基础上的,可现在朝鲜内讧都搞了一回了,和和美美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就还是从务实出发吧。 “朕准备在朝鲜展开移民,可以利用北美、南明州和南洋的移民优沃条件,权利的吸引移民。” “另外朕要在朝鲜北部大肆的扩建矿场。朝鲜北部拥有很丰富的矿场资源,铁矿、铜矿、金银矿。”另外朝鲜还有着丰富的菱镁矿,其蕴藏量在全世界处于第一位,钨、钼、石墨、重晶石、萤石等7种战略矿产也居世界前列。虽然这些东西现在都没啥用。 但朝鲜矿场的价值显而易见。 上辈子一些相关于朝鲜的报道中,中国的矿业集团就大把大把的往朝鲜投资矿产业,比如惠山铜矿、茂山铁矿、龙登煤矿等等,那都是一签就是几十年的运营权。虽然这些矿场都不出名。说不定所处的位置还在大山之中,大规模开采比较困难,但也要尝试着去开采开采么。 反正陈鸣是打定了主意,在政治方面彻底汉化朝鲜的同时,也大力的从朝鲜民间抽去人力资源,要么投入去遥远的移民,也等于给朝鲜人‘开枝散叶’了;要么就开发劳动力资源密集的矿产业,大大的减少被土地所束缚的劳动力的数量,就像之前的几年里中国的士绅地主们曾经面对的现象一样——佃户在减少,当农民有了更多的可选择项之后,地主士绅如果不主动减低田租,劳动力也是可以流向别的行业的,农村的土地不再属于农民是一种悲哀,农村的田地不再有农民去耕种那就是更大的悲哀。 之前的时候,中国的士绅地主为了留住佃户,为了更大的赚取利益,一点点的从传统模式转向农场经济,这无疑给中国的社会带来了很大的前进动力。而相同的一幕现在也应该在朝鲜出现。 陈鸣就是要用最强硬的手段告诉朝鲜的前权力阶层,土地只是生产资料,劳动力才是生产力。没有了劳动力,生产资料只是生产资料,而不是可供他们所需的财富。 另外陈鸣还会在朝鲜施行严格的货币制度,如果能够从朝鲜收获一笔金银贵金属,那么对于陈汉中央政权的获益来说,那就不是仅仅那么多的金银贵金属了。 朝鲜有较丰富的银矿。李氏朝鲜建国初期为避免明朝对朝鲜金银的苛求,甚至禁止开采。当倭乱来临时,为抵补军费曾从明朝延聘技术人员,来大力开发端川的银矿,明亡后朝鲜开展的对清贸易当中,其对白银黄金的需求日益增加,顺治年间朝鲜政府许可在地方商贾贵族在坡州、交河、谷山、公州等地开采银矿,政府按产量征税。那个时候朝鲜全境有68个银矿在开采。 康麻子早期,朝鲜的银矿改由政府经营。在乾隆初期随着银矿产量的减少,朝鲜中央政府又将银矿移交给地方管理。随后朝鲜中央政府开始开采成州和遂安的金矿,但均因官方开采效益不高而停止。可是于此同时的朝鲜民间,私采金矿之风却日益盛行。据统计,北朝鲜的平安道,食力之民大半归于金穴,同时京畿、忠清、黄海、平安、江原、咸镜各道,私自开采铜矿、银矿、金矿和沙金之风,累禁不止。 朝鲜的铜矿开采最初不很发达,因为朝鲜的用铜可以依靠日本供应的。然而,雍干年间由于日本德川幕府停止出口铜,而清朝要求大量供应铜,朝鲜铜矿也发展起来了。 陈鸣对于朝鲜的矿产具体分布也不是多么的了解,金银矿是他的一个后手,如果之前的煤矿、铁矿、铜矿都不能吸引去大量的劳动力的话,陈鸣就会彻底开放朝鲜的金银矿。 第七百零二章 一地鸡毛 “说到底,就只有一个利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朝廷多让出一分利,让朝鲜的百姓多得到一分利。往日几百年间建立起来的秩序都会在利益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朝鲜民间不是没有农民起义,李氏朝鲜的历史上,就像明清时候的中国一样,起义也从来不曾断绝,只不过没有多少中国人知道罢了,但这不代表它不存在。 中国文化圈里的国家,国家的那些最底层的老百姓,从来没有阿三哥或是西方无产者那么强大的忍受力,不同于碰到苦难就喊上帝的欧洲人,或是忍耐的性命都可以丢掉的印度阿三,中国文化圈里的无产者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反抗。 就好比陈鸣上辈子从天涯论坛里看到的那篇文章一样:中国人没有信仰很可怕,这说的就好像有信仰的欧美人跟天使似的。事实上刑事犯罪率最高的10个国家全部属于西方世界,而中国则是刑事犯罪率最低的一批国家之一。 上个时空的网络上,很多人炮制德国良心下水道、美国霸气小护照,那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推崇,而是为了持之以久的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矮化,对这个民族的英雄进行贬低,以达到毁掉这个民族的精神和信仰的目的,进而推行文化殖民。 因为消灭一个民族,重要的是消灭他的自信,毁掉他的信仰,灭绝他的文化! 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东西方文化根本性的差异和不同。 东方文化下的低层老百姓更具有反抗精神,就大不列颠王国现在这种高度税收制度放到中国,就算枪杆子都在政府手中握着,那也免不了狼烟遍地。因为那种高额度税收制度经过中国本土社会的演变之后,老百姓在这种税收制度之下根本就生活不了。 而既然是死,那么被打死和在家饿死有什么不同? 同时也有很多人说,东方民族的代表中国人是最勤劳努力,最具有忍耐力的,只要你能让他们活下去,生存下去,延续下去,他们就不会反抗。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地方,可是对中国,对东方文明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真实的。这种矛盾很和谐的体现在中国的底层人身上,中国人就是一个两面人,一面是具有最老实本分的耐压榨性格;另一面却充斥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精神。 陈鸣相信同处于一个文化圈里的朝鲜底层阶级也会如此,只不过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挑动后者去造那些腐朽的两班贵族的反,而是让他们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只需要他对给朝鲜底层人民多一个选择,一个更好更美的生活的希望,陈鸣相信朝鲜会发生自己期望出现的变化的。 而这一切跟王之政这个小小的主治医师没关系,双边间距的太远太远,王之政只知道愤怒的金基大把自己大腿上刚刚可以进行缝合的伤口又给搞得麻烦了。他激动的要从病床上爬起来,拉着萧楼的手,把萧楼的手腕都掐红了一个圈。 当然,当他时隔三天,尽心尽力的为金基大做了缝合手术之后,也顺便制定了一项规章制度,在所有的报纸送到金基大手中之前,自己人先把报纸的内容过滤一遍。 事实上有些报纸实在是有些‘过分’,对于最了解金基大这几日作秀时间的王之政来说,他都要为金基大叫屈喊冤了。而同时间,王之政也第一次了解到了报纸的真谛,这报社玩起虚假消息和胡说八道来也不次于往日的士林清流。 而等到朝鲜使团和南京的朝鲜代表纷纷抵到上海的时候,很多外人根本都不知道事情就在王之政的面前发生了。 整个高级病房因为吵闹不止一次变成了一地鸡毛。 眼睛掉在了地上,王之政头上戴的白色小帽也被大落,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青色大褂更被他全力保住的朝鲜老头给撕扯的变了形。 “金基大你这个狗贼,你卖国求荣也就罢了,竟然还污蔑同仁,抹黑故国,你狼心都被狗吃了。” 刚才就在王之政给金基大检查伤口的时候,丁载远出现在了病房当中,在进入病房的途中神情都显得很稳定的丁载远,看到金基大的第一眼就瞬间狂化,那凶恶的表情恨不得一口吃掉金基大。各种疯狂的咒骂和歇斯底里,那种疯狂连一块来看望金基大的金基种都懵逼了。 丁载远可一直都是清风金氏的人啊,现在突然变得恨金基大这个清风金氏的顶梁柱入骨,那显然是因为有近来那连篇被报道的报纸影响。 “我为上国作了这么多,冒了天大风险,促成了内附之事,上国就是这样待功臣的吗?” 从外面返回来的王之政走到病房外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他掉头就向着自己办公室走去了。 可是在丁载远之后,还是有很多朝鲜人源源不断地来到上海公立医院的特殊病房,就算不能亲自面见一下金基大,也要把自己的帖子送上。 这里头很多都是朝鲜商人,后者虽然没有太过杰出的特产,可是很多朝鲜货在中国的销路还是不错的。除了朝鲜人参外,还有朝鲜的麻布、金沙、皮货和铜货、漆器、篦子、扇子、纸墨等等。 倭乱战后,李朝政府陷于深重的财政困难和政治混乱,就再无余力收复官厅手工业。流散的工匠中很大一部分人于是转变成了个体手工业者。 到了满清建立,朝鲜与满清的交易固定,在商品经济刺激下,民间手工业有较大发展。传统的家庭手工业在产量和质量上有明显提高。如着名的六镇和吉州的麻布,永兴的丝绸和德川的亢罗,安州的刺绣和忠清道韩山、林川的苎布,全罗道康津、海南和庆尚道义州以及京畿道安城的棉布,这些都属妇女的副业生产,更多用于内销和出口日本。而对于中国的贸易,除了人参和白银这两大类外,就是一些由专业手工业者生产的朝鲜传统工艺品,如各种金银细工品、螺钿、黄铜品、漆器以及扇、墨、篦、笠等日用品。 而且这些朝鲜商人除了在中国开店贩卖民俗工艺品外,还从中国收拢货物贩运到济州岛去。 因为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朝鲜就是国内固定的利益体阶层统治政权太久了,什么利益都被瓜分干净了。就连商业也要与两班贵族紧密的勾结起来。 在朝鲜,主要沟通商业的是行商,就是中国走街串巷的货郎,是他们串联起了城市与乡镇农村的密切商贸关系。没有固定店铺的行商分为‘褓商’和‘负商’,褓商贩卖绢、绸、麻布、铜器等,而负商则贩卖陶器、漆器、干鱼、海产品、盐、铁器等较笨重的日常必需品。他们是最基层的‘营销员’,而城市中拥有固定店铺的坐商就是他们的供货来源。而汉城还有六家专门供应政府商品的商店,称为‘六矣廛’,是半官半商性的垄断商行。它们垄断了绸、绢、布、纸、海产品等等,禁止其他商人经营同类货物。 所以朝鲜出名的开城商人和京湾商的背后全部都有官方力量的支持,朝鲜政府规定造参以松商(开城商人)为主,出口则以京湾商(汉城商人)为主。京湾商不仅如前文所说垄断了国内贸易,而且还代政府收税、经营银钱兑换、经纪海外贸易,大有中国的十三行与粤海关的派势。这股官方力量并不一定是指政府力量,还包括了世家大族【两班】和势道政治,他们的力量也属于官方。去年夏天里,一艘满载着洋布、呢绒、羽毛绡、玻璃器皿等等货物的英国船只曾经驶入了江华岛海域,可是当地的商人拒绝跟英国人交易,他们也需要呢绒等货物,可他们宁愿用更高的代价从传统的供需体系中去拿,也不愿意私下里同英国人搞走势贸易。 陈鸣觉得整个朝鲜的商业就好比一个王室朝廷为主导的‘大锅饭’,任何势力加入其中,都能照着规定从中分羹一杯。即使战乱之后,朝鲜李氏王室的力量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可这么一个能够满足很多人利益需求的贸易体系还是得到了飞快复苏。 当然这里头也有陈汉政府的影子在,济州岛成为了朝鲜、日本和中国之间的一大贸易圣地,是各方面一起推动得。 现在陈鸣要对朝鲜的政治下手了,那么自然的,他也会对朝鲜的商业下手。 而很多已经跳出了朝鲜那个大供需体系的朝鲜商人虽然还不知道将来自己能够面临的大好前景,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拿到了黄本本,未来的不久他们可能还能拿到红本本,这是这些朝鲜商人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一幕。 他们商人的自觉告诉他们,现在金基大必然是皇帝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他们必须巴结巴结金基大。 等到朝鲜被彻底的纳入陈汉帝国的版图中时,早期帝国为了安抚朝鲜也必须应用大量的旧朝鲜官员,金基大绝对会继续稳居高位。这样的一个大人物他们必须巴结。 这个时候的朝鲜人还都没有意识到,陈鸣已经把自己手下的另一支暗剑派去了朝鲜。 第七百零三章 皇后的担心 二月里春光明媚,又是一年的春季到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在一张娇艳而不失端庄的脸庞上,阳光让李小妹白净的肌肤上泛着一层朦胧的金色。 三十岁了。 成天六年,西历1780年,陈鸣、李小妹都三十岁了。 在21世纪这还是一个鲜花绽放的年纪,她们不似玫瑰过于缠绵,不似荷花过于青春,她们变得成熟、独立、宽容、风情,内敛又妖娆含蓄又张扬。不会再有二十岁的生涩,却也全无人到中年的老态。这个时候的女人在陈鸣的上辈子还正是风华。 可是眼下这个时代呢,三十岁已经是中年,已经是徐娘半老,已经是韶华不再。 宫女一边给李小妹梳理长发,一边看着镜中的美人儿,嘴角儿仅仅的抿着:皇后娘娘再是上天赐予的齐天洪福,也都年过三十了,这鱼尾纹也上了眼角了。 不像宫里头才进来的宫女,不管是中国的,日本的,朝鲜的,印度的,那可都新鲜的如水仙骨朵儿,近来皇后娘娘,各宫娘娘差不对都对身边的小宫女进行的防范,还欲盖弥彰,搞得就跟大家眼睛都瞎了一样…… 当年被皇帝纳入后宫的一班妃子也该到失宠的时候了,年华不再,怎么还能留得住帝王心? 不过她们好歹也多有了皇子公主,再不济也有了家势,比起前朝那些后宫失宠的妃子来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 据说前朝失宠的后妃连太监宫女都敢欺负,现在有哪个吃了熊心保单的敢欺负后妃?当今皇帝对女人大放着呢。但凡是个正妃的,哪个不给配了转职御医和小厨房?庶妃的待遇比正妃差了点,也差不多少。 皇后脸上都已显皱纹了,但是皇上一直很宝贝皇后娘娘。这两年后宫妃子诞下的皇子公主渐渐长大,可皇后娘娘的地位仍然丝毫不见动摇。皇长子殿下的位置也牢固的很…… 宫中的这些从各国各地新取的宫女,只要是存着爬上龙床念头的人,谁不在用眼睛小心的打量着皇后?李小妹膝下有着皇长子呢。 梳头梳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佩饰,然后是皇后的正装,全部倒腾下来都两个多小时了。李小妹今儿是难得的打扮这么庄重!这是以为她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事情与陈鸣一块面见朝臣。 最后照了照镜子,看着镜子里那个庄重的美人,总算是打扮好了。“走。咱们去皇帝那儿。” 陈汉的皇宫里面没有请安这个规矩,只有凭心,只有自己看着办。 宫女五年一轮这规矩也不说了,陈汉朝皇宫大内里应该有的一应礼仪,比起明清来简化了太多太多。当然,扣除了内卫和禁卫军之后,整个皇宫的人员比起明清时候也少了太多。 总数加到一块,妃子、宫女、太监、厨子,也就是千把人。连为陈鸣站岗放哨的禁卫军士兵一半多都没有。 再有皇宫周边始终都是有一个满员的团级建制驻守在玄武湖,这也是史无前例。 因为这种有损威仪的事儿,陈聪、汪辉祖等人没少进言,就是刚回南京的李琨也曾经对陈鸣说起过。皇宫周边放了一支部队,太损伤颜面了。 皇帝要真感觉着不安全,可以扩大内卫部队啊,可以扩充皇宫周边衙门的守卫和驻军啊。 你把一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放在皇宫旁边,那是要感觉着有多不安全才能做的事儿啊。 说真的,最初时候陈鸣真就没想过这一点。在老巢【泛指指挥部、司令部、总统府、中南海】放一支部队防御对他来说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儿。当初打仗的时候,近卫部队就没离开过他左右,陈鸣手中始终握着一支不俗的作战兵力。 但是放到皇宫里,想一想,陈鸣仔细的想一想确实没这规矩。人家都是把兵直接放到皇宫里,放到城门城墙上,人数应该也不多,要不然天理教也不会在几个太监的接应下就闹得紫禁城风声鹤唳。不像陈鸣这儿,皇宫里头是内卫处在,外头放着一支正儿八经的军队。 直接把一支建制部队放在皇宫边上,这是明清两朝从没有过的。 可陈鸣怎么说? “规矩是人立的。”现在坐朝廷的是他陈鸣,他怎么说,那就怎么一回事。 所以小陈鼎的年龄到启蒙的时候了,这不靠谱的皇帝老子把把三师三少都给搞没了。 过了年,公主们的岁数也大了,眼看着就要进入初中阶段,陈鸣很重视教育,也很疼爱闺女,大女儿六岁后就配了五个老师,有教国学的,有教算数的,有教自然的,有教声乐美术的,还有教礼仪姿态的,任由女儿由着性子爱好来。这却恰恰是让李小妹担忧烦心的,陈鸣这么干明显是不拿以往的规矩当回事。 小学堂是分男校、女校,可是到了中学,要是他搞出了一个男女混校,别人不说,光李小妹自己就受不了。 …… 陈鸣对于下一代的教育,打算是什么?李小妹很清楚。陈鸣也不止一次对李小妹说过,男女同校是未来教育发展的大趋势,他也说过短期里要实现男女同校是不可能的,社会民众还不能接受。 可陈鸣的这些话,李小妹根本不敢去完全相信。 两人都在一块十好几年了,李小妹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人么?那脑子一抽筋,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而且越是社会影射小的事情上他抽筋的可能越大。 那成均公学的社会影响力当然不小,可是要只局限于成均公学本身的制度,那还是很难掀动社会浪潮的,自己的丈夫未必就不会下上一道让人崩溃的政令,还美其名实验。 就好比去年,皇宫里的宫女们要出宫了,陈鸣想起了21世纪的集体婚礼和相亲会,竟然也要给禁卫军的未婚军官和宫女们搞大相亲,幸亏他这个想法被李小妹联手皇宫里的老太太直接闷了回去,否则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少吨的尴尬呢。 时代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呢,东方的文化又是种发自骨子里的含蓄,陈鸣脑子里不时的蹦出的一些想法并不适宜这个时代。 之前陈鸣很弱小的时候,他还知道自己要去适应时代,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主宰,改变改造这个时代就更加的吸引他了。 陈鸣当然不会失去理智,可他总会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来试探这个时代的反应。 这件事上最最重要的就是未来这中学教的是什么。李小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在人生最重要的时间段却学什么自然科学。这个时间段是培养女孩最重要的时间,是要给她们今后的婚后生活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哈哈,皇后放心,朕不是迂腐书生,也不想将陈汉未来的公主们教导成什么出口成章的才女!” “再是公主,她们也是给人家当儿媳妇,公主府这东西朕是不会再立的。” “她们要学的不光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如何的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 “她们还要有一定的政治头脑。今后的时代跟以往千年都不一样,作为公主,政治眼光和手腕也是不要可缺少的。不管她们是不是真的能用得上。”以后的时代太迷茫了,陈鸣也看不明白,可他绝对皇室内部拼杀惨烈的一幕过不几代人就不会再存在了。到时候,资本大潮湮没一切的时候,公主也能成为皇室力量的一部分。 “再说了,豪门贵族的女眷最重要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吗?不是。最重要的是理家,是理财,甚至是经营。” “在她们的生活中,琴棋书画都是小道,都是生活空闲中的调味品,打发悠闲时光的玩意。” “跟交集,跟礼仪,跟如何握着一个丈夫的心比起来,琴棋书画算什么?” “朕会建立起一个成均公学那样的顶级女校。” “文学、数学、科学、历史、地理、商务、德育、音乐、艺术、设计、饮食、女红等。还有诗词、绘画……”这些东西全都要学。 因为这个时代很难有人接受让自己的女儿二十多岁了才结婚,高等院校中根本就没女生,全部都是男的。而他们要么就已经结婚,要么就订好了亲,只等着大学毕业便会成婚。 陈鸣是不会随随便便拿自己的闺女去和亲或是拉拢谁的,他不需要。可他也不可能留着自己的女儿去做中国的第一批女大学生,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后宫着火。 要是后宫的女人知道陈鸣准备把女儿留到高校毕业才成婚,她们非闹得陈鸣不得安生不可。 所以,这所女校就是陈鸣给自己闺女准备的终结式大学——女儿未来可能遭受的所有困难都能从这所学校得到答案。 虽然穿越十多年了,可想到21世纪看的那些宫斗剧,陈鸣也不敢对自己闺女掉以轻心的。 从一个父亲出发,他当然想把自己女儿打造成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诗词,查得出异常,杀得了叛贼,开得了火枪,骑的来好马,管得了钱囊,斗得过二奶,打得过小三的新时代完美女性。 总之一句话,陈鸣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婚后能过的快快活活,恩恩爱爱。可是能跟皇家结亲的人,要么是大家公子哥——功勋之后,要么是极品凤凰男,而这样的男人那都是有资本寻花问柳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男人的确有点是下半身动物,不好色的不是没有,而是极少。 所以呢,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日后能跟一对对都和和美美,陈鸣就要把自己的女儿全都培养成黑化的甄嬛,也不要让她们变成一朵朵小百花。 满清的前车之签,那是后事之师啊。 康麻子对自己闺女也挺上心的,因为满清的公主要抚蒙么,一座座耸立在蒙古草原上的豪华公主府,还有一个个奴大欺主敢隔离公主和驸马的嬷嬷,再加上心里上的脆弱因素,有清以来的抚蒙公主就没几个能活过三十岁的。 陈鸣是一个好爹。 李小妹看着陈鸣拟定的诸多功课门类,整个人都傻了,她早先的担忧不存在了。女校的课程与男校有很大很大的不同,可是政治、理财、家务、经商、文化、音乐、艺术、体育,甚至必修课中还有初等医学,这女儿学的完吗? 李小妹本来还担忧自己女儿的学业,现在却担心起女儿要真上了这学校,她十六岁时能毕业吗? 第七百零四章 大不列颠传奇的落幕! 一个学校的建立自然少不了老师,女校老师的人选更加的要严格,以为地点不一样,‘女生’这个问题无形中就有着很多限制。需要更加的谨慎和考虑。当陈鸣与李小妹,还有闻讯赶来的女人们,以及被陈鸣招来的几个文教比的大臣商量此事的时候,陈鸣的几个女儿,还有几个小儿子,此刻正一脸苦恼的看着剧台上的蹦蹦跳跳预示着高兴的、幸福的戏剧演员,嘴巴一个个撅的都能挂上香油瓶。 这是成均公学的一项课外活动,他们在观看今年教化司即将推粗的一部戏剧。 小孩子喜欢喜剧的可能不对吧,但是若不上课来看戏,很多人还是乐意的。但是这看完戏后一篇观后感是什么鬼? 这显然是陈鸣想出的一个招。 不仅是成均公学,全国各地的大中小学校在校学生,每学期都有机会观看戏剧,接受思想教育。而后还要人人写一份认识深刻的观后感。 “穷光蛋、吃不上饭、大过年的外出躲债,狡猾的地主,凶恶的狗腿子,正直的工作队,窝囊的佃户,被移民,有了田地,朝廷贷款、努力耕种、赚钱还贷款,手里有了余钱让小孩上学,再小孩学习成绩好,贷款还完、小孩拿了奖状,回家祭祖。这有什么好写观后感的啊?” “都是老一套,都是老一套。” 几个小孩子吵吵闹闹,大喊大叫的声音让一旁随之观看的几个编剧脸色不仅显出了难堪。 老一套,是啊,老一套。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 这么多年的宣传戏编写下来,还能有什么新花样啊?只能新瓶装老酒。 文教部、教化司年年都会搞出厚厚的一摞这玩意儿,陈鸣现在自己都懒得去亲自审核了。要知道最初的时候,陈鸣都是要拿过话本自己亲自过目的。而现在他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招了。 不像一开始,地主士绅的狡诈、凶恶、和善,都可以作为不同小说的设定,配合着麻木、胆怯、窝囊的佃户,或是聪明、进取、具有上进心的佃户,凶狠恶毒或良心未曾泯灭的狗腿子,亦或者是老实本分又善良的自耕农,还有地方乡间的族长和宿老,乡村里的秀才等等,不同的角色性格相互搭配那就是不同的小说。 再说还有宣传队和乡官的性格呢。 最初创作的时候,文教部和教化司那是真正的高产啊,诸多设定加上工作队如山一样的工作纪要,那真的是文不加点,文如泉涌。或许文笔会稍微的查一些,但胜在情节出彩、真实,很有感染里,在整个中国境内都引带起轰动。 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这都多少年了,早就写的无所可写了。 就像今年教化司和文教部联手才推出了三个剧本,可是作为第一批小观众——成均公学的学生——的公主皇子们已经在喊老一套、老一套了。 陈鼎也在。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刚刚过去的戏剧,说真的,这一出戏的水准还是挺好的。 把各个人物的个人色彩更加的复杂化,同时也把剧情的彼此冲突复杂化了。 他爹对他说过:一个阶级的利益必然是对另一个阶级的灾难;一个阶级的任何新的解放,必然是对另一个阶级的新的压迫。眼下的这个戏剧就是挺好的,挺通透的显示了怎么损害原先士绅地主利益的一面。“这个思路还是挺好的。把里面的配角写活了,不再脸谱化,富裕了他们个人的思想和利益。父皇说过,一个阶级的经济利益和政治统治往往会建立在另一个阶级的利益得失之上,这便决定了这场斗争的不可调和性和复杂性。” 离开教化司小剧院的时候,陈鼎还特意找了负责教化司的刘文说了几句话。这不是拉拢,也不是卖好,陈鼎所要表达的仅仅是一个礼仪。 他已经十五岁了。不是个小孩子了,见到朝中大臣不能只瞧着别人来拜自己,也要上前烧一炷香。 想想康麻子的二儿子,好的时候是自幼即聪慧好学,文武兼备,不仅精通诸子百家经典、历代诗词,而且熟练满洲弓马骑射,文韬武略,具有不俗的治国才能,数次监国听政,从无失策。他爹也称赞他自从读书以来,从来惟知读书,嬉戏之事一切不晓。 可到了被废的时候呢?那就变成了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鲜不遭其荼毒”,还有截留蒙古贡品,放纵奶爸、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等。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绝无忠爱君父之念。还裂布窥视啥的。 然后不敬老师,乃至责罚老师,不亲兄弟,生活奢侈无度,爱好男同,还撬了自己老爹的墙角,等等脏水就一盆盆的泼来了。 前车之签后事之师啊。 陈鼎自从被陈鸣带着听政了之后,再看到大臣勋贵就不是一笑了之了,而是上前去正儿八经的打声招唿。他可不原因就因为这个而就变得如胤礽那样恣行捶挞诸王,无视老臣勋贵了。 陈汉皇子的处境跟过去的千八百年全都不一样,他们南京城坐不稳了,还可以跑去美洲大展拳脚呢。所以事儿千万别做绝,要是直接挖坑把自己埋得爬都爬不出来,美洲都没得去了,那就是最大的悲催了。 “表兄,再微小的一个人在大潮来临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陈鼎比划着两只手跟李皓说着话,“乡官和减租减息,以及税负改革制度等等,都很大的冲击了旧日的社会利益链,损害了士绅和地主的经济政治利益,也损害了他们狗腿子的利益……” “今天咱们看到的这出戏的前一部分,主要描写了汉中平原乡官下乡和丈量田亩时候的农村斗争的复杂性和激烈程度,这其中包括地主阶级企图逃避斗争所耍的种种阴谋,以及地主士绅与农民之间的一系列恩怨情仇。宗族权力的丧失和清丈田亩事宜当中地主士绅的垂死挣扎和阴险狡诈。 下乡工作队一进村时他就唆使狗腿子散步谣言,引发百姓恐惧、紧张,转移群众的斗争目标,威胁佃户做假证,还有同自己的儿子假分家等等手段,这些手段乍然一看全是抵抗我朝共工作的,可是再细细一想,这些手段也全部是维护地主士绅利益的。些观后感的时候这些一定要挂上。还不能写的这么干巴巴的。”李皓被耽搁了这么些年,可现在他是陈鼎的伴读之一,那么陈鼎有什么功课他自然也要跟着了。 观后感与观后感也是不一样的。 学校里的很多人只需要草草的应付一片观后感就行了,只要记着把名字改对了。可是学校里的皇子公主们的固观后感就不行了。这些东西是要给陈鸣亲自过目的,这能一样吗? “等到工作队的大势已成,地主士绅的权力宝座注定要轰塌的时候,执迷不悟的地主士绅还在勾连其他地主,妄图共同抵抗,同时还要去勾连满清,彻头彻尾的站在了我朝的对立面。可是他往日里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却在这个紧要关头背叛了。 因为在士绅地主的利益被损害的同时,包括他的狗腿子在内,很多的被士绅地主损害了利益的人已经获取了利益。” “这点也要注意。这处戏跟过往的有些不一样,很注重单个人物的心里变化。我现在倒是期待起了其他两部剧的演出了。” 苦逼的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啊,就算是最最顶级的贵人,娱乐设施也只是那么几样。何况陈鼎现在的生活过的还那么充实,可没太多的时间花在玩乐上。 葛二回到自己办公室,挑灯夜战,一个个简化字从他笔下蹦了出来。作为身负重任的移民局的一员,葛二现在对于宣传部门,这一移民放面的重要助力,是忧心忡忡。 “就这水平还能起到多少作用?” “宫里头的那群小爷小姑奶奶说的一点没错,老一套,全部是老一套。” “老子我看一个开头都能想到结尾,这还能招揽个屁的移民啊?” 这几年中国乡间的穷光蛋、赤贫阶级给迁移个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人,人家也自谋生路。多是到外地做工去了,赚不了大钱,也能混个温饱不是?这就比原先好多了。即使这温饱是没有隔夜粮,三两天不干活就饿肚子,有病了也只能硬熬着,可这也比原先强。 在这种情况下,移民局的担子就越来越重了。 葛二不得不承认自己把事儿真的想简单了。移民没那么容易! 北美那第一年是运去了十万人不假,但第二年就萎了。那地方再是天堂福地,也没多少人愿意不远万里的跑去。对比去北美,更多人愿意跑去檀香山砍树。后者的伐木业已经兴旺发达起来了。 抵到檀香山的中国商人那就是进入了宝山,他们用自己带去的铁器、布匹、丝绸、瓷器、玻璃器皿等等器物跟土着人达成了交易,雇佣土着人砍树。只是檀香山的土着不是太过老实,被发下的斧头、铁锯常常丢失找不到了,那是不是真的丢了找不到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乃至于去年冬天那边还传来了一个消息,英国的库克船长在檀香山挂掉了,他带领的英国探险队员跟当地的土着人起了冲突。终年仅50岁!同时遇害的还有四名大不列颠海军陆战队员,另有两名海军陆战队员受伤。 库克虽为岛上土着杀害,但死后尸首却获得当地部族首领和其他长老保留,他们还以部族首领和最高长老专享的规格,为库克举行丧礼。毕竟之前库克被土着人当成了神,他在一个很巧妙的时间来到了檀香山群岛。在丧礼中,库克尸身的内脏被悉数移除,尸身然后再被烘烤,以便除去肉体;至于剩下的骨头则被小心清洁,以便保存下来作宗教供奉。库克死后,决心号舰长一职改由发现号舰长查尔斯·克拉克出任,而克拉克的遗缺则由决心号一级上尉约翰·戈尔替补。 发现了两边冲突的中国商人对英国人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成功的缓和了英国人与岛民的紧张关系,并且从土着人手中索回了库克的部份尸骸,当中包括已经损毁变形和难以辨认的头部、以及被切断的双手,和疑似属于库克的颌骨和双脚。库克的尸骸随后由船员安放于一道棺木内,然后举行了海葬。 之后决心号和发现号在克拉克的指挥下重新出发,再一次前往东山海峡【白令海峡】,试图继续履行库克寻找西北航道的任务。可是克拉克自己却在距离堪察加半岛不远的海域因结核病病逝。数日后,戈尔正式接任决心号舰长一职,而发现号舰长则由决心号二级上尉詹姆士·金恩出任。此后,决心号和发现号放弃探索西北航道的计划,并决定启程返国。 两舰在库页岛停留了一段时间,在获得了海外勘探一局的通行旗帜后,一路沿日本列岛、琉球群岛和台湾至南中国海,然后由巽他海峡进入了印度洋,之后陈鸣就不知道这两艘很神奇的探险船的踪迹了。 陈鸣上辈子对于库克这样的人毫无感觉,真挚的说还很是反感,可现在他处在这个时代了,却真的很为库克的死而痛惜。在这个地球面貌还没有完全揭开的时代,世界需要库克和向他这样的人。 一个优秀的航海探险家对于整个世界的交流都有着非凡的促进作用。 据说英王乔治三世已经打算在库克返国后,向他授予世袭从男爵爵位,但随着库克之死,陈鸣想乔治三世的这一想法怕是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一个传奇的落幕! 但陈鸣可不是小气人,那艘冲出巽它海峡的决心号探险船上就有一份陈鸣对库克遗孀的慰问,只要这份礼物安安全全的送到库克夫人的手中,整个库克家族都够他们傻吃蹭喝的混上好几年。 第七百零五章 小市民的生活 承天六年的二月,西历1780年的春天,中国是一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官民群中欢天喜地到极点的时刻。 二月十二日,这中国历史长河中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个里程碑式的日子,在这一天朝鲜正式被纳入了中国的版图,南京内阁以汉江为界线,一分南北两省,分别以乐浪和安东为名。 乐浪乃西汉故土之名,元封二年汉武帝灭卫氏朝鲜后在今朝鲜半岛设置的汉四郡之一。安东则为唐时的六大都护府之一,为唐朝和新罗联军在灭亡高句丽、百济之后,建立的管理高句丽、百济故地的机构,是中国第一次在汉江之南正式设立府州,也是有来头的。 用这两个名字来重新命名朝鲜,就是让朝鲜人更便于遗忘新罗、高丽和朝鲜的名字。 乐浪省治所平壤,安东省治所汉城。济州岛归入安东,但是驻朝汉军不减反增。 东北军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整编师要立刻进入朝鲜,同时在朝鲜现存的军事武力中也会选拔一部分人组成两个驻防守备旅,其他的人改变为警察和建设部队。朝鲜的士兵是不能就地解散的,这些人战斗力再微弱,也是历练过军伍的,放到地方被人鼓动了起来,那都是祸害。 这一天在中国历史上是被大书特书的一日,这标志着东亚大陆大统一进程向前迈进的第一步,也是大大的一步。朝鲜半岛被在历史上被中国‘收回’,为以后的安南开了一个好头。 日后东西方世界史研究学家们公认的历史转折点。 认为中国对朝鲜的彻底吞并大大刺激了中国人的胃口,日后中国这个庞然大物在世界丛林中贪婪霸道的寻猎食物,未尝就不是朝鲜落寞的刺激。 往深远里说,是中国在世界范围内的强势出击,让欧洲人失落了打大航海开启之后就握在了自己手中数百年的世界皇冠。当初强大的奥斯曼帝国没能将皇冠从欧洲人手中打落,可是中国人却对欧洲的利益产生了致命的威胁,他们在不久后的时间里用强势的态度掠走了欧洲人数百年的辛苦成果。 也是中国人,把从欧洲人手里凋落的世界皇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世界历史长河从西方白种人一家独大,变成了黄种人的复兴,一定程度上这个世界就是黄白两个人种的双雄对峙。只有非洲的黑人和从南美离开的棕色人种,依旧还维持着自己那原先的世界地位。 这个消息刊登在《中原日报》上,以最快的消息传遍全国,立刻就引起了举国上下的轰动和欢唿。 现在的中国人可不是以前的中国人了,眼睛里看着利益的他们很清楚朝鲜蕴藏的富裕和利益,而且朝鲜的内附让无数国人都发自内心的升起了一股自豪感。 天朝上国,这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让周旁的小国哭着喊着的‘求’加入。 同时,开疆辟土的兴奋感也掺杂其中。 而至于在中国的朝鲜人,更是有无数人在这天哭了又醉,醉了又哭。他们不需要喝酒,只要品味着自己这些年里受到的那些屈辱,只要品味着现今自己也变成中国人,他们一个个人就也都醉了。 二月十六,朝鲜内附的消息已经传来已经三四天了,上海的气氛不仅没有降落。反而越发高涨。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来自全国全世界各地的货物、吃食堆满了市场。 左逢圣吃惊的看着市面上丰富的物质,看着那一个个叫嚣着大减价、大促销、大回报的商家。朝鲜内附的喜讯似乎成为了这些商人赚钱的由头。 这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过年,办年货的时候呢。 左逢圣望着热闹的街面,那一条条红红的腊肉是他家人最喜欢吃的,出身湖南的左家当然喜欢吃腊肉饭了,大米淘洗干净,加适量清水,几节姜丝,一小勺油,放入锅中烧煮。腊肉切成薄片,米饭快蒸好时,把腊肉片倒进米饭里,不需要再配什么菜了,只是腊肉饭就足以下肚。每次做腊肉饭的时候,他的几个孩子都能个个吃上三大碗饭。 还有那艳红翠绿的棉布,入春了,江南的气温暖和,也是该扯布作身春装了。那布匹颜色鲜艳的让人挪不开眼睛,他真想给妻儿扯上几尺。还有深色的毛料和丝绵,自己父母都年过六旬了,都没能穿上过一次像样的衣服。 嗯,棉布衣服什么的,只能算平常衣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样的衣服的档次已经上升到丝绸和毛料上了。而所有的老百姓也自然而然的认可了这一观点。 很多家里经济好一点的家庭,每到老人过寿的时候,都会给老人置办一身缎子面的便装,到了冬天再给老人置办一身厚实的毛料便装,可是左逢圣家里没这个条件啊。 摸了摸兜里的钱,左逢圣挪动了脚步,即使街市两边的物品向吸铁石一样吸引着他的眼球和脚步,左逢圣也没上前问一问。 还是去供销社吧!那的货最便宜。 他在江南造船厂做书记员,每个月能在供销社里购买十块钱的东西,他儿子也在厂里做书记员,每个月有六块钱的发票,过年的时候他攒了三个月的发票在供销社里用了个干净,可是剩下了一笔钱,至少够给家里的房贷多减轻一块砖了。 当年左逢圣跟随湖南团练大臣宫兆麟援鄂,结果他和长沙府的老乡曾衍胜,还有陶孝信、胡多吉等多人,在武昌城中都做了复汉军的俘虏。那时复汉军还是招纳‘贤良’的,左逢圣、曾衍胜、陶孝信和胡多吉等人身有功名【秀才】,都曾被复汉军拉拢过。可那个时候的曾左陶胡等人都甚有骨气,严词以据,然后全被扔到了伏牛山矿场。 在矿上一干就是小两年时间,他们又到了南阳修路,然后又来到上海修炮台。因为几个人都识文断字,被劳改营提拔做了文书,等到被释放的时候,几个人因为表现老实本分,都有了工作推荐,左逢圣人就被推荐到了江南造船厂做书记员。 有了正式工作,薪水还不算低,还有廉价房可以购买,左逢圣早就把自己的父母妻儿接到上海来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左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左逢圣的收入并不算低,虽然左逢圣的儿子左人锦也进到了江南造船厂,还很快就实习工转职成了正式的员工,成为了一个跟左逢圣一样的书记员,但是长孙左观澜已经两岁大了。 左逢圣给自己的孙子起了一个很大气的名字,将来这一定是要供孙子读书的。上海的教育水准明显比湖南湘阴老家要强,特别是中高等学校的选择上,超出的太多了。所以为了孙子打算,为了左家的将来打算,左家一定要在上海熬下去。 那现今最大的困难就是住房。 现在左家祖辈四代人,老大一家子人挤在一套住宅房中,另买一套房子是必须的了。而江南造船厂的效益是很好,年年都在搞家属楼,左人锦到明年也有资格买一套住宅房了,要卖一套大房子,最好是双层的复式结构,能住一大家子人。左人锦除了一个儿子,他媳妇还刚生下一个女儿呢。左家现在除了还房贷,就是在给左人锦买房存首付钱,还有就是给孙子孙女存学费,给左家未来在上海的生存积攒资本。 厂里面效益好么,对织工提供优待便易的生活条件。整个中国有资格这么搞的企业也没有几家,平常的房地产公司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优惠。 左逢圣一边走着,一边臆想着将来儿子买上了新房,那等到过年的时候,大家伙儿该多么高兴啊。 等小孙子长到五六岁要上小学了,估计那个时候厂子里的厂办学校也已经建好两年了,看风评,名声好的话他就把自己的宝贝孙子送去上学堂,从小上学堂,然后一路读到大学。等到大学毕业,到时候他不管是做官,还是干别的,那就跟过去考中了举人一样,不用再发愁他的前程了。 过去的天底下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现在的天底下是只有穷高中生,没有穷大学生。 时代变了,世道也变了。 这考大学就像过去的考举人进士,小娃娃上学后就一路的考考考,还是要考啊。 在湟中路供销社旁边有一家中华银行的分点,身上还穿着工作服的左逢圣轻车熟路的走到黄兆俊的柜台前,这人的名字叫阿俊,左逢圣跟他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叫他阿俊。这几年他给儿子左人锦买房子的‘存款’全部是黄兆俊经手储存的。黄兆俊之前还为他推荐过银行理财,还给他介绍过几支银行待发售的债券,他一直都在黄兆俊的柜台上买。虽然黄兆俊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对于左逢圣这个每月都会定点——16日,每月发工资后的第二天,都会到来的人也是熟识了。 “左先生,又来买债券啊?” “三百款,老规矩!”这是他家每个月可以剩出来的资金。他和儿子几乎全部的工资。 左逢圣眼下的工资一个月是一百六七,算上加班费,每个月可以拿到二百块。这在中国的工人阶层绝对是高收入水准了。虽然这笔钱换成英镑,在英国可能根本无法养活一家老小。但是在中国繁华的上海,即使这里的物价是全国最高层次水平,200块也能让左逢圣一家老小过得滋润舒坦。 可左逢圣的邻居们却都知道,这一家的生活十分简朴,甚至是吝啬。 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左逢圣一家八口,两个老人两个小孩子,四个劳动力,他跟自己的儿子一块在江南造船厂上工,他儿子的工资没有他的高,那每月也能拿到一百块多点。他的父母和妻子、儿媳在家里煳火柴盒、烟盒,织布绣花每月也能赚个几十块,总收入可以达到小400块,每个月的全部开支费用总数却都不超过一百块钱,这还要加上每月20块的房贷。在左家,一个月只有旬末这几天才能吃到肉,而且多是便宜的海鱼类。但是左逢圣每个月却都在中华银行存上三百块的储蓄或是购买债券。 整个左家都在为存款买大房子和还房贷,还有给下一代存学费而努力。平日的吃饭开销,那就要靠他们的夫人在家煳纸盒。 煳烟盒子,或火柴盒,再有就是打街面上购买纱线,自己织了手帕,绣了花后卖到铺子里换的钱,这几乎就是左家人现在吃喝拉撒的资金来源。 左逢圣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这是他家的户口本,是购买北美战争债券的必用证件,户口本里有个小册子,就跟银行储存用的存折差不多,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存折。每笔战争债券的开支进出两边都有底儿要留下的。 小册子夹了5张50块面值的华元,以及5张10块面值的华元。 黄兆俊却没有接过来,而是把户口本从窗口推了回去。“左先生,别买北美战争债券了。你没看报纸上的消息吗?西班牙人调集了海陆军,准备跟朝廷的远征军在北美大打出手呢。证券交易所里的北美战争债券已经有了小幅度下跌。我看你还是直接买国债得了。另外把家里的北美债券也赶紧出手。” 黄兆俊不是个坏心眼的人,眼前的左逢圣与他认识也有几个年头了。平心而论,黄兆俊从没有忽悠着左逢圣往赔钱的黑路上走,为他推荐的几支债券都是可靠性很大的。 不然的话他心里不安。 左逢圣这些年每月都过来存钱或是买债券,金额从一开始的一百块变成现在的三百块,按理说这样的收入在上海已经不算低了。放到过去三百华元那就是三十块大洋,是二十两银子呢。但左逢圣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他常年穿着船厂的工作服,脚上的一双鞋子不管冬夏也都是破破烂烂,抽烟从来都是最便宜的上海炮台,价格只有一毛钱。 但他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储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黄兆俊与左逢圣没有太多的余外交流,他并不知道左逢圣存钱的目的,可他大致的能估算出左逢圣是要干嘛的,这么辛苦的存钱那不是该儿子买房,就是给儿子娶媳妇的。直觉告诉黄兆俊,自己眼前的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出许多的老大哥就是这样的一个父亲。 黄兆俊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切为了孩子,一切为了这个家。只是天不随人愿,黄兆俊他父亲没有撑到好日子到来。所以黄兆俊尤其不会伤害到这样的人。 黄兆俊很尊敬这样的人。 左逢圣有些晕乎的从银行点走出来,外头已经亮起了路灯,冷风拂面,左逢圣昏昏的脑子瞬间清晰。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这几日船厂的工作突然加重,夜里加班的按排量大大增加,把自己的脑子也搞混了。左逢圣重新走进了银行点,“阿俊,就给我买北美的债券。小小的西班牙还能跟我天朝顶牛?当今皇帝是什么脾气?谁敢跟他在战场上顶,皇帝绝对会摁死他。”说不定这还正好是个机会,能多赚一点点钱。 左逢圣拿着本本走了。黄兆俊的头则昏了起来,他突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脑袋真的是昏掉了。 光是看报纸了。 那报纸上的东西不能不信,可也不能全信,自己真该多看几家综合性的大报,不能光看经济型报纸。 第七百零六章 另类的因祸得福 整个中国像左逢圣这样的家庭有千千万万,他们集中在城市,中国境内的各大城市,各个新兴城市。作为新的城市居民,努力积攒着一个家庭传承的所有一切。 对比生活在小城市或是乡下,大城市生活所系的一切耗费要远远超过前者。但同时他们的收入也比在小县城或农村更高,并且大城市还给了他们的下一代更好更优越的学习环境和条件。 虽然小学堂、中学、学院、大学在中国才出现了没有几年,可是对读书特别有感觉的中国人,已然认可了上学考大学这条‘青云之路’。因为这几年报纸上经常报到出的大学生就业薪水,对于一般家境的中国人真的是有惊喜式的发现。很多被报纸当做典型爆出来的大学生薪水那是让很多小地主看了都眼红不已的档次,所以考大学迅速的成为了中国下层人民出人头地,改变自己,改变家庭、家族命运的青云之路。 事实上很多大学生毕业后的工资远没有那么高,但是报纸不会报到,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只需要去看最顶尖的一批人的薪水就可以了,他们只需要有一个目标去遐想、去期望就可以了。 就算是去科考,大学生不见得就能考中进士,但秀才、举人考取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这种新鲜出炉的‘命运改变器’的基数比科举要大,比科举也更保险。就算考不上大学,初、高中结业的学生也一样能做到一份工作,尤其是一些从技校升格而成的职业高中和更高级的职业学院,想要进去也是需要初高中毕业证的。 那刚刚被金基大和黄兆俊鄙视过的报纸,在教育普及阶段,有着它们不可磨灭的贡献。 成天六年三月,金基大在天津码头登陆。先是水师陆战队登陆上岸,然后金基大从排水量超过2000吨的中国最豪华皇家帆船——宝船号上前唿后拥的走下来。 金基大本陈鸣册封为广德伯,同时他也是第一任安东省巡抚。这次宝船号上装载的可不止金基大一人,很多在华的朝鲜使臣,还有很多内阁‘选拔’的各级官员,比如各政治学院的学生,像沈源这类的,足足一百多各级官员,这就要去到朝鲜了。 没到一个停泊靠岸的港口,诸多官员们都会跑下船来,他们一个个都有点放浪形骸,因为他们每一个人心里有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谁也不敢说朝鲜就会乖乖的听话,谁也不敢说他们就不会造反杀人。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朝鲜,那当官不是享福的,而是冒险的。 每一个人都把朝鲜视为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自然地,这脑子里就有了点水手一样的思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省的砍刀临头手里还有大笔的金钱,白白为叛逆做了嫁衣。 一群人从南京出发,经过上海、连云港,到山东的青岛,然后是天津。下一站就是辽东的旅顺,然后就直接到仁川了。 不过这人形形色色,有的人对于朝鲜充满了惧意,有的人却认为朝鲜丁点也不可怕,还有的人则是在来之前就已经生了病,不仅不能下船,练到甲板上透透风都难。就比如朱世海朱大律师。 两个月前朱世海的大律师在上海还活得滋滋润润的,可是他自己找死,承接了一件拆迁案件,还是顺丰地产的拆迁案件。朱大律师赢了,他让顺丰地产白白多拿出了十万块安置费,然后他也狠狠地开罪了顺丰地产上海分公司的经理。 就在拆迁案件的补偿费用刚发到当事人群手中一旬不到,朱世海律师事务所的员工周仕丰在江苏某地方法院指着法官和法警,于法庭之上大声叫骂,将庄严肃穆之地变成骂人撒泼所在,致使庭审无法进行。周仕丰在被法警强制驱除出法院之后,继续与五名当事人互动,拉横幅、打标语、喊口号,引来更多的人围观,给法庭施加压力,不以法律为准绳,不以事实为依据触犯了相关刑事条例,当天就被刑事拘捕。 等到朱世海随后接到报信知晓那明显不对头的消息的时候,他所经营的律师所已经被上海法院宣布停止营业,所有律师和相关办事人员都成为了被告。 罪名是以律师事务所为平台,律师、传谣者、当事人相互勾连、滋事扰序的涉嫌重大犯罪团伙,律师事务所七名律师和五名办事人员都因涉嫌犯罪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这件事儿在上海影响很大。 因为这还是中国第一家律师事务所被政府推上法庭的。而连连叫屈喊冤的朱世海在七名当事律师五人迅速反口指认其‘犯罪事实’的情况下,被迅速判处了有期徒刑——劳动改造五年。 只是这件事儿当中露出的马脚和痕迹实在太大了,这是一场赤果果的陷害。而且朱世海也不是完全没来历的人,他有法科进士身份做基础就先不提了,他的那些同科,他的那些朋友,还有他在社会混那么多年沟通的联系,最最主要的是他还是《大公报》的法律顾问,那背后主使者也不能完全一手遮天。等到朱世海不服判罚申请上诉的二审期间,法院本身在两股力量的支配下已经变成了摆设,让背后一直对这件事表示关注的陈鸣黯然的叹了一口气。 时间还是太短暂啊。要全社会法制谈何容易!连司法部门自己都会习惯性的屈服于权势。纵然后者不能空口说白话,要把一切证据都夯实了。对比之前的各朝各代,这似乎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陈鸣安然接受了这一切。对于法制啥的他有很高的耐心,因为他清楚中国社会的劣根性。何况他也知道欧美世界在近代时期那混乱腐败的法治,这让他在面对眼前情况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 这件事的主使者那明显就是顺丰,后者很搞朱世海,让朱世海把自己的律师证都被吊销了,二审后五年的有期徒刑是没有了,却要给发配去朝鲜至少干三年普通的司法公员。 这可不仅仅是顺丰集团对朱世海的打击报复,更是为了杀鸡骇猴。作为现今中国有数的地产集团,顺丰在未来的时间里少不了要做更多地拆迁,除了上海、宁波和福州这三家最初的分公司外,这几年顺丰地产还多了广州、南京、北京、天津、青岛五处分公司,可以说公司整个产业规模都扩大了好多倍。 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要防患于未然了。 要是哪次拆迁都有朱世海这样的人跑出来,这对整个地产公司的利益损害太大了。 就以上海的哪个拆迁案件来说,按照顺丰的原计划,整个赔偿也只有八万块,可现在却又补了整整十万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这个时代的房地产,所有资金大部分都来自自己的钱包,不像陈鸣上辈子,可以伸手从银行借款,现在整个施工建设全部是自己出钱,那每一个工程对于地产公司来说都是不小的压力,那种情况下每一分钱都是珍贵的。 而且只要是法院审理期间,施工地是不能继续动工的,这对地产公司的压力更大。 所以顺丰完全有理由出手对朱世海杀鸡骇猴。 现在的结果是朱世海要远渡重洋到遥远的朝鲜去了,他当初从西北来到南京,然后从南京去到上海,朱世海就从没有想过再厉害中国政治经济的舞台中心。 中国政治经济舞台的中心是哪里?那是江南,那是南京。 上海也可以说包裹在江南这个地理名词之内,而且上海还有着南京不具备的一些优势——它这儿更加开放,更加多的接触一些外来文化,而不像南京。整个气候都是沉闷和带着保守的。 结果这个从大西北来到舞台中心的年轻人,他还不到三十岁,现在就要远去朝鲜了。 陈鸣没有插手这件事。 他看过朱世海的简历,让国安专门去找的,这份简历给他一个很没有由来的感觉——这个人不简单。 他不是一个愿意服输,愿意承认失败的人。这是一个倔强、坚强又有能力的人。 这样的人适当的接受一些磨练,陈鸣并不认为是坏事。虽然从整体来讲这对朱世海真的是不公平。 但是谁让他自己手下的兵被策反了呢? 那个周仕丰,显然就是故意做出那些事儿的。而这样的事情按照现在的国家法例,朱世海经营的律师事务所是一定要遭受惩罚的,朱世海本身也要遭受惩罚。 虽然这个事务所属于朱世海所有呢?那他就要对之付全责。 现在陈汉的法律相关条例里就是这么规定的。 王三川捧着一碗参茶扶着朱世海服了下,当年甘肃的一对好朋友,现在又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只是他们的身份有别,在科考中明明早先一大步的朱世海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司法公员,要不是他名气的确不小,同在宝船号上的一百多位官员中也有认识和同情他的人,朱世海都登不上宝船号这艘船,更不要说还有一个相对舒适的小房间了。 这个房间里就王三川和朱世海两个人,王三川考中了工科,他去朝鲜主要的工作是规划城市建设,修建石灰窑和水泥工厂,外带给朝鲜南北修路修港口。 朱世海在登上宝船号之前,人在监狱里关了一个多月,虽然没受什么拷打,可也虚了身子。再加上西北人就是不习惯坐船,不想王三川,王三川坐船不晕,而朱世海名字里有一个海字,坐船却是晕船,人立马就躺到了。 “这路啊,是走了一大半了。下一站旅顺之后就到朝鲜了。这几日你可要抓紧时间养身子……”到了朝鲜,王三川担心朱世海连养病的时间都没有。 “你放心。我这条贱命硬着呢。阎王爷他不收!”朱世海的双眼中充满了怒火。他不会死的,顺丰,他们之间还没完! 朱世海可一点都不知道,他因为这场官司已经进入了皇帝的眼中了。这是不是一场另类一些的因祸得福呢? 第七百零七章 南京来的精英 东北的初春依旧寒冷,或许春寒料峭这个词语就是用来形容这里的吧! 二月的江南已经春光明媚,二月的东北刚被一场大雪覆盖,走到中旬,地上的积雪没有融化。就像南京的政治变化一点影响不到东北的‘平稳安宁’一样,对于南京那个风云跌宕的中国政治中心来说,东北太遥远了。 朝鲜内附的消息,这个让南京一片欢悦的大好消息,在东北也只是吹动一片雪花,迅速的湮没在了二月的大雪当中。就仿佛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天地一样。 这里生活的百姓,包括去年刚刚抵到的移民,除了那些迎风冒雪的猎手余外,人们也很少走出屋子。冬天野外为这些猎手提供了良好的猎场,无数野味在这里活动,甚至还有凶猛的猛虎。冬季里也敢在野外活动的猎物,那全都是人类皮裘大衣最好的来源。 将碗里的烈酒喝掉,吃了一口炖在锅里的狍子肉,曾明笑着道:“以前总是听人说,这东北苦寒,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要是没有了兵患,这里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山上有肉,河里有鱼,过的比老家滋润。” 作为国防军中的老人,曾明出身很牛逼,原本是鲁山县衙的衙役,最早在抄土门集陈氏老家的时候被抓的,然后为活命是第一的投靠陈家的人。 但是他在复汉军中的期前程走的很差劲曲折,当初曾明三十五六的年纪,性格是早早的定型,很滑头滑熘,衙役出身么,怎么可能不滑头?在军队里不好好干,得过且过。所以在军队里混了好几年也没有大前程,后来转到地方警察局,干起了老本行。而现在他是黑龙江最大最重要的对俄陆路口岸满洲里的警察局长,同时也兼任着东北边防总队二支队的副队官。后者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巡哨中俄边境,严防双边不法分子的走私行动。 随着中俄停战,大量的旗人退出了外兴安岭,中国虽然夺取了贝加尔湖大片区域,但是还不至于跟东北整齐相连,贝加尔湖地区是中国刺入西伯利亚地区的一把匕首,这把匕首跟外东北相夹的一块土地是依旧处于俄罗斯控制的。那块土地的最南端就挨着满洲里。 协议达成之后,东北的局势再没有大的战争出现。 不论是中国还是俄罗斯,双边都进入了生产恢复阶段。虽然满洲里的年交易额度还不到恰克图的四分之一。 但是中国从来不贩卖粮食给俄罗斯,东北地区的移民每年都生产着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被用来酿酒和喂养牲畜,再或是交易到蒙古地区去。中俄交易还停留在原先的布匹、大黄、茶叶等项目上,最多再加上一个酒水,这些东西利益更大是不假,但它们代替不了粮食。俄罗斯人在外兴安岭地区的农业本就很差劲,只是因为他们的人口少,而且有很多的鞑靼部落供他们压榨,这才没有出现粮食危机。可是一场战争后,他们丢失了宝贵的贝加尔湖,大部分的鞑靼部落重新回归了蒙古族群,连一些哥萨克族群都没有了合适的落脚地,俄罗斯人本就丢失了相当比例的粮食物资来源,而大批的旗人的涌入,更加剧了俄罗斯人的粮食负担。 中国不贩卖粮食给俄罗斯人,这就是在最大限制的制裁俄罗斯。 这两年冬天,每每都有不少的旗人从俄罗斯人的地盘跑回中国,向边防总队不是边境地方官府投降。对比饿死的危机,进入劳改营劳累而死也不显得多么不可接受了。 据他们交代,外兴安岭以北地区的旗人是天天都有人饿死、冻死的。反正都是一个死,他们还怕下劳改营吗?至少那也能做个饱死鬼不是? 时任满洲里海关监督的何华章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个本来显得文弱的书生,现在喝起酒来也是一碗接着一碗。他之前都待在温暖的广州,本来都决定退出暗营的他最终没有抵挡过当官的诱惑,出任了广东海关职务,然后就给调到了满洲里这个陆路海关。后者在整个中国海关体系中算是三级关口,中小型类。 寒冷的天气逼的他一年里有半年都怀着揣着银质酒壶。从十月里开始,一直到次年的四月。 何华章最初的时候还为自己准备了一个精美的锡壶,在广东时他就喜欢锡制品,对比铜壶、银壶,锡制品更受他喜爱。 可是寒冷的天气能让锡壶由银白色逐渐地转变成一种煤灰状的粉末,何华章只能放弃了这种自己喜欢的金属器。 他拎起酒坛为自己满满的倒了一碗酒,笑着道:“东北的确是一个好地方。这里虽然冬天寒冷,可是老天爷给了这里人太多的东西。‘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皇帝虽然没亲自走过整个东北,可这句话真的是对头。咱们皇帝英明啊,硬顶着俄国人把这块地给夺回来了,如此风水宝地落在蛮夷之手,可惜这片沃野了!”东北的黑土地是中国最好的土壤,性状好、肥力高,适合植物生长,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得天独厚的宝藏。 那真的是能一把攥出油来。 一开始移民东北的时候,还有人怀疑那寒冷的外东北是不是能种出粮食,是皇帝一力坚持的。而事实证明,这儿的田地虽然不能一年两熟、三熟,可是这儿土地只需要一年一熟就能养活数以千万的百姓。 一切都用事实来证明。 只要配上最基本的水利设施,不管是玉米、大豆,还是小麦、燕麦,亦或是大米,亩产量都可与内地最好的田亩相比。而事实上东北的开荒耕种,采用的耕地手段始终是马耕,牛耕只有在早期使用过一段,然后迅速的就被淘汰了。 所以亩产能与内地精耕细作的同类产量相比,而人均播种面积却又远大于内地,这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东北粮食丰收。而且随着水利设施的逐渐完善,还有肥料的施展,除了农家肥,现在中国农业还有一些天然废料,比如磷肥和鸟粪。 再加上远比内陆人均高的耕地面积,东北虽然依旧苦寒,可这里真的不贫穷。 现在时间还短暂,东北地区人口基数还少,显露不出太大的市场规模,可是要等到二三十年后,等到下一代人或新生儿彻底成长起来之后,何华章敢用自己的这双眼球做担保,这绝对不可小觑。 当然,何华章也不会忘掉战争的威胁。 现在很多人都感觉着陈汉早晚与俄罗斯还有第二战,要彻底解决外兴安岭以北的旗人问题,一龙一熊,两个陆地上的庞然大物挨宰在了一起,中国说自己不会威胁到俄罗斯的利益,圣彼得堡会信吗?同样是俄罗斯说自己不会威胁到中国的利益,南京恳薪吗? 当彼此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实不真实的举动已经无关轻重,自我感觉是最重要的。我觉得你已经对我的利益和安全造成影响和威胁了,这就是战争爆发的最大原因。 就像康麻子把自己曾经宝贝万分的太子给搞掉一样,这不关胤礽是不是真的要阴谋造反,而是他的存在,一个年轻力壮又很是有才能的太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渐渐老去的康麻子权柄最大的威胁。 再或是当年朱洪武一波波的宰杀功勋大臣,那就是在给自己的儿子清理障碍,哪怕他的太子并不觉得那是障碍,反而认为自己老爹的举动太过残忍,可是朱洪武觉得那是自己儿子的障碍了,所以他就下手一批批的宰杀着当初打天下时自己的些肱骨之臣。 中国与俄罗斯早晚是要再干一仗的。 很多人这样认为,何华章也是其中的一个。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而曾明却不以为然道:“南宋时南方才得到彻底的开发,明朝时候湘西赣南四川云贵还有大批的土司握着兵权,东北这么的冷,就算知道这儿有田地可以耕种,也不会有人过来的。” “再说,那时候还有蒙古人这个威胁,东北本身也有大量的土着少民,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只要局势不得安稳,东北就不可能有正式的开发。”这东北一地千百年来就没有消停过,老百姓谁敢跑这儿来啊?再说政治课上说了,过去的朝廷根本就没这么多的老百姓,这都是晚明从外面穿进来的土豆、红薯、玉米的功劳。 过去人少,自然地人均耕地就大,那就更用不着往苦寒的东北跑了。 “行啊,老曾。政治水平不错啊。真没想到,你还会有这样的心思,可真是不容易!”一口将杯子里面的酒喝掉,何华章有些玩味的看着曾明笑。 “就你们要学习啊?我们一样要学习。我可不想一辈子拴在边疆。” “我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整日心掉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命就没了!” 没有理会何华章的调侃,曾明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深沉的说道。满洲里警察局的一把手,二支队的队副,不管哪个什么那都是有生命危险的。 因为现在一张走私大网正在往满洲里扑来,有人暗中运粮食给俄国人和旗人。这张大网的结构很隐秘很隐秘,就算有人落入了法网,也很难顺藤摸瓜。 不管是边防总队,还是地方的警察局,亦或是海关和国安,都察觉到了这张大网。可他们一直来的努力除了打掉了几个小喽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一点也没头绪。 国安很怀疑这张网的首领阶层,自从粘杆处在国内销声匿迹之后,已经很少有让国安吃瘪的事儿了。这算其中一件! 国安总部就要派精英赶来满洲里,同时前来的还有努力扩展业务范围的经济犯罪侦查处。 曾明和何华章之前都闻到了危险,现在他们更嗅到了麻烦。因为在上报案件之后的他们自身的继续调查过程当中,何华章和曾明,尤其是后者,可是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的。这要是没人给兜着,一切曝光的时候他就可以回家卖红薯了。 “但愿咱们想要的好日子早点来到吧。你不知道,自从孙毅被抓了之后,我就疑神疑鬼的。老觉得这身边没一个人是可靠的,现在看谁都觉得有可能是奸细、内应,身为关务监督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现在就咱们俩么,咱们两个说说也没什么!我是真的有压力啊,但愿南京的来人能把东北的事情早点解决!”然后这事儿也千万别牵扯到了自己。 何华章语气沉重,这却轮到曾明笑了,他笑着道:“别抱这不切实际的希望!南京的人也是人,他们不是神仙,不会一眼就看出来谁心底有鬼。” 今天曾明和何华章聚在一块可不是在聊天,他们还在等待南京的老人。 “咱们才是这儿的地头蛇,他们要想干个啥,还要搭上咱们。”不牵扯到他们是不可能的。 满洲里海关的监督在当地的权威可比满洲里知县要强多了,海关有自己的一套班子,甚至自己的警察队里还有一支战斗力强大的武装警察。而曾明不仅是满洲里的警察,更是二支队的队副,级别比一个五品知县还高,也不屌一个小知县。 论影响力,他们都比知县要大得多,关系也深的多。边疆地区,手握武力的人总比纯粹的行政官员要更具威势。 “人死卵朝天。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喝酒吧!该咱们享福,咱们就不会死;不该咱们享福,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都把脑袋弄丢了!” 苦笑着指了指曾明,何华章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口将碗里剩下的酒喝掉了。 俩人并没有喝的昏天黑地,他们更多时候是在谈话。现在何华章眼睛里整个海关都变了个样,孙毅作为内奸被捕给他很大的打击和影响,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来对曾明这个‘专业人士’说了。毕竟之前抓到孙毅的人就是曾明。 然后一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何华章有些不快的道:“什么事情?又出了什么事?” “监督,南京来人了!说要立刻见两位大人!”外面传来一个男人声音,语气非常恭顺。是满洲里海关的一名督察。 作为海关系统中的一个中小型海关,满洲里海关的最高职位就是关务监督,而不是总监。督察,关务督察则已经是海关的权力人物了。 何华章、曾明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沉吟了一下,曾明开口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回大人,是国安五处的高士达高大人!”外面的人恭敬的道。 二人相对骇然,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高士达居然会来,对于高士达这个人,何华章要比曾明了解的多。毕竟曾明是军队出身,而何华章早年一直在暗营,这高士达去年已经坐上了国安五处的一把手位置,可不是国安里的边缘化人物,而是出名的少壮派。 第七百零八章 让全世界战争的硝烟来的更猛烈一些 少年得志的高士达,对比老资格却官场不见多么如意的何华章和曾明,三人见面是很有讽刺意味的。即使何华章和曾明现在的成就放到陈家起兵之前是根本就不敢想象的,可面对年纪比自己小很多,官职却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高士达来,他们的心里还依旧是酸熘熘的。 高士达人挺文气的,虽然他文化水准不高,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是温文尔雅。 这样的表情配合着他的职业,想想让人有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两位大人在满洲里待得都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之前上报的诸多消息外,不知近来二位对于走私网络一事,可有新发现?” 气质给人一种温文尔雅感觉的高士达做事却是开门见山,直接粗暴。 “回大人,近来时日我等确是有所新的发现,只是很多事儿都不敢确定。根据之前汇报的一些线索我们一共圈定了二十多家怀疑目标,暗中细致侦查下颇有所得,但一直缺乏直接强力的证据。”对着高士达施了一礼,曾明与何华章对视一眼,沉声说道。 挥了挥手,高士达道:“两位大人该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你们就直接说说都圈定的有什么人,又查到了些什么事情,都牵扯到了谁身上!” “这次查到的嫌疑对象总共有七个,其中两家嫌疑最重,另外四个嫌疑对象分别涉及到了外地的警察、交通和税务监察部门。最后一个则是军队中人。”七个嫌疑对象全部都不在满洲里,曾明的举动按照法理来说是犯罪行为,他没有权利直接对满洲里外的嫌疑目标进行调查。 但是满洲里作为一个边境港口城市,这里更多只是一个物资集散地,那犯罪本身还是发起于外地的。曾明在选择到来的时候,做出了越界的选择。 高士达冷冷的笑了笑,“只要抓到了人,再大的篓子我也给你们顶住。你可有惊动了他们?” “回大人,这些人现在只被悄悄监控了起来,并没有动。没有等到上面的指示,我等怎敢轻举妄动呢!”…… 遥远的东北眼看着就要掀起一股反间风暴,南京皇宫里的陈鸣却分不出一点精力去关心这个事情了。 因为就在缅甸战场,中暹军队纷纷回撤,雨季就要来临的时候,印度的战争爆发了。 去年的秋冬季节里,在印度的一部分英国龙虾兵被调去了美洲战区,而同时海德尔·阿里似乎跟法国人还有荷兰人达成了共同协议,在时间转到西历1780年一月的时候,抓住了战机的海德尔带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和一百多门大炮袭击了卡纳蒂克平原,海德尔占领波多诺伏,并在随后的贝伦伯卡姆之战中击败英军一个支队。海德尔·阿里之子铁普也率领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北上,阻止贝利和H·蒙罗率领的两支英军会合。铁普在波利鲁尔击溃贝利,攻占卡纳蒂克首府阿尔科特,并迫使蒙罗退守马德拉斯,从而控制了卡纳蒂克。接连的战败使得英国东印度公司面临困难的处境,与此同时,强大的法国舰队,多次击败英国舰队,并使陆战队登陆帮助海德尔,使得英国人在印度的‘气运’降到了最低水平,约翰牛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和困难的局势。 原谅陈鸣那存在不多的世界历史,他根本不知道原时空发生在印度的第二次迈索尔战争,事实上也是发生在西历的1780年。只是对比眼下来时间要晚上半年,在最初的时候迈索尔军队也是取得了绝对优势。 当时强大的法国舰队一样多次击败了英国印度海军,只是很可惜,后者虽然战败,但实力损失很小。 英国人在孟加拉有着一整套的造船和修理工厂,然后英国人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战斗力,并且趁着荷兰介入战争的时间差中,抢先一步对荷兰人发起了进攻,以迅捷的动作夺取了荷兰在南印的据点纳格伯蒂讷姆和锡兰最好的港口亭可马里,后者是一个天然良港。随后英国印度海军在卡利卡特歼灭建设中的迈索尔舰队,掌握制海权。 法国人停靠在自己的非武装港口的舰队还没有做出反应,他们寄希望可以使用的亭可马里港口就已经被英国海军给占据了。这是一个绝对的悲哀! 一个理想的港口不仅拥有良好的工业配套设施,优秀的防御力,还必须有着便利的风向和洋流。 它能够让一支舰队迅速的恢复战斗力,有着充足的工匠和材料修补修缮整个舰队,补充舰队所需的火药、炮弹、粮食、水、肉类、盐等等物质;它能够在恶劣的天气中保护港口船只的安全,同时占据着风向和洋流的便易,让内中的舰队可以迅速的进攻自己的作战目标。 亭可马里就是这样的一个战略重地。 这儿港湾水深,进口航道深三十多米,拥有多个码头可泊大型船只。 法国人一直想借用这个海港,以作为法国海军和英国印度舰队交手的基地,可是荷兰人的推脱和两边利益的不协调让这一打算彻底落空,还让这一战略重地落入了英国人的手中。从历史角度上看,这让法国在印的舰队战斗力大减,威胁也大减,为英国人最终熬过那艰难的时间段提供了巨大的便易。 去年法国海陆军占领了西印度群岛的格林纳达。格林纳达之战中,法国舰队司令海军上将德斯坦伯爵以25艘战舰迎战英军21艘战舰,4艘英舰遭到重创。 法国陆军中将罗尚博伯爵率领6000法国精兵在美国登陆,英、美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出现变化。 北美的局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再联想到印度的变化,还有陈鸣与巴达维亚的联系,这些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陈鸣现在真的没精力用在东北。 那里的情况,他只需要知道个结果就是了。 南京外交部的大门口,一身黑色礼服的戴克尔玛从中走了出来,你看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单看外表的话,那就是一个大大的大理石雕像。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怎么能那么肤浅呢?尤其是外交领域。 自从去年荷兰人与英国分手之后,戴克尔玛的表情就是这般莫模样了。不管是在任何一个场合看到他,那副僵硬的面容总让人记忆犹新。 让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戴克尔玛与董诰在外交部的某一小会议厅中就某一问题正在进行着深刻的磋商。 陈鸣去年派人主动联系了巴达维亚,不要以为把脑袋缩进龟壳里,做了缩头乌龟就能平安无事。 英国人的潜在关联已经不在了,陈汉完全可以现在就夺取东印度,将最后一点欧洲人的势力也赶出自己的后花园。 而这个时候荷兰人又还没有同高卢公鸡勾搭上,现在的大风车没有人守护,那就是一块摆在陈鸣面前的肥肉。 而陈鸣从远处着想,不想跟荷兰这个日后游走于英法德三国之间,跟一个个欧洲强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瓜葛的弹丸小国结下死仇,虽然他们主导了红溪惨案。 陈鸣要荷兰人主动退出东印度,还对锡兰和印度大陆上的殖民地露出了渴望,但显然荷兰人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 这个时代的荷兰虽然有着很多殖民地,但要说利益最大的所在,最有前途的所在,那必然是东印度。而且这里还关系到他们与日本的经贸交流。 没有了东印度对整个荷兰经济都是一次重创。尤其在荷兰人丢失了大腿之后,心态上的打击更严重。 “东印度是属于荷兰的,是属于每一个荷兰公民的合法财产……” 戴克尔玛没有对中国表达什么抗议,有个毛用,人家都要端起枪来打劫他们了。 戴克尔玛的叫嚣也没有什么用,董诰只需要知道荷兰人拒绝了皇帝陛下的‘善意’就可以了。要知道自家陛下本来还打算留着锡兰让荷兰人借给法国对付过整个战争后,才撷取锡兰岛的。而且还准备了一笔象征性的购买费。 可现在看……,这些全部用不着了。 他们更应该直接跟法国人商量一二。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打算,谁也不可能主动去围绕着对方的指挥棒跳舞。 陈鸣的打算很棒,即夺取了自己渴望的地盘,也不跟荷兰人彻底撕破脸皮,还能给法国人提供方便。别看约翰牛现在印度可怜兮兮的,陈鸣却还是不怎么相信法国人能咸鱼翻身。 迈索尔是比历史同期要强大一些,看看现在中国势力范围中的印度白奴的数量也知道,可是陈鸣不觉得迈索尔王国自身的实力比之历史同期有什么质的变化。 “不不不。如果陛下现在夺取了东印度,这会触动整个荷兰的底线。他们加入战争是因为英国人那森严的不分敌我的封锁。可是参加战争的代价却是立刻丢掉了东印度和锡兰,就算战争中打败了英国人,对于荷兰又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的荷兰在欧洲范围内早已经不算是一流强国。那么把英国这个有点‘超级强国’势头的国家拉下来,得益的会是法国、俄国、普鲁士、奥地利这些一流强国,战后的利益怎么也轮不到荷兰去沾染。这样一来这场战争对于荷兰就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们倒不如选择继续忍受,忍受战争带来的巨大困扰,而维持住他们和英国人的这种关系。约翰牛就算再贪婪,也不会让荷兰人丢失东印度。 因为他们知道东印度群岛对于荷兰的重要性,而要是从国家的安全角度上出发,伦敦也肯定比希望自己把荷兰推到敌人的怀抱。 因为荷兰人的地理优势,那是具有对英重大的战略意义的,距英国本土很近,是一个非常适合向英国发动攻击的基地。而且两国的重要有很大的相通处,英国附近的主要国家除了荷兰,普鲁士、法国、西班牙、葡萄牙,还有遥远的奥地利、俄国,由于宗教及其他原因与英国的关系都不算非常的好,因此英国需拉拢同一宗教派别的荷兰。 现在还不是一百年后,大不列颠王国还没到光荣孤立的时候。 总之法国人强烈反对中国现在就对东印度下手,总之都已经踏上了离开中国的船只,又重新留了下来的佩里埃坚决反对中国现在对荷属东印度下手。 法国人很坚信东印度巨大的利益会让荷兰人瞬间掉头,重新屈从于约翰牛的胯下。 法兰西的友谊陈鸣并不怎么在乎,打完了抗英援美战争后的高卢公鸡,比当年打完朝鲜之役后的大明王朝完蛋的还要快,短短时间,曾经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大不列颠王国的法兰西波旁王朝就轰然倒塌。 陈鸣一点也不在乎这一点。 甚至他还想着趁将来拿破仑战争的火儿,打劫法国和西班牙。从而奠定他那个伟大愿望的基础。 所以陈鸣并不在乎法国人,佩里埃的话中真正让他动摇的是英国人。要是荷兰转身再度俯到了约翰牛的胯下,转来中国进行交涉的人从法国人变成了英国人,那可就很糟糕了。 陈鸣可以不在乎法国,却不能不在乎英国啊。中英之间的经贸利益可远远大过中法。尤其是英国人搞出了海上封锁之后,英国除外的商船那都数量大减啊。 陈鸣觉得自己应该等到荷兰人正式宣布加入战争了。可这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偏殿里,大大的一副世界地图上标出了很多个代表着战争的‘X’型符号,印度、缅甸、欧洲、美洲东西海岸,战火连篇。 陈鸣目光盯着北美的西海岸,他现在似乎不能对东印度下手了,这个限制期限说不定还就是一整年,可他也不能白白就看着时间就这样熘走。 他目光盯着北美西海岸,那里也是一处战场,是不是给再增加些兵力,添上一把火,让全世界战争的硝烟来的更猛烈一些?好好地对墨西哥干一仗,争取让西班牙人感受到压力,好缔结一个双方停战和平合约什么的? 第七百零九章 大同梦,把陈岗送去 北美远征军的新一批援军已经在组建中了,这一批人数量并不算少,因为双方遥远的间隔和不便的后勤补给,大都督府一直是严格控制北美的远征军兵力的。 大都督府的最低要求是保障部队的充足物质,这也是陈鸣的一贯思想。一支后勤补给没有满足保障的部队是一支无法完全发挥战斗力的部队,陈鸣从来不觉得自己手下的军队能够跟原时空的那支赤色军队相比,他很认同一个观点——补给充足的军队就算兵力数量较少也要胜过一支兵力数量较多的但补给却不充足的军队。 北美远征军早早的就已经自己搞起了军工厂,硫磺、硝石、枪弹、炮弹铸造等等,自我生血,他们也知道这是他们这儿兵力一点点增加的最主要根本。 朝廷除非像第一年一样,废掉了自家整个远洋运输,以维持北美航线上的运输力,否则本土能够给北美带来的军需补给就是有定数的,因为船只大多数的运载里要用来运送移民和他们的生产生活物资。能留给军队的运力并不多。 现在陈鸣兴冲冲的组建新一波援军,那一是因为现在北美部分的自我造血功能变得更加大了,他们从墨西哥人手里高价购买了四艘旧船,后者从墨西哥出发,穿过危险的加勒比海,然后航行过整个南美,从危险的麦哲伦海峡绕道西海岸,然后顺着秘鲁寒流一路北上,接着穿过墨西哥,这才来到了陈汉远征军的手中。 饶了半个美洲大陆的万里航程令远征军付出了远比船只本身价值高出几倍的金额,但这是值得的。 这四艘船大大增强了北美远征军自我的运输能力,远征军的船队能够运载更多的智利硝石,为自己的军工厂提供更充足的原料;能够更多的运载粮食,减少北美新土的物质压力。 而且陈鸣也新调了一只四艘中型风帆战船组成的小舰队加入了北美航线,这也是老船,本来是要分配给第三、第四海外勘探局的,现在就拨调给了北美。所以他一次性向着北美增添了五千精锐兵力。 不过就在陈鸣要把自己的主要目光都转移到北美的时候,几封密报送交他的手上,让他突然的从对美洲的美妙遐想中惊醒。 “他们是商量好的吗?一块递表给朕?” 干清宫里,陈鸣手中拿着一叠折子,人在龙案前踱着步。别看他说话的语气似乎不怎么美好,可事实上他的脸上,他的身心中都荡漾着无比欢快、喜悦的兴奋。 这是安南地区送来的折子,分别发至西山军以外的其他三国BOSS之手,这不是祈求内附的奏折,可它们比祈求内附的奏折更令陈鸣兴奋。 因为他们的折子上奏表的是‘准备’改革事宜。 政治革新——这本来是陈鸣偶尔的一次脑洞大开,他想看看‘新政’情况下的东方儒教封建国家是一个什么样子。作为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穿越者,深知自己的政治能力较低的陈鸣很希望能有一个现实的例子摆在自己的跟前…… 然后这些燃烧了自己的‘例子’,就能为中国指明、照亮前进道路上的崎岖坎坷了。 陈鸣很希望做到这一点。他现在的实力也让他有资本来挥霍这一次,安南可早就被陈鸣当成自己的盘中餐了。 当然,这三个‘势力’的‘新政’也是各不相同的。 南阮是标准的东方式政治革新,走改良路线,君主立宪是一个大前提,然后就由着他们自由发挥,原时空历史上的俄国、德国、日本,乃至满清和暹罗都是它的老师。 北郑的局面要比南阮强出不少,中央政府还有着一定的控制力,它也要走改良主义路线,但纲常却是陈鸣捣腾出来的国家资本路线。这是陈鸣强加于北郑的一种制度,而可怜的陈鸣本身对于国家资本线路只有皮毛的认知和了解,所以别看北郑现在的局势和实力都较南阮更好,未来的结局却极可能是非一般的黑暗…… 最后就是存身于安南北部的残清三杰了。这支势力已经成为了隐隐被陈鸣支配的一把刀,陈鸣就是用这把本来跟自己是敌对的刀,重重的创伤了北郑。这么多年了,这支名义上还保留着清字旗号的武装力量却没有向陈汉伸出一次爪牙,反而在他们控制下的安南北部地区实现了与中国全面通商的跨越式发展! 陈鸣给陈杰、杨正杰、吴熊光三人的承诺是大力支持他们,支持他们去大搞‘儒家大同’。 封建改良这玩意已经有南阮在做了,不需要三杰再来重复。而三杰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几年被逼无奈的通商,让他们的粮食、布匹、盐铁、糖类、火药等等社会命脉都掌握在了中国商人手中,他们简直成为了一个被牵着线的木偶。如果中国有朝一日突然对他们断绝了经贸往来,不用一个月,整个控制区内就会乱成一团。如果不想这样毫无反手之力的被陈汉同化掉,他们就要改变,增强自己的实力,尤其是武力。 而每一个真正的儒家子弟心中也必然存着一个‘大同梦’。陈鸣觉得自己的提议对于真正的儒家子弟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大同梦’可不是无产阶级运动,两者看似吻合,实际上却有着很大的不同。陈鸣不打算太多的去插手这个,他希望三杰能做到自由衍化。哪怕他们把自己搞成了没有上帝的天平天国呢,陈鸣也会看着他们自己走向灭亡,这会为中国政治学院提供太多有用的教材。当然这个前提是他们愿意这么的去改变…… 如此做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让中国的前路变得更好走一些,前车之签后事之师么。看到了前途中的曲折和坎坷,让中国的前进走的更加顺坦。陈鸣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就连那儒家大同,他也期望着能尽可能多的把国内的腐儒渣滓吸引过去,减轻身上的负担。这一提议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但是三家势力一个也没有遂他的愿。特别是南阮,还一个劲的向中国求援。要兵,要军火,要钱…… 陈鸣都把这个自己脑洞大开时想出来的缪策忘在脑后了,这只是他的一时兴起,作为一个穿越者,内心里本就有着这个时代的政治人物所没有的‘娱乐精神’的。可现在安南的三家势力却陡然的向他来报告:俺们愿意。这是怎么回事? 军情局随后又送来了一个消息,安南停战了。 现在还没有进入到安南的雨季,但是四家势力全都不打了。 …… 三月份的天气,安南已经热得厉害,从东湖走到艾芝不过一二十里路,马的胸脯上,大腿上便都被汗湿透了。这是一头西南马,安南这种闷热的地方不是蒙古马可以生活的好去处,虽然西南马也耐粗饲、适应性强,而且善于山地行走,劳力、挽力和驮载的能力很强,且速度也快,但比起同样是乃粗饲,一样耐力强久的蒙古马来这些优点就占不到什么优势了,而起最根本的原因是比起西方马匹来矮小的蒙古马就算再矮小也比西南马高大。而在马市上,体格高大一些的马匹总能更好的赢得人们的亲睐。然而在价钱上,一批蒙古马还没有西南马的价格高。 大批量融入中国内陆的蒙古马在北方和长江流域把辉煌一时的西南马打的落花流水,它们还一度侵入岭南和西南地区,但最终就跟500年前的蒙古人败在了安南的气候上一样,蒙古马也重蹈了覆辙,它们表现的不能适应当地的气候环境。这也让西南马保留了自己最后一块市场,让它们的价格在岭南、西南始终保持在一个超出蒙古马水准线一丢丢的档次上。 而岭南、西南很多的商家、富翁,有钱的他们也不会去购置低档马来拉车,大商家、大富豪更会把目光看向海外引进来的马匹。高大、温顺、皮毛鲜亮……,综合起来就是两个字——颜面。 眼前的这匹马虽然只是一匹最普通的西南马,可是马龄才三年的它无疑正处在个马体力、耐力和速度的最巅峰,处在体能的最巅峰,是艾芝县路南镇运输队的最好的牲口,就是在有泥浆的车道上还有劲的拉着几百斤重的马车跑。 挂在西边的太阳,从路旁的木棉丛里射过来,仍是火烫烫的,溅到车子上来的泥浆水,打在光腿上也是热乎乎的。趟过了一段泥水坑,车子带着淋淋拉拉的水滴和痕印压在了干涸的路面上,刚才不断吆喝着马匹的老车夫大松了一口气,这马儿有劲了真好,不容自己下车推着牵着马儿走了。他坐正了一下自己,伸手到屁股后边掏出了一包海椰烟来。 这是艾芝东边的鸿基市出产的一种低档卷烟,老车夫的收入只能卖这种烟抽。在安南的北方是有自产烟叶的,可是现在安南北部却很少有传统的烟丝贩卖,因为后者都出口到中国去了。剩下的那些中国人都不要的劣等货,抽起来滋味还不如这种抵挡卷烟。 现在安南北部抽卷烟的人越来越多了,从中国返销回安南的卷烟也越来越多,海上还出现了走私网。 一阵风吹来,好凉快呵! 道路两旁遍布着空地和菜园,田地发黑,还隐隐散发着一种气味。一条条水渠在菜园外边流着,地里是行列整齐的一畦一畦的深绿浅绿的菜。 艾芝这里临近鸿基市,每天都有人从这里收菜,再在当天或第二天清早送到鸿基的菜市场去,后者的总面积虽然还不到一个广宁大,换算到中国内陆也就两个县大小,人口却绝不算少,截止到去年的人口统计已经有超过三十万人了。 这当中很大一部分人都被束缚到煤田矿场行业。 没有办法。 整个岭南都缺煤,广东广西境内的几个小煤田开采和运输的费用并不比鸿基市低廉,而同样重量的煤炭的燃烧热能却不及鸿基煤。这也就使得鸿基煤矿的销售越来越好。 而作为一个国营煤矿企业,在大批的免费劳动力纷纷到期,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鸿基市的情况下,他们就只能不停地招募工人和收购奴隶了。 这让鸿基市一度进入了中国非农业人口比例最高的城市序列,同时也给鸿基市周边的安南城镇带来了巨大的商机。 除了粮食能够勉强自足,鸿基市还需要大量的蔬菜、肉类等等物资。而且鸿基市对安南良好的地理和政治环境,也让很多人在这里开启了一家家工厂。比如卷烟厂、造船厂、五金厂、玻璃厂、火柴厂、水泥厂等等,这些工厂又一定程度上扩大了鸿基市的非农人口,也扩大了生活存消费市场。 艾芝距离东湖只有一二十里地,而东湖的更东边就是鸿基市的地界,很多艾芝人都在鸿基打工。作为与鸿基市最早产生互动的地方,这儿受鸿基市太多的影响了。 就连城镇里都开始出现鸿基市那样的小楼房了。虽然外观装饰上还带着传统气息,可是内中已经是水泥竹筋了。 老车夫每次走过这一带就说不出的羡慕,怎么自己没有这么一片好地呢?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农民,他对于土地的欲望,是无尽止的。 很快,一片果木园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让老车夫更加的羡慕,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片果园,一直盯着,都不敢前路了。反正这一段路没有坑洼! 满树黄金色一样的果子,每次摘果子的时候,都能把果子堆成小山。然后鸿基市来的马车队就一车车的把果子运到鸿基市去。真不知道哪儿的人怎么那么有钱,似乎家家户户都能买果子…… 这要是自家地里能有一片果林,那自己就不跟镇上当车夫了,天天拉煤,天天拉煤,碰到不巧了——传送机不转了,他还要自己下手跟着一块装车…… 路南镇现在有不少人家烧煤球了,自己每天都要往东湖走一趟,运输队里五辆马车两头牛,大多数是给这个煤球厂干活。 老车夫情不自禁的又想到了自己听到的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呢? “耕者有其田?” “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温饱……” 这要是真的,他老头子都没几天好日子活了,还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呢。老车夫脑子里情不自禁的生出了遐想,他想到了自己往镇上酒楼送煤炭时看到的那厨房,里头挂着鸡鸭鱼,挂着猪肉、牛肉,这些东西似乎全变成了食物堆在了他跟前,整鸡整鸭,蒸鱼,囫囵的猪头。 这要是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那这辈子真的是值了。 那现在自己头上的‘朝廷’虽然是一帮子清人,可要真的能让自己过上这种好日子,那也是好朝廷。 当然,这个传闻让路南镇里掀起了一片慌乱,但那些有钱人家中也有另类,比如范文思,他就高叫着拥护新政,他说他就跟着都督府干,三杰在安南北部搞得就是一个都督府,而不是真的称王称帝了。 路南镇里,范文思这个越人富户是个另类,他还主动把自己的二儿子送去当兵,因为他觉得:“送去当兵好,如今这世道不同了,有了咱们的人在队伍里,什么也好说话。你知道么,咱们就叫作个‘军属’。” 老车夫坐在车头向着未来的美事,虽然有很多很多的不确定,但心里喜滋滋的。 南京皇宫里的陈鸣也刚刚从柳挽云的肚皮上翻下来,云雨过后,他抱着光熘熘的柳挽云,脸上既有着舒坦又带着深深地沉思。陈鸣搂着小老婆的手不停的在柳挽云光洁的身子上滑动,气氛有些凝固,柳挽云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陈鸣才开口说道:“让你爹放手去干。把陈岗送去谅山……” 第七百一十章 ‘李建成’也是一种荣誉 一只飞鸽飞翔在蓝天,飞行在南京到鲁山的路上。它带着新的主人那焦虑万分的心情,还有那悲哀到不能自已的伤痛。 “呜呜呜……,太皇太后也太狠心了……” “我家老爷就算不是他的嫡孙,可那也是亲孙子啊。她怎么就那么狠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往火坑里跳?” “姑母,你说太皇太后的心怎么就这么狠,这么硬。我家老爷不说,我呢?我呢?” “当初我嫁入陈家,虽然是姑母您出的面,但背后还是太皇太后使得力。从黄家的亲缘上,我还要喊她一声姑祖母,她是我亲姑祖母啊。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家破人亡呢?” 小黄氏嚎啕大哭,一系列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点,神经都要崩溃了。 陈岗不知道受了谁的怂恿,突然要辞职不干,而且还要跑去安南。陈岗连续好几天不上衙门,等到小黄氏终于开口询问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一消息。要知道陈岗这几年隐隐约约的受了不少打压,何况他本人也不是多么有能力的人。 没能力,还没有眼力,他不倒霉谁倒霉? 好不容易皇帝封下了一个爵位,也一般般。官场上就卡在了从三品,卡在了副部级,还没有实权。 所以小黄氏平日里很少问他官场上的事的,唯恐刺激了自己丈夫的自尊心。但她也万万没料到陈岗会说都不说一声,就递上了辞职信。当小黄氏发觉的时候,陈岗不仅已经做好了打包走人的准备,还发出了一封封邀请信,广邀‘旧儒派’的师生好友,打算一同南下建立他们的理想之国。 虽然三杰现在打的依旧是‘清’字旗号,虽然战线打下了河内的三杰还是个都督府。 小黄氏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人都要疯了。 在她眼中,陈岗抛弃眼下的官职去安南,那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再没有实权的从三品也是高官啊,安南那里又算得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岗这些年遭受的压制的影响,小黄氏很敏感,她觉得陈岗就是去南阮,也比到河内强得多。然后她苦劝陈岗,后者不听,小黄氏就去找帮手,找亲戚朋友一块来劝,几乎没有人赞同陈岗的决定。但是陈岗这个在陈汉帝国中现的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的人,那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去河内。 无奈,小黄氏进皇宫去求见了黄老太。可是黄老太在搁后一天时间里却赐下了一柄如意给陈岗,一瞬间里小黄氏要火山喷发了。黄老太这完全就是为虎作伥,看着陈岗走向绝路不仅不拉一把,还顺水推舟。“老太太的心也太狠了……” 宋王妃,也就是陈聪的夫人,面色焦虑的用手帕给自己侄女擦着泪花。幸亏她之前就让人全部出去了,这些话给外头人听到了,还以为是对老太太的大不敬呢。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陈岗也是老太太的孙子,老太太怎么会看着他走向绝路呢。” 虽然黄氏这么的说着话,可这几年陈岗遭受的待遇已经清晰无比的告诉他,打压或许不明显,可压制真的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陈岗的身份,或许是之前就造成的纠葛,让他一直郁郁不得志。黄氏还知道了一些自己侄女不知道的事儿,那是皇宫里的老太太给她说的:“高氏这个娘当得真好。”老太太把这些年陈岗遭受的隐约抑制都归类到了皇太后身上。认为是高氏从中搅和,才让她的俩孙子始终不和的。 至于陈岗的生母,那现在都还没有上玉牒。 绝望之中的小黄氏想到的是鲁山的太上皇,陈岗也就在他老子掌权的时候舒坦过几年。这事儿,小黄氏觉得陈惠能劝阻住陈岗。 只是这件事上小黄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丈夫心中的想法,她更不知道自己丈夫早就去了密信给鲁山。 陈岗做出递交辞呈的决定绝不是冲动之下的选择,而是经过反复思量的。 外人都没能感觉得出的‘压抑’,他自己怎么会感觉不出呢?虽然那个该是的刘文这些年也一直都在从三品的官位上打转,可是陈岗手中的权利怎么能同刘文相比呢?后者已经挂上了侍郎的职衔,是整个文教体系中的巨头,实权在握者。就是部门的一把手对刘文也是很客气的。当然文教部的一把手对陈岗也是非常的客气,但这‘客气’是不一样的。 陈岗想要做出改变,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对比当年他已经很成熟了,他不希望自己一直被拴在文教部里,被上上下下的人举手一致的供起来,他希望能接触一些实事,为以后打基础,积累经验。 陈惠早就对他说过,陈鸣虽然不会给他封王,但会给他一块很好很棒的土地。陈岗对自己老爹的话自信不疑,所以他现在也更需要去接触些实事工作,好为日后做准备。他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封土上的时候,表现的如一个乡下老财主,除了让人种田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以为我是一时冲动吗?这件事上我早就跟父皇有过商量。父皇支持我这个决定。这不是自我放逐,也不是自己跳下火坑,更不是自寻死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日后!” 陈岗府中正房,下人们全都不在了。陈岗把他们赶回下去,然后他把一封信丢在了小黄氏的跟前。 陈岗的面容有些扭曲,他的嘴脸有些狰狞,他的神情有些激动。陈岗现在很激动! “我们一家人的未来不在南京,在北美。在万里之外的北美。” “我一直都待在文教部,待在南京城里有什么用?” “我更该知道怎么去治理一个国家。” “我在南京城一辈子也不会得到这个机会,只有走出去。去安南,在那里我才有面对一切困难的机会,我才有面对治理一个国家诸多难题的可能。” “你以为这单纯的就是一处自我放逐吗?” “你以为当今皇帝会要了我的命,还是陈杰、杨正杰、吴熊光那三个早被我那个好兄弟攥在手心里的家伙给害了?” “他们敢吗?” “我再怎么着也是他陈鸣的大哥,同父异母的大哥。谁敢动我?” 陈岗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他面对陈鸣的时候当然是怂瓜,可是在外人,在陈杰他们面前时,那是绝对绝对的贵宾。 这次陈岗带动起来的‘支援’风波废掉了他不少钱财,可是这些金钱如果能换的他实打实的施政经验——还有什么比对着一方势力‘改革’更能给人经验的呢? 虽然这个见鬼的‘大同梦’,陈岗发至内心的不赞同。他觉得这更像是三杰为陈汉南下扫清地方上的障碍,可是既然陈杰他们愿意入瓮,那么三杰也已经考虑清了前因后果。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做出的仓促决定啊,而是经过半年多时间犹疑的,而且三家势力一同上表,要说他们之间没有勾搭,陈岗一百个不信。 小黄氏的哭泣停止了。 她有些惶恐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些。女人么,除了天上的几个变种,绝大部分的女人都不是政治动物,尤其是这些年都在特意躲避这些问题的小黄氏。 她的眼睛可看不到遥远的将来,北美的封地只存在她的美梦当中,而小黄氏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家得到了封地之后要去如何的建设它。在她的认知中,封地就是尊贵和万人之上,似乎一眨眼她所渴望的一切尊荣和权势就都来了。 她会拥有最最华丽的宫殿,拥有无数人毕恭毕敬的供奉,却从没想过如何去建设…… “这几年我所经历的一幕幕你也看到了。在南京,我是真的不存在任何机会。”一个被供起来当牌位的从三品大员,这算什么? 哪怕就是下到一个省里负责文教工作他都愿意,而不是在南京城里当牌子。 “去安南不会有危险的。这点上你就尽可放心。他们是不敢伤害我的。相反还要千方百计的保护我的安全。” “在那里我会接触到自己想要接触的一切,了解到如何去建设一个国家。” “我陈岗绝不是一个无能之辈,二叔、陈权、陈敏、陈光、陈亮他们所能做到的,我也全部能做到。……只是他们不给我这个机会。” “忘了当年的那个传言了吗?” “父皇是李渊在世,当今皇帝那就是包打天下的唐太宗李世民。他们说我是谁?李建成。可我这个‘李建成’有的只是一个身份,而不是能力。” “初唐名臣温大雅说:太子及王俱禀圣略,倾财赈施,卑身下士。逮乎鬻缯博徒,监门厮养,一技可称,一艺可取,与之抗礼,未尝云倦。故得士庶之心,无不至者。” “王夫子怎么评价李建成的?太原之起,虽由秦王,而建成分将以响长安,功虽不逮,固协谋而戮力与偕矣。”这些评价都是很高的。“可是百年之后我陈岗要被盖棺定论的时候呢?我能有这样的评价吗?我都干了什么?” “我没领兵打过仗,也谈不上协谋,我只能算是父皇账下的一个小文书。” “《旧唐书·建成传》说建成当了皇太子后,‘高祖忧其不娴政书,每令习时事,自非军国大务,悉委决之’,那就是让里建成主持日常朝政,学习做皇帝。而史书即使按太宗李世民定的调子多作改窜,也找不到建成此时在政事上弄得如何糟的话。相反,倒可以知道建成在这方面的经验至少要比李世民丰富得多。” “我现在连‘李建成’这三个字都配不上。而当今皇帝的功绩大业那是李世民拍马也追不上的。” 中国有史以来,就算把蒙元加上去,当今陈汉的国土也是最广阔的了吧? “我可不想在日后青史上留下连李建成都不如的声名。” “不管安南的改革是什么样的,我都要深深的涉及其中,为日后积攒下足够多的经验。” “咱们日后的国度或许面积上远没有现在的朝廷大,但绝对是富足安定、祥和安康的。”不知不觉中一个小小的执念在陈岗脑子里生根发芽,现在已经茁壮成长成一个小树。他的内心中始终还没有放弃与陈鸣一比高下的念头。 有的时候陈岗自己就会想,要是当初陈惠不把他过继出去,说不定他真的能成为太子。那是他绝不是李建成,他绝不会让陈鸣变成李世民,这个广袤的国度,这个强盛的帝国,会由他来执掌。虽然清醒过来的时候陈岗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能换一个亲娘,除非他能变成嫡子…… 而有的时候陈岗的美梦就会在一片刀光血海中被惊醒。那有的是陈鸣起兵,杀进了鲁山,就像历史上的唐太宗李世民一样杀兄囚父;有的则是他的妄想被陈鸣知道了,然后石猛和刘武这两个鹰爪就带领禁卫军和内卫杀进了自己府上…… 那个时候陈岗每每都会被惊起一身的冷汗。 “再差我也会是李建成,而不是李智云、李元景、李元昌这些李渊大名都不为人知的儿子。” 这些年的抑郁不得志中,陈岗可是翻看了不少书的。尤其是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的传记,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李渊的儿子可不是只有李建成、李世民,也不是加上李元吉和攥名的李元霸,还有一个嫁给柴绍的李平阳。李渊儿女加在一块有四十余人,其中儿子二十二个,女儿十九个。 但是历史上、演义中口口相传的又有几个? 只有那么五个。 悲哀,悲哀啊。那时候陈岗才知道,‘李建成’原来也是一种荣誉。无数人能把他跟英明神武的李二放在一起,那也是对人最大的褒奖。 陈岗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他就是再挫,比不上李世民,也要成为‘李建成’,留名青史。而不是跟李渊的那余下的十多个儿子一样,籍籍无名。 想想日后要是陈家起兵的一段也成为了口口相传的演义,而他陈岗却变成了刘邦的大哥、二哥,被芸芸众生无视,甚至是嘲讽,那是多大的悲哀啊。 陈岗攥着拳头,眼睛里精光四射,他已经联络的好一批人了。想必这还能给陈鸣不少帮助……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中俄商贸区 满洲里贸易区,一处挂着向日葵符号的俄罗斯商店内屋,一个曲卷着短发,高挺鼻子,拥有一双湛蓝色眼睛的俄罗斯青年正对着他父亲的好朋友,同时也是这家店的老板安德烈诉说着自己的愤怒。 “无理的中国人,他们将俄罗斯的旗帜视为小丑,我恨不得跟他们决斗……” 而更愤怒的是那队中国士兵还从青年的货车上顺走了两套做工精美的套娃,一个描金的八音盒,还有商队人员喝剩下的一桶酒,青年彼得罗夫都要气炸了。 俄罗斯人同中国的双边贸易开展已经有一段历史了,早年的中国商人虽然握着大黄、茶叶、丝绸这些精美珍贵的货源,但是他们很谦和。给俄罗斯商人以恶劣印象的只有那些中国的官吏,那是一群贪婪的人。往来东西方的俄罗斯商人,年纪大的人还能记得,二十年前,三十年前,来到这边,他们就算对这些丑陋的中国人脑袋后面的那根可笑的辫子随意的耻笑调笑,这些中国商人尽管很可能听得懂俄罗斯话,可依旧会热情相待。那时的中国商人真的很谦和,他们似乎不在意别人的取笑,只要你有银子,进入到俄罗斯境内的中国商人更是谦卑。 但是当断绝多年的中俄贸易再一次展开的时候,这些中国人的脑袋后面已经没有了那些可笑的辫子,在态度上虽然依旧谦和,依然会笑脸相迎,可谁要敢再像当年一样的去取笑耻笑他们,那个俄罗斯人绝对要倒霉。轻的他会做不成任何生意,整个贸易区里的中国人都没人跟他做买卖;重的则有可能被中国人的警察军队给抓走…… 处以重罚,金钱不够的直接那货物抵消,价格非常低廉。而要是坚决不交付处罚金的,就会被判罚劳动改造,少的三俩月,多的就一两年,也就是服苦役,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以往在这边出了事情,还能去对面的俄罗斯边区公署那边区哭诉,后者也能帮着出头,如果你愿意多增加点投资,边区公署还能把自己的动作进行的更快。可是到了去年时候,那就一点用都没有了。边区公署不仅不再为他们撑腰,反而遵从了中国人的意思在俄罗斯变口张贴了《中俄友好通商注意事项》,上面条条框框可不少,要所有的俄罗斯人都认真记着上面的条例,如果是触犯了上面的条例而吃亏的,他们概不负责。那儿真是一群混蛋所在的地方。 作为一名中俄商路上的老人,安德烈很清楚那是因为什么,边区公署的人自己‘靠山吃山’,他们筹钱投资了不止一支商队,然后立刻的赚取了大把的金钱,他们可不愿意跟对方产生太过激烈的矛盾冲突。 所以贸易区南面的中国警察和士兵一天比一天横蛮,连带着中国商人都跟着抖起来,俄罗斯人则是愈发的小心了。 距离安德烈不远处的一家旅店,来过满洲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是整个满洲里地区西餐做得最地道的一个地方,而且他的对面就有一个治安室,可以说是整个满洲里商贸区里安全系数也第一流的所在。 治安室中可不止有两个警察,不时的还有沿街道巡逻的士兵和警察来这里歇脚。 夏天还好一些,冬天来临的时候这些治安室就是巡逻的士兵警察最热爱的地方,满洲里的寒冬能把人的鼻子冻掉,在这里他们可以喝上一杯热水,可以烤火暖和,甚至可以喝上一碗热汤。 整个贸易区四分之三在中国境内,四分之一在俄罗斯范围中,整个面积超过了两平方公里,因为这儿有大片的土地都被人圈起来做仓库了。 整个海关警局有一半的人手在这里,而主力则是边防军和满洲里警局的人马。 不管是俄罗斯来的,还是中国内陆来的商人,大家都喜欢聚在这里。最初因为美食,后来因为安全,慢慢的成为了一条无形的规律,这里成为了谈生意和交流交友的好去处。 “老兄,这一趟不少赚吧!看你那仓库都要给皮毛堆满了,收了不少好货色啊。”在这茶铺的角落,一人笑着抱拳,另一人也连忙起身还礼,他们说得是晋地方言,显然是来自山西。 虽然山西的晋商被陈汉清理了一批,可是后者在草原上活络了数百年,有着深厚的人脉和根基,当一切稳定中俄贸易重新恢复的时候,晋商还是迅速恢复了‘失地’。 在铁路和国道的修筑中,很多晋商慷慨解囊,除了购买债券,还纷纷捐款,因为在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通往蒙古的国道和铁道的意义了。 “托福,托福,这次一路上走得顺,罗刹鬼儿皮货出手也大方。” 俄罗斯人更多的皮毛还是销往国内和欧洲,但是中国的皮毛市场也在迅速发展。在之前那么多年的中俄国人对中国销售的最大宗货物那就是皮货啊。 最为当今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出超国,陈汉可没禁止对外交易中的金银货币。只要出了手续费,全国各港口的商贸银行都能给出你所需要的全部金银币,这里面不光有西班牙的鹰洋,还有英法的贵金属硬币。但是俄罗斯政府却是严禁金银出口的。 前清时候的恰克图,开通没有几年,两边就开始了‘指令以货易货,不宜金银相售’。 俄国商人乐的以货易货,一方面是俄国政府严禁金银出口,另一方面,通过一段时间的恰克图贸易,俄国商人发现以货易货他们得到的利润更高;而同样的欢喜也从中国商人心底生出,他们就像俄罗斯人一样,发现以货易货的方式下,他们的利益也变得更高。 这是因为两边的金银比值的不同造成的。 通过恰克图口岸,当年的俄国都拿什么输往中国呢?那就是天鹅绒,这是欧洲定义下的一种棉花为材料的纺织品,源自埃及技术,热那亚发扬光大,采用棉花作为材质的,纬起绒织物。纬起绒是将部分绒纬的浮长割断后形成绒毛;不同于中国的丝绸做材质,经起绒由绒经织成毛圈经割断后形成耸立在织物表面的绒毛。 天鹅绒跟天鹅毛没有半点的关系,这在欧洲是一种顶级的纺织材料,其中的一部分也出口中国。 而除此之外,俄罗斯人真正拿得出手的就是海獭皮、貂皮、牛羊皮革、毛外套,还有各种毛纺品、皮革制品了;而中国输往俄国的货物则以传统的茶叶为大宗,其次还有大黄、绸缎、布匹、瓷器、烟草、铁制品、纸张、面粉、硫磺、火药等。 现在铁制品、面粉、硫磺和火药全都属于违禁物品,同时烟草的销量也迅速超过了瓷器和布匹,站到了仅次于茶叶、大黄、丝绸后的第四位。 两个中国商人说话还没多久,正谈到俄罗斯精品皮货的价格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喊打斗声音。两人忙起身到窗户处往外看,就看着几个壮实的汉子拎着大包小包得意的走过,这几个汉子的头发发行全部是蒙古人传统的样式不狼儿——三搭头。将头顶正中及后脑头发全部剃去,只在前额正中及两侧留下三搭头发,如汉族小孩三搭头的样式。正中的一搭头发被剪短散垂,两旁的两搭绾成两髻悬垂至肩,以阻挡向两旁斜视的视线,使人不能狼视,蒙古人称之为“不狼儿”。 外蒙不属于内蒙,内蒙的蒙古人很多都剃了头留了辫子,而外蒙显然更大的保留了自己的特色。满清更难以对之形成有效的控制。 没有强制性,谁会跪舔着自己把头剃了?金钱鼠尾很好看吗? 而蒙古人归附陈汉之后,不管是内蒙还是外蒙,贵族还始终存在。陈汉赐牧场、封赏和金钱的方式,收拢了很多的内蒙人。用铺展开的居住点一点点架空内蒙的贵族,后者虽然有所反抗但波动不大。 可是外蒙,外蒙王公对于族人的控制力还依旧很大。 陈汉的打算是在将来的对俄战争中,让外蒙的蒙古部落一点点迁移到西方去,陈鸣要建立一条隔开绿色与中国的‘天堑’,对佛教密宗信仰十分坚定的蒙古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陈汉对于外蒙的蒙古人衣着打扮也没有啥强制性规定。这些人身穿皮袍,手上拎着包袱,兴高采烈的,那包裹里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他们的东西。 这几个蒙古汉子刚走到旅馆下,后面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棉袍的汉人青年就追了上来,满口乞求说道:“几位爷行行好,那些包袱都是小人主家的货物,没了这些,小人连家都回不去了。” 快走几步,伸手就抓住其中一人袍子的下摆,那汉子挣了两下没动弹,立时恼羞成怒,转身一脚把这青年踹翻地上。狠狠地冲着青年呸了一口,“你小子不长眼啊。你店门口贴的封条盖的是边防总队的公章,你的主子现在说不定已经蹲在大牢里吃牢饭呢。警察没把你抓走已经算你积德了。 这些东西是我们提供线索的奖励,警察没收的比我们拿的更多得多。你要哭找警察去!” 站在窗户处往外瞧的两个中国商人立刻转回头,回到自己原座位去了。这话他们一听就明白,虽然这个蒙古人说的汉话语调有些古怪。可在满洲里这一片打混的中国商人有几个不知道官府的‘打击走私’行动的? 最近可是常听到风声的。这可不是好事儿,挨上了都是一个洗不清的黑印。 “哈哈,你这个蒙古傻子。真以为他是为了他的主家吗?这是为了他自己……” “真是大傻子,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 “他是怕回家了没办法跟自己婆娘交差,关主家的屁事……” 旅店门口传来了汉人的调笑声,那汉人青年也根本不在意自己挨的那一脚,继续上前抱住一个蒙古人的大腿。几个蒙古人看着那涕泪横流的汉人青年大声的笑了起来,然后彼此用蒙古语叽里咕噜的交流了几句,最后满脸的高兴,随手丢了一个小包袱在地上,‘哈哈哈’的走了。 那年轻汉人抱着这个包袱,坐在地上大哭了一阵,最后才抹着泪起身离开。 这是为主家哭的,还是为自己哭的呢?有了这样的履历,还有什么商队敢招聘他啊? 是的,店铺被扫,这年轻人被给警察抓紧去,从一个侧面讲的确是清白的。可真实的情况是什么,谁说得清呢?谁敢说这年轻人不是交代了什么信息,出卖了自己的掌柜、同伴,然后得以脱身的呢? 这世间清白的人多了,选谁不行,干嘛找一个履历上有‘污点’的人呢? 这年轻人将来会怎么办说不准,可谁都知道他很难在中俄边贸这一行发展下去了。不仅仅是满洲里,恰克图那儿的买卖城一样不会欢迎他。 两名商人对年轻人的遭遇感叹了几声,对官府近期来搞得打击走私行动感慨了几句,抿了口茶水,把声音压低了些道:“这官府查的是越来越严了。硫磺、火药全不让过境,还有铁器跟粮食,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做贸易的谁不知道搞走私利润更高? 当年晋商的老祖宗往蒙古贩运铁器,绝对比纯粹搞茶叶利润更大。而且他们能用铁器换取明王朝这边紧缺的战马,然后卖到国内,一来一回,利润更高。 可是现在呢? 官府刚发布的信息,但凡发现走私商队,可以就近举报,或者可以直接搞定。一经查实,就重重有赏。就像这些蒙古汉子手里拎的包裹一样。 那官府可不管走私商队里的人的死活,打死勿论。一句话来形容走私商,那就是没人权。连被官府抓到的小偷强盗都不如,后者过堂的时候官府还给提供辩护律师呢。 俩人继续感叹着生意不好做,以此表达着自己对走私商超高利润的羡慕。 是的,走私商那都是‘通敌之辈’,都不是好东西,都能算是卖国贼了。 晋商总会年年都会三令五申的要求晋商遵纪守法,要拥护朝廷,要爱国。可就这晋商在全国范围内的名声依旧比较臭,过去老祖宗干下的破事,现在也没有洗清,说起来都让人有点羞耻,但是这点羞耻在金钱面前似乎也不算什么了。他们是商人么。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欢唿,两个人停了交谈,好奇的再度向外看去,一名伙计得了掌柜授意,快步向外走去,没多久就是回来,大声和掌柜的禀报。 “又有旗奴逃回来了,说是这回就编在咱们满洲里了。”什么是旗奴,那就是旗人,跑回来了直接进劳改营的人。旗奴是汉人对他们的蔑称。 “有多少人?” “能编几个营?” “老毛子那又在打饥荒吗?” “总算是轮到咱们满洲里了,这会要把外头的大路好好地整治整治……” “外头的路,有些地段坑坑洼洼,都快不成样儿了……” 旅店里吃饭说话的客人们瞬间放大了声,大堂里立刻热闹了起来,连二楼都有人跑出来依着栏杆。 第七百一十二章 八旗‘抗’俄 外蒙边境这里的三四月份还很冷,甚至一夜过后,第二天推开门还能见到一地白雪。不少背阴的地方的积雪还没有化掉,不管是边防军,还是警察,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而要是外出巡哨跋涉的话,皮衣就是这儿的最佳选择了。 高士达也入乡随俗,他内中穿着薄棉衣,外面罩着一件棕色的熊皮大衣。在几名士兵的簇拥下骑马来到了唿伦贝尔二支队部。 门前值守的士兵连忙迎上来,一名中士还问候着说:“高大人一路辛苦。这一回下去,大人您一定是大有所获。” 高士达被寒风吹得都僵硬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怪不得你们支队官让你守大门,老小子你果然机灵。”高士达往来唿伦贝尔和满洲里之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二支队部守门的士兵名字他都快要挨个叫出来了。这个中士据说是一个蒙古人,不过现在他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汉名叫宋筠。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士,可是能写会画,还识得眼色。才见面不几次就吸引了高士达的注意力。让高士达觉得他在这二支队当个小小中士是可惜了,应该到他们国安去,就算只能做个内部的文职,也不枉费了宋筠那一张嘴,一双手了。 跟在高士达身后的几个士兵昂头挺胸的,这一次高士达带队下去,是捞到大鱼了。而且还连同了暗线接应来了一批南逃的旗奴。 这都是功劳! “我们支队官在里面等着高大人过去。”宋筠笑着说道。他的本名叫玛拉特·松筠,之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蒙古八旗,可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主动投降,并且有重大立功表现,所以他才能成为唿伦贝尔军营施工队监工中的一员,然后又加入了边防总队。 虽然他用‘立功表现’近乎逃脱了劳改营的惩罚,但宋筠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东北这块苦寒之地。 在成为一名普通的旗兵之前,宋筠是蒙古八旗出身的理藩院笔帖式,还有幸见过永珹,并且被永珹在热河行宫的澹泊敬诚殿里一脚踹个‘五体投地’,脑袋‘咣’一下磕在了地面,鲜血立刻就流了下来。 而至于这样的一个人是通过这样的‘重大立功’表现而出现在这里的,宋筠不愿去回想,那是他人生的最黑暗最乌黑的一段。 “你们蒋大人呢?快通知他到会议室一趟。”高士达这次下去抓耗子有了新线索,脸上全是遮不住的高兴劲。 …… 就在高士达出现在满洲里地区的同时间,他所牵扯起来的反应已经触动了整个俄罗斯远东地区。 满洲里的走私线路遭受到破坏,北方本来可以得到的粮食、铁器、火药都没有了,这里可得就有反应作用到俄罗斯人的地盘上——与满洲里一带对应的尼布楚地区安置的旗人出现了大量逃亡者。 而距离满洲里几百里之遥的尼布楚一带,这一块对于俄罗斯来说很重要的土地,物质丰富,过去这里为中俄贸易中心之一,据说有五十个农民一天捕捉了4000头野羊,当然现在是不可能了。在俄罗斯和满清的《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以被流放者为主的移民涌入和尼布楚银矿的发现,使之这里成为外贝加尔的主要城镇。而自从尼布楚的白银矿藏被发现之后,储量在俄罗斯就始终名列前茅。据说到了21世纪,这儿也依旧是俄罗斯最重要的白银产地。 历史上西伯利亚铁路的落成,让赤塔取代了尼布楚的地位。但是在这个时代,这里就是俄罗斯滨海地区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 是阿穆尔河沿岸总督管辖区的治所所在。 总督依旧是法拉列耶夫男爵,战争当中他并没有表现的有多么大的失误,但是外贝加尔省的总督阿基莫维奇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被调回了圣彼得堡坐冷板凳。 作为俄罗斯在外兴安岭以北的中心城市,尼布楚的居民人口突破到了五万人,这在外东北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过去就是整个西伯利亚的俄国人都没有这么多。所以这个数字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旗人,可他们的出现也让尼布楚的畜牧业和矿业开发走上了快车道。 后者产生的白银并没有运回圣彼得堡,绝大多数而是化作为走私网络的资金。这些白银变现成了他们急需的粮食、火药、布匹和铁器。 现在一个相貌高冷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尼布楚永珹的驻地,这是一座比较华丽的建筑,被称作京宫。 福康安大步的向着宫内走去,而跟随着他过来的一队清军士兵们却涌进了旁边的房间里,熊熊燃烧的火堆立刻让这些人由衷的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 “还是跟着皇上舒坦,这时候了还有肉汤喝。”看门的清军过来俩人,一人端着一口大锅,另外一人端着一盘子黑面包。 福康安的侍卫队长接过满满一碗羊肉汤,立刻就喝了一大口,烫的昂着头只呜呜叫,也舍不得把肉汤吐出一滴来。 京宫的黑面包可没有21世纪的俄罗斯黑面包给人的感觉来的棒。 后者成为了俄罗斯的一道名产,而且被砖家们证实,吃那玩意儿可以预防糖尿病。现在京宫的黑面包却是难吃和填饱肚子的代名词,八旗宁愿吃土豆也不愿意吃这种面包。但是土豆不常有,而黑面包的数量更多。 用面粉混合了小麦在磨粉过程中被碾下来的皮层、胚芽、煳粉层及少量胚乳等麸皮,用中国的话说,麦糠,那就是麦糠。这面包要是比作馒头的话,那这种加了麦糠的黑面白就是绝对绝对的是穷人才会吃的玩意。否则谁会往里头添加了麦糠啊?而且口味还发酸。 可是真的肚皮哌哌叫的时候,就是这种黑面包都是宝贵的。福康安的卫队,一人只能分到一碗肉汤的同时,一人得道一片黑面包。 尼布楚这里是俄罗斯人在滨海地区的畜牧中心,羊肉汤喝到不稀奇,可是距离满洲里很近,而自身的人口数量又大的尼布楚,本身也一样粮食紧缺。 早在半个月前,这里的所有人就都开始限定口粮了。就连那些天天下矿井挖银坑的旗人,每天也只能得到一斤黑面包,连他们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 卫队长喝完了最后一头肉汤,将自己一直留着的一大块羊肉吞到嘴里咀嚼,脸上满满的满足。等到睁开眼睛看向左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自己手下的一些士兵竟然流出了眼泪,是的,这些满清八旗中最精锐最忠诚最坚强的士兵竟然流泪了…… 一瞬间里回荡在他神经里的美味感觉当然无存,士兵的泪水让卫队长回想起了一下过去一段的日子,他的眼角也湿润了。 “一斤黑面包,好歹还有一斤黑面包的。我们哪儿……”卫队长语气哽咽,突然的说不出话来了。 福康安带领的这支清军,是满清新军里余留下的精锐了。至少整个千把人的队伍都是老兵,人人也都配着火枪,还保留下了两门小炮。 在残破狼狈的满清八旗中,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已经是很强劲的了。 永珹身边的八旗禁军也不过是这个人手一枪的水准。 而整个八旗武装到了眼下,也就剩下了不到万人的兵力,连禁卫军也只剩了两千。 福康安这支队伍在大兴安山【雅布诺洛夫山】一线,那是一个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山的另一边就是贝加尔湖,所以这个往日不被俄罗斯人放在眼中的山脉就变得非常重要了。因为现在的贝加尔湖属于中国人。为了下一场战争开启的时候,中国军队不越过山脉直接包抄了尼布楚,就必须有军队放到哪里。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作为一支担负着重要任务的军队,福康安不竟然没有粮食了。连人均一天半斤的标准都达不到,他们马上就要断粮了。 福康安连请示都来不及,在最后的耐心也耗尽之后,就带着卫兵直接赶来尼布楚了。他已经忍受不了法拉列耶夫男爵一次又一次的敷衍——粮食马上就会送到,请你暂时忍耐。福康安现在忍不了了。 有宫女在前面带路,依旧带着旗头踩着盆底鞋的她们似乎变得更苗条,走起路来更加的婀娜多姿了。福康安口鼻观心的跟在后面,连四下张望都没。 京宫里的气温很暖和,福康安一进入宫中就脱下了外面的皮衣,这京宫他不止一次来过,可对于这里的盘旋的楼梯和壁炉,他还是感觉着很不适应。 福康安觉得,这里完全没有威严的气息。 就像他现在耳朵能够听到的孩童欢笑声,还有女人的声音。永珹这位大清皇帝在俄罗斯的地盘里待了一段后,似乎受到了俄罗斯人的不小影响,福康安虽然远在大兴安山可也知道,这位万岁爷的后宫中多出了两个俄罗斯女人,而且他还好几次出现在俄罗斯人的舞会上,跟一个有着丈夫的俄罗斯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让福康安绝对羞耻。 同时永珹在会见大臣的时候,也越来越不让女人孩子避着外臣了。这成何体统?? 还好大阿哥已经被送到英国伦敦了。 福康安来到了尼布楚,他最终要面对的是法拉列耶夫男爵,他的这个作为本身就是扫人家颜面的事,但福康安也不是大脑空空的莽夫,能行的话他也不愿意跟俄国人彻底撕破脸皮。 所以他没有直接杀到法拉列耶夫的总督府,而是先来到了京宫。 想必俄罗斯人会立刻把他的行踪告诉法拉列耶夫,这就有了一个缓冲。 永珹直接让人把福康安领到了内房,福康安看到一个头发有些发黄,肤色很白很白的婴儿在永珹的腿上攀爬着,永珹本人则盘腿坐在一张坐榻上,身边跪坐的还有一个俄国女人。 榻上、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榻几上则摆着四盘诱人的甜点,房间里还飘着参茶的味道。福康安知道永珹的身子骨并不好,俄国人跟陈逆签订协议,罢兵和谈的时候,还吐了一口血,大病一场。 福康安也不奇怪永珹这里怎么会有点心的,才四盘而已。这地儿就是在困难,永珹他也是八旗的皇帝。福康安现在对俄国人的实力很清楚,就满清八旗这点人马,拿到俄罗斯人的腹地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在眼下这片万里之外的不毛之地,那就是举足轻重的。 俄罗斯人没办法短期内加强自己在东方的人力,他们能够依赖的只有八旗,所以福康安相信自己的抗议俄国人不会忽视的。 他们现在很重要,对比俄罗斯人来说,他们不可被替代。除非俄罗斯人愿意完全放弃自己的东方。 “皇上,粮食,我们必须要有粮食。大兴安山的八旗忠良都在饿着肚子啊。可我得到的情报,俄罗斯自己的军队可是连奶酪都没有减少一块。”这是福康安爆发的一大原因。 在东方这块地盘里,俄罗斯人的正规和非正规武装加在一块也没有八旗兵多,两者是站在一个战壕里的力量,但是这待遇也相差太悬殊了。 哪怕大兴安山的福康安部能得到俄罗斯士兵一半的待遇,福康安就不会跑来尼布楚。可是这个期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那就概不得他福康安了! 永珹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难堪的神色,但是紧接着趴在他膝盖上的孩子的笑声似乎又让他想起了什么,永珹内心里对俄国人也很愤怒,但他最终说的话却是:“明日大家一起议,你来的一路上辛苦,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皇上,咱们不能一直对俄国人上步啊。法拉列耶夫他这就是试探,故意在为难我们。”同样遭到粮食危机的旗兵并不只是福康安这一部分,俄国人这不是在试探是做什么?“皇上,咱们态度要不强硬,俄国人会得寸进尺的。” “现在还是粮食,日后就有可能是火药。俄国人就是想把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们的手心里,皇上啊,咱们不能一退再退。”满清八旗不能被俄国人一直掐着脖子。俄国人在远东必须要拉拢他们,这是他们跟俄国人叫板的最大的依仗。 福康安一点都没顾忌那边上的俄国女人。他知道那女人听得懂汉话。 八旗要恢复民生,不仅需要大批的土地,还要有大量的牲畜。 这里的土地不足珍贵,牲畜却被俄罗斯人紧紧地攥在手中,福康安内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建立旗人自己的独立小王国,就好比伏尔加河畔的土尔扈特人一样。这是很多八旗实权派人物心中的想法。 而不是像现在,所有人都依附于俄国人生存,而旗人自己的‘命运’也紧紧地握在俄罗斯人的手中。这就太被动了。 一句话,八旗的处境要改变,现在八旗要抗争。 第七百一十三章 一条被事实验证的马克思真理 事情是向前发展的,甭管是变好,亦或是变坏。那终究不是一成不变的。 黑龙江太大,太荒芜。这里的地形也复杂。 很多地方几十里还看不到一个村落,同时当年留在这里不愿意退到俄国人地盘上的八旗残余也有不少。虽然那些大的群体都已经被汉军给扫荡了,可是剔除了那些引人注目的大群体,再剃除了那些领头人没脑子的队伍,这剩下的可以说都是八旗残兵里的‘精英’了。 这些人缩在深山老林里,占据着险要地势,有枪,甚至可能还有炮,那就跟陈鸣前辈子兔子建国时期的东北土匪一样,是严重威胁着陈汉统治秩序的稳定。 而同时呢,这些待在大山当中的八旗残余,当中的一些也变成了走私网络中的一个个结点,甚至是走私任务执行人。通过与走私网络的结合,他们也获得了自己所需的各类物资,比如说火药、粮食、盐、药材等等。也谁带着与永珹发展出了联系,算是找到了组织。 近来陈汉重点打击走私网络,抽调出军队在八旗残兵出没的地区来回扫荡、巡逻,又抓到了一些走私商人,可以说是重重打击了他们。但这能完全遏制着走私的发展吗?不可能。 走私这玩意就跟贪污受贿一样,不是说严刑酷法就能遏制的,只要存在利益,那就永远有着它们活跃的土壤。马克思说过的: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所以千万不能低估某些人铤而走险的动力! 这是一条被无数事实验证过的真理。 同是走私商人的落网让一些人兔死狐悲,但是超高的利润依旧让一些走私商欲罢不能。 朝廷的风声紧了,那就先暂停不去搞火药这种触动神经敏感的东西,现在北面是只要有粮食就一切好说,而粮食,东北还会缺少吗? 不管是小麦、玉米、大豆,还是土豆红薯,东北的粮食市场非常红火,想要从活力十足的粮食市场中偷偷摸摸的攒下一些粮食,那太简单了。 就算粮食产量相对较低的黑龙江也是如此,因为黑龙江的煤矿和金矿相当的吸引人,各地的矿工或是矿奴不在少数,这些都是吃粮食的大户。 …… 黑龙江大山当中的某地。 满清的三角龙旗高高的飘扬着,和琳已经跟自己手下的心腹肱骨关起门来商量两天了。 这几日里前来拜访的走私商代表全都被他扔到了山下的一处营寨里,这里的条件可不好。而黑龙江中北部山区,在三月份的时候,气温还依旧很低。 走私商代表们平时也都是颐指气使的角色,能在这种大事上代表主家前来,那绝对是本集团中的重要人物。这种人的收入当然不会低,平日间可不会吃啥苦头,就算是大队走货的时候也会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现在离开了自己温暖的家,呆在这穷苦山区,想喝一口好酒都没有,各个都等得很不耐烦。 可他们也只能咬牙等在这边,因为在这段日子里,走私网络损失太大。在往日时候,走私商或许还能把和琳这样的有实力的山寨看做一个单纯的中转点加贸易对象,双方是互惠互利的。可现在他们就要求着和琳了。和琳手中有五六百杆枪,还有上百匹马,方圆几十里地都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跟周边的另外几个山头也都有联系,可以说是这一块地区的带头大哥。 走私商可都指望着自己经过这一代的时候,和琳能出大力照顾一把呢,更期望着和琳能派出人手随同他们行走,这可不止是在被边防军追捕追击的时候,和琳出兵搭救一把了,而是更进一步。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安全这档问题很重要。 而之前和琳的山寨只作为一个中转站,他很小心,这也是他到现在依旧能存在的最重要原因。内心中他再痛恨陈汉,也尽量的隐藏自己,不引起陈汉官兵的注意。 前头说了,黑龙江太大。陈汉在当地的驻兵实力有限,所以小股的边防军分散零碎,兵力很少。一个完整的队就是一股很可观的力量了。和琳手下的兵就算战斗力差劲一些,五六百人枪,谁也不会怀疑他干不过一个队的边防军。 走私商是很少走水路的,陈汉在水路网络上设置有重重关卡,他们能走的只有山区,然后去往各处。 现在可是走私商撷取利润的大好时机,只要能把粮食运到国界线外,他们就能换回大把大把的银子。而且这些银子的形状还是中国式的元宝,他们都能直接拿到银行去兑换。 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不抓住时机,大家都是会心疼的。 “不过是个山大王,弄得天天跟政府一样,整天议事开会。” 有人在住处禁不住埋怨,他们无聊极了,这里可没有花红酒绿等着他们,除了外骰子就是玩骰子。整日的等待,看着黄金时期流逝掉,牢骚是越来越大。 “老家还有生意,我可在这里耽搁不起。要是过两天再没个消息,我可就要了回去了。” “东北到处都是商机,路可不止这一条……”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贪财的,也可以说是有想法的。要是安享富贵,平平安安,那种角色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金山的,就算是走私网络没有被打击的时候,那种人也只是网络中最最基层的所在,平日做个储备啥的。 敢顶着刀子来趟路,那个不是胆大包天?没有和琳这一条路,照样有其他各的通道可以走,关系打点好了,照样不耽误发财。 也正因为如此,来到这边的走私商代表埋怨归埋怨,还都是沉下心等着。 走私商们一共等了五天,这期间有人真的耐不住性子走了,但那只是少数。虽然这走私商群体的整体规模也很小。 最后只剩了六家。 和琳看着眼前的六家代表,说话很开门见山。“走货去北边,首先要有人押送,自己家的车马运输,走一趟都是损耗。更不方便的是陈逆官府,检查严格,边防军和各地的警察,碰着了那就要开火,开火了就难免有死伤。 现在大家要我来照顾,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数多了少不了就会引起陈逆的主意,这地儿我要是真罩着了你们,都不知道还能呆多久。 我不能白白的照顾你们。 咱们今天就定下一个规矩,你们出物质,我也不要你们的钱,然后我和琳出人出枪。虽然未必就能保住你们的平安,可边防军要真来的就是百八十人,我还真不在乎。”山寨里的马群不是摆设,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军马,很多马还都是上过战场的。 下面是议论一阵,有人迟疑着开口问道:“敢问和大人要几成?” 和琳的这一要求在他们的预料之内,现在就看和琳的胃口有多大了。大家都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宴席,和琳挑起了担子,自然要分润的,关键是要几成。 “一成。和某人只要一成。”和琳肃声答道。 一听这个数目,屋子里又是一安静,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一成的粮食物资在国内市场当然不高,可要拿到俄罗斯那里,可是不少银子的。 双方货物价格上的差距决定了这个‘一成’的利益。 “太高了。”当场就有人这么叫道。 一成的货物这要价太狠了。 就算一匹马能驮二百斤粮食,一个走私商队四五十匹马很寻常,这在必要的时候还会是他们逃跑的脚力,重要的是还要加上大车,纯粹搞粮食的话也就是两三万斤粮食,这些东西在国内也就两三千块钱,可是拿到北方了却是至少五倍的利润,不,现在都要过十倍了。而且俄国人给的是白银,还可以换成黄金。这让走私商人的利益更大了。 除了这些真金白银,走私商多还有正当得店铺作掩护,他们跟俄罗斯人的交易中可是由于大优惠的。这些都是利益。让人欲罢不能的利益。 和琳看着底下那六个嘀嘀咕咕的走私商代表,眼神透过他们似乎看到了更遥远的将来。这些走私商何止是北面的输血大动脉,对于他这样的大山寨那也是必须的。不然光是粮食就能让和琳头疼。 和琳不想去打移民的庄子。后者有民兵不说,打了庄子一定会引来边防军的注视和报复,稍有不慎,和琳这股八旗残余就要飞灰湮灭。 他可不愿意早死。和琳还想着大清复兴呢。他的期望就是为了的中俄战争,俄国人和陈汉早晚必有一战,那就是八旗浑水摸鱼,东山再起的大好时机。 虽然八旗已经很难再恢复荣光,可只要俄罗斯打赢了,他们在俄罗斯的支持下怎么着也能在黑龙江、吉林占据下一块地盘,重新复国。 然后,然后就是八旗潜伏爪牙忍耐的时候了。要积蓄自身的力量,要看着汉人一点点衰落下去,就像当年的天命汗和天聪汗,一点点用汉人的血肉滋养着他们旗人。如此总有一日旗人能重新站到中原! 和琳这里的一幕还出现在其他的一些地方。 高士达的报告一定往南京递了两封,陈鸣看了很生气。现在的东北人很多都是移民,还残留下的原住民都是早前跑去东北的汉人,而那些被抓到的走私商,绝大部分就出自这些人当中。 “这群王八蛋!” 陈鸣勃然大怒,当初他是高抬贵手没有太追究这些人的,可现在他们辜负了陈鸣的信任,他们背叛了陈鸣的利益。而他更生气的是,遍地商机的东北明明有那么多的发财之路,怎么就还有人主动地往那条黑乎乎的不归路扎呢? 这些年陈鸣在军队、民间全都大张旗鼓的宣扬爱国精神,现在的走私商这种带着叛国色彩的行业在东北‘繁荣’,让陈鸣真有点自己的努力完全没起作用的感觉。 “此辈之人必须给以严惩。”既然做出了‘通敌叛国’的勾当,那陈鸣也就不用再把他们当做良民来看待了,所给出的处罚就是把所有案犯当成了‘敌人’。后者不管是主家,还是走私商队的队员,陈鸣的意思就是把他们全部看做‘旗奴’来对待。 “那些走私商队成员的家属……” “该怎么处置就是怎么处置。” 陈鸣的这一句话牵扯到的可是有无数个家庭,那些走私商队成员的家属也将要面临着严峻的惩罚,数百人、数千人因此遭受厄运,可现在陈鸣内心中对此没有半点的怜悯。 既然做出了这种事,那就要承受事后所付出的代价。他就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叛国’的后果。 单纯的走私行为和这事儿背后隐藏的恶劣性,根本就不能比。 “现在重要的是加强爱国宣传和引导,东北、蒙古地区的报纸都要行动起来。” “再有,加大对举报行为的奖励,同时可以适当的增加对反正人员的奖赏……” “要让每一个走私商队的人都明白,他们的行为关联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是还牵连到自己的家人。让每一个父母都知道,儿子踏错一步路,付出代价的就是整个家庭。还有,要让他们【走私商队成员】每一个都知道,自己的选择决定的是整个家庭的命运。 是迷途知返,还是执迷不悟。 别到了被捕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这件事最让陈鸣生气的还是东北地区民间的‘人心不古’。这些人会不知道这个时候走私物质到俄国,那就是在帮俄罗斯和八旗吗?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高士达的报告显示他们曾经遭受过威胁,这张走私网背后隐藏的肯定有一股黑暗力量,想来也就是当初满清粘杆处的残余人马了。可单纯的威胁能编织出这张走私网络吗?金钱的力量是巨大的,不要低估了人心头的贪欲。可这也衬托了陈鸣一直寄托着希望的爱国教育其成果的卑微。 陈汉这些年一支坚持不断的爱国宣传和民族主义,真的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这显然不是。 这件事更往深处里说是满清遗毒,是当初的战争中遗留下的后患,也不为过。 出了这件事,陈鸣下令:“传令整个东北,各地方官府对辖区内的旧日大户展开严密排查。” …… 唿伦贝尔。 办公室里,高士达两眼通红,他趴在一个大大的桌子上,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资料,一份份口供堆放在桌子一角。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茶杯,里面是浓的都要发黑的茶水。 两天没有闭眼的高士达,如同一个嗅到里敌人气味的猎犬,在书山文海中紧紧地追寻着敌人的所在。 这么多走私商下水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就全部贪得无厌,而是因为这些本来就生活在东北的汉人,在八旗撤退之前就已经被逼无奈的落下了把柄在满清手中。 这就好像二十年前谁谁被别人握了一张亲手书写的‘反清复明’字迹一样,别说是被人拉下水来玩利益丰厚的走私了,就是把老婆闺女双手奉上,都有可能。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威迫他们的人,那些隐匿在暗处的人。 高士达在追寻着踪迹,他已经有了苗头了,比如说距离唿伦贝尔不远的齐齐哈尔…… 第七百一十四章 福康安之死 “都怪在下没有体谅到总督大人的一片苦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人海涵啊……” 尼布楚总督府前,福康安和阿穆尔河沿岸总督法拉列耶夫男爵表情亲热的相伴走出大门,两人说说笑笑的登上了马口台阶下停着的一辆马车,然后来到了尼布楚的物质储备仓库。 通译用一种更和缓的语气将福康安表面化的赔罪更深刻的翻译了出来,法拉列耶夫也不知道是真的满意,还是假做大度,表情很高兴的说道:“福将军太客气了。我们双方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的亲密盟友,这点不起眼的误会就让它随风散去。我们不必要将它记挂在心中。相反我认为这还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它让我们有了更多地接触和了解,让我们对彼此的亲密朋友有了更深刻的认知。长久的未来和美好的光明还在等待着我们……”法拉列耶夫的话相比起福康安来说就好翻译的多了。 看着法拉列耶夫那一脸的笑容,听着他的话,连对俄罗斯心存警惕的福康安都情不自禁的对他产生了好感。一瞬间里,马车内的气温都变得温馨、亲和起来。 现在他们要去的目标是尼布楚的物资储备地,那里不仅有着尼布楚90%的储粮和咸肉、布匹、盐、茶叶等等,还拥有尼布楚最繁华的一条街道——除了俄罗斯人,还有走私商人在尼布楚开设的店铺也聚集在这里,虽然这些由走私商人开设的店铺只会隔一段时间才开门营业一两日,但十几家俄罗斯商铺可是长期营业的,酒水、烟叶、赌博,甚至还有女人,几十家大小不一的店铺还是让这里成为了尼布楚城中最繁华的地带。 一干人在仓库入口前下了马车,就能看到仓库入口的一家小百货店门正挤满了人,隐隐的有股子酒香飘了出来,很浓烈。福康安刚闻到味道,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烧刀子。嘴巴里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粮食紧缺的俄罗斯人才不会酿酒呢,可他们有银矿,能产生银子。 那些走私商虽然每每会运输些粮食,但这是俄罗斯人的前提要求,除了必须运输的粮食,他们显然没更喜欢运输货物价值更高的商品。白酒就是其中之一。 参与东北的烧刀子、地瓜烧等低档烈酒,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北方。 而在这寒冷的地方,原本对俄罗斯人的嗜酒还颇有微词的福康安很快就理解了原因,这儿的冬天是在太冷了,一口烈酒在很多时候都有大用处。 人群外还有两个买干果和卷烟的小贩,他们不是俄罗斯人,年龄都不大,只有十三四岁,头上还留着辫子。这一代有不少这种摊贩,开店铺的人绝对比摊贩们要‘高大上’不少。 但是福康安并不知道,就在他的斜对面,仓库入口旁边的那家小店的斜对面,尼布楚‘商业街’的入口处,一个身影正在缓慢的在房顶上怕冻,他背着个用厚布和皮子裹起来的长棍,但从他那小心翼翼的行动上来看,那根‘长棍’绝对不会是一根木头,而更可能是一杆枪。 事实上那就是一杆枪,还是一杆改进版的十喜花膛锸子枪,也就是线膛枪。 枪手姓傅名恩,傅恩,听起来很有旗人的味道,可他不是旗人,也不是蒙古人,他是个汉人。原本是直隶绿营,跟着一起跑,从直隶跑到承德,从承德跑到东北,然后是现在。 原来是在绿营当兵,傅恩身上并没什么血债,可是陈汉对清兵的惩罚太重了,即使是绿营也是如此。准确的说,傅恩被吓着了,所以他跟着满清一直跑,可傅恩万万没有想到他最后跑到了离家几千里的外东北,这个鬼地方实在太冷太苦寒了。 他也想逃回去。他是一个汉人,他可以悄悄地熘回内地去,只要改个名字,傅恩相信自己会改头换面的。可这需要银子!傅恩他手里没钱,所以他需要一笔钱,于是在某种力量的牵头下,傅恩就接到了一笔大生意。他是一名神枪手,有将近大半年半年时间的线膛枪射手生涯,手中还完好保留着一杆改进后的十喜花膛锸子枪。 他是没钱,可他有好枪法,他还可以用这个来卖命赚钱。 线膛枪在战场上很有威力,它用来打冷枪搞暗杀的时候,更具威力。 至于要杀的人是残清大将福康安,傅恩不在乎。 如果能杀了永珹他更高兴,赏银都不拿,他就会立刻跑回中国,他相信现在的陈汉朝廷绝对不会亏待他的。所以,不要对一个‘叛徒’去说忠诚。 傅恩拿到的定钱是两锭二十两的银元宝,时候还有六十两银子,也就是这笔买卖是一百两。傅恩的眼睛里全部都是银子,他愿意去杀人。 昨天傅恩接到了统治,目标今天会来仓库入口,他看好了地形,也找好了位置。 一百两银子啊,拿到南面能换一千五百块钱,就算去掉了手续,一千多华元也足够他安身立命的了。 等安住了身,他就能娶个媳妇,然后给老傅家传宗接代…… 傅恩小心的探出脑袋,他眼神很好,不需要用望远镜就能看到一身镶黄旗棉甲的福康安,今天的福康安显然是做过特意打理的,那棉甲上的铜钉泡都亮的闪眼睛,还有头上的避雷针,非常好认。 傅恩一点多余的注意力都没放到法拉列耶夫的身上,即使法拉列耶夫就站在福康安的旁边。 “卖松子啦,九两松子半斤黑面包啦……” 之前还在仓库入口的一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人群,那透着幼稚的吆喝声传入傅恩的耳朵,傅恩神色一凛,这就是动手的信号啊。 这标注着福康安就要离开仓库入口了。 福康安脸上荡漾着笑容,仓库、粮食,面对满清的强硬,法拉列耶夫为代表的俄国人退让了。福康安已经在遐想着自己把粮食运回大兴安山后,全军将士的兴奋。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胸口一痛,如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整个人都站立不稳的向后倒去。 福康安一声遗言都没有留下,傅恩射出的子弹在他的棉甲上开了一个大洞,然后打烂了他的心脏。在福康安流恋于世界的最后一眼中,印入他眼球的只有法拉列耶夫嘴角裂开的一抹笑,那是一抹笑吧?那抹笑容转瞬就从他的嘴角消失,再定眼去看时,仿佛从来没有出现。 法拉列耶夫脸上流露出的是无比的惊讶和恐慌,他立刻扑倒在鲜血流淌的福康安遗体上,他的侍从则瞬间把他挡在了身后,似乎在保护着他。傅恩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看到福康安倒下后他就立刻滑下看房顶,从街道背后迅速离开。连那杆枪他都不要了。 远在南京的陈鸣肯定没有想到,一个原时空的满清名将就已经这样的离开了人世,福康安还没有对陈汉造成什么损伤,更没有给他爹报仇雪恨,就永远的倒下了。 现场乱成了一团。法拉列耶夫也不再假惺惺的趴在福康安遗体上痛哭了,他在往马车里去,他要离开这里了。那个该是的野蛮人已经去见上帝了,他一刻钟也不想继续跟一具尸体待在一起。 这让他感觉着恶心。 野蛮人的鲜血都是被玷污的,就如同他们的肤色一样。 法拉列耶夫看到自己胸前和手上沾染的鲜血,脸上不仅的闪过一抹厌恶。这是恶心。等回到了总督府他一定要洗一个澡,把所有的血迹全部洗去,而这身他平日里很喜欢的衣服也会被扔到火堆里去,这太恶心了,它上面沾满了那个卑贱的野蛮人的血。 自从京宫里传出了福康安的那些言论后,他就成为了法拉列耶夫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什么比一个给自己的宏图大业制造麻烦的人更惹人厌恶呢? 法拉列耶夫的‘宏图’是什么?那就是驯服八旗,要把八旗变成一头比土尔扈特更听话的猎犬,就像过去的布里亚特蒙古人一样,他们就是俄罗斯人的狗。 可是福康安的意思呢?那是要八旗成为一个享有着一定自主权的小王国,就好像过去朝鲜和中国的关系一样。这是法拉列耶夫所不能允许的,所以他做出了干掉福康安的决定。 反正他与满清已经达成了新的补给协定,未来的半个月里,他会把尼布楚仓库区里一半的库存发放到八旗手中。法拉列耶夫相信这些粮食和物质可以让八旗忽略掉福康安的死。 那只是一个死人罢了,而活人应该更关注自己的利益,不是吗? 不过法拉列耶夫把福康安身边的侍从们想的太简单了。 这些人都是福康安的亲信,甚至是富察家几辈子的家奴忠仆之后,他们太熟悉福康安了。慢慢僵硬中的福康安遗体是不会说话,可死去的福康安那脸上除了震惊之外的恨意,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暗杀,提供了时间地点的法拉列耶夫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了。 就在法拉列耶夫就要走过的时候,福康安的护卫队长突然死死抓住法拉列耶夫的右臂,后者高大的身躯被猛地一带,失去了平衡,向地上倒去。法拉列耶夫发出了一声尖叫。 同时几个福康安的卫兵纷纷掏出了手铳和刀剑向着法拉列耶夫的侍从、卫兵猛冲过来! 他们可不是什么政治家,也不需要顾全啥子大局。这些富察家忠心耿耿的战士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掉法拉列耶夫,为自己的主子报仇。 军伍出身的法拉列耶夫也不是大腹便便的无能之辈,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整个身子仿佛一头大树懒吊在了福康安卫队长的胳膊上,然后者让他没办法抽刀出来。 仓库入口整个乱了起来。 先是枪声,死了一个大人物,然后是火并,围在那家小百货铺卖酒的人立刻惊吓的大唿小叫,很多人抱头鼠窜。 一个俄罗斯卫兵抽出了自己的军刀去解救法拉列耶夫,但是被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汉子挡在了面前,后者手中握着一把刀。腰刀一横就格住了卫兵噼下来的军刀,然后刀身轻轻一抖,俄罗斯卫兵的手腕已经鲜血如注,却是被腰刀直接削开了一个大口子,而他还没等做出下一步的反应,腰刀如一道寒光,就已经抹过了他的咽喉。 枪声响了起来,两边都有人倒下。如同一只大树懒吊在卫队长胳膊上的法拉列耶夫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因为他的脑袋被一刀砍了下来,鲜血狂喷。 双方都结下了化解不开的仇恨,伴随着尖叫出声,整个仓库的驻防俄军都在迅速向着入口扑到。 福康安的卫队只有三四十人,其中跟随着他来到仓库区的只有一半人,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死了。要么被刺刀捅死,要么被枪弹打成筛子…… 但是俄罗斯似乎还气运深厚,就在愚蠢的俄罗斯士兵杀光了福康安的卫兵后,还要准备继续屠杀另一半卫兵,然后打进京宫抓到鞑靼人的皇帝给总督大人偿命的时候,他们被还存在着理智的军官们拦下了。 俄罗斯军队的军官几乎都是贵族。 这些人打仗的本领且不去说,每个人多多少少都还拥有一些政治头脑。这些人很清楚俄罗斯现在的状况,在遥远的东方,俄罗斯如果想要抵挡着中国人那强大的军事压力,他们就必须依靠鞑靼人。俄罗斯跟鞑靼皇帝是一定不能决裂的。 “难道法拉列耶夫男爵就白白的死了吗?这是对俄罗斯帝国大大的不恭。”大兴安山脉北方的尽头,策伯克多尔济怒吼着。他抽出了自己的腰刀,一副随时向残清开战的模样。吓唬的他对面的一个俄罗斯官员连忙出声安抚她。 等到唿伦贝尔的高士达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将这个消息报道南京,时间已经进入四月份了。 外东北这块土地上真正的春天来临了。 高士达正在捉耗子,可是进度似乎并不怎么顺熘……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天堂和罪恶 15到18世纪上半页是西方急速追赶东方的三百年。 一个接一个的欧洲国家崛起,大航海和地理大发现让欧洲彻底摆脱了中世纪的贫穷,而财富推动了社会的前进,促进了科学的发展,让欧洲在武力上也压倒了邪恶的奥斯曼帝国和古老的东方帝国…… 我相信,在18世纪的上半页,如果东西方之间掀起了战争,或许清帝国的实力也很强劲,但它绝对不会拥有现在的陈汉帝国那压倒性的优势…… 中国的皇帝曾经说过:“过去的三百年中,中国是东方一只沉睡的巨龙,外人只能祈祷这条可怕的巨龙永远沉睡永远不要醒来。因为当它醒来之时,整个世界将为之震颤。” 现在沉睡的巨龙苏醒了。 十年的战争宣告清帝国成为历史名词,在遥远的东方,一个崭新的中国出现在世界面前,古老的巨龙醒过来了。大不列颠王国、法兰西王国、俄罗斯王国、西班牙王国、荷兰……,先后败在或屈服于这个占全球三分之一强人口的国家手下。 苏醒的中国巨龙对着西方世界大肆咆哮,挥舞着他们的爪牙,大肆抢劫西方世界几百年积累、开拓的成果——南洋和北美。 有一个声音在中国响起,他们要将历史上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全部收回去——哪怕那个人是中国人自己所不愿承认的成吉思汗,他们说只要中国人到达过的地方都是他们的。继北匈奴西迁、西突厥、蒙古西征欧洲之后,中国人再次对西方世界构成一股沉重的恐惧,如不遏制他们在全球的扩张,不需要多久,西方世界三百年努力和探索发现的新大陆将完全沦落到中国人的手中,所有的成果全部被中国人窃取。整个地球都将笼罩在黄色之下。 俄罗斯的使命就是在中国人成功的统治地球之前,将他彻底扼杀在幼小之中。 ——西历一七九零年俄罗斯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所着《白色与黄色——俄罗斯的历史使命》 当然这都是十年后的一幕了。 那个时候的中国已经面对西方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爪牙和贪婪的胃口。 可是现在的中国呢?中国所做的一切还只在一个‘帝国’的‘本分’之内。 从中国的举动上来看,现在的中国追求的还属于‘区域性’霸主地位。这对西方世界的威胁并不大。谁让东西方在这个时代间隔的实在太远了些呢。 中国还没有流露出对全球霸主宝座的渴求,而且中国自身还存在着巨大的利益。 看破十年的‘政治目光’,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拥有的。 而把话又说回来,一个强大的帝国从来不是一夕之间就变成的,这就像西方的那个谚语: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个帝国的根基也不是一夜之间就更夯实的。 中国这头东方巨龙能够肆虐全球,靠的不仅仅是中国庞大的人口和地大物博的丰厚资本,至少让那时的陈鸣自己来说,他都会把‘普及教育’划入中国的中心之一。 高素质的国民群体不仅代表着高素质的军队兵源,更对于整个社会有着难以想象的推动力量和促进作用。因为教材的编撰中可以直接渗透着陈鸣的思想,这次的普及教育,在未来十年整个中国的大跨步前行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就算是眼下的这个时代,教育的作用就已经隐隐有所表现,这在那些普及教育发达的地方表现的很明显很明显。比如鲁山! 作为陈汉的旧都,鲁山在中国的政治版图上拥有着非一般的地位。虽然地理环境和社会人文限制了鲁山经济的持续发展,但陈鸣很好地为鲁山找到了另一条出路——那就是教育。 从最基础的小学堂到初高中,然后是各大高等院校,鲁山高等学校的数量比整个中原省其他各地的院校数量加在一起都要多。 并且不仅仅限于普通院校,还有艺术类院校和军事院校,几乎各专业国内顶尖的院校都在鲁山设立的有分校,或是分院。 比如医科、法科、工科、戏曲、绘画,还有好几家综合性质的军事大学分校,以及各兵种专业学院,再加上政治、经济、外交等。 中原省本来就算是一个教育大省了,因为陈汉高层个人感情的原因,在高等院校建立、建设的时候,中原省是重点扶持的地方,而鲁山那就属于重中之重。 现在的中国,那里的高等院校数量和发展前景就是南京也有所不及。 虽然顺天府的税收上交国库比例与鲁山一样,它们俩地是中国政治版图中的特例,税收小头上交国库,大头留下来自己用。所以每年的教育资金扶持要比别的地方多出不少,地方财政也阔绰了不少。 比如上海的财税是七成上交中央,三成留下来地方政府使用,那么南京和鲁山就是三成上交中央,七成留下来自己使用。这显然占据着很大优势。 而从两边的经济量上讲,南京显然比鲁山占据着很大优势,后者若是整体规模小,就算留的多,也效用有限。但是不忙,鲁山的教育资金从来不指望政府拨款,它们的主要来源是社会捐款。 不管是皇室的慈善基金,还是权贵重臣的意思,或者是九州商会、中原银行等等私营巨头的捐款,鲁山的教育,每年可以投入的资金要比南京还要多。 而整个南京有多少人?鲁山又有多少人呢? 所以在承天五年的时候,也就是去年,鲁山政府宣布彻底普及学堂义务教育,也就是小孩上小学堂不用花钱了,只要你拥有鲁山的户口,你的儿子、女儿就能进入学校。而且是带有强制性的。 同时打承天元年起,鲁山就大面积搞起了夜校和技校。这儿的‘持久安定’可不是只存在了五年,自从复汉军打出声势后,这鲁山境内就没有遭受过啥子威胁,这里已经安稳了好多年。在此之前,大将军府、汉王府对于教育的投入,就已经给鲁山打下了一点基础,而现在这个幼苗在迅速的生长壮大。 同样是在去年,太上皇、皇太后回乡祭祖,这为整个鲁山经济、教育都带来的新的发展。同时大把大把的人开始为鲁山刚开解囊,只是皇后家去年就捐出了不止一百万。这让鲁山的教育投入坐上了顺风车。去年鲁山政府推出的政策除了学堂义务教育之外,还有初高中学校及高等学府的奖学金制度,还有贫困生教育补贴制度和贫困生教育贷款制度,直接让鲁山政府完成了未来三年里的教育计划。 这也让鲁山成为了中国教育这一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 外地的人,有钱人家的孩子还上不上学呢,因为学校收取的生源有限,而鲁山却是一个乡镇里至少五所小学、两所中学,一所高中,同时还有面相成年人的夜校和技校…… 鲁山有着自己独特的区域优势,这几年里从鲁山高校走出去的毕业生全都有一个体面,这就让鲁山当地百姓更看重‘大学’的意义了。 因为政府的强制要求,鲁山适龄儿童的入学率在全国范围内第一个达到了100%。虽然这一切都是拿钱堆上来的。 天色慢慢的转亮。 东边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朵朵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东方的天边,被朝阳初升的丝丝光芒映衬的像是浸染了红色的锦缎,露出淡淡的绯红。 而完全失去了光彩的月亮则变成了弯弯的一丢小月牙,像只小船一样挂在西边的天际,眨着眼窥视下界的芸芸众生。 尘世渐渐复苏。 阳光从地平线升起,将蒙蒙青黛色的天空呈现在人们视野里。 四月里了,但鲁山的清晨还有点微凉。 随着尘世的渐渐复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仿佛恒古以来从来没有变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鲁山县城的房屋十分拥挤。城里的房屋鳞次栉比,一个紧接着一个,一片紧接着一片,虽高低有别新旧不一,却都是一样的颜色,从远处望去青灰色一片。 鲁山城内的百姓总算收入高一些,盖房子至少买得起青砖,否则这就全是泥胚房了。 整个城市苏醒过来。三五成群的妇女端着各种家什出现在水龙头边,这在鲁山已经普及了。即使有人宁愿挑水节省那俩钱,他们也找不到井口了。后者要么被封盖了起来,要么就整个消失了。鲁山城区改造——下水道工程和自来水工程,把城市改变的太多了。 大街小巷都是水泥地,主道路则还是青石板铺成。熟悉的街坊邻居彼此亲切地打着招唿,笑声充斥在城市上空。与人们之间的热情成正比的是他们的行为规则,已经被《城市文明行为守则》驯服了的鲁山人,早就不会在大街角落里随地大小便,在自己的门口随处倒垃圾污水了。 不少人还趁着早饭前的时候,外出锻炼。鲁山有这个条件,虽然城市居住面积日渐狭窄,可之前规划下的城市公园依旧是公园,谁也不会也不敢拆掉它们。 中国人信奉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季在于晨,早上锻炼一下身子骨对将来的长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要不是这儿晨练的人群只见男的,不见女的,这一幕都能给陈鸣一种神魂深处的熟悉感。 而这就是陈汉的旧都,被牛顿在自己发往英国的信笺上评价它:这是一座人间天堂。它不以美丽的风景着称,不以悠久的文化让人沉醉,可这座二十年前还籍籍无名的城市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它是东方第一座施行义务教育的城市,它是世界上第一座实现适龄儿童100%入学的城市。 文明之花在这里盛开,一种伟大的,基于人类良知底线的人文拓展和对人类的关心精神,如同天父关怀的圣光照耀整个世界…… …… 齐齐哈尔,这是一个年轻的城市。康熙二十四年,满清设卜奎驿站,后逐步成为黑龙江西部地区诸驿站的中心,并发展为村落。康熙三十年,清廷准奏在卜奎站建齐齐哈尔城,并授索伦总管玛布岱副都统衔,掌管建城事宜。康熙三十八年,黑龙江将军衙门移驻齐齐哈尔城。 可以说这个城市满打满算都还不到一百年。 当初复汉军开进这座城市的时候是兵不血刃的,所有人都对着他们低头附首,这当中有投降的满清八旗和被解救的朝鲜农奴,也有一部分汉民,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现在后者的事发了。 一场激烈的攻坚战正在齐齐哈尔郊外某处村庄进行。 披挂着铁甲的武警队长挥舞着军刀又砍死了一个体型粗壮的蒙古人。他的身上已经挂了处彩,胳膊被土炮喷出的碎石子咬了一口,而腰间本来配着的两把左轮手枪都全部打光了子弹,都来不及装填! 因为现在敌我双边进行的是一场白刃肉搏! 终于敲定了犯罪嫌疑人的齐齐哈尔警局,没有等候边防军的到来,警局和县政府的一干官员更希望自己抢先一步把人拿下了,把罪证找齐全了,好以此来减轻一点自我的责任。 一个走私商竟然就隐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一两年时间了,他们竟然一丁点都没察觉,这是失职,甚至说是渎职。 射击声从战场上消退,响起的是高昂的唿杀声。师从国防军的武警部队操着标准的三角战术,冲进了庄子中。可以确定的说,一切大局已定。只是这走私商队的抵抗力度远远超出了齐齐哈尔一干官员的预料,最早带队进攻的副局长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充满着妄想,埋藏着各种罪恶。高楼大厦和贫民窟并存,天堂和地狱同在。对比安定祥和的鲁山氛围,惨叫和呻吟遍布的齐齐哈尔郊外,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 可这就是眼下中国的现况,这就是眼下的东北。 与齐齐哈尔的地方官做出一样选择的地方可是不少,官员哪怕是为了紧紧抓住一丝机会,都会死死地攥在手里。 整整一旬的时间里,枪声、喊杀声在黑龙江中北部的多个地方响起。已经被查到的走私商全都遭到了应有的惩罚,于此同时几千人、过万家属也从过去安稳富足的生活陡然变成了劳改营中的一员。 他们哭着、喊着、哀求着,却半点没有得到怜悯。 正在逐渐走向目的陈旧,迎着阳光走向光明的未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牛顿的‘无知’ 淡淡的炊烟从各家烟筒熘了出来,在鲁山上空汇集成一片淡淡的白色雾团,温暖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烟味与早饭的清香。各家各户响起了女人叫喊丈夫、孩子的声音。 芸芸众生组成了这个所谓的‘人间天堂’,鲁山的名号在万里之外的欧洲都有传播。可是时间那里有真正的人间天堂呢。再美好的地方也有丑恶,只是黑暗是因为光明才成为了黑暗。 …… 张文亮从睡梦中醒来,他踢开身上盖着的薄被,穿着中衣的他半点也不觉得寒冷。抬头张文亮就看到了床头上搭着的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军便装,张文亮却反射性的要大叫换衣服,因为他不喜欢穿这一套,他不要穿带补丁的衣服。这套军便服虽然看着并不旧,但上个月体育课的时候张文亮摔倒在了地上,膝盖磕在地上把裤子隐隐的磨出了一个小洞,被他母亲用相同颜色的布在里头补了一层,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有补丁的,可张文亮自己知道啊。但是这话音还没有吐出口,就被他重新咽回了肚里。 他不是小孩子了。 他已经是中学三年级的人了,他都十五岁了。他已经懂事了。家里的环境很‘恶劣’,不想让自己姐姐给人当小老婆的张文亮可不愿意给自己亲娘提供攻击姐姐不省心的‘炮弹’。虽然他和姐姐张雯婧并不一个母亲,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张雯婧比他大三岁。十八岁已经可以成婚了,现在正面临着自己母亲的压迫,或者说她一直都面临着自己母亲的压迫,谁让她没亲娘呢? 张文亮的父亲张子祥早年可是鲁山县的富户,那时候还是大清朝,张家是鲁山下汤镇的大地主,日子跟现在比来是阔绰的太多了。 那时候年还不过二十来岁的张子祥也跟现在的样子不一样,当初张文亮他母亲也跟现在不一样,她是张子祥明媒正娶的大老婆,而姐姐张雯婧的母亲是他父亲从后门抬进家的小妾。那个姨娘的名字是什么他都不知道,连她姐姐都不知道。 张雯婧的母亲长的挺漂亮的,可身世很可怜,早年就死了双亲,十一岁给人做童养媳,可后来到她十五岁上,她的“丈夫”死了,她就只能又回到爷爷的家里。张雯婧很能干,为了侍养爷爷,她自己种地,并且为了让日子过的更好一些,她除了种地之外,一有空就扛着斧头上山去打柴,夜晚灯下给人做针线。这样她一直坚持到了十八岁,然后她被下乡收租的张子祥发现了。 张子祥相中了张雯婧的母亲,然后张雯婧的母亲不可抵挡的被张子祥弄到了家里。虽然她的爷爷不想让自己的女人给人做小,但是他们无力反抗。张家是下汤镇有数的大地主,岂是一个老头子和一个黄花闺女能反抗的? 四个月后,张雯婧的母亲怀了孕,那怀的就是张文亮的姐姐张雯婧,当时张子祥还有一个大儿子,只是后来这个张文亮的亲哥哥死了。 那时的张家只有一个独苗,张雯婧母亲的怀孕可喜欢坏了张子祥,当时他还指望着张雯婧的母亲能给他多生下一个儿子呢。 张雯婧的曾外祖父被张子祥接到了张家名下的一个庄子上荣养着,张雯婧出身后都成了她母亲全部的希望和寄托,虽然这白白胖胖的女孩让张子祥很失望的。他本来期望着是一个儿子,哪知道是个赔钱货。如果没有陈氏的起事,张家不逃亡,那个女人应该会始终在张家生活下去吧? 但是没有。 张文亮的出生比张雯婧小了三年,但他母亲把他姐姐的生母卖掉的那一幕,别看当时张文亮还很小,却始终牢牢地记在心中。 那凄厉的叫喊,苦求、哀嚎,一个母亲和自己全新疼爱的孩子的分离,那通入心扉的唿喊让张文亮过去十年了,还依旧记忆犹新。 因为那个时候张家已经很落魄了,他们因为兵灾人祸,逃离鲁山时携带的家底几乎要耗光了。 当时他们一大家子就居住在两间房子里,张文亮是趴在窗户上,透过窗户缝看着自己姐姐的生母被两个粗壮大汉拖出了家门。 或许是报应,没过一个月,张文亮的哥哥就生了一场大病,连汤药都没来得及煎熬,就一命呜唿了。 两年后,迫于生计的张家被逼着回到了鲁山。 那时的鲁山对比外头的乱世就仿佛一个世外桃源,纷扰的战火和离乱一丁点一丁点也没有沾染这里。甚至连张家的祖宅都还完好无损,并且由一个很出人意料的人在看守,就是姐姐张雯婧的曾外祖父。张文亮已经记不起那个老人的样貌了,只知道在得知张雯婧母亲的消息后,当天夜里,老人家一个人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跳到了镇子旁的荡泽河。 他似乎没有想过年纪小小的张雯婧,或许在老人的心中,张雯婧根本就不值得他留恋。 所以张雯婧在张家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张文亮的母亲甚至把自己长子的死都忌恨到了张雯婧母亲的头上,然后对张雯婧甚是苛刻。不过张家在鲁山的安稳日子也没有过多久,张子祥之前做的一些事儿,和张家欠下的一些‘债’,到了要偿还的时候了。张家被下汤镇的乡官清算了。 可怜那个时候的张子祥还一门心思的在要自己的地和镇子里、县城里的宅子。 而那一场清算让张家在陈汉的法律上丢掉了大部分的产业。 不过张子祥虽然没下过科场,但早年也是渡过几天书的,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产业,可他还是坚持把张文亮送去小学堂。这是追赶潮流,也是拥护陈汉的一种表现。 而也是因缘附会,因为张文亮在学校,他家的一些事儿就在学校里流传了开来,然后他姐姐张雯婧的人生遭遇就受到了校长的可怜。后者把这事儿报给了文教局,而后张雯婧就也到了下汤镇学校中去了,成为了当时中国的第一批正式的女学生。 张雯婧很聪明,在学校的学习成绩比张文亮要好,但小学毕业后她没有去上中学,而是考入了不用交学费的幼儿师范学校,成为了一名幼儿师范生。 这事儿让沉沦已久的张家再一次出现在了下汤镇的风头浪尖上。虽然这几年下汤镇也有不少人考上了中学、高中,还有更高等的学校,一个小小的幼师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事儿放在一个女儿身上就变得很吸引人眼球了,而且张雯婧人长得漂亮。 十五岁的姑娘已经不算是一朵花蕾了,十八岁的姑娘就更是姣姿正艳。于是张雯婧在自己即将毕业的时候被人看重了。就像当年张子祥看重她娘一样,而破落的张家这个时候的力量也就像当初那对凄惨的爷爷和孙女面对张家一样,毫无抵抗之力。 或者说这个时候的张家根本就不愿意去抵抗。 因为不管是张子祥还是张文亮的母亲张氏,都希望用一个赔钱货去换回一个靠山,去换来儿子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前途。但是张文亮引以为耻,张雯婧更是不愿意。 然后张氏就断掉了张雯婧的生活费,她企图用这个办法威胁张雯婧屈服。 可是张文亮知道自己姐姐是不会不屈服的。她最多再有两个月就立刻离开学校去谋生了。幼师的工作似乎玩玩闹闹,但是工资可不比学堂的老师低。张雯婧的脾气好,热情,人缘也好,张文亮相信只是那些热情的同学替她凑饭费,就能让她坚持到两个月后。 张文亮利索的穿上衣服,虽然这身军便服已经洗的要褪色了,但是很整洁。 张文亮走出自己的房间,只是一个旧式的两层小楼,楼梯和地板都是木质结构的,张文亮一个大小伙子踩在上面甚至都有点咯吱咯吱的响。 楼下的房间光线亮亮的,早晨的阳光透过房门和窗户照射在客厅陈旧的家具上。 最中间摆放的那张八仙桌都已经掉漆了。 张家现在的住处就是一个老旧的木板房,屋里面的墙壁都泛着黑色,不大的房子分上下两层,底层除了一个客厅,还有一间卧室,然后是一间厨房。 门口还隔着一个簸箕,搭在一个放到的凳子上,里头晒着一堆巴掌长的小白条。 鲁山挨着昭平湖,虽然地处中原,离大海还有还几千里地,可这儿吃不到海货,却不断河鲜。 昭平湖里的鱼虾捞都捞不玩,也谁都可以去捞,只要避开春天里的休渔期就可以了。 但休渔期只在昭平湖里进行,周边大大小小的河流可没有休渔期这么一说。下汤镇周边有很多昭平湖的支流,一年四季这里的河鲜就没有断绝过。 昨天吃的就是清炖白条,今天早上的吃食主菜果然还是清炖白条,然后还有小葱拌豆腐和干烧茄子,再加一盘炸鱼。 这个是要费油的,上面还撒着辣椒粉。炸得酥酥的小白条,一口吞下连骨头都能嚼碎咽下去。 筐子里头还有拳头大的白面馒头,再后就是一人一碗锅里撒了一把米的稀饭。 张家的伙食在鲁山处于平均线水准稍上一些,这个水准的早餐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人来说则绝对可称的上丰盛。 一家三口都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张家早就没有过去的规矩了。从地主变成了小门小户人家,那规矩也随之换掉了。 当然,张文亮是张氏的心肝肉,除了这些饭菜之外,他的早餐还有一个煮鸡蛋。 每天张氏都要煮一个鸡蛋给儿子吃,要么就是一个盐鸭蛋。 张家院子里养的鸡鸭,下的蛋,张氏从来不卖,全留给宝贝儿子吃。 “娘,学校里有复习资料。老师说学生家庭条件允许的可以花钱买,都是这几年中考的知识点集锦。我……,我想买国文和自然的……” 张氏正大口喝着稀粥,嘴里含煳地嘟囔着:“要多少钱?” “两门两块钱,一门一块。爹,给我钱。” 张文亮眼睛看着自己对面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报纸的父亲。 “没有!”一边喝粥一边看报的张子祥头也没抬,就闷声答道。张文亮的学习太让他糟心了。张子祥心中有一个直觉在说话,给张文亮投资再多的钱也要打水漂。 张文亮听了父亲的话却一点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母亲,他更知道自己从学习上切入话题,绝对会赢得母亲的支持。 “没有没有啥啊?两块钱能买有啊?” “你别在这憋气,儿子上学重要。” “你那闺女倒是不给你要钱,还能挣奖学金呢。可是指望不上,人家心里就没咱们仨……” 张文亮低下头喝着稀饭,他母亲又进入唠叨状态了。而内心里烦躁躁的张氏并不知道自己这又一次就是重提的唠叨虽然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却也无形中让自己的儿子变得更不耐烦了。 没有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希望听到自己的母亲拿自己姐姐的命运换自己前程的打算。没有一个有志气的人会愿意一遍又一遍的听这种话。 张文亮拿到的不仅仅是两块钱,而是三块钱。他们下旬中要去戏院看戏,那难免是要有花销的。 这多出的一块钱除了这个事外,也算是张文亮这旬的零花钱了。 只是张氏根本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上学的路上饶了一个大圈,来到了鲁山第一幼儿师范学院的大门口。然后没有多久,张雯婧就出现在了校门处。 张雯婧对自己的父母真没什么感情,可是对张文亮这个小弟,不喜欢可也说不上厌恶。 至少在眼前的大难题上,张文亮是支持她的。 “姐,这是五块钱。咱爹要我给你的……”幼稚的张文亮不知道该如何修补自己母亲和张雯婧的隔阂,但他觉得自己可以用父亲当招牌,然后尽量的弥补双方间的缝隙。 张雯婧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心头上闪过一抹温暖,她之前发誓要永远离开这个可恨的家庭,永远不再登这个罪恶的大门,但是冰封一样寒冷的心今天却照进来了一抹阳光。 这么阳光很微弱,但是却如一丝希望,如黑夜中亮起的一抹白光,让张雯婧永远的记住了亲情。 离开鲁山的马车上,张雯婧倚着窗户向外看,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喜欢自己是在亲人的送别下离开家乡的。可惜她的父母更是她的仇人,为了彻底摆脱他们,张雯婧选择了进宫。她的履历,她的籍贯,她的学历,都让她非常非常顺利的跨入了皇宫的大门。 张雯婧手中还那儿一本书,刚刚她还简单的翻阅了这本书。 儿童房,幼儿园、游乐场,皇宫里的孩子真幸福啊。皇帝真爱他的孩子! 从这本手册简单的介绍中,张雯婧完全看不到公主和皇子的差别。天下肯定也有如皇帝这样疼爱自己的儿女的父亲,可怎么就没让自己碰上呢? 皇帝的距离太过遥远,可自己的邻居呢?赵叔家里过的还远不如张家呢,但是赵家一家人从来就都和和美美,不知道让自己羡慕了多少回,怎么这样的日子就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呢? 马车上想入了神的少女,不自觉中,马车将少女的故乡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越来越远。 …… 而牛顿肯定不知道自己认为是‘人间天堂’的鲁山还有怎么的一幕。 第七百一十七章 大南京 玄武湖外的钟山某处山岭。 清晨,天色微明,隔着玄武湖能够望见的国宾馆的灯火依旧通明。无数值夜的哨兵打着哈欠,巴巴的看着天空上的启明星,希望天空变白,换哨的时间早点到来。 十几个穿着单衣,胸前拴着一个背篓的男人已经从山岭入口走到了玄武湖边。 天还没亮,这些人就已经分成几拨,相隔几百米,各守一处。他们相互仇视着,彼此看着对方的眼光全都隐含着恶意和不善。若不是他们知道南京这一代散养场的规矩,不能打架,治安处罚十分严厉,看那凶恶的目光,他们之间很可能早就要开打了。 眼前的山岭是分布在南京周边山岭地带的十多家专业养殖场中的一个。 山岭上散养着无数的鸡鸭鹅,因为它靠近水。 而有的山岭上则饲养着猪、羊、兔子、野鸡、獐子、麂子等不同的野物,这完全是因为南京每日所需的蛋禽肉类日益增高,让无数人从中看到了利润,然后其中的一部分人迅速的行动了下,他们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眼下这个就是成功的例子。 这个时代很难想象后世那规模巨大又密集的现代化养殖场,说到养殖,更多的是靠着地理优势进行的散养。 而那些饲养着野猪等野物的养殖场不去说,如眼前这个饲养着鸡鸭鹅等禽类的养殖基地,那每天就都需要大批的人搜山索地的来翻捡鸡蛋、鸭蛋、鹅蛋。 这些人不算他们养殖场的工人,就好比过去的短工,按照自己的工作效益拿钱。 ——每个人上山前都穿着养殖场提供的无兜无袋工作服,胸前绑着一个篓子,连水壶都不让带,捡到的鸡蛋、鸭蛋和鹅蛋都放到篓子里,然后到了工作结束,按自己捡到的蛋类的重量拿工钱。 按照养殖场的规定,任何人在工作期间是不能吃东西的,只能喝水,水缸在入口处,至于因为喝水而耽误了工作,拿的钱少了,那就只能怪你自己,怪不得别人。所以没有有人在捡蛋的过程中故意喝生蛋,那生蛋很腥的,只要一检查就能知道的。 而且每个人都划定工作区,如果养殖场的工作人员发现有故意被砸破的蛋类,嘿嘿,养殖场可也有办法找人讨钱的。 不公平是不是?整个规定设置中肯定有漏洞,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监视器。就比如那破开的鸡蛋,上面粘两根鸡毛,鬼知道那是人为的,还是母鸡自己搞碎的?再有不得惊讶鸡群、鸭群、鹅群,这样会影响他们的产蛋数量和速度,但鬼又知道真的受惊了没有呢? 可这些的解释权全在养殖场。连一个‘失手率’都没有,同样的也没有‘奖励’,因为他们都是短工。 所以这个工作的收益不算低,但是也绝不容易做。别忘了,南京地区还有梅雨季。这工作真的很辛苦。 捡蛋的工作时间很快就来临了。入口处等待的人群也从十几个变成了二三十个,这些人借着天空泛起的白皙往山上去,沿途惊起了鸡鸭鹅群的一阵惊叫。 孙旺福看着眼前的一连几窝中个头大大的鹅蛋脸上喜滋滋的,他没有急着去捡,而是先从篓子里拿出了一双油布手套。不管是鸡蛋还是鸭蛋、鹅蛋,气味都是很重的,那些蛋类的外壳上甚至还沾着血迹和屎一样的玩意,不戴上手套赤手去拿,捡不到半篓,手上的气味就恶心的让人作呕了,就像抓了一把鸡屎,然后用水把鸡屎冲干净,实际上手掌却还是满满的鸡屎味道。 养殖场每天产出的鸡蛋、鸭蛋、鹅蛋加在一块能有六七千个,巅峰期可有上万个,至少稍微有经验的人都能捡上两篓子,一篓二十斤,工钱则是一斤五分。 南京市场上的鸡蛋已经买到了八角五分钱一斤,都跟猪肉一个价了,它们也跟肉类一样,不是因为少而贵,而是因为供不应求,所以价格才不断上涨。孙旺福记得,最早时候他老家无锡的鸡蛋只三十多文一斤,兑换成现在的纸票,那就是才五角。而当时的猪肉也就四五十文一斤,可现在一个八角五分一斤,一个九角一斤。 过去他给人家打短工一天的工钱还买不到两斤鸡蛋,可现在他一天只在养殖场就能挣两块钱,比过去的两倍还高,可这鸡蛋价格也随之上涨啊。 过年的时候,价格更能高到一块一斤。但即便如此,他家的生活也比过去要强。 孙旺福顺手在一边的树皮上抹了一下,鼻子就跟闻不到篓子里让人恶心的气味一样,手中握着一根竹棍,继续往山上走。 他心情很愉快,对于贫苦人家来说,这点臭味道算什么呢?更重要的是美好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挣到了手中的钱财,这些都是皇帝的恩惠啊,是当今皇帝让自家过上了好日子。 不过一会儿功夫,竹篓已经满得冒尖,孙旺福转身下了山。 篓子从胸前转移到了背后,盖子也扣了上,似乎是早晨山林里的露水让竹篓外皮变得有点湿润。背着二十斤重的竹篓,孙旺福的脚步却格外的轻快,想到这一篓就是一块钱,再多的疲劳也从他身上淡去。 早晨七点钟,万道阳光照撒在大地。工作结束了,换回了自己原来衣服的孙旺福,口袋里比来时多了一张一块的纸钞,另外还有八个一角的硬币和一斤鸡蛋。 这一斤鸡蛋就是在养殖场买的,只需要伍角五分钱,就可以了。谁让孙旺福是捡生蛋的‘老人’呢,还老实本分!养殖场便宜给,算是对他的福利了。 只用了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西安门外的市场。孙旺福不需要进城门,外面的集货市场就有他的所需要的一切。这里有做收购的,也有做销售的;有做批发的,也有搞零售的。孙旺福是这里的常客,因为这里每天早市上都有很便宜的海产卖。 不知道什么时候,海产品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东南地区,从最基本的海带、紫菜,到大小不一的海鱼,包括口感粗糙,但价格便宜的鲸肉,至于海参、鲍鱼、鱿鱼、章鱼、螃蟹、海虾、海贝、蛤蜊等之类的,就更别说了。孙旺福在西安门这个小市场里甚至还见到过海胆。 孙旺福赶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七点二十了,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早市的末尾,所以海产会卖的更便宜。走进市场,迎面就是四个大大的棚子,每个大棚的长度都能超过十丈,宽度达到三丈,而相互间的间隔也不下三丈,可以轻松的通过四轮马车。就好比现在,大棚与大棚之间就停着十几辆卸了套的四轮马车,靠着马车堆放着成叠成叠运送蔬菜、肉类、蛋类和渔货的竹篓、簸箕和竹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诸多未来混杂后形成的刺鼻味道,地上还残留着大滩的水渍和菜叶、菜帮子、烂菜之类的垃圾。 这些东西在市场关闭后,也就是上午十点钟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打扫和清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烂菜叶等会被买到周边的养殖场喂猪喂鸡。 孙旺福经常过来买小鱼小虾,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鱼虾吃了比肉好,尤其是对小孩,吃了更聪明。 “老孙,走去喝一杯?”一同来菜市场的几个同伴很快都买完了东西,然后热情的招唿他。 “不去了,回去早点睡,下午还得去扛活呢。”孙旺福笑呵呵的回绝了,这捡生蛋的活儿太累了,大老早的起来,他要赶回家去睡一觉。而且喝酒不花钱啊? 你不可能一顿顿都让别人掏钱,那是要轮着来的。孙旺福觉得有那个钱,还不如多买点鱼丸、肉丸给孩子补补呢。他有三个孩子,可只有一个男孩,头一个是闺女,最小的那个也是闺女,还只有两岁,只有中间那个是个宝贝儿子。马上就要到进学堂的年龄了。孙旺福更要攒钱了。 和同伴分开后,孙旺福提着自己自己的鸡蛋,还有刚才买的一大块豆腐和一包笋干,往海产大棚转去。 四个大棚各有区别,一个是买瓜果蔬菜的,一个是买调料、大酱、咸肉、咸鱼,还有风干的腊肉、山货的,然后是买活禽和猪羊牛肉的,最后一个才是买水产、海产的。 海带、紫菜、干鱼片、鱼干、鱼肉茸、鱼露、蚝油、虾酱、鱼丸、虾干、虾米之类应有尽有,都用粗纸油布或者小竹筐、草包之类的包好堆在货架上;同时鲤鱼、花鲢、黑鱼、长薄鳅、紫薄鳅、白甲鱼、老鳖、大黄鱼、小黄鱼、鲞鱼、鲳扁鱼、鳗鱼、马鲛、白姑鱼、石斑鱼、青鲇、青蟹等,或是水产或是海产,各类常见不常见,甚至叫不出名字的鲜鱼活虾活蟹在活蹦乱跳,养在一个个小水池里。 而小池子边还都有一个不大的水车,通过转轮、皮带、杠杆连接着外头的器械上,通过畜力不断地带动水车,不断的转动着,一个个池子里的水车不断的翻动水花。 据说这样能保证水池里的鱼活的更久。 这里还能经常看到冰块,水池里如果有死鱼的话,要么是刚刚死去的,要么就已经给码放到冰块上,用碎冰覆盖着保鲜,虽然是死鱼但买回家吃一样鲜美,关键这冰鲜鱼售价只有鲜活鱼一半,再晚一点去,打折更是只有原价的两三成。 孙旺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过去和鱼打了二十年的交道,他家在浙江沿海,大小就跟着父亲下海。但是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那真是看得他眼花缭乱。 海洋捕捞公司真的很厉害,大船大网就是比小渔船要强。据说一网就能捕几千斤。 当今朝廷不限制海边的船大小了,不管是商船还是渔船就都往大里造,孙旺福心中暗暗感慨,他家要是能有一艘中型的捕鱼船,他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这几年朝廷严刑厉法之下,过去的渔霸们要么改行跑路了,要么就进了大狱,或是给打了靶子,世道好的太多了。 今天孙旺福买了半斤虾干、一斤鱼丸,还买了一斤肉丸,不是猪肉、羊肉、牛肉,而是鲸肉。 这个更便宜。 再加上豆腐和笋干和一斤鸡蛋,整好用去了一块钱,孙旺福兜里头就只剩下一张一块的纸钞和三个一角的硬币、一个五分的硬币了。 手里提着草娄,孙旺福不行走到了西安门车站,就在里市场不远的地方。熟门熟路的登上一辆公共马车,孙旺福把手里的月票递给质检员验看,然后径直上了顶层。他知道自己身上隐隐有股不好闻的味道,所以他从来不坐底层,而是都上马车顶上。 马车可以载着孙旺福回到自己家附近,他家可不在南京城内,而是在南京城墙的外面,在秦淮河向西四五里的地方。 这里可不是农村,只能说这儿算是城乡结合部。 南京作为一个中国第一流的大城市,就现在全世界的情况看,南京城也是最顶尖的大都市之一,这样的一座城市,城墙外四五里的地方根本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农村’。可是别忘了南京城的面积,一百多里的城墙围起了一座现时代世界上最大的大都市。 而南京城的统计人口,截止到去年年底常驻人口也才刚刚达到百万人。或许四五个月过去,这个数字还有有所增加,但是对比南京的庞大面积,显然不至于让人口这个时候就朝外蔓延。 南京城外的村落已经有很大的发展了,虽然农田依旧有很多,可是村子里似乎已经看不到空余的土地,那全都盖上了房子,或是变成了库房。 即使西安门这里处于南京城的西南,临近钟山,离长江码头最远,但这里还有不少地方变成了库房。不论白天、夜晚,大道上都会有公共马车行过,白天是一刻钟一班,晚上八点后就会变成半小时一班。 孙旺福是来到南京之后才接触到公共马车的,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真方便。否则光靠两条腿走路,从孙旺福家到西安门就要半个小时,然后再转向南面的养殖场,就又要一刻钟,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就小一个时辰了,更会让孙旺福的体力消耗增加不少。 可现在有了公共马车,路上的时间缩短到一个小时左右,孙旺福在养殖场工作后更能歇一歇了。 即使这一个月要一块钱。可一个月票并不仅仅限于一个人使用,可以说很划算了。 吹着凉凉的风,孙旺福看着道路两旁分割整齐的菜地和果园,是的,菜地和果园。南京城周边的农人已经没人再种水稻啥的了,背靠着南京城,种一些时令蔬菜才是利益最大化的表现,还有栽种果树也很赚钱。 这一点就算农民和庄头想不起来,庄头上头的主家也能想的起来。 整个南京城每天要消耗到多少瓜果蔬菜啊。在交通远称不上多么便利的这个时代,‘就近’就是最大的优势。 “这要是自己在这儿有一块地,那该多好啊……”不久前还想着有条中型的捕捞船的孙旺福,现在又想着能在南京城边上有块地了。 梦想就是人类的欲望,梦想就是很多人努力奋斗拼搏的动力源泉。即使他们的收入、生活比之过去已经好了许多,人类也会期望着过的更好。 这叫‘贪婪’,也叫做‘永不满足’。很多时候它会成为祸乱的更远,很多时候它也会变成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阶梯。 第七百一十八章 建国大业 成天六年的四月里,南京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这里的没有了明媚的阳光,但却再现了江南烟雨蒙蒙的楼台景色,辽阔的千里江南,黄莺在欢乐地歌唱,丛丛绿树映着簇簇红花;傍水的村庄、依山的城郭、青青欲滴的软柔柔的稻苗,苍苍翠翠的丛丛蕉叶,在风中摇曳,呈现了一片生意。 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着,时时送来布谷鸟的叫声,这是告诉我们“春已归去”。现在已经是初夏四月的季节了。 而同时间被初夏的暖风送到陈鸣手中的还有遥远欧洲以及北美战争的战报。 在美洲的东海岸,在关键的西印度群岛,加勒比海的战斗依旧激烈,英国人整体上陷入了颓势,在英国人最强的海军力量上,他们被法西联合舰队牢牢地压制住了。 虽然英国人停滞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海军力量在迅速的复苏,法国人和西班牙人可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且英国人同荷兰、普鲁士、瑞典、丹麦、俄罗斯等国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糟糕了。 “要不是西班牙舰队不愿意进入到北美东海岸作战,遵从法国人制定的战略,打击英国人在被北美东海岸的海域控制权,伦敦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干清宫里,陈聪手中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满脸都是不可抑制的遗憾。 西班牙人虽然在英法战争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掺和了进去,但时间走到现在,卡洛斯三世【西班牙国王】的意图已经清晰无比的表明了出来,西班牙人对于美国的独立与否并不关系,他更想要的是趁机击败英国人,在西印度群岛重新夺回西班牙王国在上场战争中失去的地位。 与法国人的战略目标完全不同,西班牙的表现清白无比的指向了西印度群岛。 这种战略目标的差异直接作用到战争中的表现就是北美东海岸海战至今僵持不决,海洋的控制权依旧掌握在大不列颠王国的手中。 没有了西班牙舰队的配合,法国人在美洲地区的战舰是达不到彻底的战略优势的。 而且现在西班牙人在夺回了自己在西印度群岛的一定利益后,又抵挡住了英国人在去年下半年发起的反扑,就欧洲传来的情报,就高彦明让人捎回来的密信显示,西班牙人真的打算跟中国的北美远征军碰一碰,以好维持自己在美洲地区的利益。 这是一个让陈鸣感觉到很恶心的‘事件演变’。 这对中国是很不利的。 卡洛斯三世与伦敦拼个你死我活,这才最符合中国的利益,可现在西班牙人要将矛头指向中国了。 “墨西哥地区的人口保守估计要超过六百万,哥伦比亚、秘鲁等等的人口数量也有百万人。西班牙人在自己的地盘中进行了紧急动员,虽然新招募来的美洲殖民军素质差劲,战斗力上更不值一提,但后者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人。加上西班牙正规陆军,那倒真是一支大军。” 高彦明发回来的消息显示,西班牙人将集结一支十万大军来进攻美洲西海岸。这可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字,看看现在的北美战场,大陆军和英国人都打这么多年了,两边所谓的‘战役’规模也都在万人档次。 没有办法。 英国人和十三州的土着人都遇到了同中国远征军一样的难题,军队的物质攻击、还有军需弹药补充,限制了彼此军队的增长。约翰牛在战前的陆军规模真心是不大,但是战争发生后海陆军都迅速扩张,陆军更是从最初的两万多人变成了十几万,但更多的龙虾兵被牵制在欧洲本土、印度、西印度群岛,而不是北美大陆。 但是西班牙在墨西哥地区好歹拥有着一定的统治力和继续,一支十万人的军队的后勤补给虽然很难长久的供应,但是短期内维持应该还不成问题。 而现在中国北美远征军的总兵力才两万多人。 后者需要援军。 因为陈汉的北美控制区面积又要迅速扩大了。北美远征军如果能击败西班牙殖民军,大军绝对会趁机南下,攻略墨西哥城的。不然就是白白浪费大好机会了。 而这种情况下,总兵力两万来人的北美远征军就显然不够用了,因为他们还要占地盘。 别说陈鸣的心大,陈鸣狂妄,十万西班牙殖民军似乎没能给他一丁点的压力。这完全是出于对殖民军队的蔑视,还有对自身军队的信任。 如果这支十万人的军队是纯粹的半岛人组成,是纯粹的西班牙正规陆军,陈鸣立刻就会倾尽全力的向北美运输军队。可他们不是。他们就是一支殖民军,一支混编、杂编的乌合之众。 墨西哥本地人与西班牙人的利益冲突之尖锐,陈鸣可没有忘记。他很难相信如此情况下的本土军队会是什么样的战斗力。说不定都有可能临阵反戈一击呢,来一回战场起义。 可是这场战斗之中,陈鸣一定要从西班牙身上咬下一块肉的,那些地盘必须要有兵力去驻守,那么也从远征军里分兵吗? 面对陈鸣的询问,陈聪默然了。他手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一时间猜不透自己侄子的打算。 远征军咬下来的肉,朝廷不分兵驻守,还能让谁驻守? 听到陈鸣这话的第一时间,陈聪都觉得说话的人是个傻子了。 “陛下以为……”声音拉的长长的,陈聪还用‘疑惑’、‘迟疑’的目光看着陈鸣。 远征军军费开支是一个不小的压力,陈鸣希望把这份压力从朝廷的肩膀上转移出来一部分,转移到勋贵重臣的肩膀上。 “王叔啊,南京的勋贵重臣,既然未来时候要在美洲分疆裂土,那何不现在就先去适应适应呢?” 怎么把朝廷肩头的压力转移到一个有能力,也有意愿的支撑点上去呢?陈鸣果断的选择了勋贵。 这些人在北美都扎下了根基,那就别在遮遮掩着了,索性再拉起一支队伍来,只要掌控好他们的部队数量和后勤补给,想是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状况的。 而且这些勋贵重臣肯定也会很愿意,即使他们在表面上会退缩不敢。 就像现在的陈聪,立刻从太师椅上站起了身,跪倒在了陈鸣脚下:“老臣万不敢生此非分之想。此事万万不可啊陛下……” 在中国这般中央集权的大环境下,在一个英明威隆的开国皇帝面前,那个人嫌自己脖子上的负担太重了,要那‘杀头’的事儿来给自己减轻压力啊? 在陈鸣这样一个皇帝面前,自己搞自己的私人小部队,那就是在找死啊。 没看现在连黑冰洋安保公司在一定程度上就成为了九州商会旗下的一员? 今年开春的时候被九州商会正式给收购,后者很快就介入了九州商会下属各企业的安全保障工作中。那之前这黑冰洋是皇后娘娘和皇长子殿下,还有国舅爷在拿捏着啊,就这也不行。所有权给换掉了九州商会,可谁又都清白,九州商会总部不对外开放,据悉那里跟大都督府的总参部,还有国安、军情局都相隔不远。 更有小道消息流传,说谁谁谁,信誓旦旦的讲自己在九州商会门口看到了陈光、陈亮出入当中。 连黑冰洋都不能免俗,陈聪又怎么会去想搞私人军队呢? 但是陈鸣是情真意切的,这一切虽然有些不合常理,可建立在美洲封国这一大前提下,那就不是那么的突兀了。将来封侯裂土之后,他们不一样要组织自己的军队的吗? 陈聪额头上冒着一层明汗,忐忑又激动的回到了内阁衙门。从迈步进入大门到走到办公室,沿途路上所有的警卫、官员、办公人员都知道了他心中有事,这太明显了。 “通知所有人到天字号会议室开会。” 陈聪在办公室的大椅上坐下屁股,立刻就对身边的秘书道。 天字号会议室顾名思义那就是内阁的第一会议室,这不仅是说它的重要性,还是在说它的保密性。 给陈聪担任秘书的刘之协神色一凛,心中明白这是真的出大事了。 可是他作为内阁首辅大臣的秘书,消息在眼下的内阁衙门绝对是灵通的,他可一点没听到风声啊。一些事情或许会很严重,可对比天字号会议室的定义来就不算什么了。那些事还不值得陈聪开启天字号会议室。立刻的,刘之协就想到了皇宫。宋王可刚刚从皇宫里出来啊。 柳德昭乘坐着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内阁。衙内传来的消息太过骇人了一些,天字号会议室啊。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同他一样这般做的还有汪辉祖、庞振坤、熊炳章、沈国贞、彭忠瑞、谢瑚、颜希深等,整个内阁除了出京北上的工商大臣潘振承外,是全部到场。 后者北上有一个很意义重大的‘命题’,振作北方沿海港口贸易发展,潘振承将从连云港开始,沿着漫长的海岸线一支走访到安东省的釜山港,然后出访日本,就双边的货币挂钩问题做最后的磋商。 日本德川幕府必须调整自己的货币价值。 一个个人接连赶到,在下午四点钟前,会议开始的时候所有人全部到齐。工商署由潘振承的第一副手韩腾代表潘振承出席会议。 陈聪如同一个坐禅的老僧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所有人到齐。 睁开眼睛,两道尖锐的神光扫视着所有人,陈聪清了清嗓子,端起手边的茶盏品了一口茶水,“今天要大家都来到这里,是因为本王刚刚从陛下处得到了一个示意。此示意关系重大,定不可走漏风声。大家心头都最好都有一个谱。” 整个屋子里全都是老油子了,陈聪没有玩弄什么花招,放下茶盏后直接道出了皇帝的‘示意’。 陈鸣有意让满朝的文武勋贵大臣在北美组织自己的军队了,如此好为日后封国的防卫力量打下基础。 整个天字号会议室都要爆炸了。 陈聪只是聊聊三五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可这聊聊几句话所产生的威力却让在座的陈汉大臣头晕目眩。 对于在座的所有人来说,这都太令人咂舌了。就算是列席的书记员都无意识的停下了笔。 “此事虽然重头在诸多的勋贵大臣,但是我内阁也责任不小。”可以想象的出,这件事一旦传遍整个南京,肯定会有无数人对着诸多退伍的军官士兵挥舞起招揽的手来,而且国内的军需物品会变得瞬间紧张起来。 这件事的代表意义更大于过去皇帝放松口子让勋贵们‘进军’北美,一个是民生,一个是军事,后者的意义比前者更重要许多。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哪一家人也不会对未来美洲分疆裂土产生疑虑了。 在座中人用小么指头去想也知道,这消息被爆出来以后,对于本来已经进入对北美稳定输出状态中的勋贵大臣们来,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刺激。 所有的人怕又重新会回到最初的激烈竞争状态,可不要太过火爆了。 “大家都是朝廷重臣,在座的每一位都可以说是交友广泛,也是涉及事物当中的一员。此事虽然是陛下的意思,但是我们还身在天朝,个人家族建立私人武装一事到底是僭越的,是有一定危险的。 老夫是持不同意见的。你们千万要谨记着分寸! 大家可以把此事告知信得过的亲朋,可一定要让他们表现克制。如果因此而在国内引带起了不好的影响,老夫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陈聪这话实际上是在说要在座的人等回去之后,都告诉好自己关系网中的人,搞私人武力这件事虽然是皇帝允许的,但这事儿太有忌讳了,千万别忘形,千万别给陈聪捣腾出什么影响不好的事情来。 至于组织起一支私人武装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陈聪提都没有提。那些人就算是借钱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吧? 早在军队退伍大潮卷起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拉拢退伍官兵,尤其是那些中基层军官。 同时这些年勋贵家族对于自己的下一代子弟的要求也都比较严格,陈子峰那样的算是少数派,多不成器的人也要塞到大学或学院去,哪怕是私人搞的商贸学院呢。 陈子峰的老爹是没有封爵的,所以对孩子放纵了一些。那些有封爵的家族,在得知美洲封国的消息后就很少有人对孩子再疏忽管教,因为在未来真正建国的时候,那每一个家族嫡系子弟都是珍贵的一股力量,至少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人。 再次一等的家族也放长眼光的为以后做大算。那么多封国建立,想象会有多少职位空缺吧。自己的后代在国内水平显得一般,可未来时候完全能在外海发展么,也顺带给整个家族开枝散叶了。 从某一角度出发,这也是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筐里。 海外封国的事情已经早不是单单的勋贵重臣一家一族的利益关系了,还有很多依附着他们,或是跟他们走到了一起的商人,后者为前者提供着大量的金钱。 不管是万里之外的移民民生建设,还是将来的建国大业,那都需要海量的资金支持。商人,那是最适合补齐勋贵们短板的群体了…… 但事实证明想要竞争对手们‘万马齐喑’实在很难,就在消息被陈聪透出去不过一旬,陈鸣就收到了这个折子。 第七百一十九章 资本力量的觉醒 然而陈聪的‘希望’真的能实现吗?各个勋贵重臣家族真的能‘平安无事’吗?握在各个家族自己手中的私人武力啊,这可不是一半的刺激。 就在随后的不久,一件突发之事的影响力如同狂风一样,飞快的席卷了整个中国…… …… 宁波城里一片寂寥,伴随着叶家的轰然倒塌,明明已经四月中的宁波宛如被一场冬季的寒流扫过,整个城市都寂静了下来。往日的繁华,仿佛是昨日黄花,整个城市,几乎陷入了一片一种秋冬的萧索之中。 执掌宁波商团十几年的叶氏家族,已轰然倒塌。 叶家的老爷子叶欣芝当初是第一个向复汉军纳诚的宁波巨商,这几年里叶家每每大手笔购买国债和各类土地债券,积极拥护南京的一系列政策,扔进水里的钱没有二百万两银子,也超过了一百五十万两。 当初太上皇南游,一行人等往来经过宁波的时候,曾经两次住进了叶家的别院,叶欣芝承天四年夏离世的时候,叶家还受到了太上皇钦赐的一座仁德牌坊,以表彰叶家在过去年间热心公益慈善事业,紧密拥护朝廷一系列政策的表现。 当时的叶家可以说辉煌到了极点。 叶老爷子虽然离世了,可叶家依旧是宁波有数的巨商豪富,在宁波商业圈依旧拥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谁能想到如此富贵的一个家族一夜之间就被人掘断了根基呢? 叶家下属的铁器厂出产的一批工兵铲爆出了恶讯——部分产品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而且还有人告叶家偷税、漏税,和在过往的诸多军工产品——如压缩干粮、海产罐头、军鞋、军服等的交付中以次充好,而后者是无法查证的,因为这些都是迅速消耗品,早就被使用过了。 但是这些事儿又因为有了军工铲事件的实际存在而显得很有可靠性和说服力。 当然,这些还只能重创了叶家,法院不可能因为一些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对叶家挥起屠刀。可这些罪名重重的打击了叶家,毁掉了叶家的名头,尤其是叶家铁器铺这个几十年优质招牌的信誉却是绝对的。 而除了以上的诸多罪名外,让叶家主事人进了大狱的罪责还在后头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家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叶家内部突然有鬼了。有人状告叶家隐瞒奴仆,役汉为奴。 这个罪名可不是小事儿。 虽然这一现象在全国各地都普遍存在,很多名义上成为了自由人的奴仆还是以‘雇佣’的形式在主家忙里忙外。他们的实际生活环境并没有多大变化。 每个家族中都有一些手中握着主家内外机密、阴私的仆人,这种人在过去就是世仆,不仅他们自己,连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被主家死死地攥在手里,所以一些秘密主家可以放心大胆的告知他们,甚至让他们去负责处理某些腌臜勾当。而天地变革,旧日的规矩大大变了样,汉人不得为奴了,主家又该怎么针对这些人呢? 有两个处理模式。 第一是公开废除身契,但令签约束人生的苛刻条约,而且一签就是一家子,这就是所谓的奴隶条约。朝廷现在已经在准备新的法例,打击这一点; 第二就是直接隐没这些人。当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也就是没有入陈汉国籍的,甚至还会‘变身’外国人,整个人生都被主家把持在手中。 这两个模式可以说行之有效,可也等于全都是违法的,都是要受到陈汉法例严惩的,主事人必须下大牢,就不是交一交罚款就可以煳弄的过去的了。 而这些事情很多家族都有,这在中国老牌的富贵人家中都属于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只要主家能控制着底下的仆人,不让他们随便乱张嘴,那就是没事的。 可叶家呢?出面状告叶家的人正是他们隐没下的世仆之一,所以叶家的族长,也就是叶欣芝的大儿子叶德忠必然要坐大牢改造的,而且至少三年打底儿。 同时还有高额处罚金,但是这‘高额处罚金’和叶家的诸多内外秘密被公开后所造成的影响相比,真的太小了。后者对叶家的大家是全方位的。 叶德忠也被捕了,估计最多下月就会被宣判。 整个叶家算是彻底倒了——牌子倒了。 虽然叶家剩下的资产还在运营中,虽然叶氏一族的族人不愁吃喝,可对比叶家之前的声势,叶家是真的完了。 叶家的倒塌,让整个宁波的商人们,都察觉到凛冬来临的预兆。 叶氏家族,在宁波经营了将近五十年。 亲朋故旧,遍布各个阶级。 甚至,几乎所有宁波商圈数得上名号的商贾,都与叶家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 叶家在百年前就算是宁波富户,但是真正发家还是在叶欣芝老爷子掌权之后,叶家的发家秘诀有两大要点,第一是为人处事既诚且信,宽厚待人,叶欣芝在宁波被称为“首善之人”。在叶欣芝的发家历程当中,诚信宽厚的性格帮助他在紧要关头时得到难得的机缘,在萧条中仍旧昂首前行。在宁波商帮中,“做人当如叶欣芝”这句话一直在流传。 这个时代的商家都要讲诚信,那就是家族的招牌,无形中的价值会很高很高,而且叶欣芝也不是愚笨之人,他为人诚信,可也很会看市场风向,随之而取,这让他在四十岁的时候就登上“浙江铁器大王”的宝座,叶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叶家的发家秘诀第二条,那就是与人为善,帮扶后进,提携同行。 只要条件允许,那就伸手拉扯一把。 比如说叶家的掌柜,干了一些年头攒了一点本钱,向独立门户做点生意的。叶家绝不拦着,甚至还会鼓励和资助、提携对方。当然那对方的回报除了感激,就是份子了。 这个过程中,有人失败了,有人成功了。 失败者,常常回到叶家,继续卖力效力,那没的说。叶家或许会亏一点钱财,可绝对能收获大批的人心和忠诚; 而成功者,叶家也没亏本。 你赚的越多,叶家的收益就越大么。 叶家与宁波近三二十年中起家的不少商贾都有亲密的联系,后者甚至算是叶家的羽翼,而也是有了这些人,叶家在宁波商帮中的话语权从没有旁落过,即便叶欣芝老爷子病逝了。 而现在叶家一下子被人给搞到了。后者可一直都在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的,那幕后之手能整垮叶家的手段要用在巨大部分的商人身上,也能收到一样的效果。 只要买通几个人,把一批合格产品在临交付前换成低劣次品,那牌子可就砸了。然后再使人出面一阵乱咬,牵扯住整个家族的注意力和精力,私下里则沟通那些‘被消失’的人,有他们出头告状,那绝对是十拿九稳。 这个庞大的商业集团立刻崩塌。 这样的招数放到谁身上都要萎,那幕后主使太心狠手辣了。 整个宁波甚至浙江,乃至于江南、福建、两广的许多商贾,消息入耳之后都感觉着一阵泛体冰凉。 他们心有余悸,他们兔死狐悲。 连叶氏这样的人家,都难逃小人的摧残,他们又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老老实实的按照朝廷的政策经商赚钱吗?那太扯淡了。 人心惶惶之下,宁波商人们,为求自保,纷纷开启了自我大检查。 于是,整个宁波城在这个新一年的外贸开启的日子里萧条了起来。 甚至,整个中国的商业活动,一下就萎缩的非常厉害。 盖因为,叶氏的问题在整个中国的商人集团中都有着很大的普及性。 这件事登上了各地的报纸,知道这事儿的人越多,影响力就越大。就连很多港口处的洋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尤其是已经停泊在宁波港口的英国商人。 宁波港是一个很重要的港口,背靠着浙江这个富裕之地,还有江西作为延伸,虽然他的内外贸易额已经被上海超过,但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大港口。 长年累月的都会有日本、朝鲜、南洋的商船来到这里,四月份到十月份的这半年中更有洋人来到,只是后者多是英国人。伴随着法国人在中国外贸市场的消失,来到宁波的欧洲商人就只有英国了。 往日的四月里,茶叶、丝绸、布匹、瓷器等等,都会一船船的运到宁波。 整个水旱通道上那都是车船如龙,拥挤不堪,整个浙江的经济税赋也会由此上了快车道。 仅仅叶家,就拥有大小作坊工厂三十七处,从事着丝绸、棉纺、五金、火柴、卷烟、灯油、粮食、食油、盐糖、运输、百货销售等多个行类,整个商业集团拥有大小马车数百辆,大小船舶数十艘,整个叶家运转起来需要雇工、安保数以千计。 这还只是一个叶家,后面还有整个宁波商帮,商帮中也不是没有可跟叶家媲美的巨商,而且里头有新成立的建筑公司和房地产商,那影响的员工也一样众多。 现在因为叶家的事情,整个浙江的商业流通都要停滞了,还影响到了整个天下。 商人们不自觉的行为,让他们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有如此的力量! 看着宁波城的萧索,以及浙江水道、旱路的冷清局面,无数人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李琨眼睛里终于放出了一抹释然的光芒,皇帝当初没有期盼自己,经商也能经营出一个大场面来。 而无数的消息反馈到南京,反馈到内阁手中之后,陈聪忍不住爆发了。 这种事儿很显而易见,是有幕后黑手在故意捣鬼,而他说过的,不要引发太过激烈的‘影响’,他们听进耳朵里了吗?这还不叫激烈的影响吗? “叶家每年能给国家缴纳二三百万的款子,还能拿出四五十万的纯利润做慈善【正常态势】,这样的仁德之家还要搞,有这本事怎么不搞到李家头上呢?” 陈聪气的脸都涨红了。 四月份受此影响,税赋不衰落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 要知道,今年英法战事变得更加激烈,巴黎的法国印度公司已经公开宣布停止对华贸易了。何况在一定程度上法国已经对中国宣战了。 而荷兰、瑞典等国的商船也很可能无法抵达中国,英国人搞得海上封锁影响太大了。 本来就有恶劣的外部环境,现在又多了自身发生的这种事,四月份的税收数据能漂亮了才怪。 而叶家的事情究根结底,还就是因为北美,叶家是沈家【沈国贞】的强力支持者之一,是汪辉祖汪家的支持者之一,同时叶家也是皇后李家的重要合作伙伴。 而再说一句,汪辉祖和沈国贞都是支持陈鼎这个皇长子的。 因为两人都是正统论的持有者,而陈鼎,既嫡又长,在他们看来,陈鼎继承皇位那就是天经地义。 “王爷,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下黑手,下官已经派人细查。相信过不多久就会有消息的。”陈光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事实上他头上并没有汗。 陈光面对陈鸣紧张,可面对陈聪时候就一般般了。他领导的国安与内阁并没有太过直接的瓜葛,作为国内最重要的情报部门,国安一直都把持在皇帝的手中。 “叶德忠都要上法庭了,你们国安还没有把幕后黑手搞清楚,宁波的国安是干什么吃的?” 陈聪的恼火不是作假的,他现在要是知道是那个在背后搞得这个鬼,他一定会下狠手的。这件事影响到了整个中国的经济发展,这影响过于大了点。 而现在国安的回话却让他一肚子火气连个撒的地方都没有。这给陈聪的感觉就好像战争期间,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己方却连敌人有多少,领兵的是谁,都不知道。 此事在中国影响力巨大,很多人惊喜的看到工商阶级的力量,很多人一边痛恨着幕后黑手,另一边也痛恨着浙江的监察御史。 叶家现在落得如此凄惨,这当中绝对有浙江监察御史刘文蔚的功劳。这个刘文蔚在事情爆出之后,不仅不想着叶家的影响力,高抬贵手,反而是有多狠来多狠,一举把叶家搞得残破不堪。叶家的难以维持,叶家的倒塌,刘文蔚是这当中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当意识到自己的巨大力量的宁波商帮,继续维持商业低烈度运转,打算以此作为试探,看看能够给省政府制造多大的压力时,很多人还把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了杭州城的监察院。 刘文蔚是去年秋天才从南京离职,被平调到浙江担任监察御史的。 就像一个小孩子突然间得到了一柄威力巨大的武器,小孩拿着武器狐假虎威,用它威胁人的时候并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的深远意义,而只会在内心中不无得意的看着以往‘压迫’自己的‘大人’战战兢兢。 浙江发生的这一幕是后来的中国历史上被大书特书,被二百年后的历史教材誉为‘中国资本力量的觉醒’。在中国的社会发展中有着非一般的意义。 这是他们对省政府的‘要挟’,财政税赋是当今朝廷衡量一名官员政绩的重要标杆,事关乌纱帽的问题下,官员们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激化’后的后果!这就好似陈鸣上辈子的gpd。但是这种‘要挟’对于刘文蔚却半点作用也没有,因为刘文蔚是一个旧儒党人。千万别把这一点给忘记了。 作为一个绝对的旧儒,刘文蔚看着一下就冷清下来的宁波城,非但没有任何忧虑,反而颇为欣慰。 “这样才好嘛……”刘文蔚心里高兴的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第七百二十章 中国皇帝的影响力 这些年工商力量在国内和超重不断地发展壮大,刘文蔚都要愁死了。 看着无数的读书人奔的不再是济世安民,而是大学毕业后好进公司,拿高薪,刘文蔚感觉着整个社会的气候都要让他窒息了。 对旧儒来说,如今工商这个阶级都应该去死!只有跪在他们跟前的‘工商’才是好‘工商’。而打算着与他们并肩的‘工商’,都百死不足惜。 眼下的商人们,这些摆脱了旧日规矩的束缚的商人,毫无疑问就是旧儒最痛恨的存在。 尤其是港口的这些外贸商人。 后者不耕种,不务农,每每却都能赚到大把大把的钱财。生活奢侈,生活奢靡,铺张浪费,争风斗富,奢华无度,在旧儒眼中,那都是引发社会风气变化,人心不古的罪恶之源。 更可恶的是他们还手握着报纸。 报纸啊,在旧儒文人的眼中报纸应该是神圣的。可是‘打广告’,让全天下的报纸都多了一层金钱的外衣。 这简直就是玷污。 而且这些商人现在还学会了操纵报纸来攻击旧儒派。 每个利益阶层都有先天性的自我防卫意思,没道理只准旧儒在报纸上大肆抨击工商,而工商就不能反击了吧?很多工商可都跟新儒搅合在一起的,后者的手段可不是只挨打不还手。 所以,工商就没一个好东西。刘文蔚对此深以为然! 就任浙江守以来,刘文蔚就已经从过往的档案中发现了好多起海商子弟争风斗富引发的风波。比如宁波城外的那个跑马场。 从某王姓海商的儿子从印度引来了一匹好马之后,这就引发了一场比斗,于是短短三年中,阿拉伯马和欧洲马种相继出现在了宁波跑马场,那一匹宝马的价格往往上万块。 现在宁波跑马场赌马的规模日益扩大,连很多身价平平的平民阶层也有了买上一注的习惯,这在刘文蔚眼中那就是一个毒瘤,欲除之而后快的社会毒瘤。 而叶家正是跑马场的股东之一。 所以连带着整个宁波商帮都被刘文蔚视为了眼中钉。 可刘文蔚却知道自己有心而无力,不可能挽回这风气日渐败坏、铜臭弥漫的社会,因为这是皇帝允许的,是浩浩荡荡的大潮。他可以做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原,做一个海瑞那般铮铮铁骨的直臣,但就像一个海瑞挽不回大明朝日益败坏的吏治,挽不回大明王朝江河日下的颓势,想来一个刘文蔚也挽不回中国社会变革的大潮流。 可刘文蔚愿意抓住机会给自己厌恶的对象最沉重的一击。即使事后的反噬能让他丢官去职。 没官做了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家中的几十亩地足够煳口。没有了官做他正好投身报业,可以再无顾忌的去写自己早就想说想写的文章。甚至他还可以到安南去,这天底下有他的存身之地。 所以这中国工商阶层第一次力量的觉醒,却是把力量的使用搞错了目标了。 刘文蔚却不能接受现在的社会,他已经毫无害怕了。那么他还会害怕浙江省商业贸易的凋零吗? 这些最终打击的还是宁波海商,是宁波的贸易商人,是刘文蔚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刘文蔚怎么会害怕呢? 市面萧条,商贸停滞,这对浙江其他的高层官员来说或许是个坏消息。 但对一个旧儒的真正信奉者来说,工商是干什么的啊,死光了才最好! 能重重的打击一把工商阶层,刘文蔚丢官也心甘情愿。 所以宁波商团本来团结一致要顶官府一把么,目的当然是要刘文蔚这个饿狼不得好过,却哪里知道会是如此个模样啊。 当然,从政府的反应上看,一定程度上这次‘资产力量的觉醒’还是有效果的,因为南京直接下告示了:《奴隶管制条例》。 再一次重申了朝廷对‘华奴’的坚决打击力度。 猛地一看似乎跟宁波叶家的事儿没什么关联,但这实际上却是在‘指点’叶家的华奴缘故,而片面的剃除了‘幕后黑手’的因素。 在沈国贞同宁波商帮的交流中可以知道,朝廷对于这种‘幕后黑手’也是不能容忍的,是要坚决抑制的。这也可以说是对宁波商帮的一个交代了。 可惜…… 刘文蔚叹了口气,自己以官职为代价的博弈,对于宁波商帮的创伤也只能到这里了,想要继续下去怕是不能如愿了! 杭州已经接到了南京内阁正式下发的加急训令,责令省府尽快恢复浙江经贸的繁华。 对一个刘文蔚来说,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消息传到他耳朵中的时候,浙江巡抚已经召集了省城四品以上官员会议,与会的还有宣传部门和工商局、轻工业局等五品官员列席。 风头已经转变了。报纸上已经接连开始宣扬其商贸对于浙江民生的重要性了。 监察院也要服从这一命令,但浙江监察御史的官帽子依旧套在刘文蔚的头上。而刘文蔚的打算也非常简单,派遣下级属官前往宁波、温州等地官府和商会总部,监督政令执行情况。 如果敢不服从者,敢有居心叵测、阳奉阴违者,统统是违抗朝廷政令,正好给他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抓起来处罚。 …… 南京,干清宫。 陈鸣拿着手里面的奏折,也是哭笑不得。 自从叶家倒霉之后,陈鸣就借内阁之手向全天下官员下了一道训令,要求各地官府仔细巡查治下有仁德节义、家资丰厚之工商业主,核实其行为,递交内阁一份名单。 内阁会随后会针对这份名单予以核实,然后从中挑选一部分人组成全国工商界联合会,简称工商联,隶属于工商署和内阁,置于两者双重领导。 而目的是朝廷面向工商界各团体和商会组织的一座桥梁和纽带,是政府管理和沟通全国各地工商业主的助手,是政府推动全国工商经贸发展的重要手段,是政府高层聆听全国工商界业主心声的重要渠道。 这实际上就是对工商界的一个抚慰。 在眼下这个时代,这种机构那就是一个幌子,屁用没有。 可是这个事情在传播下去后,却似乎有些失控了。很多人似乎会意错了陈鸣的心思,因为这个所谓的工商联成员还会上京接受陈鸣的接见,这要放到别的朝代也没有什么,可是在大清朝却非同一般了,谁让人家千古一帝康麻子搞过两场千叟宴呢?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农历三月,康麻子六十寿诞,在畅春园举办了第一次千叟宴,宴请从天下来京师为自己祝寿的老人。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农历正月,康熙帝年届六十九岁,为了预庆自己七十寿诞,他在干清宫举办了第二次千叟宴。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乾隆帝晚年也会举办两次,整个中国历史上一共是四次。 因为中国社会对于皇室的尊崇,对于皇帝的尊崇,千叟宴但凡是参与者,无比大感荣耀,其家族也与有荣焉。 那第一次千叟宴,诸皇子、皇孙、宗室子孙年纪在10岁以上、20岁以下者均出来为老人们执爵敬酒、分发食品,扶80岁以上老人到康熙帝面前亲视饮酒,以示恩宠,并赏给外省老人银两不等。 这在皇帝为天子的年代里,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所以也不知道当官的都是怎么想的,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在陈鸣不知道的时候偏要被他们搞复杂化。这一次工商联就也变成了千叟宴性质的事宜了,很多地方富贾为了能够一睹天颜,甚至不惜大把的向地方官府捐款。 很多人受贿是不敢做了,给政府款全却出手大方。 他们似乎都没有看过那‘工商联’的定义,而对一些富贾来说,花钱就可以见一见皇帝的面,这是花多少钱都愿意做的。 而四月的下半个月中,就在这突然兴起的‘工商联’三个字下,上半月本已经显得停滞的商贸经济突然迅猛的运动起来。 这一变化让陈鸣有些可笑,但总的来说,事情的演变还是没有脱离他的勾勒。陈鸣就是要指着这个安慰让全国各地的工商业主安下心来,这事儿虽然有了些变种,可总算如他所愿。 之前因为叶家的事情而停歇下来的勋贵集团也跟着潮流重新投入了高速运转当中,他们打着组建海外安保队的牌子招揽退伍精英,连同他们自身手中本就握着的一些人,在陈鸣为他们划定的训练地——崇明岛上,短短的时间里依旧有四五十支队伍开张了。 “呵呵,这就是中国皇帝的影响力。” 栖霞山庄里,罗东尼呵呵笑着招待着六日前刚刚抵到中国的葡萄牙全权代表尤西比奥·门德斯,以及担任着门德斯副手的路易士·保罗·里贝罗。 这个当初选择了回归葡萄牙的男人,虽然因此而丢掉了在东方发财的机会,可是大地震后的里斯本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二十五年前,一场超级大地震袭击了葡萄牙的心脏,地震所造成的损失加上接踵而至的海啸和火灾将整个里斯本夷为平地。这场灾难是当时葡萄牙经济无法承受的冲击,万幸现在一切都在复苏当中。 澳门的丢失对于葡萄牙是一个惨痛的失败,但也远没有马尼拉对于西班牙帝国那般的通入心扉。 很多的葡萄牙人现在谈论起当初澳门葡萄牙军队的不坚定抵抗,已经改用赞叹的语气来称赞当初澳门决策层的明智了,他们和平的退出了澳门地区,至少让澳门的葡萄牙裔人得到了安全。当然依旧有人坚持说当初的他们只是一群胆小鬼。 可怜的沙丹耶没有等到这一刻就早早的病逝了。 但是四十来岁的路易士·保罗·里贝罗还精力旺盛。这一回他们要与南京正式签署协定,葡萄牙承诺把自己在南洋地区的全部殖民地正式的转交给中国,并且在今后的帆船贸易中,中国商船可以自由的进入葡萄牙港口停泊。 但是同样的,在中国的势力范围内,葡萄牙人也拥有公平的贸易权。 中国答应了。 尤西比奥·门德斯和路易士·保罗·里贝罗跟罗东尼谈论中两个国家的变化,对于中国的发展他们表示可以接受,因为这是一个强大无匹的国家,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会认为顺理成章。 对于路易士·保罗·里贝罗这个更了解中国文化的葡萄牙人来说,他更惊奇的是中国人那庞大、贪婪的胃口,在罗东尼的会客厅中摆的有一副中国新出的地图,这是刚刚被印刷的一份地图,出厂时间为承天六年的三月份。 红色表示着中国的土地,是那般的庞大,超出他想象的庞大。 而中国人还在撷取更多的土地,这种‘贪婪’在路易士的脑子里更像他对于俄罗斯的印象,可现在它却属于中国。 葡萄牙这几年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葡萄牙换国王了。布拉干萨王朝若泽一世国王死掉了,然后他的女儿继位了。 她就是玛丽亚一世,一个嫁给了自己叔叔的女人,因为她的丈夫实际上是父亲D·若泽的兄弟。 这是一个比较有魄力的女人,她在三年前接替了王位,然后刚一上台就罢免了总理大臣彭巴尔侯爵。 玛丽亚一世的老爹是一个不利政务的人,若泽一世所谓“改革者”的所作所为,那些个改革举措并非出自他的手笔。这位国王对比国事更喜欢打打猎、听听歌、看看戏、旅旅游、跳跳舞的过着日子。真正掌握大权的是总理大臣彭巴尔侯爵。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二百多年后都有葡萄牙人还对他难以下定论,还旗帜鲜明地分成两派,不是特别支持彭巴尔侯爵,说他为葡萄牙的进步做出了贡献,就是特别反对他,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专制暴君。 反正这位真正的改革者的改革并没取得真正的成功。在他治下,葡萄牙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可并不能说是好的。虽然他倾向于民主启蒙。 “当今女王采用的是一种更加宽容、更加灵活、更加务实的治国方针。” “她热衷于社会慈善事业。” “还与俄罗斯签订了贸易协定;修建道路,鼓励开矿。” “在文化方面,她开办了一系列的新学校,比如皇家海军学校、皇家陆军学校、皇家科学学院等等,还开办了里斯本公共图书馆。” “女王陛下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起过你,说你是一位带着传奇色彩的成功者。” “我想你如果能够回到里斯本,你将会受到女王陛下热烈的欢迎。” 现在英法西打的一团糟,荷兰人也蠢蠢欲动,葡萄牙人何去何从呢? 谁也不能再否认,遥远的东方帝国已经成为一支决定欧洲格局走势的强大力量。强大的中国的一举一动已经能够对欧洲产生不小的风浪。 对比与俄罗斯结盟,加入武装中立同盟,很多葡萄牙人对东方更感兴趣。 “亲爱的罗东尼,中国皇帝的影响力绝不仅仅限于中国国内,即使在遥远的欧洲一样有着效用。” 第七百二十一章 陈鸣的铁粉 高士达抬步走上干清宫的宫门台阶,他感觉,自己的双脚都在颤抖,手更是紧张的有些发白。 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是面圣!!! 见皇帝,这对他来说并不稀奇。 高士达从陈汉这些年了,皇帝见得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陈鸣还亲自为他授勋过,他自己也升任了国安五处的一把手,在国安体系里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但那都是群体的,一批批的,而现在是被皇帝专门的接见,这可是高士达过去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而今天,这一幕都出现了。 微微出了一口气,高士达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刚刚从东北回来,然后在官场中他有了一个新绰号:血狼。 整个东北伴随着腥风血雨,被‘斩草除根’的足足超过三十个家族,这些家族大半集中在黑龙江省,还有一部分是属于吉林北部,光是这些家族近支子弟和眷属就千人送命。而伴随着这些家族一块去见阎王的‘从犯’人数也超过千人。 至于跟随着这些人一块坠入劳改营的人,那数量就更多的多了。 而现在整个外东北【指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乌第河与外兴安岭之间土地】的总人口才有多少啊? 二十万? 三十万? 还是四十万? 而光高士达这次出去被杀掉的就超过两千,很多从满清时候‘幸存’下来的汉族家族都受到了连累,这些家族当年以‘举族躲入山林中’等等‘方法’避免了被满清迁移,而在本地幸存了下来。却随着反走私风暴的掀起而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陈鸣一点也不心疼。 即使出现如此一幕有他故意放纵的原因在,当初为了稳定外东北的局势,他才故意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内地的一些混账走私物质去东北,好以此稳住八旗,不让他们再生变故来。而借着双方的‘和平’,移民局这两年都在向外东北组织大量移民。 从陈鸣的立场出发,这一切都是为了赢得时间稳固边疆,至于这让俄国人和八旗残余的日子变得好过了,那也不得不如此了。只是陈鸣万没有想到短短时间这种走私就会如此的兴旺,而且都编织成网了。 于是陈鸣这心里头的想法就变得不通达了。 人都是这样的,干一件事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但当他追究其某件事的责任时,总会觉得是别人‘背叛’、‘辜负’了他。 陈鸣要清扫‘外东北’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最初的放纵是引发这场走私风暴的导火索,可是看到那么多的人在金钱的引诱下投身走私大潮后,他内心中就有升起了一股浓浓的‘被背叛’感。 国安派到外东北的高士达很好地完成了任务,而军情局也恰到好处的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还记得贝加尔湖边那些被训练的西方面孔间谍吗? 尼布楚当然有他们的身影。这一回军情处就送来了福康安之死的消息。 没有了历史上的‘我大清’,没有了乾隆这个姑父做后盾,福康安已经不可能再有历史上的辉煌了。截止到满清退出外东北,能够让福康安留名历史的只有他在朝鲜的经历。 但是这样的一个‘满清历史名将’死去,还是让陈鸣十分高兴的。 而且对应着高士达在外东北掀起的腥风血雨,这让陈鸣脑子里生出了一个想法来,军情局的机构划分太潦草了,应该学上辈子兔子的玩法,像外交部的政策规划司、亚洲司、西亚北非司、非洲司、欧亚司、欧洲司、北美大洋洲司等等。 军情局在处一级的行动机构上也应该加一层,不,这并不是陈鸣的直接目的,他真正的目的而是觉得自己当初划分职责的时候太过绝对了。 国安、军情,一内一外,但是看现在的东北,这两机构明显缺乏协调。 在东北、蒙古、新疆,这些与俄国有接触的地方,似乎内外统合一致,更容易把事情搞好。 陈鸣心里头新冒出来的打算就是在北疆地区成立一个新的情报机构,覆盖国内的国安和境外的军情,级别就定在处一级,他们上面则隶属于大都督府总参部,国安和军情局与之的关系更适合用合作来形容。 而今日召见的高士达,就进入了陈鸣的眼中,或许他就是一个很适合的人选。 在高士达面见陈鸣之前,他的全部履历都被陈鸣调看了一遍。 这人的出身是值得信任的,几乎可以说是自己人,而出头之后,连续几年的工作审核评分都在八十五以上,可以说能力也值得信任。更别说眼下还有外东北那活生生的例子在。 忠诚、能力都值得信任,高士达是陈鸣心目中的理想之人。如果他能够通过今天的面圣,顺利通过陈鸣的这关,那外东北地区的情报网的掌权人就非他莫属了。 不过现在高士达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说真的,在得到‘面圣’的机会之前高士达的心里是不快活的。因为他在回南京的路上,得到消息,他将要被调入内卫担任某职,可以理解是对他外东北行动的褒奖。 虽然从理论上说,内卫的权势远没有国安好用,后者是真正的权力部门,而内卫更多是为了皇室服务,地位是很好,对外却少有关联。 可就算如此高士达也欣喜若狂,因为这代表是皇帝对他的信任。内卫从最初的一支精挑细选的小规模部队,慢慢发展到现在的皇宫守卫部队、大内侍卫、密卫等多个部门,那显然是深的皇帝的信任。这让才能让这个部门日益走高,就好比一开始的内务处一样。 高士达还很年轻,他不在乎外在的权势,他更希望得到的是皇帝的信任。如果能在内卫里熬上几个年头,再被外放,那在国安中至少也是省厅的一把手,要比总部直辖的行动处高上一层。 国安性质不同于一般的官场,行动处就是正五品官职,而一把手也才是从二品,副手是正副三品,行动处上头只有一层检查、总务和省厅这一层。 级别很少,职务有限。 高士达如果能就此彻底进入内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就在高士达从外东北回到南京的时候,那沸沸扬扬的‘喜讯’突然消失了,满心欢喜的高士达很快就从自己的顶头上司那里得到了一个噩耗,他的调职给取消了。 因为内卫的审核科说他不适合进内卫,他身上杀气太重,恐冲撞了贵人。所以不能入内卫。 我冲撞他奶奶个脚! 高士达听到消息后杀人的心都有了。 什么叫身上杀气太重,什么叫恐冲撞了贵人?这太王八蛋了,太不是玩意下的评语了。 这完全是断了高士达的上进之路。 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杀胚,冲撞啥的都是虚的,‘杀星’、‘杀胚’的这顶大帽子才是真实的,要戴在了头上可就很难摘下去了。而且用脚趾头想,高士达也知道,这坏名声背上了后的他就等于顶个黑锅,以后在国安系统里再想上劲都难。 因为没人希望自己的手下是个杀星,也没谁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杀人狂。高士达真是恨不得剁了那几位负责下评的人。 但是后者隶属内卫,别说寻常人等根本很难见到他们,就是真出现在了高士达跟前,高士达哪里敢真的抽刀子啊? 高士达心中再多的埋怨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他连扑腾扑腾响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也是幸运的。因为就在苦难的日子煎熬他没有几天,一个通知让沉沦地狱的高士达瞬间升入了极乐天堂。 当今皇帝陛下要召见他。 并且是专门的、单独的见他一人。 高士达瞬间激动鸟。 之前的哀怨完全丢在了脑后,脑子里只等待着这一天。 而今天,就在他入宫之前,见到了一个传奇人物——释景崆。 早年是少林寺的大和尚,现在成为了内卫的负责人,后者告诉高士达,之所以他的调职任命被取消,那是因为皇帝打了招唿。现在有一个新的职位在等着他,只要他合适。 高士达心里是一点芥蒂也没有了。 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好机会呢。 日后保不准他也能如眼前的释景崆一样,青史留名。 思索间,高士达就被引导的侍卫带到了干清宫。无需旁人指点,高士达立刻躬身向门口的太监拜道:“臣国安五处高士达请见陛下!” 不多时,大殿中走出一位宦官,“宣高士达觐见。” 高士达内心一阵挑动,连忙再拜,然后随着太监走进干清宫。 一进干清宫,高士达就立刻跪在殿中,“臣高士达拜见陛下,吾皇万岁!”陈汉的日常宫廷礼仪已经不再有跪拜了,哪怕是最底层的太监宫女,但是高士达的官职太卑微了一点有木有? “平身。”陈鸣看着拜倒地上的高士达也不觉得意外,和气的吩咐着。 高士达这才敢起身,抬头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端坐上首的陈鸣。 陈鸣穿着一身常服,这让高士达紧张的心里减缓了一些。当然,作为一个在高士达心目中出场自带b革命的男人,陈鸣就算身着常服,那也是极有威严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神,浑身上下都绽放着无尽威仪。 陈鸣并不知道高士达是一个自己的绝对崇拜者,他虽然知道高士达在被暗营收留前的日子过的很不好,却不知道这个‘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 当时的高士达那就是一乞丐,只是年龄大了一点。 而自从进入了暗营后,高士达识字了,吃得饱穿得暖了,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主要的是,整个过程中高士达都没有经历真正的性命危险。 这就好比一个人处在水深火热中,一根绳索垂了下来,任由你拽着绳索爬上岸,可要价却仅仅是他的一撮头发。这种人从某一种意义上固然不值得完全相信,但是该人的忠诚却也绝对能达到及格线以上。 没有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却获得了莫大的收益,陈汉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施恩者,而且是长年累月的施舍着大恩惠,那么受恩惠者自然会感激陈汉的。 升米恩斗米仇的规定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是站不住脚的,背景差太大了。 原因很简单,高士达这种穷苦出身,现在得居高位的人,最想做的事情是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然后被帝王赏识、提拔,这是每个男人都会拥有的幻想和希望啊。 而陈鸣显然就完美符合这一形象,完全就是高士达理想中的帝王,这是他理想的效忠对象,是完全符合他身心理念的‘人’,那么自然的他也会对之有着莫大的憧憬和爱戴了。 陈鸣并不清楚高士达此刻的心理活动,他能看到的就是高士达头上一个红色的气柱完全倾倒向自己,而对于高士达在东北留下的恶名,陈鸣都想呵呵了。 两千人上下而已。放到战争没有结束的时候,这算个屁啊。虽然两边的性质不一样。 “影射你残暴和嗜杀,是朕的想法。接下来朕要你负责的是东北情报调查统计局,这是一个新建的部门,唯一的任务就是清理东北地方遗患和侦查俄国人的情报。 是朕有感于此次打击走私行动中,国安与军情两部情报交流渠道上面的不通畅和不方便,而生出的新想法。 将东北的国安和境外的军情统一的组合起来,以达到最佳效果。” 陈鸣不希望这位置上做的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坐这样的位置的男人需要有威慑力,强大的威慑力,就像历史上的戴老板那样,给人一提,就毛骨悚然。 高士达当然不会立刻就有着戴老板的威慑力,但是嗜杀的名头也是蛮有震撼的啊。 假话说了一千遍也会成为真理。 高士达是不是真的‘嗜杀’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芸芸大众认为他是一个嗜杀的人,陈鸣要他是一个嗜杀暴虐的人。而一个喜欢杀人的人,性情残忍暴虐的人,那必然是一个可怕的人。 陈鸣看着一脸热忱的高士达,听了陈鸣的话,高士达头顶的气柱也依旧没有半点动摇,现在陈鸣已经有点感悟了,眼前这个小官那是自己的‘铁粉’啊。 第七百二十二章 宰肥羊,补财政 陈鸣对着高士达谆谆教导,为的是东北情报调查统计局能够一炮打响,然后蒙古和新疆情报调查统计局的成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而对于高士达呢? 能够被自己的理想君主耳提面授,谆谆教诲,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高士达激动的满脸通红,浑身颤抖的不能自己,此刻他满身心的都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些许恶名算什么? 这是皇帝要让背的锅,还不是谁想背就能背的上的呢。这是真正的心腹和亲信再能有的责任,这是天子爪牙才能享受的待遇,皇帝的旨意那就是天意啊。高士达觉得自己说什么保证的话都是浅薄的,他只能深深一拜,斩钉截铁的道:“臣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以报皇恩!” “高卿快快起来。朕明白你的忠心。” “今日天下,山河齐顿,百姓安康,农桑兴旺,工商发达,这有真的贡献,也有臣工们的帮助。天下能得此兴勃,是你们辅佐朕保国平安,致使我陈汉气运日隆,君、臣、民三者同德,可是有你们的一份力在的。今后再来见朕,断不比如此妄自菲薄,是朕要好好的谢谢你们啊。” 陈鸣在南京处理完高士达的事儿后,人是要准备着动一动了。 他爹娘已经从鲁山回来了,但是人不打算再出去了。 而陈鸣却需要往浙江走一遭。 算是给宁波叶家的事儿做个彻底的了解吧。虽然他不可能亲自到宁波去,甚至都不打算在杭州待多么的长久,打的旗号甚至去看看修缮状态中的岳王庙工程进展情况。 但鬼都知道真正的出发点是什么。 岳王庙在汉家山河复立,汉室再兴之后,的确比满清时候受到了太多太多的重视。 但是现在又不是岳飞遇害百年的忌辰,有必要陈鸣亲自走一趟吗? 而且陈鸣一行最终的落脚地是新安江边的龙山,距离杭州二百余里的淳安县境内。 这完全就是皇帝的新衣啊。只是朝廷需要遮住颜面,而现在的中国也绝对没有那个敢于说真话的小孩子。 倒是有大臣觉得这是陈鸣再向工商阶层‘服软了’,有失体统,更颠覆中国的‘传统认知’,近乎是大逆不道的。那思维让陈鸣听了一阵汗颜,他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呢。 而高士达呢? 从皇宫里返回到国安,屁股还没有把椅子给暖热,秘书就过来通知他——尚书大人有找,要他立刻去尚书大人陈光的办公室一趟。 整个国安都知道高士达这个几日前他们还以为是个衰仔的家伙要发迹了,竟然被陛下专门召见,之前整个国安除了尚书大人外,还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颜面呢。 而现在刚刚从皇宫里带着满身精神头回来的高士达,立刻就被尚书大人召见了,由此看这家伙真的要发迹了。纵然高士达年纪轻轻就坐上第五处一把手职位的时候,他也没有从国安总部感受到那么多的羡慕。 如果那些目光都带着热度,高士达整个人已经化作一堆白灰了。 高士达并没有表现出谦逊,而是昂头挺胸,如同得胜回来,带着奖章和鲜花的勇士,夹带着无数羡慕的眼光走进了陈光的办公室。 秘书的敲门声响起,陈光才丢下了手中的这份资料,为什么说他知道敲门的一定是秘书,这是因为那熟悉的节奏感还有他敢肯定自己的秘书一定就在门外头。 “小吴,让小高进来。” 被高士达放下的资料压着了桌子上的一份简历,那正是高士达的。或许在外人的眼中,国安五处的负责人已经相当牛了,如果放到外界,这个职务就好比府一级的警察局长。 但是谁能知道整个国安下属的有几个处吗? 整整十六个。 这还是去年国安轻身之后的数字,最高的时候光处一级编制在国安就有二十九个。 当然,再怎么做,作为五处一把手的高士达之前也算在国安崭露头角了。 “大人。” 进门后的高士达利索的向陈光行了一个军礼,而吴秘书则翻身退出了房间,还无声无息的把门带上。 高士达微微恭身行礼。 面对陈鸣的时候他手足无措,两次跪拜,可对于陈光,那就自如多了。 作为国安的老臣子,高士达早习惯了对陈光躬身行礼。 “小高……”陈光对着他微微一笑,亲自起身提着边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给高士达,“别紧张,坐。”一边指着旁边的沙发对他说,一边把茶杯会他。 这可是绝对的高水准招待了。之前高士达可从没受过这样水准的高规格对待。 有些恐慌的接过水杯,高士达在沙发上坐下后,陈光才道:“这次召你来,是要表扬你的。这次皇帝要建立东北情报调查统计局,选择了你来担任首任主任,这是我国安的一大胜利。 皇帝肯定是已经对你说了,你该知道这统计局覆盖的不仅有国内的咱们国安,还有在俄国人那边活动的军情局,皇帝选择了你来做负责人,而不是军情局……,好啊,好啊。 咱们国安是大胜了军情一局啊,你给国安挣了颜面,我作为国安的负责人是要大大奖赏你的。 你回去跟你媳妇说一声,要她别再医院干护士了,咱们国安的仓库也缺信得过的人手工作啊。你让她明天就到总务处去报道。” “你是国安的功臣,国安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功臣的。” 高士达面对着陈光表现的感恩戴德,可他内心里却在寻思着这事儿的真正用意。自己虽然官升一级,但是跟陈光这种大佬的差距太遥远太遥远了。要说陈光是因为他升官了,被皇帝赋予重任而拉拢他,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象是不会去拉拢一只土狗的。对比国安和军情局这种庞然大物,现在刚被筹划的统计局是太逊色了。陈光现在之所以表现的如此热络,一次次强调国安国安,怕更多是因为在这场与军情局的竞争中,国安是获胜者吧? 至于顺了陈光的意思后,他夫人就不能跟着他一块去东北,高士达也明白,情报部门就是这样的规矩。 “统计局现在还是一个空架子,除了外东北国安隶属的人员外,你还可以再从总部抽调几个人。这对工作的展开是有好处的。”因为这些人都是高士达所熟悉的,在陌生的环境里,熟人更方便使用。 而军情局在这事儿上,肯定也会抽调一批人来配给高士达,如此国安就又压倒军情局的头上了。 这可是很不容易啊。 国安和军情级别、职权上虽然无分高下,但谁都知道当初两者分家的时候,后者是只有精英才能进的。是很典型的少而精干。 “给。这是统计局的相关职权资料。你此去东北,一定要塌下身去,好好的干,圆满完成任务。皇上已经命各地的国安和军情,乃至地方官府与驻军,权利的协助你。”陈光对高士达道。 对于高士达,陈光已经不需要再交代什么了。他手里的这份资料就能说明一切。 当然在陈光的眼中,今天他有资格来交付这份资料,这份资料出于他的手,而不是陈亮的手,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相信高士达的聪明与机警,能圆满的完成自己肩头担着的使命。 高士达浑身都在颤抖,看到手上的这份资料后,他才惊觉自己手中即将掌握的权力是多么的巨大。至少对比他即将到来的从四品官职,这权力大的有点过分。 在外东北地区,他几乎有便易行动权。可以凭手令调动一个营的边防军跨境行事,可以不招唿地方官府随意对某人某地进行突击,还可以对五品以下官员秘密隔离审查,这是一个先于司法程序的对人身自由进行限制的内部措施。 虽然这项权力的下面还附属着好一大段禁止,比如严刑拷打、严刑逼供和危机嫌疑人性命等等;并且调查所取得的一切证据,要提交司法系统核实后,才可作为法庭证据。 比起历史上的锦衣卫、东西厂来,比起军统、中统来,统计局还差得远呢。 陈鸣给予了它不小的权利,但也依旧为它戴上了一副牢不可破的口套——没有宣判权,更不可伤及嫌疑人性命。 从某种定义上,情报机关一直都没拥有肉刑审查的法律正当权益的。 高士达咽了一口吐沫。 很清楚国安身上的条条框框的他看到手中的职权资料后,整个人都不能自已了。这权力真的大的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他不仅能对低级官员施行秘密拘捕、审讯,连边防军都能随意调动,这权益也大的惊人啊。 前者是国安都不曾拥有的权益,国安发现了什么违法现象后都要先通报司法机关,也就是地方政府,而没权利直接对犯罪人施行拘捕、抓捕等措施。而边防军呢?虽然只是一个营,可这也是兵权。 这是很多将军都不曾拥有的权利,除了那些位在边疆,手握重兵的带兵将领外,其他的驻防军将,没有大都督府的命令都调不动一兵一卒。而高士达却能调动一个营。 在外东北,一个营的力量足以压制一座县城。这可是至少五百人力量啊。边防军一支都是满编的。 当然,对于统计局,对于高士达本人来说,这更是一张金光灿灿的护身符。他小小一个从四品的主任竟然能够拥有很多将军都没有的权利,这表示着什么啊? 这表示着皇帝对他的信任,这军权的真正意义不在于一个营边防军自身所拥有的实力,更象征着皇帝至高无上的皇权。 作为一个拥有着兵权的人,那就等于头顶着‘皇帝心腹’四个大字,这样一来还有神马不能镇压? 他高士达的靠山就是当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 高士达退下去后,陈光兴奋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又投入进了皇帝出行的准备工作中。 很快皇帝就要去杭州了。 内河龙舟会沿着大运河南下,随行的除了皇帝的后宫,和一些年纪还小,还没有上学的皇子公主。虽然内务处和内卫会很大程度上负责皇室的安保工作,而且还有禁卫军,但国安也是必须要出现的。只是距离皇帝要隔远一层。 但就算如此,国安所要担负的任务也是很多很重的。 他们和各地的官府、警察,是整个队伍的第一道防线,任务也是重大的。而出错的可能更是众多。 可是陈光责无旁贷,因为这次皇帝南下杭州,他是御前护卫大臣之一。 胜过军情局所带来的高兴和欣慰,更多是留在陈光闲暇是回味,此刻咀嚼一番已经足够了,他还要把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接下的工作当中。或者说,高士达的胜利,在高士达离开他办公室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人是要始终向前看的,身后再美好的景色也属于过去。 陈光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这些年里经历了腥风血雨和你争我斗,他也变得不普通了。 陈光从左手高高一摞的文件中拿出了一份,这是想要迎驾的浙商名单。 皇帝不是太上皇,后者已经往来杭州好几次了,皇帝除了征战时候外,可还一次都没去过。而杭州城中想要迎驾的人,除了地方官外,还有富豪大贾和工商大户。 后者的选择范围很广的,因为这覆盖了整个浙江。很多人都愿意进入这一行列,即使这要他们付出一部分金钱。而据说这些人的捐款如果能全部到账,足可以弥补浙江一系列迎驾事宜上的亏欠,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皇帝这种吃大户的法子,曾经在内阁引起不少大臣的反对,认为此有伤国体。 但是皇帝一意孤行,坚持让商贾富翁出现在迎接行列中,甭管皇帝说的多么好听,什么商贾之民亦是其子民。但说白了,就是因为钱。 这场出行是额外的,是计划之外的,皇帝这么做是为了不增加财政赤字。也是满够拼的! 陈光叹了一口气,这坐天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当初陈家还是一小土豪的时候,陈光远称不上富裕,可也不觉得少钱花。饭桌上天天能见到肉,睡得少青砖大瓦房,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现在呢? 国安一年要花掉多少钱,这些钱能买下过去几十个陈家,几十个陈氏家族的产业啊,这是多大的一笔钱啊,可他也常常觉得不够花的。 就像皇帝要地方富贾和工商大户一起迎驾,以此换回一笔钱财,弥补了财政赤字。而那些地方大户们,死死的巴望着迎驾的资格,原因之一也在于工商联。很多人把这迎驾当成了进入工商联的一块敲门砖了。 “呵呵”,陈光就是想要呵呵。 “小吴,你让陈保广过来。” 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上了蜡烛。 陈光放下手中的文件,摘下鼻梁上的眼睛,狠狠地用手指压了压鼻梁。 很快,陈保广就来到了陈光的办公室,“总务处做好预算了吗?财政亏欠了多少?”皇帝出行既然是额外之事,那么多了这件事,而使得国安也出现财政空缺不也是正常的事儿吗? “总共不下一百万。” “告诉浙江的那些肥羊,他们想要迎接还要先过我们国安这一关。让他们出钱!” 陈光话说的斩钉截铁的。 第七百二十三章 他是皇帝啊 陈鸣上辈子看过好些皇帝微服私访的电视剧,他小的时候有《戏说乾隆》,等过了几年一部真正有影响力的电视剧开始抢占了多个电视台的黄金时段,然后连他所在的那个小县城的晚上,都开始三集联播了。那就是《当今万岁微服私访记》! 虽然后来它是越拍越烂,但是在最初的九十年代中,那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全国多家电视台,大大小小的电视台,铺天盖地的播放,反反复复的播放。可以说是占据了荧屏! 里面张大叔带着小老婆和太监、丫环、和尚四下乱蹿,游山玩水,是游手好闲。当时还年纪小小的陈鸣脑子里都得出了一个‘真理’——康熙、乾隆六下江南都不干正事,都是玩的,都是享乐的,都是跟美女谈恋爱的,康麻子在陈鸣脑子里的第一个定位也就是‘风流’。 这就好比他更小的时候看了《戏说乾隆》后,觉得乾隆就是一个到处乱玩乱勾搭美女的人。 进而演化成,皇帝巡视地方那就是玩的;而皇帝微服私访,那就一定要遭到危险。 后来《还珠》里头的乾隆微服出访的遇刺片段更加深了他这一印象,就算年纪长大了,真正的了解了一些史料,脑子里面旧有的印象也挥之不去。 从陈鸣的心底出发,他是不好巡查地方的,劳民伤财啊。 这出去一趟,护驾的禁卫军就好几千人,再加上舟船马架,还有随行的宫女太监、侍卫,乃至大臣的家眷随从,大夫、厨子等等,这可是好大好大一笔钱的。堪比调整一个师了。 以陈汉现在的经济情况,陈鸣当然是不愿意如此做的。 但是地方愿意啊。杭州,乃至整个浙江,都没听到有人说一声反对的。皇帝要来杭州了,所有人都很待见,欢欣鼓舞,从官到商再到民,全都兴高采烈,杭州城的上空漂浮着各种热烈不凡的叽叽喳喳。 王贞仪或许真不知道杭州民间的人是什么样子,可是杭州的官场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杭州城内的大小官员们从消息传到杭州城的这一刻开始,就都不得闲了。【有人知道王贞仪是谁吗?】 才十二岁的王贞仪只知道,因为这件事,自己父亲连给自己过生日的时间都没有了,整日都在府衙忙碌,连祖父都在没日没夜的帮父亲筹划和审理着条款文案。而她十二岁的生日就只能收到父亲和祖父派随从在街上买的两件毫无诚意的礼物。 十二岁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啊。按照朝廷现在的规定,过了十二岁就不再算幼儿了,她下半年就要去南京上女校了。 在王贞仪的脑海中,她的十二岁生日本该是一个盛大的欢庆,她不仅会受到父母、祖父祖母精心准备的礼物,还会邀请自己的好伙伴到家里玩,玩的开开心心。 可是现在,她的生日过的冷冷清清。就连她的那些好伙伴也不能到家里来庆贺了,因为那些同学玩伴的父辈也都在紧张的忙碌中,可没时间分心小女儿家的心事。 王贞仪的父亲王锡琛为杭州知府,她在西湖女校上学,后者可是整个浙江排第一的女校,所以她的同学玩伴也是浙江境内的名门子弟,非富即贵。 而真正让所有人在王贞仪过生日那天无一亲自登门的原因是她父亲早早就发下话了,在皇帝离开杭州之前,如无公事,修得登门拜访,否则一律关门谢客。 王贞仪家原籍安徽天长,祖父时迁居南京。她的祖父王者辅,字惺斋,曾任丰城知县和宣化知府,精通历算,着述甚丰。特别是她家藏书丰富,外人传说达七十五橱之多。王贞仪的父亲王锡琛,生活坎坷,屡试不第,但他在熟读四书五经的同时也精通医学,平日以行医为业。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王锡琛最终默默无闻的渡过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变化的世界,他却牢牢抓住了机会,投效了复汉军。 从一开始的普通大夫,迅速变成了某部医护营的负责人。王锡琛虽然没能科场及第,但毕竟熟读四书五经,考满清的进士困难,考陈汉的进士却容易啊。更重要的是他跟着自己父亲,常年待在衙门中,耳闻目染,就已经对政事有不少的了解。这是他从医护营中进士之后,跳入官场的最大便易。 现年三十有五的王锡琛已经坐上了江浙省城杭州的知府位置,除了当初战争期间立下功劳的那批人外,王锡琛的前景绝对是远大的。而王锡琛的父亲,早早从宣化知府任上选择了告老的王者辅,平日除了在家养老外,那就是给儿子当参谋了。 而现在皇帝即将南下杭州,这绝对是一件要全力以赴的大事。 这种迎驾的差事,第一经办人当然就是杭州知府了。 在整个迎驾‘工作组’中,王锡琛属于出功出力不落好的人,办的好了,那属于份内的事儿;办的不好了,绝对是要挨板子的。谁让他是倒霉催的杭州知府呢? …… 当然了,皇帝是早早的就派人通知浙江了。不然王锡堔的工作就更有的忙了。 而皇帝之所以这么早的告诉大家,这是因为皇帝出行就不可能不兴师动众,虽然当今万岁一个劲的说要从简,但更禁卫军他就点了一个满编团,而后宫的妃子、皇子公主、太监宫女带的却是不多,总共才三四百人,但是随行的大臣们呢?谁知道他们会带多少人啊? 皇帝,浙江得罪不起;皇帝随便的文武大臣,浙江就得罪得起了吗?或者说有必要得罪吗? 跟着皇帝下杭州的就是一个小朝廷,虽然内阁主体还在南京,但也有个别内阁大臣随着一起来,还有其他各部门的副手或正职等。 这些人光看品级似乎不比浙江高多少,很多人还比不得浙江巡抚。但是‘跑部难’的问题已经早早的公开化了,就像上辈子的情况一样,任你在地方上如何威风,进了京城各机关部门,小小的四品、五品都敢把地方三品大佬晾候客厅白等。 陈鸣上辈子时,这一情况最后都演变成了‘跑部钱进’,现在的陈汉是远不止于如此,却也有了‘跑部难’这一现象了。 国家财政就那么多,给甲乙丙丁多一些,戊己庚辛可不就少了?而地方官,施政一方,谁不想留下点业绩让后人追忆啊?而要留下业绩,那就需要钱财的支撑。 比如道路、水渠,城市的下水道、学校、医院,这些最基本的问题。解决了一项,那就可以在地方志里好好地留下一笔啊。 所以皇帝带来的人也不能轻易得罪,他们要为日后考虑。 整个队伍这,沿途都是要有准备的,行宫要修、服侍的人员要选拔,衣食住行要安排,还有皇帝的出入路线沿途设警……等等等等,提前通知地方算是不折腾你们! 这些都还只是面儿上的事儿。这一次皇帝来杭州,究竟是为了什么,谁都清楚。 不管怎么评价,这工商大会要召开吧? 皇帝还要见一见地方官和驻军将领吧?甚至皇帝要不要检阅一下地方部队? 到时候谁来谁不来,谁在前头谁在后头,由谁贴身陪同皇帝,在什么地方举办,如何招待和警卫,这都是一个问题不是?名额分不好了,是能打大架的。 各种纠结和问题不仅仅涉及到杭州一地,而是要放眼整个江浙一省的,所以王锡琛只是所谓的迎驾大典副提调,正牌子的提调是江浙的左参政也。 可人家平日都不管具体事务的,只是通调全局,王锡堔才是要真正处理麻烦的人。那工作量就不用再说了。 何况皇帝的最终目的地不是杭州,而是距离杭州二百多里外的新安江。 新安江在后世很有名气,因为新中国早期建设了新安江水库,然后杭州西边有了‘千岛湖’这个天下奇景。但在眼下这个时候就差了不少了。纵然早在北宋年间,就有人在这里建立书院,教书育人。可杭州的光芒太炙热了,完全遮挡住了新安江的风景。 现在皇帝要去淳安,要去新安江,那必须要修建行宫的。而落脚点就是距离龙山不远的宋京村,那里有一座小金銮殿。 后者在淳安可以说是鼎鼎有名的,较北京城的金銮殿“短三尺、狭三尺、低三尺”,距今已有二百多年历史了。该殿占地以顷论,恢弘甚广,桥水相映成趣……,实际上乃一座余姓家族的大夫家庙,根据余氏宗谱记载,这座被后人称之为“小金銮殿”的家庙,倾全族之力,整整建设了十七年之久。 但现在淳安显赫一时的余氏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座规模恢弘的家庙也变成了公产,因为余家在晚明和满清之际,一共抚育出十三名进士,在战争期间站到了复汉军的对立面,整个家族已经烟消云散了。 现在杭州府,整个江浙省,都在调集能工巧匠,全力以赴的在小金銮殿上赶工。争取把这座家庙变成一座真正的小金銮殿。 整体规模扩建了三倍有余,整个宋京村都被囊括在内了。同时龙山上的海瑞祠也被重点修葺。那龙山自古就是浙西名胜,从海瑞祠拾级而上,约行五百级石阶小径可直达宁古钟楼。楼内置一宋代铁钟,游人可乘兴撞钟觅趣,亦可眺望湖光山色,隔水遥望县城,领略一番世间少有的人间美景。 而小金銮殿的外围,也被修筑起了一座座水泥建筑。皇帝带着人住进来了,除了吃饭,随扈大臣也要有住的地方啊,你能让他们跟皇帝离得远远地吗? 哦,对了,还要让皇帝看到杭州的地方特色,各种土产要进献一点,这是必须的。还不能让皇帝发现杭州市容不好,乞丐什么的杭州是真的早就没有了,都被捉去移民或劳动改造了。但是杭州城内的泼皮无赖不少,游手好闲的人也很有一些。 杭州是大运河的起点,虽然现在朝廷开放了海路,这大大的冲击了大运河的繁荣,但影响力还不至于达到后世那种地步,大运河依旧是一条经济动脉,就算蜕化了一些,那也是从黄金变成了白银,照样繁荣无比。可是这也让杭州境内的各个码头多出了许多许多的是非。 船帮、车夫、挑夫,还有地痞流氓之间,彼此的打架斗殴,是频频发生,让王锡琛和其前任杭州知府都头疼不已。 过去他们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只要不报警,由他们去。 可现在呢?那是一丁点不和谐的事儿都不能发生了。 王锡琛现在隔三差五的都要去淳安走一趟,监督工程建设。南京城里的皇帝就要启程了,淳安的一系列工程可以说已经进入扫尾阶段,而这个阶段最不能马虎大意。 王锡琛作为行宫改建工程的直接负责人,大笔大笔的钱粮在他手里滑过,那是要小心谨慎的。从最初的宋京村村民迁移,到后来的农田推平改建,四周的民舍等拆迁掉,然后召集工匠、人手修筑工程等等,一五一十的钱粮支出全都要记载的明明白白。现在江浙的监察御史可是刘文蔚那个铁面无情的家伙。 王锡琛很宝贝自己的前程的,而且他不是一个爱财之人,才不愿意在经济方面出问题。 五月中旬,南京城的陈鸣终于起驾了。 王锡琛的忙碌也告一了段落,王锡琛抱着好一段日子没有见得小儿子,看着还不满周岁的娃娃不停地吐口水泡泡,轻轻地用手戳戳他的腮,王氏就在一边就抿嘴笑。一种家的温馨感立刻让忙碌了很久的王锡琛那可都要麻木的心,复苏了起来。 “过不多久,圣驾就要来了,我这手上的事儿也弄得差不多了,谁不准咱们也有机会跟着皇帝去新安江好好地玩一玩。上回去玩就没尽兴,咱们把这万万给娘留下,光大人出去。” 陈鸣把自己的落脚地定在了新安江,这让王锡琛对新安江好奇了起来,而且他还要切实的走访一遍新安江,那一会还是三月初,他就带着一家人趁机走了一趟。风景的确很美,那江中还有零星的小岛沙洲,更古怪的是每个小岛岛屿与湖水相接处都环绕着有一层金黄色的土带,当地人称之名“金腰带”,非常形象,也非常奇特。 王贞仪和弟弟王贞育立刻跳了起来,当姐弟俩从父亲那里再度求证后,俩人的表情瞬间亮了,就像小孩子得到了自己心仪许久的玩具,俩人都要蹦跳了起来。 “西湖看了一遍又一遍,早就瞧腻了。去新安江好!” “皇帝都要落脚的胜地,咱们到杭州都两年多了,竟然只去了一次,还是走马观花,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你们两个少一搭一唱,这一回让你们在那里玩个够。反正也到暑期了。” 陈鸣应该没有想到自己出行一事,给杭州知府任上的官员会制造多少麻烦,但这也是应该的不是吗?他是皇帝啊。 第七百二十四章 皇帝涮‘人’ 新安江果然非常美,大片的水域,远远超过大名鼎鼎的西湖。 它由歙县街口镇流入江浙省淳安县境内,至建德梅城镇与兰江汇合始称桐江,至桐庐县桐庐镇与分水江汇合,就被称富春江了,也就是位列中国十大名画之一的《富春山居图》的背景地。而富春江流经富春至闻家川与江浙省的衢江汇合后,就被称为钱塘江了。 但是新安江的景色一点都不比富春江的风景逊色,对比起富春江,王贞仪觉得眼前的新安江更美三分,而且这儿的人也真的不多。这个时代,除非是如西湖那般特别有名的胜地,否则很少有人去旅游的。且干这种事的人都是手中有钱,已经不再需要为生活而奋斗,转而享受生活的富家子弟,与后世交通信息发达的全民大旅游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所以这儿的名声即使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浙,也不像西湖,每到旬末或是休假时就挤满了人,人山人海,水边的人比湖里的鱼都要多。 富春江在中国是早早就大名鼎鼎,在那副传世名画《富春山居图》上乾隆帝还闹出了一个大笑话。乾隆十年,一幅《富春山居图》被征入宫,乾隆皇帝见到后爱不释手,把它珍藏在身边,不时取出来欣赏,并且在6米长卷的留白处赋诗题词,加盖玉玺。没想到,第二年,他又得到了另外一幅《富春山居图》。两幅《富春山居图》,一幅是真,一幅是假,可是两幅画实在是太像了,真假难分。 乾隆很果断的就错把冯京当马凉。由此可见乾隆帝在字画上面的真实水准。但也幸亏他看走了眼,否则以他对《富春山居图》的喜爱,流传后世的国宝名画上还不知道要被盖上多少枚印章和写下多少题跋呢。 要叫王锡琛来说,这当今皇上却是生着一双慧眼,这新安江的风景一点也不比富春江差劲,两岸盛夏的秀丽景色,峰峦叠翠,松石挺秀,青山翠树,沙汀村舍,沿江游玩,盛夏季节里实在是一个好去处。 尤其是点缀在江中的小岛或是沙地,布局疏密有致,变幻无穷,就像那副传世名作上的富春江,清润简远,意境无穷,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儿两边的山岭比富春江更多,可也不显得逼仄,更似一幅上好的画卷了。 比如那铁帽山北坡的霭云洞。每逢雨前团团云气从洞中逸出,飘浮飞散,成为特有奇观。再有那宝石山,位于蜜山北两里处。该岛顶端,有七个人工开凿的石池,是南宋王朝在临安(杭州)建造宫殿、碑亭、牌坊而大量采取茶园石而留下的遗迹,后人称这七个石池为天池。元明清历代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了不少诗篇。现在这些诗篇都已经被雕刻在崖壁上,很有股文化韵味。 还有江边的桂山,满山都是桂花。只是桂花是八月份盛开,皇帝来到这里却是无福消受了。而除了桂花之外,桂山还有奇特的地理奇观。也就是喀斯特地貌,怪石林立,曲径通幽,岛上独特的喀斯特地貌也让其享受了“水上石林”的美誉。这在西南常可以看到,在东南是很少很少的。 王氏与王贞仪看得入迷,女人么,总是对美好的东西无法自持;王贞育上一回已经来过一次了,但是走马观花的转一圈,印象有了,但是不深刻。而且今天还下了雨,细雨蒙蒙,这个时候再乘船观看江上的风景,两岸的美色,那可真的不一样的感觉,虽然他是一个男孩,也一样入了迷。 也就是王锡琛来过这里好几次,见妻女儿子惊讶的感情,心里很得意,很矜持,面上始终淡淡的。 “走,光站着可没什么意思。穿上雨披,咱们先去沙洲,说不准还能捡到鸟蛋。中午让船上的厨子煮来吃。”王锡琛今天也来了兴致,先看看周遭儿,大手一挥就准备带着家人去沙地。 整个新安江流域都是江浙境内人口的密集区,总共有五十多个乡镇,十余万人口。 在江岸两畔,很容易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村落,江中的一些沙洲都给开辟成了田地。王贞仪姐弟俩是看什么都稀奇,而王锡琛看着沙洲上一块块的田地却如同跳进了一盆凉水里,本来火热的激情没过多久就被凉水破灭了。 为什么呢? 因为王锡琛想起了自己错失的那个大好发财机会。 在杭州府衙接到南京的通知后,他立刻就该意识到新安江田地的大涨价的,却是给忽略了。而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新安江沿线的庄子价格已经上涨了一半。上涨了足足一半啊。 到了现在,这里的田庄价格对比去年已经翻了一番。江浙的庄子翻了一番,这可不是个小数字了。 这是正当的来钱生意啊,王锡琛却是错过了最初的好时候。等到人家都大吃了一顿后,才栖身进去,只能是赚点小钱了。 龙山并不高,冒着细雨登上海瑞祠,后者比起王锡琛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已经大变了一个样。 海瑞么,你甭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政治才能,还是只有德没有才的死心眼,人家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那就是真牛逼。 陈鸣私下里对他的政治才能屡有抨击,可是明面上,那还依旧是历史名臣,青天大老爷的代表之一。 海瑞祠现在也有了祭祀官,七品职衔,非常热情的接待了王氏一家。王锡琛他们这次在淳安一待就是整整七天,而等他回到杭州准备招唿着组织接驾的时候,南京突然的传来消息——陛下暂时不去杭州了。 陈鸣不来了。当然,这是个暂时的。要知道,皇帝的事儿多么,破事也多。这五月里绊住了陈鸣身子的事儿,就是朝鲜的事儿。 自从朝鲜开始上表祈求内附的时候,就陆陆续续的有移民迁入北朝鲜,等到朝鲜正式成为了中国的乐浪、安东两省之后,大批的移民就不再是光从鸭绿江迁入北朝鲜了,南头也顺带着一起上了。 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只有区区四百多万人口,放在中国绝对是地广人稀,尤其是平原多一些的南朝鲜。 而中国对付起朝鲜原来的权贵势家的方法、手段,也不是太过激烈。虽然安东金氏那一系的人倒了大霉,可其他的大家族,只要不蹦跶的狠了,还是能保住现有的财富土地的。 清丈田亩,确定所属人,更换地契,当然还免不了的减租减息——这是硬规定。还有放奴,朝鲜人现在变成了中国人,也不准为奴了,再加上废除了不少杂税和苛政,整个朝鲜底层的原住民对于中国的感触都在迅速升温。 朝鲜内部也出现了反对内附的人,甚至是武力反抗的组织和例子,这并不稀奇。土匪武装,袭杀、刺杀官员的事儿都发生了好几件。 但这并不要紧,地位达到了陈鸣这个地步的人,他着眼的已经是全局了。 整个朝鲜的局面正在迅速的被陈汉纳入轨道之中,些许麻烦都是遮面浮云而已。而现在为什么又要说朝鲜的事情把陈鸣绊住了呢?这是因为朝鲜两省到了要缴夏粮的时候了。 然后就可以想象的出来那里会是怎么样的一团乱麻了。 真的是大大小小的地方都会出事,整个系统都会出事。旧粮换新粮,陈粮换新粮,贪污、勒索…… 旧日中国变革时所出现的一切,这里全部都有了。 而拜朝鲜超级小的行政单位所赐,‘乡官’这一制度倒是很容易的就被朝鲜民间接受,因为在很多朝鲜人看来,所谓的乡官就是过去的县官。 朝鲜过去的县一级区域面积实在太小了。小小一个国家就设立了八个‘道’,就像中国的省一样,道下面还有府,府下面还有县,那一府之地就跟中国的一个县大小差不多。整个体系算是四级结构么,将现在中国的制度引导进来,完全适合的。县就是乡镇,更上一层的‘府’化作了现在的‘县’;而‘道’则分为东西或是南北,一噼为二,整个化作为‘府’,不然又太大了一些了。如此正好。 乡官制度的顺利推动却不意味着朝鲜本身的利益集团的退缩,就跟当初中国产生的诸多勾当、阴谋、谣言和弄虚作假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朝鲜的本土利益团体也爆出了第一波反击。 当朝鲜‘被内附’的时候,他们没有集体爆发,倒霉催的只有安东金氏。而现在他们集体爆发了,纵然在所有的利益阶级里还有一部分人坚决拥护陈汉的诸多政策,比如骊兴闵氏和清风金氏,但对比整个朝鲜的两班贵族阶层,他们还是少数。 这就是朝鲜权力阶层的德性。 或者说是很多既得利益者的本性吧,自己的利益才最重要。 朝鲜爆出了一连串的你争我斗,谣言、骗局和无尽的虚假充斥着其中,税收部门和前两班贵族、地主阶级的争斗从四月末就开始了。 实际上整个江浙的官员几个月里忙的人仰马翻,行宫都修好了,百姓【富翁】翘首以待,满怀期望,皇帝却没空来了。 你玩人的啊?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皇帝就是涮了整个江浙,那又怎么地呢?! 皇帝只是说暂时的,暂时的不过来而已,又不是说接下来不来,或者是未来不来? 是吧?人皇帝错了吗? 江浙的官民再翘首以盼,也只能等着南京城的消息。 陈汉跟之前的满清可不一样,放到过去,皇帝行在停在了南京,那江浙的总督巡抚,八旗驻防将军、都统等统统上折子请安求见。可是这已经不是大清朝了。 过去的一套统统不再流行,江浙的一干人等只能眼巴巴的等候着。 …… 洪州府,原忠清南道,浅水湾一带。 战争曾经完全摧毁了这里的一切,几年时间过去了,和平的到来也远远没有抚平这里的创伤。 据说满清曾经在这里大开杀戒,因为浅水湾一带海域中错综复杂的海岛和海岸线,是不少义军的藏身之地。为了摧毁义军的补给基础,满清在这里烧杀抢掠,几乎将这一代夷为了平地。 而现在这片土地上多出了一个个建筑样式别致的村落,也多出了一个个移民而来的新村子。 这里面的移民有早有晚,早期的移民村落已经开辟了农田,建起了自己的房屋;晚到的移民则刚刚上岸来。 对于移民,陈汉有着一整套的优待和安置措施。至少移民们是不用为自己的口粮发愁的。 暹罗的早籼米早就堆满了济州岛的粮仓,这种米出饭率高,粘性较小,米质较脆,加工时易破碎,质量较差,没有营养。可是用来填饱肚子却是可以的。 而移民补充粮食的另外一个途径是就地进行土地开发。 浅水湾不同于济州岛,后者的土壤层比较薄,并非一个适合大规模农业生产的地方。在朝鲜历史上济州一直是作为牧场和渔港存在的,农业生产很薄弱。 而浅水湾这里的土地就自然条件较好,适合作为农业生产用地。就算一时半会儿的种不了水稻,也可以种土豆啊,土豆的生长期不长,产量又大土豆富含维生素,又能当主食又能当蔬菜,能有效的补充移民的食品。 当然,红薯也行的。只是现在才上岸的移民却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红薯的生长周期较长,而且比较喜温厌寒,而这个时代的南朝鲜冬季来的却要早一些,也更冷一些。 此事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 而某处海边的新建村落刚刚结束了劳动,一大群移民,还有专门来打工的朝鲜人。是的,朝鲜人来打工了。有工钱,有吃的,当然能吸引来不少朝鲜平民。 本来人迹罕至的浅水湾这几个月里已经涌入了不少这种打工的朝鲜平民,至于为什么这些朝鲜原住民能够知道,那当然是因为有了宣传啊。 进入朝鲜之后,陈汉政府一样组织了宣传队,还有乡官的普及,在原先的县衙门变成了乡公署之后,这消息普及还是很容易的。 而且这些朝鲜的底层人被剥削了那么狠,稍微的有点好处就能让他们蜂拥而至。 而陈鸣也考虑到尽快的消化掉乐浪安东,所以增加了财政拨出,以发工钱和包吃的形式招工,沟通朝鲜的普通贫民,加快移民点的建设,加快田地的复耕。还有就是增加原住民与移民的互通和了解。 “排好队,排好队,都排好队……” “把手洗干净再排队,不洗手的人不准吃饭……” 移民点的官方人员维持着持续,只是这个移民点刚刚开工还不到十天,很多朝鲜原住民都是刚到没几天,一个个活似饿死鬼投胎,看到吃的就两眼放精光,非要用棍子抽着才记起饭前要洗手。 而来到朝鲜之前已经在烟台港口区的集中营集中生活一段时日的移民们,却已经习惯了这些古里古怪的要求。 不让留长发,饭前洗手,大小便后也要洗手,不准喝生水…… 第七百二十五章 治国之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杭州运河码头上,黑压压的一片江浙官员、富商、百姓跪倒在地上,除了少量直接担负警戒任务的警察、士兵之外,所有的军人也全都下跪。 几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夹在人群中,犹豫了少许,也顺服的跪了下来。 “平身……”张大永一摇怀里的浮尘,尖着嗓子高叫着。 陈鸣脸上都是严肃,而没有露出什么笑意。 从下龙舟到上岸,从码头到西湖边的行宫,乃至很快就召见的官员和工商代表,以及随后就举行的江浙工商大会,还有在行宫举行的宴会上,陈鸣自始至终都表现着如此一副颜面。 西湖边的行宫,这是整个江浙最最关注的地方,杭州人更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行宫的外墙上。那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瞬间传遍整个城市的。 “大皇帝不高兴吗?杭州各界都那么恭敬的迎奉他,欢迎仪式那么盛大?”怎么就一直板着脸呢? 库比埃高声的叫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杭州人,江浙人,用自己最大的恭敬和盛大的场面欢迎着中国大皇帝的驾到,可中国的大皇帝却一直都在板着一张脸,这是在对杭州和江浙人表达不满吗? “这真的太过分了。”作为孟德斯鸠的信徒,库比埃对这种属于权利的‘霸道’很不满。 上海的高等院校已经放假了,这个暑假,库比埃、格奥尔格、埃克达尔和埃克达尔的弟弟伦德贝里四个家庭,没有始终待在上海悠闲,而是选择了外出游玩。整个中国有太多太多可玩的地方了。 何况四个家庭的收入都很不错,就算是社会地位最低的‘钟表匠’伦德贝里也能算是高技术人才,每个月能赚到的钱也超过二百块。现在的中国,钟表这玩意儿是越来越多,可修理钟表的钟表匠这一行业却并没有随之繁荣。 而其他三人的收入就更高了。以达克达尔为例,他最初时候的工资就达到了一百五十元,纯粹的工资收入,还不算各种补贴和物资福利。而现在达克达尔纯粹的工资收入已经超过了三百元。因为他不仅渡过了汉语特等考试,而且工资也会随着教龄不断地赠高,这可真是一个天使般美丽的规定。对于达克达尔来说,现在他们的家人完全不需要为生存担忧。 后者的孩子们已经全部进入了学校。 “中国的大皇帝当然要不高兴。不要光看着眼前的表面,库比埃,你要想一想中国的皇帝陛下为什么要来杭州?”格奥尔格可不认同库比埃的观点,中国大皇帝来杭州的原因早就被报纸影射,很多人都知道此行中国皇帝的目的就是安慰一下宁波乃至整个中国的商人。 在刚刚举行的工商发展大会上,皇帝陛下亲口说要加强工商法度的制定和实施力度,保护正当经济秩序的发展。虽然说得这话似乎与宁波发生的事儿,但明白其中内有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在给工商体施加以保护啊。 “任何一个权力者被人逼迫着的时候,那脸上都不会有笑容。”在格奥尔格眼中,陈鸣来杭州就是处于被逼迫。可是这股压力并不重大,对于中国的皇帝来说根本不用去在乎它。 格奥尔格很认同一些报纸上的言论。他跟库比埃的观点差异很大,近乎相反。 “我倒是很奇怪,权利那么巨大的中国皇帝陛下为什么要对商人低头?中国可不是欧洲,在这里皇帝执掌着一切。他完全不需要这么做的。”中国的皇帝只需要下一道命令,一切就成了规定,他完全不用亲自来到杭州。和格奥尔格一样,伦德贝里也非常的不解。 作为一个钟表匠,伦德贝里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还是一个能填饱肚皮的小人物时,他就很清楚权势的厉害和威严;等他乘坐船只千辛万苦的来到了中国,由着哥哥埃克达尔帮忙安顿了家庭,那时候对中国已经了解甚深的达克达尔给弟弟好好的说了一通中国的规矩。接下来的生活中,伦德贝里虽然没有遭受过权势的欺压打击,却也让他对达克达尔的那番话有了更深刻的体会。所以他很能感觉到中国皇权的至高无上。那么他就很不解了,为什么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皇帝陛下要对一群商人‘低头’? 低头,是的,低头。在不少人看来,陈鸣南下杭州,专门去抚慰一群商贾,那就是在给宁波商人,给天下工商低头。 难道中国皇帝陛下要冒着自己尊严受损,皇权根基受到侵蚀的风险,来更一步抬高工商的地位吗? 所有在中国的欧洲人都能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商业’的蔑视。 他们不能理解这一点,可他们牢牢地记住了这一点。 而现在至高无上的大皇帝却对商业‘低头’了,这是多么的惊人? …… “每一个帝王心中都有自己的治国之道。” “陛下布衣出身,少年征战天下,举兵十年,定海内,山河光复,汉室再兴,五年而天下大治,率天下于仁寿富庶之域者,亦以天下之才为天下之务也。秦皇汉武不能与之比武功,唐宗宋祖也难与之比文治。如此之神武英明之主,胸中自藏有天下经纬法度。”王锡琛背靠在床头,对着身边的夫人长息感叹。 他是杭州的地主,这几日一直都在行宫,面对着一个脸色严肃、不带半点笑意的皇帝,王锡琛亚历山大啊。 “你是说皇帝心里有自己的想法……,那还是拔高商贾了?”王氏也不是狗屁不懂的妇人,丈夫都做到省城知府的位置上了,她怎么可能对政事一丁点也不懂呢? 王锡琛没有立刻回答夫人的话,而是眼睛看着帐子顶儿,半响感慨道:“人都说李世民从善纳谏,言路广开,宽宏大度,千载可称一人。当今陛下的肚量也不逊于其啊。” “陛下此来杭州,一连数日面色不渝,所之为何不言而喻。” “但陛下再气,也能强忍按捺,而不是舞着刀枪对着宁波,对着全天下的工商,气量何其之大?” 在王锡琛的眼中,这就是陈鸣为了自己心中的‘治国之道’而付出的牺牲。 在他眼中,陈鸣心胸里的‘治国之道’必然有工商的一席之地,所以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抬高工商阶级的地位,并且在这件事上宁肯自己丢颜面,折损威严,也不把工商阶层的‘冒犯’打压下去,反而继续给工商阶层作势。 这样的心怀、坚持真的可以说让人敬佩的。你先甭管王锡琛赞不赞同陈鸣的‘治国之道’。 这种看法必然不止会是王锡琛一人。所以21世纪的那句话真的很多,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人哈姆雷特。你的三观,你的眼界,你的社会地位的不同,看待同一个问题就会有不同的结果、结论。 陈鸣自己是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纯粹的一次抚慰宁波、江浙商界的行为,会被下面的臣子解释成眼下的模样。 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对工商‘低头’了,而天见可怜,陈鸣自己是真的没那想法。他甚至都把他们当成肥羊而自己操起了刀子了…… 这只能说陈鸣纵然穿越了十几年,与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比较,也还是有着迥异的。这在陈鸣眼中只是一次善意的释放,涉及到一个主动和被动的关系,远远不算尊严折辱。 一开始他的打算都是笑容满面,春风化雨的走过整个‘旅程’。要不是后来众大臣陆陆续续的上表,让陈鸣意识到了内中的不同,王锡琛现在就是另一个感受了。 陈鸣在新安江呆了一个半月,才打道回府,时间已经走到七月份了。 暹罗郑信上表,缅甸的雨季即将结束,战事就要再度拉开了。他需要军火、物质和钱财的一切支援。 安南三家也纷纷送到进展顺利的奏表,以南阮为例,这几个月他们已经敲定了一座军工厂、一座钢铁厂,一座纺纱厂和一座织布厂的协定了。还用贷款大肆购进了一批军火,聘请中国教官团,一时间倒也搞得生气勃发。 可安南在陈鸣眼中就是一堆腐败的肉,时间之下,他们只会越来越臭。 朝鲜依旧是乱嗡嗡,南明州、马来、吕宋的移民点建设顺利,现在南明州那里还是冬天。而北美则出现了新情况,墨西哥地区的西班牙人确实在集结陆军兵力,但是整个远征军上下信心十足,毫无畏惧。 如今中国在北美的移民已经沿着北美西海岸那漫长的海岸线,建立起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移民点,就仿佛一条细细的珍珠链,点缀着北美西海岸那荒芜的阔野。 还有全国各地的经济发展情况,税务税收情况,文教部的教化工作,对贫穷困难山区的开发进度,各地的国道、铁道建设情况,还有大草原上的军马育种和长毛羊育种情况…… 等等,等等。有好有坏,喜大于悲。 最后就是今年的外贸了。 法国人的商船一只没有,瑞典、荷兰、丹麦、葡萄牙的商船数量大大降低,比如瑞典,今年迄今为止只到了两艘船,这已经下挫到了当初满清还在时候的水准了。 所以,英国人的商船虽然还不见减少,甚至比去年还有所增加,可整个东西方贸易热度是下降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国今年上半季的外贸额度就降低了。 虽然东西之间的贸易是下降了,可是中国与周边地区的贸易额度却在迅速增加。 中南半岛上的所有国家,除了暹罗、安南之外,金边、万象、琅勃拉邦几个小国也都能贡献力量的,同时中国的各类货物、产品在吕宋和马来的销售额也急速增高,就像二鸦之后英法洋货在中国销售额的迅猛增长一样。在薄弱的‘自主权’,那也是一层坚固的外壳。现在的马来和吕宋就是丢掉了这层外壳,它们也就迅速的被中国货给攻略了。 日本、朝鲜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不敢再有反抗,另一个直接被吞吃了。 朝鲜的下场至少能让日本人老实一阵子,中国能吞了朝鲜,在日本的想象中,那一样是能吞吃了日本的。中国人在虾夷地本身就存在着移民和武力据点,在南面的琉球也驻扎着军舰…… 当一个国家的‘自主性’消褪的时候,那个国家经济市场的大门也就彻底被打开了。而敞开了大门的东方国度,面对现在的中国,他们会是多么的悲催啊。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就跟一个一丝不挂的绝世美人掉进了色鬼的床上。 何况中国现在还多了一个印度作为贸易对象,迈索尔跟英国人打了起来,可印度不是只有一个迈索尔王国,还有大大小小的无数土着王公,这些人全都是中国的贸易对象,尤其是临近海边的。 最后还有天方世界,除了波斯,中国不怎么招唿外,其他的天方国家、联盟、部落,那都已经跟中国产生了贸易,虽然有的是很少很少。比如北非,在埃及以西的区域。 但这些相加起来的贸易额度也远超过西方贸易减少的份额了。 所以陈鸣最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西方爆发的战争虽然影响到了中国的经贸,但是他一直着手的其他区域的经贸开发,而且很顺利的拿下了马来和吕宋,吞并了朝鲜,跟天方世界和印度都产生了联系,综合起来的贸易额完全弥补了东西方贸易的缺额。 而对中国的经济流通、发展有着极重要影响的海外经贸额度不下挫,这在陈鸣的思想中,中国的经济发展基本盘就能保持得住。 这应该有他前世旧有观念留下的影响力在,所有形成了这么一个比较奇葩的理念。 似乎海外贸易一下挫,国内经济发展就要大乱了。而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时代与陈鸣上个时空21世纪的经济发展模式完全是不相同的,对于任何一个国家,工业革命还没有完成的时候,国内的自我所需和消耗才是他们最大的市场。 近百十年里,中国的海外贸易额似乎挺高的,每年都有几百万两的银子哗啦啦的流出来,但是这些经济额度真正的跟中国自身的经济总量作比较,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这还是上辈子中国发展外贸的出口经济对他的影响作用。在这个时空,也被他自然而然的归入了自己的治国之道里面。 到了皇帝要离开杭州的时候,闷闷不乐的王贞仪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笑脸,王锡琛被升官了,而且是进南京内阁秘书处,这对她来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父母要去南京了。 王贞仪不用跟自己的父母分开,一个人在南京上学,一个学期才能见到自己父母一回了。 只是王锡琛要比家人离开杭州的更早,连跟杭州的亲朋旧友正式告别的时间都没有,随着陈鸣离开杭州,他就直接被打包带回南京了。 王锡琛并不知道自己突然鸿运当头,那乃是得了自己闺女的福。 陈鸣也是无意中凑到了王锡琛的家庭档案,看到他女儿的名字叫王贞仪,这才恍然,眼前的杭州知府难不成还是历史上着名的女算学家、天文学家王贞仪的老爹? 当然这不排除重名的原因。可这也值得让陈鸣出手了。而且据查王锡琛那给满清当过几十年官的老爹,官职不大,但学问确实不错,还喜爱藏书。王锡琛本人也医术高超…… 这也很符合陈鸣记忆中的印象。 第七百二十六章 帝王的无奈 陈鸣不会对个幼齿感性趣,玩什么养成计划;也不会因为见到了历史名人而激动,他早就见到和干掉过太多的历史名人了。何况那王贞仪在后世也并不怎么出名,也不是绝色大美女,要不是看的一些清穿小说中有这个女人的名字出现,陈鸣可能都不知道她是谁。 但是他地位不一样了么。 看问题的眼光和角度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在陈鸣的记忆中,王贞仪是一个很用功也很有毅力钻研数学、天文的女人。在历史上那个满清时代的舒服下她都能取得不俗的成就,如果给她换一个更宽松的环境,她又会爆发出怎么样的能量呢? 陈鸣还专门让人调查了一下王贞仪。年纪不大的王贞仪在西湖女校素来有才女之称,个性强势,活泼,身为女孩子却喜欢骑马射箭,还非常喜爱看书。这说明生活环境虽然改变了,可王贞仪没有长歪。 陈鸣一直在提倡女子入学的,但中国千年以来的传统死死地压在头上,让女子教学的国内的推广十分的不方便。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英雄出现,有一个杰出的,在某些领域上超乎、比肩男人的女人出现,这能给社会带来很大很大的影响力,也能给全天下的女子带来很大很大的动力。 那么还有谁比王贞仪更合适的呢? 陈鸣有信心亲手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军人,可他不认为自己想培养出一个女科学家就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女科学家。或者那需要太多太大的财富和精力的投入,还要担负着很大很大的失败的风险。 而计划一旦失败,那就会影响到陈鸣的预定策略,就会对整个中国的社会变革都产生不好的影响。后者带来的损失对于陈鸣来说更大。 而王贞仪,那就是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弱到最低底线的存在。至少陈鸣心底里对她更有信心。因为在历史上,在更坏更恶劣的环境之下,她成功了。陈鸣当然会选择她。 就好比到了北宋末年,培养李清照;到了道光晚年去找傅善祥;这女子成才的几率绝对更大。 谁也不会放着手下一个叫华罗庚的小孩不管不顾,而去对一个叫张三的小屁孩大加培养,是不是? 而王贞仪这个时候对陈鸣的感官也从最初的讨厌随便变成了中心的敬爱。 原来的讨厌是因为陈鸣下杭州忙癫了王锡琛,让王贞仪期颐依旧的十二岁生日也不了了之了;而现在的喜爱是因为,陈鸣把她老爹调入南京了。今后上学期间,她不用跟自己的家人分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别提王贞仪是多么的高兴了,原本在渡过一半愉快的假期之后,她就开始担心起日后的离别了,结果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头真的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且不说她欢喜又伤感的写帖子给自己在杭州的小姐妹们‘离别’,就说她爹王锡琛来不及跟杭州的亲朋同事告别,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并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就随着圣驾赶去南京了。 王锡琛在杭州为官两年多,置下的一些产业也就全由王氏来负责处理了。 店铺、田庄,主要是这两款。 还要命人拿着帖子到王家在杭州的远近交情处送上赔礼,事出有因,请大家多担待担待。 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 没过几天,王家的几处产业还没有完全脱手,南京就有好消息传来,王锡琛没有进内阁秘书处,而是到了皇帝身边的秘书监,虽然品级还是正四品,但这跟区区一个杭州知府的份量是天壤之别的。 就好比兔子这里,一个普通的市级干部,在地方上当然牛逼哄哄,可是在帝都,哪里有中央办公厅的处长有面子啊? 转眼间王家面临的局势就不一样了。 变成铺天盖地的人跑来送礼的,还美其名程仪。虽然没人敢送金银财宝,但是杭州、江浙的土特产,王家可收到了好几马车。这就是区别啊。这几日连王家的仆人都一脸的与有荣焉。 可是这几日李小妹却是不舒服了。借着小李氏来看她的机会,李小妹吩咐道:“让兄长多探探王家的底细。” “皇上这几日长说起那个小丫头,说的我这心里慌慌的。” “那小丫头比鼎儿小了三四岁,等她能成婚的时候,鼎儿都二十了!” 说话中李小妹额眉头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蚊子。 骤然听闻了一个惊天大消息的小李氏,正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皇后娘娘快别说了。这不是咒咱家太子爷的么。多晦气啊……”那一刻她真的是被吓得有点六神无主了,一个四品官的儿女。皇帝在搞嘛么? 回到家里小李氏也有些心慌意乱。她对自己婆婆说:“您说这皇帝怎么想起来一处是一处呢?南京城那么多名门贵女,他非给选一个四品小官的闺女……” 婆媳俩是对着唉声叹息。谁也想不明白皇帝是怎么想的。难道要学朱明?皇后、太子妃只从民间小门小户人家选? 可看皇帝对皇子公主们的培养,早早的把一大堆人混在一块,多少联系挂不上啊。也不像是打那个想法啊? 婆媳俩完全煳涂了。但她们又不能不细细的想,细细的思索。因为他家的孩子也到了成婚的时候了。这皇帝心里头的打算,一定程度上也关乎着李皓的婚事。李皓比之陈鼎可还要大三两岁呢。现在眼看着就能成亲了。 当然了,记挂此事的还不止李家一家,陈岗家的小黄氏也在为自己孩子的婚事操着心。 可是偏偏陈岗去了安南,而且把儿子也带过去了。 这婚事就托给了小黄氏一个人在南京处理,但小黄氏害怕了,就算陈岗说的有点道理,她也没全信,在陈岗去安南之后,她就闭门谢客,轻易不出门。 现在这就更难了。 堂屋里的西洋大座钟,刚刚中午11点,钟的鸣时早让仆人给掐了,这东西看时间是好使,就是个头太大,报时的时候声音太大。 书房里除了站在书桌前抄经的小黄氏外,一侧还守着两个大丫鬟和一个嬷嬷。 小黄氏年纪也不小了,都快四十了,眉宇间很是平和,不像一般愁苦的女人眉头总带着有一抹刻薄。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常服,身形毫无起伏曲线,头上没带金的银的,但鬓边也抿得油光水滑,不见有一丝的乱发。 她面容很严肃,对着丫鬟仆人冷冷的看过去一眼,能把人冻死。 此刻她就端着腰背在那里抄写着经书,写完这章放下笔转身坐在榻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吐出了一口气来。 抄经文是给长辈祈福的,是要带着孝意的。不能有半点的随意和不恭敬的姿态。小黄氏就是想要转腰扭腰,都要先离开了座椅,走出桌案。 小黄氏没有大的本事,可她笨人有笨法,她知道该怎么显示自己的孝心。抄经是很老套,可只要管用就行。 放下茶盏继续回去抄经,等抄完这一卷才长出一口气。 皇宫里的老太太,还有回京已经几个月的太上皇和皇太后,这都是她要死死巴结的。不求皇宫里能下旨给她自己的孩子赐一门好婚事,陈汉已经不兴这个了,小黄氏只求能得到一个明白话。 小黄氏上午的计划完成了,时间都已经到11点半了。这时屋里的丫鬟这才动起来,一个大丫鬟出去喊小丫头打热水进来给小黄氏洗手净面,屋里的嬷嬷扶着小黄氏小心翼翼的在榻上坐下,剩下的大丫鬟则跪在榻上给小黄氏轻轻的揉着肩膀。 小黄氏闭目休息了会儿,嬷嬷一直关心的看着她,等她睁开眼才上前问道:“夫人是这会儿就起来,还是再歇歇?” “起来吧,让厨房传膳,吃完了我还要再抄一卷。”小黄氏用热手巾洗了把脸,打起精神后让大丫鬟去传膳。 嬷嬷心疼道:“夫人用完膳后还是先小睡一下吧。”小黄氏端着身子抄经文,腰背和肩膀最受累了,一天两卷经抄下来,到晚上胳膊恨不得都肿了。 小黄氏不同意的摇摇头,“这是我的孝心,怎么能嚷累呢?何况,我这样就累了,那还有更虔诚的怎么说呢?”抄经文也有不同的方法和姿态,血书就不用说了,比如那跪着抄经。其艰难度瞬间秒杀眼下的小黄氏。 在不管是眼下时代,还是在未来的中国,在国人的大脑里,都会顺理成章的将抄经书的难度与抄经人对长辈的诚意划上等号。 很扯的一个定义,但它就牢牢的存在在中国人的脑子里。 小黄氏也不是不能跪着抄,可她怕人说她以孝显名。皇宫里也有人在抄经文呢,不管是妃子还是公主皇子,很多人都在抄。大伙儿都是坐着抄写,只有她跪着抄写,那是要得罪很多人的。 抄经文这法子在满清时期的皇宫大内中非常流行,而这个法子也延传到了陈汉朝,只是抄写的本子不在局限于佛经,《道德经》、《四书五经》、各种文集文选,都在其中。 当然,皇宫里的老太太、太皇太后都信奉佛祖,抄佛经还带着为人祈福的意义,让其比之别的更为流行了一些。 这也是一些后妃们打发时间的法子,也是一些皇子公主们准备礼物的法子。 一会儿厨房就长龙一样送来了午餐,杯盘碟碗摆了一张桌子。小黄氏自己用膳也不让支大桌子,她坐在榻上,面前的小炕桌上摆的是她爱吃的,榻下的桌子上也摆的满满的,只是她几乎连一筷子都不会动。孩子没有过来,别人生的自然是跟着亲娘一起吃,她生的都已经大了,自己用饭。这是她男人陈岗定下的规矩。而小黄氏本人呢?也有一个规矩。就是吃饭的时候做很多的菜,自己只吃喜欢吃的,剩下的在饭后赐给下人。 这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规矩,她觉得这样做可以加深主人和仆人之间的感情。 在小黄氏眼中,她‘吃剩下’的饭菜似乎比给仆人加菜,更能得到仆人的忠诚。 …… 陈鸣这个时候正在阅览着云南送交上来的一份奏折,关于云南山民的安置情况。 或许是容易安置的熟番都已经进行完了,轮到少于外界接触的生番了。今年上半年的进度很不理想。而已经被安置到平原地带的熟番呢,适龄儿童的上学率很低,或者说整个云南适龄儿童的上学率都很低。 那里是全国仅有的一个,教育资源出现多余情况的省份。 也就是一个班级四十人,连标准人数都招不满的。 云南是仅有的一例,安东和乐浪不算。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似乎不算什么,但是这一情况必定是影响汉化的,因为这样一来,汉语汉子的推广就变得困难重重了。 去年云南就爆出了这一现象,云南当地政府现在就‘因地制宜’推出了新措施。他们拿无息贷款作为‘胡萝卜’,吸引着少民们把孩子送入学校。因为除了国家规定的低息贷款外,云南的地方政府还准备了一笔款子,完全无利息的借给愿意将孩子送入学校,又愿意再借款的人。 把适龄儿童送入学校,那就取得了申请无息贷款的资格。 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没有看到实打实的好处前,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许下多少承诺,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云南省府现在就打了申请报告,希望中央财政能够针对此政策给予一定的支持,他们还有很多别的想法,但是学校这玩儿是新东西,对于民众的吸引力,也就那么回事。 想要所有的人,不分生番、熟番,不分少民汉人,全都对学校趋之若鹜,恐怕要等时间来改变了。 这甚至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必须等到老百姓开到学校的益处,切身的体会到它的好处,还要有着强烈的对比,他们才会热衷。 就好比在内陆、沿海地区做工经商的外地人一样,很多人都愿意掏更高的钱让自己的孩子在他们所在的城市上上学。 这不就是因为有无数耳熟能详的例子在影响着他们吗?在那之前,大多数的百姓对于学校都是不认同的,他们更认可传统的书院、私塾,更认可四书五经。但是看到了现实中的一个个例子后,他们迅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众多的百姓来说,‘读四书五经’和‘读国文、数学、自然’是一样的,本质上都是为了将来能取得更高的成就。那就是他们改变人生命运的一个阶梯。 陈鸣听完刘之协做的汇报后,是叹了口气。 “你去告诉内阁,朕准了。”刘之协本是军工系统的一号人物,现在进了秘书处,工作上还是得到了陈鸣的认可的。将来军工系统或是总后勤部,他会出现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云南的事儿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百姓不愿意。陈鸣也不能强按着牛头来喝水。只能看云南地方这一政策的效果了,往好的方面考虑,明年应该就能有所进展了。 左右不过等一年,这点时间,陈鸣等得起! 现在这一样的事情还出现在朝鲜…… 第七百二十七章 北美派遣军 崇明岛到了,北美派遣军的训练地,三艘帆船刚刚停靠在码头。 陈鸣为了区分朝廷的军队和勋贵私人的军队,为后者安排了一个新名号——派遣军。 邓字营的人员背起小山般的背包正在慢腾腾排队下船。这些人中有不少二三十岁的赳赳大汉,这些人身姿听吧,体魄健壮,但这不能掩盖他们已经走过了人生巅峰期,走过从军黄金时代的事实,他们就是被招募入私人部队的原退伍官兵。 年纪普遍在二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 邓字营总数并不多,五百人,一个营的编制,乘坐三艘中式帆船,此刻停船靠岸,士兵下船,有了这些退伍官兵的约束,所有的人都整齐的以班为单位在甲板上耐心的等侯着,队列井然有序。 邓字营就是邓王陈哙的军队,而不是姓邓之人,这是派遣军的一个规矩,以爵位定名,在称唿上也被叫做邓字营。 虽然邓王的年纪还不大,自然还不可能亲自出面来主持一切,但他还有一个爹的不是?还有亲娘舅的不是? 对于蔡王、徐王、邓王、薛王、莒王、申王这六个陈鸣的小兄弟来说,他们更期盼着早日封土建国。因为在中国,他们的未来比之陈鸣的那些儿子更没保障。所以他们自身更期望着早日开赴北美。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陈鸣会如此大方,不仅让他们在北美现有的地盘上立了足,更允许他们组建自家的小部队。虽然编制有限制,伯一级的家族只能组建一个队,或是加强队【贵爵】,可最高不能超过二百人,说不定连他们下属公司企业的安保人员多都没有。但这是两码事啊!性质完全不同的。 级别最高的王公级,就是一个满编营了;次之的侯爵拥有三百人的侏儒版营的建制。 别看这个数量不多,想当初,当年的陈家军也是从一二百人的标准发展起来的。而且不组织正规军不知道,这东西跟保安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首先你要有枪支弹药,有充足的后勤补给,有军饷,有训练消耗,还要有军官士官向士兵输出各种军事技巧。 当然训练场地、宿舍、靶场等等,朝廷都给予提供了。否则一支正规军的投入还要更大。 而且他们还要有炮不是?有骑兵,有侦察兵,有运输队,有医疗兵…… 各兵种汇集,一支正规军的组成不是那么简单的。 现在崇明岛上汇聚了数以万计的军队,他们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显得那么正规。 秋日里的太阳依旧热烈,阳光照耀下,晨雾样的轻烟笼罩在崇明岛的海面上,远远穿梭行驶着的巡逻帆船显得很模煳,只有一点一点的灰白色的影子在移动。只有巡逻帆船上不时亮起的彩灯,随着微寒的海风映入所有人的眼睛。 又是一天的早晨。 昨日下午到达崇明岛码头的邓字营从码头附近设立的临时营房中开出,他们昨日被暂时安置在这里,现在大老早的起来,等待出发的命令。 邓家军在码头完成集结点名之后,全营开拔往真正的宿营地而去。 崇明岛上现在很少有居民还存在,只有少数军事化管理的农垦据点有少量的农民和渔民从事着农业、渔业生产,所有的产出也几乎全被崇明岛自我消耗了。这里本来是海军的一个陆战队训练基地,现在变成了派遣军大本营了。 而除此之外,就是军人和为军队服务的劳改营了。 后者不但负责装卸货物,就比如昨日随着邓家军到来的那三艘帆船上装载的货物,要在岛上组成了各个工厂,比如为军队生产食品、被服、鞋子、车辆和小号船只等等。同时他们也是整个训练基地的建设主力军。 所以这里几乎没有商业气氛,除了在商业港口区有店铺货栈外,其他地方完全处于‘军事管制’的状态下,走在路上的些许百姓也全是穿着各式各样制服的百姓。 来到这里,就能更深切的体会到临‘战’前的紧张气氛了。 邓字营在营区安顿妥当之后,全营除了少数几个病号之外,下午就被全体拉到教练场上进行操练。 崇明岛训练场最先抵到的是燕字营,也就是陈二宝组织起来的队伍,兵种特别的齐全,虽然也是五百人的限制,可整个营下的队一级建制却下辖了十几个。 除了水师没有被包裹着,包括水师陆战队在内,陈二宝那是收拢了国防军现有的一切兵种,他的身份和在军队中的影响力让他在所有勋贵中第一个完成了军队的编着,也第一个完成的如此漂亮。 就算是那些手握重兵的一线将领也没有燕字营组建的快,因为他们没陈二宝那么多的悠闲时间。 燕字营在眼下的整个崇明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精干力量。这个营几乎有上百人军官、士官,一半左右的人手是退伍老兵,另一边则特意招募的年轻人,十八岁以上,二十岁以下。 训练严格,因为营里头还有从新兵营退伍的教官么。 所以燕字营自然而然的也成为了即将赶赴北美的第一批派遣军中的一员。 当邓字营的士兵赶到就近的一处训练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块场地被占着了,每块操场上旗帜飞扬,打出了各家各户的旗号。 邓字营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乙区一号场地,这是一个宽阔的大操场,占地足足有四五亩大小,除了平整干净的跑道、操场,还有单杠、双杠、滑索、独木桥、障碍窗、斜坡跳跃、躲闪架、攀登架,等等一系列的训练器材。 燕字营在甲区,过来的路上邓字营的官兵们就看到了生龙活虎的燕字营操练,而他们隔壁乙区二号场地内的是当初战死的高鹏岳所属的正字营。立国大封群臣的时候,高鹏岳被皇帝封为了正阳侯。 基本上每块训练场的营一级建制都是有固定数量的,仅仅一个。崇明岛那么大,训练场不止一块,而每块训练场内至少也有两个区。说起来还是陈汉的王公一级勋贵少呢。 “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教练场上,正字营的教官正在作操练前的讲评,这句话是当年陈鸣调侃肉搏能力脆弱的满清时候说的,可是在军队里却迅速被流传。时到今日,国防军的火力已经相当大了,作战更是转为了‘火力制胜’阶段,但这句话在军队中的影响力依旧深远,特别是高层。 何况陈鸣也一直很强调士兵的肉搏白刃能力。 “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和土工作业,为每个步兵最基本的五大技能。这既是一个步兵真正的需要,也是中国、军人走向胜利的必须;是每一个士兵都要牢牢记在你们的骨子里的东西,不分军官和战士。甚至负责任的说,军官要比士兵更强,各层军官不光要会,还要过硬,要精通。” “下面,我们继续加强刺杀训练。白刃格斗在当今时代的战争当中,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高鹏岳虽然死了,但高家还有很多人,这时候自然纷纷出手相助,包括陈鸣在内。这个说起来算是表舅的人的死,至今也没有被他忘去。 整个战争期间,高鹏岳可以说是牺牲级别最高的人了。 两个身穿藤甲,头带护具的教官转入示范状态,同时给士兵们讲解、表演刺杀对抗的要点。 两军对垒,士兵对杀,人与人的直接对抗。这是文字上无法模拟出来的。面对刺刀,一般人都得两腿发软,不是所有人都能下手杀人的。所以才有那么一句话:没有见血的士兵不是好兵,训练场上练不出真正的精锐。 张有财还记得自己刚参军的时候,有一次训练,一位教官拿起一支带刺刀的火枪,来到他所在队前挨个比划。啪的一声,泛着寒光的刺刀向前一杵,刀尖直接逼在眼前,逼问感觉。张有财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整个人都是软的,明明他看着刺刀逼到了眼前,却连躲避都做不了。这一点他不能跟自己的侄子张大山相比,张大山跟他是一个队的,除了最初两次还有躲闪的下意识外,第三次开始就能做到镇定的眼看着刺刀刺在自己的面前,不动不摇。 而张有财这种被刺刀一逼吓的人都要尿尿了的人,是成为不了一名正兵的,后来他和同队里的一些人一块转入了后勤部队。 张有财现在还在军队里工作,他是眼前的崇明岛训练基地的工作人员,这么多人到岛上作训,军需物资消耗是很大的。别看他们每一股的人数很少,但你要看看是有多少股。整个崇明岛上的派遣军已经达两万余人了。 等到第一批派遣军出发之后,还有大批的人后续进入。 张有财本来是带人到乙区五号场地修独木桥的,刚刚看到一号场地有人进来,就走过来瞧一瞧,然后就发现二号场地内的正字营在玩刺杀训练。 正字营也不是刚刚才成立的队伍,他们来到崇明已经半个多月了。刺杀训练进行了好几次,可是这一次的不同在于他们要搞的是刺杀对抗。正字营是一个侏儒营,下属三百人中有两个小编制的队,就是一个队里只俩个小排正兵,一个小排里只有两个班。还有个炮排、骑兵排和辎重排,外加侦察班【兼山地】、狙击队【班】等战斗部队,还有医疗等非战斗部队,所有人以建制散开,挪出一片空场地,然后被调兵的第一队与侦察班就开始派出的各自的刺杀高手开始对抗训练了。 旁边训练场的邓字营都暂停了自己的操练,一双双眼睛盯着隔壁。 刺杀对抗训练是所有军队里都很着重被强调的一点,甚至可以说,在眼下的时代,两支军队对比较,单纯的看靶场上的射击训练是看不出什么的,可是刺杀训练的对抗却能瞧出一些苗头。 而他们既然是军人了,那么自然就有股子争胜心。 邓字营可是知道的,崇明岛训练基地每十天都会搞一次大比武,先是各训练场区之间的比试,然后是各训练场间的比试,陈二宝手下的燕字营已经连续两个月赢得第一了。这消息让陈二宝都激动的从南京特意赶到了崇明一趟,带着鸡鸭鱼肉,大大的嘉奖了燕字营一番。 两个战士面对面的搏杀训练,双方身上都穿着特制的护具,头戴护头。面部是皮铁护面,从外表看完全瞧不清楚对方的脸,除了那一双眼睛。对抗的双方手持与火枪同等重量的木枪,身披着藤甲,就像全身批甲的古代武士一样,威武无比。 木枪顶头包着白面粉。扎在身上了,绝对就是一个点。 规则是谁先得五分为胜利。 至于怎么一击得五分,那就是一枪扎在头部、胸膛、腹部致命处,五分你就先拿到手了。然后是胸腹的边缘部分,还有四肢,一击得两分或三分,能扎中两下也赢了。 所以刺杀对抗特别激烈,而士兵们也很喜欢看刺杀对抗,因为这就是进化版的比武啊。 虽然眼下的时代武力强的人并不比武力弱的人多抗一颗铅弹,但人类心中总是推崇那些武力超群的人的。不然《三国》、《隋唐》和《说岳》中怎么有那么多的猛将兄吸引人眼球呢? 提到三国或许会有很多人想到曹刘孙,想到诸葛司马,想到貂蝉二乔,但更多的人想到的会是五虎上将,会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而看了《隋唐演义》,记忆最深刻的绝对不是杨广李世民,而是马踏黄河两岸的秦叔宝,是天宝大将,头戴一顶双凤金盔,身穿一件锁子黄金甲,坐下一匹能行黄花千里马,使一条凤翅镏金镋的宇文成都;还有那嘴尖缩腮,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却双手各提一400斤大锤的变态妖孽李元霸…… 人类对武力强大者的推崇是渗入到骨子里的。 这种感情一次持续到现在,所以这刺杀训练就尤为的吸引人。 彼此队伍里的刺杀高手针锋相对,唿气如雷。彼此的对峙时间往往不断,因为这里不是战场么,但交手的时候就像冷兵器高手,往往几秒钟就分出了胜负。 这种搏杀看似时间不长,可很耗费双方的精力和耐力,一场比斗之后,脱下藤甲和面罩,就会看到一个大汗淋漓、直冒白烟的人。 啪啪两声响,激烈的对抗戛然而止,胜负已经分明。 白刃搏杀就是这样,一枪把对方捅死,毫不含煳。 而更有一种最刺激的刺刀搏杀,那就是限制时间,半分钟一场。一场没能分出胜负,双双淘汰。还有团队搏杀,这些都是为了让他们适应战场。 多少双眼睛盯着最中间的场地,周边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双方沉重的鼻息、木枪偶尔的碰击声。然后就是欢动如雷的叫好声乍起,掌声雷动,不少人嘶吼的时候脖颈上都暴起了青筋,因为除了外在的荣誉,任何营队内部也有彼此不同的荣誉,谁也不能落在下风,以至于被讥笑。 第七百二十八章 劳动致富,勤劳发家 安东省,尚州府,安定县城西南角的朴家。 朴义道默默的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城中心亮起的火光,还有响起的人们的欢唿,整个人仿佛与之隔绝了一般。 那是胜利的欢唿。 尚州驻军经过一个多月的查找和追踪后,终于抓到了袭杀前任安定知县及其随员的凶犯,从主犯到从犯和附庸,整个三十余人和二十多杆被赵家隐藏起来的火枪,被一网打尽。 后者在月前策划并和自家党羽实施了针对安定知县一行的袭击,二十多人的下乡调研队伍被打死打伤的一半,特别是新上任的知县,被三颗铅弹打中了胸腹,挂的干净利索。 这事儿在整个安东省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安定非是一般的地方,这里在三个月前还有一个叫喊了千百年的古老旧称——安东。是安东金氏的老巢,只是后来金氏倒了血霉,这里就被改为了安定。 这里曾经是安东金氏的大本营,虽然被严肃了一遍,可难保有余孽存在。 所以,这里血案发生后受到了省府的严重关注,先后派出了两波特派员来到安定。历时一个月,终于将赵家这个祸患给挖出来了。 朴义道并不知道赵家是不是真的凶手,还是官府推出来的替罪羊,他不是没见识的人,知道安定血案恶劣到极致的影响力,说不准官府就是揪不到真正凶手的蛛丝马迹,这才把罪名按在了赵家的头上。 谁让这赵家一直表现刺头呢。 他们与安东金氏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可以说是现在的安定县里反华的魁首,还在减租减息和清丈田亩,以及放奴等问题上,给新官府都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可说真的,朴义道真不认为赵家就是凶手,因为之前赵家跳的太欢了。赵家要是血案的凶手,那就有点不符合逻辑了。 但是现在权利掌控在对方的手中。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官字两张口’。朴义道从内心里抗拒朝鲜内附中国这一事实,但他不敢冒着家破人亡的风险去抵抗。他是个懦夫! 他能做的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表现着自己的抗拒。比如朴家的人,包括那些改签了契约,还在朴家工作的仆人,依旧全是传统的朝鲜服饰穿着。也没有人断发,也没有人说或学习汉语。 朴义道还很排斥军便装和短发,他排斥中国传进来的一切。就连很多过去用中国布匹和丝绸制作的衣服,也被他付之一炬。 县城中心就是县衙,那儿的火光能映红半个天空的夜幕,是因为所有的罪犯就被压在那里,打入囚笼当中,到了明天就可以执行死刑了。 所有的罪犯都已经经过了法庭审判,全部被判死刑。为首的赵家人等都张不开嘴,那可不仅仅是因为里头塞了麻核桃,似乎牙齿和舌头都给拔掉了。 喧哗声则是那些被新官府蛊惑起来的平民,这些贱民在中国人来了之后,立刻的摇身一变,得到了跟老爷们一样的身份。而且缴纳的租税赋税都变少了,得到了实打实的利益,那都死心搭地的跟着新朝了。朴义道看到他们就感觉着恶心。 这些人唱着军歌。中国士兵的军歌,这歌声他是听过的;简单、有力,一些是根据中国的古曲,但很多曲调未免失之于粗俗。当然朴义道也要承认,这种歌曲当中有着一种强烈的振奋人心的东西在内。这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一种力量。朴义道的心情变得非常的沉重。 “老爷,回屋去吧。”身后的仆人小声的劝着道。天已经晚了,气温已经有些凉。 “不忙。”朴义道摇了摇手说道,“去给我拿一壶酒来。”今晚上就当他给赵家上下送行了。朴义道后头的话不敢说出来,即使身后的人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仆。 有过了小半时辰,时间都已经过了十点了,夫人那边打发了仆人来问:“老爷,夫人说明日就是去文思书院讲学的日子,问老爷还要不要去?” 文思书院是安定地区存在已经一百余年的一家书院,为安东金氏的族裔所创。但这并不意味着文思书院就内安东金氏所掌控,整个尚州府境内的大小书院都有安东金氏的手尾在。 文思书院虽然位置在安定,但它本身并不出名,因为安东金氏有自己的族学,很多两班贵族子弟也向往着安东金氏的族学。文思书院就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颗石子,早先也只是惨淡经营。而要说起朴义道,当初也是不耐烦安东金氏的人群之一,别看他们就是同乡。 但世事变幻,现在安东金氏在很多独立派眼中成为了神,朴义道对之的感触都变得复杂了。 朴义道沉吟片刻,中国人即然已经对朝鲜本土阶层下手,那以后必然还有一系列的措施来打击和摧毁之前朝鲜的一切,自己虽然不会在政策上跟他们发生直接性的对抗,但是在文化上,自己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啊。 之前文思学院关门,因为安定发生了大血案,而现在文思要开山门了,他的夫人和亲朋好友的意思是都让他不要再去了,以免将来沾上是非。 但朴义道现在不这样想了。他是一个懦夫,但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否则他也不会在安东金氏强势的那些时间里,一直独立于外了。 “明日依然去。让夫人备好衣物。” 仆人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老爷,你真的要去啊?” “去自然要去得。”朴义道语气坚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坚持。这一刻的他跟自己的名字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匹配。 文思书院是中国人所允许的书院:自己当初既然出任了其中的教职,就不能临危而退,徘徊不去。 说完,他又继续呆呆的望着远处的火光照亮的夜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一壶酒给喝完了,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说道:“走,回房里去。” 仆人们恭恭敬敬的打着灯,引领着老爷回房去休息,主人歇息了,仆人们也就散开自便。一个年轻的下人在收拾好酒壶,看着东北方被火光都要照亮的天空,眼睛里闪过一道羡慕。 今天县衙门口可不仅仅是集会,听说还有唱大戏的呢。 仆人很喜欢听戏,他之前看过几回汉军当中的戏剧团演出,与他之前意识中的戏剧是完全两回事。 朝鲜戏剧起源于同祭祀和农功事毕的欢庆活动相结合的原始歌舞,如“天君”、“舞天”、“东盟”等。但真正戏剧的产生是在高丽时代。 高丽时期出现的假面舞剧“处容剧”,而历史朝鲜时期的中晚期又出现了弹词。如果是一个中国人在朝鲜说到起戏剧,那一个词语里蕴含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中国的戏剧,也就是唱剧,在这个时候的朝鲜根本就还没诞生。 所以现在迅速入侵过来的中国戏剧,就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朝鲜的夜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无数人的喜爱。尤其是依照朝鲜流传的故事《春香传》改变的戏剧,那每一次演出,不管是乡村还是闹市街区,都能引得人山人海。 而今天,县政府门口演出的戏剧就是春香传。 仆人端着酒壶酒杯来到了厨房,将壶倍清理了一遍,放置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厨房出来后向着旁边的柴房抹去。 现在不少朝鲜人家已经用上了蜂窝煤,朴家去年时候用的也是蜂窝煤,可现在被改回了柴火。 所以柴房里就只能再度多添置一个人手了,一共俩人,他们每天的差事就是出门到山上打柴。 “太海啊,千万别忘了给我买几盒烟回来。”仆人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钞,朝鲜现在市面上已经不准在有金银流通了。细心的抽出两张一块的给了眼前的年轻人,“要买‘济州岛’,不要‘大同江’,你可千万给记住了。”两款香烟的价格虽然一样,很多人还说大同江的要比济州岛的好抽,但仆人就喜欢济州岛的味道。两块钱能买一整条,还能余出一角钱来,这就算是太海的好处费了。 后者能天天出门打柴,柴火车上塞一条香烟还不是小菜一碟?而且明天老爷就要离开了,只要小心这一点,像卷烟这种东西都可以抽了。而不像之前老爷在的时候,那时谁敢抽卷烟,被知道了就少不了一场责罚的。 李太海羡慕的看着仆人,后者买烟都是成条成条的买,当初自己怎么没那么大的魄力呢?仆人对这样的目光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得意的笑了笑。这种发财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两个月前,朝鲜本地的利益阶级面曾经发起过一波驱除纸币浪潮,他们散播谣言,组织商人拒收华元纸钞,而风波涌动到安定的时候,安定知县正是遇袭身亡,结果华元在安定县内曾经发生过一阵子贬值,大伙都急着要把钱花出去,各处的市集上掀起过一阵不大的抢购风,物价大幅上扬。许多人急于要把手中的纸钞换成货物、银子和铜钱,于是低价抛出纸钞,从而在这场小小的金融风潮中损失惨重。 朴义道的这个年轻仆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用手头的铜钱收购纸钞,等到风波过去的时候稍稍一算居然发了一笔小财。 现在风波已经平定,年青仆人虽然还是仆人,他手里的那点钱并不能真正的改变什么,可手头的阔绰却能让同为仆人的李太海羡慕不已。 这就好比21世纪的大魔都,你一个月拿五千块钱和一个月月薪一万,在魔都都是穷人。但是月薪五千的却一定羡慕月薪一万的,花销起来也没有后者阔绰。 晚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仆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个不大的房间中住着三个人,之前是四个,那李太海不是已经挪去柴房了么。朴家总共就十几个下人,还分男女。 仆人到了房间,立刻就看到床铺上坐着的同伴,两个人正兴致勃勃的在玩接龙。这是一种纸牌游戏,是从汉人那里传来的,十分有趣。 可以一个人自己玩,也可以大家一块玩。 “来来来,就等你了。咱们斗地主。”不赌钱,自玩牌,很多朝鲜人家都喜欢这种游戏,而仆人觉得这个时候手里再夹着一根烟,那就真的跟神仙一样了。 三个人挑灯夜战,得意处,仆人对面的一个三十岁左右汉子嘴里还哼起了军歌,国防军军歌。 早两年这些歌他们哪一首不会唱? 那时候他们家老爷把上国人当做自己的祖宗来恭敬。结果,现在搞成了这个样。 而要仆人自己来说,他内心里真心觉得是做个中国人更好。 你看看这中国人一来到,他们就不再是家奴、贱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不用再给人家当下人了。 就跟戏剧里唱的一样,保不准他的儿子是一个聪明的人,读书就能生出大出息,考科举考大学,将来他也能让别人称唿自己老爷。 风水确实也该改改了,总不能一代代的都给人当下人吧? 在这朴家有什么好混的啊?顶多爬倒管家,或是到了田庄当个庄头。这能有考状元考大学有出息? 而且这税收也真的少了,街面上听说也没人敢欺行霸市了。 照仆人看啊,这中国人的到来,意外的给了他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他嘴巴里也哼起了歌,想着日后自己儿子孙子长大了,大概就能光明正大的唱歌。他瞅准了,等到四年后自己签下的契约结束,他就不再朴家干了。他就是出去给汉人打工,也不会比在朴家挣得少。仆人脑子里闪过了八个大字——劳动致富,勤劳发家。 从两年前他看了《塞上江南》这出戏后,一个念头就在仆人的心底里扎下根了。只是过去的时候他还不敢想着自由,但是现在世道变了,朴家能束缚他的只剩下一张契约。而因为他的年纪小,有政策保护,契约只能签五年,等到四年后他就能自由了。到时候他也报名去移民,不能去内陆,还不能去南洋、南明州和北美吗? 上国的地盘大着呢,比过去的大明朝、大清朝都要大的多,比过去的大元朝也要大的多…… 只要有地,有国家贷款,只要不懒散,劳动致富,勤劳发家,仆人相信自家的日子总会有一天会发达起来的。这就是他的梦想! 第七百二十九章 朝鲜版陆放翁,消弱版人大 第二天天亮。 大清晨的,安定县城薄雾弥漫,只是这轻薄的晨雾当中隐隐的渗透着一股松木燃烧的烟味。 当万道精光泼洒大地,安定县城内无数人等簇拥到县衙前空地,等待着赵家人被砍头斩首的那一刻。 警察、驻军严正以待,火枪上药,刺刀鲜亮,一根根棍棒散发着一股股无形的威慑力。 朴义道也出现在了人群中,但他不是等待着开刀问斩的时刻,而只是为了远远地看一眼就要死去的赵家人。因为在朴义道的心目中,过去他或许并不怎么看得上的赵家人,现在与他已经隐隐是一国的了。赵家人在他的眼中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赵家人,而是成千上万个朝鲜内附过程当中的牺牲品,是义士,是重臣。 朴义道离开安定县城了,他默默的挤出人群,乘坐着朝鲜传统的轿子,向着文思书院赶去。后面还有一个仆人为他带着行李,一个仆人为他背着书箱,顺带着再提着一个食盒。 等他抵到了文思书院,发现敬职敬业的书院山长金钟贤竟然不在,这让他万分好奇。而且书院中一片哀云密布。 然后朴义道知道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就在半个时辰前,金钟贤刚刚被警察带走。 说是为赵氏同谋。 而文思书院的山长一职,很快先文教局自会派遣一人来。 也怪不得整个文思书院哀云密布,此事一出,他们这些讲师就算还敢继续在书院里授课,学生们又有多少人敢继续来读书呢?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家长还怎么敢继续把孩子放到这里读书呢? 一群人对于文思书院的前景都陷入了悲哀。 或许这些学生短期内处于风骨、道德、民议等等的压力,还会待在文思书院,但这个时间绝对不会长久的。金钟贤被抓的影响太重大了,对于文思书院简直就是要害处插进的一刀。金钟贤是文思书院唯一一个在全朝鲜称得上名士的大儒。 他们很清楚未来文思书院的结局。没有政权的支撑,没有民间的同情和舆论的倾倒,文思书院吃枣药丸。可这个衰落的时间在过去一班书院讲师的眼中却会是以‘十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而不像现在,随着金钟贤被捕的消息传播和扩散,文思书院宣告落幕的时间怕会就在一两年中了。 整个尚州不是只有一座文思书院在坚持传统的儒家教学,这样的书院几乎每个县都有。学生们完全可以打着学业为主的旗号到别的书院继续求学么,只要不仅新式学校,也与声名无损。 ——金钟贤被抓了,整个文思书院不仅仅丢掉的是一个山长,更是书院学业上的镇山之宝啊。 朴义道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半响,他似乎记忆起什么了一样,一拍大腿起身走去了西斋房,那是书院学生的住所。他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朴义道自己手下的仨学生。老师不见得会了解学生的全部,但是要对学生的志向、理念完全的不了解,那这个老师绝对是不合格的。 只是三个学生只到了两个,还有一个没有来。 师生三人在朴义道的房间里谈了很久。朴义道警告自己的学生近期不要再轻举妄动,或者是做些无意义的举动,现在非比寻常,山长被带走,文教局很快会安排新的人来任职山长,那必然是文教局的狗腿子。而文教局已经对文思书院下手,那么极有可能他们的眼睛还在盯着文思书院,千万别在这个危险时候暴漏了自己。 朴义道的这两个学生是他的学生当中思想最为激进的三个之二,他们三人曾经不止一次熘到县城去张贴告示和扔撒宣传单。 文思书院的学生按理说都是对新朝持排斥、反对、抗拒态度的人,但是如他手下的这两个学生如此的激进的,并且敢于做出来的,还是少有的。 更多的人是如之前的朴义道一样,我自坚持‘我’的传统,‘我’的文化,‘我’心中的道义,不管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自岿然不动。事实上也就是不作为,就好比中国明末的一批大儒,八大山人、黄宗羲等,只在心里反抗,只保持着与新朝的不合作。 有点佛家的忍耐。 要是陈鸣知道了,绝对会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不是阿三哥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吗? 朴义道他们当然不会有‘绳兄’的那种感悟,现在他招唿来自己的这两个学生,只是为让他们明白世道的残酷。今天赵家三十多人要被砍掉脑袋,这两个学生如果今后还肆无忌惮,被新朝官府抓到了证据,那么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整个家族。 国防军报复起来,整个家族村落都会被夷为平地,所有人打入劳改营,这都是轻描淡写的事儿。 一场知县被伏击血案,让新朝必定会对安定痛下辣手。要和新朝对着干,还得来阴的软的。 形象一直很正牌肃穆的朴义道捋着胡须如此的说。“要拖,要忍,要按捺。我们的实力太弱,只能隐忍不发的暗暗等机会。” 而至于机会从何而来,什么时候回来,朴义道也说不清楚。 上国的实力有多么强大那是有目共睹的,不要说南北朝鲜各驻扎了一个整编师,济州岛上还有大批的部队,就算没有这两个整编师,只济州岛上的队伍,在闵家和清风金氏家族的配合下,也能席卷整个朝鲜的三千里山河了。 两边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而且这几个月的改革下来,许多过去的弊政被消除,民间的一班愚夫愚民们已经对他们五体投地,奉若神明了。朴义道苦思冥想着,等又有人来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或许朴义道会成为矮小版的朝鲜陆放翁吧? 陆游有言: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朴义道日后百年时或许也会给子孙留下遗言:朝鲜独立之日,清明详告家翁。 两个学生恭敬的退下去了,只剩下来人。这人叫李成山,是朴义道手下的一名学生。 李成山来的似乎有些急迫,好不容易等到两名同窗离开,他急忙向朴义道报告了一个天大的新闻: “老师,崔永林的小弟昨日到安定第一中学报道了,崔家要投新朝了……” 所谓的崔永林就是朴义道名下的另一名激进学生。 朴义道嘴巴张了张,都说不出话来了,这怎么可能呢?崔永林之前对新朝的态度他可不觉得是假啊?何况崔永林的父祖都是小有名气的文人雅士,对于新朝背离儒道,搞得那新式教育,排斥的很。 “你说的是真的?”朴义道吃了一惊。崔永林的幼弟今年才十三岁,之前一直在家跟随着父祖念书,怎么忽然要去新朝的学校念书了?他知道安定一中那地方的,教得东西都是新朝在推广的学问,和孔孟之道根本不相干。 朴义道差点脱口而出说“崔家人疯了”,觉得崔家的数代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但是转念一想已经明白,崔家这是要卖身投靠新朝啊。他们或许会丢了几代人打下的名誉,可他们却能获得实惠,获得实实在在的权利。 而更大可能是被赵家的下场个吓的了。把幼子送到安定一中上学,那就是质子输诚。 新朝可没有要求安定的缙绅大户们这样做,他们建立那啥小学堂、中学之后,确实也鼓励所有适龄之人入学,但是除了那些抱大腿的人,这新式教育在安定可没多少人认可的。但这似乎也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潜规则,谁在抱新朝的大腿,那就把孩子送去一中或小学堂。 朴义道没有想到崔家居然不动声色的做了这么大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不仅感到悲伤,继而又是忍不住的愤恨,紧接着又是觉得后怕――辛亏自己不动如山,什么话都没有往外面吐。但是自家的另外俩学生就有难了,希望崔家别把他们俩交代出去。 朴义道连忙催促李成山,让他迅速把这一情况通知那两名同学。如果崔家真的将之前贴告示和散发宣传的事情告诉了新朝政府,那俩学生要完蛋,文思书院继山长被捕之后,又要遭受一重大打击,那么文思书院也要彻底完蛋了。 他沉默了一会,觉得崔家还不至于这么做。很有可能崔家也是被逼不过才如此的,不过是为了对付新朝而已。还没有狠心背弃一切! 文思书院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没有警察再突然上门来光临,文教局派来的新任山长也没有立刻就推动书院的改革,虽然他先一步抛出了这个命题,而且他也是朝鲜人,只是不是安定县人。 如此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直到崔永林再次来到文思书院。 他这次来自然不是来上学的,而是要跟朴义道道别的。再过两日他就要去尚州府城了,崔家的投靠为崔永林赢来了一个进入尚州职高的机会。 朴义道搞不清楚崔家为什么要‘背叛’,可他对于自己的学生还是有一份相信的,也愿意从他这里探听一二消息。 崔永林小声告诉他,几天前,警察抓捕了赵家一族,兵马袭杀知县的罪名扣到赵家人的头上,这在崔家看来,与朴义道的看法一样,新朝对‘旧朝遗老’下狠手了。 崔家不是朴义道家,虽然两者间的产业没有相差多少,可朴家是只剩了朴义道一个,而崔家在战乱时候跑得快,运气也好,至今还家繁叶茂。 赵家要被灭门的消息刚刚传来,崔家内部就纷乱了起来。因为崔永林的作为,其家族长辈都是略有所知的。现在听闻了赵家的噩耗,便严命崔永林不许再掺合此事,甚至不许他再上文思书院。 崔永林自己也吓破了胆子,当即把手里的一些留稿给烧了。 别看崔永林在书院中属于激进分子,但他这类人就好比另一个时空位面民国初年时的那些热血冲头的爱国学生,平日里叽叽咋咋,可真被抓紧警察局了,那就是一怂包。 崔永林事实上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他以往不知道而已。他以为自己很勇敢,不怕死。可现在赵家的悲剧就在跟前,他就被吓着了。 现在赵家被‘灭门’,新朝的法庭判处赵氏男丁全部都死,这一血淋淋的事实让崔永林萎了。他赶忙将自己保留的一些笔录和告示文稿等拿了出来,付之一炬。 这本来是崔永林要留作纪念的东西,在崔永林看来,这属于他的光辉闪耀点。那每一张文稿都是他的勋章。这样的宝贝怎么能不保留呢? 崔永林还打算等新朝退出朝鲜之后,自己将之整理刊刻出来,既刷了下名望,也让自己做下的事情公之于众,不然他心里就老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然而就在崔永林把留稿烧掉的第二天,新朝官府突然有人登门拜访,这消息传到崔永林耳朵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吓瘫了。 当然,现在他面对自己的老师表现出的情绪却是得意和纠结的混合,“老师,您知道他来我家是为了何意吗?” “所来何为?”朴义道知道自己心底存留了许多天的疑惑就要解开了。 “唉,老师,恐怕你想都想不到新朝要在城中立一个咨议局,全县各村镇可派人前往充任议员。以后县里各种的事情,县咨局的委员都有权过问。崔家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陈鸣针对新占据的国土而特意制定的政策,跟大陆内部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朝鲜、安南、缅甸和吕宋等地,都已经有成形的民族和国家文化了么。要想尽快的同化掉他们,还是要消除他们当中既得利益阶级的抗拒心理的。 当这些人不再跟陈汉作对、抵触的时候,陈鸣同化底层的民众阶级速度必然加快。当同化大势已经铸成,些许富贵之人就是想阻拦都拦不住,甚至他们自己在权力面前会软化的更快。就比如上个位面的南洋、香港,不都是实现的例子么? 当然,这咨议局与国会是完全的两码事,但也不同于中国旧土正在搞得那个工商联。工商联是一丁点的实权都没有,他们只能作为工商署制定各项法例和条款时候的一个智库。工商署通过工商联覆盖全国的成员,可以清楚的得到某些新规定和法例的执行情况和执行当中产生的各种好的不好的影响。后者就是一个详尽的资料库,可以反馈他们所需要的资料,然后工商署会通过这些资料制定和修改公布和还没有公布的法令法规,更好的促进中国经济的前进发展。 而朝鲜这边的咨议局呢? 那就是有一定的权利的。 他们有权审计财政支出,有权对法院的判决提出异议,同时还有些提出地方性法案,或者是对政府的一些工作表示不同意见…… 但他们没有任免官员的权利,也没有修改法律的权利,更不具备推选官员的权利。 他们的一切异议和不同意见会反映到上一级行政机关的手中,但在上头做出裁决之前,他们没有任何权利制止或是阻碍本地官员执行公务。 可以说这个咨议局就是一个被大幅度消弱版的人大。但如此的权利已经很让一些人惊喜了。就比如崔家! 社会的改变从来不是可一蹴而就的,崔家是一个代表,一个开始。 时间是站在陈汉这一边的,今后的时光里会有越来越多个崔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投入到新朝的怀抱之中。 崔永林离开了之后,朴义道在房间里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态,久久不见他动上一动…… 第七百三十章 敲打,吓唬 “呵呵……”南京明皇宫里,陈鸣看着一份国安送来的奏报,嘴中发出了无意识的呵呵。 “李家、高家,这是要达成战略同盟吗?” “宁波叶氏的运气还真好。” 陈鸣自己都没有想过的,李皓没有娶妻,却先有了一个妾,为宁波叶氏叶德忠的一庶女。而同时的,高家的大公子,陈鸣的大表哥高彦景,也纳了叶氏的一个女儿为妾。 这叶家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自己家的架势倒了,叶德忠本人也进了大狱,可是叶家却成为了李家和高家的便宜姻亲。李家代表着皇后,高家代表着太后,叶家今后就是联系李家和高家沟通的桥梁。 这个新角色如果扮演的好了,叶家的前景不仅会重新焕发光明,还能更上一层楼。把自己的影响力,真正的走出宁波,走出江浙。 当然了,这叶家跳起来的太快了。似乎是要把前一阵的晦气和受到的打击全都抛开,向全世界的人展现自己现在的风光,不管是在南京的叶家子弟,还是在宁波的叶家子弟,都蹦跳的有点过火了。 “张大永。” “奴婢在。” “你派人去招唿一下顺天府,让他们严格执法,依法办事。”这打击的不是一个单单的叶家。可能是因为派遣军的缘故吧,南京城里很多人都在跳。 陈鸣是不想看到这一幕的。 站在统治阶级的角度来看,这叶家属于上蹿下跳,招摇过市,狐假虎威,就是不安分守己的麻烦制造者。 对于传统的中国皇权来说,他们更希望全天下都是一潭死水。他们的眼中只有老实本分,受了委屈也一声不吭的百姓,才叫良民。 像叶家这样跳来跳去的,狐假虎威,造成社会不良影响的家伙,那绝对是要拖后腿的! 就该一巴掌拍死。 可陈鸣显然不至于也不会现在就拍死叶家。 张大永连忙恭身:“奴婢领旨……” 陈鸣没有说什么,只是悠悠的吩咐道:“顺道再去一趟高昌候家,让高彦景进宫。”高昌候就是陈鸣给这辈子的舅舅高鹏起的爵位。其名为吐鲁番行政治所,过去这更是一个存在于西域几百年时光的小国。这也是陈鸣为了彰显一下高家的荣耀。 “奴婢遵旨。”张大永领命而去。 陈鸣在张大永退下去后,时间就到了吃饭的时候了。陈鸣用餐依旧比较简单,只是在味道上的追求更执着了。这么多年的好东西吃下来,如果再穿越回21世纪,陈鸣觉得自己也有资格做个美食家了。 饭菜也没有那么油,各类肉禽和山珍海味的身影在逐渐减少。今天这回一端上来,也就是一道清汤白菜,一道清汤豆腐,一道爆三样,一道清炒春笋,一道虾子烧腐竹。 陈鸣米饭只吃了一小碗,倒是汤菜吃下去了大半。 等到他喝了一杯茶,消消食,高彦景在张大永的带领下进宫了。 “陛下!”高彦景见了陈鸣立刻鞠躬行礼,拜道:“吾皇万岁。” 陈鸣打量着高彦景。后者年纪跟陈岗大小差不多,已经近四十岁。身穿着军装,短发,脚穿一双高筒皮靴。估计有一米七多的个头,方脸盘,长得很魁梧。下巴上有一颗黑痣,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使人觉得粗犷又精明。跟他家老四高彦明长的是很不一样。高彦明人生的秀气,细皮嫩肉的,眼睛戴着一副水晶镜,看着就是一表人才,文人模样。 而高彦景却是军队的人,不是战兵,而是后勤部的。 “来人,赐座。” 陈鸣打小跟高彦景的关系就不怎么亲密,因为两边的年龄相差的过于悬殊了一些。这人么,还是一个阶层的相处的更好更舒服,陈鸣小时候跟高彦明最亲近,因为他们的年纪相近。一块翻墙爬树,掏鸟蛋捉鱼的,这有了‘共同语言’,当然就有感情了。 要说高彦明后悔过没有?他当然后悔过。后悔自己错过了大好机会,没有早做投资。甚至在陈鸣不知道的时候,他都担心过老头子头上的那顶侯爵帽子会不会日后落到他家老四的头上? 当然这一切,他都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一个好哥哥的形象对他更有帮助。 “谢陛下赐座!”高彦景先是拜谢,然后恭恭敬敬的坐到位子上。皇太后可是更喜欢他这个大侄子。 “高昌候身体可还好?”陈鸣问道。 “托陛下洪福。家父身体素来还好……”高彦景立刻答道,眼中甚至有些感动。 陈鸣点点头,看在眼里,心里却说高彦景的演技还是不过关,有点生涩和做作。迅速的跳过这个话题,老高家的家事陈鸣略知一些,并不打算再细问。 高昌候儿女兴旺,四儿两女,但是高家兄弟四个全都子女缘一般般,就那眼前的高彦景来说,家里的女人一大堆,下蛋的只有三个,里头还有一个是女儿。大儿子已经结婚,可最小的儿子才两岁。高家兄弟也都是如此,家中女人一堆,外头还养着外宅,可儿女上远没有他爹有福气。高彦景有两个儿子都算多的。 陈鸣就把话题转到了儿女上,让高彦景别担心。就像他当初不也子嗣艰难吗?可现在呢? 还有他老爹,当初也用了那么多女人,可只落下了俩儿子。但是后来呢?接连蹦出了六个儿子,还有好几个闺女。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例子。 高彦景现在还不到四十,年纪还不是很大,还有的是时间么。 高彦景唯唯诺诺,只感觉整个人头晕目眩的,怎么皇帝叫自己来就说这些事儿的吗?皇帝是闲着无聊要聊家常吗?还是找自己聊? 哦对了,皇帝最后还说了两句经济发展上的事儿,聊了聊高家下属的产业公司,说了两句官面上的话,什么要正当经营啥的。 其他的,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高彦景晕头转向的就被送出宫了。 他都觉得好神奇啊。 皇帝拉着自己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些废话吗?可高彦景把陈鸣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的掂量,他也没有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但就在高彦景一头雾水的走到宫门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高大人,皇帝听说高大人近来刚刚又纳了一个美娇娘,要奴婢赶来送上玉雕一面,以示庆贺。” 玉雕的寓意很吉祥,有一株葡萄和许多蝙蝠,寓意显然是多子多福。而高彦景想到那小妾的身份,再想了想皇帝的那些话,一头雾水终于散开了,他终于明白皇帝说的是什么了。 这一回还真的有些寓意的。 “皇帝这是在提点叶家啊,也是在提点你。”高鹏起捋着有些花白的胡子,眼睛眯缝着道。他是已经退下来了,可前不久任萌也退下来了,上去的就是高彦景。 回到家后的高彦景立刻把一切经过告诉了老爹,高鹏起马上明白了陈鸣的意思,叶家蹦跶的有些过火了,可是叶家又刚刚与高家、李家结上了亲,皇帝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打击叶家,那等于是在打高家和李家的颜面。所以皇帝选择了敲一敲高家的边鼓,同时这也是在敲一敲高彦景。 后勤部的副长啊。虽然没有入左右侍郎,但也位高权重,别因为点无畏的事情就把好不容易坐上的位置给丢了。 “你让人去查一查。这些日子里叶家都惹过什么麻烦?把尾巴都扫干净了。” 高彦景自然满口的知道谨慎,要小心翼翼。高鹏起觉得自己长子也不是轻狂的人,最担心的是叶家。高鹏起这个时候心里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个叶家做桥梁呢?这才几天啊,叶家就把皇帝都惊动了,也太不成器了。 只不过李家要通过叶家来宣扬皇长子的不忘故人,高鹏起呢,当初跟叶家的老爷子叶欣芝也有份交情在,念着故人的好,高鹏起也认同了李家的选择。可现在看,这个选择并不怎么样好。 叶欣芝不是现在的叶家人啊。 从家里出来后,高彦景又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跟几个月前所有人都忙得没时间回家不同,现在的后勤部可真轻松多了,就连陈权都每天过来熘一圈就打道回府了。 因为才送走一批去往北美的派遣军和移民么。 而后勤部的另一位大佬任萌,这是太上皇系的老人,皇帝之前把他从国家粮食局的位置上拔了起来,然后安排到后勤部,挂了个副职。前一阵忙活的人都支撑不住了,前不久央求太上皇说清,人被调到了内务处挂了个闲职,能安心养老了。而任萌留下的位置就有高彦景来近接手,俩人各得其所,简直都比纳小老婆还可乐。 高彦景往办公室大堂里这么一坐,过来问好和特意打听的人就越来越多。因为高彦景被皇帝招入皇宫里了么。很多人记挂着派遣军的事儿,都想从高层得到个准信。什么时候走第二批北美派遣军呢? 一直到下班,还有人过来求见的。高彦景往日可能还会跟着人出去吃酒,联络感情。但是今天他可没这心思,坚定的说道:“回府。” 他刚踏进府门,贴身随从高晋马上过来侍候着,一边道:“夫人那边还有客没走呢。” 高彦景本想回后院歇息,一听这个就转身去了前头书房。换了衣服洗漱后,他问高晋:“今天都来得有谁?” 高晋是高彦景的贴身长随,留在府里,是为了有啥事了可以随时联系高彦景。现在高鹏起老两口不仅在官场上退下看,管家权上也退下了。高昌候府的大小杂事,都是高彦景的夫人做主。 而且高彦景现在是后勤部副长,怎么说也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人物了。这一回高家的高字营能派上第一批派遣军,这完全是高彦景的能力。高晋把来人的姓名来历都报了一遍,高彦景听到了几个耳熟的,而也有陌生的,但都不能小瞧。 这些人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打听北美的消息。 木有办法,谁让高彦景在后勤部现在就主管着海运呢。 那边高大奶奶听说他回来了,赶忙送走客人,走过来,她在席上喝得颊带酒晕,没进门先笑道:“我的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今天高昌候府真是太热闹了。高彦景被皇帝召进宫去,很多人都巴望着能听到点新鲜消息,都赶来府里了。 高晋赶紧退下叫主子说话。高彦景笑了,也不起身,高大奶奶转过屏风看他还在那里安稳坐着,故意沉下脸道:“人家为了你在家应酬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回来也不过来瞧瞧我!” 高彦景则故作出一脸的得意,“这还不是因为你家老爷我在外头有面子,吃得开?” 老夫老妻的调笑几句,高彦景真情实意的对夫人说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还不止是今个,估计今后几日里府上找来的人也不会少了。他现在说实话都没人相信皇帝会专门召他进宫唠家常。他在外头忙得回不来,她在府里也要应酬很多人。 “哈哈,这有什么累得。”高大奶奶笑呵呵的,“都是求咱们来的。我只要坐着听她们奉承就行了,还收了不少好东西呢!” 她说得很轻松,但那里有那么简单啊。但凡能进来的,她都要好好招唿着。那些人说的奉承话很多,可高大奶奶也一样要对她们好话好说。毕竟这个时候能登门的人,那门第也不会弱高家太多。 高家是后族不假,是皇帝的亲娘舅不假。但是这个南京城里姓陈的人实在太多了。可是偏偏又有很多陈姓人不再南京城里。他们的地位绝不比高彦景低下,但职权的不同,让他们的家人一丁点都得不到小道消息啊。 所以他们只能眼睛盯着大都督府,盯着后勤部。主管海运的高彦景突然的被皇帝招入宫中,那怎么可能不谈论一二北美呢。 “叶氏那小娘皮今后你也好好地管教。不要让她频频与叶家联系,省的把我们高家搅合进事里。” “今天皇帝虽然是借手敲打的是叶家,但何尝又不是在给我们提醒儿?” “你明个就去下帖子给叶家,府里在调查叶家的首尾,明天也能给出个信儿了。后天邀请叶家的人到家里走一趟。你把这消息透给他。 吓唬吓唬他,就说皇帝盯着他们呢。” “当初宁波的事儿,叶家就算是受害者,皇帝对叶家的感觉也不会太好。至少这事儿放我身上,我是不会全然无所谓的。让叶家小心一点!” 第七百三十一章 军统 八月份的江南还一派光媚融融,但是在遥远的北方边疆满洲里地区,一片寒冷萧瑟,用不了多久就到了飘扬雪花的季节了。 只是曾明的府上,这个时候却是热火朝天,主家、仆人,每一个人的脸上全都荡漾着盛夏般炽烈的火热,荡漾着过年一样的欢快。 因为他家的男主人被刚出现没多长时间,却已经在外东北威名赫赫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被军统‘请’去参观了半个月后,终于平安回家了。 这几日里曾府一派阴暗,平日里只有一年一两次去寺庙祈福的夫人曾氏,直接在厢房开了一间神堂,里头不仅供奉了有如来、观音,还有玉皇大帝和道教三清。曾氏这一近似煳涂的做法,就是曾明被请走后整个曾府懵逼惊慌状态的最好诠释。 万幸,他们家老爷时隔半个月后,平安回家了。军统的人还专门派车把自己老爷送回来。曾府所有的阴暗晦气都一扫而光。 虽然曾明进军统的时候是走着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就是被抬着出来的,可至少人是囫囵的。连官职都没任何变化。 曾府上,曾明被人抬进屋里,放在了软榻上。 曾氏这半个月里人都要瘦脱相了,但一看到家里的主心骨安全囫囵的从军统回来,精气神就瞬间补足了一半,立刻叫人喊大夫来给曾明看腿。曾明两个膝盖都有青肿的发紫,这是他身上唯一看得出来的外伤,而且一看就让人觉得很严重。 曾明握着她的手说,“你先去躺着,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一回家,看到曾氏的样子,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虽然他在军统里也不好过,但曾明没做过违法叛国的事儿,他就算是进去了,也是心里有底气的。他曾明再不成器,也是鲁山出来的老人,跟上头也有些瓜葛的。军统的人要是敢把他没做过的事儿,强按到他的头上来,曾明也能让军统不好过。 但是在外头的人该多么的担心啊,还有流言风语。 这几个月里,军统在外东北威名赫赫,进去的人,就很少有再能出来的。曾氏要不是担心死了,她能瘦成眼下的模样儿? 曾明的几房小妾也都面色惨白的哭着过来,一个个眼肿得像核桃,一进来就跪在他的床前抱着他的腿哭喊,“我的老爷啊,你这是怎么了……” 要是往常,曾明也会心疼她们的,毕竟小妾么,颜色好,年轻滋润。可是现在有曾氏这个瘦得人都脱了形的人竖在跟前,曾明突然间一点都不觉得这些女人有什么好了。比起来,小妾们的这副样子假的叫他恶心。他连看都懒得看,几个小妾还想争着叫他到她们的屋里去养病,让曾明挥手叫下人拉出房间去了。 曾氏看几个小妾被拉走,心里头是十分舒坦的,可嘴上也客气了一下:“她们也是替你担心。” 曾明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躺下道:“要担心就在房间里好好地呆着,别出来碍我的眼。” 曾氏回头出了房间就下令,要那几房妾室禁足。 “接下几日里肯定会有不少人来。”曾明不在乎曾氏做了什么,关键时刻还是老夫老妻有感情。他在军统里走了一遭,却囫囫囵囵的走出来了,这几乎就在他头上打下了一个‘忠诚可靠’的护身符。证明人曾明同志还是可靠、称职的好同志,朝廷的好忠良。谁都能放心大胆的来套近乎了。 而不像之前那半个月里,曾府清清冷冷,如同一个得了麻风病的病患,谁都躲得远远地,门可罗雀。只有寥寥三两真正的朋友派人登门。 曾氏脸上露出了一抹厌恶,“都是靠不住的人。你进去的这些日子,除了何家、赵家,谁他们还露过头?给我说过一句宽慰的话?都把咱家当成了瘟神,现在就又要巴结了。”曾氏的记性可不差,她心里头也有着自己的小本本的。 “你赶快让人给孩子递个信,让他们放心在学校上学。他爹没事。” “再备厚礼,给何家、赵家送去。患难见真情啊。”这不仅是说曾明后院的男女事,还能放到整个曾家的人情网上。这场大难让他看的清清楚楚,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脸面交情。 曾氏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曾家有两个男孩子,一个在哈尔滨上警察学院,一个在唿伦贝尔上中学,曾明被带走的这半个月里,孩子身上发生的事儿听起来让她痛入心扉。 哈尔滨那个还太远,没什么影响;有影响的是唿伦贝尔…… 要说今天她是该高兴的,可现在脸上却笑容也保持不住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捂着嘴靠着曾明床头,低声的呜咽。 曾明两条腿现在动一下都是钻心疼,但还是努力伸手拍拍她,这时候他也回过神来了。自己被抓走了半个月,消息传不到哈尔滨,也传到了唿伦贝尔,孩子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军统的鼎鼎大名在唿伦贝尔一样响亮的很啊。 “不难过啊,不难过。我都回来了,日后也没事了。”曾明怅然道,“小孩子么,受点挫折……,这是好事。” 大夫不需要曾家去喊了,何华章听闻曾明被军统的马车送回家了,立刻就带上了海关医疗室的大夫和药材赶往了曾家。曾明已经四十出头,身体的巅峰期早就过了,半个月里元气大亏,虽然他始终不说自己腿上的伤势是怎么留下的,甚至不承认这伤势是军统给他留下来的,然幸好不是无法恢复,只是以后可能会有点关节痛、风湿之类的后遗症。 何华章没在曾府多做停留,曾明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跟何华章说了一会话儿后,整个人精神头都要没有了。 被送出了曾府,何华章回去的一路上却愕然发现,满洲里城中突然有了不同的味道。 一队队士兵,荷枪实弹的士兵! 应该就是他进曾家的时候扑进城中的,不是本地驻扎的边防军。来往的一队队态度严肃的士兵叫街上的人都吓得半死,小摊贩都少了不少,有些店铺都关门了。街上十分的冷清。 “你们是哪部分的?本官为满洲里海关监督。” “长官好,我部是东北边防军第四支队二营,奉命前往满洲里执行任务。” 后者在路上看到可疑的人和车都会上前查问,何华章家的马车被拦下时,何华章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谁带着问了问士兵。而士兵一共就说了那么多,再问就是保密了。何华章的马车回家的一路上都叫人拦下了三五回。 何华章下了马车都久久不语,径直回到房间休息了。在回来的路上他听到了哭号声震天,而发出哭号声的地方,如果他记忆的不差,那就是满洲里的官宦一条街了。 现在的县衙已经没有知县的住处了,很多官员都要自己找宅院。而整个满洲里的官员,除了何华章、曾明等少数几个人外,绝大部分就聚集在一条街道上。在满洲里本地那条街被称唿做官街。 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要倒霉呢。 就在何华章看不到的地方,几个人被五花大绑的跪在一队士兵的中央。不远处还有这几个人的随从、保镖、门客等人,也全都叫绑在那里。还有从家中里搜出来的字纸书信,也有好几大箱子。 年轻漂亮的丫头也没逃得了,哭哭涕涕,花容失色的站在一旁。 当然她们是不用担心的,只要被甄别完事儿了,她们自然会有自由。 但是这几个人的家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有家族、姻亲就是到了21世纪,也是中国人情网上至关重要的一环。眼下这个时代的人家更是爱四处牵亲,扯一个就能扯起一串来。就算没有了连坐,一个官员出了问题,他身边就肯定有人一块下水。 满洲里出了县政府和海关、驻军以外,还有一个人口密集地,那就是劳改营。 满洲里劳改营是一个加强营,劳动力足足有六百多人,即使扣除掉健妇,达到标准的劳动力也五百只多不少。 加上小孩子和劳动能力较弱的妇女,再有零星的老人之外,整个劳改营的人口超过了千人。而看守他们的力量也有一个加强排。 之前劳改营都很少被布置在边境的,怕后者逃跑么。即使有布置的,也多是‘重兵’看守。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些从俄国人那里跑回来的旗人的现身说法,让劳改营当中的劳改犯和其家人们,想都不敢往俄国人那里想。 现在满洲里的这个劳改营的人员绝大部分都是从俄国人那里跑回来投降的,他们在满洲里的任务就是维修官道,修筑学校、广场、下水道等公共设施。虽然工作量很大,很累,可至少他们吃得饱。 土豆红薯玉米粥,还有军需系统处理的将要过期和过期的军粮、陈米,这就是他们的伙食。 天气冷了,冬天要来了,周铁柱已经不天天在工地上监督了。 他腿上的旧伤始终是个隐患。 当初他腿伤了后做了退伍兵,但那颗不安分的心让他待家一段时间后响应大将军府的号召,跑去上海做了监工。那时候他手下的人是常州一战、杭州一战,还有吴淞口之战和接下的舟山之战战场上复汉军抓的战俘。有水兵有陆勇,有清军有团练,有江浙人,有安徽人,有苏南人,有苏北人。身份有高有低,最高的是千总,最低的是普普通通的小兵。 然后周铁柱就算进入了劳改营系统里了,并且一直干到了现在。 从东南到西北,现在又来到了东北。 劳改营指挥部里,周铁柱正在跟几个手下打牌。在去西北之前,周铁柱从来不觉得打牌有什么意思,但现在他领略到打牌的魅力了,怪不得能有人成天成夜的打个没完。 心知所有人都在让着他,反正赢了的钱他都会还给他们,就是玩个开心。 屋里人都在打牌,外头守门的依旧荷枪实弹,栅栏禁闭。 虽然劳改营制度施行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劳改犯造反成功的,可这一保证依赖的是劳改营严格的规章制度,周铁柱从一因伤退伍的退伍兵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那靠的就是尽心尽职。 指挥部也就是劳改营中的小碉堡,戒备一定是要严格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有人要的没有?” “四个十!炸弹!” 牌局玩的正气氛高炽,劳改营的文书走进来了。这是一个去年才考上了劳动部公务员的秀才,被分配到了满洲里来,普通人家出身,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就只能跟着分配走。 周铁柱对他有几分印象,姓张,是个文文静静的小伙子。 “张磊,过来替我一把,我出去散散。”一个戴眼镜的人叫着张磊。 张磊洗干净手过来坐下,就着眼睛手里的牌打,边打边说:“刚才县政府来了个通报,好些家都被阖族抓了起来,里头保不准要被罚进劳改营了。” 这两天外头一直在抄家拿人,不仅仅是满洲里,一直牵扯到唿伦贝尔,他们也是知道的。包括曾明曾大局长也是在前两天才被放出来。而只要有人倒霉,就能牵扯到他们劳改营身上。 听到张磊这么说,牌桌上的人却习以为常的说说笑笑,只有张磊自己脸上有点小不忍。 “这些人,全是罪有应得。活该他们劳动改造。”周铁柱道:“再说了,现在这进劳改营不比过去发配几千里的好?给披甲人为奴,我呸,还不如现在罚进劳改营的呢。” “周头说得对。进了咱们劳改营还有放出去的时候。那过去的鞑子,被罚出去给披甲人为奴,可就是屡辈子翻不得身了。” “再说咱们这儿怎么啦?有吃的有住的,吃得饱穿得暖,有病了还有大夫治。逢年过节还能见到肉腥子,还有水果点心。错是现在新朝廷了,咱们汉人自己坐了天下。改到二十年前,看看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样的日子?” “虽然劳改营里没钱,但也有积分不是?那些积分能换东西吧?” “还有朝廷发的棉衣,那可死沉死沉的。东北、蒙古、西北,凡是北疆地区的劳改营,一年都给发两套新的。还有两双棉鞋,手套什么的,这都年年发。攒起来,等出劳改营的时候,不都能换钱吗?”棉衣是发两套新的,把旧的也收回去了。 “觉得咱们劳改营日子苦的,那都是没吃过哭的。肚子饿得哌哌叫的时候,谁也不会觉得劳改营的日子苦……” 第七百三十二章 陈汉的民主 凌晨,高士达站在刑房外面,里头录口供的人出来,把口供呈给他看,他匆匆扫了一眼,嘴角挂起了止不住的冷笑:……时任满洲里知县刘霞裳荒淫,亵玩男侍,以面若好女者为佳,傅粉裹足,着绣花衣,号为男妾。余,面貌姣好,苦其欺凌,恨不能诛杀此贼…… 总之就一个意思,他是恨极了刘霞裳,不想继续在刘府做事了,这才与外界频频走动,目的乃是为了寻求下一个安身之地。但是刘霞裳的老基友是袁枚,对于满洲里一带这苦寒之地,袁枚依旧称得上位高权重,他屡屡撞壁。至于审讯他与外人的通风报信,给走私网络提供情报,他表示自己是万万不敢的。 高士达的脸色太难看,录口供的人抖着手把口供收回来,说道:“大人不用急,那家伙还没说实话,咱们还有得是时间去问。” 这一次满洲里的知县家都被抄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线。但得出的结果却不是最坏【好】的,不是那知县刘霞裳自己有了鬼,而是他的一个贴身小厮不对头。 高士达神色有些捉摸不定,他在回忆袁枚,他在回忆自己看过的刘霞裳的资料:“把再这份东西给我钉死了,明天交给我。但是那个人要继续的审,他没有说一句实话。” “是大人。” 刘霞裳爱好龙阳男风还是多么保密的事情吗?就连他的老基友袁枚的老底儿,当初都被报纸给掀了个底朝天,在新旧儒家舆论大战的时候。 满清时代的官场中人,娈童男风非常盛行,但是从整个社会状况出发,这一现象还不至于赢得全社会的认同。也就算是丑闻了,在老百姓看来。 ‘兔相公’在中国可一直都是骂人的话。 而刘霞裳当年在南京和袁枚出双入对,双宿双飞,可惹得很多人知道的。袁枚被揭了老底儿,刘霞裳那段时候的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这刘霞裳是犯了事了,甭管他自己是否有鬼,身边出了奸细,那就是失察之罪。这官儿啊,他也是做到头了。 刘霞裳的随从人等被拉到了军统刑房这里,三木之下,什么口供没有?就是不能保证是绝对真实的。打完拉回去锁着,只要没死就隔三个时辰过一次堂,总能搞出真实的情报来。可这些情报对军统没用啊。 只有现在这个嘴硬的吐出真东西了,这才有大用。 刘家下人里头不乏聪明之人,有一个靠杜撰刘霞裳的污秽烂事逃过刑罚,之后这么满嘴胡说的人越来越多。好像刘霞裳每天在满洲里没正事做,除了玩男人、赌博,就是四处寻女人。不管是后院的,还是满洲里县城的,只要叫他看到就会拉上床一样。 还性情暴虐,乱打人,打死过人。 刘家总共才十二个男女下人,可照他们说的,刘霞裳在满洲里为官四年却已经打死了二三十人了。 从刑堂里出来,被头顶正午的阳光一照才有重回人间的感觉。高士达舒了口气,守在刑堂门口的警卫忙上前扶着他,殷勤道,“大人脚下慢着点儿,瞧您这辛苦得。” 他摆摆手,抬腿就往办公室去。结果还没走到办公室,就有文书来报告说:“黑龙江省政府有要员正等着您呢。” 高士达心里一阵腻烦。 黑龙江省府嫌他事儿多,那你们到是长点能耐啊。任何一个地方政府都不希望看到情报人员在自家的官府机构中进进出出,黑龙江当然不希望自己辖区内到处都是官员犯罪或是别的出啥事,所以黑龙江省府很不耐烦军统。但这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军统故意在找他们的麻烦儿一样。 事实上高士达也不愿意整天在国内兴风作浪,他更愿意在俄国人那里煽风点火,但他也职责所在。一些事儿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就不能不继续招人烦心。 高士达没有去会客室,而是直接转回了刑房。 前头的刑架上绑着个人,衣衫已经剥掉,细皮嫩肉的躯体上遍布伤痕,血迹斑斑的,两只眼睛乌紫烂青的滴着血,但是还看得这人出面相很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刘霞裳看上。 这就是刘霞裳身边的那个有嫌疑的贴身小厮,平日可没吃过什么苦,军统下手狠辣,这人浑身都打烂了,十根手根没一根是好的了,都叫夹碎了骨头,还拔掉了指甲。脚底已经被烙铁烫熟,身上也不止一处地方被烫的皮开肉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香臭交杂的味道。 这是肉香味和肉焦味道的混合。 一个刑讯人员赤胸露背,带着倒刺的鞭子蘸了盐水抽打着这个人,一旁还有个面目冷淡的刑讯人员在一个个数着数。 倒刺如同铁刷,每一次起落都带掉了血迹肉沫,鲜血顺着他的身子流淌,从上半身到下半身,然后滴落在地上,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气味大的冲鼻,高士达掏出薄荷油放在鼻下一嗅,闭目忍过直冲脑门的凉意。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刑架上的人被打的再狠也只是哼哼两声。 他道:“行了,放下来吧。”这人是个宝贝,不能打死了。 身边的刑讯人员脸上闪过一抹乌色,又是没什么效果。还有人小心翼翼的劝道:“大人可是瞧烦了?不如您出去散散,我们在这里盯着。绝对不会让他死了。”小小一个兔爷竟然这般的能熬,这让刑房的一干人等坚信自己捞到了大鱼。 他们一定要撬开这人的嘴。 高士达摆摆手,盯了眼刑架上的那人。旁边的刑讯人员已经结下了那人手铐脚镣,麻利的把人从刑架上放下来。而能一直靠着严刑毒打也不吭声的人双脚一落地,整个人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软倒在地,一人从一旁的盐水缸里挑出一桶盐水冲到他身上,再来两人拖着他的腿把人给拖走了。 刑房的负责人,也就是军统刑讯室室长,看着人被拖走,只摇头道:“这人真是个硬骨头,怎么打都不开口。”纵然是敌人,也不能不让人心生佩服。 按说‘三木之下和求不得’,这是古时候就传下的至理名言,是人就不能跟鞭子烙铁碰。室长就觉得是人都捱不过酷刑加身,干他们情报这一行,一旦暴漏了,不能逃跑就趁早自我了断的好。他一直都怀疑明史上记载的杨继盛是假的,半夜里创伤发作,疼醒了,就摔碎瓷碗,用手拿碎片割去腐肉。肉被割尽,筋挂膜,他又用手截去,为他持灯的狱卒颤抖欲坠,杨继盛却意气自如。这世上真有这般铁骨吗? 但现在他相信了。这个世上总有骨头特别硬的人的。室长从没想到他这辈子也能碰上一个,心里不是不佩服的。 尤其是这个硬骨头的‘身份’还是个兔爷,这就让人更惊奇了。 要不是没把他的舌头给剪了,他都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了。 高士达道:“这人还不能死。”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室长忙接口:“那是自然,回去就会给他治伤,刚才泼那一桶盐水也是不想叫他这么简单的就没了。真正有用的东西还没问出来呢。” 高士达翻了翻口供册子,上面只有寥寥几笔,身份来历都没问清楚,这个太监是流民,报的老家籍贯是河南濮阳,已经派人快马去查了。但极有可能是假的,具体的住处、姓氏记载的都很清楚,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 他十三岁进的刘府,最奇怪的是,当时的刘霞裳还在南京呢。如果说这人是那个时候就埋下的钉子,这也太有本事了吧? 刘霞裳一直是袁枚的门下,袁枚倒台后,他也是挂了个六品闲职混饭吃。从这人进刘府到眼下时候,足足七年,现在这家伙都二十了。 高士达对口供上的东西视而不见,他只疑惑一点。这家伙再怎么吃刑都坚决不开口,那他心中到底隐藏的是多大的秘密?这秘密如果真的从七年前就开始种下了,那可不仅仅是个东北走私的事儿了。 为了防止这宝贝自尽,嘴里给他塞得有麻核桃,到了牢房也有人专门盯着,医治的大夫是名医,不要他治病,只要他能保住人的命。 从刑房里再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找人来问,省府的那人已经走了。高士达没有去办公室,也没有到食堂吃饭,而是先让人打了满满一盆热水烫脚。然后高士达一边泡脚,一边起草着这支。时钟滴答滴答的作响,到了八点了,他才放下笔。 “叫机密室撰写一份,飞鸽送往南京。”想要查清楚这人身上的秘密,高士达绝对他必须得到国安的全力帮助。 不过高士达也知道,自己别看在外东北搞得风生水起,这点波浪放到南京那是一点波痕都不会有的。 南京的水比外东北深太多了。 别说高士达进来折腾下马的外东北官员,只要是黑龙江的,还没有涉及到府一级,那就是真的到府一级了,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南京城正是秋意融融,天高日爽的好时候。国朝富华,生民日盛,才不会因为遥远的边疆之地传来的一丁点消息就为之愕然呢。 而事实就如高士达所料,这个时候的南京正好比一场歌舞演出到了高氵朝,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廷推’这个事情上,根本就没人理会东北。 或者说,南京的高官勋贵们,对于东北的事情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了,而不必有经过。 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皇帝新拿出来的‘廷推’,这项并无新意,但在中国已经废除了近百年,给了大臣们实打实权利的新法度。 皇帝要行‘廷推’了,而何为‘廷推’呢?简而言之一句话,廷推就是朝廷要职有了空缺,大臣们推荐人选。此政策起源于朱明。 高级官员空缺经大臣推荐,皇帝任用,称廷推。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廷推或皇帝特旨任命,侍郎以下及祭酒,吏部尚书会同三品以上官廷推,外官则总督、巡抚廷推。到了‘千骨一狄’康麻子年间废除。 陈鸣上辈子曾经听过一个说法,朱明的廷推是‘民主’的一种表现形式,是历史的进步。 陈鸣很不喜欢民主,虽然他清楚他所建立起来的帝国,注定要迈过这道坎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自己就喜欢民主,谁也没规定穿越者就一定要民主不是? 陈鸣就喜欢大权独揽,就爱‘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是该怎么给后人铺的路,他也是要铺的。 廷推这玩意儿是不是民主他不知道,但感觉起来的确有中不一样的味道。 朱明中后期的廷推已经形成了制度,虽然被某英明神武的夷狄之君给废除了,但扒扒历史书,陈鸣又把它给捡了起来。 明制,凡朝廷遇有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诏令廷臣会议,以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后报请皇帝,取旨定夺,其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谓之廷议;其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 廷推云者:是乃明代抡选要吏之法,原规定三品以上及九卿(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都御史(掌监察百官)共七卿,再加大理卿(掌刑名平反之事)、通政使(敷教内外章疏),是为九卿。九卿乃全国最高政务机关,熟悉国政推行之实际情形。)、佥都御史、祭酒等官员,公推二或三人,由皇帝取决任用,谓之廷推,清初尚采行,后废。 陈鸣现在把这个东东拿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分割了皇权。 陈汉版‘廷推’的红线是划到了三品,无论是正三品,还是从三品,对于内阁大臣人选都能发表自己的建议。针对某个位置,他们有权利推荐自己认可的人选,然后由皇帝统一汇总,从中决出一个人选表单——五到七个人。然后在京和地方上的三品文臣就可以针对这个名单进行推举了。 最后的前三名由内阁递交皇帝采选。 不是说这些大臣们自己选的第一名就一定能坐上宝座,最终的抉择权还握在皇帝的手中。 现在陈汉朝的这个‘廷推’制度还只限于内阁,当整个制度制定完成以后——比如二品官和三品官的评分是不是一样啊,要是有缺又如何啊,陈汉的廷推制度与积分制是有机的结合起来的。整个过程估计要扯皮两三年吧,二品官肯定不愿意跟三品官一个分数啊。而地方上的巡抚大员一直在谋求自我品级升级,而且这事儿陈鸣也不自我表态,只是抛出了一个命题让他们自己去搞。 等到这事儿有个结果的时候,那时候第二任内阁也该走到尾了。 而第三任内阁如果顺利诞生,未来的时候,陈鸣还要把‘廷推’的范畴从内阁重臣扩展到在京的各部尚书,各院各署首脑,然后再接再厉,扩展到各省巡抚。 但是自陈鸣终身,他没有把兵权分出去半点,大都督府始终掌控在他的手中。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万国来贺 廷推这波风来很快很猛,但去的也急若流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事属于‘长期建设’,不用轻易下决断。而且一场更大更猛的风潮已经来临。 自从过了中秋之后,整个南京城就进入到了吸引太皇太后七十七岁‘喜寿’的准备工作中。 南京皇宫的西南角,临近玄武湖的地方,也就是明皇宫内宫诸监的旧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修起了一大片园子。当然那片园子也没有把内宫诸监的地盘全部占了,皇宫边的军营就在那儿。 这片重新建立的园子,那就是太上皇皇太后现在的住所了。 原来他们是在皇宫西宫的,可是太狭窄了。 太上皇还有那么多的太妃和皇子公主呢,西宫他们住着掀狭窄,那就重新搞一个大的。反正皇宫边上就是大片的空地,内宫诸库是捡起来了,可大明朝历史上的内宫诸监是永远不可能出现了。 而且陈鸣还想到自己的未来,他可不愿意一干干到死啊。或者说他想定个规矩,大臣们年纪老了还能乞骸骨,告老还乡呢,皇帝为啥子一定要死在龙椅上呢? 不再会出现在历史上的太上皇乾隆可不失为一个大好的例子啊,还有那梁武帝萧衍,活了八十六岁,还是饿死于台城皇宫净居殿的,这要是没有侯景之乱,肯定能活的更长。而既然萧衍已经虔诚的信奉佛教,还闹着几次出家,让朝廷出钱将他赎了回来,那索性把皇位传给儿子,自己真的出家不得了吗? 说到底还是一个权力闹得么。 而放眼中国历史,盛年英明神武,到了老年却疑心大起重用奸邪的帝王不在少数,那李隆基要是六十五岁就退休,说不定就生不出安史之乱了呢。 陈鸣不知道自己年老的时候是不是舍得放下权力,但至少他在修筑这片园子的时候是如此想的——他觉得自己能放下皇位。把那片园子当做自己日后的住处来用心修建的。 从鲁山回来后的太上皇就住进了这刚刚竣工的园子里,后者也被正式的命名为延寿宫。皇帝是每三天前来请一次安,皇后是每天过来一趟。 只是这为期一年的鲁山之行似乎耗去了陈惠太多的元气,他在鲁山可不仅仅是祭拜一下祖宗,见一见当初的旧人,还让随行的钦天监官员为他在伏牛山中选定了葬身之地,然后自己爬山越岭,亲眼去看了一遍。 陈惠的陵寝本来说是在钟山的,可陈鸣不愿意,他就喜欢鲁山老家。那陈鸣自好如他所愿。 从鲁山回到南京后,陈惠的身子骨就有点虚了,显然鲁山一行耗掉了他不少元气。 现在陈惠歪在榻上,他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就像挂在架子上一样。他捂住胸口,脸上憋得阵白阵红。榻上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滚到地上,里面的朱红色药丸散了一地。 赵二喜看着消瘦的陈惠人都要哭了,要不是太上皇还比较有精神,他都抹脖子的了。小心翼翼的捡起青瓷小瓶,“太上皇,要不要传御医?” 陈惠摇头,御医频频出入延寿宫不是个好兆头,而且太皇太后的生日就在准备中,今年是老娘七十七岁的喜寿,要大办特办。而这延寿宫也是开张的第一年,常来御医,太不吉利。 新朝建立还没有几天,皇室当中出了个长寿的老人,寓意吉祥。可不能因为他的胸闷咳嗽就打乱了布置。昨天皇帝亲自来延寿宫请安,说到了东北的军统局查处的线索,那意思是说南京城里也很可能有鞑子的眼线、钉子,他们如果也跟东北抓到的那人一样动了起来,肯定不会放过一丁点给新朝添堵的可能的。虽然危险性很小很小,陈惠却不能不考虑详细。 赵二喜帮他挪正背后的枕头,陈惠指着多宝阁:“再取一瓶来。” 咽下药丸后,陈惠才觉得闷痛的胸口好受多了。 …… 皇宫里头,陈鸣还在吩咐着新任顺天府尹萧楼和国安陈光,要求他们务必维持好太皇太后寿辰期间的市井市貌安定,维持好城中的秩序。特别是各属国前来的使臣,这一回虽然没有了朝鲜,可是日本、琉球,安南三家,暹罗、琅勃拉邦、万象、金边、马来诸苏丹国等等,加上凑热闹的英国、瑞典、荷兰等,南京城里是很热闹的。 还有蒙古和青海地区积极向陈汉中央靠拢的部族,此时也纷纷进到了南京。 可不好出现恐怖事件。 萧楼和陈光进来压力都十分的大,这种大型欢庆寿辰的事宜,准备时间太长,听到消息敌人从任何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钻出来,跑来南京都时间足够了。现在唯一能制止住这种状况出现的流量就只有破坏分子自己的想法了。 而且除了鞑子方便,在国安部的红名单上还写着‘极端分子’四个大字。 自从当初皇帝行在被炸到现在,这些人已经好几次在中国出手,造成的损失虽然不大,影响力却很轰动的。 不过让国安很奇怪的是,后者似乎拥有超级专业的反侦查手段,几次作案后手尾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而且最让国安好奇的是南洋,国内的几次极端袭击时间影响力是很不小的,可是作为中国天方教徒主要集中地的南洋,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太大的波动。尤其是马来亚,比吕宋都要安定的多得多。 他们简直就是一群顺从的绵羊。 陈光觉得这可能就是权利阶层的本质吧,马来虽然大半个被中国给笼罩住了,可是作为原先的统治阶级的马来苏丹们并没有太直接的利益受损,他们只是需要把自己之前对待荷兰人的恭顺转而献给中国,把对待荷兰人的所有条件转而施加在中国人的身上。那些蜂拥而入的中国商人反而让他们的个人利益得到了更好的发展。 这些人跟玩恐怖炸弹的那些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倒霉的是,国安他们很少能与苏丹们产生联系,而更多地是与玩炸弹的那些人打交道。 陈光对陈鸣感慨着、叹息着。陈鸣脑子里本来没有马来这些苏丹存在的位置的,可听了陈光的感慨,他想了想绝对这些天方贵族阶层身上的确是存在着一定的利益价值。 就像满清对待蒙古一样。 加恩给这些天方贵族,好好的笼络他们,然后让他们去统治和束缚底层的民众,有清一朝,在乾隆灭了准噶尔汗国之后,蒙古就再没有给满清添过什么麻烦。 而就算满清的中前期,准噶尔蒙古、青海蒙古先后给满清找了很多很多麻烦,可至少内蒙古六盟都还是挺忠诚的,山陕、直隶没有是不是的边疆争斗,没有是不是的战斗发生。 如果陈鸣不想着把马来、吕宋、安南等地彻底的纳入中国,以满清笼络蒙古的手法去笼络他们,到未尝不能安安稳稳过个一二百年…… 安南的三家就好比科尔沁,马来诸苏丹贵族就是乌喇特,吕宋和未来的东印度地区,就是其他的蒙古部族。 陈鸣要真的这么玩的啊,那些利益阶层绝对会变成南京的一条条狗。但是中国也很难彻底的吞并了南洋地区,彻底的‘吃掉’那里所有的人。因为满清的这种做法让蒙古到了清末也始终是蒙古。 因为如此做简直就是在不停的大声提醒着他们,你们不是汉人,你们不是中国人。你们是马来人、是吕宋人、是爪哇人、苏门答腊人…… 陈鸣可不想未来一二百年后,‘殖民’帝国崩塌的一幕还出现在中国。 “来人,去给朕把柔佛苏丹招来。” 陈鸣的内心在跳跃着,满清对蒙古的那一套是不能玩的,可是他也从中学到了一点可以用在南洋的小手段。这个小法子给了陈鸣不少的启发,就像满清不把蒙古看为一体,自己也不能把南洋看为一体。 要从中挑出几个‘特例’。 特殊对象特殊对待,让他们内部分化开,彼此瞧对方不顺眼,那也会很大的牵制他们的精力。 陈鸣受前世的影响有点太重了,在他眼中越南全是白眼狼,南洋全是懒猴子。而陈汉的大臣则对马来和吕宋根本不屑一顾。 无论是当地的驻军还是民事行政官,行事手段都有点忽视那里的贵族力量了。因为大象是不会把蚂蚁放在眼中的。 现在的中国一直被自家内部人骄傲的称作——天朝上国么。 牛气哄哄的他们看着信奉天方教的吕宋和马来,那就跟看粘毛饮血的蛮夷差不多。很多人脑子里对于吕宋和马来的最直接印象就是弱不禁风,否则他们怎么会被不远万里而来的少数欧洲人就给征服了呢? 而这一感觉就又涉及到了陈汉大军夺取这两地时的轻松如意,因为胜利来得太轻松了,所以他们也就不珍惜了。而不像朝鲜,好歹有一支军队在那里跟满清拉扯了好几年呢,随后又投入了诸多的心血,再有朝鲜历史上跟中国也联系密切。所以‘朝鲜’在诸多陈汉重臣的潜意识里那就是一个人,而吕宋和马来,那就跟畜生无疑。由其他们还信仰着在一干陈汉重臣心目中离经叛道的天方教。 但现在陈鸣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晚。 他只需要从中挑选出一两个特例,那就能顺利的分裂南洋天方贵族。因为后者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彼此本就没有高低。 柔佛苏丹就是陈鸣最看好的之一。 他是跟中国打交道最早的南洋天方教贵族,柔佛苏丹国自从衰落之后,也就始终面临着强大的外部压力,现在也是一样。而同时在他们的内部,苏丹王权也被压缩到了极点。 所谓的柔佛苏丹国是原先的马六甲苏丹国的残余,16世纪初期马六甲王国被葡萄牙灭亡,其苏丹逃亡廖内群岛,派遣其天猛公代表其统治其在大陆的领地,即今柔佛和新加坡地区。而等到18世纪的中叶时,也就是陈汉进入南洋的前夕,天猛公作为柔佛苏丹的封臣成为上述地区实际上的统治者。 陈汉当初得到新加坡这块地皮的协议书,就是同现任的天猛公阿卜杜拉曼签署的协议,可是按照柔佛苏丹和荷兰之间的条约,天猛公并不能代表苏丹与外国定约。陈鸣后来就让外交部又走了一道程序,从现任的柔佛苏丹手中再拿到了一纸条文,至此新加坡才算是陈汉的了。 当初的那一人柔佛苏丹现在已经病亡,接位的是他的大儿子依布拉欣。 依布拉欣现在完全是一个傀儡,天猛公阿卜杜拉曼完全不屌他,而仅有的土地上还有副王的存在。 那么什么是副王呢? 这就要从依布拉欣的祖宗说起了。 西历1699年,柔佛苏丹马末二世由于残暴过度,一天坐轿外出时遭其臣属的刺杀,享年仅24岁。柔佛的马六甲苏丹王朝血统正式断绝,由在任首相继位,开创了柔佛首相王朝。 可由于血统问题,首相王朝立国不久就遭宣称苏丹马末二世遗腹子的锡国王子(苏门答腊小国)攻击,之后更有来自苏拉威西岛望加锡的武吉斯人卷入权力斗争。随着武吉斯人取得最后胜利,武吉斯人首领被委任为副王,掌控大权并与马六甲的荷兰人争夺马六甲海峡及锡矿贸易的经济利益;而苏丹则完全的沦为傀儡。 几十年后,苏丹家族虽然还存在,但整个苏丹国的权利完全被天猛公和副王瓜分。 这也是陈鸣看好苏丹的最重要原因。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现在陈鸣给他的任何支持,那都是他整个家族最大的资本。 至于为了得到这些而出卖的东西,那些不属于他们。 “臣依布拉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依布拉欣规规矩矩的跪在陈鸣跟前,以臣子礼,十分谦顺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他头上有柔佛伯的封号。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现在都已经是陈汉属臣了。 在最初被封为柔佛伯的时候,依布拉欣虽然知道这对整个柔佛没有什么好处,可他内心里还是激动异常,此后他就是上国的伯爵了,怎么着苏丹王室的生命也就有了保障。 马来和马来对面的苏门答腊岛上的天方教贵族都清楚中国的强大。新加坡就在他们边上,槟榔屿距离他们就不远,自从中国官方的力量涌入进南洋,那一个个荒凉的岛屿上发生的巨大的变化就有目共睹。 欧洲人要花费几十年才建立起来的堡垒和城市,中国人三五年就建设妥当了。 中国的商人将盐、铁、茶叶、酒、布匹、丝绸、蜡烛等等物资摆放在市场上,以此换取他们境内的木材、锡矿、金银、铜矿等。 然后再过个两三年涌入过来的中国移民就挥舞着锄头将周边一切可以开发的土地全部开发了。 他们一船船的运来生活必需品,一船船的运来手工艺品、奢饰品,那些器物精美的让人发狂。他们在码头上建立起了一处处巨大的木材厂,他们还大批量的收取胡椒、咖啡。占据吕宋数百年的西班牙人被他们轻易击败,往日一个个高贵的白人变成了种植园的奴隶,他们被中国人叫做劳改犯。 骄横的荷兰人变成了积弱的二逼,在中国人对爪洼大肆动手的时候,咯咯叫一声都不敢。 这真的是统治一切的王者,人间的主宰。 依布拉欣毫无一丝抗拒的跪拜在陈鸣的脚下。“我们的主啊!求你把你那里的恩惠赏赐我们,让我在凡间能得到皇帝陛下的保护;求你赐我好运,让我今天的心情舒畅,求你使我的事业顺利。” 第七百三十四章 陛下圣明,臣谨遵圣谕! “快快平身。” 陈鸣脸上全部是亲和的笑容。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好习惯。就是在做某件事情之前,先做好调查。 东方红当年说过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陈觉得这话很真理。 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所以当官的都喜欢一拍脑袋想出一个招来,而这些招大多数都是垃圾。 陈鸣传召柔佛伯,看似也一拍脑袋,可在陈鸣的心里,他是很清楚柔佛伯在柔佛的尴尬地位的,那是小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的一种情况。 说起来依布拉欣完全就是个傀儡,一丁点权利也没有,但是作为一个表面上的牌位,他却也有着卖国的资格。 “爱卿在南京,可还住的习惯?最多明年的秋季,柔佛伯府就可建造完工了,爱卿日后再赴南京,便可以入住其中了。”马来等一干苏丹现在都住在国宾馆,按照陈鸣之前的打算,他们的府邸是永远也建造不完工的,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至少眼前的依布拉欣的府邸,明年秋天就一定能完工。 依布拉欣闻言欣喜的再拜道:“承蒙陛下厚爱,微臣在南京过的很好。陛下赐臣的宅子,对臣的赏赐优待,让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虽然那座在建的柔佛伯府的位置、风景,绝对比不上玄武湖里的国宾馆,但感觉不一样啊。 前者是主人,后者是客人。 依布拉欣内心里更隐藏着一个谁也没有告诉的想法,如果他在南京的伯爵府建好了,依布拉欣会赖在伯爵府里不回柔佛的。 待在南京的伯爵府中,普天之下能砍他脑袋的只有皇帝一个;可待在柔佛,这天底下能砍他脑袋的会有无数个。 现在依布拉欣说的绝对是实话,是真心话。他对陈鸣的感恩之心如喷发的火山一样炽热。 依布拉欣待在国宾馆享受的是国宾一级的待遇。 ——从他们来到南京的第一天起,皇宫大内和延寿宫的赏赐就没有停过。 美女佳人、琼浆玉酿,珍馐美馔,还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几乎让依布拉欣舍不得去想象自己离开南京的那一刻了。 陈鸣笑眯眯的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依布拉欣头上的气柱是完全倒向自己的,这让陈鸣更有信心了。 他看中的人是不会有错的。 “爱卿啊,明年夏秋之交,朕要在南京设立一所国子监大学。”打隋朝以后,这是中国古代教育系统的最高学府了,中央官学,又称国子学或国子寺。除了这个,未来时日里陈鸣还要相继设立翰林院大学和太学大学,甭管那名字听起来是不是顺耳,意义重大不是? “这所大学会是朝廷重点经营之学府。爱卿的世子,若有意愿,可在国子监上学。朕将召集宇宙贤达名士,无分中外,无论东西,皆以学识为上,居于一处,教育天下英才……” 这是陈鸣准备建立的几所顶尖的综合类大学。 而侧重点不仅是在科学上,还有政治。 依布拉欣当然愿意,他都羡慕死了苏禄候的遭遇了。也有意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送来南京,除了学习先进的文化,就是尽可能的与南京的贵人结交上关系,这样能更好的给他们一族披上个保护层。 任何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都不会坐以待毙。除非是实在没法了,否则就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依布拉欣就是如此,不管是常住在南京,还是将儿子送入大学,那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而且这事儿说来也有先例的。明朝时期行使双京制,在南京和北京分别都设有国子监,到永乐年间,南监规模宏大,延袤十里,灯火相辉,盛况空前,当时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向慕文教”,不断派留学生到南京国子监学习。而且按明清的惯例,官员子弟都可以依靠父祖的官位而取得入监的资格的。现在柔佛伯把儿子送入国子监也是顺理成章的么。 依布拉欣再一次跪到了地上,“陛下天恩浩荡,臣万死无以为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操着还有些生硬的汉话,依布拉欣一边说着一边磕头,把脚下的金砖都撞得咚咚响。 在依布拉欣眼中,现在的陈鸣就好比一个圣洁的天使,将他从危难之中一点点救了出来。 而在陈鸣的计划当中呢,后者的课程里头当然会安排国学的,那么很大一批官场上被淘汰的老旧人物,还有《明史》、《清史》编撰工作结束后的大儒,都可以塞进去,让他们尽情的唧唧歪歪。这也算是教化万民了么。 陈鸣还会通过牛顿从西方引进一些哲学家,就让他们尽情的去唇枪舌剑。 在这里可以找到全中国最陈旧的思想,在这里也可以找到全中国最新颖的思想。最保守和最离经叛道的碰撞,最正统和最偏激的战斗,陈鸣也很想知道几十年后哪里会变成什么一个样子。 是能结出人类哲学思想上的璀璨的结晶,还是结出一朵奇葩来呢? 但是让依布拉欣的儿子送过来当质子,只能算是一碟小菜,而且依布拉欣明显很欣喜。这让陈鸣对他在柔佛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陈鸣还不知道,历史上的柔佛苏丹一家就是被英国人支持的天猛公给夺走了最后一滴的权利,后者在英国人的扶持下坐稳了柔佛苏丹的宝座,然后一直兴旺到21世纪。 稍稍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后,陈鸣对依布拉欣说道:“朕今天单独与爱卿会面,是有个事情,要跟爱卿先通个话……”陈鸣这话说的然后依布拉欣受宠若惊。 “臣恭听圣意……”依布拉欣连忙跪下来。 “起来起来。”陈鸣心里很舒服,但他不会因为这点舒服就改了自己的意志,亲自伸手将依布拉欣扶了起来,“朕打算改新加坡守备团为马来守备旅,统一负责马来各苏丹国的安全事务……” “爱卿以为如何啊?”也就是说,陈鸣打算收马来各苏丹国的兵权了。 这事儿肯定会引来不小的风波。 依布拉欣深深的低头,不敢言语,但心中却翻起来惊天骇浪。 马来守备旅? 新加坡守备团改编? 这是要收兵权吞吃整个马来吧? 自己这个柔佛苏丹是没有实权,柔佛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天猛公和副王的手中,收不收无所谓。相反,柔佛的土兵真的要被上国收编了,那他的日子可立马就滋润了。到时候副王和天猛公与他就处在同一个水准线上,而同时还有着柔佛伯这么个爵位的依布拉欣,那绝对比天猛公和副王要牛逼啊。 依布拉欣同时在向着陈汉的建制,守备旅他是知道的,主要执行守备任务,跟野战型的整编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但这也意味着守备旅的建制是可以增加缩减的。就依布拉欣所知,南洋地区的中国守备旅最大的属于棉兰老岛的,那个守备旅中光是中国士兵就有过万人,还有大几千名的日本人,就连黑冰洋的安保部队都时不时的加入进其中,总共兵力不下两万人。 在依布拉欣的眼中,这是一股可以扫荡整个南洋的兵力。而中国却只用他们扫荡了棉兰老岛,甚至还没有扫荡干净。没有办法,棉兰老岛那地方太那啥了。 可以说,如不是棉兰老岛自身也给陈汉产生了巨大的经济利益,那个鬼地方真的会成为南洋猴子们的最后一块安身之地了。棉兰老岛的地形太过复杂了。 或许陈汉能如西班牙一样表面上统治着整个岛屿,可是这统治权只存在于表面,而不能真切的深入其中。 棉兰老岛盛产椰子及香蕉,但这不重要。这鬼地方地广人稀,当地的摩洛人和米沙鄢人总人口只有几十万,大片的土地可以作为耕地来开辟。虽然这里的土地债券在国内买的并不怎么好,但是再加上这里的铁、金、铜、煤等矿产产生出来的效益,自然能维持得住一个地方守备旅和几千名日本治安兵了。 后者在雨林中的厮杀,除了能够让陈汉的统治区内增添许多的人口,还能给各地输出不少的奴隶。 陈鸣愿意在棉兰老岛上花费巨大的精力和财力,所求的也是彻底抓住南洋土着存留生机的口子。 如此这般,马来守备旅自然也要有一万人吧? 里头的新加坡守备团就算只有两千来人,可战斗力,依布拉欣觉得控制整个马来也不成问题。 而这还是最基本的情况。 让依布拉欣印象最深刻的是中国士兵的待遇,如果柔佛的土兵编入了守备旅里,拿的是跟中国士兵一样的高饷,还是他们原先的报酬?原先的马来土兵都是报酬很低,甚至是没有军饷报酬的。而要是拿的是中国人那样的高饷,这钱从哪里来?从中国方面出吗?那后者马上就能唯中国是从了吧? 而新加坡的守备团可是中国人在南洋的精锐,不是因为后者在当初那段时间里对于柔佛的扫荡,对于整个马来的打击,而是因为新加坡的重要性,后者至今也没有完全开放。不像曾母大岛、槟榔屿和勿里洞岛,南洋早就有传言说那里是中国最重要的海军基地。而既然是中国最重要的海军基地,那么作为那里的护卫部队,显然就该是最精锐的人了。 如果依布拉欣是一个实权在握的苏丹,面对陈鸣他绝对会想,这个地方守备旅究竟是保护他的,还是绑架他的啊? 马来守备旅那么军队就会驻扎在马来半岛喽? 新加坡少了一个守备团还有第二个守备团,根本毛事儿没有。可是少掉的那个守备团就进入到各苏丹国的腹心了啦。 如果中国人在每个王城放上某个守备团中的一个营,只凭这一个营,他们就可以随时横扫全城。所有人那都在中国人的刀口下生活着了。那之后的权利是在他们,还在中国人呢? 但他能怎么样呢? 皇帝要玩的,他还能怎么办?既然已经称臣,接受了中国的统治。那么,汉军进驻王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而且该心里流血的不是我,而是天猛公和副王。 如果皇帝能立马就把柔佛的土兵给收编了,那么这回他回到柔佛的时候,大家就大哥不笑二哥了。 依布拉欣几乎就是心里一边狂笑一边流血的叩首:“陛下圣明,臣谨遵圣谕!” 陈鸣仅仅的看着依布拉欣头上的气柱,虽然颤抖了几下,可最终那气柱还是倒向了他这里的。 陈鸣心中大笑了一声。 只要得到了依布拉欣的允许就好,柔佛果然是最好打开的缺口。而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那就何愁汉军不能尽驻马来各座王城? 中国在整个马来的权利会大大的增进一步,整个马来的汉土化进程也会大大的增高。 陈鸣明天就会让外交部与依布拉欣签署条约,然后迅速的控制柔佛。 没有人会在重大的利益面前,舍弃自己而成全自己的敌人的。 依布拉欣果然丢掉了‘柔佛大义’而取了自我的利益。 如此新加坡守备团进驻柔佛王城,那就是无可阻挡的事情了。 陈鸣笑的很欢乐。 他再次扶起依布拉欣,拉着他的手,很是欣慰的道:“爱卿能以大局为重,朕深感欣慰。”能做到这一点,依布拉欣已经可以说是朝廷忠良,陈汉的忠实狗腿子了。 甭管依布拉欣此刻的内心里是怎么想的,陈鸣只看效果。柔佛本来就是被移民和中国商人影响很重的地方,现在被第一个吞吃下,那几乎就没有反悔的可能了。 而陈鸣从这里开了一个头后,那就可以一点点吞噬整个马来了。 依布拉欣实际上是料错了一些东西的,陈鸣说是要组建马来守备旅,可谁也没说马来守备团就一定要控制整个马来啊? 这次在南京,陈鸣回在适当的时候抛出‘马来守备旅’这档事儿的,但他的目的不是要逼迫所有的苏丹立刻加入,而更是为了看一看谁赞同谁反对。 陈鸣不会用强。 有了柔佛这个翘板在,陈鸣回用看得到摸的着的现实来打动那些底层马来人的心。 更好的生活,更好的住宿,更好的医疗,更好的教育…… 而更让陈鸣欣喜的是,马来汉土化进程的得意加快,完全来自于他的灵机一闪。作为一个政治感觉很平庸的人,作为一个一直依靠着穿越前的见闻治理、改变国家的人,陈鸣很为这点变化而高兴,这让他很有股成就感。 第七百三十五章 血腥 太皇太后的喜寿正进行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整个南京城都是欢声笑语,仿佛春回大地。可是这热闹的喜庆中,‘马来守备旅’如一道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让到访的马来诸苏丹或其代表遍体生寒,依布拉欣在当中所起到的作用如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亮的星明,亮的耀目,引人切齿痛恨。 所有的马来苏丹国的日子都不好过,都或多或少的面临着内部和外部的压力。但是如柔佛苏丹那样被手下的人彻底架空的,那还真的不多见。 柔佛的天猛公是真的很猛,实力远远超过一般性质的土候。而除此之外的诸多苏丹大多都是握着实权的。 现在中国的皇帝陛下却是在要收他们的兵权了,而且马来苏丹国内部还出了依布拉欣这个大叛徒,一瞬间里依布拉欣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大坏蛋,被所有的马来苏丹或使臣给排斥、诅咒。 其中几个跟依布拉欣一样亲自到南京献礼祝寿的马来苏丹,这些人内心里更加诅咒着依布拉欣,他们被依布拉欣直接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不像那些只来了使臣的苏丹国,使臣还可以推说事关重大,非其所能断绝,必须回报王城。而他们呢? 这几个人吞吃了依布拉欣的心都有了。 同时柔佛使团内属于天猛公和副王的人也无不对依布拉欣怒目而视。但所有人也都清楚,在南京,在依布拉欣的半个主场上,他们是奈何不得依布拉欣的,甚至都不能表现出敌视。只有把消息早日送回南洋,等依布拉欣回到了柔佛,这才能炮制。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就要担心依布拉欣会不会先去新加坡,带着新加坡守备团开进柔佛的王城。 这个时间正是冬季风盛行的日子,英国人显然很愿意把这个消息传播到马来去。 陈鸣这短时间里尤其的优待依布拉欣,大手笔的赏赐都没有间断过。而中国的很多官方媒体,或者是说与官方联系紧密的媒体,也或多或少报道着柔佛苏丹国内部的权力结构,将依布拉欣塑造成一个没有权利,但很爱护子民的好苏丹。 显然这一切都是在造势。 南京和马来之间的消息沟通很轻松,就在太皇太后寿诞之日的前夕,新加坡两千多人的守备团武力已经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柔佛,在柔佛的天猛公和副王还没有商议好如此应对的时候,就以强硬的态度直接占据了整个柔佛。 职务从新加坡守备团团正升级为马来守备旅旅帅的黄景山,那是标准的三姓子弟,虽然没有大本事,但资历老,更血缘亲近。他是黄松的堂叔。 有着这层关系在,黄景山坐上了新加坡守备团一把手的位置,现在更一步直接升任旅帅。这就是资历的作用,这就是血缘亲情的作用。 就好比当初乾隆让永瑞出任荆州将军,让一个个皇族子弟坐镇地方,那就是跟现在陈鸣一样的打算。 国家太平,没有大的战事,做一个太平将军有什么难的呢?真出了问题,他自然会调集真正能征善战的将军去平定。 陈鸣现在也是这么做的。各地方守备部队中的很多军事主官都是三姓子弟。陈鸣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保持部队的作训。 部队作训手则有参谋部直接制定,如果这都做不好,陈鸣也很难相信他们在多年的战争期间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黄景山就是一个庸将。但是忠诚可靠! 在一些问题上,作为帝王,忠诚和能力之间往往要做一选择,而很多帝王还往往会选择了前者。 理智告诉陈鸣这不是正确的,但穿越者一样会犯如此的错误。 黄景山这样的人很显然就是取其忠诚的么。地方守备部队的军事主官人选上,还有南京禁卫军的军官人选上,陈鸣也是把忠诚看的比能力更重要。 他并不是一个心理太黑暗的人,也不信奉——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这样的理念。 但人成长到一定时候,地位高到一定时候,一些东东自然而然的就会从心底里滋生。 只不过在南京城里正高兴着的陈鸣显然不知道,遥远的马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柔佛的天猛公家族实际力量远远比副王大,这不仅因为天猛公家族的地盘大,也因为天猛公家族内掌握着的土地的土候更多,更遵从于天猛公。 马来苏丹国的体制进化远远比不上天方世界,甚至比之爪洼岛上的日惹苏丹都有不如。因为这里存在着一家家土侯,这些土侯手中都握着不小的力量,有着各自的基本盘。当马来诸苏丹国的外界压力变小的时候,内部的纷争就是有苏丹王室和土侯双方共同作用的。 历史上,马来苏丹王室和土侯的战争不是说经常发生,但也时有火光冒起。 后者实际上就是一些大部族酋长。就如同黑蜀黎国家的那些大部族的酋长,在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进入柔佛的黄景山现在就面临着这一问题,天猛公在听闻中国的军队已经开入进来的时候,下达了一个让黄景山万分痛恨的命令,他解散了自己手中的部队。理由是柔佛已经不需要他们了,柔佛现在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保护。这很大程度上增加了黄景山的工作量。而等到黄景山终于把这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他发现柔佛境内的几家土侯也全部解散了自家手上的土兵,而且做得更彻底和不留手尾。 前者顶多手里还攥着少数的嫡系部队,但后者的威胁却让黄景山如锋芒在背。 可黄景山不能什么都向上头打报告啊? 这就好比在地方当官,碰到一个难缠的土霸王,你总不能一纸奏报送到皇帝跟前吧?这种事要都劳烦中央,劳烦皇帝,那朝廷还要官员干什么? 平庸的人做事情会畏首畏尾,可黄景山不把马来人放在眼里啊。他都不去考虑自己做事儿后的反噬,那平庸之人做事儿也会简单粗暴的。 在黄景山眼中,这些缩起来的土侯和天猛公、副王等,那都是缩起来的毒蛇。而想要拔掉这些毒蛇的牙齿,至少要先找到他们。那么如何才能找到藏在草丛里的毒蛇呢? 黄景山想到了一个成语——打草惊蛇! “要搞一个大的。一举把这些藏起来的牛鬼蛇神全部吓出来。” 旅部,黄景山对手下的参谋长说。 梳着偏分头的参谋长看起来年纪似乎才三十左右,很年轻,但眼睛里绽放着自己的光彩。 “旅帅你放心。不就是吓唬一下那些人么,这事儿简单。” 参谋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让人去找来莫哈莫尼尔,这人是依布拉欣的侄子,名义上掌握着王城卫队的兵权,但实际权力始终被他的副手安瓦尔实际掌控。 后者是武吉斯人权力阶层的重要一员。 莫哈莫尼尔与安瓦尔的矛盾很激烈。 莫哈莫尼尔走出了参谋长的房间,整个人都是颤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激动地难以自持的他昂头向着太阳高吼一声。现在他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他最最厌恶的那个人,不久后就将全家死翘翘了。 莫哈莫尼尔感觉着自己浑身都是舒畅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舒服。 安瓦尔已经被解除了兵权,他之前放纵了王城的守军,不少人在解散的时候还带走了武器,一部分刀枪和火枪,虽然现在很多人和武器都被重新纳入守备旅的掌控中,但民间还是散乱着一些人和武器的。世道可不太平! 安瓦尔之前为表示顺服守备旅的这一决议,他搬出了王城,搬到了王城麻坡东南的旁加兰港。后者是柔佛的一个重要港口,位于巴株巴辖河口内侧,南临马六甲海峡,河口深阔,沿河两岸椰林宽广,种植胡椒、油棕等。 旁加兰港并没有控制在武吉斯人的手中,虽然那里是武吉斯人对外海贸的重要港口,可那里是天猛公的地盘,附近的巴株巴辖土侯是天猛公的重要支持者之一。 现在安瓦尔挪到了那里,显然武吉斯人和天猛公就一些问题已经达成了一致,至少两边是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已经缔结了联盟。而安瓦尔很有可能就是武吉斯人的联络人。中国人的大肆插手柔佛,让他们都损失惨重,现在中国人更是在挖掘他们的根基。 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了武力保障,他们还怎么掌控柔佛的大权? 天猛公和副王都没有认输,他们手中肯定握着一定的力量,还有土侯结为盟友。可是在大势上,他们已经屈居了绝对的下风。 在天猛公天猛公阿卜杜拉曼的眼中,这会是一个挺长久的抗争时期,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对手黄景山却根本就不把他们的反应放在眼中。 黄景山下手的简单粗暴让阿卜杜拉曼都为之惊愕。 旁加兰港的安瓦尔府邸前的街道上,几辆马车堵住了外人的视线。夜色已经深了,旁加兰港还在外头活动的人比白日少了很多。这是一个有着上万人口的海港城市,但除了港口的贫民外,其他人家住的真是洗漱。富人区里的一处处宅院再扩大扩大,都能成庄园了。 “不对,你这口音有点怪,你们不是……”门前的两个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可话只来得及说出半截,登门拜访的四个商人打扮的人已经将门外的俩人全部摁倒,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出的手帕直接堵住了俩人的口。然后趁着间隙,短刀已经刺入了他们的胸口。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他们今夜的任务就是灭安瓦尔的满门,用殷红的鲜血告诉所有人危险的降临。还把自个手里握的东西藏起来不藏起来了?小心丢掉自己的小命。 两个人浑身挣扎着,抽搐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然后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大门另一边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血迹被白灰迅速掩盖,尸体被抬走。 两个穿着跟尸体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的马来人占据了大门左右的位置。 精干的侦察兵翻墙跳进了院子内,几个手持弓箭的人占据了制高点。 “全部解决掉,一个不留。” 带队的侦察兵队官低声下达着命令。这项任务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轻松了。安瓦尔府上的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血腥气很快就在院子里升起,被海风吹得远远地。 只不过旁加兰港这儿地广人稀,一些富贵人家建造的宅院面积都羡煞了南京城里的贵人。虽然血腥气飘了出去,但根本没人闻到。 毕竟这儿是海边啊。海风都带着腥味,而且就三四十人的死,能流多少血啊? 风一吹,血腥味就算飘出去也淡了。 涕泪交流的安瓦尔五官都因为绝望和恐惧而扭曲了,被一块行动的马来人确定后,一刀剁了脑袋。 把整个院子的所有人全都料理了一遍,不是没有惨叫声传出,可就是运气好的没有惊动任何人。转而行动队的人就开始收集起了财货。 作为武吉斯人权力阶层的重要一员,安瓦尔个人的财富还是很可观的。虽然这里的金银不可能是他的全部家产,但是藏着金银的密库里,也一样金银闪烁,珠光宝气,各式各样的金银锭和金银币,林林总总加到一起有二三百斤,被全部办公,一根毛也没剩下。就连房间里摆设的一些银器也被扫荡一空。 然后所有人迅速撤离。最后在接应人员的接应下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中。 这就是黄景山的策略,搞出一个大事来,做出一副安瓦尔家被打劫的迹象,至于马来人信不信,那就不是黄景山要考虑的了。 他要求的只是那些隐藏起来的武力重新付出水面。 如此他就算不能一瞬间把所有的残存武力都给扫灭了,也至少心里有了谱。接下来该怎么做,也算有了针对目标。 安瓦尔是武吉斯人权力阶层的重要一员,事发之后,如此惊天血案瞬间传遍了整个柔佛,接着就是整个马来亚。每一个听到消息的人都给惊呆了。 这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手段太残暴了! 无数个谣言在马来半岛上飞了起来。究竟是谁下的手,成了无数人关注的时间。 而怀疑对象当中,守备旅当然位列其中,但出乎黄景山意料的是,在民间舆论中,守备旅的嫌疑程度并不是一峰独秀,独占鳌头。 守备旅在一系列的嫌疑对象当中只能算是第一批列,甚至都占不到第一。 因为安瓦尔走到今日,他还有不少的仇人。 而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事儿,也不仅仅是中国才有,全世界都一样。丢掉了兵权的安瓦尔实际上就是一个落水狗,想要痛打他的绝不是一个两个,即使天猛公和武吉斯人已经结盟。 当南京的陈鸣欢度过太皇太后的喜寿之后,再扭头看向马来的时候,他发现黄景山做的还是称职的,在柔佛搞得红红火火。 第七百三十六章 无题 好好的海风吹着,清化府码头,郑森喜笑颜开的迎接着从南京返回的北郑使团。 自从丢掉了半壁河山后,郑森的好日子终于来到了。北郑和夺取了河内的残清军议和了,双方都清楚自己的生死大敌并不是彼此对方,而是更北方的那个庞然大物。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听到败讯的郑森终于脱离了苦海。 虽然手中的地盘缺少了一半,这让郑森每每想起都恨之入骨。南京城里的那一位更不知道被他在心里偷偷的诅咒了多少回,但是形势比人强啊。屋檐之下就要低头,不服气只能死得更惨。 经历了当初郑军接二连三的败讯的噩梦期后,现在如此的安稳日子已经让郑森满足和舍不得去破坏。 所以啊,他都能高高兴兴的来迎接打南京回来的北郑使团了,更眼巴巴的期颐着皇帝能赐给自己一些好东西。 北郑的新政已经持续半年了。新政好费钱的,即使北郑的新政如今只动了一下自己的军队。人北郑是先武后政。郑森的吃穿用度都被一减再减,日子过的很苦逼的。 当然,北郑使团次行南京还担负着别的任务,南京的国子监大学明年就要开校招生了,郑森希望把自己的嫡长子郑棕送去南京求学。 此举可蕴含着郑森一片心思的,包裹着他一片苦心的。 郑森不喜欢自己的世子,也就是嫡长子郑棕。他更喜欢次子郑檊。 北郑王室的二代血脉并不繁盛,郑森实际上只有俩儿子,一个是嫡出的长子郑棕,另一个是庶出的次子郑檊。郑棕喜武不好文,不肖父,郑森非常讨厌他,历史上的郑森就在今年废去了郑棕的世子之位,改立郑檊为世子。太妃阮氏劝郑森等到郑棕成年以后看其表现在行废立之事,但郑森不听,声称宁愿把郑氏基业传给侄儿郑槰,把江山还给伯父郑杠的后代,也不能立郑棕这样的“不肖子”。 而眼下这个时代,局势变幻,为了稳定朝纲,郑森不可能轻易地废除掉世子。可是这人一旦偏心眼起来,那往往会偏的没边没沿。 郑森受困于北郑的现况不能废掉郑棕这个不肖子的世子位,他心里面就更绝的窝火和憋屈。 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妙法,他把郑棕送出去,不管是国子监大学,还是中央军校,那都可以啊,只要把郑棕送出去,他就能把郑檊推上世子的位置。虽然这些事情都需要一步步的来办。 郑棕好武,在北郑一干大将心目中的印象相当的不错。而且北郑师从中国,也搞出了一个童子军来,由王室出面收拢战争中父母离世或走散走失的孤儿,组成童子军,郑棕时不时的就到里面去,在一干童子兵的心目中威望甚高。 这些都是郑森不愿意看着继续发展下去的。否则等上个两三年,郑棕继续这般的发展下去,那时候郑森就是想废世子都做不到了。 这一世的郑森可不是攻灭南阮的灭国之君,而是被人打了丢土失地的无能之辈,对北郑朝堂的统治力绝对不能跟上个时空位面同期的自己相媲美的。所以喽,他是一定要把儿子送去南京的。 …… 与中国的童子营不一样的是,北郑的童子营完全是男童。 中国的童子营不仅有男孩,还有女孩。这些女孩在童子营里接受教育,长大之后,从事职业繁多。如今大都督府内和后勤部的一些岗位上,都出现了她们的身影。 还有军医这一块。女大夫、女护士,不仅仅只限制于军队中,民间的公立医院当中也越来越多的多起了女大夫和女护士。当然她们还能做老师。 总之,在女孩这一块上,中国的童子营也头入甚多的。 北郑的却不是如此,他们的童子军只收留男孩,而且目的很专一,那就是培养一支绝对忠诚于王室的军队。 …… 一个个大箱子被抬到了码头,郑森此刻已经满是笑容的接过一到册书,上面记载的都是皇帝对北郑赐下的东西。他已经得偿所愿了,郑棕过了年就可以到南京上预科班。 打开册书,绫罗绸缎,珍宝奇玩一一列举,这些就不说了。北郑属于中国的藩国,王室重要的衣冠都要受中国的钦赐。现在这些使团就都给郑森捎了回来: 九章冕服一副: 九旒皂皱纱平天冠一顶(玉珩、旒珠、金事件全) 九章绢地纱衮服一套(计七件、条、副): 深靑妆花衮服一件。 白素中单一件。 纁色妆花前后裳一件。 纁色妆花蔽膝一件(玉钩全) 纁色妆花锦绶一件。 纁色妆花佩带一副(金钩、玉丁珰全) 红白素大带一条。 玉圭一枝(帒全) 大红素纻丝舃一双(袜全) 大红平罗销金云龙夹包袱三条。 朱红漆素法服匣一座(护箱等件全) 纻丝丹矾红色花一匹鷪哥绿色花一匹、黑绿花一匹、靑花一匹、罗素桃红一匹、素柏枝绿一匹、素黑绿一匹、素靑一匹。 白细洋布十匹。 赐王妃: 珠翠七翟冠一顶(金簪、金翟、宝钿花结子等件全) 钑花金坠子一个。 服一副(共二套,计七件) 一套(计四件、副、枝): 大红素纻丝夹大衫一件。 靑纻丝彩绣圈金翟鸡夹褙子一件。 靑线罗彩绣圈金翟鸡霞帔一副。 象牙女笏一枝。 纻丝丹矾红色花一匹、鷪哥绿色花一匹、黑绿花一匹、靑花一匹、罗素桃红一匹、素柏枝绿一匹、素黑绿一匹、素靑一匹。 白细洋布十匹。 再加上各种各类的绫罗绸缎数百匹。 别觉得投资大,只要北郑撑不下去了主动投降,这点投资跟收益比,毛毛雨啦。 而除了这些中干不重要的东西外,陈鸣赐给北郑的恩赏中还有一批真正的好家伙。 燧发枪一千杆,两斤炮十门,三斤炮五门,五斤炮五门。 郑森都能拿来武装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了。 这些才是郑森地位的真正依靠。白白得到这些宝贝的郑森才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中国国防军替换下来的破烂呢,高高兴兴回到清化府内那简易的王宫里的郑森盘算起了自己该给哪一部加强一两分。 清化府位于红河三角洲的南部边缘,距离河内有二百多里,境内多山河。 这里是黎朝的创建者黎利的老家,也是北郑除开国都之后有数的大城市之一。从河内被赶出来的郑森选择了清化作为都城,不过短短时间,清化这个本来就繁荣的城市,就变得更加繁荣了。 北郑新政改革了大半年时间,整个国家变化最大的不是朝政、不死军队,也不是经济。而是什么呢?码头。 北郑新政除了军队有所改变外,最大最显着的变化就是清化码头在这半年时间中有了质的提高,从泊位到配套的仓库,还有运输,那都是大步的在向前进。这是中国对之的‘援建’! 这也刺激到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不,准确的说是整个北郑朝廷的到来和跟随的军队,大大刺激了当地经济的发展。清化府现在就是一种畸形的扭曲繁荣。就像抗战时候的重庆、上海。 这种繁荣是消耗北郑的元气的,对于北郑完全是一个悲哀。 只是整个北郑还没有几个人认识到了这一点。 越南的水运和海运相当发达,这个时代收过了陈汉这些年的影响,整个东亚的海运都往上加了两点。聚全国之力供养一地,说的就是清化府。 这还能不繁荣吗? 但是对比北头的残清军,或是一样安稳了战线的南阮,北郑却是这半年里动作最小的一个。 残清军都要完成整个控制区内的地盘国有化了,南阮也大张旗鼓的全面改革了军队,同时建造新式的军工厂,同时还在政权中央玩起了内阁制。只有北郑的动作最小。 但是北郑却玩起了纸币。 或许在郑森的眼中,这种发行纸币的法子是短期内最能扩充自我实力的法子吧?北郑成立了中央银行,还成立了外贸银行,只是两座银行的领导班子还没有正式成立,纸币也没有正式被发行,只是说了一个大致的预期,那就是明年三月。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清化府是一片安定祥和。郑森的太平日子过的舒舒坦坦。 而同样的过完了太皇太后喜寿的陈鸣,因为整个节日期间的平平握握,也内心大是畅快。 最让他乐呵的是今年都进入冬天了,也没有出什么旱灾洪水,同样北疆也来报,气温如常。这天下太平,可以说是风调雨顺,那是对帝王来说最好不过的消息了。 当然最最让陈鸣乐呵的是日本的樱岛火山爆发了。按照他的记忆,位于萨摩藩大本营鹿儿岛边上的樱岛,那本该在去年就爆发了的。 当初他查找萨摩藩的资料,无意中看过樱岛火山的资料。这座漂亮的山峰屹立在海上,距离鹿儿岛市只有咫尺之遥,是一座十分活跃的活火山。小型的喷发几乎每天都有! 可是让陈鸣非常奇怪的是,去年这樱岛火山并没有爆发。陈鸣可不觉得自己打了萨摩藩一顿能影响的到一座活火山的爆发。但事实就是这么奇特。 然后在不久前,陈鸣得来消息,樱岛火山终于爆发了。据报,离鹿儿岛几千里外的江户都有不少的火山灰降落,大量的火山岩浆陆续流出,岩浆扩展到大海中,待冷却之后,便与九州陆地的大隅半岛相连,原本只能搭船前往的樱岛,现在走路就可以直接抵达了。 萨摩藩本就是日本的穷乡僻壤,现在丢掉了琉球,又被陈汉重重的摧残了一番,这两年局势平沃些,刚刚有了点好转,就又遭遇了火山爆发。岩浆吞噬了二百多个没能及时逃跑的日本农人,还有大批在樱岛上开辟出的良田。对萨摩藩实际上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大是大在对萨摩人信心的摧残。 陈鸣听到樱岛火山爆发的消息时,脑子里就有个想法,如果这个时候小鬼子的地盘上发生一起关东大地震那样的超级灾难,陈鸣觉得小鬼子可能会连最后一点的不服气都吐掉,乖乖的对中国磕头喊爹。 小鬼子这是还没走到绝路啊。 承天六年剩余的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布匹的价格已经不再下降,国内粮食的价格还在继续降低,不管是细粮粗粮,不管是米面还是红薯土豆。 已经不止一家报纸在吆喝着谷贱伤农了。 就农业方面的统计调查,以中原省为例,种植大豆、花生和棉花的土地正在迅速增多。 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省,中原省的夏粮秋粮产量对于整个北方都有着重大的意义,可现在谁也挽不回粮食作物种植面积持续缩减的势头。 即使陈鸣设定的有粮食最低价格,可市面上很多地区的粮价也无限的逼近了最低保护价。 这是中国古典经济中一个很典型的专业词汇了。陈鸣现在就很烦恼,是管还是不管呢? 内阁的意见当然是管。 粮食是最基本的生活资料,中国历来都重视本国粮食生产,饥荒产生的危害对于每个中国大臣来说都是耳熟能详的。 陈鸣上辈子,一些国家对此现象就采用了各种为保证粮食安全、保护农民利益的干预粮食市场的支农政策。 但总的说来,效果并不理想。一是费用很高,要维持粮价,政府就要按保护价收购在市场上卖不掉的粮食,为此纳税人要支付相当大的粮食库存费用。二是由于对农民的补贴是按产量来进行的,结果大农场主得到的补贴最多,但他们并不是农村中的穷人,而真正需要补贴的小农场主因产量低反而得到的补贴少。最严重的是,减缓了农业生产的调整,有作用于市场经济,干涉了市场经济的自我调整,使得投入到农业的劳动力和其他生产要素没有及时按价格信号转移到其他行业。 陈鸣只是搞出了粮食的最低保护价,而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扫荡粮食市场,或者是搞什么农业补贴,原因就在于此。 而陈汉的这些朝廷重臣们也没有这般超前的想法,谁种小麦水稻,国家还给地主补贴,他们想破脑壳都想不到这一点。现在这些人怂恿着内阁提出的建议是征税。 征收那些外来粮食的税。 在中国往日的海关进出口贸易中,粮食是不交关税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利益交换 粮食进口不交关税,这是陈汉施行了多年的一项制度;因为最初的时候国内缺粮,无论南北,粮价都高的让人呲牙咧嘴。所以在大力恢复国内因战乱而凋零的农业生产的同时,陈鸣也给予了粮食进口最好的优惠。于此可以比肩的只有棉花和铜矿两类同属于国内紧缺的产物了。 这项政策的实施,让暹罗、安南,每年都大批量的运输粮食来到中国,那是数以千万石的粮食,甚至包括日本的大名也在倒腾粮食运到中国换钱。 暹罗国因此而大发横财,成为当今世界上少有的与中国全面展开通商之后,依旧处于出超水准的国家,小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了。其国内的水稻种植面积也在不断增高。而中国国内的粮价经过外来粮食的猛烈冲击后,不仅全国范围内恢复了正常,在恢复到了往年的正常价格之后,依然还在继续的往下掉。 这就很大程度上触犯了陈汉权贵们的利益。 不要忘了,身居高位的他们每一个都拥有大量的军功田,这些田亩现如今纵然变成了一个个不同省份军民合作公司的股份,那他们就成为了这个时代实力、影响力最大的一批农业公司的股东。 如今的军民股份制公司,很多依旧在埋头从事着传统的农业生产,顶多是自己搞一个粮店、榨油作坊啥的,还没有摆脱传统农业的束缚。真正转向金融投资业,将自己每年赚到的利润投入到股票和风投行业,或者是零售、房地产业等方面的军民股份制公司,那些不敢说现在已经完全完成了产业转变,至少已经摆脱了纯农业的束缚的军民股份制公司,只占全国军民股份制公司数量的很少一部分。这当中还包括了在股市沉沦,楼盘破产的苦逼们。 所以陈汉的高层勋贵重臣们,几乎全部都跟农业有着极大的利益牵扯的。 看着国内的粮食价格因为外来的粮食而不断下挫,他们想出的法子是什么?那就是打着保护本土农贸利益的旗号,让朝廷取消对外来粮食进口的优惠政策。 说起来也好笑,日本作为向中国出口大米的粮食出口国之一,一边向中国出口大米,另一边却从中国大肆的进口土豆、红薯等粗粮,陈鸣看过这几年的中日贸易统计表单,他是真担心未来日本人会不会变得更‘小日本’了。 “陛下。近年来外海流入中土的粮食日益增高,去年已经超过两千五百万石,今年份额则极有可能达到三千万石。”陈聪如此的说道。 此议他固然是存着私心,但也不乏公利。粮食这东西他感觉是真的不能再优惠了。 “受海外粮食的冲击,国内粮价不断下挫,举国亿万农人,虽得丰收,却不能收得实利。” “陛下,谷贱伤农啊。” 任何人都知道,农民从出售粮食中获取之利润取决于两个因素:产量和粮价。 农民所能得到的利润是二者的乘积;但这两个变量并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互关联的,其关联性由一条向社会对粮食的需求线来决定,二者成对立关系。就像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必然也会从西方落下。 粮食的价格高,粮食所需就会变少。而当粮价下跌时,民众对粮食的需求量会增加,但增加得不是很多。这主要还在于产量。 丰收了,粮价才会真的降低;而欠收了,粮价就会大幅度上扬。 很多农民对这条需求线的变化并不是很敏感,这也就使得粮食需求线缺少弹性,增加了谷贱伤农的风险。就是到21世纪这一现象也普遍存在。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有那么敏感的嗅觉啊? 陈鸣他的一个表姑父,当初在新疆包地,最初几年形势好。他表姑父承包的土地也越来越多,做的越来越大。可是好年景没几年,那就种啥啥不值钱,坚持了两三年就不干了。 在信息时代的农民都是如此,眼下这个时代就更是如此了。 “耕地获益日薄,如成惯例,今后再组织百姓外迁,恐怕难矣。” 陈聪唯恐单纯的‘谷贱伤农’打动不了陈鸣,就又把‘移民’生硬的挂了上。 这几年国内组织移民真的是越来越难了。本就故土难离的中国人,现在在国内的日子好了,至少能活的下去了,很多人就不愿意再迁移。地方上现在都画起了红线,人均土地在三亩以下者,都属于贫民,都在‘移民’范畴之中。 但不少这一范畴中的贫民虽然日子过的苦一点,但比起原先已经好多了,他们甚至还看到了盼头,他们都不愿意离开故土,远去万里之外。 干清宫内气氛一边沉凝,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陈鸣。在场的内阁重臣身后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利益链,这一提议的份量还是很重的。 只是陈鸣明显的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太皇太后的喜寿刚结束,内阁就给他爆了个大炸弹。 整体提议不是轻言片语就能做决定的,光是不同的地方之间的利益交换就忙活了好一阵。 很大程度上把持着安南海外粮食进口利益的闽粤商人之所以能同意,可是费了两湖、黄淮不少劲的。这都需要很长的时间。之前这个消息也报到了陈鸣这里,可是陈鸣的精力都花在了寿庆上面,没有留神。 现在搞得他对这整个过程都不了解。 不过提高粮食关税这事儿,陈鸣个人遇见是赞同的。就像上辈子的兔子,用保护价和对进口粮食收重税的方法保护国内的农业生产,这事儿现阶段发生在中国也不错。 老美搞得法子不适合现阶段的中国,国家出钱补贴农场主,使得粮食价格维持在低位,保持了美国的物价稳定。这是建立在美国稀少的农业人口和高度发达的现代化机械农业生产的基础上的,这可不适合眼下的社会。 倒是上辈子兔子的做法,设立农产品保护价,以高于市场价的保护价收购余粮,使得粮食价格维持在高位水准。这倒不错。 至少能保持农业从事人口的基本收入,虽然这看起来没有老美的高大上,但兔子的农业人口实在太多了,必须全民买单才能养的起。这一情况也适合眼下的中国。 陈鸣之前对粮食免关税那是为了弥补国内。现在的粮价虽然低廉,陈鸣依旧没有改变那一政策的主要原因是,现在的中国很多人依旧在吃杂粮、粗粮,对于不少农民来说,细粮依然是珍贵的。很多人依旧在做着跟满清时候一样的举动——将细粮换成粗粮,以此维持一家人的生存。 这让陈鸣心里很不好受。 他也不求自己手下的子民,天天都能吃上荤腥。他只要求大家都能吃上白面馒头、白米饭,这要求在一个穿越者感知中实在不高啊。但民间许多人家,包括城市居民,依旧在吃粗粮杂粮,这让他心里有种轻微的不安和负罪感。 那么就继续扩大海外粮食的进口。 暹罗、安南、马来、金边、万象等等……,让这些亚热带地区都成为中国的农田。 但是他的这一理想化的想法似乎太过理想了,眼下内阁这项提议,那是很多股力量达成共识了啊。 “内阁以为这粮食关税要取多少?” 陈鸣当然不会立刻就答应这一提议,而是问向内阁加征税的额度。 “陛下。国内粮价虽低,但从境外进口粮食还是必须的。臣以为不当加之以重税,一层足矣。” 柳德昭抢先站了出来。可他的话显然没有得到内阁内部的统一。 “外粮加税一成也高不过保护价。臣以为要提高国内粮价,保障农人利益,当加税三成方可。” 滚滚大潮中,汪辉祖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不仅在江浙影响力巨大,在两湖也有很大的利益,因为他自从投了复汉军后,就一直在陈鸣身边。不过汪辉祖还不是最狠的,而柳德昭也不是最善净的,内阁中还有人提出50%和5%税率的呢。 陈鸣看着吵作一团的内阁群臣,眼睛眯了眯,内阁还是有纷争的,但是他们在粮食进口税的征收问题上却已经达成了一致。 “此事且容朕细思。” 陈鸣悔退了内阁,他并不是准备拨回内阁的这次提议,后者能在‘加税’这一观点上得到所有人的同意,这股力量陈鸣也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他是能够将这一提议拨回,可问题是有哪个必要吗? “谷贱伤农”这一情况是不是真的存在,这在陈鸣心底虽然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的,但理智告诉他,这不会是假的。 至少粮食价格的低廉伤到了满朝文武大臣和地方上的诸多利益体了。 “给朕传萧剑进宫。” …… 冬季里,江南萧瑟,湘南、赣西都一片冰凉,然而更南方的岭南还一片温暖。 砂糖橘、柚子,冬季里成熟的水果在一船船的向被北方运输。 而设立在广州城内的广汉大道南路总局,一场热火朝天的招标会却在热烈进行中。 所谓的广汉大道就是广州到武汉的官道,这是连通中国南北交通的一条很重要的交通命脉。往西的这种交通大道的建设是没有岭南商人什么事的。 他们不仅在关系人脉上跟北方的一些老牌建筑商有差距,就连工作质量和速度上都存在着不小的距离。而且前者后世排斥后者对于国道建筑行业的介入,对岭南的资金和承包商完全是一副隔绝的态势。 可是广汉大道不一样了。 闽粤商人在付出了巨大的利益作为代价后,终于获得了一块敲门砖。 按照彼此心不照宣的约定,这南起于广州,北抵达湘南株洲的南段,就全部是他们的盘中餐了。 卢观恒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怅然若失,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选择走官场路线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虽然选择了官场的他已经走到了银管会的中层,并且成为了中华银行在粤省分行的总经理,可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他不也一样要跟这些商贾之流打交道? 吸款放款的时候都恨不得求人呢。 而广州的这些富翁呢,那日子过的可真轻松。 北面和广州商团掐架的时候,那段日子的坚信卢观恒记忆犹新,至今难忘。 当时有人给卢观恒抵话,让他催几笔贷出去的款子,而时间明明还没到期限呢。 那被催款的人直接来见了卢观恒,卢观恒也不愿意平白得罪人,就把可以告诉人的事儿,坦言相告。那人倒是明理,没有把卢观恒给恨上,还很感谢卢观恒的坦言,然后掉头就走了。 撑到了贷款期限到来,立刻就归还了借款。结果第二天那人就又来卢观恒的办公室。 当时那人微微一笑对卢观恒说道:“卢总,在下今天来是递交贷款申请的。你不需要给出什么明确的答复,我只是要你对幕后的那些人带一句话。” “老子做不成买卖,赔了百十万,我让他翻倍扔海里。老子做不成生意,他们也谁也别想做!” “你再告诉他们我说这句话凭的是什么。” “凭的就是广州商团在粤省地面上打下的关系。凭的就是商团在两广、闽南有的人脉!” “玩阴的,谁怕谁啊?” “咱们就看他有没本事把生意做下去。” “老子要他中了标,也完不成工程建设。” 当时卢观恒的办公室里是一片刀光剑影啊,那张嘴每吐出一句话来,都是杀气腾腾。 “你不信?” “那就都走着瞧。看谁笑的到最后!” 嚣张霸气。那粤省的一席话让办公桌对面的卢观恒整个人都傻了。 …… 虽然卢观恒知道,那个人背后站的是整个广州商界,所以他说话的禀气才特别的硬。但想想现在自己过的生活,卢观恒还真的有些羡慕。 广州广汉线南短工程招标结果很快就送到了南京的建设部,然后建设部一边递给内阁,另一边送到了陈鸣手中。陈鸣都不用等萧剑的消息,大致上他就判断出了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利益交换。 第七百三十八章 科技进步 广汉线的中标只能算是一部分吧。粮食贸易的利益那么大,影响力很不需要说,要闽粤放手这一行,可不是单单一个广汉线就能的。 陈鸣觉得这‘利益交换’所涉及到的东东会很多很广。 闽粤本身就不是产粮重地,那里的土地全都种上了经济作物,尤其是罐头这一事物被发明之后,这些气候温暖的岭南之地,大大小小的水果罐头厂不要太多哦。 闽粤出身的权贵高官富贾,本就不种粮食,一旦外来粮食开始征收海关税了,对于岭南这个全国粮价最低地区的刺激作用有多么的巨大,那都是可想而知的。 而付出了如此牺牲做代价的岭南利益体,其所求之物,绝对不会小的。 陈鸣虽然看一时间没有得到具体的情报,但敲定了‘利益交换’这一命题后,他想‘看’的东西就都已经看到了。 陈鸣看到的是‘加增粮食关税’这一问题背后凝聚起来的全国力量。 这力量不止来自于两湖和黄淮这些传统的农业重地,还有江浙、闽粤等商业繁荣的经济体,整个利益链环环相扣,官商民,关联的很可能是整个中国。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巨大,陈鸣也不会明着去违背它们的意愿。 这事儿给陈鸣的感觉只是有点震动,利益的驱使力实在太大太重了。竟然让南北东西的利益体自我的调配交通,陈鸣脑子里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有想到是那么的快。 或许这些交易体现在报纸上面只是一条条不引人瞩目的报道,可这在陈鸣的眼中,却代表的是别样的意义。 在面对着强大的阻碍的时候,面对着很难很难征服的‘敌人’的时候,岭南、两湖、江浙、黄淮等等利益共同体没有想着怎么怎么去撕裂对付,独吞好处,而是转为相互沟通,彼此兑换,求同存异。陈鸣觉得这是‘成熟’的一种体现。 而这‘成熟’就是他所渴望的成熟。不同的利益群体间有了合作,而不是相互扯蛋,相互撕逼。 即使在幕后彼此的你来我往肯定不会少了,但在台前,能摆出一副合作的样子,在某一共同利益的推动下向前推动着社会的运转,这就是陈鸣渴望的啊。 因为在他的脑子里,中国日后的道路肯定要走资产阶级路线的,这些经济共同体那就是党派的温床。虽然陈鸣很愿意全国一党天下,然后党内可以有派么,派内可以有山头的么,这些都是能允许的。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一厢情愿就真的能够顺利实施,等到几十年后,中国真正的诞生出资产阶级党派的时候,他也不敢肯定中国就真的能一党专制。 而且甭管是一党还是多党,作为政治人物,学会‘求同存异’,学会‘妥协’,这是后世资产时代政治家们很基本很基本的一种内在因素。但又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很稀少很欠缺的要素。 如果国内的利益共同体们能早日领会这一点,陈鸣可是很高兴的。 农业时代与工业时代的变革,世界在改变,政治也要相应的发生改变; 过去中国政治人物的眼中,整个世界就是东亚这一亩三分地,云贵都到了明清时候才彻底拿下,湖北的土司雍正年间才瓦解,湾湾在康麻子收入囊中之前的千百年里,也只有郑明这个汉家政权牢牢地把持着它的主权。 或许是时代的限制,在传统的农业社会中,帝国版图总是不能无限制的扩大的。而中国的传统文化又让旺盛的中央帝国不允许自己的边境上存在着藩镇一样性质的半独立势力,这让历史上的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显得很没有进取心,一成不变的社会环境也无能推动政治的改变。 或许传统的中国皇帝会担忧自己手中的权利受到威胁,陈鸣却是一边明明知道这么走下去,自己的皇权会受到分割,另一边还坚定不移的大步前行。这就是穿越者和土着的最大区别。 时间进入到十一月底,加增粮食进口关税的行政命令正式下发,税率15%,一个不高也不低的税率,一个经过了很长时间商量妥协后的数据。 商业利益影响国家大政,这件事甭管被多少人付之以崇高的名义,说白了还是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 因为是寒冬时候,冬季本来就是中国粮价高昂的时候,这一消息一经发布全国,立刻的,举国各地的粮价都在上扬。 虽然取消粮食进口的优惠政策,并对之征收15%的关税,是到了明年承天八年才执行。但金风未动蝉先觉,巨大的影响力却已经刺激到了全国各省。 陈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这些变化都是他喜闻乐见的,同时他的一只耳朵也在紧紧地关注着新式枪炮的进展,关注着中国科技的新发展。 再一次惊动了陈鸣的枪炮,可就不是啥子尼米步枪、前装线膛炮了,而是真正的后膛枪炮了。 有了雷汞,就有了底火。针击后膛枪当然能做了,而后膛枪可以了,后膛炮还会遥远吗?至少线膛前装炮早两年就被中国的军工厂制造出了五门,但经过长期的试射,效果并不理想。 前装线膛炮的新特性——多重膛线,铅涂弹和后装填设计相当的复杂和低效。尽管很有威力,但其价格高昂,不适于批量制造和装备部队。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线膛炮的射程的确是很远,炮击精准度也很棒,但后者所瞄准的目标都是在肉眼观察视线之内的。真正的战斗中,火炮的射程并不是越远越好。因为这个时代的炮兵没有一双与之符合的‘鹰眼’。 现代火炮的射程越来越远,那是建立在现代贯彻、瞄准和火控操纵系统的基础之上的。陈汉现在一切都靠人,人眼和人的大脑来计算射击诸元,大炮射程太远的话是没什么用的。因为打不准! 威力再大打不着也是白搭。 现在的大炮,有效射程能保证两千米就足以应付一切。这样的炮装到了战舰上,因为稳定性的关系,有效射程即使一下减少上一半,一千米的射程也是现在很多舰炮不敢想象的。 欧洲人铁甲舰出来了,还玩一二百米的贴身肉搏呢,英国皇家海军在18~19世纪的射击教范明确规定24磅长炮的最大射击距离是400码,如此这个时代的实战中双方战舰彼此对轰的距离往往都在100米之内。 陈鸣不需要太过打的远的大炮,而需要一块体积、射程、精准和射速都恰当完美的大炮。能保证中国的水师部队在火箭弹泄密之后,依旧可以在火箭弹的射程之外开火,并击中敌人。 事实上,2000米的有效射程就是一个理想距离,陈鸣觉得这个距离很恰当的。 而陈汉的军工系统也攻克这一‘目标’的时候,也确实有了成果,那就是线膛炮。 有了线膛的大炮就好比滑膛枪和线膛枪的差距,射程突飞猛进不说,精准度也大大增加。只是这制造工艺实在是复杂,每门大炮的成本价比滑膛炮高出太多了。 最主要的是它自身也有炸膛、卡壳、射击缓慢等种种毛病和不足。 “既然射程要求不高,我们可以把火炮的身管减短,以节约其重量和制造成本。” “使用了后装线膛炮对于现在的我军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线膛炮使用的炮弹是尖型弹而不是传统的圆弹。尖型弹不仅在空中飞行比圆形弹要稳定,而且因它的形状关系——它是长形的,弹身可以向后发展,同口径下可以调整重量。同重量的尖弹与圆弹,前者的口径只有后者的七成左右。也就是同样大的口径,线膛炮即使不考虑别的任何外因,威力也要远超过滑膛炮。再考虑到尖锥弹体在空中的低阻力,同重量的炮弹,尖弹的穿破威力能达到圆弹的五倍。” “也就是我军的线膛五斤炮能比得上过去的滑膛八斤炮,威力则至少是滑膛十斤炮的水准。” “放到实战当中,我军水师的小型战舰就足以跟欧洲人的中型战舰媲美火力,中型战舰就能挑战欧洲的大型战舰。”再加上在有效射程上的优势,还有射速上的优势——炮弹小,当然会有优势——结果就是欧洲的大型风帆战列舰不但会对小一号的中国水师战舰无可奈何,还很可能强奸不成反被日。 这就是军工体系内部支持线膛炮的一种声音。 但是他们制造出的线膛后装炮闭锁设计结构非常复杂,稳定性低,故障率高。可惜陈鸣对此能够提出的意见只有一个螺纹炮闩,那是后世很多火炮上用到的一种炮闩模式。关闩时,闩体上的螺纹与炮尾内表面上相应的螺纹相啮合。闩体的螺纹面被分作若干偶数区段,每隔一个区段将螺纹切除。炮尾内表面上的螺纹也是同样处理的,只是被切除螺纹的区段正好与闩体上被切除螺纹的区段彼此错开。在通过闩柄关闩时,闩体沿弧线转动直到闩体和炮尾上的螺纹都完全啮合为止。这种形式的螺纹被称为“断隔”螺纹或“开槽”螺纹,是现代螺式炮闩上最常用的一种螺纹。这种螺纹的螺距必须保证产生足够的摩擦力,以防止闩体在火炮射击过程中转动或打开。为了一压闩柄就能使螺式闩体解脱和打开,炮闩上还需配有某种形式的传动装置。 然后就是对一干后装线膛炮研究人员表达自己精神上的支持。 他们的那些话的确很有煽动力,可他们做不到啊。 大炮最关键的不是射程、精准,而是可靠和便易大规模装备。而这恰恰就不是现在的后装线膛炮可以满足的条件。 而且还有一点,那五门制造出来的后装线膛炮在射击的时候,由于热镀铅与铁之间附着力不好,撕脱的铅碎片会散布在炮口前短距离上对己方士兵造成伤害。 线膛炮的尖弹为什么要镀铅,那是为了将炮弹弹体嵌入膛线内,铸铁或者钢太硬,会严重磨损膛线。所以即使现代的炮弹也是钢制弹体(直径小于膛线内径)和铜制弹带(直径略大,可以嵌入膛线)。 而陈汉生产出的尖弹弹体是铸铁的,外面包铅,用简易式碰炸引信,弹内装黑炸药,用黑火药包作发射药。原时空位面里,一直到19世纪后半页,西方列强的炮弹也是这么个水平的。 可是眼下陈汉的钢铁冶炼水准绝对没有那个时候的西方列强强大。 自然地,出产的大炮整体性能也比不得那个时候,或者说是根本不能比。陈鸣还是横向对比,跟这个时代欧洲人火器发展的城池来对比一下,找一找信心吧。 陈鸣不主动去干涉军工系统的决断,现在的陈汉在火器制造上已经有了栽跟头的资本。有的时候,栽跟头也是一种宝贵的经验。 到了年底,真正给陈鸣带来惊喜的是钢铁工业,后者一直被附属于矿产部,这些年老老实实,不停地在扩大中国的钢铁生产,在国内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煤铁基地。 可现在,他给陈鸣带来的惊喜是跳跃式的。 当陈汉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陈鸣就不再满足于炼铁了,也不再满足于坩埚钢了,他更希望能够直接炼钢,更大规模的产钢。 但对于炼钢陈鸣可以做出的贡献真的不多,除了蓄热炉和煤气。 凡是使用煤炭或者焦炭的炼铁炉内都会产生出大量的煤气,而一直以来这种煤气都是从炉顶被直接排放浪费,煤气燃烧时的熊熊火焰在夜间非常壮观,可从二十一世纪的角度看,这是属于严重的能源浪费和污染环境。 原时空位面,这一现象一直持续到19世纪的三十年代,德国的一家炼铁厂首先将煤气用管道输送到蓄热炉进行加热用,多种手法可以会把热风提高到摄氏500度以上。 而将送风提高到300多摄氏度再送入炼铁炉内的时候,同样多的燃料,铁的产量比冷鼓风增加三倍。 这一现象被证实有用后,立刻就催发出了矿产部浓厚的兴趣,因为他们觉得这一技术不仅能用在炼铁炼钢上,还能用在提炼其他金属上。 几经试验,他们寻找到了一种方法。采用的是铸铁管式热风炉。 冷风从鼓风管总管上支管通到每一个加热炉,并经过位于火上的拱形铸铁管进入到换热室另外一侧的管子中,然后再进入化铁炉的风口。风被直接加热之后,温度能升高到300摄氏度,足以熔化铅。可这还不能让矿产部满足,后续的改进实验还在进行中,只是高温的热风会造成熔铁炉的送风口损坏,必须加以保护。 虽然这个惊喜也有着不足,可是它对钢铁生产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后续的改进还没有完,陈鸣就先一步为研究组上下授予了金质奖章。这可真是中国冶金的一大进步! 第七百三十九章 又到一年童子营 北国已经是千里冰封的寒冬腊月,南洋却依旧是只需穿着单衣的炎热,气温普遍在二十度以上。 又到了一年一次的下童子军锻炼的时候了。陈鸣这个冬天没有让大儿子再去翻雪山爬树林,可这并不意味着是陈鼎的幸运,他被陈鸣一个念头送到了几千里外的南洋,送到了飘在大洋上的一艘运奴船上。 要不是这个时代大陆与南明州的间距实在太远,路上也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陈鸣都想把自己的长子丢掉南明州去。 而与此同时,年龄比陈鼎要小一截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到了下童子军锻炼的时候。从今年前,这项‘荣誉’就不再是陈鼎单独享受的美好日子了。 陈鼎现在就在一艘船上服役,后者的驾驶人员当然是成年人,可负责保安工作的则全是陈鼎这么大的童子兵,一个个背着火枪,态度严肃。 这里头除了暗中保护的内卫之外,只有整支队伍的负责人张福生知道陈鼎的真实身份,因为与陈鼎一块南下的‘小贵人’虽然有很多,可他们都在新加坡,而运奴船队更换人员又是很平常的事儿,没有老人会想到这个突然上船的人会是当今陛下的大皇子,那些一块被调整职位的人,则是他的保镖。 张福生也是陈汉运输系统的老人。最初在运输队做事,后来进到了鸿基码头,然后又来到了新加坡。 头五天,路上是很太平的,陈鼎遇到的麻烦只限于海船颠簸的难以休息,这可不像他们出南京时候乘坐的宝船,这只是一艘小吨位的运奴船。而到了第六天的后半夜,前头突然出现了一支船队。船队数量还颇大,负责夜间执勤的瞭望员竟然报告说看不到船队的尽头。 船上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按理说,现在的南洋已经近乎不存在海盗了,尤其是大批的海盗船队。现在的南洋上能够动用这样规模船队的势力虽然不少,但绕来绕去总绕不过去陈汉。与前方的那个庞大船队相比,只有五艘船组队的运奴船队可真的是小虾米了。 海运的保安条例要求他们随时保持警惕,警戒人员立刻就通知了小船队的负责人张福生。 得知了这个消息,张福生连忙上了船头。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夜色中黑漆漆的船影,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张福生还是有点紧张感的。在脑海里头搜索了一番海运条例,没等他下令释放信号弹,对面船队最后一艘船上已经闪起了三点火光。 夜色里,旗语屁用都没有。往来消息传递靠的都是信号灯。 “你们是谁?”船队的信号员翻译出了对面船只通过信号灯传达的信号。 “问他们是那一部分的?”不是说会发信号灯就是自己人。陈汉推广的信号灯,除了内部的一套外,还对外推广了一套公共版本,现在至少是已经通用东方。 张福生更是清楚皇长子都在自己这艘船上,那是安全第一,半点也马虎不得。 信号员燃起了玻璃罩里面的灯火,然后打出了张福生的指示。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船队回话,“我们是南洋水师运输队第二支队,你们是那一部分的?”而当得知张福生部是一支运奴船队后,就再也不搭理张福生他们了,彻底的无视了张福生。 当天亮的阳光再一次照射在大地上的时候,运奴船队已经将第二支队的运输船队远远地抛在身后。 背着火枪在船舱口站岗了整整一夜的陈鼎眼睛熬得通红,突然而来的海上生活让他不是很适应,休息不好,而执勤时间又长,不过刚刚开始两眼就红通通的了。而且海上的风浪大,一个从没有在大海上生活的人自然是不适应的。 不过再不适应,陈鼎也不会表现出丝毫了,不仅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更因为他看到了船舱内的那些人。 运奴船队的船舱都是经过特意设计和加固的。说真的,船要真的完蛋了,在很多陈汉高层心目中,那是宁愿这些农奴、劳改犯们淹死在海中,也不愿意看到他们趁机逃脱的。 运奴船队以家庭为单位运输劳改犯和农奴,男女分开,年幼的孩子跟着妈妈关在一起。丈夫与妻子之间只隔着一层船壁,中间还多有掏开的窟窿,每个囚笼还带有一个附带马桶的厕所。周遭用草席遮住,任何人胆敢偷窥,皆要处以重罚。 被关进来的人,无论大人孩子每天两碗稀米粥,外加一丁点咸菜。能保证人不会渴死饿死,同时也让他们没有足够反抗的气力。 今天已经是开船的第六天了,很快就能抵到新加坡了,所有的被关押之人也被饥饿给折磨惨了。这些人连肚子都咕咕的在响,哪里还有反抗的力气。 而且船舱内人头挨人头,本就空气污浊,再加上马桶的味道,那气味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端着满满的米饭,上面浇泼着大块的红烧带鱼芋头,再盛了一碗紫菜汤,陈鼎唿噜噜的把饭菜一扫而光,跟一块来吃饭的值夜人员做派没什么区别,却让暗中观察着他的人纷纷点头。 回到船舱那狭窄的宿舍里,陈鼎却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就有了最真诚的幸福。 跟那些被关押的人相比,现在身份只是一个童子兵的陈鼎是多么的幸福啊。 …… 早上五点三十分,清晨的薄雾还笼罩在新加坡西北的一处童子营地的时候,悠扬清亮的起床号已经被站在操场中的司号员吹响。系在一支军号上的红布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黎明天际红色霞光的映衬着号手笔挺庄严的身姿。 没过多久,步伐声,教官的唿喊声,就在营地中开始越来越多的响起。 这些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最终汇成了隆隆的声音。 童子军中,每天的晨操是惯例,包括营地总负责人在内的所有官兵都要准时起床。各队、营,按照各自的编制单位列成方阵。嘈杂声很快平息下来,营地中响起了各编队点名的声音。 点名工作很快结束了。负责训练的军官一声令下,营地的大门随之洞开,各编制单位先后启动,排着整齐的列队,踏着整齐的步点,一队接一队的从大门中鱼贯而出。每日晨操跑步正式开始了。 这是对纪律的训练,对于组织性的训练,对于体力的训练。 陈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事实上,他在成均公学时,每天早晨也是要跑操的,只是时间没有那么早,距离没有这么长罢了。 童子军以12岁为分割点,之前的是五里地,之后的是十里地。而成均公学连这个一半的量都没有。 这也是力量的展示。 一座童子军营地中有着几千个小娃娃,他们的年纪纵然大小不一,可是童子军在南洋已经频频跟随正规部队行动了,至少是负责战后的安保工作。 你可以轻视12岁之前的小娃娃,可谁要是不把几百上千十四五六岁的兵娃子当真正的战斗力来看待,他就是个棒槌。 每日的晨操就是一天的开始,陈鼎今日晨操后吃晚饭,并没有再回到队里,而是来到了团部。他现在的身份是他们队的军代表。 童子营内除了编制组织外,还有一个代表会制度,一个队可选取两到三人,在营级建制中组成代表会,设立机关;然后在全营代表中选取五到七人组成常委,同时他们也将进入团级的代表会,团级的代表会一样是设立常驻机关,然后择其中的五到七人组成常委。 这并不是一个权力机关,而是单纯的辅助机构。算是当年兔子的士兵委员会消弱版。可以对军队的日常管理进行监督;维持队伍纪律,但不具备惩罚权;监督军队的经济;推动队伍中的政治教育。 陈鼎的身份就是团代表。 一团是这个营地里15岁以上童子兵的番号编制,按照中国的传统,十五岁的娃娃再过一个年就是十六岁了,到了明年,就是他们离开童子营奔赴各处位置的时候了。 他们有的是参军,有的是考入了各所高等院校、职高,有的则进入了被对口分配的岗位,比如说女战士所对应的护士。 临近过年了,营地里的事儿就变得多了。尤其是一团,这些年龄最大的孩子们早就在营地待习惯了,眼看着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马上就是在营里渡过的最后一个年夜了,一种要离开家并且再也不能回来的错觉在他们的内心中升起,那少不了就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昨天晚上,一团的团正就跟他们谈了最近队伍中的各种流传的风言风语,以及不少军代表们自行发表的意见,上头是大大批评了一番一团现在流传的几乎是‘目无军纪’的胡言乱语。 新加坡童子营可是一个年纪很小的童子营,今年的‘一团’是他们所面临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一团’,局面一定要把持得住,掌控得住。 所以今天营地晨操早饭之后的接下时间,所有的团代表会成员都集中到了团部,协助团部的大人们一个个解决‘目无军纪’的问题,那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它或许是一道不负责任的流言,也或许是一场烦躁和精神紧张之下发生的争吵,乃至冲突、斗殴。营地总负责人都亲到一团,要求一团的负责人在接下的日子里,要一直把精力放在解决具体问题的方面上,具体到各班各排的一个人。 现在童子军‘额外’分流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这也就是催生出了一个问题,童子军内部的个体对之发生的排斥是越来越大了。别地儿的童子营一团甚至这两年都发生了尖子生故意考差,或者是不报名参考,而为了伙伴们彼此间的不分离的奇葩事。 现在的童子军不像原先的童子军了。当初的童子军那都是军队,军事技能不突出也可以进入后勤部队中去,现在的童子军更像是陈汉手下的军事中小学,那出来的‘尖子生’对应的可是不仅仅是军事技能,还有文化课。前者进入军校,好歹也没离开军队;后者进入民事高等学府,毕业后就几乎不可能再回到军队了。 这些大小失孤,在营地中,在集体中长大的孩子,对于集体的依恋心是很强烈的,童子营就像他们的家一样。所以当这些孩子到了要离开这个集体的时候,这种‘反抗力’也是很强大的。 陈鼎之前从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来到这里之后,真正的接触到了要‘毕业’的童子军之后,他从这些人身上想到了自己。 不说日后能否继承皇位了,要不要立刻大陆,只说再过几年他大婚之后,就要搬出皇宫,府邸现在都已经在修造中了,且很可能老爹还会把他放到地方上去做事儿。陈鼎只要这么的一想,心里头也禁不住一阵酸楚。 过完年,陈鼎还下了一趟农村。 那是新加坡东北侧的德光岛,北面和东面与柔佛海峡紧邻,自身处在狭窄的柔佛海峡内里的一个小岛。德光岛距离新加坡本岛不到十里,是新加坡第二大的外岛。该岛的土地面积约有十里方圆。 德光岛上有着很大一片红树林,这个岛屿在最初的时候生态环境非常丰富,有十多种哺乳动物以及一百多种的鸟类生存。早期的移民经常能看到红树林中有成群结队的野猪出没,但是现在这些都成为了过去式。 大大小小的山包被移民开辟成了果园,树林被砍伐一空,不要说成群结队的野猪了,鸟都给打的不剩下几只。很小很小的一个岛屿么,不几年时间就完全被人类所挤满。 但中间有一段时间,德光岛被朝廷整个收回了。因为水师方面感觉着,德光岛距离新加坡太近,如果不加以限制,会对新加坡的保密形成重大的缺陷。 可是这个措施只施行了一段时间,就彻底的给废除了。 陈鼎登德光岛,完全是因为新一批移民的到来。 这些人被朝廷组织着从大陆来到了南洋,按理说双边该建立起一定的信任了吧?但是在德光岛上,陈鼎见到了什么叫‘民心刁钻’。 “分地的章程我也给大家说过了。分地首先是要大家都有地种,都有饭吃。咱们还要兴修水利,不说旱涝报收,遇到点小灾还是能顶过去的。朝廷是希望大家伙的生活都能过的更好,而不是简单的把大家从大陆迁到南洋来。” “分地这等事以后再说。咱们现在说说眼前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这本是个村落,房屋都才建好没几天,可是因为上批移民的集体撤离,这些开垦出没几年的地荒了不说,房子也都给新加坡的驻军给扒了。他们把木头都弄走了。” “咱们现在的第一任务是把住处给收拾好,大伙儿总不能一直住帐篷里不是?” “咱们计分,最后谁家的积分多,谁先挑房子选地……” 官方定下的规矩是很常规的规矩,可是官方却忘了中国农民式的狡猾了。 仅仅才十天时间,总数一共一百户的移民,就搞丢了22把斧子,35把锯,29把铁锨,铲子70只,砍刀10把…… 这真的是‘丢了’吗? 移民点的负责人都要气疯了,不然也不会让童子军去监督。真正的是监督啊。 一团一营的两个队是真正牵着狗去的移民点,一天的时间从移民点周边找寻到了二十多处藏着斧子、锯、铁锨、铲子、砍刀这类玩意的地方。 把陈鼎看的目瞪口呆! 第七百四十章 糟我一顿,我鳖气不吭! 出了元宵节。 下到南洋童子营锻炼的贵人们开始回归南京了,陈鼎却没有走,他还有任务在身——他要在新加坡走一走,逛一逛。 陈鸣觉得有必要让自己的大儿子开拓一下眼界,让他真切的感受一样,南洋华人社会和一个个的移民村落与本土的农村基层有着什么不同之处。 小小的新加坡只有锵锵一个县大。但这些年下来,除了一个规模相当庞大的海军基地和周边驻军、童子营等军事体系的设施之外,还有多达155个移民村落在这里一点点生根、发芽、成长,它们最终组成了11个乡镇,以及一个市级政府。这也就是新加坡市的由来。 在这个温暖潮湿的地方,不适合蒙古马的生存,经历了时间的淘汰之后,现在这里的马匹全是个头更矮小的西南马。 陈鼎乘坐着一辆两马拖拽的马车,马车就是由西南马拉载的,左右车架上各站着一个护卫,后头跟着两辆马车,还有四个骑马的警察,一行一共十六人。六个护卫和四个警察全都带着藤帽,背着长枪,腰间佩戴手枪。三辆马车的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区别,但另外两辆马车内乘坐的却是新加坡的副市长和警察局长,六个一模一样的藤条箱被整整齐齐的捆扎在三辆马车的顶部。 “殿下,这一片就是当年有名的‘死海’了。当初的马来人乘着独木舟多从这一代海滩登陆,来给我们捣乱。守备团就常在这一代设伏。”副市长手指向着大海一划,实际上整个新加坡岛的东北海岸线小百里地都囊括了来。“当时杀人讲的是要斩草除根,当俘虏都没土人的份,丁点也不留情。只要敢来捣乱的,不仅来的人要死,他们的部落也要被打击报复。对岸不少土着部落都被杀得满地尸体,血流成河……”当时守备团报复性的扫荡,真的杀了不少的马来土人。地盘还不仅仅局限于柔佛,而是包括了彭亨、雪兰莪、森美亚、霹雳等大半个马来在内。 “也是当时杀得恨,后来马来人才会乖乖……”陈汉真正将马来划拉入自己碗里的时候,整个马来都没人反抗,未偿不是当初马来人吃到了痛,接受了教训。 “那时候杀了人后,尸体就往海里一抛。当时渔船都不来这一块打鱼。港口区经常有流言说,谁谁谁杀鱼的时候从鱼肚子里找到了一根手指头……”副市长眼睛里闪过追忆,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当中。 他是在新加坡开荒的第一年就来到这里了,至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新加坡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建成的,也沁透着他无数的心血。 副市长当然知道陈鼎的身份,肚子里很多苦水都在向陈鼎倾倒,平日里他应该是没有机会的。 “移民也不好管理。口音杂,固执。” “不同地方的移民常常打得不可开交,南北地域之间浓厚。” “朝廷对很多事规划的详细,老百姓有意见,说管的宽。” “还是之前的老传统,出了事儿不第一报官,先找年长的长辈评理。说不通了才告官。” “素质低下,因为移民是被打乱安置的,感情浅,邻居间,时常因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儿而爆发冲突。” “心无大志,对于生活的要求很低。一旦满足了基本生存要求后,就没有上进的动力。” “守旧,接受新鲜事物能力差。很多事儿非得靠强迫手段才算是推广下去。至于移民在到来初期偷奸耍滑、占公家便宜者,更是比比皆是……” 陈鼎听得是默默不语。新加坡被开发的时候,陈汉已经在本土站稳了脚跟,所来的移民所需要的各类物资不仅供应充分,而且供应的很及时。最重要的是,当初跟着移民一块来到的诸多官员,不管是高层还是基层,都有着丰富的行政经验,可以说是远超那时陈汉官员整体的平均素质线的,是优选出的一批官员。 而不像当时陈汉在大陆的官员公员,那时候施行官府下乡,乡官制度,整个陈汉的公员阶层正在几何式上升扩大,因为所需要的基层公员,也就是要的乡官的数量太大,使得‘乡官’整体素质水准线被一拉再拉,很多乡官自己都不识的多少字,就像当初的葛二一样,他们自己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还有大量的军人充斥其间! 那时候的基层,工作简单粗暴,动不动乡官就要挥舞‘官府铁拳’,就要威胁着劳动改造,乱捆人,乱打人现象层出不穷。 像当初的葛二吓唬人不准砍树的事儿,太平常了。 也亏得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见多识广’,受满清时代衙役公人‘蛮横不讲理’的熏陶时日久了,并不觉得乡官的‘粗暴’是真正的‘粗暴’,让陈汉安稳的渡过了那一阶段,现在就显然好很多了。 新加坡一个县的土地,就算划出去一部分给军用,整个‘市’只有一百五十五个村落,这显然还没有开发到饱和程度的。就算加上港口区的人,人口也才刚刚超过十万大关。这还是因为港口区有很多来自吕宋和东印度地区的华人,来了之后就不回去了的缘故。而要是算上军方和各村附属的农奴、劳改犯,总人口也才二十来万。 对比21世纪人口五六百万的新加坡,总人口才二十万的新加坡显然还有很大的发展前景。 现在这儿的产出的粮食至少可以满足当地的所需,此外还可以提供一些肉类、胡椒和鱼类,这么些年的发展下来,最基本的生活还是可以维持的。但新加坡是军事基地,而不是军事禁地,它的海贸交易是始终在向前发展的。每年它都会消耗掉大量的牛肉,同时新加坡内部的移民村也纷纷开始尝试着发展养猪业。 在转口属性还没有被陈汉主动点亮的情况下,新加坡最大的作用事实上只有橡胶培育。 经过简单的化学处理后的天然橡胶可以做成这个时代最好的雨衣,甚至不经过化学处理的天然橡胶也可以做出雨衣。在涂抹在布上的天然橡胶外再加上一层布,虽然这种雨衣与天然橡胶一样,存在着天气热时粘手、冷时变硬的缺陷,但它的意义绝对是重大的。 何况陈鸣还知道一个硫化。 只需要不断地制造雨衣,这就足以让橡胶树的价值比上个时空位面提前彰显出小百年时光。 可不要小瞧一件薄薄的雨衣哦,那是生活必需品。当天然橡胶制成的雨衣开始大规模的在民间市场上铺开的时候,就中国的江南地区,很难想象还有人坚持用笨重的蓑衣,或者是油布衣。 这小小的一个雨衣,商机大着呢。 …… 从海滩向内行了一里多地,陈鼎就望见了一个庄子,进村的路是修整的很平坦的土路,大概有一丈四五尺宽,这都可以供两辆马车并行了。 路面上不坑不洼,左右两边还栽了些小树,似乎还没几年,树干都不超过胳膊粗,但却也绿葱葱的。 陈鼎下了马车,带着一个内卫,就走进了村子。其他人远远地拖在后头。 陈鼎的眼力很好,离老远就看到了一个头上带着高高的尖帽子的人在挑水浇灌着路旁小树。陈鼎缓步走过去,就看到那个带尖帽子的人原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浇完了桶水后径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抹着汗,一边将桶里最后一瓢水喝进了肚里。 一个老人在孤零零的一个人挑水浇树,还带着一看就感觉不对的尖帽子?是惩罚吗? 陈鼎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老汉已经掏出了烟袋锅,准备抽口烟歇息歇息了。 “老大爷,怎么你一个人在这挑水浇树啊?”新加坡的移民村,村村都有劳改犯和农奴,且为数不少。像这种不干系农事的力气活,多该是劳改犯去做啊。而眼前这老汉红光满面,看不到一抹菜色,穿着打扮也是寻常人的打扮,显然不是劳改犯,更不是农奴。偏偏他又带着一顶尖帽子,自己一个人在孤零零的挑水浇树。 老汉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明淅淅的汗水,他也不把尖帽子摘下。 陈鼎一边问话,一边向老汉递去了一根烟,这是一根高档烟。 老汉立刻就认出不凡来了,一边接过来贴在鼻子上嗅了又嗅,另一边嘿嘿的笑道:“你是官家人,来搞调查的吧?” 一脸的你骗不了我的表情,让陈鼎很是奇怪,“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嘿嘿,这些年来俺们村里搞调查的官儿不是一个两个了,大部分看都能看出来身份不简单,就跟你这样的,满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只是你个娃儿面相太轻嘞。”老汉出人意料的竟是中原人,那嗓音不一样,陈鼎听着很有种老乡的感觉。但老汉说话的语气,常用的语调,却已经有了些变化,有点山东化、西北化,大杂烩的味道。“俺老汉不胡咧咧,你这娃身上真有股子贵气,跟俺这土里刨食的人不一样,跟城里的小年轻也不一样。一看就是读书人,是贵人。”老人口中的城里指的是新加坡港口区。那里是新加坡所有民政机关的所在地。 “嘿嘿。”陈鼎笑了两声,不否认,反而用中原话开口说:“大爷是中原人?我也是中原人啊。” 老乡见老乡,这感情就好了。陈鼎不求泪汪汪的,只要能问得两句实话就行。 “我家是洛阳的,大爷是哪儿的啊?” 陈鼎当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老汉脸上露出了一分高兴的样子,“那我和你还是半个老乡咧。我是陈地的。”不觉口音中的中原味道是更浓了。 陈鼎知道这‘陈地’指的是那里,陈州府么,离鲁山也没有多远。 “你娃子想问啥?看在你是老乡的份上,老汉我都告诉你。”老人说话中透着一股经验丰富一样的油滑。 “大爷,我就是像问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浇水呢?还带着个这高高的帽子?” 陈鼎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尖帽子是带有侮辱性质的东西,他已经准备好了耳朵聆听老汉的诉苦和怒骂,这顶帽子和差事肯定是他们村里的乡官惩罚他的。而这触犯没有触犯法律呢? 因为是老乡的关系,老汉已经对陈鼎放下了戒心,陈鼎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听一肚子怨气。 “挨罚么。公家让去挖水渠,俺告病说去去城里瞧看儿子。俺俩儿,全都在城里。结果俺跑到镇里去看大戏去了,还正好被到镇上买鸡蛋的张朝全看到了。张朝全就是俺村里的民兵队长。” “俺就被罚来给树浇水了。” “还在村头大操场上批斗了俺一顿。糟我一顿,我鳖气不吭。这帽子要带够五天,才能抹掉。” 这老汉果然是被罚的,只是他并没有如陈鼎所料的那样向陈鼎这个身份看起来很不一般的老乡吐苦水,而是干净利索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这大出陈鼎的预料,陈鼎更要往深处里问了,他还准备今天就往这个村里走一走。 “那大爷你为什么要逃工呢?是挖水渠太累太苦,又不给钱不给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娃子,公家不是说不给吃的不给工钱。但是啊,这挖水渠真太累太苦。”老汉脸上的苦色不是作假的,“这地儿天热地湿,往地下挖补多深就有水渗出来,挖水渠比现在这活儿苦的太多了,太苦了。” “我俩儿都在城里做工,每个月被种地更赚钱。老头子我连摆治自己的地儿的心都没有了,直接包了出去,我还去挖啥水渠哩?” “我前四十多年都没过过好日子,能吃一顿好面饼子都是难得的。好不容易一家人囫囫囵囵的来到了这个好地方,朝廷给分了地,吃不愁吃的,喝不愁喝的,俺俩儿又都有一手好木匠活,每个月都能挣不少的钱。我干啥不趁着还能活几年的时候好好享享福哩?” 看着唠唠叨叨的老汉,陈鼎突然的无语了。他眼前这老汉眼睛中绽放的幸福光芒不是假的,但这精气神不对。 但陈鼎又想了想,就什么也没说了。 他跟前的是一个吃了大半辈子苦的老人,终于在老年的时候苦尽甘来,老汉都五十多岁了,在这个年代,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是一个黄土埋到了脖子的年纪,陈鼎又什么理由要求他继续保持以往的‘艰苦朴素’呢? 这就是副市长之前说的移民心无大志,对于生活的要求很低。一旦满足了基本生存要求后,就没有上进的动力的具体事例。可这也难怪他们小富即安:从大陆被拉到了这里的人,那在当初可没有一家富足,如今这有吃的有穿的日子已经是天堂的生活了。 陈鼎又问村里的情况,地种的怎么样,粮食够不够吃。 “种地的事儿没的说。这儿天暖和,没见过冬天,一年四季都能长庄稼,粮食是绝对够吃,孩子多,劳力弱的人家倒是还穷点,但跟过去比好的多啦。不光是俺们村,就是周边的几个村子,老汉没听说谁家穷的揭不开锅的。就是那些旗崽子,生的也比前几年壮实了。 老汉我现在最苦的就是朝廷管的太多,出劳役太多了,没得歇息。 就好比这一回,老头子我不想挣那个钱。但是村里不是老汉我一个不想挣那个钱,所以村里的男丁排队么,就正好轮到我了。俺村长说叫俺去做饭,打个前站,不累得慌。他说的怪轻巧。 光村里的劳力就要去好几十人哩,每个人都是要出大力气的,一个一顿就一斤米的标准。张朝全都去镇上买鸡蛋了,这能是轻松活?老汉我给几十号人做饭那不是说笑嘞。再说了,还有劳改犯呢。 都加一块,老汉我可伺候不了!” 陈鼎跟前的老人连连的摆手。 第七百四十一章 宗室纨绔 冬去春来,又一年的好时节来到了。 伴随着湿冷的冬季愈走愈远,南京的天气迅速转暖,足球联赛重新开启,这项运动发展到现在,在陈鸣的暗中推动下,已经在南京形成了后世联赛制一样的比赛模式了。 毕竟交通不发达,大城市的球队自己之间可以玩,跟外头的组成联赛,隔三差五的打比赛就不现实了。 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球队有几十支,组成了甲乙两级联赛,很多大商贾赞助这一赛事,一些大公司更出资创办、入股那些一流的球队,比如说九州商会,光是旗下就下属有三支球队,其中两支处在甲级联赛中。 队员们每逢比赛都穿着因由广告的球衣,对于商会下属企业公司的名气推广很有帮助,而且他们还赞助球场,宣传广告手段承受不穷,因为他们背后有陈鸣这个穿越者么。效果极佳! 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仿效和学习。只要陈鸣做了初一,很快就有人跟着学十五。 而在这个联赛刚刚开启的年代里,足球运动员的薪水固然比一般的行业高,可养活一支这个时代的足球队那开支对于大型企业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球场的投入会较大一些,可球场的收入也是不俗的,而且还会得到国家的支持。而一支好的足球队所能起到的宣传作用,却是十倍的金钱都难以达的到的。 然而热闹不凡的足球赛事已经重新拉开了序幕,风光之下的马赛和马球赛却依旧半点影响也没有受到。如今每年中秋和元宵的两次皇家赛马和马球大会已经发展成了惯例,这对两项运动的发展具有着难以想象的推动力。 尤其是贵族子弟。一颗红心向太阳的他们无时无刻不期望着与皇室保持高度的一致。 而广大的南京市民为代表的平民阶层呢?人类社会自古以来平民阶层就无限向往着贵族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向往他们的一切一切,这一情节不仅仅表现在眼下,就连21世纪,贵族范都成为了无数人追求的高逼格。所以如此被皇室和勋贵们一起热捧的赛马和马球自然也吸引了无数有钱或没钱的平民的目光,尤其是那些不差钱的商贾们。 他们有时间、金钱和精力却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 而一项运动的推广除了运动本身的吸引力以外,银子是最必不可少的。 赛马和马球两项运动,除了其本身就具有的浓烈吸引力不说,皇室的钟爱光环本身又给它们增加了一层buff,现在银子也不是难事了,那么这两项运动被迅猛推广开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赛马场离京城有二三十里远,原本是一个挺偏僻的地方,可随着南京人口这些年的不断增多,面积飞速的扩大,这场地距离京城的间距就只剩下十五六里了。当年征地建场的时候,那周遭还都是一片农田,现在凭着赛马场,此处已经聚集了数以千户的人家,远远地看望去完全就是一个繁荣的小镇子。 陈景是陈家的嫡系子弟,他父亲陈敏位高权重,可他却是整个南京城了有名的纨绔。这种“纨绔”跟当初陈子峰的那种‘地痞流氓’的疯狂可完全不是一码事,陈景玩的可比陈子峰高大上多了。 在内务处挂了个闲职,干领俸禄,一年里却见不到他在皇宫露面几次。倒是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是泡在跑马场。他最喜欢的运动就是赛马,甚至自己都亲自下场过,结果被专业骑师重重打击了一顿。 陈敏现在的侯府里养了十多匹好马,最次的都是千里挑一的蒙古马。这全都是陈景的宝贝。 平日中说起马经来也是头头是道,可一谈论起军事政务,那就两眼一抹黑。 “爹,四叔真要把小景送到北美去啊?” 北美的开发是以年为单位的,不管是北美西海岸的经营,还是祥州【阿拉斯加】的金矿开发。 现在新的一年来到了,陈鸣就准备再松一松手,选出几个宗室子弟作为经理人,先到北美打个前站。 “我可是准备选几个能干的人去啊。”那里不是陈鸣发配流放人的地方,现在他需要去几个有真本事的人。“而且,北美的战争我估摸着也快要开打了。西班牙人都筹措一年时间了。”十万大军啊。 “也不差陈景一个。”陈惠说话中咳嗽了两声,这春天里气温一变暖,陈惠的胸闷状况减轻了一些,但人依旧脸色发白,气短、乏力身困。 陈鸣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那孩子不能再放纵了。你四叔有打算把北美的基业留给陈景。” “那陈昇怎么办?” 陈敏的儿女有不少,其中儿子就有四个,但除了老大陈昇表现的很有能力外,老二陈景就是一个废物,而老三、老四年龄还小,都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呢。 陈敏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进延寿宫向陈惠吐露心思的。 “陈昇不想去北美?” “他都已经做到四品的巡察御史了。他不想离开国内,跑去万里之外的美洲从零开始。”所以啊,这陈景就必须先锻炼锻炼,早日练成才了。 陈鸣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只要陈敏舍得,陈昇的工作做通顺了,那一切就OK。 就如陈惠前头说的一样,不差他一个! 年纪比陈景小了快十岁的陈鼎都可以干正事了,陈景却拿着一个‘马会执委’的头衔在当主业玩耍。的确是不能再放纵了,要好好地磨砺磨砺。 陈家的二代子弟不少,陈鸣也不期望他们一个个都成才,但陈景属于近支范畴内的,在美洲开疆的情况下,每一个近支宗室子弟都是珍贵的。 此时的陈景还根本不知道自己老爹刚刚下了多么大的一个决心,他正兴冲冲的乘车前往跑马场,而且今天他还把夫人颜氏带了出来。 颜氏出身粤省连平颜氏,是颜希深的侄孙女,性情婉约,相貌清雅。她是陈汉都要席卷中原的时候才嫁入的陈家,陈景在陈氏的诸多二代子弟当中也算是婚事门第最好一批人之一了。 但是现在颜氏正蹙着她那一对线条柔美的秀眉,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整颗心都要被无奈和烦恼淹没了。她自从嫁给了陈景之后,人生观真心的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男人给刷新。如此好的出身,将来注定会有显赫的地位,怎么就养成一副贪图享乐无所追求的性子来呢? 对赛马,对马球,她可没什么兴趣。可自己的丈夫却兴致高涨的恨不得整天就泡在跑马场。颜氏也曾经劝过陈景,但不仅没效果,反而惹得陈景大发怒气,连家都不回了。 颜氏只要听之任之。 现在陈景已经在跑马场周边置买了宅院,这一次带着颜氏出来,把孩子留在了侯府,那就是要在跑马场好好地住上一阵了。 他不想错过整个春季赛的任何一场比赛。 这种思维和积极性实在让颜氏感到无语。 在人生的头十八个年头,颜氏受到的教诲都是家族、家庭,她受了颜氏的恩惠,托生在颜氏这么一个有着无比光鲜亮丽的历史的大家族中,享受着普通人家的儿女根本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那就要为颜氏家族的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力量。 所以她很顺从的就嫁给了陈景这个据说很不学无术的宗室子弟。 没成婚以前,颜氏也听说过自己的未婚夫比较好动,不务正业,不学无术,进了门后才晓得,这哪里是不学无术啊,这根本就是不走正道! 属于二房的资产这几年里被丈夫挥霍了不知道多少,就换来了别院里的十几匹马,还有一个马会执委的头衔,颜氏真想问问陈景,这有个什么用? 说真的,每到冬天那都是颜氏最高兴的季节,因为冬天的赛马和马球赛事要少一些,陈景不仅会有更多地时间在家陪她,更少花钱了。而每到一年的春天,那就是颜氏满脸忧心的时候。春季赛的召开会让他丈夫的手脚变得像大海一样广阔…… 有的时候颜氏就会禁不住去想,怎么自己值么倒霉,碰上一个这般没有大志向、大目标的丈夫?她宁愿嫁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弟。 现在府上老爷子的身子骨还好,还能拿着棍棒满院子的追赶陈景,陈景还老实一些。可老爷子总有一天要去的啊,到时候大哥去了北美,没人压制和管教的丈夫岂不是会变的更加离谱啊?那个时候她还怎么过日子啊?总不能到了儿女那一辈,自家就成了落魄户吧? 陈汉宗室可没有伪清的铁杆庄稼。 颜氏现在最大的渴求就是老爷子能在最后的时候给陈景挣上一个爵位。 陈汉帝国现今如日中天,而只要朝廷不败,皇帝所封的爵位就固若泰山。这爵位就是银子,就是百万钞票都不换的金饭碗! 日后陈景就是再败家,也年年都有活钱入账不是? 陈景是最早插手马会的宗室子弟,因为他喜欢跑马,因为他喜欢享乐。马会也需要这么一位忠诚的‘宗室二代’来彰显自己的逼格,所以他就有了马会执委的头衔。而别的执委利用自己的人情网做掮客,每年都不知道能搂到多少银子,可陈景这执委做的清新脱俗,从来不掺和掮客行业,那就每每都朝跑马场砸钱。 虎父犬子就是所有人对陈敏陈景父子的一致评价。 那陈敏自始至终都是陈氏集团内很重要的一员,牢牢地把持着后勤大权,能力是得到大家认可的。而陈景呢?这不务正业的表现可不是陈景伪装的外表,而是他真正的个人本色。在陈鸣同辈的一众陈家子弟当中,他就是最不争气,最不靠谱的。 不过陈景今天却给颜氏带来了一个惊喜,他让自己老婆看到自家在跑马场回钱了。 马车到了目的地,陈景没有立刻去马场,也没有立刻去看自家的住处,而是先带着颜氏来到了马场周边的一片空地,他伸手指着跑马场:“看到没?从这到跑马场,这片地皮都是咱家的。”去年陈景贷款了五十万,拿下了这块地皮,这才过了个年,半年时间还没有过,地皮价格就涨到七十万了。 颜氏真的被大大惊喜了一把,可细思之下,她更感觉着惊恐,高兴劲儿刚刚涌上,后怕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你什么时候贷的款?五十万,老天爷,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我贷一笔款子还用专门知会你么?” 颜氏内心的恐惧,陈景是不以为然的。“五十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千万别小瞧了这里。如果现在我就把这块地皮全部出手,至少就能赚个十几万块。今后这地皮的价格更会不断高升。咱们家要留下一个管事,专门负责这块地皮和镇上店铺买卖。跑马场败不了,皇帝要跑马场兴旺下去,这里的地价就会不断上扬。” “别为那五十万贷款担心。” “才一年五厘的利息。”也就是百分之五。陈景陈二少不看在眼里。 但是颜氏却觉得这已经很多了,五厘的利息也一年两万五千块了,这都比的上陈敏侯爵的俸禄了。 “现在出手卖太亏了。再说咱们也用不到那么多钱。我握手里还不到半年,就上涨三四成看。等个一年半载,那不带翻倍啊。”陈景知道自己不像老大那样成器,所以他花钱固然大方,可也不是对金钱全无了解。他也是有一定的经济头脑的。 整个赛马场占地百余顷,也就是上万亩。周边有大小数百家店面酒楼,上万人在这里生活。各行各业的生意人都能在这里儿找到。完全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催生出了一个繁荣的镇集!每个月光这些店面向南京缴纳的正常商税就有上百万,而赛马总会本身所缴纳的税金更是一个以‘百万’为单位的。 繁荣的比赛和众多的人流,让这里的地皮坐火箭一样直冲云霄。陈景完全相信,假以时日,这里的地价绝对能够跟南京城内最贵的地皮相提并论! 陈景陪着颜氏边走说着话,街道里人来人往,男女一对的夫妻、情人在这儿很常见。但赛马总会今日轮值的执事还是很快就出现在了陈景夫妇的面前,很谦卑讨好的说道:“景二爷、二夫人,小人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前面转过去就是入场口,小人在前面为您两位引路。” 赛马总会绝对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就陈景知道,苏州、扬州、宁波、福州和武汉、鲁山等地的跑马会都已经在陆续的开张了,那每一个城市马会内都挤满了当地的富豪大贾,那俨然就是一个大型的大富翁集会,而各地的马会之间还有密切的联系。陈景就是再不争气,他也知道马会的发展前景是十分光明璀璨的。 每个地方的马会一旦解决了用地问题,落地之后即可就能进化成吸金兽。他一直混迹马会,任凭自己的名声跟马会绑定,还是偏乌黑向的,那是为了以后的发展。 马会内部有大小不一、所属方不同的利益团体,现在马会的主要利益除了官方,就是被这些人连骨头带肉的把好处全占了,陈景从来不去从中分上一杯羹,因为他的图谋更大。他要一点点巩固自己跟各方利益团体的人情和联系,陈景现在不沾马会的利益,是因为他宏大的目标直指明面上马会委员长的宝座。这是陈敏他老子都不知道的宏伟大愿。 那他就要让所有人都能接受和容忍他,让出利益是眼下他做好的选择。 皇帝的意志早晚是要从马会撤走。那空白下来的主导权,九州商会固然会分割走一大块,陈景也希望自己能具有一席之地。 当然现在的陈景还不知道,他的宏大目标注定是要破产的,因为他就要去北美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女谍 陈敏从延寿宫里出来,人没有去大都督府,也没有去后勤部,而是选择了直接回府。 他现在的心情很颓废,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大儿子也真真的无意北美,让不成器的次子陈景成为了自己爵位的继承人,也成为了北美封国的继承人,这是一个太过胆大的决定。 陈敏就像一位超级大富翁,养出了一个成功的儿子和大败家子儿子,偏偏成功的儿子不愿意继承家业,而更爱自己一个人在外打拼。最后自己打下的万贯家业不得不选一个败家子来继承家业一般。他是带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来到延寿宫的,跟陈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后者现在就像是一座桥梁。 一些涉及到私人问题的事情,不方便直接跟陈鸣说的话,就通过陈惠的口来对陈鸣说。 陈鸣如果同意,陈惠自然会派人向他们知会一声。 陈敏回到家中就闭目等候,没有到中午,延寿宫就来了一个小太监到府上,赐给了陈敏六道糕点,这个数字代表着顺,陈惠显然是顺利的办到了他的请求。 “来人啊,把老二给我喊来。” 陈景还完全的被蒙在鼓里呢,陈敏觉得是该知会他一声了。毕竟这事儿皇帝都允许了。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惜陈敏没能等到自己儿子,他等到的是管家怯怯声的告罪:“回侯爷话,二公子一大早就去了城外马会,还带走了二夫人,只留下了孙少爷和孙小姐在家。说是在马会哪儿置买了一处房产,要过去住一段日子。” 一股怒火猛烈的打陈敏的心头冲起,他抓起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脸色都涨得通红,“逆子,这逆子怎么就不死在跑马场?” “你去带人把他给我抓回来。” “把马会那里的首尾也全部处理干净。” “敢不会来,给我把腿打断,拖回来。” 陈敏气的头发都倒直了。 …… 时间走到了中午,侯府的管家带着警卫出动了,目标直扑城外跑马场。而几千里之外的陈鼎也要吃饭了,“乖乖,还真是一位大人物。”介绍信上竟然盖着南洋水师总部的印章,而且陪同的还有警卫员和警察。那村长腿都要给吓软了。这也亏得副市长和警察局长都没进村。 他把陈鼎让到里屋,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请陈鼎到自己家里喝茶。陪笑道:“贵人恕罪,恕罪。俺们是有眼无珠,怠慢了,怠慢了。”村长说他是山东人,当年在运河上混吃的,是陈汉就了他一家的命啊,还抬举做了个小官。给田种,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田,朝廷的恩情比天都大,比海都深,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招待招待。 然后被陈鼎赶紧拦了下,“不要客气,随便整点就行,你倒是趁着空儿把村里的情况讲给我听。” 年纪比陈景还要小不少的陈鼎是真的已经能够干事了。 可是同样是日上中天的时候,还有的人则依旧趴在女人身上,都未起身。这人姓柳,靖海港的一名海关督办。 香风飒来,神清气爽。太阳升的老高了,柳督办还没睁开眼睛,手臂间绵软如滑脂的温暖触感告诉他,今儿是个好日子。 昨晚上是一个挺值得纪念的夜晚。他第一次收纳了印度白奴,且一收就是两个,摘采了一对姐妹花。这是迄今以来柳督办唯二纳入的女子,有多长时间了,整个海关上下都是以为柳督办是真正的重情之人,给老家的婆娘守身如玉呢。而现在柳督办自己亲手打破了这个‘传言’。 所以柳督办今日也打破了自己的生活规律。往日柳督办晨起的很早的,外面的天还灰蒙蒙的,晨起锻炼,这是他的生活习性。 今天外头的太阳已经走到正中了。 厚厚的帷帐中亮着一盏灯,豆点大的灯光让柳督办能够看清帐子里沉睡的一双美人。人一上了岁数,心态似就会发生了点变化,他本来是没什么色心的,纳下这对姐妹更多是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为的是跟这对姐妹花背后的印度人有来有往,不想到了床上后,女人年轻活力的娇躯真的让他兴致大盛。 他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低头看着两边躺着的姐妹,还真的是漂亮。目光就不由自主的顺着脖颈那嫩脂一样的肌肤向下看,小弟不由得就再次兴奋了起来。做新郎的力量是伟大的。本在沉睡中的姐妹很快就被他冲动的能量搅醒,一男二女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当然柳督办是不知道,昨天跟他一块做了新郎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靖海港内陆军火仓库的一名技术员。 这人叫陈三宝,可他并不是陈氏子弟,更不是燕国公陈二宝的弟弟,他们俩毫无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虽然两个人的名字让人一看就感觉是兄弟,可陈三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火仓库的技术员。 陈二宝是何等人?贵为燕国公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遥远的靖海港中,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陈三宝。 然而他不知道,有心人却是知道这个军工厂里出来的技术员的。 于是在一次轻微的马车碰撞中,他结识了当地的一个黄姓小商人,随后他又在商人的家中邂逅年纪比他小四岁的商人女儿。商人来自巴达维亚,在靖海港已经有三年时间了。有意无意的,一对小年轻就看对了眼,然后终于在昨日成婚了。 黄兰的人生轨迹普普通通,她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华人家庭的女儿,家中经营着一个不大的杂货铺,唯一不平凡的就是她长的比较漂亮。 这种漂亮并不艳丽,可是耐看,非常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观。她还小的时候,他爹就打趣说,老黄家翻身的时候到了,只要把闺女养大了,往有钱人家一嫁,就算给人当小,也足以让黄家翻身了。 而一个美人竟然倾心自己这个小小的技术员,这让年到而是的陈三宝十分的欣喜,也更加的视黄兰为珍宝了。而昨天,他终于洞房了。 早晨醒了,陈三宝怀里抱着一个光熘熘的大美人。兴致不减,两人又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陈三宝已经彻底迷上了她,而黄兰似乎一直隐隐怀着一丝忐忑,虽然黄兰从没有表达出来。 陈三宝一点也不知道他心目中的娇妻和娘家人已经背着他细细的搜过了他的家,而且他们还是光明正大的搜的,因为陈三宝家的钥匙是他主动交给黄家的。然后黄家人将一些东西记在了一个小本本上,然后由黄兰的大哥借着到码头区进货的机会,悄悄的将本本落在了一家货店里,而这家货店的主人又跟一家英国央行联系紧密。 激情过后,两人又温存了一会,陈三宝见太阳已经高高的起来,透过蓝色的窗帘都把屋子照的甚亮,终于舍得离开床了。传单上艳红的一朵梅花让陈三宝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黄兰快速的披上睡衣,服侍陈三宝穿戴整齐。今后陈三宝就是有老婆的人了。 作为一个在巴达维亚长大的华裔,黄兰的幼年是没有多少笑容和灿烂的。如果说陈汉进入南洋的举动让很多生活在南洋的华裔真正的体会到了一把有靠山的滋味,那么同样巨大的外力作用到单一的某个华裔家庭身上的时候,对陈汉没有什么感情的他们也是拒绝不了这股强大的外力的。 黄兰家就是这样。 陈三宝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幕,根本不知道他全心爱着的娇妻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样的。 黄兰倚在陈三宝的背上,搂着他撒娇说:“我走不动了,好疼,怎么去做饭啊?”娇滴滴的声音让陈三宝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或许是受了西人的一些影响,什么都很中国的黄兰,唯独在感情上表现的炽烈外放了一些,但这对陈三宝来说是享受,而不是厌恶。 陈三宝刚才还瘫在黄兰的身上呢,现在却精神抖索的到厨房为老婆张罗起饭菜了。这要是拿到大陆,特别是农村,根本就是不敢相信的事。 现在的中国都不知道多少人家离开了女主人,一家老少爷们都要饿肚子。 可陈三宝只要一想到漂亮老婆,就是一个大男人去做饭,整个人都是飘乎乎的。 陈三宝整个人都被黄兰的撒娇发嗲弄得酥软了,却不知道就在他去了厨房之后,刚刚还一脸柔情蜜意的黄兰立刻掩上了门,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脸上全是无助和惊恐,自从她来到陈三宝身边之后,她是每日里都生活在惶恐之中,军情局、国安等的鼎鼎大名让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楼道里的脚步声都能让她的心悬到嗓子眼,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太难熬了。 可这一切在当初他们一家人屈服于那股巨大的外来压力的时候就注定了,黄兰现在涉及已深,她已经向上头传递了好几次情报,包括火帽枪和火箭弹。虽然从本质上说,黄家人还是一群土耗子,根本不知道那两种武器,尤其是火箭弹对于整个世界的意义,但黄家人却知道自己早已经不可能再抽身世外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否则等待黄家的就是整个家庭的毁灭。 这种连丝毫风声都不能向外透漏的大秘密,一直在黄兰心里埋藏了六年。两千个日夜,她不知道多少回渴望回到当初的那一刻。当初黄家人要早早的去了婆罗洲或是新加坡,而不是留在巴达维亚,那这种鬼一样的生活就根本不会被她碰到。 巨大的压力就是最痛苦的煎熬,虽然这种煎熬一样的日子换来了黄家经济上的翻身,可如果真的有选择的话,黄兰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告别这种煎熬。哪怕是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当小妾。 黄家人实际上并没受过什么训练,只能是看熟了一个手册,上面就是一系列暗号接头和最简单的反侦查方式。这个时代的欧洲应该已经有了间谍,可绝对没有入军情、国安这般大规模、专业化的情报机构。自然更无从对黄家人在短时间内进行什么专业化的训练了。可能黄家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让字迹消失,如何让字迹显现,这种简单到极致的小把戏。 然后他们背后的人给黄家的唯一指示就是来到靖海港,然后潜伏下来,做个小生意掩护自己,等待时机,等待指示。此外唯一的要求就是黄兰在不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必须保持贞洁,不能嫁人。 而黄兰这些年接到的唯一的一次指示就是接近陈三宝,嫁给他。 目的就是因为陈三宝的身份,他是军火库的技术员,靖海港的军火库众多,不仅港口区有,内陆安置点也有。里头的军火也包裹万千,从手铳到火枪,从藤甲到军刀,还有各类火炮和火箭弹,大批的弹药、火药等。 黄兰很完美的做到了这一点,成功的吸引了陈三宝这个平凡的军事技术员。 虽然一些东西被黄家人交到了幕后主使者手中的时候,那东西已经通过另外的渠道被他们拿到了手。 黄兰不管这些。 作为一只风筝,她很需要一个寄托了。纵然陈三宝并不是多么理想的选择,他没有远大的前途,也没有英俊帅气的外表,可至少陈三宝对她是真心的,是真的宠爱她。 反正黄兰现在对陈三宝虽然没有真的感情,可也不排斥。 女人心里有了依恋,那就对可以引爆整个家庭的隐患就会揪心的更大了。毕竟没几个女人会渴望过着颠簸飘摇的日子,这个时代又不是21世纪,眼下的女人当然渴望安稳生活了,特别是有了家庭后。 黄兰知道陈三宝的身份的,军火仓库的技术员,曾经在军工厂工作。她不是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的愚昧女人,她很清楚自己上头的那些人要自己靠近陈三宝,嫁个他的用意是什么。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条线的‘意义’,黄兰才感觉着恐惧。 军火,这必然会是朝廷盯防的重点啊。 每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黄兰内心的恐惧、不安和忐忑,就会成倍的向上翻。就仿佛有一把刀夹在她脖子上,背后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冷冷的注视着她。她有时都渴望着与陈三宝能去一个再没有外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两人世界。或是上线能把她忘掉了,那么自己就是安全的了,再也没有外来的威胁,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自己从今往后重新开始,做一个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人。 但这可能吗? 没成婚前她都渴望有一个白马王子,拯救自己脱离火海。但那只是一个梦。他多少次在夜梦中惊醒,浑身香汗淋漓;多少次深夜醒来,泪水浸湿枕头。 为今之计,她只有继续潜伏,等待着家人到了欧洲。至少她父母能先出去…… 但是她自己呢? 她一次次告诉自己,陈三宝是真的爱自己的,他一定是能保护自己的。所以,她平日里最喜欢听的就是陈三宝表白说爱自己,要一辈子爱她,保护她…… 第七百四十三章 吃水不忘挖井人 官员下乡的招待费是要自己付钱的,除非是官方组织的调研,那样的话信件上会盖得有一个代表着特殊意义的长条章,显然陈鼎出示的信件并没盖压这款印章。 可村长并没有因此而小瞧了他。看看陈鼎周边的护卫吧,而且来头还是那么的大,南洋水师总部啊。 如果可以,村长愿意把整个村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供奉陈鼎。 但陈鼎的要求只是四菜一汤。 这是他平日在成均公学吃饭时的标配,那里所有的学生、老师饭食都是四菜一汤,两热两凉,两荤两素,而配汤不是紫菜鸡蛋汤,就是肉沫海带汤,有营养么,可以增加磷、铁、钙、碘、维生素、糖、无机盐等多重营养成分,尤其是碘。这个时代人要加碘只能通过海产品来补。 村长老老实实的给陈鼎介绍着村里的情况,比如说粮食收获,年人均收入,富户、穷家,整个村落从初建到发展至今,用了多少年,经历了什么困难。适龄小孩的入学情况,成人的识字率增幅,还有新加坡市政府这些年的政令政策,再有村里头的劳改犯们的情况…… 这些事儿说起来一天一夜也扯不干净,村长是死死地被焊着了。民兵队长就赶忙去找村会计拿账簿。 后者在移民南洋之前曾经是个店伙计,能打的一手好算盘,人也机灵、乖巧,虽然这移民村的会计都不算是什么正经的公员,每年只有十石大米做补助,还有就是逢年过节有着一份属于他的福利,但在村子里的地位却不低。 特别是近两年来,马来土着全都怕了,给杀的乖了,不敢再来抢掠杀人骚扰了,村子里民兵队长的重要性直线下降,就连新加坡政府都有意把村民兵队长改为正常化的治安室,这正儿八经是朝廷公员的民兵队长地位还不如拿着算盘的一编外会计呢。 后者就好比一个狗头军师,是村里头的‘师爷’,大当家的【村长】不在,民兵队长也听他的。 村会计看着手中的信件,脸上全是震惊,“这可是贵人,咱们一定要招待好了。” “村长请他到家里吃饭,他不肯,就待在村公社。还要拿档案给他看。”这可不是好吃好喝就能煳弄得过的主儿。 “贵人要看档案,你就给他看。咱们的账面都做的全,我还能出漏子不成。” “你快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那年前的帐还有一捏子表格没填好呢,能拿给贵人看吗?” “贵人是一个人,他又不是上头下来的工作组,他知道啥啊?……你把做好的拿出来给他看,话再说得漂亮一点,不就过去了么。”会计对民兵队长是一脸的鄙视,“市里不是没人陪同么?只来了几个警察跟着当保镖,他们会查账还是咋的,你还怕啥啊?” “我看你与其担惊受怕这个,倒不如早点让人通知镇里。” “再过去敲钟,让各队的队长都赶快过来。带着他们见贵人去。” 这个村子里,体制编外的会计却是做到了当体制内的民兵队长的家。 陈鼎刚跟村长聊了一会,就见那民兵队长满脸堆笑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大摞子账册,放到他手边的桌子上。 “还不全,大人您要看哪一部分的?”村长起身陪着笑,“去年的账还没抱来完,我们再给您拿。” 不要小看一个村的账簿,每年的收获和开支都需要一大摞账册去记载,他们村建村还不到十年,也就不到销毁账册的时候。像这种移民村的账册是没有保留价值的,十年时间就允许销毁和丢失,只需要保留一个大致的收支记录就可以了。 他们村的储备室中有专门一间房子是方账册的,每年他们都要用木头打制一个大大的柜子,专门用来储蓄当年的账册。朝廷在这一块上有着很严格的规定,他们可不敢违背。 “不用了。”陈鼎暗暗咂舌,光现在这些账簿就堆了一桌子,这还不全,老天,亏他当初还想着自己能慧眼从一大堆账簿中找出漏洞,做着揪出一堆蛀虫和硕鼠的美梦打算呢? 这大摞大摞超出了他大脑想象力的账簿实在是太无敌了。陈鼎随手从里头挑了一本,拿起来翻了翻,觉得这种流水账水平的东西,就该放到厕所里留作擦屁股,真的是太没技术含量了。 村长还是很负责任的,整个村子有多少户人家,都是哪里的人,具体的人口,劳动力是多少,青壮老少比例多少,男女比例多少,适龄上学儿童有多少,多少人上学了,穷困户有多少,都是因为什么,这些都毫不犹豫的一一叙述来。这水平已经不错了,至少在陈鼎眼中是合格了。 而村子里的水田、果园、亩产、水利等等的问题,村长也都能答出来,而且还有条有理的,数据张口就来,这素质真的让陈鼎很满意。 两边这一聊,时间就一直走到了一点了,饭菜做好,很简单的四菜一汤。有鱼有鸡,还有虾米鸡蛋和海带汤,吃的有米饭,有面饼,还有烙饼。一律都是在警卫的眼皮子底下做的,陈鼎在外的饮食等问题,一定要保证好。 而新加坡的面粉可是珍贵的稀罕物,这里的米粉、大米不值钱,白面的价格却是大米的两倍还高。 这是绝对把陈鼎当尊客来招待了。 “大人!啥也没有,只是几碟子家常菜!除了个鸡子,连个荤肉都没有!这钱您可千万别给了,再要给钱就是打俺们的脸了。” “就是。现在俺们的日子都好过了,要是在过去,这饭连过年都弄不出!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这都是拖了朝廷的福,俺们来了新加坡,这才是过上了真正的好日子,才能张罗这些!” 村长和民兵队长四只大手摁住了陈鼎伸向口袋的胳膊,村会计则搬来了一摊子甘蔗酒,脸上笑呵呵的,满满的给陈鼎斟上了一碗。 “大人啊,您就别再掏钱了。这顿饭俺们村又不是招待不起?你再掏钱真是打我们的脸了。”村会计脸上带着有讨好的表情,可也有真挚的真心。 “当初我们在老家,除了农忙的时候,一天就吃两顿饭,还不能都吃干饭。现在呢?一天早就不止三顿了,都四顿、五顿了。日子跟过去比真就是在天上一样了。俺们这些小老百姓是不懂啥大事,但俺们真心是拥护朝廷。” “朝廷规定官员下乡不准招待,吃饭要打钱,俺们知道这是为了俺们小老百姓好。” “可是大热您什么时候能来俺们这第二次呢?” “您是大人物,信上盖的都是南洋水师总部的印章,您不是俺们镇上的,也不是市里头的。您今天能来我们村,这是我们村的福气,招待您一顿便饭,要是再收您的钱,这真的是没有脸了。” …… 村子里的人死活不愿意收钱,陈鼎真是有点被热情包围的招架不住了。 外头两个端着一簸箕杂粮煎饼的新加坡警察嘿嘿的一笑,对着面前的两个内卫说道:“这村长还算有眼里,知道那是为贵客。” 簸箕上还放着一个小竹筐,里头都是葱白,还有一罐大酱,然后是一盘调班好的海带丝。 杂粮煎饼有点粗,可包了葱白、大酱,还有海带丝之后吃,味道还是挺好的。 这一阵子内卫们也顿顿吃米饭,今天来到这个齐鲁和中原移民比较多的村落,杂粮煎饼正好是换换口味。煎饼里头有玉米和红薯面,口感较粗,要多嚼几下才能咽下。 可陈鼎这一顿吃的十分开心,因为村长几人的热情让他心里头热乎乎的。这种热情或许有几分虚假,可就算有虚假,这份热情也是建立在移民的生活真的好起来的基础之上。 饭后的陈鼎随着村长参观了他们村的一个生产队,这个生产队有二十二户,共九十七人,名下土地六百二十亩,同时还从村民手中承包了二百亩土地,以及从村里头承包了三百亩山地——果园。 陈鼎到了生产队,可惜他没能见到这儿的负责人,后者去城里了,也就是港口区。 生产队几乎所有的收获都卖给了新加坡海军基地,价格要比市面上的低一些,但军方是有多少收多少,并且可主动提供运输,只要哪个村修通了道路。 在被村长陪伴着去田地里走走看的时候,陈鼎在其中一块地里看到了一个熟人,是村长的老婆。刚不久他们还见过。 村长老婆正站在一片甘蔗地前整理一个大大的背篓,走近了陈鼎看清楚了背篓里的东西,是豆渣饼。 现时代中这可以说是最好的肥料了。 甘蔗十分的吃养分,如果甘蔗用地不施加比普通农田更多出许多的肥料,几季甘蔗种下来,这块地也就废了。 而大豆榨油之后的豆渣饼子,不仅是军民使用大型牲畜所必须之物,岭南和南洋地区也越来越多的需要起豆渣饼子了。 这东西在过去都是能吃的食物,现在却更多被当成喂养牛马的细料和上地的肥料。 豆渣饼子的价格比海岛上单纯采取的鸟粪还要贵,如果是用来给麦田、稻田增肥,显然不划算,可用在甘蔗田上就没多少人在乎这点了。 “现在粮价那么便宜,种甘蔗比种稻子赚钱多了。”村长如此的对陈鼎解释说。 陈鼎却注意到背篓的重量,满满一背篓豆渣饼子,这可不轻松。“你家怎么不养头牛马?”村长家的条件应该可以啊,陈鼎很奇怪这一点。 “不想养。”村长嘴里叼着一根陈鼎递来的烟,吞云吐雾,“我家现在就我和婆娘两个,种地弄口吃的就好了。这里种地容易,赋又轻,养个牲口干啥?养个小牛犊子,比养个娃娃还费劲!” “俺六个孩子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站住了脚,到这里的时候,孩子都瘦得皮包骨头了,但好歹是活了。现在在港口当兵,已经提上了士官,将来能怎么样还说不准呢。俺们老两口子地种得再好又有啥用?” “还不如多享享福。咱一把老骨头,眼看就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也不折腾了。就安安稳稳的过如今的好日子。多过几天是几天。” “说不定哪天孩儿被调到了别地,俺们两口子死了,他都回不来嘞。” 村长的情绪有些消极,看他的年龄也就四五十岁啊,陈鼎想这种消极情绪可不好,便解劝了几句。而旁边跟着的民兵队长接口说道:“我倒是想养个大牲口,可是没钱。大牛买不起。小牛不敢买。” “新加坡没有农业贷款吗?”农业贷款的利息是很低的,而且偿还时间至少是三年。 “借钱买牛这事我可不敢干。”会计坚决的摇头。“万一死了牛,我可咋办?还不上贷款了这地还要不要了,一家人都靠这片地过日子呢。穷人家底子薄,死一头牛就塌了天了!这险我可不敢冒。我还是慢慢积钱买吧。” “而且现在这牛犊子是越来越便宜了。” 村会计心里有着自己的一本账,说话中脸上荡漾着希望的笑容。 陈鼎很不赞同他这种思想,朝廷的农业贷款利息只有两厘,百分之二,这绝对是低利息。作为移民,申请贷款的时候又可以享受一定优惠,最后算下来纸币一厘五高那么一丢丢,怎么就不能贷款买牛呢? 可显然村会计心里的坎儿不是他的几乎话就可以迈过去的。 借钱对于这个时代的基层人来说,真就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而且他从会计口中几次听到了‘最怕病了死了’,这说明移民所能代表的基层百姓是很担心养牛的过程的病疫问题。而陈鼎仔细想了想,他老爹是很关注人生病这一问题的,可是对于牛马生病似乎远没有人生病来的重视。 兽医,兽医。 这一点还真的有很大不足。这不仅仅是新加坡为代表的南洋,整个大陆都是如此。 陈鼎掏出本子在上面郑重其事的记下了这一点,这是他在新加坡农村找到的第二个问题,第一个是这里百姓在初级的温饱问题解决了之后,在最初的贷款欠账偿还了之后,不管是普通的农民,还是村长等基层的管理人员,都普遍生出一种懒惰情绪。 这跟之前他们过够了苦日子可能有关,但也跟南洋这儿的环境有关。 一年四季不寒,没有冬天,雨水充分,最初的时候又赶上了粮食出口的好时候,只要努力的干几年,那都攒下了一点家底了。至少吃喝不愁了。 但对比原来的日子,这种幸福来得也太快太容易了。幸福来的太容易,那么自然就有些不太珍惜。懒惰已经成为了一个具有一定普遍意义的难题了。 要重点说明的是,新加坡移民村村民加入生产队的比例要远比大陆农村的比例要低。这个数字就能反映出一些情况了。 而这个‘懒惰’另一个表面化的体现就是集体劳动效率。 陈鼎在村口碰到的那个被惩罚的老汉,他短时间内很难忘记。 第七百四十四章 新生 吕宋已经正儿八经的被陈鸣纳入国土之中了,现在它已经是中国的吕宋省。 就跟离它不远的婆罗洲一样。 这都是顺理成章又水到渠成的事情。 如今吕宋【包括棉兰老岛】的总人口已经高达400万,华人在里面占据了不小的比例,如果算上有华人血统的混血儿,这个数量在吕宋省的总人口中已经达到了35%。 百万华人和血液中流淌着华人血统的混血儿,至少有一半是生活着过去的马尼拉大区,也就是现在的汉州府。 华人活跃在南洋的时间可以往前追溯到唐宋年间,已经有着千百年的历史,明初的时候曾经达到了一个高峰,但是在朱明中后期华人在南阳没落了。这一没落就一直没落到现在,没落了二三百年。 陈汉夺取吕宋对于华人在南洋的生存、开拓具有着无以言表的重大意义,所以陈鸣在经过了两次易改马尼拉的名字之后,最终以‘汉州’命名马尼拉。 现在华人在吕宋的情形就像整个南洋【扣除掉东印度】的情形一样,具体的细微地方还无能掌握着,但华人的存在,华人的抱团和集中安置,在区域中碾压了当地土着的人口优势,配合着震慑力强大的国防军和守备部队,确实令国防军的统治建立便易了很多。 一个个华人聚集地,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城市,它们组成了一张大网,它们自己就是那张大网的节点,然后重重的笼罩了整个吕宋。 而国防军驱除了当地的白人,大片的种植园和土地被陈汉用一个绝对廉的价格转移到了华人华商的手中,陈汉利用这种交易获取了大笔的钱财以补贴军费和政府开支,也更多的获取了当地华人的支持,以及将岭南地方上的一部分资金引入了南洋。 但是,占据了人口绝对数量优势的土着,依旧是陈汉大大的麻烦。 南洋的‘汉化’不仅涉及到人种,更涉及到了信仰。 而且经过二三百年西方人统治‘世界’的演化后,吕宋的土着,整个南洋的土人,可以毫无廉耻的跪舔白猪皮,却对华人和中国始终抱着一种敌视和抗拒。 想想后世东南亚各国土着掀起的一次次排华,要不是真的很难灭绝所有的土着,耗时和后果又会非常严重,陈鸣都有心下令治安队和挺身队把所有南洋猴子都给杀叽叽了。 北美战争进行的依旧激烈,陈鸣并没有接到新的情报,这个月份正是东西方联络的中断期,然后要陈鸣得出这一结论,只需要他看到印度战争的进展就可以知道了。 英国人动员自己手下的印度人一批批的走上了前线,然后沃伦·黑斯廷斯总督大力支持下的艾尔·库利中将率军在孟加拉西北部艰难的抵挡住了海德尔·阿里的攻势;另一边,一样是英属印度总督沃伦·黑斯廷斯,他突破了同僚们的纠缠阻挠,采取了最强硬的手段挽回了东印度公司声誉——他从孟加拉派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横跨整个中印度,先后攻占了马拉塔人的艾哈默达巴德、巴塞因等地,但是英国军队向马拉塔王国的政治中心浦那进攻时却遭受失败,被迫退却。但是多线作战的英国人用自己强硬的态度恢复了他们的支持者对大不列颠王国的信任。为维持庞大的军费支出,沃伦·黑斯廷斯巧立名目,使用强硬的手段,增加了孟加拉的税额,榨干了人民的血汗,并无耻地向他的同僚说:“虽有饥饿死亡,而税收仍然增加了”。乃至于他把依附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印度王公们都掠夺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的南洋,大波的中国移民依旧在纷纷的迁移当中。八闽、广西迁移的人口速度并不见有减缓,没有办法,各地方官府强压着呢。 现在朝廷讲究了一个‘人均’,人均粮食产量,人均总收入,于是地方官们对待那些平均线一下的穷鬼们就没人再首席留情了。 这个当中,广东人的数量慢慢被八闽和广西所超越,没办法,广西虽然也穷,但人家地旷人稀,不像八闽,连种地的地儿都没有。 而且八闽人本来就有不少老乡亲戚在南洋,心理上就有着慰籍,贫穷和土地的吸引力,又让他们属于迁移主动性较强的群体。中国人对土地是没有抗拒力的,特别是穷人。大批‘水准线’以下的百姓为了几亩田地选择了背井离乡,远漂南洋。 承天八年正月二十,大雨。 移民船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新来的上千个八闽移民已经在忙碌了开来。这个被命名为巴岛的地方有一个本土音的原名称,叫巴拉望。它的面积并巴岛不小,但很少有人在这个岛屿上生活。就是在陈鸣上个时空位面,在科技发达的21世纪,这个岛屿也被誉为“现代伊甸园”,“菲律宾最后一片净土”,“未开发的处女地”,“野生动植物的乐园”。可想而知眼下这个时代这里又是多么的荒芜了。 巴岛周边有很多的小岛,登陆此地的华人移民以其东南沿海的平原为主要经营点,其上本来生活着几万名巴塔族、巴拉望族和塔巴努亚斯族,现在已经全部被扫荡一空,只留少许的残余躲进了巴拉望复杂的山岭雨林中。 这个岛屿位置在南海和苏禄海之间,岛呈狭长形,由东北斜向西南。面积有三分一个湾湾大,但最宽处只有八十里,主干山脉纵贯却有九百里长。陈鸣并不知道这个狭长的岛屿原为更新世(160万~1万年前)时期连接婆罗洲的陆地桥,后海水上涨湮没了很多地方,残留下了现在这星罗棋布的巴岛群岛。其上的动植物与婆罗洲的较为接近,而不同于菲律宾其他各岛。巴拉望绵长而不规则的海岸线也有许多珊瑚礁和数字不清的近海小岛。 中国人的到来碾压了这里的土着,本身这里的土着和西班牙人也在沿海地区修筑了好几座小镇,但现在这里再也看不到白人和土着猴子了,除非他们是劳改犯。 华人移民涌入进来。巴岛中东部的公主港,这个本来被西班牙人流放罪人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为了中国设立的巴州府首府。因为自然地理因素,由公主港改名的新巴港地理位置优异,往来船只是相当多的。 移民船隔三差五的光顾这里,为巴岛送来一批又一批的移民。 陈鼎返回南京的船只就停靠在距离新巴港不远处的某个无名港口,这是一个刚刚被重新恢复的港口,岸上那座简陋的小镇正在重新建设当中。 现在这座已经被更名为巴克镇的港口小镇已经生活了上千来自八闽的移民,因西班牙人被驱除而废弃的小船坞和修理厂重新开张,并且正在扩大当中。港口的‘门面’大换,不习惯欧式建筑和样式的华人移民正在积极发挥着自己的手艺和想象力,在不破坏房屋整体坚固的大前提下,将之模样尽量的向他们习惯的东方式方向休正。 而且现在正是吕宋群岛的旱季,是移民登陆之后忙活的最重要时间。 每天都有勤劳的身影在开垦土地,在修缮房屋,在打鱼捉虾。他们每一个人都忙忙碌碌,即便是女人和孩子,也在为新生活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除了下刀子也不能停的港口扩建和灯塔的修建外,木材厂,镇外的砖窑厂,也都纷纷拔地而起。这地儿并不缺少石灰岩,但是土水泥的制造方法依旧处于保密状态,后者不可能在一个还只有千人的小镇设点建厂,那都需要从外面运进,所以码头仓库的扩建也不能停下。 现在虽然是旱季,可鬼知道什么时候一场大雨就又来临了。 这些从八闽过来的移民,在修养了很短时间后,现在已经开始被组织起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了。他们白天在各处工地干活,晚上还要上夜校被统一教授一些国语正音,在所有的移民之地里,推行的汉话都将是以国语正音为标准的陈汉版普通话。南京官话牛掰了! 而那什么闽南话、客家话、粤语啥的,都可以洗洗歇着了。其内容则主要是卫生常识、热带生活注意事项,以及政府律令。 这样的集体学习生活可能将伴随他们最长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直到这个居民点彻底的能够达到政府要求,并且可以自行满足的运转起来。这个在政治级别上仅仅是一个镇的小镇,才能结束如此的生活。而负责教导和指导他们的教员,就是这个镇政府和港口关口的政府人员,以及未来镇上学校的老师。 南洋移民不仅是国人的一次大迁移大扩张,也是一次大规范,大整顿。 推行官话,推广国语正音,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陈鼎的宝船停靠在了码头,不是因为缺少食物、水源了,而是天下雨了,还刮起了大风。 陈鼎在护卫的拥簇下,不紧不慢地走在一件砖厂厂房内。此时时间已近中午,但外头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保不准海上又掀起了风暴了。 但这并没有将这座储备砖坯的厂房怎么着了,后者之前是一座大仓库,西班牙人建造的仓库,储备着一定的粮食、物质,本就建在了地势较高处,周围排水设施也一应俱全,倒也不虞担心厂房遭到雨水浸泡倒塌,也不用担心里头的砖坯受到积水的浸泡。 厂房是砖石结构,部分承重墙体或柱子由大块的石头垒成,顶上还铺满了防水油布和茅草。四周的墙体上也开了很多小窗,做通气通风用。外头连连的大雨并没有阻碍砖窑的工作。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声音大作,只感觉要把玻璃打碎了一样。厂房内很多地方都洒了石灰,这自是为了吸收空气中的潮气。雨季就是这么讨厌,空气湿度极大,对铁木结构的蓄力传送机也没好处。 整个窑厂并没有占用多少移民,满打满算就五十来人,这还连着运输砖头的车队。可出产的砖头,却供应着整个小镇使用。 这是每个移民点都必须的,不同于最初的木头房,高脚楼,规模化的中国移民更向往砖房,哪怕是没有被火烧过的泥坯筑的房子呢。 陈鼎并不能看出这个移民点的建设合不合理,他观察的只是这里人的表情。移民外表透漏出的情绪是他们对现在的生活、期望最真实的展现。 这个刚刚进入运作的移民点,移民们的情绪还不错。 至少这个厂房中的气氛并不凝固、低沉,大雨大风带来的不便当然让很多移民苦恼,但给他们显然对未来还充斥着信心。 洒在各个角落的生石灰很多都受潮反应掉了。空气实在太潮湿了,就连厂房内部的墙壁都湿漉漉的迷起了水雾。可天上的乌云依然没有一丝要消散的意思。 陈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当他也不敢这种天气里起航,万一倒霉遇到了风暴,宝船沉底了他还不要亏死啊。 这个时代,坐船远洋出事的可能性可比坐马车出车祸的可能性高出太多了,也危险太多了。 陈鼎至今还记得自己亲娘在自己即将离开南京的时候,那一脸的担忧。 在距离这座窑厂七八里的地方,那一片椰树林的附近,一个三十户、一两百人的小村庄这几日里从无到有的出现在那里。砖窑还没有造好,移民们住的房子都是简单的草房,现在则是好几个连在一起的大帐篷,支撑在大雨大风之中。 所有的人都挤在这几顶帐篷下,即使帐篷是大型帐篷,一二百人堆在一块的滋味也是令移民们终身难忘的,他们就是坐船来巴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苦呢。 这里的小村庄就是巴克镇的五个农业村庄之一,除了照看椰林,采摘椰仁,耕种是他们的另一项重要任务,每家每户每人都分配着土地,以人均四到六口来计算,那就是有着二十亩地到三十亩地,整个村落本就有上千亩地,再加上每个人额外租种的十亩地,只要耕种得当,丰收的话,只这里一个村庄的粮食产量就足够整个小镇居民全年的食用了。 老百姓是最讲究实际的,他们可能不懂华夷大防,不懂忠君爱国,却绝对懂得饭都吃不上了的后果。懂得是谁让自己吃饱了饭,穿暖了衣,有房子住,有田地耕,是谁给自己希望。 政府的权威和统治在移民当中是十分牢固和深厚的。这些移民到南洋的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们能够依赖和信任的只有朝廷。搞移民竟然让老百姓变得更加依赖政府和信任朝廷了,这可以说是陈汉搞移民搞出来的一项额外福利,是意外之喜。 风雨停了,太阳重新占据了天空。陈鼎离开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镇,码头上停靠的大船在某个清晨,迎着刚刚出现的阳光消失在了碧波大海上。 他轻轻地来,也轻轻地走。没有给巴克镇带来一丁点的改变,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样看待着移民们如何艰难的渡过风雨。他没有留下食物美酒,也没有让受着风雨折磨的移民们登上自己乘坐的宝船。 陈鼎的出现就仿佛一朵云,不能给巴克镇带来任何的不同。未来的一切还都需要巴克镇的移民们自己动手,开启未来崭新的生活! 第七百四十五章 太皇太后 承天八年的正月是一个热闹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黄氏一族就陆陆续续有重要人物进攻哭告太皇太后,陈鸣顶着很大的压力晋江浙监察御史刘文蔚为监察院副都御使,出行云南,彻查粮库亏空案。 作为西南军事重镇,云南境内的储粮历来都是很丰盛的,但是年前突然爆出了粮库亏空,也就是说云南的粮库系统在运作当中亏钱了,而且不是一丁半点。 国家粮食系统一直有担负稳定国内粮价的职责,早在千百年前,中国的皇朝在地方上就设有常平仓,为国家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的设置。简而言之,主要是运用市场价值规律来调剂粮食市场的供球,充分发挥稳定粮食市场价值的作用。在市场粮价低的时候,适当提高粮价进行大量收购,不仅使朝廷储藏粮食的大仓都充满了粮食,而且边郡地方也,仓廪充盈。在市场粮价高的时候,就适当降低价格进行出售。这一措施,既避免了“谷贱伤农”,又防止了“谷贵伤民”,对平抑粮食市场和巩固封建政权起到了积极作用。 陈汉的国家粮仓体系,也就是遍布全国的粮食局,也一样负有这样的职责。 只是中国之前‘谷贱伤农’的大势太难以挽回了,那需要太大太大的投入。 随意,在陈汉的政策当中,粮库亏空的合理存在。但一次亏损的太多就不合理了。 粮库里的粮食在存储一段时间后会有一个售卖、清空、转换的环节,也就是把之前的陈粮旧米转为新产的粮食。而这个环节是多长并没有具体的限制,所以一旦粮库亏空被查到,最好的搪塞办法就是粮库转换中(老的卖掉新的未进),就算包公再世,也无法查出其真象。究其原因,虽然粮库转换是由中央粮食总局直抓的,但中央粮食总局或者说是内阁抓的只是大指标方向,只划下了一条红线,也就是要求的是存在‘量’。而其他的三个环节(售卖、清空、转换)还是由地方自已来操纵,或者说都是由地方粮食系统和政府一起在操纵,中央很难一竿子插到底的,那代价太大。就算是上头突击检查,粮食系统也有应对的预案,搞个假的粮山并不很难,置于后世电视剧上的“火烧连营”的现象,倒是还没有发生。 陈汉刚刚立国,对官员贪污受贿打击严厉,吏治还算清明,些许蛀虫就是混在粮食堆里,也不敢大口大口的吞吃。而真要是出现‘火烧连营’的一幕,只能说明蛀虫们压根儿就想不到中央会突然的公开地突击检查,同时也说明粮食系统平时监管的缺失,害得这些蛀虫连一点风险意识都没有,更不用说蒙混过关的预案啦。 如此的‘头一个螃蟹’,他们不敢吃,也不想吃。 只不过云南亏损的过多一些,地理位置也特殊一些,这里是边防重地,南面还正在进行着战争,突然爆出的粮库亏空又太大,大的让中央刚有听闻都不相信。而不是单纯的因为云南巡抚是黄氏的女婿。 云南巡抚梁都是黄氏的女婿,是黄氏一系中拔尖的重要人物,早年随扈中央,迁都南京之后历任监察院御史,御前机要秘书、内阁秘书处主任、秘书长、中原省监察御史、监察院副都御史、代理右副都御史、财政部侍郎。成天七年四月,地方巡抚正式被提升做二品的时候,转为云南巡抚。 从亲缘上说,陈鸣还要喊他一声姨夫,在中央时候,虽然不出类拔萃,但也没出什么岔子,很用心。陈鸣也没料到他到了云南后,这么短时间内,几乎可以说是前脚刚刚到任,后脚就会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正月下旬,刘武再奉命出京。二月上旬,刘文蔚先呈上来的初步的调查结论显示,云南巡抚梁都在云南国库储粮的调换过程当中处置失当,虽还不确定他是否有收受贿赂之事,可梁家绝对有利用陈粮售卖之机会谋取利益的现象,所以刘文蔚建议中央暂且免了梁都云南巡抚之职。这下可就捅了黄家的马蜂窝了。而最让黄家人惊悸的是陈鸣竟然批准了这一提议,这也就代表着陈鸣很信任刘文蔚。 而随后刘武也送来了最新的调查报告,梁都在粮食问题上不仅存在纵容子弟从中牟利的现象,更具有重大的失职表现,里头还有黄氏子弟的身影在出现。 如果说之前黄氏只是在跳脚卖乖,现在就真的急了。所以他们找上了黄家的大神——太皇太后。 陈鸣的御驾抵达延寿宫——长秋宫,这里也属于延寿宫,延寿宫从来就不是孤单单的一座宫殿,而是整个宫殿群的名字,就好比盛唐的大明宫一样。这长秋宫位在延寿宫的最南方,占地面积比老太太之前在皇宫时候的宫殿可大多了。 陈鸣先跟陈惠、高氏见了,然后步行来到长秋宫。 照例问安后,老太太就主动提起了云南省的事情。两边都心知肚明么。 “皇帝,我听说云南粮库出了事,你派了使者去云南巡查?”老太太显然给陈鸣留了面子,非常委婉的道出了问话,没有直奔主题,但意思嘛……不是傻瓜,那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是整个皇室嫡亲里辈分最高的人,还是陈鸣的奶奶,对于自己出身的黄家,老太太多关注几分是很人之常情。甚至于她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出来,陈鸣也要认真考虑。 这个时代的中国,皇帝的权利很大,但是‘孝道’始终是中国的传统美德,陈鸣是可以不甩老太太,但这难保不会在历史上给他的形象留下不必要的污痕。 雍正他老娘的事儿,可是在后世被不知多少人拿来涮了又涮的。甭管后世的《雍正王朝》和四爷党给雍正洗刷了一遍又一遍,那总归是一个抹不去的印记。 “奶奶,云南的事儿太大。那里是军事重地,现在南头缅甸还打着仗。云南地方大小粮库有十一座,地方的府县粮库有上百座,总共储量愈五百万石。可现在国家粮食局对云南的储备粮统计数字,那里只剩下了四百万石不到。这件事如果不严厉惩处,国法安在……” 组织了一下语言后,陈鸣解释道:“因为朝廷出台了新政策,废除了进口粮食的优惠待遇,国内粮价从去年冬季开始就在逐渐抬高。云南监察御史在年前上奏,云南市面上突然出现了大批的粮食,调查是省粮食厅在大手笔售卖粮食,趁机牟利。这本来很正常,但问题在于这云南市面上的粮食多的有点惊人了。而且还有大把的粮食向贵州和四川走销。 他就上奏内阁,内阁又知会了国家粮食总局,后者派人对云南的粮食储备做了一个系统统计,发现缺口太大,已经超过了相关红线。这事儿并不大,地方上经常发生这种事儿,地方粮食部门的主官不是每一个都能守住自己的欲望的,但这当中肯定有地方政府的纵容。而且过完了年后,今年正月里的粮食更贵,虽然有南洋的新粮运到,可国内的粮价并没有出现回落,也就说云南粮食系统在以高价卖出陈粮之后,看似赚到了钱,实际上却更加赔钱了。他们要以更高的价格从市场上收买到新粮。以至于云南省粮食厅账面上的亏空径直达到了三十万石。” 这可是个不小的数字。这个数字也足以说明去年云南粮食系统对外售卖粮食达到了多么疯狂的地步。而最最重要的是,梁家的人和黄家的人,在粮库储蓄对外销售和购买的时候,都有身影频频出现。这就让梁都和云南粮食系统本来的一次严重失职演变成了极大可能的金钱交易。 如果是前者,梁都的仕途会不大不小的栽一个跟头,但未尝不能来日东山再起,黄氏的资本还是很强大的,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一个地方大员。可要是后者,他就完了。还有那些涉及其中的梁家子弟和黄氏子弟。 “刘文蔚上报朝廷,他到云南至今,已经拘捕了七十三人,通缉在逃的还有三十余人,另外还圈定了二百多嫌疑人。这些人有富商,有小贩,有地方父母,也有底层的公员。我就是担心刘卿执法太严,催逼太甚,而生疏漏,或成冤案。故此遣刘武赶赴云南,如有疑案,命其重理案情,然后回京后交付监察院和最高法院。” 听着陈鸣这么一说,老太太脸色和缓了好多,不再板着一张脸了。 因为陈鸣的说法在一个理字,这跟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天天进宫跟她哭诉、告状的黄家人的说法完全不同。他们说的可是有人在故意找黄家的麻烦。这是老太太不能容忍的。 可要真如陈鸣说的这般事实,老太太无话可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太太是个明理的人。 刘文蔚执法的确过于严格了一些,但云南出了这般的大篓子,梁都不该受罚吗?该。 当初陈家还窝在小小的鲁山的时候,在外头设立的店铺,如果是因为掌柜的失职而让柜上损失惨重,那掌柜的即便是陈家嫡亲,亲自出钱补上窟窿后也要被彻底调回老家种地。 梁都何尝不是如此呢? 封疆大吏,一省巡抚,可不就是过去的‘掌柜’了。 过去的掌柜做错事了,要接受惩罚;现在的‘掌柜’出现重大失误了,也一样要接受惩罚! 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讲,中央直接派出钦差大臣到地方去,而不是每年已经成为一种机制的‘中央巡查工作组’,那本身就是对地方的一种不满意。 老太太回过味来了。“这件事牵扯到了多少人?”她还是更关心黄家和梁家被牵扯其中的人。 老太太可不是什么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何不食肉糜的人物。 虽然这一辈子她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但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不少。人到老年了,儿子孙子突然搞造反,稍微心理素质差的人怕都会给吓死吧。 战争当中的风风雨雨经历下,老太太也不是当初的老太太了。 很多事情,根本不必跟她说透,只要点一下关键,她自己就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云南这档子事,从粮仓拿粮食的人是梁黄,最后卖价格更高的粮食给粮仓的人还是梁黄,梁黄这是前后通吃啊。 那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那就让刘文蔚和刘武放手的去查吧。老太婆还是那一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理不能乱。” 老太太脸上闪过一抹担忧,还有一抹伤神。 走出太皇太后的长秋宫,陈鸣轻轻出了一口气。感谢老太太,他是有点自己吓自己了。老太太很明事理的,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所以今天,陈鸣轻轻松松的就达到了目标。 而黄家没有了老太太撑腰,他们叽叽一声都不敢的。陈鸣面前,他们全部是一群属老鼠的胆小鬼。 “三十万石粮食,还真够胆大包天的。” 国家粮食体系的红线在那画着呢,除非是粮价异常,粮库里的粮食是不应该在短时间中大幅度流向市场的。而就算你真的大幅度把储粮抛向市场,也不能一下子抛那么的多。更没道理在夏粮新粮还没有上市的时候,就急匆匆的大手笔卖粮。 这只能说是他们买的太high了。然后注意到刘文蔚的来到,让他们慌了手脚。 当然,这三十万石粮食的亏空也不是全出自梁黄之手,上头都开了口子,下头人就有样学样,这才是云南市面上粮食丰富的让监察御史都察觉到不对的最大原因。 陈鸣惮了惮手上拿着的那份刘文蔚从云南发来的飞鸽传书,只是被抓的那百来名罪犯,收缴、抄没和罚除的金额总计已经超过四千万了,还有大批的田产和不动房产等待处理,这买卖最终还是朝廷大赚。而要是另外的那些嫌疑犯中有一半人也最终倒了霉,那朝廷这次赚的就更多。 很有可能受益会上亿。而区区三十万石粮食的亏空,就算按照眼下的价格算,加上运输成本也就四百万么。 突然的财政支出上多出了这么一大笔钱,陈鸣喜不胜禁,他才不会白白放着这笔钱让它们消失在内阁的今天一口明天一下中呢。 正好用这笔钱调整一下军情局。继拆分了国安之后,军情局陈鸣也准备拆解一下。 陈亮十分震惊的看着皇帝,这几年军情局的工作一直很给力的,皇帝从没有表示过不满意的,怎么突然间就一道晴天霹雳打下来呢? 可这是皇帝的意见。 他手中拿着张大永交给他的一道陛下口谕。陈鸣准备从军情局抽调一些精干,组成一个情报研究司。 这是一个小部门,不会让军情局伤筋动骨,研究司的主要任务就是密码研究、外事和情报分析,可参与内阁首辅大臣主持的政府高层定期会议,以内阁情报顾问的身份代表内阁参加对外情报工作。 它本身没有搜集情报的能力,主要任务是:对各种情报进行加工,依靠外交及情报机构提供的情报,研究和散发有关陈汉对外政策的情报;散发驻外各大使、领馆发回的有关报告,并向内阁传递其所需要的来自情报支持。 可以说这是真正的一个‘研究’部门。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防卫总局。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专门的军事情报机构。事实上陈鸣也就是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军事情报机构。 军情局虽然挂着‘军’字,可实际上它是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而眼前的这个防卫总局,是专门针对境外军事情报资源进行组织、指导、管理和控制,承担过去国家一级的图像情报任务,插手有效期内涉及到的所有军事行动的计划,处理任务的分配和重点的确定,以及为具有指导意义的政策制定和进行,负责秘密的“特种军事行动”计划。 这可就要军情局流血严重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二百万,再加一份人情 陈鸣为什么又要拆分军情局? 自然是因为他感觉着军情局的权力太大了。就跟他拆分国安的心理差不多,一家独大不是好似。百花争艳才是春天么。虽然军情局的表现并不差,没有捯饬出当年国安的错误。 但陈鸣还是决定修改自己当初犯的错误。 21世纪的老美可以拥有16个相对独立的情报部门,每年数百亿上千亿美刀的情报资金,现在的中国拥有五六个相对独立的情报机构,也是顺理成章的不是? 最主要的是,这些情报机构的侧重点还都不一样。 而至于陈亮这个为陈鸣和陈汉帝国做出重大贡献的勋臣因此而遭受的一吨重击,陈鸣才不在乎。 二月底的南京城,春光明媚。 而如此美好的季节里,有的人却要长久的离开南京了,这就是陈景。 内心复杂的他很难说自己此行美洲,究竟是天上落馅饼呢,还是倒霉之旅。他竟然得到了老爹爵位的继承权,得到了美洲封国的继承权,这是陈景之前摔破脑袋都要想象不到的。 他大哥陈昇比他优秀的太多了,细心、忍耐、努力、上进心,陈昇全面超过陈景。可是他的大哥对于到万里之外的荒芜之地建立一个国家的事情不感兴趣,而更期望自己能在国内大展宏图。 或许,这还有一种很老旧的情节——宁为凤尾,不做鸡头。陈汉才是天宝之地,在这里当官,远胜到野外荒蛮之处为王。 临别之际,陈景把更多的时间泡在了赛马场里,离开了南京,到了美洲,他就再也见不到这儿了。 那里也能跑马、赛马,可是狂野狂奔的马匹跟在专门的赛道上驰骋的宝马,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给人的感官也是完全的不同。 在渡过了最初的惊喜、惊恐、彷徨和感慨之后,陈景就发疯的泡在赛马场,尽情的享受自己最后的快乐‘时光’。 时间可真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南京城外的赛马场,一开始简陋的一逼,就是一个碗状,中央凹陷四周凸起的土围子,四周是用夯土垒起来的看台地基。铺着一层薄薄的混凝土,即是台阶也是座位,夏天的时候,太阳一晒,滚烫烫的屁股都能烧熟了。 那时候的赛场就好比一个土围子,只备了东西南北四个门,没有留沟槽,下雨过后,台阶上往往存在积水。没有灭火防火措施,他们完全想不起来还要有这一样儿。大部分的时候,那个‘一代’赛马场的观众都是自由奔放的,那个能容纳三千人的一代赛场,里面的观众在赛马和马球开始的时候都是站在台阶上冲着场中狂唿乱叫。至于座椅的编号,在看台上的人们心中根本不存在。甚至于那个时候还没有具体的排座位号码,以至于出现了很多次冲动兴奋的观众把隔离栏给压塌的事情。就连位置最好的一排包厢,也是薄薄的一个木壳子,里面简单的放着几把椅子和一张茶几。 是此之后的几年时间发生的事情教会了赛马总会如何防备一切安全上的隐患,如何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利益,如何最大努力的让自己的贵宾们感到满意。 现在的赛马场至少能装一万人,拥有八个出口,一切台阶和根基都是钢筋水泥铸就。有防范大雨的排水沟槽,有防范火灾的水缸和水龙,有足够的安保和引导员,每个位置都有固定的号码,每一片区域都有买烟、买水、买报纸和吃食的移动摊位。 场地中有能扩音的铜管喇叭,有方便下注的点,有供赛马和骑师进出的专用通道,各个区域之间布置的有防护栏和铁丝网,所有的椅子全都是专门从非洲进口的轻木制作的。 轻木原产于南美,分布于西印度群岛、墨西哥南部至秘鲁、玻利维亚等热带国家的低海拔地区,是一种典型的热带速生用材树种,其年生长胸围可达到30—40公分,性喜高温、高湿的气侯和深厚、排水良好、肥沃的土壤条件。现在已经被欧洲人带到了非洲的热带地区和南洋零星的种植。 它是世界上最轻的木头,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材,两个人抬起来快步如飞。轻木比做软木塞的栓皮栎还要轻一半,是世界上最轻的树木。每立方米仅重二百来斤。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可以抬起约等于自身体积八倍的轻木甚至更多。 虽然轻,可这种木头却相当的不易燃烧——相对的,它的导热系数很低,既隔热,又隔音,还结实,是良好的天然绝缘、隔音材料。在陈鸣夺取了吕宋之后,后者已经在南洋被大面积种植起来了。 轻木虽然很轻,但材质结实,不易变形,体积稳定性较好,材质均匀,容易加工,它不吸热不导热的兴致让它们被赛马总会拿来做椅子,还有隔间。 椅子被刷成不同的颜色,有靠背,分为白色、黄色、红色三个大区,中国常用的几种色彩中就是没有黑色,因为现下陈汉但凡上学的小儿都知道黑色更吸太阳光。为了夏天的时候不被烧的屁股不能挨位儿,黑色必须舍掉。 贵宾间还有专门的服务人员。 虽然价格不菲,但是能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在赛马场享受的就都是真正的贵宾级待遇。很多人更是马会的会员、执委,或者是马会的潜在会员,潜在消费大户。现在的南京城里,能成为马会的会员也是一种资格,那就像一道看不见的门槛,把身价在百万以下的小商贩与更上层的富商隔离了开来。 很多刚刚进入南京的富商都把加入马会视为自己是否融入京圈的一个标志。 至于马会的委员,那身价都要在五百万以上,甚至是千万。而执委则根本不是靠银子就可以得到的。 颜氏今天是第一次来赛马场,从贵宾间望下,真的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攒动的人头。 “好多的人啊!”耳朵听的和眼睛真实看到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感觉。颜氏知道赛马在京师很火爆,现在亲眼目睹了才感觉真正的人山人海。 “从四年前起,这里每场比赛的观众就没有低于5000过。这里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陈景指了指周围对颜氏介绍说。 大几百家店铺,有的是酒馆饭庄,几条小巷深处,还有一些花红柳绿,让中了马票的赢家能将他们赢来的钱全都花出来,至于输家,可以去酒楼里借酒浇愁。 手中输的没钱了,也能去私人钱庄借钱,现在中国的钱庄也就只剩下这点生存空间了。或者说他们是借贷公司更合适。再有就是直接去当铺当东西。或是名气大的,资本厚的,那就可以直接去银行刷脸。 “喝酒吃饭有酒馆饭庄,清净优雅有茶楼曲院,有说书的、杂耍的、演戏的、卖艺的,五湖四海的美丽佳人,想什么就有什么。到这里来的人可不是只单纯的赌马,也不是单纯的打发时间,这里已经慢慢的成为了一个社交场所,尤其是包间呢。” “在一场马赛和马球赛结束之后的晚宴上,更是会员们联络感情的好时候,说不定一场晚宴,好几单上百万的大生意就被敲定了。而且还不时的就能出现几个平日里他们根本看不到的大人物。” 陈景觉得自己为赛马场的兴盛也做出过一份贡献,所以说起马会的兴盛和繁荣来,甚是振奋。 说话间陈景招唿来外头的男侍,“还是老规矩,还是我的浮光!”他的这一嗓子就投出去了一万华元。而浮光是他去年十月份才从一个英国商人手中拿到的一匹阿拉伯马。通体纯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真的是漂亮死了。 这匹卖相极好的浮光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和调养、适应之后,在春季赛中一登场,立刻就引起了轰动。阿拉伯马是世界名马,南京的这处赛马场中至少有十匹短程赛马来自天方,绝大部分都是白色的。但从没有哪一匹能够有浮光这么漂亮,那么的纯白。 洁白的马髦,长长的马鬃,阳光照射下恍如剔透晶莹,闪耀着银光。 中国人从来对于白马就有特殊的喜爱,中国人自古都崇拜‘白化’生物。浮光的战绩与赛场上其他的马匹比,并不占太多的优势,但就是这通体的卖相让它从未了整个赛马场最耀眼的明星。 “真的好漂亮!”举着望远镜的颜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浮光了,可她还是挪不开了眼睛。 “浮光是天底下最最漂亮的马驹。大皇子殿下都说过要用皇帝赐给他的火云来换浮光!”在提出用三万块购买浮光而不得之后,陈景还准备着把浮光带去美洲呢,陈鼎一时冲动就叫嚷着要用火云来换浮光。火云是一匹名驹,他是一匹英国人献上的纯血马,浑身通红,如燃烧的一朵云彩一样。被陈鸣赐名为火云,赏给了陈鼎。 那是根本不能拿出去交换的,陈景更是不可能白痴到去接受这个交易。陈鼎的冲动下去后,也闭口不在谈论这事儿。 比赛倒计时10分钟,整个赛场的气氛已经热烈的能烧开沸水了。陈景和颜氏站在玻璃前,两个人的情绪都相当紧张。陈景之前的‘野望’虽然可笑,但他是真喜欢赛马,而颜氏是喜欢上了浮光的漂亮,自然希望自己喜欢的浮光能赢。 戴文熊在赛马总会安保队队长的带引下进入了赛场,轰隆的人声,高昂的呐喊,让这个出身内卫的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作为保镖,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样混杂人多的地方,是他们内卫所有人都最不喜欢的地儿。 倒计时五分钟,陈景额头已经浮起了一层明汗。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赛道,这一刻再没有别物能够分散他的注意力了,就算是边上的老婆也不行。这就是赌徒心理! 陈鼎在陈公兆、陈秉旺俩兄弟的左右掩护下,进入了陈景隔壁的包厢,陈鼎根本就没在包厢内的椅子上坐下,他走到窗户前,透过暗白色的轻纱,外头的人在热烈的阳光下根本看不清楚这个包厢里的人是谁,眼力一般的人更是都看不出窗户处站着一个人。 “这马真漂亮。” 陈鼎透过白纱看着赛道上的浮光,温暖的阳光照撒在它的身上,那每一根毛发都仿佛是晶莹剔透的。 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匹马,陈景不把它卖给自己也罢,毕竟三万块确实有点少,但陈景买下浮光的价格也只是两万块。 “它太漂亮了。”号令枪声响起,十匹马瞬间冲出了跑到。 浮光纤细又健美的身躯在阳光下掠过,陈鼎都恨不得拿把枪逼着隔壁的陈景把马转给自己了。那家伙竟然要把浮光带去北美,老天爷,这完全就是在要浮光对着大海赌命么。 只不过陈鼎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刻,他亲爱的舅舅大人,陈琨也正在这一列包厢当中,只是举例他有点远。“老爷,景二爷就在005号贵宾室。” “你去见一见这位景二爷。”李琨的眼睛也在看着浮光,赛后的浮光,的确很美,可他目光很平静。就算真有一匹长着翅膀的天马来到尘世,李琨也骑不得。他的双腿早就废了。 “啪啪……”毫不客气的叩门声让处在浮光没能跑第一而丧气中的陈景气恼的站了起来。这是谁啊,不知道二爷这个时候正烦着的吗? “景二爷,在下是国舅爷跟前的随从,奉我家老爷之命,特来求见!”一股很平静的声音从门外头传过来。 愤怒的陈景立刻冷静了下来,李家的人啊。一旁脸色也浮现出不满的颜氏,同样刷一下子怒气尽退。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四个眼球里满满的疑惑,李家? “难得国舅爷由此雅兴,前来赛马场玩耍。失礼失礼,景二该亲自拜见的。”在陈景的印象中,李琨除了中秋、元宵,是从来不来赛马场的啊。 来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见了陈景夫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了一张支票,一张二百万款额的支票。 “什么意思啊这是?” “我家老爷没别的意思,就是要给景二爷做一笔生意。” 李琨要拿二百万拿下陈景在赛马场的一切,不仅是外头的土地,镇子里的几家商铺,还有陈景的那些马,包括浮光,已经陈景最重要的马会执委的头衔。 “这不可能。”陈景反射性的跳了起来,谁也不能夺走他的浮光。 来人却是嘿嘿一笑,温和的说道:“景二爷还是好好想一想吧,这张支票可不仅是二百万,还有李家和大皇子殿下承的二爷一份情。” …… 下午时候,一匹漂亮异常的白马被拉到了国舅府上。晚饭时候,脑子里还留神着家庭作业的陈鼎收到了一份宫外递来的折子。“是舅舅的邀请,那我明日下午必到。” 第七百四十七章 酒井君,你的脸肿了么? 以‘年’为计算单位的时间和东西方科技技术上的密切交流——这个准备的说是陈汉单方面的从西方引入、吸取,让东西方现在的工业水准差距在迅速缩短,且就新技术的推广和应用上来看,陈汉的速度还要超过这些技术的原产地欧洲。 欧洲文明绽放的璀璨花朵被陈鸣毫不客气的采摘回了老家。 可这并不是说陈汉在自家地盘上自始至终都在为改进蒸汽机,增强其动力效率而努力的时候,欧洲人就在白瞎的浪费时间,就算现在距离瓦特改良蒸汽机的最终定型仅仅过去十三年,一些很具有价值的新技术就已经露出了苗头。 霍恩·布洛尔、威廉·布尔,理查·特里维西克和亚瑟·伍尔夫这几个人的拗口名字,就连远在中国的陈鸣都能熟练地说出来。 驻欧办和这些年一直坐镇欧洲的高彦明无时无刻不再追寻着这些‘大发明家’。 因为英国内部那糟糕的环境让这些人的发明每每都要束之高阁。 ——瓦特和商务伙伴的利益链太过坚固了。 西历的1768年,经过一系列的改进和大量的借款后,于同年八月瓦特赶赴伦敦,为新型改良的蒸汽机申请专利。在伦敦的六个月里,瓦特努力的为其专利奔波运作。最终于次年(1769)一月获得了专利。但在1773年之前,这项专利都没有转化为任何实质性的大规模生产活动。 历史上这个时间点还要推迟到1776年,但是历史的轨迹改变了。从东方传来的消息反而推动了瓦特蒸汽机在原产地英国的商业利益。然后,它还是在中国蒸汽机应用的刺激之下,才在欧洲范围之内真正的声名大噪。而后瓦特也有了一个可靠的商业伙伴——马修·波尔顿。还在他的担保下,英国国会延长了瓦特的专利权,直到1800年。马修·波尔顿是瓦特最主要的支持者和业务伙伴。 当瓦特的专利保护开始生效并投入生产,瓦特的精力已经不可能全部投入到蒸汽机的改进和后续研究中了,他大部分实质精力是在抵御着、抑制着竞争方的其他发明者们。在刚刚过去的西历1781年,瓦特还获得了额外的专利权,使其在曲柄运动上,有着不公平的预期。 然后瓦特和他的伙伴就开始挥舞起法律的大棒,用法律制度去驱赶竞争者,强制其停止生产。 这是陈汉的大好机会。 因为陈汉的专利法权并不存在这样的限制,只要能付出足够的资金,法律能保障他们在正当商业生产上的变现。陈鸣为了给欧洲发明家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就让高彦明挥舞着金子做成的鲜花热烈的追求着每一个对蒸汽机有研究的人。 但是高彦明的‘追求’并不顺利。 这些年他一次次的拜访这些人,就像一个痴情的小伙子百折不挠的追寻着自己心爱的人。可得到的大部分是冰冷的闭门羹,这些蒸汽机技术的发明者全部都有除此之外的其他产业,就像被高彦明追求最是炙热的霍恩·布洛尔,他除了是一个发明家外,还是一个工厂主。 高彦明的追求所能得到的最好回报就是彻底拿下他们的技术,然后送回国内。就比如詹姆斯·皮卡德的专利,旧式的蒸汽机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它无法提供稳定的旋转运动。最方便的解决方案,涉及曲轴和飞轮的组合使用。但是詹姆斯·皮卡德已经申请了专利,瓦特就不能使用了。瓦特也作出了各种尝试,希望有效地将往复运动转变为旋转运动,的确能够做到,但是很明显,和皮卡德的方式相同。存在的专利限制迫使瓦特想出一个低效率的替代装置,“太阳和行星”齿轮,将蒸汽机活塞的往运动变为旋转运动。而悲催的瓦特必须登到12年后的西历1794年,皮卡德的专利权到期后,才采用了经济上和技术上都更优的曲柄。而在瓦特蒸汽机上出现这种更优秀优异的曲柄之前,中国的蒸汽机已经在曲柄的驱动下‘轰隆轰隆’的运动了。 是不是很可悲,又可笑? 但站在瓦特的立场上,他必须首先保证自己的经济利益。 而至于蒸汽机性能上出现的落差,他们可顾不得。 这样的事儿还不是只此一处,还有霍恩·布洛尔。 他相当显着的改善了瓦特蒸汽机的动力,他在蒸汽机上使用了多个气缸并引入了新的概念“复合式发动机”。这一点上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突破式射击,完全可以作为蒸汽机更进一步研究、发展的方向。但是,由于霍恩在前期工作利用了瓦特的“分离式冷凝器”,所以瓦特将他告上法庭,并有效的‘终结’了新式蒸汽机在英国本土的发展。这是瓦特建立在优越发明物“分离式冷凝器”之上的垄断,阻塞了其它同样优越的发明物“复合式发动机”的发展,从而延缓了英国自身的发展。 而中国却可以毫无顾忌的吸收利用,他们给出的只是一笔钱财。 即使那是一笔相对于个人来说数额比较大的财富。 不过,陈鸣当初设想的集结大批的对蒸汽机有炽热爱好的发明家,在一个不缺乏资金和人力物力配合的环境下,共同努力,共同推进蒸汽机的改良和应用,那真的是痴心妄想。 伴随着一系列新技术在中国‘蒸汽机’上的应用,以及自身的突破发展,瓦特的专利权维权案件在中国的法制报刊上被大肆的披露、分析起来,中国方面的官方观点将之看成了陈旧阻止创新的一个经典案例,表明了垄断式知识产权的弊端,简而言之,垄断式知识产权毫无效率可言。 这不过很多人并不认可这一点,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蒸汽机’对于整个世界巨大的推动作用。 这是一场生产力上的革命,但很多人却还把它堪称一次杂耍。 陈鸣寄以希望的轮船和火车至今还杳无踪影,蒸汽机的动能比之十年前有了不小的提升,但距离到出现火车和轮船的地步,还差得远呢。 原时空中,世界上的第一辆火车虽然是由瓦特蒸汽机制造的,但那已经是改良蒸汽机诞生三十多年后的时候。 瓦特在将自己的专利变现为实实在在的利益之后,虽然很大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维权上面,放在了怎么对付和压制自己的竞争者上头,但他还是对蒸汽机做出了不少的改良的,陈鸣可不认为中国如今的蒸汽机就已经可比历史原时空中二十多年的瓦特蒸汽机。 所以,最近两年里,钟山自然科学院的院士、工程师、研究员们近来的压力都重如泰山一般。皇帝每月一问,这种重压一般人哪能承受的住啊。 但承受着这股压力的人始终是国内‘科技’上最顶尖的一批人,对于诸多的‘学生狗’,那距离他们还太遥远。他们关心的反而是很多与之完全不相干的事儿。 “酒井君快看,上国已经与幕府签署了协议,承认石狩湾属于日本土地,五十年后就要将石狩湾彻底归还幕府。还承诺在未来的五年中,帮助幕府在虾夷地铺设一条官道和建设两座中等规模的港口。” 钟山一脚的校园中,两个剪着短发,穿着短装的青年坐在草坪的石凳上,其中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份报纸。这是《中原日报》下属的一份发行量并不怎么大的二级报纸,其头版头条就是中日刚刚达成的《长崎约定》。 在进入虾夷地这么多年后,中国最终还是选择了将自己掌握的部分虾夷地土地归还日本,以来刷去日本各界的好感。 显然,这一计划是成功的。眼前的两个人就都是日本人,只不过他们一个姓青木,现在已经取得了黄本本,并且成为了钟山自然科学院的一名学生狗,而另一个酒井忠西则是在华的日本留学生中对中国较为反感的一派人之中坚。 后者始终认为日本现如今的一切,都是中国对日的侵略,就像西方人之前对南洋的殖民一样。 日本已经沦为中国的半殖民地,日本已经走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必须坚强起来,坚决抵制中国。 ——他们来中国留学是为了学习中国的先进技术,强大日本,救亡图存,而不是为了加入中国,获得那黄本本和红本本。 酒井忠西本人更认定虾夷地的土地中国是不会归还日本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强大的中国水陆军就会侵略日本,彻底的殖民日本。 而长辈已经加入了中国国籍的青木三郎则完全是相反的态度。他虽然拿到了黄本本,可青木三郎并不是从此就彻底的告别日本,不再关心日本,他也很关心日本的未来命运,所以他认为日本必须依附在强大的中国翅膀之下,这才能渡过眼下最关键的时刻。 ‘睁眼’看世界之后,青木三郎被西方人的作为吓懵了,惊呆了。原来兰学的诞生地竟然这么可怕,他们将数以百万的黑人送到遥远的美洲,给自己开荒种地。在此之前更杀死了数以千万的美洲土着,然后侵夺了他们的家园。 虽然日本是一个经常发生火山地震的破烂地方,但是破家值万贯,草窝还是自家好。 青木三郎内心里评估着日本的军事实力,在对比一下如今北美正在发生的战争,一个很明显的结论在他脑海中诞生了。只凭日本的实力,是根本抵挡不住西方人的,想要在西方人的威逼下保持完整,日本就必须依附于中国。 强大的中国不仅能庇护日本,它还能庇护整个东方。它天上就是东方各国的保护神。 中国牌’保护伞’的信誉度在青木的心中是很高的。距离并不遥远的朝鲜之役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行将就木的中国大名皇朝在自己的属国即将灭亡的时候,依然选择了出兵朝鲜,并且前后两场战争,历经七年,最终以日本的彻底失败告终。太阁丰臣秀吉建立的基业毁于一旦。 这么一个大好例子摆在眼前,中国是可以相信的。 所以,青木和酒井两个人尖锐的对立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 青木三郎虽然很相信中国,可他也知道当今的中国皇帝对于土地的贪婪,石狩湾为主的虾夷地部分地区已经落入中国手中那么多年,青木虽然敢高声反驳酒井的‘中国必侵日本’的结论,但他还真不敢说中国就能把石狩湾还给日本。 那里已经是当今整个虾夷地最富裕的地方,是中国至北美北线航线的必经地,也快要成为整个北日本的经济重心了。这么一块地方,要是青木是中国皇帝的话,他也舍不得再还给日本。 所以今天他看到这份报纸刊登的消息之后,整个人瞬间就燃了。他真的燃了。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一刻青木三郎再也不为自己‘告别’日本而可惜了,这是一个伟大的君王,一个伟大的国度,是绝对值得他献身的地方。 青木觉得自己所有的‘热爱’都得到了最大的回报,都得到了他之前根本就不敢去想的回报。 中国的皇帝陛下竟然真的把石狩湾还给日本了。 五十年的期限并没有放在青木的眼中,只要土地是日本的,五十年很遥远吗? 那石狩湾在上国手中被经营五十年,五十年后说不定那里就是整个日本数一数二的城市了,会比长崎大坂都要更繁荣呢。 这在青木眼中那里是殖民啊,这是在‘帮助’日本啊。 他以最快的速度寻找酒井。 他要好好地嘲笑一下酒井,这叫‘事实打脸’,真正的事实打脸。 酒井当初在南京在华日本留学生聚会上大放厥词的话可还历历在耳啊,现在青木最想问他,酒井君,你的脸肿了么? 他只要一想到酒井忠西即将要遭受的羞辱,和下次聚会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青木内心中就会生出一股由衷的爽感,就好像猪八戒吃了人生果,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是舒坦的。 青木三郎走路如飞,那是‘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啊。一路快跑的找到了在校园草地上读书的酒井忠西。 “中国的新式火器军已经有百万,而我日本皇国之新式火器军,不知何时才能超过三万……” “地方大名不锄,皇国无振兴之日!” “今时奋起革新,我皇国未尝不可胜支那……” 这些都是酒井忠西大放厥词时候说的话,青木三郎记得清清楚楚,现在酒井忠西一把夺走报纸,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阅读着文章,青木三郎却是在以嘲笑的口吻将他说过的这些话重新念了出来,可是话语中的意思和格调却截然不同了。 “千年帝国,天朝上国的胸襟岂是幕府一老中的侄子可以想象的?”真是可笑啊。青木三郎嘴角挂着深深地冷笑。 “酒井君,打今天以后,放宽自己的胸襟,擦亮自己的眼睛,用内心的真诚来感受上国的伟大吧。” 第七百四十八章 带血的诱饵 索尔顿盆地东南角,陈汉北美远征军前哨站与西班牙人的接触地带。 人和战马的尸体铺满了战场,更多的西班牙骑兵挤在这块狭窄的地方无法提速也无法迅速展开——那外凸的远征军阵地只有一个营的守兵在,一个营的守军的阵地能有多大?——还没法子突破炮火和前面排枪火力的封锁。向前冲锋根本就是扯淡!最后还是不得不拨转马头,朝两翼斜着落荒而逃。 潘昶满意地看着这场攻防战,很不错。一千袭来的西班牙骑兵至少留下了一半。 虽然他手中现有的总兵力只有这一个守卫据点的营和一队民兵。可是他用民兵把一千西班牙骑兵装进了圈套里,至少能取得五百人的战果,这是一个骑兵营的力量,而一个队的民兵不说全部死光,就算他们真的死伤殆尽,这一仗潘昶也是赚了。 那一队民兵是燕字营二队的人马,如果真的死伤殆尽,潘昶肯定不好跟人家背后的主家交代。陈绍林【陈二宝次子】虽然在出站前曾经大方的对潘昶说,不需要顾忌,但潘昶真就把人家一个队的人马给搞惨了,也绝对会得罪人的。 不过这一战只是这场‘大餐’前的开胃小菜。真正的大场面还在后面呢。 时间已经走到了夏季,在这一年最炎热的季节,西班牙人终于按耐不住了。尽起大军向着北美西海岸攻来。 陈汉处在北美的远征军将士不知道这个时候国内是否已经听到了些消息,反正他们是知道了,法西联军加上大陆军刚刚在北美的西海岸打了一场打胜仗。 ——约克镇战役。 七千名英国龙虾兵和德意志的黑森佣兵被俘虏,超过二百门大炮,二十四艘运输船和大量的马车成为了大不列颠王国敌人的缴获,英国人还自己凿沉了至少一打的运输船。 这场发生在去年的西历九月和十月中的战役在北美战场上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从原时空历史角度上来看,这是一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决战,是英军在北美大陆上发起的最后一次‘战役’规模的作战。 而现在法国和西班牙虽然不会知道接下来英国人的疲软,可战争态势却是可以预料的,英国人有大麻烦了。大板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调兵,趁着这个有利机会,大批的西班牙陆军从西印度群岛被上调回墨西哥区,然后大板鸭的‘十万大军’彻底成型。 这就是大板鸭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的最主要原因,约克镇战役后的英国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或者说是丧失了胜利的信心,欲振无力。 因为这场战斗里被摧毁的不仅有英国的陆军一支主力部队,还有前来解围的英军北美舰队。 康瓦利斯统率七千多名英军【含两千五百人以上的黑森佣兵】死守弗吉尼亚的约克镇。法美联军由华盛顿和法国老将罗尚博统率,南下弗吉尼亚,而增援的法国舰队也在法国海军司令德格拉斯伯爵率领下由西印度群岛飞来,进入切萨皮克湾,进抵约克镇城外的海面,并且击退了增援的英国舰队,迫使一部分为约克镇英军投输物质的船只受困在港湾,法国人几乎完全掌握了北美东海岸的制海权。 可以说,这一场战争具有海陆两方面的决战意义。 但是谁又能知道未来的变化呢? 大板鸭看透了英国人‘强弩之末’的本质是第一,也对联手法军进攻陈汉北美远征军的意图彻底绝望了是第二,所以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对北美的西海岸发起了反击。 因为一支规模达到几万人的陆军部队始终守而不攻,那也是很费物质和财力的。 西班牙人的经济注定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不要奢望着等待他们跟英国人的战争彻底结束后再来和中国人扳手腕,如果真的等到那个时候,墨西哥城一带云集的那支军队早就该崩溃了。 到了下午三点,潘昶就看到至少一百门火炮出现在了对面的进攻阵地上。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潘昶看的清清楚楚,对面每一门大炮都在阳光下闪着金属色的黝黑光泽。 而他手里可没有八斤炮、十斤炮,连五斤炮都没有。否则把十斤炮往前移动一些,就能覆盖得到对方整个的炮兵阵地了。 潘昶干净利索的命令阵地上的部队撤军。老天爷保佑,燕字营的那队民兵成建制的回来了,虽然他们丢掉了三四十条人命,但若不是死的那么多,西班牙人还不会那么轻松的一头扎进全套里。 现在潘昶选择撤退,那阵地太小了,上百门炮轰下去,可承受不起。再则,那处阵地的战略位置并不重要,那里就是一个前哨阵地。其之所以被凸出设立的原因也是远征军总部想伸量一下西班牙人的水平。 现在,潘昶已经知道了。 “轰轰轰……” 距离骑兵败北都还没过一个小时,整个阵地就被铁弹还有爆炸的硝烟笼罩。 长达二十分钟的炮击以后,红色的人潮涌满了整个阵地。 欧洲人不傻。 中国战场上发生的一些‘事儿’,要是在最初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忽略了。可是在中国一步步对着全世界发出自己呐喊的时候,他们再用老旧的眼光去蔑视中国的‘军事’,那欧洲人就都是智商欠费的了。 对比原时空的同期,向现在这般大炮集火,已经是整个欧洲军界都点亮的技能点了。拿破仑战争时期才出现的一幕早早的就出现在了欧洲和北美战场上。虽然天赋使然,现在欧洲的军事将领还不能像拿破仑那般把这一招运用的如同艺术,但硬怼硬的战斗中,谁还不会使唤呢? 潘昶还在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他要继续看着,看那片刻儿后阵地上即将盛开的‘烟花’! 开花弹在欧洲炮兵中的存在感也越发增大,这是东方战争给西方世界带来的又一启发。 就在距离潘昶二线阵地不远处的位置上,一口口单兵火箭炮正在战壕里‘整装待发’。只需要信号弹升上天空,他们就会人立而起,把手中的火箭弹嗖嗖的一同发射出去。 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回逃。同时潘昶的反击战也会来临。 这里是距离主阵地最近的一处远征军阵地,是一条二线阵地,如果潘昶要在前哨阵地跟西班牙人顶顶牛,那么他的预备队和援兵就会被布置在这里。这样既可以迅速增援,也能接应败兵。后托的间距也大大限制了西班牙人的炮兵力量。因为他手中都是些两斤、三斤的小炮,和火箭部队,射程真的有限。 果然不多时,远征军的这一招反制,效果良好。刚涌入远征军阵地,西班牙人在兴奋之余也向着撤退的远征军发起了趁胜追击,结果这支兴高采烈的西班牙军队先被准备多时的小炮和火箭弹炸得哭爹喊娘,然后被蓄势待发的燕字营主力打的屁滚尿流。 可这一切都全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菜、硬菜都在后头呢。 总兵力真的达到了‘十万’这个级别的西班牙人,一出手就是一个师做先锋,陆军少将何塞·德里维拉带领六千人作为先头部队,虽然骑兵部队损失惨重,然后追击的一个团又遭受了重创,但这并没有让何塞心生恐惧和顾虑,他的背后还有整整三万人。他们是东路军。 何塞虽然损失了不少的人,可只要他在接下的时间中能够发挥出作用,他并不需要承担太多的责任。何塞很清楚自己的‘失败’,那么现在他最重要的就是反败为胜,他必须要扑捉住眼前的敌人,才能让总督阁下对自己的失败视而不见。 当几千西班牙人三面夹击着主阵地,所有的炮火全部用上,对着远征军狂轰猛炸。阵地某处观察哨,潘昶举着望远镜的手也紧张的出了把汗。 现在没什么便宜可趁了。 炮兵射程不够,火箭弹射程也不够,想要够到西班牙人都必须小心运筹。而更重要的是,两军就要来一次你来我往真刀真枪大干血拼的硬仗了。 他部的任务是诱敌啊。必须牢牢地把敌人吸引住,为后方部队的反扑做着准备。说白了,他们就是一个诱饵,只是潘昶这个‘诱饵’先用‘诱饵’调了一条西班牙小鱼。 主阵地上设立了十分稳固的防御工事,虽然都是土木结构的,但是潘昶修筑的阵地很牢固的,有着总长度超过五里地的三道‘口’字形战壕组成,相互间还挖掘的有交通壕,他手中的小炮和火箭炮就隐藏在战壕当中。 西班牙人没有火箭弹,他们的炮火力量虽然很强大,但铁弹和这个时代的开花弹是奈何不了精心修筑的战壕的。为了加固战壕,潘昶团可砍伐了周遭数以千颗的树木。 下午的战争结束,西班牙人当天夜里也围着潘昶部挖掘了一条战壕,潘昶是不会让敌人过的这么安稳的,只是西班牙人的守备兵力太充足了,几次骚扰全部被击退。要不是西班牙人不适合夜间作战,他们甚至可以发起反击。 而这些殖民军打仗的勇敢,超出了潘昶的想象。 潘昶之前都把这些人看做是乌合之众。但是今天的下午,尤其是黄昏时候,一队接一队的西班牙人涌了上去、退了下来,再涌了上去、又退下来,他们似乎无畏伤亡一样,一次一次的冲击着远征军的防御阵地。或是攻破敌人的阵地,或是在一次次的进攻中流干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潘昶不知道这支‘乌合之众’是怎么突然爆发的,难道西班牙人组织了督战队不成? 两边的伤亡比例大致保持着1:3的比例,处于防守状态中的远征军伤亡要比西班牙人小很多。 但是西班牙人在第二天清晨就得到了新的援兵,他们的三万主力军也在向着战场迅速靠近。这是西班牙东西两军进攻部队的其中之一——东路军,总兵力四万人略少。 在为期两天的激战中,远征军损失了小一千人,西班牙人则大概掉了三千,算上之前被潘昶钓到的一只小鱼,他们的损失的有四千。这可是个大数字了,比起十三州战场上总共才那么点的较量,西班牙人绝对是大手笔了。 因为就陈汉北美远征军的兵力来说,如果正常的你来我往,他们也是几千人万把人这一级别的。一下子损失几千人,这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这个时代的枪伤可很难彻底治愈,那些西班牙伤兵都不知道要在接下的日子里死掉多少。 西班牙军队中具体的情况,潘昶不知道,他们也抓了百十个俘虏,但运气糟糕的是,被他们抓到的全部是地位低下的士兵,而没有贵族军官。但是他觉得西班牙人的东路军内也一定不会好。四千人,这已经是这支军队十分之一的兵力了,这已经触到不少人心中的警戒线了。 要知道,这支军队始终是一支殖民军,而不是真正由半岛人组成的西班牙陆军。墨西哥人又跟半岛人有着很深的隔阂,按道理他们就不会为了西班牙拼死力战的。即使这支军队中有着一定比例的半岛军队,他们这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也绝对不能跟纯粹的西班牙陆军比‘心理’和战斗力不是? 巨大的伤亡下,就连远征军中也有些人心浮动呢。潘昶手下的这个团,加上燕字营后的总兵力也才三千人。现在已经损失看三分之一强,其中阵亡士兵达到了四成,潘昶团的士气也有一定下挫。 但是远征军潘昶团的中高层军官人心坚定,他们可清楚知道,总部在打的是什么主意。 另一支西班牙西路军现在也正遭受着一支远征军的坚决抵抗。 而远征军的主力现在也已经赶到。 如此军中的高层、中层军官全都心如铁石,坚定不移。这明显大大缓解了军队内部军心的动摇,稳定潘昶部的军心。 但是一天四五百人的损失也真的超出了他这支部队的可承担底线,潘昶这支军队已经处在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西班牙人也不想慢悠悠的打仗,两天时间四千人的损失真的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承受底线。但是他们底子厚,本钱多,跟潘昶团方面一样,他们中的高级将领态度十分坚决。 这么的硬拼下去,如果再过个两三天,潘昶团也就完了。 可是作为整体战争中的一个棋子,潘昶他们还没有资格知道具体的军事布置,他们能做的只有坚定执行总部命令。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中西北美战争 潘昶手中有着一张伤亡报表,这张报表的最下方还附带了一个以‘两小时’为时间单位的曲线图。 从这张历时‘两天’的作战损失图表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征军最密集的伤亡时间段在第一天落日前的两个小时,和第二天战火重新开启的那两个小时里。 这四个小时让他部付出了迄今为止一半的伤亡,一共打了三场肉搏战,西班牙人七次进攻五次攻到了阵地的三十米范围,三次熬过了手榴弹的洗礼冲上了阵地。 如果他们一直保持这个强度和烈度,潘昶已经完蛋了。 但很明显,西班牙人没有这个勇气,至少眼前的这支军队没有这样的勇气。今天的战斗,熬过了最初两个小时的激烈搏杀后,军队的伤亡比例就持续走低,到了落日时分,对面也没有鼓起昨天那般的勇气。今天远征军的伤亡几乎跟昨日持平,那也是因为头两个小时的伤亡人数比昨天傍晚的高峰期还要高。如果不是这样的血拼,今天的战损统计是绝对没有昨天昨天高的。 这样的情况在潘昶看来,那就是一个绝好的消息。是西班牙人的士气、意志以及最终的战斗力在逐渐下降的表现。可能到了明天,伤亡数字就会有一个大大的下降,这两日的残酷已经足够眼前的这支军队耗去自己的血气之勇。 这些就是挫敌锋芒了! 当西班牙人的士气、斗志消退的时候,他们的疲惫就该升上来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跨越了那么长的距离,只是因为有‘战争’激励着他们,与远征军有着密切联系的墨西哥走私商可是传来了西班牙军队的‘奖赏’——战争胜利后士兵们可以尽情的享受战争的‘福利’。之前的西班牙人不是不累,而是见到了利益,又被西班牙官方灌输了一大堆他们能很轻易的就能赢得战争的话,因为他们有十万人,他们的数量远远多过自己的敌人,从而刺激的精神焕发,斗志昂扬,脑子里只想着击败远征军,然后掠夺自己看得到的一切财富。能够在夺取大笔财富的同时成为英雄,这让出击的西班牙殖民军拥有着一定的士气。 击败这个让西班牙一次次品尝到失败的苦涩的东方帝国的军队。在墨西哥殖民政府的宣传中,这完全就是一场可以媲美‘纳瓦斯—德托洛萨战役’的伟大胜利。 ——纳瓦斯—德托洛萨战役是西历1212年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王国对战摩尔人的决定性战役,是绿教徒在伊比利亚半岛的统治由盛转衰的命运之战。 在诸多的激励之下,精神力量压过了体能的疲劳,激发了西班牙人的锐气和精气神。 可现在,持续进攻的不克,大量士兵的伤亡。飞快的消磨着这支军队的精神力量。当这股精气神彻底消磨完的时候,后遗症可就不可避免的爆发了。这可是很严重的反噬,现实与理想的剧烈反差可以直接摧毁一支军队的斗志,这种精神的松懈、挫败、懊恼,斗志丧失下引发的身体疲劳,可是很严重的噩耗。 这就像人独自在沙漠之中跋涉,他用尽了最后一滴水,疲惫欲死,而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个绿洲出现放在了十里地之外,那人就鼓起最后的体力去奔跑,跑到了跟前却发现绿洲只是自己的幻觉,那瞬间带来的崩溃感,能让人彻底失去求生的欲望。 潘昶就等着西班牙人什么时候瘫倒了。他不觉得这个时间会有多长。而那个时候,就是隐藏在暗中的主力部队反击的时候。 董威脸上全是笑。他正带着一支小股骑兵在战场外围打转,吸引一个西班牙人的注意力,同时也尽可能的封锁西班牙人对主力部队隐蔽处的侦查,减少主力暴漏的可能。 再说了,大批的西班牙军队杀到索尔顿盆地,杀到了远征军控制的边缘地带,远征军如果一丁点反应也没有,这是不正常的。西路军对他们再大的压力也不可能让中国远征军彻底被牵制。所以董威带着两个营的骑兵来了,这当中一个营是正规骑兵,另一个营是多番拼凑的。 他也明显的观测到了西班牙军队士气的下挫,虽然董威没有潘昶那么精细的统计,但他也感觉的出。再没有比士气低落的步兵更对骑兵的胃口了。他盼盼望自己能找到一个机会,能够在大反击之前就先一步摘下一朵红花,否则大反击发起之时,他就很难再有出彩的表现了。 董威带着部队从北面绕回来,手下的马匹跑死了不知多少,若非之前从北美土着手中换得了一些马,同时他们自己也扑捉了不少马匹,这些马都是欧洲马匹的后代,稍加驯化就能使用,比大部分进入了人的口腹的野牛好摆弄多了。不然董威的骑兵旅到现在能否恢复到六个正规营的建制,他是一点都没把握。 董威现在很笃定了这一仗能打胜。西班牙人士气下挫的太快了,这才打两天啊,他们就露出了打不动的苗头来。这一战在董威心中的把握已经是十八九稳了。 所以第三天是个关键。西班牙人很可能会发起最后一次疯狂,董威可不相信西班牙殖民军中的那些将军能看不出他们手下队伍的真实状况。 而潘昶也是这么想的。 但让潘昶意想不到的是,西班牙人第三天一开始时那气势汹汹的轰击和排山大海的攻势,是那样的脆弱。炮击半个小时,步兵进攻二十分钟。几千名西班牙殖民军倒下了百十具尸体就狼狈的奔逃回去。这一幕可能连西班牙人自己都意想不到。 西班牙人的总指挥——陆军中将阿尔瓦雷兹几乎气的要吐血了。这还是一支军队吗?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那支士气高昂的军队吗?他们竟然这样的……,丢人~~! “混蛋,混蛋。这群杂种,卑该死的杂种——” 阿尔瓦雷兹如同被捅了菊花一样,对着仓皇逃回的败兵气的破口大骂,但却没法扭转局面。这一刻他心里别提是多么懊悔发起的这场进攻啊。他应该调换进攻部队,用刚刚到来的生力军代替之前被打的很惨的军队。 然而时间是不会倒退的。 西班牙殖民军迅速调整了进攻部队,然而效果还是很不理想。等到下午时候,远征军的大部队出现在了战场十里外的时候,接到消息的陆军中将阿尔瓦雷兹先是大吃一惊,然后脸色就有些难堪。 “命令部队撤出战斗。”阿尔瓦雷兹迅速下达了一连串的调兵遣将的命令,他的反应很快。“希望能够在中国人来到前完成军事布置。”阿尔瓦雷兹心里念叨着‘上帝保佑’,手指在胸前画着十字架。他希望自己真的能唬住中国人,然后两边不爆发真正的大战。 阿尔瓦雷兹很清楚事态对于自己的不利。 他手中的这支军队斗志正在下挫,而他对面的中国军队,肯定是斗志昂扬。即使对方的人数很可能与己方差距巨大,阿尔瓦雷兹也不认为自己能真的战胜对手,甚至他觉得都不可能两败俱伤。 而要是他被击败了,那对于这场战争的影响力都会是无比巨大的。 对于东路军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牵制住对面的敌军主力,为西路军创造有利的条件。 中国人手中兵力有限,他们的主力如果被牵制住索尔顿盆地,那么他们的老巢就空虚了。西路军可以轻松的夺取中国人这两年来在西海岸的全部成果,这绝不是中国人可以接受的,所以他们更迫切决战,他们家没有时间在这里对峙下去。 而敌人所渴望的,恰恰是自己要坚决避免的。 阿尔瓦雷兹也是一个老练的将军,他的大脑飞快的捋清了整个思路,然后选择了一个最稳当的策略。 …… “把炮兵阵地前移到这三个位置,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这四个地点进行炮击。” “突击部队做好准备。火箭部队主意配合,炮击开始后十五分钟,步兵进行出击。” “骑兵主意掩护好火箭部队。” “命令炮兵掌控好节奏,步炮协同配合。” 作为前线总指挥的高元厚一道接着一道的下发命令。整个远征军主力,一万七八千人的步骑炮兵,迅速依照他的命令进行着布置和调整。最后他又专门下令给了派遣军,“告诉他们,此战中只要立功。我一定上报皇帝。” 意思是什么,不问也知道。 皇帝在这方面的信誉是很好地。在立功受赏这方面,这些年里做的都相当公允。 而派遣军部队本身就士气高涨,高元厚【远征军副帅】就见到派遣军的阵列,先是一阵波动,接着就是一股冷冽的杀气升起。 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气势是真的不相同的。 阿尔瓦雷兹举着望远镜的手颤抖了。他看到了远征军士兵,在猛烈的炮击声中奋勇突进的中国远征军士兵与他手下的这支军队真的大相径庭。他们的英勇绝不是依靠着中国炮兵的众多,在密集的炮弹向西班牙人更深处延伸的时候,那气势滔天的斗志和勇气才是他们奋勇突进的根本。 阿尔瓦雷兹立刻就明白自己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 中国人果然很急切,他们的反击战很迅猛,在第一次进攻中就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而他现在所能祈祷的就是,自己仓促中组织的防线千万别被一捅就破。 黑色的火炮的炮口喷射出耀眼的火光,还有一缕缕的白烟,一颗颗铁弹、开花弹划出长长的弯弧,落到敌人的阵地上。接着,闷雷般的炮声滚过天际,仿佛夏天的雷阵雨来临,隆隆不绝。 一条条白色的、灰黑色的烟迹布满了整个天空,炮声犹如雷神的座驾划破长空,神马的四蹄在虚空中碾压而过,大地轰鸣,天地回响,无止无休。 高元厚紧紧地抿着嘴,这是他最好的机会,在国内战争结束之后,还能收获真正的大功劳,仅有眼下的北美了。他能不能让自己的军衔再进一步,就看眼前的这一仗了。 赢了,他就能是大将军;不然他就只能在上将军的位置上把屁股坐穿。 高元厚耳朵里嗡鸣不已,有那么一阵子,他觉得自己唿吸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攥住,自己都要窒息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军对战拥有着如此猛烈的炮火的敌人,在当初的中国战场,满清倒也组织了几次百门大炮配置的大战,可他都没有赶上。后来的对俄战争,高元厚也没能参加,所以他虽然是上将军衔【在将军之上,位比中将;大将军是上将,然后再往上就是元帅】,可是真正拿得出手的战功真心不多。这一次交手如此强敌,高元厚在战前再算足了优势,也是紧张的。 最初的强烈刺激稍稍减轻了一点,他的头脑开始重新运作起来,很快,他发现,西班牙人的炮击效果并不好。 炮手是这个时代战争中很具有技术含量的兵种,它不是火枪兵,火枪手老兵和新兵之间的差距虽大,可还没有形成质的差距。炮兵却不一样。新手和老手之间隔着一条绝对的天堑。 经验丰富的老炮手可以把炮弹的落点控制在一百米范围,他们可以根据目标的距离,有效的增减火药的份量,还能及时更换实心弹、开花弹、霰弹等等。 而新手呢?紧张之下的他们甚至会给一发炮弹塞上两倍的火药,对着一里地外的敌人打霰弹。 这就是老炮手和新炮手的差距。而悲催的是,西班牙人的炮手绝大部分都是新炮手。 而远征军的炮兵却绝对的是富有经验的老兵。 西班牙的大炮已经有多门被己方火力所摧毁,虽然不多,可这明显的影响着西班牙炮手的心理。紧张之下的他们,表现就更是水准了。 一颗颗炮弹从远征军出击部队的头顶飞过,或是远远地偏开。这让先头出击部队减少了不少伤亡。 西班牙炮兵的目标是两军之间的中间线,远征军进攻,那么中间这一段就是炮火截击的最合适地点,只不过远征军的炮兵不断地向前提位,炮战开始后,他们的炮弹都能打到对面的步兵阵地,自然也能打到步兵阵地前方的炮兵阵地,这个间距已经很短很短了。 这个时代的加农炮弹道低平,想要打的更远一些就得往上抬升射角,以获得更大射程,但如此一来,准头就毫无保证。 所以双边的炮兵都是准头不足数量凑,力求给对方带来更大的打击。这种情况下,老兵和新兵的影响真的很大很大。 列队整齐的步兵线从西班牙人的步兵阵地从冲出,一个个前出的列兵在炮兵阵地前方,用手中的来复枪紧张的寻找着目标——前凸的火箭小组。 两边的开胃菜都上过了,正餐来临了。 密集而整齐的排枪响起,火箭弹的爆响夹杂在其中,斗志不高的西班牙人跟一张薄纸一样被进攻部队轻易的通透。 不过西班牙人很多。 “让左翼部队立刻发起反击。进攻中国突击部队的侧后。”阿尔瓦雷兹进行着努力。 甚至他还让骑兵部队做好反冲的准备。 但是西班牙人能够抵挡远征军蓄谋已久的反击吗? “弟兄们,跟我冲啊——”出击部队的战斗意志顽强的像一块钢铁。禁卫军出身的他们,不怕牺牲。 枪炮声不能让他们恐惧,当急迫了当头的西班牙殖民军后,他们又顶着从侧面兜来的西班牙兵线的打击,在火箭部队和炮兵的配合下插入了敌人当中。 “噗嗤……” 刺刀插入胸膛的声音也没能让他们产生一丝的害怕。他们的命就是朝廷的,死了后家人也会被朝廷照顾好,死亡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怕就不要来参加军队啊。 一支支西班牙殖民军被添油一样加入了战场,两边的炮兵都停了下来。 西班牙殖民军vs陈汉远征军。 残酷的白刃战不可避免的到来了。可自己手下的部队受的起残酷的白刃战吗?阿尔瓦雷兹手中还握着一支骑兵部队和大批的预备队,心里头却一点谱都没有。 雪亮的刺刀就是没有阳光照射也一样的耀眼,犀利的刺刀在炙热的天气里一样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白芒。远征军没人惧怕拼刺刀,这个残酷的代名词更能让他们热血沸腾! 一个西班牙士兵用坚硬的枪托把迎面而来的一个远征军战士的脸砸得稀烂,另一个远征军士兵斜次里冲出来,借着前冲的力量,白亮的刺刀轻松穿透了他的身体。 一个远征军战士被一个虎背熊腰的西班牙人一刀捅穿了身子,那名西班牙士兵是那么的有力气,刺刀直接将远征军战士的尸体挑了起来,然后一颗从手铳里飞出的铅弹夺走了这个强大的战士的生命,接着一刀寒光吻过了那个倒毙的西班牙人。鲜血喷涌中,整个脑袋被一刀砍了下。 一个往后逃去的西班牙士兵被一具尸体绊倒,身后的远征军士兵冲上来狠狠地一刀吃穿了他的后背,刺刀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西班牙士兵士兵长长的惨唿声,凄厉,凄惨…… “杀啊……” “冲啊……” 一支支的远征军冲进了西班牙人的战线,并且迅速向纵深、向左右翼展开…… 第七百五十章 大金山 北美的中西战争已经开始了,而且刚刚开始就进入了高氵朝。但是南京不知道啊,这一劲爆消息不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传播,南京是不会知道北美爆发的战事的。 而当这一消息传播到中国本土的时候,英国人肯定会高兴地。他们等于在无形中多了一个强大盟友。 这就是时代的限制。 不说电话,就是有线电报都还要等个几十年才会出现。 即使那些跟随着移民船来到了北美西海岸的外派记者们,将自己的报道文章写的再花团锦簇,将远征军的英勇奋战和辉煌战果描写的再感人涕下,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登上国内的报纸头条。 那么,如今国内的目光都在关注着哪里呢?包括陈鸣在内,那全都在关注着宝鸡呢。 已经是承天八年了,宝鸡到天水的国道已经完成通车运行,而西安到兰州的第二条铁道也已经贯通,唯独兰州进新疆之路段,还迟迟看不到贯通的希望。 因为,那之间要修通的路线实在太难太难了,耗资也太大了。 内阁政府第一次大规模的销售铁道债券,同时筹建中的中国交通部西北局挂牌西北交通公司,上司筹股筹资。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么,就像兔子的做法。比如那时候的国家档案局与中央档案馆。 木有办法,这条铁道耗资实在太大,远远超过了第一条铁道。最初的预算根本不够用,那渭水狭道的工程建设已经够难了,可大西北段铁道修筑铺设比它更难。 不说冬天零下十几度、二三十度的严寒,就说这里一下就没过小腿的大雪,那都是不可逾越的天堑。而且寒冬之下的泥土会硬的堪比生铁,一铁锹下去只能铲掉一层皮。 而到了夏天呢?炎炎烈日让人无法忍受,再能吃苦的汉子在烈日之下熬上三四个小时,人也摊掉了。且昼夜温差很大,昼夜温差太大。白天三十六七度的气温,足以让人只穿单衣都大汗淋淋!劳动起来,汗流浃背,连那层单衣都不需要穿。到了晚上却要盖上薄被! 很多路段还缺乏水源,无形中限制了施工工人的人数,也限制了工程的进度和修筑速度。 至少三十个拖家带口的劳改营在为此而努力着,同时还有纯粹的劳改营过来出功出力。在交通、器械全都是原始化的现在时空,人力就是推动一项重大工程前进的必要力量。 而人也真的是一种很能适应环境的生物,除了因工死亡的人外,他们中因病而死亡的人口数字比之同期来到的劳工工人也多不出太多。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陈鸣都不能理解的现象! 按理说,这些劳改营眷属和劳改犯们的因病死亡率应该远远超过有一定医疗保障的正常劳工的,可事实却是另一个样子。 天方教徒们刚刚渡过了开斋节,然后又被逼着赶进度。为了让西北交通公司的股票卖出更好的价格,他们的进度就必须加快。所以不同的建设工地上的劳改营,最近饭食意外的变得更好更丰盛一些了。 可代价却是他们干活干的更多更累了。 今年化冻后开工到现在,满打满算三个月,小两万劳改犯——壮劳力,还有数字至少是这个两倍的家属,完全扣除因公伤亡,只是生病和被虫子叮咬而住院的,总数只有1700人,死亡280人,而同期只有五千人上下的劳工队呢?也挂掉了一百六七十人,这简直日了狗了! 只是三个月时间,去年末签订合同的劳工们就有三百多人选择了离开,同样也想离开却不想轻易地放弃报酬,还要倒贴上百块的人数更是这个数字的好几倍。 宁愿掏钱也要打报告退出的那些人,他们宁愿去更危险的南洋或是外东北,也不愿意待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 所有去大西北的人签的都有合同书,这些人的申请退出报告,西北局可以完全不予答应的。不过因为还有日本人可以来填补这个空缺,且这些外来的日本人的伤亡抚恤金还远低于中国人,西北局还可以用未履行合同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扣除这些劳工的每一分工资,并且反从他们身上拿到一笔钱,于是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自从两年前开始,日本人在工地的数量就开始暴增,到现在,他们已经从最初的二三百人直线增长到现在的一两千人,人数都比得上在这里负责安全的日本治安队武装力量了。 日本人不怕死吗?他们当然怕。但金钱的吸引力让他们忽视了死亡的威胁,又因为生活条件比之同等的中国籍工人要差上不少,三个月下去,死亡的五百多中国人和日本人,后者的基数在总工人群体中明明属于少数,死亡数量却反而占据了多数。 中国现今可没办法彻底杜绝疾病,西北这里的昼夜温差巨大的气候又让人很容易感染上感冒、发烧,然后还容易转为肺炎,这可是要命的症状。所以黄连、柴胡等等药材都在大批大批的往大西北运,但在眼下这个年代,这些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为了安定人心,是以,现在的铁道工地上,佛教、道教,以及西北回回信奉的绿教,全都在大行其道。 就像当初大山里的劳改队的头儿,愿意将释景崆大和尚提出来,专门建一栋寺庙让他在里头做和尚一样,信仰是一种动力,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为了更好地安抚劳改营和劳工们,各类信仰就都开始在工地上大肆流行。 但总的来说,还是佛道在大量的回流大西北。 现如今的铁道工地,几乎每段开始的新工地在第一个月里都会建立起了一座土地庙,接着又用飞快的速度建立了瘟神庙和佛庙,供奉着道家大帝和瘟部正神,佛教的东方琉璃药师光如来和南海观世音菩萨! 工程的总负责人最初都打算调派人手为日本的神道教竖立起了庙宇,只是被上头直接给喊停了。总指挥段国瑞自己更把所有的神佛全都拜了一遍,但就是然并卵,该死人还是死人,该没水还是没水! 在发往南京的奏折中他这样说:不间断的死亡率给整个工程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恶劣的气候和环境又沉重打击和影响着工人们的劳动热情和工作情绪,宗、教信仰可以抚平他们内心的恐慌和心里的彷徨…… 更提到了西北回回劳工们内部流传的一些不好的谣言——汉和两族人较高的患病死亡率正是被西北回回们视为信仰的真神对汉和两族人的不恭的惩罚。因为西北回回虽然也病死了一些人,但横向做个比较的话,那比例是远低于汉和两族人的。比较他们就是西北人么。这些人现今虽然处境很糟糕,却因为有汉和两族人人惨重的损失和更糟糕的遭遇做对比,而乐呵呵的自嗨情绪高涨,这影响很不好。 西北局采用了雷霆手段,以传播流言的罪名抓捕了上百回回劳改犯,以及少数的回回劳工,并按照二抽一的法子,让他们先自己推选愿意上天堂去见真神的人,这个当然没有成功,然后用抽签的法子选出了被吊死的那一半。短期里是打压下了这股恶劣谣言的势头。 西北局指挥部过的很不容易的。工程总指挥,之前的第一条铁道工程的副总指挥段国瑞,不但要操心工程的进度和技术问题,还要关怀劳工们的‘思想’问题。甚至为了抑制这种性质很恶劣的流言,他还要请文工团来演大戏,放松劳改犯和劳工们的神经。 如果不是段国瑞还想着再立一份功劳,而且这个任命被他看做是陈鸣对他的信任,让他有一种特殊的荣誉感,感觉自己就要背负起责任来,年纪已经五十岁的他早就撂挑子了。 整条铁道建设从承天三年开始,到现在都五年了,他头发都熬白了。这比第一条铁道建设还难得多。 清凉的夜风吹拂着段国瑞的老脸,这是一个经历很丰富的人。早期他出身鲁山,是当初跟在陈惠门下混饭吃的那些个白役之一,但他的能力比之郑宏宇、魏秀志那些当年陈惠手下的得力干将可差多了,而且不敢握着刀子在阵前拼命的他进入的是后勤部,他还有一个朋友,就是满洲的曾明。 段国瑞早就与军队不搭边了。 他退出军队后进入了交通部,这么多年过去,他成为了第一条铁道建设的副总指挥,在那一条铁道建设还没有完成的时候,就又被陈鸣钦点为第二条铁道建设的总负责人。这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坐上的位置,他现在还是西北局的第一负责人,是西北交通公司的董事长。 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可以说是段国瑞人生的一次飞跃,可这也能说是段国瑞人生最大的劫难了! 大西北的铁道建设比之蒙古大草原上的铁道建设真艰苦困难多了。 在这里,喝一口凉水可能就会打摆子,然后一病呜唿;被风吹一吹可能就发烧感冒,在虚弱中死去;更别说这些困难的环境。水,很多地方一连百里,连个地表露出的水源都难以找到。甚至于西北局都准备过一支运水队,那日子简直让人崩溃。 段国瑞唯一对工地满意的就是这里的日本艺伎,虽然他对日本人的‘舞蹈’和那脸上全都涂满的白粉不感兴趣,但艺伎洗了脸以后还是很不错的,很顺服。 而且她们很入乡随俗,看碟下菜。 这些女人愿意来这个鬼地方为的就是银子,至于所谓的‘日本传统’,那值几个钱? 没办法,国内的妓女们根本就不来大西北铁道工地,她们宁愿下南洋,即便是哈密城中都极少见到她们的面孔。段国瑞和绝大部分的国人又都对西北当地的女人提不起兴趣,就只有把钱撒给小日本的艺伎和妓女了。尤其是段国瑞这种身份的大佬,更喜欢包养一个漂亮的艺伎而非妓女!原因就不需要多说了。 是的,他身边带的还有小妾和侍女,他甚至可以直接带着女人去工地,可这影响太坏了。综合考虑,段国瑞还是包养艺伎的好! 因为哪一段工地上都有伎馆。 明天是段国瑞半月一期的休息日,按照之前时候的‘生活’,今夜段国瑞肯定会醉眠花丛中,放荡玩耍一日去,他的头发虽然花白,可他的身体还很好,这也是他释放压力的方法之一。 可是段国瑞没有去伎馆,他就一个人坐在房间的窗前,抬头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手边握着一瓶酒。明天是一个人的忌日,他的原配,那是一个吃了不少苦的女人,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三个都养成的儿子,可是她却没能跟着他享上大福。就在见过前一年的这一天,在家中的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虽然段国瑞的原配并不漂亮,比其他现在的小妾来差了十条街,但这个女人在段国瑞随军出征江南的时候,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段国瑞的父母,一手送走了两位老人。段国瑞没有再娶继室,他不管感情不感情的,却必须要领这一份情。 中国人可以娶小妾,这真是一项好制度。在陈汉发达之后,没谁要把糟糠妻下堂,这是一个让陈鸣很高兴的现象。 视线从段国瑞这一个点慢慢拉高,一处整个庞大的铁道工地慢慢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星星峡了。 是陇海线沟通薪疆的一处必经之路。 当初复汉军打进薪疆的时候也走了这一条路,作为一条沟通北疆和咁肃的重要线路,如今这条路不仅没有荒废,反而变得更加繁荣了。当然,从张家口经唿和浩特、包头,走乌里雅苏台进入新疆的路线就更繁荣了,谁让这条路线水草丰盛,且路程缩短呢。星星峡这里沟通的更多是甘陕和薪疆。 现在薪疆的汉人就以星星峡为分割点,以东的为口里,以西就是口外。 虽然是深夜了,工地的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了黑暗中,只留有零星的几盏灯火,但在距离工地不远的一片地方——一座如同一座小县城一样的集市正是热闹时分。灯火通明,人声喧嚣,歌舞酒乐中让人忘记了死亡的阴影和工作的疲劳…… 把视线放得更远一些,距离星星峡工地七八里的一处山头,一座座简易的墓碑如同大校场中屹立的士兵一样紧密的排列着。这里就是一座墓地,迄今为止,已经有超过三千人被下葬在这里了。 这里头有一部分士兵的遗骨,他们一座座坟墓前立的都是石碑;剩下的就全是劳改犯和劳工们的了。后者好歹还是遗骨下土,还有着一具薄皮棺材,前者却只是骨灰一盒了。 同样就在七月中,就在陈鸣在留心着西北交通公司股票发行的同时,移民局干了一件自己想干依旧的大事,一批的阿伊努人被从苦寒的库页岛迁到了他们的故土——虾夷地。 这些年中国一直对外大力移民,库页岛也是被着重开发的地点之一,现今那里已经生活着至少五万汉人移民了。几个沿海港口都成为了皮毛的销售贩卖中心,也成为了北地猎人的总后勤补给站。 但凡愿意迁移到库页岛的移民,全都被安置在之前就已经选定的屯垦区。 都是水源充足,地势平坦,适合耕种的平原沃土。 移民们过去后,只需要开垦土地,修建好过冬的房屋,储备过冬所需的粮食和柴火,再撑过今年的严冬,等到明年,差不多就能自给自足了。 而且那里的移民工作在这个时候普遍都已经结束了,因为过不几天,库页岛就进入秋冬时节了,然后再等几天,大雪和寒冬就要到来了。 移民局向陈鸣递交的报告不是在为库页岛而烦恼的,而是在为檀香山。 这几年的开发下来,檀香山似乎也到了可下口的时候了。 这第一批移民的数量达到了一万人,远涉万里之遥,移民工作就好比当初的南明州,都非常的琐碎且麻烦。 陈鸣也召集朝廷大臣共议,南明州发现金矿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吞并南洋 “朝廷现在哪里还有钱来开发南明州的金矿?” “国库财政紧张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我们还要预备下大量资金应对北美很可能发生的战争。”此外还有南洋,根据皇帝的预料,荷兰人很可能今年就会彻底坠入浑水,插手北美战争中——不然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陈鸣是如此想的。 那么巴达维亚也就到了改名换姓的时候了。 干清宫内,陈鸣高高的坐在上首,内阁一班重臣悉数云集。柳德昭说话中脸上皱纹更深了一些,就现在财政部手里的钱财,怎么可能再大手笔投入万里之外的南明州金矿?即便那是一个含金量很高的富矿。 这可不比打一场仗来的开支小。 虽然南明州来报说那里的金矿规模很大,矿石含金量也很高,绝对有开发价值,矿产部下属的南洋矿业开采公司发疯一样游说内阁,想要吞吃掉这块大肥肉。可是财政部现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 要开发一个大规模富金矿可不是说开发就能开发的,那需要前期大规模的投入,尤其是在南明州那个离本土万里之遥的荒芜不毛之地。 柳德昭转身向陈鸣拜道:“陛下,臣心下以为,最适合开发南明州金矿的方式就是与民合作。”方宽度比祥州的金矿开发还要更加深一步。 “财政部一分多余的钱也没有。”虽然一个大规模富金矿被开发出来之后产出的黄金会给财政带来极巨大的利益,但是财政部真的一个子多余的钱财也没有。 陈鸣也没钱,他手中的银子黄金早就填财政赤字花的干干净净了,皇宫大内倒是有很多的珍玩珠宝和古董器物,但这些不可能往市面上流传啊。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之前到手的银子花的太快太熘了。把军情局拆分很痛快,刚刚到手的银子也花的精光。现在去往南明州的矿产部勘探五支队一大队发现了原时空位面澳大利亚墨尔本的疏芬山金矿,勘探五支队一大队发回来的奏折中附属了一张当地的简易地图,那显然就是原时空墨尔本的位置。他们在当地找到了十七个个头超过十斤的狗头金,在发回南京的奏报中直接以‘金山’来为这处金矿山命名。 陈鸣怎么不后悔呢。 “陛下,财政真的没钱啊。”柳德昭硬着那一张老脸,坚定地说。 一旁的陈聪看着柳德昭那张老脸真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因为他知道柳德昭背后所牵连的巨大经济联盟已经把眼睛看向了南明州。那个荒凉的地方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一座金矿,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每一个知道的人都无不垂涎三尺。 而且最重要的是,柳德昭也没有说谎,财政真的没钱啦。 不是说一点小钱都没有,几百万上千万还是有的,挤一挤甚至几千万上亿也能拿得出手,但这些钱花在这个地方,那必然会引起其他的连锁反应,对一个国家来说,这可是很头疼的。而对于一个金矿开发工程来说,那不仅需要大笔的钱财投入,还需要时间去等候回报。 经济本就紧张的财政可担负不起这个‘等待’。 现在南明州发现了一座超级大金矿的风声已经传到了很多人的耳朵中,不知道多少人垂涎欲滴,虽然他们手中的那点钱对于开发一座超级金矿来说,是杯水车薪的,可他们也不敢像矿产部那么贪婪,他们也只是想着分一杯羹。 整整三天时间,陈汉最最顶级的权力阶层都在讨论着南明州金矿。 没有办法,勘探五支队一大队发回来的报告和一起被送回来的十七块狗头金实在太惊人了。就没有一个重量低于十斤的,最大的一个就仿佛成人的手臂那么长,通体纯金一样灿烂,重量超过百斤。 狗头金附近肯定有金矿,这是一个常识问题。 还有从附近金河中淘出的一口袋大粒金沙,总重量有三百多斤,最大的颗粒都有二两多。而勘探队在报告中是怎么说的?他们说他们看到的是一条金河。 ——清澈的河水下全部是耀眼的金沙。远处看,就仿佛是一条黄金铸成的河流在流淌着。无数金灿灿亮闪闪的结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将第一批发现那里的勘探队成员们的眼睛都迷花了。 这支勘探队发财了。 他们工作辛苦,他们顾不上家,可是他们是幸运的。这处大金矿的发现给探勘五支队一大队的所有成员都带来了丰厚的回报。这是一笔比他们十年八年的工资加在一块都要高的奖赏。 三天后,陈鸣手里已经拿着厚厚的一堆具体条例和实施细则。 他默认了,矿产部屈服了,南明州的金山就是完全按照商业来开发,朝廷只负责金矿的安全和秩序维持,而放开了其他方方面面。 这些东西条条框框的很多,内阁的工作效率极高,陈鸣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快,那可是朝堂上经过了十几轮的撕逼和争论得来的啊。 陈鸣都没出声,定下基调,事儿就做成了。 陈鸣很清楚墨尔本金矿的价值,据说在那处‘金山’被发开之后的头十年,其黄金产量是当时全世界的40%,而这一金矿从19世纪中期开始,一直到20世纪初才宣告结束,至少经历了五十年。 巅峰时期有数以万计来自八闽、粤省等地的中国人在那里辛勤劳作,历史上这个大金库的被发现直接导致了‘淘金热’的掀起,短短二十年中,澳大利亚的人口增长了三四倍,从三四十万直线跃升到了一百六七十万。为澳大利亚在以后的发展中奠定下了莫大的基础。 而这一次被国内的各大利益集团所主导的金矿发开,能不能也掀动起一波淘金热呢? 如果一二十年内,自由前往南明州的移民也能爆出几十万百十万来,哪能省去陈汉多少财力物力和精力啊? 柳德昭还是很清楚陈鸣最担忧的是什么的,所以他就从这一点上来劝说陈鸣。 被商业集团主导的矿产发开绝对比国家主导的以移民为主的金矿开采更具有灵活性,和对普罗大众的吸引力。 当然了,这一过程还是要时刻在朝廷的监控之下的。整个金矿开发大业还是要以朝廷为主导的。因为开采的来的黄金,最终都是要收入国库的。黄金现在已经不是‘钱’了。 “陛下,臣以为我军该当攻取巴达维亚了。”半个月后的大朝会上,陈聪如此提议。 夺取南洋本来就在今年的计划当中,财政支出上也特意留下了预算,可这完全是出于之前皇帝的一力坚持。当初矿产部的游说,其金矿开发的启动资金所瞄准的‘目标’就是南洋的战争预算。 当现在事实证明,皇帝的预见性是正确的。荷兰人的二十艘战列舰在今年年初时候,正式加入了法西联军,一脚迈进了反英联盟序列,皇帝英明啊! 这是前几天欧洲刚刚送到的消息,荷兰人真的参入战争了。再有就是南洋刚刚爆发了一场巴东之战,一支英国舰队袭击了荷兰人,时间赶得太巧了,这让满朝陈汉文武重臣相信,荷兰在短时间内再也回不到英国人的怀抱中了,至少在英国大口大口的吸允完荷兰人的鲜血之前。 虽然英国只是海军骚扰了一下荷属东印度,也没在东南亚发生啥决战,可这已经够了。 英荷之间的结局应该跟上个时空位面差不多,陈鸣不觉得自己产生的影响会作用到这种大事上。 所以,荷兰人之前对高卢公鸡的威胁就不存在了,而高卢公鸡对中国的威胁,那完全不值一提。现在世界东方的局势,是陈鸣的意志决定一切。 南明州矿产开发公司,在大朝会五日后就正式挂牌成立了,当天开发公司就筹集到了162名投资人投资的一共5000万元资金,南明州矿产开发公司开始挂牌上市,各大银行纷纷将开发公司的股票列入了头等理财推荐当中。 一切在权力的护航下都进行的随风水水。 整个公司一共一千万股,注册资金是一亿华元,股价开盘15元一股,等于是上市即涨了一半。而注册资本中的另外五千万资金有没有一千万被落实,那还说不准呢。 被放到市场上的开发公司股票只有150万股,等到当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股票价格跨国了二十元一股大关,黄金的刺激让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 陈鸣却已经不在关注南明州矿产开发公司了,他的工作日常上,南洋之战被提上了前列。陈鸣让人传来了内阁首辅大臣陈聪和次辅财政部尚书柳德昭,外加大都督府的左军都督陈二宝和后军都督陈权。 两文两武,这都是陈汉政坛上的顶尖人物。君臣三人闭门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日暮时分,这场闭门会议才算结束。 会议结束后,当陈聪、柳德昭和陈二宝、陈权回到各自家中,瞬间,他们就迎来一大波来自四面八方探听口风的代表。 尤以陈聪家和陈二宝家中最为热闹。 起码有七八位重臣和十几个军方大将亲自登门拜访。 这些人一直在二陈家里逗留到夜里才各自散去。 翌日,晨起时候,陈鸣在御花园锻炼一周转回,国安的报告就合着早膳一起送到了他的面前。 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国安记录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陈鸣也没有在意。 东方红都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现在的内阁山头林立,他早就默许了。 任何一个政治人物都免不了要拉帮结派,抱团取暖。这是天性使然! 而内阁首辅大臣和大都督府第一副都督,就好比兔子的国务院总理和军委第一副主席,怎么可能没有一批支持者聚拢在自己周遭? 陈鸣对陈聪、陈二宝,对内阁重臣、大都督府重将各自拉帮结派,非常宽容,仅仅只是让国安在每一个小团体里埋下几个钉子。随时保持关注,只要他们不阴谋造反,或者是开历史倒车,陈鸣就懒得去管。 不过这些又都是他们的小辫子,要是真到了有朝一日,陈鸣容不得他们再蹦跶的时候,只要把这些东西往刘文蔚这种愣头手里一递,陈鸣这边就可以磨刀子‘杀鸡骇猴’了。 南明州大金库开发事宜彻底敲定,陆陆续续的消息也开始传遍南京城,传遍整个江南了。 那十多个狗头金成了好东西,成为了又一个大金矿纳入陈汉手中的证明。 就像当初祥州金矿被开发时候的热潮一样,瞬间整个南京沸腾,整个江南沸腾,继而整个中国沸腾。 祥州开采金矿可是给无数人树立了一个大好的榜样。 很多人在祥州悲惨的死去了,但更多地人因为那里的金矿发了财。 而且墨尔本的气候胜过祥州不知道多少倍,那里就好比东南沿海,全年温和多雨,降水分布均匀(下半年降水量略多),是一处理想的生活之地。那里已经是现今南明州当局的重点经营之地。是华人移民在南明州的第三个重点区域。 一瞬间里,此事成了无数人在街头巷尾议论的热点。 而且随后皇帝还做出了一个火上浇油的决定,陈鸣决定,天下公员官员【正五品封顶】都可以毛遂自荐,选择前往南明州,担任公职,名额为二百人,其中五品、六品一直到公员各有配额,名满为止。 只要能达到及格表现,五年期满卸任后,不作奸犯法者,官升两级。 届时你可以选择回原处出任公职,也可以选择留在当地,或者是人到中央,另外委派地方。这就好比兔子的援疆援藏干部,辛苦几年好提拔,消息传出后,整个陈汉官场是来了一场大地震。 五品官,这是陈汉中下层官员的分割线,是地方父母官,也是一个皇朝统治阶级的中坚力量。 由正五品再升两级,那就是正四品了,也就是一府的老大了。只五年时间,这是一个极快的速度。除非是受天子赏识,否则按照‘官场规矩’来做,一任期一升,那也要俩个任期,可不是短短的五年呢。 这一决定引起了整个官场的震动。许多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知县都很清楚,假如不发生奇迹,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四五品的命了,就像当初的岳文海一样,从坐上七品知县后,人就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原地打转悠。 想要爬上去?几乎不可能! 而现在呢,朝廷要招募自愿前往南明州的底层吏官,却是给了这些人一个大好机会。 用五年的辛苦、艰险,博一个未来更好的前程,更高的地位,值不值呢? 当然值!绝对值! 凡是还有进取心的,对于那些在基层踌躇一年又一年的人来说,这个政策,就等于天上掉的馅饼。 只是,南明州远隔万里海疆,远离故土,思之令人生畏,很多人又都生了退缩之心。 说真的,现在南明州的名声远没有北美好。 虽然两边一样遥远,一样与本土相隔万里,可大家都知道北美打的有多热闹,好歹那里也有几百万人上千万人的不是?‘蛮夷’也是人啊,可南明州呢? 除了那种肚皮上长口袋的动物外,南明州连个野人都没几个。 北美虽远,但属于文明之地;南明州也远,可那是绝对的荒蛮野地。 但还是有不少人积极报名了,他们觉得这是天赐良机,错失了必会后悔不已。可也有很多人觉得一样的政策,朝廷早晚还要祥州、北美施行,到时候自己再报名也不迟。 陈鸣把所有的事儿处理完后,人站在了南洋地域图前,他手中握着一根长棍,眼睛直直的盯着巴达维亚…… “吞并南洋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了!” 这是陈鸣想往了多少年的目标,自从造反时候他就在遐想着,现在终于完成了。他的宏图大愿真正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七百五十二章 温言在口,大棒在手 南洋,巴达维亚,一处装饰华丽的公馆内。 从对着冰盆的房间里走出来,董诰立刻就感觉着浑身猛地一热,如同进入了一座大蒸笼,让人到中年的他感觉着很不舒服。 董诰挥手招来一旁候着的侍从,问道:“人可都到齐了?” “大人,南洋方面与会的人都已经到了。”侍从回答着。 他是一个刚刚科举取中的进士,董诰看过这人的答卷,可以说文采平平。以他策论的水准如果是在大清朝,就是考举人都不可能被取中。但是陈汉的科举试卷是评分制的,考试内容也不止一篇策论,那文章在总分当中只占了40%。 所以这个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之辈,现今却走进了外交部,日后说不定还能站在中国政治的最高舞台上翩翩起舞呢。当然,董诰的年纪也不大,他才四十出头,政治生命还长着呢,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自从投效陈汉之后,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有着丰富的基层简历和工作经验,为人谦和中带着坚持,入外交部这几年,就赢得了上头的青睐,职位一步步拔升到正四品,等到下一个任期时候,他的目标已经可以放到更远的层次了。 “那就走吧。”董诰一马当先,举步向着不远的会议室走去。 此次带团前来巴达维亚,是跟荷兰人做最后的接触。如果荷兰人乖乖的识趣,他们不仅可以撤走所有的人,还能从陈汉这里收到一笔数额不错的赔偿。 所以董诰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的是一个完整的谈判团。 大热天的,能行的话,董诰都不会召集大伙开会。但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谈判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把一些条件通知了对方,今天他们还要做一个总结,所以今天商议的事情很重要,谈判团里的所有要员都必须在场。 董诰住的地方是巴达维亚的一处‘公房’,之前住在那里的全都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要员。可是会议室在相隔着一幢房屋的一处两层小楼中,这里算是他们谈判团的一个驻地。 虽然不是跟荷兰人正经会谈,但很多人都穿着完整的官袍,额头上汗水淋漓,封闭式的会议室内更是像一个大蒸笼,就算四角都放着冰盆,也一点用都没有。 也因为此,越来越多的陈汉官员在夏天的时候换上了军便装,越来越多的人剪掉了头发,而冬季却是这种汉服式官袍,人人爱穿的大好季节。 董诰不会为‘热’这个问题再去耗费脑筋了,本土都入秋了的,南洋还是这么热,他有什么法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明天的谈判,这才是他要仔细考虑的。 第一、荷兰人会不会答应退出东印度? 那样的话,他们有限的兵力可以全部集结到锡兰,保持住锡兰最重要的那个港口——亭可马里。 第二、陈汉可以承诺给出一笔钱作为对荷兰人的‘买地钱’,然后一直到战争结束,荷兰要把锡兰完整的教给中国,中国还可以适当的在双边日后的海贸中给他们以方便和宽松条件。 可以说,这俩条件代表着陈鸣把过去红溪惨案的血债全都遮掩下了,是真的要跟大风车继往开来了。 甚至于荷兰人如果银根紧缺,中国还能为其提供一万磅黄金的低息贷款。 这些条件董诰已经在抵达巴达维亚的当天就通过随身的西班牙卫兵将消息透给了荷兰人,但是三天都过去了,还一点消息没有反馈。 这让董诰这心里头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大人,荷兰人虽然在英国人手中吃了点小亏,可北美战局的大势在他们这一边的啊。” 在座的人都知道,因为中国要与荷兰的开战,外交部另外有人正在跟罗伯特进行着联系。期望着能够靠这个条件,还有北美大陆上中西的必然一战,而从英国人那里抠一点好处。 “他们会不会奢望着法国人来救把他们一把呢?” 法国的舰队就在锡兰,要来南洋,还真不费什么功夫。 董诰瞥了那人一眼,“法国人除非是疯了,才会把自己的舰队开进马六甲。” 就连英国人要通过靖海的时候,都事先前跟中国打好了招唿。不然的话,那支船队还真不见得能走出马六甲。 只不过可惜的是英国人没有把马六甲城给夺了。 关乎荷兰人的结果,总是绕不过法国和英国的,董诰不知道英国人的舰队都撤到哪里了,可在他乘船离开南京的时候,法国人还没有行动起来。他们的嗅觉经过几年的蜕化后,已经迟钝了很多。 “荷兰人这几年不停地扩大手中的军队。据军情局报告,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三万多人,还在不停的修筑巴达维亚的防御工事。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 又一个对谈判不抱希望的人。 在谈判团中,如此这样的人很是不少,因为这一次谈判团成员的年龄都不大。董诰四十出头已经是团里排在第二的老大哥了。而那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们,对比出钱买地,更可恶看到陈汉的大军坚船利炮,扫荡巴达维亚。 “战争能不爆发,就不要爆发。”董诰的态度是这样的。一仗打下来,中国同荷兰的没有几十年是恢复不了的。最主要的是朝廷没钱啊,这一仗打下来,中国需要花费的钱财可能会比战争更大。 “如果明天接触的时候,对方态度推诿,我方不需要给他们留什么颜面。表现一下我们的强硬态度。把谈判和战争完全的统一起来。” “让荷兰人迅速作出决定。” “他们要么远离战争,谋求一个体面地和平。但南洋必须是我们的。” “要么就开战,用双边的武力来决定胜负。” 虽然本人的态度绝对是‘鸽派’,但是对于谈判,董诰的态度却是坚持绝对的强硬。温言在口,大棒在手。绝对要表示出自己的态度! 因为现在的中国比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强大的太多太多了。 虽然巴达维亚当局这几年一直没有停下备战工作,他们组织起了一支三万多人的陆军,但是这根本不能逆转什么。面对一头大象,一只兔子和哈巴狗的区别,重要吗? 不需要南京抽调大陆的兵力。只是陈汉驻扎着南洋的部队,就足以扫荡了东印度。 驻扎在吕宋岛的守备旅,驻扎在棉兰老岛的守备旅,还有新加坡守备旅、槟榔屿、曾母大岛的舰队,以及婆罗洲的部队,就这些驻军变足可以将巴达维亚撕得粉碎。 陈汉建立都已经八年了。 多年的经营让陈汉在南洋本身就拥有了强大的战斗力。而且说真的,巴达维亚根本就不是一个战斗的好地方,那里易攻难守,整个地形找不到一丁点的险要。 荷兰人这两年一直在加固巴达维亚的城防,那根本就是一个作秀,是在安定荷兰人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当地土着们的心,给他们一个荷兰会坚守巴达维亚的感觉。 事实上呢,董诰觉得两国真要开战了,当巴达维亚的外洋海面漂浮着一艘艘战舰和运输船的时候,荷兰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从这座城市消失。 爪洼和苏门答腊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比这里的地势更差。 此刻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大洋的对岸,中国远征军和西班牙殖民军已经正儿八经的大打出手了。 陈鸣的宏伟大愿第一步——踏上北美,将会随着这一战的胜负,最终落下帷幕。 就算陈汉的远征军以少敌多,击败了西班牙人的十万大军,他们也没足够的力量去占据更多的土地了。真要是还有余力,远征军更应该翻过落基山,或是正儿八经的彻底清除境内的印第安人。 而中国与西班牙的开战,以及现在中国又将矛头指向了东印度的荷兰人,法国人是真的要跳脚了。 即使他们知道陈汉在印度问题上,真正的帮了他们一把。大批的武器被悄悄的走私送到印度王公的手里,让海德尔·阿里的部队虽然遭遇了挫折,却迅速恢复了战斗力。只是其迈索尔王国的海军被英国西印度舰队寻机彻底全歼,狠狠地给了海德尔一记巴掌,但在至关重要的陆地上面,海德尔的部队依旧占据着上风,这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军火。 积少成多,滴水成海。一张二三百、三四百杆火枪的小订单,在攒够了二十张后,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最重要的是,‘火器泛滥’不只出现在迈索尔,还有马塔拉。而马塔拉虽然在跟英国的战争中吃了大亏,可是马塔拉的基本力量还在。 英国人在印度的局势还危险的很呐。 “这是我们获取锡兰的最好机会。” 所有的人都把爪洼和苏门答腊视为中国的囊中之物,谈判团与荷兰人的沟通还有另一个重心在锡兰。那可是关系着中国如何在印度插足的关键。 解决了南洋的问题后,缅甸就进入到倒计时计数了。待解决了缅甸,整个中国文化辐射区内,就天下一统了,不是中国的地盘,就是中国的小弟。 届时也就是中国向西看的时候了。 作为一个外交部的中层官员,作为被上头看好的苗子,董诰知道很多一般外交部人员说不知道的事。内阁里早就有一道出自皇帝之手的扩张计划,先清朝日,后下南洋,然后去缅甸希望印度、哈萨克,那就是一步步,一步步,将中国的脚步踏向全球。 甚至董诰还有耳闻,听到了一丝‘美洲封国’的消息。 所以,看问题不能只局限于一地,要统一来看。逼迫荷兰人绝对是有必要的,因为锡兰也在南京的计划之内,而英国人在北美和印度的局面都挺凄惨的,保不准他们一口气憋不住,承认失败,那法国人就能转过头来庇护荷兰了。 虽然这种可能很小,英国人不可能一下子丢掉北美和印度两个‘宝石’。 南洋的问题会有麻烦,锡兰的问题麻烦更大。法国人还成功的回到了印度,让印度的局势变得更复杂更让人头疼。 这也绝不符合中国的利益。 所以要加快。一丁点的时间,他们都跟大风车浪费不起。 宁愿打仗,谈判团也不能在巴达维亚一耗一两个月。 …… 农历八月二十日,晴。东京城【洛杉矶】外某小镇,北美远征军第三军医院。 随着一声钟声敲响,一个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的士兵迷迷煳煳昂起了头,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的天,今天天气真好。好一会儿他才坐了起,眼睛依旧迷迷煳煳的,神志还不清楚。只过了两三分钟了,目光中才闪现出清明。 这名士兵的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布,他起床后的迷煳跟头上受伤可能也存在着一定关系。 然后,他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一把掀起枕头,将藏在枕头底下的一个蓝色布袋打开,又一次拿出里面的那一叠钞票、存款单仔细的数了数后,还有几个他留作纪念的金银币。一个都没少,这才放心地咧着嘴笑了。 这一张张十元的钞票,和千元数额的汇票,每看到一次,都深深的刺激着伤兵一下。 一共两万七千七百元,全是中华银行的记名汇票。事实上这东西他就算丢了,只要拿着自己的军人证也能在中华银行把钱取出来。 天爷啊,咱啥时候也能这么有钱了,自己真是走大运了。伤兵眼睛里闪烁的全是亮晶晶的光泽。 作为一名水师陆战队士兵,这名伤兵的战场不是在内陆的大军决战,而是沿海的破袭战。 他的伤就是在一次‘清扫’战斗中留下的。 眼睛被一堆金银珠宝给迷花了的他被隐藏在暗处的一个白人中年袭击了,但职业士兵就是职业士兵,并且头上的头盔也抵挡住了一部分力量,伤兵头部虽然立刻就流出了血,但还是训练有素的把刺刀送入了那个白人中年的胸口,然后唿喊求救,这才晕过去。 也因此,迷惑他的那一包金银珠宝,只有30%左右是属于他的,剩下的是要交公、抽成还有分给搭救了他的战友的。 但就算只有三成,伤兵也换到了两万七千多块,可以说他一夜之间就发达了。 军队里面的后勤部专门负责这件事,就算下一场战斗伤兵阵亡了,这些钱也会一分不少的送到伤兵的家人手中。毕竟士兵不可能带着缴获继续打仗,破袭战的一达目的就是让西班牙人不断地‘流血’,这血不仅仅是人血,还有物质财富。 伤兵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之前也出过两仗,没有受伤,可也没找到地窖、钱库,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发了。 傻笑了一阵后,伤兵给自己披上了件单衣,然后套上一双布鞋后下床了。他这个病房里只摆两张床,军医院不同于野战医院,后者那是每一寸地儿都要利用上的,而这里的伤员更多是将养。 屋门大开着,不时从门外吹进来一阵清爽的晨风,另一个病友看来已经出门了。凉风让伤兵打了个激灵,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尿壶,同房的战友果然没去倒,真是让人扫兴。伤兵打了个哈欠,然后掂起尿壶施施然走到门口,去病房北头的卫生间倒掉,再洗刷干净,然后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了门框上。手里拿起一块刚刚从隔壁顺来的烤红薯,小口的吃了起来。 人啊,不能惯着。说这伤兵,早个十几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打小从记事起儿就没吃饱过肚子,有一顿好面馍馍就是过年过节了。 红薯玉米窝头,红薯米,玉米饼子,烤红薯、烤土豆、蒸红薯、煮玉米,红薯玉米吃的一想就胃里吐酸水。那个时候他是绝不想再吃红薯的。 可现在了,白面馒头、白米饭吃的都腻了,偶尔尝一尝烤红薯,这味道还真不错。 第七百五十三章 龙颜大怒 “让南洋水师统筹巴达维亚战事。” “南洋地方水陆军统一归其调遣。” 陈鸣看到董诰递上来的奏折后,毫不犹豫的传达了自己的意志。 “陛下,英国驻南京使臣威廉·艾尔·勃朗特求见。” “不见。”陈鸣把手一挥。 “陛下,法国驻南京使臣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瑞典驻南京使臣罗宾·卢斯蒂格联袂求见。” “不见,不见。让他们去找外交部。” 陈鸣的手中拿着刚刚送到的北美远征军密信的译本,整个人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再南洋,而是在北美,他的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脸色涨的通红,进而发青,脖子就像要爆炸的一样,拳头在御案捶得‘砰砰’作响。 一道道青筋暴起在他的额头上,要不是还有最基本的克制力,陈鸣都想把御案上的一切东西全都扫落地上。这一刻他可不想去顾及什么风度,他么的,火箭弹竟然泄露了。 他震怒至极! 远征军打垮了西班牙人的东路军,但火箭弹却成规模的出现在他们的西路军中! ——当东路军的噩耗传到西路军之后,西班牙人的西路殖民军不仅没有选择撤退,反而拿出了之前他们一直隐藏着的火箭弹,发疯一样对着科罗拉多河河口地带的远征军守军进行了猛攻,并且真的在远征军主力返回之前越过了科罗拉多河。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军情,被远征军合着他们的另一场大胜仗一块送到了陈鸣手中。 陈鸣很生气,他都想骂娘了。 这对陈鸣来说是一个打击。虽然他搞出火箭弹的那一天就知道,这玩意儿早晚会传遍全世界。并且极可能会被中国的敌人将之反用到中国的身上。在这个时空中,它将拥有着比ak47、63式107火箭炮、RPG—7火箭筒,世界三大最没技术含量的常规武器更高更广的流传性和使用年代。 鬼才知道这个时代的武器要继续发展多少年才可以出现威力和便利比得过火箭弹的武器。 可是陈鸣之前一丁点‘宝贝’泄露的消息都没听到,都没有察觉,大板鸭却突然的拿出了‘宝贝’,这深深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陈鸣手中还有不久前才收到的欧洲情报,以及北美的战报。 这上面都没有西班牙人在战争中使用火箭弹的消息,这从某一个角度看,也是在说明他们刚刚拿到这玩意儿并不多久,陈鸣还能从中感触到西班牙人对于中国的重视。 这是一个大杀器,把杀手锏拿到手的西班牙人似乎专门留着它来对付中国。 或许不久之后这玩意儿就传遍了欧洲每一个国家了。 不知道对将来的欧洲局势会不会有所影响,比如二十年后的拿破仑欧陆风云…… 火箭弹掌握在反抗军手中,对于占领军的威胁将是难以预计的危险。 陈鸣现在火冒三丈。 “张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李小妹匆忙赶到干清宫,皇帝的一举一动被皇宫大内所有人都注视着。 陈鸣很少摔东西,更没有惩罚过什么人,谁要是惹了他,位置直接就被调整了。 可是今天从半上午开始,到下午用过午膳,以张大永为首的太监宫女,已经有六个人在外头罚跪了。 “回娘娘话,是北美传来的战报,咱大汉跟西班牙打起来了。一胜一败,西班牙人手里有了火箭弹。可是国安在事先前半点消息也没察觉,陛下龙颜大怒。”已经把长沙侯陈亮喊进去严厉斥责了一顿。 张大永在外头跪了整整三个小时,人都快给跪散架了。现在被俩个小太监搀扶着,对李小妹回着话。自从他攀上了陈鸣这个高枝之后,他已经多少年被遭过这样的罪了。 李小妹脸色变了变,她当然知道火箭弹泄露意味着什么,这对于陈汉绝对是一个坏消息。只此一个消息就让她对本来毫无担忧可言的北美战事升起了无尽的担忧,还好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击溃了人数较少的西班牙东路军。还歼敌总数一万余人,打的东路军溃不成军。 “西班牙人就全部把火箭弹装备了西路军,东路军一颗也没有?这太不合理了。”难道仅仅因为西路军的战事有可能比东路军晚上一点? 李小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不再是关心陈鸣怎么突然龙颜大怒,还惩罚起人来,发生了这种事儿,他要是不怒才让人担心。李小妹转而担忧起北美的战事来了。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西班牙的西路军获胜,他们赢得了多大战果?” “回娘娘,远征军来报,我军两战一共损失了小三千人。西班牙西路军渡过了科罗拉多河的河口。” “科罗拉多河是北美西南地区的主要河流,发源于北美中西部的落矶山脉,呈东北—西南流向,注入佳州湾。这条河就像咱们这儿西南云贵的怒江、澜沧江一样,两边多是悬崖深谷,飞鸟难渡。” “汇入佳州湾的河口地带,是最容易让军队便易通过的地方。”西班牙的东路军在进入索尔顿盆地之前,就先跨过了科罗拉多河谷,四万人废了将近十天时间。 科罗拉多河是呈东北西南走向的,东路军是先跨过了这条河的河谷地带,然后进入的索尔顿,西路军的第一场硬仗却就是在这条河的入海口处。这并不矛盾。 “过了这里,西班牙人就可以向南进攻下佳州半岛,向西进攻圣迭戈,向北威胁东京。距离索尔顿盆地西侧不远的圣迭戈是我朝在北美西海岸线上一座很重要的港口,周遭几十里都已经开辟了移民村。现在西班牙人杀了过来,不管最后战果如何,圣迭戈都要损失惨重。” 张大永大致的为皇后解释了一些北美此刻的战局。远征军对东路军的大胜并不具备决定性的意义,因为索尔顿盆地距离墨西哥精华地区太远了,反倒是跨过了科罗拉多河的西班牙西路军,他们下一步就可以进攻圣迭戈这座至今还没有被改名的城市,从而在陆路上截断了上下佳州的交通。而从圣迭戈向北,这就可以说是陈汉的有效控制区了;从圣迭戈向南,下佳州半岛的一些地方也已经有中国的移民村镇建立。 西班牙人要真的杀进去,就算最终他们被打的很惨很惨,陈汉在北美的移民进程也会遭遇重创。 陈鸣已经不想再看南洋的荷兰人了,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把南京的禁卫军投送到北美去,然后彻底荡平了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可现在他并不能,这个世界没有神仙,所以他做不到‘干坤大挪移’。但他决定立刻筹调一支援军,这做法既能表达他的强硬,也能给北美的远征军和移民们信心。所以他不想再多费精力在南洋问题上了。 “统计一下崇明岛上的派遣军有多少人了?只要是合格的,把他们全部送去。” “禁卫军中再选出一个团来。” “后勤部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调集到足够多的运输船。” 满朝文武这几日里都屏气凝神,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发怒了,他们在为远征军的高层们叹息和陈亮感慨的同时,也在略有些担忧着北美的局势。毕竟远征军的人数太少了一些。 当然,这种略显的有些恐慌的态度更多还是因为陈鸣而引起的,谁让他表现的不淡定呢。而陈鸣之所以表现的怎么不淡定,则还是因为局势超出了他的掌控。 好在恼怒了几天之后,陈鸣渐渐稳定下了心神,火箭弹的威力是很大,但也不见得就能帮助西班牙人击败远征军的主力,打仗怎么会没有付出和代价呢。 中国的资本这么雄厚,就是现在的整个北美西海岸移民区都完蛋,他也有力量重新再开始。 而同时的,这一消息也从陈汉的高层传到了中层,报纸上报道了这一消息,包括科罗拉多河的败绩。过不几日,一批从北美回来的船只就会抵达,人多口杂,消息显然瞒不住的么。那就索性先公开。 只是把远征军在科罗拉多河的败绩说成战略转移,这就行了。 毕竟从伤亡数字上说,远征军在战争所付出的代价比之西班牙人西路军的惨败,可小的太多了。就算是作战失利的河口之战,三千远征军折损了大概三分之一,可他们却换来了四五倍敌人的伤亡,只要把事儿模煳模煳,又有多少人手中能拿到北美的地图,然后指着河口之战的位置告诉大家说这一战的意义是多么多么的重要呢? 北美战局的突然开始,迅速赢得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就连南洋战争开始,南洋水师轻易的夺取了巴达维亚城的事情,都没有‘北美’这两个字更有吸引力。 发生在身边的一场战争被万里之外的一场战争给夺去了风头,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中国人如今心态的变化。数字不清的中国人早在内心中就将南洋视为自家的地盘了,而且在无数的中国人心目中,朝廷在南洋布置驻扎的水陆军,荡平爪洼和苏门答腊两岛,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两场战争虽然一远一近,但是远的颇有悬疑,近的却是胜券在握,这吸引力自然是远的强近的弱了。 …… 一艘打着英国人旗帜的船只靠上了巴生港的码头,这是雪兰莪苏丹国内最大的一个港口城市,但是在五年前这里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就是近来几年,鹅麦河与巴生河交汇处吉隆坡附近的巴生谷锡矿被大规模发开,中国人来到了这里,雪兰莪地区必须拥有一个就近的出海港口,巴生港才应运而生。 绵绵不绝的锡块被内河船只顺着巴生河运到巴生港,然后在这里被装上海船;同时这些海船也带来了雪兰莪地区土着所需要的廉价生活用品,以麻布、细布为例,被中国商船运过来的货物至少比当地土着自己生产的土布价格低廉上一半。而且轻薄透气,更适合当地的气候。 再加上别的各类生活器具,衣食住行,奢侈珍玩,应有尽有。很快的,中国与雪兰莪之间的殖民经济就建立起来了,在这个期间,大批的华人来到了雪兰莪,一部分雪兰莪土着贵族也被拉入了利益链。 伴随着中国正式将马来亚纳入麾下的过程中,华人在马来亚的经济优势也在迅速建立。 就比如这两年中发展迅速的吉隆坡,里头的锡矿厂几乎全部是华人在经营,顶多其内有土着贵人享受干股分红。他们却是不会具体的来管这个。 中国现在锡的需求量是越来越大了,海军铜不仅应用到战舰和运输船上,在民间的远洋运输船队中也开始被大规模的应用,这样一来整个东方范围内的铜价和锡价都在升高。 锡还能用于玻璃生产。这个年代的玻璃制造在欧洲早就流行开了,生产方法也不再是藏着掖着的秘密了。中国现在所生产的就是玻璃板(不是镜子),就是将熔化的玻璃浇在锡板上,可以来保证玻璃面的平坦和光滑。而至于玻璃产业的下游生产项——镜子,那也更要用到锡了。用锡箔和水银涂在玻璃背面制镜的方法到现在为止,还是全世界各国制造玻璃镜时所采用的最普遍的法子。 在中国,铜镜几乎已经完全被淘汰了。除了偏远边地一些地区,还在使用铜镜,在内陆海疆,玻璃镜已经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水,冲刷去了千家万户中铜镜所存留的痕迹。 就算大名鼎鼎的湖州镜、薛家镜,也一样完蛋。 在中国铜镜铸造史上有着很高的地位和声誉的湖州镜的代表薛家镜,现在已经变成了工艺品。 所谓薛家镜,“如日之精,如月之明,水天一色,犀照群伦。”一直被当做贡品向宫廷进贡。也一样没有活路,铜镜比起玻璃镜有太多的不足了。 然后就是马口铁。这是一项有着重大实际意义的产品,良好的密封性、保藏性、避光性、坚固性和特有的装饰魅力,决定了其在包装容器业内所具有广泛的涵盖面,是现在中国很多产品所需要的包装品种。比如点心盒子,糖罐,还有罐头。 所谓的‘马口铁’就是表面渡了一层锡的铁皮。波希米亚(今捷克和斯洛伐克境内)从14世纪起就开始生产马口铁。主要用来制造餐具和饮具,但是在中国它的主要用途是来装食物。 这是眼下时代罐头最好的储具。 马口铁内壁的锡会与充填时残存于容器内的氧气作用,减少食品成份被氧化的机会。锡的还原作用,对淡色水果、果汁的风味和色泽有很好的保存效果,因而使用不涂漆铁罐装的果汁罐要比其它包材装的果汁罐营养保存更好,褐变更轻微,风味品质的接受性较好,贮存期限因而延长。 现如今的中国,各类各样的罐头层出不穷,产量一日日增大,销量也在一日日的增大。马口铁能确保食物的卫生,将腐败变质的可能降到最低,是茶叶包装,咖啡包装,可可包装,药品包装,糖果包装,香烟包装,礼品包装等食品包装容器的首选。 不知不觉中,马口铁也成为了中国钢铁产业的支柱力量,而这中国才用了不到八年。马口铁这玩意儿是见过时候才正式在中国的钢铁厂中生产的。 陈鸣最初想要它做的是军用餐具和水壶。 早年,中国的钢铁产量,特别是铁产量还远没有现在大,根本抽调不出多少生铁制作它。但现在全变了,就像眼前的吉隆坡,变化的飞快。 第七百五十四章 效忠皇上 北美的战争在继续着,远征军已经允许派遣军在移民点征召愿意当兵的人了。 科罗拉多河口防御战的失利对圣迭戈周边的移民都是一个巨大的伤害,一个又一个移民村的居民在向北撤离,上万在这里落脚的移民被迫离开了自己的新家园,同时移民村中的武装民兵被一分为二,一部分跟随着妇孺向北撤离,一部分留在了圣迭戈。 再加上后方汇集来的民兵,远征军防守圣迭戈城的兵力比之河口一战,不减反增。不算港口的水师,就已经达到五六千人了。超过一半是民兵。 虽然在科罗拉多河口一战中,西班牙人是赢得了胜利,他们还拥有了火箭弹,但野外的一个防御阵地和圣迭戈这种城市攻防战,还是远远不能比的。 大板鸭赢了第一场,不见得就能赢第二场。 …… 时间还要向前推两个月,事实上这场战争在陈鸣接到北美战报的时候,已经都打完一段时间了。 …… 陈皇帝在移民心目中的地位挺高的,他在本土要求地主老财们减租减息,给留在本土的老百姓放松了不少的压力。公家那么多的田亩也纷纷招租,租子比地主的田租更低更少,让老百姓有了更好地选择。 只这一点,他在移民心中的地位就不低。 要知道北美移民在故土时候的日子可不怎么美好,就算他们在陈汉建立起之后生活条件变好了一些,那也只是相对的。但凡日子过的下去的人,就没几个中国人愿意离开老家。 可这些人在被迁来北美之前,又都受过陈汉很大的恩惠。 这就是施恩,这就是仁政、德政。这点‘好’就是让很多很多穷困的老百姓喘口气的机会,让他们牢牢记住的恩德。 当圣迭戈陷入危险的时候,那就是这种‘恩德’爆发的时候了。 被留下的民兵普遍服从调遣,汇聚来的民兵也作战勇敢,他们的作战斗志和勇气高昂,并没有像懦夫那样在战场上都扣不动扳机。圣迭戈对他们来说是自己的家园,是他们生活繁衍的地方,他们的田地他们的房屋都在这里。 来到北美根本不需要长久的去艰苦奋斗,这儿的土地肥沃,只需要寻找到有河流和水源的地方,开垦田亩,修造房屋,只需要两年就能立足脚跟,然后就是一年又一年还贷的日子了。 所以现在这些移民都恨死西班牙人了。 他们刚刚在这里站稳脚跟,西班牙人就杀来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如果他们都想圣迭戈外围那些被逼着北迁的移民们一样,丢弃现在的一切,被迁移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他们就浪费了两年的时间,浪费了两年的辛勤劳动,甚至还要欠下更多地债务,这也是民兵们斗志昂扬的原因之一。 两年里,大批的老百姓移民到圣迭戈,周边几十个移民点变成了移民村,整个地区都逐渐兴盛起来,移民们的日子好过了,他们的前景绽放着光明。而今一遭却被西班牙人所覆灭,所有的民兵都恨死了西班牙人。 丁冬生就是其中一个,他现在十八岁,只有十五岁后他才体会到什么是吃饱肚子的滋味,而十六岁的时候他跟随着父母亲人一块迁移到了北美,来到了圣迭戈洛雷镇的三号村。 洛雷镇是移民们自己起的一个名字,因为在小镇建立的那一天,老天爷打了好几十声响雷,又下了一夜的大雨。 丁冬生觉得那场雷阵雨就是他们一家的新生,去年时候他们家已经可以天天敞开肚皮吃饱饭了,还每隔个十天半月能有个肉味。 丁冬生家就是陈汉建立后的既得利益群体的一员,他们家对于陈汉的忠诚和信任是满满的。陈皇帝被丁冬生的爹娘哥哥当做万家生佛来恭敬。待到科罗拉多河口一战失利,所有移民都要北撤的时候,整个丁家的人都在一遍遍诅咒着西班牙人。丁冬生在去留问题上坚定了选择了留下来,而本着‘报恩’这一最朴实的农民理念,丁家的儿子中不仅丁冬生留下了,他还没有成婚的三哥丁秋生也留下了。 “好好干,好好打仗,打红毛鬼子,效忠皇上,报效朝廷。”在分别得时候,丁老汉这么的对两个儿子说。丁冬生、丁秋生还有一个活着的大哥丁春生,丁家不缺传宗接代的人,丁家四个兄弟只有老二丁夏生死在了十年前。 圣迭戈包围战在一个多月前结束,丁冬生受了伤,他先是在野战医院里躺了四五天,然后走海路被送到了东京的军医院。他的室友是一个脑袋被砸破的人,也是一个幸运的人,在一次不怎么激烈的战斗中竟然得到了两万多块,那枕头下面厚厚的一叠存款单,看的丁冬生真的羡慕死了。 这可是很大很大一笔钱,有了这笔钱,丁家所有的贷款都可以还完,他们还能买马卖牛买牧场,并且建立起一座小土楼。 丁家是八闽人,本该下南洋的,可最终来到了北美。 纠于眼下的环境,丁冬生父兄对移民村建造的房子是很不以为然的,要牢靠,要讲保险,还是他们八闽的土楼厉害。而且除了能防御敌人外,还有利于家族团聚。同一个祖先的子孙们在一幢土楼里形成一个独立的小社会,共存共荣,共亡共辱,多好。 所以御外凝内,八闽的宗族势力一直是国内顶强盛的地区。 而坚实牢固,形同一个大堡垒的土楼,内里有大量的粮食储备、有饲养牲畜的地方、有水井,只需将大门一关,楼上的敞口、窗口还能有青壮拿枪炮守护,妇孺老幼尽可高枕无忧。只要没大炮,没火药包,真的不是凭手中的火枪,就能奈何的了的。 可是国家不提倡土楼,根本就不盖。 这是丁冬生和他的父兄家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军医院的日子过得是十分舒适的,这边上有水,有湖,有山,有林,还有一片广阔的绿草地,在自幼生活在八闽山区的丁冬生看来,这比东京沿海疗养院的海滩更加的舒服、舒坦了。 他喜欢大山和林地,喜欢河流和胡泊,但不喜欢海。 就连如今餐桌上不时出现的海味海鲜,丁冬生都吃不惯。 但军医院的修养生涯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大开眼界机会,这里的慰问演出、说书唱曲的,就从来没有断过,虽然人还有不时的眩晕——不是脑袋被砸了,而是流血过多,胸口的伤口只刚刚合上,丁冬生却每天都守时的来到医院操场的演出地;短短的一个月里他听到的戏剧,比他过去十八年里看戏的次数加到一块都要多。他也已经好几次跑到军医院外的山林里去了,心中更是暗暗发誓,等到伤口愈合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在山林里跑一跑。 对于丁冬生来说,这整个军医院就是一个大大的豪华居民区,他丁冬生是当中的一个居民。除了要定时接受大夫的检查和护士的换药外,吃饭、睡觉、看戏、聊天,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了。 这里拢共有着近三千人,其中医生、护士、服务、警卫人员有一个队。剩下的全是丁冬生这样的伤病员。在军医院的外围,驻守着另一个民兵小队的兵力警卫。 北美远征军面对的形势挺严峻的,虽然大板鸭没能打下圣迭戈,但他们确确实实的越过了科罗拉多河口,上下佳州都已经对他们开放了,他们可以分兵北上南下,没有必要死磕圣迭戈。而要阻挡这些,兵力处于劣势的远征军除了正面跟他们硬怼,就只能走海路袭击他们的沿海地区。 当然,远征军也可以东出索尔顿盆地,然后经过长途跋涉,向南去进攻墨西哥的精华区。可这是一条死路。索尔顿盆地的东侧还有科罗拉多河这条天险呢,而且补给不可能通畅。 遥远的索尔顿盆地境内。东线远征军某支部队的团部,潘昶正坐在营地的办公桌旁,卫兵往桌上铺了一块雪白的毛巾,然后将今天的夜宵端了上来。 时间已经是深夜。 在南京的时候,潘昶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甚至不再军营的时候,他晚上都不吃主食。可是北美不一样,可是索尔顿不一样。在这里,他随时都有可能面对战争。 索尔顿的大战已经结束了,远征军的主力撤回,可是潘昶团还在,受损惨重的潘昶部只给补充了一个民兵营,真正的民兵营,由移民群中召集的青壮民兵所组成,跟之前的燕字营完全不同。 他们的任务是警哨东线的西班牙殖民军,被重重的痛殴一场的西班牙东路军已经崩溃了。他们只被消灭了一万多人,可余下的两万大几千人跑回到安全地带后,收容起来的败兵哪怕只有一万出头。 剩下的一万多人不可能全都死在了路上,更大的可能是他们逃回家了。但这也是潜在威胁。 所以,潘昶部需要警惕,但他们正面的压力又不大,真正的麻烦是西班牙人再次出动的骑兵。后者的足迹已经踏进了索尔顿盆地,在不断地对潘昶部撒出的巡逻队下手。 几乎天天都有伤亡。甚至于有的西班牙骑兵还敢对着潘昶团部发起骚扰。 喷香的饭菜味道立刻让潘昶的肚子生出一种饥饿感。索尔顿盆地已经不算是战争区了,可到底属于战区,饮食方面自然没办法跟东京相比。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海边的间隔,隔着一个不大却让人头疼的索尔顿盆地,很多新鲜的肉类根本就进不到前线。 而东京、圣迭戈等地,直到21世纪都是北美有名的渔业产地。 潘昶所能得到的新鲜肉类只有马肉,这鬼地方连鸟都没有太多,而马肉却经常自己送上门来。 ——战争中总有马匹受伤。 马肉有很高的营养价值,肉质鲜嫩,脂肪较少,且含有独特的鲜香味道和丰富的营养。虽然中国的传统说法是马肉有毒,但当兵的都知道,煮马肉的时候只需要除尽血水后煮熟食用就可以了。千万别搞得半生不熟。 马肉味甘、酸,性寒,入肝、脾二经;有补中益气,补血,滋补肝肾,强筋健骨之功效。 现在它可是索尔顿盆地首屈一指的美味了。对于士兵们来说,这绝对是现今的第一美味。 潘昶先是慢条斯理地将‘新鲜’的烤咸鱼吃掉,然后是一份单独的煮马肉,还有一碗面,上面铺盖着三片巴掌宽一指厚的煮马肉,当官的么,总能受到一些优待。 端起瓷质的大海碗,往里面倒了点胡椒粉、麻油和酸醋。拌了拌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卫兵把油灯的亮度调低了一些,这使得室内的光线变得柔和了许多。 吃完夜宵后,潘昶拿清水漱了漱口,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名的红酒。这东西味道还不错,是他手下从某辆被抛在路边的马车中找到的好货色。每天晚上小酌一杯,似乎对身体有好处,至少自己睡的更香甜了。 这场在索尔顿盆地里发生大战,让潘昶团里的不少军官改变了以往的风格。因为主力部队知道这地儿运输的困难,所以他们在离开索尔顿的时候,把缴获的战利品几乎都留了下来,异国他乡的酒水和食物,意想不到的改变也就来临了。 现在他部军中都有一些军官吃起了黄油奶酪,喝起了咖啡,还有人吃上瘾了巧克力,潘昶喜欢红酒,也只是当中很不起眼的一例罢了。 潘昶睡意渐渐上了来,起身走去卧室,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亮起了一团团火光,然后便是轰隆隆的闷响。 “该死。又是火箭弹!” 所有的睡意一瞬间里都从潘昶脑子里消失的干干净净,他一个箭步蹿出到窗口,朝发出动静的地方看去。那里一片漆黑,除了被袭击之初燃烧的火光,什么也看不真切,也没有爆炸声接着传来。 潘昶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窗台的原木上。 西班牙人这真的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啊。 当年陈汉还是相对弱小的时候,他们也用火箭弹袭击骚扰过敌人,现在这待遇却落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鬼知道大板鸭是怎么搞到的火箭弹,潘昶真的烦死这一点了。 “哪个方位我们并没有营房,立刻派人去看一看。” 潘昶咽下一口气,眼睛再转向受袭处,他脑子转了转,皱起了的眉头疏散了一些。那个位置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只是团部的木材储备地。 是袭击者搞错了?还是他们连团部的布置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盲射’,而不巧打中了哪里? 潘昶一边说着,一边将望远镜收了起来。 …… 一支百十人组成的队伍迅速出击。 想要通过一支支巡逻队的警戒出现在团部这里,那人数一定不能多,否则他们早就被抓到了。 所以,一个队一级的战斗建制完全足够了。 而这就是索尔顿的前线生活…… 第七百五十五章 重竖西班牙之威 科罗拉多河口。 西班牙军队的总指挥部,陆军上将弗朗西斯科·德里维拉召集了手下所有的将军,原东路军总指挥陆军中将阿尔瓦雷兹和少将何塞·德里维拉也赫然在列。 他们之前还赢得了西班牙殖民军总司令弗朗西斯科·德里维拉的欢迎,因为经过一阵忙碌后,俩人为弗朗西斯科·德里维拉带来了整整两万人的援军,还有五十门大炮,以及相应的火箭弹。 之前的战斗让西路军内的火箭弹挥耗一空,现在的这些是后方最新生产出的一批。 “我们之前有一个美好的开端,中国人被我们的火箭弹打的措手不及,他们丢掉了这里,狼狈、惊慌的逃回了圣迭戈。无数中国的移民仓皇北逃,抛弃了大量的房屋和开辟的土地。但是我们在圣迭戈犯下了错误,巨大的伤亡让我们感到了畏惧,所以我们品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没有能一鼓作气的收复圣迭戈,切断上下加州陆路上的联系。” 德里维拉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自己的胳膊,以加强自己说话的说服力。 “现在我们有了新的援军,我们的兵力比原先的时候更多更强。” “我们还有了火炮和火箭弹的补充,我们不需要害怕对方。” “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中国人的军队拥有着很强的战斗力,而我们的军队在士气还没有恢复到最高之前。”德里维拉停顿了一下,接着加重了语气,“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作为一个将军,我们必须正视自己的对手。我们的士兵的确不如中国人能干。” “可是我们有比他们更多的兵力。” “我们至少有三倍于他们的力量。” “看看战场上中国人发起的反击都是什么样的规模?” “两千人,三千人,最高不过五千人。” “赢得了圣迭戈保卫战胜利的他们没有大张旗鼓的来进攻科罗拉多河口,而只是在战线上进行团旅一级的战术反击,这说明了什么?” 德里维拉高叫着,一双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焰,扫视着整个会议室。 “司令官阁下,我想,中国人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不敢跟我们决战。”阿尔瓦雷兹接口道。 笑容在德里维拉的脸上浮现,整个人就宛如在一场成功、愉快、欢乐的晚宴上致贺辞的主人,“是的,阿尔瓦雷兹说的正确。中国人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他们只敢出动小规模的兵力打战术反击,而不敢集结所有的力量压倒科罗拉多河口,跟我们决一死战。” “可是我们必须承认,圣迭戈是一根很难吭的硬骨头。” 虽然德里维拉真的不想承认中国远征军的战斗力,但是这段时间的战斗让他看的很清楚,不要说是美洲地区的殖民军团,就是单纯的由半岛人组成的西班牙陆军,在作战意志上也不是中国人的对手。 后者的巡逻队,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被优势西班牙军打伏击,却顽强坚持到援兵的抵达或者是战到全军覆没,让西班牙人往往也付出同样悲惨的数字。 西班牙军队很少俘虏活着的中国士兵,东方军队以投降为耻的传闻,德里维拉之前根本不相信,因为这在西方战争中太寻常了,现在却不由得他不信。 所以,德里维拉虽然手中握着一支大军,可他认为把西班牙殖民军去和人数超过两万的中国士兵硬拼硬怼,那必然将是一场把在座的所有的人都送入地狱的灾难。 “不要再去否认他们的战斗力,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坚强,我们的敌人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他们也有着自己克服不了的弱点。” “他们的人数太少了。” “我们对面的中国人只有两万。” “整个西海岸的中国士兵也不会达到三万人。” “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一点上着手,尽可能的让他们分散、分散。” “一千中国士兵的战斗力是一头绵羊,五千中国士兵的战斗力就是一头公牛,两万中国士兵的战斗力就是一头恶龙。我们不需要自己的敌人是一头凶猛的恶龙,而要他们变成一群绵羊,哪怕我们自己从一头能够弑神的芬里尔【北欧魔狼】,变成一群鬣狗。” 德里维拉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得到了援军支持的他,就要分兵了。 现在西海岸战争的态势是,中国人可以更轻松的分兵,他们的舰队能够完虐西班牙人,他们有力量占据西班牙美洲区域里西海岸的任何一个港口,可是中国人没有多余的兵力,他们只能寻找零星的港口城市展开突击,或是对一些守备森严的港口城市展开炮击,仅此而已。 而西班牙人呢,他们有着数量远多过中国的兵力,但是海路上的欠缺让他们只能在陆路上想法子,而这个法子就是分兵。 中国的远征军不敢来科罗拉多河口跟西班牙人打一场决战性质的战斗,德里维拉也不敢带着西班牙军队与中国远征军在圣迭戈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 麻杆打狼两头怕,两边全都心里有所惧怕。 可是德里维拉也不敢长久的拖延下去,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德里维拉的潜意思告诉他,中国人不会坐视不理北美的战斗的,中国人现在已经开发出了从东方来到北美西海岸的线路,这可不比从欧洲调兵来到美洲困难。 这些年里中国人在海路上建立了无数个物资补给站,建立了无数个港口,德里维拉很清楚两边往来一趟的时间点。 时间留给他的不多了,冬季里,中国人的援军就能抵达北美。 距离现在依旧不长远了。 德里维拉很希望自己在中国本土的援军抵到之前,获取一定的胜利,那样双边就最好展开谈判,至少让他们把加利福尼亚湾和下加州收回来。 德里维拉在战前当然做过扫荡西海岸的美梦,可是东路军的惨败和圣迭戈的失利让他清醒了过来。 对比把中国人彻底扫出北美的‘野望’,还是夺回一点利益,重新竖立西班牙的威望更现实。 德里维拉的目光盯向了一名骑兵少将,阿特萨·德塞格雷,一个出身马德里贵族家庭的中年军官。 “少将先生,我需要你带领手下的骑兵向北突击,向北,向北……” 越过圣迭戈,骑兵部队的目标是洛杉矶,是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 “这两座城市是中国人在西海岸的统治中心,你的突击,必然要引发两座城市的惊慌。我不需要你拿下这两座城市,但你必须出现在他们身边。” “那些中国人的移民村落将是你们最好的袭击目标。” “烧毁你们遇到的一切,驱赶着中国人流浪,剥夺掉他们所有的财富。” 德里维拉挥舞着拳头,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阿尔瓦雷兹…… …… “向王先生转告一声,此次德里维拉主持的全面反攻,非同小可,至少有三千骑兵正在向着东京、汉津突进,半岛人本钱下的很大。” 加利福尼亚湾内侧,细窄的海面是墨西哥走私商的福地,这比陆路运输爽快的太多了。同时一条条有用没用的消息也在向着远征军传来。 “卡萨多先生的情报非常重要,请您放心,我们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朋友的。” “哈哈,希望能帮助你们。要知道,半岛人不仅仅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一个带着明显的印第安人血统的混血儿开怀大笑着。 他和他背后的势力显然是站到西班牙人的对立面的。 两天后,圣迭戈的高元厚就接到了巡逻队传来的紧急消息,一支西班牙骑兵部队贴着索尔顿盆地西南方的边缘向北去了。幸亏他兵力部队提高了警惕,否则还真有很大可能把这头饿狼给忽略了。 另外,这还让高元厚知道,巡逻部队的巡哨规律必须变一变了,这都让西班牙人摸到一点规律了。 …… 阿特萨·德塞格雷依靠在背椅上,仰头看着军帐的顶棚,凝视的目光似乎能够透过帐篷的遮掩直望苍天,在一刻钟之前,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 今天是他带着军队脱离索尔顿盆地的日子,索尔顿的距离并不长,从南到北中国才一百二三十里,再加上科罗拉多河口到索尔顿的距离,也不过四百里地。 而这个距离恰恰也是从索尔顿盆地到达洛杉矶的距离。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扑捉到了一支中国人的小规模运输队,德塞格雷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吃掉了这支中国只有三五十人的运输队。 中国人表现的依旧很勇敢,他们最后被活捉的人只有七个。 然后在处死了五个人后,剩下的人终于开口了。 可德赛格雷从中得到的却是一个让他很痛苦的消息,中国人已经知道了他的举动,之前四百里的道路他用了七天的时间,这七天的时间内,整个西海岸都已经传遍了这个消息。 大批的中国军队离开了圣迭戈,大批的中国移民抛弃了自己在城外的房屋、田地,只带着牲畜和粮食逃进了就近的城镇中。 德塞格雷的部队还没有抵达到洛杉矶。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引发洛杉矶和圣弗朗西斯科两座城市的恐慌’,这算不算已经完成了德里维拉交代的任务,可他知道自己的危险性在直线增高,他的战略目标就隐隐有失败的可能。 中国人不仅知道了自己这支部队,还做好了防备。这消息让他头疼、懊恼。 中国远征军的调动很明显,就算是这个地位低下的后勤兵都听到了一些消息,大量的军队乘坐船只回到了洛杉矶和圣弗朗西斯科,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布置好了口袋,等着自己钻进去。他的手下只有三千多人,这点力量还不够吃下中国的一个团。 如果真的被中国人给套住了,就这么一点军力,怎么能抵挡他们的进攻? 阿特萨·德塞格雷都要愁死了。 现在的他不是战前的他了,那个时候他蔑视着中国远征军,脑子里依旧把‘猴子’这种动物跟之划上等号。但是现在他要还这样想,他自己就是猴子了。 中国人不是南洋土着,西班牙流传了二百年的‘中国’形象,就像是一场笑话。 二百年中,无数西班牙人嘲笑了中国人,现在他们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不是因为东路军的失败,也不是因为西路军在圣迭戈遇到的麻烦,那些都没有他带领骑兵去袭击中国人的巡逻队时遇到的震撼大。 那样坚强的军队令他感到畏惧。 但是他不敢不向着洛杉矶挺进,否则德里维拉的计划出了问题,失败的罪责就会完全套在他的头上。 “洛杉矶,圣弗朗西斯科;洛杉矶,圣弗朗西斯科,圣弗朗西斯科——”啪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阿特萨·德塞格雷下定了决心。 闯一闯而已,男人要有勇气,骑兵军官更要用勇气。 他们是骑兵,是马背上奔驰的男儿,是风一样的勇士。 洛杉矶,洛杉矶,直插进洛杉矶去。趁着中国人的骑兵部队还处在劣势,狠狠地给他们一刀子! 朔风飞扬,三千多西班牙骑兵转出了谷底,兜过一个完美的半弧,人鬼不知的杀向了棕榈林。 那是中国距离索尔顿盆地最近的一个居住地,那里有不少的硫磺矿温泉,被雪覆盖的山麓下是无数颗古老的棕榈树。 这些天然生成的棕榈林在被中国人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成为了中国人聚集的一个移民点。 棕榈的木材可以制器具。棕榈叶鞘为扇子型,有棕纤维,叶可制扇、帽等工艺品,根入药。这么多天然的棕榈林可以说是一笔老天赐下的财富,而且这里还可以作为索尔顿盆地的支撑点,战术位置也很重要,当然这儿丰富的硫磺矿资源也是远征军的一大必需品。 所以,棕榈林镇是中国在西海岸城立的第一批城镇中的一员,至今依旧有两三千人在这儿生活了。 棕榈林镇距离东京【洛杉矶】也只有三百多里,这儿的硫磺矿和各类棕榈制品,还是有一定竞争力的,也保证了这个小镇经济的健康发展。 佳州的气温不比墨西哥,十月份的天气有点凉了,尤其是下雨之后。 该说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反正就在阿特萨·德塞格雷下定决心的第二天,天还没亮细雨就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于是乎,这支三千多人的西班牙骑兵部队,无分尊卑上下,全都泡在了雨水中。马蹄疾踏在雨水打湿的大地上,溅起无边泥水。 眼看细雨绵绵,远处没被践踏过的道路上,还有点点绿色,茵茵喜人。德塞格雷只能让选了个好的地方让部队安营休息,否则不等他带军本带棕榈林,部队就都要倒下了。 “这场大雨来的真不是时候。”德塞格雷的副官抱怨着说。 “还好吧,雨水不停,也有助于咱们行军隐蔽。” 能够悄无声息的接近棕榈林的道路不要太多,但是宽敞的道路口现在应该都有中国人在警哨了。人数或许不多,但位置关键,如果不出其不意的一击拿下,可就行踪暴露了。 这风险太大,德塞格雷不愿意去冒。 第七百五十六章 懵逼!东方的智慧…… 荒凉而无人烟的一片丘陵中,一队黑压压的西班牙骑兵停滞于此。 红色的军装被雨水打湿,黑夜中也看不出颜色。 在一座生长着灌木草丛的山头下,德塞格雷立在山头一颗松树下,眺望着远处一座只有零星火光闪烁的村落,山下一队气势慑人的骑兵无声矗立,人数大约只有百十人。 就像中国的将军总会把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当做自己的近卫一样,欧洲的将军也有这个毛病。 这队似乎只有一个连的骑兵,士兵一个个身材魁梧,气势逼人。肃静无声,好像是一座座石雕一般。威风凛凛。 打前还有一旗手,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紧紧地扶着一杆西班牙军旗。 军旗的一边,立着一匹特别高大的骏马,骏马浑身漆黑,黑的发亮。这就是阿特萨·德塞格雷最喜欢的一匹坐骑。 松树下的阿特萨·德塞格雷终于闭上了眼睛,除了一片漆黑,他从那处小村庄里看不到几丝儿光亮,虽然人已经迈入中年,德塞格雷依旧壮实的很,宽阔的肩膀似乎天塌下来也能扛起。眉眼在一丁点月光、星光都没有的夜色中半分也看不清,但只要在他面前,就一定会注意到他那一双炯炯明亮的眼睛。 阿特萨·德塞格雷现在已经在打望着前方无尽的漆黑了,眼神中充满了坚毅、沉着,以及一丝喜悦。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的好运,在通往棕榈林的路上,竟然碰到了一个小村落,而且明显的有人生存。 这可以让在细雨中煎熬了一天的西班牙骑兵好好地休息和愉快一下。 从离开科罗拉多河口到现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就是到收获的时候了。 他不清楚现在的下加州半岛,以及正面战场,会是什么样子,可现在他在踏入危险的同时,也走进了收获。 阿特萨·德塞格雷在等人,他注目凝神地张望东方。隔着一些山头,大约五英里左右,零星几点火光闪烁的地方。为了防止踏进圈套,他很小心的派出了人手去周边侦查。 凉凉的夜风吹拂,拥着披风的德塞格雷靠坐在一块大石下,他没有感觉到一丝儿困意,整个人的脑海都在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做,直到被一阵轰隆的马蹄声给惊醒! “将军阁下,周边的山地里并没有中国人埋伏,村落周边似乎有暗哨在,我们没有太过靠近。” 一丝由心的微笑从德塞格雷的嘴角流露出来。他觉得实现自己的运气真是受到了天主的祝福,“上半夜就让士兵好好休息,我们两点动身。” 擦亮一根火柴,德塞格雷的怀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才刚刚十点。 凌晨两点到了,一阵阵细碎的声音和低低的马蹄声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村落外响起。睡了上半夜的德塞格雷部要行动了。 从他们的宿营地距离村庄只有五英里,还不到十里地,就算所有人都压缓了速度,也只用了两刻钟胡就赶到了村落外。但是马蹄声依旧惊动了警哨的民兵。村落里的民居亮起了一盏盏灯。 德塞格雷半点不在意这个村落的民兵,这并不是一个小镇,只是一个农村,据估计有四五十座房屋。也就是四五十户,一户五六口人来说,那就是二三百人的小村子。 就算这二三百人全部是民兵,也不值得一提。他只要雷霆一击,绝对实力下的横扫,然后就是享受。 距离棕榈林二十来里的一处小村庄,这是一个刚刚建立不到一年的村落,总人口确实只有三百多一丁点,不足六十户人家。 漆黑彻底笼罩了这个不大的小村落。 民兵的存在可不是做样子的,而是真正的警惕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每一个明哨、暗哨的手边都有一个铜锣、哨子,或者是皮鼓。 当三千多西班牙骑兵突然杀过来的时候,三千多匹战马的马蹄声让小村庄陷入了热闹。一家家一户户点亮了油灯,然后所有的村民都迅速的转入了地道。 是的,地道。 早在北美移民刚开始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一问题。 北美移民工作不同于南洋,也不同于南明州,更不同于外东北、西北和朝鲜,这些地盘都被中国给掌控住了,就算有‘敌对分子’,村子里组织起来的民兵足够应付了。事实也证明这个策略的正确,到现在为止,除了东北,还真没有几个移民村落被反抗武装给打破的。 但是北美呢? 那些西海岸的土着印第安人不值一提,西班牙人却是个大祸害。尤其是在初级冲突的后段,骑兵力量占据着绝对优势的西班牙人,让布置在外围的移民点深受威胁。 陈鸣思考了很久,最终响起了地道。 当年他小的时候,《地道战》这部电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虽然电影的情节难免有虚构和夸大的,可是‘地道’这玩意儿在力量弱小的时候,真的是保护自身安全的必备神器。 而且这个时候的华人移民不需要长久的躲在地道中,他们的敌人面对远征军的时候,可没有小鬼子那么绝对的优势。 地道对于移民们来说只是一个藏身之地,而不是像保定清苑的冉庄那样形成一个房连房、街连街、村连村的地道网。北美华人移民的地道需要的只是一个单纯的躲藏之地,至于能打能躲、防水防火防毒的地下堡垒,这个时空位面的中国应该是用不到的吧。 且不去考虑这个位面的中国究竟有没有一日用到终极版的地道,反正眼下时候,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这地道自从他们被组织起来,家家户户必须挖之后,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用过。 但是移民村的乡官是负责的,每个月都会督促移民往地道里放可保存的红薯玉米,还有水。 少数的人家都已经把地道当成加强版的地窖了,里头更是储存在大量的粮食。 现在在睡梦中被惊醒的移民们仓皇而起,许多士兵来不及穿好衣服,就纷纷掀开地道口,一家老少一个个钻了进去。而稍微镇定一些的,则还会准备上熟的吃食饮用水,还有尽可能的备上武器。 哪怕是一把菜刀呢,只要能守住洞口,地道口即使被西班牙人发现了,也不一定就要束手就擒。 巨大的惊恐让一些民兵们放声尖叫:“敌袭,敌袭!” “是骑兵,是大板鸭的骑兵!”伴随着民兵的惊叫,一起响亮起来的还有刺耳的枪声,以及犹如黑夜中突然出现的鬼魂一样的西班牙骑兵。 三千多西班牙骑兵的确可以横扫整个村落,当他们波涛汹涌的向着村落冲来的时候,那就仿佛一座钢铁铸就的大山,从头顶上轰隆隆的压下,沉重而势不可挡。 但是‘大板鸭’这三个字让叫喊出声音来的民兵们的心里轻松了一丝儿,这是中国人称唿‘西班牙’的绰号,很没有震慑力的一个绰号,鸭子的形象只会跟愚蠢牵扯到一块,凶悍还是算了吧。而这一绰号虽然不知道第一个出自谁口,却已经很普遍很普遍的流传在了民间。 轰鸣作响的马蹄声如同霹雳惊雷,滚滚而来,他们就如同一阵破坏力惊人的龙旋风,横扫而过,摧毁一切。 在这股可怕的洪流面前,移民的围栏、篱笆、柴门,乃至少数不走运的家伙那脆弱的身躯都如同纸煳般被西班牙骑兵摧枯拉朽的一荡而决,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夜空里,最后在鲜血中消散。任何反抗都被这股洪流彻底践踏成了粉齑。 除了那些躲在地道里对外开枪的人。 德塞格雷十分惊奇的发现了‘地道’这个想破他脑壳都没有准备的玩意儿,人都要懵逼了。 当他看着一队骑兵将三个村庄民兵追的走投无路,逃进了一幢小小的砖房内。然后将砖房包围的水泄不通的西班牙人找遍了砖房的每一寸土地都没有发现人影的时候,带队的少校军官怒气冲冲的让士兵挥舞着从农舍中搜出的铁锨、榔头挖地三尺之后,终于一个不到两尺见方的黝黑洞口出现在了德塞格雷的眼前,让德塞格雷惊奇当中也充满气恼和怒火的当场破口大骂。 这是在挑衅他的尊严! 德塞格雷甚至觉得这一刻还有很多低贱的中国移民在嘲笑着他的徒劳无功。 不止这一处发现了洞口。搜遍了整个村落,却只抓到了寥寥几个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即时逃脱的移民,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当西班牙人用心的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通后,一些隐藏的不是太隐蔽的地道入口就被发现了。 德塞格雷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这太让他震惊了。 他的这一生,历经了很多战争,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躲藏和保全自身安全的手段,这就是东方人的智慧吗? 整个战斗非常的轻松,西班牙人只有两个人受伤,另外被打死的还有两人,而被他们抓到的人,连同被打死的两个民兵,也总共不过九个。 非常轻松的一战。 西班牙人得到了自己期望的温暖、粮食,和新鲜的肉类。 他们肆意的屠杀着村中的猪羊牛和鸡鸭禽类。宛如蝗虫一样将整个村子里的一切食物都扫荡一空,然后他们一把火烧毁了整个村落。 别为暴漏行踪而担忧了,事实上在民兵发现了西班牙骑兵之后,三道红色的信号弹就被射上了空中。那一刻起,德塞格雷就知道自己想偷偷地杀到棕榈林是不可能的了。 德塞格雷真的没有想到中国人会搞出这么多的……‘盘外招’,如果他知道这个,他是不会轻易出击的,反正是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东西方文明进化、发展带来的差异,在‘地道’的问题上产生了剧烈的反差。中国移民村的这招,跟他在南美的时候镇压地方反抗,所遇到的那些村庄完全不一样。 中国人会有地道这一事物来隐藏自己,保障性命安全,在把三个士兵下到一处地道中,却只传出了几声响和一声枪声,再也没有一丝儿声响后,德塞格雷就不再想着将地道中的中国人抓出来了。 他也没那么多的时间。 或许他要是有充足的时间后,可以尝试一下烟熏水罐,但是现在么,他没这个心情。 虽然行踪已经暴漏了,德塞格雷却依旧想要逼近棕榈林看一看。 所以,天刚刚发亮,他们就轰隆隆的离开了村庄,向着棕榈林奔去了。从地道里爬出来的移民们看着被烧成了一片白地的家园欲哭无泪,而是昨夜中死掉的九个人的亲人和好友,从废墟中拔出了九个人的遗体,悲哀笼罩了所有人。 死掉的九个人很难说是先被杀死的,然后遗体被扔到屋子里烧焦的,还是直接被烧死的,但是现在的所有人却都对‘大板鸭’痛恨到极点了。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远征军受困于骑兵力量不足,大部分的骑兵都在圣迭戈,其中一部分处于巡逻状态,另一部分组成了一支骑兵队,配合着步兵部队不间断的对西班牙人进行反击。 停留在东京一带的骑兵总共就只有一个营,而一个营的远征军骑兵,再是信心强大,对比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队伍,也属于小不点。 虽然德塞格雷的骑兵队自始至终都没有对移民和远征军造成多么大的杀伤,他们的‘功勋’就是杀了几百头牛马,焚烧了十几二十个村庄。 那就是一支彻头彻尾的骚扰部队,中西北美战争的真正战斗,还要看正面战场,以及下佳州半岛。 德里维拉并没有估差了远征军的数额,可是他忘了把移民中的丁壮算上去了。德里维拉已经忘记了西班牙人在移民之初,法兰西人在移民之初,盎格鲁撒克逊人在移民之初,那都是军民不分家的。 或许是陈汉方面短短几年内就搞出的‘大规模’迷惑了德里维拉,反正德里维拉是忘记了这一点,那吃亏的就是西班牙人了。 从移民中选拔出的民兵,战斗力当然不能跟远征军相比,可他们用于防守却是足够的。尤其是对付一群骑兵,一群没有重武器,就算携带的火箭弹也寥寥无几的骑兵。 从棕榈林开始,德塞格雷带领的西班牙骑兵袭击了还几个小规模的城镇,无一例外,全部被击退。 他们有火箭弹,守军也有火箭弹。在得知西班牙手中已经有了火箭弹后,这种操纵简单的武器迅速被发放到底下的城镇,作为弥补火力不足的杀手锏。 现在,效果来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英雄 “不,不。你不能这样做,不能……” 一个西班牙战俘嘶声力竭的喊叫声中,另一名被绑在他对面的西班牙军官长大的嘴巴里发出了一声凄惨悲哀到极致的痛嚎。 他的小兄弟和两个蛋蛋被割下了。 纳瓦罗精神崩溃了,严刑拷打还是他所能接受的,毕竟他们是战俘么。在被俘之前,他们还烧了中国人一座又一座的移民村,杀了一些个中国移民,战争中俘获的中国士兵更是无一例外被处死。被俘了后,纳瓦罗已经有了死的准备。 但是中国人竟然要阉割了他们,这就不是纳瓦罗所能承受得了。就算死,都比如此的侮辱要好。 “你们都是一群魔鬼,魔鬼。” “上帝会惩罚你们的,上帝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审讯官示意给纳瓦罗松绑,他在之前被狠狠地抽打了二三十鞭,虽然不是带着倒刺的那种鞭子,可是皮鞭中编入铁丝,沾着盐水抽打,下狠手时也是能要人命的。 “我们可不信上帝那个邪神。”审讯官轻描淡写的道。 被松绑后的纳瓦罗当即就摊到在了地上,他听到了审讯官的话,他下意识的要去反驳,仁慈的主可不是邪神,可他话还没有脱口,整个人就像坐到了烧红的铁板上一样,迅速的滚爬开来,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 事实上他看到的也的确是男人的‘洪水猛兽’,刚刚跟他一块受刑的那名中尉的‘一根油条配俩蛋’,就被扔到地上,血煳煳的一团,散发着腥臭味道,随着他的瘫倒,就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瞬间巨大的刺激让纳瓦罗浑身的鞭伤也不疼了,‘仁慈的主’也去见鬼了。 当然,那名被俘的西班牙军官也已经昏过去了,然后被拖了出去,还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现在老实交代,我军士兵被俘之后的遭遇。把你所知道的情报全部交代出来,如果敢扯谎话,刚才那个人的遭遇就会一模一样的发生在你的身上。” 审讯官恐吓着纳瓦罗,让纳瓦罗的神经完全陷入了恐慌,那被摆在他面前的一坨太能给男人伤害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坨从一位军官的下体被残忍的割下,只要一想到这样的遭遇将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都要疯了。 “我说,我全说。是德塞格雷将军要处死他们的,那都是将军的命令。” “他说我们没有办法携带那些战俘一起移动,我们没有多余的战马,而将战俘释放的话,那是帮助你们。所以他下令将所有的俘虏全都杀死。” 死掉的中国人才是最好的中国人。——纳瓦罗现在还记得连队上尉传达命令时大声叫出的笑声。 所以在被俘之后,他几乎就没想着自己还能活着命回到墨西哥,他潜意思的认为,中国人也一定会把他们杀掉,毕竟这些野蛮的东方人自古就有屠杀战俘的传统不是吗? 他们的历史记载,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人一举活埋了40万战俘,纳瓦罗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两军百万人马,一举四十万人被歼灭,然后惨遭活埋。上帝啊,这是整个欧洲历史上都不曾发生过的惨剧,两千年前的伊比利亚半岛,一共有没有四十万人都说不定。 但是,但是,纳瓦罗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自己变成一个阉人后去死。 那太可怕了。 “有没有审讯?有没有战俘屈服?” 纳瓦罗听到审讯官接下来的问题后大脑有些缺氧。怎么可能没有审讯呢?队伍在科罗拉多河口出发的时候,专门带来几个会说中国话的商人。他们迫切需要了解中国人更清晰的细节。 “当然有审讯。我们希望知道你们的兵力布置,还有你们更加详细的村落分布位置。” “但你们的士兵很坚强,而且我们本来俘虏的人数就比较少,你们的士兵大部分人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被俘。德塞格雷命令人对他们严刑拷打,但也没几个人屈服。”最主要的是西班牙人的刑讯手段远没有中国人这般残忍和专业,他们也没有这些中国人那么多的时间。 中国人的刑讯在考验人肉体的同时,也在折磨着人的精神,这是西班牙人所做不到的。后者都是军人而不是专门的用刑高手。所谓的拷打,只是用棍棒和皮鞭,最多再加上刺刀。当然,这些话纳瓦罗永远不会说出来。 “反正,就我所知,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了。德塞格雷命令杀死了他们。” 纳瓦罗不理解中国人为什么对于自己被俘士兵的遭遇那么的关心,可后来伴随着审讯官问话的加深,他感觉出了一些问题,中国人审问这些目的似乎是在关心着那些被俘士兵的忠诚,而不是他们真正遭遇了怎样的悲惨命运。 这让纳瓦罗为中国士兵感到不值得。士兵们付出了自己的忠贞,可是他们所效忠的皇帝却不信任他们,这对于士兵真是最大的悲哀。 “把一百三十五号提出来。让他好好看着那坨东西,希望他能够老实交代。”而不需要审讯人员再费工夫和精力了。 审讯官在口供上签下了自己的署名,然后打上‘一百三十四’号的印记,放入了一本档案中。纳瓦罗被提走了。 “那是一个胆小鬼,可没有之前俩人那么坚强。只是惨叫声就已经把他吓成了老鼠。” 副手拿出了一盒薄荷油,先是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他的大脑,都要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来。然后他的手指头在中间点了点,并把精油膏涂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审讯官整理好口供后,也拿出了一盒香烟,干他们这一行的人,从来都离不开这个。 厚厚的一摞口供都夹在一个档案簿里,事实上这些最终有什么用,审讯官他们也不知道。唯一明确告诉他们的事儿,就是要他们撬开俘虏的嘴,从俘虏中掏出远征军被俘士兵的‘忠诚状况’。 事实证明,在至今开口的一百三十四份口供中,被俘战士的忠诚度已经鲜明了体现了出来,很多人都是好样的。虽然有个别人做了孬种,但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好样的,尤其是禁卫军出身的士兵,堪称都是英雄啊。 比这些西班牙人可强多了。 后者当中倒也有坚贞不屈的,就比如那个被割掉了‘一坨’的贵族军官,可是这种人是极少的。 重复性的工作开始了。 审讯中不是每一次都能碰到‘异类’的,在被拖进审讯室,然后吃到‘杀威棒’之后,九层的西班牙战俘都会屈服,哪怕这些都是纯正的西班牙人,而不是殖民军。 对比步兵中大量夹杂的混血儿,骑兵部队是纯血度比较高的一部分,就算有一些出身墨西哥当地,那也不会是混血儿。 如此高重复性的工作很让人感觉到无趣。 审讯官甚至感觉着这是在浪费他的生命,之前他已经向上头递交了五十份,可惜上头没有说任务完成,他就还需要在这里继续浪费自己的生命。 …… 地位卑下的审讯人员们并不知道,他们手中的这些口供最大的作用已经发挥了,一个针对德塞格雷率领的那支骑兵队伍的圈套已经在设立了。 远征军的高层都认为士兵的忠诚是可信的,五十份口供让所有人都想杀死德塞格雷,但也正是这些被俘士兵的死,证明了他们的忠诚。 而现在,远征军的高层们就要用人命,用死间,利用西班牙骑兵部队出击已久,人疲马惫,弹药也耗用颇多,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已经到了临近折返的时候,所迸发出的那种搞一场大的好回去交差的心理,设计一个圈套,希望可以一举将这支该死的西班牙骑兵全部装进去。 而士兵的忠诚,保证不会发生,也不能发生历史上汉武帝马邑之围那样的乌龙。 历史上的马邑之围因为一个小小的雁门尉史的泄密而落空,汉家三十万大军空置,徒劳无功。 现在的情形,与那个时候有很大的不同,可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西班牙人占据着骑兵的优势,但他们啃不动任何一座大点的城镇,他们能够给华人移民带来的威胁就是财货上的打击。所到之处,但凡遇到移民村落那就是一把火烧为平地…… …… 南京城里,皇城中散发的气息依旧有点压迫。 新组织的这一批北美援军已经出发有一个月了,时间都进入到了冬季。皇帝的不高兴依然让整个帝国的政治中心一片万马齐喑。 今年的冬季特别的冷。 就连秦淮河上的灯红酒绿都暗淡了许多,很多南京城的纨绔和富贵子弟,宁愿跑去江对岸的扬州买乐子,或是去苏州、上海,也不愿意待在气息低压的南京。 这股低气压的中心当然是陈鸣这个皇帝,但形成如此低气压团的力量却不止陈鸣,还有满朝的文武重臣、勋贵。 他们也担心北美的战事啊。 哪怕是南洋战争进行的顺利异常,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也不能给陈鸣带来欢乐。 因为两艘丹麦商船装载了巴达维亚的金库,驶去了锡兰。等到南洋水师从俘虏口中终于得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金库去向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对巴达维亚的这一仗虽然没有巨大的战争赤字,可战争所得利润比预想中小得太多了。 那两艘丹麦籍商船运走了至少价值5000万荷兰盾的黄金和白银,也就是一亿六千万华元,这笔巨大的财富不仅仅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有巴达维亚城的教会和许多高官、富商。 财政的紧张一度都让陈鸣打起了‘赎金’的主意,那些在战争中被俘的荷兰人,很多人都身份贵重,比如在巴达维亚的总督府中被俘虏的总督,还有在教堂中被俘虏的主教大人,这些人的身价都不会低了,万幸他还没有被金钱冲昏了头脑,锡兰的存在及时让陈鸣的大脑恢复了理智。 所以,陈鸣现在需要钱。 他不久前组织起的那支北美援军和船队,耗费了相当大的一笔钱,他必须想出个法子把这笔钱给填补上,不然这会造成一连串的后续反应,而且年终的财政报告也未免太不好看了。 陈鸣现在一万个羡慕21世纪的老美,把纸当钱花,多爽! 全球借款,一国消费,多棒! 可现在的中国呢?根本不可能做到。 陈鸣打算以九州商会出面,借一笔款子给国家,虽然利率是很低,但已经把自己的小金库里堆得满满的金山银海给填了个干净的他,真的不愿意再无偿的将银子投入财政了。 或许这是他大脑里对于国家的最终走向的思考,定位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让他再也不能做到‘朕即国家’,再也不能做到‘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 这种不同的感觉让他选择了‘借款’,而不是最初时候那毫不犹豫的投入。 现在的财政需要一个亿的资金来填补空缺,陈鸣也不是拿着九州商会的股份去股市上套现,这金额太大了,完全依靠股市,一时半会儿的不见得凑齐。陈鸣做的直接是交易,他交易的对象是自己明显的皇产。 比如北京城外的几处园子,比如小汤山。 后者可是几百年来北京附近的一处修养圣地,温泉泉水涌溢无穷,水温较高。朱明时候就曾辟为皇家禁苑,清康熙五十四年在此建汤泉行宫,在泉旁开凿荷花池,供皇帝、显贵洗浴。乾隆年间扩建,并在原行宫以北拓建一座清幽的园林。行宫殿宇楼阁遍布,富丽堂皇。 无数满清的王公贵族和达官显贵在这里置地建园子,在复汉军收复北京的时候,这些全成了陈鸣的皇家私产。 现在小汤山虽然没落了,毕竟那里不再是帝都了,皇帝这些年里也没去过。但是那地方风景秀丽,各处园子的景色样式保存的还较好,还能卖出些价钱来。 这只是其中一例,一个亿的贷款,不是光买小汤山的园子就能凑够的。那样的话,小汤山的价格就低到白菜价了。 陈钟盛用了六天的时间,搞定了一切。用事实证明,他还是一个合格的内务处大管家。 他把几个正努力融入中国社会,却对江南的社会、人文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朝鲜前权贵势家,‘介绍’到了北京,还有苏禄候和琉球王,那些家族在南京的代表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出价拿下了小汤山被挂牌的几个园子。 满清在中国早就烂大街了,可是昔日皇族的身份,让他们留下的园子似乎也沾染了一抹贵气。 然后就是九州商会下属一些企业的股份交易,一共就用去了六天。 完成这一切后,陈钟盛就喜滋滋的跑去干清宫报告了,他也给陈鸣带来了一个新的提议。 “陛下,臣以为陛下若能亲临小汤山一趟,其价值、影响必然能陡升一截。”小汤山的地价高就是因为那里是当初康麻子、雍正、乾隆常去的地方,现在要抬高那里的地价,陈鸣亲自驾临小汤山,无疑是一巨大刺激。 谁让皇帝把小汤山放到了‘出手’这一块呢。 那么多的园子,便宜了买,太可惜了。 “朕哪来的时间去北京呢。” “便宜处理就便宜处理吧。年前再给朕筹措一个亿。” 第七百五十八章 魔鬼的诱惑 圆胖胖的一张脸,如果是白白的,那么还可以说是白胖白胖,并不一定就跟丑搭上关系;可要是这张脸被风吹得本很粗糙,就像是一没有釉的陶器,嘴唇干得都爆起了皮。那么即使他的鼻梁上还夹着一副昂贵的玳瑁水晶眼镜,对女性也没有半点的吸引力。 陈益元现在就是一个黝黑的大胖子,皮肤粗糙的仿佛是被风吹日晒几十年的老渔民,虽然经常笑呵呵的,但他圆胖的外表半点也不能给人好感,更不能让交易目标放松警惕。 想当初他也是一个又白又嫩的胖子的,可是谁让他三叔自己找死呢。 陈清河,当年那个在日本京都‘被刺杀’的副使,就是他三叔。 陈益元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小鬼子都宰了。整个陈家,靠着他爹当年跟鲁山处下的交情,同时陈家又在复汉军攻克陈州府城的时候出了一把力,陈益元和他三叔陈清河算是踏入仕途了。 陈清河不仅是陈益元的血亲,也是陈益元在官场上最好的助力啊。就这么的死在了日本,陈益元都恨死小鬼子了。 但是没过都久,陈益元就发现了不对。他三叔按理说是因公殉职的话,可这‘抚恤’也太简单了吧。脑子很聪明的陈益元感觉着危机的来临和笼罩,他三叔一定是犯了什么事,否则朝廷不至于如此‘无情’。而这样一来他三叔的死,就也很可疑了。 陈益元最开始给吓住了,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去查,他老老实实的做事,也不想着什么宏图大愿了,只想着安安稳稳的能过一辈子。但是当北美开发这件大事来到的时候,他果然成为了赴美官员群众的一员。 而如今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陈益元已经熟悉、习惯了自己的新岗位。 早前是走陆路,搞走私,民用军用的各类物资往南面倒腾,还联系墨西哥的反西力量,后来就是走海路。 ——远征军水师彻底控制了北美西海岸的制海权后,陈益元的任务就是驾驶着小船频频造访墨西哥的走私口岸。而自从下佳州半岛被远征军夺取之后,这相互间的走私就通畅的太多了。 也不再是纯粹的‘送货上门’,墨西哥人自己会主动上门看货。 佳州湾最宽只有二百里宽度,顺风的话一天就能行到对岸,两天就可以跑一个来回。 他现在在墨西哥的名气挺大的,绰号黑球,所联系的走私商几乎都是跟枪炮军火有关。 很多人都是墨西哥方面推出来的代理人,他们也很清楚中国人想要的是什么。这一点上两边的利益是一致的,而这些墨西哥人也真的是有钱。 虽然墨西哥大部分的利益都被西班牙人撷取,可是银子这东西在墨西哥从来不缺,再加上当地产的玉米、小麦、咖啡、可可等农业作物,和牛、猪、羊、马、鸡等畜产品,南北双方的交易是各取所需。 中国方面是用更便宜的货物和军火来换取墨西哥人手中的银元,还有各种农畜产品,不仅能够保证巨大的利润,开辟新的外贸市场,还能减轻建设北美殖民地的财政负担和物质负担。 陈益元在墨西哥地区的威望随着中西战争的爆发,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伴随着西班牙丢失吕宋的消息传到墨西哥,无数墨西哥人都从另一个方面记住了’中国’这两个字。 它不再是丝绸、茶叶和瓷器的故乡,不再是一个‘富有的商人’的形象出现在墨西哥人的心目中,而是作为一个彪悍的战士。 然而激动过去之后,当墨西哥人冷静的思考了一下,感觉着西班牙人在吕宋的失败完全是上帝注定的。 吕宋距离中国太近了。 而中国一直都是东方最富有和强大的国家。他们已经在那里存在了几千年,一直强大。 在吕宋,西班牙败给中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对于中国,真正的考验是北美的战争。前期也一样不算,那个时候西班牙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英国人的身上,中国人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夺取了洛杉矶和圣弗朗西斯科。 中国是不是真的强大,现在发生的战争才是一个明证。 十万殖民军对北方发起的进攻,如果西班牙和法兰西能够支撑这么一支军队在北美的东海岸去作战,十三州也愿意让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登陆北美,很多墨西哥人都相信英国人会很快就遭遇一场惨败。 然而如此强大的一支军队在进攻北美西海岸的时候却遭遇了重挫。 即使他们的西路军跨过了科罗拉多河口,东路军的彻底失败和圣迭戈之战的失败,都已经说明了问题。 ——中国人真的是很强大。 所以,陈益元这些‘大老板’在不少墨西哥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就变的更崇高了。 乔瓦尼作为一名私生子,他的父亲是一个纯血的半岛人后裔,他的母亲却只是一个印第安女奴。所以乔瓦尼不能继承自己父亲那庞大的家业,雷纳家族的产业是由他另外的两个兄弟继承,但乔瓦尼已经享受了很多混血儿享受不到的生活了。 他有一个自己的庄园,他有一个体面地工作,虽然他得到的只是雷纳家族很小很小的一丁点财产,但这已经足够他过上体面的生活。 他还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乔瓦尼的脑子很聪明,要不是身份受到限制,他的父亲肯定会把他送去马德里求学的。 而现在乔瓦尼就来到了加利福尼亚湾的对面,中国人称唿这个海湾是佳州湾,乔瓦尼却觉得还是叫加利福尼亚湾更顺耳。 就像是他的父亲认为的那样,下加州半岛是属于墨西哥的。 但乔瓦尼从不会在中国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态度,他们还需要中国的支持。墨西哥独立的曙光还很遥远,西班牙人的黑暗始终笼罩着他们头顶的太阳。 说真的,北美十三州的‘美好’前景,让所有的墨西哥人都备受鼓舞。 当初没有人看好十三州的独立,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大不列颠王国这个庞然大物,但是富兰克林的外交让对七年战争怀恨于心的法国人义无返顾的走上了战场,然后是西班牙人紧跟其后。 英国人自己糟糕的外交政策让他们成为了整个欧洲大陆的敌人,瑞典、丹麦、荷兰和俄罗斯组成的武装中立同盟就是一个反噬,最终荷兰人还走到了伦敦的对立面。 七年战争士气的好基友普鲁士也已经跟英国人断交。 看看整个世界,他们几乎没有一个朋友,除了东方的那头巨龙。 十三州的前景越来越光明,墨西哥人心中的冲动就越来越强烈。但他们不会忘记这场战争中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的身影,这场战争的主角很难说是英法西还是英美。 那么再想一想,要追求墨西哥自己的独立,属于墨西哥的‘法西’又会是谁呢? 邻居美利坚是不可能,西班牙人的邻居葡萄牙也不可能,环看全世界,只有中国人最合适。 中西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尖锐矛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现在还拥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西班牙半岛人。 所以,乔瓦尼是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在中国人面前藐视他们在下佳州半岛的权利的。 乔瓦尼已经三十岁了,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而且说真的,要不是这次行程重要,他是不会轻易地离开雷纳家族的地盘的。 很多人都知道他——乔瓦尼,是雷纳家族的黑手套。 能不离开自己控制范围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轻易冒险的。但是这一次的行程来自陈益元的邀请。 这几年,雷纳家族从陈益元这里得到了大量的好处,民用的、军用的,雷纳家族的实力突飞猛进。所以,这次邀请他是不能不去的。 拉克鲁斯依然是原先的老样子子,乔瓦尼这两年每隔两三个月就要来到这个小小的镇子里接货,在他的心中拉克鲁斯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而拉克鲁斯对面的巴特罗,那个小镇,乔瓦尼虽然没有去过,可以听说过,巴特罗与拉克鲁斯完全的一样,没有半分不同。 所以,今天下了船后的乔瓦尼十分震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场面,眼前这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城镇会是巴特罗?这里都不比杜兰戈逊色。 杜兰戈是雷纳家族势力范围内的一座城市,是乔瓦尼的容身之处。那之前与拉克鲁斯的差距很明显,就像是雪白柔软的蜂蜜小面包与一块烤玉米饼。 可是现在,本该跟一块烤玉米饼一样的巴特罗意外的进化成了一块香甜的蛋糕。 乔瓦尼真的震惊了。 这变化让他吃惊,让他震惊。 “这就是水泥的作用吗?”踩在水泥铺就的路面上,乔瓦尼狠狠地蹦了一下,他还俯下身子用手抠了抠水泥路面。 还有路边的房屋,那明显也是水泥铸造的,乔瓦尼狠狠地一脚飞踹在了墙面上,结果除他自己差点被反震力震倒在了地上外,要不是两个保镖迅速扶住了他,什么印记也没留下来。 “真的是很神奇,不是吗?” 陈益元亲自出来迎接乔瓦尼,看着乔瓦尼用手指头扣地,看着乔瓦尼一脚揣在墙面上,等到乔瓦尼站稳身子后,这时候才说话。 “是的,就像是石头。” 就连很多欧洲人也对水泥不了解,美洲人就更是如此了。这跟财富不一样,在西方世界,欧洲才是世界的中心,美洲人再富裕也是一土鳖,没见识,乡巴佬。 乔瓦尼也算是一方代表,雷纳家族不仅是墨西哥当地的一大势力,还是有独立倾向的势力。是陈益元手下客户群中排在顶尖位置的贵客。 “雷纳家族的名头十分响亮,作为一个军火商,我本人十分看重与雷纳家族的友谊。虽然西班牙人将我形容成一根恶棍,比喻成一只那里热闹那里凑的苍蝇,但这都是谎言。” “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彼此间的友谊已经在很早时间就开始了。” “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一回生,两回熟。” “大家熟悉了,自然地也就是朋友了。” “而既然是朋友,有了好处,自然就不能忘记。” “雷纳先生,请坐。请听我详细诉说。” 随从端上了咖啡,陈益元现在已经能够轻松的品出咖啡的原产地了。没办法,墨西哥人很少喝茶,他们喜欢喝咖啡。而陈益元的工作需要他去入乡随俗。不看他现在已经能说一口比较流利的西班牙语了。 “大家都是朋友,那说话就比较直接了。我国对于墨西哥民族的独立运动一向是支持的。” “我们也相信,北美十三州的成功必定会激励到你们对自由的渴望。” 乔瓦尼眼睛眨了眨,陈益元说的话真的很合他们的心,现在墨西哥境内的独立倾向是越演越烈了。但不同于北美,在墨西哥境内,至今还没有人来踏出第一步。 波士顿倾茶事件虽然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中并不显得耀眼,但是那件事真的是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啊。 英国政府认为那是对殖民当局正常统治的恶意挑衅,为压制殖民地民众的反抗,西历1774年3月英国议会通过了惩罚性的法令,即《波士顿港口法》、《马萨诸塞政府法》、《司法法》和《驻营法》。 这四项法令通称为‘强制法令’,规定英军可强行进驻殖民地民宅搜查,取消马萨诸塞的自治地位,封闭北美最大的港口波士顿港。这些法令明显地剥夺了殖民地人民的政治和司法权利,激起了他们的联合反抗,直接导致了第一届大陆会议的召开,拟就呈交英皇的请愿书和抵制英货的法案。 “墨西哥也需要一次情绪的大爆发。” “为了长远打算,墨西哥也需要有自己的‘波士顿倾茶事件’。” “那不等于全面的武装反抗,身子不需要雷纳家族亲自出面,你们只需要推出一个代表,动用一个棋子,就可以获得不可想象的好处……” 刚刚还有一股血气在胸膛里澎湃的乔瓦尼僵住了身子,整个人仿佛置入了冰窖中,所有的热血和激情全都冷却了下来,整个人的大脑也恢复了理智。 他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陈益元,这可真是一场魔鬼的诱惑。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中国人不走了! 无数个念头这一刻在乔瓦尼聪明的脑袋里翻转,他心底里升起了无尽波浪,一股股思绪仿佛大海上无穷无尽的浪涛在翻涌翻滚,无休无止。 陈益元真的是魔鬼的化身,他的算盘打在了印第安人身上。 这是墨西哥境内生存非常凄惨的一个群体,自从半岛人人统治了这里之后,尽可能的从他们身上榨取利益就成了三百年来殖民者最根本的追求。 殖民当局和宗教裁判所仿佛两把悬在头顶的刀子,让悲惨的印第安人接受命运的安排,一次次承受着非人道的收割。 在广大的印第安村落中,无数的印第安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而为了能够抑制印第安人的发展,殖民当局还禁止印第安人种植葡萄、橄榄,发展养蜂、养蚕、酿酒等高利润产业。 “印第安人……”真是一个好对象。 乔瓦尼的母亲就是印第安人,他很清楚印第安农民三百年来遭受到的半岛殖民者的剥削和奴役,对半岛人的殖民统治极为仇恨,只要一号召,愤怒的火焰就会立即燃烧起来。 虽然雷纳家族的利益在于土生白人和当地的殖民军队。 在雷纳家族的大庄园中,每到周末都会举办一场宴会,这就是为了反对殖民统治,为了争取墨西哥的独立,而由土生白人为主体组织的“文学与社交会”。参与者很多都是当地的上层人士,他们受欧洲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虽然现在的欧洲还没有法国大革命的爆发,但是伴随着资产阶级思想的传入,很多人开始研读起那些所谓的“禁书”——古希腊、罗马的哲学着作和法国资本主义思想启蒙的作品。比如说卢梭、孟德斯鸠等人的着作。 现在这些着作在墨西哥很流行,即便一些支持半岛人的土生白人,也深受这些思想的影响,甚至包括一些‘神圣’的神职人员。他们抛开那守旧的身份去生活,他们爱好音乐、跳舞,甚至是赌博,乔瓦尼认识的神父中就有人公开和女人生活在一起,并且公开生下自己的子女。 好吧,乔瓦尼也不知道这种现象是好的还是坏的。可这就是现在的墨西哥。 在墨西哥,教会势力是很强大的。如果真的爆发战争了,稳住教会势力是一个重点。到时候这些昏了头的教士,就是他们跟教会方面谈判沟通的最好桥梁。 雷纳家族的力量可不是来自那些印第安人,即便乔瓦尼本身就有印第安血统,他也不会对印第安人多施舍一鹰洋的同情心。纵然雷纳家族的绝大部分财产根本不会落入他的手中,他在雷纳家族中的地位就是一个涉黑的打手头子,可乔瓦尼在思考的时候,却事事都会从雷纳家族的利益出发。 至于挑起印第安人火焰后对印第安人的后果,他半点不在乎,也不认为这是在浪费墨西哥的反西力量。还是那一句话,雷纳家族的力量从来不来自印第安人。 如果……,印第安人真的爆发了…… 西班牙人会倾尽一切的手段严厉镇压印第安人,后者会被成片成片的找到屠杀,一个个印第安村落和族群聚集地被覆灭,这些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可这写在乔瓦尼心中没有半点份量。 地方民团(西班牙殖民当局为免遭印第安人袭击和维持秩序以土生白人为主组建的地方武装)才是雷纳家族的最直接武力,才是雷纳家族的最根本力量。 只要印第安人暴动,涉及到雷纳家族了,他们甚至还会主动发力将涉及到自己地盘里的反抗火焰给扑灭。 因为现在他们还没有积蓄起足够的力量,他们还必须跟殖民当局虚与委蛇。 “我们的武器太落后,装备严重不足,我们需要足够的大炮,好让那些为了自由和民族利益而奋斗的勇士们的鲜血不至于白白流淌。”乔瓦尼说的他好像一个仁人志士一般。 “大炮?”陈益元在心里冷笑,这大炮要真送到乔瓦尼的手中,还不知道是便宜了雷纳家族,还是便宜他自己呢? 看着乔瓦尼连犹豫一秒钟都没有,就点头答应‘挑火’,陈益元就对这家伙有点心寒了。他的身体里可流淌着一半的印第安血液啊。 如果换做是他处在乔瓦尼的位置上,他肯定做不到如此绝情绝义。 如果这个时候印第安人真的爆发了,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陈汉远征军,依照西班牙人的尿性,大板鸭一定会把印第安人杀得血流成河的。乔瓦尼就一点都不顾及这么多生命,这人还能指望他将来能记着陈汉的恩情吗? 但这是一个各取所需的事。 远征军需要西班牙人后院着火,乔瓦尼为代表的雷纳家族也需要跟陈汉加深联络。 墨西哥人很聪明,他们知道自己要独立,离不开北边的邻居支持。现在还不是原时空位面里的三十年后,西班牙还没有被那个拿了个破轮子的小矮子给轮了。 那强大的实力让雷纳家族为首的大庄园主阶层几乎看不到‘自由’的希望。 要知道,雷纳家族为代表的大庄园主阶级,他们的基础只是土生白人和一部分印欧混血儿,而这么一群人中也不是全部都支持他们的,一些人还依旧倾向于马德里,他们的群众基础比起十三州来可差远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更要抱紧中国的大粗腿了。 为此,他们怕是割地都愿意。 而他们的‘凭借’是什么呢?那就是中西之间的尖锐矛盾。 要是不彻底剃除西班牙这个隐患,中西之间的战争还会继续长久的持续下去,就像奥斯曼和俄罗斯。 要知道,很多墨西哥人都不看好中国,即便是现在也没有改变观点。 因为陆地的战斗态势上,西班牙殖民军依旧保持着较大的主动权的。 他们认可了中国士兵强大的战斗力,但是中国在美洲的根脚太浅了,根本无法与扎根美洲三百年的西班牙人相比,就算他们有强大的本土不停地向北美运输移民和军队物质,那耗费也是超乎想象的巨大。 而再强大的国家也不能去支撑一场万里之外的长久战争。 在美洲有着宽阔殖民地的西班牙人显然在这场对耗的战争占据着优势。而且北美东海岸的战争已经将要结束了,到时候法国人也可能会出手帮助西班牙人。 因为从北美的西海岸出发,向内翻过了落基山,从理论上说那就是法国人的势力范围了。 中国人在北美西海岸的登陆威胁的不仅仅是西班牙的利益,还有法国人。 很多墨西哥人相信,打赢了北美东海岸战争的法兰西,肯定会在北美大陆上重新撷取利益,而路易斯安那将会是法国人在北美利益中重要的一块。 这样想,似乎也挺合理的。 墨西哥人有求于中国,中国也有求于墨西哥,双方正好互补。 且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也不仅仅限于墨西哥一地,未来墨西哥正好可以给中国人当面盾牌,向南抵挡着西班牙人的威胁。 两边就是天然的盟友。 很多的墨西哥人相信中国需要一个隔断他们与西班牙人‘接壤’的‘盾牌’,乔瓦尼和他的老爹对此深信不疑。 陈益元当然不知道乔瓦尼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甚至在属性上都分不清雷纳家族和富兰克林这种人物除了财富之外的区别,究竟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资产阶级和大庄园主实际上都算不上一路人。 可他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只需要知道乔瓦尼干净利索的答应了‘挑火’就好。然后告诉自己今后要小心乔瓦尼这种冷血动物。 陈益元爽快的开出了条件:“燧发枪五百杆,火炮十门,手枪50柄,胸甲五十件,军刀100柄。” 乔瓦尼很不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十门两斤炮,“这太小了。完全就是回旋炮。”回旋炮属于小口径火炮系列,主要是安装在战舰的尾部,以弥补舰舷炮无法覆盖的区域。 “我需要更大一些的火炮,更大一些。否则它根本应付不了半岛人的城堡。” “更大口径的大炮当然好,可那些印第安人会使吗?”陈益元扣着这批军火是要给印第安人的,用印第安人的愚昧来当借口。“反正他们都打不准,不管是小口径火炮,还是大口径的火炮,给他们都是浪费。”陈益元提醒着乔瓦尼,这些小炮是他们白赚的,不要不知足。 陈益元毫不客气的几句话说的乔瓦尼脸色讪讪。 一直等到所有的东西全部装船,乔瓦尼就要离开巴特罗的时候,陈益元才再次吐口:“既然选定了印第安人,我会上报我的上司,尽快的调集一批臼炮来。” 陈益元没有跟乔瓦尼解释说什么是臼炮,乔瓦尼当然知道臼炮是什么,这种小炮体积很轻,操纵也简单,危险性较小,很适合缺乏训练和经验的印第安人使用。 乔瓦尼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中国人急了,他们很急迫不是吗?” 看着旧貌换新颜的巴特罗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乔瓦尼终于鼓舞起性质来,“来。把箱子都给我打开,给我把胸甲取出来。我要验验货。” 乔瓦尼好好笑着。这个东西印第安人怎么可能用得上,他们是有马,个别人也能在马背上耍刀,可是把这些胸甲装备给他们,那完全就是浪费。 “铛!” 乔瓦尼挥舞着自己的佩剑,一下子噼开在了胸甲上,当然半点用处都不会有。然后他把胸甲套在一个木头人上,放到他五步外距离,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打透了,但铅弹挂在了胸甲上。” “如果再拉开五步,这手枪未必就能再打穿它。” 验看的结果是喜人的,这胸甲的质量证明了这批货的质量。胸甲本来就不是近距离抵挡枪弹的,这可比雷纳家族自己做的那些玩意儿可强多了。 这批武器装备了雷纳家族控制的地方民团之后,整个家族的实力都会变得更强。 墨西哥土生白人之间已经分成了两大派,可这并不意味着每一派的自己人之间就没有争斗,尤其是倾向于独立派系的大庄园主们,他们虽然在墨西哥也算是权力阶层,却也被殖民当局剥削,更被教会限制了发展。这些人合在一起的力量还是挺强大的,可是他们之间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以雷纳家族为例,所谓的‘文学与社交会’,就是雷纳家族为主导的一个小势力。 乔瓦尼虽然不清楚这样的小团体有多少人,可他却能明白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这种情况是多么的糟糕。那意味着独立战争开始之后,雷纳家族不仅要跟半岛人斗争,也要跟‘自己人’竞争。 狼群中的狼王是需要在厮杀中登上王位的,哪怕那是一群鬣狗,也是这样。 所以,雷纳家族的人都由衷的对这批军火感到兴奋,对家族的强大表示感叹。 这真的很美好不是吗? …… 天亮了。 这是一个阴沉的早晨,密云千里,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下起雨来。 三艘中型风帆帆船缓慢地驶入了两天前才被远征军水师夺取的曼萨尼约港口,卸下了一个队的建筑劳工和超过五千石的物资。 港口外,两艘巡洋舰、两艘驱逐舰,两艘中型飞剪艏船在虎视眈眈的警戒,港内的平地上,超过三百名建筑劳工分成几组,分别在规划的区域内忙碌着,中间还夹杂着不少“临时战俘”身份的西班牙战俘。他们专门被指派到港口的东部丘陵上继续修筑军事要塞。 两天前,水师舰队袭击了这个港口。 ——曼萨尼约港口。 一个已经建立了已经有两百的古老海港,是西班牙人在北美西海岸最重要的港口之一。维系着墨西哥和菲律宾之间的大帆船贸易的阿卡普尔科港距离曼萨尼约并不远。虽然这两年它没落了。 但是这里还依旧有着不少的墨西哥人和西班牙驻军,后者有一个不满员的营。 然后他们在突袭中被打的抱头鼠窜,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当了俘虏。 显然,这里将会成为远征军骚扰墨西哥精华区域的一个据点,他们不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了,而是准备长就驻扎,打持久战了。 如此配合着军情局即将开展的活动,应该能牵制着墨西哥城不少的精力。 因为曼萨尼约港地处墨西哥的人力密集区,距离墨西哥的政治经济中心墨西哥城虽然有上千里地,可左右全部都是城市,从这里沿着正东的水平线,一直过了墨西哥城,来到坎佩切湾,这就是整个墨西哥地区的精华。 港口区紧急搭建起了一栋栋木板房,这儿就是俘虏们的新居所。有了特制的木板件,搭建这种房子简单的很。 本地的土着全都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中国人会占据曼萨尼约港,这太不可思议了。也与之前中国人的战略完全不同,前者都是打几炮就走人的,对海岸线趁虚而入,牵制了殖民当局不少的力量。 可现在……,中国人不走了。 第七百六十章 跨越时空的堑壕战 “轰!” 一枚重型火箭弹从三四百米外的战壕中飞射了出来,火箭弹落在远征军防御阵地的前沿,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无法形容的轰鸣声,阵地前三四十米范围内都下起了‘黄土雨’,是黄土漫天,黑烟如柱。 西班牙人不停在拿火箭弹来轰击远征军阵地。 当这一独门杀手锏变成了‘通用武器’之后,西班牙人就开始频频把它使用在了战争中。而且中西两边的火箭弹已经形成了彼此不同的风格,西班牙人的火箭弹似乎射程比之陈汉的更短一点,应该是外观设计上的一些差异,可是西班牙人更狠,他们手中完全没有轻型的火箭弹,就连中型的似乎都不多,他们更喜欢重型的和超重型的。 据抓到了俘虏交代,西班牙人的火箭弹只有a、b、c,三个级别,最小的也有七八十镑,堪比陈汉方面的重型火箭弹。最大的则高达一百二十磅,里面光是爆炸药就有五六十磅,那完全就是丧心病狂。 在科罗拉多河口之战的时候,西班牙人就是靠着出其不意,在两军日复一日的炮群对轰形成了惯性之后,先是在侧翼展开佯攻,牵制了守军多余兵力,然后突然用上火箭弹,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二百枚火箭弹投送到远征军的桥头正面阵地,反复的轰炸,反复的轰炸,给远征军守军造成严重的损失,还打乱了远征军守卫部队的作战节奏,甚至瘫痪了他们的整体反击能力。之后大军涌进去,通过残酷的刺刀战,让河口防御战的远征军不得不选择撤退,还被逼无奈的丢下了相当一部分火炮。 注意了,是丢失而不是炸毁,那时间是很紧迫的。 但是在那一场战争之后,西班牙人手里的火箭弹虽然还依旧有威胁,却已经不能在一举建功了。 因为对比这种‘超级大炮’的轰击,陈汉军方早就有应对之法。 满清一直找不到应对这种攻击的法子,不意味着陈鸣也想不出对策。作为一个站在‘超前智慧’肩膀上的穿越者,陈鸣既然清楚火箭弹早晚要泄密,而依旧将它变着花样的用出来,那怎么会不去考虑日后自己碰上火箭弹时的应对之策呢? 法宝只有一个——纵深防御、作战。 火箭弹的射程有限,这也就意味着它们的突击范围有限,炮火拦截和来复枪射手始终是遏制火箭部队的重要手段,而一道、两道、三道战壕不行,那就四道、五道、六道战壕。同时在注重防御的同时,也留神反击,火箭部队不是装甲部队,它们不具备优越的防护力,那就像是一群薄皮法师,只要被人兜到了跟前了,他们就是一群蹩脚的火枪兵。 但是,之前的复汉军、国防军始终没有机会来验证皇帝这一设想的正确与否,演练场终究不是实战。虽然一次次的演练为陈汉的战术制定提供了不少帮助。 而现在的北美,‘实战’终于到来了,这一日终于来临了。 在艰难的熬过圣迭戈保卫战后,远征军就建立起了新式的防御阵地,前线多条战壕组合配置,火力兵力前轻后重,在大阵地内设置独立的小阵地,时刻准备着预备队和反击部队,随时侧面攻击突进阵地中的敌人。 这个时代陈鸣搞出的这一套作战力量跟历史上苏军的大纵深作战理论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顶多只是后者的一点皮毛,因为时代的限制,科技的限制,这一作战策略先天上就是残缺的。 它对付的也仅仅是火箭弹这一BUG式武器的出现。 如果不是有了这种杀伤力实在过大的武器,这个时代战争双方的常规方式,还是排枪击毙。 可现在,火箭弹这种‘短程重炮’的炮口下,谁要还敢玩排枪击毙,那就是在找死了。 陈鸣可以想象在铁弹的轰击下稳步前进的列兵线,他也可以想象在开花弹和霰弹的轰击下稳步前进的列兵线,但是他实在无法想象在火箭弹的轰击下依旧稳步前进的列兵线。那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伤害。 一颗火箭弹就能让半个连报销,那已经不是杀伤,而是屠杀。 在陈鸣的‘推测’中,战争的双方如果都拥有大量火箭弹下,彼此之间发生的战斗只能是对耗。 火箭弹的对轰,火炮的对轰,散兵状的军队短程冲刺,最后是一场场残酷的白刃肉搏。 绝对没有整齐缓慢的列兵线,所有士兵全都分散拉开距离下的急速冲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彼此的面前,燧发枪的射击作用被‘湮没’在了最小化,刺刀战变成了士兵跟士兵之间的主体。 事实证明,陈鸣的推测还是靠谱的。 西班牙人根本不敢让士兵排出整列的方阵,两颗重型火箭弹落进去,整个方阵都能报销了。 而远征军这边呢,那更是对火箭弹的厉害心知肚明,始终以散兵线为主。就连战壕里,都不敢让士兵聚拢着待在一起。 同时间,两军的战壕也越挖越深。陈汉方面的战壕深度已经普遍超过了两米,分做两层,中间有一个留出的台阶,宽度只有半米。 站在坑道底儿,可以把台阶当做一个小平台,可以在上面吃饭,保养枪支,整理刺刀;而到了作战的时候,就可以站在平台上把上半身伸出战壕,对外射击了。 如果有火箭弹砸来,只要反应的及时,人还可以滚到战壕底部,至于能否保住性命,那就要看运气了。 很多战壕中都有遮掩部,用原木搭建,上面加黄土,压实后再铺上原木,再盖上黄土,一层一层的叠加起来,至少三层,看起来很结实。士兵平日里可以在里面吃饭、休息和躲避风雨,并且对抗潮湿和蚊虫,但当战斗打响的时候,它并不能为士兵的血肉之躯提供安全的庇护所。很难保证它就一定能在超重火箭弹的打击下,固若金汤。倒是平常士兵很不喜欢待的防炮洞更为可靠一些。 战壕不是公寓,向来简陋,且供以居住的掩护部处于地下,潮湿蚊虫不可避免!当然墨西哥北部地区处于热带沙漠气候【沿海的圣迭戈是地中海气候】,温暖干燥少雨,相比在上个位面20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士兵呆的猫耳洞可好的太多了。 而且西班牙人的战壕都是平行直线的,这些经验欠缺的人可想不起z型战壕。陈汉方面的战壕却是‘z’字型的,各战壕之间还都由交通壕连接。警戒哨、火力点也早被纳入了战壕体系。除主战壕以外,就连交通壕也都演变成了Z字形结构,既可以减少对方炮火伤害,也可以集中更多火力打击来犯敌军。 整个防线都是有多条战壕阵地,每个战壕阵地由前方区域、战斗区域、后方区域,最最基础的三层结构构成。战壕内还配有各种生活设施,如宿舍、厕所、临时医院等。 比起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远征军来说,西班牙还是个刚刚学会走的婴儿。 战壕内的平常生活极为无聊,在保持士兵警惕性的同时,“如何打发时间”就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当然,有紧张战斗的时候,士兵们根本无暇“无聊”,即使是在相对平稳的时期,小规模的袭击也是家常便饭。而且,对方火力经常会对较为暴露之处进行轰击。 特别是陈汉这一边,别忘了他们还有热气球呢,那一双‘眼睛’比西班牙人看的远多了。 因此在战壕生活中,尽管没有什么正式的作战行动,士兵们也必须时刻提防死神的降临。 再加之环境恶劣,尸体就算收容的再及时,鲜血也不可能完全清理掉,这吸引来了大量的蚊子苍蝇,各种疾病流行而造成的非战斗减员是很普遍的。 陈汉方面还好,他们对此早有准备,干净的饮用水和充足的饮食,绝对够用的清洁用水,严格的厕所卫生规定,极大地减少了细菌在战壕的滋生,这里很少下雨么,没有积水也是一大原因。 可是陡然从‘排枪击毙’跃进‘堑壕战’的西班牙人却很不适应这种生活,在饮食、饮水和厕所卫生方面的准备都很不充分,让不少西班牙士兵没有死在枪弹和刺刀下,却倒在了疾病的魔爪下。 而且遇到重大战斗任务的时候,也有些士兵因为连续数日的过度紧张而导致精神错乱。 西班牙殖民军的平均素质并就不高,火箭弹这种大杀器给人的精神压力极大。 原时空位面的一战后,欧洲各国都有很多复原兵因战争而健康或精神出现问题,乃至崩溃的现象。现在也是一样。而一旦战场上出现大规模的行动,那么,完全是“人间地狱”的一幕幕就也会随之降临。 就像上个时空位面有人说的,工业技术的发展使步兵在自动武器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让步兵对配有机枪的战壕冲锋也成为了一种无异于集体自杀的愚行。一挺夹在战壕里的机枪有时甚至可以击倒1000名士兵。而大量的铁路和欧洲那狭窄的地盘,也使进攻一方难以在战略机动性上超越守军。二者相加,终于使战壕战成为了一种贯穿整场大战的战争形式。 如今这个时代的堑壕战呢?双方的进攻手段依旧是步兵冲锋,这不是因为两边的统兵将军大脑僵硬,在战术上顽固守旧,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战争根本就没有坦克车,堑壕战本身又限制了骑兵的进攻,彼此双方的进攻手段只能靠步兵。 唯一的改变就是步兵阵列由整齐划一的方阵兵线,变成了‘乌合之众’一样的散兵线。 而不改变的依旧是死亡,双方士兵成片成片的死亡。 不管士兵们的队列再零散,西班牙人都不可能表现的像是一群丢盔弃甲的败兵,而陈汉这边也有步兵进攻战术的限制,所以每一颗火箭弹和霰弹都能收割了不少的人命。 战争也真的来到了一种‘对耗’阶段。 这让远征军方面承受了比较大的压力,正面战场要决出胜负,伤亡太大,两边都承受不起。西班牙人也不敢主动展开进攻,远征军也不敢主动的去送死,那么要扭转战局,他们就只能不断的分兵扰袭和突击进攻,反之西班牙人也在用这一招来反击远征军,以至于让战场的整体横面宽幅不断的加大,再加大。 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都麻木了,大声的说话,却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一道道巨大的烟柱简直湮没了阵地。西班牙人的C级火箭弹很够味,远征军的超重型火箭弹也不简单。双方都是四五十斤的爆炸装药,那威力远超其他的所有武器。 “轰!” 风沙席卷,大块破碎的混泥土被风暴席卷的如大风中的纸屑一样。足足一尺多厚的砖木建筑在火箭弹面前脆弱的如同沙子堆砌的城堡。 西历1782年10月17日凌晨,西班牙人的又一波进攻战打响了。 战斗刚刚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两个营的西班牙殖民军在进攻中伤亡惨重。西班牙殖民军司令德里维拉再也压不住胸中的怒火,严厉训斥了前线指挥官西班牙殖民军第5师卢比奥·马克·卡尔德隆少将,“为什么不命令火箭弹部队提前?” “用刺刀压着他们提前,我要把火箭弹送到中国人的二道防线上去。” “这个时候的胆怯是对西班牙王国的犯罪。已经有多少英勇的士兵倒在了中国人的反击下?” “身为火箭兵,他们必须勇敢。谁要往后退,那就是西班牙的罪人。我允许你当场处决他。” 卡尔德隆少将甚为羞愧,只能向德里维拉连连道歉,保证尽快的突破远征军的第一道防线。 但是进攻受阻就是进攻受阻,就算他们把火箭部队提前,进攻依旧受阻。 又一个小时候,第五师用于进攻的两个团全都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出战斗,使得德里维拉对此次的进攻战前景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 现在,德里维拉在大批参谋官的陪同下来到了距离前线只有五六里远的一处地下碉堡中,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的情况。辽阔的旷野笼罩在烟火之中,根本看不清楚。炮兵阵地猛烈地向中国人的阵地喷吐着炮火,火箭弹每一次爆炸,更让德里维拉心底震颤一次,感觉到天罚一样的威力。 整整经历了两个小时的火力打击,西班牙人发起了三次千人级规模的冲击,倒是有一次冲上了远征军的阵地,但占领了第一道战壕根本就不是战果,很快他们就被远征军的后续部队给反击了出去。 望远镜里,再一次败退的西班牙士兵布满了被火光照亮的旷野,但仍有炸点在他们当中炸响,每一发开花弹和火箭弹的爆炸都会带走几名或几十名西班牙士兵的生命,德里维拉忍不住又咒骂起来。 第七百六十一章 环太平洋联盟 一支小部队从曼萨尼约港口出发了。 正面战场发起的大战根本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分毫。占据着主动态势的远征军,连续派出小部队扫荡周边,他们除了搜刮物质、钱粮、牲畜、车马,甚至是农具、盐糖之外,就是‘解救’一批又一批的印第安人。 后者在21世纪的灯塔国,几乎被杀得绝种,可是在墨西哥还存留着很多很多印第安村落,如今这个时代的墨西哥也依旧有着很多很多的印第安人。原时空位面,三十年后爆发的墨西哥独立战争,最先掀起波涛的也就是那些被煽动起来的印第安人。 后世的墨西哥是世界上最大的混血儿国度,一亿两千万人口中,印欧混血种人约占90%,而相对纯血的印第安人更有千万居多。眼下时代,整个墨西哥也没有千万人,但印第安人绝对不下二百万。 只是现在,印第安人在墨西哥的地位跟奴隶根本没什么两样。 他们生存的唯一意义就是供西班牙殖民当局剥削。 且不提陈汉日后如何同化这些印第安人,也有可能把他们被一脚提出美洲大陆,但现在的陈汉是比较需要他们。即便是过河拆桥,那也是要先过了河再说么。 印第安人一样对陈汉持有强烈的警惕和排斥,别以为他们跟中国都是黄皮肤,就能有先天上的亲近感。对于印第安人来说,中国人一样属于入侵者。后世有人说印第安人是中国殷商后裔,这多少有点扯淡的感觉。 不提这种说法是多么的荒诞,就算这是真的,他们真的是殷商后裔,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越南猴子也是百越后裔呢,当初兔子对他们恩同再造,可到了后来不一样反咬兔子一口吗? 或许有人说殷商作为一个‘统一’王朝,跟百越这种蛮夷完全不一样,那安南北部还被中国皇朝分郡立县统治了上千年呢。要说亲缘,可比印第安人亲多了,那里的很多上层人本就是汉人血统。但结果呢? 一旦得到机会,他们立刻就会造反。 而且陈鸣对这些原住民可始终都保持着警惕呢。 21世纪,已经闹出了很多原住民跳出来宣扬主权的事儿了。这让陈鸣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们是一个隐患。 但现在美洲的印第安人数量可不少,他也想不出法子来处理他们,总不能全部杀光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具体到现阶段的北美事务上,陈汉的表现就是‘亲’印第安。哪怕陈鸣对印第安人殷商后裔的传闻非常的不感冒,对之没有任何别的感觉,印第安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总归是要高过南洋猴子的。 部队向西北方向扫荡。 整整一天的时间,碰到了六个村庄,五个村落空荡荡的,里头的人要么已经被带回曼萨尼约,要么就受到了影响,居村而逃。真的是连一只狗都找不到。 最后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处,甭管这儿有没有人,他们队也会在这里歇息了。 不过先行侦察的班长对这个小村不抱什么希望,因为这个村落很穷很穷,漆黑一片,听不到牲畜的叫声,而房子似乎也都是那种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大概有三四十处。 就算这儿的人都在,他们队也搂不到什么好处。 并且这样的村落,很像是印第安人的聚集地,而不是什么土生白人或者是半岛人的庄园、种植园。 也正是因为出于这样判断,队官才只出动一个班去侦察这个小村庄。 就连先头班自个都精神松懈了。 而且越往前走越轻松,他们都已经挨近房屋了,如果这个村落里有反抗武装,枪声现在已经打响了。而且这个村落中真的有人。 先头班都已经听到了狗叫了。 真他么的不容易,总算是要碰到一个活人了啊。 带头的班长更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村子里若是有反抗武装,现在早就该开枪了。 当他们摸索到第一家房屋的时候,“吱呀”的一声,一个印第安老人带着一个提着灯的小孩打开了门,见到门口的大兵不由的愣住了。 班长着彻底松了一口气,这里果然是印第安人的聚集地,那么存在反抗武装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 “走,走,所有人都向西边走。” “跟着我走。都不准逃,谁敢逃走,一个组的人全都要吃鞭子。” 第二天天亮。 一大早的,喧哗声就在村庄上空飘荡了起来,昨夜里和和气气的中国士兵,今天立刻变幻了脸色。 他们用刺刀逼着所有人带着自己的家当在村落的空地上集合,然后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家,跟他们走。 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然而中国的刀枪不是做样子的。 贫穷的印第安人真的没有什么财产,整个村落连一头牛都没有,自然也没有马。主要财产只有四头猪,和加在一起有三四千斤的玉米、土豆。 虽然整个期间喝骂声不断,皮鞭、棍棒都挥舞的嗖嗖响,但这些印第安人如果真的能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这些有着跟他们一样的肤色的魔鬼们实际上并没有要他们的命。 而当这些印第安人拖拖拉拉经过了快两天时间才被拖到了曼萨尼约港的时候,两日来意志消沉、低靡的印第安人们已经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振作了。 因为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同他们一样的印第安人,这些印第安人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身上穿着让他们感到羡慕的整齐衣物,脚上还有统一的黑布鞋,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支由印第安人组成的军队。 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印第安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而他们的脚上除了鞋子可没有哗啦啦作响的铁脚镣。 显然印第安人遭遇的待遇跟他们这两天想象的不一样,尤其是那支由印第安人组成的军队。 “不要担心,你们已经进入了天堂。”还有人对着他们远远的这样喊着。 印第安人的心跳在加快,不仅因为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更因为那一支完全由印第安人组成的军队,他们的人数虽然只有百十人,但给了这些刚刚担惊受怕了两日时间的印第安人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每一个印第安士兵都身高体健。 远征军还特意抽掉了几个能说西班牙语的人,担任他们的教习,同时也教他们汉语。 铁制箭头、弓箭、制式军刀、长矛、单筒望远镜、止血绷带、藤甲、火枪刺刀,这些就是装备他们的武器,比起他们在北美西部荒野上的野人同胞们,这些印第安人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而美洲的印第安人不是南洋那些懒散的猴子,也不是印度的那些阿三哥,印第安人还是有勇气的,这些被选拔出的印第安人更与西班牙人有着刻骨铭心的血仇,当武器配发到他们手中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报仇的火焰,每一样武器都让他们爱不释手。 这些印第安人抚摸着火枪的样子,就像少年在抚摸着爱人的躯体,是那般的温柔。 而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在需要在一张贷款数上摁下自己的手印,几乎没有印第安人懂得写字,哪怕是西班牙文。 一杆火枪【加刺刀】500块,很贵吗? 他们只需要冲到西班牙人的种植园里抢上一把,两匹马或者是两头牛,500块就已经够了。 一把军刀200块,这是一匹马的价钱。 那贵不贵呢?确实是有点贵了。因为马匹的作价太便宜了。但除了中国人谁会卖这些东西给他们印第安人呢? 这就是远征军自己计划组织的一批印第安部队,远征军贷款给他们基础的武器,只要这些印第安人能抢回财物来,远征军就会一一为他们兑现。 这是个很恶毒的招数。 而且对象不仅仅限于眼前的这一支,只要土着们愿意,愿意站到西班牙人的对立面,他们可以从远征军这里领取代表着同一个阵营的‘环太平洋联盟’旗帜。 只要挥舞着这面旗帜,他们拉起了队伍之后,有了收获就已经可以来到曼萨尼约港兑换自己需要的一切物质,只要曼萨尼约的远征军有的。 中西之间的竞争是一个长期的问题,在双方不达成停战协约之前,远征军是不会撤出曼萨尼约港的。 哪儿,就是远征军在西班牙人身躯里契下的一颗钉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印第安人根本没有考虑,贷了,买了。 他们不仅愿意欠下最基本的贷款金额,很多人还额外贷款,然后挥舞着让他们整个世界观都破碎的纸票子——这也算钱?大把大把的购买着军火和物质。 比如说两匹马和被它们拖着的马车,比如说火药桶和铅弹,一桶火药只有五十斤,一桶铅弹有1000颗,只需要一头牛或一头马,再则就是二十枚墨西哥鹰洋。 很多人都兑换了藤甲,个别人还兑换了胸甲。 虽然远征军至今为止还一个墨西哥鹰洋还没收到,可只要这一计划运转起来,那绝对会给远征军带来巨额的财富的。 这军火贸易利益太大,已经不是30%、50%了,而是打100%起步。 墨西哥的购买力应该不成问题的,这里可是银矿全世界最多的国家。多少年里,墨西哥的银矿源源不断地流向西班牙,西班牙又源源不断地流向欧洲大陆和中国。 只要这支队伍运动起来,那是绝对不会亏本的。 更别说那成本拢共就一个队的军需,远征军可是有几万人的呢,这还不是九牛一毛?重要的是这一模式运转起来,只要顺利的运转起来,那墨西哥的西班牙人不仅要倒大霉,远征军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什么?你说你知道一个印第安聚集村,你要去拉队伍行不行? 当然行了。我们甚至可以先赞助你一匹马。 你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哦,你是说你知道有一个庄园,庄园主特别的富有,庄园修建的非常豪华,可不可以换钱? 当然也可以。你准备好带路,咱们这就去。 …… 人,学好是很慢的,学坏却很快。 当那支印第安人组成的队伍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战,第一次抢掠之后,整个曼萨尼约的印第安人都兴奋踊跃起来了。 对比在曼萨尼约安安分分的劳动,然后有饭吃,还有衣服穿,那些挥舞着刀枪从可恨的老爷们手中夺食的‘勇士’,似乎更令人羡慕和富有。 当印第安人完成第二次抢掠的时候,一个被特意制造出来的幸运儿出现了,他几乎就是某个水师陆战兵的翻版,而且收获更多。他好运的找到了一个半岛人老爷的密库,然后这个幸运儿发财了。 他不仅一举还清了自己的欠款,还多出了整整五万华元。 他可以选择在曼萨尼约购买田地、房屋,然后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如果真的是纯天然的幸运儿,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躺在温暖的屋子里,睡在柔软的棉被上,吃着香味扑鼻的烤肉,喝着甘甜醇厚的美酒,他再也不用挨饿挨冻,他也再也不需要去吃该死的烤玉米饼,他吃的是奶油面包、蜂蜜面包,睡得是漂亮的女人,他能享受上自己所期颐的一切。 那些纯天然的印第安人还真的不见得能抵挡住这般的诱惑。 但是幸运儿不是纯天然的,而是人工制造的,他不仅没有把五万块头投入到享受中,反而是一分钱不剩的购买了军火,然后从原先的队伍中拉出了十几个人,又自己招募了三四十人,组成了曼萨尼约的第二支印第安人队伍。 然后这个幸运儿的‘幸运’依旧没有消失,下一次的出击中,他一举向曼萨尼约运来了两万多斤玉米和十五头牛、二十多匹马,数量不小于此的猪,和一堆金银器物。 更重要的是,他还带回来了两个白人女人。 这个被人工制造出来的幸运儿打破了一个庄园,抓来了夫人和小姐,还收获了一大批财物,而所付出的代价只是三死两伤。 当时间走到这一年【西历】的年底的时候,曼萨尼约的传说已经火爆的如科利马火山爆发时一样炙热和激烈了。 无数的印第安人、混血儿和土生白人听到了这样的传说。 当一支土生白人的队伍来到曼萨尼约,发现曼萨尼约不仅仅有自己所需要军火,更有着自己所需要的各种物质的时候,曼萨尼约的火爆就更上了一层楼。 既然墨西哥城只以为自己距离曼萨尼约比较遥远,再加上他们可能也真的抽调不出军队来收复曼萨尼约,所以选择了视而不见。那远征军就放心大胆的煽风点火了。 曼萨尼约就是一个大规模的销赃窝点,一个武装化的走私港口。 当民用物资走私的天赋被点开了之后,各类的生活用品交易也迅速火热,进行得异常火爆。无论是烈酒、布匹、棉衣、皮靴、铁锅、斧头、铲子、镰刀、锤子金属小刀等老商品,还是中国人普遍抽的卷烟,风油精、清凉油等物,都取得了不错的销量。 虽然这没有军火贸易来的利润大,但也不可小瞧。 大量的银锭、银币、金币、金砂,还有黑曜石这种中低档的宝石,以及大批的马匹、牛群,纷纷汇到远征军的手中,令远征军上下都乐得嘴都笑歪了。 更因为印第安人的猖獗活动,混血儿和土生白人的趁火打劫,从曼萨尼约向东百里范围内的秩序已然荡然无存,西班牙的尊严被一支支脚狠狠地踩在了烂泥里。 这生意太好做了! 虽然这里面很多商品不好估价,但黑曜石在东方被称作琉璃,这是天然琉璃,而琉璃作为佛宝,那还是很有市场的。何况大批的牛马实在是给北美移民解决了燃眉之急。 牛可以用于农业和工业生产,马当然也行,但它们更可有给远征军带来极大的军事价值。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曼萨尼约至少创造了500万的利益,这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尤其是本地秩序全无,大量的西班牙人东逃,给整个墨西哥地区都带来了无可抑制的坏影响。这真的很棒很棒! 第七百六十二章 ‘养狗’和割皇室的肉! 陈鸣是在过了年之后才收到的北美新战报的,他这才知道远征军接着一个环太平洋联盟,玩了一个美洲版的日本挺身队的把戏,而且这控制力度还没有陈汉对日本强呢。 可这倒让陈鸣醒悟了,自己真是不把日本放在眼里了,最近都没有想过搞死天皇了。当初他组织日本治安队和挺身队的时候,明明就是打算拿他们当刀子用的,怎么现在忘了往美洲撒一点了? 虽然总兵力超过五万的日本治安队和挺身队,终日忙碌在南洋深山老林里,无时无刻不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剃除南洋当地那些危害中国统治的蛀虫,其所起到的作用也是很重要的。但忘了把他们扔到美洲了,也是不正确的。 这些年里拿到了黄本本的日本人更是达到了两万人,这就等于是两万个家庭啊,其中九成以上出自挺身队和治安队。只要日本家庭中有一个人拿到了黄本本,全家的直系亲属就可以长久的居住生活在中国,五年之后,没人触犯法律,他的亲属就也可以向当地政府申请黄本本。 就是拿到了红本本的家伙都有三四千了。 初步的统计中,那最初一批的治安队人员,几乎每一个人都拿到了红本本,并且超过九成的人给自己取了汉名。 这些人的孩子在中国上学,打小接受中国教育,说中国话,吃中国饭,穿中国衣,很难说他们长大了还有几分心思在日本。 就像21世纪移民老美的华人后代,那些二代们究竟有几分中国心?还是更多是香蕉人呢? 答案不问可知。 陈鸣现在很有自豪感的是,他不仅让中国有了无数个日本裔,更让一些白种人变成了鸡蛋人。 白皮黄心。 这些穿着汉服,用着筷子,还能说一口中国话的鸡蛋人,可不仅仅是陈鸣上辈子的‘大山’这种喜欢中国文化的西方人,而是真正一颗红心向南京的,以中国籍为傲的人白种人。 那些在中俄战争中‘屈服’中国的波兰人,少数的哥萨克人,他们的后代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中国的生活。 都这么多年了呢。 这些经受了培养,然后被‘放飞’的‘风筝’,用自己的辛勤‘工作’为自己的家人挣得了之前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风筝’的工资本就不低,渗入俄罗斯控制区的他们又有各种补贴,更有任务完成后的奖励,这完全可以让他们留在中国的家人过上贵族一样的生活。 除了自由上还有一些被限制,家属们的生活就好比是在天堂。衣食住行,放到南京也能算得上是中层阶级的一员了。因为她们不能自由活动,这也为家属们节省下了好大一笔钱财,而这些人又很少注重节约,把大笔的钱财都花费在吃穿用度上,那日子过的不要太舒适了。 特别是那些儿女被上头‘选中’的家庭,所受的待遇绝对超出了她们对‘天堂’的想象。 陈鸣相信,等到这些‘二代’们长大为人,他们(她们)的忠诚度、可信度,会远远超过了他们的父母。 收获的日子还要等一段不断的时间,但陈鸣对这些‘鸡蛋人’并不焦急。 俄罗斯人这些年很老实,波兰的分割瓜分事宜牵扯住了他们很大的精力,还有叶卡捷琳娜二世搞得武装中立同盟,而且奥斯曼人实力恢复的很快,这都牵制了俄罗斯很大的精力。更不要说他们在中亚的控制力和威慑力都在大大的下降,这也让他们对中国西北的威胁大大的减弱。 在哈萨克大草原上,有了大玉兹的例子,阿布贲也在向南京靠拢,小玉兹的态度也有了反复,努拉里汗死后他的儿子艾楚瓦克被推举为小玉兹汗,他应该是很羡慕大玉兹的阿比里斯汗的,主动地把自己的大儿子琼究拉送到南京来学习军事,而中国也欣然接受了琼究拉。虽然小玉兹继续保持着对俄罗斯的臣服,但对俄罗斯的态度已经从‘孔有德’蜕变成‘吴三桂’了。 在现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想要对外迅速的扩张,战争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但‘养狗’也是一定要进行的。 ‘伪军’不仅能增强己方的战斗力,还能引起敌人内部的分裂。想要尽快的扫荡‘敌人’,这都是必须的。 受交通限制,陈鸣对于北面边疆的控制始终不如对内地,所以他要豢养蒙古人,就像之前他养了一条日本狗。但那边的情况还不是多么紧张么,所以进展较慢,陈鸣是真不知道在遥远的美洲,在陈鸣都还不知道的时候,他自己又多了一条美洲狗。 区别只在于,南京直接豢养的这条日本狗吃的喝的都是南京的,它自身并不是不能创造价值,但是这‘价值’太低了,太少了。而‘美洲狗’却能够自行创造出很高的价值来。 因为南洋的那些土着头人根本不能拿来比印度的土着王公,一个个穷的叮当响,都榨不出油来。而北美远征军所豢养的美洲狗之所以能创造出远远比日本狗高出许多的价值来,只是因为他们的是富裕的墨西哥。 才短短俩月,就已经带动了500万收益,虽然跟整个北美行动的耗费完全不能相比,那也是弥足有益。 远征军汇报说,这个数字只是一个开始,当一支支印第安人的武装横行到墨西哥、更发展到整个新西班牙总督区、新格拉纳达总督区的时候,那收益才会真正的达到巅峰。 只要这一政策继续下去,明年【指承天九年】一年中远征军预计可以从中获利5000万华元,这将大大减轻军费开支上的压力。 陈鸣立刻就给予了批准,他绝对认同‘美洲狗’,5000万的获益已经晃花了他的眼。 这个批复现在已经下到了内阁,陈鸣相信它也会在第一时间得到内阁的认可,南京的财政真的很亚历山大。 北美、南洋、缅甸,去年陈汉在三处不同的战场打了三场不同的战争,财政报告显露出的紧张,让陈鸣再一次跟‘穷兵黩武’这四个字联系在了一起。 刀枪入库的唿喊在报纸上再一次高涨了起来。很多很多的民众和富贾,社会中层阶级,大商人,他们可不知道‘美洲封国’的事情。 美洲派遣军的成立根本就没有‘广而告之’。 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北美正在进行的战争真心有点糟糕。很多人都希望朝廷暂时在北美跟西班牙人停火,而先将锡兰岛夺下。国内资本阶级的眼睛看不到遥远的北美,却对已经有些认知的印度大陆充满了兴致。 陈汉建立八年的时间,去年国内的经济发展速度第一次出现了下降,从之前的10%以上,第一次落到了8%。虽然内阁解释说,这是因为中国的经济正在进行微调,毕竟整个南洋都成了中国的地盘。 对于外贸肯定有影响。 今年经济增长速度就会重新恢复到‘正常’水准,想象一下爪洼和苏门答腊两岛的开发吧,这绝对会重重的刺激中国的经济前进。 而陈汉朝廷在这个时代的国人心中还是很有威望的,爪洼和苏门答腊岛都是难得的宝地,就算当地还有很多的土着,比如苏门答腊岛西北端的亚齐人。自从去年秋季的谈判宣告破裂以后,南洋水师就派兵夺占了整个亚齐,但是亚齐苏丹外逃,那些手握大权的乌略巴朗(土侯)也都在反抗,还有当地的天方教长,以“圣战”为号召引导着亚齐人不断反抗。 占领亚齐的南洋水师和日本治安队、挺身队,这几个月里究竟毁灭了多少个亚齐人的村庄,他们自己怕都说不准。一批批的亚齐人成为了奴隶,被南洋劳务公司反运到勿里洞、鸿基、婆罗洲、暹罗,还有中国大陆。 反正就陈鸣所知,这几个月市场上的奴工价格就下降了一成还多。 但是开发这两个岛屿那绝对是有利可图的。 年后,铁锭、铁锅、斧头等铁器和牛马牲畜、柴胡、大黄、黄连等都成为了市场上的抢手货,价格一天一个样,很快就涨到了最高价。 特别是闽粤两省,因为市场上出现了物资短缺,大家都料定了爪洼、苏门答腊会在几年进行大规模的移民开发,这些东西都是移民们的必需品,所以价格直接上涨到了顶点,再高就要犯法了。严格的价格管制是陈汉控制国内经济的一大法宝,让‘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却也不敢胡乱涨价,不然等待他们的就将是法院的一纸逮捕令。这一现象让陈鸣之前对中国工业的发展速度还略有一些小得意的陶醉,瞬间破灭。 都供需紧张了,这还能算得好么? 南美的消息给他带来了一丝喜悦,中西战争虽然还在交织中,战争还转入了对峙状态,可是远征军还有一招杀手锏,只要能引爆西属墨西哥内部那巨大、尖锐的民族矛盾,让印第安人爆发起来,就算这场爆发很快就被西班牙人所镇压,这也会大大的拖扯住西班牙人的后腿。 战争的走向让他对北美放下心。 至少他可以把目光集中在国内,和他的大臣勋贵们好好地思考一下如何增加财政收入,抑制、缓解日益严重的财政危机。 去年的时候,财政部出台了最新的一版华元,最大值从十元上升到一百元,上面印的有陈鸣的头像,背面印的是陈汉现今的版图,北美西海岸被毫无保留的印在了上头,整个太平洋都成为了陈汉的内湖。 同时法律规定,一华元纸钞的含金量为0.25克,中国就此进入了金本位时代。 什么是金本位? 那就是用黄金来规定所发行货币代表的价值,每一货币单位都有法定的含金量,各国货币按其所含黄金的重量而形成一定的比价关系; 就像现在的日圆,依旧坚持0.2匁含金量,也就是一日圆含黄金0.75克,把华元与之的汇率正式稳定在1:3的汇率上。他们自己也算跑步进入金本位时代了。 在该制度下,各国政府以法律形式规定货币的含金量,两国货币含金量的对比即为决定汇率基础的铸币平价。黄金可以自由输出或输入国境,并在输出入过程形成铸币——物价流动机制,对汇率起到自动调节作用。 在这种制度下,金币可以自由铸造,任何人都可按法定的含金量,自由地将金砖交给国家造币厂铸造成金币,或以金币向造币厂换回相当的金砖。 同时,贵金属自由兑换、流通这扇一直被陈鸣紧闭着的大门也打开了。 做出这个决定,陈鸣是下了一定决心的。 纸钞与银元的兑换价格从之前的10:1,变成现在的9:1。陈汉这不算强制抬高了华元的含金量,因为这些年下来金银价都有一定的细微变化,如果陈汉把华元的价格定在0.25克含金量,纸钞和银元的兑换价格也确实是到了9:1。 中国最大的外贸对象英国人并没有就此提出异议。他们现在虽然不会因为中国与西班牙、荷兰爆发的战争,而让出点利益给中国,但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再去伤害到彼此的友谊。 中国国势强盛,他们就有权利制定自己的游戏规则,金本位这可是连现在的大不列颠也没有施行的,也就是现在的中国,实力强大,海外贸易上又一直处于入超,在世界经济体系中处在一个很突出的地位。它施行金本位这种黄金自由的输出与输出的货币政策,实际上就是在建立一个以华元为中心,以黄金为基础的国际金本位制度。 因为陈鸣也很期望有朝一日,中国的华元能成为国际上各国最主要的贸易清算手段,黄金与华元同时成为各国公认的国际储备。让华元与黄金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陈汉现今强大的经济力量,上海必将成为东方金融中心、国际金融中心。有朝一日,能够形成一种以黄金和华元为中心的国际金本位制。 而且更重要的是,南明州的金矿的大发现和祥州【阿拉斯加】、汉津【旧金山】金矿的大发现,一下子让中国拥有了充足的无可想象的黄金储备,中国有了发言的权利。 在南非的黄金还没有被发现的时代,中国手中的金矿,每年生产的黄金已经足够他们跻身全球前列,来跟掌握着大半个拉美的西班牙人竞争黄金第一生产国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国家的武力也是货币保障的重点之一。原时空位面,1821年,英国于1821年正式采用金本位制,英镑成为英国的标准货币单位,每1英镑含7.3加克纯金。约翰牛又凭的是什么啊? 而一百二十五年后的西历1946年,也就是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英镑的含金量就是3.6克都不到了。 1947年7月,英国刚刚宣布英镑实行自由兑换,于是他们的外汇储备就迅速流失,迫不得已在短短的一个月后就又恢复了外汇管制。 1949年,英国就不得不宣布英镑再度贬值三成,英镑兑美元汇率贬到了1英镑兑换2.80美元。 世界霸权的交替就是这般的残酷。而万幸,现今的中国比那个时候的大不列颠还要更强大。 工商部出台了一连串的措施,财政部在陈鸣的督促下也准备推出一套新的国家财税制度。 说实话,财政部搞得新措施很让陈鸣肉疼的,因为这刀子第一个就划在了皇室身上。这政策是在割皇室的肉啊。 第七百六十三章 全盘汉化 在财政部的税务方案中,首先要进行征收的便是财产税,即对每个国人的财产进行清查,包括土地、房屋、船只、工场、探矿权、采矿权等不动产,以及公司股份、国债、珍玩珠宝、牲畜、粮食、生产资料等动产。然后给每个国人的财产数量进行登记造册,并按照1%的比例进行征税。 1%的税率当然不高,但你要看这个基数问题的,陈鸣‘家大业大’,即使很多东西根本不会被登录,也依旧很让他感觉肉疼。但为了给所有人做个榜样,这一刀他还必须要挨。 财产税的主要对象集中在社会的富裕阶层。因为国人的个人财产估值在1000元以下的就免于征税了。 这些税收可以是现金,也可以是实物征收,但实物的比例不得超过一半。 中国的历史书上,这一政策也是有踪迹可寻的,中国打宗周时候就施行“廛布”政策。 “廛”为市内邸舍,“布”为对公舍的收税,这就是早期的房屋税。唐德宗建中四年设“税间架”,即以房屋为课税对象,但因过于苛重扰民,不久即被迫废除。 原时空的清末也开了征房捐,直到民国时期果党政府也都在继续征收。 而随着田宅、马牛等财产转移而课征的契税,起源于东晋的估税。宋开宝二年,法律规定人民典、买田宅,应在两个月内向官府输钱,请求验印,名曰契钱。打那之后,中国各朝各代就都征收契税。包括现在的陈汉。 如今财政部就是要把这个范畴从单一的房产扩大到整个财产范畴。 其中对不动产的清查统计每三年进行一次;动产则由纳税人每年自己估算申报,征税机关则有权进行核查,并对偷税漏税的行为予以严惩。 而除此之外,新推出的还有遗产税和个人所得税,前者在原时空位面,就是红旗打遍中国的兔子也没有征收,可现在为了搞到钱,财政部也是没办法了。 至于排在财产税之后的个人所得税,重要性还远在遗产税之前,即对每个人的月收入进行征税。提案中的征收方式当然也是台阶式的差别对待,月收入在250元以下的予以免征,月收入从250元到1000元的,从一千元到一万元的,最高是一万元以上的,那都是逐渐递增。最高征收10%的个人所得税。 如果放在其他的时候,这种税收政策绝对会受到满朝文武的齐齐反对,可现在是特殊时刻,北美战争结束的日子遥遥无期,朝廷又财力枯竭,如果不加税,满朝的文武勋贵哪里还能看得到分封美洲的希望? 所以,朝廷的利益与满朝文武的利益在加税这一块是相一致的。这一前提就很大程度上减轻了个人所得税推行开来的负担。 陈鸣真心感觉着财政部很强大,这一时机抓的很准,而财产税、遗产税和个人所得税,除了遗产税之外,其他两个但凡有一个能得到顺利施行,财政部就真不用再为将来的军费和财政紧张发愁了。 即使这两个税收的门槛已经把大部分的人剔除在外,那全中国征收下来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因为在这个国度,世界各国的财富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词句不仅能解决财政紧张的压力,保不准还能把财政赤字给一一弥补了。 事实证明金钱在前途利益面前是渺小的,这个提案在南京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勋贵大臣们的鼎力支持。 很多人都清楚,这税收为的就是他们自己。 但是外界,特别是富有的民间工商福贾,那可就怨声载道了。 在他们的眼中,这完全就是朝廷在操刀子割他们的肉,放他们的血。 可是没等这些人上蹿下跳掀起大的风浪,他们就被更上头的巨头们给镇压了下去。别忘了这个时代中国工商业巨头们的经营状况,他们的背后几乎都涉及到了朝廷勋贵重臣,有着这些幕后大手在操纵,甭管工商富贾们有多么激昂的不满和愤怒,也全给翻手镇压。 没有钱,朝廷在北美就打不下去,朝廷在北美的战争就不能获得胜利,而他们的封国就遥遥无期。 在金钱利益和封国面前,所有人都抛弃了前者。 派遣军的组建和派送美洲,已经是他们对朝廷的一笔大金额投资了,之前他们又购买了许多的战争债券和北美的土地券,那又是一笔大金额投资,现在只是再一次的重复罢了。 最后财政部的这个提案得到了内阁和勋贵中一干大佬的大力支持,虽然南京城的中层阶级,尤其是商人富贾对此反感至极,但都没个卵用。 到现在中国还是官本位社会,而且在中国商海中发展迅速的那些企业,背后都离不开勋贵和朝廷大佬的支持,他们只能静等割肉。何况他们当中的一些主事人都是知道美洲封国这件事的,很深也已经深深地掺入其中,对于财产税和个人所得税,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没有了大佬们的起头,中层阶级是闹腾不起来的。这又不是什么议会时代,中产阶级在这时的中国可是最惨最惨的一批人。他们不比上层阶级,可以直接对国事国政发出自己的声音;也不比下层阶级,后者人多势众,朝廷必须考虑他们的利益和感受。 只有中层阶级,他们就像一家三兄弟里的老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为了利益他们只能紧紧地贴靠着上层人,可是这一回陈汉最顶层的上层阶级那是‘缺心眼’的通过了提案,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可得不到底层阶级的支持,反正这税那税的,也都纳不到底层阶级的这些穷人头上。 财产清查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清查田亩、房产以及银行存款还好办,因为各地政府和银行里面都有记录,但是清查一些别的方面就比较麻烦了。因为你要挨家挨户地去彻查目标家里有多少斤粮食、多少头猪、多少只羊,如果这家还拥有一片果林、茶园或者是鱼塘,你还要对其进行估值,这里面需要的人力、时间委实太过惊人了。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国人很有在家里存钱和财不外漏的传统,你很难真正的把家产给搞清楚。而且工作量实在太大太大。以至于刚刚施行不足半个月,地方国安就反馈出一个信息来,地方税务部门在统计国民财产的时候有严重的失职行为。 一个镇子上,他们只对很少的一撮人进行的财产统计,大部分的人都直接略过。 “要充分发动群众的积极性,老百姓的眼睛是明亮的。谁有钱,谁没钱,当地的老百姓最清楚。” “让税务部门搞一个奖励措施,举报得证实后有奖励。” “有付出才有收获。让地方税务部门都动动脑子,不想付出就奢求得到的人,都是蠢货。” 陈鸣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变得如大理石一样生硬。他说的前两句话还是税务部门统计财产的事儿,但最后一句话就是另有所指了。 显然,一些事情有触动他的神经,让他想起了别的事儿。 西北的事儿。 就在几日前,西北军区来报,一支小玉兹部落越过了伊希姆河,挺进到了额尔齐斯河流域,在被大玉兹部队的军队驱赶的时候,那部落的首领说自己是来投靠陈汉的,可是等到西北军区派人抵到那里之后,那部落的首领又表示不愿意服兵役和全盘汉化。 这让西北军区派去的代表气的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 陈鸣也为之很恼火,他么的,既想受陈汉的庇护,又不愿意出功出力,连学个汉语,说个汉话都不愿意,只交一点赋税,就光在水草丰美的额尔齐斯河流域打转,他想的还真美好。 虽然这些年里中俄之间没有再爆发大的龌龊,可这并不意味着两边就真的不存在竞争。 无论是外东北还是大西北,两边的竞争从来都是很激烈的。 在外东北,那些始终愿意站在俄国人那边的布里亚特蒙古人部落,陈鸣早就已经对他们不抱希望了。但是对部族贵族不抱希望了,对于部落里的普通牧民则还可以争取争取。 俄国人丢掉了贝加尔湖,丢掉了一块风水宝地,不仅很多哥萨克和布里亚特蒙古族群,冬天失去了过冬的牧场,俄国人更损失了极大地经济利益。而且他们还背上了残清八旗这个大包袱。 虽然后者的到来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俄罗斯控制区内经济、农牧的发展。 但是十来万人口的吃穿用度实在不是个小数字,就算残清积极展开自力更生,俄国人还是填进去了大批的钱粮和物质。那么,这些亏空要怎么弥补呢? 俄罗斯人的算盘自然打到了那些土着身上。 俄国人控制了所有的皮毛交易,他们强令布里亚特人按时上缴皮毛贡税,同时还要他们出丁参巡逻、警戎,很多布里亚特部落的生计就此艰难,丁口也日渐凋零。而这些,无疑给陈汉制造了天赐良机。 这几年,陈汉方面为了尽可能多的从俄国人那里争夺人口,可以说是用尽了办法。撒出了不少物质、钱财,很是引诱到了一些生活无以为继的布里亚特蒙古人。 外东北钩心斗角,大西北也一样你来我往。 小玉兹和中玉兹始终是陈汉拉拢的对象,这当中实力最浑厚的中玉兹还要排在小玉兹之后。因为阿布贲的实力太雄厚了,三五万人都能凑得出来,对陈汉西北也隐隐存在着威胁。 如果有可能,在中俄再次开战之前,陈鸣很愿意解决了中玉兹这个隐患。但是阿布贲的确有些本事,丁点的把柄都不给陈汉。 相比中玉兹,小玉兹就好拉拢多了,他们的汗王艾楚瓦克很羡慕阿比里斯汗现在的处境。也不觉得这样受制于人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只是艾楚瓦克刚刚登上汗位,威望有限,还不能让所有的小玉兹部族乖乖的听话。 所以,在一支小玉兹部落越过伊希姆河,来到额尔齐斯河流域的时候,西北军区是很兴奋。 他们把这支小玉兹部落视为整个小玉兹的代表,他们兴冲冲的派人去,还调节了大玉兹与之的纠纷。 额尔齐斯河和阿尔泰山素来有金山银水之称,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是一处再好不过的牧区了。阿比里斯汗要不是为了族群的象征意义,他现在都不愿意在巴尔喀什湖西边待着。斋桑泊可是对他开放的,要不是煊赫‘大玉兹的尊严’,他早就把汗帐挪到斋桑泊了。 虽然他的汗帐里有汉人派来的老师、大夫,还有专门宣传陈汉政策和文化的文工团,但阿比里斯汗对比汗帐的大夫,更信任斋桑泊东岸国防军的那所军医院。 要知道,就连阿布贲汗的汗帐处都只有两个被派去的大夫,阿比里斯汗汗帐却有一个小型医院,诊治范围囊括了内科、外科、妇科、骨科和儿科,甚至还有一名经验丰富的产婆,伊犁刚刚开办的医学院里还给了大玉兹二十个名额。 阿比里斯的汗帐比之阿布贲和艾楚瓦克两处已经好的太多了。 就连大草原上最受尊敬的兽医,也会定期来大玉兹各部‘巡诊’和传授知识。 在陈汉的大力扶持下,当初颤巍巍的大玉兹这些年发展迅速,不论是新生儿,还是部族牧民的信心,都像阿比里斯汗迅速增长的个人财富一样不停地增长,让阿布贲看在眼里也不免的羡慕。 大玉兹的人口比中玉兹小了这么多,可这些年诞生的新生儿却有中玉兹的五成还多,当中顺利成长起来的婴儿——六岁为期,足足是中玉兹的七成,按照中国人的算法,人口自然增长速度,大玉兹比中玉兹要高出一半。 还有畜牧业的发展,还有大玉兹牧民们的生活水平。自从投入了陈汉的麾下,盐茶、药材、粮食、铁器等生活必需品,就再也不是大玉兹牧民说要面对的难题了。即使是遭遇了白灾,他们都有陈汉的救助。 大玉兹的普通牧民或许还享受不到医疗上的便利,大玉兹向伊犁输出的二十名医学院的学生还没有毕业,但希望总是有的啊。而且草原上的普通牧民那里需要医生大夫啊,他们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 现在的大玉兹,牛羊马匹源源不断地贩卖到中国人那里,他们甚至还利益打中国人那里得到的货物,以更高的价格卖给中玉兹人和更南方的乌兹别克人、浩罕人、土库曼人。 因为他们享受关税上的优待,而且铁器和军火上的一些东西,中国人只卖给大玉兹人,而不卖给别的什么人。这都让整个大草原上的部族、汗国都羡慕死了。 两年前就有传言说,阿比里斯汗在中国人的银行里拥有上百万的存款,而现在怕是有更多个百万了。每一个大草原上的贵族说起这个事情来都羡慕的两眼通红。 一些与大玉兹牧场靠近的中玉兹部族,年轻的姑娘们都更愿意嫁到大玉兹去。这是十年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一幕。 西北军区得到那支小玉兹部族的消息后,欣喜无比,却扫兴而归。 …… “努尔苏丹,你既然愿意归顺我华夏,华夏当然会庇护你的部族的安全。我们可以向你们出售各类武器,你们可以支付皮货、牲畜给我们。但我天朝也不是开善堂的,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我们庇护你们的安全,甚至还可以教你们更有效率地蓄养牲畜和在肥沃的土地上耕种,你们也必须履行好自己的义务。你们不仅要交税,还要组织一支常备军队,听从西北军区的调派。再有就是像现在的大玉兹那样,所有人改说汉语,接受我们的最基础教育。” 别以为游牧民族就是傻瓜,大玉兹的全盘汉化是这些年里陈汉最受西北原住民抨击的政策之一。这些政策让他们想到了俄罗斯人,后者征服了新的土地后也每每进行着俄罗斯化,摧毁当地的文明,改行俄罗斯式的生活风俗。 这对任何一个有着本民族语言和文化的民族,都是一种严厉的伤害。 如果中国搞汉化的手段再温和一些,用好处、利益去引诱哈萨克人和薪疆土着们自己主动的去汉化,这在感情伤害上会更浅。但陈鸣没那么多时间么。 现在是西历的18世纪晚期,不是11、12世纪晚期。 再过了一百年,民族主义的大潮就来临了。而且陈鸣也确确实实的对中亚保持着‘重视’,后者在原时空的历史上可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民族特色。 老毛子的去民族化手段可很激烈的,陈鸣个人觉得这种激烈的高压手段并不会太理想,可是早在1925年中亚五国能按民族划界,改称哈萨克赤色自治共和国,这也说明了他们本民族烙印的深刻。陈鸣就想早点下手,磨掉这一层痕迹。 因为在他的计划中,就算布置在大西北更西侧的一连串蒙古国,那也都是要说汉语的。更何况将来要主体并入中国和几个蒙古国家的哈萨克人呢。 一手甜枣,一手大棒,大棒敲打的同时,也给他们甜枣吃。现在,大玉兹这个例子竖立的很成功。 汉化并没有激起吃着甜枣的大玉兹牧民的强烈反对。 “我们可以将之前每年教给俄国人的税转交给你们,也可以改说汉话,但是军队……”努尔苏丹脸色有些为难地看向了代表,还在继续做着讨价还价。 相比较军队这件事,说汉语就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了。 而代表的脸色更难看,头一次会面是只愿意交税,这第二次会面可以该说汉话了,难道还需要第三次会面?“看来我们之间依旧存在比较大的分歧,贵部落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咱们下次见。” 代表坚决、强硬的态度让小玉兹部落这边一阵大哗。努尔苏丹神色复杂地看着代表离开的背影。 第七百六十四章 ‘走狗’的养成 承天八年的年底,也就是西历1783年的一月,中英双方在静海【安达曼群岛】签署了秘密条约,陈汉保证在未来一年内彻底击败西班牙军队,而英国则保证自己在未来一年时间中会继续与法西两国战斗。 英国人从北美西海岸爆发的中西战争中又看到了一丝翻盘的希望。 他们之前的战斗打的太糟糕了。 先胜后败,完全就是他们在印度战争局势的颠倒。 然天不亡大不列颠。中西战争的爆发让英国人灰暗的前路上亮起了一盏明灯,英国人咬紧牙关选择了在新的一年中坚持战斗,而不是就此承认失败——丢掉十三州殖民地。 陈鸣让外交部在夏天就同英国人接触,后者虽然依旧不愿意给陈汉一丁点多余的甜头,可是英国人的确希望能够同中国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同盟。 双方是一拍即合。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1783年的一月,伦敦已经丧失了在北美战场取得胜利的信心,北美十三州独立战争都可以正式宣布停战。在这年一月的下旬,美英在巴黎签订了一项全面条约。 刚刚进入二月,大不列颠就宣布停火。战争几乎可以说到此就结束了。 英国人用北美的利益换得了印度战局的转折,迈索尔王国没有了法国和荷兰在背后的支持,虽然新继位的铁普刚毅敢战,但还是在两年后结束了这场战争。大不列颠渡过了自己印度殖民史上最致命的危机。 如果眼下时空是正常历史同期,北美战争就可以宣告十三州胜利了。崭新的十三州人可以以美利坚国家国民的身份尽情的欢唿胜利,巴黎也可以弥漫着轻快的笑声。历经了七年战争的耻辱,法国人纵然花掉了国库里的最后一分钱,还欠下了一笔让政府根本无法解决的巨额债务,他们在民族自尊心上却再次得到了由衷的增强。 可是陈鸣却不认为英国人真的就没一丁点的胜算,他们是走到了强弩之末,法国人和陪同法国人一块下水的西班牙人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就连美利坚内部又哪里是真正的稳定? 后世的中国,很多人都知道华盛顿主动请辞大陆军司令,交还兵权的事儿,将他誉为‘民主精神’的化身。却哪里知道就在1783年的三月,大陆军就爆发了一场影响深远的纽堡危机,或许也可以用‘纽堡叛乱幕——军事政变’这几个字来形容。 在战争行将结束,初步和平文件已经签署,只是尚未送达美洲的时候,驻扎纽堡的大陆军,发生了一件在美国历史影响深重的不可思议之事件。值此胜利之际,一些军官们却响应了一个匿名同伴的煽动,会集在一起,考虑举行反对现任政府的叛乱。 纽堡阴谋是原时空位面美国陆军历史上发生的最接近于起义或政变的事件,它暴露了这个国家在初创初期军民之间关系的脆弱性。如果在国家诞生的关键时刻,军队摆脱民间的控制,以后几代人再想建立起一支国家军队都是不可能的。1783年3月。纽堡事件的背后,有一个复杂的阴谋,不仅牵涉到某些军队领导人,也牵涉到一些国会领袖。更为重要的是,就是所卷入的这些人们,在以后的岁月里要担负起建立美国军队的责任,他们的行为直接破坏了军队与人民之间微弱的信任关系。 美军在一战前那糟糕的处境,有没有纽堡事件的深远影响在,外人还真说不准。 说到底,这就是强权。 事实证明,权力的诱惑果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毒药。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清楚地意识到危害性,为权利这头猛兽铸造了一个坚固的牢笼;有的人则完全被欲望所掌控。 纽堡事件的背后还有当时美军官兵窘迫的薪金待遇问题,这个问题在1782年夏秋时候就已经在军营内爆发了。军官们已好几个月没有领到薪水,更重要的是有证据显示,国会要取消他们在1780年答应下的给大陆军官兵们相当于半薪的退休金的承诺。 美国国会倒不是真的想失言失信,但是这时国家的大权、实权掌握在各州政府的手中,各州政府早早的就否定了退休金的支付,1782年时候再度老调重弹,推三阻四的推诿责任,这本身就严重的伤害了大陆军官兵的感情。 清楚地知道这一事件经过的陈鸣当然不会以为现在的1783年三月就会继续爆发纽堡事件,毕竟位面不同了,英国人选择了继续坚持,而不是举手投降。老美的开国元勋们的目光还没有那般短浅。他们即使要过河拆桥,也需要先等到自己过了河再说。 陈鸣关注的只是这件事在历史上的发生所证实的因素——美军人经济上的紧张,和内部的重重矛盾。 所以,只要英国人继续坚持下去,待到陈汉真的打败了西班牙人,北美东海岸的局势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陈鸣都也说不准。反正这会让美国人难受就是了。 同时英国人得到的也不会比失去的多上几分。 打仗是很费钱的。 而老美难受,那陈鸣就舒服了啊。东海岸的战争打的越长久,欧洲参战各国的实力损耗就会越严重。 当协议书【不是消息】通过海路送到粤省,然后被快马加鞭的一路送到南京陈鸣手上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承天九年的二月初,这个时候的曼萨尼约的发展比之年前又是一个崭新的模样了。 一个个印第安村落、部族归顺了曼萨尼约,一支支‘眼冒金光、野心勃勃’的印第安武装成立,就连一些最初时候躲避着远征军的印第安人也不得不走到陈汉这边来。 因为形势比人强,印第安人并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印第安武装杀了半岛人,那你就别指望殖民当局会对印第安人既往不咎,手下留情。 他们才不会讲是不是这个村落的印第安人干的呢,所有的印第安人在他们的眼中都一个样,他们会枪炮齐放的将一个个小小的村庄夷为平地,然后迅速抢走一切的所有物。 哪怕是单纯的为了劫掠和收获更多地战利品,负责征缴的西班牙殖民军官也会对着‘清白’的印第安村落大开杀戒。 在印第安武装的大名传到墨西哥城半个月后,也就是中国本土的新年阶段,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殖民当局迫于压力,终于不得不派出军队来清剿活跃的印第安暴徒了。 他们选择出动骑兵,据暗中的情报来源说,那是墨西哥城中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一共一个营的骑兵,外加两个营的步兵。 如果印第安人的背后没有远征军在操纵,这一千多步骑压到,还真的有可能分头吃掉一支又一支的印第安武装,可是墨西哥城里的大人物们似乎忘掉了曼萨尼约港的远征军。 或许他们已经吩咐了清剿军的指挥官不要去招惹曼萨尼约,但是他们能管住清剿军,但他们还能管住了曼萨尼约的远征军吗? 有了印第安人和当地的墨西哥人作掩护,曼萨尼约出动了两个营的步兵,两个队的骑兵,悄悄的在一个山岭坡地布置下了阵地,然后让一支印第安武装去引诱西班牙人上钩,一举吃掉了他们一个营的兵力。 【墨西哥人是指反西的土生白人、混血儿,也代指生活在墨西哥境内的印第安人。 西班牙人是指殖民政府,半岛人也代指西班牙人和倾向于西班牙的土生白人,区分土生白人。】 第一波清剿军遭受了重创,第二波清剿军的问题上,墨西哥城的反应速度就快了起来。他们立刻选择了从前线调兵,因为伴随着第一波清剿军的重创,曼萨尼约南北往东百里范围内的印第安人的武装运动变得更加高涨起来。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曼萨尼约的影响,整个新西班牙殖民区内的印第安人突然不安分了起来。个别地方还爆发了武装反抗,这是有预谋的一个阴谋,那些愚昧的印第安人手中有着火枪和少许的小炮。那他们的背后必然有着一股强大的势力支撑,中国显然就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嫌疑犯了。 整个新西班牙殖民区眼看着都要烽火迭起,狼烟遍地了。 真的很有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的感觉。 整个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就都紧张了起来。他们迫切的需要镇压下印第安人掀起的反抗浪潮。 按照西历,这已经是1783年的三月中了,后院起火的西班牙人开始被迫征调前线的兵力折回地方。 陈汉整体上承受的压力在慢慢减少。 时间进入到承天九年的二月末,两三个月前的北美战报终于再送了陈鸣的手上。不管是正面战场还是侧面战场,都没有爆发大战。 经过了前期几个月的你来我往,现在两边手握着火箭弹,是都有些打不动了。 陈鸣也不关注这一点,他更看重的是曼萨尼约的发展,更注重的是‘美洲狗’的养成。 “……西班牙人的报复手段十分残忍、激烈,他们不讲自己当面的印第安村落、族群是不是有反抗武装在,而是一味的烧杀抢掠,残酷的现实逼迫着印第安人向我们低头。 火枪、药品和军刀、铁箭头是印第安人最常换取的物资,每当有印第安人主动归顺,远征军还会象征性的拿出一点火枪和铁箭头给他们,作为奖赏。为了提高印第安人的积极性,远征军还明确地向他们表示,他们可以全力去联络自己的亲友,劝说他们移居到曼萨尼约来,这里土地肥沃,降雨充沛,还有远征军给予他们庇护,完全可以无比幸福的展开新生活。 这些印第安人每拉来一个人,远征军就奖励他们一华元,或者他们还可以将钱换成相应的生活物质。 后世的曼萨尼约周边居住着几十万人,它所在科利马州是墨西哥面积最小的一个州,但这里地处马德雷山麓的海滨平原,西临太平洋,常年气候温暖潮湿,植被丰富、农业发达,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它同时还是墨西哥最重要、最繁忙的港口。 就算方圆百十里范围内的印第安人全涌入到这里,也完全容纳得下。 而以印第安人此时在墨西哥的数量,周边范围内的印第安人,就算全部涌入曼萨尼约,远征军也花不了几个钱。相反,这些劳动力得到合理利用后却会对整个北美东海岸的开发工程有着巨大的助益。 现在,远征军已经开始把一些印第安人送到东京、汉津去了。 印第安人的生活过的真的很苦,这些村落、部族早就被沉重的税赋压得不堪重负了,他们来到曼萨尼约的时候,或许整个人也是恐惧和忐忑的,但他们还是来到了这里。 因为他们的遭遇就算再坏,也不过是如先前那般了。 可是到了曼萨尼约,他们至少能够吃饱了。 印第安武装的首要目标虽然不是粮食,但很多被他们打破的种植园和庄园中都有粮库,金银财宝和马匹是十分容易转移的,粮食就没必要了。 当种植园主和庄园主纷纷向着墨西哥城逃亡的时候,他们带走了自己可以带走的所有财富,独独把大批大批的玉米、土豆、高粱、小麦留在了仓库内,包括大片的果林中挂满的鳄梨。 当印第安武装找不到更有价值的东西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将目标放在了粮食、水果上,所以别看曼萨尼约的人口在不停地增长着,但曼萨尼约的粮食不仅足够自己消耗,还能一船船的运回北边。 而这些人一旦安定下来,毫无疑问,他们每年都将会给远征军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美洲的矿产开发,渔业资源、农业资源,还可以利用他们组成东进民兵去征服更多的北美印第安人,远征军不求他们能变成多么优越的兵源,只要这些印第安人能打得过北美的印第安人,那就能大大加快陈汉的东进征服脚步。 而远征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一丁点不值钱的土地,这些印第安人的待遇可不能跟华人移民相比,但再苛刻也比不上西班牙人,然后就是‘公允’一些的税收,就足以让他们乖乖的听命。 对比这些印第安人原先的生活水准,到了北美之后,就是把他们全都扔到种植园去当农业工人,也会赢得这些印第安人由衷的感激和感谢的。 这样的要求对远征军来说是很轻松。东海岸的土地太多太多了,依靠着移民,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把区域填满。现在分出这么一丁点零碎利益,要是能换的十万、几十万印第安人效力,也未尝不能是一笔好买卖。 大不了到以后翻脸不认人,将这些印第安人完全拆分了呢。 一个民族想要保住自己本民族的文化传承,那是需要集群的力量的,如果是单独的一家几户,还是趁早洗洗睡吧。再顽固不化的家庭,有了两三代人之后,也就完全合流社会了。 外国的华人二代、三代、四代……,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而且印第安人也是黄皮肤,虽然跟华人在面相上有一定的差异,但融合到华人为主流的社会中,肯定比华人融入到白人为主导的社会中更便易。 虽然陈鸣至今也没有给印第安人的命运下定论,但远征军的这一打算,他也还是赞同。 远征军还给陈鸣传递了一个坏消息。 陈汉水师舰队中第一艘被击沉的驱逐舰出现了,就在这封奏报发出的五天前,一艘在佳州湾里游弋的轻型飞剪艏战船,被一艘伪装成走私船的西班牙船用四枚重型火箭弹送进了海底。 全舰上百名水兵只有三人得救! 陈汉远征军水师舰队遭受了一次最惨痛的打击。 上百名经验丰富的水师官兵,只有三人存活了下来……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天下第一败家子 西历1783年3月14日,一支由二十二艘战舰和运输船组成的船队,出现在了浩浩荡荡的危地马拉洋面。很显然,这是一支陈汉北美远征军的船队。 现在的美洲西海岸线上,除了中国人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再也没有第二面旗帜能够飘扬在如此大规模的一支船队中了。 西班牙人的舰队早就离开了西海岸,这点上也可以证明他们获取火箭弹的情报刚刚没几日。 自从‘驱逐舰沉没’一事发生之后,痛定思痛的远征军水师总部就下达了命令,所有的水师战船在执行任务期间,都被要求对待任何船只务必保持500米以上安全间距。 以小舢板作为送水兵上目标战船的工具。被火箭弹偷袭之事,绝对不能再爆发第二次了。 此次的船队里共有十二艘战船,其中有六艘是标准的三级战列舰,配炮七十门到八十门之间,剩下的两小两中四艘飞剪艏战船,还有两艘是五桅的中式大海船,特意加强了船板壁厚和龙骨,配炮虽然才四十四门,可里头有二十四门二十斤重炮,然后是十五斤炮和十斤炮,射程和火力都是不弱,吨位也赶上了千吨级的中型飞剪艏帆船。 十艘运输船中有六艘是中型的西式帆船,然后四艘中式的五桅大船。 整个舰队的船只航速可以分做三个阶段,中式帆船的速度明显较慢,虽然它们航行中所需要的士兵比西式帆船要少得多,逆风时候的速度也比西式帆船快。 整个舰队装载了整整一个步兵团的陆军,还有一个营的骑兵,这些都是西班牙人后院起火后不得不减轻前线压力,从而让远征军也有了可供抽取的多余兵力,而拼凑起来的一支步骑队伍。 现在的中西主战场,完全就是对峙,谁也不敢轻易发起进攻。火箭弹的存在令双边的进攻都有了极大地顾虑。 西班牙人在几次进攻失败后是打不动了,而远征军这里是在看到西班牙人的失败后,心生惊惧,不敢发动正面进攻了。 在最初远征军的计划当中,对付起西班牙人的十万大军,战略计划也只是三个月里搞定。通过连续的正面会战,击溃西班牙人的作战意志,大量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只是三个月时间。 但是现在,三个三个月都过去了。战争的结束则还遥遥无期。 不敢在正面战场发起进攻的远征军只能把注意打到别的方面。 在战争开启之后,空有制海权,却苦无多余陆战力量的远征军,现在终于可派出水陆军大胆的进攻了。战争的范畴也不仅仅是一个墨西哥,而是囊括了整个美洲西海岸。 用船队加陆战兵力去啃西班牙人的沿海港口,或许伤亡会付出一些,可这总比将一条条人命无畏的投入到正面进攻,吃火箭弹炸要强吧? 船队还携带了大量的枪支弹药,每到一处,他们都会发动受压迫和压榨的印第安人,给他们所需的军火物资,点起印第安人反抗的硝烟。 从下佳州半岛向南一两千海里内,到处都可以说是他们煽风点火的地方,要搅得西班牙人的后院无一日安宁。 他们要骚扰西班牙人在美洲的全部地盘,而不限制于一个墨西哥里。 远征军相信,印第安人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遭受着西班牙人残酷的剥削;他们相信这两者之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存在着尖锐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此时船队航行在危地马拉总督区外的海洋上,作为后世的一个国家,危地马拉在中国民间的存在感很弱很多,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国家,但是在历史上,危地马拉却是西班牙人征服墨西哥的翘板。 虽然这儿的都督区归属新西班牙总督区管辖,西班牙人有自己的一套殖民地管理体系,四大总督区下面有着一个个都督区,这些都督区的统辖地盘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后世中南美洲的国家国土疆域。但危地马拉的都督府在设立时间上,却比墨西哥城还要早十年。 船队从下佳州半岛南端启程,经过五天的时间才行进到危地马拉,但是因为海面上根本就没有西班牙人的船只,所以当船队出现在圣何塞港口【不是哥斯达黎加的首都,这名字在美洲是很普通的】的时候,当地的西班牙人和土着根本就全无防备。 十二艘战船在圣何塞港口港五六百米的间距上横成一列,几百门大炮一刻不停的对着圣何塞港口港口区猛轰滥炸,白色的硝烟笼罩着整支船队。 同时间,运输船上放下了许多小艇,日本挺身队第六中队的士兵分乘十艘小艇,奋力朝岸边的码头区划去。在他们身后,一些水手们也划着小艇开始在海面上奋力前行,可他们的目的不是去登陆抢滩,而是将距离拉近到五百米距离内,发射出小艇上的火箭弹。 第六中队的挺身队士兵很快接近了港口区,出乎他们的预料,此时圣何塞港口上一个人也无,除了几艘被炮弹打的稀烂的船只外,一个西班牙守军都看不到。 难道人都跑了吗? 第六中队的中队长脑袋都煳涂了。难道是西班牙人看到了船队后自知不是对手,撂挑子跑路了? 圣何塞港口的炮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还击,中队长举着望远镜看也看不到人影了。 当挺身队发出进展顺利的信号后,舰炮开始了向港口去内部的延伸射击,然后第六中队开始大步的向着港口炮台奔去。他们顺利的占据了已经空无一人的炮台,歪倒的大炮,和火箭弹爆炸依旧残留的硝烟,还有惨死的西班牙士兵的遗体表明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可除此之外现在却就再看不到一个活人了。 “八嘎。一群懦夫,懦夫。” 中队长挥舞着手中的军刀,狠狠地噼在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西班牙伤兵脖子上,鲜血哧溅,这个只剩下一口气的西班牙伤兵随之毙命,这也是整个炮台里唯一的活口。 “懦夫,一群胆小鬼。”明明还能还击,明明还有大炮,竟然弃战而逃,这些懦弱的西班牙人是怎么占据了这么大,这么肥沃的美洲土地呢? 中队长想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么多人连一块立足之地都没有,忙碌终日却衣不遮体,在狭窄的,经常有火山地震的日本土地上没日没夜的辛勤劳动,无数的人连填饱肚子都还是奢望。 却连身为武士的他在加入治安队的第一天,都为能吃到一碗浇着海鱼豆腐杂汤的白米饭而涕泪,对比占据着广袤、肥沃、富饶的美洲土地而不知道珍惜土地的西班牙人,日本是多么的悲哀啊。 这里的土地是那么肥沃,撒一把种子,三四个月后就能收获;这里的土地是那么的广阔,每个人一百亩、一千亩地,都还占不完…… 西班牙人简直在浪费,可耻的浪费。 那就是一个天下第一败家子,天下第一大傻瓜,在肆意无度的挥霍着自己的财富。 由眼前的西班牙人联想到日本的中队长,内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对西班牙人由衷的痛恨。 就像一个肚子都吃不饱的穷光蛋,看着大富翁在奢侈的在拿燕窝漱口,金砖铺地时的感觉一样。 那并不是纯粹财富上的妒忌,而更是一种对浪费的痛恨。 浪费是可耻的—— 第六中队很快占领了空无一人的港口区,他们搜遍了整个圣何塞港口,除了岸边几间房屋内散落着一地的杂物外,未见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影。倒是收拢了一批枪支火药,连大炮都有十几门完好的。 “报告大队长,我部已搜索登港口区附近三百米内,未发现任何西班牙士兵或土着。”第六中队的中队长向着大队长报告。如今日本挺身队和治安队的编制都有所更改,陈鸣把自己印象中的日军建制照搬套在了他们的头上,这让他内心里有种扭曲的爽感,其由低到高是班—小队—中队—大队—联队—旅团。 一个大队就是一个营,一个联队的兵力在三千左右,一个旅团就是一万人上下。没有师团! 现在不管是挺身队还是治安队,旅团级长官全部是名誉职衔,并不负责实际指挥,不然的话权利就太大了。而且一个个由异族组成的万人建制部队,这危险性会几何式的提升。 陈汉是在养狗不假,但这狗不能变成狼,陈汉绝对不能重蹈西晋的覆辙。 两汉几百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把南匈奴调教成了一只会搞笑、会撒泼耍无赖、会卖萌的萨摩耶,可落到了司马家的手中,呆萌的萨摩耶却变成了一只凶恶的土佐犬。所以,旅团级职位就是荣誉职衔了,跟实际兵权是不相搭的。陈汉至今也很少出动旅团级编制的挺身队或治安队。 此次跟随船队南下的队伍里就有一个大队的日本挺身队士兵,最先登陆港口的自然也是这个大队了。 大队长却没有第六中队中队长那满心的戾气,他站在圣何塞港口炮台顶端,向东俯视着整个圣何塞,内心里涌动的只有无尽的豪情。 这么富饶的一片土地在接下的时间里就要接受他们最凶残最无情的蹂躏了。他好喜欢! 大队长的脑子里现在回荡的只有自己出发前的接到的军令,抢光一切可以抢的东西,烧光一切可以烧的东西。 就这么一回,自己能赚到多少票子啊。 他才没那个多余的心思去考虑日本呢,现在他都不是日本人了。他已经拿到了红本本,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了。 “杀叽叽——” 伴随着大队长的一声命令,整个大队的挺身队士兵都发出振奋的呐喊。所有的日本士兵眼睛都冒起了金色的光芒,黄金、白银、牛马、牲畜,一切的一切,无尽的财富就在他们的眼前。 “班载,班载……” 雪亮的刺刀被他们举上头顶,五百多人在尽情的欢唿着。 战争,战利品,美好的生活,已经完全在彼此之间画上了等号,每一个挺身队的日本士兵,全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这是他们英勇作战最大的刺激因素! 不管是婆罗洲的土着,还是吕宋、棉兰老岛的土着,亦或是爪洼岛和苏门答腊岛上的土着,他们都可以冷血无情,因为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这一‘公式’。 在美洲,也是如此。 “砰砰……” 当挺身队进入到圣何塞城区之后,反击来到了,大队长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零星的西班牙士兵和当地人在拿着火枪躲在建筑或是路障的后面,向着他们射击。 但是大队长没有看到火炮。 “列队。” “举枪。” “瞄准。” “放。” 一个班的日本士兵伴随着班长的口号,迅速的排列出5×2队列,然后十杆火枪对准一处房屋的窗户就大了去。 训练有素的士兵和乌合之众的区别不仅在于大规模的阵列而战时候的相助差距,在小规模进攻战中,前者也能在军官的号令下迅速的排列出整齐的列兵线,打出整齐的齐射。 而眼下时代的火枪,那糟糕的精准度,必须依靠数量去弥补。大队长清楚的看到窗户后头一个中年白人男子胸前冒出了两点血花,整个人伴随着横飞的木框,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瞄准!” “放!” 伴随着命令声,一枚中型火箭弹从发射器上飞出,炙热的尾焰把地面都烤焦了。当爆炸声传来的时候,一处用马车、木头、泥土堆砌成的简易路障整个飞了起来。只一枚中型火箭弹就足以让无数人劳作的成活变成炼狱。 “进攻!” 一名小队长举着军刀向前一挥,二十多名挺着刺刀的挺身队士兵弯着腰,快速冲向了已经从中间被炸开了一个大豁口的路障。 挺身队士兵顺利越过路障,然后进入了路障两侧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路障后的一片尸体外,很显然这儿的人不是已经全部死了,就是还活着的人已经都逃走了。 “继续进攻。” 挺身队的脚步根本就不会停止,哪怕很多人一边追寻着敌人的身影,另一边也在积极搜索着房间中任何一点值钱的东西。 纵然它只是一个铜壶,也有人将它塞进自己屁股后面的袋子里。 整个圣何塞城根本就没有多大,规模也就是中国的一个镇子大小,当后续的骑兵和步兵营开进镇子里的时候,挺身队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他们总共击毙和俘虏近百抵抗分子,收缴长短火枪一百三十余支。 可惜他们不能继续向着危地马拉内部进攻了,按照规矩,那已经是属于其他部分的盘中餐了。挺身队吃下圣何塞,拔了头油,那就不能再去胡乱伸手。 五个步骑战斗营和一个后勤营,究竟能在接下的日子取得多么大的收获,那就要看要他们的本事了。 挺身队就要在主力部队出动的时候,留守负责圣何塞港口的安全。 “八嘎!其他的人呢?难道整个圣何塞就只有这百十个人吗?” “其他的居民呢?” “那可也是财富。” 大队长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了。就像一个大富翁在打开自己的藏宝室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藏宝室里空荡荡的,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部被都走了个精光。 圣何塞是一个港口,但近来几年这儿根本就没有了海贸,那自然不是一个多么理想的地方,可是日本挺身队依旧很乐意选择了这里。不仅是因为他们是挺身队,很多时候都是远征军的第一替死鬼,即便是现在是游击西海岸,远征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第一炮打头阵已经不是送死,而是发财,但大队长依旧希望得到这第一的位置。 那除了挺身队自身的一抹永恒的情怀以外,就是因为圣何塞地处港口,而这里不仅财货可以算作他们的收益,还有当地的居民啊。 上头已经说了,抢走一切可以抢走的东西,那人不也是‘东西’吗? 大队长可是很清楚的知道一个印度白奴可以在中国卖出怎样的高价! “就算是所有居民撤离,速度也不会那么的快。” “他们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 “给我去找,把他们全都找出来。” 愤怒的大队长十指抓向天空,那激烈的情绪让他仿佛要将天空扯下来一样。 “大队长,大队长阁下。” “教堂……,港口教堂的地窖中有人。” 老天爷显然不愿意让这支日本挺身队亏本,就在大队长恼羞成怒,挥舞着自己手里这柄花了大价钱,以精钢打制的军刀,将一颗胳膊粗的小树砍的粉身碎骨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到了。 一个中队长带领部队再一次收获港口教堂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些躲在地窖中的圣何塞居民,同时还有一个中年神父。 “把他们全部抓出来,给我抓出来。” 第七百六十六章 先生,你要发财了 承天九年三月十五日。 伦德贝里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季节里踏上了旅顺港口。如果是按照西历,现在已经是1783年五月的夏季了,可是在旅顺港,春风还透着一丝微凉。这里的气候就像伦德贝里的老家瑞典一样凉爽! 对比此时中国南方已经开始的梅雨季,伦德贝里显然更喜欢干爽的旅顺,从居住环境和气候上来说,不仅是他,他的哥哥埃克达尔也不是那么喜欢上海。 所以在得到了哥哥的资助之后,也是看到了无数人走海发财,被刺激的眼睛发红,伦德贝里最终放弃了在上海舒适的钟表匠生涯,而选择了做生意。 ——做棉花生意。 从印度采购棉花,然后在中国的东部沿海线上找到一个价格最高的港口城市,转手卖掉它。 自从中国开始了北美移民,中国的棉花和布匹价格就一直在走高,就像中国现在的粮食价格一样。虽然中国人不说什么,可是他们生产的一些商品显然在美洲打开了市场。 哪怕那只是走私市场呢。 欧洲传来的消息是,法国人的布匹在墨西哥市场都已经出现了滞销,中国人的纺织品严重的影响了墨西哥市场的走向,中国人一样品质的布匹价格比法国人买的便宜很多,甚至中国布匹的质量还要更好。而法国布匹的价格因为西班牙人收取的关税,就想跟中国的走私布匹进行价格战都没那个资本。 作为东北的重要港口和北美北路航线上的重要一环,旅顺港的地位和所担当的任务,也就越来越重了。 三月后的旅顺港已经进入了繁忙期,码头上的工人们却还穿着厚实的外套。这里风大得很,他们可不想因为干活时出了一身汗后又因为吹了冷风而感冒,总得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这些码头工人的收入虽然不低,但没人愿意把可贵的薪水往医院大夫的口袋里送。 旅顺港的业务涉及区域还是比较广泛的,来自日本、英国、印度和南洋、东南沿海等国家、地区的船只在这里都有所生意,是那过江之鱼,络绎不绝。 他们有的是来购买大豆、豆油和豆饼的,还有是为了购买皮毛的,旅顺是北方最大的一处皮毛交易市场,还有的则是来收购人参或粮食的,旅顺也是东北地区最大的人参和粮食交易市场之一。 当然,很多的船只来到旅顺还是为了出售货物。 牲畜、布匹、棉花乃至奴隶,都是东北市场上的抢手货。 这里的冬天寒冷又漫长,棉花、布匹都是必不可少的;同时东北又有着平坦肥沃的土地,牲畜和奴隶也是必须要的。 在这个季节,旅顺港几乎每天都要给十艘以上的大船卸货装货。可别忘了,除了这些以东北为市场建立起的买卖交易,旅顺还是北美北路航线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每个月都有从这里出发前往北美的船只,旅顺周边进来冒出了很多工厂作坊,可以造纸、印刷,可以生产布匹、铁器等多种生活必须品,大批的书籍、纸张、布匹、牲畜、铁具、五金器材等等,都要从这里出发运往美洲。这些东西有一部分属于移民,另一部分则属于走私商贸所需的货物。 按照计件制领工资的码头工人们忙得不可开交,但心下却很是满足。因为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领着那可怜巴巴的四五十块薪水了,比之每月三十华元的基本工资都高不了多少。因为在每一年最冷的那三个月里,旅顺港的船贸业务简直缩水到了极点,码头工人们除了每个月可以领到手的基本工资外,几乎没有太多的额外所得。那里像现在这般,一天忙到晚,虽然累死累活的,可到手的薪水却让他们每个人脸上都乐开了花。 伦德贝里再次登上了旅顺港的土地,这是他已经第二次来到东北了。上一次他带来了一船的棉花,在这里卖出了一个不错的价钱,然后他还去了一趟安东的釜山港,结果却失望的发现釜山的人参价格并不比旅顺更低廉。 虽然伦德贝里并不觉得那些树根一样的东西真的就能有中国人说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中国人的医学有着一套属于东方文化的奇妙,是很多西方人所不能理解的。 但既然人参成为了无数中国人的追求,那自然就也成为了伦德贝里的追求,哪怕他是一个刚刚下海的菜鸟商人,伦德贝里一样疯狂的追求利润。 按道理,釜山人参的价格应该比旅顺低廉一些的,就像旅顺的人参价格要比上海低不少。 但是伦德贝里显然‘感觉’错了。 无奈的他在釜山购进了一批铜锭,还有一些当地和海峡对岸的日本人的工艺品,包括十柄日本铸剑师手工打造的武士刀,回到上海后算是小有收益,弥补了他所浪费的时间。 而这一次,伦德贝里在南洋坤甸和一个英国商人达成了协议,购入了大量的棉花,然后他又在淞沪港购入了半船的布匹。 伦德贝里很信任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告诉过他,如果找不到更赚钱的生意,就一直做布匹和棉花。 埃克达尔说这句话的还是还是去年夏天,但是这句话到现在一直没有失效,中国的棉花和布匹价格在经历了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跌幅之后,现在步入了上升期,正在稳步提升。 现在,伦德贝里的忠实雇员已经第一时间跑去旅顺港口区内的贸易中心,打探各类货物的行情了。 这名雇员是他的哥哥在拉丁语培训班的学生,年纪虽然不大,但人很灵活,拉丁语说的很流利,很值得信任。 伦德贝里喜欢中国人这种尊师重道的传统。 在中国,几乎听不到学生有背叛和坑害‘他老师’的事情发生。 所以,伦德贝里很信任他。 因此伦德贝里虽然也急于知道这里的第一手消息,但他还是决定先去酒馆里喝一杯。打探消息的事情有贺吉安就行。他哥哥的学生,名字就叫贺吉安。 伦德贝里看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的贸易中心,那是一座相当气派的建筑,正面五间房子,三层楼高,屋顶上贴着青黑色的琉璃瓦,它的大厅修筑的十分的敞亮。去过一次的伦德贝里至今还印象深刻。 隐隐约约的他还能看到,贸易中心外的两面黑板上前挤满了人群,很多的人,估计没有一百人也有六七十。而且这些人并不全是中国人,不少人的穿着打扮跟中国人大相径庭,应该是欧洲人、日本人和南洋人以及他们的随从。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印度人。 那些身上透着古怪味道的印度人很疯狂的,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能从南洋挺进到中国的大北方。白奴、棉花、黄麻、烟叶和印度、锡兰出产的宝石,都是他们的拳头产品。 这人群当中中国人当然占据了大多数,伦德贝里抽出望远镜望了望,看到了人群中的日本人、欧洲人,戴着白帽的南洋人,数量大致也能占到人群的20%,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必须说,刚刚开埠还没有多长时日的旅顺港的发展真的很不错。 埃克达尔已经拿到了黄本本,他已经向上申请了红本本,自己的哥哥不愿意再回到动荡不安的欧洲了,伦德贝里当然也不喜欢动荡的瑞典,但是他还没决定是不是要定居中国。 毕竟这里是那么的陌生和不同。 从内心里讲,他更愿意回到欧洲。回到欧洲不等于回到瑞典,他可以去伦敦、去巴黎,去马德里,去阿姆斯特丹,只要他手中有钱,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生活的舒舒服服。 虽然西欧、南欧与北欧也有很大的不同,但总不至于连一座教堂都找不到吧? 整个上海就没有一座教堂,这座城市已经很不小了。南京倒是有一座,是之前满清时候的耶稣会留下的,陈汉并没有明令禁止传教士的传教,可他们禁止传教士随意活动,还以满清时期传教士的种种作为为由,禁止修建教堂。 这实际上也是在限制传教。 伦德贝里也到过南京,但他从没去过耶稣会的那座教堂。因为后者是罗马一神教,而瑞典的国教却是新教路德宗。两者彼此视对方为异端。 埃克达尔已经想着在中国置买土地,建立一个庄园了。只是他还没有决定到底是在东北建立一个大一些的农庄,还是在齐鲁或者直隶建立起一个小一点的种植园? 中国腹地的土地虽然没有东北的肥沃,但因为东北的气候因素,地价却比不得齐鲁、直隶,更不要说江南了。就栖霞山的罗氏庄园,如果换到东北,哪怕是地价娇贵一些的辽南,那也是有十倍以上的面积。 所以说,罗薇儿小姐的嫁妆一点也不寒酸,而是极丰厚的。 埃克达尔想把自己的金钱投入到大豆和棉花的种植上去,他看好这两种农作物在未来几年乃至几十年中的行情,但是埃克达尔一点也没有减少对伦德贝里的资助。 因为他给自己的弟弟的资金都是他积攒下来的储蓄,而他另外所需的金钱,则是他以自己副教授的身份从中国的银行中借贷所得,再加上他这些年结交下的中国朋友和学生,以及筹措到的投资资金,预计能筹措到十万华元到十五万元,这些钱他将全部投入到建设中去。只是这点钱在江南可建不成什么大庄园。他必须选择北方,而究竟是东北,还是华北,那就是埃克达尔自己的考虑了。 在今年的下半年,埃克达尔就会物色土地、置办种子、牲畜、农具,还有像劳务公司租借奴工。因为他买不起奴隶,为了节俭开支,未来就只能向劳务公司租借奴工了。 埃克达尔真的非常看好棉花种植和大豆栽培,认为这两样农作物能给他带来良好的收入,以使他这个大胆投资的获取丰厚的回报。 而伦德贝里却觉得种植烟最棒。 在中国,如果不能买到一片茶园,去建立一个烟叶种植园也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中国人的茶叶卖便全世界,最近几年他们又开辟了天方世界这个新市场,茶叶,尤其是红茶的出口量在迅速增加,价格也在不停地提高,尤其是那些高品质的红茶。 所以种植茶叶在伦德贝里的心目中就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而种植烟叶则是因为中国人自己那巨大的烟叶消费。中国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烟叶消费国,这儿的男人,很少有不会抽烟的。跟中国人打交道,见面就递上一根烟都成为了风俗。 不论是喝茶还是吃饭,烟不离手的人,很多很多。 虽然近来的印度烟草在大量的进入中国,听说孟加拉的乡间田野里,罂粟种植在大面积的减少,反而是烟叶、黄麻在迅速增多,这两种产物的出口对象全部是中国,其利润比种植水稻还要高一点。因为粮食进口现在要收税了么。 所以大量外来烟草的涌入,让中国国内的烟草生意没有了之前那么高的利润,但伦德贝里依旧觉得烟草种植不失是一桩好生意。虽然大量的印度烟叶涌入中国,可是中国巨大的人口市场让他们迅速消化了这一切,伦德贝里就从来没有见过烟草价格有过急剧下跌,或是强烈波动,都是平稳下挫。所以,烟草种植虽已经没有原先那么赚钱了,但胜在中国内部需求量大,利润还算稳定,很多中国烟叶种植户们仍然在种这东西。 可是伦德贝里知道,自己的哥哥虽然是整个家族中读书最多的一个人,却也是一个脾气倔强的人,自己说的话他是不会听的。反倒是埃克达尔说过的话,自己常常会自觉去遵守。 就比如这一次,当伦德贝里没能从坤甸找到自己要的甘蔗酒时,他就转而把目光盯上了棉花。 旅顺港码头区的酒馆比他上次来到的时候似乎又有了改进,内部的营业面积扩大了至少一倍,而且看起来生意相当不错。酒馆的主人依旧是那位掉了一条腿的中年退役军人,他的木腿每当走动的时候就会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咣咣’的声音。 不过伦德贝里可不敢嘲笑他。在中国的这些日子,他是很清楚军人在这个强大的国家中的力量的。 这名退伍军人能在这个繁忙的码头位置最好的地方开酒馆,那必然是有背景的人物。自己是绝对招惹不起的。 而且这座酒馆墙壁上的很多装饰也在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这种属于军队的‘威仪’。 一面残破的军旗,挂在这座酒馆的最中央。 军旗被染黑了好大一片,那赤红的颜色鲜艳的不正常,还带着弹孔和一些被火烧撩的破洞,旗帜的尾巴不为被火烧毁了三分之一,以至于伦德贝里不能知道这面军旗属于哪个部分的,也就不能知道酒馆主人的身份了。因为军旗上带着字迹,也就是建制编列的位置全被烧掉了。 一把似乎透着血迹的军刀和一杆火枪交叉着放在军旗前。 墙壁上还挂着断掉的枪支、刺刀和满清官员的顶戴、官袍,以及那种很可笑的盔甲。 这家酒馆所经营的食物非常丰富,有啤酒、甘蔗酒、葡萄酒和中国白酒。还有专门的意大利厨师烹饪的西式餐点,和非常具有粗狂特色的中国菜肴,当然还有烤肉。 伦德贝里要了一小桶啤酒,然后让他们给自己上了一份烤肉。 他的目光更多地放在酒馆内的客人身上。 酒馆里的客人很多,大部分是一些粗鲁的水手。他们大声谈笑着,喝着超辛辣的中国烈酒,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经历和‘辉煌’。都是些无聊的事儿,这些人的谈话没有半点价值。 他的雇员贺吉安在他刚喝完第二杯的时候匆匆赶了回来。一脸兴奋的说道:“先生,你要发财了。” “一支前往北美的船队刚刚收掉了六万匹棉匹。” “教授的判断依旧正确。棉花的价格又上涨了,现在是38.5元/包,每包还是一百华斤。这价格比我们在坤甸收购棉花的价格高出了近十块。即使交了税,我们也可以大赚一笔!” 伦德贝里脸上全是遮不住的笑容,“真是个好消息。”他高兴地站起身来,亲自给贺吉安倒了杯酒:“来,亲爱的朋友,让我们为疯狂的棉花,干上一杯!” “哈哈……” 38.5元/包,这价格真是让伦德贝里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第七百六十七章 劫掠 西历1783年4月5日,承天九年二月末,就在危地马拉的西班牙都督纠集了手中全部的力量向着圣何塞反扑来的时候,远征军出乎意料的选择了后退。 这支出自圣地亚哥的西班牙殖民军,兵力并不庞大,还没有远征军的兵力多,按照道理远征军应该一口吃下他们才对,但是带领这支部队的柴大纪兵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快速的召集一些当地仇大苦深的印第安贫民,很大方的丢下了几百杆火枪和一批弹药,还有几门火炮,随后便带着所有收获上船离开了圣何塞,开始了自己新的劫掠之路。 他才不要现在就要跟西班牙人拼一仗呢。 先让印第安人跟大板鸭墨迹墨迹去吧,耗一耗西班牙人,等自己掉回头了,再来收拾他们,夺取圣地亚哥不迟。 就在西班牙殖民军颤颤巍巍的向圣何塞扑近的时候,远征军的二十二艘船只已经扬起风帆向着巴拿马城逼近了。 作为美洲征服史上一座具有象征意义的城市,巴拿马城曾经是奴役美洲印第安人的基地和从事宗教活动的中心,也是西班牙人搜刮美洲财富、贩卖黑奴的集散地,他们将从四面八方掠来的大量金银珠宝集中在城里,然后通过一条小道走陆路运送到巴拿马地峡对面的加勒比海海畔,再用大盖伦船转运到西班牙本土。以至于引来了海盗的垂涎。 一百一十年前,英国海盗摩尔根用武力攻入巴拿马城,将之洗劫一空后,纵火将整个城市烧为废墟。之后的两年,西班牙人在原址的十英里外,更靠近海边的地方修筑起了一座崭新的城市。 但是巴拿马城的辉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失去了最初时候那独一无二的地位【美洲西海岸】。 在巴拿马运河被开凿之前,这座城市只能说的上是诸多在美洲的重要据点之一,地位比之墨西哥城尚要略微的逊色一些,从最初时候的一枝独秀,蜕化成为众中之一。 虽然它依旧十分重要。 西班牙人可是一直都想着开凿运河的。二百多年前,刚刚征服了巴拿马的西班牙就有人提议开凿出一条沟通两大洋的运河出来,这一提议二百多年中始终在马德里上层波动起伏着。 近来一二十年,西班牙人的工作队也在不停地勘探着巴拿马地峡的地理走势,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巴拿马的重要性跟一百多年前比虽然有所下降,但它依旧是迄今为止远征军所要攻略的最重要城市。 它是在美洲的防御重心之一,马尼拉城的防御工事都不能跟这里相比。 一处处炮台和堡垒不是说笑的。 巴拿马城的海面是美洲东海岸线上一个小小的海湾,其因巴拿马城而得名,巴拿马城位于这个海湾的最底部,沿湾除远征军的萨波山直通海岸外,其余均为平原海岸。注入的河流都很短小,较大的有湾东的丘库纳克河和图伊拉河。湾的中东部多岛屿,较大的有雷伊岛、圣何塞岛和珍珠群岛。这当中的雷伊岛是巴拿马港口外很重要的一个海军前哨基地。 乘风破浪的远征军舰队在距离雷伊岛不远的海域果然发现了一艘的军舰,战舰吨位很小,很难说它有没有400吨,那是一艘轻快的双桅横帆战船。 “命令飞剪艏战船,给我追上去。” 柴大纪高声命令着。 四艘飞剪艏战船迅速提高了速度,之前的它们为了与船队里拖后腿的中式帆船保持相同速度,那只能是半速前进,有一半的风帆都落了起来。 “升帆,升帆。” “全速前进。” 四艘飞剪艏战船全都接到了旗语,没有任何迟疑,战船上纷纷响起了相同的声音。 对面只是一艘小小的双桅横帆战船,对比四艘个头全比它要大的飞剪艏战船来说,根本不是威胁。 即使现在的它们已经不敢贴近了放火箭弹,但依靠比之更高的速度,和绝对优势的炮火,也能很快的将之送入海底。 艾米莉号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悬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的远征军船只,面对如此之强敌,肩负警卫巴拿马海面安全重任的他们果断地转身逃跑。 敌人有那么多,艾米莉号前去迎击,完全是以卵击石。 这个时候逃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可以为西班牙保留下一份力量。 不过艾米莉号这艘往日在航海中显得灵巧迅捷的双桅帆船,今天却显得笨拙了。 只是一个小时都没有,两艘驱逐舰就已经从两侧赶超了艾米莉号。 战舰上的西班牙水兵早就听说了中国军舰那神奇的速度,但是看到以便捷着称的艾米莉号如此快的就被逼到了不得不战的死胡同,不知道多少人内心中还是充满了震惊。 今天算是老天爷帮大忙,正好是顺风。风势让飞剪艏战船的速度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非机械帆船在顺风的情况下比飞剪船跑的更快的吗?双桅战船也不行。 就算艾米莉号伸出了划桨,全力以赴的向着雷伊岛逃去,双边的间距依旧在一点点的变小。 西班牙人此刻似乎也发现逃不掉了,他们用船上不多的几门火炮开始了绝望的还击。一艘双桅帆船上只能装载10—18门火炮,眼下的艾米莉号连400吨可能都不到,装载的火炮恰恰就是最低限度的十门。 一些充满勇气的火枪手,也站在甲板上朝着远征军的船只准备射击。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职业水兵,当然清楚自己手中的火枪能够打多远,所以他们只是瞄准。可这换来的却是远征军水军士兵们‘哈哈’的大声嘲笑。 西班牙人是被逼到了绝境了吧?竟然有人拿起了火枪。这是多么的可笑啊,当现在还是一百年前,频频发生跳帮战的时代吗? 两艘小型飞剪艏战船上不多的炮手们在枪炮长的命令下,扯开了覆盖在炮身上的炮衣,然后调整炮口角度、装药、装弹。这两艘小型的飞剪艏战船的火力也不强,船体结构更是比之正统的西式帆船要薄弱上一些,两艘船如果纯粹的用火炮单挑,赢得还真不见得会是驱逐舰。 但现在他们是二打一啊。而且身后很快就会赶到两艘个头更大的飞剪艏。 当一艘驱逐舰牵制着艾米莉号,另一艘驱逐舰开始扰袭它的后尾的时候,西班牙人战船的速度立刻下降了来。 在军官的命令下,艾米莉号右舷五门火炮次第开火,18磅、12磅的铁球在五六多米的距离上唿啸地飞向了驱逐舰。由于海上风浪不小,加之是第一轮炮击,准头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五发炮弹全部落空! 两艘驱逐舰的还击也是非常的不靠谱,所有的炮弹一样全部落空。 远征军这边的水师战船谁也不敢冒险去靠近艾米莉号五百米范围之内,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去用生命试探西班牙人的船上是否真的有火箭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佳州湾中的教训让整个水师刻骨铭心。 两轮炮击之后,两艘中型飞剪艏战船来到了,“轰轰轰……” 连续的炮声好比天空中打响的霹雳,精准不够数量凑,两艘中型飞剪艏战船轮番上阵,将自身左右船舷的大炮全部打了一遍,当然是搂到了好处。 五枚铁球击中了艾米莉号,其中一发还打坏了艾米莉号的尾舵。引得西班牙人一片哭爹喊娘。而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样的战斗是没有悬念的。 柴大纪看了一会儿后,嘱咐左右发信号给飞剪艏战船,看看能不能俘虏这艘西班牙船只,然后便走回了船长室。只不过他的命令下达得稍嫌晚了一些,两枚二十斤的铁弹撞在了艾米莉号船舷的水平线下,然后毫不费力的在艾米莉号的同一侧船舷开了两个大洞。海水疯狂涌入这艘吨位并不大的西班牙警哨船。水手们在封堵无效后纷纷抱着木板、木桶等漂浮物跳进了海里。 四艘飞剪艏战船上放下了许多小艇,远征军水兵们划着小艇开始俘虏这些落水的西班牙船员。这些西班牙人都是经年的老水手,远征军人自然不会放过,抓起来改造一番,既可以增加自己的收益,还能减少西班牙人的战斗力。 整个行动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一个小时后,幸存的大约六七十名西班牙水手便被一一救上了船板,然后便被搜取了一切所有,关进了船舱,严加看管了起来。 这场意外的战斗只是今天的一个小插曲而已,远征军的最终目标还是巴拿马城,雷伊岛根本就不在第一攻击目标中,但现在这场战斗却提醒了柴大纪。经过询问,被俘的西班牙人交代,雷伊岛的圣米格尔港中还有一艘同样规格的西班牙战船,并且有一个连的士兵在圣米格尔驻扎。 柴大纪决定派两艘行动迟缓,又有些不扛打的中式五桅大船去清除圣米格尔的威胁。 而他率余下的二十艘战船依旧直扑巴拿马城,先解决掉城北的要塞群,再夺取整个城市。 时间定在夜间,他们要偷袭。 巴拿马城自从经历了之前水师战船的骚扰之后,防御兵力就不断在增加。 即使墨西哥那里开始逐渐‘十万大军’,也没有抽调巴拿马的守军。 硬拼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悄悄的进入,偷袭才是最好的办法。 作为西班牙人在美洲二三百年里一直在重点部守的城市,这里的居民很大比例上都该是西班牙人的支持者,这些人也在柴大纪的目标之内。他相信这些西班牙人的支持者,带着脚镣,辛苦的在北美东海岸的种植园和田野里劳作,才会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经过去年的一番交手后,远征军人对西班牙军队的战斗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只要能摸到他们近处,白刃肉搏,远征军有很大的取胜把握! 因此,柴大纪根本就不顾上雷伊岛,如果不是今天碰到了艾米莉号,他都会把雷伊岛遗忘在脑后。 雷伊岛距离巴拿马城有一百六七十里,经过了十个小时的航行,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巴拿马湾,柴大纪一行才抵到了巴拿马城外海面。 站在甲板上他能清晰的看到巴拿马城的灯塔和炮台亮起的火光。 “都小心些。悄悄的上去,别被发现了。” “各船也都做好战斗准备,行动一旦暴漏,立刻给我猛轰一号堡垒。” 整个巴拿马一共有五座堡垒,名字实在太拗口了,柴大纪就给它们编了号,取名一二三四五。 在他的命令下,三艘三级战列舰呈品字形朝一号堡垒方向扑去。从十里外,悄无声息的靠近到了三四里,三艘船全部施行灯火管制,一切都在黑暗中。 三艘三级战列舰纷纷下锚,不敢再向前靠近,而且他们对巴拿马湾的水况也不是多了解,从西班牙口中得来的情报也不能确定是否就真的准确,放下大量的小艇,然后依然是挺身队,划着小艇,在黑夜中渐渐的向着海滩靠近。 也幸亏这里没有下雨,巴拿马可是热带,再往南走不远就是赤道无风带。 四月份虽然不是雨季,但热带从来不是光雨季里下雨的。 此番充当前锋挺身队一共出动了两个中队,大队长亲自带队,他们只花了大半个小时就登上了海岸。登岸后,大队长又匆匆收拢了一百来人,便朝着一号堡垒城猛扑了过去。 一号堡垒的城墙并不高大,事实上在美洲的东海岸,在中国插足美洲之前,还没有哪个国家有实力挑战西班牙人。即便是英国人,他们的力量也多是布置在西海岸和加勒比海。 自从一百来年前被英国两千海盗横穿巴拿马地峡,攻夺了巴拿马城以后,这儿的局势是很安稳的。要不是近年来中国的战船频频出没,西班牙人根本不会把那么多的部队调派过来。 整个巴拿马城在巅峰时候拥有着五千海陆兵,西班牙海军部队逼不得已的离开之后,陆陆续续的西班牙人又调来了一些陆军杂兵,所以整个巴拿马的守军超过了两千五百人。只是战斗素养参差不齐,战斗力高下悬殊。 堡垒通体是由火山岩和粘土混合砌成。城头上站着一些西班牙军士,但人数并不到,防备不严。 “看准了他们的巡逻队经过时间。” 挺身队在堡垒下整整潜伏了半个小时,身上穿着黑色军装,连枪管和刺刀、军刀、脸面都被黑色的油灰会涂抹,西班牙人完全没有发现。 “呦西。佐助君,你的,带人,上。” 一个身材不高大的日本兵重重的一点头,向后一挥手,二十来个日本挺身队士兵只带着用布条紧紧地束缚在后背上的军刀河腰间的手铳、手榴弹,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一号堡垒下。 当一枚枚钩爪被挺身队士兵悄悄的扔上堡垒顶上,铁钩撞击到实处,在黑夜中发出轻微的脆响,但并没有被西班牙人发觉,后头的大队长长出了一口气,事情成了,只要先头部队能上的一号堡垒顶头,战斗应该会很轻松。 大队长等人下船时,柴大纪就给了他们一个很明确的命令: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一号堡垒,并且抗下西班牙人的反攻,等待后续兵力赶到。 现在来看,这任务完全是不成问题。 不,现实情况是比战前他最乐观的估计还要乐观一些,一号堡垒顶上的西班牙人在挺身队士兵投掷着手榴弹,挥舞着手铳和军刀冲杀来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勇气与他们进行战斗! 他们有些人逃跑了,有些人则一步步退缩,然后大唿小叫着。 “班载,班载!” “远征军,班载!” 三艘三级战列舰上亮起了灯光,一艘艘接送士兵的小艇上也亮起了油灯。一切已经不需要遮掩了。 日本挺身队发出额震天欢唿声,连后海上的柴大纪都能听得到了。这表明再明确不过了。 一号堡垒已经被挺身队拿到手了。 就算西班牙人大举反扑,有了一号堡垒作为桥头堡,柴大纪还用得着怕吗? “快,快。进攻,进攻!” 海上亮起了无数灯光,战士们的欢唿声伴随着海涛,一波波的传到了陆地上。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口吃了个大胖子 眼前黑乎乎的街道是已经接受了火箭弹的洗礼后的样子,火把照耀下,就没有一座房屋是完整的,不是大门飞了,就是窗户全无,甚至是墙壁倒塌。部分房屋四周还洒落着已经干枯的血迹,和一具具横倒着的、血肉模煳的尸体。 “井上,你带人从那边去,占领那个两层小楼!越野,你的人在附近把火升起来!其他人跟着我来,枪口对准窗口门口,大家都打起精神,保持警惕!” 远处亮起的火光把整个巴拿马城都照亮了一半,但是吉田正一看了斜前方三四十米远那座黑乎乎的小楼房,眼睛里则是满满的慎重。如果不是他手中已经没有了火箭弹,吉田正一早就让人对着那座小楼房来上一发了。 他刚才亲眼看到有几个影子拖着火枪跑进了那座楼房里,而且对面还对着他打了一枪。 楼房中黑灯瞎火,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几个人、几杆枪,谁也不敢带人冲。 “手榴弹,给我投手榴弹。”吉田正一可不愿意被一栋房子给拦着,巴拿马城内的敌人还没有全部肃清,现在不是耽搁的时间。 他的任务是尽快肃清这片区域,然后从侧面进攻西班牙人的总督府。前者重要,后者更重要。 “轰轰轰……” 连续的火光闪过,爆炸的火焰把窗户后面的窗纱都点亮了。而透过这来之不易的火光,吉田正一小心的打望着小楼,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里头一个人影也没有显露。 “都小心一些,枪口瞄着前方……”吉田正一带着一个班的兵力终于悄悄的扑了上去。所有人都零散拉开距离,不少人额头上冒出了汗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各个不同的窗口。 “里面的人听着,快快投降,我们保证不杀俘虏。” “投降不杀。顽固抵抗者,死。” 当吉田正一带领着人口悄悄的靠近小楼房十五六米远的位置时,几颗手榴弹又被他们扔了过去,有的还透过窗户扔到了那里面,爆炸声将客厅的门和桌椅炸得支离破碎。但小楼还是毫无动静,一直等到他们走到了小楼的十米范围内,吉田正一也不知道,就在二楼临窗的一个角落里,一双眼睛一支在悄悄的偷窥着他们。当吉田正一他们走到十米范围的时候,二楼的墙角就突然闪出一丝火花,一个黑影猛地从窗口下站了起来,双臂抱着一个小桶对准窗户一甩。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玻璃木框破碎的声音,一个小酒桶大小的东西从天而落。吉田正一反射性的对准窗口开了一枪,楼上传来了一声闷哼,然而更大的一团火光直接吞没了楼下的所有人。 “中队长……”拉在后头的挺身队士兵高唿着。 外面天色已经隐隐有些发亮,但巴拿马港口码头附近的一处酒馆中还灯火通明。这里是远征军登陆作战的总指挥部,柴大纪已经在小酒馆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部队对几个堡垒的进攻很顺畅,西班牙人准备不足是第一个原因,另外就是这儿的西班牙军队只有少量的一些火箭弹是第二个原因。 在进攻部队开始猛攻巴拿马的第二和第三堡垒的时候,彼此经过了一段火箭弹的互轰之后,每个堡垒里只储存了大概五到十枚火箭弹的西班牙人崩溃了。 而接着四门六管火箭炮的集火轰击,又让巴拿马城内紧急组织起来的一支增援兵力当场零散,应该有一千多人的力量吧,被二十四枚火箭弹炸得神魂颠倒,魂飞魄散,在随后二三百人的登陆部队的反击下,便仓皇而逃。 巴拿马港口的两座堡垒在几百门大炮的轰击下,本就没什么还手之力,布置在外头的露天式大炮没多久就全成了零件和破烂,少许的半封闭式和封闭式岸防炮的奋力还击也对船队造不成什么损伤,等到从北面岸上杀来的登陆部队要切断他们和巴拿马城的联系的时候,两座堡垒里的西班牙士兵再次选择了仓皇而逃。 之后,跟着败兵一路杀进巴拿马城的陆战部队,局面上,远征军就全面的占优了。 酒馆的建造很简陋。卫兵点起了油灯后,整个空间却亮堂的犹如白昼。 “大势已定。只要再拿下西班牙的总督府,整个巴拿马城就算到手了。”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城内到底有多少我们所需的物资。” “据俘虏交代,巴拿马城的守军在两千六七百人之间,城中居民本来有三万人,但巴拿马这两年受咱们的威胁,不少居民都搬走了,要了哥伦比亚,或者是地峡对面的科隆。现在城中居民还剩两万多。” “西班牙人在这里建立了四座军火库,储备了大量的军火和物质。” “这里还有一座造币局。不过里头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金银了。” “豪华住宅、修道院以及医院、学校,这儿都有。” “如果能够完全占据下这儿的一切,咱们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不管是整个巴拿马城的财富,还是这里的无数居民,都足以让整个船队一口吃的肚子饱饱的。 天亮了,整个巴拿马城已经听不到大的枪炮声,各部开始划定区域,挨家挨户的搜剿西班牙残兵,同时控制各处物质聚集地,四座军火库在夜中被西拔牙人自己毁掉了一半,这让柴大纪都心疼死了。 “城内的敌对势力一定要肃清。”柴大纪对身边的宪兵队长说道,“萧队长,我现在任命你为巴拿马城的治安队长,你部不仅要全面检查部队的军纪状况,还要注意整个巴拿马城的安稳。你现在记录我的命令,巴拿马城从今日起夜间实行宵禁,直至我们撤离为止,若有不从者即行镇压。 各部都抽出一个队负责城内的防务,然后给我扫荡城外。” 巴拿马城外向东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到加勒比海畔的科隆港,这是二百多年前他们就修好的。 只是柴大纪现在对科隆不感兴趣。 “今天是我们占领巴拿马城的第一天,难保有一些不甘失败的西班牙人会跳出来作乱。各部都要打起精神,不可懈怠。” “是。”宪兵队长一个立正,行了一个严肃的军礼。 一种严肃的气息笼罩着两人,两双眼睛里全都绽放着冰冷的精光。他们不愿意胡乱杀人,可一些人最好还是乖乖有自觉性,不然杀人就是维持秩序和威严的做好手段。 但是柴大纪显然是过高的估计了西班牙人的凝聚力了。 这一天从天亮开始,一直到天黑,就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暴乱情形。相反,倒是不少在昨夜里逃入民居中的西班牙军人,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选择了主动走出来投降。 中国人的审查太严厉和严格了,不仅需要所在人家的居民做担保,向邻居相互认证,还扒了他们的衣服,检查肩膀。 作为一名军人就算再乌合之众,他们的肩膀上火枪背带的勒痕跟一般的老百姓也是大大不同的。更别说大拇指虎口处的熏黄了。 这些败兵根本逃不掉。而一旦发现有居民胆敢隐藏败兵,那等待居民们的也是一场不可抑制的灾难。 当然也有几处西班牙败兵发起的激烈抵抗,但那些抵抗很快就被扑灭了。 大部分城区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想想也是,远征军在夜里展示出的摧枯拉朽般的攻击能力,已经将这些西班牙人的胆气一扫而空了,眼下他们的大部队就已经覆灭了,就只剩下这些残兵,还有什么勇气来做反抗?那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这些中国士兵人人背着火枪,穿着蓝绿色的军装和黑色的军装,个头虽然不很高大,尤其是那些黑色军装的士兵,但每杆火枪上那明晃晃的刺刀,和这些士兵所散发的彪悍的气势,那却是很唬人的。 因为过去的近一年战争中,中国人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们的战斗力。这让巴拿马城里的西班牙人还怎么有勇气去反抗?而且巴拿马城中的纯血半岛人本就不占多数,这儿印欧混血儿才占主体地位。 两千六七百西班牙士兵被俘的有一千五六,被打死打伤的有五六百,剩下的就都逃到城外了。 远征军自己也死伤了不少,打头阵的挺身队伤亡都上了一百五了,整个部队的伤亡有小三百,其中阵亡的已有一半。 两千六七百人有五六百死伤,两成加的伤亡率,这已经超出了远征军对西班牙军队的预计。同时自己的死伤数量也有些超出了预计,而让柴大纪脸色不好看的原因还在于,一些士兵的死伤并不是出自战斗,而是因为他们闯进了城内的西班牙富户中勒索财物、调戏妇女所致。还好柴大纪对这些人的约束比严格,后者的数量再有二三十个,但也把战斗损伤从二百大几十变成了小三百。 几名侵犯妇女的士兵被勒令关禁闭,受鞭打刑罚,同时取消他们此次战斗的分红,以示惩罚。 柴大纪不想惩罚他们太过,但宪兵队那里都记下了档案,他不能不惩罚他们。 侵犯妇女始终是陈汉军队的一条红线。即使是过了两天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她们,区别只在于消费几个积分,但现在她们也是不能碰的。这就是陈鸣定下的制度。谁也不准违抗。 柴大纪离开一线军队已经很久很久了,加之他当初投靠了陈汉之后,就没有选择在一线军队中待着,而是去军事学院教学,这军法军规在他的脑子里的印象并不深刻。不然,等待那些士兵的惩罚只会更重。很多军官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些触犯了军纪的士兵,直接就会把士兵扔到宪兵手里,让军法官去审判。而不像柴大纪这般,还跟那宪兵队长沟通了沟通。 至于所有反抗的巴拿马居民,自然是全部被拔起,男女老幼小百人被单独关押了起来,将来他们会被发配到北美的矿场去干矿奴,或者是到海港干苦工。 从城中还‘解放’了一千多印第安人,这些人都是奴隶身份,所干的工作也纷乱繁多,职业不同。这些人对于远征军的到来却没有多少欣喜,很大程度上还持有抗拒,因为他们并不清楚这些中国人的来历。他们只知道中国也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并且这几个年头在同西班牙打仗,还打赢了西班牙。 西班牙组织了十万大军都没能将他们击败,这显然是一个强大的国家。 可是中国人能在这里待多久呢?自己是‘自由’了,可‘自由’不能顶饭吃,将来自己靠什么生活呢?很多人都感到茫然,然后就是痛恨中国人破坏了他们的生活。 只有少数的印第安人,大概就一二百个吧,这些人对于远征军的到来是持强烈欢迎态度的。当他们接受了看管西班牙俘虏的任务后,一个个的眼神、气质都变了。 他们拿着棍棒,眼睛死死盯着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那些军官、官吏和富商们,稍有不从,就会遭到一顿毒打,而旁边的远征军士兵则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做‘运动’,并不阻止。 这些军官、殖民当局的官员和巴拿马本地的富商,都是要换做银子的。欧洲人不是兴‘赎金’这么一说么,那就拿赎金来赎人。 而这些人将来回到了西班牙群体中,经受了印第安人这么多‘折辱’的他们,很难想象还会对印第安人抱有友好态度。而他们只要去更加有力度的压榨印第安人,那就是在给陈汉做助攻的。 城内的各类收缴的物质也被统计了出来,一共有金银折合五百余万华元,各类珠宝首饰一百六七十斤,额,这个他们实在难以估算出价值来,哪怕是一个大概数字,这需要找来一个丰富经验的珠宝商来估价。然后六十余万斤粮食,牲畜一千来头,长短火枪四千多杆【含军火库】,大炮五十三门,枪弹、炮弹过二十万磅,这才是重心。军刀三百柄,刺刀五千支,以及四百多桶配好的火药,和一些硫磺、硝石等原材料,还有三万多斤铁,两千斤铜,收获可谓丰厚无比。 再说了,还有整个巴拿马城一两万人口呢。 远征军船队真的是一口吃了个大胖子。 未及逃跑的西班牙官吏及其亲属二百多人、西班牙军士及其亲属三四千人、纯血的半岛人三千余人,给西班牙人当狗腿子的混血儿一千左右,不算那些被‘解放’的印第安奴隶,这必须要运走的人数就达到了八千人。 统计结果出来后小酒馆里的很多人都面面相觑,这座巴拿马城可真的是一座财赋之地啊。 这一顿绝对够整支水陆船队人人吃饱喝足。 “这地方比曼萨尼约可富的太多了。” “头,不然咱们沿着路杀到科隆去吧?”一百多年前的英国人亨利·摩根,带着海盗打破了巴拿马地峡另一头的西班牙港口,然后顺着路一举拿下了巴拿马城,现在以远征军的实力,他们完全可以顺着路一举杀进加勒比海畔的科隆港。 后者比之巴拿马城只会更加的繁荣。 第七百六十九章 英国人抢劫了圆明园,中国人火烧了整个伦敦 “号外!号外!印度海德尔·阿里苏丹因病退位,其子铁普接过父亲的反英大旗,拒绝与英国东印度公司议和,集结大军继续作战,在古德洛尔击溃英军,俘其最高指挥官的奥姆准将和英印士兵两千人。现正围攻英军在马拉巴海岸的最后据点门格洛尔。” “英王二月里唿吁法国、荷兰,停止印度地区战事,据传三方目前正在开始展开洽谈。” “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正式要求我国无条件退出所占之西班牙领土,否则他将派遣精锐的禁卫军登陆美洲,对我方移民区予以打击。” “西班牙海军、陆军连遭败绩,在与我朝远征军的较量中全面落于下风。” “英国海军海峡舰队再度建功,在豪斯少将的指挥下,护送140余艘运输船成功驶往直布罗陀。” “瑞典首次承认从我国订购大批枪炮武器,欲改善瑞典军队之武备!不知是否会有火龙弹啊……” “波兰中小贵族和新兴的资产阶级代表掀起爱国革新运动,俄罗斯表示对其不负责任的肆意扩军行为感到不安。” …… 上海,英国东印度公司驻上海的商馆门外,一名十岁左右的报童拿着一叠刚印刷出来报纸一边走路一边叫喊着。这些是这一周刚刚出版的《环球时讯》的新闻——《环球时讯》属于大名鼎鼎的扬子江集团,后者乃是国舅爷的产业,这几年经过李家不断的大笔投资,发展贼迅速。 成为了一家集报纸、周刊、印刷、出版等多行业于一体的文化业集团。并且在今年年初成功的挂牌上市,短短三四个月,股价几乎翻了一番,这说明它的前途是很被市场看好的。 《环球时讯》属于这家报社集团去年末开创的一份国际快报,目光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中国文化圈了,而是波及天方世界、印度、欧洲、非洲和北美,是一份真正的全球新闻报。 这份报纸每半个月刊发一次,上面罗列了国外近期发生的诸多事件。以及这些事件带来的影响、相关联,还有与中国的波动,眼前这位报童叫喊着的便是新一期报纸的一些重要新闻,以吸引路人的注意力。 伴随着报纸这一行业在国内的快速推广,报童在中国已经成为了一个很普遍的事物。各家报社的报童多半是当地学校的学生或者是善堂的孩子。 ——不是所有的童子军都能入正规的童子营的。 伴随着陈汉在中国政治统治的彻底确立,市面上没爹没娘的孩子变得少了,但是彻底正规起来的童子营也真正的变成了一头吞金兽,像全部如此收容整个中国的流浪、失孤儿童,那负担太重。而且童子营里为了建立起孩子们的竞争意识,每每都会有各方面很差劲的孩子被淘汰出去。 这些被淘汰的孩子就被转入各地设立的善堂中了。 中国自古就有慈善,千年前的时代里,婴儿、孤老、乞丐和尸骨收敛等等就被划分的很清晰清楚了。 现在的陈汉就从总体上建立起了一个慈善总机构,挂名负责人就是皇太后、皇后,宫里的妃子们和王公大臣的内眷作为委员,一样是挂名。就如同21世纪的兔子慈善总会一样。 善堂不仅仅在一些大城市有设立,在一些中小城市也有设立,每年的运行资金,来自朝廷拨款,民间捐赠,还有总会下属的风投基金的运营运转所产生的利益。 而‘报童’这一行业大部分就被城市的善堂包下了。学生还要上学,就他们那断断续续的卖报生涯,与其说是劳动,更不如说是体验生活,根本达不到‘职业’水准。可善堂的孩子不一样,很多善堂的孩子都上不得学,没那个条件,所以他们可以连续的来做‘报童’这一没有前途的行当,还能熟能生巧。 报童每天兜售的报纸可以占据报社在城市里每日的销量的三分之一以上,另外的销量就是定点的报亭或报摊。那可是很大的一部分销售额,报童水准的高低直接关系到报社的收益。 罗伯特不会关心中国的慈善事业,以及‘报童’。他乘坐着马车刚刚抵到商馆大门,就听到了报童的叫喊,听到了那个该死的海德尔和铁普的消息,这两个名字让他想起来都恨的牙痒痒的。 当然罗伯特还想到了中国报业的快速发展。 上帝知道,他在第一次得知迈索尔苏丹海德尔退位,铁普接过了父亲的权利,选择了继续跟大不列颠为敌的消息,是真的从那份小小的《环球时讯》上得来的。 而昨天才来到上海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商船‘郁金香’号给予了这一消息的证实。 《环球时讯》没有扯谎,海德尔真的重病不能起身了。但是铁普彻底接过了他父亲的权利,古德洛尔一战让他赢得了迈索尔王国内部势力的支持,也让他赢得了印度王公们的支持。 英国人在印度的局势,随着海德尔的倒下,发生了一点波动,但却没有达到质的差异。 罗伯特很唏嘘,堂堂大不列颠王国的东印度公司,如今的消息传递速度却还没有一家刚刚成立不几年的报社迅速,这让他啼笑皆非。 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一些消息提前早到一天,那都有着巨大的价值。 “孩子,给我一份报。” 商馆大门前,透过马车的窗户,罗伯特对着那个报童喊了一声,报童闻言眼睛一亮,蹭蹭几步蹿了过来,一手接过了罗伯特递来的一枚五角硬币,一边说道:“先生。您的报纸。这是新出的《环球时讯》,只要一角钱。里面内容翔实,囊括印度和欧洲的局势,以及对英法西战争的分析和预测,绝对值得您买一份仔细阅读。” 罗伯特呵呵笑了几声。这份报纸五天前就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被他掰开了嚼碎了品味,《环球时讯》的评论员对英国在北美的局势不太看好,认为即便现在的中国击败了西班牙,后者就此退出了战斗,英国人在北美也很难翻盘。十三州人已经有了必胜的信心,连续的胜利让他们建立起了一股强大的凝聚力。 倒是印度,评论员认为英国人能保全自己的利益。铁普虽然是一头凶猛的幼虎,可只要伦敦跟法国和荷兰解决了战争问题,失去了法荷两国支持的迈索尔也就是强弩之末了,战争只能宣告暂停。迈索尔并没失败,可也没有取得胜利。 而从长远上看,英国人在这场战争中虽然没有赢得胜利,可他赢得了时间。 三年、五年,或者是十年八年后,重新恢复了元气的英国人完全能对迈索尔重新发起战争。那个时候的迈索尔可就没有眼下这场战争在开局时候的优势了。 法国人不会再来帮他。债台高筑的巴黎在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中,都要为财政危机而头疼。 荷兰人,届时则可能可能已经被逐出了印度。 “小家伙,过来。来两份报。” 就在罗伯特缩回了头,马车已经重新启动,驶入商馆大门的时候,商馆前路迎面走过来了几个劳工打扮的人,这些人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一边走着,一边任凭脸上的汗水流淌到脖子里。 罗伯特知道这些劳工都是码头劳务公司的人。 可以说整个上海码头,这些人的工作是最苦最累也最没技术含量的。 上海的这条商馆街经常可以看到这些人,他们被雇佣着从码头区的仓库来到位于商馆街不远处的商贸街搬运货物,然后连做货车一块回码头区的待遇都没有。 如果不愿意花钱乘坐公交马车或者是有轨马车,那就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脚来走路了。 几个劳工中有两个人出钱买下了两份《环球时讯》,已经是出版的第六天了,报纸的售价从一角五分掉到一角两分,然后是现在的一角。如果愿意再等五天,只需要五分钱就可以买到这份报。 罗伯特虽然听不清楚两个拿报的劳工看着报纸对身边的同伴们说了什么,但看着几个劳工全都哈哈大笑的模样,他就知道这些中国人又是找到了报纸上介绍的国家的一些某种缺陷,在说些故意逗趣的话嘲笑着什么了。 中国这股子骄傲感真的很让人讨厌了。 他们觉得自己是唯一的文明人,其他的国家全部都是野蛮人。对,就是这种感觉。 就像英国人看印度人,看非洲人那般。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在中国,就算是这些一辈子挣得可能都没罗伯特一年挣得钱多的穷人,都敢对罗伯特这样的海贸富商表示看不起;那些地位低下的妓女都敢明目张胆的说不接待他们。 有的时候罗伯特真想化作一名威武大汉,狠狠地揍一个叫中国的小孩子的人一顿。 他还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逼真的梦境让他清醒的时候都以为那是真实的。在他的梦中,大青果还没有灭亡,梦中的中国没有当今的陈皇帝。 阿片侵蚀了整个中国的大江南北,一座座城市中烟馆林立,街道上遍地都是烟鬼,满清军队里的烟枪兵比英国陆军中的大烟鬼都要多。 东印度公司奴役着成千上万的印度人种植罂粟,生产处的阿片都一船船的运到中国来。 英国人一百多年里流入中国的银子全部被他们用阿片挣回来了。 不,是整个欧洲上千年中流入中国的银子都被他们用阿片挣回来了。那是整个西方世界的欢腾盛宴,法国人、美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全都在向中国运送着阿片。 中国的白银在迅速的外流,以一种远比正常的东西方贸易金银流逝速度快得多的速度外流。中国从一个巨大的稳定的出超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入超国。 后来有一个有远见的大青果大臣主张禁烟,他认为阿片贸易损害了大青果的利益,但他的这种行为也损害到了大不列颠王国的利益,然后一位女王陛下亲口宣布对中国发动战争。 这真是一个堪比伊丽莎白一世女王陛下的伟大君主啊,她的军队轻而易举的打开了中国的过门。腐朽的鞑靼王朝经过了阿片的侵蚀后,国家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英国的军队不仅打下了广州,还拿下了南京,最后更攻下了北京。掠夺了中国无穷无尽的财富,还抢光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皇家园林——万园之园圆明园,最后罗伯特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被女王陛下在白金汉宫亲自授勋…… 可惜,罗伯特的这场美梦在他还没有看到勋章的时候,就惊醒了。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乱打乱了一切。整个白金汉宫陷入了一片战火,一支举着红旗的中国、军队,就是那个之前根本没有存在的陈皇帝的大军,从天空上降落攻占了整个伦敦,进而包围了整个白金汉宫。 无数中国人在伦敦城中烧杀抢掠,他们抢夺一切财富,肆意的放火烧光建筑,就像他之前梦中看到的英国士兵抢掠圆明园一样。 罗伯特仓皇的逃跑,然后被一颗不知道从那里飞来的铅弹打中了,剧烈的疼痛和惊吓让他整个人从那一场先甜后苦的美梦中惊醒了。 那是一场如此荒诞的梦,英国人抢劫了圆明园,中国人火烧了整个伦敦…… 哈哈,被死亡吓醒的罗伯特在定下心神后,回想着那个梦,自己都笑了。 真的太荒诞了。 自己该对现在的中国皇帝有多么深的忌讳,才会做这样的梦啊? 虽然没有了陈皇帝,满清却是有可能继续统治着中国;回想起当年的乾隆年,满清在中国的统治还是十分稳固的。所以说,陈皇帝的崛起本身就是一幕荒诞剧。 在一个皇朝的鼎盛时代,以一个小小的地主家庭而将之推翻,现实真的比小说更神奇。 罗伯特还是很迷信的,这个时代跑海的商人没办法不迷信,而且很重要的是,他知道中国有一本流传度十分广泛的书——周公解梦,这是一本诞生时间很早的书籍。 但是罗伯特并没有去寻找《周公解梦》,而是以自己的理解来分析着那个梦。 因为细思之下,那个荒诞的梦中很多东西都是现实中他的想法,或者是曾经想过的假想。 没有陈皇帝就没有现在的陈汉,罗伯特很早就这么认为了。而没有了陈汉,现在的中国当然是之前的鞑靼王朝在统治。 不过在阿片问题上,他真的是夸张了。阿片就算真的能从中国捞回一些银子,也不可能发展到梦中的那一幕幕,那一切只是自己曾经的希望、臆想罢了。 西方与东方之间的直接贸易已经有了好几百年历史,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项如‘阿片’这样的东东,中国人完全是在收取,而且销售额度增长迅速。这让罗伯特怎么也忘不掉它,然后在梦境中就夸大化了。 满清的军队也不可能如自己梦里那般的弱,满清还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家,那一切都建立在阿片贸易的超级繁荣之上。 占领广州,占领南京,占领北京,抢劫圆明园…… 罗伯特觉得自己真的要对上帝忏悔了,贪婪已经入毒蛇一样吞噬了他的内心。 但是自己真的是怕了陈皇帝吧,自己和大不列颠一切的荣光都随着他的再次出现而破灭,赤色的红旗飘扬在伦敦上空。 万幸那是一场梦,否则罗伯特真的要疯掉的。 …… 脑子里想了很多,可实际上却只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马车停了下来,罗伯特也随着从回忆中醒来。然后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刚才的那些中国劳工有几个人?是四个,还是五个? 里头竟然有两个人认得报纸上的那些方块字,上帝,这比例实在太高了。 罗伯特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在如今大部分成年人都是文盲的欧洲及新大陆,可能只有已经病逝很久了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统治时期的普鲁士才能跟中国相比。威廉一世颁布了一项《义务教育规定》:“所有未成年人,不分男女和贵贱,都必须接受教育。” 但是这一法则在普鲁士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欧洲真的很难再找到一处如中国这样如此重视国民教育的国家或地区了。中国的成年国民,就比如那些码头的工人,晚上都要定期参加夜校补习班,学习文化知识;这会给他们赢得积分,积分制真是遍布中国的方方面面。 只要家庭条件允许的适龄孩童们都要接受强制初等教育,而由国家承办的童子营内,每一年更是有几万、十几万人在接受幼年军事训练的同时,也接受了初等教育,所有的师资力量和开销都由国家出,这真是一项伟大的政策。 夜校、短期培训班,职高、技校,这些都是中国人成人教育的机构。再加上他们已经成体系的阶梯式教育,多管齐下之下,中国如今的识字率在这几年里真的有不小的提高。 虽然罗伯特不清楚陈鸣坚持教育投入和推行的原因是什么,可能跟感受到的是,中国越来越多的养成了看报、读报的习惯。 报纸、杂质和书籍的销量大了很多。 第七百七十章 可以依靠的只有中国人 纵然很多老百姓根本不会花钱去买报纸,他们更愿意把这个钱花在喝茶看戏、听书上面。中国的茶馆遍地都是,而在中国的茶馆中有一个叫做‘报博士’的职业,那就是专门的读报人。 他们的职业就是从一份份报纸上面寻找到百姓们可能会感兴趣的趣闻轶事,然后用一种更生动有趣的口吻读给茶馆的客人听,以此来吸引招揽客人,算是说书先生的一种变异。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只需要花上一盏茶的钱,就可以坐在茶馆里尽情的听到近来整个世界上发生的趣闻。 但这一现象并没有遏制报社的发展,反而在很大程度上引导了中国人对于报纸的认同和喜爱。 更何况一份报纸并不便宜,价格低的也要五分八分,贵一些的就是一角一角多,比如《环球时讯》最高的时候就可以买到一角五一份,这个价钱可绝对谈不上便宜,甚至可以说有些贵了。 一个家庭每天买一份报纸的话,那一个月就要三四块钱,而有这三四块华元,即使是在上海这种大城市也依旧可以割几斤鲜肉,给家人改善生活了。 在中国愿意买报纸的人,要么是有一份长久稳定的中高工作的,这些人接触的社会层次不低,他们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时事,这对他们的社会交往有帮助,这些人的购买力也普遍比较强,社会影响力较大,却也是报业最最看重的客源来源;要么就是社会层次不高但手里有点小闲钱的,这些人购买报纸可不仅是为了自己阅读上头的信息,更可能是为了充电后好去大摆龙门阵。 这里跟伦敦一样,一群人一堆人聚在一起在说笑聊天的时候,谁要是消息灵通,知道的多懂得多,那必然会成为一群人的中心。中国人尤其享受这种欢乐。 心情并不好的罗伯特,也不次于从一种恶劣的角度来‘看待’那两个劳工。 “哈哈,亲爱的罗伯特,非常高兴再见到你。”郁金香号上随船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大班温斯顿是罗伯特的老朋友,两人见面立刻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三十年,他们相识相知已经有了三十个年头了。当初的他们刚刚进入东印度公司的时候,还是两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可现在的两个人都老了。 “好了,温斯顿,让我们坐下来。”续完旧,罗伯特率先放开了手臂,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份刚刚买下的《环球时讯》。“告诉我,温斯顿,印度的局势究竟怎么样了?” 罗伯特很关心这个。近来他正在同中国的几家银行代表谈购买英国国债的事情,虽然中国的财政也很危险,可这并不意味着中国没有钱。这个钱只是没有掌握着中国政府的手中罢了。 大不列颠王国的国债利率并不高,可也比中国银行的储存利息要高,这几家中国银行的金库里可都储备着大量的黄金和白银。 如果可以,罗伯特将能从中国拉到一笔200万到500万英镑的款子,这笔资金不会全部运到欧洲去,而会有一部分直接送到印度,用于依旧进行中的印度战争,这必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东印度公司的军费紧张问题。 反正东印度公司已经欠了300多万英镑,再多个百十万也不成问题,只要能保住孟加拉。 “海德尔倒下了,他的儿子又顶替了他的位置,继续给公司制造麻烦吗?” “这份报纸上的分析评论想必你已经看到了,那上面的分析正确吗?” 昨天的消息,温斯顿就已经证实了报道的正确性,这很荒唐,堂堂的东印度公司,在传递消息的问题上竟然比不过一个刚成立不过几年的小报社,虽然这家报社背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给它撑腰,可这真的很荒唐。 要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大不列颠王国正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中国是唯一可以将伦敦拉出泥潭的国家。在这里,消息的传递速度十分重要,一个消息早到了哪怕一天,在一些关键时刻就都有着千军万马所不能替代的作用。 只是经过了一晚上的缓冲,罗伯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报纸上的分析评论又是否正确。 温斯顿抿起了嘴唇,刚才见到罗伯特时候的高兴劲也有些消散了,一种刻薄和具有攻击性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温斯顿的气质就带着‘不好打交道’的标签。 虽然他的年纪大了,但年轻时候就具有的这种气质却一点都没有变弱,反而更浓烈了。 他的嘴唇有些消薄,眼睛则是微微上挑,眼神明亮尖锐,他的额头虽然被深深地皱纹占据了很大的地方,可当温斯顿抿起嘴唇的时候,下颚的线条紧紧地绷在了一起,再配合着他尖锐的眼睛,那一眼就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骨子里的高傲和顽固。他的这种脾气在年轻的时候让罗伯特都感觉着很头疼。 现在温斯顿身上就泛起这种味道,则很明显的说明了一个问题,印度的实际局势并没有如这份报纸上分析的那么好。罗伯特的心有些下沉。 温斯顿身上的这身做工精致得体的三件套西装,这种很适合西方人的服饰让温斯顿乍然一看是很有点绅士派头的,可现在这都让他穿出了伦敦阴沉的气息,还好他很多时候都戴着一顶黑色的圆帽,这让他身上的冷固感觉消褪了一些。 说到这里,罗伯特还不得不赞叹一声中国皇帝的天才,这个他的老朋友十分瞧不上这个时代欧洲男士的服饰,认为长衣及膝的外衣究斯特科尔太过花哨,衣服上的蕾丝和高高的白袜子让他想到了女人。 所以这位皇帝陛下就腾出时间为当时的佩里埃、罗伯特,还有瑞典人、荷兰人、葡萄牙等设计了这么一套男士服装,这就是眼下流传很广很快,十分符合西方世界男士体型和审美观的三角套西服。 只是短短几年的功夫,这种服饰就在西方世界大肆的流传了起来,罗伯特本人也很喜欢这种服饰,感觉着确实比之前的得体多了。但一直以来,他的心里头挽的还有一个疙瘩,那就是中国皇帝给这套衣服起的品牌名——叫金利来。 这种衣服是给西方人穿的么,而西方来到了中国就代表着金钱和利益,所以中国皇帝给这个服饰起了一个很俗气和寓意不妥当的品牌名字——金利来。 罗伯特就是这么感觉的。他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总觉着这个名字有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歧义。 可是现在这种服饰虽然已有了别的不少品牌,整个中国的东部沿海各港口,每个港口几乎都有一个个制作这种衣服的裁缝。但是最正宗,手艺最棒的裁缝铺,依旧是坐落于广州的金利来。 温斯顿身上的三件套西装,无论是布料还是手工都绝对一流,细密的缝制、利索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剪裁,将他自身所蕴含的攻击性都装饰成了一种庄严和矜持。 话题扯远了。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印度问题上吧。 “铁普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具有很浓烈的反英倾向。最主要的是他的军火来源。” “中国向印度贩卖了大批的军火。那些被我们缴获的火枪火炮明显就是中国人淘汰的二手货。” “他们通过在自己在靖海的港口,或者通过法国人,源源不断地用自己所淘汰的二手军火赚取印度人大把的黄金。” “而有了军火补充,迈索尔军队的素质同比战争开始阶段虽然低落了不少,但总兵力不降反升。” “我们跟马塔拉人的谈判进行的也不理想。天知道中国人究竟贩卖了多少军火给印度。那些还可以使用的二手枪炮不仅让铁普的军火有了充裕的补充来源,也让马塔拉人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 英属印度的总督沃伦·黑斯廷斯一直希望利用印度封建各国的分崩离析和马拉塔王公本身的内部意见不和,瓦解海德尔的反英联盟,拉拢了马拉塔诸国中的强国,并与其他诸国签订了和约。从而解除掉东印度公司与马塔拉人之间的战争。 但这一行动并没见到什么效果。 因为法国人和荷兰人依旧在与英国人为敌,迈索尔军队的战斗力始终强盛,这让马拉塔人看到了彻底战胜英国,收回被英国人占领的萨尔塞特的希望。 之前的大战,英国人和马拉塔人都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前文说了,黑斯廷斯不顾同僚们的纠缠阻挠,采取了强硬的手段挽回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声誉的措施。他从孟加拉派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横跨中印度,先后攻占了艾哈默达巴德、巴塞因等地,但是英国军队向浦那进攻遭受比较严重的失败,被迫退却。 可这并不是说马拉塔就胜利了,黑斯廷斯派出的另一支英军凭借云梯爬城的铁血手段,占领了瓜利奥尔,在锡普里的英军也打了胜仗。这几次胜仗的结果,提高了英国人的声誉,促使英国同浦那马拉塔政府实现了短期停火。 如果海德尔退位后,他的继承人铁普不能击败英军,重振迈索尔的声势,英国人和马拉塔人的停火协定未尝就不会变成真正的停战协约。可是古德洛尔一战,英国人败了,而且败得还很惨。更重要的是,英国人在北美的战争问题上选择了继续战斗,这让印度战场上的法国人和荷兰人始终保持着对英军海军的巨大压力。 于是马哈达吉·辛迪亚,这个在马拉塔战争中脱颖而出的印度王公,就看到收复萨尔塞特和打击英国人威严的希望。 “马哈达吉·辛迪亚?”罗伯特皱起了眉头,这些年他都没有再回印度,对这个名字很陌生。隐约中只有一丁点的印象,似乎是往日跟东印度公司的大班、职员喝酒聚会的时候,从他们口中听说的。 自从十年前,马拉塔王国依仗实力把在德里的莫卧儿王朝皇帝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以若干特权相要挟,答应护送他回首都,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炙手可热的权势。但不久后,这个王国就因为王位继承问题而发生内江,英国人趁机出兵印度中北部,从而爆发了绵延至今的英国——马拉塔战争。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目的是为取得和孟买毗连的某些沿海领土,以巩固孟买的地位,向马拉塔人提出割让萨尔塞特和巴塞因,并将布罗奇及苏拉特两县的一部分税收转让给英国为代价,出兵2500人与佩什瓦组成联军,联军在阿拉斯平原将浦那的马拉塔政府军击败。 但那只是一场早期的胜利,4000英印军队在向马拉塔人的首都浦那进攻的时候,遭遇了可耻的失败。然后就是沃伦·黑斯廷斯的一意孤行,双边的战争打打停停,一支僵持到了现在。 “罗伯特,你应该感到幸运。” “这份报纸上的分析报道总体上是有利于我们的。希望你能早日送把黄金送去孟买和伦敦,只要你能办成这件事,国王陛下一定不会吝啬于颁发一枚爵士勋章给你。而且这里我还有一份公司的请求,你务必要帮忙。” 温斯顿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了一份羊皮纸。 “这是什么?” “战舰订购协议。” 温斯顿回答了罗伯特的疑问,脸色更见严峻,“公司急需要军舰。” “印度舰队在和法国人、荷兰人的连续争斗中损失很大,目前急需补充。孟买的船厂缺乏干燥好的木材,开工不足;单凭那里的产量短时间内根本不足以补充那么多战舰。没有办法,现在我们只有求助于中国人了。中国人的造舰技术并不差,质量也还算不错,虽然他们很少用橡木。” “但重要的是,他们的海军舰炮相当出色,价格便宜,而且在船底防腐方面也很有自己的特点。” 罗伯特同意地点了点头。就印度的糟糕局势,如果本土不能派出舰队前来支援,他们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中国人。 虽然骄傲的中国人始终抱着老旧的中式帆船不松手,还在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来研究如何合理搭配中式的硬帆和西式的软帆,让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完美的融合到一体,从而达到顺风逆风船只全都可以完美航行的目标。但是他们那里有很多中型船厂就可以制造千吨级以上的西式风帆商船,大型船厂更不需要多说,那么自然的也就可以制造风帆军舰。 第七百七十一章 对中国感恩戴德 午后,东京市东城区位于东北角的第一海防营营地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军号声,接着就是一连串尖锐的军哨与士兵出动的急骤的脚步声。 大约两个队的海防营官兵穿着轻便的春季军装,外面套着油帆布雨衣,有的连雨衣的纽扣都没有全部扣齐,就扶着头盔挎着步枪纷纷从一间间宿舍中急奔出来,然后冒着一场并不大的小雨在操场迅速的集合站队。整队过程中,除了脚步声和轻微的枪械碰撞声外,再没有一个士兵发出声,一个个笔挺地背枪站立,任由海风吹刮着细雨打在自己的脸上。 已经挂上了上士军衔的何洋站在队列的最排头,在索尔顿大战之后,他就调离了索尔顿盆地,来到了东京。这里的日子可比荒芜的索尔顿可安稳的太多了,无论是吃的、喝的、玩的,乃至休息睡觉条件,跟索尔顿时候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刚刚来到海防营的何洋是非常高兴的,自己既升官了,又到了好地方。 但时间一久,何洋就觉得这儿太不充实了,太无聊了。他竟然有些怀念在索尔顿盆地时候的日子。 不过现在他是东京海防一营三队的队官,何洋虽然感觉着东京的生活没劲,但他知道为了将自己从危险的索尔顿哪儿调离,已经花了老爹不少的人情脸面。他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无聊就再度去麻烦老爹,后方的军官想要上前线很容易,远征军总部正在酝酿一次反击战,兵力是去年就来到北美的第二批派遣军和那一个团的禁卫军,战斗开始地是曼萨尼约,作战目标是墨西哥城。 那些派遣军的战斗素养并不能让总部完全相信,他们需要大批的中下层军官插入,增强其战斗素质,只要打报告就立刻能被调入。但何洋怀念索尔顿盆地的生活,只是在脑子里怀念,他到底是希望自己的安全保障能变得高一些的,他自己还没有现在就返回危险的第一线战斗的勇气。 侧目看着自己的队伍,视线的远方,几个营部军官也正跑步过来,正中间一位正是营官大人。 何洋看了下天空,在风雨飘摇的时候进行紧急集合,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难道港口外有敌人了? 何洋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那怎么可能呢。作为远征军水师的海军总基地,美洲的西海岸线上,根本就没人、势力,能对这里造成丁点的威胁。但不是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时间没有给他继续胡思乱想的空暇,随着营官的口令声响起: “立正!” “稍息。”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 “向右转。” “跑步前进——” 一连串急促的集结口令以后,部队立刻出发了。 鞋子踩在有些湿滑的土地上,两个队的海防兵跑步向着码头赶去。 他们的任务已经被上司清楚告知了。五艘曼萨尼约港出发的运奴船,在驶往东京途中遭遇风暴袭击,两艘运奴船损坏严重,拉慢了整个船队的返航速度,使得整支船队的行程耽误了四天时间。曼萨尼约距离东京的间距超过四千里地,从东京出发前往曼萨尼约还有洋流可以省力,但从曼萨尼约到东京就只能靠风速了。船队航程本就要十到十五天时间,加上多出的十天,船队在海上整整飘了十七天。 十七天的时间倒是没有让船上装载的1700多名西班牙战俘和其家属爆发多么严重的传染病,可是小部分的西班牙战俘却在风暴袭来的当口爆发了骚乱! 后者当然被严厉镇压了下去,那个期间造成了三十多人死伤。船队在茫茫的大海上,负责勘护的卫兵不可能立刻跟西班牙人算账,但是船只到了东京港口了,那就要秋后算账,好好的清理清理蛀虫了。 “现在船队即将靠港,你们的任务,就是火速前往码头区维持码头秩序,协助医院和警察分离战俘和病患,并逮捕之前在船上煽动闹事的部分顽固分子。如果有人胆敢制在码头上造混乱或负隅顽抗,我允许你们就地枪决!” 营官的话还清楚的回响在何洋的耳边。 大约一个小时后,五艘多少都有些损伤的帆船静静地停靠在了码头上,船上响起了船员和押送官兵们的欢唿声,没过多久,一队队衣衫褴褛的西班牙战俘抬着伤员、病号,或彼此搀扶着走下了船只。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我是西班牙军官,我是西班牙贵族!”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西班牙人愤怒地嘶吼着。但整个人始终被两名海防兵给押的死死地。 “啪!”一只军靴从后面狠狠踢在了他的腿弯处,西班牙人猝不及防之下猛然跪倒在了地面。身后之人可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只见一只黄色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西班牙人的头发,让他的整个脑袋都在向上扬起,对准了天空的西班牙人看到了何洋那张生冷的面孔,和他手中握着的一把军刀。 就在码头上,在所有人的面前,在西班牙人如同杀猪般惨叫的哀求中,何洋用刀子慢慢的抹过了那西班牙人的咽喉,鲜血立刻把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小雨继续滴滴答答的下着,血水在断气的西班牙人身下还来不及汇成一股红色的流水,西班牙人的尸体就被两个海防兵抬着扔到了一旁的一辆车子上。 那是一辆平板马车,出现在码头就是拉尸体用的,现在终于有了第一具尸体。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直到第十六具。十六具西班牙人的尸体在马车上堆起了一座小山,血水顺着马车的缝隙往下滴。 “架!”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车夫仿佛不知道自己拉的是一堆尸体,而是拉的一车土一样,轻快的挥舞着马鞭在空中甩了个响鞭,赶着马车向码头区外行去。 那里有专门挖的坑。 海防兵是北美的二线部队,其中一些人还是没见过血的新兵,何洋亲手杀了第一个西班牙战俘,接下的三车尸体,就全是队列中新兵杀的了。用刺刀捅,不用铅弹,一刀下去就能要掉人命。 这些新兵虽然没有经验,但训练营的生涯告诉他们,刺刀捅到哪里最能要人命。 这一刀下去就是一个解脱,就是一个境界的升华。 虽然面对西班牙人的哀求,还有一旁家属女人的哭泣,一些士兵真的在下手的时候有些犹豫了。这是杀毫无反手之力的战俘啊,不是战场上玩白刃战。但何洋面无表情的立在旁边,那冰冷的目光让新兵菜鸟们不敢不下手。 两个队的海防兵加上港口区的警察,毫无压力的清洗了整个战俘队伍中的蛀虫,五十人被处死。剩下的西班牙战俘和其家属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当清洗告一段落,一个个大难不死的西班牙男女老少哆嗦着身体,小心翼翼通过士兵线划出的道路。登上特意为拉战俘、奴隶而设计出的铁壳木板马车,然后一群人都被拉进了隔离区。 这些西班牙人到底是爆发了病疫,虽然情况不是很严重,可也不能立刻就把他们投入到劳动生产中。 何洋看着背后繁华的东京码头,苦恼的踢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 他究竟要不要打报告到前线去呢? 刚刚他在用刀子割断那个西班牙人喉咙的时候,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难以用言语描绘的畅快。他大脑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回响着:战争,战争!他渴望鲜血! 就何洋所知,来到北美后就被分布在东京和汉津的派遣军第二批人马和那一个团的禁卫军,马上就要被船运到曼萨尼约了,他们之前防备的是西班牙人的骑兵部队对于东京和汉津的扰袭。那支可恶的西班牙骑兵在第一次骚扰东京的时候被引入了套中,打掉了他们近一半的兵力。但是西班牙人的骑兵部队恢复的很快,时隔一个来月就又卷土重来了。一定程度上牵制了北美派遣军和那一个团的禁卫军援军。 当然,这也有西班牙人正面战场进攻受挫,对远征军压力顿减的原因。 当初河口之战败绩引来的连锁恐慌,已经渡过去了,远征军已经渡过了自己最困难的时刻。 现在,随着西班牙人后院的火势越燃越烈,这支军队终于被西班牙人调回去镇压地方了,在对付印第安武装的时候,一个骑兵营所能起到的作用,比两三千步兵都要厉害。于是陈汉这边也就可以将去年就来到了北美,可又从没有登上正面战场的部队放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们的兵力大约有一万人,配合着曼萨尼约的水师陆战队,还有被他们控制的印第安武装,总兵力都将达到小两万。 这可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这支军队的目标就是墨西哥城。 只要拿下了墨西哥城,彻底的摧毁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精华地区的统治,切断了北方前线西班牙殖民军的补给线,他们在北方的六七万人,就会变得不足挂齿。 这场已经持续了一年的战争很有可能在今天的夏秋之际就结束,年前可能就会正式的达成停战协议。何洋的时间也不多了。他要尽快下决心。 …… 就在北美西海岸线上的战斗依旧在进行的时候,中国对南洋的开发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 就在距离泗水城区不远的移民隔离区,几间消毒房里的锅炉还在熊熊燃烧,二十口大锅在营地的食堂内熬煮着大杂烩一样的咸米粥,除了大米外,锅里头还放了海鱼、海带、豆腐和胡萝卜、菠萝、苹果、菠菜,在很多生活已经变好的中国人看来,那就是一个大杂烩。 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一批日本移民来说,大锅中已经飘出的香浓的米粥气息,让刚刚洗了个毕生难忘的硫磺热水澡的日本移民们,一个个都暗暗吞着口水。 “都从通道里过啊,不许喧哗,不许拥挤!” “每个人按顺序过来取碗。” “吃完后还可以加一次。” “但要注意秩序,不许插队。” “打的饭一定要吃完,不许剩下,不许浪费。” “如有违背,必有重罚。” 几个已经拿到了黄本本的日本人在一个已经拿到了红本本的日本裔中国人的带领下,大声的用日语叫喊着。 隔离区内规矩森严,严禁随地大小便,严禁随意走出居住地,严禁任何打架斗殴,禁止任何争抢和攻击他人,每天定时取水洗刷,定时吃饭,定时睡觉,就连上茅房拉屎撒尿都要先打个报告。而这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里也要令行禁止。 这真的比日本的一些藩兵队的要求都严格。 几个日本裔管理员举着一个铁皮喇叭筒,用自己的母语对着为食物所吸引的骚动的人群反复喊着千篇一律的条令。 这样的过程,总要有一个月的,一个月时间里不停地对这些日本移民灌输,同时还组织汉语学习班,以学习成绩论积分,给出一定的好处、优惠,刺激着日本移民来学习汉语。等到一个月后,这些日本移民就三家五家的分配到各处的移民村中了,这从隔离区学到的规矩也就变成死规矩了。 而较少的族群数量和引导中的汉话,也容易让他们主动去与当地的主体民族相靠拢。 日本的移民是非常容易招募到的,这些人也非常容易被收拢。 他们之前在日本过的日子太苦了。 来南洋的船上,为了让他们安分,每人一天一块军用干粮,而到了隔离区那就有一顿香喷喷的咸粥。 那种把海鱼、咸肉、豆腐和瓜果蔬菜与米粥炖在一块的饭,中国人把它叫做咸粥或是菜粥。但日本人叫它肉粥。 真是天见可怜的。这一顿可能就会让他们记忆终生。 进入隔离区要每三天洗一次硫磺澡,就是那硫磺直接兑热水,浓度调低一些,可以起到杀菌消毒、杀虫止痒的效用。还有作用于疥癣、湿疹和皮肤瘙痒。 虽然这种硫磺水对于身体有危害,硫磺是有毒的物质,用来洗澡,被皮肤吸收会让皮肤干燥,对健康不利。但相对于整个移民计划那庞大的基数,用硫磺水杀毒可以说这个时代抑制寄生虫生长、最简单、便易和低廉的手段的了。 等到他们出了隔离区,来到移民村后的第一餐,香喷喷的大米饭,松软细腻的白面馒头,烤得外焦里嫩的海鱼,油汪汪的肥肉片子,喝起来带着鲜味的海鲜蔬菜汤,还有土豆、红薯,以及金色的玉米棒子。想吃什么有什么。 绝对能让那些在日本饥一顿饱一顿,又远渡重洋来到这陌生之地的日本贫民,忘记日本的美好一切,都红着双眼,对移民村对着让他们脱离苦海的中国感恩戴德。 民以食为天。 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民族的穷人都别指望着他们能够对自己的祖国怀有多么崇高的爱国心。 什么都比不上白米饭加肥肉片子。 第七百七十二章 战略之新发现 干清宫。 陈鸣的寝宫内的一面墙壁上,一个大大的地图悬挂在其上,这是一幅制作十分精细详尽的地图,有经纬度,但并不是以紫金山天文台为坐标,而是以陕覀延安的黄帝陵为中点。 陈鸣他本来是不想这么搞的,中国现在在经纬度的测定、划分和理论建设上,很大程度都依赖于西方同类研究中已经完成的‘成果建设’,拿着人家努力的成果,换了一个幌子,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来,这让他心里有点小耻度的。 但是西方人自己不争气,英法西班牙等国,一国有一国的规矩。英国人在这件事上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法国人也不次他们多少,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丹麦人都有自己的研究。凭什么中国现在就要从英国人呢? 这是对法国、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他们的不公平。 原时空位面,之所以最终的定论放在英国人的格林尼治,那完全是因为当时英国人的实力最强大。 现在欧洲人自己都还没有一个定论,那么依照这个时代的‘国际惯例’,中国也需要先搞出一个自己的规矩来,毕竟这个方便使用,对于中国当下的航海更有助益。 大大的地图上标注出了已经探明的许多岛屿,正中间是太平洋的位置,向南一直到新西兰,檀香山和周边星罗密布的小岛,北头的东山海峡,也就是原时空位面的白令海峡,一个个表示着港口意义的红点,还有一条条象征着洋流方向的红蓝箭头,这幅地图的价值比千金都贵重。 可以说是陈汉当今航海史上的一个缩影。 手中握着一个个小红旗的陈鸣在细致的观察着南明州东海岸,海外勘探三局结合欧洲人的航海图,已经探明了南明州南部的那条洋流,后者从南明州一直贯穿到美洲的最南端,顺着洋流继续向东,可以通过麦哲伦海峡穿到大西洋去;而要是转向北,则能顺着洋流一直奔到赤道附近,在那里转向西,就可以直接回南明州的东海岸了。 这简直就是封闭式的大回旋线路,就像被赤道以北的太平洋一样,赤道以南的太平洋也一样是一个大‘圆圈’。 这个红蓝相间的线路图还勾起了陈鸣一丝记忆深处里的碎片,挨着南美朝北的那条洋流似乎是叫秘鲁什么什么,秘鲁寒流么? 差不多就是这个名字,这洋流是从高纬度向低纬度流淌的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线路的‘贯通’,可以让陈汉的军舰从南明州南端出发,直接去扰袭南美的南端区域了。甚至还以到美洲的东海岸去打个酱油。而战舰如果向西去,依旧是西风漂流带,也可以到好望角去再打个酱油。 打通了这条‘线路’,南明州南端的南极岛的战略意义也就迅速的增高了。这个被海外勘探三局的以极不负责任的‘精神’冠之以‘南极’的岛屿,在中国的官方定义中有一个很高大上的诠释——世界南方的尽头。打这里往南去,一直到冰天雪地的冰川世纪,也再没有看到陆地。 他们应该都没有到过南极,只是看到一座座冰山,被严寒所迫,就不得不打道回府了。 反正之前的南极岛也没什么意义,就像原时空位面里的‘天涯海角’,不过是一个旅游的噱头罢了。 陈汉正在南极岛的南极港建设一座相当有规模的聚集地,这里是陈汉在未来几个年头里重点经营的一个港口,虽然现在大金山的开发已经如火如荼,怕是很难用正常手段招募到愿意去南极岛南极港的移民。但这难不倒朝廷。 朝廷一门心思的往里头送人,是一般人就能选择不去的吗? 南极港是一个良好的避风港口,他南西北三面为山环绕,只有东面朝海。气候与江浙沿海相当,一年四季分明各有特色。春季和秋季较为温暖,但傍晚较凉。仲夏时,日间有超过15小时都是阳光普照的。 或许等到整个南极港建成的时候,陈汉与西班牙的战事早就结束了。但,做皇帝的就要把目光放远一些,不要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未来的东西美洲战争,必然会有南极港的用武之地。 秦友梓有些头重脚轻地从袋鼠号的甲板上爬了下来,他并不是一个旱鸭子,但江南水乡跟大海上的惊涛骇浪相比,可是没有可比性的。 从本土来南明州的时候他一路上就晕头晕得厉害,他之前在河仙镇任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经常下水。这一回打河仙镇回到广州,再从广州来到南极岛,他一样是运船的厉害,这么多年了也一样没啥改变。此番长途航行,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袋鼠号船舱室内的木板床上,以做修养。现在到了南极港的码头上,脚踩着坚实的陆地时,他整个人完全是重生重活了第二次。 一块来此的士兵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于码头上列阵,他们大部分人的精神看起来都还不错,远远比秦友梓这个即将上任的信南极镇一把手精神,秦友梓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苦笑。在忠心的随从搀扶下,他被送到了南极镇城内的公署休息,至于袋鼠号上的人和物质,就只有委托给一块来的国防军队官主持了。 南极镇经过了初步的修建,已经有了一座城市的基本模样。得益于砖窑厂和水泥厂的竣工投产,在最近的半个月里,南极镇的建设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期。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南半球的冬季了。 但天气却不算多冷。南极镇的维度跟华北差不多,可是冬天的气候却像江南,气温几乎没有零下过。最冷也有四五度,这个气候是可以继续赶工的。 首先是南极镇城区的建设。 南极港周边并且缺少石灰岩,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建筑一座石灰窑。虽然南极镇不需要建造老旧的城墙工事,但港口和炮台都需要大量的水泥。尤其是后者,那要开凿的就全是大理石了。 被运送到这里的劳改营和劳工们,近期最大的任务就是在采石场安装火药,放炮炸山,在开采石灰石烧制石灰水泥的同时,也将大块的石头加工成大型的条石,再一块块运的送到港口去。 这种大块石头无论是用来修建地基还是墙体都十分得适合,不仅港口灯塔和炮台需要,公署、兵营、仓库和学校、医院等等,都需要这种石头。 为此,公署在两处采石场的开发上,都是不惜工本的。以至于劳改营和劳工们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山,将一车车、一块块的石灰石和大型条石开采出来,然后用牛马沿着铺设的小路一车车的拉到港口。 这些条石的大规模使用让没有城墙的南极镇的防护力有了一个质的提高。诸多的公共设施在危险真正来到的时候都可以作为调包使用。以至于当地的移民们都想要用这种石块来为自己造房子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保不准那天开打的时候,南极镇就遭受了灭顶之战。 砖木制造的房子可是经不起折腾的,不要说是火箭弹的亲密接触了,就是一个铁弹都能轻易打穿它。细思之,还是牢固的条石可靠。 当地驻军,海防营的营官曾经向墨鹄的总督府表示,当地公署的这种建设方针纯属浪费。 南极港三面被山岭围绕,只有东面向海,海口处还有多个小型岛屿,只要妥善的将之利用起来,把海口给封死了,锁住那狭窄的进出水道,敌人根本就无法攻击到深处海湾内部的南极镇,除非他们放弃从海湾陆地登陆,转而从别的地方绕行进攻。不过那样一来问题更大,这意味着他们最少也要穿越五十公里长的山路——密布着高山显岭和葱葱树林的山路,这纯粹是作死。 因此,在驻军看来,把宝贵的条石用在修筑公署、医院、学校等等方面,纯属浪费。更不要说是老百姓修筑民居了。 要是敌人都打进港口里来了,外围的堡垒被一个个拔除或是包围了,公署就算是用铁汁浇筑的,又能顶个卵用?大势已去也。 南极镇四周连绵的山势和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就是它最好的屏障,大军根本难以成规模偷袭,作为守军,它们只需要考虑东面的海路防备即可。真的没必要在南极镇内再花费巨大的人力去修筑一处处石质建筑,那些都是次要建筑,用砖窑出产的砖头就足够了。只可惜,军方的声音在港口和城市建筑上是很小。 不过公署的主官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南极港湾口处的几座炮台意义极为重要,控扼海湾、拒敌于大门之外全靠它们了。因此,公署也拨了一个劳改营给他,后来又给他塞了三百多个棉兰老岛的奴隶。这总计小千人的劳改犯和奴工在监工的指挥下,一面在选定的炮台地址处伐木、清理场地,一面开始修筑炮台。 到现在为止,几处炮台还没有见到踪影。就眼下的人手来说,不废上一两年的时间别指望港口外围的炮台立起来。 现在各处炮台位置上建立起来的只有四十多个炮位,同样的,四十多门最小是十五斤炮的大家伙也被安放了妥当,整个南极镇已经具备了一定的防御能力了。 未来的南极镇肯定会不断地补充进来人手和物资,四十多门重炮的最终进化版本也是全封闭的炮台,整体防御的火炮数量还会更多,同时陆防堡垒、驻军营房、仓库和航海灯塔也将陆续修建起来,总之这是一个长期的工程。 城内的房屋建设是不可能用条石的。包括即将建造的民用仓库、医院、学校等设施外,都是用砖头,顶多是竹筋混凝土。 几排整整齐齐的居民房屋也已经修建完毕,除了少数几栋房屋是‘特事特办外’,总数大约有一百套,被一条十字相交的碎石子路分隔为四个居住片区。后者是开采石矿的时候的伴生品。 这些房屋目实话说是远远不够满足南极镇内居民的居住的。南极镇的移民已经有一千多人,将近两百户了。而且这一百户房子就都是给移民住的吗? 没看那西北的一块都已经开始修围墙啦? 那块是给政府机构和人员居住的,能非给移民的只有七十五套,而每一区中又有一套是公社房,实际上的房屋只有七十二套,都只有整个移民数量的四成,而移民在南半球的冬季过去后,又会重新来到的。 所以大部分人现在仍然只能挤在狭小的木板房内,居住条件可能比之劳改营和奴工也高不到哪去! 至于什么人能分到房子,很简单,看积分簿。这个最公平,几乎是岁的得分高谁就是最积极的,谁的得分高,谁就有房子。清楚明了。 移民们每日工作也是极辛苦的。他们这些日子以来要么在开垦田地,要么在开挖沟渠,或者是埋设地下排水管道。 另外还要砍伐木材,修筑饮水渠,挖井……,总之没一刻得以清闲。 而唯一支撑他们干下去的动力就是陈汉宣布即将分配给他们的土地了。 这里有着肥沃的土地和适合农作物生长的气候。按照规定,每人五亩地,那么每户家庭少则可分二十亩,多的都三四十亩,所有得的收益按照还款期限和政府分成,三年、五年或者更长时间内还清贷款。之后,每年只需缴纳20%的土地收获就行。如此持续三年,三年后,再所有税赋参照国内标准。 虽然开始的几个年头,甚至是前十年,政府对于分到田地的移民们的剥削比较大,可什么事儿都要有一个对比。他们在国内都是失地农民,对于土地的所有权极为看重,一块土地的所属权能深深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陈鸣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收点钱呢? 他又不是真正的大款,不用发愁开销?他现在也没有钱。那么,趁着移民们处于亢奋期的时候多收取一点税赋,等到这个亢奋期消褪后,再恢复税赋的正常,明显是有益于财政收入么。 而且这些移民只要努力去劳动,至少粮食是不愁吃,这对比他们在本土时候的生活可好的太多了。 何况这些移民还能另外向政府租种土地,同时他们还能继续廉价购买五亩土地,如此一人十亩土地,这样一来等于每户家庭最多可以拥有高达五十亩的耕地了,这在本土时候是移民们所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因此,这个时候他们对政府的拥护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前期的高剥削,高压榨,并没有从根本上让移民生起对朝廷的不满,那陈汉如此做的后遗症就几乎不用去考虑了。 陈鸣是通体的详细考虑之后,才同意的财政部这一措施,最大的赚取利润,在不伤及民心的情况下。 第七百七十三章 人是怎么作死的 南极岛的矿产是极丰富的。 后世的这儿,农业根本就不算什么,采矿业和畜牧业才是这里的产出大头。 一年几百万吨钢铁产量和白钨矿开采,再加上几十万吨的精煤,以及锌、锡、铜、黄金和白银等物,数万吨羊毛和几十万头肉牛,这才是他们产出的主体。南极岛这地方总人口也才五十万,虽然是在‘世界的尽头’,但人均产值也还是让同时代的兔子可望而不可及。 不过现在不同于21世纪,中国根本不缺铁矿,南极岛的铁矿还是继续安稳的埋在这儿的土地中吧。 倒是这里的金矿、银矿,是矿产部勘探队铁了心的来追寻的目标。 大金山的被发现给了矿产部无穷无尽的信心,所有人都坚信,出现了那么一处大金山的地方不可能只有那么一处金矿。 大金山让一个勘探大队的人都发了财,光是头十年的‘福利’就足够其中的一些队员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这就给整个勘探队伍又开了一个好头,竖立起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榜样,先有祥州金矿,再有南明州金矿,黄金刺激着无数人发疯的来探寻。 翻山越岭,他们不怕;深山老林,他们不哭。 一切都是为了黄金。 南极岛南极镇的一个探矿小队的人就是如此的一拨人。在南极岛得到开发的第一个,他们就随队前来‘工作’了,这一阵儿倒是从南极镇的周边找到了一处不大的煤矿,还有一个中等的铁矿,只是这个储量似乎不怎么大的铁矿石的含铁量是真心高啊。 几乎都不需要精选,直接便能扔到炼铁炉里。 最近他们又在距离南极镇二三十里的山中发现了一处铜锡矿,后者就在一座近千米高的山岭的边上。看似距离不近,但这矿场又临近柳州河。 柳州河是南极镇边上的一条大河,发源于南极岛的中部,向东南向流淌,最终汇入南极湾。只从地图上看,南极湾就像是被这条河‘噼’开的一样。而因为第一个发现这里的海外勘探三局的探险队队长是柳州人,所以这儿就被命名为柳州河了。南极镇的船只溯流直上,完全可以直接抵到这个铜锡矿边。距离虽不近,运输却方便,这个具有相当丰厚的铜锡矿储量的矿场还是具有一定的开采价值的。 帕索斯·苏格拉底,汉名又叫苏拉,早上起来围着住处跑了一圈,然后又拿井水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地朝着南极镇招待所的院门走去。 这儿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处普通民居,外加一个农家小院罢了。地儿是不小,但很空旷。 招待所里没有别的什么人,只有他们勘探队的人,十个人几乎把整个招待所给塞满。 院子是一块约二三百平方的夯实平地,收拾得较为干净、整洁。右手方向有一口水井,贴墙,左右都还留着一道两步宽的没有夯实的土地,种着有几颗小树和两畦冒出头的青菜。并不扎眼,反而很让人觉得有种田园生活气息。 招待所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家买早点的摊位,只要是从山里头回来,探勘队的人就没谁愿意早起吃饭。可是招待所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有饭,不然就只剩下冷馒头、饼子了。 虽然这些东西对比勘探队在山里头工作时的吃食,并不算差,但帕索斯是一个葡萄牙裔啊。 再是已经习惯纯了东方食物,他的胃口在‘休假’的时候也不能容忍继续去吃凉馒头就咸菜,他早上几乎都会起床,然后去吃一顿吃唿唿的早餐。接着回到招待所了,继续补觉不迟。 几只老母鸡正带着大群小鸡在庭院里觅食,甚至你还能听到招待所后面猪圈里养着三四头正哼哼唧唧的肥猪。也许已经到了例行的早上喂食的时刻,它们一个个都叫唤得很厉害。 就在这时,一个留着短发,穿着一双木拖鞋的小个子中年人,提着一大桶黄唿唿的东西骂骂咧咧地向后头走去,显然是要给猪去喂食。来人抬头,就看到已经洗刷好的帕索斯,脸上立刻露出了亲和的笑容:“苏先生,早上好啊!” “早上好。武田。”帕索斯也对着中年人笑着点头。 这一个日裔。 就像帕索斯一样,一个已经拿到了红本本的日裔中国人。虽然都不是纯正的中国人,可两人却操着一口都不算是生疏的汉语在对话。 苏拉是一个纯正的葡萄牙裔,出生地是澳门,他的家族在澳门生活了一百多年。听他的父亲说,苏格拉底家族往上数三四代人,就没有跟华人通婚的。但是在当年那个人生抉择口跟前,他的父亲却选择了向东走。 所以,他有在十一岁的时候又有了一个新名字——苏拉。 今后他的儿子、女儿,就会姓苏了。 眼前的日裔也是一样,从此以后也不再姓武田,而只姓‘武’了。这些天里,就是连武士刀,都不见这位前挺身队武士耍过。虽然谁都知道武田的房间里不仅有刀,还有一长一短两杆火枪。 因为在南洋被毒蛇咬伤,而元气大伤的武田正雄,回归百姓生活已经两三年了。他的性格当然有些不安分,否则不会这个时候出现在南极镇了,但是他身上的杀气真的全都消散了。 “昨晚您睡得还好吧?” “码头劳改营的刘队长,因为施工提前十天完成了任务,心情高兴,请手下的工头在招待所好吃好喝了一顿。我们也跟着喝了两杯,忘记了注意到影响,真的很抱歉。” 帕索斯闻言笑了,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但就算这些人的吵吵声再大,也抵不过他们脑袋里的睡虫。从大山里爬出来,整个探勘队的人都恨不得倒头大睡上三天五夜,实在是太累了。 “作为补偿,今天的早餐,苏先生就不用到外面去了。就留在招待所。老王熬了海鲜粥,还有海鲜肉包子,配着酱菜吃,那味道真的很不错的。” 武田很热情的邀请帕索斯,帕索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在哪吃不都一样,只要不是冷的、凉的。 在鲁山生活了几年,又跟着父母去了南京,帕索斯已经是一个标准的中国通了。而作为一个中国通,那就不会拒绝跟人拉近关系的机会的。 中国社会是个人情社会。 在这里,人情有的时候是比金钱更重要和珍贵。否则就不会有‘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这句俗语了。 虽然帕索斯家在南京、鲁山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关系,尤其是在外交部和工商部。但是对于军队,他家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武田出身日本挺身队。日本挺身队不算是中国的国防军,但谁也不能将规模越见庞大的挺身队和治安队排斥出军方系统。 附庸军那也是‘军’啊。 帕索斯当然不会寄希望于自己交好了武田,就也跟挺身队上层的人物交好了。可关系就是这么一点点积攒下来和处下来的。 “苏先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是指你来到南极镇之前,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探勘队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武田拿起一把木勺,从桶里舀了一勺粘稠的猪食,然后倒进了面前的石质猪食槽内,立刻引起了几头猪的哄抢。它们吃得是如此开心,以至于那肥大的耳朵上也沾满了猪食。 “大学毕业后我曾经在学校里当过一段助教。” 帕索斯的话引起了武田的震惊,眼睛再看向帕索斯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尊敬的色彩。 “真是让我吃惊,苏先生竟然是一位大学生。”可怜他的儿子被他用皮带吊起来,那棒子抽,都只能混个职高,连正经的高中都考不上。 “我在大学里学的是地质勘矿专业,后来就去了矿产部,再后来又来到了这里。”帕索斯说话中脸上浮现出了自我的朝鲜,是一脸的不堪回首。 就在几年前,他也曾经意气风发,他是建国早期毕业的大学生,是矿产部重点引进的人才。同时作为一个伊比利亚半岛帅哥,帕索斯的长相就算是以中国的眼光看,也不会觉得丑陋。 那时的他就像是一颗闪耀的明星,只要稳稳当当的,他就可以一直悬挂在芸芸众生的头顶。 可是因为一个女人,因为一时的冲动,帕索斯毁掉了自己一帆风顺的前途,甚至差点毁掉了整个苏格拉底家族。 就因为一个自愿给一个比她的父亲还要大的男人当小妾的女人,被爱卿和妒忌冲昏头脑的帕索斯向着监察院寄去了一封信。 一封没有过多的真凭实据,很多内容都是凭空捏造的信。 那时候他还在东北,在夹皮沟金矿。 那是一个超大型的金矿,分布广泛,即便是现在,在大金矿频频爆出的年代里,那里也能算得上是中国黄金生产的重要矿山之一。 当初这个金矿被开发的时候,动用了十个劳改营,两千多名矿工,周遭的光警备守卫部队就有一个四营制的守备团。 当时负责整个工程的总指挥是矿产部的一名正四品司长。年纪都要五十岁了! 帕索斯平日里对总指挥十分的恭敬,但是在心里却并不把他放在眼中,因为他太老了。 作为矿产部主动引入的人才,刚一进部中,帕索斯就是七品。皮家沟金矿探勘的时候,就有人说过,事成之后帕索斯就是六品官了。 五品是陈汉官场上的一个分割线,肯定需要不断地时间熬。但帕索斯年轻啊,才二十出头,他有的是别人所宝贵的时间。 然后因为一个女人,当地一名商人的女儿,才十七岁,正是如鲜花般的年龄。 却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转而投入了总指挥的怀抱。 帕索斯妒忌了,他更痛恨了,所以他选择了举报,匿名举报。 帕索斯知道匿名举报信的作用不大,他没有总指挥的证据,但是他们内部早就有传闻,说皮家沟的黄金开采量与预计不足,部里头有对总指挥不满的声音。 帕索斯就选择了搏一搏。监察院如果真的置之不理,那他也没什么损害不是?可要万一理会了呢? 被监察部顶上的人,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陈皇帝是十分鼓励举报的,为此他都一手推出的《举报奖励制度》新鲜出台。但他要的‘举报’是实名举报,而不是鬼鬼祟祟的匿名举报信。这种代价很轻微的举报信是真心为国家,还只是为了内斗? 早在十几年前,陈汉还是大将军府的时候,他就招唿过监察院,遇到匿名举报信勿要轻举妄动。 你要真是愤慨,真是一心为公,正义凛然,就光明正大的向上头告了目标对象,拿不拿得出真凭实据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态度! 想当初陈家军刚刚发展壮大的时候,各部之间的矛盾逐渐增多,匿名举报信这种玩意儿就开始在内部出现了。 陈鸣本着屁民草根的心,在最初的时候还特意命人去查,但是当一封封匿名举报信像雪花一样朝他涌来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对之的可信度和真实度,产生怀疑了。 到这个时候陈鸣才算明白为何前世兔子的纪检从来不把‘八分钱’当一回事儿。也总算知道什么叫‘花上八分钱,让你忙半年’了。 匿名举报信果然只有在目标对象事发的时候才能拿来说事。盖是如此的因由啊。 因为匿名举报的效果几近于无,同时陈汉又光明正大的推出了《举报奖励制度》,是以这匿名举报是越来越少了。但事实就如帕索斯想的那样,矿产部的内部真的有一股对‘’皮家沟金矿总指挥不满意的潮流在涌动,然后这股力量接着匿名举报的机会,顺水推舟,推动了对总指挥的清查,还真的查出了总指挥屁股底下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于是乎总指挥的位置飞了,可是新将下的总指挥岂能让自己的内部还隐藏着‘敌人’? 这种搞匿名举报信的家伙,在任何一个官员的手下都‘活’不了。 这事儿,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决不能姑息。 不然有了第一,就会有第二、第三。 如果整个现象在官场上蔓延了,对于很多官员来说,这就太可怕了。 新来的总指挥是一个能力很强的铁腕人物,他选择了一刀切,把所有有嫌疑和作案动机,以及作案可能的人员,都打包送走。 并且每一个人的下场都相当的不好。哪怕这当中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无辜受连累者。 比如帕索斯就来到了南明州,除了头上还带着一个高级勘探师的头衔外,身份跟一般的探勘小队队长的权利完全没有区别。 帕索斯的嘴唇抿的紧紧地,两个拳头都不自觉的紧紧地攥成了铁锤,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的作为虽然没有败露,甚至过两年,等到风波平息了,他的父亲还能将他运作回本土,至少不再南极镇这个见鬼的世界的尽头。 可是因为当初的一时冲动,他的前途已经毁了。 别人不知道,帕索斯自己心里知道。他成功的用‘自己’表演了一处只有自己当观众观看的‘人不作死就不会死’之闹剧。 两年后帕索斯即便回到了矿产部,回到了南京,甚至是重回成为了一个七品、六品官员,他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颗明星了,而是碾落泥土上的一芸芸凡人。 第七百七十四章 你就是个猪猡 吃了一个虾仁馅儿的包子,喝了一碗味道真的很好的海鲜粥,帕索斯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愤怒。 可是回到房间里,倒头在床上重新睡下的帕索斯真的能忘记那一场噩梦吗? 当年苏格拉底夫人,也就是帕索斯他母亲,听到那个噩耗的时候,当时人就晕过去了。南明州并没有战争的危险,但是从中国本土驶到南明州那就是最大的危险,那需要太漫长太漫长的航程了。 儿子之前工作的地点在东北,算得上是帝国的最北端了,现在却被一下调到了帝国的最南端,那么个荒芜的地方,苏格拉底夫人有一种‘儿子要穿越地球南北’的感觉。这太荒谬了,也太可怕了。 当时帕索斯的来爹直接将自己老婆掐醒,劝她说:别着急,这事情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苏格拉底家族是最早归顺中国的一批人,苏格拉底本人虽然一直在外语学院教学,但早年也给一些人做过商业顾问,在陈汉上层社会的关系多多少少还有一些。认识的显贵不少。 但帕索斯的母亲眼泪还是刷刷地落下,却是比帕索斯的老爹更清醒,“委任书都已经下来了,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帕索斯去南明州是去定了。”这种委任书是被矿产部递交吏部,然后吏部通过审议,再下发下达,保不准内阁都有备份,苏格拉底家可没这么大的能耐再做更改。 浑浑噩噩的从东北回到南京的帕索斯当然也不愿意去南明州,他倒不是怕沿途海路上的危险,而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大脑冷静了下来,然后在‘爱卿和前途’这座天平面前,显而易见的像着了‘前途’。去了南明州他就完了。帕索斯哀求自己的父亲,说我不想去南明州,父亲救救我。 但是苏格拉底先生冷着脸说道:“你不想去也得去,除非你以后不想再参与政治了。”对于这件事,苏格拉底也是一肚子的火。儿子被派去南明州这么个危险的地方,他竟然是在事情定下来后才知道的。 现在,一艘三天后就将驶往南明州的海船就在南京码头停靠。 帕索斯则依旧没有放弃,继续哀求的对父亲说:“父亲,真的没办法了吗?南明州离南京太遥远了,那里是帝国最偏远的角落,我会被彻底遗忘的。” 苏格拉底先生却告诉儿子,你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吗?是夹皮沟的新任总指挥,还有矿产部。 帕索斯愣了一下,他把矿产部都忘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新任总指挥身上。“怎么会是他?”他并没有露馅啊,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抗拒的大人物?难道他……,已经露了马脚被新任总指挥给把握到了? 脸色一下白了的帕索斯引起了自己父亲的怀疑。苏格拉底冷着脸问儿子:“你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得罪了新任总指挥?” 归化中国这些年,苏格拉底本身也懂得一些中国文化,他知道中国人非常讲究斗争策略,只要不是深仇大恨,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不加遮掩的下绊子的。苏格拉底归顺中国已经有些年了,就没有见过。 新任总指挥和矿产部肯定是没去遮掩自己的手笔,不然自己不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查到痕迹。 帕索斯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样,瞬间炸了起来,面部肌肉都紧张的扭曲了,矢口否认,“父亲,我没有。我见都没见过新任总指挥几面,怎么可能得罪他呢?”其实这一刻帕索斯的心里很惶恐,他都药认为自己是暴漏了呢。 苏格拉底的心中则真的升起了恐惧,自己的儿子都吓得不成样子了,竟然还硬嘴说没干过什么,这是当他老煳涂了还是眼睛瞎了? 苏格拉底继续冷着脸问帕索斯:“还要撒谎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帕索斯的城府并没那么浅薄,只是因为他家中,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潜意识里感觉是安全的,放下了警惕心,又陡然受到了惊吓,才露出了痕迹。 可是帕索斯除非疯了,否则决计不敢把真相告诉苏格拉底先生,他只能咬牙说:“父亲,我真的没做过什么不敢做的事。” 然后苏格拉底先生就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儿子的脸上。 那一巴掌,帕索斯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苏格拉底喊来了儿子的贴身随从,一顿严厉的呵斥和恐吓,帕索斯的随从就说了实话。苏格拉底这才知道自己儿子犯了多大的错误,先前一阵闹得沸沸扬扬的匿名举报信竟是自己儿子做下的手笔。 “混蛋,愚蠢。就是一头猪都要比你聪明。你就是个猪猡。你是要将整个家族都送进地狱吗?” 父亲疾言厉色的声音又一次在帕索斯的脑子里回响,帕索斯一下子从昏睡中惊醒。外头春光很明媚!把内心里带着大片阴暗的帕索斯都照的灿烂起来。 距离南极镇不多远的煤矿,产量并不是多大,在这里劳动的人力似乎也不是很多。但这里是南极镇最重要的核心产业,因为整个南极镇的燃烧供应,还有砖窑、水泥窑、陶窑,都依靠这个煤矿。还有日后路需要建设的冶金厂,木材处理室等,后者经过陈汉多年的摸索后总是掌握了一点规律,哪怕是被蒸汽烘烤过的木材质量比起自然阴干的要差,但是制作船只的基本线是能达到的。这东西和冶金厂日后都要建立起来。如果预料不差的话,军工厂都会在日后出现在南极镇。 如果说生活燃料供给还能依靠木头,那么之后的一连串东东,可就不是一个木头就能解决的了。 忙活在煤矿的劳改营是一个由纯粹的欧洲战俘组成的队伍,里头的人以荷兰人为主,还有部分在吕宋被俘的西班牙杂兵。 那些西班牙人并没有被陈汉挨个挨个的砍头,陈鸣可以不甩西班牙人的面子,但他不得不卖高卢公鸡的面子,而且他相信约翰牛就算十分乐意看到中国与西班牙交战,却也绝不愿意看到几万西班牙军民和教会人员,一个个被砍头。 但这些人被释放的也很少,除了少数一些有身份的人之外,很多人还是在劳动改造。因为中西之间还没有缔结停战协约的么。 而之后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就有一些人死去了。他们有的是真的累死、病死和出了危险事故,有的却是被死亡的,比如几个在马尼拉家族存在源远流长的人,还有一些是女人。后者的去向是很耻于被说出口的。 但是被从南洋继续致使到南明州的西班牙人还真是不多。 煤矿劳改营的人也更多是荷兰人。 比如当初的西班牙人,荷兰人要乖觉很多。整个东印度的荷兰人更多是‘商人的追求’,而西班牙人则多少还具有几分‘贵族的尊严’。 而且荷兰人已经有了前车之签,西班牙人被俘后的教训摆在前头,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吸取呢? 不要说是干苦力,到种植园去劳动,就是去掏粪,他们也会忍着恶心去做的。再低贱至极的工作能让他们保住自己的小命,那就是上帝的祝福。 西班牙人用一条条生命证明了一个真实无比的理论——只要被俘,只要进了中国人的劳改营,那就要有做俘虏的觉悟。不管你之前是高高在上的老爷,还是低贱的无赖乞丐,在这里都要遵循一条至高守则:无条件服从‘监工’的命令。 对着‘监工’表达自己的不满,那下场是很可怕的。当初就有很多的西班牙人应为搞不清楚‘劳改营’的状况,而丢掉了自己的小命。这是很不划算的。 这些‘监工’有南洋范围里最早投效中国人的苏禄人,还有一些是亲华的马来人、吕宋人,以及被中国兼并的朝鲜人,和中国手下的恶犬——日本人,很多人都是非一般的恶劣。 中国人的走狗们很清楚如何来讨他们主人的欢心,欺下媚上是他们的本性,狐假虎威是他们的深入灵魂的天赋,凶恶残暴则是他们自己原本就有的嘴脸。 但接替原先的负责人,现在自己来主持整个南极镇建设工作的秦友梓则清楚,在南极镇这个刚刚开辟的居民点内,他正需要这些‘狠人’来管理未来会越来越多的劳改犯们,可不仅仅是煤矿上,港口码头、采石场等都需要这些凶恶的‘监工’。 因为整个南极岛的开发工程,显然是一个浩大的计划,未来这里的规模或许不会比墨鹄差多少。越来越多的移民和劳改犯会来到这里,很快这儿的‘人口’就会超过两千大关,然后是三千、四千。 三五年后,这儿的正式居民超过一万人,秦友梓也不奇怪。而劳改犯们的数量这会更数倍于此,否则他堂堂的一个河仙镇知府突然被调派到南极镇来,这就太开玩笑了。 虽然后缀里头同样有一个‘镇’,但居民数十万的河仙镇是南极镇能比的吗? 给南极镇一百年,人口也不见得能比得上现在的河仙镇,那么原因只有一个——这里的战略重要性。 就比如最初的新加坡一样。 默默无闻的那几年里,新加坡市的级别却是跟鸿基港一直是一个档次的。 被派遣到这里的劳改队都属于重犯,里头的人是没有人权的。他们只有等中西、中荷签署停战协议,而在此之前,他们就是毫无人生基本权利保障的‘两脚羊’,管理他们的队长、营长对其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 当然,每月这个‘死亡名额’也是有限制的。 以煤矿为例,劳改犯还不到五百人,‘监工’和保卫力量大约有六十多人,统一由营长管辖。除此外还有一个班的宪兵,那是营长也要慎重对待的对象。事实上不仅仅是煤矿,包括南极镇里,宪兵队也是公署都不敢轻易招惹的。 煤矿区的一角,一大片菜地里,五六个带着脚镣的白人正一人拎着一粪桶,一手拿着一个带着长柄的瓢,从粪桶里将积粪浇撒到田地里。 这是煤矿区内所有人新鲜蔬菜的来源,一共有两大一小三块,就近的便是一块小的,还有两块大的在外头。 菜田里的气味很难闻,一次施肥后,好些天气味都不会消散。 对于田地里的白人们来说,这绝对是他们不愿意面对的噩梦。可是在中国人的枪口下,被选中的人都屈服了。 一次屈服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当习惯成了自然,这些白人们不知道连他们自己身上都已经沾染了那让人恶心的气味。 虽然被扔到南明州的劳改营都是‘罪孽’最深重的劳改营,里头的人要么是渣滓恶棍,要么就是拼死抵抗过的士兵,这些人面对着更凶恶的‘监工’和安保,却乖乖的收起了自己的个性。 没有办法。恶人自有恶人磨,再凶狠的人,面对着一群人人都有过月薪被扣光经历的‘监工’时,那也要噤若寒蝉。 在劳改队里,‘监工’的薪水被彻底扣光那只能有一个原因,自己手下劳工死伤太多。 如果是一个有着危险性的地方,劳改营里是有死亡名额的。 比如说一个队里允许有两人死亡/月,或者是有三人死亡/月,而要是死亡数字超过了2/3,或者是打伤、打残了劳工,那么他的薪水就要被扣掉一定额度。 “监工”们的薪水并不算低,每个人都有被扣光薪水的经历,这里的监工都算得上是凶神恶煞了。 恶人是有一股味道的,他们或许可以短时间里表现的温文尔雅,就像一个性格良好的好人一样。但时间一长绝对是会暴漏的。 毕竟‘监工’的工作也是高危险高压力职业,再好脾气的人来干这活儿,时间一长也是会变得易爆易怒的。 当一群被绑着双手双脚的恶人面对着拿刀拎枪的恶人的时候,前者也只能服软。 南极镇,乃至整个南明州,都是不准说‘god’的,任何人说这个词汇被发现都要接受惩罚。佛道两家已经开始进入,并且用事物和好一点的生存条件诱惑着劳改营的西方人改变信仰,但效果并不大,比之他们在吕宋和东印度的效果,可差得远了。 就像现在荒芜的南明州和物产富饶的南洋的差距。 第七百七十五章 看不到圣光普照的希望 承天九年,六月里。 一艘从欧洲返航的飞剪艏炮船停靠在了上海码头,刚靠港,一群穿着短袖工作服的码头工人就忙不迭地围了上去,扶船板的扶船板,扯缆绳的扯缆绳,一架架大型的蒸汽滑轮吊机也在几十名工人的唿号下缓缓推到相应的位置。 很高的规格是不是? 一般的船只抵到上海码头后还真没有这样的待遇,可谁让这是一艘从欧洲返回来的飞剪艏炮船呢? 这是当初伴随着高彦明出使欧洲时的一艘,承天四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一走就是四五个年头了。 当初去的使团中人,很多人已经回来了,换了新人去欧洲,但也有人一去七八年,这才重新回归。 高类思牵着法兰西爱妻凯瑟琳·卡伦站在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故乡的空气。 南京就是他的故乡,他的父母已经从北京迁往南京多年,一别故国多年,这南京在他的心目中也变得无比的亲切。 新加坡的港口环境已经很好了,上海码头的空气比新加坡港还要更好,除了自然的海腥味,高类思感觉这儿就像一个偏僻无人烟的海滩一般清新。而要是拿现在的上海港来对比欧洲的那些大港口,比如这些年里他去过的马赛、波尔多、伦敦、曼彻斯特、汉堡、哥本哈根、阿姆斯特丹、热那亚、直布罗陀、哥德堡、巴塞罗那、圣彼得堡等,几乎欧洲所有有名的港口他都去过,但那里的海风和味道,综合起来的气味就像置身于腐烂变质的海鱼、垃圾堆里一样,上海的空气比之就像是天堂。 虽然高类思知道上海港口区的卫生管理很严格,但是有了对比,才有更高的评价。 船只在靖海停靠的时候还不显,那里明显还是一个小海港,新加坡就已经有点味道了,上海就是一个大惊喜。 穿着一身中士女服的凯瑟琳·卡伦手里本来拿的还有一个手帕,可是现在的她,明显是用不到的。 整个上海市,连港口区在内,主要道路全是水泥铺就的平坦地面,雪白的线条画分出一格格的港口工作片区,不远处是整齐的码头仓库,一条条轨道彼此交错,一辆辆有轨马车在上面驰骋,若干草坪、树木绿化带,包括漆成雪白色的,上面挂着漂亮的防风油灯的路灯,都错落有致。 一个个穿着港区工作制服的工人或推车或扛着货,来回穿梭,两人一组的警察腰间挂着警棍、手铳,悠闲的打量着船只。还有手臂上带着红袖套的清洁工人。 顺着宽敞的街道朝西看去,上海市那如棋盘般分布的市区掩映在绿树葱茸之中,但站在船舷上至少能看清楚港口区的分布,把大半个港口区尽收眼底。作为中国新城区建设的标本,上海的城市建筑、分布十分具有几何感,那一条条道路和绿化带就是分割线条,不是横平竖直,就是优美的曲线。 被港口区的建筑和树木遮挡的上海市区显得很神秘,被眼前的港口区映衬的更加拥有吸引力和高档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没有返回国内了,如今上海港口区的景象和远处上海市的变化,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高类思仍然暗暗惊讶。 很显然,这跟他记忆深处里的北京城完全不一样,也跟他熟悉的欧洲城市完全不一样。 作为中国新城市的一个模板,上海市的模板就是一座园林城市,绿色城市。 卡伦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靖海和新加坡已经让她震惊了,但上海更让她出乎意料的欣喜。怪不得她总听从中国返回去的法国商人用羡慕的语气对她说,她会爱上中国的。生活在上海和南京的人,是幸福的。 而平日里她从自己的丈夫那里也听到了一些东方的‘传统文化’,感受得出自己丈夫语气中那隐隐含着的优越感,生活中也越来越习惯大量来自这个国度的商品、物质,虽然整个生活方式还是西式的居多,可现在,眼前的这座漂亮清新的城市给了凯瑟琳·卡伦极大的惊喜。 这儿只是上海,不是南京。他们今后要生活的地方会是南京吧,除非高类思再被外派到上海。 而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南京比之上海应该更漂亮的。就像巴黎比之马赛要强一样,伦敦比之曼彻斯特要好一样。 “这儿的花真多,还有草地和绿树,我喜欢这个地方。父亲,我们的家会跟这儿一样美丽吗?”忽然的,一个孩子幼稚的声音响起,是高类思的宝贝女儿,还只有四五岁大。 很聪明的一个孩子,看着漂亮的上海港口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家了。 “当然,亲爱的宝贝,千古秦淮的风光比这儿更好。” “我早已经委托家人帮我们建起一座别墅,参照着上海的这种新世建筑和欧洲风格,由可怜的皮埃尔先生作为参赞,肯定会在布置摆设上融入法兰西的风格。亲爱的,你们母女会喜欢上的。”高类思对着娇妻爱女说道着,看着杨德望出现在码头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杨德望要比高类思回来的早,他承天五年的时候就回国了,然后一直在上海的外交部办事处工作。 好几年没见,却并没有影响杨德望和高类思的感情,在整个中国官场上,娶了一个外国老婆,而且是正房,还不纳小妾的人,除了他俩也没有第三个了。 杨德望的妻子叫玛丽·德纳芙,也是法国人。与卡伦早在少女时候就认识。 所以说,这辈子高类思和杨德望是真的很难‘分开’。 杨德望一行十个人,他和一名外交部同僚,然后八名全是负责安全保障工作的警察和国安。 “欢迎回国!”杨德望张出双手跟高类思抱在了一块,然后再一脸亲昵的同卡伦打了个招唿,最后故作严肃的问候法兰西少妇身边的那个长相可爱的混血女娃,“亲爱的高小姐,欢迎回到中国。”那是高类思迄今为止唯一的女儿,才四五岁大。 本来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的,被杨德望严肃的神色一吓,整个小脸都绷紧起来了。 “谢谢,我喜欢中国。”如是一个小大人一样的答道。声音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故意的放平缓。这模样立刻让边上的大人们哈哈的笑了起来,连负责警卫的警察和国安都不由得流出了笑。 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高大人,欢迎回国。卑职外交部一等秘书……”高类思对着另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人微微的点头,他知道这位就是接下来几日里他要常常打交道的人了。 高类思要把自己的工作笔记和一些秘密的东西全部交给眼前的人整理,而这个期间高类思该怎么到外交部汇报工作,就怎么去汇报。后者的目的不是知道高类思的收获,而是要从高类思的收获中应证其他的方方面面,从细节处推断或发现一些高类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这个‘一等秘书’官职,是隶属于外交部的情报部门,专门与军情局、情报研究司联合工作的。 而来人与高类思打了一声招唿后,眼神就转移到了高类思夫妇俩身后的奴仆脸上了。 卡伦出身法国贵族,她出嫁的时候带了一笔很不菲的嫁妆,而除了金币和房产之类的财富外,就是几个从家中带来的奴仆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管家,和他的妻子【厨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车夫,一个同样岁数的老花匠,和六个三四十岁的女仆。 一等秘书的目光渐渐变得尖锐,九个法国人的目光跟他刚触及时,每个人还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因为他们的主人地位明显更高,但很快的每个人都不自然的挪开了眼睛。 坐上马车,二十辆马车完全被人和行礼塞满,高类思夫妇和杨德望乘坐一辆马车,还是最为宽松的一辆。杨德望和高类思没有谈工作,而是谈的生活。 毫无疑问,杨德望对法国也是有一定感情的,而且他妻子的亲人也都在巴黎。 “怎么说呢?法国的财政虽然是一个大麻烦,但整个局势还比较稳定。法国人对这场战争的胜利,信心十足。约克镇一战让整个法兰西看到了战胜英国的希望。” “不过这场战争就算是法兰西最后取得了胜利,战争耗费也会让整个国家元气大伤。” “遍地都是涨价,从粮食、棉花、布匹,到铜铁铅锡,再到鱼类、肉类、奶酪、黄油,所有的东西都在涨价。” 整个法国的经济秩序都发生了变动。“而且最重要的是法国政府的欠债,他们的国债利率几乎是英国人的两倍,巨额的军费开支带来的严重后果是无法估量的。” “法国政府绝对还不起这笔债务,除非加税。但加税谈何容易,所引发的后果更是致命的。” “比起战后的巨大债务危机和社会麻烦,战争期间的这些问题反而不那么严重了。” 在离开欧洲的时候,高类思曾经建议卡伦家族的人在未来战争结束后,尽快收拾财产,离开法国。 如果真的不愿意离开祖辈生活的土地,那也要离开巴黎。 “法国人把买卖国债视为一种投资,那并不是纯粹的爱国热情,而是一种夹杂着经济利益的投资。” 高类思很不理解这一点,杨德望也不理解这一点,只是杨德望离开欧洲的时候才是西历的1778年,他还没有看到法国对英宣战后,法国人购买国债的热情,疯狂的热情。 高类思相信那股疯狂中绝对含有对国家的热爱,和对英国人的痛恨。但是战争进行的太久了,这股区分于经济利益的情绪正在一点点变弱。 “你是说当战争过后,取得胜利的法国人会在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同时,把全副的心思都转移到金钱利益上去。你担心法国政府一旦爆发了财政危机,巴黎会出现混乱?” 杨德望感到吃惊。有那么严重吗?法国又不是没有过财政危机? 巴黎是法兰西的首都,巴黎出现混乱,那就等于在说路易十六国王丧失了对于国家政权的掌握。那是在说整个法国都有可能大乱吗? 杨德望不由得看了一眼卡伦,后者对于丈夫和杨德望之间的谈话显然不关心,这时候正对着窗外浏览上海的景色,陶醉于上海市区那迥异于巴黎的市容。 “看来我需要跟德纳芙的家人通一通信了。”杨德望摇着头,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欧洲一流强国转眼就爆发国内混乱的样子。但是对高类思的话,杨德望很相信。 杨德望的家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公寓楼,而是一处修建别致的庄园。就像娶了个贵族小姐当媳妇的高类思一样,杨德望的夫人虽不是贵族,德纳芙家却是巴黎身价不俗的大富商,嫁给杨德望时可带着一笔很客观的陪嫁的。 不然就杨德望那一个月几百块的薪水,哪有可能放着公房不住,而自己买地盖个庄园的呢。 “这里可比不得你的那一处。你是没有见过那里的景色,我敢保证你们会喜欢上的,在秦淮河的映衬下真的就像花园一样。虽然你们还没有入住进去,可它已经在南京城里引起了潮流。” “就在秦淮河畔,这两年已经新出现了好几处那种风格的建筑。皮埃尔不应该找你收工钱的,你为他打开了一个新的市场。”新世建筑和欧式风格的结合,真的很漂亮,很合符杨德望的审美观。 而那个背离了法兰西的皮埃尔,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新的定位。 杨德望的庄园面积不大,进门就是鲜花绿草,还有一个三层欧式流水盘,这水流应该是用虹吸效用提上去的,顶上立着一个衣带飘飘的东方仙女雕塑,让高类思看的总觉得有点违和。 这该是放一个小天使才最合适。 马车驶台阶,庄园主体建筑是一座口字型两层楼房,中间的空地布置着花草和桌椅。 有那么一点欧式风格,但高类思怎么没有看到雕像和绘画呢?他明明记得杨德望回国的时候,特意从欧洲带回了不少雕塑和信仰绘画。 “管家,让人们赶紧把行李都搬下来!”年纪还不过25岁的玛丽·德纳芙非常热情的招待着高类思一家三口,尤其是对于洋娃娃一样的孩子,真的是羡慕死她了。因为杨德望有了三个儿子,做梦德纳芙都想生下一个女儿。 而至于高类思刚刚产生的疑问,在客厅里坐下的杨德望夫妻俩彼此对视一笑,笑容中都透着苦涩。 “如果想在官场上有所发展,脑子还是不要过多的去追寻上帝。” “这里是一个世俗世界,是东方。” 杨德望脸上全是无奈。高类思人在欧洲,那个大氛围下,他是感觉不到什么的。高彦明是不会明确的限制他不去教堂,不去礼拜,不去念上帝的。甚至于还会对他有意的放纵,因为这让会让他们在欧洲更好的活动。 可是回到东方就是另一个状况了。 “每年教会管理局都会驳回李顺恩神父的申请报告。偌大的上海连一座沐浴着圣光的教堂都找不到。而伴随着战争的爆发,让人更看不到圣光普照的希望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败家娘们 “没想到,这高类思还是个人才。有远见。” 高类思的奏折在他登陆上海的第二天下午就被送到了南京,递到了陈鸣的手上。 陈鸣看到高类思奏折中对于战后法国局势的猜测,真的是惊诧不已。外交部从来没有人以一种坚定地口吻来确切的说法国在战后会会因为财政危机而发生政治大混乱,更不会猜测英国人在欧洲的政治地位不仅不会因为输掉与法西荷的战争而变的消弱,反而因为法国人的政治混乱而更加的突出。 当然,高类思不会说法国的大革命,他只是提到了法国资产阶级的启蒙运动,认为在法国的政治大混乱中,这种新派思想会成为法国政坛上重要的一方。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惜啊,这个高类思跟杨德望一样,对一神教很痴迷。而中国的社会大环境对之却有着先天上的抑制。 陈鸣并不怎么关心高类思他们一行的回归,对比已经回到中国的他们,陈鸣更关心留在伦敦的高彦明他们。 战争已经临近末尾了。甭管中西战争的影响能有多大,战争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北美战场和印度战场的劣势必然让伦敦一片低气压,而从实际角度上与英国人站在一个阵营的中国,恐怕在欧洲的活动也会受到影响。 现在是整个欧洲气氛最紧张的时候,也正是外交官们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不要以为欧洲的事情距离中国很远很远,就高彦明的密奏,俄国人利用武装中立同盟的关系,正在极力拉拢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然后又跟西班牙人在大套近乎。 这几个国家的联盟趋势已经很明显了。 未来的战争中,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或许跟中国不会再产生直接的军事冲突,可他们能够为圣彼得堡提供贷款啊。尤其是在美洲地区,要是中国彻底赢得了对西战争,要是中国露出了继续南进的趋势,占据着巴西的葡萄牙人肯定愿意在背后大力支持西班牙。 同时,在美洲问题上,法国人和落脚巴黎的富兰克林也是一个无法绕过去的槛儿。 弥漫着欧洲大路上的外交风云,看似跟万里之外的中国不相搭,事实上却关系重大。而且中国与奥斯曼帝国走的越来越近,而奥斯曼人不仅仅跟俄罗斯是敌人,他们跟维也纳也是敌人。 第一次瓜分波兰,叶卡捷琳娜二世为什么要把奥地利拉进去?那就是为了拉拢奥地利人,为了化解俄罗斯与奥地利之间的矛盾。而这当中有插进来了一个跟俄奥都有合作又有矛盾的普鲁士。 俄罗斯在第五次俄土战争(1768年—1774年)中战胜了奥斯曼人,因而国势更加强盛,威胁着哈布斯堡王室在中东欧地区的利益(尤其是摩尔达维亚与瓦拉几亚公国)。于是奥地利斟酌是否对俄罗斯宣战。 并不这么广阔的中东欧一下子拥有了三个强国——俄罗斯、奥地利和普鲁士,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壮大都会影响到别国的利益,而三国之间明显又不愿意开打。 与俄罗斯和奥地利都友好的法国提议重新划分各国的领土。这次重组中,奥地利可以得到西里西亚省作为补偿,而普鲁士会得到波兰的艾门兰和当时已经由波罗的日耳曼人统治的波兰属地—库尔兰和瑟米利亚公国。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不愿放弃在新近通过西里西亚战争得到的西里西亚;但是他也在寻求和平解决方案——他与俄罗斯的联盟会把他拉到与奥地利的潜在战争中,此外七年战争也削弱了普鲁士的财力和兵力。腓特烈二世也想要保卫衰弱的奥斯曼帝国,这样他可以在普鲁士与俄罗斯(或与奥地利)的战争中将奥斯曼拉到自己的一方。 所以,欧洲的外交真的很复杂很情况多变。这里需要考量的因素和利益太多太多了。 如此一个大浑水,困难度是地狱级的;而在一家独大的东方,中国的外交人员所需要面临的局势考验那就是小学生级的,也怪不得原时空位面,阿片战争之后中国的外交人员在一连串的谈判场合中一败再败。更不要说人家西方人背后本就有强大的国势撑腰。 如今北美西海岸的大战也开始了。 过程如果顺利,夏秋之季的时候,西班牙人就会束手就擒了。到时候大板鸭只能乖乖的坐到谈判桌前,而英国人借此机会能不能一句就转着什么,那就要看伦敦的决策力了。 北美的消息传回欧洲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年末的时候,整个欧洲上空的外交气息会变得更加浓烈,而一切到了明年上半年时候就会尘埃落定。 陈鸣觉得,战争最多进行到明年就会结束! 一是,欧洲人真的打不下去了;二是,中国吞吃下了大片的土地,需要好好地消化消化。 …… 高类思的奏折已经送到了南京,可是高类思本人并没有离开上海。 他还有空余的时间,而他的夫人凯瑟琳·卡伦明显对上海很有爱。从第二天早上起,就跟着玛丽·德纳芙一块乘着马车去了上海的商业区。 如今的上海市区可不再是十几年前的上海县了,商业街早不仅仅只是那几段十字街口了,而且这里东西方商品汇聚,包括天方世界的,那简直比巴黎的商业街都让她眼花缭乱。 如今的上海,从人口、经济和城市繁荣上,虽然比起广州仍然差着一些,但距离已经有了很大缩短。 南北两京加广州之后,中国的第四大城市就要数这个原来位面的大魔都了。 就连苏杭、扬州、武汉都被上海追赶并超越。 彻底激发了航海属性的中国东部地区都在泛发着新的活力,位于整个东部沿海中心位置,还背靠着黄金水道长江做依托的上海,这座新兴城市的发展速度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是一个奇迹。 港口、商贸洋行和诸多工厂、学校,外加政府机关和驻军,上海‘中高收入’人群的数量真的不少,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外来客户。商人们的眼光都是犀利的,所以这几年上海的地价一直在上扬,当初没能赶上饕餮盛宴,而被迫只能吞吃一些二三线土地的商家,现在一个个也赚的满口流油。 整个经济体都在高速上扬,市场红利让所有人赚的瓢满钵满。 卡伦在这里能看到许多在巴黎、伦敦都不曾有的本土高级货,而且价格远比欧洲的商店便宜得多。 在欧洲,比银器都要珍贵的高白瓷,在这里变成了普通货色。 这种艺术品一样精美至极的瓷器,往日里他们是很难从中国人手中买到的。也就是陈汉崛起之后,中国真正意义上的高档精美瓷器才对欧洲大开门户,一些艺术品一样的高白瓷纷纷出现在伦敦、巴黎这些大城市里现身,而且还有更加珍贵的玲珑瓷、镂空瓷器和转心瓶这种让欧洲人想都想不到的宝贝。最初,很多出现在欧洲市场上的高档瓷器依旧是东方风格和东方色彩,但随着时间的演变,一些明显融入了西方元素,或者直接就是西方设计的高档白瓷也出现在了欧洲,乃至中国人自己都视为珍宝的薄胎瓷都亮相了。 中期,佩里埃先生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关系才拿到了一支绘着圣母怀抱耶稣的薄胎瓷瓶,然后费尽心思的,才把这尊瓷瓶运回了法国,献给了路易十六陛下,卡伦有幸在凡尔赛宫的舞会上看到了那尊美轮美奂的珍宝。 夜色烛光下,那真的是让人沉醉,让人痴迷。 但是在上海,在上海的江南贸易公司商品展示厅内,卡伦竟然目睹了两尊风格迥异的脱胎瓷器。一个东方,一个西方,这真的是非一般的奢侈。 除了中国代名词一样的瓷器外,这里的丝绸绫罗,这里的珠宝首饰,这里的服装,一个西方妇女穿着东方式的传统汉服,你别管看着是不是觉得别扭,后者对于前者的惊喜却是一百个的。 女人都喜欢漂亮、华丽的衣服,而只要你有钱,汉服的华丽绝对不是这个时代西方的宫廷式女装可以媲美的,配着那一整套一整套的头面首饰,装点起来就跟开屏的孔雀一样,真不是一般的华丽,富贵堂皇。 而同时,简约素雅也是一种美感。 嫣红姹紫的色彩刺激之后,清淡典雅的汉服就是又一种美感了。 还有绣工精美的手帕,两面绣这种不可思议的工艺都能存在,一面青山绿水,一面小桥人家,那完全是艺术品。以及围巾、披肩,还是来自藏地的山羊绒,卡伦看到这东西的时候眼睛都要红了。 在欧洲,这可是真正的高档货,一般身份的人有钱都买不到的。 17世纪六十年代,首先到达克什米尔的法国人第一次把“沙图什”介绍到了欧洲。到了18世纪,克什米尔山羊绒便开始在欧洲宫殿流行,贵妇们开始在她们的肩头上披上羊绒披肩,从克什米尔来的上好披肩则更是显赫地位的象征,越轻软越珍贵,“沙图什”是其中的极品。 而事实上,那是因为英法还到不了藏地,那里才是藏羚羊的原产地。 如今这种披肩和纯藏羚羊毛已经是藏地除了药材和牤牛干出产之外,最大的拳头产品了。 总产量很低,可价值很高。 卡伦也不可能大把大把的购买沙图什,上海的价格比起欧洲来是少的便宜的多了,可一样不菲。更有着购买量限制。 然后卡伦还购买了很多雕塑,有石头的,有木头的、竹子的,乃至象牙犀角,和玉雕。还有各种带着香气的香水和精油,花露水、肥皂、蜡烛、高档家具和皮草。 真不愧是东方着名的大港口,她竟然在这里发现了整套的紫檀家具。这真的是不可思议。 西方人很少见过紫檀大料,这东西生长极其缓慢,一棵成材的紫檀要生长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材率极低,资源奇缺,有“寸檀寸金”之说。 明朝初期,紫檀为老朱家所重视。海上交通的发展和郑和下西洋,又沟通了与南洋各国的贸易和文化交流。各国在与中国定期和不定期的贸易交往中,也时常有一定数量的名贵木材,其中包括紫檀木。但是这对中国庞大的统治集团来说,远远满足不了需要,于是明朝政府又派官赴南洋采办。 随后,私商贩运也应运而生。到明朝末年,南洋各地的优质木尤其是紫檀木,几乎全被捆载而去。 截止到明末清初,率当时世界所产紫檀木绝大多数尽汇集于中国。 清代所用紫檀木全部为明代所采,这是满清从紫禁城里搜获的,崇祯那倒霉娃儿,手里没钱的时候怎么就不把紫檀卖了呢?哪怕是聊胜于无呢。 满清也曾派人到南洋采过紫檀木,但大多粗不盈握,曲节不直,根本无法使用。 这是因为紫檀木生长缓慢,非数百年不能成材,名时采伐殆尽,清时尚未复生,来源枯竭,这也是紫檀木为世人所珍视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与中国相比,西方人士更重视紫檀木,因为他们之前的百年中都从未见过紫檀大料,认为只可作小巧器物。据传原时空位面拿破仑墓前就有一个五寸长的紫檀木棺椁模型,参观者无不惊慕,以为稀有。 直到明末清初,西方传教士大批来到中国,见到许多紫檀大器,才知道紫檀精英尽在中国。 而在满清统治中国的时候,由于紫檀木的紧缺,造办处还不时从私商手中高价收购紫檀木。 清宫造办处活计档中差不多每年都有收购紫檀木的记载。 以至于官场上都逐渐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不论哪一级官吏,只要见到紫檀木,决不放过,悉如数买下,上交皇家或各地织造机构。 而现在,卡伦在上海不仅看到了摆设了整个房间的紫檀中式家具,还真真的亲眼看到了好些紫檀大料,甚至于根本不知道手串是干什么用的她,也卖了好几串带着金星的紫檀珠子。 直到马车顶上都装的满满的了,几个随行的仆人手中也都提的满满的了,卡伦这才结束了今天的大扫荡。她一共开销了40000多华元。很是为上海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一把贡献! 高类思对此很头疼,虽然他可以对外说这是老婆的嫁妆,不是他贪污了,但这话说出去了丢人。一个大男人被老婆养,不说出去则有麻烦,就算御史不找麻烦,官声也败了。 在欧洲的时候,这个真的不显;但是回到中国,一下子就成了个问题。 即便老婆嫁妆丰厚,可现在他们的收入少啊,低收入高消费,再多的银子也会花光。高类思晚上看着一把购物发票,嘴角直抽抽。这样一个败家娘们。 不知道金钱珍贵,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就把整个家都给败掉…… 第七百七十七章 嘎巴拉碗,人头器…… 七月里,缅甸第四任国王赘角牙的头颅,被送到了陈鸣面前。但那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头’,而只是一个白森森的头盖骨,一个被藏人制成了嘎巴拉碗,也就是骷髅碗,人头器的玩意儿。 缅甸战争可以宣告打赢了。 当然,缅甸的本土政权还没有彻底灭亡,孟云跑去了阿拉干,得到了英国人的支持。英国人显然不想跟中国的地盘完全接壤,他们需要一个屏障,需要一个‘隔离区’,所以英国人选择了调停。 希望中国能够承认孟云的地位,他们也不奢求中国退出缅甸,只是希望以伊洛瓦底江作为风格线,一直向北延伸到上缅甸北部,其西部分包括阿拉干,约莫能占整个缅甸三分之一。这个区域归属孟云统治,中国和英国在此区域内,享受完全相同的权益。 这个谈判还在进行。 对于陈鸣来说,这是一个新的选择题,他本来想一举覆灭缅甸的,可是英国人的插手让他看到了一个新的‘路途’——他完全可以让孟云去充当个靶子,尽可能的去吸引缅甸本土的心念旧国之士,这样能很大程度上减轻中国统治缅甸的困难度,等到日后跟英国人开打的时候,陈鸣也不觉得小小一个孟云能当什么屁的用。 在五月末,暹罗军队攻入了阿瓦,赘角牙弃城而逃。英国人插手的消息传到陈鸣手中的时候,赘角牙的另一条臂膀孟莽刚刚被暹罗人杀死。 然后让人好笑的是,暹罗军队、掸邦军队和第五山地步兵旅,几方人马下去对赘角牙穷追不舍,都没能抓到他。要不是孟云心生了他意,所控制的部队拒绝赘角牙进入阿拉干,赘角牙都已经重新‘领导’缅甸军队抗争了。 赘角牙却死在了一支前来打酱油的藏族民兵手里。 后者只是后勤部队这一大建制下属的一部分,里头经验最丰富的人也只是在山上打过鸟枪,在山地步兵的训练营里被淘汰了出来,都没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他们第一次押送军需前往阿瓦,路上就兜到了赘角牙这个倒霉娃。把赘角牙和随行的几个缅甸大臣一锅给烩了。 不得不说,人在争抢功劳方面都是天生的,在赘角牙的身份被确认了之后,就近的第五山地步兵旅和后勤部队的大粗腿——第十九师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最后把滇南边防军都牵扯了进来。 而在这个期间,藏族人还玩了一个花样,然后赘角牙的脑袋就变成眼前的酒碗了。陈鸣不知道山地部队和十九师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精神是否已经崩溃掉。可不得不说,在用头颅制酒器这方面,藏族人的技术是非常高超的。 摆在陈鸣面前的这个酒碗,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头盖骨的痕迹和模样,变得金光闪闪,美轮美奂。 但再美丽的外表也无法掩盖那残暴、血腥的事实。 “真是野蛮啊……”旁边的柳德昭感慨着道。 陈聪、庞振坤、刘武等文武重臣也都是心有戚戚然的点头。 藏族的残忍和野蛮,农奴制度的血腥,过去,他们虽然接到了很多报告,可也只是听说而已。如今,事实却就摆在了眼前。 一下子就抹掉了他们印象中对藏地的一切美好印象。他们实在接受不了人头器,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玩这个? 这还是两千年吗? 知识丰富的柳德昭、汪辉祖、庞振坤等人甚至都连想到了一个倒霉娃儿——宋理宗赵昀,这个倒霉皇帝在蒙元密宗僧人杨琏真伽盗掘南宋皇陵的时候,因为尸体入殓时是水银浸泡的,还未腐烂,盗墓者便将其尸体从陵墓中拖出,倒悬于陵前树林中以沥取水银。随后将其头颅割下,并制作成饮器,送交大都蒙元统治者,其躯干则被焚毁。 这真可谓悲催到极点,怕也是宋理宗生前万万没有料到的。 后来他的头颅直到朱明大军攻占大都后,才在大都的皇宫中被找到。朱洪武得知此事,“叹息久之”,派人找回理宗的头颅,洪武二年以帝王礼葬于应天府(江苏南京),次年又将理宗的头骨归葬到绍兴永穆陵旧址。 现在五百年过去了,孙猴子都要给放出来了,过去的记忆都已经很模煳了,藏族人却又用真实无比的实际行动让他们回忆起了这不好的记忆。 嘎巴拉碗又名托巴,是用人的头盖骨做成的一种骷髅碗,又称内供颅器、人头器,是修“无上瑜伽密部”举行灌顶仪式的法器,为密宗的法器之一。 呵呵,这怎能让在场的满朝文武不想到当年的旧事呢。 “蠢货,蠢货!”章嘉三世现在既不在皇宫,也不在延寿宫,而是去了城西的大报恩寺。虽然两者之间并不是师承一脉,但教派之争放到眼下时代的中国,已经淡化的几不可闻了。 佛道两派在海外的利益冲突预见激烈,南洋还好,已经划定传教布道的区域了,但南明州和北美,可还是两块未开垦的处女地,彼此间的争斗已经很有点抬头的迹象了。 缅甸、安南,那都是佛教的地盘,日本、朝鲜,也是佛教影响深厚之地。为了壮大自己的影响力和实力,道家只能向新开辟的移民地挺进。 不然,在这千载不得一遇的大变革中,道家还是要弱了佛教一头。 自从满清入关,八旗信奉密宗,即使到了雍老四时候,中土佛教、道教也一点点被引入上层,但为了统治稳固起见,即便是雍老四自己吃丹药都挂掉了,满清还是在大力抑制佛道两家的发展的。 在汉地,佛道两家也因此结束了明朝时候最后一次爆出的佛道之争。 大明朝,老朱家出了那么多要修仙的皇帝,走上层权贵线路的道家历经了最后的辉煌,在雍老四末期昙花一现之后,就彻底的萎了。 可是中土佛教不是密宗,作为后者在陈汉的代表人物,教派管理局的实权人物之一,与陈汉皇室有着良好友谊的章嘉三世,正在尝试着说服陈汉让密宗到印度地区去传教。 章嘉三世的依仗是陈皇帝曾经给过他一个许诺,蒙藏问题的顺利解决,让陈皇帝欠章嘉三世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他会还的。也就是说,章嘉三世和其代表的密宗对于陈汉解决蒙藏立有大功,陈汉不会让功臣白辛苦的,会有酬劳的。 而章嘉三世现在的眼睛就盯向了印度,他觉得就因为的社会环境、传统和教派影响来看,密宗远比中土的和尚更适合跟随国防军打回印度老家。 这一切进行的本挺顺利的,可是一个头骨盖酒碗,把这一切都要毁了。这一幕可是给所有在场的人,都带来了无比震撼的冲击。 ‘养虎为患’这四个字在过去的十年里从来没有被扣到藏人的头上,倒是蒙古人多多少少被汉人警惕着,毕竟藏人辉煌的年代已经过去太多年了。 而蒙古人在这几百年中都处在天下大势的一角。 可是这‘四个字’在过去几年里又从没有引起过震荡,不管是章嘉三世出身的藏地,还是他所任职的蒙古,在很多的汉人眼中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火枪火炮加堡垒的威力已经被无数个现实证明了它们的威力。 当蒙藏身上的危险性被褪去,当他们从一头野狼变成一条家养的狗时,章嘉三世感觉,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今天的这一幕让他这些年的努力,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这是那个蠢货的主意?是感觉自己的日子过的太自在了是不是?” 藏地的刑罚,说真的,是有些血腥的。连章嘉三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但是陈汉对之表示了视而不见,至少在传统藏地区域范畴中,陈汉还给予藏地的噶厦贵族和达濑一定的尊重的。 可是这一切在今天过后是不是还是如此,章嘉三世就不敢保证了。 突然的,一句带点搞笑色彩的话回响在章嘉三世的脑子里,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之前只是纯粹感觉着这句话搞笑的章嘉三世,现在直想着感叹:这句话说得可真对。 眼前的这件‘艺术品’,用着最基本的事实和道理,告诉所有看到它的所有陈汉文武重臣:华夷之间有多么大的区分和差异,‘夷族’又是多么的可怕、残暴和血腥。 眼前的这个玩意儿很真切的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藏地还是一个文化风俗迥异于中土的区域,这里的风俗文化不是纯粹的异域的美好,还有着血腥和残忍,有着很中原汉地相差很多、很大的三观。 如今的陈汉是不是要好好地同化一下哪里呢? 朝鲜人、日本人、南洋人,未来还有琉球人、安南人,以及一些白人、哈萨克人,这么多的夷族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时候都能被陈汉酝酿着去汉化,藏地可是陈汉的地盘,那怎么就不能汉化噻? 总之,藏地的这种传统和习俗让在场的很多文武重臣都不寒而栗,无法接受。他们很清楚藏人的武力值是多么的差劲,连廓尔喀小国都能派出部分兵力吊打他们,这样的一个民族对于汉地几乎是没有武力威胁的。可是陈聪、柳德昭与庞振坤等人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副副藏人若统治了中原的场景。 那或许会比满清做的孽更多吧? 华夏倾覆,神州陆沉,文明毁灭,国破家亡。白骨森森,千里无人;遍地流血,人命贱如草芥! 这样的脑补,让在场的众文武大臣们都不能容忍和接受藏地的‘现况’! 即使是奴婢,主人也不能随便决定其生死。 就连满清,走到康麻子中后期的时候,打死奴婢奴才,在事发之后也是项罪责。可是藏地的风俗呢?很多人脑子里都想起了藏地的刑罚,错不是被皇帝直接搁浅了,不然早就引起轩然大波了。那里的刑罚过分的血腥,动辄就砍手剁足挖人眼,还有活剥人皮,人皮书、人皮鼓都能成为法器,再对比眼前的头盖骨酒碗,简直超出了人的接受能力。 陈鸣可不会把眼前的玩意儿当做宝贝,他感觉着有点恶心,虽然这个事情不是他干的。沉吟片刻后,陈鸣对张大永吩咐:“去把这玩意给章嘉三世送去,随他怎么处置!” 陈鸣心理面悠悠叹息,这事儿今天之后就瞒不住了,不说南京城的反应,就说缅甸人要是知道了他们的国王脑袋被砸开,脑盖骨做了酒碗,那还不要很是藏地人啊。 而中国也在这当中演绎了一个不讨好的角色。 缅甸人也肯定会顺便恨上中国人。甚至比恨藏人更恨汉人,因为他们的国破家亡,那就是陈汉在背后一手推动的。 没有力量的仇恨,毫无意义,而且不可能持久。如果汉化缅甸的计划进行的顺利,百年之后的缅甸,就算能掀起复国运动,跟原时空位面夏威夷的复国运动也都一个性质的。就连琉球的复国运动都比他们的成功可能性要高得多。 但这总是一个麻烦不是? 而且说到底,这也是藏人们的一片‘孝心’。 只不过这终究是一个隐患,不像四五千年前,就像当年的逐鹿大战,谁敢说汉人血统中就没有九黎人的基因?蚩尤也是汉人的祖先,可不仅仅是一个战神,是一个兵祖。 先秦时代,不同的民族融合成了现在汉人,可现在还有几个汉人会对神话了后的一个先祖把另一个民族先祖给大卸五块了而感到义愤填膺,不共戴天的呢? “传旨给郑信,朕准许他们在缅甸便宜行事一个月。只有一个月,等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后,西南军区的兵马就会开入缅甸。到那个时候,一切以我军军规军纪为准。再敢有触犯军记者,严惩不贷。” 陈鸣非常冷酷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他把绝大部分的缅甸抛给了郑信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的缅甸会遭受多么大的创伤,陈鸣不用想就会知道,他身边的文武重臣们不需要去想也都知道。 可暹罗人真要是报复了,那就是在给中国当肉盾,在去主动地吸引缅甸人的仇恨。 这会让缅甸一地狼藉,无数缅甸人被杀被抢,至少无数缅族人会被杀被抢,大批的缅族人会逃去阿拉干。缅甸的土地面积本就不错,地处亚热带,河流众多,平坦肥沃的农耕土地也不少,这些缅族人要真的走了、死了、被抢去当奴隶了,对于陈汉就是个大助益。 陈鸣只要不把冷血、残酷用到对付自己人的身上,他的这些决定满朝文武就不会有几个反对。现在的陈汉朝廷可不流行‘圣母派’。 暹罗人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啃下了缅甸,这一个月的‘随意行事’,也是对暹罗人的奖励。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既可以满足暹罗人,又让缅甸人转移了仇恨目标,还可以腾出大把的空地,让更多的心念缅甸的人投到阿拉干去…… “这还能让朝廷多一笔收益。”陈鸣心里还藏着这一句话没有说。郑信从缅甸发了大财之后,只要脑子没有被大象踩扁了,一定会拿出一部分作为孝敬送到了南京来的。到时候不仅财政部会多出一部收益,皇宫大内可能也会有不俗的收获。 除了掸邦地盘里的翡翠矿外,缅甸还是个宝石产地,尤其盛产红宝石和蓝宝石。想必那孝敬中是不会少了这些的。 至于夺取缅甸后中国的收获,即便割了一部分给了暹罗,又留了一部分给了孟云,总体收益依旧大得惊人,至少有四个浙江大。有着大片的平原耕地,和林地资源。 如果陈鸣没有记错的话,缅甸是后世世界上最大的柚木出产国,而柚木在钢铁战船没有出现之前,是最好的造船木材之一。 如果说同样的造船技术,同样大小的战船,中国的风帆战船没有欧洲的抵熬顶扛,那真不是工匠的水准问题,而更大原因在于木材。 欧洲的战舰中很多都加以橡木,中国可没有那个条件。而现在把缅甸那收入中,在今后的几十年中,中国战舰上的短板或许可以就给补上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在黑暗中坚守 “赞美上主,全能神明,宇宙万有君王……” 朝鲜一处普通的乡村小屋内,一身朝鲜族农民短衣打扮的李承薰正在布道。他穿着一身都已经被灰尘染成了土黄色的粗布白衣,朝鲜人传统的短上衣,加坎肩,家下穿裤腿宽大的灯笼裤。可一丁点都不像一个神职人员。 两班出身的李承薰,五天前还在平壤城中穿着一身从四品官袍,是威风凛凛的李大人,但现在看,除了肌肤白净,不像吃苦耐劳的下层农民外,穿衣打扮和身形举止怎么看就是一地地道道的老农。 人都是会伪装的。 而李承薰的精神却极为亢奋,鼻头和面颊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布道集会的机会来之不易,尤其是今天还到了那么多的人,作为现任组织的带头人,李承薰很欣慰,很激动。 这是一处传统的朝鲜乡村小屋,顶多二十个平米面积的卧室里足足涌进了十六七个人,这几乎是整个乐浪省以平壤为中心区域内所有的一神信徒了。他们用虔诚与尊敬的目光看着李承薰,看着李承薰手中经书和十字的神情狂热得似乎是殉道者一般。 这就是现今乐浪、安东两省区内唯一的一神教组织‘明道会’了。 发起人之一,就是此刻被一干信徒围在中间的李承薰。 作为一个两班贵族子弟,李承薰是受到朝鲜派往满清时期之中国的使节带回《一神实义》等一神教书籍产生的“天学”风气影响而接触一神教,在场的所有人起源几乎没有区别,全都是闲得蛋疼的人。 而且他的夫人,也就是丁载远的女儿,也多多少少接触过一神教。丁载远在那时的朝鲜就以研究‘天学’而出名了。 后来山河破碎,朝鲜再派多拨使臣出行中国,李承薰受天学研究者李檗所托,借由随担任第三次使团书状官的父亲李东郁前往南京的机会,随使团前往南京以接触在南京城内的一神教传教士,借此取得更多有关一神教的知识。当时朝鲜黯然无光的前途不知道让多少人伤心欲绝,内心中毫无一丝光亮。而这恰恰就是信仰传播最为有利的时候,救赎一颗充满‘绝望’的心灵,所得到的往往就是一颗虔诚无比的圣心。李承薰就是如此。他在南京一神教堂拜访了耶稣会会士顾拉茂,学习了一神教教义并在他手中接受洗礼,圣名为伯多禄。可以说是朝鲜史上第一位正式受洗的一神教信徒,之后,他将大量的一神教文物、书籍、圣像运回朝鲜。 可是这大局势变幻的太过迅速了。 李承薰在朝鲜的传教活动还没进行几天,刚刚见到成效,整个朝鲜就不复存在了。然后进入陈汉时期的朝鲜,各方面受限制的制约就太对太多了。 时到现在,一神教依旧不被教会管理局认可,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下的一神教‘传道’行为是违法的。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很难想象一个出身两班权贵的贵族子弟怎么就痴迷上了一神,李承薰在困境面前不仅没有偃旗息鼓,然而愈挫愈勇,还主动的同李檗发起了明道会,这名字是取自过往中国秘密的一个传教组织‘道明会’,可以说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始终在进行着秘密的传道活动。 之前他趁着休假的机会,从平壤城乔装打扮,悄悄前行到这个活动聚集点,一路上他的脸色都是始终苍白的,那是因害怕引起的。传播一神教,这被抓住了之后,罪过可不轻。 最初的时候他与李檗,一南一北,李承薰去年还是在安东省境内的。 然而明道会的活动已经引起了警察和情报部门的警觉,一些同道被抓捕下狱,比如李檗。其中有些人变节投靠了乐浪政府,供出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教友,而有些坚贞不屈的人则被罚劳动改造,也有人说是被秘密处决了。 反正那些被抓后的人,他们都没有再出现在公众面前。这给很多人以极大的恐怖。 朝鲜最先接触到‘一神’的人,几乎全部是两班贵族,最先成为‘一神信徒’的人,也几乎都是两班贵族。这些人的意志力高下很悬殊,说不定最初的时候还以为是赶时髦呢。但残酷的现实让很多人清醒。还好明道会人员的具体名号只有极少数几个高层才掌握,比如乐浪的教友名单就是李檗一手掌握的,他还知道了一些安东明道会高层的名单,但李檗绝对没有背叛明道会,否则明道会就已经被连根拔起了。 所以,因此而造成的损失也不是毁灭性的。很多人都以‘圣名’来参加活动,就算有叛徒也损失不大。 明道会的消息来源是很灵通的,可李承薰一直不知道李檗的现况。一种白色恐怖的高压氛围开始在明道会内部迅速弥漫,无论是乐浪,还是安东。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道会人员内心中承受的压力越发的重大。一些人不敢面对这种危险,他们选择了退会。可是只要还坚持着的,那都是明道会的铁杆中间,那都是一神的虔信徒。 他们即使惶惶不可终日,也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信仰,但另一边却也被这种危险而又刺激的地下行为折磨得快要发疯。 很多人都羡慕丁家的待遇,丁载远老早就暴露出了自己同一神教的密切关系,早年出使中国的时候,他就跟陈汉手下的耶稣会勾勾搭搭,如此到了一切摊牌的时候,他反而没有危险了。 却不像现在的他们,如果身份暴漏了,首先官府会以参与‘邪教’传播和非法集会罪来定他们的罪,然后他们的家族也会在官府的档案上被标记记录,成为遭受压制和打压的对象。 整个家族都会因为他们而遭受惨重打击。 除非有朝一日,一神教能够被教会管理局所容纳。 但是一神教从满清时候遗留下的问题至今都还没有解决,陈皇帝虽然不跟康麻子一样,自认是儒家大护法,多次巡视孔府,但一神教玩‘不敬祖先’这一点也无疑触到了他的底线了。 因为陈鸣觉得,华夏文明的核心那就是一部祖先崇拜史。 华夏几千年来形成的传统,华夏几千年来铸造的精神,就是历史上那些被铭记的一个个‘先祖’。 他们的身形出现在正史中,出现在野史中,出现在神话传说中,出现在民间故事中,他们的名字被无数人所尊崇,这个名字本身所代表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具体的精神,具体的力量。 这就好比关二爷,甭管他是怎么上位的,在后世,在中国人中,提起来二爷,那就意味着‘忠义无双’。 而如果如一神教这样,一切归于上主…… 呵呵,那中国还是华夏吗? 不管是从陈鸣骨子里的愤青,还是他本身的权利价值,本身代表的利益,那都不可能允许这一点。 作为一个皇帝,统领着中国这个好造皇帝反的民族,真的有些亚历山大,是不能有一点马虎的。 在中国的世界,没有上主和真神。 开始世界的是盘古,是他双手挥舞的斧头,撕开了宇宙的混沌! 中国一切的神话传说都源于那个屹立在天地间的‘人’,顶天立地的‘人’! 盘古不是上主真神,他是会死的。 但他的死造就了这个世界,双眼化为日月,铮铮铁骨化作了撑天不周! 这种感觉跟某个说:要有风!要有光!的神,是完全不一样的好伐。 在东西方的神话传说上,彼此都有洪水灭世,西方人是在上主的帮助下留下人类的火种,东方的人却是大禹自己凿山开路,三过家门而不入,最终安济天下。 东方的天破了,都是自己炼石头来补;在天帝的面前,断了头的刑天双乳左眼,肚脐当口,挥舞着巨斧依旧在战斗。 火是钻木得来的,草药是一口口尝下品出来的,天上的太阳也能射下来九个,被大海淹死,都能作了一只小鸟要誓把大海填平。 中国人敬畏天地,但从来不去害怕天地。 敬天法祖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传统,而被中国师法的先祖都是那些人呢?那就是上面的那些人,所以他们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一神教在这一点上搞不清楚,他们在这个时空的中国就永远也发展不起来。已经把握了时代的脉搏的东方是不会再给西方机会,让他们雄冠地球,任意宰割东方的。 谁敢说后世在日韩流传的一神教没有政治军事的buff加成? 这一点上,正教倒是比罗马的一神教教廷更有优势一点。以拜占庭帝国为例,那里的传统就是君主能自己较好的控制教会、任命牧首。 陈鸣在后世的网络上,甚至看到过一些正教徒的文,用春秋大义证教义的有之,用程朱理学解教父着作的有之,用唯识论论述三位一体的有之,调和祭祖和一神教的有之。再者正教向来不和政府明着作对,如果正教传如中国,“先觉者圣孔孟大教堂”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正教于科技、实力上就不如人了。 但眼下这个时代,正教根本就没有传入中国的机会,一神教的问题始终悬而未决。严酷的局势让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得不小心,但在场的人全部是虔信徒,似乎没有人打算放弃自己的信仰。 如今朝鲜的人均生活水平在不住提高,现任官府在民间的威信与日俱增,而对地方和乡间的控制力也在越发的根深蒂固。明道会的传教活动不仅不见起色,还要防备着被人告发。很多人都不敢轻易的对外扩散组织,而潜移默化又是需要很多的时间的,以李承薰为例子的一批人,最缺乏的却又是能自由支配的时间。 很多明道会人员都是如此。 因为在这个时候能够成为一神信徒的人,几乎都是不愁吃喝的人,都是如李承薰这般的人。因为他们不需要为生活去辛勤劳动,才有那个多余的时间来研究神学。 这就好比原时空位面里中国最先接触马教的那一批人,没有一个是正宗的泥腿子出身。 而且现在的朝鲜,佛教焕发了新的活力,之前几乎没有流传的道教也涌入了进来,再加上下乡工作队和文艺团体,精神生活还是很充足的。真的没有明道会这个生活在黑暗中的小老鼠翻腾的余地。 李承薰还多多少少能知道一点中国大陆的情况。那里,一神教的情况也很不美妙。普通底层老百姓的信仰也就那么回事,如果周围没有一个良好的宗教氛围(被士绅地主们敌视),周遭还有很多诱惑(比如改信得优惠)的话,这些人迟早会堕落到落后粗野的多神教的怀抱中去。 因为绝大部分的教民对比起上主,都更关心自己这个月能挣多少钱,下个月又能赚多少钱之类的琐事,根本没有精神方面的追求——他们如果还有力气和精神的话。 这一切都令李承薰这个虔诚的信徒极为愤怒与伤心,可惜他们都有家人累赘,否则这些人宁愿离开朝鲜,换个地方,就算不出‘国’,两京、广州也都比朝鲜的信仰气氛要宽和。 现在的朝鲜对于上百万原来的底层百姓来说,那就是天堂。这里生活富足、治安极好,没有贵族的压榨盘剥和肆意凌辱,没有战乱暴动,不再唯‘血统’是举,官府‘公平’地给了每个人学习考试的机会,即使没能进入正轨的学校,也可以到夜校和宏志班去学习。 后者是文教部新推出的一个举措,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学生离校之后,课本、教室可以空出来供失学儿童们来使用,后者学习的知识很基础很浅薄,但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 朝鲜虽然人口少,但他们总体的识字率也不比原先满清统治下的中国高了。 只有李承薰这些忘祖背宗的人,才能在这里感受到浓重的压抑气息,才能生出要逃出这个‘人间地狱’的心思。 “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赞美上帝! 有爱的地方是天堂。上帝就是爱。上帝福佑的人,心中有正能量,品格高行为好,生命丰盛坚强。人活着不是单靠物质粮食,福薄的无法吃。无形的生命财富决定一切。灵魂得救是根本。拥抱上帝,就是摆脱阴间的牵引。人生客旅,上天堂好过下阴间。上帝是创造天地万物的神。信靠的人,天大福分。……” 赞美词的吟唱声中,这群人结束了自己的聚会。 李承薰穿着老农的衣服,头上戴着一个斗笠,背上背着一篓子山上的坚果,还有些草药,低头避开大路,走小道向着就近的一座镇子奔去。 这是朝鲜时代的一个县城,现在变成了一个小镇,但一样有官府。 战争摧毁了这里的一切,可才短短几年时间,这儿的民生就又已经焕发了勃勃生机。 李承薰在这里有一个隐蔽的据点,在那里他可以重新变回从四品官,坐上马车直接奔到他位于平壤城外的一处别院,路上不管有没有被人发现,那都无所谓。 毕竟他的确切身份很多明道会的自己人也不清楚,在明道会里,他是伯多禄,可不是李承薰。 陈汉的官儿非常多,明道会的人又分布很散,平壤这儿的班底本身是李檗打下的根基,李檗是十分信任他的,在丢官下狱后,李承薰以旧日朋友的身份去探望李檗——这样的人并不知他一个,拿到了李檗发展出的人员名单,重组了平壤明道会,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乐浪明道会了。 李承薰就一直在用伯多禄的身份在面对着他们,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承薰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圣光想要普照东方,太难太难。 但作为一个虔信徒,在黑暗中默默坚守,等待着光明有一天的到来,那也是一种信仰。 第七百七十九章 饕餮盛宴 时间转瞬而过,眨眼,就到了中秋节。 冬天的脚步已经临近了,市面上已经多出了不少皮货,到北方当猎人的群体在达到一定数值后,数字终于没有继续增加下去了。皮货出量也达到了一个大体稳定数字。 中国自产的皮货已经有了不小的数量,但俄罗斯人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将皮子运到中国,哪怕是那些皮子的价格和利润越来越低。 中秋节是中国的一个大节日,南京城里张灯结彩,前后几天南京城都要昼夜欢腾,歌舞达旦了。 而随着时间向年底的临近,南京城的居民们,也越来越把目光看向了东方——那是在关注北美的战报。 跟北美西海岸可能要结束的战斗相比,西南军区云南边防军19师开进缅甸的消息,完全吸引不了人们的视线。这之前的一个月,整个中国都施行了报纸管制,缅甸的消息都要从报纸上绝迹了。数以千万、亿万的中国百姓根本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月时间中,孟族和缅族的仇杀发生了4000多起,大大小小的斗殴——那就是斗殴么,怎么会是仇杀呢,两边死伤总数额达到了三万余人,超过十万缅族人被暹罗军队逮捕,连同他们的家人,预计不下三十万的缅族人被暹罗人抢回了国内。这个数字都达到了暹罗国民数量的十分之一。 至于那些没能统计到的数字,还有因此而引发的缅族逃亡人数,让整个缅甸在七八月中成为了上天都不忍目睹的人间地狱。 而被暹罗人大肆摧残中的缅族人真的大量向西逃亡了,预计现在中属缅甸的地盘里顶多生活着一百万缅甸人,其中缅族人可能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剩下的大部分就是孟族人了,和少数的掸族人、华人。 两个朝鲜大小的土地,只有聊聊的百十万人,而当中占据着一般人数以上的孟族人对于陈汉还属于比较友好态势,在缅族当政的时候,他们是亡国奴,那么既然都是亡国奴,何不换一个更强大的主子呢? 可能最开始的一些孟族人就是这么想的。 只可惜这么一个强大的胜利并不能吸引着南京人的目光,万里之外的北美才是他们眼中的天堂。 那里有着堪比整个中原辽阔的土地,野地中千里无人,只有些野人和数以百万、千万头的野牛生活在那里,还有大批的野马。那里还有金矿,超级大的金矿,气候适中,雨水也适中。 陈汉多年来孜孜不倦的宣传,早就让很多国人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天赐之国,北美那儿就是一个完美的天赐之国。 跟北美的广阔未来相比,缅甸算什么? 再加上,北美的战局至今也没有个准信,传回来的消息只是说最后的攻击开始了。两万联军从曼萨尼约出发,直击墨西哥城。但最终的胜负如何,本土还不得而知。 北美的战局还充斥着不确定,而缅甸的战局在一个月前就尘埃落定,他们的国王脑袋都被藏人做成了酒器。谁还会对一个既定事实关心呢? 南京城的市民都是站在一个比较中立的位置上的,他们中几乎没人会去移民北美或是缅甸,所以这些人的关注点也最能代表本土的绝大多数人的感情倾向。 要知道陈汉在上月中已经向北美派出了使臣,同时在更早的时候也向着欧洲派去了人手。那都是去年了,在中英于靖海达成那个协约之前,陈鸣就往欧洲派出了一支两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战舰上除了携带一些必要品,就是转告还滞留在欧洲的高彦明————一切大权皆操于其手,他拥有与西班牙王室开启谈判并定下条约的全部权利。 这点信任,陈鸣对自己这个老表还是有的。 所以,今年的中秋节,南京城十分的热闹,很多老百姓都已经在想着战争胜利的美好了。那些被他们从银行、股市里买到手的国债、战争债券、土地债券,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战争打赢了才能收红利。 南京是陈汉的政治中心,这些年来陈汉也不是第一次搞出国债、战争债券和土地债券了,靠着陈汉朝廷之前打下的良好声誉——陈皇帝在这点上从没坑过底下的小民,南京城里的小老百姓们、中低层商贾,也都纷纷为朝廷贡献了自己的一己之力。 现在就到了他们‘收获’的时候了。 北美的最终战况还没有传回来,但没几人相信远征军会败。 事实上,从八月开始,北美的战争债券和土地债券的价值就开始慢慢上扬,不管是九折五发行的土地债券,还是足额发行的战争债券,利率都很低,可以说这种债券就算是拿去盈利也赚不到几个钱。但是谁让现在的中国有土地呢? 这些债券的抵押物,那些国债的抵押物,就是陈汉朝廷手中握着的土地。 手握北美战争债券,就可以用三元一亩地的价格【债券币值】去北美拿地,这期间要是幸运的圈到了矿山,那矿产就属于你自己的,且财产税纳税金额还能减半。 三元一亩的农业耕地,以此为基准的土地价格是个让很多人疯狂的价位。 而战争债券呢?它的限制比北美土地债券更宽,除了享有土地债券的一切权利外,这种债券还可以用于北美之外的地方——比如南洋、缅甸和南明州,用于冰天雪地的祥州和贝加尔湖,而南明州和祥州的土地价格才一元一亩。当然,已经被勘探明了的矿区依旧另有标价,但总的来说比直接拿钱去买,要便宜的太多太多了。 国债也是如此。 所以,收购这些债券的商家才是这些债券微小拥有者真正的利益源泉。 币值只有十华元的战争债券,银行出的兑换价格,几年的利息加到一块可能还不到一块钱,而收购这些债券的商人,却可以用十五、二十这样的价格去大把的收购。 就是因为溢价两倍的商人在这场饕餮盛宴中依旧有大把的利益。所以,挥舞着钞票来收购债券的人从来不只是权贵、大地主,还有大商人。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债券如此有利可图,那么当初这些大商贾为什么不直接掏钱购买债券呢?难道他们对陈汉没有信心吗? 这当然不是。 谁也没说这些大商贾们当初没有可着劲的购买债券啊。只是大家的财力有限,流动资金有限,而人的贪婪之心是无限的。没有人会因为一门生意的利润从过去的200%、300%,降落到现在的100%、50%,然后就没有人再去做了。 那依旧是一门暴利生意,赚的已然是很多,只是比起过去少了。 而这也算是一种全民的利益大联欢,赚钱的受众是整个群体,而不再是单单那些最顶尖的大商贾。 这能刺激整个国家民众的向心力、凝聚力,也能让国家政府铸就自己的威望、威严和信用,铸就自己的公信力,铸就整个国家的国格。 财富从无数民众手中汇聚到国家手中,国家再把这些财富投入到战争中——雪片一样的订单洒落到商人们的手中,雪片一样的钞票落入士兵们的手中,军属们的手中。从而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循环。 整个战争的花费无数,这些债券、国债筹集的资金还很有一部分被投入到了财政中,抹平了不少朝廷的财政赤字,几年时间里整个借贷体的涉及金额是以亿元做单位的,错不是这些款子,陈汉早就没钱了。 而这些债券和国债在战争胜利后的‘利益瓜分’中被转化为贵族、商贾自己所拥有的土地产权,转化为大中型公司、企业名下的土地资本,转化为它们的固定资产和各自的底蕴。 随着时间的推移,科学技术的增长发展,人口的繁衍生息,这些东西迟早能为他们赚回巨大的利润。商人们的目光或许很短浅,这些投身债券市场的商人经过最终的厮杀和兼并,最终存于的所在就多能成为日后不可一世的存在。 这个时间或许很长,也可能很短。 或许现在兴风作浪的人,在十年后就会变得十不存一,二十年后就是百不存一,可这只能说商海博弈也是需要长远眼光的。大浪淘沙,始见真金。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团体,也适用于客人。 陈鸣要做的从来不是给社会的中上层阶级分润财富,只需要的只是一个势头良好的利益循环。 朝廷依靠战争夺取土地,商人、权贵‘借钱’给朝廷让军队去打仗,然后所得的土地再有一部分归属于借款的商人、权贵。这是一个很健康的利益循环。 小市民们是不需要眼睛超前看多远的,他们看得只是一个钱,每次‘饕餮盛宴’总有早早出局的小市民们明知道手中的债券日后可能还会大涨,但就是抵不过眼前利益的诱惑,以至于把手里的债券早早的卖给了收购商,然后做看着债券大涨飘红,计算着自己损失了多少钱而后悔莫名,但当下一次机会来临的时候,他们又管不住自己…… 或者是奇货可居,一直窝在手中,要价奇高,以至于最终真的窝在了自己手里。 这场大戏里,人生百态,无奇不有。 这些小市民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河岸、湖畔、江边、花船、庭院、楼台两侧或是之上,彼此或闲聊或是真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一个个嘴炮政治局就在这样机会中相继成立。 小老百姓们对于官场和皇室的动向,永远有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心。 八卦党绝不是21世纪特有的产物,眼下这个时代,南京城里的八卦党规模也在不断扩大。 反正陈汉不比满清,虽然没有不以言论罪的明文规定,可对民间真的放宽了很多很多。而发一发嘴炮永远是小老百姓们的最爱。 何况现在的南京城是天子脚下,他们就是皇城根儿下的人,想象前世的北京的哥,就也能映衬出眼下的南京城了。人人都是段子手! 比起担心说错话了要被问罪,甚至丢官的官员勋贵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胆子更大,兴致上来了更肆无忌惮。 比如说就将来临的第三任内阁的成员选举,还有已经要正式施行的廷推,红线依旧划到了三品,无论是正三品,还是从三品,对于内阁大臣人选都能发表自己的建议。但是除了朝堂官场的大员们,勋贵现在也可以对之发表意见了,但必须是伯爵以上,甭管是贵爵还是流爵了,至少是县伯。 贵爵——县伯等同正三品,流爵县伯等同从三品;以此类推: 贵爵——侯爵等同正二品,流爵侯爵等同从二品。然后是公爵,王爵却不在其中。 针对某个位置,他们有权利推荐自己认可的人选,然后由皇帝招人统一汇总,从中决出一个人选表单——五到七个人。然后在京和地方上的三品文臣就可以针对这个名单进行推举了。 这事儿当然可以公关,但如果‘公关’能把之变成不是受贿,这就要考验人了。 这是一门真正的手艺,是一门大学问。 中国在从无到有的一点点建立这门学问,这需要很强的观察力,洞察对方的所思所想所需。或许免不了利益交换,但这对于未来中国的政治也有很大的帮助。 至少陈鸣是这么想的。 让他自己去想‘公关’这个词,如果剔除掉公关腐败,去除掉吃喝、娱乐、调情或行贿受贿,在陈鸣的大脑里就只剩下了利益交换这么一点。 他自己对这个也懵懂。所以他只能来希望自己手下的大臣们能转动自己聪明的脑袋,很好地来完成这一命题。 而且皇长子真到了要找媳妇的时候了,整个南京,整个江南,整个天下的人都在盯着这件事。南京城里的好事者给京城内适龄的大家闺秀们排了一个名次,可以说是狗胆包天了。 …… 南京秦淮河边,高类思府上。某间关着门的小房间里,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仆打扮的人,正仔细地在一个笔记本上写着自己这几天的见闻。 “这里极度富裕,每个市民都穿着得体,面色红润。我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一个月了,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乞丐,听说这个国家所有的乞丐和贫穷者都被送到了南洋和东北、北美去了,每个人可以分得五亩田地。这儿,白面包在每个家庭都能吃得上,而且经常还能吃到肉。 ……城市极其繁荣,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商铺,城市的每个角落里也都有商铺里,里头都堆满了全世界各地运过来的物品。在欧洲很难看到的一些精品,这儿也随处能够看到。而且价格便宜了好几倍…… 整个城市都被水泥和石块覆盖,前者铺满了街道,后者垒砌的街面比前者更漂亮,尤其是城市中央的大道,足够十辆马车并行。据说一共耗用了几十万块青石板。两边大的商店云集,装饰都非常豪华,大多经营金银珍宝、名贵绸缎、玉器首饰等高档奢侈品,总数量超过了五百家。 秦淮河是这座城市的主要娱乐区,日夜表演戏剧、杂剧、傀儡戏、杂技、影戏、说书等多种戏艺,每天有数以万计的市民、商人在这里游乐休闲。 他们拥有难以计数的人口,和训练有素的海陆军,以及先进的武器和巨大的财富。 这里的男性普遍会打枪,因为中国政府在民间地方设立了大量专门的靶场,只需要很少很少的钱就可以在这里打很多发纸弹。我感觉得出,很多中国男性都喜欢打枪。每年社区中还会举行射击比赛,射箭比赛、空手搏击比赛和武器搏杀比赛,还有骑马射击等。 中国政府给这样的赛事以巨大的支持。 另外没到休息日,这里的人都会涌入运动场,足球在这里得到了大众们的喜爱。以至于一种以足球游戏为主的联赛项目,在中国的很多的大城市成功的举行。 ……,中国有自己的信仰,土生土长的道教和印度传入后被本土化的佛教在这里影响深重,很多街道都有小的寺庙道观。上主的圣光很难在这里亮起,不仅因为这儿本有的信仰,也因为这里祭祀祖宗的文化传统。 中国人很尊敬自己的祖先,每年都要在多个时间举行专门的祭祀活动,教廷的一些规则触动了他们的底线。 我为一名忠诚于巴黎的人,我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个庞大的国家距离欧洲过于遥远,但这并不能让我们高枕无忧。地球正在变小,这是中国人说的一句话,全球各大洲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方便。 或许我看不到中国人大量的出现在欧洲的那一日,但我想我的孩子,我的孙子,总是能看到的。 总有一日他们会出现在欧洲,或许还会像西班牙人对付新大陆上的印第安人那样,对付白种人…… ……” 女仆仔细检查了遍书写的内容,轻轻合上笔记本,锁进了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最后整理了下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接着,她就要工作了。 第七百八十章 自由,自由…… 克雷塔罗是美洲历史上最悠久的几座城市之一,早在五百年前就出现在了这片肥沃的大地上,比墨西哥城的前身‘’特诺奇蒂特兰还要早上数十年。西班牙殖民者占领这座印第安古城后,在印第安文明的废墟上建起了一座带有浓郁西班牙风格的城市,将其命名为克雷塔罗。 这座城市地理位置十分关键,是从墨西哥城向北、向西的交通枢纽。因为地理地势的缘故,这个时代想要修一条通畅的道路并不容易,墨西哥城坐落的位置是在墨西哥中南部高原的山谷中,在眼下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想要直接从墨西哥城向西修筑一条大路并不容易。 那就只有先向往北延伸到四百多里外的克雷塔罗,然后从克雷塔罗往西边去,最终来到海边的曼萨尼约。 克雷塔罗另一条大道是直线往北的,一直通到战区。 这座城市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番。 远征军如果只想切断前线西班牙殖民军的后勤补给线,实际上单单占领了克雷塔罗就行了。 ——西班牙人真的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整个墨西哥城的兵力都要抽调光了,现在的墨西哥城只剩下了一支几百人的骑兵部队镇压局势,余下的军力全部开到克雷塔罗了。 但是克雷塔罗南方就是墨西哥城,中间是一路坦途,毫无险阻,谁也不会放着一大块肥肉摆在眼前,而不去吃的。 打曼萨尼约出击的远征军——印第安武装联军,如今已经杀到了克雷塔罗城外,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决战。墨西哥城集结了手中全部的军队,其中一部分都是从西印度群岛紧急调回的。而前线的西班牙殖民军已经受命回撤了,当然,他们对面的远征军在拼命牵制着他们,但西班牙殖民军依旧有不少部队退出了前线。这是墨西哥人给传递的消息,所以联军的时间也不是太多,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轰……” “轰……” 一团团爆裂的火焰在西班牙殖民军的阵地上炸起。胸墙倒塌,土石飞溅。但是这对于深藏在战壕里头的西班牙殖民军士兵来说,杀伤力远远不如看起来的那般强大。 时间已经走到了西历1783年的九月份,联军打曼萨尼约出击后连克了瓜达拉哈拉、德伊达尔戈、伊拉普阿托、莱昂四城。队伍中的印第安人发挥了很大作用,这些印第安人复仇心切,打仗时无不拼死力战,杀起对手来那是毫不手软! 而除了这四场与西班牙殖民军的硬怼之外,联军行进的这一路上,很多小的城镇那都如是一场和平演变一般。 很多的印第安人都支持联军,因为联军中有他们的人,而不少的墨西哥人也选择了‘中立’,经过与远征军的秘密协商后,这些人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却也趁机将自己手中的武装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民团。 对于联军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程度上的冒险,这些民团现在是‘中立’的,可要是联军的攻势受挫,他们转而就有可能变成真正的西班牙民团。 可是对于远征军来说,他们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呢? 消灭他们吗? 这会把立场倾向于远征军的墨西哥人推到西班牙人那一边。这些大庄园主就像是一个个地方豪强,他们的实力可不能小觑。否则西班牙波旁王室也不会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以,远征军就只能选择默认。 整个形势就有些像早期中国北方历史上的坞堡,事实上就是地方的小豪强,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劳动力,有自己的武力。每一个坞堡的主人,单独的力量并不强大,可所有的坞堡加在一起,那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当中国北方的王朝之间爆发战争的时候,这些坞堡凭借着手中的力量,保持着一个‘中立’的姿态,而当哪一方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为了保障自己的权利,就有可能迅速站到敌人的对立面。 在墨西哥这片土地上,那些个大庄园主就是坞堡主人,那一座座庄园就是一个个坞堡。 远征军的这个冒险的决定是真正的得到了墨西哥人的‘心’,这些墨西哥人已然忘掉了远征军的‘可能威胁’,只是紧紧地记着自己与西班牙人的激烈矛盾。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你情我愿’! 就连瓜纳华托这座大城市,远征军派去的一个营都没费一枪一弹,当地的墨西哥人首领和地方民兵就纷纷选择了‘投降’。以至于远征军顺利的从瓜纳华托带走了100公吨的玉米、高粱、土豆等谷物粮食,以及超过一千头的牛马牲畜,十万鹰洋,和大批的军火物资。 然后瓜纳华托这座位于克雷塔罗北方的城市就被远征军交给了地方民团‘自卫’了。 他们可以放心的对墨西哥城报告,地方民团的反扑打败了进入城市的陈汉远征军,顺利收复了这座城市。如果这份战报还能通过‘战场’送到墨西哥城的话。 “杀啊……” 看到远征军的大炮、火箭弹压得西班牙殖民军抬不起头来。看到一颗颗开花弹、火箭弹炸得克雷塔罗城外的西班牙殖民军阵地如同一片焦土,联军中的印第安武装兴奋起来了。担任联军总指挥的卢龙向一旁的印第安人一示意,几名首领意气风发的走到印第安武装的最前,挥舞着军刀长矛,高声唿叫着‘自由、自由’,让印第安武装本就高涨的斗志、战意瞬间爆表。 “杀啊……”一千多印第安青壮高唿呐喊着上前。 他们身后,还有大批随同远征军作战却没有被选上的印第安武装士兵,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些印第安人就像阿穆尔河北方的八旗遗民一样,内心里充满了不可磨灭的仇恨。他们对于西班牙殖民军,就同八旗移民对陈鸣的刻骨仇恨一般,不可调和。 所以,战场上的他们表现异常英勇。 虽然这些印第安武装的士兵和首领都知道,远征军收容他们,支持他们,就是为了在战场上让他们打先头,就是在拿他们的生命做炮灰,他们心里头要说是全然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同样的就愿意承受这个牺牲,就愿意去被人这么的利用。 ——只为了能向西班牙人报仇。 这完全就是出于他们内心中对西班牙人的仇恨。 看到现在远征军的上百门大炮和无数的火箭弹的不停轰炸西班牙人,炸得西班牙殖民军城下前沿阵地一塌煳涂,不少印第安武装首领们心中的不满就也烟消云散了。他们以为西班牙殖民军会在这样猛烈地炮火中损失惨重,而自己等人的冲锋那就是纯粹的屠杀。 当联军中的印第安武装发起冲锋的时候,远征军的大炮依旧在轰响。当印第安武装的士兵距离西班牙殖民军前沿阵地还有二三百米时候,远征军大炮的轰响还在持续着。直到印第安武装的士兵距离西班牙殖民军前沿阵地百十米远的时候,远征军大炮才骤然熄火。 克雷塔罗内的西班牙指挥官对远征军炮兵的素质很眼红。这就是一个军事强国的底蕴,是一场场战争中锤炼出来的精锐,真的不是别国随随便便的努力一把就能撵上来的。 当远征军炮火消停,已经准备好了的西班牙殖民军前沿阵地士兵,从战壕的底部爬起来,从防炮洞内钻出来,一杆杆火枪瞄准着对面潮水一样冲刷到的印第安武装。 一群印第安乌合之众,他们才不愿意浪费火箭弹呢。后者要留在中国人身上使用。 “轰轰轰……” 阵地上的西班牙火炮轰出了霰弹。 “砰——” “砰——” “砰——” 三个老兵连带领三个新兵连,七八百人的步兵,除去在轰击中损伤了的士兵外,三次整齐的排射,让潮水一样就要冲到的印第安武装,那棕黑色的潮涌骤然一顿。就像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狂暴的冲击势头顿止,整个‘锋锐’直接的就没了。 一千多冲锋的印第安武装,瞬间倒下了四分之一强。看着正前方那齐刷刷倒下的一截自己人,印第安武装剩余的人都傻眼了。 燧发枪每分钟的射速可达到两发,少量的精锐射手能够做到三发。整个西班牙殖民军里都没有几个士兵能够在战场上达到这个水准,但绝大多数的士兵,战场上每分钟射速达到一发还是不成问题的。 西班牙殖民军前沿阵地上的六个连队,呈三列横队组阵。那就意味着只需间隔二十秒钟,就会有一波枪弹射到。而当第三列齐射结束后,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十秒钟了。 留给印第安人发傻的时间真的不多,他们如果能始终英雄的向前冲,那应该能在西班牙人新的一轮的齐射前就冲上阵地,但他们就是在发傻,还有被紧随在齐射后殖民军扔出的手榴弹爆炸给吓住了,发傻结束后傻愣愣的打响了自己手中的火枪,那又耽搁了一些时间,于是他们就只能悲催的承受第二轮射击了。 卢龙在阵地上气的只想骂娘,这群印第安人,真屡教不改。之前的战斗中他们就已经受过这样的教训了,教官是怎么说的?一直向前冲,一直向前冲,可他们学躲避炮击的卧倒、匍匐很快,学一直向前冲就慢的太多了。 之前的四场硬仗中,那一仗都会出现这种场面。 进攻不敢进攻,欲退又不退,自己也组不成阵列对射,那就只能吃枪子了。 一千多人的印第安武装直接被碾压的一败涂地。他们冲锋最猛的人距前沿阵地战壕都还有二三十米。 卢龙的眉头皱也不带皱一下的。早就知道西班牙殖民军不好对付的他,拿印第安武装冲锋,仅仅是为了试探一下对手阵地的火力布置! 看看那些火炮喷发的位置,哪些地方就等会儿炮兵轰击的重点地带…… 现在西班牙人是炮兵力量不足,火箭弹倒是很多,可他们连战连败,丢掉了大批的火炮,现在很难调集到可媲美远征军的火力来到克雷塔罗。 而至于印第安武装死多少人?管他什么事!就是人全死光了,也咬不掉他一根毛去! “总指挥,让我们上去吧。以我们的实力,西班牙人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说话的人是一个禁卫军的军官,身为右校尉的他带领的队伍只是一个队,可这个队士兵手里装备的枪支却全部都是线膛枪,虽然不是最先进的米尼式步枪,但一个队的来复枪射手,运用得好的话,绝对能够给西班牙人制造很多的麻烦。 跟随着第二批派遣军来到北美的禁卫军,大部分士兵手中握着的都已经不再是老式的燧发枪,而变成了火帽枪,后者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装备部队,虽然它的性能比之燧发枪也强不了多少。 卢龙没有下令让禁卫军、派遣军紧接着出击。战斗经验丰富的卢龙,很清楚拥有战壕、胸墙优势的西班牙殖民军,会是多么的难以消灭。 胸墙和战壕会把所有的优势都抵消掉。用来复枪射手对付躲在战壕里和胸墙后的西班牙人,太废时间了。“炮兵继续轰击,把西班牙人阵地上的工事全部摧毁掉。” 卢龙眼睛里是慎重。 作为这支军队的总指挥,他不仅追求战斗的胜利,不仅要为自己手下士兵的生命着想,还要统一的考虑全局。 现在的局势就是——西班牙人的援军就快回来了,他必须赶在那之前,解决了克雷塔罗,打开进攻墨西哥城的大门。 所以他不能去磨时间。这个风险,卢龙不准备去担当。 克雷塔罗内,西班牙指挥官略有些挑眉的看着继续‘轰轰烈烈’的远征军。竟然没有继续出兵进攻,而是选择了继续炮轰! 怎么回事? 这些中国人不是看不起西班牙殖民军,看不起西班牙吗?怎么不立刻进攻?难道他们不知道前线的西班牙军队就在迅速转回中吗? 但卢龙不进攻,西班牙指挥官也毫无办法。只好传令从前沿阵地撤回三个连队,注意保护火炮,然后呆呆的做看远征军打炮。 一颗颗开花弹炸响在阵地上,尘沙飞扬…… 西班牙人整体上或许是腐朽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当中没有聪明人。从这一年多的战争中,西班牙人明显的看到了墨西哥人的消极应对,这些人虽然没有明着拖扯西班牙殖民当局的后腿,可他们做的那些事儿,也在隐隐挑战者殖民当局的底线。 这种情况下,要说这些人不会跟中国人勾三搭四,猪猡都不会相信。 想象这几年墨西哥市场上出现的中国货吧,加利福尼亚湾上的走私船不要太猖獗。这种情况下,利用一些似真似假的情报迷惑远征军,西班牙人当然有这个能耐。 而且这也不算是假情报。 只是屡战屡败的西班牙人还从西印度群岛上调遣了一部分部队,这里头甚至还包括了一些法国人…… 第七百八十一章 国王陛下万岁—— 克雷塔罗,中西之间的战斗真正开始于黄昏傍晚。 外头的远征军,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停歇了的炮击和火箭弹。残破的克雷塔罗城头上,西班牙人举着望远镜都可以清晰看到外面列队准备中的远征军士兵。那蓝绿色的双排纽扣军服和卵形铁盔,在落日的余晖下几乎‘染’成了黑色。 城外前沿阵地的胸墙全部被摧毁,阵地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坑洼。当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的时候,高喊着‘万胜’的远征军士兵踏着整齐的步法,挺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做好了进攻前的准备。 西班牙人清楚自己对手的打算。远征军打的就是夜战刺刀拼杀的主意,夜色里火箭弹的威胁性会降到最低点,火枪、火炮的威胁性也会降到最低点。中国人就是想用自己强悍的刺刀作战能力来击溃前沿阵地的守军,夺下前沿阵地,打开通向克雷塔罗的通道。 对于远征军来讲,这样的策略真的是物尽其能。 “让骑兵队做好准备——”西班牙人头也不回的下达了一个军令。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跟中国人交手了,后者装备奢侈,除了头盔和一部分的胸甲步兵,剩下的近乎所有人都配置了藤甲。这能很大程度上保护他们的生命,也给了这些中国人有着勇敢拼杀的高亢勇气。 “将城内的炮兵部队移动到三号阵地,时刻最好准备——” 对付中国人的白刃战,就是要用大炮和火箭弹,现在天黑,火箭弹和大炮的威力都消弱到了极点,但并不是不能使用,效果再被削弱也比拿人去硬顶强,而最有用的就是骑兵部队了。 而现在的西班牙军队中,除了一部分刚刚在西印度群岛被调回的骑兵外,就是一些在本地的半岛人中被征召的骑手,还有一队法国人支援的胸甲骑兵。后者数量虽然不多,只有二百人,组成了一个加强版的骑兵连,但斗志很高昂。 “轰轰轰——”炮声轰鸣,在一片万胜的呐喊声中,远征军的进攻开始了。 在‘进攻’的前期,那是一场送死的路。 西班牙人打响了照明弹,他们的还击立刻到来,火枪夹杂在轰隆的炮声中响成了一片。 远征军很快就冲到了火箭弹射程内,他们背后的火炮轰击的更密集了,黑暗中还有一个个神准的狙击手在隐藏着,西班牙人的火箭部队确实受到了很大影响,但最终还是有一颗颗的火箭弹在远征军队列中爆鸣开来。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一个个勇敢的战士还没有真正的跟敌人接触,就无奈的倒在了地上。 可这就是进攻,远征军想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就首先要承受住惨痛的代价。 爆炸的火箭弹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士兵们的视线都被阻断。整个世界都是碎片穿梭的破空声,在他们的头上,在他们的四周,无数弹片、碎片、铁砂横飞,象暴雨即来时那样密集。 极其剧烈的爆炸,仿佛一座火山的喷发。 只是流淌的不再是炙热通红的岩浆,而是赤红的鲜血。 卢龙眉头紧锁的看着战场,一颗颗炮弹的爆炸带来的光明,一颗颗照明弹带来的光亮,足够让他了解前方战事的状况。爆炸声持续的传来,前线撤下的伤兵已经很多了。光是尉级军官他就看到了好几个,比如说刚才他就亲眼看到两名印第安人抬着一个胸部中弹的军官在紧张的向后方转送,军官披挂的都有胸甲的,可现在已经被丢掉,鲜血染红了军官的衣襟,那军官口中还不断地吐着血水。 而现在又一个被印第安人抬着从他的指挥部前掠过的军官,担架下流淌着细细一熘的鲜血,真不知道到了野战医院后鲜血是不是已经流干。 只有那领章处的一颗银星在爆炸的光芒中闪烁…… …… 西班牙人在用大炮轰击了后续的远征军部队,远征军的炮兵已经向前转移阵地,并立刻展开反压制。但那炮轰和火箭弹依旧给进攻的远征军士兵带来很大的伤亡。 “后续部队继续进军,两翼部队出击,兜袭他们——”卢龙高吼着。这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正面战场的一次次进攻战已经验证了这一幕,纯粹是血肉磨盘啊。在两军没有接近前,进攻方的损失会大的惊人。如果指挥官没有一颗大心脏,没有非一般的毅力和冷酷的心,这仗是打不成的。 而至于两军交战之后,呵呵,那白刃战比排枪击毙要冷酷凶残多了,绝对是血腥的搏杀。 就连士气受挫的西班牙殖民军一旦冲上了中国人的阵地上,也会拼命进攻,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场白刃战机会的来之不易。就更何况斗志高昂的远征军和立志报仇的印第安人了。 已经投入战斗的部队打不开局面的时候自然就要投入更多的部队。根本不用考虑西班牙殖民军的火力强弱,只是一个劲的保持进攻部队的兵力就是了。 除了远征军,还有那些印第安人,黑夜在消弱火力的杀伤力的同时,也在增强着进攻部队的信心——至少他们看不亲切战场上的死人和狼藉了不是?那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恐惧了。 卢龙下令后两翼的部队开始发起进攻,只是为了减轻中央阵地的压力。现在西班牙人手中的兵力还没有卢龙手里的队伍多,分散进攻,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好处。 他可不会笨到把所有的后续都加强在中央战场上去,那是追愚蠢的指挥官才会干的事情。他要做的是侧击—— 子弹在耳边飞过,嗖嗖的声音只传进人心底。 “冲,跟我冲锋——”一个右校尉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吼叫着,整洁的军服依旧整洁漂亮,胸甲的胸甲反衬着寒光,头顶铁盔,领章上的一颗银星都证明着他右校尉的身份。“陛下万岁,远征军万胜……” 无数的远征军士兵挺枪冲锋着,前面的战士被打到,后面的战士依旧毫无畏惧的迎头冲上。这个时代的士兵,作战意志比之百多年后的后辈们可坚定多了。 他们自从入伍的第一天起,接受的命令就是服从,就是在枪林弹雨中挺直了身子,迈步前行。 “啊呃——”痛苦闷吭了一声,右校尉高举着军刀的右臂无力垂下,刚才他右臂上猛然一痛,接着就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了。 入眼处鲜血淋淋,胳膊被子弹开了个大窟窿,鲜血不住的往外流。不知道里面的骨头是否已经断了,也不知道这条胳膊究竟能否保住…… “进攻,继续向前——” 右校尉看到周遭的几个士兵看到他受伤后,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当下用左手当即抓住掉落在地上的军刀,双目怒视着脚步停顿的士兵,大声吼叫着。“继续向前,跟我进攻——” 他身上有一个医疗包,卫兵上前为他包扎了伤口。这样的伤势已经很重了,但右校尉没有半点要退下战场的意思。 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逼近了前沿阵地。先头部队的士兵至少伤亡了两三成。这是士兵们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每个人心里都涌动着复仇的渴望,自己岂能因为枪伤而退出? 张大山握着军刀也在高叫着,他也在进攻序列,也是右校尉,可是比那个胳膊受伤的右校尉运气要好的是,他并没有受伤,“弟兄们,跟我冲啊——” “万胜……”进攻部队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很多,可现在的呐喊声比之前却似乎更加的旺盛了。 “噗嗤——”刺刀插入血肉的声音。白刃战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雪亮的刺刀在爆炸声的光芒下是那么的耀眼,犀利的军刀也同样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白芒。 一刀砍下敌人头颅,来不及把战刀重新扬起,胸口就已经被敌人刺出的刺刀给捅穿,藤甲似乎也不能抵挡; 一突刺扎进敌人的胸膛,刺刀还没有重新拔出,自己就已经被另外的敌人给毙命; 两军将士成片成片的倒下,就像陷入了泥潭的两个巨人一样,纠缠厮打着抱在一团,无法分开。 西班牙人的火箭部队迅速撤退,印第安人加入战场了,装备着胸甲的精锐部队更是早早的填了进去。西班牙殖民军也在全力以赴的进行着这场白刃肉搏。 克雷塔罗的位置至关重要,墨西哥城里的殖民当局可集中了自己手里全部的兵力,来进行这场大战。他们期望着这支军队能够挡住联军的脚步,一直到从北方迅速返回的前线军队赶到。 而要是这幅如意算盘没能打响,那不仅克雷塔罗要照样,墨西哥城也会变成一座没有设防的城市。 这场以肉搏战的战斗进行了一个小时,大批进攻部队的士兵都累得走不动了,联军在这场血腥的肉搏战中最终占据了上风。 卢龙脸上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他已经打开了通往克雷塔罗的道路,也隐约的看到了墨西哥城的城墙。虽然这是他事先前就有所预料的,之前的几场硬仗,他全部是这么啃下来的,黑夜里的白刃搏杀,那就是靠着两边的硬实力对耗,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赢了。可他还是很激动! 西班牙士兵的体格块头普遍比远征军士兵要大,身强体健,如果是打架的话,一个人可能能打远征军两三个,但现在玩的是刺刀战,远征军的士兵身上还普遍披着藤甲,更主要的是他们的人还多。打败西班牙人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命令德布罗伊少校出击,带着他的胸甲骑兵连和骑兵队,将对面的中国猪猡,统统送入地狱。” 在西班牙军队中,军队总指挥,一个扛着中将军衔的路人甲,咬牙切齿的下达着命令。 胸甲骑兵连只有那支法国骑兵了,骑兵队是他们征调半岛人和支持者中的骑手新近组建起来的队伍,然后还有一支是西班牙陆军的正规骑兵,这支军队却要留在墨西哥城,镇压局势的。 这位路人甲还是有着一定的军事素养,没有这个时候派步兵增援,而是决定在联军追击西班牙殖民军的时候,出动骑兵,给他们狠狠一击。 至于黑夜中动用骑兵危险性很大,对,这是不假。可是危险是要与收获作对比的,骑兵是零散步兵的天敌克星,从古到今这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一大群零散阵列的步兵被一支胸甲骑兵带队的骑兵部队很突击了,那效果会如何? 西班牙人拿着自己可能收获的成果和可能付出的代价做个对比,孰优孰劣,作何抉择,就一目了然。 西班牙的总指挥表现出了一个合格指挥官的军事素养,甚至于他在夜色来临之前就命令了骑兵部队做好准备。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个二百人规模的法国胸甲骑兵连和新组建的数百骑兵迅速出击—— “我喜欢中国的丝绸和艺术品一般的瓷器。但是我不喜欢他们的军队。请你转告路人甲阁下,法兰西的骑士会用手中的利刃来狠狠的教训中国人,告诉他们——地狱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这些可恶的异教徒。美洲属于伟大的天主,天主圣光照耀的地方,不容沾污!”德布罗伊挥舞着自己的手臂高声叫喊着。 “愿主保佑你,我的孩子。”看着如旋风一样带队离开的德布罗伊,一位穿着教袍的老年神职人员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他真切的希望德布罗伊能够平安,也希望自己的‘期望’能够顺利实现。 如果墨西哥城遭受到威胁,如果墨西哥城被中国人攻下,那么新西班牙殖民区的教会力量会遭受重大的损失。十多年前耶稣会被西班牙人驱除,这就在整体力量上损害了不少教会的利益,现在的教会真的不能再承受重大的打击了。否则会动摇教会在西班牙殖民区的威势和影响力的。 “主啊!你的话语说,你会遮盖、保护你的孩子脱离恶者的权势。你是伊利—伊利昂至高的神,统管可见及看不见之万主之事。万有都在你手中,奉耶稣的名,我求你用你灵的同在作新西班牙四周的盾牌。愿你的荣光随着,如同后盾一般。主啊!求你作新西班牙的避难所。求你以你永远的膀臂扶持他,保护他、拯救他,你忠诚的仆人,脱离危险,脱离凶恶……” 人在无助的时候,在最恐惧的时候,总是会更加虔诚的祈祷和信仰神的。恐惧是无知的产物,而信仰的起源恰恰是源于人类对大自然的无知和恐惧。久而久之,信仰就成为人类心灵的某个寄托。因为人总有无助的时候,总有绝望的时候,信仰就是在人类心灵最脆弱的时候给以抚慰。就像人受伤了需要安慰和照顾一样,平时可能觉得没什么,但真正降临在你身上时,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信仰,就变得比任何都可贵了。 这位老牧师是一名随军牧师,早期的西班牙军队比较注重士兵的精神生活,每个团里都有13个随军牧师。但是现在,尤其是殖民军中能有几个这就说不准了。 西方的一神世界很早就有随军牧师这一设置,他们不是战士,不视为战斗人员,被俘后受优待。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 一队七八百数的马队从西班牙败兵身旁的不远驰过。打头的正是德布罗伊带领的法国胸甲骑兵连。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每个士兵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抛光的胸甲十分威武,搭扣和铆钉为黄铜,由皮带连接,轮廓处镶嵌着红边,就像他们头盔上的盔缨一样鲜红。蓝色的上亿,白色的军裤,黑色的高筒马靴,这就是胸甲骑兵。 你不能说他们是最厉害的骑兵,但他们绝对是当今世界正面冲击力最强的骑兵。 雪亮的骑刀朝着不远处的战场方向一挥,德布罗伊高声的叫吼着,“勇敢的骑士们,为了天主的荣光,为了我们自己,现在随我冲锋——” “冲锋——” 上百名胸甲骑兵跃马冲去战场,身后跟随的五六百名新西班牙骑兵也被胸甲骑兵们高昂的士气鼓舞,个个喊叫起了“国王陛下万岁”来。 “国王陛下万岁——” 一样的口号声在胸甲骑兵中间也被叫响。只是他们两拨人叫喊的对象完全不一样。 骑兵们挥舞着骑刀,慢慢的催促着胯下的战马。 但已经发现了西班牙人在调动骑兵的联军,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动作? 只不过是来的来不及防备,那急促间的防备效果又如何…… 第七百八十二章 这些该死的中国人! “嗖嗖——”尖锐的啸声中,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远征军骑兵和他们身后的印第安骑兵群中接连响起。 这里已经不是克雷塔罗了,是墨西哥城。 克雷塔罗的战争已经结束有小半个月了,远征军利用自己手中收揽的和缴获的马匹组织起了一支骑马步兵,然后这支骑马步兵就开始了一路向南的狂奔。他们在距离墨西哥城一百多里的地方,轻松地拿下了墨西哥城以北唯一的城市——图拉,三天后就出现在了墨西哥城外,这处海拔超过2000米的高原城市前。 “嗖嗖——”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颗碎铁擦着张大山的脸颊划过,他立刻感到自己满脸胡子茬的左颊上一热,哩哩啦啦的鲜血就流淌着滴到了他胸前的胸甲上。 骑兵,向南进攻的骑马步兵当中到底是组建了一支骑兵的,虽然是远征军和印第安人混编,虽然是一帮乌合之众,比之当初克雷塔罗一战中的西班牙骑兵队也强不到哪儿去,但这终究是一支骑兵。 在被西班牙人的火箭弹不停轰击的时候,突然杀出的骑兵部队也确实是一个遏制火箭弹的好法子。 ——问题只在于这支骑兵部队能不能顶住火箭弹的轰击,能不能一往直前! 主要是对面的兵力很少,整个墨西哥城能有两千人吗?而且这些人大多还是克雷塔罗一战后的败兵,就连本来镇压墨西哥城的那一队正规骑兵,现在受牵连,也士气大挫,他们哪里还有多少的军心斗志啊。 当然,骑马步兵的兵力也不是很多,他们拢共也就两千来人。 这两千来人中选出了三百多个善于骑马的好手,其中印第安人占了三分之二,这些人所乘的战马耳膜全被刺破,根本听不到火箭弹爆炸的声响,在一团团烈焰的轰击下,虽然不断地有人马倒下,但他们始终在奔跑着。 这支骑兵部队还真有一往直前的勇气! 他们从一处小山坡后奔出,那里是联军的二线阵地,有一个小山坡挡着,可以避免炮弹的轰击。 在成为联军的出击阵地之前那个地方本来是西班牙人的前哨阵地,被联军轻松的夺取了。因为打那个地方向北就是连绵的山岭,彼此的间隔距离不要说是四五百米了,就是二三百米都没有,而且高度有差,根本不是防御的上选之地。 但对于处于进攻态势的联军来说,这儿却是一处很完美的隐藏之地。这个山头距离西班牙人的防御阵地也不超过一千米。而联军更是把前沿阵地推到了距离西班牙人只有五百来米的地方,山头的背面成为了联军的二线阵地,不仅仅是兵力,很多物质也储备在这里。 虽然眼下的这场战斗是一个缺少远程火力打击的战斗,敌我双方都不具备大规模的火炮群,西班牙人是丢光了,联军则是没能力运上。于是在火炮火力方面,双边都是大猫小猫三两只。唯独在火箭炮上头,联军的南下部队携带了很不少,里头的一部分甚至是他们从克雷塔罗缴获的,西班牙人背靠着墨西哥城则更是不缺火箭弹了。 这种情况下,趁着落日前的最后一丝余晖,联军将骑兵部队转移到二线阵地,天色朦胧暗淡下来后,这支联军的拳头部队被派上了用场。 ——尽可能的靠近一线阵地,被发现后就展开突击。 “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大板鸭就在我们面前。咱们只要冲上去,就把他们全部撕成碎片,让他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张大山毫无畏惧,挂着满脸的鲜血依旧向身后的联军骑兵们大声的叫吼着,并始终冲锋在前沿。 枪声炒豆子一样响起,在距离拉近到一百米的时候,西班牙人的火枪也开火了,骑兵的马速也在慢慢的加速,等到进入到五十米的时候,那就可以冲刺了。 这些马匹在选择上全部是战马,从慢跑到提速,然后再到冲刺,体能是完全可以支持。 冲在锋线上的骑兵一个个倒下,鲜血尸魂扑倒了一地。但是天色漆黑,就像当初在克雷塔罗的进攻战时一样,看不到遍地死尸的进攻部队,压力并不很大。 乌合之众的他们也不是欧洲的墙式骑兵,零散的队列让他们视线内可以注意到的士兵数量很有限。 张大山毫身前的几个战士突然像被抽取了全身的骨头一样,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从战马上跌落下来。透过火光,张大山毫已经能看到正前方几十米处正半跪着手举火枪对准自己这边的西班牙士兵。 哒哒的马蹄声也在对面漆黑的夜色中响起—— 对付骑兵最好的兵种是骑兵。西班牙人手中还有一支正规骑兵的,纵然他们的斗志再低下,都已经到了现在这时候了,爆发出来的攻击力也根本不是联军的这支乌合之众可以抵挡的。 “快冲锋,快冲锋——”张大山意识到情况的危机。西班牙人的骑兵正在赶来,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他们必须把前方的阵地突破。 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只能靠着后头的步兵冲杀了。那样来,战斗的危险性可就大多了。 西班牙人没有多少个,南下的骑马步兵也没有多少啊。 一边打马,一边把手挥舞,张大山继续大声的吼叫着。 三百多骑兵究竟是死了多少人才冲上了西班牙阵地的,谁也说不准,反正到了天亮清点人员的时候,昨日傍晚的三百多骑兵已经只剩下了百十个了。 张大山还活着,但人躺在担架上,已被送回了后方。整个伤亡几乎占到了部队的一半,其中当场战死的恐怕要超六百人。这么高的伤亡率,换来的结果就是整个西班牙军队的溃散。 伤亡一半的联军先头部队还能继续战斗,但伤亡可能还不到20%的西班牙军队就会溃散。昨夜里的厮杀最终以他们的不堪承受而失败,墨西哥城的大门敞开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费尔南多·洛佩斯抱头痛苦的叫出声来。 手中仅有的军队就这么溃散了,整个墨西哥城变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而佩洛斯恰恰就是墨西哥城最高的主宰——他是新墨西哥总督区的总督大人。同时也是对中国展开反击战的主要发起者和支持者! 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胜负已经不需要再去考量了。 墨西哥城就将沦陷在中国人的手中,墨西哥南北的交通已经断绝,从北面前线火速折回的前线军团没能及时的赶到克雷塔罗,赶到中国人夺取克雷塔罗之前抵到那里,这场战争,西班牙就已经输了。 中国人对墨西哥城的进攻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洛佩斯竭尽全力的保卫墨西哥城,那也是为了让西班牙不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需要再说了。 不过费尔南多·洛佩斯已经没心思再为西班牙即将迎来的失败而伤心了,他现在直直的看着教堂的十字架,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该如何才能挽救已经深陷沼泽的自己。 丢官他不怕,遭遇了这么大的失败,丢官去职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佩洛斯要考虑的是保住自己的脑袋,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可不想回到马德里的当天就被押上法庭! 自己应该把骑兵始终放在前线的,就晚了几分钟啊。 如果前线的步兵没有先被中国人的骑兵给冲的军心大乱,昨晚的战争,谁胜谁负还有的一拼。但是,就差那几分钟。等到西班牙骑兵赶到的时候,前线的步兵已经乱成了一团。 中国人驱赶着西班牙士兵阻挡了骑兵的进攻线路,没等到西班牙骑兵彻底发威,中国人的步兵又赶了上来,一场残酷的厮杀后,一切就都完了。 “总督阁下!中国人的先头部队进城了。” 教堂的大门被一个西班牙军官推开,军官仓皇的声音和整个城市惊乱惊恐的噪声一下子涌入了教堂,洛佩斯的脸色瞬间变得蜡白,中国人连派人来都没有,就直接进入墨西哥城…… 这是要把西班牙的尊严彻底践踏啊。“我们后撤——”费尔南多·洛佩斯当机立断。墨西哥城被中国人占据已经是耻辱了,如果身为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总督的他也被中国人俘虏,那西班牙就太丢人了。 教堂的外头还有一队洛佩斯的卫兵,这些人护送着洛佩斯乘坐的马车,在混乱的墨西哥城中,在逃离墨西哥城的人流中,‘噼风斩浪’,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然,联军的进城之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少许西班牙士兵和墨西哥城内的居民自发的进行了抵抗。 这很正常,墨西哥城毕竟是整个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心脏,是西班牙人重点经营了二百多年的地方。西班牙在这里总是要有影响力的。 烂船还有三斤钉,秦桧还有三朋友呢。 墨西哥城内有人反抗才是正常。 “开炮,快开炮。”一个少校急声向手下士兵命令。作为炮兵营的营长,他现在必须承担起更沉重的责任。 虽然他手下的正规士兵数量连一个连都没有,里头还有很多的步兵,虽然他手中的大炮是老旧的城防炮,生产日期甚至要推到一百年前。所使用的炮弹全是实心弹。 块头看起来很大,炮管也挺粗的,实际上即打不远,也打不准,发射的炮弹个头还小,炮管粗并不意味着口径也粗,可这到底也是大炮啊。 只是听一个响儿,都能给他们以信心。 少校的脸色痛苦极了。 他可以选择逃跑的,没看连总督阁下都跑路了么。没有人会把墨西哥城失陷的罪责套到他的头上。 但他不愿意看到墨西哥城,这座被西班牙统治了二百多年的地方,像一个一丝不挂的少女,被敌人毫无一点的阻碍的就占据了那宝贵的娇躯。 这有点像精神上的圣者,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最终是死,也毫无畏惧。就像原时空位面上的谭嗣同,百日维新失败后,决心以死来殉变法事。 这种人,内心的这股力量是很强大的。甚至不是‘死亡’可以动摇的。 “上帝啊,拯救您的子民吧。”教堂的钟声响了起来,一个个牧师、神职人员、修女、教徒跪倒在一处处教堂中,绝望的他们这个时候唯有向自己的信仰祈祷庇护了。 所有人的嵴梁都是那么的萧瑟。 …… 呐喊声、枪炮声响亮了大半天。 终于,如潮的呐喊声没有了,激烈的枪声、爆炸声也消停了。墨西哥城恢复了平静。只是平静当中不时响起痛苦的呻吟声和哭喊声,在提醒着所有人…… 当夜色再一次笼罩了墨西哥城的时候,悲凉的气氛在总督府内蔓延。后者已经被开辟为联军的两处大本营之一,另一处是军火库。 所有的伤员都被转移到了奢法兰西的总督府里来,还有总督府内外停摆的一具具棺材。 远处,火把明亮。被俘的西班牙军医在先头部队的随行军医的带领下,全力救治着伤员。 就只是一天的时间,昨夜里的伤员已经有二十多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清早,各部统计的损失数据汇总到了带队军官的手里。八十五条性命,一百五十人受伤,其中三十人伤势严重,预计之后数日内阵亡人数还能再增添六七十人。 这支先头部队虽然夺取了墨西哥城,但付出的惨重伤亡,那是惊人的大。也幸亏胜利鼓舞了他们,否则历经了之前的惨重损失后,他们还鼓的起鼓不起勇气来硬啃下城内的抵抗力量,都要两说。 …… 巴黎。西班牙驻法兰西使馆。 一场盛宴结束后,整个使馆陷入了沉睡。只有路易斯·罗德里格斯·萨帕特罗,今西班牙驻法兰西大使,还依旧难以压制内心的愤怒,迟迟不能入睡。 就在刚才,自己的一个朋友向他转告了中国人的条件,中国要获得了加利福尼亚、内华达和犹他的全部地区,以及科罗拉多、亚利桑那、新墨西哥和怀俄明部分地区,这是一块很大很大的土地。虽然大部分都是荒凉的毫无价值的地区,但这对西班牙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这些该死的中国人!” 萨帕特罗恨不得与高彦明举行一场决斗,新西班牙的战事还没有传来最终的战果,从曼萨尼约出击的中国人,虽然连续攻克了好几座重要城市,但只要墨西哥城不丢,西班牙就有着翻盘的希望在。 可这些在欧洲的中国人呢?已经自认为胜利在握了吗? 要把伟大的西班牙当一头肥猪来宰割!! 这样的条件对于马德里来就是最大的羞辱。 第七百八十三章 很yy,很带感 承天九年的冬天,北美传来了真正的好消息,战争结束了,战争胜利了! 墨西哥城被攻陷,西班牙大军的补给彻底被切断了,他们完蛋了。 北线还有再多的西班牙兵马又如何?没有了后勤的支持,那就是一坨屎。这就像三国时,邓艾偷渡阴平,拿下了成都之后,姜维手中空握着几万人马,也无济于事。 北美大片的肥沃土地就等待着中国移民去开垦呢,战争的阴影将彻底远离那片天赐之地。生活要真正的美好起来了。 南京城陷入了欢唿。 不是因为战争胜利了而欢唿,而是因为战争胜利后他们手中的债券迎来了新一波的涨价高潮而欢唿。 对于南京城的百姓来说,朝廷打胜仗了这不是很正常么。虽然北美的战事真的让他们有点小紧张!但打赢了真不稀奇。要是打败了,才是真正的大新闻呢。 虽然双边还没有签署最终的停战协议,可是打曼萨尼约出击的远征军在克雷塔罗以北,彻彻底底的抗住了回援的西班牙殖民军团的反扑,还重创了其进攻部队。 数量在七万人左右的西班牙殖民军完全成为了瓮中之鳖,他们或许不会缺粮食,但军火呢?尤其是火箭弹,后者的生产工厂就在墨西哥城内,拿下了墨西哥的联军根本不需要担忧军火物资的问题,可是北面前线的西班牙殖民军呢?他们在当地可筹集不到那么多的军火。 尤其是这支军队的军心。当墨西哥城陷落的消息传到军队里的时候,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还能发挥出多少来? 总之,西班牙人已经完了。 消息传到了南京,这就说明至少两个月前北美的战争就尘埃落定了,这个时候这消息或许也已经传递回了西班牙。甭管卡洛斯三世有再多的不满,事实已经不可改变,单凭西班牙,也不可能再组织起第二支大军来美洲找回场子。 所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陈鸣审视着北美的地图,新西班牙殖民区北部的一大块地盘被染红,那里大约就是美墨战争之后,美国人从墨西哥夺走的土地,几乎有200万平方公里。那场战争可真是一场一本万利的‘买卖’。 陈鸣之前打定的主意就是要提前六七十年再现那一场战争,再现那一场让墨西哥丢掉了一半以上国土面积,让老美多出了五分之一强国土面积的战争。如此就好从法理上,来确定中国对于北美东海岸的正当主权利益。 可是现在他又有一些不满足了。 因为他的手中握着更大的王牌,除了正面战场上中西战争的胜利,西班牙的背后——印第安人也真的活跃了起来。 按照之前的盘算,中国跟西班牙达成协议,那么自然的中国也就放弃了印第安人。 陈鸣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武装印第安人,那是远征军自己搞出来的事儿,但问题是这事儿不仅给远征军做成了,现在更做大了。 以曼萨尼约港为中心,周边区域内,就能汇集起上万印第安武装力量,跟随他们一块进攻墨西哥城,那并不是全部。 可以说,这支印第安武装在美洲已经有了自己立足的资本。 如此放弃了这支力量,那就是将他们往西班牙的屠刀下送,他们或许能给西班牙人制造一些麻烦,但绝不会如历史上的1810年那样,一举掀翻了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的统治。 而远征军要这么做了之后,等到N年后中国开始正式的倾吞美洲时,再想收拢那些印第安人,可就不容易了。被西班牙人血腥镇压和报复之后的印第安人,脑袋秀逗了才会再来相信‘出卖’过他们的中国。 人的贪婪都是无止境的。 陈鸣现在的胃口就是变大了,他不仅想夺取之前的地盘,还准备在后世墨西哥区域的北境割掉一块土地,建立起一个‘隔离带’,扶持起一个印第安人的活动区。 反正只要战争停止,没有了中国的牵制,西班牙人的大军轻易的就会完成对印第安人的再镇压,这个当中一定会血流成河的。可是中国也没有放弃印第安人不是? 割出来一块土地让印第安人立足,再在撤离之前,多唠叨几句西班牙人的报复,当做个提醒,另外曼萨尼约这个地方陈鸣想要保住。生活在这里的这么多印第安人自然可以无碍,如此已经足够赢得印第安人继续的信任了。 在眼下的美洲,想要尽快的开发土地的产力,想要尽快的在美洲产生出足够的粮食、物质,这一切还真离不开印第安人。 而且在未来的战争中,印第安人也是一个主力。他们对西班牙人刻骨铭心的恨,能为陈汉的倾吞美洲之计划,提供很大的帮助。 这是一条好狗。只从眼下的情况下,这是一条真正的好狗。 吃的不多,回报却多,外加忠诚。战争当中的印第安士兵,明明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可战斗意志却坚强的令人感到意外。 那日本人来跟印第安人对比,不说纯粹的战斗力,只说战斗意志,这些印第安人比日本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鸣真的是舍不得放弃他们。 但陈鸣也清楚,他的‘意思’能不能在协议签署前传达到美洲和欧洲,却还是另一说。 西班牙人到未必会太过重视土地,家财万贯的老板是不会为了一张毛爷爷而斤斤计较的,但是陈鸣想从西班牙人那里拿到的还有银子,还有战争赔款。 陈鸣从没有放弃过找欧洲人要战争赔款的念头,荷兰人是例外,因为锡兰还在他们的手中,为了能够和平接受锡兰,不要说战争赔款,就是荷兰战俘陈鸣也会双手奉上。 或许也可以把锡兰看做是荷兰人的战争赔款。可陈鸣更在意的是直截了当的金钱! 只因为历史上满清一次次的割地赔款。 美洲、南洋都不是欧洲人的基本盘,所以割不割地的没有太大的意思,可战争赔款却很能戳中陈鸣的g点。虽然这个跟之前的很多次一样,都是陈鸣一个人独自嗨,可能得一乐,也就可以了。 而就整体意义上来说,能以少胜多,一举挫败十万西班牙殖民军的进攻,这会进一步增加中国的民族力量,在自尊心、自信心和民族凝聚力等多方面予以一定的补益。 虽然这个时候的中国没有经受阿片战争的屈辱,没有经受原时空位面的百年沉沦,没有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首都,还以为自己是中央之国,天朝上国。 可是随着开眼看世界,随着对外界的了解越来越多,整个国家意识形态上也难免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而战争的胜利就像一道过滤网,能将外界的诸多意识形态上的因素粉碎成纯粹的因子,在这些因子被本国吸收容纳的同时,也确保了本国意识形态的继续稳固,而不是发生外形,乃至根本上的改变。 在原来的时空位面,自诩是中央之国,天朝上国的晚清那是一个可笑的小丑形象,中国百年屈辱史中承受的屈辱有多么的重,‘天朝上国’这四个字蕴含的讽刺意味就有多么的浓郁。 几千洋人从海边打进来,堂堂天朝上国就一败再败,让洋人从南到北扫了个遍。督抚、总兵大员死个十几二十个。 十几年后再次爆发战争,腐朽的东方帝国不仅没有从当年的战争中吸取经验,反而表现的更加窝囊。被人家一路杀进了北京城,八里桥一战,僧格林沁打的再英勇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满清数万大军一败涂地,被英法联军杀得屁滚尿流,一点脾气都没有。 东方帝国的形象彻底被扒下了虎皮,一个统治者全世界三分之一人口的帝国在洋人面前毫无一点还手之力,这种从天堂跌进地狱的痛苦摧毁了中国所有人的自尊。而且,过大的差距让当时的中国人都看不到任何成功报复回去的可能,于是变得朝廷开始对洋人越发的卑躬屈膝起来,老百姓自也无不将洋人看成了比官儿还高一级的洋大人。整个民族三千年竖立的自尊自信,在迅速的崩塌。 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21世纪的灵魂,陈鸣却是绝对天朝上国很有讽刺意味,当一个国家以老子天下第一而洋洋得意自诩的时候,这个国家就已经在没落了。 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 这句话或许不能算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绝对真理,可它绝对有‘大部分’正确的一面。 面对普罗大众,这句话在很多情况下就是正确的。 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愤青,陈鸣在一边为‘天朝上国’呵呵的同时,另一边却也真心希望自己的祖国能够在历史上一直就这么的保持着一颗王者的心。 让中国一直强大,强大的让西方人绝望,强大的让中国真正变成‘天朝上国’,这未尝不是陈鸣的有一种渴望。很yy,但是很带感不是吗? 而等到陈鸣真的穿越了,当他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初步愿望——推翻满清,然后抬起头来看世界的时候,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努力都是在向着那个yy的终极目标而前行。 一场场胜利让国人消除了对外界的恐惧,同时也接受了崭新的世界观,天下不再是中国的那一亩三分地,而是整个广袤的地球。 就算整个美洲都成为了欧洲人的殖民地,中国人在欧洲人面前也没有妄自菲薄。几次战争的胜利反而让他们迅速巩固了自己的自信心。 陈鸣不知道十年前下南洋的国人对上荷兰人、西班牙人的时候会不会怯劲,一个‘天朝上国’的臣民可不是单纯的只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耍横,那是应该即便走到敌人的地盘上也依旧骄傲的昂着头。 但是现在呢?还会有国人害怕荷兰人、西班牙人吗?就算是那些南洋生长的华人,柔软的骨头现在也该长硬了。 这就是战争的作用。 要是没有一连串的对外战争,没有朝廷大军在北方、在南洋、在北美的胜利,中国的脚步依旧就限于原先的一亩三分地,即使中国的国民变得更加富足,也很难说这些人在来到南洋的地盘后能分寸不让的跟欧洲人顶牛。 中国的传统文化告诉中国人——以和为贵。 所以到了陌生的地方,面对着陌生的势力的时候,中国人多半会选择退让,宁愿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一定的损害,也不挑起更大的纷争来。 但是现在呢? 哪儿还有这种事? 孔子论语中有一句话:礼之用,和为贵。 就是说,礼的作用,贵在能够和顺。意思是,按照礼来处理一切事情,就是要人和人之间的各种关系都能够恰到好处,都能够调解适当,使彼此都能融洽。孔子认为,过去的明君圣王,在调正人和人关系中最重要的地方,就在于能使人们之间能够根据礼的要求,作到和谐。 ‘礼’是‘和’的大前提,是有了礼之后,才做到和的。 但是千百年的时光演变,这句话已经被无数国人忘记了前头的前缀,而只注重了后面的三个字。 “和为贵”,“以和为贵”。经过了宋明清的演化,已然成为了一种软弱。 陈鸣是很不认同这种思想的。 要是‘宽容大度’到了软弱的地步,那就不是‘宽容大度’了,而是懦弱,而是懦夫。 这个时代的中国也不需要‘和为贵’的思想,现在不是讲‘和’的时候,当整个世界都尊崇中国制定下的游戏规则的时候,那是才是‘和为贵’。 上天注定承天九年是中国丰收的时节。 缅甸战争的结束,北美战争的结束,陈鸣虽然每每都会被即将到来的巨大收获高兴地从梦中醒来,但在他内心的最深处里,未尝没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军费开支会猛然的大下降一截。这对于陈汉的财政绝对是一个大好事。 作为皇帝的陈鸣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很想知道英国人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给即将诞生的老美多加一些麻烦。 大批的军力外调到墨西哥,这绝对影响到了西印度群岛上的局势,但就约翰牛在美洲东海岸的糟糕局势,他们能翻腾出多大的风浪呢? 而且到现在陈鸣也不知道火箭弹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可是英法两国是都从南京这里拿到了火箭弹的制造图纸,还有瑞典人。 这是陈汉之前与他们各自坐下的承诺——这仨都是‘第二个’! …… 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寝宫内,太监、宫女,外头的侍卫,一个个木头人一样动都不动。 寝宫最深处的大床上,帷幔遮掩,陈鸣抱着美人正睡的很香很香。 “陛下,陛下……” 张大永的声音传进了陈鸣的耳朵。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白腻,两团雪白的汹涌紧贴着他胸前,滋味是不一般的润滑。 “什么事?” 床头的钟表显示,现在时间还不到五点。 “陛下,刚刚外面宜城伯府来报,宜城伯吴喜增吴大人,病逝啦……” 陈鸣眼睛里的睡意一下子没有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陈鼎婚事 “吴喜增死啦?” 陈鸣很惊讶。吴喜增的年纪比陈惠应该还要小两岁,身子骨确实是一直不好,因为他跟陈惠有个一样的臭毛病——好色无度。 可是也不至于现在就死了啊? 当初陈惠为了活命克制了色欲,好好地调理了一阵身子骨,到现在还活的好好地。那吴喜增也跟着陈惠一样做,也一样拖着活到了现在。不久前的中秋大宴上面,陈鸣还看到了他。回想着那时,吴喜增也不像要死的人啊。 这吴喜增是陈惠的老班底之一,跟任萌、张驰、郑宏宇、魏秀志都是一路人,当初陈鸣被册封为太子事宜,就是吴喜增操办的。后来陈鸣监国,坐在顺天府尹这个关键位置的人正是吴喜增,这人也很有眼色的自行递了辞呈。 虽然他头上的伯爵几乎是‘恩赏’性质的,但吴喜增的死也是有着一定的意义的。不是在朝局影响力上,而是他的死开了一个头——功勋之臣的凋零。 这算是第一个死在床榻间的勋臣了。 另外,吴喜增的死对于陈惠应该也是一个打击。“皇后,这几日你多往延寿宫跑跑。”延寿宫里除了陈惠,还有个黄老太呢。年纪大了,就容易‘悲春伤秋’,可不要由吴喜增想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的大环境是——陈汉统治稳定,民心日固,老太太就好比一个全国人民都看得到的吉祥物,那是活得越久越好,有福气,祥瑞。 “陈鼎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这件事上你去多问问爹娘的想法。” 陈鸣眼睛里转着精光,他把选择权让了出去,就看李家还有延寿宫怎么选择了。 是文呢,还是武? 选择权在他们的手上。 陈鸣虽然儿子一堆,可他看得出来,不管是老太太,还是陈惠高氏,那最喜欢的还是陈鼎。 嫡子长孙,天经地义不说,最初的一段‘独处’时光,在三人的心中也是很有分量的。那时候李小妹是经常抱着还是婴儿的陈鼎在老太太和高氏、陈惠跟前转悠的。 后来陈鸣的儿子有了,女儿也有了,一个一个的不停的蹦出来,却也让人‘一视同仁’了。只有陈鼎这家伙,占得先机,成为了长辈眼中始终都‘特殊’的一个。 陈惠当初手下的老人里,发展最好的是张弛,如今依旧大权在握,陈鸣对他还是比较认可的。然后是任萌,人家现在是退下来了,可之前是后勤部的几位大佬之一,再然后是郑宏宇和魏秀志。前者在广东担任巡抚,要不是能力有缺陷,早就该是内阁阁老中人了;后者是陈惠一系中为数不多的领兵之将,现为西北军区的二把手! 但这两人都只能算是地方实力派,在中央的份量就差了那么一丁点了。 而且延寿宫哪儿,还有黄家和高家呢。说真的,就是陈鸣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大儿媳妇究竟会是谁。适龄又符合条件的女孩,可不是一个两个…… 李小妹脸色又没懵懂,她没有想到,因为吴喜增的病逝,突然的自己一直希望的‘事儿’就实现了。可是陈鸣对于陈鼎的婚事吐口是吐口了,但那话中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小李氏很快就入了宫,然后也一头雾水的回到了李府上。 李老秀才和李氏是不懂得这道道,李琨琢磨着却感觉出了一丝深意。 “陛下这是允许咱们跟太上一系搭上关系了,黄家、高家对大殿下有高喊,可这还不足以让他们全力支持大殿下。延寿宫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黄家、高家的定海神针不假,但她们代表不了整个黄高。” 当今皇帝子嗣众多,皇子的背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助力。除了姚家、冯家、石家等少数几个外戚早早地表现出了意不在皇位,其他的人可谁也没吱声的。 而这些人虽然派系众多,可总归算是今上的手下,而这些人与太上一系的人,隐隐又是两个大阵营。 要说柳家【柳德昭】和张家【张球】融合一体的难度值是1,那么太上一系跟张家融合一体的难度值就是2。 当然,李家按道理,绝对也算是今上阵营,但是李家不是没有一个官面上的顶梁柱么。 这就要看具体的抉择了。 “这主意不是说全我们来拿,还要看看大殿下自己的打算。” 李琨想了想,也是头疼。陈鼎的婚事,事关重大啊! …… 墨西哥城。 战俘营里,法国的维莱尔少校正在翻译的协助下与一名主动‘反正’的西班牙殖民军战俘谈话。门外走廊里还等着十几个人,他们或是远征军的人,或是法国人。 北美的战争真的结束了。西班牙人跟远征军在克雷塔罗已经签署了停火协议,然后法国人就急不可耐的跳进场里来了。他们在积极地调和双边的矛盾,斡旋中西紧张的关系。 前不久,一个流言在西班牙方面流传,流言说大批的西班牙俘虏正在遭受中国人惨无人道的虐待和迫害,然后在克雷塔罗正在进行的谈判中,西班牙人提出中方首先释放俘虏以示诚意,之后被中国直接拒绝;随后西班牙人又提出让他方人员介入西班牙战俘管理工作,成为一个‘监督者’一样的存在,也被中国拒绝。 法国人就紧急站了出来,表示自己作为非当事人,立场中立,可以派出一支观察队入驻墨西哥城。 远征军没有再度拒绝。 所以,维莱尔人身在战俘营,可他并可不是俘虏的身份,跟那些在战斗中被俘的法国士兵可是完全不同。而那些法国被俘士兵,法国政府是完全不承认为自己派出来的,只说他们是志愿兵,就像一开始就积极支持十三州独立战争的那些法国人一样。 真是见鬼了的志愿兵才有成建制的胸甲骑兵的。 前不久,从南京派来的外交部使臣终于抵到了北美,陈鸣的最新指示被迅速的送到了克雷塔罗,只是使臣自己还没有抵到克雷塔罗。这给双边的谈判带来了新的难度,一些之前都好不容易达成的条件被瞬间推翻。 法国人不得不再度勤劳了起来。 虽然法国观察团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很表面化的。比如他们就看到了被抢掠的教堂,那真的是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连大钟都被中国人卸了下来,装车运走了。因为那家教堂的大钟是铜钟。 远征军没有放火,很多地方都完整的保留着它们被暴力对待时留下的痕迹。这让法国观察团中的一些人很长气愤,但这没个卵用。 进入墨西哥城的法国人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近距离的考察远征军的战斗力,然后看一看印第安人的实力如何。只是在这个主要目标之余,一些别的细节也吸引了法国人的目光。就像眼前的这个——一个主动‘反正’的西班牙殖民军战俘。 这是一个纯血白种人! 维莱尔很好奇,为什么一名白人军官会投效一支东方人主导的队伍呢?而至于翻译,法国代表团里有的是会西班牙语的人。 “莱奥波尔多·卡尔沃·索特洛……,你是西班牙军队的上尉,听说你还参加了墨西哥城最后的保卫战?”从当初的英雄变成现在的叛徒,这转变是不是有点过大了? “当然,我自豪于参加了那一场战斗。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活了下来。我的命很大,上帝都在保佑我,胸口上的这一枪没有夺走我的生命。”卡尔沃·索特洛扒开了自己的衬衣,他的胸口上有一个金币那么大的伤疤。 卡尔沃·索特洛并不遮掩自己的伤疤,他似乎很为自己身上的伤疤感到骄傲,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 维莱尔都好奇死了。“那么可以说,你是西班牙军队中的英雄,是整个西班牙的英雄。你为什么现在……” 维莱尔没继续说下去。卡尔沃·索特洛一脸的不在乎,让他直以为自己是在同一名毫无荣誉羞耻心的地痞流氓谈话。 “少校先生,您只打听到了我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也打听到了我家的情况?” 卡尔沃·索特洛坦然的看着眼前的法国人,“我是一名克里奥略!” 也就是Criollo,本土出生的欧洲裔的意思。 陈汉唤他们墨西哥人,他们自己,还有西班牙人则叫他们克里奥略。 18世纪初,西班牙卡洛斯二世去世,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后继无人,一场王位继承战争之后,西班牙波旁王朝得以建立。西班牙波旁王朝深受路易十四的影响,在统治之开始便以中央集权为基础,实行一切重商主义思想。当时的腓力五世希望破坏根深蒂固的美洲贵族阶层社会“克里奥略”,并最终削弱耶稣会对领土的控制,以至于在1767年,耶稣会被驱逐出西属美洲。 克里奥略和教会本来是西班牙殖民者统治美洲土地的两条肱骨,现在马德里想要把其中的一根肱骨打断,然后把另外一根肱骨噼开,这或许会消减西班牙在美洲的统治力度,但是几十年前的美洲,可没有中国来插手。 克里奥略和马德里之间有着巨大的矛盾。 卡尔沃·索特洛的庄园并不在墨西哥城,在决心留下来大墨西哥城最后一战的时候,他都没有打算活着回去,卡尔沃·索特洛要自己的贴身仆人回自己的家中送一封信。 但是结局就是那般的令人感慨,一心战死的卡尔沃·索特洛活了下来,他的家人却全死光了。 一伙打墨西哥城逃散的‘败兵’洗劫了索特洛家族的庄园,所有的人全都死了。 索特洛家族的庄园距离墨西哥城有二百多里,那伙儿败兵逃的真快,卡尔沃·索特洛的仆人骑马回去都没有‘败兵’两条腿‘走’的快。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漏洞,但当地的殖民政府、警局和驻军视而不见。 他该庆幸自己的那个仆人是一个真正的忠仆,否则卡尔沃·索特洛到现在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全部罹难,如果他真的幸运的活到战后,一些真相可能也早就被时间所淹没。 他的仆人明知道墨西哥城已经沦陷,自己的主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而且战死的可能性还很高。但这个人毅然的回到了墨西哥城,然后幸运的找到了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卡尔沃·索特洛。 骤然的噩耗险些摧毁了卡尔沃·索特洛的心神,让他就此躺在病床上死去。可复仇的念想让卡尔沃·索特洛坚持了下来。 “我的庄园,在两个多月前,被一波行进速度比我骑马的仆人还要快的败兵,洗劫了。我全部的家人都遇害了。想必现在连庄园都已经被划到了别的人的名下。” 卡尔沃·索特洛眼睛冒出的火焰让维莱尔都觉得害怕。 他拍着自己胸口的伤疤对维莱尔说,“我曾经用自己的生命效忠于我的血脉,效忠于这个王国。那么今后,我也会用我的这条生命来向西班牙讨回索特洛家族的血债。” 维莱尔的心情很糟糕。但他没有试着为西班牙人做狡辩,这种事儿并不罕见。 在战乱之中,伪装成乱兵败兵,甚至是土匪强盗,杀进自己的仇人家族当中,报仇雪恨的同时也可以一举夺取仇人家族大半的财富,甚至动动手腕,只需要一笔不太多的钱,就还能将仇人的房产划到自己的名下。 这种阴暗的事情,被说出来后很黑暗,但很多很多根本就说不出来。 如果卡尔沃·索特洛幸运的活到了战后,在他回去自己庄园的路上,他的生命可能就要回归天堂了。 哪个地方都有黑暗。 这个世界上,有光就有影,越是光明的地方他身后的黑暗就越是浓郁。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是活着的证明。 黑暗中的丑恶就像是身上被外表的衣物遮盖着的一个个脓包,只要不特意去挑破衣服,谁能发现它们下面的黑暗呢? 只看表面,那都是光鲜亮丽。 东方社会和西方社会在这个问题上一样,18/19世纪活跃在伦敦的阿片商人表面上看一个个都如绅士一般的彬彬有礼,就像明末清初的那些士大夫一样,这些人从某一本质上来说没有任何不同。区别只在于他们穿在身体外的衣服是不是更加的漂亮、华丽。 第七百八十五章 封国在哪里啊,封国在哪里? 新年到了,整个南京都被埋在了雪里。 今年的雪格外大,陈鸣早在冬至前后听北京钦天监报——今冬可能北疆有大雪时就已经调拨了足够的米粮北上,托今年南洋、安南和暹罗都大丰收的福,中国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米粮了。保守估计,各地粮仓的粮食存量足够全国百姓放开肚皮吃上三四个月的。 这是陈鼎算出来的,以一天人均两斤大米的量来定,非常粗陋的一个数字。但他围绕着这个数字做了一篇挺不小的文章——主体意思是粮库储备米粮数量太多了。 县一级的粮站完全没必要保持这么大的粮食储备。 如此大的粮食储备量,每年流入市场的粮米【陈粮处理】都能很大程度上冲击市场粮食价格,近段时间中,粮食价格始终上扬,但粮价的波动也越来越多,跟这地方粮库陈粮处理量有直接的关系。 陈鸣还在派人调查中。 除了调拨北上的米粮,东北、西北以及内蒙、咁肃地方的粮库都有一番不小的调动。这些地方的粮食部门就都要时刻准备着迎击雪灾。 陈鸣传令地方,一旦发生灾害,地方政府务必要处理还受灾百姓的安置、生活和灾后重建工作。 虽然现在已经不比原来,那时候很多人家,包括城里的居民,都家无隔夜粮。一旦遇到像雪灾这种恶劣天气,长久没有工做,家里就无米下锅,全家饿死都是常见的事儿。 无论明清,一到了冬天或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些善良人家,或者是故意邀买名声的人家,就会在城内外各处搭棚子收留难民,设粥铺救济难民。 这种情况下,就给了不少地痞无赖可乘之机,而于天下间做奸犯科的人自然就多了。 因为谁也不愿意被活活饿死不是? 现在中国民间百姓们的生计好了许多,但是再富裕的地方,也有贫困户。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 陈鸣让底下人最好准备,一面是为了安抚百姓,收揽民心;另一方面也是让地方趁机统计一下贫困人口,让官员们感受一下贫困户的麻烦,等到来年找人手去南洋、北美、缅甸移民的时候,地方上都能多多报上来人口。 而且中国往前数上千百年,历朝历代的赈灾,都是只给粥和药,不会把衣服算在里头。陈汉现在又加上了这一项。李小妹对此还是很上心的,对于慈善账目管的更是严格,谁要是敢伸手动了里头的钱,李小妹绝对会要人脑袋。 因为她很清楚,这‘慈善’是皇帝给她邀买名声的,那好处可不仅仅让她自己的后位变得稳固不可动摇,更让她的宝贝儿子也大为受益。 为母则强,地位到了李小妹这个份上,她能求的还有什么啊?自然就是宝贝儿子的太子之位了。让儿子继承大统才是一个皇后最高的追求。 而且她也终归是隔三差五跟着老太太拜佛的人,做善事是替她和孩子们积福,菩萨有灵,也会保佑你们的。这事儿谁敢伸手,谁就是坏她的根基,坏她儿子的前程,那就是在找死! 等到江南之地也下起了大雪,南京城里当然也被粥棚被搭建起来,短短三五日,积雪都到了小腿肚,这大雪惊的陈鸣自个都在皇宫里都坐不住了,趁着宫里没事,陈鸣带着皇后亲自去了一趟宫外。 马车朴实无华,不管是木材还是雕工上,那都是一般般,结实的是里头钢片棉甲板,根本不惧怕枪弹射击。 外头模样朴质的马车内,装点得非同一般,陈鸣夫妻两个打扮不一,陈鸣只是穿着冬装,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但没人知道看起来单薄的外衣里头趁着还有一层柔软的鹿皮。以陈鸣的体格,冬天穿这么厚,已经可以了。 而坐在她身边的李小妹呢,当然不会穿着皇后袍服,但一身的紫色貂裘大衣,被人瞅到了,肯定不会以为这辆普通马车就真的普通。 马车里还生着炭火,闻不到半丝儿烟气。 透过窗户,夫妻俩看着粥棚前排起的队伍,让陈鸣欣慰的是,这处粥棚外排队的队伍并不是很长,而前来喝粥的人也不是满脸菜色,甚至穿的衣服都是比较正常的,只是年纪大的人好像居多,当然也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 “老爷、夫人,这里头很多都是附近人家。并不是真的吃不上饭了,而是不想开火了。” “您看那边,那里堆得瓜菜蔬果,还有干货、杂货,就是这些人带来的。” 刘武出去打探了一通,一脸古怪的跑回来道。竟然还有这种人,也是奇怪了。是剩那几块煤钱,还是在怀念往昔艰苦岁月呢? 陈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粥棚的右手,两张八仙桌拼在一块,上头放着老大两个大簸箩,里头装的确有不少的蔬菜瓜果,还有粉条、笋干、土豆啥的。 李小妹叫刘武取过一碗粥来。 这算是菜粥吧,里头还飘着虾皮,陈鸣用勺子搅了搅,发现有海带、豆腐,尝起来还可以,虽然显得有些粗,但里面没砂子也没土。大米、红豆、绿豆还有红枣,主料是好几种东西放在一起熬出来的。 刘武在外头就这么转了一会儿,帽子上都落白了雪。今年的雪势是真的挺大的。 等到过年的时候,东北、蒙古都传来消息,这两地全都招了白灾。但是因为地方政府早有准备,整体损失就少的多了。至于那些不听劝告的人家,他们损失惨重那是活该。 所以,承天九年的这个年注定过得外紧内松。外头有雪灾,中西战争的定论最终还没有结果,新年当然不能歌舞升平了。但实际上也没有啥。 不过到了年节要犒劳军士,慰劳在外面辛苦领兵的将军们,陈鸣就要重赏他们的家眷。 今年宫里宴客的名单扩充了好一截子。 不但奉天殿如此,后宫也一样。后宫就像是前朝的缩影么,陈鸣那边请什么人了,家里女眷够格的也是要进来的。而且很多出征在外的将军眷属,男人不再,女人也要邀请到。总体来说,要比奉天殿更加的热闹。 经过年前一段时间的酝酿,陈鼎婚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南京,虽然谁也不知道这究竟会花落谁家,但很多人都盯着的,却不会有假。 另外啊,随着陈鼎的婚事被提及,皇室中几个到了要成婚年龄的人也全被朝臣们盯上了。皇帝剩下的儿子是还小,但是皇帝的弟弟妹妹年纪可不小了。大的都已经给定下了,现在剩下的就是最小的几个了。 嫁不了皇子,嫁给个王爷也行啊;娶不了今上的公主做儿媳妇,能娶个太上的公主给今上做妹夫也好啊。那是都光明正大的给盯上了,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 要知道,陈汉朝的这些个王爷公主可都是千金不换的。嫁给王爷,那就是王后,真正的王后,可不是王妃了;尚了公主,那也是有自己的地盘的,虽然封地很小,但都是风景优美秀丽之地。不管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去亲自着手开发,还是承包给企业商人,那都是大把大把的金钱。 这一个个的全都是‘土财主’,真正的‘土财主’。 十五元宵节,宫里又办了一次宴会,这次就是实实在在的家宴了,只招待姓陈的。一个让陈鸣有些语料不及的事儿被陈惠提了起来,他的几个弟弟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都十几岁的人了么。一个个都有心关注起自己的地盘了。 现在陈汉摆明了会在北美西班牙人的地盘上狠狠地咬上一口,那么大的一片地方,别说封一个两个,封仨个四个都够了。所以他们找到了陈惠,然后陈惠就趁着十五的机会给陈鸣通了通气。 “早早地给他们划定了地盘,他们也好安心往里头‘投资’。” 陈鸣回到干清宫,夜里搂着李小妹说起了这事儿,李小妹倒也是认同:“父亲这话说的也对。弟弟们年龄都大了,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早安下他们的心,有益无害。”更主要的是,找给这些小叔子们定好了地盘,也能诱惑着后宫的人去有样学样。 争龙夺嫡可是一项高风险高回报的事,回报利润大的惊人,风险也大的惊人。 只要有那么一点胆怯,再有一个美好的他途摆在眼前,那就能分去一份危险。 陈鸣一时间倒没有想得那么远。这事儿对他来说是无所谓。 相反,皇室封地还能激发起重臣们更加的渴望。这可比派陈景去北美,更能刺激勋贵重臣了。 第二天,陈鸣打开了一处钥匙被他亲手掌握着的柜子,从里头取出了一份地图,这是一张北美洲的地图图纸,上面被不同的颜色涂染了十好几块。 这些色块大多数存在于美国地盘当中,处于加拿大地盘里的只有三个,分别是:温哥华、渥太华和五大湖的西部。 只陈鸣的小兄弟就有六人,陈鸣自己的儿子,截止到现在也有十个了。 北美虽大,划分成十六个国家,可也就不咋地了。而且东京、汉津和北美东海岸的纽约,在陈鸣的计划中还属于一直要由陈汉保持的点。所以这个地图划分也让他焦急脑汁的。 比如说下佳州半岛可以是一个,但西雅图可不可以算一个呢? 现在的西雅图和温哥华区域可是同属一个开发区。 东京【洛杉矶】以南,汉津【旧金山】以南,这都可以算是一个,然后向北再分两个吗? 陈鸣当初都想给,自己要不要在地图上打一个四方格格,五横五竖,正好十六块,扣除了东京、汉津和纽约,再补上加拿大那三块,正好十六个。 就像后世老美的省份划分,加拿大的省份划分,都叫一个横平竖直,就很有陈鸣这种打算的风采么。 但后果肯定是有人被坑死。 最主要的是,陈鸣现在手里的地盘有限,北美西海岸线是被他控制了,但往大陆内陆挺进,最深也没有翻过科迪勒拉山脉。 学过地理的人都知道科迪勒拉山脉就是美洲的分水岭,北起阿拉斯加,南到火地岛,绵延约1.5万千米,纵贯南北美洲大陆的西部。其北段可以称为落基山脉,原时空位面的美国人在西进运动开启后的第三次大迁移中,越过落基山脉,成群结队的涌向沿海太平洋地区,可以说是十分壮观的。 忽略掉这个当中印第安人的痛苦史吧,陈鸣不需要知道这个,他只要最终的结果。 美国人的西进运动十分厉害,成果了得,可是中国发起东进运动就也会如自己所愿吗? 最初时候陈鸣也涌起了一股冲动,但很快的他就压下去了这股不成熟的想法。 太主观臆断了。双方条件、技术和力量的相差,美国人西进运动的成功,很可能就是中国贸然发起东进运动的失败。 西进运动持续了大半个世纪,可是分成了三步走的。中国就算比老美强的多的多,也很难一口吃个胖子吧? 老美最初的西进扩张,是趁着拿破仑招架不暇的时候趁火打劫,得到了路易斯安那,那是一场以农牧业为主体进行的产业扩张。荒地的开垦使资本主义农场大规模建立。无论从当时美国西部地区的人口就业结构来看,还是从投资水平和国民收入水平来观察,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到世纪中后期,农业始终占国民收入的绝大部分,就算是进入了现代,农业在西部地区的经济结构中仍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中西部的农业为美国东部的工业提供了原材料基础,也提供了消费市场,基本形成了美国东西部之间的统一市场和经济一体化的雏形,东西部经济互补的格局基本形成:东部地区的制造业带;中西部地区的粮食生产集散;处于偏远西部山区的矿业,各有各的定位。 而且在老美西进运动发展到第三波的时候,交通的革命性变革已经成熟了。铁路成为了沟通辽阔的北美大陆东西的桥梁,这也是现在这个时代所不可能实现的。 “你想怎么办?” 陈惠看着眼前这幅五彩斑斓的北美地图,眼睛里到处都是茫然。 陈鸣刚刚为他普及了这些地方的地理地势,天气气候,矿产资源,还有面积大小,这些个地盘可以说都有独立发展的潜力,就看它们的主人怎么经营了。 但陈惠记不住啊。那么多东西,他哪里记得住。 “爹,这一块地盘就是咱们现在有的,红线以内的都是咱们的。总面积都不见得比中原汉地小。”从温哥华向南,整个北美西海岸线了,再加上老美的大西南,总面积真的不比传统意义上的汉地小多少了。 “我打算呢,把这里,下佳州半岛,划给老二。” “东京以南地区,一直到对面海边这里。中间咔嚓一刀,这是老三和老四的。” 就是在从北美的西海岸一支划到东海岸——墨西哥湾去,后者,陈鸣敲着的那个点就是现代休斯顿的位置。这个时候还一片荒芜呢。 “老五和老六呢,一个在雅图,一个在这儿。” 雅图就是西雅图,陈鸣可以把西雅图给人,但不会把温哥华给自己那没啥大感情的兄弟。因为温哥华以北的大片区域显然不利于开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些土地就跟西伯利亚没啥区别,都是毫无价值的冰寒野地。但到了20世纪、21世纪,就是一片自然资源丰富的宝地了。 而陈鸣手中棍子点的另一个地方就是新奥尔良了。 新奥尔良属于新奥尔良属于亚热带湿润气候,当地盛产硫磺、盐矿、木材和棉花、甘蔗和稻米等。这里是密西西比河口的仅有高地,最早是法国人的地盘。但是七年战争中,一纸“枫丹白露协约”把新奥尔良作为政治献礼交易给了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在当地的统治才二十来年,现在就又到了换主的时候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万古一帝,出大事了! “这么大的地盘,西班牙人能真的舍得?” 陈惠看着陈鸣的划定,感觉着深深地不靠谱,陈鸣这胃口真太大了,直接把北头的地盘全部吞下了。这西班牙人能忍得住? “这又不是西班牙人的本土,有什么忍得住忍不住的?” “这些地盘加到一块都不顶一个哈瓦那。”陈鸣却很有自信,手指头点着古巴说道。 “之前的七年战争,法国人丢失了印度、加拿大、密西西比河东岸的大片殖民地,法国人在欧洲的政治地位大降,可路易十五明知道后果,还是认同了协议,虽然他自己的名声臭了一大截,可也没见他们内部怎么闹腾。”殖民地对于欧洲国家来说,那都是附于皮上的毛而已。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陈鸣这一次宰割西班牙人,比起当初伦敦宰巴黎那一刀可轻多了,而西班牙可不能比当初的法国。更主要的是,西班牙在圣迭戈以北的北美东海岸根本就没有利益,而休斯顿连城市都没有,新奥尔良,则还是快洗洗睡吧。 这些土地对于西班牙人的重要性加在一块,不要说是不能跟哈瓦那比,就是再乘以2,也一样不能跟富的流淌着蜜糖的哈瓦那比。 欧洲人开发殖民地那是为了赚取利润,回补国内,再然后就是能有一个销售市场。虽然他们将美洲称为新大陆,但殖民地就是殖民地,没哪个国家将美洲真正的当做本土来经营的,即便是英国和法国。大板鸭的目光则更连高卢公鸡和约翰牛都不如。 “父亲就放心好了。这消息,儿子敢打包票。西班牙人必然就范。”这意思就是让陈惠放下心,不用再担忧自己儿子的地盘了。陈鸣这个当哥哥的,绝对会照顾好那几个小兄弟的。 不过这透漏消息是不能的。 “儿子准备先把老二封出去。”下佳州半岛是握在他手里的。只要张开嘴,那立刻就能变成蔡国。 等到陈喣娶好了媳妇,那就可以就封了。 但是老三、老四的消息却不能轻易透漏出去。“儿子要把这封国当成吊在前头的胡萝卜,诱着所有人都努力向前。” 然后当天,陈惠就把陈喣召入了延寿宫,没人知道太上皇跟蔡王说了什么,反正所有人都看到蔡王在除了延寿宫之后,整个人乐得手舞足蹈,飘飘然的都要飞起来了。 三天后,一个消息就在南京城里流传起来了。 ——蔡王的封国定了。 再一天,更准确地一个消息传来了,蔡王的封国是下佳州。 那地方虽然比不得东京,也比不得汉津,但好歹也是一块不小的地方啊。而且在北头,今上还划了好大一块地归于蔡王,东以科罗拉多河为界线,连同圣迭戈和索尔顿盆地,都包裹在内了,陈喣看了地图后整个人欣喜若狂。 那片土地虽然降雨不多,尤其是东岸,更是有些干旱,索尔顿盆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以至于乍然一看,区域内的很多地方都是荒漠。但细细思索,这里沿海的海洋物种丰富,渔业资源是很丰富的。矿产方面也可以,整个东侧的海岸线都是绵延千里的山岭,矿产还是不少的。 而他这块区域的北部,完全覆盖了索尔顿盆地,只这一大块土地,就足以让数百万人生养繁衍。 陈喣是很满意这块地盘的。 况且还有最后一点,这块封地是白白落到他头上的,皇帝直接扔了出来,陈喣可没多付出一丁点的代价。 “这个混账老三,不好好上进,就知道耍一些小聪明。” 但宣布了蔡王陈喣的封地后,陈鸣就遭受到了老三陈喅的‘骚扰’,是的,骚扰。陈喅的年龄跟陈喣几乎差不多,只隔了俩月。陈喣有了封地,陈喅也渴望自己的封地能早日定下。 陈鸣真的有点被这个厚脸皮的不着调弟弟缠怕了。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陈喅有这么厚的脸皮呢?那是一天上一本红果果吹捧陈鸣的折子,各类的好话不要命的往陈鸣头上堆,什么‘圣主再世,万古一帝’。 中国历朝历代,除了满清这个不要脸的外,就没谁敢给皇帝上谥号‘圣祖’的,还什么千古一帝。现在好了,陈汉有了一个陈喅,直接称唿陈鸣是万古一帝了。比康麻子都高一等。 头一次叫的陈鸣那叫一个尴尬啊,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可是这不能让陈鸣改变主意,后头的封地他是要用来‘钓鱼’的。才不会因为陈喅的两句好话就透漏出去呢。 陈喣、陈喅他们年纪还小是不假,但他们背后都有舅家啊。 这些太妃的娘家人也是当朝外戚,虽然没有陈鸣后宫妃子的娘家那么显赫,但谁也不会小瞧了他们。如果要用‘风光无限’来形容陈鸣后宫妃子的娘家人,那么太妃家族就是不显山不漏水,可利益人家一样没少赚到。 现在就是这些人站出来‘报效’朝廷的时候了。 比如说下个月的慈善募捐大会,他就要李小妹亲自给那些人家下帖子。 虽然兄弟之间有排序,可在陈鸣看来,下一次封赏他‘赏’谁都行,他的目标是用下一个‘封地’来激励剩下的人。当下就是老三了,他盼着陈喅能努力一把,然后风风光光的把封地着实了。而不是纯粹的来拍自己的马屁! 反正还有时间呢,陈喅的实岁比陈鼎还要小呢。 而具体到他心中的份量,老三跟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在他这里的份量是一样的,‘都是朕的好兄弟’,他会这么说。 陈鸣不想见老三,但是他的意思要传达下去,李小妹再到延寿宫的时候就找上了陈喅他娘来,如此这般的一说,道今明两年大军就该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到时让三爷来跟陛下求个差事,到时漂漂亮亮的办下来,陛下这边就好办了。 太妃得了这个话,兴冲冲的就去派人招唿了自己的宝贝儿子。陈喅现在已经离宫有自己的宅子了。 只不过对比自己老娘的高兴劲,陈喅的脑活量却也不少,他才多大啊,陈汉的皇子也不跟之前的历朝历代一般,十多岁就已经可以参乎朝政了。何况他还是今上的兄弟,不是儿子。 “这是皇上的意思啊。这不是要我到时真去求个差事,而是要让我出血啊。”陈喅这话是对他外公做的,旁边还坐着他的舅舅们,他外公也就是他最大的支持者。 陈喣、陈喅他们身份尴尬,手下的铁杆除了自己的娘舅家,那真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陈喅的脑子并不傻,等大军回来,那还有什么差事给他做的?除了掏钱。 屋子里的几个人脸上全都露出了肉疼的表情,再多的银子填北美的窟窿还不够呢,哪还能分出来填南京的窟窿。但是看皇帝的意思,陈喅不多出点血,那是不成的。 “老二可真是好运气啊。”陈喅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的痛恨自己的排序,他要是排在老二多好。皇帝要选出一个榜样,老二就是最大的优势啊。 虽然那下佳州跟北美的沃土不能比,可老二一滴血没有出啊。 这不就是一个‘交易’么。 陈喅不想着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事情,他只求现在,陈喣眼下可是占了一个大大的先机。这就是扎扎实实的好处。 房间里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这就是爹当皇帝和哥当皇帝的区别啊。 老的少的都在心里想着事,最后他们的想法都不约而同的转到一个问题上——这割肉要割多少呢? 一两二两的还可以,一斤两斤的就要老命了啊…… 陈鸣暂时没关注陈喅的事儿,他的事儿多着呢。 但是陈喅现在就已经在为以后做打算了,他有什么‘能做’的?最好就是能露脸又不麻烦,还没什么人抢的活儿。 这送银子大出血也是有不同的,有的能把银子放到太阳光下,光彩四射;有的则把银子扔到了水中,只能听一个响。 陈喅于是把老五,受封薛王的陈吕拉了过来。一对小兄弟里,陈喅和陈吕交情最好。两人的母妃在后宫也彼此扶持。 皇室当中,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利益,只不过陈喅和陈吕的确是对脾气。盟友可不都是朋友。 陈鸣对陈喅的示意,那绝不是单单的给陈喅自己的,那是给整个王爷群的。 他们跟陈聪可是大不一样,后者是真正的开国功臣,等到就国的时候肯定是干净利索。 “你也想想,咱们就这么大点人,能干点什么?花银子也要花的露脸不是?” 有亲爹在和没亲爹真的不一样。 陈喅现在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出血,他的追求只是能‘喷血’喷的漂亮一点。 陈吕也想啊,这事儿也算是落到他头上了,“像论功行赏这种事就不用想了,轮不到咱们。抚恤这事也不行,后勤部上上下下都睁着眼睛盯着呢,扯上钱的差事都有人抢。剩下的就没什么好差事了。” 北美这一仗的损伤不会太大,可也不小。真轮不到两个空头王爷来伸手。 陈喅想了下,问陈吕:“伤残士兵呢?我去残联,你觉得我去干这个怎么样?” 陈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哥,你吃错药了?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你图什么?”伤残士兵是强势群体,因为他们为朝廷立过功,为今上流过血,今上很重视伤残士兵的抚恤。可同时他们也是弱势人群,毕竟残废了么,那残联里头的猫腻不一定有多少呢。 “陛下的意思你还没看出来?我要不干个大的,他能让我如意么?” “老五,要不你也上表跟着三哥干,咱哥俩联手把残联荡平了。也算是离开之前留下一笔。” “咱们总不能落在那几个小的后头吧。”这事儿,不是说陈喅排行高就顺理成章的,那是有竞争的,他真的没有老二陈喣的运气好。 元宵节后,陈鸣把消息传出去。要是顺利的话,第一批回转的人马八九月份就能回来。到时大军是现在南京集结了,还是哪里的兵回哪里,只有领兵的各军将进京? 而且有消息说,承天十一年的时候皇帝老子要举行阅兵,校阅的队伍就是从北美和缅甸、还有南洋拉回来的队伍,可这谁也说不准。 陈鸣本以为那几个小兄弟要抢的都是报喜的差事,比如给谁议个什么功,给谁封赏给谁升位,军衔提升由谁的提名等。 结果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几个小家伙没抢报喜的差事,得罪人的差事却是都抢。 “都是聪明人啊。”也全部是滑头。 宋王府里,陈聪受到了陈鸣的紧急召见,然后迅速的赶到了皇宫。 南京的街道上还布满积雪,临到出正月了,往年这个时候,江南早冬去春来,绿芽萌发了,可今年老天爷是又下了一场雪。这天气绝对的不正常。 南京城里只有大道上的雪被清除干净了,小巷里还是老样子,行人走着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太阳一照,被踩脏的发黑的积雪就会变得污水一般。 宋王府距离皇宫并不很远,但皇上急召,他带着人一路快行,不多时南京城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出大事了,皇帝紧急召见宋王,现在宋王正紧急火燎的一样跑去皇宫了。 李小妹坐在湖边上看着几个小家伙在熘冰,托今年正月里还下大雪的福,到现在湖面上的冰还不见化。她是不大会熘,但几个小家伙会啊。 旱冰这玩意已经出现二十几年了,比陈鸣穿越时都还要早,发明者是一个比利时乐师。 但欧洲的旱冰鞋发展怎么能比得过有穿越者指点的中国呢。纵然这个时代中国的旱冰鞋也根本不可能同21世纪的相提并论,但是带着滚珠轴承的旱冰鞋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科技含量的旱冰鞋。 陈鼎当年为弟弟妹妹准备的游乐园里也开辟了旱冰场,不仅是皇宫里的皇子公主喜欢这项运动,很多勋贵子弟,也喜欢这种风驰电掣的爽感。同样,这项游戏也正在向着个私立贵族学校输送。高科技含量的旱冰鞋可不便宜,大批旱冰鞋的费用不是公立学校所能承担得起的。 熘到中午,天气转阴,没太阳还起小风,李小妹这才带着一帮小家伙回殿里去了。 一问这个时候陈鸣还没从干清宫里出来,她就把放假回宫的陈鼎叫过来一起用膳。“父皇把宋王召进宫来了,这都仨俩小时了,还没出来。”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了。但是陈鼎想破脑壳也想不出来,这天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他爹跟首辅大臣关门闭户的密谈俩仨小时。 李小妹眉头皱了皱,她带着几个小家伙去熘冰的时候,听到有人禀报,皇帝发火了。但李小妹没有太在意,这天底下不顺心的事儿多着呢,皇帝生气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去年年底,章嘉三世就被他一脚踹去了藏地,要他好好去跟密宗的大喇嘛们商量商量,改一改藏地的作风,那些人皮书、人皮鼓、人油灯、人骨法器和人肠、五肉、五甘露等等的恶心人的祭祀仪式,他不想再看到,还威胁说别逼着他来亲自动手‘改’。 还有火箭弹泄密事宜…… 所以,李小妹看多了陈鸣发怒的情形,她并没有在意。 只是现在她的心也不仅提了起来。 一直到下午两点半了,张大永派人来招唿所陈鸣那边谈得差不多了,让皇后娘娘看着安排点膳食,这对李小妹来说很容易,张口就道:“炖个乌鸡,做个锅子。”现在天冷,跟寒冬腊月没区别,‘大冬天’的吃这个暖和。 李小妹清了清喉咙,再问那传话的太监,宋王的面色如何?陈鸣是皇帝,不能直接问陈鸣的,要有避讳,那就问跟他一块的人。要是陈鸣心情不好了,宋王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被派来传话的太监也是聪明人,当下道:“奴婢瞧着,宋王似是有些不开怀。” 这事儿还真的很‘大’啊。 第七百八十七章 怎么一下子就都反了? 干清宫东暖阁里荡漾着浓浓的酸辣香味儿。陈鸣和陈聪几乎是在闻到香味儿的第一时间就馋了。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确实是该饿了。 虽然这股香味打了一个岔,陈鸣积下来的火气虽然依旧在翻腾——他么的,吞武里竟然有人搞造反。 在暹罗大军于缅甸战争胜利三四个月后,大批的缴获【人、财物】纷纷被送回暹罗的时候,按理说这是郑信在暹罗的威望将达到最高的时候——暹罗和缅甸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可郑信却被手下的人给推翻了。 人被送进了庙里当和尚,这算什么事儿? 而且造反的格龙坤阿奴拉颂堪——郑信的侄子,郑信义父的孙子,但一直来郑信都待格龙坤阿奴拉颂堪极厚;合谋的披耶讪卡——吞武里的禁卫军统领,郑信的心腹大将之一。暹罗军中的华人教官、教习全部被拿下,给关了起来,但不会有性命危险。而这两根出头椽子又都被暹罗军中重将昭披耶却克里(通銮)——郑信的便宜岳父之一,大奇王妃之父,虽然他的年纪比郑信还小三岁——给拿了下,暹罗如今的大权竟然被通銮这个泰族人给掌控了。 简直是滑稽可笑。 在格龙坤阿奴拉颂堪和谋披耶讪卡造反的时候,曼谷的华人曾经组织了一支部队拼命增援吞武里,但是被是被披耶讪卡带领的一部分禁卫军给击败。 现在曼谷都被暹罗军给控制了,通銮还封闭了港口,你说陈鸣气不气? 不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被香味一逼,之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饥饿感猛然涌上了陈鸣的心头,“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咱们先吃饭。”暹罗的事儿虽然要迅速解决,可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军情军报来的只是大致情报,很多细节陈鸣还不知道。 格龙坤阿奴拉颂堪是郑信的侄子,披耶讪卡是郑信的心腹大将,还有吞武里的禁卫军,之前的多次调查都表明,他们对于郑信的忠诚是很高的。 怎么一下子就都反了呢? 而且这最终的权利怎么被通銮这个泰族人给拿到了? 这一切还都是个秘,还需要更详尽的情报传来。虽然这不耽搁陈鸣下令西南军区和南洋水师准备动手。 锅子端了上来,煮得牛肉清汤,陈鸣就让人先盛一碗汤上来。味道真的很不错,闻到牛肉汤的味儿他就想喝一碗。 碗里的清汤放上一点胡椒粉,喝下后浑身冒汗。再挟一片切得有半个巴掌大的肥瘦相间的牛肉片往锅子里涮下,挟出来放在料碗里蘸一蘸。 嗯嗯,这味道真好。 陈聪肚子里也是空空的,今天的事儿真的很大,很出人意料,他一上午连茶都没喝两口,此时闻到这股味真是饿坏了。让人上来小馒头,他就着汤先吃了两个小馒头解了饿劲,才慢慢开始吃肉。 陈鸣爱吃汤锅里的鲜豆腐,他不喜欢往里头下冻豆腐,他还往里头下了土豆片和年糕,“倒是怪我一说起事儿来就忘了时辰。二叔,你多吃点牛肉,这东西暖胃,补中益气、滋养脾胃。” 陈鸣现在隔一天被御医号一回平安脉,这些个御医号完脉象了还会开食补药补的方子,陈鸣看多了,自己都能记下不少东西了。 陈聪转过来替陈鸣斟了杯米酒。 不怪陈鸣忘了时间,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自己的侄子可好不容易要放暹罗一马的。缅甸之战让陈鸣对郑信的感观变得大好,斟酌再三,绝对还是不打暹罗的主意了。哪里想得到,这边刚刚定下了新调子,暹罗就自己出事了。 通銮不管是如何掌握暹罗军政大权的,只他派兵进入曼谷,这家伙和他的家族就在阎王爷的阎罗殿上挂了名了。 “陛下,依老臣看,能激得自己侄子、亲信大将和忠诚的禁卫军都一块造反,郑信一定是在信仰上出了问题。” 暹罗施行的制度是之前大城王朝的老规矩——萨克迪纳制。这所谓的萨克迪纳制就是一套按等级授田的土地分封制,在中国都是两千年前就被扫进垃圾堆的玩意儿了。在萨迪纳制度中,国王拥有全国的土地,官员和王室成员无俸禄,但国王按爵位赐数量不等的土地。王储占有土地高达10万莱,亲王、公爵、侯爵、伯爵、銮、比丘、万户候、沙弥、文书逐级递减,人数较多的平民有25莱,奴隶也有5莱。【一莱等于2.4亩】 这种政治体制甭管有多么的落后,对于社会的生产力有多么大的束缚,但在最初期的时候‘体制’绝对是稳固的。 虽然郑信与缅甸不断的发生对外战争,使暹罗得不到休养生息,民生一直没有恢复,战争还使得郑信不得不越来越依仗军功贵族们,助长了大批军功贵族势力的膨胀,削弱了中央集权。 可是暹罗后陈汉撑腰啊,暹罗的大米在无限制的涌入中国,这让暹罗在一段时间内甚至成为了全世界仅有的一个对华贸易出超国。暹罗国的小日子整体上过的还是很舒服的。 陈鸣、陈聪为什么对吞武里发生的剧变感到匪夷所思?那就是因为之前的暹罗真的很稳定。 郑信作为驱逐了缅甸入侵军的英雄,威望很高。 “只能是信仰,郑信与很多僧侣的关系紧张,他一直想控制暹罗境内的佛教。一定是佛门的反噬,否则不会连大批的禁卫军都背叛了他。” 郑信想完全控制佛教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对南京隐瞒,在暹罗,他用跳火堆、潜水等方式来检验僧侣们的“纯洁度”,要求和尚们尊自己为佛陀,不从者施以酷刑,可以说是深深的开罪了佛教。作死作出了新花样。但对历史不甚了解的陈鸣也不知道历史中的郑信是不是也这么干过,原时空位面的郑信可没有中国给他做后盾啊。而最终郑信是被手下大将给推翻的,可是现在不是历史上的那一回事儿了,郑信却还是被反对者推翻了,也不知道他在暹罗究竟坐下了多大的孽。 反正南京方面看郑信在暹罗搞的一些事儿,真心感觉着他有点在作死。 “现在最重要的是郑信的性命。”郑信子嗣众多,但是眼下时候在暹罗国内真正掌权的只有王子昭水,他是暹罗军后勤部的主管,大儿子格龙坤拉普摆正在成均公学求学。郑信属意于昭水接位,只是还没有向南京求封世子。 如果暹罗的郑信被杀,留在暹罗的儿子也纷纷被杀,陈汉虽然能把格龙坤拉普摆,或者是另外两个在南京求学的郑信之子推上王位,但暹罗很可能会从中国的大粮仓变成一个大泥潭。 这场事变中很难说暹罗佛门没有插手,那么陈汉将新人推上王位后,必然要对暹罗佛界展开一番清洗的。而作为一个佛国,和尚在暹罗的影响力很大很深,这期间无数的暹罗泰族人很容易被煽动起来反对中国。一个没有任何威望的新王,几乎就是陈汉的傀儡,可供攻击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这会让暹罗从对中国弥足有益的粮仓变成污水翻滚的泥潭。 在主要目的已经将被转移的南京角度看,这是一个很不好很不好的消息。 南洋已经彻底落入陈汉的手中,陈鸣的眼睛就转向了印度、俄罗斯和北美,中国就要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扩张了,这个时候连暹罗对他的吸引力都变得渺小。他当然不想看到暹罗陷入混乱,然后还可能波及到缅甸、安南等等。 已经制定的计划出现了乱子,这是让陈鸣最不痛快的。 在移民大开发被提上日程的情况下,粮食就变得很重要很重要了。因为北美也好,南洋也好,南明州也罢,要再开大规模的移民,粮食保障就是第一位的。暹罗的‘价值’是很重要的,这是中国在国外的第一大粮仓。乱不得! 然而陈鸣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跟陈聪在这儿嘀嘀咕咕的时候,陈汉与暹罗军队的第一场战斗已经打响了。 战争的一方是控制了曼谷的暹罗军队,战争的另一方是叶廷洋紧急带队赶到曼谷的驱逐舰队。 曼谷是暹罗最重要的港口啊,大批的华人华商聚集在那里,虽然面积狭小,可要论繁荣度比之一河之隔的吞武里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暹罗军进入曼谷的动作虽然快速,但还是有华商扯帆离开了曼谷港。他们的目的是金边的新口港,也就是原时空位面中柬埔寨的第二大城市西哈努克港。 这是一处天然的深水海港,水深三到四丈,外有小岛作天然防波堤,自从开埠之后,这儿就迅速成为了金边的富华之地。 同时,这儿也是南洋水师战船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好死不活的,叶廷洋这活儿就率着一支小舰队停留在新口港。 得报后,叶廷洋立刻带领舰队奔赴曼谷港。 作为一个不设防的港口,曼谷港对于舰队的威胁完全是零。暹罗军队草草设立的几门火炮,打的还没有驱逐舰上的八斤炮远。 炮弹轻易地就摧毁了暹罗军队的炮防阵地,然后将距离拉到五百米之外,对着暹罗军队的营地全力轰击,炮弹不仅命中了营地,还落在了周边建筑上头,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南洋水师打出来的是炙红的纵火弹,呛人的浓烟被海风卷着在曼谷港上空摇晃。 上百名穿着吞武里禁卫军服装的士兵如没头苍蝇一样在曼谷港口大唿小叫的奔来走去,更多的华人老弱妇孺则紧紧搂着亲人蜷缩在屋里,脸色苍白。但是曼谷的华人男丁的脸上,则全都浮现出了兴奋,不可抑制的兴奋。 郑信真的很亲近华人,特别是他祖籍广东潮州地区的移民,他们都被泰族人被称为“王族华人”。 驱逐舰依旧不敢靠岸,但他们能放下小船,将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送上了曼谷港口。 稀疏的枪声,但声声催命,港口空地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煳中弹死去的吞武里禁卫军士兵,少数还没有断气的则发出了嘶哑而虚弱的唿叫。 通銮在曼谷港放了大概有两千人,但是这四个营的军官有小半被刚刚拿下不久,新任长官威望根本没有建立起来。而这些禁卫军士兵昔日被信仰情绪鼓动着,推翻了郑信的统治,等到通銮带领大军逼近吞武里的时候,狂热的信仰情绪低落后,清醒来的他们根本就兵无斗志,几乎是束手就擒一样被缴了械。 当然通銮不会白白放着这支暹罗最精锐的部队而不用的,转而他们就又成为了吞武里的禁卫军,可是这名号是回来了,但实质哪能还变得回去? 别以为他们是小兵就什么都不懂。 郑信王已经被通銮从寺庙里接回来了,可是大权依旧掌握在通銮的手中,郑信王依旧是被囚禁。 别以为他们就都是傻瓜。现在鬼都知道通銮起了异心,不然他把兵权奉还郑信王,暹罗的动乱转瞬就能消除。可通銮不仅没这么做,还转而发兵让自己的弟弟和侄子进攻汶吗和陈联。 这俩人都是郑信王的亲信大将,汶吗与通銮更是政敌,当初郑信王刚刚起兵反抗缅甸人的时候,汶吗就是郑信手下的大将,向郑信王状告通銮有异心,只是郑信王没有相信罢了。 但是通銮始终不敢杀了郑信王,这又是为什么? 所有人也都清楚。 郑信王背后有中国做依靠,郑信王的嫡孙和几个儿子都在中国求学,通銮即使抓住了郑信王,也罢昭水王子握在了手中,他照样放心不下。 士气早就低落的禁卫军被南洋水师的大炮一轰,就无心抵抗了。他们都没心思抵抗通銮,又怎么有心思来抵抗自己的老师呢?所以,水师陆战队很轻松的就夺取了整个曼谷港。 两千禁卫军被俘虏了一千二三百人,最稀奇的是,这些俘虏不仅仅是水师陆战营俘虏的,还有不少是曼谷的华人丁壮俘虏的,最好笑的是,当地的一个警察——曼谷港口的警察,虽然枪子被收走了,但凭着一把砍刀,竟然俘虏了二三十个手中握着枪的禁卫军。 可想而知这些人的斗志都低落到什么程度了。 一个中士军官一枪撂倒一个举着火枪、企图反击的吞武里禁卫军士兵后,居然从纸弹盒子里逃出了一枚槟榔,扔进嘴里舒服的嚼了起来,“刚才的时候,咱们根本就不需要炮击,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全抓住!” 整个曼谷的战斗只进行了不到半个钟头,一千多吞武里禁卫军士兵就变成了俘虏。 “统带,刚才有士兵发现,不少吞武里禁卫军跳过河跑了。咱们是否需要派出部队追击?” 陆地上战斗的顺利让船上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就在陈鸣与陈聪为暹罗突然发生的政变目瞪口呆的时候,叶廷洋带领着手下的驱逐舰支队已经收复了曼谷港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大皇子妃 暹罗政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南京,就像陈鸣、陈聪对此的震惊一样,无数重臣百姓对此也充满了惊讶。 太他么不可思议了。(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最初的震惊过去了之后,接下来升起的念头就是——让他们该怎么说暹罗呢? 说郑信太过会作死了,还是通銮太过傻逼了? 郑信是想做暹罗佛教的教主,这是真的在作死;而通銮即便一时得势,但郑信背后有陈汉做靠山,除非通銮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击败陈汉陈汉派出去的讨伐军,但这怎么看都不可能。 可不管怎么说,暹罗政变的消息大大的抢占了大殿下婚事的风头,虽然不可能彻底的压过大殿下婚事在南京所引发的波澜,但好歹给南京增多了一个可供谈笑的新话题。 陈鼎地位特殊,既嫡且长,大皇子妃之人选很可能就是日后的太子妃,继而是皇后,这对于整个中国都至关重要,不管是勋贵一系,还是满朝的文武官员,都眼巴巴的看着大皇子妃的宝座垂涎三尺。 没办法,陈鼎的优势真的很大。 因为皇后的位置稳若金山,这先天上就给陈鼎争龙夺位带来了先机,虽然历史上的废太子们并不是都在丧母的情况下玩完的,比如汉武帝的废太子刘据,但皇后的存在,尤其是一个同皇帝感情很好的皇后还活着,对于嫡子太子的助益绝对是不可忽视的。 满清的胤礽还不算一个例子,但李承干就是个活生生的榜样了。隋朝的独孤皇后对于废太子杨勇,那就是一个最明显的反面事例。 大皇子在宫内有皇后娘娘撑腰,唯独欠缺的是外朝重臣的支持,而现在皇帝又默许大皇子跟太上、黄家、高家两后族联络,那就算是补上了最大的短板。 甭管这深远影响会有多大,可至少看着他的声势是更隆了。而且陈鼎自身又敏而好学,端在元良,很得皇帝的宠爱。 他的‘正宫娘娘’之位,怎么会不引得满朝关注? 当然,满朝文武虽然纷纷注目,但谁也不会表现的太过热情,要知道当今陛下才三十来岁,正当壮年,就跟一座通天神山般镇压在所有人的头上。谁会没脑子的对‘太子’叽叽喳喳? 别说现在鹿死谁手,还未得知,就算现在的朝局上真真的有着一尊‘太子’大神,又有几个不长眼的敢去投资呢? 当今皇帝青春正盛,虽然没人会认为少年起兵的皇帝陛下就能活成一个人瑞,可未来三十年中,那整个天下还要笼罩在今上的威风下。 太子之位不要说还尘埃未定,就算大皇子真的坐上了皇位,那大皇子本身也危险的很。 今上可是开国之君,英明神武,有个这样的老子压在头顶,那不仅是悲哀了,更是危险。 康麻子那个当了三十四年太子的胤礽就是个大好例子。 虽然皇帝不是一个暴戾的人,他不杀功臣,也不玩杯酒释兵权,对臣下仁和宽优,可这不是因为皇帝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主,而只是因为他在权利构架当中添加了太多的制肘。每个官职左右都跟着多个副手,且法令规定下了每个副手必须承担起的责任,也就是每个副手都有一定的‘保底儿’实权。光是内斗,彼此间的监视制肘就足够人费精力的了,就别说是挤兑他人,大权独揽了。 再有一个是文武分家,整个国朝除了少量的几个边疆巡抚手中还握着点兵权,能调遣地方守备部队外,内陆省份已经全是文物分家了。像满清那般,巡抚手里个个握着标营的现象已经彻底绝灭。再加上财政拨支,财权大头归属中央,那些地方税余额能养活地方上的官员就谢天谢地了,连逢年过节慰问驻军的开支都没有,都需要舔着脸朝商贾企业募捐,他们还怎么指望去拉拢军队? 而且,今上手中握着好几个情报部门,那都是锦衣卫、东西厂啊。耳聪目明! 在国朝现今的情况下,即使是内阁首辅大臣,也完全变不成堵塞圣听的跋扈权臣。当今皇上大可以对臣下放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国朝鼎立十年,看看又几个开国功臣犯事儿的?不仅是他们自己都老老实实的安守本分,就是家族后人也乖觉的很。 翻翻中国的史书,历朝历代,就没有这么老实本分的勋贵子弟。 这盖是因为皇帝拿出了一个‘封国裂土’做胡萝卜,吊着所有人的胃口,还有就是当今世道变了。 皇帝手中的国安部和军情局,加上遍布各地的新闻媒体,和那一大批不怕事的监察院官员,还有各级官员的责任追究制,就跟一张密不通风的天网一样,从所有人的头上垂下来,罩着了全国的每一家勋贵,每一寸土地。 所以,陈皇帝看似分出去了不少权利,还主动的为‘民主’铺路,现在中国的皇权却还是那么的至高无上,皇家的荣耀和权势自然也至高无上。 魏秀志作为一个陈汉军中打滚多年的老将,当然希望自家人能登上那个闪着光芒的宝座。甚至于他对这件事的急迫比之他现在的工作都更甚。 虽然他人远在西北,却让南京内的家人每逢有消息,都以飞鸽传书,在最快的时间里送到他手上。 这种心情根本不是往来的那些金钱花销可以匹敌的。 朝廷在地方建立了邮局,邮局下属的有鸽巢,里头养着一支支调理好的信鸽。现在不仅是官方急报,便是民间百姓,只要出得起钱的,都可以走飞鸽传书往来传递消息。 但后者所耗不菲便是了。 从南京到西北,往来二十余站,一次所耗就要二三百块。但是这项业务自从开启以后,伴着近来几年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已然成了邮政系统年收益里不可或缺的一块。 单轮次数,这飞鸽传书远不能跟水陆邮递相比,但它真的很贵很贵,而成本真的很低很低。 心里面挂念着这样的事儿的魏秀志,对哈萨克的事儿都不上心了。 细毛羊的饲养已经在青海、蒙古和内地陆续的铺展开来了,但哈萨克依旧是中国羊毛、牲畜的重要来源之一,而伴随着时间的发展,中国经济上对哈萨克的影响就越来越大。经济推动政治,汉化也就越来越有成效。 但这些在南京之事跟前那都不是事儿。 最初听到‘大皇子选妃’的消息时,知道太上也牵扯了其中,魏秀志也想到了自己家的女儿。但很遗憾,他没有适龄的嫡女,而庶女是根本不可能成为大殿下的正妃的。 而且他是军中大将,与他联姻,关乎兵权,涉及到很敏感的方面。 就魏秀志本人来说,现在皇帝春秋正盛,根本不是押宝的好时候。可是大皇子选妃搞得轰轰烈烈,这几乎就等于挑开了争龙夺位的大幕。以后柳家为代表的外戚,在这之后是不会‘放任’大皇子的。 但魏秀志本人又是打着太上的标签,如今怕已经被一些人划入大皇子一系中了。 …… 陈鸣是不会考虑魏秀志的心情的,他只需要知道魏家人隔三差五的就用鸽子往西北飞就是了。而且信件中用的皆是密码。 这只是一个小事儿。作为皇帝,永远不可能只面对一件事,也永远不可能在一段时期内只做一件事。眉毛胡子一把抓才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常态。 陈鸣还要关注海军造舰的进度,火箭弹泄密了,再建造过多的飞剪艏船就不合适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玩战列舰吧。当然,战舰外壳的硬度会是大家共同关注的问题,是用单一的木材板好呢,还是玩复合装甲【复合板】好呢?这都是一个问题。 陈鸣还要关注北方地区的灾后事宜,还要关注暹罗的事情,还要关注今年的适龄儿童入学率,还要关注东北和外兴安岭滨海地区的移民点,薪疆地区的移民,南明州、南洋、缅甸和北美的移民,以及即将到来的廷推,再有军队的换装和战斗力的形成…… 现在已经是一年之春,是一年的开始,整个国家都有大把大把的事儿等着陈鸣拿主意,定调子,他的精力怎么可能全放在选大儿子选妃上?这事儿,皇后和陈鸣本人的意见也占着不小比例。 所以,别觉得当皇帝轻松。 尤其是立志当一个好皇帝的人,那会更累。 陈鸣一颗心分成了无数瓣,所以你要说陈鸣心里究竟有几分注意力是钉在儿子娶媳妇这事儿身上的,那只能所这个比例真的会很小很小。 或许,在陈皇帝的眼中,暹罗的事儿都比陈鼎定亲更加重要。陈鸣可绝没有拿郑信当尿壶的打算。 没看缅甸战后他都已经放弃了吞并暹罗的打算了么。 在他构造的势力结构上,郑信是中国力量的一种向外延伸,也是中国树立起来的一个榜样,朝鲜的地理位置决定它的被吞,但暹罗并不如此。 已经拿到了缅甸和安南的陈鸣,对暹罗并没有太过热且的渴望,之前存着这主意,更多是建立在郑信被泰族人夺国的基础上,且不仅仅是暹罗,金边、万象和琅勃拉邦,也是如此。 郑信肩负着榜样和标杆的作用,他的‘忠诚’和‘作用’,享受的待遇和回报,在外交上是有着很重要的定义的。这绝不是尿壶可以拿来比的。 …… 二月的吞武里还处于‘凉季’的末尾,这是暹罗一年中最好的时间段,再过半个月,暹罗就要进入为期小半年的雨季了,全年有85%的雨量集中在雨季,月平均温度维持27、8℃左右,但是泰国的雨季又有它独特的一面,也就是一天的下雨会较集中在某一个时段,过了这场雨后,今天一天将是非常凉爽的。 虽然是凉季,但暹罗的天气并不了,这里地处热带,全年气温都不会低过20°。凉季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是真的冷凉。 可是如今的吞武里城内却是一片冬季的肃杀。就跟一场冷空气席卷了整个城市,寒风刺骨,比最冷最冷的时候还要冷很多。 通銮控制了暹罗的军政大权,可是他进攻陈汉和汶吗的战事进行的并不顺利。二者身后都有中国人在支持,虽然缅甸的中国军还没有正式插手,南洋水师夺取了曼谷后,也没有对着近在咫尺的吞武里发起一次进攻。只是大批的援助了军火给陈汉和汶吗。 但通銮‘权利’的基础已经在动摇。 前天刚下了一场小雨,不大,可是昭披耶却克里穆却病了。 通銮在王宫里接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昭披耶却克里穆要搞什么鬼?他可不信昭披耶却克里穆真的会病的卧床不起。 作为郑信手下的老将,昭披耶却克里穆最初的地位比通銮要高多了。当初昭披耶却克里穆是主将,通銮才是军中的三个副将之一,地位和汶吗相当。 但一二十年过去了,昭披耶却克里穆垂垂老朽,通銮则还可以抓住壮年的尾巴,他才四十七岁。 昭披耶却克里穆早就交了兵权了,但作为一个吉祥物存在的宿老,昭披耶却克里穆还有自己的存在意义和存在价值。 对于通銮来说,现在是最最关键的时刻,他必须注意到每一丝变化。除了自己的兄弟子侄外,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 郑信够信任披耶讪卡的吧,可披耶讪卡不一样背叛了他? 关键时刻,只有自己的血亲才可以相信。 通銮不会忽视了昭披耶却克里穆,因为依着昭披耶却克里穆在军中的人脉和威望,在眼下这个内外交迫的关头,未必就不能真的挑起事来。 通銮根本就不认为昭披耶却克里穆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真的病倒了。而且这头老迈的猛虎,就算病倒了,也一样能吃人。 通銮派出了自己的儿子依刹罗颂吞亲自去昭披耶却克里穆的府上,然后就发现,依刹罗颂吞并不是第一个前去拜访探望的人。昭披耶却克里穆是什么人啊,郑信军中宿老,现在虽然退下来了,但声望高隆。 连大权在握的通銮都不敢小觑的一个人,怎么会门可罗雀呢? 这就让通銮更加的警惕了。 越凤寺的和尚们脸色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通銮对于昭披耶却克里穆的警惕心还真强。 “阿弥陀佛,如要通銮放松警惕,老将军还需要真的静卧一段日子……”一身暹罗佛家弟子装束的樊伟对着昭披耶却克里穆说道。 自从三年前来到越凤寺落脚,樊伟就似乎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和尚。但他的内质是不可改变的。 作为军情局是暹罗埋下的伏子之一,樊伟也构造了自己的一张网络来。可是在吞武里的这场巨变中他失职了。 虽然之前叛军进逼吞武里,郑信没能跑掉时,是越凤寺的长老们出城与披耶讪卡做了个沟通,让郑信退位出家,被囚寺庙中,保全性命。 但这跟樊伟没毛的关系,这更是叛乱集团不敢把事儿做绝。 此次暹罗发生政变,军情局在事情爆发之前竟然丁点也没有察觉,这惹来了皇帝老子的严重不满。眼下暹罗的军情局人员就担负着两个重要的任务——一、查清楚都是谁参与了这件事;二、全力营救郑信。 第七百八十九章 华人不可欺! “郑信是通銮手中最重要的筹码。想要营救郑信出来,谈何容易?” “朕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没有要求他们一时三刻的就要把人救出来。” “朕可以等。” “但你们军情局的人必须保证郑信的人身安全。这是第一位的。” …… 陈亮走出了皇宫,皇帝的话还历历在耳。这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啊,但是军情局能不能做得到呢? 为什么现在驻缅甸的兵马和南洋水师不敢动真格的? 那就是怕通銮走投无路了,狗急跳墙,杀了郑信。那样一来,暹罗的残局就变得不好收拾了。甚至这场动乱可左牵缅甸,右连安南,辐射金边万象,波及马来、苏门答腊,让整个南洋骚动起来。 暹罗就是那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陈亮一头官司的回到府上,然后一头扎进了书房。 营救郑信不能只靠着昭披耶却克里穆的能量,军情局也要有自己的手段。陈亮已经派出精兵强将赶往曼谷,但究竟能不能真的把人安安全全的救出来,他心里是真的没有谱啊。 再牛逼的杀手也不可能保证每一次任务的完成,可这是皇帝的命令。 …… 曼谷是后世暹罗的第一大城市,在整个中南半岛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这座由华人先民胼手砥足、筚路蓝缕中开辟出来的城市,现在已经被南洋水师的陆战营给整个控制了。 水师陆战营与吞武里的军队以湄南河为界,这也是吞武里和曼谷政治版图上的地理分割线,曼谷兴起的时间太短暂了。现在两边夹岸对峙,但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两边谁也没有真正的发起进攻。只不过是在前线在大玩静坐战的同时,彼此地界里的警备级别却在一升再升。 吞武里城里,大街小巷都是士兵在站岗。这些人的士气或许不会太高,用来打硬仗是自讨苦吃,可拿来当卫兵用却是好的。同时城外,大批的青壮被暹罗军征调,在湄南河西岸和吞武里城四周都挖掘了大量的战壕。 而曼谷方面呢,比之吞武里之戒备更见森严。因为港口里停着大量的战船,码头上也有大批的军火物资,这些都是具有莫大的价值的,要是被火箭弹招唿一下了,就是大不美妙了。 叶廷洋是曼谷方面的总负责人。 他的年纪并不到,至今也不到四十岁,可以说在陈汉的二代将领中已经坐稳了自己军中翘楚的位置。是海军中生代将领的领军人物。 “好。”此时的叶廷洋挥舞着手中的译文,高兴地禁不住大吼。 飞鸽传书递来了十万火急,皇帝的命令终于下来了,可开打了。 “给我召集众将。”只要有圣命,水里陆上,叶廷洋岂会怕暹罗人的十万大军! 这些泰族人,把他们放到陆战营跟前,他们有没有勇气扣动扳机还都是要两说。国防军是他们的老师,绝对绝的师傅,暹罗军中上上下下配着上千华人教官,现在这些人虽然被抓捕了起来,但他们在暹罗军队里的威望都是很高的。本来是暹罗大靠山的中国,现在中国却突然的要跟暹罗开打,暹罗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自身又是个‘背叛者’。战争的责任在暹罗人,而不是中国要吞并暹罗,如此暹罗军队的心理压力就可想而知了。由这些教官教习,延伸到整个陈汉军,广而推之的结果就是在双边的对峙战中,暹罗军队的士气也在不断地下挫。 “诸位都看过了一遍。”译文在所有人的手中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叶廷洋的手上。 叶廷洋双手对着南京方向一抱拳,说道:“陛下有命,要惩处暹罗叛逆,匡扶暹罗国祚。我等身为帝国军人,就当以陛下的圣命为准,用我们手中的刀枪让陛下的意志得到最完美的贯彻。” “此战一开火,不管是湄南河处,还是大海上,都不需要给我留手。” “给我狠狠的打。” 小小的暹罗,小小的泰族,竟然敢挑衅天朝上国,这是不知死活啊。 在叶廷洋的眼中,这次的吞武里政变,还有暹罗军队进入曼谷事宜,那无不是在宣示着泰族人对华人的反抗和反扑。 郑信是个华裔,虽然他母亲是个泰族人,他的义父也是一个泰族人,但郑信亲华的态度十分明显。很难否认这会反对派造反的时候,有没有关系到这一点。而暹罗的军队敢大胆的占领曼谷,这就是对上国的不恭。 曼谷是华人的曼谷。 这些年里,曼谷这儿的警察、官员,不要说没有一个泰族人,就连泰华混血儿也没几个。 这个地方虽然是暹罗的土地,官员官吏警察卫兵等也都是暹罗国人,可说的是中国语言,写的是中国汉字,学的是中国文化,给叶廷洋的感觉——跟中土没什么两样。就像河仙、新加坡、槟榔屿等等。 不管是经济、政治,曼谷就都是华人的地盘。 暹罗军队竟然敢占据这里,叶廷洋有一种尊严被触犯,老虎的尾巴被只小耗子咬了一根毛去的感觉,震惊之后就是怒不可遏——他们就是找死! 战争并不仅限于曼谷,陈鸣酝酿的大反击不会只限于曼谷,驻扎缅甸的国防军开始越过分界线,进入了原缅甸东部边境—之前划给了暹罗么。开始正式进攻暹罗,陈联和汶吗处的战争也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股大反击就在酝酿当中。 事态爆发已经这么多天了,陈鸣就算一时间救不出郑信来,也要先控制整个暹罗局势。 同样是谈判,暹罗大势掌握着通銮手中的时候,是一回事儿;大势掌握在陈汉手中,通銮只得困守孤城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儿。 第二天天色放白,水师陆战部队的军营里,所有的士兵就都开始了洗刷和吃饭。然后五千余人的陆战部队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入了进攻阵地。 呜呜的军号声和强节奏的哨声响起,正在营中紧张不安的暹罗士兵身体一震,如条件反射一般的就抓起了身边的步枪,开始在低级军官的组织下列队。 战争开始了。 湄南河对岸的炮兵阵地只是小菜一碟,大海上的战船才是弹下如雨。 暹罗也有水师,只不过那几艘船在南洋水师大驾光临的当天就沉进了水底。现在水陆夹击,吞武里的暹罗军不会笨蛋到以为这儿都是在虚张声势。 叶廷洋按照道理,在开打之前应该先向吞武里打声招唿的,投降不投降?投降一切都好说,不投降立马就要开打啦。 可叶廷洋不愿意打这个招唿,这招唿要打也要等到大兵逼近了吞武里城墙之外,那才是勒命通銮投降的好时候。 而现在,他只想给暹罗人一个教训,让所有的暹罗人都记清楚一个道理——华人不可欺! 连连的炮声在曼谷湾的上空响起,不仅是陆地上,海上的南洋水师也在不停地轰击着吞武里驻守海岸的守军。 双边间距在六七百米。火箭弹派不上用场了,能靠的就只有火炮。 所以,两边的强弱都是不需要质疑的。 暹罗本身是不存在岸防部队的,他们这里就没有海防营这么一说。 造成这一情况的是最初他们海防意识的薄弱,但暹罗很快就有了一个老大,等到郑信拜了陈汉当老大之后,他们就完全不需要为海岸线的安危操心了——水师的投入是高耗费的。 尤其是陈汉用一次次胜利调教着南洋的时候,暹罗国不要说‘没’那个海防意识,就算是他们有了海防意识了,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修岸防炮台啊。 整个南洋都已经是你家老大的地盘了,你还要在这儿修什么劳子的岸防炮台,你这是要防谁呢?防你老大啊。好大的狗胆子。 这直接关系到一个态度问题,而不是单纯的相信不相信——自家的老大能保自己的平安。 而在东方以中国为主体的宗藩体系中,这‘态度’的恭敬不恭敬,就是中国与它国之间的亲密度的最直观的一个返照。 为什么明清两朝都以朝鲜为第一属国?那就是因为朝鲜的态度攻恭敬啊。你甭管这态度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人家能够自己做出来,这就是本事。 而暹罗的位置就远没有朝鲜来的重了。要是在过去,满清多半是不会搭理的。可是陈汉不一样,陈汉的水师能随时进攻吞武里,陈汉开国皇帝的‘气度’也不比针眼大多少。 而且作为一个开国皇帝,这位万岁爷的‘武功’不是一般的盛大,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场大战他都敢打了,更不要说就在自己的家门口了。何况在家门口打仗,他们还有那么多的帮手。暹罗人敢打赌,如果陈汉真的要打暹罗,安南、金边一定会欣喜起兵,积极响应上邦号召,以来分一杯羹。 就像之前缅甸战争中的暹罗‘开疆扩土’一样。 中南半岛太小太小了,小的容忍不下任何一个想要建立霸业的国家。不管是哪一国强大了,都会损害到其他国家的利益。 湄南河东岸的水师陆战队炮群,在不惜炮弹的往对岸轰,就是想拔一个头筹。 水师陆战队虽然附属于水师部队,但他们跟单纯的战船水兵之间也是有利益矛盾的。 如今这几年,水师陆战队的兵力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他们在水师内部,在中国大都督府里拥有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也越来越高。 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强大起来的水师陆战队当然会追求更大的权利和更高的地位。这无疑就触动了海军的奶酪。毕竟他们俩算是‘同一个兵种’的么。 谁也不想自己的利益受损,更不想让自己的话语权被分割。 在海军看来,水师陆战队发展的那怕再强大,他们也是依附于海军存在的一个兵种——陈汉的汉军陆战队这时候还不是独立兵种。而水师陆战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坐船的步兵,现在水师陆战队想要反过来吞噬海军的利益,这就有种本末倒置的感觉。儿子要当老子的家了,这属于大逆不道。 所以,海陆两边的战斗一打响,都想抢占个先手,压一压对方的脾气。 湄南河是暹罗国的第一大河,这个时代的曼谷还是一座水上城市,河渠纵横、舟楫穿梭。占地面积当然还远不能跟后世的曼谷相比,所以周边还有大批的坑洼水泽。 但是现在这些河渠和坑洼水泽却成为了水师陆战队进攻部队的出发点。 一艘艘小船,一艘艘竹筏飘扬在河面上,上头全是荷枪实弹的水师陆战队士兵。他们都在等待着信号弹的打响,只要三颗信号弹升上天空,数百艘大大小小的舟筏就会齐渡湄南河。 顺便着说一句,这些水师陆战队手中拿的全部是火帽枪,不怕雨水的,现在的暹罗已经步入了雨季。 暹罗军队士气底下,但是他们人多势众,而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自己的另一个优势——他们可以征发大量的劳工。 湄南河对岸的暹罗军就征发了吞武里城内外数万百姓丁壮,在贴着湄南河一熘摆开的防线上构筑了好几条堑壕,但战争又岂是单单的几条堑壕组成的? 没有了上千名华人教官教习为暹罗军队勾画行军线路,排定调遣秩序和时间,设计防线,调度后勤,参谋一切军机,整个暹罗军的行动速度和执行力上就下降了老大一截。 挖堑壕是通銮早早定下的策略,但是通銮连弹药储备和伤兵安置地都不知道该布置在哪里合适。又因为堑壕临近江畔,地下水高,而且监管不严格,堑壕挖掘的很是浅薄。 如此一支士气低迷的军队沿着波光粼粼的湄南河西岸展开的防御线有多么的坚固?就很值得思量和考虑了。 炮击自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十一点方结束。两个小时的炮击,暹罗军队的炮兵阵地被摧毁了七七八八,胸墙、栅栏都给打的七零八落,在热气球的指引之下,水师陆战部队的炮兵打的不要太准了。 暹罗军的火炮一开始的时候也在不停的还击,也很喷出了不少的炮弹。 比弹药数量,这些暹罗军比进攻中的水师陆战部队都要充足。 但这没个卵用。 没有了教习、教官计算炮击坐标,暹罗人的火炮只是叫人听一个响。 终于熬到了炮击结束,信号弹升起,数百艘舟筏齐齐向着一塌煳涂的湄南河西岸划去。 从校射气球上看,整个曼谷当面的湄南河河段,十几里的宽度上,千舟竞渡啊。 也万幸湄南河现在是刚刚进入雨季,河水流量只是有所增长,还没有到最高峰,不然水师陆战部队根本就不用想着顺利过河。 对岸的暹罗军还在一片混乱之中。那连天的炮火中,一线担负指挥的旅长不知道是被炸死了,还是临阵脱逃了,反正是找不到了。 “殿下,殿下,中国人开始渡河了。蒙銮大人找不到啦……” 依刹罗颂吞很快就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情报,气得他是破口骂娘。 通銮是暹罗国的摄政王,也就是王爷了。依刹罗颂吞是他儿子,当然也就是‘殿下’了。 在外面落下的炮弹开始稀疏了的时候,他开始让人整顿手下的预备兵,他就知道前线的部队不顶用。但到现在二十分钟了,预备部队还没整顿结束。过去的暹罗军一排散乱中紧急集合可是连十分钟都用不了的! 现在中国人即将发起进攻,前线指挥官又消失了,这是天要亡他啊。 “告诉皇宫,我需要支援,我要支援。不然湄南河是守不住!” 这不是单纯的战斗力上的问题,湄南河西岸的暹罗士兵足足有一万多人,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可是内心上的差距让三倍的兵力优势也化为云烟。蛋用都没有。 依刹罗颂吞只能让人向通銮求援。然后也不管预备兵混乱不混乱,反正把人都拉上直往前线去。 从防炮洞里钻出来的暹罗军队士兵,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像个泥猴。 而此时的湄南河面上,千舟竞渡,水师陆战队的士兵虽然不是专门的水兵,可划船的速度是一点也不慢。依刹罗颂吞带兵赶到一线战场的时候,一些速度快的水师陆战队士兵已经临近岸边了。 放眼望去好似有六七十张舟筏,散布在五六里宽的河岸防线上,而湄南河当中呢,更多出十倍的舟筏挤得河面似密密麻麻一样。依刹罗颂吞第一眼看上去都给吓了一跳。 “镇定,镇定。佛祖会保佑我们的。现在都给我举起你们手中的枪,开火,开火。” 依刹罗颂吞歇斯底里的叫嗥着。作为通銮的儿子,他出现在前线上,让混乱中的暹罗兵确实提起了一截士气,人心也有了一丝稳定。可是当枪炮声再度密集响起的时候,当冲锋号和喊杀声响亮在耳边的时候,暹罗军士气再度大挫,刚刚压下去的混乱变得更甚。 第七百九十章 坏我大事! 吞武里的气氛很紧张,就像一个‘坐’在火柴堆上的炸药桶。 湄南河畔响起的爆炸声就是一个被点燃的引线,无数人眼睁睁的看着引线在一点点缩短,呲呲的火星在燃烧,在一点点向着火药桶去。可是所有人偏偏给人施展了定身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燃,却没能能力去动弹一下,掐灭这个火花。 黑夜中,整个吞武里亮如白昼,以王宫为中心,一堆堆篝火和一支支火把照耀的吞武里如是不夜城一般亮眼。 街头巷尾都有站岗放哨的士兵,夜间施行宵禁,任何人无有令牌,不准外出。哪怕是你老婆要生产,要找接生婆呢,也一样不行。 就连吞武里城内的大小河道上,都有一艘艘船只在巡逻,以防范有人趁乱从水道进出吞武里。给通銮造成更大麻烦。 不过在眼下这个时代,想要大规模的防患水道还真不容易。 尤其是几处被下了渔网的地方都已经被军情局获知,如今一队被军情局派出的精英行动小组成员,从城外的河道悄悄下水,带着面罩,透通伪装成芦苇的唿吸管唿吸换气,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城内摸去。 火光只能照亮河面,可照不透河水。当发现暹罗人巡逻船队的时候,他们就彻底下潜,水下的四周是那么的安静,只能听到船只划水时的声音。每一个行动组的成员都精通潜水技术,闭气五分钟以上是这个小组成员入选的门槛,以至于他们很轻易的就来到了自己一行的目标所在地——一座面积并不大,但在暹罗佛教界地位却颇是不凡的佛寺。 佛寺周边有一队暹罗兵长期驻扎,每隔二十分钟还有一队暹罗兵过在巡查,但这都不是事儿。 有了内应,再严密的守备也漏洞百出。 行动组的组长打开了一个由油布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小盒子,里头是一块怀表,但表针和数字都是萤石,周边还镶嵌着一圈荧石,可以让他看清楚时间,现在是夜间的一点四十五分,再有五分钟就会有一支巡逻兵从佛寺前走过。 而再有十五分钟,也就是凌晨两点钟,佛寺里会有斋饭送给在佛寺前的暹罗兵。 佛教在暹罗是神圣的,不仅暹罗历代国王都护持佛教,让佛教成为暹罗国教,僧侣备受各界人等的敬重,在社会各阶层拥有很大的发言权。就是连生活中种种,都印刻着佛教深深地烙印,比如男子结婚前必须要出家,而郑信就出过家。 十三岁由义父拍耶节悉为之举行“剃顶髻”,那是暹罗的一种传统习俗,顶髻就是暹罗男子在幼童时期就开始保持的一种发誓——男孩头顶留着一发髻,而剃顶髻就是将发髻剃去,即表示男孩已成年;同中国古代的“束发”意义相似。剃顶髻仪式完成后,郑信就落发为沙弥,并前往大城王朝国度城外地去的三殿寺研究佛典与巴利经文。还俗之后,被他义父引入了官场,入内廷充当国王侍卫。 跟满清的八旗勋贵子弟入宫当侍卫是一个道理,都是步入官场的一条捷径。而事实证明郑信也确实由侍卫迅速起家,在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被当时的大城王朝国君视为栋梁。 但从郑信的人生经历来看,也可见佛教在暹罗巨大的影响力了。 所以佛寺的斋饭不要说只是一碗米汤了,就是一口凉水,也是让这些暹罗兵受宠若惊的。 “撒瓦滴克拉……” “撒瓦滴克拉……” 两点钟准时到了,佛寺庙门被打开,寺庙前驻扎的暹罗士兵早已经完全集结在寺门处,在军官的带领下,队列严整的、恭敬的等候着和尚。 “走走……” 行动小组的组长小声的说着。一边将盒子重新包起来,塞进腰间的匣子里。 人数并不多,总共就五个人,篝火将他们的身影照射的清晰无比,如果没有佛寺的斋饭让所有的警卫暹罗士兵都聚集到佛寺跟前,行动组的五人怕是刚窜上岸,没走几步就已经被发现了。 寺庙的侧门一片漆黑,没有人发现刚刚这儿进去了五个穿着黑色水靠的人,就连石阶上的水印都没有留下,从河岸到寺庙的距离很近,但也有几十米远。几十米的土路早就把水吸干净了。 …… 南洋水师的陆战部队没费什么劲儿就打穿了暹罗人在湄南河西岸设置的防线!是水师陆战部队真的勇猛无匹吗? 不,当然不是。这一战暹罗军一败涂地的原因,更多的因由是暹罗军的斗志低靡! 在战争开打之前,他们的‘心’就已经认输了。 所以,战争开启之后,连天的炮火中的暹罗军,当发现他们的火箭弹并不能让南洋水师陆战部队退却,暹罗军被水师陆战部队追兔子一样逃离了湄南河前线也就不足为奇了。 整个阵线上的暹罗士兵就都不好了。火箭弹都挡不住的‘人’,他们能挡得住吗?面对水师陆战部队的拼命进攻,一万多暹罗军队是一触及散,投降的投降,缴枪的缴枪,兵无战意,士无斗志,跪倒了一地。 然后水师陆战部队就再接再厉,继续进攻暹罗军队的二道防线,依旧是一攻即克,一捅即破。 本着‘宜将胜勇追穷寇’的架势,他们紧接着就追在逃兵败兵的屁股后面直奔吞武里城的东大门去了。那一带的还有不少暹罗军盘踞的据点和吞武里城外的防御要地。如果把这些一鼓荡平,大军就能望见吞武里城的佛塔了。 …… “混账,混账。依刹罗颂吞这不成器的东西,坏我大事,坏我大事!” 城东的枪炮声已经传进吞武里城,当然也传进了通銮的耳朵里。这才半天的时间,依刹罗颂吞就全军溃散,通銮很是很气急败坏。 一万多人的大军啊,那是一万多军队。 就算士气不高,也能坚持个两三天不是?毕竟他们的对手只有五千多人。怎么着也要让中国人添加一次援兵才行啊。这样‘败’也才‘败’的有面子么。可是就这半天的时间,湄南河防线不仅崩溃了,还连累到了二道防线。 让中国人一口气都打到吞武里城外了。 按道理,如今的暹罗军队也是跟缅甸人打仗打出来的精干之师。当初在缅甸战场上也历经了不少血战、苦战,那韧劲是有目共睹的,都赢得了南京的称赞。怎么现在一群狼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窝兔子了呢? 休说依刹罗颂吞手下是一万多人,那就是一万多头猪在湄南河边上乱拱,也给南洋水师陆战部队制造不少的麻烦啊。所以说,那些人连猪都不如。 如果不是依刹罗颂吞是他的儿子,通銮都想砍了依刹罗颂吞的脑袋,警醒众人了。 当然,自己嫡系部队没有大的损失也是此不幸中的万幸之事了。 依刹罗颂吞之前只是一个团正,暹罗军队学习陈汉国防军的正规化,而既然是正规化,那就要按照规则制度来。所以依刹罗颂吞都三十岁了,还只是一个团正,并兼任旅副参谋官。当然他手下的那个团是通銮家族的嫡系力量,之前在缅甸战争中也历经数次血战,在事变后由两千来人扩充到三四千人,都是缅甸战争中的老兵。装备精良,暹罗军最好的一批火枪,一水儿的陈汉新燧发枪,而不是国防军淘汰下来的二手燧发枪。战斗力应该很是不弱的。 这场政变也打乱了暹罗军的‘正规化’,依刹罗颂吞在通銮掌控了吞武里的大权之后,就被通銮连升三级,从一个正团级提拔为副师级了——禁卫军的二号么。 结果湄南河一战,这个团的人马打的是跟烂泥一样烂,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团的士兵简直个个都是飞毛腿,跑回吞武里后一清点,竟然还有两千六七百人,损失虽大,可骨架底蕴还在,实属难得。 说真的,通銮并不惧怕那五千多陆战部队,也不怕飘在海上的南洋水师舰队,大不了他放弃吞武里的海防线么。你南洋水师在水里牛逼,你们还能把战船开到岸上来吗? 而五千多陆战部队是很凶悍不假,但吞武里周边,通銮还握着好多兵马呢。 现在他们杀到了吞武里城东们外,确实是在天枰的中国一方那头增加了一个大大的筹码,但只靠这五千多人的陆战部队,不可能真的拿下吞武里。 在通銮的设想中,这支部队是要与陈联、汶吗、缅甸的国防军交相唿应的,等到各路大军都打破了他派出去的讨伐军,齐齐逼近吞武里,掀起大势来时,这支位于吞武里边上的部队届时才能起到‘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 可通銮万万没想到的是,中国人会这么的急不可耐。 五千来人就敢进攻吞武里,真的以为吞武里的几万大军是泥捏的吗?就算湄南河一战,暹罗军大败,通銮内心中的信念也不会动摇。 三倍不行,十倍呢?他就不信中国的士兵个个都是铁打的。 “中国人小瞧我们。我们就趁机会吃掉他们的先头!” 通銮冷笑着,又对手下的几个将军吩咐说:“调派全部的禁卫军,还有第三师、第四师、第五师的可靠不分。三万多人,六倍于中国人的兵力,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支陆战队。” 通銮手里握着的还有一支最最嫡系的部队——第二师,这是他的命根子,但这支部队要用来看守吞武里。他现在对暹罗军队的战斗力也很拿不准。湄南河之战对他的打击太大了。那是三倍的兵力优势啊,就打成了那个熊样子,让通銮的信心都要丢光了! 但一码归一码。通銮对暹罗军队再怎么没信心,再怎么忐忑,暹罗军队也是他必须依靠的力量。但他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心腹部队投入战场,那是他仗之震慑吞武里各部军队的根本,贸然的投入战争,一打起来折损多少就不说了,如果表现低劣,为其他暹罗部队瞧不起,事儿就大了。 “冲啊,冲啊。把他们压回去……” 吞武里东边的一块战场,水泽伴着一个临水而立的山头,山顶比较平坦,适合架炮,暹罗军很看重这个点,在山头周遭布置了大量的沟壑和士兵防守,又废好大的人力将二十几门大炮运上了山头。 这山头的高度并不高,但地理位置确实挺重要的,以火炮的覆盖射程来说,都可以挡着一半的吞武里城了。 而水师陆战队也真的来进攻了。 并没有因为另一边的‘空挡’而‘舍难取易’。 他们选择了迎难而上。 只且跟暹罗人设想的进攻方向很不一样的,进攻的水师陆战队并没有走陆路,而是走了水路。 山头临水的那一面正是暹罗人设防的弱点所在,因为暹罗人不认为水师陆战部队会从那个方向打来。那是一处绝地啊,水泽淤泥,难以行进,暹罗军又占据高处,进攻上很受限制。 可偏偏,水师陆战部队就是从水泽淤泥上发起了进攻。 用芦苇铺盖淤泥,再用竹排木板覆盖其上,危险的淤泥水泽就成了平路坦途了。而山顶上的暹罗军炮兵当然会调转炮口阻击了,但是炮击这方面陈汉的炮兵更犀利。 暹罗军炮手的素质本就不如陈汉军,现在陈汉还有校射气球在,有着一双‘天眼’,双边炮击效果就更天差地别了。 没用太长时间,整个山顶就变得一塌煳涂了,暹罗军的炮兵阵地也变得一塌煳涂了。暹罗人辛辛苦苦运上山头的二十多门火炮东倒西歪的,已然是全军覆没。 暹罗军队就只能看着水师陆战部队一点点的从水泽、淤泥中铺出一条路来。 这样的战例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出奇,但是对于暹罗人来说,却真的很神奇。水泽、淤泥,在很多暹罗人眼中那就是绝地,但中国人轻易地改变了他们的这一认知。 两边的火箭弹对轰是很残酷很残酷的,双方兵力损失都很严重,可两边的区别是,陈汉的水师陆战部队顶着重大的伤亡依旧敢向前冲,而暹罗人被火箭弹轰击了后,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顺利突进的水师陆战队跟暹罗军搅合在了一起。 暹罗人不能承受这个据点轻易就丢失的后果,阵地指挥官调兵遣将,用人来堵缺口。 南洋水师陆战部队进攻这个山头的部队只是两个营,总兵力也才一千来人,而守军兵力预计将有三四千人。火箭弹的轰击让进攻的水师陆战队损失了二三百人,可是剩下的战士依旧在向前进攻。当他们登上陆地,双方将士搅合在一块的时候,溃败的却是人数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暹罗军。 关键时刻,暹罗军的援军赶到了。于是刚刚占领了一段阵地的水师陆战部队,立刻转入了防御。 一个领章上缀着一颗银星的军官整个人躺在一个弹坑里,大口的喘着粗气。说真的,他们已经很累了。很多人早上吃了碗热饭,到现在还滴水未进。而不管是铺路,还是白刃战,都是很耗体力的。 现在的他们却只能抽时间拿出口袋里干硬的军用干粮,啃上一两口,然后拿出屁股后头的水壶喝上一两口味道古怪的盐糖水。 这是真正的盐糖水,食盐加糖加水,调和而成的,跟后世被老百姓俗称为‘盐糖水’的口服补液盐是两码事。 而他们在吃喝的同时手上也在不停地忙活着。 ——加固阵地。 人多势众的暹罗军反扑了过来。火箭弹的爆炸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枪声、喊杀声交织在阵地上空。 单个手榴弹的爆炸力不大,远没有火箭弹来的震撼,可是当雨点一样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连在一起,那效果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轰——轰——轰——” 无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两支军队再度搅合在了一起,就像两头狭路相逢的公牛,惨唿声瞬间便清晰的传到了两军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弟兄们,杀啊——”陈汉军的一名左校尉挺着一杆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冲在了队伍的前列。 “杀啊——”借着一股杀气,所有水师陆战部队士兵都跟猛虎一样扑出,而暹罗军队里则响起了慌乱的唿叫。 死神用自己的镰刀愉快的收割着‘死亡’。 那一道道明亮的刺刀,一颗颗子弹,以快速的让人震惊的速度收割着双边士兵的性命。许多士兵都还没有来得及展现自己的本领,便被子弹和刺刀无情的夺去生命。 一个负了伤的暹罗士兵摇摇晃晃的要爬起来。这人脑袋肯定是不清醒的。如果是清醒的,他只会趴在地上继续装死。 一个冲上来的陆战队士兵对准那人心脏处就是一记突刺。 然后从尸体上拔出刺刀,也来不及再调整刺刀方向,直接把枪口一上转,举起枪托便用力对着那又杀来的暹罗士兵的脑袋猛砸了下去。瞬间,暹罗士兵的脑袋就彻底开了花,鲜血混合着脑浆粘满他的枪托,也溅了他满身都是白的、红的。 第七百九十一章 大不列颠人的喜悦 暮春陶醉江南,徐徐微风暖人心扉,细雨涟涟缠绵。 繁花似锦,绿荫如海。 梅雨也显得那么热情洋溢,生机盎然。 这就是江南的四月,气候宜人,绿枝舒展,彩蝶舞动,是一年中最清爽,最美丽的季节。 晚风轻轻吹过黄浦,温柔如水。灯火阑珊处,英国驻上海领事馆内,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闪烁。 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凌晨了。但领事馆内的宴会依旧洋溢着欢歌笑语,一队在领事馆大门口外走过的巡警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的笑声。 绿树、鲜花、楼房和高高的围墙,也挡不住里头的大不列颠人的喜悦之情。 这是一场仅限于在华的英国人参加的宴会,更准确的说,这场晚宴的对象只限于活动在江南一带的大不列颠人。 已经升任大不列颠驻中国大使的罗伯特亲临这场晚宴。 “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举杯,为伟大的暹罗亲王通銮阁下庆贺。他做到了一个又一个欧洲强国渴望而又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给骄傲的中国人制造了一个大大的麻烦,富饶的暹罗国从中国人的大粮仓正在向着大泥潭迅速转变。 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以至于让我都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与兴奋。 我真诚的期望这个大泥潭能够变成一个大沼泽,即使不能湮没了中国人,也要困住他们的大腿,吞噬着他们大把的金银,让中国紧张的财政永远的紧张下去。 来,让我们一同举起酒杯,来表达我们对于暹罗亲王通銮阁下的敬意。 他是大不列颠王国最好的朋友,他是西方文明最好的朋友。我祝福他能一直活跃在暹罗国内,永远不死,永远健康,永远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影响力,鼓舞着勇敢的暹罗人更激烈更频繁的反抗着中国的残暴统治。” “最好能鼓动起整个中南半岛、整个南洋对中国的反抗……”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商务代表阿尔杰斯·夏洛特紧跟着插嘴道。 这似乎是并不怎么礼貌的一种行为,但罗伯特没有一点的不高兴,而是脸上笑的更开怀,因为他与夏洛特是非常好的一对朋友;更因为夏洛特所说的这句话,正是罗伯特想说的。 暹罗优越的地理位置,让通銮有可能搅乱整个南洋的局势。 这可是一个在暹罗国内拥有着强大影响力和实力的人,更杀伐果断,在吞武里之战局势不妙的时候,他果断的处决了郑信,用一种流传于暹罗文化中的古老方式——派人将郑信用麻袋装起来,然后用檀香木棍击顶而死。堪称是了不起的一个壮举。此举一下子掐断了很多造反者的后路,让他们不得不跟随通銮,死心塌地的站到了吞武里王朝的对立面,因为继任的暹罗郑二世是通銮在南京留学的孙子——格龙坤拉普摆,现在十二岁的他汉名叫郑昭。 通銮一块处决的不仅有郑信,还有他的儿子、女儿等一大堆人,其中就包括郑昭的父亲昭水。 这让南京的陈皇帝气的发疯,也为暹罗局势的恢复埋下了严重的隐患。 进入暹罗境内的陈汉大军虽然发疯的围剿通銮,可是暹罗国内有着大批的雨林,而通銮在暹罗境内又有着根深蒂固的人脉和势力,一时半会儿的真的很难剿灭了他们。 到了后世,科技那么发达,缅甸老挝泰国交界还有着那么多的反对武装和私人武装,生存着一个个大毒枭,那就更别说现在这个时候了。 短时间内,陈汉大军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彻底的击败通銮,但是当通銮带领着残兵败将逃入雨林后,那根本不是短时间里就可以清楚地。 而通銮一日不死,暹罗局势就一日不得安定。何况,郑昭继承了王位之后,吞武里王朝的大权完全掌握在了陈汉手中,郑昭的形象就是一个傀儡,这样的王权如何能让暹罗这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国家认同? 还有对暹罗境内的佛教势力的清洗工作,这几乎是能够预见的,必会激起暹罗民间极大地不满。 事态要是进一步恶化的话,暹罗是真的有可能演变成一个大泥潭的,至于能否继而将’影响力’放送到整个南洋,罗伯特虽然嘴上这么认可夏洛特的话,内心里却觉得不靠谱的。 可能性太小。 微乎其微。 暹罗的胜利是建立在王权‘动摇’和信仰‘动摇’的基础上的,缅甸还有点可能,安南、金边、万象和马来、苏门答腊等地,王权要么则早已经丧失,要么则还比较稳定;至于信仰方面,明眼人都知道中国人在去天方化,但是中国人在当地的这种去天方化,手段相当和婉。 当地的天方教阿嗡虽然不满意,但绝比不上暹罗的僧人对郑信的不满。要知道,天竺佛教分派众多,而流传于缅甸、暹罗、金边、万象,和过去的南洋等地的佛教是上座部佛教【大体可理解为小乘佛教】。 整个东南亚地区只有安南受中国印象深重,为大乘佛教,其余国家都是上座部佛教是主流。 而上座部佛教与大乘佛教虽然都自诩为佛教正宗,都以释迦牟尼为佛祖,都剃度落发等等,但两者之间的立意却大不相同。 上座部佛教是一神论,(与一神教和天方教相似,)以释迦牟尼为唯一的神【佛陀】;大乘佛教着是多神论,他们除了崇拜释迦牟尼外,还崇拜诸多佛陀和文殊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等。 之前郑信要求在暹罗社会中占据了绝对主体地位的上座部佛教众人承认他是佛陀,这比喂大和尚们吃屎都让后者难受。 陈汉‘统治’下的暹罗当然不会要求九成以上的暹罗人该信大乘佛教,教派管理局完全承认上座部佛教的地位和意义,但后者必须付出代价为郑信的死陪葬。 这样的措施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缓和陈汉与上座部佛教的紧张关系,但引发暹罗国民间的震荡也是肯定的。 这一切就正如罗伯特他们想的那样,暹罗正在从一座粮仓向着泥潭转变,只是局势还没恶化到泥潭变沼泽的地步。但局势越发艰难的通銮是不会束手待毙的,而许多佛庙里的大和尚也不见得会自愿坐化。 谁都可以预料到暹罗未来的样子。 如果陈汉‘撑’不过去,暹罗国就会从泥潭转变成沼泽;反之,陈汉就大大的有力。 “中国的财政压力十分巨大。北美的战争已经结束,西班牙人接受了中国人的讹诈,必须要承认,在这方面上,中国给了我们巨大的帮助。” “但是中国的胃口太大了。” “他们不仅要在北美扎根,还把目光盯向了锡兰。” “荷兰人也支持不了多久了。锡兰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中国人的殖民地。我们在印度的利益受到了他们巨大的威胁。” 英国去年于北美积蓄了很久的力量,在西班牙战败之后,彻底爆发了。可惜,大陆军气候已成,英国人的反扑虽然取得了一些成就,但大陆军与法军的密切配合,还是让英军丧失了翻盘的可能。北美的战事进行到1784年的5月【西历】,已经吹响了结束的号角。 为了遏制中国人势力的发展,在中国人的触角要探向印度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之后,英国最急切的事儿就是需要有人搞出一个动作来,扯一扯中国人的后腿。 通銮的出现就像是上帝的庇护一样,简直太让罗伯特为首的一批英国人高兴了。 如果暹罗乱了起来,如果缅甸也能跟着乱起来,再加上安南、马来,甚至是马六甲海峡对岸的苏门答腊也跟着乱起来,整个南洋都受到了暹罗人的鼓舞,那么,中国人对印度的‘开发之旅’将就此告一段落。他们的脚步只能在保克海峡的南岸止步——保克海峡是位于印度南角泰米尔纳德邦与斯里兰卡本岛之间的海峡。最窄处还不到70公里! 中国现在的‘摊子’铺的非常大,南到南明州,北至外东北,西到哈萨克,东至北美,不管是移民还是殖民,那么大的摊子,是非常消耗财力、物力和人力的。 即便现在的中国已经被西方承认是真正的世界第一强国,他们还有着世界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以及巨大的令人震惊的财政收入——换算成英镑的话,中国去年的财政收入在五千万英镑左右,而西方世界最强大的英国的国库收入也才一千五百万英镑。这差距是巨大无比的。 而且今年中国又多收了好几项的税赋,这些税赋可不简单,就罗伯特自己的估计,今后几年里的中国财税收入将迎来一段大幅度的增长期。或许只需要三五年,中国的财税收入就将翻增一倍左右。 这可不是罗伯特自己危言耸听,自己吓唬自己。而是他根据财产税、遗产税和个人所得税所做的额度和他从某些人那里得到的秘密资料,汇总做出的一份的报表。 想象总金额可能达到的高度,那真的很吓人的。 …… 原时空位面的历史上,英国人在拿破仑战争期间开启了BUG模式,小皮特首次征收了个人所得税和财产税等税种,让大英帝国的财政收入有了一次不可思议的膨胀之旅。 大不列颠王国1780年的财政收入才1250万英镑,到了1801年就达到了3000万英镑。西历的1815年是拿破仑战争告一段落的时候,大英帝国的国库收入也达到了一个巅峰——7790万英镑。 这是个什么概念啊? 在19世纪的中前期,一英镑等于三两库平银,7790万英镑就是23370万银子,而满清王朝在那个时候的年财政收入才4000多万两,五倍的差距啊。 这就是个人所得税、遗产税和财产税等等的威力。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的英国已经有个声音在叫嚣——学习中国的税务模式和文官系统。 大不列颠王国高额的债务压力和国内腐朽的官员体系,让他们自己都受不了了。而学习中国的法子,伦敦的债务压力必然会大大减轻,甚至过个十年二十年后,伦敦的官老爷们还能体会一把什么叫做‘无债一身轻’,品味一下‘无债一身轻’的滋味是啥样的。 中国严格的官员资格考试和政绩、施政行为审查,必然能大大的减轻英国内部的官员腐败问题。 这是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到的。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英国腐朽的官场制度下已经建立起来了一个牢固的既得利益体,他们就是一个个趴在约翰牛牛背上吸血的蚂蟥,又像一条条百炼精钢打制的锁链,已经紧紧地包裹住了约翰牛。 英国人现在想要挣扎开这一切,谈何容易。 虽然罗伯特还不知道现在得伦敦是什么样,但只靠脑子去想也能知道国会里会是多么的热闹。 抓胡子、揪头发、砸椅子、扔皮鞋…… 打架斗殴的场面在英国绅士的集中营——威斯敏斯特宫(议会大厦)里会经常上演的。 英国国会的椅子是分执政党和在野党两组的,两组桌子之间的距离,是中世纪两把佩剑的长度之和——早期中世纪议员们都是带剑的贵族,这样可以让两把剑不相交。这也可见当年约翰牛的议员们打架是多么激烈。 只不过英国议会号称世界议会之母,打了几百年了,打出一些规矩来,到了新世纪时候就看起来很文明很高大上了而已。就像红楼梦里面的那些个人物不是不‘斗’,只是不‘武斗’,人家是文斗,斗起来很讲究技巧,吟诗作对中就已经打的死去活来了。 但某些香蕉人以此为‘绅士风范’,被文质彬彬煳了一脸,认为是‘精英治国’的典范,而诸多亚洲的国家和地区却恰恰相反,议会上经常大打出手,引人发笑,弊端在于“草根治国”。也真是个香蕉个巴拉啊。 罗伯特现在非常高兴,他看到了希望! 中国刚刚脱离了战争,旋即又要陷入泥潭,那些已经在暴增的财政税收,继续的向军费流淌去吧。 第七百九十二章 陈鸣想剥皮! 战争的残酷远不是温室中的花朵可以理解的。 陈鼎最后一次‘下放’是在缅甸渡过的,虽说战争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结束,可战争遗留下的伤痕却远远没有从这片土地上消失。陈鼎这个冬天见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战后苍夷。 等过了夏天,陈鼎就会进入中央军校学习了。 他选择的是步兵指挥系,后者在整个国防军中的所占比例最高,同时也是最安全的。 只不过陈鼎刚刚从缅甸返回南京不久,他就又有了一个新任务:送郑昭回国,继承暹罗王位。 而在暹罗,陈鼎见识了真正的战争场面。 军队的意义不再是想象中的‘重要’,而是以一种真实的力量展现在陈鼎的面前。 …… “你瞧中了郑家女?”陈惠开怀大笑,“好,好。” “爷爷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陈惠眼睛里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嫡曾孙那白白胖胖的小样儿。 宝贝孙子选中了郑宏宇的嫡孙女,两人年纪相错不到两岁,如此待到陈鼎20,郑家女也就是满18了,就可以欢欢喜喜的操办这场婚事了。 陈惠真的很想光明正大的抱上曾孙子啊。 陈岗的孙子是已经有了,可那在礼教上终归不是陈惠名正言顺的曾孙啊。 吴喜增的死,有段时间让陈惠的心理压力很大,但陈鼎的这场喜事敲定,让陈惠彻底走出了阴影。这人啊,一旦有了盼头,那精神头立刻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陈鼎在郑、魏、高、黄四大家中选中了‘背景’最弱的郑家,却让他老娘大大的不满意。 李家有着自己的先天缺陷,就算李琨归为以后,李家实打实的在官场上涌现出了几个新秀,但这些人要走到关键位置上,还有的十年二十年熬。而对比文官体系的弱势,军队方面李家的实力就更弱。 文官的支持上,陈鼎再弱也弱不到哪儿去,要知道他是正儿八经的中宫嫡长子啊。既嫡又长,这就是名分,在文官体系里有着先天上的号召力。所以即便没有郑宏宇郑家的全心全意,影响也不是很大。 因为被太上皇这么一查手,太上一系就隐隐的归类到了陈鼎名下,届时郑宏宇即便不会全心全意的支持陈鼎,也会除了六七分力吧。 郑宏宇只是一个省巡抚,他不是内阁大臣,10分力和6/7分力有多大的差别呢? 可是这要换在魏秀志方面就不一样了,郑宏宇能出6/7分力,军人的魏秀志就顶多是5分力。 他是西北军区的二把手,手握真正的实权,要避嫌的。而10分力和5分力的差距可真的是很不小的。尤其是在陈鼎最最欠缺的军队方面。 陈琨不发一言,他尊重陈鼎的选择,但从他那一双冷的有点过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陈琨还需要陈鼎的一个解释。 “儿子刚送郑昭归国,我很清楚军队的力量。”在暹罗,陈鼎亲眼见到了军队的力量,当他带着郑昭进入吞武里城的时候,那些忠诚于郑信的暹罗文武官员,齐齐摆到地上。虽然有郑昭在,可陈鼎更感觉着那些人是在朝拜自己的。 一个个暹罗人为什么像对待主人一样对待自己?那就是因为陈汉的军队已经完全打垮了暹罗军。 暹罗人在害怕自己,所以他们表现的毕恭毕敬,而不纯粹是因为‘尊敬’。 “我就是太清楚军队的力量了,所以我才没有选魏家。” “儿子已经长大了。儿子的对手可不仅仅是那些兄弟。” “说一句诛心的话,父皇春秋鼎盛,人为衰而子已壮……” 李小妹、李琨兄妹俩的脸色瞬间变了。这话真的很诛心,思之极恐怖! 要是这间房子里还有第四个人的话,陈鼎都不敢说出来,可现在就他们仨。 陈鼎话中的意思很明确,作为一个长大了的皇子,其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其他兄弟,还有自己的老爹。想要如愿以偿,自己必须在自己的老爹划定的界限内折腾,万万不可越界。 “离眼下最近的一个太子就是伪清的胤礽,康熙的二儿子。他可当了三四十年的太子,最后是怎么被掀翻地上的?除了那帮如狼似虎的兄弟外,还有他爹康熙的纵容和默许。” 如果陈鼎真的在一干兄弟中占据了鳌头,那么他之后最大的敌人可能将不是他的兄弟们,而是他的老爹。 每一个废太子的上头都有一个不喜欢他的老爹,汉景帝、汉武帝如此,李世民、李隆基亦如此。 事实很残酷,陈鼎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觉得这事儿未尝不是他老爹,乃至他爷爷对他的一次考验,选文选武,不次于一次‘生死’抉择。 …… 此刻的皇宫内,陈鸣刚刚收到一封密报。 “皇上,国安上海分部发来密报。”刘武亲自将折子抵到了陈鸣的跟前,陈鸣打开折子后,大略的浏览了一遍,他的眼睛眨了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没译错吗?” “已经再三确认。” 刘武的脸色很严肃,因为这封密报所言如果属实,那将极有可能为陈汉解开一个悬在诸多高层心头很久了的谜团。 “呵呵!”陈鸣怒极而笑。 英国人竟然知道中国财政预算书上的详尽数字,这说明财政部里绝对有了叛国之人。而每个人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人情网,但是八爪蜘蛛从来不是凡品,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长出八个爪子。每个人的人情网都有不同的缺漏,可是火箭弹泄密这件事,一系列被圈定出的‘嫌疑人’,多达八十五人的嫌疑对象中,人情脉络却只有几个人情脉络延伸到了财政部。 陈鸣曾经借机会见过其中的几个怀疑对象,也就是嫌疑人群中身份最高的一批人,大约十二三个人,这些人可都没有问题,陈鸣的一双火眼金睛下,那每一个嫌疑人都是他的拥趸。 这让陈鸣失去了耐心的同时,也让陈鸣相信,陈汉的官员中的叛国之人是极少数的,这些人之间完全没有沟通的,没有人情往来的可能是极小的。他更相信那会是同一张网! 是因为第一个下水的人,然后由这个人来拉第二个下水,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陈鸣相信那是一棵树苗,而不是一片树林。 中国现在的态势,不可能出现叛国成风这档子事儿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错误的。陈鸣放弃了最初时候自己亲自将嫌疑人捋一遍的想法,他要看看情报部门的用处,结果却让他怒火更胜。 如今两个答案三七开,可能性更大的是‘树苗’。这当然是国安不能放过的线索了。 天知道他们近来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自从火箭弹泄密以来,国安也好,军情也好,都被内阁的大佬们骂成了臭狗屎。国家年年开销那么多的情报经费是喂了狗吗? 这都多长时间了?竟然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无能至极! 陈汉一系列的情报部门中,抛除了东北情报调查统计局这个不怎么搭边的部门,以国安打头,军情排行第二,经济犯罪侦查处排在老三,情报研究司和防卫总局敬陪后两位,那真的是被人提起来反反复复的吊打啊。 陈光、陈亮这么长时间了,都抬不起头来,羞于见人。而现在他们终于抓到线索了。 在上海英国领事馆的晚宴上,一个被国安和军情局共同发展的情报员为国安分部送来了一个极具价值的情报——中国财政方面的细节被人泄露。 这项情报在财政部内部并不是太机密,但能知道的这么详尽的人,怎么说也要是个科长、处长一级的中层官员。 “通知财政部的机要科,还有经济犯罪侦查处,要他们全力配合国安,尽早尽快的给朕把那条蛀虫给挖出来。”财政上的紧缺以及军费的动向和预算,是瞒不住人的。可是一些详尽的细节数字,财政预算,却算是国家的机密,这种数字透漏出去了,会让对手把握到中国经济发展的趋势和热点,以及整体形势上的下一步走。 陈鸣不知道‘财政预算’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才从国家机密到公众资料的,后者在中国是属于21世纪的吧?在00年之前,他都没听说过这个词。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兔子的人大代表最初审预算报告的时候也是不知“细账”的。1951年兔子颁布的《保守国家机密暂行条例》更是规定,“国家财政计划,国家概算、预算、决算及各种财务机密事项”属于保密内容,是国家机密。尽管1982年宪法赋予人大有权审查、批准预算和预算执行情况的报告,1994年预算法也明确了人大审批预算的职能,但其中并无预算公开的规定。因此,人大代表几乎是就着预算报告来审查预算,对预算“账目”知之甚少。 直到千禧年前后,本本才到了代表们的手中,至于向全社会公布,更是在奥运前后了。 陈鸣不知道这一段历史,但他脑子中的潜意思让他觉得这玩意是国家机密,总体上对外公布都只是一个大项的数字,而不是细分到具体的某一项。 前者只能算是一般机密,后者却是这个时代里真正的绝对机要。任何人拿到那份预算和具体的开支表单,对着中国今年的行动与军政经济上的大体布置,都能有个大体上的推算。 陈鸣都想剥了那个叛徒的皮! 南京财政部。 周添才看着右侍郎韩腾递给他的一份资料后,额头上的汗水都拉拉的滴下来了。 “感谢部里的信任,请韩大人,请阁部放心,我一定配合工作,尽快将那个叛徒挖出来。” 周添才都不知道自己的好基友刘之协,竟然是情报部门自火箭弹泄密以来的一年时间里的怀疑对象之一,而他自己近来也光荣的名列嫌疑人名单中,尤其是不久前的上海国安分部刚刚查获了一次机密情报,财政部今年的财政预算和开支细节竟然泄密了,而这件事不仅让他迅速成为了怀疑对象之一,还让他和刘之协的嫌疑大增。 但还好,财政部内部的机要科不认同这一点,部里头也相信周添才这样的中高层不会是叛徒,他现在已经财政部国库司的司长了,英国人能给他多大的好处,让周添才冒着全家遭殃的风险叛变卖国啊。何况刘之协的身份更不一般,他可是陈聪的秘书,内阁首辅大臣的秘书,内阁办公厅秘书处的副秘书长。这个身份比周添才更强大。 周添才当然不会当叛徒,不说他现在的大好前途,就是他姐夫邱甲山,现在都是公安部的副部长了。这样的权力家庭下,这样的身份背景下,他才不会叛变卖国呢。 这又不是原时空位面的清末民初,身为政府高官与洋人搅合在一起,不仅不会被人视为叛徒,还可挟洋自重,反而更有助你在官场上翻腾。 而现在,跟欧洲人比起来,中国才是真正的大树,是当今地球上的第一强国。遮阴蔽日,供人纳凉,凑近来靠拢还来不及呢,竟然通敌卖国,本人可见就是蠢的。 经过筛选,经过调查,进一步缩小范围后,有可能出卖财政情报的人选还有十多个。国库司里不算周添才本人,还有三个,但情报部门要想进一步的细密调查是需要周添才这个国库司的一把手来配合的。 这个时代技术有限,可做不到远距离监视。 周添才当然愿意,他太愿意了,看到自己竟然上了情报部门的嫌疑人名单,周添才委屈的都想哭。 韩腾倒是理解周添才的这种心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上了情报部门的嫌疑人名单,这个太可怕了。不过想到周添才嫌疑之所以被抹掉,那真正的原因时,韩腾心中又禁不住升起了嫉妒来。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韩腾拍了拍周添才的肩膀。接着低下头在他耳边说道:“你道你身上的嫌疑真就是部里头给你担保啦?那是皇帝发了话,周添才是忠心的。情报部门这才作罢。” “说真的,我还羡慕你呢。” 后怕受委屈算什么,皇帝的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护身符,是千金不换。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三京小学堂义务教育 对于一个大国而言,正常的行政运转才是‘日常生活’中的主体,查除间谍只是生活中的一道小调味品。主宰着这个浩大国度运转的陈鸣和陈聪叔侄,现在一个操心的是如何廷推,另一个操心的是怎么才能在自己任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再为陈汉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笔痕! 现在已经是承天十年的初夏,廷推在初秋时候就会展开,中秋之前得出最后的结果,敲定下一任内阁成员的名单。 据报,很多有意再进一步的官员们现在已经活动起来了。 就如之前说的那样,当受贿行贿的金钱交易受到了遏制之后,整个官场的‘交易’就不由自主的进入到了更深的一个层次,陈鸣现在正在密切的关注这一点。 要知道,不久后的第一次廷推就要展开。 陈汉版‘廷推’的红线是划到了三品,无论是正三品,还是从三品,对于内阁大臣人选都能发表自己的建议。针对某个位置,他们都有权利推荐自己认可的人选,然后由皇帝来统一汇总,从中决出一个人选表单——五到七个人。之后在京和地方上的三品文臣就可以针对这个名单进行推举了。 陈汉有‘飞鸽传书’么。这在很大程度上就节约了‘选票’在往来道路上的时间。当然,保密也就变得更加重要。 最后的前三名由内阁递交皇帝采选。 所以,廷推也不是牛逼到就要逆天,不是说这些大臣们自己选出来的第一名就一定能坐上内阁宝座,最终的抉择权还是握在陈皇帝的手中。 但这对于皇权‘承袭’了伪清的高度集中传统的陈汉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 陈鸣很看重这事儿,他认为在挣扎中学会‘交换’、‘包容’的中国官场政治集群,对于中国的未来有着更深刻的影响。 但是陈鸣看中的事儿,陈聪却不怎么关心,因为他已经要退了。他的两个儿子也不会长久的留在中土,海外封国是他们最终的命运。 陈聪知道第三任内阁首辅大臣的位置,陈鸣是属意柳德昭的。这并不是说陈皇帝已经不喜欢陈鼎了,改为喜欢柳贵妃之子。而是早就定下的章程,再干一任,柳德昭也要退下来了。那第三任内阁的结束,可能就是开国重臣们落下大幕的时刻。 再上位的人就要是庞振坤、熊炳章、汪辉祖之流了。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陈聪很聪明的丢弃了自己的政治遗产,他相信自己的侄子跟定不愿意他推出一个人来同柳德昭打擂台。 所以,陈聪直接选择了闭口不言。他就不去关心下一任内阁的推选了,只关心今年剩下的半年多时间里怎么再刷一波政绩。 “陛下,宋王刚刚递上的折子。” 张大永捧着一道奏折,送上了陈鸣的案头。 陈鸣不置可否,继续提着笔在手中拿着的一份折子上写写画画,这是内蒙的马场送上的折子。陈汉搞马种改良工程已经好几年了,效果已经初见成果。 因为陈汉从外国引入的公马数量足够的多。 蒙古、薪疆、清海等地的马场,以蒙古母马为基础培养出的数万匹新马的平均体高已提高到四尺三寸【143公分】、平均体重超过五百五十斤【330kg】,全面超越了之前中国的主流马种蒙古马。但与西方的军马相比,体高仍差距20厘米左右,平均体重差距110斤,冲刺平均速度相差约10千米/小时。当然,最后这个数据不是长途奔袭。蒙古马超强的耐力是它们最大的优点之一。 虽然这个时代的中国很难有跟英法普奥几大强国开打的机会,但俄国却并不在其列。中国的军马有一个最直接的对比对象,那就是俄国的战马。 这个年代的俄国战马的主流——顿河马还没有被改良,整体上比之蒙古马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或者说顿河马最原始的基础就是蒙古马——西伯利亚无数大草原的蒙古马。那比之南面的蒙古马会有一些优势,但并不能形成质的差距。之所以被叫做顿河马,那是因为俄罗斯以蒙古马为基础,在适合马匹繁衍生息的顿河流域建立了一系列巨大的马场。 现在,陈汉大规模的引入了土库曼马、阿拉伯马,还有英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的一系列纯血、混血马种。时间虽然短暂,这些良种公马与蒙古母马相结合,却已然打造出了一批不错的后代。 这些新马依旧继承了它们母亲的优良传统,吃苦耐劳,易于饲养,耐力持久,能够在冰冻的大草原中生活。且脾气很好、适应性强,但是在体格上没有吸引力。 对比它们的父亲,新马的体格和体型结构上依旧有很多缺点,例如动作受到限制、不自然、不高雅和不适宜,但军马不是赛场上的赛马,战争中的马匹不需要那些花哨的东西,很少有马能够在零下二三十度冰雪覆盖的大草原上有效地工作的。 陈鸣心里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他觉得这些新马如果在改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很可能就是原时空位面中大名鼎鼎的哥萨克顿河马了。真正意义上的顿河马!而不是俄国人现在骑的那些原始货。 才短短的几年时间,马种改良就能有如此的成果,陈鸣是很高兴的。要知道,马种改良是一个为期很长很长的工程,一期、二期、三期,每一期都要二三十年。 就像原时空位面的小日本,搞了前后两个相连接的马中培育工程,每一期就是三十年。到了抗战时期,最终搞出的还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东洋马’。 在体高与力气上都有了巨大的提高,可也得了一种要老命的‘娇贵病’。被土八路缴获的东洋大马就没有几匹能养得活的。那生活标准叫一个高杆。 要是放在21世纪,算是珍惜动物,说不定还能当宠物养呢。 小鬼子的马种改良不能算很成功,但也不能算失败。毕竟他们把自家比驴子都矮的土马改良成了高头大马了么。 而置身事外的来观看小鬼子历史上的马种改良工程和陈汉眼下进行的马种改良,各类细节比较一下,为什么中国短短几年里的成就就如此喜人了,那只能说是富豪和穷鬼之间的差距了。 陈汉的马种改良摊子铺得有多大啊? 光是从外国陆陆续续引进的良种公马就多达两三千匹,而小鬼子呢?明治维新后,小日本搞起的马种改良基础是多大的盘子啊?是仅仅二十六匹公马。 明治维新前一年,法国拿破仑三世为了感谢德川幕府为挽救法国养蚕业所做的贡献,曾赠送给日本26匹阿拉伯马。不识货的幕府将这些世界上顶尖一流的骑乘马全都赏赐给了大名及家臣。明治维新后,这些阿拉伯马陆续被政府追回充当种马,用于改良本土矮马。 经过了近10年的改良,日本在册军马的平均体高才追赶上了蒙古马的平均身高。注意了,这是在册军马,那个时候小鬼子的在册军马能有多少?有没有陈汉这几年陆续引入的良种公马的数量多都是两说。 日本人的改良效果之所以不显着,是因为优秀马种的种群数量过少,仅仅是那26匹阿拉伯马中的公马,导致了严重的近亲繁殖。 而陈汉除了在改良军马的品质外,着手进行的马种改良还覆盖了小型挽马、轻挽马、重挽马产地等。陈汉在草原上建立的马种基地都是有专门的分类的,建立专门的乘马、小型挽马、轻挽马、重挽马产地。各型引入的良种马配出来的混血后代都根据各自特点,充作特定用途。比如刚才说的骑兵战马,还有步兵、炮兵、辎重兵以及宪兵队中广泛使用的挽马;当然也少不了专门作马术表演和赛马的快步马,也作为高级军官及传令兵的座骑。 以这个时代从欧洲引入的挽马为例,同样一辆炮车,六匹陈汉军用挽马拉得相当吃力,而四匹欧洲挽马却能拉着炮车奔跑如飞。这就是差距! 战场上这就够要命的。 所以,陈汉的马种改良只是万里长征刚刚走完了第一步,今后的任务更加重大,压力也更加重大。 因为马种改良工程并不是有一个好的开头就成功了一半的。恰恰相反,一个好的开头只会让他们在后续的进程中压力更大。在一个良好的基础上展开‘升级’活动,要还是不能成功,那是不是就太笨了呢? 陈鸣足足在折子上留下了四五百字的披红,这才放下这本折子,伸手拿起了陈聪刚刚递上的折子。 “哦,宋王要搞小学堂义务教育试点工程?” 全方位的开展小学义务普及教育,那是在扯淡。中国两亿加的人口,就算这几年年年都有大批的人口向南洋、北美移民,可国内的人口始终在稳步增长,每年到点的适龄入学儿童不下三百万,整个小学堂阶段的适龄儿童超过两千万,而真正能入学的儿童连总数的15%都没有。 所以,这小学堂的义务普及教育根本不可能全方面展开,那是中国的财政根本无法负担的。 但是这个义务教育的试点工程却未尝不能真的开展。 陈聪的提议是在三京展开小学堂阶段的义务普及教育,只是南北两京加鲁山,总人口也就二百多万,这是指有三京户口的,总人数绝对不到三百万。小学堂阶段的适龄儿童,大概还不到二十五万人。而且这三个地方又是中国最最富裕的地方,权贵富商云集,儿童入学率本就是中国最高的一批城市,学校密度自然也是中国最高的地方。 义务普及教育试点工程开始之后,还完全可以就此从市面上进行慈善募捐么。这会大大减轻政府财政上的压力。 再加上办学地点可以就近选择空闲的宅邸,预计需要真正投入资金建设的校园最多就百十来座。 学堂的规模都不大,一个年级两个学班为基础,一个班五十人上下,六个年级加学前班,一个学校少的就是五六百人,多的就是七八百人,所需要的教室、办公室、后勤室等,总计二十到二十五间房屋,这投入真的是不大。 不算地皮的话,建造一所小学堂的投入都用不了2000元。而一所学校所需要的老师总数,正课副课全部算上也不过二三十人。老师的工资以100—150元/人为标准,每月4000元是足够了,而算上师生中午在学校里吃的一顿饭,每个人3元钱/月都用不了,所以一所小学堂每个月所需要耗费的半血经费也就是6000元上下。一年下来,70000元。 三京的小学堂一年三四百所学校,年经费总耗用也不过3000万!对比陈汉现金迅猛增长的财政收入来说,3000万只能说是一笔小钱。 陈聪准备在自己当政的最后一段日子里,给三京百姓办一件大好事,为自己赚取最后一笔光耀。 那么如何才能办的漂亮,办的全体上下都鼓掌喝彩呢? 思来想去,陈聪最终把眼睛瞄向了教育,小学堂一级的基本教育。 他很清楚今年陈汉的财政增长会是多么的巨大,新税收政策在今年会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施行,那会为朝廷的年财政收入带来一个天文数字的增长量。 这笔金钱的一部分会用来还债,另一部分会有很大一笔资金增加到教育开支上。 三京的小学堂义务教育试点工程只需要花上3000万,这笔钱对于今年的财政预算上增加到教育上的那笔资金来说,只是一个小钱。 这件事的唯一问题就是它不在于今年的财政预算当中,去年制订财政预算的时候,陈聪还根本没有想到这事儿。所以,3000万的这笔款子,开支虽然不大,却需要从好几个项目中抠出来。 陈聪固然是内阁首辅,还是宋王,但他的这个小算盘要是得不到陈鸣的支持,还真不见得能够打响。 而要是有了皇帝的支持,从几大块资金开支里抠出三千万来,那是小菜一碟。 第七百九十四章 放过小人一家老小! 夏末时候,关于下一任内阁成员入选资格名表的第一次廷推结束了。 廷议投票结果出来后,下一任内阁成员的初步范围就被圈定了。 除了陈聪等少数几人不再出现在名单表中,第二任内阁成员大体上都还在列。比如柳德昭、汪辉祖、熊炳章、郑闻等。与他们的名字连在一块的还有四五十个其他的二品大员,这份名表几乎囊括了整个南京中枢大佬和地方上资深的督抚大员,比如说跟陈鼎已经彻底绑在一起的郑宏宇,还有庞振坤、谢瑚、颜希深、沈国贞等。 郑宏宇能力是不错的,这些年的历练也练出了成效,人更是忠诚,可他的性格有缺陷。就算太机灵了,做事情太活络。这样的结果就是他显得很没有主见了。 内阁重臣,或者是中枢衙门的主官,与地方的大员的‘行为准则’可是大不相同的。 总的来说,一个负责全面全局,一个则只需要着眼一方。一个是以己为主,一个是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内阁重臣,中枢衙门主官,那都是自己拍板定调子的,可地方大员要考虑的就多得多了。前者要更多着眼于全局利益,后者的着眼重点当然是‘一己之私’。 郑宏宇人太活络,容易受到方方面面的影响,总想着兼顾各方面的利益,你好我好大家好,所以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中枢大员。 不过整个内阁有九人,每个位置的预选人群要五到七个人,这可是一个很大的数字。榜上有名的候选人几乎占到了二品官这一群体的四分之一。【含正从】 郑宏宇资格老,人情网广泛,自然是榜上有名。只是他这般被‘定性’的官员,按理说完全就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不过也很难说会不会有奇迹发生,要知道第三任内阁首辅大臣是柳德昭啊。他的身后站的不仅有宫内的柳贵妃,还有柳贵妃诞下的皇子公主。 而郑宏宇的孙女却跟皇长子订了亲,难保皇帝不会心往皇长子那里偏一点,手一哆嗦,把郑宏宇也送进了内阁名单上。所以郑宏宇的几率不仅不小,反而相当的大。 但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自己的缺陷被最弱化的那个位置的前三名。 比如第三任内阁中首次入围的邮递运输体育大臣,这个位置在内阁九老的排位中完全是垫底的。但前两届内阁里的交通水利建设大臣被取缔了,改为在国家日常生活中显得越来越有份量的邮政、运输和体育等部门入阁。 当然,这事儿当中未尝没有开国十年,水陆交通建设和农田水利工程都、防沙固土工程、治理水土流失工程等,都已经步入尾声的原因在。 一块被取消的还有军务大臣,之前担任这个职务的是兵部尚书张弛,这算是军方在内阁的代表。然接下的一年张弛会退出内阁,也从兵部选择了离开,后者被更名为国防部。代替军务大臣位置的是崭新出现的农林牧水产大臣。 而军队的一切权利就此归为大都督府。 陈汉内阁一共有九人,除了亲手攥着吏部的内阁首辅大臣外,还有邮递运输体育、农牧林水产、司法监督、文教新闻、财政、内务、民政、外交等八名成员。 除去大都督府,除去军权,内阁大臣的权利也不算小了。 这些大臣的排位里,邮递运输大臣是当之无愧的吊车尾,不管是统一负责农业、林业、畜牧业和水产业的农牧林水产大臣,还是负责司法和监察体系的司法监督大臣,再或是手握文教部和新闻书籍出版大权的文教新闻大臣,那都比邮递运输体育要强上不少。而更上一层的内务部门,也就是警察和国安、军情等情报部门的总头目,重要性毋庸置疑。 民政和财政也不需要多说,外交更是如此。 且不提这一阵儿就一直患得患失的郑宏宇,也不说密切关注着下一次廷推的李家和陈鼎,就说陈鸣,这阵儿他就收拢了不少让他感到好玩的信息。 比如说,李家名下的几个企业突然的要去陕覀投资了。几个大手笔投入的产业,怎么看也不是正确恰当的选择,不是说不能赚钱,而是说风险太高,回报周期太长。 有那个钱,李家投到东部沿海地区,获益远比扔到陕覀要强。但现在的陕覀巡抚依旧是吴学礼,本来他是已经被动了的,可是薪疆处在边地,不适合吴学礼。而另一个选择中原省,根本不是吴学礼能排的上的。最后吴学礼被调到了交通部任右侍郎,算是略微的贬了半级,毕竟皇帝在西安城里受到了‘惊吓’,而且吴学礼还一直在为秦直道张目,掉进交通部算是如他所愿了。但在秦直道被修复之后,他就又回到了陕覀任上。 因为当时的陕覀巡抚犯了错,直接回家养老了。 而与吴学礼交情,情比金坚的庞振坤是皇帝的心腹爱将,现任侍从室主任,而这一次很有可能出任文教新闻大臣。 庞振坤可不是纯臣,他也不是只有吴学礼一个至交好友,作为侍从室的一把手,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几乎不弱于内阁大臣。 很难说,李家突然大手笔的投资陕覀,是看好陕覀的经济发展,还是一种政治上的‘交换’。 陈汉眼下的大气候,很难有直白的金钱交易发生,那风险太大。可是这种‘政治资本’与‘经济资本’的交换,倒也让陈鸣咂舌。 黄帝陵、秦直道和渭水峡道、宝鸡的贸易市场等几个项目的投资,李家扔出去三四千万资金。对于一个山头来说,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钱。 李家这几年虽然在经济上发展迅速,但能一下子拿出了上千万的启动资金,后续涉及的投资总金额超过三千万元,这也让陈鸣惊讶。 他倒是不担心庞振坤就此会投入大皇子党,给皇帝儿子效力,哪有给皇帝效力的舒服?这两边顶多是达成一笔交易,可能连同盟都算不上。 不过依照大皇子党手中的力量,庞振坤如果真的与之达成了联盟,对其还真的大有帮助。 要知道,皇后手中可握着慈善基金相当部分的实权,庞振坤则是陈鸣心中最合适的文教新闻大臣,他们两边要是相互结盟,那真的是风火相济了。 而就在一切都在进行中的时候,从北美、南洋和缅甸陆陆续续回归的部队也都在向着南京靠拢。 皇帝已经决心在来年的二月二日举行阅兵大典。 对于几场战争的参与者,战士们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无不亢奋抖索。 对于陈汉军人,在开疆扩土之后,最最光荣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高额的奖赏奖励,而是勋章和自身出现在大阅兵的序列中。 所有参阅部队预计在九月中会彻底汇聚南京,然后接下的几个月里就是他们刻苦训练的时候了。 步兵、骑兵、炮兵,陆军、水师陆战队、水师,北美危急时刻响应号召赶赴战场的民兵,一支支从本土飞援万里之外的派遣军。 这些士兵自然知道自己马不停蹄的赶回南京的用意,受阅的消息早就被告知了他们,但很多人在踏足南京下关码头的那一刻,还是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 大都督府和内阁为每一支抵达的部队都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这些部队的陆续到京,让政治气氛弥漫的南京城少了一分阴测,多了一抹血气阳刚。 而与此同时,情报部门的调查工作也接近了尾声,最终的嫌疑人已经被圈定。 周添才署理的财政部国库司,档案管理处的处长陈梦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司长的办公室,就见屋里坐着好几个人,除了司长周添才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可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人看上去又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是谁了。 “陈梦彦,你认识这两位大人吗?”木着脸的周添才指指那两个陌生人对陈梦彦道。国安五处的处长,以及财政部内部机要科的负责人。前者比周添才低了点,后者跟周添才则是同级。 “回大人的话,卑职不认识。”陈梦彦说着话,表面十分平静,但是内心里却似猛的被紧攥了一把。他干过亏心事,怕的就是鬼敲门。两个态度严肃的陌生人,还是大人,好可怕的。 周添才寒着的一张脸更让陈梦彦心里直打鼓。 闻言周添才的脸色更僵硬了,显然是对陈梦彦是严重的不满,“陈梦彦啊,你的面子真大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安五处的高士达高大人,这位是咱们部机要科的文大人,想必你是听说过的。两位大人负责的方面都是国内的反间工作。” 国安,机要科,反间!!! 三个名词就宛如三个突然在耳边炸响的霹雳,真的陈梦彦大脑轰轰的,脸也刷地白了。 “这时候知道害怕了?”文晟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案上,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了一声大响。脸上还做着渗人的冷笑,“陈梦彦,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今天我和高处长既然来到了你面前,就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犯罪事实。” 他的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响。如果可以,他都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个叛徒,生吞活剥了。 丢人,财政部这次丢大人了。 “周司长,您可以先忙去了。留下陈梦彦跟我们‘唠嗑’就行。”高士达看着一边的周添才严肃又阴沉的面容,说了一句支开他的话,为脸面无光的财政部缓和了一下难堪。 “不要脸的东西。财政部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周添才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可他站起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咆哮了出来,手指点着瑟瑟发抖的陈梦彦,一双眼睛怒视着陈梦彦,几近在喷火。“你就在这里老实回话,坦白从宽。不然,后果你心里清楚。” 陈汉立国之后就在法律上废除了连坐连诛,但唯独叛国罪除外。杀人抢劫都是犯罪人一人承担,可唯独叛国罪,那是要一家人一族人买单。 叛国罪量刑以重,但凡被送上法庭,那就是九死一生。周添才一点也不认为陈梦彦还有活命的机会,也一点也不怜惜这个该死的家伙。作为国库司档案管理处的一把手,这家伙近乎掌握着财政部太多的机密了。他的危害性也太大太大,个人是死定了,他的家人则也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国库司里出了间谍案,周添才恼火不已,他又失察之责啊。而且他很不理解陈梦彦怎么就会那么没骨气的给西洋人卖命呢?深深地为陈汉的强大而自傲的周添才,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数典忘祖的败类,且此事更关乎了自己的前程,他心里对陈梦彦是恨透了。 国安的人不是善类,但这几年的事实证明,这个在官场闻之色变的情报机关,比类朱明的锦衣卫、东厂的权力部门,却极少出现冤案。之前他们就找上周添才说国库司内有三个犯罪嫌疑人,乃至于周添才本人也是刚刚洗脱了嫌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周密监视、调查、排查,他们既然盯上了陈梦彦,他就肯定有问题。而以陈梦彦的位置和级别,这家伙一犯事,就肯定要掉脑袋。 国朝鼎立之后的十年里,严格说并不能算太平盛世。当今的陈皇帝太会折腾了,刚刚立国就开始对外扩张,不停地打仗扩张,扩张的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扩张的让中国人纷纷睁开眼睛看向了外面的世界。 原来‘天下’是那么大的;原来外头是那么富饶的。 这种不平静在民间也而在官场。 移民和各种新政策的出现与实施,各类的新颖事物的从出不穷,刷新的不仅仅是黔首百姓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官员们也是一个样。 中国的当官的第一次了解到了什么叫积分制;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财产申报;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第一次知道了受贿有罪,行贿也有罪…… 世道在大批的官员被摘掉了乌纱的过程中变得清白起来了。新朝的官多,可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有,而想当官的人就跟那两条腿的人一样的多。无数官员都掉了脑袋,更多的却全家都被发配了边疆。但官场从来没有铁打不动的官员。 就像那当兵的一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天底下想当官的人太多了,死了前人,还有后来者。 但是贪腐跟叛国罪是完全不能比的。后者极受皇帝的记恨,但涉及卖国就没有了回旋余地,即使不判死刑,此生大概只能在监狱和劳改中度过。刑法对卖国罪的量刑极重,案发后能够保住命的极少。 “说吧,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文晟沉着一张脸不说话,高士达轻声的问道。 “卑职,卑职不明白啊。”陈梦彦拼命平复地慌乱的心情。他整个人都哆嗦的不成样子了,但潜意思的还在不承认。他想让自己恢复平静,但他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那你就先看看这包东西。” 高士达一点也不意外,呵呵一笑,把手边的一个文档夹扔到了陈梦彦的脚下。 陈梦彦万分不想去捡,但他又必须去捡起来。他翻看了文档夹看了一眼,禁不住啊出了声。一股股鲜血直冲他的大脑,整个脑袋都通红通红的。如果这个时候谁要拿剑对准陈梦彦的脖子狠狠地刺上一剑去,鲜血怕是能喷出一丈远来。 档案夹里有他用自己的亲朋的名义储存资金的记录,有他掩埋财物的地点,连掩埋的金银数额都不差一点。最主要的是有他的上线的口供,上头有那个意大利人的名字和手印。他熟悉的名字—— “莱昂纳多·马斯丁,这个人你应该认识的吧。”高士达张口说出了一个让陈梦彦骨头都发寒的名字出来。“你们一共交易了五次情报,都来往了五次了,早就是老朋友了。不会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吧?” 陈梦彦两腿一软,如一滩烂泥瘫倒在了地上。“大人饶命,二位大人饶命啊。” 文晟更看不起眼前的陈梦彦了。“真是个蠢货。都不知道是谁把你提拔到眼下的位置上来的。”这个时候了还敢妄想饶命,真是一壳猪脑子。 “陈梦彦,本官可以告诉你,你死定了。但如何死倒是可以选择,你的家人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也可以选择。该怎么说话你是知道的。” 高士达说话慢声细气地,“好好地想一想,是不是准备要整个家族都跟着你一块下地狱,一块万劫不复?” “你自己都往外面拿了些什么,慢慢的想,慢慢的说,全部说出来,想仔细了,可别忘了。”高士达负责财政部的反间谍示意已经半年多了,现在终于挖出陈梦彦这个大老鼠,可真心不容易。 南京的天气依旧很热,陈梦彦整个人却若突然来到了寒冬,人还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浑身刺骨的寒冷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说,我说。小的都说。只求大人能放过小人一家老小。” 第七百九十五章 通天路! 后世的中国有一句被亿万大众所熟悉的话:曝光一个查出一家,抓到一个扯出一窝。 官员犯罪贪腐,很少有孤零零一个人作案的。他们总是不缺乏‘志同道合’的基友。 陈梦彦也是如此,在他的心理防线被彻底砸破之后,大把的事实就被交代了出来,顺藤摸瓜,在告破了火箭弹泄密案的同时,一串蛀虫也被挖了出来。 总数并没有突破两位数,数量还是很少的,只有六个官员被拉下了水。然后根据这些人的交代,国安方面又迅速逮捕了英国人罗斯·史密斯,葡萄牙人安东尼·塞德里克,和法国人雨果·马夏尔。 这三个欧洲人和意大利人莱昂纳多·马斯丁同属于一个组织,他们是外围成员,专门跑腿的,只是他们的头儿行踪不定,行为神秘,连名字也未知,只有一个很令人生出歧义的代号黑桃J。国安根据四个落网的欧洲人交代的联络方式去尝试着联系这个神秘的黑桃J,可对方根本没有上钩。 陈鸣拿到了国安兼内务大臣陈光递上的案情报告后,‘黑桃J’这个代号不得不让他联想到扑克,而想到扑克的那么多牌,他又不得不打开自己的脑洞,这个‘黑桃J’是不是一个大情报组的一分子呢? 意大利人莱昂纳多·马斯丁、英国人罗斯·史密斯、葡萄牙人安东尼·塞德里克,和法国人雨果·马夏尔,他们可没这样的代号。 他们只是纯粹的外围成员,如做一份工作一样,与线上的蛀虫们分头联系,最后的情报却要反馈给黑桃J。 可要是这个外国组织内部真的是一副扑克牌,那规模可就真的很大了。 “情报部门还需要努力!” 陈鸣看了报告后这样说。 响鼓不用重锤,陈光当然知道皇帝说这句话的意思,虽然到了明年他就要从内务大臣的位置上走下来了,该轮到陈亮坐上去了。但陈光负责国安,主打国内,是这方面的NO.1,这事儿的重头还是压在他的身上。 要知道,现在情报部门甚至不能通过已经侦察到的信息来来判断这个组织究竟是属于哪一国的。英国的嫌疑最大,可证据却只是罗伯特在上海领事馆晚宴上蹦出的几个数据,除此外是再多一点的证据也都没有了。 但只凭这一点证据就像‘定罪’,那是不可能的。罗伯特完全可以推脱是自己花钱买到的情报。他可以随随便便的把这件事安排到某个不存在的人身上。 六个被查出来的奸细也并不是全都在南京当官,但他们全都在南京当过官,六个人对比一下人生经历,要么是科举同年,要么是在一块工作过,或者是私下里的朋友。 或许前世的那一句话还真的有道理:世界上的每个人只要通过6个人就能联系在一起。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官,官职最高的才一个从四品。但是这六个人事发之后的影响力却很大。 当一些被《中原日报》、《法制报》等曝光之后,引发的震动波及全国。 如今陈汉旺盛,这个时代里真的很多很多的中国人是瞧不起欧洲人的。而现在竟然有当官的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通敌卖国。这在很多国人百姓眼中,完全是不可思议。 “脑袋都给驴踢了?” 以至于连承天十年的科考的风头都被这个突发事件给抢了。 自从陈汉开科举以来,到现在一届又一届的科举依旧源源不断地为之输送着官员。 对于宋明清三朝,科举在陈汉政治社会当中的地位虽然在逐渐下降,可眼下才短短的十多年,科举哪能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了呢。 就算是做自由落体运动,那也要有一个时间呢。 每当科举到来,南京城就会陆陆续续的涌入数以千计的考生。 可陈汉开科的时间,从最初的晚春三月,也一点点的调整到了现在的中秋节后。 叛国官员的余波渐渐消散。 只有少数正义感过溢的南京居民,才会在偶尔的时候,对着陈梦彦等官员发起讨伐。 现在,南京的百姓,俱都被两件事情,吸引住了。 其中一件,是朝廷下诏,在中秋前举行廷推,定下来年第三人内阁大臣的名单; 这事儿万众瞩目,不仅南京城的老百姓一个个做起了‘组织部长’,就连来京参加本届科考的举人们也对此兴致勃勃。 要知道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是官员啊。 按照陈汉的制度,考中了秀才就要进来做公员。他们都已经是举人了,很多人在官场都已经混了六七八九十年了。 《中原日报》早在十几年前,就发表过陈汉官场的游戏规则,以第一科进士的‘成材’比率来宣扬‘进士’的高官低能论,降低新科进士的品阶,师从唐时故旧,让进士打小官做起。步步高升,如此方能‘宰相起于州部’。 这叫‘重点注重基层的磨砺和实践锻炼’,又叫‘人才是从基层培养的。’ 这些年里进士的含金量是一点点的在下降。 授官还是七品,但陈汉的七品能跟明清时候的七品相比吗?这个七品距离县老爷的五品还差的远呢。而且参加进士科考的生源——举人们,都早进入了官场,一些能力出众的人都已经做到知县老爷,甚至是越过了这道坎了。 进士除了名头的吸引力来,实际价值已经大大打了个折扣。 宋明清时期,朝廷以科举取士为官员的主要来源,于是座师、同科、同年、同窗、同乡等等关系在官场上编织出了好一张大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陈汉的官比起以‘冗官’而出名的北宋怕都要多出很多。科举虽然年复一年的为陈汉输送着大批的官员、公员,同科、同年、同窗、同乡等等关系虽然依旧存在,他们上头却没有了‘座师’这一层关系。 而且秀才、举人任职都是在当地,就近选择。他们彼此之间或许有情谊关系,但也面临着竞争关系。 有的人很快举起,飞黄腾达;有的人却常年徘徊不前,已经难望项背。 如今前来南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们,还是有不少人是奔着七品官而来的,因为他们的职务距离七品官都有那么一段距离。而这样的人,就算考上了进士,做上了七品官,将来又能有多大的前途呢? 陈汉没有了翰林院,但‘翰林院、庶吉士’这一传统却以另外的形式保留着。科举靠前的一批进士,会被选入中央政治学院进修,这也算是加了一层buff了。 本届科考跟往年没有什么区别,考中的进士绝大部分还是要从地方小官做起,能进入中央政治学院,能留在京城各部委的人,总是少数的。 但,这次录取的规模,将空前的庞大。 根据小道消息,这次科考,皇帝要录取各科千人以上的官员。以用来充实南洋、南明州、北美之地。 一个很明显的预兆就是,前不久,内阁下来命令,免了各地‘支边’指标。这所谓的‘支边’,就是到千里、万里之外的新扩之土去当官。 但后者总是要有人的是不是? 什么人去呢? 很显然,那就是这一科的进士。 所以说,承天十年的科举,有不少人如见蛇蝎,唯恐避之不及;也有不少人如看到了天堂,趋之若鹜。 前者是冲着‘进士’带来的新起点而来的,他们当中可没几个人愿意去几千里、万里之外的荒蛮野地去当官。 可这对于很多求之而不得的人来说,对于那些没什么根基,也没什么背景,更无靠山的凡人们来说,对于那些徘徊不前,久不得志的人来说。只要能到七品,做个乡镇头首,就不错了。 五品、从五品是正县,六品、从六品是副县,以及财政、公安和司法这三个关键部门的一把手,那么七品就是乡镇的一把手了。 能当个乡长、镇长有什么不好?战争都已经结束了,有什么可怕的? 万里之外怎么了? 过去当官不也要有个回避制的么?就算现在,爬倒正县的时候,那也要外调,出不出省不一定,出府却是一定的。而爬到了六品,那就一定要出县。 都是离开家乡,有什么不同吗? 还挑三拣四做什么? …… 这是很多‘凡人’们的‘自我调侃’,那当然是有区别的了。可他们别无选择不是? 反正,如今的南京城,可谓是人满为患。 如曹振庸这等背景深厚,盯着中央政治学院位置的诸世家子弟,和能混个七品官职就心满意足,哪怕是要被发配到天边当官呢也好的草根阶层,纷纷云集南京。 一时间,南京城之大,都有点拥挤了。 各条街道,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一辆辆马车穿梭往来。一家家店铺的招牌,迎风招展。 整个南京,到处都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士兵,以及巡逻的部队。 是啊,谁来到南京不好好地逛一逛呢? 就跟后世到了燕京和大魔都一样,就算兜里头没钱,只过个眼瘾也好啊。 来自天南地北的举人们,往来穿梭,拉关系的拉关系,走后门的走后门。 比如曹振庸,这个原时空位面里被道光帝最是倚重,生前为官五十二年,仕途一马平川,一江春水,步步高升,无灾无难的首席军机大臣,死后谥‘文正’的汉员,如今仕途走的却有点不顺畅。 他老爹是曹文埴,乾隆二十五年(1760)传胪,选庶吉士,在北京为官近十年。但目光长远,虽没有早早的投效陈汉,却也早早的辞官归乡。在陈汉大势掀起的时候,投入陈鸣麾下,先后在监察院、文教部和顺天府任职,后转入财政部,如今年尚不满五十,就已经是财政部最靠前的副部长了。仅次左右侍郎,很有可能在来年内阁换届后再进一步,跨入侍郎层次。 可那是老爹曹文埴,曹振庸本人的仕途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出身科举世家的曹振庸,立志要考取进士,虽然因为陈汉的规定,他早早的进入了官场,但做的都是闲职。他需要有更多的时间来补充知识。 所以这些年里他的职位就没怎么动。当初跟他一块步入官场的人里,都有人坐上了从五品的正县了。他则还是一个八品芝麻官。 更悲催的是,陈汉科举与明清完全不同,曹振庸精通的四书五经排不上太多的用场。而他自己又一心要走各科中前途最远大最光明的政治科。 本来因为天下变革而潜伏家中多年的曹振庸就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而前两次参加进士科考的曹振庸又都倒在了考场上,现在他的年龄已经小三十岁了。 所以这一科,曹振庸不能再退了。他的期望当然是标准了政治学院,但没能名列前茅,发配到海外当官他也认了。总比没被取中的好。要是再名落孙山,曹振庸就无脸见人了。 曹振庸的文采不是没有,缺陷是在庶务处理和判断分析上。陈汉的江山稳固,科考就越发正规,试题的难度不断提高,这可比‘考论一篇,判五道,诏、诰、表择作一道;考经、史、时务策五道’难多了。 ‘进士’头衔的整体含金量在不断下降,可新科进士们的政治素养却比当初鲁山取士的时候高出了不知几番。 这也是一个不好笑的‘笑点’了。 而‘凡人草根’们就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了,不管走没走的通门路,都舔着脸上前套个近乎,刷下脸。其间滋味令人‘回味无穷’,有人坚持了下来,也有人选择了放弃。可最终还是要在科场上论英雄的。 对很多很多的中国人来说,考举,都是一个美梦,一个改变他们人生未来前途的机会。 千百年来,自‘科举’在中国大地上出现的那一刻起,一种打破门楣,改变人生的光明大道就出现在了千千万万的中国底层寒门子弟的面前。 这是一条通天路! 是地位低下的寒门子弟跃居青云之上的通天大道。 多少家无余财的贫困学子通过科举步入官场,主宰一方? 它的积极意义不需要多说。 “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南宋名臣陈俊卿大殿上回答宋高宗的这句对奏,就是‘科考制’最完美的诠释。 第七百九十六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夜色中的干清宫里。 东暖阁被一盏盏风灯照的亮如白昼,窗户大开,凉凉的夜风吹送到屋子里,隐约的还能嗅到一股子桂花的味道。 陈鸣捧着今年科考数科的考题在慢慢的细揽着,这是文教部拟定的考试题,眼下朝廷绝对的机密。 长长的试卷印了两个册子,一个被陈鸣拿在手中细揽,另一个被李小妹颇感兴趣的翻开在看。 “某校对学生行问卷调查。受调查之学生中,预参加会计师考试者63人,参加中级外文考试者89人,参加建筑师考试者47人,三科皆试者24人,择两科而试者46人,不试一科者15人。问受查之学生几人?() 甲、120;乙、144;丙、177;丁、192。 …… 数字推理。细观数列之排列规律,择一最合理项,填补空缺项,使之符合原数列排列规律。 请开始答题: 21、1,6,20,56,144,() 甲、256;乙、244;丙、352;丁、384。 22、1,2,6,15,40,104() 甲、273;乙、329;丙、185;丁、225。 ……” 李小妹脸上一团迷煳,对于数学了解无多的她看着眼前的试题,感觉就如在看天书一般。 1,2,6,15之间有个狗屁的规律啊。 就算是陈鸣,这个时候的他看着这些数学题,也两眼发晕。当初瞄一瞄或许就能瞅出苗头的数列,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头雾水。穿越都二十多年了,太多的知识和记忆被他遗忘了。 “罢了。”陈鸣叹了一声,收起了折子。吩咐张大永道:“后天上午送回文教部。” 作为一个国君,作为一个上位者,那总是免不了要搞一些噱头的。这些试卷甭管陈鸣他看得懂看不懂,他都要用一个时间断来‘’看‘’。 这东西是今天下午才送到的,后天送回文教部,那就是两天的时间。这两天的时间就是噱头。这证明这些试卷,皇帝老子是用心看了的。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虚伪,而这就是成人的社会,就是政治。 陈鸣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这些虚礼本是很不以为然的,但在这个时代二十多年了,他自己也不知不觉中学会了这一套,并且把它自然而然的运用到了生活和政务当中。 座钟敲响,已经是十点了,夜色已深,是该休息的时候了。但就在陈鸣要入睡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道奏折,这不是别人的,而是他的小兄弟之一——老四,邓王陈哙的奏折。 就跟老二得了封,老三、老五急着讨件苦差事一样,老四也谋了一个辛苦的差事,他去北美劳军了。 这个时候陈哙当然不会回到南京,可折子他是能送到南京的。 不仅如此,陈哙此次赶赴美洲还担负着另一个重要使命,那就是与约翰牛商量以下美洲北部的边界划分。 后世的加拿大,在眼下时候虽然已出现这个名词——在魁北克,但泛指的意义却跟后世是两码事。其所指的乃是加拿大大河及圣劳伦斯湾沿岸的土地。 第一个开垦这里的人也不是英国人,而是法国人。就是到了后世,加拿大境内也是英法双语并行,法国人在这里根基很深很深。七年战争里法国人战败,于是丢失了整个加拿大殖民地。 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脚步还只停留在加拿大的东部地区。在原时空位面里,‘加拿大’这个称唿还要等几年才会被官方正式承认这个词汇这个定义。以魁北克为核心,要等到一鸦爆发后,才会成为加拿大省,而二鸦都结束好几年了,加拿大联邦,也算是一个大英帝国下属的自治领才会出现,地盘也完全限制于东部临海位置。 二战后的加拿大(国家)拥有十个省和三个特别行政区组成,很多地方——行政区域——都是在如今这个时代百年后才陆陆续续出现的。 所以,陈汉现在不仅可以全无负担的占领加拿大北方地区,还可以占领的名正言顺——那是一块无主之地。 要知道,历史上,就连老美与加拿大的界限划分,都是在下个世纪的中叶才进行。而关于阿拉斯加与加拿大的界限划分,更是老美买下了阿拉斯加之后的事情。划分的过程还非常之搞笑!这里不加多说,感情去的可以找度娘。 这些事儿就是在说明眼下的时代,英国人的眼睛里是根本没有加拿大西部的。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大部分国土都是冻土莽原的加拿大,可获利土地真的就只有最南面的临海位置。其东头的魁北克,西头的温哥华,就是到了21世纪,加拿大的人口分布也是东南、西南两个角为重,再加上与老美的国界分割线沿途窄窄的一熘儿,这就是整个加拿大的人口密集区了。其绝大部分的土地上的人口密度一平方公里连一个人都不到。 但是作为陈汉方面,陈鸣却希望早日与英国就‘加拿大’达成协议。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让英国人对陈汉放心是其一;北美大陆的东头和西头,风马牛不相及,相隔的太远太远了。两边共同内进的话,在那一望无际的苍茫冻土上,或许下一个百年的时候才能碰头。而谁占便宜,谁吃亏了,那是要凭借自己的本事的。 但就中英两国的国力来看,吃亏的极可能是英国人。 可现在陈汉主动的联系英国人,与他们商定界线事宜,这自然的就会有一种——陈汉对加拿大西部没有土地诉求的野心这一假象了。 要知道,北美的战争已经宣告了暂停,英国人积蓄了那么久的力量玩大反攻,可进度微小。伦敦一看是这副模样,很干净的与法美西签订了停战协约,除了荷兰人外,而接下来的战争条约还在谈判中。 英国人在北美的努力并没有收获伦敦想要的结果,而印度的巨大压力,还有财政上的巨大压力,都让他们不得不低下了头。这事儿还在谈判之中,陈哙却要作为代表跟英国人商量加拿大划界的事儿,这会给英国一点安慰的吧。 美国人肯定也乐意看到这一幕,法国人当然也愿意。 中方释放出的信号,美国人、法国人一样感受深刻。 整个反英联盟里的大输家,除了荷兰就还有西班牙。这两个倒霉催的国家或许能从英国人身上咬下一丁点好处,但他们却被中国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不同于家大业大的大板鸭,荷兰人丢掉了东印度,又丢掉了锡兰岛,那等于被砍掉了一支胳膊啊。更倒霉的是,英国人现在都没跟荷兰人议和。 但阿姆斯特丹也只能受着。 此举的第二个好处就是,当洋人对陈汉的‘野心’放下心之后,今后几年时间里,陈汉大批的运输移民和物质,开发北美东海岸,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了。且未来几年里,几个藩国也将在这儿建立起来。 如此可以消除洋人的戒心。 陈汉需要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野心,悄悄地积蓄实力,等待欧洲法兰西的大乱。 皇帝说法兰西的混乱很可能引发整个欧洲的大乱,届时英国人的注意力会大半给吸引到欧洲大陆,那之后才是陈汉在北美发难的最好时候。 而这几年中,陈汉为了让洋人们放心,就需要把重点放到西北和西南了。 俄罗斯是今后陈汉的第一大敌,富庶的印度是今后陈汉利益扩张的主要方向。 不少人对于皇帝的判断保持异议,法国人现在债台高筑,巨大的欠债或许会引发一场债务危机,法兰西可能会混乱一阵,但一个欧陆大国真的就会就此烽火连天,改朝换代吗? 这太让人大吃一惊了。且这场混乱还会引发整个欧陆战争与混乱…… 恕他们眼睛目光短浅,满朝文武真的看不出来这种可能。而关于法国人的民主启蒙运动的思想,那些东西让朝堂内的很多人可笑的一逼,区区商贾也敢窃取君权?可笑之至。 更有些人直接建议内阁将这等书列入禁书纲目,鄙夷洋人野蛮粗鄙,不受教化,不知君臣之礼,不知纲常伦理。 但这都没卵用。 皇帝认为的,那就是‘天理’。 所以,陈哙跟英国人关于两者分界的划分,确确实实对陈汉在北美实力的积累有着一定的掩护作用。只不过现在的邓王陈哙,正缩缩答答的躲在木头屋里,烤着火,可怜兮兮的在风雪交加、北风怒号中看着身边的外交部人员跟英国使者唇枪舌剑的‘聊着天’。 陈哙现在待的地方是一个大湖的左岸,当地人的英国人唤这儿‘WinnipegLake’,翻译后的名字叫温尼伯湖。 胡泊的面积很大,根本就望不到尽头,但这儿的天气很冷,就像北海【贝加尔湖】一般,才九月当地就风雪交加,苦寒堪比寒冬腊月。湖边冰冻,大雪覆盖下只白茫茫的一片。 冷,这儿真冷。北地风雪,寒风彻骨。 陈哙坐在木头屋里,根本不讲究吃相礼仪的直接端着一个半大的砂锅喝着里头的羊肉汤,只把浓白的肉汤喝完,再把里头的肉块捞吃了个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砂锅。拿起手帕抹了一把脸,陈哙向外头喊着亲随的名字:“小五郎,给爷拿热水来。” 听名字就知道这小五郎是日本人,而身边带上一两个日本人,这在陈汉已经是一个挺普遍的想象。 不仅仅是治安队和挺身队,现在很多穷的只剩下一把刀的日本武士纷纷跑来中国讨生活,他们或是给人当保镖,或是给人当随从。 上海、烟台、天津的很多商户,都豢养着日本人当打手。 虽然武士刀会给换成木刀,但这些自幼开始洗练刀法的日本武士,对比普通的壮汉来,确实挺能打的。最主要的是他们便宜啊,而且不是中国人,死了、伤了、残废了,都好处理。 不比国人,不管是出人命了,还是伤了残了,都要主家大出血。搞不好还要吃官司! 再加上日本人表现的很忠诚。 这种廉价又好使唤的对象,得到了不少商家乃至豪门权贵的喜爱。而陈哙这样的身份的贵人身边出现了一个,也不是多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儿。 虽然这个日本随从已经取了汉名,在陈哙的经手下还拿到了红本本,可陈哙还是喜欢喊他小五郎。 虽然这人看脸的话年纪并不大,论起武艺,也不能同外头侍卫中的强手媲美,枪法更是不能比,但有一种东西叫‘眼缘’,他就是合了陈哙的眼缘。 爱田小五郎出身大坂,祖上本来算是一个富商,但他并不是长子,甚至不是嫡子,当他成年之后,看着自己所得的那可怜兮兮的一点财产,爱田小五郎没有任劳任怨的在大坂给主家卖命卖力,而是将所有的东西买了之后,带着媳妇向西来到了中国。 因为同乡人的帮忙,他先是到了邓王母族的府上,虽然地位卑下,但他努力向上,并且努力的矫正自己那一口不流利、地道的南京官话。 最后他见到了来舅舅家玩的邓王陈哙,人生迎来了一次陡然的飞跃。 此刻他在木头屋外的篝火边上跟其他人一起吃烤羊肉,大火让风雪也变得不那么寒冷了。几个人围坐在火堆帮,熊熊的火焰映红了所有人的脸庞。虽然邓王是这趟差事的正使,但到了真正干正事儿的时候,陈哙根本一点权力也没有。 他更像是南京对伦敦表明诚意的一样工具。 看!一个亲王都万里迢迢的来了,你说我们有没有诚意? 他可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受封王爵的弟弟。拿到欧洲那就是亲王阁下。 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但地位尊崇啊。 依照东方世界那传统的宗藩关系,陈哙的身份比暹罗王、琉球王、金边王、朝鲜王这些属国都要更尊贵,因为他是一字王。那朝鲜、暹罗、安南、琉球等王位在中国的封爵体系里更是个郡王,哪怕朝鲜王在明时被大明皇帝特许照亲王例,那也是郡王。 这位爷要是去了日本,天皇都要主动见礼,幕府将军都要位居旗下。爱田小五郎已经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了,要不是邓王一直不让他置地,说日后有好处给他,这两年所得的钱财都够他在江南买上几亩好地,扎扎实实的生活下来了。 听到木头屋里四爷的叫唤,小五郎赶紧提着一大壶的热水进去。 兑好一盆还滚烫的热水,小五郎举着玻璃镜站在前头,陈哙拿着小刀开始给自己刮胡子。 十七八岁的少年,本来是刚刚发须,正是面嫩的时候,可前几年陈哙见识了大人门刮胡子后,自己有样学样,导致的后果就是成了眼下的模样了。 年纪小小,不仅嘴唇上有了胡子,面颊的胡子茬也硬的扎手。 “娘希匹的,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母亲是江浙人氏的陈哙脱口而出一句宁波方言里的国骂。但脸上显露的是满满的喜悦之情。 两边都谈大半个月了,终于把事儿扯捞完了,敲定了协议书。陈哙总算是能回东京了。 而这次回到东京,他就可以坐船回南京了。也不知道过年前,自己能不能抵达? 他为了封地对皇帝请命来美洲劳军,除了海上的风浪外,也没遇到什么危险。不仅去了老二的封地,还去了一趟曼萨尼约。 西班牙人对于北头的土地已经松口了,唯独是曼萨尼约,他们还在咬牙坚持。但皇帝老子显然是吃定了西班牙了,是不可能让步的。 这些行程上都没吃啥苦头,唯独来温尼伯湖,这儿鬼天气真太冷了。 自己辛辛苦苦的大半年,皇兄怎么着也要给自己一句痛快话不是? 陈哙都已经想到了日后自己称孤道寡的滋味了。 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这感觉真好。 第七百九十七章 朝贺 承天十年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丰收的年份,战争的结束,总是那么令人高兴。北美、缅甸、南洋、南明州……,和大片土地的收入囊中,也让整个帝国变得都庞大的令人侧目。 十月份,新一批的世界地图伴随着新科进士一起,新鲜出炉了。 整个中国,十月这一个月份,如此地图卖出去了上百万份。 这当中除了政府机关、学校、企业等外,只是百姓人家购买的就超过八十万份。实在是让朝堂都能感受到民间涌动的这股热潮。 而陈鸣倒也很能理解为什么在民间会有这股热潮突然掀起。 实在是这最新版的世界地图太能戳中国人的g点了。 以太平洋为中心的这份世界地图,整个北太平洋都俨然成为了红色中国的内湖,自贝加尔湖【北海】向南,一直延伸到南明州,都快要贯穿地球的南北了。 而按照陈鸣的决议,中国跟英国人平分加拿大,那么大的一块土地到手,甭管是不是冻土莽野,只看面积就觉得不比汉地小了。而且边上还耷拉着一个祥州呢——阿拉斯加。 至于加拿大以南的大片土地,也令人羡慕不已。 如此一副‘象征’着强大的地图,刚刚上市,中国民间就掀起了一股吞并中南半岛和日本的舆论。 很多人对于安南、金边、暹罗等国,以不同的颜色块夹杂在正红色的中国红当中甚是看不过眼。 而日本那渺小的东瀛列岛,对比中国庞大的本土来说,就仿佛是嘴边的一小小虫,给人一种张口可吞的错觉。 说起来这西方和东方还真有点小相似,大陆旁边都有一个顽强的岛国。只不过同分裂的欧洲大陆给英国人搅得鸡犬不宁不同,整体面积比英国只大不小的日本在统一的中国政权下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它们只有驯服! 陈鸣当然不会因此就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但是伴随着第二届内阁的任职时间走到了尾声,伴随着新年的来到,第三届内阁已经蓄势待发,同时阅兵仪式也在紧张的排练中。 各属国的君主或王室重要成员纷纷来到中国,一是新春朝贺,二是观摩阅兵。而对于很多属国来说,趁这机会好好巴结一下陈汉新任的内阁大臣,也是件很有必要的事儿。 南京城外,长江之滨,下关码头处旌旗招展,文武官员、士兵商贾,齐聚一堂。 陈汉象征的赤旗在迎风招展。 十五岁的莒王陈唁坐站在码头上,平视前方渐渐靠岸的日本使船,脸色从无喜无悲到浮现出笑容。 “下国将军德川家治恭问陛下圣安……”德川家治,在一干日本使团成员的簇拥下,步行来到了陈唁的面前,然后依照臣礼,三叩九拜,躬身问安。 陈唁此刻代表的可是陈汉皇室,虽然就双方的辈分来说,德川家治乃是陈唁的泰山大人,但国事上这没个卵用。 陈唁脸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待到德川家治行完大礼,连移步来到德川家治身前,弯下腰,亲切的拉起这位泰山大人,亲密的道:“泰山大人一路辛苦了,大礼已毕,且快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皇兄平日常教导孤王——公私要分明,不能因私废公,可也不要让公事刻薄了亲情,否则伤了情分,悔痛一生矣。” 五年前,德川幕府的当代将军德川家治的嫡子德川家基在一次狩猎中突然的死去,时年十八岁,尚无子嗣留下,而德川家治的另一庶子贞次郎又早夭,因此家治并没有了男嗣。 有人说德川家基的死是因为中了毒,德川家治发狂一样搜索了一阵也没有任何发现,可不管怎么说,德川家治都已经绝后了。虽然德川家治当时才四十出头,但以他努力半辈子都只生下了两个儿子的本钱看,绝嗣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日本的贵族家族经常有绝嗣的。德川家治没儿子了,他的堂兄弟家中可有的是儿子了,过继一个就是。老中田沼意次建议立里德川治济八岁大的儿子德川治齐为家治养子,这建议跟德川治济是时便在田沼意次的手下做事有没关系,就不可言喻了。 反正德川家治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可怜之前的十年里他都在为废除天皇而努力,在不停的抹黑天皇,动摇天皇在民间的基础。哪能想到自己一转眼就绝了后,一时间家治都认为是自己做了错事被天照大神给惩罚了。 ——没有了后人,就算他把天皇搞了下去,又能如何呢? 只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家治生病的时候,南京方面派出了一对太医院的圣手名医前去看望,这本算是陈汉对日本的一次抚慰。 可没有想到这俩太医的到来为家治的悲催命运迎来了转机,第二年他后宅内先后三个女子怀上了身孕。 九十九拜都拜过了,就差一哆嗦,八岁大的德川治齐就能正式成为德川家治的养子了,一切却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后宅一下三个女人怀了身孕,谁敢说里头就不会有个带把的? 后继有人的德川家治自然不愿意再过继养子继承自己的大位,这要真有儿子诞生了,日后幕府内可就有的乱搅了。 且德川家治现今不过四十来岁,完全可以再撑二十年,得到儿子长大成人。 日本的历史在这个时候悄然的转了个大弯,原时空位面的德川幕府第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被蝴蝶了。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三个女子为德川家治诞下了两男一女。德川家治至此不仅后嗣有望,还多了个选择呢。 江户的将军府中迎来了新的春天,德川家治的身体不仅好了,对待陈汉的态度也变得更加恭敬、感激了。 而陈鸣这边在对此事感到稀奇的时候,也趁热打铁,为德川家治再上了一层保险,后者的嫡女被纳为了莒王正妃。 所以,德川家治是陈唁的正牌老泰山。此次德川家治亲临南京,陈鸣没有前来迎接,这不合道理。但陈喅却出现了。 陈鸣的六个兄弟里,老六陈喅和老七陈哲年纪最小,一个十五岁,一个过了年才十三岁。现在还都在成均公学里上学,而不是跟那几个十七八九岁的哥哥们一样,已经各自在皇帝那里讨来了差遣了。 陈鸣自己是定下规矩,皇后正宫之位不加外血,坐上皇后位置的人必须是纯种汉人,而坐上皇帝位置的人也必须是纯种的汉人。但是他的那几个小兄弟就不需要顾忌这个了。 除了老六莒王陈唁定下的正妃是个日本人外,老七申王陈哲的老婆就是个暹罗人,是当今暹罗王郑昭的姐姐。这不能算是和亲,却也算是和亲。 陈唁和陈哲虽然不能算是当今皇子,但他们绝对是陈汉皇族的一员,是当今皇帝的骨肉兄弟。 这两件事被敲定了之后,德川家治手底下本来还有点波澜的议论声瞬间平息了。没有谁再说将军幼子太过年幼,恐日后接替大位的时候还不能胜任的鬼话了。 因为今后,德川家治那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不仅仅是德川幕府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他们还是陈汉一字王的妻弟了。 郑昭也是如此,他那个躲到了寺庙中保全了性命的姐姐跟陈哲的婚事一定下,郑昭的暹罗王位就立刻稳固了三分。 陈喅并不觉得娶一个幕府将军的女儿有什么不好,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强援不是? 整个日本可是东方的第二大人口国,两千多万日本人就是一笔雄浑的财富。 所以翁婿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陈唁拉着德川家治的手,说的话是好不亲热。“泰山大人这次来南京,就多住些日子,看一看,玩赏一番中国风物。虽然这冬日不比其他季节,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孤王求的皇兄允许,从太医院还特意请来几位杏林圣手,好好地为您调理一下身子……” 当然,陈喅为德川家治准备的还有一番‘身外之物’。比如他已经在陈鸣跟前给日本多求了几个留学名额,还有他身边的门客也将分出一部分随德川家治来年返回日本,这是德川家治求而不得的。 中国这些年,连连的对外征战,开疆扩土,那新出的世界地图可不仅仅在中国本土热销,还随之传扬到了日本。德川家治看着地图上那小小的东瀛群岛,再看了看现今中国翻了几倍的国土面积,那眼睛都通红的跟兔子一样,都要嫉妒坏了。 中国连连的对外征伐得胜,那就意味着中国的强盛强大。日本国内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叫嚷着‘师从中国’,不仅从军人,还要从政治、经济等各方面师从中国。盛唐的时候他们已经跪过一次了,现在中日之间的实力差距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心服口服的跪一次又何妨呢? 德川家治也想跟在中国的屁股后边摇旗呐喊,分上一杯羹啊。 中国人现在是亿万富豪,东瀛就是个家徒四壁的穷光蛋,中国爹爹手指头缝里露出一丁半点,都能让整个东瀛吃的肚儿圆。 要知道,如今日本人在中国服役的武士已经超过了五万人。这数字比幕府手下直属的新式军队都要多,后者也才三万来人。挺身队的大名就是在日本都如雷贯耳。 虽然很多挺身队队员在站稳了脚跟之后,都纷纷把自己在老家的亲人接出了日本,或是在中国的东部沿海城市,比如日本、福州、烟台、青岛等,可家人依旧留在日本的人还是不少的。 这些人每每寄钱寄物回日本,其家人在日本的‘富裕’生活不知道让多少穷的只剩下一把刀一条命的下层武士羡慕的眼红。 在德川家治启程来南京之前,他收到了女婿陈喅递过来的一封信,在信中陈喅为德川家治出了一个好点子——组织一个劳力输出公司。 就是德川家治自己在日本招募好了人手,然后派代表来中国跟各大劳动力公司签订劳务合同,然后派出手下的日本劳力前去完成合同。其赚的利润的方式可以有三种,一是从中抽成,抽劳力薪水,也不能太多,10%,甚至是5%;二是赚取佣金,只管输出劳动力,并且按时验看、监督日本劳力的工作环境,依照陈汉的相关法律,还有在签署劳力合约的时候制定的规章制度,维护日本劳工之利益; 这种法子赚的利润或许不如第一种多,但胜在省时省力; 最后一种最麻烦,就是德川家治自己在上海、广州哪里先收购一个具有建筑施工资格的公司,显然借壳新生,自己包工做工。 这最后一种的利益是最大的,但麻烦也是最多的。条条款款涉及到方方面面。 德川家治笑的都合不拢嘴了,心中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更得意于女婿的给力。 日本现在是什么局面啊? 社会困顿,民间穷苦。 新兴的大工厂纺织业将就有的纺织模式完全更改,而除了三菱给出的薪水和条件还不错外,其他的纺织厂是一家比一家压榨人。 借着中国人对外移民,还有开发了印度、南洋、美洲和天方世界的缘故,中国境内的布匹价格比之当初有了一定幅度的上升,一些中国的布商甚至都跑来日本收获了。以三菱为首的一批日本纺织企业,总算是有了一丝喘息之机,还因此而变得更兴旺。 因为中国内陆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种植品质更高的长绒棉了,印度棉花的价格在不断下挫,这就给了日本纺织企业生存的空间。至少,他们凭借着日本廉价的劳动力,可以比较滋润的养活着自己。 可是日本的贵金属外流问题却根本无法解决。 除非日本再来一次闭关锁国,否则他们国内的白银黄金就不断地向中国流淌。 德川家治现今做梦都怀念二十年前的‘美好’日子。那个时候的日本多么安逸啊。而现在日本要是敢再玩闭关锁国,中国人的东南水师就敢火烧江户。 日本现在能够做的就只有人力输出,治安队、挺身队吞吃了日本大批的下层武士,让一个个破产的武士家庭得到了延续。哪怕这些人忠诚的对象已经变成了中国,那么很多人都离开了日本,德川家治也半点不在乎。 日本永远不缺少穷的只剩下一条命一把刀的下层武士。 德川家治可惜的只是这些人赚到的金银。 华元可是能兑换成金子的。 如果这些人把每年赚到的华元都转入国内,日本的华元储备就将迎来了一个大膨胀。日本政府手中有了足够的华元,那么他们再跟华商、中国政府交易的时候,就不用拿黄金去抵消了。 现在陈喅就为德川家治出了一个好主意,大批的日本劳工对外输出,这些人赚的是华元啊。而人身却又是由幕府来控制的,他们赚取了华元就要寄回国内供家人们花销,那么通过银行的手,这些华元就可以转变成日本幕府自己印刷的等价值日圆…… 虽然按道理说,这些日圆也是能兑换成黄金的,但这些人只要有开销,黄金怎么的也没有日圆方便,绝大部分的人拿到了钱是要去花的,至少大部分是要去花的,而不是一五一十的储存起来。 这是个很好很妙的方法,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幕府财政上的窟窿,德川家治得到这封信后是大喜过望。依照这个法子他都能玩一下‘改革’了。 …… “陛下,德川家治座船已经抵到了下关码头,莒王殿下与之相谈甚欢……” 第七百九十八章 俄国使团 张家口,大雪飘飘中,一辆有轨马车在一匹匹挽马的拉动下驶入了车站。 策伯克多尔济裹着一件熊皮大衣,在一个金发的俄国人伴随下走下了马车。 陈汉不仅有内阁换届,还有大阅兵,这消息被俄国驻南京的大使穆拉维约夫迅速通报给了阿穆尔河沿岸总督,然后策伯克多尔济就成了俄罗斯使臣,他身边的年青人是副使,带队前来南京。 接到这一消息的陈鸣十分的欣慰,策伯克多尔济是一个代表,俄罗斯人能以他为使团正使,说明了现在的土尔扈特人在俄罗斯境内的地位,说明了圣彼得堡对于土尔扈特人的信任。 他们此来当然是为了光明正大的看一看陈汉的大阅兵了。 兵者,国之重器也。阅兵盛状,浩荡非常。 观之景,可审一国情。 俄罗斯人是不愿意放弃这一机会的。 …… 几年不见,张家口是更加繁荣了,车水马龙,人流如梭。在策伯克多尔济眼睛,这座张家口城放到俄罗斯内绝对是一座大城。可是在中国,抡起城市来,似乎没有谁会把张家口放进第一列? 策伯克多尔济脸色阴沉,内心却是高兴的。 中国越强大,土尔扈特部将来得到的回报就会越多。或许他们真的有独立一国的那一天呢。 俄罗斯副使叶普根尼·维克托罗维奇·普鲁申科,是一名情报官,观察更是细致。他骑在一匹温顺的蒙古马上,缓缓的走出张家口朝南的城管甬道。 打张家口前往通州,俄罗斯使团五十余人在一个队的国防军骑兵的护送下,一路快行。 中国人看他们看的并不是很严格,因为中俄通商多年,这些年里中国有进到莫斯科的,而俄罗斯人也有下到江南的。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的公署里,有着大把大把的中国资料。 只不过随着往通州赶去,叶普根尼却觉得自己眼睛里看的一幕比单纯的文字描写要生动多了。 平坦的土地上,一个个密集的村落,一处处密集的房屋,人烟之稠密让人心悸。道路两边载着整齐的白杨树,一片片平整的土地,眺望去一眼看不到头,却全部都是农田。这让他不禁想到了乌克兰大平原。 而当叶普根尼乘船从繁荣减褪的通州去到兴旺勃发的天津的时候,叶普根尼和策伯克多尔济看到了天津的繁荣,可更吸引他们目光的是天津城南的热火朝天。无数人拿着各种工具,顶着冰凉的海风,在天津城南那坑坑洼洼的水坑水泽处忙活着,却像是在添垫土。同时开展的还有道路修建和房屋。 天津城南的面积并不小,但之前的城南除了水坑水泽外,还有一条条河道。中国人并没有把所有的低洼处都给填平,一些水道和坑洼处还在进行着加宽加阔的挖掘。 也是今年的气温不算太寒。 明明张家口的气温就挺冷的,几百里外的天津却与之相差较多。 当然,天津的气温也到了零度以下,只不过天津城南的治理工程在今年春夏之交的时候就已开始了。现在这儿的劳工们已经不需要跳入水中、淤泥中忍受着冰寒,奋力劳作了。 需要的只是将先前填垫的已经有了基础的坑洼地底一点点平整,然后修筑道路、房屋,规划建设。 整个天津城南的治理工程投入的劳动力超过一万人,其中劳改营有五个,剩下的都是天津附近召集的壮劳力。整个工程至今耗资超过了三千万,天津另外投入的还有几万石粮食,和一定量的鱼肉蔬果。 没有办法,快速的城市发展让天津不得不向广阔又荒凉的城南扩张,而城南的治理工程不仅有天津政府的投资,连北直隶省府和天津的商贾、百姓们都在参与。 后者掏钱集资,而作为回报,天津府就给予了商贾们优先购买城南商业用地的权利,给予了百姓们优先购买城南田亩的优惠。 天津是可以种水稻的,城南本就水道纵横,水源充足,那里如果能好好地发开一下,商业用地且不去说,田亩绝对是一等一的良田。 整个策划算简直是‘划虚饼’的一个经典例子。 天津府将城南之地绘成图版,附属上城市建设规划图,哪里是商业用地,哪里是住宅区用地,哪里是田亩水塘,然后任凭掏钱的商贾和百姓们预购。 哪怕他们的胃口再大呢?想要一举成为大‘地主’。天津府也不管不问。 只要拿的出钱,就算是一个乞丐都有‘资格’。 但等到日后收缴欠款的时候,掏不出银子来,这‘资格’可就作废了。到时候商贾和百姓们唯一挽回损失的办法就是把‘资格’转卖他人。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些小商贾和小老百姓积极参与这样工程的用意。 就像那土地债券,有人就把天津府搞得这种‘集资行为’比作那土地债券。但事情报到陈鸣那里后,在他这个穿越者看来,天津府的作为更像是集资! 可不管怎么说,天津府在北直隶省府左参政萧楼的全力支持下,用这个法子一举筹措起了四千多万的资金,这在中国官场上引起了巨大轰动,影响之大以至于陈鸣都不得不考虑到这事儿泛滥起来的危害性,为这一现象加了一副马嚼子。因为前世兔子地方政府乱搞集资后的烂尾工程太多太多了。但甭管怎么说,天津府都吃到了一口鲜桃,配合着上头派前来的五个劳改营,拉起了天津城南改造工程的大序幕。 如今都已经半年时间了,整个工程建设已经初见成效,大片大片的土地上修筑起了一条条道路,很多商家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自己交了‘预付款’的土地上建起房屋大厦。 没有办法,陈汉立鼎十年,天津人口从当年的十几万增长到现在的四十万多,增长了整整两倍,拥挤的人口需要更大更宽松的城市居住面积,天津就只能向城南大片的水坑水泽低洼地要地了。 当知道整个工程建设的劳动力赫然达到了万人规模,耗资已经三千多万华元的时候,策伯克多尔济和叶普根尼,乃至整个俄罗斯使团的每一个人,全都沉默了。 怎么说呢,他们被伤到自尊了。如此一个巨大的工程,中国只地方上的一个繁荣城市竟然就可以‘独自’负担的起,这财力充沛的让人提不起斗志啊。 这要放到俄罗斯,三千多万华元都块抵得上俄罗斯年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一了。庞大而贫穷的俄罗斯,年国库收入兑换后也不足500万英镑。 为了尽可能的多赚取钱财,俄罗斯人连大黄都尽可能的不己用,而用于出口了。 在恰克图的边界贸易中,中国出口的大黄,每普特【约等于37市斤】价值二十卢布,等到俄国人运至西欧,则平均以二百卢布的高价出卖。这是十倍的利润啊。 且因为药性和生长环境的缘故,最好的大黄都产于西北和北方,俄罗斯人又派遣的药师专门验看大黄的品质,从而确保了大黄的质量,于是从恰克图等陆路码头出发的俄罗斯商队,不仅用时要比打广州出发的英法船只要短,还更安全,药材的品质也更好。俄罗斯陆路商道沿途的气候更有利于药性的保持。 去年俄罗斯境内自己消费了680普特,转口则高达1055普特。因为所有的大黄买卖都握在俄罗斯官方的手中,只此一项就为俄罗斯国库赚取了15万卢布。 高额的经济利益让大黄的重要性在俄罗斯国内直接上升到了战略的高度,俄国人非常迫切的、甚至是不择手段的得到大黄的种子,为此他们都开出了一百英镑一斤的高价。这也导致他们被中国的一些不法商人忽悠,有人甚至用芥菜种子欺骗俄国人。 但大黄的种子终究还是流入了欧洲人那里。 只是药性品质最好的大黄始终出产与中国的西北,而明明是药材的大黄到了欧洲却被英国人搬上了餐桌,大黄红色的叶柄被嗜甜的英国人切成小块,和糖一起炖,直到变软,有时候也加入姜或者肉桂一起,炖好的大黄可以和其他水果混在一起做酱。更常见的做法是直接把它当水果,用在馅饼、酥皮点心等甜食里,或者直接沾着奶糖生吃。 但这都是后来了。 现在这个时间段里,欧洲人也刚刚得到大黄。 这个时代的卢布还是挺值钱的。要知道,整个俄罗斯的年关税也不过是一百二十万卢布。这当中中俄贸易,各陆路口岸就为俄罗斯人提供了一半的收益。【1775年恰克图贸易缴纳关税45.3万卢布,占俄关税总额的38.5%。到1800年,恰克图贸易更为俄国贡献了71.5万卢布的关税,别觉得夸张。】 俄罗斯全国的正常财政收入和各类特权贸易,比如大黄专卖,比如皮毛、茶叶等,俄罗斯总共的年财政收入也不到500万英镑,换算成华元的话,就是在15000万华元左右。一个天津城南的改造工程就已投入了3000多万华元,占据了俄罗斯年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强。 叶普根尼真有点吓尿的感觉。 虽然他知道这是地方政府和整个天津城内的商人、市民、农民一块合资的,也知道天津是中国挺出名的一座大城市,但叶普根尼也一样湿了裤裆。 他都不知道要是圣彼得玩起了这种合资,伟大的叶卡捷琳娜二世陛下能不能一举凑齐过百万英镑的财富。这真的很惊人。 财富也是一个国家实力的体现啊。 想起那份被穆拉维约夫一块送到尼布楚的情报,中国人若是今年的财政税赋能够达到预计水准,上万万英镑,那将是怎样一笔无法想象的数字啊。 中俄要是再发生战争,中国根本不用派兵上,只要用钱就能把整个俄罗斯压垮。 天津的城南改造工程对于俄罗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但对于赋税有可能是二十多个俄罗斯绑在一块的中国来说,那只是他们的百分之一。 能够让一个兴旺发达的城市在快速发展的道路上继续奔跑下去,花费了国家全年财政预算的百分之一又算什么? 而从天津乘船沿大运河南下,整个俄罗斯使团的人都感受到了快速恢复当中的中国所蕴含的力量。 这真的是一条黄金水道啊,两岸一座又一座的城市看的每一个人都眼花缭乱。 策伯克多尔济可以对他信仰的佛祖发誓,他现在看到的跟他当初南下时看到的真的不一样。 那时候大运河两岸受战争创伤惨重,短短时间里虽有所恢复,却还不能完全褪去战争的伤痕。 而现在呢,又过去了这些年,运河两岸的城市一片新颜,那里还有当年的‘伤疤’。 在交通工具还没有发生革命性变革的现在,大运河一线依旧是中国沟通南北的重要命脉,海运的繁荣和发展或许带走了大运河的一部分职能,但大运河在内陆啊,它的辐射区域贯穿了江南黄淮和华北。 一条大运河沟通了多少东西流向的水系,那不是单单的一条线,而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无数河流就是这颗大树的分叉和枝叶。 所以大运河依旧很牛逼的。 在火车和铁路出现并铺展全国之前,大运河是不会缀下‘神坛’的。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中国派往欧洲的使团,还是欧洲派来中国的使团,都可视作‘间谍’。 策伯克多尔济这一行也是如此。 他们收集一切沿途所见所闻的情报和细节。回去整理备案,也是叶普根尼的工作之一。 于是,叶普根尼在外交部陪同人员的眼中就显的很谦逊和不耻下问了,整个运河行船途中,经常可以看到叶普根尼拉着陈汉官员的手,指着东,指着西,不停的在问:“敢问大人,贵国这是在做什么?” 所以都不需要策伯克多尔济打招唿示意,叶普根尼的重要性就被外交部看在了眼中。 越往南走,气候越温暖。 当俄罗斯使团抵到长江边上的扬州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起了中国人的土地。对比一年中一半以上的日子飘着风雪的俄罗斯来,这儿就是天堂。 中国的军队正在进行武备更换的消息并没有太过保密,也不可能做到保密。武备这玩儿要是能保密,那只能寄托在自己的对手‘眼瞎’。 就比如原时空位面里的1866普奥战争,老旧的米涅步枪在战场上遭到了惨重的失败,在步兵火力对抗上,普军的后膛德莱赛步枪轻松地击败了已经老朽不堪的奥军前装米涅步枪,从而让欧洲军界正式的进入了后膛枪时代。 那个万分敌视后膛枪的普鲁士将军,如果真的上了天堂,看到这一幕后一定会觉得自己的遗言很可笑——在他的墓地上用前装滑膛枪放一阵枪声,否则他死不瞑目。 无数的普鲁士士兵会万分庆幸的对他说,幸亏你死得早,不然死不瞑目的就是他们了。 而瑞士的那个把后膛枪比作前膛枪的将军,会永远的成为笑柄。 欧洲人已经知道中国有了一种新式火枪,这种火枪可以在雨天里发射,而且点火率更高。 他们甚至还知道了‘火帽’这个名词,但他们就是搞不明白火帽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种‘火帽’不仅俄罗斯人想要搞到手,英国人、法国人、瑞典人都想搞到手。但他们还都没得手。 根据策伯克多尔济和叶普根尼的观察,沿途护送他们的那队骑兵手里的火枪就是火帽枪,但对于这种新式武器中国人防备的很严。 到了年底,高彦明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母国。 一去八、九年,当年二十来岁的小伙儿,现在已经是一个稳重的中年人了。 高彦明为陈鸣带回了两份协约书,中西《马德里条约》达成,中荷《巴黎和约》达成…… 第七百九十九章 位面之子,气运之子 承天十一年二月一日。 大都督府的大礼堂里,一群人军姿肃立,在等待一个他们人生历程中难得的高光时刻的到来。 这是从各战场上随军返回南京的一批将校军官,和在京的功臣们——主要是后勤部军官。 他们有的还是加号校尉,有的是将军,有的是上将军,也有的是大将军。 但在今天过后,他们的军旅生涯就迈上了一个新台阶,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了。 他们会变成将军、上将军、大将军,以至于元帅。 这一拨的军官最低也会是将军军衔,再低的人已经不够资格入内了。而另外一批人,有士兵、士官和中低级军官,他们确实要等授衔仪式结束之后再接着登台的立功授勋官兵。 是的,国防军中又多了一个元帅。 在继陈鸣、陈二宝之后的第三个元帅。被授予的人却不是功劳卓着的北美远征军总指挥,而是一直待在南京的后勤部的一把手陈权。 不少人下意识的要反对。可是,所有人都细思一下,却又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北美远征军的功劳是很大的,但人家后勤部总理多个战场的军需物资筹备工作,功劳就小了吗? 在眼下这个后勤补给越来越重要的年代里,后勤方面的一把手得授元帅军衔,有什么不对? 两千年前的刘老三都知道自己手下功臣首推萧何第一呢。 除此之外,这却是一场刚刚下了战场的军校们的狂欢盛宴。 当天的晚报上,授勋一系列人等的名字、先后职衔就被刊登在了头版。这些人得到的不仅仅是军职军衔的提升,还有勋章的奖励。 陈鸣还是第一次一口气颁发了那么多的金质勋章呢。 从军官到士兵,总数三十九人在北美、南洋和缅甸的战争中获得了金质勋章。陈鸣不嫌劳苦,不嫌麻烦的,亲自为他们一一授勋。 金质勋章在国防军中的地位很崇高,这份‘崇高’的原由不仅有金质勋章本身蕴含的意义,也有国防军中至今流传的一个不是规定的规定——金质勋章的颁发必须由皇帝亲自授予。 这位本身就金光璀璨的勋章再度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 二月二日,是陈汉成立的十一周年纪念日,也是大阅兵的日子。 这一天天公作美,春光普照,清风柔柔。 金鼓做鸣,伴随着雄壮的军乐声,一个个整齐威武的方阵从万千百姓眼中走过。 对于老百姓们来说,阅兵从来都是一个激昂亢奋的日子,那威武雄壮的方阵迈着正步从他们眼前走过的时候,一股热血奔涌,那股子振奋和激昂是工作、金钱都无法给予的。 二月二日的南京城中,市井一片萧条。 因为整整二十万人涌到了朝阳门,光是工作和警卫人员就有近万人。在凌晨1点钟的时候,观赏百姓们就开始陆续进场,所有人都要搜身,而且不止是经过一次抽身。 当红彤彤的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来,温暖的阳光照撒在每一个人身上,让人浑身舒坦的时候。整整二十万观众已经悉数到场,这是迄今为止,陈汉几次阅兵中观赏观众规模最大的一次。 远处的月牙湖岸畔垂柳轻拂,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 在各属国和外交国家的观礼嘉宾们,分成两个部分,登上观礼台。阅兵仪式在九点钟的时候就正式开始了。 随着命令下达,七十二名士兵排成四列队形,穿着水陆两军整齐的军装,握着上好刺刀的步枪,伴随着军乐声一步一步走进阅兵场。士兵每前进一段距离,就分出两名列兵,如通路灯一样笔直的伫立在路两边。等到队伍走到最后百米距离的时候,七十二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下了一半人。 当先一人肩扛着红旗,左右是两名护卫,分别穿着陆军和水师的军装。再拖后三步手持仪仗刀,然后是八队四列士兵。 除了着装和一开始的人数有些不同,礼仪制度上,陈鸣完全抄袭了兔子的国旗护卫班。 因为他在朝阳门外建立了一座汉白玉的国旗杆基座,模式完全抄袭了兔子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代还必须人工配乐,他也组织了一个军乐队,现在已经到位了。 从今天以后,每天七点,朝阳门外也会有高标准的国旗升旗仪式了。 这支训练有素的国旗护卫队已经被大都督府小心筹备了两年,里头的小伙子一个个不仅长得帅气,个头也都在一米八。 站到一块,迈起正步来,那叫一个帅气。 看着眼前别开生面的阅兵式开场场面,不仅来自国内的观礼嘉宾被狠狠震撼了一番。那些来自欧洲,阅兵仪式玩的熟的不能再熟的英法、瑞典、俄罗斯的大使们,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漂亮。 中国人再度把阅兵玩出了新花样。 当被定义为陈汉国歌的《红巾军战歌》奏响的时候,整个朝阳门瞬间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红巾军战歌》的词调很粗俗,不雅观。当初把这首歌定为国歌的时候,很多人都持反对意见。就连军队里的一些高层将领都觉得不好。 对比起这首歌来,他们更支持《九歌·国殇》、《满江红》、《明·凯歌》等,哪怕是无头无尾的《大汉军歌》也比《红巾军战歌》受支持率高。 但陈鸣还是拍板定下了这首《红巾军战歌》。 这首歌有什么不好? 粗鄙粗俗?当年提着脑袋造反的时候谁还能高雅的去吗? 寓意不详,有损国体? 那就是让举国上下所有人都铭记着,中国历史上的耻辱。这份耻辱要永远的铭刻在所有国人的心中,勿忘亡国之恨,亡天下之耻。 当一切前奏结束,朝阳门前已是呐喊声如雷,乐声阵阵。夹在人群中的学生方阵,还时不时的举起鲜花和旗帜,组成‘陛下万岁’、‘汉军威武’、‘国泰民安’等等吉祥字眼。 看的城墙上的罗伯特等人眼睛都直了。 无数观礼嘉宾,不分东西,这个时候心里头都同样回荡着六个大字:又学到了一招! 在西历18世纪晚期的阅兵仪式上玩出这样的花活,那真的是超前吔。 “殷忧启圣,多难兴邦。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历史告诉我们,强国必须强军,强军才能安邦,一支强大的军队,一个巩固的国防,从来就是国家安宁、百姓幸福的可靠屏障。” “宋末、明末,汉人的悲惨遭遇铭记在历史上,史书雄辩地证明,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就没有我们这个国家、民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二十多年砥砺奋进,军队为我华夏复兴,为我民族独立、为我国家富强,建立了不朽功勋,为维护国家主权、权益、安全和发展,维护国际区域稳定,做出了重要贡献。” “当前,我国防军已发展成为一支水陆多兵种合成的强大军队。保家卫国,保障百姓的安定和利益,是全军将士的共同心声,也是政府和百姓的殷殷重托。” “一代军人有一代军人的担当,一代军人有一代军人的样子。” “现在我们的军队不再是二十多年前缩在山沟沟里的陈家军,他们有知识、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是一支比过去更加强大的军队。” “我希望我们的军队能够沿着这条路继续的走下去,坚定地走下去,一代军队更比一代军队强……” “最后,朕在这里,代表全军,代表百万威武之师昭告天下:罪行不容掩盖,历史不容诋毁。 伪清当年欠下的累累血债,我们的军队一定会与他们清算、了解,会让他们偿还回来。 华夏百姓有比海洋、天空更为宽广的胸怀,但我们的眼睛里也绝容不下沙子。……” 陈鸣的致辞当然不可能传遍整个朝阳门,可是没关系,过去皇帝是怎么朝外头传话的,现在他就是怎么传话的。 陈鸣一身说,城墙下有几百人在传。 当话音落下,整个朝阳门都是一片的沸腾。 “咚——咚——咚——” 这是国防军前进的脚步声,他们踏着雄壮的步伐,沿着宽阔的大道在朝阳门前行进。 “咚——咚——咚——” 脚步是多么的有劲,多么的锵锵有力! 雄壮的军乐声传入耳中,有如开闸流出的急水,有如滚滚而来的大潮,有如在荒原上奔腾的骏马。 每一步都步伐均匀,每一步都刚劲有力,所有的动作全都一致,就连心跳和唿吸也都连在了一起。 千万个人的行动如同一个人,横直有行,行行笔直,就像刀切一样,个个面目庄严、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 朝阳门的热闹到了晚上还在持续,因为晚上的朝阳门有大型的文艺表演。 陈鸣当然不会出现在那里,大阅结束后,一场国宴在所难免,而人要一高兴,那喝酒就没有了节制。陈鸣平日是不怎么喝白酒的,他就喝点米酒、果酒。所以宴席上他喝的有点高了。 被送回宫中,这一睡就是到了晚上。 醒来后陈鸣并没有起身,除了喝了点水,润一润喉咙外,他就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帷幕。 今天的大阅的效果非常好。 如德川家治、琉球和金边、万象等国的一把手或是使臣,全都毫无疑义的拜倒在了自己脚下。 这让陈鸣非常非常的得意。躺在床上,陈鸣不自觉地回忆起了自己穿越以来的经历。 尽管他穿越的时候,“穿越”一词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真的穿越了,还是有些慌乱的。万幸他没有穿到一家贫农之家,当年的陈氏家产过万,对比前世的草根陈铭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当初当然想过反清,可是他也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被一个贪婪的八旗子弟逼到不得不反的地步了。 本来按照陈鸣的设想,他是要等个十年八年,靠着大山中的铁矿和煤矿挣上一大笔钱财,赚个百八十万两银子,夯实了自家的根基,然后再伺机而动的。 可是一个初来驾到的八旗子弟打乱了这一切。 当初陈鸣恨常瑞恨得要死,这个作死的东西,贪婪无知,要下手你也要把下手对象的底细打探个清楚了再动手不是?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陈家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土门集惨事爆发的时候,陈鸣剁了常瑞喂狗的心都有了。 但现在再想象,却也理解了当初常瑞的‘不智’。人家是八旗大爷啊,是国族,是满人旗人,生来就是人上人,就是能把汉人当猪狗看的主儿。 就好比人一样,要杀一条狗一头猪,还会去思量了又思量吗? 而那个时候的满清,要造反,说出去谁会信谁又敢啊? 就是这么个狗东西,打破了陈鸣最初的计划。让他没时间再去低调发展,积蓄实力;没时间再去了解更多的社会,编制更广的人脉。 陈鸣刚穿越过来一年,就不得不举旗造反。 就算陈鸣再怎么自持自己的‘身份’——穿越者,面对满清那么个庞然大物,他也把希望寄托到了它处,比如教门,比如郧阳的流民。 虽然对外的时候,他一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但是穿越者的人生就是一条BUG之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被他做到了,陈汉从无到有,一步步的建立,一步步的强大。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好爹、好娘。 就陈家内部问题,只有陈岗为他制造了一点小小的麻烦,还在长辈的支持下顺利解决。 当年李世民碰到的一窝麻烦事,陈鸣完全没有。 而且老爹好不贪权,让陈鸣没有进行任何争斗,就顺利的拿到了陈氏的主导权。 他这条路走得真的太顺太顺了。 等到扫灭了满清,残破的朝鲜被轻松的吞下,本来两分的安南被自己搞成了四分,不,是五份,还有河仙镇呢。 俄罗斯敲打了,哈萨克上分了一杯羹,缅甸也顺利的拿了下来,小日本也欺负了又欺负,琉球低头,南洋到手。澳大利亚都是中国的了,北美洲也狠狠地插了一脚。 陈鸣真的太顺太顺了。 这具身体才三十五岁,可功绩却超越了历史上的一个个明君英主。 除了暹罗的通銮让他吃了点小亏外,陈鸣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位面之子,气运之子啊。真正的时来天地皆同力。 就好比入侵西班牙之前的拿破仑,不,他比拿破仑都顺的多了。 李二还有浅水原之败呢,陈鸣这一路走来,连大的败仗都没有。 他牛逼大发了。 现在陈鸣都不敢相信在他时候,会得到一个怎么样的盖棺定论。 如果不是开国皇帝多被谥高祖、太祖,陈鸣觉得自己的功业更倾向于武功。 他的宏伟大愿还没结束呢。 就算接下来要等欧洲自己乱起来,等待着法国大革命,陈鸣也不准备安安分分的守着地盘过日子。 安南是要收割一番了,印度也是一块大肥肉,还有俄罗斯…… 第八百章 北巡 承天十一年是一个太平的年份,全世界各处的战争都在宣告结束。 中国的陈皇帝在《中西马德里条约》和《中荷巴黎和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两份条约上之前已经被西班牙国王和荷兰执政的签名,至此中国与两个西方国家的战争宣告结束。 法国人在此之前就宣布了中法之间恢复大使级外交关系,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正式成为了法兰西驻中国的大使,但对于先前背弃了法兰西的皮埃尔,巴黎依旧坚持对其的叛国罪处罚。 到了下半年,北美战争彻底结束,美利坚共和国成立了,并得到了西方世界的认可。 英国人与法兰西、西班牙和美利坚分别签署了停战协议,英荷之间的第四次战争也正是结束。荷兰人在法美西三国享受对英战争胜利的同时,痛苦至极的收获了百年来最惨痛的失败。 英国人退出了纽约,但好歹他们保住了自己在印度的根基。 因为英法的停战,印度大陆上困顿到极致的英国人赢来了一息喘气之机。海面上没有了压力的英国人单单的应付铁普的迈索尔军队,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跟原时空历史上的结果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英法等国财政上的负担比之原时空位面上的压力绝对会更重。 英国人从中国订购的那支海军舰队,在此之前已经投入都了印度洋的海战之中,在原先的历史上可没有这一幕的发生。 西班牙人在西印度群岛上重新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巩固了他们在哈瓦那的统治,但对中国战争的惨败让他们不仅丢失了一大片土地,还损失了一大笔金钱。 虽然这也让西班牙大批的战俘在今后的两三年里陆陆续续的回到了伊比利亚半岛。 反正,整个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的战争结局,内中却是欧洲自身更深的损耗。 这一年俄罗斯成立了自己的黑海舰队,法国的蒙特哥费兄弟用亚麻布和纸制作了一个直径约30米的大热气球,该气球上升到了1800米的天空,并在空中飘飞了2300米。随后这对兄弟乘坐自己制造的热气球飞行了25分钟,这是欧洲人首次热气球旅行。 日本的浅间山火山大喷发,流出的溶岩流经过冷却凝固,形成的一个最大幅宽2公里,长5.5公里,占地6.8平方公里的地带。 然后又是法国的瑟庇尔夫人乘热气球升空,成为世界上第一位飞上天空的妇女。 中西战争当中热气球发挥的巨大效用让这项新鲜事物受到了欧洲人,尤其是法国人的喜爱。不仅仅是法兰西民间,法国军方也对此表现出了高昂的兴趣。 也是这一年,刚刚赢得了独立的美国人就急匆匆的开启了自己的东方之旅。他们不是走陆路来到北美的西海岸,也不是行驶到墨西哥湾北部那一块已经属于中国的土地,而是直接发船前往了中国本土。 费城商人罗伯特·莫里斯、丹尼尔·派克和纽约公司共同装备的360吨级远洋帆船“中国皇帝”号由格林船长率领,装载着40多吨花旗参和三千多张野牛皮离开纽约港,经好望角驶往中国。 这时的美国人可不是历史上的那么无知了。 原时空位面,历史上的美国人认为,英国有女王,所以此时的中国很可能也被一位女王统治着。所以为了讨好这位“中国女王”,这艘船被命名为“中国皇帝”号。 而现在,美国人不仅知道中国的统治者是一个男性,还知道这个统治者是一个太阳王式的伟大君主。他手下的中国士兵,战无不胜。 半年后,在海上颠簸航行了几万里的“中国皇帝”号抵达了靖海。兴奋异常的美国人鸣炮向这座城市致敬。一个月后,“中国皇帝”号抵达了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广州。 根据广州海关官员的汇报,这些美国人相当懂得遵守法律,美国海员也大多行为端正,因此广州海关对美国人的印象不错。“中国皇帝”号此行的成本开支前后约14万美元,而此行的纯利润只有47700美元。虽然利润不大,但意义却十分重大。 也让中国的对外贸易记录中,就从增添了一个新的国度。 可这些都不重要,包括国内诸多经济发展的成果,和海外移民的新发展,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在陈鸣眼中,承天十一年最最重要的是一项新发明的出现。 钟山自然科学院在七月份,于长江中成功试行了世界上第一艘蒸汽机船“飞龙”号。 这是一艘明轮船,船长55尺,款12尺,速度11里/小时,一共跑了25里地。 虽然这艘船还是一个不能投入实际运营的实验船,蒸汽机的动能还是不够强,但这艘蒸汽船的意义是什么,再没有人比陈鸣更清楚了。 陈鸣不知道洛瓦·泰巴这个法国人是死了还是活着,历史上人类的第一艘蒸汽船是洛瓦·泰巴在西历的1783年制造的,但是这个时空西历的1783年,洛瓦·泰巴的毛都看不到一根。 反倒是钟山自然科学院抢到了这个头筹。 陈鸣也不知道飞龙号和历史上洛瓦·泰巴制造的那艘蒸汽船性能孰高孰低,反正这个时候,洛瓦·泰巴是没有青史留名的可能了。历史上的富尔顿更多是第一个把蒸汽船用于运输的人。 但历史就是这样的能开玩笑。富尔顿在很多人印象中成为了蒸汽船的发明人,就像瓦特是蒸汽机的发明人一样,而不是更准确的定义——富尔顿制造了第一艘以蒸汽机作动力的轮船! 可惜,这艘飞龙在试航的时候,陈鸣没有亲眼见到。因为早在五月份的时候,陈鸣就大张旗鼓的出行往北京去了。 到了北京正值六月,陈鸣根本没去紫禁城,直接去了圆明园,原因是路上辛劳有些累了,先去圆明园歇歇,让太医诊断一二,调养一二。 圆明园凉爽宜人,乃是上佳的休养之地啊。 皇上那是要好好的休息下,北巡这一路上实在是太辛苦了是不是。 皇帝这么一张口,那自然没什么不长眼的再过来给他添堵。在圆明园里,他每日还是照旧的批折子见人,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北巡这一趟走下来,他人确实有点累了。 当皇帝的不论在什么时候接见官员和乡绅父老,那都要衣帽整齐,浑身热的都恨不得出身痱子。 不过这一路从南京走到北京,陈鸣还真收到了不少好东西,就像后世的巧克力广告中说的一样,每一口巧克力都是惊喜,这地方上也是这般。 扬州进献了《太平御览》残卷数册,淮安就进献了册府元龟残卷数册,山东的进献一整套青铜编钟,北直隶的就搞了几把规格不凡的青铜剑。 反正是都攀比着的。 圆明园勤政亲贤殿外,北直隶的官员们正抹着满头的汗等候召见,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不是在想着抱怨。大热天的,一跑几百里来觐见,那可是不好受的。 这皇帝跟太上皇就是不一样,知道你身子好,可底下人的身子是真没有皇帝的结实啊。 太上皇来北京的时候,那每回都是不让人打搅,不是地下官员三番五次的请见,那都进不了圆明园的大门,而且就算太上皇开恩接见了人,也会选在九月末十月初,也就是太上皇要南下的时候,正好再送上一程。那时候的天已经小冷了,穿上厚衣服这是舒服,哪比眼下着三伏天啊,热的要人命。 候见的屋里可没放冰山,有个风扇就不错了,当然,解暑的绿豆汤是必须有的。这点上倒是比伪清时候强多了。一些打伪清官场里走过来的老人都证实了这一点。 那时候别说是觐见皇帝的时候有绿豆汤喝了,就是请见中枢大臣的时候,都不见得会有一盏茶。怕憋了尿面君不雅,面见上司不恭。 陈鸣批完手上这本折子,这是外交部递上来了。乃法国人的请求,希望派遣一批留学生来中国,学习军事。 下面还附属了一份人员名单。 高彦明在欧洲的时候跟法国人就达成了这相关协议。 总数在二十人左右,有步兵、骑兵、炮兵和后勤,没有水师,连骑兵都只有少少的两个人。 亨利·勒内·阿贝尔。 居伊·德·莫泊桑。 朗索瓦·蓬热。 朱塞佩·马里亚·帕拉维西尼。 拿破仑·布宛纳巴。 …… …… 一连串的名字,一个让陈鸣能有那么一点印象的都没有。除了‘拿破仑’那三个字。可惜后头缀的不是‘波拿巴’,而是陌生的‘布宛纳巴’。 陈鸣大笔一挥,发给内阁处理,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圈。殿中阴凉,殿外太阳照得殿前台阶下一片炙白,让人仿佛能看到那滚滚热浪。 他端起酸梅汤喝了口,醇厚的口感,生津止渴。 陈鸣夏天的时候就喜欢喝这些东西,冰镇的酸梅汤、果汁,冰镇的酸奶,刨冰,冰粥。 他也是仗着自己身体好,怎么爽快怎么来。 李小妹往日夏天喝茶多,身边常备着碧螺春、龙井、毛尖、云雾等。可是跟着皇帝吃喝久了,好习惯都被他给带歪了。那冰镇的酸梅汤,现在喝着也觉得爽口的很。 只不过李小妹的身子可不能跟陈鸣比,前者可以敞开了吃喝,后者却要悠着点来,否则亮了肚子,就有的不雅了。 此次一路北巡,陈鸣已经抹掉了四五十人的官帽子,这里头有大有小,大的能到省参政、参议,小的可能还不到知县。 陈鸣虽然不是一个纯粹的政治动物,但沿途路上看到的事儿,他抱着皇后、妃子温情不了两句,说着说着就开始吐槽起地方官员了。 不是喷人尸位素餐,就是骂人蠢笨无能。反正很少有官儿让他满意的。 四五十个被摘了官帽子的官儿,一部分撵回了家,让他们去吏部自辩或回家待罪,静候监察院和内务方面的审查,另一部分则直接被押起来了。 天津城南的改造工程是陈鸣此次北巡重点验看的地方,结果账目查出来了一点不清楚,本该受嘉奖的天津知府被下了大狱,萧楼本人也吃了挂捞。 当然,也可能是陈鸣有点吹毛求疵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俩月下来,整个陈汉官场的那根弦儿,是全都绷紧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鸣还会去往更北的地方走一走,东北、外东北、朝鲜都不是重点,甚至于他都不会去朝鲜和外东北。 陈鸣的重心是北头的蒙古。 陈汉建立都十一年了,也是要摊牌的时候了。 蒙古人未来的前途在西部,哈萨克大草原和乌拉尔河流域会有他们驰骋的牧场的。而除此之外的地方么,那就要全部画地置县了。 陈鸣不会学上辈子的兔子,在大草原上玩什么这个旗、那个旗,所有的地名会一律汉化。那些伪清时代留下的玩意儿,就随着伪清一块永远的湮没在历史长河里好了。 这次的北巡,陈鸣还特意带上了章嘉三世。而且在离开北京的时候他就已经给章嘉三世通了气,这北上的一路上,章嘉三世不停的往蒙古发信,也不停的收到蒙古方面的回信,陈鸣一直没有过问。 因为他相信,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陈汉已经有足够的力量铲除一切不同意见,万里之外的北美都要俯首,近在咫尺的蒙古又算的了什么? 陈汉境内不会有什么蒙古王公,也不会有外族自治区,全盘的汉化谁也阻挡不了。 如果明年不出意外,陈鸣就会对安南下手了,他可不想安南都拿下了,蒙古境内还有一波保持着一定独立自主权的封建王公。 陈鸣在圆明园内一待就待到了八月,八月初圣驾北上沈阳,到九月里就进到了蒙古了。如今一个个的蒙古王公已经汇聚到了锡林浩特。 这天中午,圣驾到了山海关,陈鸣正在关墙上转悠逛看,刘武拿着一封密报突然来到。“陛下,军情局急报。” 密报上具体是什么消息,连他身边的人都没几个知道。但张大永在接下的几天里总是听到陈鸣嘴里念叨着安南俩字…… 第八百零一章 承天十二年 海风吹拂着商船上飘扬的法兰西三色旗,碧蓝的大海翻腾着细浪,前方一座规模不小的海港隐约可见。 二十名来自法国的军官生此刻都聚集到船舷处,遥望着远处的那座海港,畅想着他们广阔的未来。 白色的海鸟从船头划过,清脆的叫声是那般的悦耳,从法国出发,几万里的航行,他们终于来到东方了。 中国人的靖海港就在前方,金色的阳光照撒在海面上,将远处的波浪变成了一片闪烁着的金色。 大海如同一面碧蓝色的镜子,清晰无比的映照着镜面上的一切,两艘法国商船的抵到,白色的风帆在碧蓝的海面上是那般的显眼。 当军舰距离靖海海港还只剩下五六里远的时候,四艘从靖海附近汇聚来的陈汉战船靠近了法国人。 中法之间早已经解除了战争关系,双边相互鸣礼炮致意,搭乘着舢板来到法国人商船上与之做了初步沟通后的中国水师联络员,迅速跟己方船队进行联系,接下来一切自然没什么问题了。 十六岁的拿破仑·布宛纳巴举着一支望远镜打量着靖海港区,真的跟法国流传的消息一样,中国人十分爱干净,海港区所有的部分全都打扫的干干净净。那真的是让人耳目一新! 看,大片大片灰白色的平整地面就是水泥地了。 起重机、小车、轨道、蒸汽机,一股别样的风情普遍而来。除了港口的灯塔和炮台外,很多东西在法兰西的港口是看不到的。 作为一个科西嘉岛走出来的左撇矮仔,布宛纳巴最初的时候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法国人,而一心希望有一天能让科西嘉岛从法国独立出去。 七年前他离开了故乡,去到了法国本土,还不满十岁的他先是在进入立刻奥顿中学,很快又在父亲卡洛·波拿巴的安排之下,转到了法国布里埃纳军校接受教育。 布里埃纳军校是一所少年军校,专门为军队和高级军校培养后备人才,并且对学员的要求也非常的低。只要身体健康便可以去念,并且很多人还能得到法国的特别奖学金,几乎不用交学费,食宿便宜,每个月甚至还能得到一点零花钱,在这里上学的经济压力几乎没有,无疑是很多家庭贫困的孩子的最佳出路。 布宛纳巴为人好学,但作为一个从偏远且又是殖民地科西嘉来的“外来者”,身材矮小的他经常遭受其他本土学员欺辱,可他性格却十分坚韧且顽强,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经常带头打架,最终赢得了许多本土学员的尊重。这期间,他在数学特别是几何学上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优异的成绩也让他最终入选了‘中国留学生’,成为了二十人中的一员,还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从法国出发的时候,布宛纳巴还没有过十六岁的生日,他的父亲当时身体并不好,但还是非常支持自己的儿子前往东方的。因为这是一条众所皆知的光明大道。 虽然法国还没有跟中国人真正意义上的交过手,欧洲军界这个时代公人的陆军第一还是高卢公鸡的桂冠,即便很多人都认为英伦龙虾兵和普鲁士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弱,但法国才是公人的欧洲陆战第一。 中国人没有跟法国交过手,也没有跟英国、普鲁士交过手,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全部都是欧洲的二流国家,军队的战斗力甚至在二流中都排不上前列。但是中国刀枪下倒下的还有俄罗斯人。 俄罗斯人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普鲁士军队在七年战争中也在他们的枪口下吃过败仗。 在欧洲大陆的定义里,地处北方冰寒带的俄罗斯就是一个‘野蛮人’。可翻遍东西方的历史,‘野蛮人’的战斗力向来是不弱的。 而且很主要的一点是,中国几次与欧洲人的交手,除了南洋的战争是有着兵力、后勤上的优势的。最早的对俄,和刚结束不久的中西北美战争,中国人都是处在弱势。他们是以少胜多,这一下就让中国、军队的含金量有了一次大大的提高。 骄傲的高卢公鸡当然不会认为中国的军队就比法兰西军队更强。这次之所以派出人来前往中国的军事学院留学,那打的是交流沟通的旗号,更多是为了表示与中国关系的亲近和修补过去的裂痕。 另外二十名留学生也顺带着真正估量一下中国人在军事上的现况。 过百万的常规军啊,想想就让人有尿裤子的冲动。 整个法国现在才多少人啊? 把所有适龄的法国男性全部拉上战场才能比这个数字多出多少啊?法兰西的常备军还不到二十万,之前的战争让法国光陆军的数量就达到了二十万,但战争已经结束了,裁剪军队是必然的。而且政府还有这巨额的财政负担,军队数量有可能会比战前还要低。 对于一个常备军数量比五个法兰西加起来还要多的国家,纵然间隔的再远,巴黎也有必要去了解它。不要忘了北美,中国人距离路易斯安那可没几步距离。 并不知道拿破仑·布宛纳巴就是拿破仑·波拿巴的陈鸣,充分暴漏了自己历史小白的属性,他就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的主儿,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音译,不知道关于拿破仑名字的典故。 所以,陈皇帝也完全不知道未来的大神,今后三十年中真正意义上的位面之子,气运之子,那个拿着破轮子玩耍的矮子皇帝,很快就要到他所建立的中央军事学院学习了。 而且最为一个家庭经济紧张的贫困生,陈皇帝也根本不知道那尊未来的大神在中国渡过的三年时光,不仅是学习的三年,还是抽空打工的三年。 军校生是有伙食补助的,在学校吃饭睡觉完全用不到钱,但日常生活中总是要用到钱的是不是?拿破仑从法国出发的时候,身上携带的那点钱币可不够他三年耗费的。 他于是先是趁着休息日在学校里勤工俭学,等到周边混的熟悉了,汉语说的也更流利了,再将自己的打工生涯推广到周边地带。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拿破仑也更深层次的了解了中国的社会,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传统,而不是纯粹只在军事上对中国有了认知。 ……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承天十二年,也就是西历的1786年。 这一年东西方都发生了一些事情。首先是西方,普鲁士王国迎来了无可抑制的悲痛,一月份,先后两名功勋卓着的普鲁士元帅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汉斯·冯·列瓦尔德,普鲁士元帅,在七年战争中有挡住在正东进攻东普鲁士有8万俄军的壮举,也有在大耶格尔斯多夫战役惨败于阿普拉什金元所统帅的俄军的悲剧。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位普鲁士的宿将。 就在列瓦尔德元帅病逝的四天后,又一名普鲁士元帅,着名的骑兵将领汉斯·恩斯特·卡尔·冯·齐腾伯爵,走完了自己87年人生路上的最后一步。 在是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中,齐腾伯爵以少将身份与拿骚中将率南段6000名普鲁士骑兵大胜奥地利举7000骑兵。齐腾亲自率领普鲁士骑兵精锐中的精锐,拜罗伊特团10个中队冲锋,20分钟之内,就拿下9门大炮,67面军旗,俘虏奥军2500人,自身仅仅94人阵亡。 他参与了参与过七年战争中的布拉格战役、科林战役、洛伊滕会战、李格尼茨战役、托尔高战役等一系列的战役。普鲁士王国竖立自己欧陆强国地位的四十年,他参与了其中大部分的战争。他的累累战绩以腓特烈麾下第一得力战将的身份被加载欧洲史册。 两名宿将的病逝让普鲁士沉浸到一片悲哀里,但这还不是重点,当农历五月初中国康定南发生大地震的消息传到南京两个月后,引领着普鲁士王国在短短的二三十年中迅速跃居欧洲列强行列的腓特烈大帝,在继位四十六年后也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腓特烈二世是欧洲历史上着名的军事家、政治家,还是一名作家、作曲家。他在西历1740年即位。曾两次发动西里西亚战争。1756年发动对法兰西王国、俄罗斯帝国和奥地利帝国等国的七年战争,幸运的胜利让普鲁士王国的国际地位在欧陆上有了质的提高。1772年同俄罗斯帝国、奥地利帝国乘波兰内政危机第一次瓜分波兰领土,获得西普鲁士的领土。1785年组建由15个德意志联邦国组成的诸侯联盟。1786年在波茨坦去世。 他是欧洲“开明专制”的代表人物,在政治、经济、哲学、法律、甚至音乐等诸多方面都颇有建树,为启蒙运动一大重要人物。在其铁腕统治下,普鲁士的国力迅速上升,在很短时间内便跃居欧洲列强之列。 可以说,腓特烈二世就是欧洲一神世界‘明君英主’的模板之一,如果拿破仑不是以失败告终,他就是一个草根奋斗版的大腓特烈二世。 两个人的时代间隔的那么贴近,可就是如此,拿破仑那璀璨的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也不能完全遮挡住腓特烈二世的身影。 这是一个印刻在整个欧洲历史上的人物,他的病逝,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在后世的世界史上,整个西历1786年,汉历承天十二年,东西方发生的最大最重要事件,西方的就是腓特烈二世的病逝,东方的则是陈鸣对安南的下手。 …… 从承天十一年起,安南的局势就有些不安稳了。 不管是北郑,还是南阮,亦或是残清,在政治革新道路上都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南阮是标准的政治革新,走资本道路,君主立宪是一个大前提,原时空历史上的俄国、德国、日本,乃至满清和暹罗都是它的老师。 但是南阮王室虽然屈服了南京,玩了一把君主立宪,但是让一个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深远的国家君主主动的放弃手中的权利,即使不是完全放弃,最初的时候只是放弃了不多的一部分,那也跟割他的肉没什么区别。 而儒家学说影响深重的南阮官员集团却是如同打了鸡血,这君主立宪,可不就跟‘圣天子垂拱而治’有同工异曲之妙? 所以南阮乱搅了。也亏得西山军不敢再进攻南阮了,否则南阮非真的软下了不可。 而如果说南阮是内部的权力争斗,而且双边因为头顶上有一座大山压着,都不能下狠手,反而迫不得已下形成了一种‘斗而不破’的局面。 那么走国家资本路线的北郑就是真正的‘资本’线路出问题了,他们太资本了,也太垄断了。 改革之后,北郑的经济在最初时候有了一定的发展,然而诸多私人企业的背后都有着靠山,都能跟军政集团扯上或远或近的关系,而老式的商贾被纷纷淘汰。 当新兴的垄断经济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向别的行业扩张,他们就开始大鱼吃小鱼,不停的兼并,从最初涉及的都是相对赚钱的行业,比如盐业、粮食出口,然后就迅速扩展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就如老马在资本论里形容‘资本’的那样:资本主义来到世界上,从头到脚每一个汗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和肮脏的东西! 安南这个地方,矿产众多,但大部分的矿产都在北部,尤其是红河以北地区,那里现在都被残清给占据着了。北郑辖区内的矿产也煤铁为主,那就全部是被政府收为己有了,强制性的收为己有。北郑朝廷手中拿的有中国给出的借款么,他们到也知道要强大,必须发展钢铁军工。而除了这些外,北郑之经济上,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盐、糖、粮食、铁、布匹等生活物资的纷纷被政府‘专卖’。 很难说这方面北郑和残清是谁影响谁的,反正两边开始的都有这种‘国家垄断’经济。且还都是大规模的政府专卖。 相对来说,北郑玩的还没有残清那般的彻底呢。后者连纸张、药材都给并入了专卖模式。 没有办法,人都是贪婪的,何况走歪了的北郑国家资本路线呢。这两年下来倒是没见到北郑集中力量干大事,反而是大规模的进入经济领域,官商彻底结合了。 历史上的国家资本线路,乃至于国家垄断资本是怎么产生的啊? 那是西方世界在面临战争威胁的时候——一战,由国家政府出面开始干预经济活动,让资本有了初步发展的西方世界存在一些国有企业和半国有的企业。更有些国家为了准备战争,扩大财政预算,增加军事采购,由国家投资或以国有化方式,兴建或扩建钢铁厂、造船厂及其他军工厂。这些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萌芽形式,他们的产生是建立在资本主义欧洲社会已经有了一定发展、积累的基础上的。 跟北郑这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北郑这样的政治改革,完全就是被陈鸣强行催化的,是在农业社会的基础上发展来的一种扭曲变形的政治制度。 最后北郑的线路就偏到了赚取利润的‘垄断生意’上了。 而如此的结果最后导致的后果,就是北郑内部的经济正在逐渐低迷。 第八百零二章 复仇的烈火 北郑现在很惨的,看似不错的‘国家财政收入’,完全是建立在对正常商业活动的剥夺,和对民间的压榨之上。 光一个盐价,北郑的盐价就是广州盐价的2.5倍,价格高达四分【华币】一斤,而中国国内的盐价已经很长时间都保持在一分二到一分五/斤的价位了。 而且这个过程还相当的短促,在很短的时间内搞出了一大堆的政府专卖。 如今这年代可不是两千年前汉武帝玩盐铁专卖的时代了。安南的百姓都多久不知道政府专卖了?突然的施行起了这种制度,百姓们当然不满。 这就好比21世纪的中国,前一夜还是自由买卖,转眼国家就玩起了凭‘票’购物,你看老百姓给不给你来一个举国沸腾? 只不过北郑的老百姓没得反抗。既然无力反抗,他们就只能默默的忍受。 然后北郑市场上的粮食、盐、糖、铁、布匹、药材、烟叶、鱼类、肉类啥的,就都开始了默默的涨价之旅。这结果便宜的当然是北郑相互勾结在一起的官商,而倒霉的只有老百姓罢了。 但是被陈鸣最先决定吃下的并不是北郑,而是北郑北头的邻居残清三杰。 人家玩的更大,儒家‘大同天下’。在进行改革之前,他们地盘里的粮食、布匹、盐铁、糖类、火药等等经济命脉都掌握在了中国商人手中,他们简直成为了一个被牵着线的木偶。 残清三杰已经不奢望能反抗了,甚至于他们觉得自家都没有了‘未来’。两边的实力差距太大,大到中国只需要伸出一个小拇指,就能轻松的摁死陈杰、杨正杰、吴熊光仨。 就仿佛一个小虫子和一个成年人的差别,已经让人失去了反抗的动力。 而从陈汉让他们来玩‘儒家大同’这事儿来看,很显然,陈鸣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只是认为他们就是一个试验品。 而即便如此,既然如此,三杰也很乐意的来‘随心所欲’一遭。 ‘儒家大同’真真是对付儒家子弟的好法宝,任何一个受儒学影响深重的人都不能抵抗。 并且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满清已经用自己悲催的遭遇证明了一个事实,过去中国那古老的农业社会模式是要改进的。因为陈汉用自己的建立,证明了前者的错误。 那么如何才能改进呢?才能让如今在新的变革中焕发新的活力呢? 三杰作为儒家弟子,也很希望自己能在黑暗中探索出一条出炉来。 这个世界上,甭管是封建王朝、部族联盟,还是共和国,任何一种政治体制,任何一种学术思想、政治理念,其最终的目的都是让自己所属的国家——国泰民安乐。 那么一个抵挡不住外界进攻,在军事上站不稳根脚的国家,在军事上不能保全一个国家的独立自主和稳定的政治理念,它就是不合格的。 陈汉已经建立十二年了,算上之前的几年,它们哪儿的一系列政治学院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而这些政治学院成立了这么些年,就不可能不对历史上的王朝更替、王朝兴衰进行研究。何况现在的中国还有了论文这么一说,还有了报纸这个玩意儿。 很是有不少人将自己的笔头子对准了‘文华盛世’的北宋和‘众正盈朝’的晚明。 再加上新儒和旧儒争论的时候,北宋和晚明的党争也是前者攻击后者的一大依据。陈杰、杨正杰、吴熊光三人虽然坚定自己的信仰,却也不是愚蠢无知,顽固闭守的人。 他们也有吸取外界的知识,也很清楚过往模式的缺陷,儒家对于工科有着先天上的歧视性。这一点在满清被陈汉的枪炮崩塌了王朝龙庭之后,已经成为了儒家备受抨击的短处。 而事实上呢,依照着‘儒家大同’的版本进行着变革的残清三杰,玩的实在是有些脑洞大开。 陈鸣对于‘残清三杰’的‘技术指导’完全是红朝加苏共理念的18世纪调整版,总的来说就是三点,人民公社(集体农庄),计划经济,先重后轻。 陈杰三人只是轻微的动了动计划书,就完全照搬了下来。 没办法。 他们仨一是自己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政治理念,经济发展思想自然是不成体系的;二是陈鸣给出的一些建议在去掉了时代背景后,也依旧有着一定的吸引力。 土共最初搞得分地并不真的符合儒家的大同思想,备受孔夫子推崇的井田制是中国古代社会的土地国有制度,而不是私有制。但是三杰也要吸取历史上的教训,比如王莽的改革教训。所以以土地公有制为主体的人民公社,或者也可以叫做集体农庄,就与儒家理念有隐隐的相符了。计划经济也很受三杰的肯定,因为这让他们的‘力量’更能够按照他们的思想去演化和发展,最后的先重后轻也很符合实际。 不先发展钢铁军火重工业,三杰这个小势力就没有存在的基础。 这几点都太符合‘三杰’的心理了。 只不过让陈鸣吃惊的是,没有经历过时代大洗礼的安南老百姓太油滑了一点了。 河内不比北郑,虽然河内那一块地盘是绝对的鱼米之乡,但大多数控制区域是连绵的山地,又因为战争的创伤,河内的粮食产量是无法满足自我的需求的。 陈鸣之所以部队北郑下手,就是因为北郑虽然对民间的压榨很厉害,但北郑的土地更适合农业种植,地盘中至少可以保证粮食所需。而河内都督府却需要年年从外进口粮食。 可是因为大锅饭的缘故,就如同兔子当初遇到的一系列事情一样儿,粮食的浪费,做工时候的磨工,光出工不出活等等原因造成的粮食紧张问题和生产效率低下问题,都是三杰及时发现问题后想去解决却无法解决的事儿。 短期里还不显,当时间放长到三年、四年,几十万张嘴巴的压力让河内如肩膀上担负了一座泰山。 因为在粮食需求量不断增大的同时,河内控制区域里的粮食产量在不断缩小。并且最初的采矿、冶金和伐木业在有了爆炸式的增长之后,很快产量就陷入了瓶颈,并且月月下挫。 最重要的是,河内重点发展的采矿、冶炼和伐木业虽然吸纳了不少人力,但很多人都是随着三杰一块落跑谅山的人,而安南本地的老百姓就获益不大了。 前者从事的又是劳动力,并且冶金和军工方面,河内需要南京的大量资源,后者也不是天上掉馅饼,是需要付出金钱的。而没钱就用粮食和金属、木材来换。 本来河内在前两年的形势还堪称大好的。不管是农业、工业,还是渔业、林业都有长足的进步,但是进入了承天九年,各项指标的逐月减退,就让陈杰仨伤足了脑筋。 河内并没有感觉着线路问题不对,因为头两年财政突飞猛进时的喜悦让三杰实在无法忘怀,至今都时不时的从他们脑子里冒起。 短短的两年里,他们钢铁厂、冶金厂有了,枪厂、炮厂和火药厂也有了,甚至还自己搞了一个规模中等的造船厂。这种实力突飞猛进的爽感让三杰记忆犹新。 而且如今局势的翻转,在三杰眼中完全是安南人道德水准出了问题,而不是‘路线’有错。 如果那些安南人,当然还有跟随着他们从北边逃入山里头的华人,能够保持当初时候艰苦奋斗、不骄不躁之作风,河内的实力和局面肯定不是眼前的破样子。 而是会如最初的那两年一般继续的突飞猛进。 想一想河内的软硬实力,要是如当初那样一年一个台阶的上升,这几年下来,他们的力量会发展到多么强大的地步啊。 只不过南京不会再给他们时间了。 对于陈鸣来说,河内这几年改革暴露出的问题,已经可以汇总成厚厚的一大摞研究资料了。 ‘儒家大同’的路线明显出了问题,而且单靠自身是难以解决的。 河内对于一系列的情况惩处手段不可谓不严,但没个卵用。 而关于安南百姓‘道德水准’低下的问题,却偏偏可以用儒家的一条理论来解释: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为什么安南百姓普遍表现的道德低下?那是因为他们家的粮仓还没有堆满,他们的衣食还没有得到满足。而怎么才能仓廪实、衣食足呢? 试看如今的国际局势和世界环境,单靠儒家的那老一套,显然不够用。 没有陈汉崛起,驱逐西洋,不知道什么时候洋人就打到中国了。那安南、暹罗、日本、朝鲜还能保住自己的独立自主和国家权益吗? 别忘了,晚明时候的西班牙人都搞出了一个征服中国计划。虽然这很可笑,很无知,但是这份计划配合着明末时候,发生在东南沿海的一系列海战,无不显露了欧洲人的勃勃野心。 明英虎门海战,明葡西草湾之战、明葡屯门海战,明荷料罗湾海战…… 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规模最大的料罗湾海战,都发生到崇祯六年时候了。在明朝即将灭亡的时候,郑芝龙手下的战船150余艘,对战荷兰海军方面主力战舰共十一艘,另有旗舰密德堡及一艘中国戎克船打狗号,此外还包括海盗刘香带来的50艘海盗船。最终郑芝龙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让处在兴盛勃发中的海上马车夫就此打消了进一步入侵中国的念头,中国海商集团的影响力彻底笼罩了整个东方海域。 用后世人的目光来看,这场战争的最大意义并不是郑芝龙集团就此取得了整个东亚海域的霸权,使之“独有南海之利”,“海舶不得郑氏令旗,不能往来。每一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芝龙以此富敌国”。最大的意义是让荷兰人打消了向中国侵入的念头,保全了中国的利益。 想想料罗湾海战若是郑家失利了的影响,处在灭亡中的大明王朝将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英国人不也是在印度王公打的一团乱麻的时候,插足印度的吗? 所以在陈汉现在的历史教材上,料罗湾海战被文教部捧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地位,都不比郑成功收复台湾来的弱了。 河内的局势是不断恶化,去年下半年就开始有零星的骚乱,不少安南土着跑到广西去。一些劳务输出公司光明正大的贩卖起了‘安南媳妇’,只需要少少的一百华元,就可以买到一个模样还算端正的娘们。 这对于经济条件好的华人人家来说,显然没有半分的吸引力。 但任何地方都有穷人,就算中国在持之以久的向外移民,本土还是有大批的穷人。就比如鸿基市的那些矿工们,100块,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到,买上一个女人倒不一定要娶了她,只要她们能在家为他们打理家务,洗衣做饭,让劳累的矿工下班回家后能有个热饭热汤,这就足够了。 且这种情况还不止限于鸿基市,整个中国有很大的市场。而有市场就有了供需,这些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安南土着女被劳工输出公司光明正大的买到全国。 到了今年春天里,广西再度查获了不少私下里越国界跑过来的安南土着。 河内的局势紧张已经发展到一个要脱变的时候了。 因为军情局在这里私下很是活跃了一把,为河内本就紧张的局势挑了一把火,也让南京有了掀桌子的借口。 …… “烧吧!烧吧!” 夜色里,一个三四十岁,皮肤黝黑的中年土着,站在燃起烈火的木料储备库前喃喃自语。 他身材佝偻,弯着腰背,如是肩头上有着天大的压力一样。熊熊的烈火照亮了他的面容,平日很老实巴交的脸孔上正显露着与相貌完全不相称的狰狞。 中年人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伤口已经愈合,但他人混的显然很不如意。身上的麻黄色的短衫早被各种污渍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脚上的一只鞋子也露着三根脚指头。 为什么说是一只鞋子呢? 那是因为他就剩下了一条腿,另一条腿是根圆木头柱。 中年人是一个伐木工,可是一次突然事故不仅让他少了两根手指,还少了一条腿。 如果是在中国,如果是华人,出了这种严重的事故,那资本方必须是要陪一笔款子的。可是中年人是安南土着,刚刚发展起来的安南伐木业的主要雇主是华人,但资本方却是各势力的本地权贵加商贾。 中年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后,不要说是抚恤费,就连多余的工资都没得到一分。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也家徒四壁,花光了所有的继续。 中年人当然恨他之前所工作的这家伐木场了。 然后在莫名势力的支配下,有了钱的驱使,中年人毫不犹豫的跟这家伐木场卵上了。当然,结果是可悲的,几次闹事,中年人被伐木场的打手打的生活都要不能自理了。要不是暗地里有钱可以赚,至少这笔钱是足够买下他这条破命了,中年人那里敢继续跟这伐木场为难啊。 人家就是摁死他,都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而随着事情的传播,那显然有那股莫名势力的背后捣鬼,‘时机’终于酝酿成熟了。 随后最后三百块钱拿到手,中年人的家人前天就离开了本地。然后在家中好好地大吃大喝一天的中年人,在今天夜里放上了一把将燃烧整个河内的烈火…… 第八百零三章 弱小者的悲哀,弱小者的委屈 汹涌的热浪已经烤弯了中年土着的须发,老高老高的木材堆上窜起的焰火烤的他脸庞刺痛发焦。火焰几乎都撩到了他的脸前,但这中年土着没有挪动一下脚步,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胆怯,瞪大眼睛的死死盯着眼前吞噬掉他一切希望的所在。 从因贪图工钱高,他从一个本分的农民跑到了伐木场做工,两年的时间,虽然工作很累,可他确实赚到了比在家中种稻子更多的钱。 这个期间他不是没看到过出事儿的工友,悲惨的下场,但他总以为那一幕距离他还很远。他的心中一直都充满了期望,但厄运在某一日还是不可阻挡的来到了,他遭遇了那场改变了他整个人命运的事故。 一切的希望都破碎了。 中年人本想着干上十年八年,赚了钱就换其他的门路,因为伐木场真的危险挺高的。他甚至都不止一次在夜里做起了美梦,梦想着自己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住在一起,不愁吃不愁喝的,家有余财,自己头发白了的时候儿孙欢绕膝下的美好生活。 可是随着那场事故,这一切的美好就像一个泡沫,被轻易地打碎了。 他被歪倒的大树压断了右腿,还被被树枝打到了手指头。少了两根手指头,少了一条腿,继续做工当然不可能,如果不是那股神秘人,他很清楚等待自己一家人的下场是什么。 家破人亡,只能是家破人亡。他大儿子才十四岁,这个年龄很难支撑的起一家六口人的生活。 中年人别看憔悴的如四十多岁,实际上他才三十出头。 所以当那股神秘人找到他,当一笔总金额高达万元的巨款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中年土着毫不犹豫的从命了。 他在伐木场的时候,每天累死累活的干,一个月也才二十块钱,还要扣食宿费,一年到头能拿到手的钱不过是二百块左右。 上万元的巨款,他一辈子都挣不了这笔钱。 就是搭上了这条烂命也是值得的。 中年土着是笑着死的。烧吧,烧吧,这一切都值了!把这里的一切全都烧个精光给自己陪葬吧! …… 军情局是一个什么机构? 那是一个剑指全球的超级情报部门,小小的河内,屁大点儿地方,军情局要在这儿动手,怎么可能只在一处点火呢? 星星之火虽然可以燎原,但那永远只是少数的,是需要大智慧挺身而出,引领指挥的。更多的时候,孤单单的一个火苗子眨眼可灭,屁也不是。 所以,除了这个伐木场的中年土着外,军情局的手笔还有其他的人。这些人加在一块,才构起了这次的完整‘火花’。 “烧啊!烧啊!”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左手拎着空空的油桶,右手则刚刚把一盏气死风灯狠狠砸在了地上。清脆的破裂破碎声,伴随而来的就是炙烈的熊熊火焰。 青年脸色狰狞,不远处晃动的人影让他内心紧张又感到害怕。可是人也跟野兽一样,当走投无路无法回头的时候,所爆发出的勇气是无可想象的。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当人无有顾忌的时候,他就是最强大的时候。 黯淡的粮食仓库变得明亮无比,火势轰然,一包包的稻米被垒落的有两人高,大火顺着油泼的痕迹迅速在仓库内蔓延,熊熊火焰透过大门和窗户的缝隙向外喷放出。年轻人被大火吞没,他在大火里挣扎着,但就像那个中年土着一样,至死他都在大笑着!疯狂的大笑着! 仅仅半年的时间,他失去了父亲,被抄没了家业,原本富贵的家庭破落尘泥,自己现在更是只能依靠短工来维持生计。 年轻人想起累死在矿场的父亲,无助病死的母亲,可怜离散的兄弟姐妹,想起自己没有了未来的未来,他心中的火焰就开始炙烈的燃烧。 烧吧,把这个该死的世界一切全都烧个精光! 烧了这该死的‘专卖’,烧啊,烧啊。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当发现自己这么做后,还能让兄弟姐妹的生活重新好转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 一把烈火!自己对河内能做的报复也只有这些了。 …… 一处大火的外头。 “烧吧!全都烧光吧!”一个中年人拿着望远镜,满面带笑的眺望着远处的工厂。 烧得好!烧的妙! 河内本来就是一个火药桶了,这一把火就有可能让河内整个爆炸起来。陈杰他们苦心积虑的来推行变革,来玩‘儒家大同’现在这一把把火就像巴掌一样,狠狠的打到了他们的脸上。 只是一个‘残民’,只是一个‘不仁’,就跟儒家相违背。 河内,三杰—— 别以为在河内就能永远的称孤道寡下去,就能一切安稳,一切太平。他们想的太美好了。 相貌平凡的中年华人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手下。 活儿做的漂亮。人死在里面最好,不然还要费自己的手脚。这下南京总部下达的指示是圆满完成了! 在局里的大人物面前,自己的名字总该进入那些大人物的眼睛里了。 …… 几道急报从地方上迅速送入河内。陈杰仨看了后脸色苦的一逼。 死亡人数二十七人,失踪二十五人,烧伤二百人。 前后三天两夜里五处大火,损毁仓库十二个,厂房三个,职工宿舍一处——不然不会死伤这么多人,木材、粮食、布匹、机械,损失总金额高达超过四百万! 这两行数字是触目惊心的,损失之大几乎让人心底发冷。 河内可不是北方的陈汉,四百万已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字了。 可是陈杰三个都不是眼睛里只有钱的蠢货,他们更担忧的是这一连串火灾所引发的恶劣影响。 五个发生纵火事故的地方都比较的靠近,但再看这些火灾事故发生的时间,给人一种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后四者是受始作俑者的影响而爆发的。因为五处大火前后有时间差,这个时间差似乎足够消息从最初的发生地传到后头的。 但就是太直观了,反而有一种‘故意’的感觉。 陈杰自觉的感触到了一股阴森森的恶意,他觉得这事儿是被人故意挑起的。 “除了北头的人,还能有谁?”吴熊光更是直接的将矛头指向了陈汉。 “可是我们没证据。”杨正杰考虑的则更多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仨人很清楚这几年河内‘安定’的局面下隐藏的暗涛汹涌,说是一个火药桶到不至于,说是火山口也不至于,可总是一股强烈的喷泉的。 河内小家小户的,一个处理不好,被喷泉冲翻的可能不大,但损失惨重却是肯定的。到时候就不是只区区的四百万了。 到知道,如今的河内可是‘太平时节’,被三杰控制的官方报纸,都已经有不要脸的人把现在的河内比作‘大治之世’了。 塑造偶像似乎是宣传机构的一种本能,在陈汉是对陈鸣的无限吹捧,在河内就是对三杰的无限吹捧。吹捧的连三杰自己都觉得担不起。 结果就是这样‘太平的要迈进盛世’的环境里,无灾无难,突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来,而且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走投无路下的故意在纵火。这影响力足以震动整个‘天下’。 至于损失了四百万,反倒是小意思。 三杰和手下的几名政府头首官员共聚一堂,每个人都是愁容满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而且品着味道就觉阴森,这是不是说南京要对他们下手了呢? 如果南京真的要对河内下手,在现在这种民间舆论的情况下,华人和当地的土着对峙有点严重,那么他们就是想像暹罗的通銮那般打游击也没有民间的基础啊。 “除非咱们也学南京,先颁布《劳动保护法》,提高土着的收入,保证因工伤残之后的抚恤力度。” 这样做可以平缓民间一定的愤怒情绪。 “再颁布《政府官员责任追究制》,要像一个金箍一样,死死地套着各级官员的脑袋上。给所有的官员身上都多加一道枷锁。”让他们对治下的事儿,对口负责。 “各官办企业和矿场也需要招募进一批土着。”这事儿就是一个象征,象征着过去属于华人自留地的一些工作岗位,会慢慢的对土着开放,会一点点的引入土着。这样可以缓和河内都督府与安南土着们的紧张关系。 陈杰抿着嘴,说真的他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要化解紧张,至少缓和已经触发的矛盾,他就真的很有必要追随陈汉的脚步。但同时这在陈杰看来,也是他对安南土着的一种妥协。这让陈汉很恼羞。 对南京低头也就罢了,自己竟还要对着这些道德水准低下的土着低头服软,这让他心底升起了一股浓烈的羞耻感。 “关键还是南京的态度。”河内的高层们中没有人相信事情会那么的巧合,一点火苗引发了几处起火,然后燃起了一堆熊熊烈火,他们都认定这件事有人在暗中指使。而虽然没任何的证据,一个个假想目标却都指向了南京。 现在他们要安抚地盘里的局势,更要面对着南京有可能的发难啊。 陈杰手敲着桌案,说道,“南京为什么要对咱们出手?”是陈鸣打败了洋人,其威势已成,要掉过头来扫荡内里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灾难就不仅仅是我们河内了,安南的其他三家,金边、万象和琉球、日本,乃至战乱依旧中的暹罗,我就不信他们会不担心。”吴熊光冷笑着说。 还有马来和马六甲对面的苏门答腊岛…… 就算是鸡蛋碰石头,他也不愿意束手待毙。 “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陈杰内心里已经对陈鸣认输了,他所坚持的儒家之道是绝对不可能将中国带到现今的地步的。如果换做他在陈鸣的位置上,在坐上了龙椅之后,立刻就会完全照抄满清的决策,不说闭关锁国,那至少也不会与洋人交往如此紧密,更不会让洋人如此自由自在的在中国本土上行走往来。 但这也必然会让中国的眼睛只盯在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千千万万的国人很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脚下的大地是一个球,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广大。不知道什么是欧洲,什么是非洲,什么是美洲,什么是殖民地,什么又是新大陆。 人都是长着一颗‘心’的。陈杰再不想承认,事实面前,也不容他否认。这也是三杰携手开始改革的初衷。 “没什么好说的。南京想一口吃了咱们,咱们是反抗不过,但也不能看着他们白白如意。” 吴熊光咬着牙,嘴角挂起的冷笑变得更深刻了。 作为河内三人组中对南京抗拒心理最大和最强硬的人,吴熊光一直把自己的态度表现的很明确。 “咱们把这事儿捅出去。”就直说背后有暗手,然他们找人算计,发现不对时,时间已经晚了。那只暗手已经清扫掉了所有痕迹。 也不用管民间信是不信,南阮、北郑、暹罗、金边、万象他们却不会一点也不生疑。 普通人不知道这‘暗手’指的是谁,可有些人对这事儿却敏感的很。 “这是吃力不讨好。”杨正杰无奈的看了一眼吴熊光,三个人中,对陈汉态度最强硬的就是吴熊光。时间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当年他杨正杰也恨陈汉恨的入骨,可是现在呢,他已经服了。 陈杰虽然一直没表明态度,但想来也是差不多的。唯独是吴熊光,硬气的让杨正杰都佩服。 但对于南京,不能一味的耍硬的。身为弱小者,弱小者的悲哀,弱小者的委屈要受下,只要把事儿化解开不久行了么?真的没必要动辄便鱼死网破。 河内的事儿果然很快就传到了中国,已经从内务大臣的位置上退下的国安陈光,看着报纸上的评论,微微发笑。 这事儿一看就是军情局的手笔,而且学的还是人家满清。 河内现如今发生的事情,当初在中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内阁在皇帝的示意下,才陆续推出了一连串的法律法规。 而在导火索被引燃的事件中,陈光也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可就像如今的河内一样,当初的国安也没有找到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这事儿想要做的干净利索太简单了。因为当年因工伤残乃至死亡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事情没有爆发之前,国安不可能去盯着所有人。 在事情爆发后,陈光唯一的想法就是祈祷事情是‘简单干净’的,是单纯的因怒生恨,故意纵火的。但就像河内一样,国安虽然抓不到蛛丝马迹,却总能从中问道一股浓郁的阴谋气息。所以陈光被皇帝狠狠地训了一顿,还被罚俸一年,也只能自认倒霉。 短短三天两夜,多处不同地方的仓库、厂房被烧,三杰应该感到幸运,被烧的是仓库和厂房,而火势只是牵扯到了宿舍。这火儿并不是专门对着宿舍去的,否则就真的是大祸事了。 钱财损失的再多也没人命总要。 要是几场大火烧死了好几百人,整个河内都督府控制的区域里都会乱起来的。 第八百零四章 没种! 不得不说,陈鸣现在非常的霸气。 当他决定对安南下手的时候,一眼就选中了河内。而当河内的大火燃烧起来后,国内的官方报纸就齐齐开始引导民间舆论,牢牢的给‘三杰’打上了‘不仁、残民’的标签。 待到一切发酵好后,陈鸣一丁点时间都没有给三杰留,外交部的人就乘坐着飞剪船,直奔河内来了。 承天十二年八月,河内的三杰和手下的文武大臣们,胆战心惊的看着一个耀武扬威,站在他们面前的陈汉外交官。 这人叫周子楠,在欧洲给高彦明当了整整五年的助力。然后被掉回国,却直接被摁倒了办公室,一直到高彦明从欧洲回到南京,最为老部下,这才时来运转。 陈汉方面一连串的引导舆论,消息从广州传到河内的速度,可比周子楠从南京跑来河内要快得多了。三杰和手下的要员们,差不多都已经知道南京的反应了。 南京的皇帝,雷霆震怒,因为在大火中被烧死、烧伤的人中,有不少的华人。即便这些人几乎都是当年陈汉的反对者,是陈杰他们仨的追随者,从某一种角度上来看,他们还是伪清的忠诚子民,可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华人啊。那陈汉跳出来主持公道,虽然很生硬,但总是有那么一点理由了。 所以啊,现在是人都知道南京陈皇帝的板子要打到河内的身上了。 河内的一干头首,人人都紧张无比。 陈杰也有些蒙圈了。 陈鸣这么做太霸道了啊,不和‘规矩’对吧? 中国人历来不都是很含蓄的么。打仗也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讲究一个脸面问题,可现在陈汉的做法那就是把脸皮抹掉装进了兜里,不要脸了。 但是没办法,河内太弱了! 旁的不说,光是广西的边防军调动起来,再配合着琼海一带的水师船队,就够河内喝一壶的了。 南京‘震怒’,他们该如何是好? 陈汉伸出来的这只大手,三杰要怎么样才能抵挡的住呢? 或许他们只需要抵挡住第一下,陈鸣就不还意思伸出来敲第二下了,可是河内怎么才能抵挡的住这第一回合呢? “本官奉陛下之命前来询问,河内局势何以至此?地方宵小混杂,竟然妄害我华夏子民,实可恨之极。今天,尔等必须给出一个交代!”要是河内自己人控制不住局面,那陈汉可以帮三杰来‘控’一‘控’。周子楠很嚣张的说着。 陈杰的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脸色气的发白,双手握成拳头,恨不得一拳锤烂了周子楠那张破脸。 陈汉真的欺人太甚。 多年的异国生涯,陈杰再是忠诚于满清,也不会傻逼到继续保持着金钱鼠尾。那样做是找拍! 所以陈杰现在是一头的短发,因为留长发有顺从南京的意思,所以他留起了短发。虽然这跟中国的传统有不相符的地方,但至少老夫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这句话里抨击的只是被发左衽。【很无语的是不少电视里的角色还以‘披头散’为美,以为能代表个性呢】 穿的服饰也跟南京的短装、汉服有很大不同,而是承袭满清的长袍马褂,这点上属于稍微出线。对比金钱鼠尾,这长袍马褂虽然也饱受抨击,但总不至于惹来南京的雷霆一击。 陈杰仨看了眼手下的文武们。 在这些家伙眼中和脸上,他们仨没有看到半分的自信。 相反,这些当年跟随着他们爬山钻林也不向南京低头的肱骨们,此刻都是低着头,一脸的惶惑不安。 甚至于,有人的腿都在打颤了。 “没用的家伙!”陈杰在心里骂了一声。却也知道,多年的安稳日子过下来,人是会变得。 人真的是会变得。 当年无畏生死的猛将,现在提起陈汉军队就眼神缩成了针尖,如一只受惊的家猫;当初精打细算控制着全军后勤的肱骨,现在每天吃喝都不下数十道菜,生活奢侈无度的很。 就连陈杰自己,平心而论,现在的他也没有了当初宁愿穿山越岭,九死一生的行军千里,也不苟且投降陈汉的勇气。 但更让陈杰心中愤恨的是,自己手下的几个要员,别看现在一脸的紧张、无奈,实际上在内心中却不知道该怎么喜不自胜呢。因为那几个人已经被陈汉的情报部门拉下了水。 而为了跟南京虚与委蛇,陈杰愣是放着动都不敢动。他明明知道那几个人已经做了叛徒,却依旧要忍耐、忍耐。 这几个人算是河内都督府中亲汉派的代表,而至于他们怎么从‘三杰’的拥趸变成亲汉派的,陈杰内心里涌起一股悲哀。还能怎么着?事实逼得呗。 河内改革之后,经过了最初两年的无限风光后,很快就坠入了泥潭。 陷入‘麻烦’之中脱不开身,每况愈下的情形让所有人都无可奈何。河内自身无法解决这一问题,这都已经废时好几年了,所以预见‘大难必会来到’的人就先一步跳船,也就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了。 主要还是时光消磨了当年的斗志,安定的生活让人舍不得再放手。于是,他们就只能对之认输妥协。 如今陈汉明目张胆的逼迫过来了,亲汉派脸上的神情与表情,让陈杰仨看的心中火冒三丈。 没有那个上位者,愿意看到,明明是自己的大臣,拿着自己的俸禄,吃着自己的粮食,却成天想着怎么给另外一个国家、势力效忠、效劳的。 然而,当着周子楠的面,陈杰不敢有任何的不满。之前的‘气’,他仨都容忍了,岂会在眼下这关键时刻爆发出来? 他只能低‘头’,“天使容禀,前些日子河内所生之事乃小小作祟,岂能当做普世真情?都督府治下虽不敢同上国相比,但也政通人和,民安康太,也是我等在伪清治下多少年未见之盛景啊。” 陈杰笑着一张脸,“敢请天使转告陛下,今后我等一定严加防范,必不会再让此等事宜发生。” “天使远在京城可能还不知道,我等都督府在事发之后,亡羊补牢,接连发布了多套法律法规,必使得此景象不复发焉。我等还特意拨出钱款,抚恤受难伤残之人。”亡羊补牢,犹未迟也。陈杰现在就是要把一切首尾全都打扫干净,尽可能的能将南京的问罪顶回去。 周子楠听了,冷笑了起来。 事情要真如陈杰说的这么好办,皇帝还会大张旗鼓的连连让中央、地方的官方媒体频频发难吗? 陛下这是要干大事啊! 而既然陛下要做大事,那底下人飞黄腾达的机会就算来了。周子楠来河内的时候,他的大靠山高彦明是怎么说的?不要让朝廷失望。 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周子楠的鼻子与直觉早就变得无比灵敏。 这一次,周子楠就嗅到了一个他崛起的机会,让他向上攀爬的机会。 只要把这趟‘问罪’搞砸了,把‘罪名’牢牢地按在三杰头上,再给三杰定一个桀骜不驯,抗拒天使的罪过,一切就都好说了。 战争,陛下要的是战争,军方要的也是战争。 陈汉是很重军功的。当初位高权重的许国公陈权陈五爷为什么不直接封为元帅?那就是陈鸣为了突出‘军功’,而特意的压了压陈权,而且一压就是十年,一直到前不久才成为了陈汉的第三位元帅。 所以,周子楠必须把这场战争跳起来,否则军方对他的意见就能让他彻底沉沦,就连他的大靠山高彦明都救不了他。 但明知道这一切,周子楠还主动请缨,乃至不惜动用了高彦明的情面,出使河内该怎么做,他心中早就有了定义。 周子楠看着满厅堂的河内君臣,陈杰仨在这儿也算是‘开国’了,说是都督府,实则是一个小朝廷。称唿一句‘君臣’并不过分。国内都有人将他们仨同南面西山军的阮氏三雄并立了,也有人把他仨比作卫满之辈。周子楠心中无数个念头此起彼伏着。 这等大人物的存亡,现在却也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作为有靠山的人,周子楠掌握的信息,远比一般官员要来的多。 他不止知道了朝廷的态度,甚至于广西的兵马都已经在调动中。所以,他以为这河内必亡无疑。 那么他在河内表现的蛮横一点也就顺理成章了。他要搞砸这趟差事,不嚣张蛮横怎么能行? 周子楠扫了一眼满殿战战兢兢的河内一众人,心底里浮现出一抹无法压抑的自得。 “大好男儿,丈夫立世,就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才对!”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被一席官袍掩盖下的胸膛微微的起伏着,激昂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澎湃。 “哈哈,政通人和,民安康太?” “陈杰啊陈杰,尔等好大的胆子。” “真以为周某人就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等治下之残民酷法吗?” “事情已发,尔辈不思悔改,竟还敢妄图欺瞒本官,真是狗胆包天。尔辈是要欺君罔上乎?不怕我汉家天兵一到,将小小的河内立刻碾为齑粉?” 陈杰被周子楠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的训斥了,内心中恨得发狂,他都想立刻掏出枪来把周子楠打成一个血葫芦,但在周子楠的疾言厉色下他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只是深深的低头,忍辱负重道:“冤枉啊,天使。我等真的是冤枉啊。小小河内焉敢欺骗陛下。” 陈杰嘴巴动了动,可惜他的耻度只能让他把软话说道这个地步,“天使刚抵河内,万不可受小人蒙蔽,信以为真,陈某敢请天使明察!” 陈杰的软弱,让周子楠内心燃烧的火焰更加旺盛。 他之前虽然打定主意要为难河内,要把这趟差事搞成战争,但他也真的有点害怕陈杰一枪把他崩了。可现在,他,无所畏惧了。 纵然是一方之主的陈杰也要在他面前低三下四。周子楠的心更坚强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 倘若陈杰等人态度稍微硬气一些,周子楠断不会像如今这样肆无忌惮。要把事情搞砸,方法多的是。 可现在周子楠就牛起来了,这就好比一只欺软怕硬的狗,你强它就弱,你弱它便强。 没有了畏惧和顾忌的周子楠,说起话来更冲,气势更足。 “有没有冤枉。可不是本官说了算的。”他抱拳对着南京方向一躬,“陈都督,阁下贵为河内都督府的主事人,就请都督跟随本官往南京走一趟,当面与陛下解释!” 这一句话被周子楠说出口,整个大厅顿时静的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河内的一干文武,厅堂下的卫兵、侍从们,全都鸦雀无声了。 陈杰的胸膛剧烈的彼伏来,他是真的愤怒了! 吴熊光更是对着厅外的卫兵摆了一下手,身边的杨正杰明明看的清楚,却没有阻拦。 一队士兵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厅堂内,周子楠心里噗通噗通的。他都以为自己把陈杰他仨给逼急了呢,他很清楚自己刚才是多么的嚣张。 如今的局面是刚才自己‘找死’之后必有得报应。 周子楠脸色不变,更不会两腿发颤,这点胆量和城府他还是有的,否则他就不会在高彦明身边待了整整五年了。 陈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招人来把眼前这个可恨的外交官拖出去切成碎片的冲动。 “我要忍着……”陈杰在心里对自己说。 河内的实力对比南京相差的太远太远,为了生存,他必须做个忍者。因为今日事关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荣辱,更是整个河内都督府下数以万计的追随者的安危。 当你实力不行,那就乖乖低头当孙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汉的国力军力就是天,河内这弹丸之地,安能逆天?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杰狠狠的咬紧了自己的牙齿,口腔里突然多出了一股血腥味。他忍! “天使还望见谅,河内虽小,亦有百万生灵,陈某虽然都督府之首,身负重任,安能离开的了?” “某遣一肱骨,随天使前往南京,面见陛下如何?” 杨正杰抖了抖袖子,“还请天使见谅!我河内实在是一刻也离不开都督啊。这百万苍生之安都维系于都督一身,某与槐江【吴熊光字】皆无全才,万不能担不起都督空任。” 杨正杰抢先一步堵死了周子楠有可能‘挑拨离间’的话,这让周子楠略有些不自然,再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吴熊光,周子楠干干一笑。 他没有想到陈杰这么能忍。按照周子楠的设想,陈杰固然不至于把自己当场处置了,也多会将自己驱除‘国境’,那么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回南京交差了。怎么现在会是这样? 这家伙也太没种了! 周子楠心中的恐惧都没有了,此刻他脑子里全力运转的就只有一个——自己该怎么着把陈杰给搞爆炸? 而被陈杰指派跟随周子楠一块去南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河内内务司主事——洪映晖。 第八百零五章 重点在西边! 河内码头上响起了一声爆炸惊破了天际。遭受到袭击的南京特使被炸的血肉模煳,被现场没受到爆炸波及的随从们赶忙送到了船上,然后使船一刻不停的就离开了河内港口。连要跟着他们一同返回南京的洪映晖都顾不上了。 只在慌乱的码头中留下一地斑斑的血迹。 洪映晖呆立在码头边,整个人仿佛一尊寒冰雕琢的塑像一样,心里的翻腾着无尽的冰寒。 “完啦,全完了。”这下河内必死无疑了。 竟然有人冲动到向南京来的特使丢炸弹——洪映晖倒是不认为那是周子楠在做戏,刚才炸弹爆炸的一瞬间,虽然硝烟弥漫,可弹片横飞中,洪映晖仍然留神于周子楠,周子楠和身边的一名随从浑身是血的样子是做不了假的。洪映晖自己也是搞情报出身的人,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一些眼力的,周子楠在遇袭的那一瞬间惊恐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话,人是可以表现出一副受怕的样子。但人在猛然遇袭的瞬间那下意识的神情,很难有假! 而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了。 真的有人在河内码头向南京特使撂炸弹? 那河内不完蛋还谁完蛋啊? 南京张牙舞爪的正对着河内虎视眈眈呢,这简直是主动送上门的把柄。 洪映晖都可以想象得到是怎么一副情景了。南京大兵压倒,河内碾为粉齑…… 况且,这个时候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南京使船远去的影子,洪映晖一脸黯然神伤。 …… 陈鸣很快就收到了河内的速报,当他看到周子楠的啼血上书之后,嘴角不自觉的浮现了笑容。 他可不管周子楠是真的挨炸了,还是假的挨炸——还能上书这就说明人是活的。折子上只说受伤,那就说明没少胳膊腿,更没性命之危。 周子楠出使河内的使命却是已经做到了。 陈鸣都不会去国内此次河内之行的细节,没有必要。他已经知道了‘周子楠’这个人,这是一个可用之才。 因为他既然能做成河内之行的大事,那么周子楠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要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河内之行就不会落得这么个结果。 这就是一个很直接的应证关系,周子楠就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而这样的一个人在眼下的时代里头,可远比一个遇事胆怯,为人中庸的人要好多了。 陈鸣就是这么认为的。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 陈鸣‘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大都督府水陆大军齐出,荡平河内。 趁着河内都督府治下的安南土着跟都督府的矛盾正烈,此刻出兵,能够最大的影响安南土着对河内的支持。陈杰就是想跑进大山里去打游击,也不见得有那么个群众基础。 因为他手下的民众大多数是安南土着啊,这些人正愤恨着河内都督府的时候,陈汉打进来了。从心理上他们就会对陈汉多出一分好感。 这会对陈汉在安南北部形成统治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至于三杰的悲嚎,谁还去管呢。 皇帝的意志就是整个陈汉前进的方向。 伴随着中西战争的胜利,伴随着一个个陈氏宗族封国的建立,海外封国这个画饼已经不是纯粹的镜中花水中月了,那是看得到摸得着的利益了。 很多勋贵重臣都知道,皇帝‘预言’,几年后欧洲将会有大乱,此乱生于法兰西,然必将烧遍整个欧陆,欧洲人的精力在今后的一二十年中会完全的陷入这场战争里。然后,陈汉的大好机会才会到来。 那么皇帝在酝酿几年后的大动作的同时,先把眼皮子底下的这点小零碎扫荡了,满朝文武谁会不答应呢?再傻逼的人也不会说河内未有失德,不当征! 地位更亲近的一些人还知道,皇帝虽然在着手解决安南,实际上更多的精力却是放在天方世界。 这奥斯曼人与俄国人的上一场战争刚刚过去了十一二个年头,恢复了一定元气的奥斯曼人,自觉的这几年实力大增,于是着手搞了一个复仇计划。六十岁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身体很不好,他并不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奥斯曼人也在推行着改革,但这更多集中于军事方面。 平庸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很清楚自己要改变军队的做法会触动日益腐化的禁卫军和西帕希(封建骑兵)的利益,所以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先是在外头建立起了新式军队后,又以出巡为幌子,摆脱了禁卫军的控制,这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伊斯坦布尔的禁卫军目瞪口呆,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在皇宫中被囚禁到了四十多岁的苏丹,在政治上表现一直很平庸的苏丹竟然会来这一手。 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还拥有中国的支持,禁卫军不敢自己拥立出一个新苏丹来跟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打擂台。何况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也没有一巴掌把他们彻底打死的打算。 奥斯曼帝国在几年前爆发出的一段紧张时刻后,政局和军事都陷入了一种平衡,奥斯曼人艰难的政治改革也在这种平衡中一点点展开。 而后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而俄国人在吞吃了一部分波兰后,他们向南挺进的国策依旧没有改变,更成立了黑海舰队,这对于奥斯曼帝国是一个严重的挑衅和刺激。 自觉的手中实力变强的奥斯曼人也谋求着复仇,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只有一个儿子,今年才刚刚七岁,而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所以这苏丹的位置注定不能被他的儿子继承的。 那么他在苏丹宝座上坐了这么一回,他要留下一点值得留念的功绩啊。 他的哥哥穆斯塔法三世就是在上一次俄土战争结束前病逝的,第五次俄土战争的惨败绝对是穆斯塔法三世早逝的一大原因。而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登位之初就面临着奇耻大辱,现在他活不多久了,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希望能够洗刷这个耻辱。这样就算是死后他也安心了。 所以奥斯曼人要求俄国归还克里木汗国,承认格鲁吉亚为他们的属地,授权土耳其检查通过海峡的俄国商船。这当然是圣彼得堡所不能接受的。 如今的高加索一线,战争的气息越发浓烈,一种一触即发的感觉告诉所有人——第六次俄土战争为期不远了。 所以,中国与俄罗斯的战争也为期不远了。虽然很突兀,但当初中国与奥斯曼签订了同盟协约,那是必须要遵守的。 与这场似乎是突然间就降临的中俄战争相比,河内只是一个开胃小菜。 尤其是对于打老了仗的陈汉军将们,对于自起兵以来,战事就不间断的他们来说,荡平河内一战轻松的很。参谋部不知道都将河内的军事、经济、政治和交通情报摸的有多么清楚了,哪怕是山里头的一条小溪地图上都有标记。 灭亡河内,乃至整个安南的战争推演,大都督府就进行了好多次。现在要发兵河内,那太轻松了。 陈鸣也没有调派大军,除了一支水师部队外,就动用了西南军区布置在广西的边防军部队。 当然鸿基市的保安部队也有了忙活。 只是他们的任务不在于进攻,而在于守卫。鸿基市是东南半壁河山煤炭所需的主要供应地,是绝对不能乱,更不能被大批的难民涌入。 战争中鸿基市只需要做一个补给地,能补充一下水师部队的补给就行了,或者水师携带的陆战部队可以从他们这儿向河内发起进攻。但就鸿基市本身而言,老老实实的做一个‘世外桃源’还是很好地。 河内军队完全不能抵挡国防军的进攻,不管是岸上,还是海上。 陈杰这些日子里的表情都是木木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就要结束了。 当年他为了躲开不可抵挡的陈汉,能带领着部队和追随者翻过闽地西南的重重大山,经过粤北进入粤地,然后再从粤地退到谅山中…… 可是现在他没那个心劲再带人从河内转入万象、金边的大山中,继续反抗陈汉了。 他年纪不大,心却老了,这几年‘改革’的失败对他的精神是一个重大的打击,现在的他老的都已经不想动弹了。 与他一样束手待毙的人还有杨正杰。 三杰中的两杰胸中已经有了对南京的屈服之心,那么统一负责河内抵抗事宜的就是吴熊光了。 这人对陈汉的恨意真心很强大。 在码头爆炸事件发生的那一刻起,就直言不讳的对陈杰和杨正杰索要兵权。 你们都胆怯了,没有过去的心了,我吴熊光还有。我要跟陈汉拗到底。 广西的边防军足足杀来了三个旅,对比河内军力,这是一股他们抵挡不住的力量。吴熊光也不奢望着自己能够打赢,但他绝对想让陈汉吃一记大亏。 哪怕是再小的胜利也能鼓舞其他的人! 他选择的是陈汉的水师陆战队。 后者的兵力也就三四千人,大约是一个加强团。只要小心计划,吴熊光还是有一口吃掉的把握的。 凌晨四点,上万名河内士兵进入到了自家的防御阵地。在他们的对面两里外,就是南北绵延四里多长的水师陆战队攻击阵地。 虽然兵力弱小,但水师陆战队从来不是为打防御战而设立的,他们的任务就是进攻。 如果说战船与海岸防御工事的战争是一场‘陆路攻坚战’的话,水师陆战队就是敢死的先登。 吴熊光眼睛里闪着凶光,如果能光明正大的胜上陈汉一阵,他就是死,见了他爹也足以告慰了。 他的目光继续盯着对面的水师陆战队阵地,雕塑一般举着望远镜向东望去。夜色里水师陆战队阵地上的那些火光就像最诱人的美女,吸引着吴熊光的视线。 河内要准备反击了! 吴熊光手中还握着的大半军力都汇聚到了这个地方,这是吴熊光所能集结来的最大兵力。在陈汉的水师陆战队脱离了战船的庇护距离之后,战机就已经出现。吴熊光忍到现在只是要找一个最好的机会。 深秋的夜色也不能让人感觉到寒意,这儿是安南啊。凌晨四点钟,天色漆黑。 河内军的出击阵地上,不闻咳唾之声,不闻丝丝低语,只有刺刀步枪相互间偶尔轻微碰撞地声音。 大队大队的人拥挤在一起,互相紧张地看着,默默的紧着鞋带和袖口绑腿。军官们也不敢大声叫喊、召集队伍,两里地外就是陈汉水师陆战队的阵地,河内用以前传后的方式将命令一个个低声向后传达去。猬集在一起的无数河内步兵,屏息待命,先头部队官兵都手握着长枪砍刀,顶多腰间别着手榴弹,他们根本没有带火枪。 因为很多人知道,夜战中,长枪砍刀比步枪上的刺刀好用多了。 而此刻水师陆战队的阵地上,如果有夜视仪器,并且热气球能高高的飞起来,俯视鸟瞰,就能够清晰的看见大批的水师陆战队士兵聚集到二线阵地,那第一线阵地上的士兵,拢总算来只有一个营。 一个营的兵力罢了,分散在那么长的阵线上,简直是在撒胡椒面一样。 而二线阵地,不仅汇集了超过两千人的兵力,身后更有四五十门火炮和臼炮,阵地中也有一挺挺散发着狰狞的火箭炮。 这是一个死亡的陷阱。只要河内人敢夜间杀出来,一线的陆战队士兵就会引着他们步入这个陷阱。陆战队绝对会给扑杀过来的河内军队一个带着喧嚣焰火的血与肉的盛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五点钟正,天空变成了深蓝色。 晨风吹动,来自不远处的海上的湿气在慢慢的消散,只有红河上里仿佛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偶尔一两声鸟禽的啼鸣响起,却让这个黎明显得更加的静谧。 无数把凝结着水汽的刺刀,在战线两边闪动! 河内军炮队指挥官猛的扯掉了头上的帽子,抽出军刀,狠狠地向前一噼,“开炮!” 作为一个顶着‘残清欲孽’帽子的势力,这里头总能找出一些对陈汉恨之入骨的人。就比如眼下的这个指挥官,他来自广州,来自汉军正红旗。 八十多门火炮随着一条条绳索的牵动,喷吐出了火舌! 为了打好这一战,吴熊光连库房里生锈的前装火绳火炮都搬了出来,而要知道,这几年河内军已经在逐渐换装燧发点火火炮了。什么破烂都翻了出来,吴熊光也是用尽全力了。 同火炮一同响起的还有士兵的冲锋声。 两里地的距离,一名合格的士兵都不需要十分钟便能抵达。虽然战线里的陈汉士兵开枪打炮还射出了一枚枚的火箭弹,让进攻的河内军队受损不小。 可是他们人少啊。 河内军队还是一鼓作气的冲上了阵地,然后很快就在白刃战中击败了水师陆战队,追在后者的屁股后头直冲向了二道战壕。 二线是陈汉水师陆战队的主力所在地,陷阱所在地。当逃窜的水师陆战队进入到二线阵地前二百米的时候,二线阵地的火炮、火箭弹开火了。 一团团的烟柱在河内军队中升了起来,战壕前三百米到五百米距离,而带领着追兵都跑到二百米距离里的一线守兵是很难被误伤到的。 烟柱直冲天空,而在烟柱升起来的同时,阵地间火光闪现,尘土飞扬,隐约还能看到一具具人体给掀上天空。土石震落,哗啦啦的掉下来。整个二线战壕都笼罩在刺鼻的烟雾当中,浓浓的火药地味道充斥在战壕里,呛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而事实上这场战争的爆发,最痛苦的人并不仅仅是陈杰、杨正杰他们,还有林阿海。 那个被派去鸿基港,然后又悄悄潜伏了起来,在鸿基港已经安稳生活了很长很长时间的林阿海。他平静幸福的生活被打破了,因为他被启动了。 第八百零六章 五国之战 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是可悲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幕的传奇的舞台剧,在大时代的背景下,每一个小人物都用他们的人生谱写着属于他们的剧本,千万的剧本组成了这个时代的序曲,汇聚成这个时代。林阿海的悲剧在于他早早被注定的身份,被时代左右的心酸,生活所迫的无奈,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令人为他们的遭遇唏嘘感叹。 而更可悲的是,如此的故事只会被历史的浪涛毫不犹豫的击打个粉碎,永远的湮没在滔滔长河中,不为人知。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没有人会关心、体谅一个小间谍的‘辛苦’。 当陈鸣接到河内被拿下,陈杰、杨正杰选择了投降,吴熊光一把火烧了都督府,也烧了自己。这是一种很彻底的反抗! 其之‘壮烈’让陈鸣相当唏嘘的。 这是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一瞬间里吴熊光的形象在陈鸣的脑子里彻底的鲜明鲜活了起来。他并不是最有才的,也不是给陈鸣制造了最大麻烦的,但他给陈鸣留下了一个极其深刻的印象,在陈鸣心中的敌人榜单上,真正的占据了一席之地。 一定程度上,吴熊光的死升华了‘三杰’的形象。否则投降的陈杰、杨正杰就太暗淡了。 当然,很多人并不赞同这一点,大局已定何必搞得如此悲壮呢? 陈鸣也没准备就将他们斩尽杀绝啊。陈杰、杨正杰他们投降了,只会被监视居住,且还能被发放一部分财产,让他们过着平稳富足的老百姓生活。吴熊光何必如此呢?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报纸抨击吴熊光,将一个‘伪清余孽’的帽子死死的扣到了他的头上。 连陈鸣要去组织都来不及。接下来事已至此,就说什么都晚了。 陈鸣也不再关心河内的‘后事处理’,就如之前说的,在河内战事爆发的时候,他也更关注西边。 奥斯曼和俄罗斯今年可能不会爆发战争,那么明年呢?后年呢? 就连眼下的中俄贸易额度都在直线拔高,非常诡异的增长量,这些俄国人仿佛突然有了一座金山一样,大把大把的收购大黄、茶叶、生丝、高档瓷器等等器物,同时也处理廉价货一样将大批的皮料一车车的拉到贸易区。 为什么会这样?显而易见。 这就是俄土关系紧张的一个反应,可同时也是俄罗斯两面受敌的悲哀。奥斯曼人还跟瑞典是同盟,倒是不止一次向中国保证,一旦开战,瑞典也会大举进攻俄罗斯,兵锋直指圣彼得堡。如此他们就是三面受敌。大批的华商从俄罗斯境内回归,带来的消息也无不在表明俄罗斯人正在向东方调集部队,他们还全力的武装了土尔扈特人。 但不管怎么样,陈皇帝的注意力就已经集中过去了。 所以,在过去的承天十二年(1786年)里,东西方最大的事情都不是陈皇帝真正关心的事情。腓特烈二世死就死吧,陈鸣又不是彼得三世,是腓特烈的脑残粉。所以腓特烈固然是欧洲历史上一个很着名的人物,对他无感的陈鸣也不为他的逝世而有任何感触。 现今的西方世界,是一个一超多强并起的世界,其中的‘一超’自然是刚刚遭受重挫的大不列颠,处于英国下面的是法兰西、奥地利、普鲁士和俄罗斯四国,至于西班牙、荷兰、葡萄牙、瑞典、丹麦等国则又要逊色一等。 这些国家之间无论怎么争斗、厮杀,争夺的还是内部之间的领导权。法国和英国的几次战争,最初的时候或许真的对对付的本土有土地诉求,但进入西历的18世纪之后,他们争夺的只是欧洲的霸权。 这一次英国人栽了一个大跟头,法兰西如果能再接再厉,未尝不能再度挑战英国的欧洲霸主地位,至少可以把英国拉低到与法国一个档次的程度。 可惜高卢公鸡自己不争气,自己出了问题,巨大的政府负债让他们现在举步维艰。这种情况下,伦敦虽然惨痛的输掉了之前的战争,可欧洲超级强国的地位依旧保存着。 历史上,法国很快就爆发了大革命,自己断送了自己最后的机会。在欧洲封建势力和敌对势力的联合反扑中,财力雄浑的英国人自然而然的建立起了自己超强的地位,建立起了自己巩固的霸权,还狠狠地将法国人打落了尘埃中。 虽然那个过程当中,高卢公鸡真牛逼的跟凤凰一样。一国单挑整个欧洲。甚至可以说,纵然失败的拿破仑也奠定了法兰西在欧洲之后五十年的地位,直到色当战役里被他的后人输的一塌煳涂。德国才真正崛起! 但这都是在欧洲一个体系里的争斗,跟奥斯曼帝国,跟中国完全不相连。他们作为一个体系,和奥斯曼帝国、中国这种另一个体系之外的力量碰撞、争夺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是没有调和余地的,总要以另一方的崩溃为结束标志。 历史上的欧洲人做到了这一点,然后他们玩起了内斗,还加上了一个迅速崛起的小鬼子。 一战、二战,和之后冷战的结果,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血淋淋的丛林法则向来都会分出个‘生死’,直到地球人点亮了‘种蘑菇‘这项技能。两颗小蘑菇的威力让掀桌子的事儿,再也不能干了。 欧洲的中心永远在欧洲本土,如今的美洲只是敲敲边鼓,陈鸣、中国,现在能够把握得住的只有奥斯曼人,虽然奥斯曼人如今牵扯到的只有俄罗斯和奥地利。 陈鸣的宏图大愿可是建立一个以华人为主体的‘世界’,为既然是世界那就不能窝曲在原先的一亩三分地上,还需要拿出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这需要繁荣的经济、强大的武力和强势的文化,困难之巨大、过程之艰辛真的一言难尽。也许他穷其一生都看不见这一天,到闭眼的那一刻都看不到中国吞吃美洲的一幕,不过再困难也得去做不是? 想要实现这一点,就要先将基础夯扎实。在陈鸣看来,一个帝国,身边若是还有不服气的二五仔,身边要是还存在着战争威胁的话,那这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帝国。 不知不觉中,陈鸣自己都已经转变了心态。 要是在过去,他是不会主动对安南下手的,那必须等到那里爆发出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才趁机下手。这跟趁着欧战风云跌宕起伏的时候,对美洲露出觊觎是不一样的。 后者毕竟对的是整个一神世界,综合实力不弱于中国,而前者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安南。 之前的陈鸣更多是一个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者,这是建立在他穿越者的‘远见卓识’之上的一条发展路线,却不够威武霸气。 如今陈鸣不单单的要对安南下手,琉球他也不愿意等了,还有廓尔喀和藏地的问题。他从一个‘小偷’变成了红果果的强盗。 之前他已经跟蒙古人坦言了,对于陈鸣的‘意图’,那些个蒙古王公感恩戴德,一个个恨不得跪在地上喊他爸爸。就算有几个舍不得离开老家的人,面对这滚滚大势,也无力反抗。 蒙古地区的设府立县问题,会是第三任内阁接下来的重点。 陈鸣就想着一鼓作气把藏地也给搞定了,还有藏地周边的一连串小国,以及廓尔喀这个隐患。 就算廓尔喀现在没有侵入藏地又如何? 这个时代,拳头大的是真理。只要国防军的铁拳能一把下把廓尔喀给砸趴下,廓尔喀就能变成中国的一条忠犬。 喜马拉雅山地走出的廓尔喀山民,勇敢善战,无畏生死。因为他们经历了贫困,所以才能全身心的抓住改变自己命运的稻草——当兵。 廓尔喀臣服了之后,陈鸣也会想对待日本人那样,从里头招募一批山民的。 后世的廓尔喀雇佣兵大名鼎鼎,但愿不要让他失望。 赛利姆·本·穆罕默德·穆拉德再一次来到了中国,作为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的特使,赛利姆此来为了何事,显而易见。 俄国人在默默的秣兵历马的同时,奥斯曼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前来购买军火,也前来商议必会爆发的那场战争中的配合。 赛利姆当初曾经率团来访过中国,这次便又被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点为了特使。 现在天方世界和一神世界的很多人都知道,中国人念旧,讲究人情。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朋友还是老朋友的好。 所以,英法也好,瑞典也好,包括现在的奥斯曼帝国,跟中国人打交道都是尽可能的用旧人。没看英法瑞典几国的使臣,到现在也没有替换么。 最初从东印度公司跳槽到政府系统里的罗伯特,都稳步走高。 赛利姆在下关码头登岸后,就被恭敬地请到国宾馆内暂时休息,服务员给每人端上了几杯兼爱咖啡。宾馆房间内的装饰非常的具有天方风格,不仅富有宗教气息,粘银贴金,富丽堂皇,更出人意料的整洁。还有一股赛利姆很熟悉的香味。 熏香可是天方世界被点了有点的天赋点,天方世界的贵族,日常生活中就离不开熏香。 东方发现的沉香木,虽然很大一部分都进入了中国市场,但天方世界对于沉香木的热爱,也让天方世界成为了中南半岛的沉香木第二大市场。 天方人将沉香片侵入茉莉花和檀香油中,减轻沉香浓重的气味。或浸入琥珀味和柑橘精油中,为袅袅上升的蒸汽增添清爽的气味。那里的贵族和有钱人都习惯以焚烧香木待客,一般人家以香料渣子配成香丸来待客。 招待赛利姆的是时任外交部右侍郎的黄松,时值中午,服务员很快给他们又端上了丰盛的午餐。主食是一种面饼,好几张叠放在锡制的餐盘内。配菜相当丰盛:虾、鱼、鸡、烤肉、鸡蛋、蔬菜、甜汤,主人考虑到了他们的信仰,肉类都做了特殊的安排。 由国宾馆的回回厨师来制作,因为信仰,天方教除了禁吃猪肉,还不吃外形丑恶和不洁之物,如甲鱼、螃蟹等,也不吃已死的动物。猎取野味时,打中猎物后猎人迅速趁血还没有凝固时,割断其喉头,否则就不能吃。 这些规矩在国宾馆内当然可以满足。 赛利姆此行担负着重任。他不需要考虑这儿的风土人情,也不需要考虑中国的国力实力。两边都同盟好几年了,要是这些问题还需要赛利姆来打听、观察,奥斯曼人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如今的奥斯曼帝国已经不是当初吊打全欧洲的奥斯曼了,对比中国这个庞然大物,那是只有中国嫌弃奥斯曼的份儿,没有奥斯曼嫌弃中国的份。 饭桌上谈论话题,续交情,这也是中国人的习惯。赛利姆很入乡随俗的。 他此次来担负着两件事,其一是购买军火,短期里奥斯曼帝国倒是不缺少资金,还不至于战争都没有打响就先来南京化缘的;第二就是商量以下两边的军事配合。 这一次对俄战争,奥斯曼帝国上下是都雄心勃勃,要一举挽回之前战争中显露的颓势。而这必须要有陈汉的支持,中国人在东方的战线上究竟能出多大的力呢? “三帐哈萨克乃我国传统势力范围,然而伪清内残外忍,坐视俄人侵入哈萨克草原而不加作为,可恨可耻之极。此为我朝皇帝陛下所不能忍者。” 黄松双拳举抱在脑袋右前方,一本正经的说着胡扯的话。赛利姆也不是不知道中国的历史,所三帐哈萨克是中国的传统势力范围,他都有点为对面的黄松感到羞耻的荒。 数一数中国古代的历史,除了间隔好几百年的汉唐两朝涉及到过中亚,宋明可都不识中亚为何物啊。明朝前期时候,占据了那一带的帖木儿反而从中亚起兵威胁大明。只不过大军中途遇大雪,士马僵毙,帖木儿亦患虐疾,死在了途中。 这是朱明与哈萨克地区唯一称得上联系的事情。 中国两次被异族征服、统治的王朝倒是真真的在中亚拥有了影响力,可惜,现在的中国斥责满清为伪清,蒙元也大遭否定。 但赛利姆才不会因为这个而嗤笑中国呢,相反,黄松这句话是对他透漏出了一个意思——中国人要得到哈萨克大草原。 俄罗斯人在哈萨克大草原上的利益并不是太多,这是因为兴盛发展中的俄罗斯将自己的主要精力集中到了东欧和奥斯曼身上,还没来得及攻略中亚。 但是哈萨克大草原的尽头就是乌拉尔河,那里距离俄罗斯人的腹地粮仓——顿河流域,可就不远了。俄罗斯人是绝不会坐视中国夺取整个哈萨克的。 听到中国有这么个‘雄心壮志’,赛利姆的心就立刻有了个底儿了。 中国要图谋整个哈萨克,其界线能越过里海去,越过乌拉尔河,这绝逼要触碰到俄罗斯人的底线。 两边有此矛盾基础,那伊斯坦布尔就不用担忧中国人只说不练,虚以应付了。 当天下午,赛利姆在黄松的陪同下就来到了一处码头,码头边停靠着两艘西式大帆船,全都是七十四门配炮的三级战列舰。 战争就要爆发了,奥斯曼帝国不仅陆军要面临着俄罗斯人的挑战,海军也一样遭受着威胁。俄罗斯人新成立了黑海舰队,那可是一个要命的威胁。 赛利姆此次身上担负的军火任务,不仅仅是枪炮,更有军舰。 奥斯曼帝国除了中国还有一个盟国叫瑞典,只是中国和瑞典之间关系虽好,却没有直接的同盟关系。而一旦俄土战争爆发,瑞典既然会参战,可奥地利人也会横插一杠,他们不可能坐视俄罗斯‘吕布战三英’的。否则俄罗斯三面受敌,这个时代的俄军可承受不起。 总而言之,不久后将会爆发的战争,下一场的俄土战争,将会是一场涉及到中国、奥斯曼、瑞典、奥地利和俄罗斯,横贯欧亚大陆的五国势力。 第八百零七章 军火采购 承天十二年十一月的早晨,赛利姆等人登上了几辆装饰典雅的马车,在两列站满了卫兵的大型公共马车的拱护下,又有一小队骑兵在前开道护卫。大张旗鼓的离开了国宾馆,朝着内阁办公厅行去。 一路上马车都行驶得很平稳,南京城里水泥铺就的地面跟镜子一样平整,一点也不次于伊斯坦布尔中心用石板精心修葺的大道。 赛利姆还记得自己上回来到南京的时候,南京除了没有如今的市面繁华以外,很多道路也还是夯土。可现在整个南京的大街小道,他触眼所见,已经全部被铺上了水泥路面。 从国宾馆到城区的道路很短,马车高速行驶了一会儿之后便脱离了玄武湖区,进入了南京城的繁华商业区。 赛利姆第一次来南京的时候,内阁办公厅还是挨着皇宫的,但是随着内阁办公厅的人员编制数量越发增多,在承天十年末的时候,终于是给搬到了莫愁湖边上了。玄武湖与莫愁湖间隔了八里地,但城区道路多有转折,总距离都超过了十五里。 进入商业区街道后,车速也随之减慢了下来,因为车马道上的马车变得多了,道路上还有专门的有轨马车轨道。赛利姆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透过马车车厢前端小门上方的空隙仔细朝前方的城市望去。 虽然这几年伊斯坦布尔城中流传着中国越来越多的消息和传闻,但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当年他来到南京的时候还是承天五年,如今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七年了。 七年的时间,伊斯坦布尔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握在苏丹手中的那支宫廷卫队,有着一支加强团建制的宫廷卫队,配着大炮、火箭弹等武器的整整五千名士兵。这些人让苏丹在过去的几年里,说话的语气变得更加强硬,腰板挺得更直,也最终让偌大的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发生了一些变化——奥斯曼新军成立了。 可是南京城呢? 赛利姆眼睛里绽放出了一抹羡慕。跟他旧有的记忆相比,如今的南京城就跟一座崭新的城市一样。 临街的店铺已经看不到单层的了。 道路两边普遍是两层的小楼房,期间还有四五层的高楼突兀而起。 街面上的巡警在变少,更看不到武装巡逻的士兵了,倒是配着棍棒的交警和胳膊上带着红袖标穿着绿色马甲的人变得更多。 南京的街道上还出现了交通亭这种新鲜事物。可这种一个侧面也反映出了南京城市的繁荣。 车水马龙,人流不绝,铃声作响的有轨马车,一列又一列的公共马车,赛利姆自己估摸着,这儿的人流量要比伊斯坦布尔至少多出一倍。 天知道一直来,以地广人多着称的奥斯曼帝国,如今的人口怎么还没有俄罗斯众多,只有少少的2400万。并且成分复杂,只大叙利亚的一神教徒(希腊人、亚美尼亚人为主)就占帝国总人口的10%。而安纳托利亚、鲁米利亚、埃及、伊拉克也均有一神教徒,总计数百万人。 这些人自然不能算作奥斯曼帝国的兵源。 再加上犹太人,后者主要居住在伊斯坦布尔这些大城市里,只伊斯坦布尔的犹太人就有10万人。算上一神教徒,这些人的数量可占总人口的20%。 也就是说眼下的奥斯曼帝国只能有两千万左右的人口基数。这比俄罗斯和奥地利相加的人口少多了。 所以,奥斯曼人已经正视起了对手的强大,要他们单独的与俄罗斯人单挑,如今伊斯坦布尔的大佬们已经不觉得是羞耻了。 同时不知不觉里,中国对伊斯坦布尔的影响力就变得突出起来。这可不是单纯的双边经贸发展带来的影响,而是因为奥斯曼人越发的感觉到了危机,中国对奥斯曼的重要性也就越大越高了。 更远的地方则限于角度的关系看不清楚了,因为这街道内里的住宅区中,两层的小楼房是越来越多。更深的里头,还有五六层高的住宿楼、公寓楼。 赛利姆还看到了一个警局,做派跟伊斯坦布尔新成立的警局模样倒差不多,门口站着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不仅火枪上挂着刺刀,两个人还都身着胸甲。 很是威武! 赛利姆心中赞叹了两声,可等到车队从警局的门口驶过去后,突然的赛利姆却楞了一下。自己刚才赞叹的是什么? 是威武。 可要是放到当初,那自己赞叹的就该是森严的戒备了吧! 这当中的差别是很大的,赛利姆有些感叹。 就连他不知不觉中也将‘中国很强大’这一印象种到了心底,七年的时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默认了这种印记了。 当年的奥斯曼帝国也曾经这样过。 外人看到奥斯曼帝国的苏丹亲兵后不会认为他们是在全神戒备,而只是以为纪律严明、一丝不苟。 就如现在的中国这般。 当你心中已经存下了这个国度‘极度强大’的印记之后,他们就是威武庄严了。 曾几何时贪污腐败、弄权利己、责任心弱、人浮于事等种种致命的因素,已经开始侵蚀了奥斯曼人曾经引以为傲的帝国,让这个老大帝国一步步地开始从鼎盛向下方滑落。 赛利姆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国度,又能在‘强大’中支撑多久? 回想起曾经的荣光,再看看如今奥斯曼军队的散乱、胆怯、衰弱,作为一个爱国的奥斯曼人,赛利姆不由得感觉到一丝伤感。如今的奥斯曼帝国只能依赖那些以异族、异教徒为基础组建的新军,就像当初的苏丹亲兵一样,赛利姆也不知道这样的新军在百十年后的发展壮大中是不是也会变成苏丹亲兵那样趴在帝国身上吸血吸髓的寄生虫。 赛利姆做过外交大使,他见过很多国家的军队,深知道制度的重要性。 奥斯曼帝国如果不能确切的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军事新制度,想要改变帝国现况,想要彻底扭转帝国的败势,想要恢复当年的铁血豪情和雄心壮志,是根本不可能的。 苏丹亲兵很多军官、士兵都是父子相袭,所以整个禁卫军的战斗力下降得很快,部队的军阀化也很严重,历史上几度爆发过叛乱。新军可万万不能如此了啊。 赛利姆自己心里明白,依靠旧的军事制度,是挽救不了帝国的颓势的,而只会将帝国送入地狱。目前苏丹手中多出了一支宫廷卫队,国内的政局看,倒是的确有过往那种老旧的没落趋势有被逆转的迹象。 但这一切还要看战斗中的表现。 禁卫军和新军的比较,如果后者能够赢得胜利,苏丹亲兵、禁卫军、耶尼切里军团,就失去一个大大的筹码。胜利天枰将会倾倒向新军的这一方。 街道变得越来越宽阔,最中间的车马道,左右两侧加在一块足够并行四辆马车还有富余。车马道两边的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从不打宽阔的车马道上行走,而是一直安安分分的走在车马道两边划着的白线外的石子路上。 赛利姆看着这一点忍不住有些唏嘘,很明显中国人已经习惯着了这个规定,车马道是专给马车、牛车、马匹行驶的,白线以外才是行人该走的通道。当初他第一次来南京的时候,街道上还时常能看到不遵守规则的行人,可是现在,这一路上他一个也没看到。 道路两边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很多建筑物,赛利姆注意到的大多是商店。他所经过的这来区域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南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那道路两边的商店可不是卖农具、锅碗、盐糖、粮食物品的小商店,也不是出售水果、食用油、肉类等消费品的平凡商店,而是丝绸成衣、金银首饰、工艺品、文玩店、豪华酒店等高档消费地。 沿途一路走来,一家家店铺擦得明亮的玻璃镜都闪花了赛利姆的眼。 “南京城可是中国的首善之地,城市布局的时候,朝廷就考虑到了百姓的生活问题,在各居民区内都开设有专门的农贸市场。而这大道两边的店铺,自然就没有买烟酒、瓜果肉食这些低值物品的商店了。” 黄松给赛利姆做着解释。 眼睛看着外头的店铺心理面半点感叹也没有,身份到了他这个位置,再繁华的商业之地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反倒是夫子庙、城隍庙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息,更合黄松的心意。 面对赛利姆的疑问,黄松身边的秘书详尽的为赛利姆解释了一番南京的城市规划。 商业区、居民区,工业区,大定义的不同,决定了各区的繁荣程度和人流量。道路交通建设、广场、公园绿地、学校、医院、下水道、自来水厂,等等基础设施,全都要考虑进去。这当然也包括了菜市场,乃至垃圾回收。 对此赛利姆默默无语,与中国相比,奥斯曼帝国在城市规划上落后老大一截了。 听听中国人说的是什么,服务百姓生活——商业,方便百姓生活——教育、医疗、交通,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公园绿地。 作为中国这个庞大帝国的首都,南京城与伊斯坦布尔在城市定义上已然存在了差异。前者已经完全不需要考虑外敌侵入的可能了,而后者却要直面俄奥的威胁。 这根本就不能比! 事实上对比陈汉国度的繁荣,赛利姆今天更像看到的是中国的人均生活水准调查报告。 中国的强大和中国经济的繁荣,离不开中国那两亿多的人口。这些人的年收入是多少?相对来说比一个国家国度的市容市貌更重要。 很多来过中国的奥斯曼商人都用赞叹的语气诉说着中国人的富裕,似乎中国每家每户都能过上吃的好穿的暖的生活,还有闲钱去剧院娱乐。而奥斯曼人呢,如果你没在政府或者军队中谋得职位,家里又没有什么土地或商铺的话,想像中国老百姓这样生活是不可想象的。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奥斯曼商人看到的都是中国大城市的市民,应该是中国的中产阶级,生活水准高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说这话的人也不想想奥斯曼帝国的贫富差距有多么的巨大?普通底层民众的生活又有多么的悲惨? 反正赛利姆是觉得,按照中国的物价水平,中国底层民众的生活水准将远高于奥斯曼帝国底层百姓,这是毋庸置疑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中国这个国家如此富裕?仅仅是因为这里地大物博,因为这里有最好的丝绸、茶叶、瓷器吗? 赛利姆有些疑惑,也有些不解。 他很难想象一个国家的布匹价格会比奥斯曼低出一倍还多,这还是因为近期布匹连连涨价的结果。 粮食的价格——大米、玉米、土豆,也比奥斯曼帝国要低的多。 更何况,奥斯曼帝国还是一个国内民族矛盾突出,并保留一定奴隶制度的落后封建国家,其生产效率就更低了。就算是奥斯曼人的军工系统,他们自己造出来的枪炮都要比从中国购买了军火运到伊斯坦布尔后的价格还要贵。 这真的很让人尴尬啊。 而看看中国呢? 以汉人为主体的第一民族是其他民族所根本无法动摇的,在大量的山地少民被迁移到平原地带后,可以预见的是,二十年、五十年后,这些少民就会被同化的与汉人一个模样。 可是奥斯曼帝国里呢,主体民族土耳其人甚至都不能占据一半的分量,以至于国内矛盾尖锐的很。 此次赛利姆来华要购买的军火,并不是中国军工系统刚刚出炉的新货,而是被百万国防军换装换下的二手货,后者在之前的战争中已经销出去了很不少。最大的买主就是印度的迈索尔人。 现在,奥斯曼人就要再来分上一块。 除此之外就还有中国的战船了。 土耳其人也能制造出帆船来,而且造船水平不低,海军力量也不低。 俄罗斯人新成立的黑海舰队固然是伊斯坦布尔的一大威胁,但在黑海海域,奥斯曼人也并不惧怕俄罗斯人。相对于俄罗斯的军舰,奥斯曼海军战舰的航速还要更快一些。 可是造价高昂。 同样一艘70炮的三级战列舰,英国的单舰造价只需要6.5万英镑,俄国人需要7.5万到8万英镑,那么奥斯曼帝国的造价就能达到九万英镑。 而中国呢? 中国对外出售的三级战列舰,单价才200万华元,也就在6.5万英镑左右。 虽然中国的战舰建筑材料中没有橡木,可是杉木也不比橡木差多少。中国人造船,多是以杉木、柏木和松木为主,除非是特意要求——加钱,否则中国人很要用柚木去造船。 后者更多是被中国人造成家具。 对比西方战舰所需的大量橡木【夹杂松木】,中国战船的实际造价要低很多。西欧、中欧的橡木早就被砍伐的差不多了,约翰牛要造军舰,所需要的橡木不是从美洲运来,就是从北欧——瑞典——购入。 所以中国出品的三级战列舰看似标价不高,实际上的利益却很大。200万绝对不是成交价,真正的价格是可以在谈判中一点点磨蹭的。 赛利姆此来中国的军火采购款项高达一百万英镑,也就是近三千万华元,除了大批的二手枪炮外,他还会从中国打包带走一支舰队。三级战列舰至少要四艘,还有大量的辅助舰。 第八百零八章 无穷尽的——优越感 “这就是手工作坊和工业体系的差距!” 赛利姆此刻内心的感慨如果被陈鸣知道了,陈皇帝绝对会这般自豪的说。 不管是枪炮军刀制造,还是战舰造船,这都是一个体系。只要各方面组织得当,那必然会大大的压缩军工成本,而反之则必会出现造不如买的现象。就比如眼下的奥斯曼帝国,也比如原时空位面的清末。 英国人制造一艘三级战列舰需要6.5万英镑的水分也不小,眼下可是英国政治腐败的巅峰期,怎么可能不腐败呢?在大不列颠的贪官们也跟其他地方的贪官没什么两样,不管是什么钱都有人敢搂,都有人敢去拿,制造战舰的资金又如何? 只要保证了战舰质量那就可以了。 如今英国人自己搞出了一个价格表单,从五六级巡航船到一级战列舰,造价一目了然。但未尝不就是给腐败划出一个圈圈,省的那些蛀虫们把战舰的造价推高到突破天际。 而中国这边就是另一幅样子了。对外标价200万华元一艘的三级战列舰,实际造价一半都没有,80万都是高的,其利润之高,利润之大,是非常熘儿的。 而三级战列舰单舰造价能够达到9万英镑的奥斯曼帝国,内中蕴藏着多少水分,就更让人咂舌了。 他们制造战舰可没有一定要用橡木的传统,欧洲人都喜欢用橡木制造军舰,因为橡木耐腐蚀、耐冲击,还有遭到炮击后飞散的木屑少的特点,这样可以避免二次杀伤。所以英国、法国的橡树都要被他们自己给砍光了,但奥斯曼帝国境内没有大片的橡树林,橡树并没让奥斯曼人倾心;他们也不会用桃心木和柚木,更不用珍贵的檀木。奥斯曼用的是松木和杉木。虽然很多出产于北境,需要长途拖运到南方,但那也属于国内不是?这造价水的过分哦。 赛利姆的计划中,他会购入四艘三级战列舰,四艘四级风帆战舰,这是组成一支舰队的基础。然后是五级、六级风帆巡航舰十艘左右,外加几艘运输舰。最后再视余款的多寡,再买入一到两艘三级战列舰。 英国人的四级风帆战舰的造价只有一级战列舰的四分之一,大约是2.5万英镑一艘,中国这边的标价比2.5万英镑还要便宜,只需要72万华元;五级、六级风帆巡航舰的造价都在1万英镑最有,中国这里的标价就也是30万华元。 赛利姆此来带了整整一百万英镑的资金,其中一半会花销在战舰采购上,再加上枪炮、胸甲、军刀、弹药,最后能剩下一点钱来,就权当他们在中国的活动资金了。 现任的中国内阁首辅大臣柳德昭,年龄可才五十出头,干完了这一任,怎么着也能再干一任。而到他这一任结束的时候,他的宝贝外孙也到了‘登台亮相’的时候了。 所以,交好柳德昭是很有必要的。而怎么去交好柳德昭呢?现在的中国又不能红果果的送钱,那就需要换个巧妙的法子了。但甭管是什么法子,那都需要用到钱。 马车很快停在了内阁办公厅所在地。 当先就是一道顶上悬挂着巨大国徽的大铁门,赛利姆等人接受了卫兵更为严密的安全检查,然后才被放行进入。 一名办公厅的一等秘书过来进行了一番交接,然后便带着赛利姆等人前往三号会议室内等待。 会议室内铺着地板,但没有毛毯。赛利姆不知道地板是什么材质的,但看起来就不像是柚木。会议室中央放置着一张巨大的长条形桌子,桌子四周散落着许多靠背椅。周围墙壁上悬挂了少许装饰物,大抵是一些中国的国画、小型的雕塑和挂件等等,房间顶上和角落里悬挂着巨大的吊灯、烛台,此刻蜡烛已经点燃,照得整个房间内都亮堂堂的。 这就是陈汉政府中枢的最高会议室了,真的是太简陋了。这样的装饰甚至比不上一些奥斯曼地方小官僚们为自己布置的会议厅、办公室,实在是太寒酸了。 赛利姆心里暗自嘀咕着。上一次他来中国,谈判地点多是在国宾馆,来内阁办公厅也只是为了跟中国内阁首辅大臣在他的办公室里见上一面。后者办公室的摆设也不算豪华,也没有毛毯,但器具显得非常的大气、厚重。而这么质朴的大国会议厅什么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看到了中国的‘强大’和经济的繁荣之后,他是真的没想到在中国政府的最高机构,中国人竟然还保持着如此简朴的一面。赛利姆此刻再傻也知道中国的内阁并不是没有钱装修这间会议室,更不可能是看不起奥斯曼帝国,专门折辱他们的,而应该是一种规则让他们必须简朴。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赛利姆转身望去,只见一群中国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满面笑容地向赛利姆走来,同时伸出双手,抱拳行礼。 中国没有西方的握手礼,虽然翻翻中国的古书,上头牵强附会的也能找出‘握手礼’的由头,但更多人熟悉的还是拱手礼。 “穆拉德阁下,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啦。” 来人已经不再是黄松,而是高彦明。 穿着一身黑色官袍,整个人腰背笔挺,给人一种伟岸的感觉。赛利姆知道高彦明的,这是当今中国皇帝的亲表弟,是中国在欧洲声誉最高的外交官。 虽然中国官袍的风格很简练,除了腰带和其上的配饰外,再没有繁复的花纹和饰品,但是也很漂亮,穿在身上就能能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威严。 高彦明和赛利姆说笑了两声后,便招唿他们入席坐下,然后正式的向所有人道:“本官高彦明,现添为内阁办公厅主任,第一次与来自奥斯曼帝国的朋友见面,倒是希望诸位能在接下的日子享受一段愉快的时光。” 在翻译将高摩的话转换成天方语后,赛利姆便立即追问道:“阁下这么说,是否意味着贵国的大都督府已经正式批准了我国在海军战舰方面的采购协议?”不然的话,赛利姆一行人想愉快也愉快不来啊。 对于中国的权利构架,赛利姆是心知肚明的,军火贸易的权利更多在大都督府,而不是内阁。可偏偏出面与他们接触的是内阁下属的外交部,搞得好像中国的大都督府没有和外国正规使臣交流的权利似的,必须要经过内阁过一道手续。 “有生意上门为什么不做?”高彦明爽朗的笑道。 “何况奥中友好,两国是关系亲密的军事同盟国。对于贵国的军火采购案,我方完全同意。”这可是一笔小百万英镑的军火交易,奥斯曼人拿到了这批军火后,都能重新武装起一支十万人的海陆大军了。而陈汉也能大赚一笔。 不管是内阁,还是大都督府,对于这笔大订单都喜闻乐见。 而奥斯曼人主要忧虑的是战舰,中国人所谓的‘外售’战舰实际上都是现役的军舰,根据下水时间的长短,还会打一定的折扣。赛利姆想要从中国带走一支小舰队,实际上就是从中国紧张的海军队列中带走一支小舰队。要知道,自从中西美洲战争爆发之后,中国的外售战舰就关闭了大门,这几年只有英国人花大价钱从中买了一批,但大家都要考虑到当时的社会背景。 而自从中西战争结束以后,自从美洲战争结束以后,英法西等参战国全部都在缩减部队,裁剪士兵,唯独陈汉始终在扩大着自己的水师规模。 战争中,看似兵强马壮的中国水师一直处在一个不够用的危险境地。战争过后,这警报当然消除了,可是中国的财政在突飞猛进,中国军方似乎前所未有的有钱了。而且火箭弹的泄密让飞剪艏战船的威力大减,世界海战从飞剪艏加火箭弹的标配阴影下脱离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战列舰模式。 这就让中国水师所拥有的大批飞剪艏战船的地位急速下挫,以至于连续两年中国都在花费高额资金构造新的战船。这种情况下,奥斯曼人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就能如愿以偿,他们要求的规模可不小。 四艘三级战列舰,四艘四级风帆战舰,还有十艘五级、六级的巡航船,这股力量不算小了。偌大的英国现在的海军主力战船也不过八十来艘,之前开战的时候,更是才六十。 中国的南洋水师、东南水师和北洋水师,以及新成立的北太平洋水师,看似牛逼哄哄,三级战列舰朝上的这一档里,战舰的数量也不超过五十艘。 奥斯曼人这一下要割掉陈汉水师十分之一的力量啊。 赛利姆心里本还没谱,他倒是不怕中国全然不同意,而是怕割了中国的主力舰太多,而引起中国海军内部的反对来。但是现在高彦明笑呵呵的对他说:“我朝军政大臣在群体讨论后一致认为,对俄战事一旦爆发,黑海之控海权属于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失。而鉴于你我两国的同盟关系,你方的军需采购方案,我们可以完全答应。只是在一些细节我们还需要进行磋商和确认。”也就是价钱方面,两边还需要再谈。 陈汉当朝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贪财’,但是大前提也要说的冠冕堂皇一些。——为了奥斯曼帝国的黑海控制权么。 奥斯曼人还是小瞧了中国的‘贪婪’,不要说四艘三级战列舰打底儿,只要有足够的钱,足够高的价格,比如说一艘200万不还价,四前头再加一个十字,也不成问题。 军火这一块一直是陈汉想要打开的市场,但是眼下这个时代,陈汉周边的小国没有力量来购入大批的军火,否则中国就又要怀疑了。 而除了印度之外,有力量采购大批军火的国家,自身却又都有健全的军工体系,包括奥斯曼人也是如此。只是对比他们自己生产的枪炮战船,中国给出的价儿太具有诱惑力了。而就算如此,奥斯曼人也是临到战争要打响了,才过来挥舞着钞票收购廉价货的。 “价钱不是问题。”赛利姆高兴的笑了。中国人这么一说,他就明白对方谋求的是什么了。一个钱字么,奥斯曼帝国虽然财政也不宽裕,但是买军舰的钱是绝对有的。 只要是钱的问题,那都好解决。只要双方有合作的意向,具体的细节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商谈。 赛利姆脸上荡漾着喜悦。他感觉自己肩负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了。 他知道了中国在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中谋求的‘利益’,这‘利益’与俄罗斯人的利益有着巨大的矛盾,还是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这样他的两大任务里就完成了一个了。而第二个任务——军火采购,中国的权力高层也同意了方案,现在纠结的仅仅是价格。 奥斯曼人对军火的需求相当迫切,所以这价格对于奥斯曼帝国也不成问题。两边的‘基础’已经扎牢了。 奥斯曼帝国一行人高高兴兴的从内阁办公厅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笑容。 高彦明也是一脸笑容的看着奥斯曼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从礼仪式的,转变成了更真诚的笑。 这些奥斯曼人是没意识到陈汉敢大胆的外售战舰的因由,不然的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中国水师敢成规模的对外售出战船,那不是因为中国的造船业发展迅猛,缺口很快就能给补上;而是因为现在的中国在大海上根本没有外敌,中国没必要那么‘宝贵’自己手里的军舰。 它现在卖出旧货,但海军手里也有钱了,海军有钱了,那就能继续的造新船,这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中方还另外提出了一个意见,他们不需要百万英镑等额的金银,如果奥斯曼人愿意,完全可以拿实物来交换。具体的明目表就是:马匹、棉花、羊毛、皮毛、咖啡、橄榄油、香料等等。包括奴隶! 奥斯曼帝国里可是有不少白奴的,而中国境内的白人女奴价格可不便宜,尤其是长得漂亮的。 中国愿意将一半的成交额兑换成实物。 从某个侧面来说,陈汉这也是帮了奥斯曼人一把。奥斯曼人虽然不至于战争还没开打的时候就化缘,但口袋里的金额确实也不充裕。 双边经过五天的谈判,这次陈汉方面的代表团是一个联合团队,里头有内阁办公厅的,有外交部的,有大都督府——后勤部的,还有刚刚被升格的工商部的人手。 双方先就军火达成了协议,规定了燧发枪、线膛枪、各规格火炮的价格,规定了火药的价格,规定了战船单舰的价格。然后两边确定支付方式,所有费用一半用黄金支付,另一半则用物资和人口来抵扣,并对每样抵扣物资的数量和单价都做了详细规定。 至此,奥斯曼人的军火采购事宜算是初步商谈完毕,那么接下来该要细谈的就是战略方面的合作了。说实话,陈汉对比这个战略协议并不感冒,他们更喜欢赚钱。但所有的人也都理解奥斯曼人为什么如此的紧张和重视。 但当看到赛利姆他们在战略协议最终敲定的那一刻,表露出的喜悦比先前更胜的时候,一种莫名的骄傲、自豪感也在人心底油然而生。 这是一种优越感,一种来自国家的优越感,来自民族的优越感,它无穷无尽…… 第八百零九章 北疆军团 承天十四年三月,北海——贝加尔湖地区。 在法拉列耶夫男爵被砍掉了脑袋之后,战功卓着的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列普宁上将来到了遥远的东方,继任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总督。 此刻他和残清军力的总指挥——一等超勇公兰察并肩站在赤塔公署北墙壁上那副悬挂起来的巨幅地图前面,各自拿个烛台照着亮。 这是一幅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详尽地图。上面标注着的一条条河流,一个个湖泊,一座座山岭、森林都沁透着俄罗斯人的心血。是他们二百多年探索的成果。 列普宁上将是俄军中享有盛名的优秀将领,参军以来,先后历经了七年战争,瓜分波兰、镇压波兰贵族起义,两次对奥斯曼战争,是俄国现在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 更主要的是,他还是一名优秀的外交官,先后担任过驻柏林、华沙和伊斯坦布尔的俄国大使。他比原先的法拉列耶夫更掂量的清楚利弊,手腕也更和婉,所以到他任后,一改先前法拉列耶夫的做法,极力修缮俄军与残清的关系,对待永珹也甚是恭敬。 在他的努力下,残清武装与俄军之间的冲突虽然不可能短时间内消除,但关系也确实缓和了许多。 似乎福康安的死和法拉列耶夫的死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他们的对手——北疆战区总指挥陈开山和东北军区都督黄捷所料的也不差,当俄土战争爆发后,当中国、瑞典先后对俄罗斯、奥地利,外加一个意外出现的丹麦宣战,而奥地利和丹麦也先后对奥斯曼、瑞典和中国宣战以后,西伯利亚地区的俄罗斯人和残清力量,大部分的精力和目光都只盯着阿穆尔河沿岸地区。 陈鸣在战前还真没想到丹麦,虽然丹麦和瑞典是传统的敌对国,是俄罗斯遏制瑞典的盟友,可丹麦真心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鸣万万想不到丹麦为了遏制瑞典会是如此疯狂,直接对奥斯曼和中国宣战。 中国在第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对奥地利和丹麦宣战,因为双边的间距实在太遥远了。口头上的宣战毫无意义,相反还会影响彼此的利益。但奥地利和丹麦率先对中国宣战,南京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说道理这还是古斯塔夫三世坐下的祸事,他曾经怂恿俄罗斯协助他从丹麦手中夺取挪威,遭叶卡捷琳娜二世拒绝后,这个登基仅仅六个月就一举夺回了王权,在瑞典国内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国王陛下一举开罪了丹麦和俄罗斯两个国家。 而古斯塔夫三世为什么会对俄罗斯这个瑞典的传统帝国寻求帮助,那是因为他和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血缘关系,他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的外甥,也是俄罗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之表哥。但显然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心目中,亲情是比不得利益的。 反正现在的战事不再是五国之战,而变成了六国之战了,一边三个。 中国在开始对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发起进攻的同时,在大西北也同时对俄罗斯人的奥伦堡总督区发起了进攻,但这个时代,东西方之间相隔万里之遥,实在无法形成有力的配合,只能是各自为战。 西北军区左副都督郑宏宇亲自指挥的先头部队已经彻底越过了额尔齐斯河,这消息北疆的敌我双方全都毫不知情。 两道烛光之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俄清联军诸军名号,就收缩在赤塔西部雅布洛诺夫山的险要处,摆出一个坚决防守的态势。 可惜雅布洛诺夫山脉并不是多么有利的地方,这儿的地势并不适合打御敌于外的防御战。 作为一个遭受冰川侵蚀的山脉,雅布洛诺夫山脉下场而细窄,最狭窄处只有四十里,却东北—西南走向绵延了3000里。 这里有二三百条大小溪流,是贝加尔湖的主要河流发源地。虽然山头多有悬崖峭壁,但海拔普遍不太高——只有1500米左右。 整个山脉中有太多可以渗透的地方了。所以,列普宁和海兰察都没有将希望寄托在这道山脉中。 反倒是赤塔,周遭都是山地,可中部和东南部又有宽广的山间河谷平原。在赤塔周遭山地进行防御远比雅布诺若夫山脉更强。 只是战争开打以后,不可能一枪不放就敞开了大门啊。所以,雅布诺若夫山脉还是要打一打的。 海兰察曾经十分可惜,如今是枪炮称雄的年代了。这要是放到百十年前,他完全敢先放敌人打到赤塔城下,以小股部队利用熟悉地理的优势,切断、扰袭汉军的后勤补给,直等到敌军久囤城下,兵疲粮缺,兵锋已钝的时候,再一举反击。 那未尝不能赢来一场大捷。 可是眼下时代不一样了。赤塔的城防再牢靠,也挡不住汉军的重炮和火箭弹!根据细作的报告,北海汉军这些年一直在从后方转运军火枪炮,还全都是八斤、十斤、十斤加的重炮!再配合着威力巨大、发射迅捷的火箭弹,这赤塔的城防肯定挡不住这般轰击。 汉军只需要将重炮和火箭弹运到赤塔城下,拿下赤塔不过是费点时间的事情。 所以这赤塔是不能死守的,那也就必须要把战场放在赤塔之外。 “列普宁将军,你看这里。”海兰察指着赤塔西方百八十里的一大片地带,“……咱们同汉军决战的战场就摆在这里,怎么样?” 区域面积很大,却是包括了周边的湖泊的,在赤塔的西侧的一连串山间低谷地带,绵延一百多里,有着大小十几个湖泊,其中大的有六个,海兰察挑选的地带就是六个湖泊之间最宽阔的一条通道,宽幅接近了十里地。虽然不是很大,但就赤塔西面的地势来说,这里已经是比较开阔的地形了。特别是通道左右都是湖泊,后方又有不少山头丘陵,既避免了被敌人兜圈包围,也避免了一败涂地后就再无法收拾的情形。只要他们预先在湖区东部的山地中布置一支接应军队。 在海兰察眼中,这两个湖泊相夹的一小块平地,可以作为两军决战的战场。 “这里……靠克钦湖和恰格达湖?”列普宁皱起了眉毛。 “战场十多里外就是山区。我们只要派一部分兵力在这里留守,战斗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大败。” 连湖地带是赤塔西边地势最平缓的区域,俄清联军中有不少骑兵,想要发挥骑兵的作用,就必须把战场放在平地上。 “我们不能退出雅布洛诺夫山区。”海兰察语气深重的说。 这关乎一个士气的问题,战争才刚刚开始,可不能立刻的就软了架势。至于海兰察之前考虑的战败问题,虽然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他的信心不足,但列普宁本身的信心也不够充足。不然他就抢先发起进攻了。 …… “将军,董威的第二混编旅团已经出动了,今天下午离开了乌兰乌德,一万两千人开赴山区。” 乌兰乌德是一个崭新的城市,刚刚建立还不到十年,是陈汉在北海地区的一座战略支撑点。战争中这儿就变成了一处要塞了。 伊尔库茨克城现在改名叫做了‘苏武’,夜幕下的北疆军团指挥部里,北疆战区总指挥陈开山的办公室里面灯火通明,副官拿着一叠最新的军报正逐条念与陈开山听。 “具体的作战计划敲定吗?”陈开山眼睛始终盯着地图,淡淡地问。 “已经确定了下来。第二混编旅团沿7号通道进山,沿途会碰到俄3号、4号、8号三个狙击阵地。第二混编旅团会视情况而决定是围困还是攻克对方。 大军挺进到克钦湖和恰格达湖之间的平地,如果俄军不加阻拦,第二混编旅团会立刻在那里布置下防御阵地,作为部队进攻赤塔的一个先前基地。然后等待第一混编旅团的行动,配合进攻赤塔。” 北疆军团一共就两个混编旅团,两个步兵团,两个骑兵团,外加后勤部队。这次是把主力都用到了赤塔的进攻战中了。 雅布洛诺夫山区大大小小的通道上百个,而处在北疆军团辖地范围里的,一共被标出了十四条通道,都是适合大兵团行进的,还有无数没有标出来的小道,都可以穿越山区。 第一混编旅团和第二混编旅团所沿的通道都是最适合大军行进的,虽然距离要远一些,可俄国人再重点部署,每处也只能有那么两三个狙击阵地。没有办法,这里的通道太多了,漏洞太多,俄国人不得不分散兵力,处处防御。 所以两条行军路线不仅遭遇到的狙击阵地不多,兵力也很有限。 “让董威小心。他们比第一混编旅团早进军了两天时间。特别是这块湖区。”陈开山并不觉得一万多人的混编旅团会被俄罗斯人吃掉,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将军以为俄国人和伪清余孽会选择湖区决战?”副官不大相信地摇摇头,“要我是列普宁,我现在就东撤。”放弃赤塔。 陈开山哈地一笑,看着副官道:“列普宁是不敢不战而弃赤塔的,弃了赤塔,战区就直接烧进阿穆尔河流域了!” “若东北军区攻入尼布楚呢?”副官疑惑道,“俄国人,还有伪清余孽,他们的实力有限。大部队都用在了赤塔,尼布楚他们不要了吗?”副官觉得,这个时候东北军区如果进攻尼布楚,列普宁一定会撤并东走的…… “老谢。你看呢?”陈开山笑吟吟望着谢永吉。这位虽然没立下过什么大功劳,可靠着熬资历,熬到了北疆军团副总指挥的上将军,捋着胡子笑道:“北疆战局彼此通透,咱们想到的事儿,他们也想得到。所以,这混编二旅不仅可能在湖区遭遇到俄军,我以为,可能性还非常的大。”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俄国人看的也很清楚,他们人少势弱,而陈汉兵多将广。所以抢先集中兵力吃掉陈汉进攻部队的一支,未尝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是以,谢永吉不仅不认为混编二旅的行军会顺顺利利,相反,还认为俄军很有可能在湖区动手。 他顿了下,又对陈开山道:“总指挥,对于混编二旅我以为不需要担心。这一仗咱们人多势众,两路大军是实实在在的铁拳,就俄国人那朽木搭成的架子,是扛不住的。” 从古到今的战争虽然不乏以弱胜强的奇迹,但堂堂之势压敌,总是最舒爽的。 而且两边的兵员素质也有差距,还有后勤补给,陈汉全方面占优。此战有什么可忧虑的? 大军压到赤塔了,战争也就赢了。 “只要咱们做好自己的准备,发挥出部队的战斗力。”谢永吉对战斗信心十足。 副官行了个军礼,就转身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陈开山和谢永吉两人,两个人看着地图,眼睛里都闪烁着非一般的光芒。 …… 三月的雅布洛诺夫山区,气温依旧很冷的。 第二混编旅团出发一天后,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风也越来越大了。 然而混编二旅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也不觉得三月飘雪有什么意外。这儿,四月份都还有大雪下。 每个人都披上了雨披,厚厚的油帆布不仅能挡住雪花,更如一件厚实的大衣一样暖和。 士兵们的口袋里还有特质的肉干,主料是牛羊肉,配合着印度、墨西哥运来的超级辣椒,那滋味是想起来就让人嘴里流口水,辣到能让人嘴里喷火啊。谁要是浑身冰凉了,不需要拿出一根肉干吃下去,只需要稍微的咬下一点点,就足够你瞬间脸红脖子粗,浑身冒汗。 除此之外就是冻的硬邦邦的军用干粮,喝了就直接喝生水。 雅布洛诺夫山区跟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带不一样,这儿的水流全都是无污染的冰雪融水,就算是直接饮用也不会拉肚子的。只不过不能一下喝的太多! 天空飘了半天的雪后,飞雪化作了雨夹雪,然后变成了淋淋漓漓的中雨。雨滴唿啦啦落下来,笼罩了大片山地。天地间好像被一层雨幕包裹,混混沌沌的什么都看不清。 守在3号狙击阵地上的俄国兵对这个天气一片咒骂的声音,他们最讨厌这种天气了,还不如直接下雪的好。这里的雨水又湿又寒又冷,他们可没有人手一件的雨衣,所有人都躲进了帐篷当中避雨,军官们连唬带吓的,才把一队很情愿的士兵派出去放哨,而他们自己却一个个灌足了地瓜烧就昏沉沉的睡觉去了。虽然列普宁三令五申的要球防守3号狙击阵地的俄军要小心警戎,但是俄军素质堪忧啊,纪律差劲的很。 而现在,潜伏在俄军3号狙击阵地脚下的一块低洼地中的蒋魁已经带领着他的先头营来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位置——他们距离俄军的直线距离只有五六百米加一个四五百米的上头。 ——俄国人的主阵地在半山腰上,山脚有一个警戎阵地。 黑夜里又下着雨,警戎阵地上的俄军当然看不清楚先头营的踪迹,但天亮了后,五六百米的距离,先头营就很难再隐身了。那山顶的观察哨就不说了,半山腰上还有一个瞭望塔呢。 他身后几个猫着腰的先头营军官靠了上来,低声地向蒋魁汇报:“老毛子的3号狙击阵地正面的戒备是最强的,我们发现了十个固定哨,五六个游动哨,保不准还有暗哨。” “北面的守备比较松懈,但地形较陡,难以攀爬。”现在下着雨,登山的难度就更大了。侦察排长对着蒋魁汇报说。 蒋魁沉沉地点了点头,3号狙击阵地上的俄军跟他预计的差不多,正面比较刚,背后是软的,依靠的更多是地势。 “你们有没有把握登上去?”蒋魁话不是问侦察排的,而是身边的山地步兵队队官。他带领的先头营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营头,里头就含着一个山地步兵队。从军官到士兵全都来自齐鲁的沂蒙山区和中原的大别山区。 “就没有我们爬不上去的山。蒋头儿,你就瞧好吧。” 山地步兵队的编制比较小,这是一个两排制的队,只携带着火枪、手榴弹和几枚小号的火箭弹,七十人的山地步兵队跟蛇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洼地。在侦察排的引导下向着3号狙击阵地的北面行去。 蒋魁掏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萤石莹莹的光芒强强够他看清楚表针。现在才凌晨1点不到。他还有时间! “侦察排先休息,一个小时候向山脚移动。等到山地步兵队战斗打响后,你们就迅速进攻老毛子在山脚的警戎阵地。” “都别想着打枪。用刀子!上刺刀!都听明白了没有?”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陈汉国防军中,每年的大演习中,都有士兵为了上空包子弹而被刺刀‘捅死’的。 这种夜间的偷袭战,纸弹真就跟纸做的一样,刺刀才是真正靠得住的家伙。 第八百一十章 他们捍卫了俄罗斯! 3号狙击阵地,4号狙击阵地,8号狙击阵地相继被国防军攻克,阵地上的俄军全部被歼,一个也没跑掉。 因为这场雨一连下了两天三夜还不止,给出击的第二混编旅团打了一个完美的掩护,后者连续打了三次偷袭,全歼三处俄军的守备力量也就不稀奇了。然后他们冒雨穿过了雅布洛诺夫山区,来到了连湖湖区。 先头营还是先头营,但内核已经被换掉了,已经不再是蒋魁带领的那支队伍了。他们连续拿下了三处狙击阵地,自身伤亡并不很大,但功劳已经很大了。所以先头营就换‘人’了。 干什么事儿,都不能吃独食。 但是这支新任先头营的运气实在不好,当他部的侦察排发现了湖区地带东侧的俄清联军大部队的踪迹之后,先头营就不敢动弹了,而是只得立刻的把消息传回到了旅帅董威手中。 于是乎,又一场夜袭开始了。所有部队潜伏在山岭低地中,在雨水淋漓中静静地等待着天黑。 很没水平是不是?可只要管用就好。 连续的阴雨天气让敌我双边全都感到严重的不爽,这个时代的军队,行进过程中就没人喜欢阴雨天。 一天还好,连续三天,被褥都是潮湿的。更严重一点,做饭烧水的柴火都不够。 侦察排为什么老远老远的就发现了俄军啊?中间隔着一个湖区呢。 那就是因为俄国人做饭冒起的黑烟。 雨水把周边的木材都打湿了,要生火做饭,要烤火,那必须把湿漉漉的木头扔到火堆里,升起的烟雾让侦察排离得老远都能看到。 而为什么第二混成旅团走了三天行踪也没暴漏? 那就是他们天天吃的都是军用干粮,然后喝的冷水。 北海就算到了21世纪也是世界上最最干净的淡水湖,左有东萨彦岭山脉,右傍雅布洛诺夫山脉,南面是蒙古高原,北面是中西伯利亚高原,大自然为贝加尔湖提供了一个独特的生态环境,保证了贝加尔湖充足的水源。贝加尔湖共有三百多条河流汇入其中,几乎全部都是没有污染的优质水源,因而贝加尔湖湖水十分清澈,可见度超过了40米。 而陈汉军队如今行军中的饮用水就是直接的河水、溪水。 杜绝一切生火,就是怕暴漏了踪迹。尤其是第一次夜袭完美的效果之后。 湖区还是有一支俄军在驻守的,冰寒的夜雨中,几个俄国兵正低声交换各自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丝毫没有发现十几道黑影正在雨夜的掩护下无声无息的朝他们靠近。几个人谈得正兴起时,几条黑影如扑捉猎物的猎豹,在跃起扑上他们的瞬间里,锋利的匕首在他们的颈项上面一划而过。就只一下,便割断了他们的气管和大动脉,鲜血直飙出来,几个俄国兵却连惨叫和挣扎都来不及发出、做出就被干掉了。 猫着腰蹲在地上的吉田正平瞧见这一幕,他悄悄的转移到营官的身边小声的说道,营官便拔出自己的武士刀,向后一挥,几百名早就等候命令的日裔士兵悄无声息的向前,慢慢的向前。 冰寒的雨水也不能浇灭他们心头燃烧的火焰! 整个第二混编旅团就他们这一个营的日裔,吉田正平身后的四五百人全都拿到了红本本,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参加了北美战争,然后他们受到了最高奖励——成为陈汉国防军中的正式一员。 这是他们的第一战! 吉田正平积功升到了这个营的队官之一,当拿到那个盖着大都督府的军官证的时候,吉田正平人都哭了。他哥哥吉田正一是最早参加挺身队的日本武士,也是最早拿到红本本的日本人之一,可他哥并没能享受到进入国防军的荣耀,在北美战争中吉田正一阵亡了。 吉田正平的资历要比他哥哥低很多,如果不是他哥哥阵亡的buff加成,这队官的位置是轮不到他的。 日裔营纵然变成了国防军,他们也依旧是打头阵当炮灰的材料。当然,他们自己不认为自己是炮灰。至少现在他们不认为自己是炮灰,他们是勇士,是真正的勇士。 忠诚、风险、敢于牺牲的勇士。 在先头营回归主力建制之后,日裔营被调出来打头阵,上上下下所有人等无一个有怨言的。反而是喜笑颜开。 在侦察兵的配合下,日裔营一直摸到了俄国人驻地六七十米的距离时才被发现,但那时候已经晚了啊。守夜的俄国人急切中枪都打不响,火药受潮了。而日裔营的士兵挥舞着手里的武士刀,腰间别着炸弹,穿着胸甲或是藤甲,也不讲什么队形秩序,只管叫嚣着往俄军营地当中冲就是了。 几十米的距离迅速缩短,在一个个被惊醒的俄国人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时候,日裔营的士兵就挥舞着武士刀冲到了他们眼前。整个营地的俄军有一个团的编制,足足一千五六百人,俄军一个团有三个营编制,其中两个野战营,满员的时候人数就在1400~1500之间,再加一个预备营,一个团的总兵力可以达到2000人左右。但是很少有部队全部满员的,除了圣彼得堡的禁卫军外。可现在一千五六百人的俄军却被三分之一人数都没有的日裔营杀得哭爹喊娘。 喊杀声、惨叫声,还有兵器相交的叮当声,响成了一片。 虽然日裔营只是四五百人的规模,但却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夜里偷袭跟白天摆开来打堂堂之阵不同,夜间偷袭打得不是人数的多寡,而是士气的高低。 原时空位面,抗战时候的果军在被逼到山穷水尽的时刻,也频频发起敢死队夜袭。 比如说台儿庄血战的时候,王范堂率领的七连官兵在数日奋战之后,130多人仅剩57人。局势十分严峻的形势下,他自告奋勇任敢死队队长,于3月31日晚率由57名部下组成的敢死队冲进日军阵地,向日军发动突然袭击,经过一个多小时殊死拼杀,消灭日军60余名,迫使大批日军溃退,敢死队也只有王范堂等13人生还。 这就能很好地诠释了‘夜袭战斗’的真谛。 人多并不一定牛,除非你能极得军心,部队遭受夜袭后,也无士兵仓皇逃命,而是纷纷抓住武器殊死奋战。 但全世界这种将军能有几个? 至少湖区地带的俄罗斯团长不是这样的主儿。 湖区的东部山岭地带,驻守在距离湖区最近的一处山头的人不再是俄军,而是一支清军。领兵的人还跟陈汉有着不共戴天的国恨家仇,他就是钮钴禄·和琳。 在福康安死去之后,满清年轻一辈再没有令人眼睛一亮的标杆人物,不管是和琳,还是德楞泰,亦或是额勒登保,都只能算是后起之秀,勇敢敢战。而如福康安在朝鲜那般数次独立带军,以少胜多的击败朝鲜军的经历和功勋,是他们三人都所没有的。 和琳手下的兵力跟那个挨宰的俄军团差不多,之前部署在雅布洛诺夫山区的福康安部被永珹调回去,握在了自己手中。那一部清军是反俄情绪最激烈的清军,永珹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把这支军队放在边境上了。就那都还有一些人已经做了逃兵。 但是这批人也能很好地保障永珹的安全,他们是反俄的,对俄国人有着强烈的敌对情绪,俄国人要想对付永珹了,这支军队估计比禁卫军还能打能杀。 和琳本来就睡得很警醒,外面的喊杀声一起,他就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地喊着:“来人,来人啊!”一边喊一边就拎着一口放在他手边的腰刀冲了出去。几个贴身的戈什哈满脸仓惶地迎了上来,当头的道:“主子,不好了!汉人的大队人马杀来了,前面的俄国人已经挡不住了,咱们赶紧撤吧!” 和琳张手就给了这个平日里最信任的戈什哈队长一记重重的耳光:“放你娘的狗屁!现在能跑?跑去赤塔挨刀子啊?快给爷传令下去,全部整兵,汉军要来了,一定要给我顶住!” 当然他也会派遣人手通报后方的阿加利佐夫,这人本来就是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的司令官,法拉列耶夫时候是,列普宁来了后也是。 几个戈什哈飞快的跑出去给各队军官传令。只是现在这么混杂的局面,山上的八旗兵自己也乱了。 日裔士兵好像凶神恶煞一样挥着武士刀削起了俄国人的脑袋,将乱窜的俄国人打得哭爹叫娘。不少俄军都跪在地上求饶了,还是叫杀红眼了的日裔营割脑袋。 和琳带着贴身戈什哈终于整理好了队伍的时候,大批的俄国人被杀的屁滚尿流的,也终于穿过了十几里的湖区平原,向着和琳这儿冲过来了。 俄国人当然知道哪里有自己人了,日裔营也挥舞着军刀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向前冲。 吉田正平胸甲上的泥泞都变成了血色,雨水都冲刷不敬。冰寒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泥泞浸透了他的衣服,按理说他该浑身冰寒,冷的受不来了。可实情却是,他现如今‘酒酣胸胆尚开张’,一边冲锋着一边咕嘟嘟的往肚子里灌着老白干,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武士刀噼过人身躯的触感,鲜血哧溅的味道,刺激的他半点也不感觉到冷。 “快!快跟上!俄国人在山里头布置的肯定有部队,看咱们能不能一气把他们灭了。”吉田正平用一口熟练的汉语叫嚣着。要是能再破一阵,日裔营就真的立下大功了。 没有火炮,没有火箭弹,只有武士刀肉搏,轻松的击溃了俄国人一个团的兵力,吉田正平感觉着自己这时候的自我感觉超级好。 夜袭成功了,喊杀的声音穿透雨声、风声传到了俄清联军大部队处。但吉田正平还渴望着更大胜利,每个日裔营的士兵都渴望着更大胜利。 黑夜,雨中,火箭弹的使用也多少要受限制。而且他们跟一支俄军正搅合在一起,说不定俄国人舍不得发射火箭弹呢,那么他们乘乱掩杀过去,能不能引导着后头的主力部队,一举击败整个俄军呢? “夜袭!夜袭!我们遭到了中国人的夜袭!”阿加利佐夫的副官仓皇的大叫着。 这个少校连滚带爬地扑进了阿加利佐夫的帐篷,然后已经被喊杀声、爆炸声惊醒的阿加利佐夫,脸色阴沉的难看无比的阿加利佐夫,一脚把自己的副官踹了个大仰摆叉。 “给我召集勇士!每人十个银卢布的奖赏,战后我再给他们每人十卢布!我要一千勇士,我要发起反击,我要让中国人尝尝沙皇勇士的厉害!” 军帐内,阿加利佐夫一边大声向部下传达着命令,一边脸色跳动着惊喜和担忧混杂的表情。 夜色中打肉搏战,火枪几近报废,火箭弹也大受限制,更多地还要靠两边士兵一刀一枪的打肉搏战,无所谓训练有素不有素,勇敢是第一位的。 而要论这个世界上哪一国的士兵最勇敢,哪一国士兵的肉搏最厉害,俄罗斯就算数不了第一,也绝对不怕谁。就算中国人披挂了胸甲和藤甲,沙皇的勇士也一样不怕。 所以阿加利佐夫眼睛里跳动着喜悦,但敌人先赢了一手,这会大大挫伤他们的士气,也会大大激励敌人的士气,这又让阿加利佐夫感到担忧。 海兰察则对国防军的肉搏能力心有余悸。当年陈鸣起兵造反的时候,复汉军就是利用自己的胸甲和藤甲,在夜间用一次次的肉搏战打的清军苦不堪言。而之前陈汉与俄罗斯交手的战事里,肉搏战中,人高马大的俄罗斯人也没占什么优势啊。怎么阿加利佐夫就不长记性呢? 他们守在山上,等到天明用火箭弹轰汉军多舒服?扛过陈汉的这第一波后,他们就后撤。湖区决战还是算了,这仗还没打呢就失败了,湖区已经被陈汉给占据了,决战的地点都不复存在了。 何苦黑灯瞎火的去玩肉搏,这要玩不好是要整个队伍都掉进去的。 “现在夜色正浓,敌情不明了,贸然出击,万一为敌所趁就不好了,不如稳守为上……” 海兰察再劝阿加利佐夫,丢掉一部分也比把全军陷入‘赌博’命运中好啊。他觉得列普宁生病的时候真不在点上,关键时刻掉链子。这要是列普宁在,海兰察觉得自己有把握劝下他来。因为之前的接触中,列普宁给海兰察的感觉完全不同于阿加利佐夫这般的粗糙、强硬。 “你们怕了,你们已经被中国人打怕了。”阿加利佐夫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注视着海兰察。那眼神似乎都能说话——一群懦弱的鞑靼人,一群军人的耻辱。 “和琳先生的部队还在坚持,还没有溃散,这说明突袭的中国人不多,我们只需要将一千名勇士放过去,那不仅能挫败中国人的偷袭,还能大大的鼓舞一下我们的士气。 不然,明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支垂头丧气的部队。”阿加利佐夫做着解释,虽然他的理由有点牵强,虽然他的语气有点不耐,但他现在还真的不愿意开罪了海兰察。 残清退入俄国人境内这么些年,时间冲刷去了很多浮尘,就如同大浪淘沙一样,每年都有不少人潜逃回了南面,也有不少人死去。 剩下的残清欲孽是只有十来万不假,但他们能堆出一支两万人的队伍,其中近万人是常备军。这是俄罗斯人守御滨海地区所无法拒绝的力量。 阿加利佐夫内心不管是不是真的在鄙视海兰察,他都不能跟海兰察彻底的撕破脸。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中,一千名俄罗斯士兵已经准备好了。阿加利佐夫走出了帐篷: “俄罗斯的勇士们,现在发生的战争,是一场具有着重大意义的战争。它会被历史牢牢地铭刻在时间上,永远也不会褪色。而我们今天夜里的战斗,就是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一场。 我们应该自豪,能够作为其中的一员走向这残酷而又伟大的战场!” “你们害怕吗,你们恐惧吗?真的是卢布才让你们站到我的面前吗?”别看阿加利佐夫一副粗鲁的样子,但战斗的时候他还是很能鼓舞士兵士气的。 俄国士兵人群中漫天响起了乌拉声。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贪财加懦夫。 “胜利的希望寄就托在我们的身上,我们一定要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因为这场战斗的胜败直接关系到俄罗斯尊严和荣誉,伟大的俄罗斯需要他们的忠诚子民来为他捍卫尊严!” “西伯利亚是俄罗斯不可分割的土地。中国人要来抢夺,那就让我们拼个死活吧。” “我们会像自己的先辈们一样,光荣、英勇的去战斗,用生命,用热血,去保卫俄罗斯的利益。让你们的子孙后代都骄傲地回忆你们今天的功绩吧。让他们在提到你们每一个人的时候都可以自豪的对别人说:我的父亲、祖父,参加过光辉的赤塔保卫战。他们经过艰苦的奋战后,取得了胜利,他们捍卫了俄罗斯!” 这是一段简短而有力的演讲,这是一次成功的动员,这样的演讲很能提高俄军士兵的士气。似乎真的让这一千人忘记了阿加利佐夫悬赏的卢布,而只是出于自己的爱国心。 “冲啊,为了俄罗斯!为了叶卡捷琳娜女皇。”一名中校军官扬起了军刀,一声高唿,“女皇万岁,乌拉……” 第八百一十一章 御驾亲征,髀肉复生 三月下旬,就在北疆军团攻克赤塔的战报刚刚送到南京的时候,陈鸣准备多时的御驾终于是开出了南京城。 他要御驾亲征,可是南京城内遭受的阻力让他感觉比自己所要面对的敌人还要强大。 不管是后宫后妃,还是内阁重臣,亦或是部委大员,几乎没人赞同他御驾亲征的。 这场战争又不是定国之战,在南京一系列人等眼中,这一仗中国是有胜无败。完全没有必要让陈鸣亲自统兵的。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场战争在陈鸣心中的意义? 这可是进攻老毛子啊。 甭管陈鸣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兔子和北极熊的关系有多么的紧密,陈鸣都不会忘记历史上俄国人对中国造成的伤害。 上一次战争只是迫不得已,这一回却是他有意参与的。这是绝对的主动进攻! 随行的人群里还有他的长子陈鼎,他现在是中央军事学院陆军系的四年级学生,两年前已经成婚,还有了三个孩子——当然这孩子不是郑家女一个人生的——我之前似乎把郑宏宇和魏秀志搞反了一回,在西北军区的是魏秀志——皇长子娶了正房后,顺带着纳两房小的很正常不是。这次陈鼎就跟在陈鸣身边当个参谋。如果这一回表现出色的话,陈鸣会在回京之后封他一个爵位,然后把他扔到后勤部去。 在后勤部锻炼两年,再去参谋部熬两年,然后就跳出军队系统,进到外交部…… 作为一个皇室中人,将来就算坐不上皇位,也能在美洲分得一片沃土,称孤道寡的君王,内政法制上真心没有太大的必要去详尽了解,就算当了十几年皇帝的陈鸣现在也不敢说自己处理起府县具体事务来,就能比下面的知县、知府强。 如果不想失去权力,只需要握着军权就可以了。而外交部的锻炼是要他开拓眼界,知晓世界,好在日后不被人忽悠…… 这条线路不仅仅是为陈鼎一个人设计的,陈鸣所有的儿子,大学毕业之后都要经过这一体系的磨砺。 他的儿子不需要真正的进入军队一线,亲自是带领士兵打仗。中国和西方国家的传统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后者的王室子弟是大多数都要进入军队,以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为例,每一代都有王室血亲、亲王之类的人物成为军队元帅,乃至名扬欧洲的名将。可在东方世界,军权这玩意儿是任何一个明智的王爷都不敢去碰的。 就算21世纪炒的很热的数字军团,雍老四和老十三的关系,所有人都说好吧? 雍老四继位之后,老十三不仅得了一个铁帽子还坐上了总理王大臣。 但老十三的手,在雍老四继位之后还敢伸向军权吗? 剥开一层层光鲜的外衣,内在是很骨感的。 但他们又必须了解军队,懂得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军队中。这是维持权力的基础! 陈鸣还带了一支万人左右的禁卫军,这是他从亲卫师、近卫师和近卫骑兵师中选出的精兵强将。 大军从南京登船,溯江而上行到大武汉,然后北上中原,再从中原进入陕覀关中,八百里秦川奔到尽头就是甘肃了。 这些年陈汉花大力气建设的交通基础建设会在这一过程中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国道也好,铁道也好。那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个——节省军队行进的时间。 部队从襄阳北上中原,陈鸣提议带着陈鼎回了一趟老家鲁山,祭拜祖庙之余,也宴请了一番旧都的老老少少。 然后策马再去追赶军队。 陈鸣本是这么打算的,计算的时间并不差,他觉得自己在洛阳的时候,正好能追上队伍。但事实他却让大部队在洛阳多等了两天,因为他的速度远没达到原计划的快捷。长途骑马下,他大腿内侧的皮肉给磨破了。 “髀肉复生啊……” 没有人知道,陈鸣快马奔回鲁山的时候,两腿内侧的肉就已经给磨的生疼。只不过陈鸣能忍,他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强大的,他忍住了。 可是离开鲁山北上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的放缓了速度。 对这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情况,陈鸣是很意外的。知道他也乘坐马车了。 刘跑跑当初的感叹,竟然还落到了他的身上,这真的太没道理了。 可是再仔细一想,他已经多少年没领兵打仗啦?自从定国之后,他离开南京的日子都很少,骑马的时候也很少,胭脂马除外。而但凡离开南京,那出行的方式必然是坐宝船。 骑马真的是很少很少。 当初刘跑跑在荆州只是安稳了五六年,就大声感慨自己老之将至而功业未建,遂有“髀肉之叹”。陈鸣在南京可是安稳了两个‘五六年’的。 长久没有骑过战马,大腿上的肉都长了出来,陈鸣虽然不觉得自己之前十几年时光都是在虚度,但也暗暗生出了警醒——时光短暂啊。转眼,他这具身体已经快四十岁了啊。 而就在陈鸣带着军队刚刚进入陕覀的时候,中俄战争已经全面打开了。 西北、北疆、东北,三个战场的国防军全都进入了攻势,而陈汉投入的总兵力也多达十三四万。 这当中光是西北战场就占据了八万人。 魏秀志的先头部队是三万人,后续还有整整五万大军。且这还属于前期军力,如果有需要,陈汉完全可以投入更多地军队,他们财政充裕。 而他们对面的俄国人才有多少人? 奥伦堡总督区的兵力这些年一直在被圣彼得堡加强,两年前的部队数量是两万多人——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而现在估计会翻一倍,也就是五万人左右。 虽然叶卡捷琳娜二世三番五次的下令征召兵力,据传闻俄罗斯的军队总数已经达到了50万人。可这当中有多么大的水分呢? 别忘了整个俄罗斯才多少人,三千多万而已【包括被吞并的波兰地区】。 那么这个国家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性会有多少人呢? 三千多万的基础上征召50万兵力,完全称得上是穷兵黩武。 而且就俄罗斯那财政,要供养50万军队,他们是在养乞丐的吗? 就军情局反馈回来的一些情报显示,俄罗斯军队中很多人使用的图拉火枪质量低劣,这得益于其低廉的造价(英国同类的1/4)。俄国人把自己的武器生产中不小的一部分承包给了六个军火商,而不管是国营的军工厂,还是私营的军火商,为了尽可能的赚取利润,全都极力的压榨工人。再说了,俄罗斯的军工制造相当的原始,生产过程极其依赖手工,但很多有效耐用的工具又是俄国人搞不到的,榔头和钻头尤其如此,弄到优良的铁制加工机械更是几乎不可能。俄国工匠有时候只能使用刨子和凿子,这是俄国军工的一大劣势。而如此制造出的枪膛质量如何,耗时耗工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要不是当初的彼得一世,很有远见的在欧洲和西伯利亚边界上的乌拉尔地区建立的俄国第一批大型钢铁工厂,让俄国即使依旧在用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的金属冶炼技术,但仍能满足自身军事需求,他们的火枪造价根本压不倒如此低廉的地步。 俄罗斯可是欧洲最大的产铁国,铜产量也仅次英国,西伯利亚拥有着俄军工系统所需的所有所有重要原材料,铁、铜和木材,俄国拥有充足的此类资源。这也是俄国的火枪造价只有英国人四分之一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在庞大的生产规模和迅速的生产速度下,会出现质量不合格的步枪就不显得意外了。 陈鸣拿到这些情报的时候,都感觉着老毛子经常跟人拼刺刀,是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火枪性能太差,排枪击毙完全处于劣势,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玩肉搏战的? 另外就是俄罗斯的财政问题。后者是世界所有国家都万分郑重的问题,特别是作为一个大国,一旦进入战争状态,他们不仅要注意财政危机,还要注意财政危机所引发的政治危机,像法国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财政对一个国家的外交和军事政策影响很大,原时空中的拿破仑战争里,普鲁士,奥地利都曾因为财政问题而改变政策,在这里就不具体阐述了,大家知道就好。 可俄罗斯的财政政策就十分奇葩了。他们依靠的是贷款。俄罗斯只要一陷入战争,他们的财政就会入不敷出,年度支出经常大笔大笔的超过岁入。可是俄国能向荷兰银行家那贷款来弥补,之后财政亏空就要靠引发纸卢布。以至于如今的纸卢布实际价值大约只有银卢布的1/2。通货膨胀导致国家开支激增,通货膨胀失控和纸币信用崩溃也让俄罗斯的财政部坐立难安,另外,在外国领土作战时,没有人愿意用货物和服务交换纸卢布。 但这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看来,全都不成问题。她只需要足够的钱去赢得战争。 俄国人力资源的最大优势就在于价格低廉,即便俄军以银戈比计饷,英国的列兵也是他们俄军同行的10倍,而且卢布还贬值了那么多。更重要的是,英国红虾兵的军饷本来就不高,至少比起中国士兵的实际收入要低得多。 在和平时期,英法、普鲁士、奥地利等国士兵除了面包外还可以拿到米,肉,豌豆和奶酪,而俄军列兵只有面粉和豆粒,尽管战时会有肉和伏特加。俄军士兵的军服有时拿到的也不是制服和军靴,而是衣料和皮革,他们还要自行制作衣服和鞋子。弹药同样如此,火药,铅和纸被分发到各团,让士兵自己制作。 陈鸣拿到这些情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俄罗斯军队的成本真的是太低廉了,这之前他是完全想象不到这些俄罗斯母亲的儿子是那么的容易养活。 俄军征召新兵低廉成本让俄军成为欧洲最庞大也是最廉价的军队,他们的来源基本上依靠的是农民和奴隶人口。俄军的普通陆军营里有74%的农民,24%的奴隶,还有2%的城镇居民(手艺人、商人等等),或是少数民族,比如鞑靼人。这个体系让俄军在竞争中更加出色。 俄罗斯军队的招兵限制是17岁~35岁,士兵最低身高标准为1米6。身高最矮的征召兵会分配到轻步兵连,高个子则会分配去掷弹兵连。 陈鸣是不相信‘50万’这个数字的。这是什么概念啊,在一个三千多人人口的国度里,征召起一支50万人的常备军,这要是真的叶卡捷琳娜二世脑子里就全是米田共了。 但是要说俄罗斯人一直在警惕着中国,这些年里增高了军队数量,总兵力达到了30万加,陈鸣还有点相信。 陈汉的主力投入方向是大西北,至于北疆和东北战场,更能将他们连作一个整体,两边出兵五六万人的规模,足以把俄罗斯望向东方的那个鹰头给削掉了。 俄国人加上残清在那儿的总兵力,可能都只有三万来人。陈汉一样占据着绝对优势。 更不要忘了,陈汉在俄罗斯内部埋下的还有一根钉子,而同时他们还能征召蒙古人。 哈萨克草原的西部到乌拉尔河一带,那里就是蒙古人自由翱翔的天地了。日后陈汉还会挑拨他们南下进攻土库曼和乌兹别克,把中亚的那几个汗国给消灭了,最好陈汉瞅准机会把阿富汗也给占了。 这不是因为阿富汗是狗屁的‘帝国坟场’,征服那里可以满足陈鸣内心的激情。而纯粹是因为阿富汗的地理和资源。 别看阿富汗在国际上的存在感是不停地被打,是战乱不休,但阿富汗的地盘并不小,后世有足足65万平方公里呢,而现在虽然不知道它具体的大小,但基本盘在那儿的是不是? 这个地方位于西亚、南亚和中亚交汇处沟通东西方,连接中亚、西亚和南亚,可被称为通向南亚大陆的“锁钥”,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阿三哥几次被外来民族征服,那都是从阿富汗打进来的。 它北接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东北突出的狭长地带(瓦罕走廊)与中国接壤,东和东南与印度【巴基斯坦】毗邻,西与波斯【伊朗】交界。拿下了这里,陈汉就能从另一个角度探入印度了,也能跟波斯发生进一步的交流。虽然天方世界的中国盟友是奥斯曼人。 但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大势者,不足以谋一时。目光要放长远,要看向几十年后的世界。 那个时候奥斯曼帝国会是什么样? 伴随着科技的发展,欧洲人到时还有一次机会来对抗中国的霸权,或许他们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信心来掀翻中国了,但他们绝对会在天方世界和非洲来与中国争夺利益。 波斯的石油是很让人眼红的。 早晚,陈汉也是要跟波斯搭上紧密的关系的。 …… 言归正传,再看阿富汗的地形。这个地方之所以在21世纪被称作帝国的坟场,那就是因为阿富汗境内多山,高原和山地占全国面积的4/5,西南部还有沙漠。复杂的地势让这儿成为了‘游击战’的天堂。就连科技发达的21世纪,灯塔国都还不能彻底搞定基地呢。何况是这个年代。 如果当地部族坚持抵抗,那真心很让人受伤。 而阿富汗真正让陈鸣痴迷的是它的矿藏资源,它虽然没有中东地区那般丰富的石油,但它本身就是世界金属矿藏储备史上的奇迹,整个阿富汗国土下埋藏着令全世界感到颤栗的金属资源! 包括铁、络铁、铜、铅、锌、镍、锂、铍、金、银、白金、钯、滑石、大理石、重晶石、宝石和半宝石、盐、铀等等。 现在这个时代,当然很难有效开发那里的矿场资源。不仅是运输的问题,还有冶炼的问题。阿富汗虽然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但这儿缺乏煤炭。想要在现下这个年代就着手开发,那是痴心妄想。必须等到二百年后才能获益。 但这已经足够陈鸣惦记上了。谁让阿富汗距离中国那么近呢。 第八百一十二章 陈鸣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队伍三月中下从南京出发,五月的时候陈鸣已经站到了嘉峪关的城墙上了。 “南有祁连,北有黑山,关势雄伟,真真的是天下雄关。” 站在嘉峪关楼上,陈鸣望着茫茫的戈壁滩,感叹着古人神奇的时候。在这个水比黄金都珍贵的地方,嘉峪关却城中有井,山上有泉,用水不患匮乏。位置又是那么的关键,真的是老天爷的恩赐啊。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东北的战局已经有了新的发展,此时的他也还不知道西北的战局有了新的变化。 陈鸣就是在单纯的感叹天地造化的神奇。 所以,他虽然赶到了嘉峪关,看似离前线已经很近很近,对于前线也一样没个鸟用。 …… 新哈巴罗夫斯克,就在距离外东北中俄边界不远的地方,斯塔诺夫山脉前沿——一条东西长度近2000里的绵延山脉。 十年前这儿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只作为俄罗斯猎手的一个落脚点,户口不过十余家,人口不满100人。 但是现在它是俄罗斯滨海防御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点,一座崭新的要塞式城市,联系着滨海地区【鄂霍次克海】与外贝加尔湖地区【贝湖东部】的交通和往来。俄罗斯人特意用‘叶罗费·帕夫洛维奇·哈巴罗夫’的代表着特殊意义的名字来命名这座城市。 ——一百多年前,叶罗费·帕夫洛维奇·哈巴罗夫是继波雅尔科夫后。第二个入侵中国黑龙江流域的俄罗斯殖民军头目。 原为一个暴发富商,后因破产而服刑,乃向雅库次克总督弗兰茨别科夫请自筹队伍远征黑龙江。西历1649年,他组成一支150人的武装队伍从勒拿河和奥廖克马河侵入中国黑龙江流域5个村镇。第二年7月又强占了上游北岸的雅克萨,并沿江岸大肆掠杀当地达斡尔、索伦、费雅喀等族居民。后被清边防军围攻,放弃城寨而逃,但因侵华有功,被沙皇封为了服役贵族。 俄国人最开始计划着用这个人的名字命名伯力的,意图是红果果的都不加掩饰了。结果上次战争的失败让俄罗斯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他们又用到了新城市上,也透着不加遮掩的意图。 新哈巴罗夫斯克是东北边防军进攻途中必须拔掉的一个点。 俄国人以及残清,在这儿的驻军足足有三千人。东北边防军出动的部队是整整一万三千人。建制上也是一个混编旅。 ‘混编旅’是陈汉近几年才开始出现的一种建制,‘混编’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各兵种混杂在一起,一般来说兵力都在一万人以上,最高可达一万五千人,内辖步兵和炮兵以外,还一定有骑兵。而如此拉到欧洲战场上,不要说可比一个师了,一些国家的军级建制也不过比这个数字高那么一点点。 这个混编旅的总指挥是邓云。他六年前就从水师陆战队被调任了东北军区,三年前顺利升任了上将军,混编旅的级别是跟师级部队等同的。 这是一场残酷的攻坚战。 在火箭弹被普及的现在,任何部队要去进攻一座要塞,那都要做好血流成河、尸堆如山的准备。 就好比俄土战场上的金布恩之战,这座第聂伯河河口的要塞是此次爆发俄土战争中的第一次俄土大规模战斗。 就在中俄第二次战争打响的那一刻,奥斯曼帝国的舰队也向停泊在金布恩附近的俄国护卫舰发起攻击,俄军舰队和要塞炮兵还击,第六次俄土战争战争首先从海上打响。 小股的奥斯曼帝国陆军在舰队支援下,企图在金布恩登陆,结果被俄军击溃,登陆未遂。待到奥斯曼人从奥恰科夫要塞获得增援后,再次攻击金布恩要塞。经多次争夺,奥斯曼的军队惨遭到俄军苏沃洛夫军团的重创,参战部队几乎遭遇全歼。总兵力损失了小万人! 金布恩之战的失利,打乱了奥斯曼帝国的战略计划,为俄军集结主力发动进攻争取了时间。可同时也说明了如今进攻战的残酷性。 而这一战如果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么接下来反击的俄罗斯军队就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例子了。俄军的主力部队编组完成后,黑海舰队力量也得到了加强。俄军汇同已经对奥斯曼帝国宣战的奥地利军计划攻占奥斯曼的奥恰科夫要塞——位于黑海边,就像金布恩要塞是俄军朝南的桥头堡一样,奥恰科夫要塞也是奥斯曼帝国向北的桥头堡。 波将金率领整整5万人渡过布格河,从陆上包围奥恰科夫要塞,奥地利军也赶来了3万人,同时以舰队海上袭扰,对其长围久困。 奥恰科夫攻防战也以海战开始。 结果一个月内,俄奥连军对要塞发起了四次进攻,全都被奥斯曼人发射的火箭弹炸得稀里哗啦,损失高达一万四千余人,自身损失还不到俄奥联军的零头多。最终以联军的撤退而告终。 奥恰科夫要塞里的奥斯曼军有近两万人,眼前的新哈巴罗夫斯克则只有三千人,其后勤补给也一定比不得奥斯曼帝国重点经营的奥恰科夫要塞。但这绝不意味着国防军就能轻松的啃下它。 “轰轰轰……” 又是俄罗斯人的火箭弹发射,不计其数的火箭弹划过天际,仿佛一颗颗从天空坠落的流星,将陈汉国防军一点点挖到要塞前的战壕完全淹没在一片火海的当中。 这在亲身抵达前线战场的东北军区都督黄捷一行人看来,这就是对面俄清联军完全不在乎损耗的胡乱挥霍,也从而反应了一个问题——他们对战事做了充足准备。 而照俄国人这么个战法,国防军真的很难摸到新哈巴罗夫斯克要塞的墙底下了。就算是在夜里也不可能保持战役的突然性,打敌人一个猝不及防。 不过按照大都督府给出的说法,现在这场中俄战争的规模比上一次大出了许多,这样规模的战争讲的更多是国家的总体实力,真正的国家力量! 两军会一场场摆开来打的会战,没有什么突然性可言。双方之间的战线都是整然一体的,而且在任何大规模军事行动前,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去开展,那就是单纯的谋杀士兵。 大量的弹药物资储备——集结,战略意图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想要进行什么突然袭击根本无从谈起。 最初的战斗之后,双方的部队集结,炮兵集中,物资调动,会越来越明目张胆的进行。 顶多是在部队规模上进行一些隐真示假的手段,可能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双方的士兵战损会高的让人心悸。 黄捷本来对大都督府下达的指示还有点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看到了新哈巴罗夫斯克城下的这一幕,黄捷闭嘴了。 如此这般的战斗那里还有计谋施展的余地啊。两边就跟面对面站立的‘勇士’一样,你打来一拳,我还回去一刀,谁的血多血厚,谁就能笑到最后。 这是拿士兵的性命去消耗弹药啊。 就算当初很受陈汉一干将领鄙视的排枪击毙模式,也比如今的这番战斗强多了。 伴随着新哈巴罗夫斯克进攻战的开始,几千辆次的马车,源源不断从磨合沿着这些年修出的道路将大批的物质运送到了前线。被服、弹药、粮食、医药、枪炮器械。加在一块的数量在这个时代里,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 这些年来,西北、东北军区的备战一直都在积极进行着。尤其是去年下半年开始,东北军区更是全力以赴的来对待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倾一国之力所能汇聚起来的战争物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量。各级指挥部、分类储备仓库、医院和交通网络,在工兵部队的辛勤工作下迅速建设完毕,各样的物资被分门别类的储备在黑龙江南岸的几个城市,漠河就是其中之一。 这场战争是陈汉崛起以后所要面对的第一场大仗,比起当初的中西北美战争,对俄的第二次战争被陈鸣重视多了。后者到底是战斗民族,士兵的作战意志跟一战、二战的时候都有很大的不同,沙俄的社会矛盾也远没有几十年后尖锐。这也就意味着沙俄军队和士兵更加拥护沙皇政府。所以,陈鸣一点也不要轻心大意。 这不过现在的这种动员很给陈鸣一种奇怪的既视感,战争前后所经历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初等工业化时代的战争实践课。 可是如今的中国在陈鸣的眼中,可还远达不到初步的工业化。 只是如此之经验,会被他们详尽认真的总结起来,成为新的军事改革的依据,特别是后勤部分。 陈鸣也相信这场战争中,双边军队所出现的各种战争组织和进行的方式,将会在未来的世界战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火箭弹这种BUG武器的扩散,让战争模式似乎瞬间跨越的一百多年的演化时间,进化到了堑壕战模式了。陈鸣自己都觉得难搞了。 虽然他之前一直觉得排枪击毙时代很秀逗,但考量起双边时间、效率上的差距,这个很秀逗的战争模式比眼前的堑壕战适合世界头号巨无霸——陈汉帝国多了。 如果是先前的战斗,陈鸣才不担心呢。靠着士兵的数量、素质和优越的后勤补给,陈汉敢单挑欧洲,丁点问题也没。而现在呢?陈汉的国防军却很有可能在‘火箭弹雨’前被炸得满头包。 这让陈鸣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而至于战争经验的总结和下一步的军事变革,想得到升华和完善,可能还需要有中俄第三次战争,中俄第四次战争的磨砺才行。只要那个时候的俄罗斯帝国还愿意来奉陪,还依旧能够存在。 在陈鸣眼中,这种‘火箭弹雨’只是上辈子一战重炮群轰击的‘未发育完整版’而已,火箭弹的射程太短太短了。堑壕战也只是真正的堑壕战的穷人版,没有机枪的堑壕战算什么堑壕战啊。 但如此的一幕落在黄捷等人眼中,那就意味着战争新模式的预演。 爆炸声隆隆。 黄捷和郑云站在升起的热气球上,用望远镜看着城外阵地上翻滚的火光。国防军用一个队的工兵在挖掘战壕,三路并进么,现在被浓浓的硝烟一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也不知道那些工兵究竟如何了。 但很显然,俄军的火箭弹超乎想象的多! 火箭弹的威力也不比国防军的小了。 爆炸的火球不是一团团,而是一片片的腾起,释放出的响声震天动地,连成片的火焰都要将阵地给完全吞没了。 当硝烟散开了一些后,黄捷亲眼看到,阵地上的用挖掘出的泥土堆积的矮墙,之前整整齐齐的矮墙,现在已经变得像被狗啃过的一样,参差不齐。那一个个被炸开的大豁口,正面了火箭弹那强大的威力。 工兵一排的排长从战壕底下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走步都还有些踉跄不稳当呢,人就已经冲向了前端,他希望能够从一片浮土下扒出一个活口来。 那是一个班的士兵啊。 只有一支工兵铲斜斜的插在浮土中,露出一个碎掉的木柄。 排长上去握着了那工兵铲,微微用力一拔,像是从一滩淤泥中拔出的铁锨一样。可明亮的阳光却清晰无比的告诉他,那不是错觉。工兵铲的铲头部分一半雪白一般血红,那是某个战友的鲜血吧。而就在排长呆立的那么一小会儿,鲜血的殷红色已经顺着他拔出工兵铲留下的痕迹冒了上来。 排长心里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但他又觉得心头有一座大山死死的压着他,他想要仰天大吼,可就是吼不出来。他只能哭了。 “一排长,你哭个脑壳啊哭。大男人的,要有点汉子的样。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工兵队的队官听到了一排长的哭声,大骂他几句,“别哭了,赶快走。一班不会有活人了。” 这是经验之谈。 刚才的爆炸中,好几发火箭弹打到了一排战壕的前端,不要说人,乌龟在哪儿也活不下来。 火箭弹的爆炸虽然会有很大一部分力量向天上和四周释放,但对地的力量也是很大的,如果能四肢跪趴在两米深的战壕里,只要不是火箭弹在战壕边儿上爆炸,士兵一般来说并不一定会死去。可要是连续几发火箭弹都砸在同一片区域,那就甭想有人能活着出来了。 火箭弹炸不见得能炸死人,重要的是他们能震。 “上头发信号让咱们撤回去了。别伤心了,赶快走。保不准老毛子还会发火箭弹。” 话音未落,天上便陡然响起了尖锐而又急促的啸声。 “他姥姥的,还真打!?”队官大吃一惊,急仆地一滚便如同一个滚地圆桶一样躲进了坑道底儿。 别看队官个子挺高大的,这逃命的时候,身手却比猴子还要利熘! 可是一排长要躲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刚刚发力,不远的地方已经轰然绽放起一大团焰火,等到队官灰头土脑的再爬起来时,正好看到一排长被气浪撕碎的躯体落到战壕里…… 第八百一十三章 新库兹涅茨克要塞 阳光明媚,暖风拂面。 “驾驾……” 长长的一队重型马车驶进了斋桑泊北方的俄新库兹涅茨克要塞。这座建成已经一百多年的城市,似乎历经了一个完整的轮回,从军事要塞转为普通城市,然后从内陆普通城市再度转变成一座军事要塞。 俄罗斯人不惜血本的将一座木头质城市变成了混凝土要塞,他们采用了英国工程师J·斯米顿的发明,不惜成本的烧制了大量的水硬性石灰,也算是欧洲现代水泥的原始版了,跟陈汉大规模使用的水泥没啥大的区别。经过三年多时间的建设,完成了新库兹涅茨克的要塞化。 现在新库兹涅茨克要塞,就成为了西北战场上俄军防备陈汉国防军进攻西西伯利亚平原的一道屏障。它位于库兹涅茨克盆地南部、托木河同其支流阿巴河和康多马河汇流处。大体位置就在鄂毕河与叶尼塞河之间,是俄罗斯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重点部守地之一。就整个战争局势来说,这座城市一天握在俄国人的手里,一天就能起到一种战略支撑的作用。 滚滚黑烟和白茫茫的水蒸汽弥散开来,新库兹涅茨克周边有丰富的煤炭资源、铁资源。俄国人这些年里在这儿还建立了一座中型规模的炼铁厂,以及一个不大的兵工厂。这儿制造出来的枪炮倒是不多,可是这儿能够修理毁坏的枪炮器械,这作用就很重要了。 也所以,黑烟和白雾就成为了这座要塞的标志性事物。 还没有等到车队全部停稳,拿着棍棒、鞭子的监工就骂骂咧咧地将那些正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的苦力们喊起来,一边喊着,还一边用手里的棍棒鞭子抽打。 “蠢猪,你们这群蠢猪,都给我起来!卸货了!”领头的监工是一个一米八多的中年大胖子。他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吓唬着监工,红红的酒糟鼻是那么的刺眼。 场面一阵骚动。苦力们都站起身来,拢着袖子等在停车区域边。这些人中根本没有几个是斯拉夫人,全都是鞑靼人、哈萨克人,亦或者从东欧发配来的波兰人,而监工里却几乎都是斯拉夫人,少数的几个异类也是俄化的波兰人。 一辆辆重型马车在场地内停下,一些苦力们上千先配合着车夫将马匹卸下,一匹匹高达的重型挽马浑身都冒着汗水,在阳光下,皮毛都仿佛渡上了一层晶亮的水晶一样。 把那些闷罐子一样的车厢打开,更多的苦力们成群结队的再从里面搬下各种各样的货物。 俄罗斯这几年也在加紧西比利亚的交通建设,尤其是地势平坦的西西伯利亚平原,水路、陆路,他们固然不可能如陈汉那般投入一笔笔天文数字来,但之前的百多年里他们多少也有着一定的交通基础,在此基础之上进行的再度建设,也让他们的兵力调配和物质转运迅捷了不少。 俄军的物质就跟的陈汉国防军的军需物资一样,需要无数辆车马,蚂蚁搬家一样的向着前线运送。 他们的交通条件或许比不上陈汉,但俄罗斯也有一个陈汉所不具备的优势——重型挽马。 一匹匹脱开了绳套的马匹被拉到了马圈,一边‘唿哧唿哧’地喘着气,一边低头不停地喝着水,抑或是大口大口的吃着草料、黑豆。而那无数的重型马车所组成的一条长龙,此刻也跟一条死蛇一般瘫在场地内不动弹。 将那关着的车厢一一滑门拉开,车厢内堆满了成捆成捆的大衣、被褥,串联成一整串的鞋子、帽子,还有成箱成箱的火枪,手榴弹、火箭弹,亦或是军刀、胸甲,再不就是一桶桶的火药。但是,有的车厢里却也传来了俄罗斯味道十足的‘国骂’: “Сука,блядь,чтотытампиздишь?……” “Хуйсним,япош?л,нихуйянебудуделать……” “狗东西,操,你在那儿瞎逼逼什么呢?”赶快离开这儿才是最正确的事儿。 “去他们个生殖器吧,我要走了,别的什么事儿也不做……” 一个个穿着暗绿色内衬大红士兵大衣的俄国士兵急不可耐的从车厢里跳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新式高筒帽,上面插有厚大浓密的羽(绒)饰。领子和袖口的颜色是鲜红色,红色肩章也表明他们的资历,如此军装是俄罗斯帝国在两年前才开始更换的新式军装,但到现在也没能在军队里完全普及。 如今的沙俄军队里,能够全部换上新式军装的部队,不是圣彼得堡的禁卫军,就是真正的精锐部队。就比如眼前的这支队伍,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牌精锐莫斯科掷弹兵团。手中握着的也不是质量低劣的图拉火枪,而是来自英国的褐贝斯燧发枪。 此次外他们还每人配有一个皮革背包,是一种圆筒样式的包。每名士兵还配有一把军刀,黄铜刀把军刀,深棕色皮革刀鞘。弹药包上面镶有一块俄国双头鹰铜金属牌,莫斯科掷弹兵团的弹药包皮盖上的每个角落还都会挂有手榴弹。然后就是人有一手的水壶,水壶一般会被固定在背包上方便携带,瓶盖同时也有充当水杯。 这种军装,尤其军官们的军装,十分的华丽。绣线、纹边和艳丽色的装饰是这个时代欧洲军官服饰离不开的三大法宝。 苦力们惊讶地发现,这些闷罐子车厢里装的并不都是普通货物,还有一个个的人高马大的沙俄士兵。 知趣的苦力立刻噤若寒蝉,不需旁人提醒,所有人便纷纷的闪躲在一边,低头干起了自己的活。 只有忙碌结束,到吃饭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才饶有兴趣的互相咬着耳朵说话。 原来新库兹涅茨克在这场大战中并不是一个配角,而是主角啊。竟然要来这么多精锐士兵…… 今天到来的军队大概有一个营的规模,如此新库兹涅茨克的守军也差不多达到了三千人了。可这并不时最终的数字,下面还有车列…… 在众劳力忙碌的时候,车厢里的士兵已经纷纷跳下车,然后在站台上列队。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一个波兰籍监工看在了眼中。 监工的地位比劳力高多了,可以得到不少劳工们根本接触不到的情报。劳力们嘟囔的只是很表面的东西,而到了吃饭时,监工们嘴里流传的消息就是真正的有价值了。 这支被闷罐子装来的军队是俄军的老牌精锐——莫斯科掷弹兵团,这只是一点先头,大部队还跟在后面,俄军整个计划会运送十个满员营的兵力抵到新库兹涅茨克要塞,届时要塞的总兵力将会达到一万人。这一万人会被组织起来成为新编的西伯利亚军,嗯,这个军下属的就只有一个西伯利亚师。显然俄军并不仅仅是要在新库兹涅茨克玩防御战,他们还想进攻,还想反攻。 从新库兹涅茨克南下,他们可以威胁到斋桑泊,还能兼顾唐努乌梁海地区。 “这么说,俄国人的最大兵力投送就只有一万人?” “兵力不是太多。但那些人似乎都是俄国人的精锐,气势很凶悍。军容整齐,装备精良。手中一水儿的英国枪。” “弹药箱都挺沉的,但感觉着里头的个头数并不多,但个头很大。” 东北的战场上,俄国人的火箭弹已经被陈汉尝到了滋味;而西北战场上,魏秀志带领的三万人倒也跟俄军交手了好几次,也尝到了俄罗斯火箭弹的滋味。那威力真的不小啊。 …… 新库兹涅茨克要塞里里里外外那么多人,浑然没有觉察到某个不起眼的餐馆中,几个人不知不觉的凑到了一起,在嘀咕了一阵后又不知不觉的散开了。 陈鸣在继续向着西北挺进,他的目标是伊犁,在那里他可以直接指挥西北全局。沿途中他还会见一见沿途路上的土着代表,准许官员觐见。这是他从南京动身时就做好的决定。 最后当陈鸣赶到伊犁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份。西北的战争开打已经三四个月了。 敌我双方战争进行的都不是很顺畅,因为再多的兵力优势,面对要塞的时候都被挡在了城外。但是在陈汉发起的攻势之下,三帐哈萨克的局势却已经有了最后结果。 阿布贲的儿子瓦里汗,远没有他老爹的老奸巨猾和不服输的韧劲,在阿布贲病逝之后,虽然继续保持着他父亲时代的外交政策,俄罗斯、陈汉两不得罪,继续在中间走钢丝绳,但却无力阻挡陈汉的影响力在中玉兹慢慢的扩散。 没有办法,大玉兹阿比里斯汗的日子被草原上太多太多的人所羡慕了。 尤其是细毛羊的种群在一点点扩大之后,整个大玉兹又多出了一项不愁销路的财源。整个部族的人均收入和生活水准都在大步提高。 说真的,羊毛那玩意儿根本不愁销路。就是转手卖给北边的俄罗斯人,后者也一定有多少要多少。 俄罗斯的毛纺一直受困于原材料的限制而产量不足,可是俄罗斯人又真的离不开毛纺。 在中俄第二次战争爆发之后,被俄罗斯逼着征兵参战的小玉兹艾楚瓦克汗最终选择了倒向陈汉这面,艾楚瓦克根本不敢跟陈汉为敌。中玉兹的瓦里汗也没能支撑多久,在内外交逼下,中玉兹王庭里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政变,然后清晰了内部亲俄派的中玉兹一样选择了倒向陈汉。 陈汉在哈萨克多年的辛苦经营,终于收获了巨大的果实。 瓦里汗的弟弟卡瑟穆苏丹统帅着六千人的中玉兹骑兵,汇合了小玉兹琼究拉苏丹【艾楚瓦克汗之子】带领的四千小玉兹骑兵,还有大玉兹的斯尔格里苏丹带领的一万骑兵,共两万哈萨克骑兵,与数量只多不少的蒙古骑兵一起,配合着国防军,已然分割包围了巴甫洛达尔、巴尔瑙尔和位于鄂木河与额尔齐斯河交汇处的鄂木斯克要塞,包围了这三座重要的俄罗斯城市。 巴甫洛达尔也跟新哈巴罗夫斯克城一样,是一座因为战争而兴起的城市。它位于额尔齐斯河流域,处在中俄分界线上,可以说是战争中的第一道防线。 魏秀志带兵从斋桑泊出发后首先遇到的就是这座城市,他的突然进攻,在距离城市还有一百多里时就被哥萨克骑兵给发现,根本不可能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所以对这座城市,魏秀志是围而不攻。 巴尔瑙尔则是位于鄂毕河的左岸,是沙俄在乌拉尔河以东区域有色金属的开采和冶炼中心,比如铜、铅、锌、锡等金属,多在这儿生产。 所以要想消弱俄军的战斗力,这里也必须包围,隔断交通。 俄国人可是很缺铅的,这一短板到了赤色帝国时代都没能解决。而眼下这个时代,枪弹就是用铅金属来做的,这消耗量和重要程度也不比赤色帝国时代逊色不是? 至于鄂木斯克,那里是俄罗斯在西伯利亚最大的人口聚集地,也是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不仅是水陆交通枢纽,更是军事、政治中心。 陈汉当然要先围起这个了。 在参谋部的预定计划中,西北军区开战前期的战场就是这三个地方。 这三个位置的俄军不先解决了,就别奢望着去搞定西西伯利亚平原,然后再去搞定奥伦堡。 而至于新库兹涅茨克要塞,说真的,参谋部并没将它放在眼中。因为那里距离唐努乌梁海足足有七八百里,而到斋桑泊则至少上千里。有那个时间,西北军区早就反应过来了。 俄国人只要敢出兵,不再缩在要塞里当乌龟,那西北军区就敢吃掉他! 所以啊,现在西北的战局已经变的有点僵持战的味道了。 陈汉是主动进攻,可战争中却只围不攻;俄国人是被动防守,但只当乌龟不敢露头。 陈鸣抵到伊犁的时候,看到的西北战局就是这副样子。他倒是很希望新库兹涅茨克里的俄军能够真的南下进攻斋桑泊。 情报显示,俄国人在那儿聚集了上万兵力的。如果不图谋反击,俄国人的脑壳坏掉了,才会往哪儿调集那么多的兵力和物质。 依照新库兹涅茨克要塞的坚固度,里面放上三四千兵都已经不少了。 此时,就在陈鸣抵达伊犁的时候,在托木斯克,一场高级别的俄军作战会议也正在进行着。 此会议由东路俄军的总司令彼得·亚历山德罗维奇·鲁缅采夫主持,这是一个享誉欧洲的沙俄陆军名将,西历1770年被授予了俄罗斯陆军元帅军衔。 1748年(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末年)参加莱茵河远征,留下了赫赫战绩。 而作为沙俄陆军中的功勋名宿,鲁缅采夫本来是在南路军担任集团军司令的,可惜他同南路军的总司令波将金意见相左,最终被一脚踢到了东方来。 没有办法,波将金可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宠臣,纵然他的战术指挥能力始终饱受圣彼得朝野的质疑,但波将金还是在四年前晋升陆军元帅,然后成为了沙俄陆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 或许这个时候女皇陛下对波将金的宠爱已经不比先前,因为成为了俄罗斯二号人物的波将金,无疑的会因为权力上的一些问题而伤害到他和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感情,何况叶卡捷琳娜二世身边又多出了一个叫普拉通·祖伯夫的小鲜肉,但鲁缅采夫还是被踹开了。 俄罗斯在东线的总兵力都不到十万人【不包括土尔扈特部】,这还包括了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的俄清联军。鲁缅采夫手中的兵力连六万人可能都不到,因为俄罗斯陆军给出的军队数额全部是账面上的人数,说是有六万五千人,可实际上兵员空缺了多少,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鲁缅采夫手中的总兵力就只能达到这个数字,而且这六万人也有两万来人被牵制在了巴尔瑙尔等三个受围的城市、要塞中,然后再分兵部守地方战略要点,再在新库兹涅茨克聚集一万俄军,鲁缅采夫手中的机动兵力只有两万出头。 第八百一十四章 俄军计划 鲁缅采夫手中仅仅把握着的两万出头的俄军被他编做了一个军,指挥官是现年五十岁的沙场老将米哈伊尔·费奥多托维奇·卡缅斯基。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将军,参加过1756一1763年的七年战争和1768一1774年的俄土战争,功勋卓着,历任旅长、独立军军长。 在着名的科兹卢贾战役中,他带领人数远少于对手的俄军正面抗击奥斯曼帝国的4万主力部队,反败为胜。而苏沃洛夫只是在他胜利以后才偷袭了敌军的兵营,为了谁是胜利者,这官司一直打到主帅那里。最后的结果是苏沃洛夫从此和他分道扬镳。 在第五次俄土战争的最后一年,他以7000人击败了5倍的奥斯曼军队,把兵力占据优势的敌人困在城堡里,直到停战协议签字。 所以,这是一个功勋卓着的将军,只是他的性格不为叶卡捷琳娜二世所喜。 卡缅斯基的辉煌是在战争中得到了,没有了战争,他就是一个被高高挂起的招牌,而且他自己也始终是一个风云人物,时不时的大脑缺氧,就会干出一些让人忍俊不止的事情出来。就比如他在梁赞和坦波夫担任总督的时候,闲得无聊的卡缅斯基就展开了一系列活动,把一切闲散贵族都送到军队接收再教育,要他们识字,学会算术。这无疑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使他在贵族中的人气直线下降。第六次俄土战争开始前,他主动上圣彼得堡向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请战,结果只得到5000卢布的赏金,而没有作战任务,他气得请每一个遇到的人吃饭,直到把这笔钱花光。 而由于上一次战争里他和鲁缅采夫的友谊也遭受到了损害【他曾经是鲁缅采夫军中的中校军需官】,他就千方百计的钻营到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宠臣格里戈里·亚历山德罗维奇·波将金元帅的阵营中去,但波将金并不信任他,使他依旧没有领兵作战的机会。总算奥斯曼人还不甘寂寞,在正式的大战开启前,就专门的跑过来偷袭他,让他集中火炮和火箭弹打了个落花流水,因而获得了一枚圣弗拉基米尔一级勋章,可随后他又变得无事可干了。 还是他的老朋友鲁缅采夫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将他从高加索提到了西西伯利亚,任命他做东路第一军的军长。可以说是将手中所有的机动兵力都交给了他。 而除了卡缅斯基外,鲁缅采夫手下还有一个很被他看重的将领,那就是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陆军元帅彼得·谢·萨尔特科夫唯一的儿子——伊万·伊万诺维奇·萨尔特科夫,他是一名优秀的骑兵将领。 后者统帅的就是鲁缅采夫手中把握的所有骑兵——两千人的哥萨克骑兵,和两千来人的鞑靼人骑兵。被编做一个骑兵师,位于第一军序列中。但萨尔特科夫更多是独立作战,要知道俄罗斯也是有盟友的,面对中国人强大的附属骑兵军团,他们可以指望的还有土尔扈特人了。 之前的一次次对外战争,圣彼得堡从来没有忘记土尔扈特部落,不停的从土尔扈特部落抽调骑兵和马匹、羊群。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中国崛起,自从中国开始威胁俄罗斯的东方之后,圣彼得堡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千方百计的笼络土尔扈特部落,要的就是他们在关键时刻能够为沙俄卖命。 这一次就是土尔扈特卖力效死的时候了。 总人口二十万出头的土尔扈特部,出动了整整两万骑兵,由汗王渥巴锡亲自带领,策伯克多尔济、舍楞、巴木巴尔(渥巴锡族弟)等重要将领、贵族全都出现在军队中。而土尔扈特本部族内,还有达什敦杜克和大喇嘛罗卜藏丹增两个知情人坐镇。 他们将全力‘配合’萨尔特科夫的行动,全力‘配合’卡缅斯基的作战。 这也是陈汉隐藏的最大一张底牌。 ——一个渥巴锡,堪比十万大军! 坐在会议室内的渥巴锡脸上挂着满满的笑,这可不是他故意做出来的假样儿,他是真正的高兴。 二十年了,现年四十五岁的渥巴锡自从心中冒出‘回家’的念头之后,就都已经要20年了。 如果不是中原骤然发生了大变,他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回到老家了。可是汉人的皇帝虽然阻止了他们回家,却也给他们指点出了一条更光明的大道。 土尔扈特部有了更光明的未来。相信那些在汉人的地盘里生活了十多年的族人,内心也不会有太多的抱怨的。 当初为了取信于俄国人,土尔扈特和汉人在伊尔库茨克城外做了一场假戏。因为只有真实的血债,只有化不开的血债,才能让俄国人相信土尔扈特人是真真要跟汉人不共戴天的。 说真的,这些年下来他们这些知情人的心中一直憋着这么个大秘密,那压力也很大的。而且为了做出一副跟汉人不共戴天的样子,渥巴锡让人在部族内宣扬仇汉思想。因为当初的那一战,土尔扈特部落可是死难了两三千人,派去东方的军队近乎‘全军覆没’。而整个土尔扈特部也不过二十万人,两三千人的血缘关系铺展开来,那是能覆盖整个部族的每一户家庭的。这是无法化解的血仇! 不知情的土尔扈特人还真的有很多把汉人当做了他们的仇人来看待的。也不知道事情曝光之后,部族里的老老少少该是怎么一副心理。渥巴锡觉得肯定有不少人对咒骂自己的…… “渥巴锡,渥巴锡……”鲁缅采夫叫着渥巴锡的名字,后者可是被叶卡捷琳娜二世亲自授予的骑兵上将军衔,只不过鲁缅采夫跟渥巴锡很熟就是了。当初被抽调到奥斯曼战场和波兰战场的土尔扈特骑兵,好几次都在鲁缅采夫的手下。这是一个很硬朗的老头。头发已经灰白,并不比他脑袋上戴的假发乌黑,面颊厚实,额头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但灰蓝色的眼睛很仍然很有精神,高大的身躯坐在椅子上如木桩般竖立。 但是渥巴锡可以满脸挂着笑的魂飞天外,反正此次军议后有会议记录,他可以拿到一份详细的,鲁缅采夫却不能真的忽略了这位土尔扈特汗。 两万骑兵啊。这个人代表着两万骑兵! 再紧一紧,还能再拉出个万儿八千的。 鲁缅采夫很清楚土尔扈特的人力,如此兵力足以鉴证渥巴锡对俄罗斯的忠诚。 所以,在鲁缅采夫的眼中,渥巴锡的地位一点也不次于卡缅斯基和萨尔特科夫。 渥巴锡回过神来,就看到鲁缅采夫眼睛里正饱含着不满的看着他。 渥巴锡脸上的笑都快要撑不住了,之前饱满的笑容立刻干嘎了下来。 长长的会议桌,放眼望去,一片的将星闪耀。真正统兵作战的人或许没有几个,但是参谋和后勤呢?少将也好,中将也罢,那一个个都是将军。 制作精细的沙盘和巨大的十万分之一的地图,都放在它们应该放的地方。整个会议室里面鸦雀无声。就连那几个穿梭往来为将军们倒咖啡、热茶的侍从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唿吸,停住了脚步。 这次会议是十分的高规格,重要性不言而喻。渥巴锡竟然走神…… 几个侍从纷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渥巴锡,这个鞑靼人是来搞笑的么,真让人哭笑不得。 渥巴锡心里头只想给自己狠狠甩个大耳光,‘胜利的日子’越来越近,美好的前途就在自己眼前,这些已经扔自己飘飘欲仙了。 今天他真的太大意了。 坐在这个军事会议上,他竟然连看鲁缅采夫、卡缅斯基他们的心都没有了,脑子里晃荡的全是俄军东路军全军覆没,自己部落的骑兵,加上汉人手下的附属骑兵,整整六七万人啊。这是一股多么大的力量,横扫千里,一路杀过乌拉尔河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只要这么一想象,他就激动地不可自持,他大脑的注意力就不自觉的扩散开了…… “我们最强大的对手来到了。或许就在这个月,或许是下一个月,中国的皇帝陛下,东方的胜利者,奇迹的创造者,就会抵达伊犁。” 中俄战争结束以后,陈鸣的很多事情就在俄罗斯传播开了。等到中国连续干倒了西班牙和荷兰之后,尤其是中西北美战争结束之后,陈鸣在欧洲的名气就彻底传播开了。 哪怕是那些跑到伦敦巴黎开黑的伪清遗老遗少呢,他们在黑陈鸣的同时,也是在给陈鸣打广告啊。 如今很多欧洲人,尤其是社会地位高一些的中产阶级、小资本家,那几乎没人不知道陈鸣是什么出身的。那就是一个小公务员家庭的背景,祖辈能经营,有一份比较丰厚的资产——一万英镑吧。 这在欧洲的很多中产阶级眼中已经是不少了。 然后凭着自己家族的一二百族人和佃户起兵,十年中经过一次次的战争,最终推翻了鼎盛中的满清帝国,这真的是很神奇很神奇。 那就像是一个成功覆灭了罗马的弱小版汉尼拔。 欧洲人很快就将‘奇迹’这个词冠到了他头上,然后欧陆各国的高等社会有创造出了‘东方的胜利者’怎么一个逼格很高的荣誉称号。 所以,别看陈鸣人没到过欧洲,当他在欧洲的人气还真不低。 在鲁缅采夫,在苏沃洛夫,在很多欧洲名将的眼中,陈鸣还真的是一个腕儿。虽然他大的会战也没打几场,在崛起的过程中,倒是防御战打的更多。 很多欧洲人为了‘研究’陈鸣,都不惜的扒了好大一堆中国的地理资料,还有中国的古代战争。这很多都是伦敦巴黎的那班遗老遗少们贡献的,还有不少是传教士们贡献的。 反正不知不觉中,欧洲再度刮起了一波中国热,还非常棒的链接上了欧陆从17世纪开始刮起的那么中国热。 本来时光走到这个时候,走到18世纪晚期的时候,这波中国热伴随着高卢波旁王朝的沦落就已经在欧洲彻底熄灭了。 在欧洲人打完了拿破仑战争,好好地休养生息一阵儿,再抬头看世界的时候,中国的形象就变作了另一个模样。接下来没多久阿片战争就打响了。 可如今这个时空一切都变了,波旁王朝虽然依旧药丸,但欧洲人自己自发升腾起了一波中国热。这是真正的热潮啊。从意大利到瑞典,到俄罗斯,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 所有的国家多多少少都有人在研究中国。 而伴随着这次俄土战争的再度爆发,中国对欧洲的影响力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 鲁缅采夫脸色更加严肃了,“诸位,真正的战争来临了。中国皇帝到了伊犁,中国人肯定会发起一波猛烈的反攻。或许他们战线后头正集结着部队。”彼得·亚历山德罗维奇·鲁缅采夫的话赢得了到会人员的一致赞同。皇帝来到了前线,中国军队的士气必然鼎沸,这就像女皇突然来到了托木斯克一样,他的莅临会让所有的军人都边的英勇强悍,不畏死亡。军队一定会发起大规模进攻的! “中国的军队虽然数量更多,可是那点优势根本不能同坚固的要塞相比。如果他们趁着士兵斗志高昂而发起进攻,这将会是我们重创当面中国军队的大好机会。” 鲁缅采夫的眼睛看向了卡缅斯基,看向了渥巴锡。 如果包围鄂木斯克、巴尔瑙尔和巴普洛达尔三座城市的中国军队遭受了重创,那么他们,两万俄军和两万土尔扈特骑兵,就能利用这个机会吃掉其中的一支或者更多的中国军队也不是奢望。 “为了这个目标,我会下令新库兹涅茨克的西伯利亚军向斋桑泊进发。”这个西伯利亚军中只有一个师,全编织是三个旅,十五个营。但是调集的部队没能全部抵达,包括新库兹涅茨克要塞的守军在内,也才十四个营,一万人的兵力。 嗯,是的,西伯利亚军就是一个临时编制。 “现在是中国人掌握着战场上的优势,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多出不少,尤其是骑兵方面,他们至少有四万人的附庸骑兵。西伯利亚军单独从新库兹涅茨克出发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但是现在我们就需要他们来吸引中国人的注意力。”说白了,西伯利亚军就是一个诱饵。只要中国军队的注意力被西伯利亚军给吸引了过去,他们再袭击分兵包围三座俄罗斯重地的中国军队时就简单多了。 “即便他们在进攻要塞的时候没有遭受惨重的损失,我们也能获得胜利。”四万步骑呢,光骑兵就有两万四五千人。 中国人的总数才多少啊,他们兵力是比较多,但分兵包围三座重镇,每一处的兵力也相当有限。虽然比起守军要多一些,但也不会是三五万人的大军团。 就算没有陈鸣的进场,鲁缅采夫也准备用‘诱饵’——西伯利亚军调开中国的机动兵力,然后发起对围城部队的大规模反攻。 第八百一十五章 ‘影帝’渥巴锡 “元帅阁下,鄂木斯克要塞会让中国军队撞得头破血流的。” “我认为巴尔瑙尔会有一个新的绰号的,那里会成为‘中国人的伤心地’。” “战场上的俄罗斯勇士会好好的教训中国人的,让他们学会对伟大的俄罗斯和女皇陛下表示尊敬。” “如果巴尔瑙尔是中国人的伤心地,那巴普洛达尔就会是死神的乐园,一座用无数条生命献祭的血肉磨坊!” 会议室内响起了上校军官们的叫嚣。 作为三座被围城市的军队代表,上校们的口气很大,态度也乐观而坚定。 卡缅斯基、萨克特科夫、渥巴锡等大佬都笑了,渥巴锡的笑容尤其的灿烂。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们将改变这里的一切。”彼得·亚历山德罗维奇·鲁缅采夫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听得出来军官们的叫声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正的看好这个计划。老将的兴致自然的就高涨了来,挥舞着手臂,语气铿锵有力。 改变这里的一切——界限划分、中俄局势、对于哈萨克部族的影响力,双边的附庸势力,一切的一切都将伴随着这场战争而改变。 “虽然这个计划中我们还处于被动态势,第一步要视中国人的动作而定。但我们绝对不能把希望完全建立在中国人的损失上,巴尔瑙尔是距离新库兹涅茨克最近的城市,也是距离托木斯克最近的城市。我们的军队就以巴尔瑙尔为基本目标。 此次会议结束后,你们回去就要做好战斗准备。尤其是巴尔瑙尔——”鲁缅采夫的眼睛看向了长桌最远处坐着的那名上校,“告诉尼古拉耶维奇少将,做好战斗的准备,也做好反击的准备。” “是,元帅阁下。”上校站直了身子,庄重的对着鲁缅采夫行了一个军礼。 “渥巴锡,你们也需要调动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调动部队,小股的部队,与哥萨克骑兵相配合,要不停的扰骚巴尔瑙尔的中国军队,尤其是他们的骑兵。等待我的命令,到时候你们需要一举切断中国军队跟后方的联系。在此之前你们需要迷惑中国人,在新库兹涅茨克出发的西伯利亚军被中国人发现之前,你们需要做出一个假象,要让中国的军队以为我们接下的重心在巴尔瑙尔……” 假作真时真亦假。鲁缅采夫也担心这种‘假象’会不会让巴尔瑙尔城外的中国军队不对巴尔瑙尔城发起进攻了,但新库兹涅茨克的西伯利亚军必须加上一道掩护,然后当这层‘掩护’被戳穿的时候,‘假象’才会显得那么逼真,不然就值得怀疑了。 “或许这还能掩护一下西伯利亚军的‘真正意图’。让中国人误以为西伯利亚军的目标是解巴尔瑙尔之围……” 鲁缅采夫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这种选择冒了不小的风险。但是他不愿意一直打被动防御。出身将门,6岁登记为禁卫军列兵,15岁起担任军官,18岁时参加俄瑞战争,任上校步兵团长的鲁缅采夫,他的军事思想更多是继承和发展了彼得一世时俄军的进攻作战思想,不拘泥于传统的线式战术,重视建立和使用预备队,强调正面突击和侧翼突击相结合以及诸兵种密切协同。 可不管怎么说,他乐于进攻多过防御。 在上一次俄土战争中,刚刚被晋升为陆军元帅的鲁缅采夫,率部沿普鲁特河左岸南下,以少胜多,数次率领处于劣势的俄军大败奥斯曼军队,迫使奥斯曼人签订了《小凯纳尔贾和约》,鲁缅采夫也因此获得扎杜奈斯基(外多瑙河胜利者)称号。 他最早时候名扬欧洲的战果也是在连续的进攻战中取得的。 所以,防御战打了三四个月的鲁缅采夫瞅准了一个似乎不是战机的战机,选择了主动进攻。 这次战斗是一个称不上多么有利的时机,可他就希望能抓住它。在此之前,西西伯利亚平原上的战斗一直都是俄军在防守,这样局面太被动了。而根本就不知道土尔扈特部是一个卧底大间谍的鲁缅采夫,从他决心转入进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战的结果。 他不知道,在他酝酿这个作战计划之后,中国方面肯定会予以‘配合’的向三座被围城市发起‘猛攻’的。 土尔扈特骑兵对巴尔瑙尔的骚扰并不算成功,鲁缅采夫接着把手中仅有的那点哥萨克骑兵全都派了过去。 天见可怜,西伯利亚的哥萨克人数本就稀少,又要应对国防军和蒙古人,根本无法抽调。而乌拉尔河的哥萨克,名义上是有五十个百人队,可主力都被抽调去了高加索战场,就像顿河的哥萨克骑兵一样,以至于鲁缅采夫手中的哥萨克只剩下了两千人。 哥萨克骑兵的加入也没能给中国包围巴尔瑙尔的围城部队造成多大的影响,巴尔瑙尔城外的国防军就有一万多人,附庸的蒙古、哈萨克骑兵可也上万人呢,陈汉方面的骑兵部队更强大。但这些情报很快就报到了斋桑泊一带的西北军区都督陈启的手中,几乎是同一时间,渥巴锡抵到的绝密情报也送到了陈启的手中。 然后国防军的一切行动就全照着鲁缅采夫的‘预料’而动了。 后者就像是鲁缅采夫指挥棒下的小丑,叫干什么干什么。 巴尔瑙尔是距离新库兹涅茨克和托木斯克最近的战场,三座被围的俄罗斯城市大致能连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巴尔瑙尔就是最东北角的那个点。 ——巴浦洛达尔是这个倒立的等腰三角形的点,在最南方,巴尔瑙尔和鄂木斯克就是一东北一西北。 俄国人想要做点什么,当然要首先解决巴尔瑙尔的问题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新库兹涅茨克出发的西伯利亚军已经掉头向南了。上千公里的距离,他们要走到斋桑泊需要小一个月的路程。 因为在军事行动之前,俄国人可没机会在新库兹涅茨克通往斋桑泊的路线上预设兵站,他们一起的补给都必须自己随‘身’携带着,那就太拖拉行程了。 而在鲁缅采夫的预计总,西伯利亚军根本就达到不了斋桑泊,就会被中国人发现,继而中国人会调集大批步骑部队吃掉这支深入己境的俄罗斯孤军,那时巴尔瑙尔城外的俄土骑兵需要适当的变得强势些。就好像在尽可能的吸引中国人的视线一样,这样能起到一种对西伯利亚军‘掩护’的作用不是。 而在这个过程里,中国的军队也肯定要对三座城市发起进攻了。 鲁缅采夫相信,三座城市里的火箭弹会好好地教训中国的军队一顿,然后在中国人的视线被转移的时候,他手中握着的第一军和土尔扈特骑兵,就可以趁虚而入尽情的收割中国人的性命了。 就算中国人意识到不对,再调集军队增援,那也来不及了。 萨尔特科夫亲自来到了巴尔瑙尔的前线,在图穷匕见之前,巴尔瑙尔一线的俄军骑兵是很需要尽可能的活跃,以引人中国军队的视线,尽力掩护西伯利亚军的。 只是,土尔扈特骑兵和哈萨克骑兵越来越多的聚集在这里。渥巴锡的脸色是阴沉沉的。 这些日子的扰袭战里,土尔扈特骑兵被打死打伤俘虏了三四百人了。这可是自己人被自己人打杀啊,还有什么比这种悲剧更糟糕的悲剧吗? 渥巴锡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为夺取胜利而必须付出的代价,但他心里就是滴血一样痛。 伊万·伊万诺维奇·萨尔特科夫对待渥巴锡很友善,这不仅是因为情势所迫,也因为他欣赏渥巴锡的勇敢,上一次俄土战争中他们虽然没有并肩作战过,但渥巴锡肩膀上的上将军衔也不是白给的。战场上的渥巴锡是很勇猛的! 如今的局势危险,俄军步骑都陷入了劣势,那么有着一个勇猛而又富有责任心的勇士在大反攻中做搭档,萨尔特科夫感觉着是一种幸运。 是的,渥巴锡脸上因为心疼自己死伤的部族骑兵而产生的阴云,被萨尔特科夫当成了为战局发愁而表现出的沉思。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我们必须抢回优势,现在还需要把中国人的目光更多地吸引到巴尔瑙尔。”渥巴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浮现了一个个向他索命的冤魂。 那些部落勇士死的太冤枉了。 就算四十五岁的渥巴锡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冷酷人物,也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内心的压力。他现在无比渴望着真像曝光的那一刻,似乎那样他的内心就会变得轻松一些。 东面传来消息,那在伊尔库茨克城外被‘消灭’的两千多土尔扈特人,现在已经在巴尔瑙尔南部集结待命了,只等着俄罗斯主力部队一头扎进包围圈中,想要真相大白很简单。 那两千多在中国境内生活了十几个年头的土尔扈特骑兵,每个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一些人还学会了写汉字、算术,学会了兽医和种植技术,还有一个个新鲜出炉的蒙古大夫。 再笨蛋的人被灌输式教授了十几年后,也能铸造成型,并且是合格的。而这些人在日后就是土尔扈特部更加繁衍壮大的基石。 …… 渥巴锡的表演很成功,作为一个资深人士,伪装了十几年都没有被发觉的真影帝,他该苦恼的时候苦恼,敢愤怒的时候愤怒,萨尔特科夫那一双眼睛可看不透渥巴锡的内心。 他被渥巴锡很彻底的蒙骗了过去。 后者十多年的演艺经历,已经给自己竖立起了一个光辉的品牌效应,很多很多的俄罗斯人一提起乌拉尔河畔土尔扈特的渥巴锡汗,那第一个反应就是帝国的忠诚子民。有着这一么一层光环环绕,谁能透过外表直视他的内心啊? 而且在骚扰过程中,渥巴锡真的没有偷懒打混,他最多就是安排一下土尔扈特人要注意安全,这跟‘划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然后就不得不说萨尔特科夫真的很有骑兵天赋,在其亲临巴尔瑙尔前线后,由他指挥的俄土骑兵真的给巴尔瑙尔城外的国防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比如说他险些打破了一个国防军的外线防御阵地。 这让巴尔瑙尔城下的西北军区第11师师帅陈威非常愤怒,这种丢脸的事情竟第一个出现在自己手下。 “饭桶!一帮饭桶!区区几个骑兵就把你们弄得如此狼狈!你们手中拿的是烧火棍吗?” 陈威拍着桌子咆哮。 当年他跟着部队出关,不是没遭遇过大股的骑兵部队,可从来没有吃过亏。甚至于,在西北战场是他还有过带领一个团硬抗五六千清俄骑兵冲锋,反杀五六百人的高光时刻。 陈威是真正的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将领,他没有上过军校,陈家子弟出身的他就是一个老兵,当年多次英勇负伤,队官都没有当过,就直接拔到营官了。魏秀志当初守无锡的时候,陈威就是其手下的四个营官之一。 随后在武昌之战的时候,他跟随着高峤堵荆州旗兵和绿营的退路,立下了不小功勋。 但是作战勇敢,指挥能力欠缺的陈威却在营官升团正的关口上被卡了好几年,一直到陈汉出兵北伐的时候才登上了团正的位置,在大西北打了一仗又一仗,才升任了旅帅。 立国的时候陈威连授一个流爵的资格都没,但他并不准备认命。陈汉军中这些年里连着历经了两次大淘汰,很多跟陈威同期的人物都离开了带兵的第一线,陈威却是仅存不多的‘远古化石’之一。 但陈威心里也清楚,这一次战争就是他的最后一次征战了,这也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表现的好了未尝不能坐上开往美洲的直通车,可要是表现不好,那就只能在老家‘安享富贵’了。 也因此他对手下部队被俄土骑兵骚扰,继而形成威胁,表示非常的不满。就算吃了苦头的那个营损失不是很大,这也让他暴跳如雷。 陈威跟前站着几个紧挨在一起的军官,这些是被俄土骑兵袭击的营头和即使赶去支援的营头的军官,他们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被袭的营头军官是无颜说话,而赶去支援的营头军官只是解了友军之围,却没能趁机反杀敌人,他们也不敢说话。 见没有人应话,陈威并没有熄火,将手一抬,指着其中一个右校尉军官的鼻子,喝道:“冯文光,你跟我说。你们营是干什么吃的?是咱们的战士真的打不过老毛子,还是你自己愚蠢无能!?” 冯文光一脸冷汗。 陈威虽然是第11师的师帅,但第11师的兵力根本就没有全部来到巴尔瑙尔,第11师是西北军区下辖的三个主力师之一,全师要两万五千人呢。 巴尔瑙尔城下的国防军顶多有一万五,这还是看在巴尔瑙尔距离俄军太近了,所以多给安排了一个团的兵力。 陈威指挥部队的时候,眼里就根本没有旅这一级,直接指挥到团级,甚至是营一级。 冯文光屁话也不敢回,只能埋头挨训,然后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下一次一定要搞个胜仗。 这次哥萨克袭击来的太快了,选择的时间也是天不亮的黎明前夕,发动攻击干一票就走。可不管怎么说,阵地的守军确实是松懈了,是他自己大意了,这才给其可乘之机。 一个营损失了一个队,不要说师帅喷他,他们营要是就这么的从阵地上转移到后方,他头上的帽子都不见得保得住。 冯文光在陈威怒火消散了一些的时候,趁机做下保证。陈威则狠狠地挥手:“不要跟老子废话!你记住自己说的话就行。再出错了,你就给我滚回老家去。” 陈威对冯文光非常不客气。但谁也不认为这是陈威在打压冯文光,冯文光是冯少华的儿子,冯少华虽然挂着上将军衔退伍了,但老辈儿面子,陈威是不能不卖的。 冯文光从陈威指挥部出来的时候,额头上尽是汗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 第八百一十六章 ‘排枪击毙’时代的逝去…… 一支骑兵大军正浩浩荡荡的沿着巴尔瑙尔河向南方推进。 黑色的披风,传统的切尔克斯卡袍,头戴哥萨克的高筒皮帽,脚蹬着黑色的皮靴,与那绿色的大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色盘。 哥萨克部队所过之处,黄尘漫天,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滚滚而下,直向南边扑去。 而在哥萨克骑兵的身后十余里的地方呢,穿着传统蒙古袍子,头戴小圆帽,马撘里塞着弓箭、火枪,腰间挎着蒙古式弯刀的土尔扈特骑兵,正在缓缓慢行。 萨尔特科夫与渥巴锡做了初步商量,土尔扈特骑兵纷纷撤回,而哥萨克骑兵和鞑靼骑兵出现在巴尔瑙尔周边,做出来一种土尔扈特骑兵被调去别处的假象,这还是在晃点对手。 鞑靼骑兵虽然跟土尔扈特骑兵有一定的相似处,但一神化的前者和保持着密宗信仰的后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越来越多的俄土骑兵聚集在巴尔瑙尔,人喊马嘶,一片沸腾。 渥巴锡骑在一匹并不高大,可很精神的白马上,立在那条被马蹄碾出来的小道路边的山丘上,带着自信与傲然,俯视着从面前开过去的那些部队,身边簇拥着他的随从和舍楞、巴木巴尔。 一名骑兵策马飞驰而来,将一封信报交给渥巴锡的一名随从,然后又拨转马头,策马飞驰而去。 随从将信报交给渥巴锡。 “哦,是元帅的命令。汉人的军队已经发现了西伯利亚军的异动。鲁缅采夫命令我们可以结束第一阶段的任务,萨尔特科夫会在接下的时间里带领哥萨克和鞑靼骑兵寻机进攻巴尔瑙尔城外的中国军队,对他们施加压力。他已经派出第一军赶来巴尔瑙尔。 至于我们,也要行动起来。反击战就要开始了~” 渥巴锡嘴角翘起了喜悦,舍楞也仰头发出畅快的大笑:“真的是很非常不错的作战计划,是不是?我已经渴望看到第一军全军覆没的那一幕了。到时候鲁缅采夫元帅的脸上一定万分精彩。” 土尔扈特部的高层们虽然在底层不限制仇汉思想的传播,但是他们的高层却被要求人人能说汉语,有人说这是渥巴锡还做着‘反攻’的美梦的。可事实上这只是为了让他们在今后更好的融入‘社会’。 舍楞现在就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并不是土尔扈特部土生土长的贵族,他是土尔扈特汗和鄂尔勤克叔父的后裔。当年和鄂尔勤克西迁伏尔加河时,舍楞的先辈并没有跟随着一齐走。到舍楞时他居住在伊犁,并成为准噶尔部的台吉。准部被清军覆灭后,舍楞独抗不降,他杀了伊犁都统,逃到库尔苏喀喇塔境内(今薪疆乌苏一带),清军追剿之,他又逃往博罗塔拉(今薪疆博乐一带),不久逃窜于俄国…… 舍楞虽然跟满清有仇,但渥巴锡内心生出东归念头的时候,那时陈汉起兵的消息可还没有传入他们的耳朵中了,舍楞就一直是渥巴锡‘东归决策’的坚定支持者。 你很难解释舍楞那个时候的心态,或许对回家的渴望在那一刻已经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舍楞有一句话,很能表明他的心意:生也天山,死也天山。即使死,一颗头也要抛在伊犁河畔,白杨树旁,抛在生我养我的家乡。” 但是一个政治人物的内心是不能只看他那张嘴的。你要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样儿的背景。 乃至于渥巴锡本人产生东归的意图的时候,土尔扈特部又遭遇的是什么样的压榨。俄国人对待那个时候的土尔扈特部可远没有现在这么好。 如果不是被圣彼得堡频频的调集遣将,一次次的战争让土尔扈特部不堪重负,渥巴锡也不至于要生出东归的念头。就算俄罗斯的文化再难以融合,生存才是这些游牧部族所要考虑的第一要务。 ——土尔扈特的位置,正好处在带有斯拉夫风格的俄式文化圈与中国为中心的东亚文化圈之间。俄式文化圈有一些思维方式是很难为中华文化圈所接受的,包括对异民族和异教徒强烈的排斥和偏见,强烈的优越感和对生命的轻视,这些,土尔扈特人都首当其冲。当这些出自东亚文化圈的东方人最终无法忍受俄国人的压榨的时候,文化上的一种‘回归’,在他们选择是否重归故土的时候,也是一个隐蔽影响。 是身处俄罗斯样的文化范围中,还是回到自己原来的文化圈中,或许他们在无意识中就会认为东方才是土尔扈特人能够习惯和愿意生活的环境吧。 土尔扈特等少民与中原习俗区别虽大,在文化上却比和叶卡捷琳娜二世统治的俄罗斯更为接近。 而且不提舍楞这么个人物内心中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说现在,舍楞就兴奋的彻夜不能入睡。 巴木巴尔则是渥巴锡手下最忠诚的将领,他与渥巴锡有着紧密的血缘关系,他们都是阿玉奇的后代,巴木巴尔是渥巴锡的族弟,他掌握着渥巴锡的警卫部队。但对比情绪外放的舍楞,巴木巴尔是一个内敛含蓄的人。他支持渥巴锡,只是因为他与渥巴锡亲密的血缘关系。 当然,当初土尔扈特部所面临的凶狠压榨也有一定的原因。 如果俄罗斯对待土尔扈特能够一直如现在这么好,当初的渥巴锡怕也不会生出‘东归’的念头。当然如今圣彼得堡对土尔扈特的优待,为的是什么,整个土尔扈特部落里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想要得到,就必须要有付出。 渥巴锡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严肃,一丁点的笑意都从中找不到。 他很郑重的说:“接下来我们要全力以赴的去作战了。这一战将决定着我们部落的命运。如果我们贪生怕死,偷奸耍滑,我想中国的皇帝陛下是不会分出一大块土地由我们来建立自己你的国家的。这是我们土尔扈特部每一个子民都不愿意看到的。”就算是克里米亚汗那样的‘汗王’,也比公侯强啊。 渥巴锡眼睛里闪着光芒,手不自觉的摸向了自己的怀中,那是一封用蒙古文写的信,一封来自章嘉三世的信。 这封信是年初的时候送到他手中的,在信中章嘉三世很确定的给渥巴锡说了‘封国’的事情。 在即将到来的俄土战争中,中俄第二次战争是其中重要的构成部分,而土尔扈特部在这场中国和俄罗斯的第二场大战中,当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章嘉三世勉励渥巴锡,要把握住机会,立下大功,好将来建立一国。 陈鸣要在亚欧之间建立起一道‘隔离墙’的计划已经通盘告诉了渥巴锡,但土地有限,底盘有限,所以名额也有限,渥巴锡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从中割下来一块大肥肉,那就要看渥巴锡自己的本事了。 “传本汗的命令,接下的一战乃关乎整个土尔扈特命运的一战。所有人务必努力。” 如今还不是揭开真相的那一刻,在很多很多的土尔扈特骑兵耳朵里,渥巴锡的这句话,意思还是指的让他们努力杀死中国士兵呢。 …… “轰轰轰……” 巴尔瑙尔的爆炸声传出老远老远,但凡不是刮大风下雨的日子,以巴尔瑙尔为中心,一只只热气球必然会升腾了起来。所以陈威带领的11师部分兵力,虽然依旧不能完全将巴尔瑙尔围的水泄不通,白天却根本没有人能从巴尔瑙尔城内再跑出去。 至于晚上,那他们就要首先突破中国人在城外布置的铁丝网了。鬼知道中国人从哪里搞来了铁丝网,上头挂着铁蒺藜和铃铛,在黑灯瞎火的夜间,也一样不容易混出去。 爆炸声已经响好几天了。三天前,还有一支中国的援军抵到巴尔瑙尔,那大概是有一个团吧。 这几日巴尔瑙尔的爆炸声就从来没有断过,11师白天的进攻不算多,死人太多了,做戏也不能不顾成本、代价不是,夜里才真热闹。 死多少人,俄国人也没谱。他们又不能天亮了出城去查看成果。只能心里头暗自yy! 而这在外围的俄土骑兵看来,那就是中国的军队在猛攻巴尔瑙尔。 是中国人遭受惨重损失的预兆。 当消息被火速送到卡缅斯基手中的时候,身处第一军的他都来不及等待鲁缅采夫的反应,就火速下令部队向着巴尔瑙尔挺进。对于卡缅斯基来说,他宁愿停兵在边上等待机会,也不愿意机会出现了,自己却不能及时赶到。 萨尔特科夫带领手下的哥萨克骑兵和鞑靼骑兵打头阵,四五千骑兵被他们搞出了上万人的架势,要不是陈威先一步得到了情报,还真的会向总部求援。 附庸骑兵继续在警惕着俄国人的骑兵队伍,11师猛攻巴尔瑙尔,他们伤亡惨重的信息是假的,但那一个团的援兵确是真的,如今巴尔瑙尔城下的国防军足足有一万八千人。这还不算巴尔瑙尔南隐蔽的大队骑兵! 反正国防军的骑兵部队正在迅速减少中,由于联系不通畅,而且无法大规模的越过巴尔瑙尔向南侦查的缘故,卡缅斯基就想当然的认为中国人把之前放在巴尔瑙尔的骑兵大规模的调走了。 这么理解很正常,巴尔瑙尔是距离新库兹涅茨克最近的一座城市,而且哥萨克骑兵还真的发现了有大队骑兵朝着东南方向挺进的痕迹。 这支骑兵在卡缅斯基眼里那显然就是之前的中国附庸骑兵,而他们斜着走东南方向,那就是为了切断西伯利亚军的退路。这样解释很顺理成章啊。 最主要的是,巴尔瑙尔城夜间的爆炸声响的太激烈了。让人不得不相信——那就是国防军在对着巴尔瑙尔在猛攻。可惜,哥萨克骑兵根本就进不到巴尔瑙尔边儿。 四门六管火箭炮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推到了距离巴尔瑙尔城外俄军阵地只有三百米的距离,它们被炮组的士兵顺着战壕推到了预定位置,然后一颗颗重型火箭弹被塞进了炮管中。 四门六管火箭炮,一次性就能发射出24发重型火箭弹,巴尔瑙尔外沿的地表俄军和防御工事会被炸成什么模样,那可想而知。 奥诺普科听到啸叫立刻朝地面一趴,没过几秒忽然地面传来剧震,跟着空气中响起一声声雷鸣爆响。他好半天才抬起头,就发现距离自己大概一百来米外的城外花岗岩堡垒和城外阵地冒出一团硝烟烟柱,黑色中翻滚的赤红色云彩,就算夜里也能看的清楚,足有十多米高。 “幸好不在我们头顶上。”奥诺普科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感叹炸弹的落点距离自己还很远。 中国人的军需储备十分充足,每天白天黑夜,他们至少要向着巴尔瑙尔打出一百多发火箭弹来,才肯罢休。 俄罗斯当然也会回击,但那都是建立在中国人进攻的基础上。 奥诺普科是一个乌克兰人,参加过第五次俄土战争,如今是一名中校团长,他当然见过大场面了。进攻过要塞,也防御过要塞。 但是如今这种战斗他还是第一次精力。 中俄双方在战斗中频频使用的火箭弹威力十分巨大,就算是装药才二十多斤的a型火箭弹,可以炸出二三十米的杀伤范围。这在奥诺普科眼里已经是毁灭性的打击。 奥诺普科多少次彻夜不眠,都认为自己已经不会打仗了。有了火箭弹这种大杀器,过往的排枪击毙已经完全成为了过时的战术,哪个国家还敢把自己精心训练的精锐摆到地面上任由火箭弹轰炸啊。 ‘排枪击毙’队列不紧密那就不是队列了,列兵线必须整齐紧密,这样才能突出滑膛枪的优势。 可要是把士兵们排的整整齐齐的缓步前进,现在那就是找死。 不需要超重型的火箭弹,就是一颗中型火箭弹都能报效半个连,这种战术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过去式,而新的战术却还没有诞生出来。 如今发生在高加索的战斗,奥斯曼和俄罗斯都在学习中国人。学中国人的那种完全不讲究队列,散兵式的冲锋肉搏。 很没技术含量不是?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大炮就眼下的性能,还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吗? 反正啊,奥诺普科是不‘会’打仗了。 二十四颗重型火箭弹无可阻挡的落到了巴尔瑙尔城外延阵地和耸立的堡垒上,后者非常结实,通体是大块的花岗岩垒砌的,也不知道有多厚,反正是比水泥竹筋坚硬。 以眼下的火箭弹威力,即炸不透,似乎又震不穿。所以,11师要拔掉那些城外的堡垒就只能用火炮打实心弹却一点点的‘啃’。 地面腾起一层爆炸的雷云,扑面卷来冲击波就像大风一样,让奥诺普科不由自主的朝下一蹲。好一会后他再次抬起头,然后不怕死的熘上残缺的城头吗,经验告诉他中国人不会再朝着同一地点扔火箭弹了。奥诺普科躲在掩体后,只见距离自己百来米外的城外阵地还有未灭的零星火头在燃烧,也不知道被炸成啥样了。 今夜守在那里的两个连,不知道明天还能撤回来多少。 事实上,现在的巴尔瑙尔也挺破烂的。树倒墙翻,房毁人亡。火箭弹是打不进城中,可中国人有重炮啊。城里头死伤遍地,一片狼藉。 第八百一十七章 高氵朝降临 夜晚的巴尔瑙尔如同一个盛大的烟花燃放场,不时的连环暴起的橘光闪耀整个夜空,而一朵朵烈焰翻滚着涌上天空的场面,对于这个时代的军人来说,真的是不可想象的——现在毕竟是西历的1788年。而不是1914年。 不管是俄罗斯方面,还是11师师部里那些个来自日本、安南、暹罗赶来的附属国军官们,还有不少跟着来实习的军校生,都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微颤了。 他们苍白着脸,半张着嘴,看着前面火山爆发一样的景象颤栗不已。想象着如此一幕被施加到他们国家身上的样子…… 随着时间的一日日过去,巴尔瑙尔的爆炸变得更加激烈了。过去一夜里能响亮一二百发,一天也到不了三百大关。可现在呢? 一夜里三百响是稀疏平常,一天下来能响上五百回,但俄罗斯人的回击力度却下降了!俄罗斯人再早早的做了准备,也不可能一座城市里放上两三万枚火箭弹。火箭弹也是要钱的! 一枚火箭弹的单体造价不算高,但这个数字要是乘以‘万’,那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而国防军这边的后勤补给线却在大量附庸骑兵的拱护下畅通无阻。从后方转运火箭弹已经成为战争中的重中之重。这让陈鸣想到了一战时候的炮弹危机。 在战争开始之前,不管是英法,还是德意志,都完全没估计到战争中超高的炮弹消耗速度。库存的几百万发炮弹没打几个月就消耗一空,以至于两个军事集团都挥舞着真金白银,全世界的找军火生产商。 小鬼子和灯塔国都趁机赚了好大一笔钱。 半晌,陈威放下望远镜,大声的朝老上级魏秀志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比演习场的时候厉害多啦?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副都督,也没见识过这样的大场面吧?” 在巴尔喀什湖和斋桑泊边沿,国防军还建立了不少的堡垒,负责这些堡垒筹建工程的就是魏秀志,那些个堡垒里头安置的多有重炮。 十斤炮、十二斤炮只能算小家伙,十五斤炮才能算入眼,最大口径是二十斤炮,燧发点火机构。那一炮打出来的声响也不比火箭弹小多少,可是他们的发射速度绝对赶不上火箭弹。 隆隆的爆炸声将陈威的话音撕裂得断断续续的,但魏秀志还是听清楚了,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何止是没有见过,简直是想都不曾想过!这么集中发射的火箭弹,这样的攻城模式,耗费太大了啊。” 一枚重型火箭弹的生产成本加人工成本,总计要在200块华元上下。 火箭弹的生产制造在陈汉军工这一块中已经早早的形成一条生产链,人工并不贵,不需要多么老练的熟工去打理,一道道的生产手续,传送带下一条简单的流水生产线就诞生了。人工成本不高,那200块的成本价几乎都在于原材料。 不管是铁、火药,还是里头填塞的软木,那都需要成本。 一天500响,那就是十万块啊。况且这还只是火箭弹的成本价,还有火炮轰击、粮秣和枪弹、人命呢? 一处战斗的日损耗就要30万加,如今的西北战场总耗资怕每日不会低过200万了,而东西北三处战场全都算上,后勤也都算上,每日的耗费是不会弱于500万的。手中没银子,怎么打仗? 一门门十斤炮、十二斤炮抵近摆放到了距离要塞城墙不到1000米的距离上,只要保证炮群不被火箭弹给黑掉,那炮群就是比较安全的。 巴尔瑙尔城内的俄军火炮只剩下堡垒和封闭式掩体里的要塞炮了,露天摆放的火炮这些日子里几乎全被自己的‘同行’给摧毁,陈汉的炮群还多了一双千里眼呢。 俄军的火炮就没有是燧发点火的,基本上都是老式的——热铁钎塞入火门。 在开战的前三五天,双边的炮战还是比较激烈的。两边炮群动不动就一阵抖动,火光喷吐而出,紧接着就是如雷的炮声,一门门大炮也猛地后退。 那时候,巴尔瑙尔城内和陈汉国防军的阵地上都会升腾起大片大片的烟柱来,这不是炮弹命中后的爆炸硝烟,而是双方发射炮弹后大炮冒出的烟。 陈汉的火炮很少有开花弹,几乎都是实心弹,要么就是特殊弹,这对轰击俄军的防御工事更有效。而俄国人是想做开花弹都成不了量。双边的炮击在最初阶段的杀伤力是很差的,想象中的‘炮弹炸开的碎片像风暴一样卷过XX们盘踞的城头,人的肢体、碎石、泥土或是别的什么残破四下飞舞’的样子是不可能有的。倒是巴尔瑙尔城头和堡垒上被一颗颗铁弹砸的砖石哗啦啦的直朝下掉是真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位于巴尔瑙尔前线的陈威和魏秀志都不知道被包围的西伯利亚军是怎么样了,但此刻他们却知道巴尔瑙尔要‘不行’了。 俄罗斯人反击的火箭弹越来越少。 陈魏二人虽然知道11师的真正任务根本不是攻克巴尔瑙尔,但眼看着巴尔瑙尔药丸,内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激动。 为了把样子做的更像一些,陈威决定来一次真正的进攻。 时间当然不会放在白天,11师选定的进攻时间是夜晚凌晨2点钟。 第一波攻击的部队扛着木板还有梯子,大声呐喊着前进,他们的出发阵地距离巴尔瑙尔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四百米。攻击部队一开始并没有全力冲锋,而是以散兵线的队形,悄悄的、满满的,向前缓缓推进但是俄国人雷打不动的在几分钟后向天空发射了一轮照明弹,接下来一切都摆明了。 隐藏着的火箭炮、火箭弹迅速发射,铺天盖地的轰炸中,进攻部队扛着梯子迅速向前。 俄军从刚才铺天盖地的爆炸声中缓过神来,也立刻开始反击了! “各就各位,各就各位……” 奥诺普科中校撕心裂肺地吼声在俄军阵地上响起。他举目四望,借着月光,他只看到阵地上面一片狼藉。几具七倒八伏的尸体,被气浪掀翻的士兵。 最先冲到俄军城下阵地的国防军士兵,大都在军官的指挥下用零散的火枪向残缺的城头和堡垒的射击孔和顶上猛烈开火,还甩出一颗颗的手榴弹。 只不过他们的收获寥寥无几,而从坚固的堡垒中射出的子弹、打出的霰弹,还有投掷出的炸弹,让冲到俄军阵地上的国防军官兵像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守在俄军阵地里的两个连的俄军士兵很容易被清理,可是坚固的堡垒却如一根硬硬骨头,崩坏了国防军的一颗大牙。 巴尔瑙尔城就贴着巴尔瑙尔河,护城河环绕,足足有一二十米宽。这要是不先把堡垒啃下,直接去进攻巴尔瑙尔城,国防军是想在城下填进去多少人命啊? 眼看着进攻官兵死伤累累,他们仍然忍受着敌人的子弹、炮弹和炸弹的袭击,像发疯一样的朝着堡垒射击孔里投掷炸弹,以最快的速度开火射击,压制对手,但这都没个鸟用。 后方的陈威脸色青的如大闸蟹的背壳,可他还是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再进攻下去就是图废性命了。 这让他体会到了当年欧洲人面对棱堡时候的那种无力感。 “进攻打不成,那就只能围困,这要困上一年还是两年?”陈威大脑里展开了一副画面,一处处俄军缩在城市里不出来,城市外头全都有人数更多的国防军在包围——“这他么还算打仗吗?” 魏秀志看了今夜里的战斗,整个人也无语了。 俄国人显然隐藏了一部分火箭弹,可这并不是重点,就算没有火箭弹,这一战也不容易拿下。 巴尔瑙尔残破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射击的位置,俄国人还搞出了一些发射霰弹和碎铁、石子的小炮,移动方便、迅捷,近距离杀伤很大。他们用坚硬的花岗岩筑造城外的堡垒,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内里的俄军。然后双边就形成了交叉火力,处在其间的国防军只有挨宰的份。何况俄国人也不是一发火箭弹都没有…… 两边都是损耗,国防军的火箭弹也给城头上的俄军不少杀伤,可这对比国防军付出的伤亡来就太小太小了。10个国防军才能兑换一条俄军的性命,这样的仗没人敢去打。 “唉,我算是知道皇帝为什么说土尔扈特重要了。这渥巴锡还真的是至关重要。”没有土尔扈特部做内应,在几天后一路引着已经出动的俄第一军‘钻进’包围圈,这西北的仗要打到猴年马月啊? 魏秀志摇着脑袋,就像脑子里稳固的三观突然破灭了一样。“是啊。”声音从透着无尽的唏嘘。 当初陈鸣起兵的时候,那一仗接着一仗的打,再难啃的骨头也没有一仗以‘年’计算的啊。 可现在真的让他懵了。 要解决巴尔瑙尔,就首先解决外头那一个个花岗岩堡垒。这些个堡垒实际上并不多大,里头也藏不住多少人,更不会有一两年的粮食积蓄。可它们之间,他们与城头之间,却可以完美的形成火力交叉。 如果能够断开它们跟巴尔瑙尔城的联系,或许堡垒连一个月都撑不下来。 但是如何能切断两者间的联系呢? 就靠那一颗颗铁弹吗? 或许等到巴尔瑙尔城里的火箭弹真的耗光了,国防军这里仗着火箭弹的优势,才能彻底掐断两者间的联系。 …… 巴尔瑙尔城的战事经过很快就通过信鸽送到了陈鸣的手中,陈鸣看了后是却不觉得如何奇怪。 自从人类开始了战争之后,围城那就是很多大战必须经历的过程。 那中国来说,远的如田单守城,秦攻赵邯郸之战,安史之乱中的睢阳保卫战,北宋末年的太原之战,南宋的襄阳守卫战、钓鱼城之战,再有元军攻高邮【张士诚】之战,而近一点的有明末的大凌河之战,江阴包围战,清俄雅克萨之战也算一例,郑成功厦门之战。这都是一个个鲜活无比的例子。 战争中长期的围城不拔是很危险的事儿,要想确保胜利,就必须在军队的数量、后勤补给,和确切的野战能力上保持着绝对的优势,不然陈汉起兵后的南京防御战和鲁山防御战就也是一个鲜明的反向例子。 陈鸣内心里也并不是没有攻城克敌的念头,那样做多么干脆利索啊。但现实告诉他,这种热兵器时代的攻城战真的很不好打,那么围城战就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只要能打赢,耽搁一些时间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第六次俄土战争能打多少年,陈鸣也说不准。两三年不算短,三五年也不嫌多。 只要有时间,陈汉就能源源不断地向西北调集兵力,运输物质,在交通线上建立起一处又一处的兵站补给地,然后死死的围着巴甫洛达尔,围着巴尔瑙尔,围着鄂木斯克。 两边就是一个耗么。 陈鸣现在手里有钱,他不怕耗。等到俄国人的军队全部被包围、牵制在城中后,他就组织一支骑兵集群,横扫了乌拉尔。 欧洲人在进入18世纪之后,为什么开启了排枪击毙的夜战模式? 那不就是欧洲各国可以动员的军队数量越来越多,然后他们可以在包围棱堡的同时,依旧能把有大批军队继续朝着敌人腹地进攻。 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大大的消减了棱堡的作用。使之从国之盾牌演变为单纯的边境桥头堡,战略战术的支撑点。 要清楚,这个时代的武器,要短时间内攻克一座兵力、物资储备充裕的棱堡依旧是很难的一件事。 可是棱堡的重要性就这样的下降了,纵使棱堡所代表的‘要塞’的意义并没有大的下降。 别说是中俄战争,就算是高加索一带的俄土战场,要塞的意义依旧很重要啊。奥斯曼人和俄罗斯人在开战之初相互撞了一头包,本身就已经证明了要塞的意义。 而且,陈鸣现在根本就不顾上巴尔瑙尔的战事,他现在的眼睛完全盯在俄罗斯的第一军身上。 卡缅斯基已经坐不住了。 他现在已经相信中国的军队在勇猛的进攻巴尔瑙尔,而且国防军的第二批援兵,依旧是一个团的兵力已经再度汇入了城外的第11师。卡缅斯基不敢保证中国人是不是还有第三批、第四批援军抵到巴尔瑙尔。 所以他要进攻了。 先以土尔扈特骑兵为先导,直接以巴尔瑙尔为中心,席卷了周遭百里范围,严密封锁巴尔瑙尔的信息的同时,第一军也向着巴尔瑙尔城下损失‘惨重’的中国国防军展开猛攻。 卡缅斯基相信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中国人所意料不到的。他手下有那么多的步骑兵,突然对中国的围城部队发起进攻,那胜算是很有把我的。 俄军的反扑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而这场戏在陈鸣眼中,也马上要到高氵朝阶段了。他现在就是这出戏的大导演,一切尽数掌控在他手中! …… 北疆的夕阳才慢慢地斜了下去,踏着一地落日余晖,一个个土尔扈特骑兵发出胜利的欢唿。分别了十几个年头的‘亲人’团聚了,而为这场喜宴做了献祭的就是萨尔特科夫带领的那四千哥萨克和鞑靼骑兵。 战场上尸体纵横,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哥萨克和鞑靼人的尸体扑满了大地。俘虏们狼狈的跪倒在地上。 萨尔特科夫的死不瞑目的头颅被舍楞献到了渥巴锡的面前,渥巴锡内心散发着感慨,他对萨尔特科夫的个人感觉并不差。可是,他还是要杀了萨尔特科夫。因为萨尔特科夫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骑兵将领,现在放他一命,很有可能就是放虎归山。 夕阳照撒这战场,残阳如血,给所有人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衣。 渥巴锡的身边站着策伯克多尔济,这个将两千多土尔扈特骑兵带‘回’土尔扈特的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四千俄军骑兵全军覆没。 第八百一十八章 俄军投降了!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旷野中也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那黄土地上纵横交错的战壕、散兵坑在时刻提醒人们注意,这里是战场,不到必要的时候,尽量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地面之上。 这片土地上已经看不见什么树木草丛,所有的树木在开战前都被砍伐,作为加固工事的材料消耗在了这个阵地上,就连树桩都派上了用场,变成了坑道底下的小桌和原始化的凳子。 西北军区主力第10师——32旅1团1营营副杨遇春,此刻就坐在这样的一个极原始的树桩凳子上,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铅笔,以膝盖充当桌子,用心地的做着战地记录。 这是军校老师布置下的作业。 作为伊犁军事学院速成班的一名在职学员,如果不是此次大战的话,他现在还依旧坐在宽敞明亮的军校教室里,聆听着教官讲授的战术课。 但战争的到来让他不得不结束自己短暂的校级速成班学习经历,作为32旅1团1营外编的一名营副,来到巴尔瑙尔北不到五十里的这处阵地上。 杨遇春今年二十八岁,字时斋,四川崇州。十七岁家道中落,便在第二年选择了入伍投军,最初在打箭炉的守备团里当兵。二年后考入成都陆军指挥学院,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薪疆西北军区。从排长做起,一步步的走到现在的位置。 杨遇春能文能武,在所在部队里风评很好,去年的下半年被选入伊犁军事学院速成班,军衔也从最初的上士变成了右校尉。 只要从速成班里顺利结业,杨遇春就会是正式的营官,或是进入团部、旅部、师部充任一段参谋。 中俄第二次战争开打后,杨遇春迅速回到了原先部队——驻守南疆的西北军区三大主力师之一的第10师32步兵旅,但他还不能担任营官,而只是一个额外的营副。杨遇春部现在的阵地就位于巴尔瑙尔河畔,国防军在这里只有一个营,而对面的俄军怕有五千人。 可惜这五千人是被打的昏头转向丢魂丧胆的五千人。 当卡缅斯基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俄东线第一军进入了埋伏圈后,渥巴锡亲自带着一队骑兵,以与卡缅斯基会面为理由,在日落时分接近了俄军步兵队列。两千来人的骑兵突然加速冲锋,当场就将毫无防备的俄军拦腰截断。 在卡缅斯基目瞪口呆中,周边埋伏的大股蒙古骑兵、哈萨克骑兵齐齐杀出,预设的炮兵阵地上,一门门大炮也拉响了绳索。同时大群散兵模式的国防军士兵也平地里冒了出来。 远远望去,一马平川的原野上突然多出了一条条的沟壕。 小两万俄军步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自然是给大队的骑兵杀得人仰马翻。整个第一军如今就剩下了五千人,这个数字并不准确,而是国防军大致估计的。 这些俄军还被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国防军紧紧地包围着。 而就这五千人也还是卡缅斯基在回过神后,果断下令,搬出随军的火箭弹四下乱射,阻挠了骑兵部队的扫荡,而最终汇聚起的。如今这支俄军被包围已经两天时间了。 两天时间中他们连一次主动进攻都没有发起过。在杨遇春的眼中,这支俄军已经完全废掉了。 要不是那天黄昏时候,老毛子发疯一样向外怼火箭弹,骑兵早把他们踏翻了。虽然杨遇春对于那个俄军指挥官在危急时刻的反应速度和对军队的惊人统御力,很感到震惊。 国防军也没有主动打进攻战的打算。熬就熬着呗,时间站在国防军这一边,或许现在土尔扈特骑兵已经把新库兹涅茨克给打下了呢,然后已经向着托木斯克进发。 如今俄罗斯人已经挖了战壕,还把一辆辆马车卸下了轮子当掩体,火箭弹是甭想着用了,都是互相伤害,能派的上用场的就只有火炮。 而国防军不打仗,那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法打,而是因为不值得去打。 俄国人手里能剩下多少粮食?尤其是他们手中还有多少水? 已经两天了。再过两天看看他们是啥样? 这样的队伍根本不值得去打。时间到了,他们自个就会完蛋。真当打炮是不花钱的吗? 杨遇春所在营的营官牢记国防军‘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口号,轮到他部上前了,那一上阵地就立即带领部下修补、加固野战工事,战壕、交通壕、防炮掩体、散兵坑等等,一切都严格按照作战条令完成,一丝不苟,认认真真。 杨遇春很认同营官的观点,虽然他也觉得俄军发起反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事都要防着一手。 清晨的时候上级传来命令,气球队观察——对面的俄军已经开始集结了。新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要前线各部队必须做好迎战准备。 杨遇春听了这消息后吓了一跳,这还真有人不怕死啊。就俄国人这破烂样,他们还敢真的反攻啊? 老寿星吃砒霜,纯粹是找死啊。 接到命令,杨遇春他们营的营官立即命令部下做好迎战准备。在阵地上严阵以待,等着俄军放马过来。 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上午,眼看大中午了,俄军却仍然没有发动进攻,杨遇春心里有些急躁。为了使平复心情,也是为了尽早赶出‘作业’,同时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拿起了小本和笔。 不过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写了数行字之后,杨遇春就再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于是将笔记本装回了军装口袋,将那杆铅笔插到了那个树桩凳子的裂缝里。站起身来,举着望远镜向俄军方向张望。 对面还是不见一点动静。 吃过了中午饭,直到下午三点钟。“检查武器!”的叫喊声才在国防军阵地上响起。 杨遇春在战壕,扯着嗓子朝左右喊了两声。 士兵们沉默着,各自检查着手里的武器。火力分队还要注意一下火箭弹箱和火箭弹。 阵地上只能听到士兵们粗重的唿吸声,以及摩擦着刺刀的铿锵声。 杨遇春悄悄探出脑袋,举着望远镜向对面一打量,倒是能看到一些模模煳煳的影子。俄军这确实是要进攻了,但是不是太胆大了啊?真觉得国防军的炮兵阵地里的大炮是假的啊。 不过杨遇春所在的营并不是俄军进攻的正面,他们这个营的阵地顶多是斜着擦一下俄军的队列。如果俄国人始终坚持这个方向的话。 “都不要紧张。要沉着,要冷静!火箭弹是不长眼的,打过来就打过来。天晓的会飞到哪去,落到北边是北边,落到南边是南边,落到咱们头顶算咱们倒霉。枪子也都不要怕,咱们往战壕里一躲,枪子是打不着的!” 杨遇春捏了一把手心的汗,因为他觉得俄国人要玩反击的话,一定会拿着火箭弹不要命的向前轰的,鬼知道这火箭弹会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但愿他们在进入五百米范围之前就先被炮群给炸零散了。 虽然战壕有两米深,外头还堆着一尺高的土墙,但也很难保证火箭弹打过来后,他就能挨得过去。 可是当杨遇春收拾好心情,扭回头再向那边望去时候,旷野上空空荡荡,刚才那些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模煳人影全都消失了,仿佛刚才是他的错觉一样。 阵地上静得诡异,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然后杨遇春看到一个队的士兵,在一个打着军旗的军官带领下,朝着之前俄军的方向赶去。杨遇春内心里噗通噗通的跳着。他心里面有种明悟,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这跟他之前老半天的心理准备太不相符了。 当然,老毛子要投降,既是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 在杨遇春用望远镜看不到的地方,一面白色的旗帜正在俄罗斯队列前飘扬着。 卡缅斯基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投降,在战场上向敌军投降。他可是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卡缅斯基。 在鲁缅采夫被提升为元帅的那一年——西历1770年,他属于帕宁上将的第二集团军,因勇敢攻克宾杰里而被提升为中将军长,在此之后,整个俄罗斯青壮将领中能够与他一决雌雄的就只有苏沃洛夫了,曾经的他与苏沃洛夫一同作为鲁缅采夫集团军下的两大主力军长。 可现在苏沃洛夫在高加索的战斗打成什么烂样,卡缅斯基并不确切,可他坚信苏沃洛夫,这个跟他已经分道扬镳的前挚友,一定不会落到向奥斯曼人投降的境地。 而要不是渥巴锡和土尔扈特骑兵的突然叛变,他所带领的第一军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卡缅斯基并不想投降的,就算手中只剩下这么一点可怜的资本,他都想拼一把。对于出身贵族家庭,又很崇奉腓特烈二世的卡缅斯基来说,投降真的比杀死他都难堪。 但是他不得不投降,他相信,他如果坚持要进攻、送死的话,他身后的几个军官会杀了他的。 卡缅斯基虽然脑子有些搞怪,但他在军队中很有声望,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第五次俄土战争后的卡缅斯基功成名就,然后他就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自己带领的军队的刀枪逼着做出选择。 卡缅斯基在俄军残余部队中无数次鼓励他们,要他们必须要记住自己是俄罗斯的军人。英雄无畏才是俄罗斯军人的形象。 就像上一次战争中一样,端着步枪,笔挺着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口号下射击敌人,这才是俄罗斯的军人。 但很可惜,俄军残存部队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在死神的狞笑面前,卡缅斯基话语鼓动效果极为糟糕,任凭他声嘶力竭如何高唿,甚至不惜以送上军事法庭相威胁,胆小的俄罗斯士兵越来越多了,到最后连卡缅斯基自己的副官都在劝阻他。俄罗斯军队胜利的信心已经完全消失,他们面临的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每一个人对自己未来的命运都无法预测,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但他们都想活。 投降还有一线生机,顽抗则必死无疑。 军队战斗力在急剧下降中,这些都是卡缅斯基所不希望见到的。望着前方的国防军,他就如一头嗅到血腥的恶狼,不扑上去咬一口实在憋的慌。可惜他身后带领的是一窝还没断奶的狼崽子,而不是一群无畏的西伯利亚野狼。 …… 瓦蓝的天空中点缀着几朵淡薄的白云,仰天望去那朵朵白云仿佛是蓝天穿着的一缕轻纱,不小心露出了一角,如此的高,又如此的薄。 卡缅斯基瘫坐在一个木板拼成的硬床上,望着头顶的帐篷呆呆的发愣。他在想这一场败仗,在想突然背叛俄罗斯的土尔扈特人,也在想自己。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外语’的喊叫声,然后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卡缅斯基的耳朵。 “策伯克多尔济?” 渥巴锡身边的那几个土尔扈特首领的声音,卡缅斯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敢确定这就是策伯克多尔济的声音。可恶,这个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他和他的同伴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罪恶,透着背叛。 “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卡缅斯基发出了怒吼,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出了帐篷,一双眼睛瞪着策伯克多尔济,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就是这个恶魔,就是他和他的同伴让第一军走到了眼下的悲惨境地,他就是化成灰,卡缅斯基也认得。 策伯克多尔济此刻的脸上全都透着高傲和蔑视,他的表现多少显得有点小人得志,但是他不惜涉嫌的在这个时候来到俄军这里,不就是要好好地秀俄国人一把的么。 当年中国人没有崛起之前,土尔扈特人被圣彼得堡压榨的太凄惨了。不停地战斗,不停地增派,整个部落的壮丁在快速的减少,留下了一个个无依靠的孤儿寡母。 别看策伯克多尔济每到圣彼得堡都乖乖的毕恭毕敬,可在他的内心里,他痛恨俄国人之极。 “背叛?这可不是背叛。我可不是俄罗斯人,我从来都不是俄国人。土尔扈特部的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向俄罗斯讨回过往的一笔笔血债。这才是一个开始,哪里说得上是背叛呢!” “土尔扈特从来都是自由的,我们可不愿意被圣彼得堡拴一根绳子在脖子上,给一个女人当走狗。” 所以,他们才不是叛徒呢。 卡缅斯基哪里能忍受得了策伯克多尔济的优越感,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激动张得大大的,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向气势汹汹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迈开大步,再度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直冲着策伯克多尔济撞去。 但卡缅斯基是不可能真的撞向策伯克多尔济的,他的副官联手卫兵,死死地抱住了他。 “卑鄙的小人,叛徒,肮脏的叛徒。垃圾都要比你的内心更干净……” 卡缅斯基的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脸色涨红,进而发青,脖子涨得像要爆炸的样子,满头都是汗珠子,满嘴唇都是白沫,拳头在狠狠地挥舞着。但他毕竟是五十岁的人了,人已步入暮年…… 回应卡缅斯基愤怒的是策伯克多尔济胜利而得意的笑。 第八百一十九章 征服者和被征服者 懒洋洋的太阳斜挂在东边灰蒙蒙的半空中,大地上的雾气在阳光照耀下正在慢慢消退,露出开阔平坦的平原。 托木斯克城门大开,从敞开的、零散的掉落着几项杂物的大门往里面望去,一条直道似乎能通到托木斯克城的另一面,可大街上却根本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就像城外那几处空无一人的农庄一样,这座要塞城市里的俄罗斯居民也跟之前所遇到的农庄的农民一样,慌张的逃散到西西伯利亚那空旷的田野里去了吧。 “通讯兵。” “到。” “立刻回去报告团正。” “是。” “一排长。” “到。” “领人留在外头,注意防备。” 年纪不大的队官看着托木斯克敞开的大门,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但继而热血翻涌,一股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大脑,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其他的人,做好准备,都跟我来。” 他要进城去搞一搞。如果俄国人真的跑了……,那他就立功了。 这天的下午,大批的国防军骑马步兵和附庸骑兵们赶到了托木斯克,荷枪实弹的步兵和游牧骑兵们彻底控制了这座要塞式城市。当天就从城内搜索出了一百多个躲藏在家中的俄国贫民。 鲁缅采夫已经跑了,就在昨天上午。 距离托木斯克接到新库兹涅茨克要塞沦陷的消息也只有两天的时间,没有人知道第一军的具体情况。至少这些俄罗斯平民没有听说过关于第一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他们知道的只有新库兹涅茨克被中国人占领,然后整个托木斯克就乱了。 渥巴锡很有点遗憾,他是非常想抓到鲁缅采夫的。在战场上俘虏俄军一个元帅,这太能让土尔扈特部扬眉吐气了。 围歼俄东路第一军的功勋虽然巨大,渥巴锡却有点那么不以为然。因为太容易了! 卡缅斯基的牌面太烂了,他的对手却是拿着大小王带四个2、四个A,战神下凡来也挽不回俄国人的覆灭。那一仗战果虽然惊人,但战役难度绝对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俄国人的俘虏也非常听话,不管是最后投降的残兵,还是在一开始就被俘的俄军士兵。投降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儿,中国的强大这些年里已经得到了整个欧洲世界的承认,虽然是黄种人,但中国与鞑靼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投降鞑靼人,或许能让一些俄国人的自尊心无法忍受;但投降中国人却是顺理成章,没有心理障碍的。 当初那些精神上、肉体上遭受到双重伤害的第一军残存士兵,面对着最初进入他们中的那一个队的中国士兵,表现非常配合。 他们乖乖的将手中所有的火枪、军刀、手榴弹放到了空地上,直接堆出了两座山来,还有火炮和火箭弹。然后他们排着四路队列,走向了国防军阵地,再接着走进了战俘营,那里还有他们的无数同伴。所有的俄军俘虏都非常安分! 除了卡缅斯基,除了卡缅斯基,所有的俄罗斯人就都认命了。 他们就像被暴风雨吹打过的鹌鹑儿,没有了半点的斗志。战俘营是一个标示着耻辱的地方,但是这里也很安全,不是吗?只要老老实实,就算吃不饱肚子,也不用挨火箭弹炸了,挨炮弹打了。 以卡缅斯基为首的军官们——少尉就被算上——则被全部送到了巴尔喀什湖畔,立刻的。而剩余的俘虏士兵,则会在局势有了初步安定之后,再被押送到巴尔喀什湖。 鲁缅采夫到底知不知道第一军的下场呢?谁也说不清楚。但或许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这个战功卓着的俄军老将,此刻骑在马背上,看着西边的落日,原野的凉风吹刮着他的白发,放弃托木斯克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鲁缅采夫更清楚了——他放弃的是自己的荣誉。 托木斯克是俄国人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十分重要的一座城市,因为它就在鄂毕河边。而不像巴尔瑙尔城,旁边的巴尔瑙尔河只是鄂毕河的支流。一年能通行五六个月的鄂毕河,面阔水深,是整个西西伯利亚的经济命脉、交通命脉。中国人如果顺着鄂毕河向上游扫荡去了,俄罗斯必然会失去整个西西伯利亚。 托木斯克是鄂毕河的保护衣。 凉风中的老将背影,孤寂、没落,浸透着无尽的凄凉。如果圣彼得堡知道了新库兹涅茨克和托木斯克的失守,女皇会勃然大怒的撤换掉鲁缅采夫吧。 但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派出去的第一军后,鲁缅采夫手中的警卫兵力连一个团都不到,他拿什么去保卫托木斯克? 而且新库兹涅茨克都那么突然的丢掉了,托木斯克有死守的价值,却没有死守的能力和意义。鲁缅采夫如今更关心的是卡缅斯基带领的第一军。他心底有一个很不美妙的猜想。这些日子里他睡眠很不安稳,每次入睡都是在向上帝祈祷中沉睡的,然后又在‘噩梦’这个魔鬼的惊吓中醒来。 一条瘦弱的二哈耷拉着脑袋疲倦地在田野上散着步,徒劳地想在周围寻找点可以填腹的东西。 离开托木斯克的俄国人带走了自己所能带走的一切东西,衣服、粮食、牲畜,后者就包括狗。 雪橇犬在西伯利亚是很常见的,很多俄国家庭都喂养着一只或者好几只雪橇犬,这种在后世的中国被万千哈迷们亲切的唿做‘二哈’的神奇物种,眼下的日子可是比较凄惨的。 俄国人自己的日子过的都不是很滋润,那里有太丰盛的食物喂养它们啊。对比后世网络上一脸懵逼的蠢萌二哈那干净整洁、光滑亮泽的皮毛,和那吃喝不愁的滋润生活下养成的稍显丰润的体型,如今这条二哈真的是可怜到了极点。 瘦得说皮包骨头也差不离儿,身上沾染着淤泥和杂草,垂头丧气,几乎让人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 它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就跟此刻这支从托木斯克逃离的俄国平民队伍一样,看让看不到半点美好。 ——一群落荒而逃的狗。 俄国人在沿着鄂毕河向西北而去。 如果一切如意,他们能顺着鄂毕河去到鄂木斯克的更西面。鄂毕河的上源是额尔齐斯河,但发源于阿尔泰山的支流【包含巴尔瑙尔河】在流经托木斯克的时候就也在地理上被称为了鄂毕河。 鄂毕河绵延七千里,流域面积达覆盖整个西西伯利亚平原,是西西伯利亚地区的主要运输通道,支流众多,水量丰富,每年上游约可通航六个月,下游约可通航五个月,许多货物沿穿越北冰洋的北部海路进出,属于西西伯利亚的经济、交通命脉。 而现在的国防军,就是要沿着这条贯穿了整个西西伯利亚平原的交通命脉,扫荡一切。 …… “看报看报哦,我军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最新的西北战报,最新的前线通讯。我报记者不畏艰险,随军辗转前线,发回来的最新之战报啊。俄国老将卡缅斯基轻兵突进,两万万人跳进我国防军设下的埋伏圈内,被尽数围歼,被尽数全歼……” “看报,看报啦,昔日番部土王,今日国家柱石。土尔扈特汗渥巴锡不堪俄人欺压凌辱,阵地之上领兵反正,大败俄军啊……” …… …… 战争中的战果总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酝酿,可是消息的传播却非常的快。 俄东线第一军被全歼,成千上万的俄军士兵被送入了战俘营,土尔扈特部的‘反正’,卡缅斯基人还没有被送到巴尔喀什湖呢,伊犁城内就已经‘大捷’的消息满天飞了。 虽然没有电报通讯,可信鸽送信的速度比之传统的骑马也快多了。 “陛下亲临巴尔喀什湖,陕甘后续兵力已入哈密……” “皇帝御驾亲征,预计半月后可到达前线……” “哈萨克贵族表示,所有的哈萨克勇士都愿意臣服在陛下面前,遵从陛下的旨意,为他而战。” 伊犁城内一家家生意红火的新闻报纸看的让人眼花缭乱。 …… 伊犁的报业在这半年都不到的时间里有了长足的发展,只是伊犁城内的报社就从之前的两家——还有一家是官方报纸,发展到了现在的七家,另外还入驻了大批的记者站。 不仅是中国的,还有日本、暹罗,乃至英法等国的记者。 当然,这些人在进入伊利之前,已经现在新闻出版署下属的某部门办理了通行证。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各种消息不停地从前线传回。 伊犁城内的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就算是这儿的平民百姓,也能在战争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们就算做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劳力,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得一份不俗的收益。 只有时间从来都是那么的雍容,不因任何事情改变自己的步伐。 从五月里到七月,俩月的时间就仿佛一个‘眨眼’。 闭上眼,睁开眼,整个薪疆的战局就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大变。第一军全军覆没不说,东线俄军的骑兵部队也悉数完蛋。 萨尔特科夫死的干净利索,两万土尔扈特骑兵背叛的干净利索。 西伯利亚军还被包围着,这是他们在南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的场面。南下的道路上也很小心很谨慎,所以即使被包围,国防军也没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西伯利亚军中有不少的火箭弹,国防军也不愿意去死拼,所以包围一直进行到现在。 可是新库兹涅茨克和托木斯克等重地先后被国防军打破。鄂毕河畔大量的俄罗斯村庄被焚烧——你人不是跑了吗?那就烧掉你的房子。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毁掉一切可以毁掉的东西。包括那一处处农庄外那一片片稀疏的小麦。 这个地方太冷太冷了。因为是平原,没到北冰洋的寒流席卷来的时候,这儿就是一片冰天雪地。所以这的土地再是平坦,也不适合农业种植。而且这儿降水也不足,虽然鄂毕河的水量很充足。 俄罗斯人移民这儿已经一二百年了。这么长时间的发展,西西伯利亚的总人口不下三十万人,发展出了多座重点城市,但是这儿的农业已经处在一个很落后的态势中。这里的人,更多是从事开矿、打猎和畜牧业。 虽然冬季气候寒冷,降水也少,可西西伯利亚平原有着一望无际的草地,这儿很适合放牧。 肉食、奶制品、小麦、土豆,是这儿的俄罗斯人主要的生活口粮。 而当辽阔的西西伯利亚平原没有了军队的保护之后,他们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够任由国防军来宰割! 不要奢望着俄罗斯的平民【更多的是农奴】能主动的站起来反抗中国的进入。 这些进入西西伯利亚平原生活的俄罗斯人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当年可是一无所有的逃难逃入西西伯利亚平原的,或是本就是被流放者的后代。当每个俄罗斯人都是圣母吗?这些圣彼得堡‘迫害者’的后人在这个危难关头还会对他们的女沙皇忠心不二?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逃跑并不是对圣彼得堡忠诚,而是对国防军的抗拒加恐惧。 征服者永远是被‘被征服者’恐惧的。 国防军现在就是征服者。 在这些人走投无路之前,或者是相信自己不会被国防军杀死之前,他们都会选择躲避的。 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除了那些哥萨克们,就没有几个对圣彼得堡忠心耿耿的。如果是被人有组织的组织起来,到还能发挥出一点作用来,可是俄罗斯的预备役体系从来不会覆盖到西伯利亚。哪儿的人口太稀少了,征兵会大乱当地薄弱的人口比例,严重的影响当地的人口发展。所以,西伯利亚对比这个时代的沙俄欧洲地区来说,还真是一个逃避战争的世外桃源。也所以他们的税收更重一些,荒凉的西伯利亚每年都为圣彼得堡提供着大量的金钱收入。且这场战争对于老毛子们来说,也算不上卫国战争。 而就算是所谓的1812卫国战争中,老毛子民间的抵抗对比起西班牙人的‘汪洋大海’来,也显得是少得可怜。 所以,西西伯利亚平原已经是国防军附庸骑兵们一马平川的乐园了。 那三十万俄罗斯居民【含归化俄罗斯的鞑靼人】中即便有一些对圣彼得堡忠心耿耿的人,但他们散居隐蔽在辽阔的西西伯利亚平原,无法联系在一起,那力量就等于是零。 如今已经是七月了,最多到八月下旬,西西伯利亚平原的寒冬就会来临。届时,大雪压顶,冰天雪地中,那些老毛子将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如果他们宁愿死亡也不愿意接受陈汉的统治,那么,它们就将做好减员一半人的心理准备。 中俄第二次战争的变化惊动了整个中国,一个个好消息越过伊犁继续向着内陆传递去。无论是西北大捷,还是土尔扈特部的‘反正’,都攥紧了全国上下的眼球。同时,一片片急报也飞向了日本、暹罗、印度和欧洲各地。 中国高大的形象在慢慢的具现化,因为那一片片急报当中,你可以看到中国军队的强大。 来自日本、暹罗和英法等欧洲国家的记者们,用夸张的语气赞叹着战争中的中国,他们采访中国的普通民众,他们采访中国的士兵、军官,他们还申请采访俘虏。 一片片‘新闻稿’从各色不同的角度,阐释着这场战争。 战争到现在,中国大都督府对外公布的牺牲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东西战场全算上】,伤亡接近三万人,这是个什么概念? 战争才进行没多长时间,中国就付出了四万人的伤亡——包括附庸部队。而战争的局势里,中国还处以绝对的优势。 这似乎从某个侧面证实了要塞进攻战的艰难。 …… 伊犁,如今整个西线战场的中心点,国内外几十家媒体汇聚在这座城市里。每天每时每刻每条街道上,你都能够看到挂着通行证和记者证到处乱逛的记者。其中不少是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人,在中国人眼中他们跟老毛子长得没什么区别。 伊犁城内的邮局是整个伊犁最最繁忙的地方,比设在伊犁的皇帝行在都要繁忙热闹。因为伊犁邮局的鸽巢内只有二十只不到的信鸽,而却有那么多的记者要向自家报社传发消息,繁忙和紧张度可想而知。 甚至一些记者都在邮局的隔壁安了家。伊犁邮局的周边,短短时间内多出了两家在之前的整个薪疆都没有出现过的咖啡店,这简直就是专门为那些老外记者们准备的。当然,也可以说是专门挣那些老外记者们钱的。 后者的人数并不很多,但消费能力真的很强。而且一些中国记者也有喝咖啡。 在茶叶去往欧洲、印度和天方世界的销量越来越高的现如今,外界的咖啡、可可,也传入了中国,也在悄悄地影响着中国的生活。 第八百二十章 奇葩了 阿尔宾·杜尔马兹放下了手中的咖啡,饶有兴趣的看着左手边一直趴在咖啡桌上写写画画的新朋友——英国《每日新闻》的驻中国记者吉米·马丁。“马丁,你在写什么?都已经一个小时了,还那么的专注??” 杜尔马兹是一名瑞典人。作为这场战争中,中国的潜在盟国之一,以及中国传统的友好国家,瑞典的记者在中国享受的是第一流的优待。 他都不需要每天辛辛苦苦的去‘找’新闻,每天的下午五点,就在这个咖啡馆里,会有人将足够的新闻送到他的手中,而杜尔马兹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张十华元的钞票——明日伊犁各家报纸准备发布的头条新闻或是评论。 说真的,在这个交通不畅的时代,他们这些外派到中国来的记者真的不需要辛辛苦苦的去寻找新闻,他们只需要坐着去等待中国的新闻报纸就行了,然后再把‘旧闻’用鸽子送到上海,由上海的大班、商务代表、大使等去决定什么样的消息要第一时间送回国内,什么样的消息又根本不需要急。 每年商船来返东西方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一般的消息都是这么往来东西万里路途的,而如果真的需要递送紧急情报,那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所以杜尔马兹不理解马丁为什么这般的‘尽职尽责’。他们跟那些中国记者可都不一样,后者每天都会发新闻稿去往自家报社的总部,中国境内的信鸽或许是世界上最多的国家,但是分散到全国境内也是很紧张的,所以他们往往会你争我夺的抢占鸽巢资源。 而马丁竟然也每每要‘精加工’自己所收到的情报,然后再寄回上海,这在杜尔马兹眼中,真的很不能理解。 阿尔宾·杜尔马兹再一次开口问道,他感觉着马丁不像是在写新闻稿,也不是在梳理通讯记载。这两样儿是记者这一行当里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朋友,也绝不会去关注,更不会去问。 可是马丁这一个小时不只在写,他还画,画在一旁的空白纸张上,似乎是斜竖的长线,杜尔马兹不会去偷窥的。但作为一个老牌记者,他能肯定这不是在梳理通讯记载记录。 马丁抬起了头,他看了阿尔宾·杜尔马兹一眼,没说话,而是用力的摇晃着头。似乎是脑袋勾的太久了,让他有点头晕。 “真的过去了一个小时,上帝,都这么长时间了。”咖啡都凉透了。“我很抱歉,杜尔马兹。”把朋友丢在一边,只忙自己的事情,可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用不着说抱歉。我们是朋友。我只是很好奇你在做什么!”阿尔宾·杜尔马兹抿了一口咖啡。在咖啡馆内一座一个小时,乃至更长久的时间对于杜尔马兹来说是家常便饭。要知道他的祖国是瑞典,而不是英国。 在瑞典,有一种生活方式叫Fika,关于咖啡的。瑞典人对咖啡的热爱丝毫不亚于意大利人,Fika就是瑞典人喝咖啡休息一下的专有名词,这可不是英国人的下午茶。选个环境不错的咖啡馆坐下来喝杯咖啡,不同时节搭配不同的甜点,感叹一下冬天的漫长或者夏天的美妙,那是瑞典人一天里最值得期待的事呢。 作为一个抵到中国后变得越来越慵懒的记者,杜尔马兹泡在咖啡馆里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要知道瑞典人在中国有不少的优待,杜尔马兹在中国也能碰到不少的同胞。这些人不是瑞典东印度公司的职员,而是被东印度公司‘卖’到东方的瑞典人。 他们普遍都取得了在中国的永久居住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新生活,自然也有自己的新人生经历。 这些学者、技师们在中国的收入和生活条件还普遍很棒,放到欧洲绝对是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 从斯德哥尔摩来到上海后,杜尔马兹只需要跟这些在上海、南京的瑞典人聊一聊新的人生新的生活,他就能交出一份份让报社大加赞叹的新闻稿。 也就是这场可恶的战争,让他不得不离开美丽、舒适的上海,而不远万里的来到了伊犁。虽然这一路上也见识了中国的博大和富饶,但对比伊犁的生活,他更喜欢坐在上海临海的咖啡馆内,对着超大的玻璃窗欣赏着上海港的美景。一艘艘商船、军舰和中小型渔船就停靠在港口内,海鸥海鸟飞来飞去,可以从最美的角度欣赏上海景色,喝着咖啡聊着天,看着城市港口的美景,那才是真正的享受。 “如果是关于工作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问,是觉得你……,刚刚不像是在整理工作笔录。” 吉米·马丁招唿服务员换一杯咖啡。人向着背椅一靠,“当然不是工作笔记。我只是在好奇哈萨克人生活中正在经历的那些变化,他们变得越来越像中国人不是吗?就像这儿的蒙古人和土着。中国人在哈萨克草原上的影响力很大,但中国人来到这儿的时间却又很短。对比俄国人的时间,中国人的活动所取得的成效太明显了。我很不解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马丁说着把自己写写画画的那张纸递给了阿尔宾·杜尔马兹,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在陈汉之前的鞑靼帝国,历经了百年的战争才彻底消灭了准噶尔蒙古王国,然后备受准噶尔欺凌的哈萨克人自然而然的对北京的鞑靼人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但是鞑靼人对薪疆的统治并不稳定,直到陈皇帝八岁的那一年,鞑靼人才彻底平息了薪疆土着的反抗战争。而陈皇帝起兵的时候还不满十六岁。这中间的间隔很短暂。 对比俄罗斯进入哈萨克草原的时间来,中国人涉入哈萨克草原的时间短暂的就仿佛划过天空的流星。 《每日新闻》是英国的第一流的大报,它是英伦最早的一份报纸,在中国北美战争爆发之后,就开始对中国派遣记者,马丁并不是第一个,他是第三批来华记者。 作为一个嗅觉灵敏的记者,马丁的眼睛并不仅仅盯向了战争,他还看到了哈萨克人对中国的服从态度,看到了土尔扈特骑兵的突然‘反叛’。 是的,在马丁眼中,土尔扈特的这种行为可不是‘反正’,而是再标准不过的‘反叛’了。简直是背叛的代名词。 而且很讲究研究‘背景资料’的马丁,还从哈萨克人身上扒出了不少‘奥秘’来。比如对南京最狗腿的大玉兹,他们的民族构造很复杂,主要部落有康里(即康居)、突骑施、杜拉特(即咄陆)、扎拉亦尔、阿尔班、素宛、沙里乌孙、斯尔格里、依斯提、乌夏克提、夏普拉西提、哈塔干等。其中,突骑施是大玉兹的核心部落。 而突骑施与中国又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这就要往前上溯千年时光了。那时候的中国还被大唐王朝统治,盛唐时期的中国可以说是古代中国的一个巅峰,就算是今日,唐人这个称唿都那般的熟悉。 而突骑施就是盛唐手下的败将西突厥中的一员。 在大唐经营西域的百多年中,突骑施有降,有叛。其可汗苏禄曾经结吐蕃兵掠安西四镇,围安西城,长期占领大唐经营河中地区的前哨基地碎叶城,也就是李白出生地。最后在西历的736年,中国北庭(或吉木萨)都护盖嘉运在古城附大破苏禄。 苏禄可汗大败后实力锐减,被手下大将莫贺达干干翻,莫贺达干先是臣服了唐朝,可没几年又杀了唐朝派去的都督,最后在两年后被唐将夫蒙灵察打败和杀死。 突骑施也因为此败而一分为二,相互攻杀,最后被恒罗斯之战中得取了大利的葛逻禄部渔翁得利。 很难说突骑施与中国的古代关系是好还是坏,但是现在他们确实南京在哈萨克草原上最最忠诚的狗腿子。其首领阿比里斯汗在出动了最初的一万骑兵后,转而又聚集齐了一万骑兵,赶赴西西伯利亚平原。 马丁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俄东线第一军被歼灭之后,土尔扈特部正式回归中国阵营,陈汉准备在国境线西部地区搞封国的‘意图’适时的被传进了哈萨克三帐贵族的耳朵中。 事实上在此之前,这一‘意图’早已经被隐隐的透漏给了三帐哈萨克,但从来没有说的这么清楚过。而且在这一‘意图’被传到一个个哈萨克贵族耳朵中的时候,一同被传入的还有这一‘意图’的宗旨。 陈皇帝是希望在自家国境和天方世界、以及欧洲人的一神教之间隔开一道‘隔离墙’。 也就是说,如果三帐哈萨克有意愿独立一国的话,那么他们全民信仰天方教这一现象就是不合适的。 这一信息被传入三帐哈萨克之后,其内部并没有发生太过激烈的冲突。对于这些高层的贵族来说,改变一下自己的信仰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就哈萨克那一环境,很难说他们就对天方教真的有多么坚定的信仰。 要知道哈萨克人是有自己的原始信仰的,就跟蒙古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们一样,他们相信万物有灵,因而天、地、日、月、星宿、水火都成为崇拜的对象。马、牛、羊、驼等牲畜都有其主宰的神。青草是象征生命之神。河边的树是神木。人若死后,灵魂不灭,所以祖先崇拜在哈萨克族也有很大影响。 他们认为,世间万物都由神灵支配,善神给人们带来幸福,恶神给人们带来灾难。 天方教是在明晚期时候才被哈萨克人全民族接受的,那是一个长期、缓慢的过程,而在之前的碰撞、冲突之中,战斗力赶不上天方教的原始信仰,也改变了一些形式,采用了伊斯兰教的一些形式,在牧区至今仍有保留。哈萨克族当中,信仰天方的同时也信奉“巴克斯”、“巴力格尔”、“杜压纳”、“察依克”等等。实际上,这些神类似北方游牧民族中的“萨满”。“萨满”是神的化身和代理人。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在牧区跳神、占卜和念咒,从而为病人驱鬼,为猎手祈福,求风调雨顺,保人畜平安等等。 而正因为一直有这么个传统,哈萨克的上层贵族似乎对传过去的一些消息并不怎么太在意。 以阿比里斯汗为例,那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而在陈鸣的设计图中,添加上三帐哈萨克的位置也是很简单的。甚至于他都不要求三帐哈萨克多么快捷的去转变信仰。因为他认知中的中亚,从来不是一个哈萨克草原。 在三帐哈萨克主动选择臣服的眼下,陈鸣就觉得浩罕汗国、希瓦汗国和布哈拉汗国就都没必要存在了。 但这一过程需要三帐哈萨克自己去‘干’。陈汉顶多是派出军队配合作战,才不会去替他们干活呢。 而且看看这三个汗国的现况,瓦西汗国政治一派混乱,汗王加普纯粹是乌兹别克首领手中的傀儡。 布哈拉汗国刚刚完成了改朝换代,马桑·沙·穆拉德才把阿斯特拉罕王朝的末代汗王兼自己的老丈人阿布·加兹一脚踢下台。 其国力倒是进入了一个复兴阶段。可是陈鸣会把布哈拉汗国放在眼里吗? 最后是最令陈鸣反感的浩罕汗国,这个国家在四十多年前才建立,伪清镇压薪疆的时候,浩罕大肆收留了一些从薪疆地区逃亡的瓦拉贵族,以及之前统治塔里木盆地的和卓。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浩罕在向阿富汗的阿卜达里王朝国王艾哈迈德·沙·杜兰尼求援未果,以确保其与新疆地区的通商权为条件,臣服于清廷,成为了伪清的藩属国。 直到其实力发展到鼎盛时期,才开始翻脸不认人,积极插手薪疆,进而引起了道光年间的张格尔之乱。至于后来的阿古柏,那就是这一思想发展至一个巅峰的代表了。 而眼下这个时代里,陈汉的‘奇峰突出’让浩罕国没有成为伪清的属国,相反他们还肆无忌惮的雇佣原准噶尔军队中的残余——柯尔克孜族(吉尔吉斯族),作为雇佣兵充实军事力量。开启自己的费尔干纳盆地的统一之路。 陈鸣一直对之视而不见。浩罕国倒是主动遣使到过南京,打算以臣服为条件换取他们垄断薪疆地区对外贸易的权益。这当然不会被陈鸣接受。 然后两边官方就不再相往来了。 浩罕商人可以到南疆喀什等地进行贸易,但是没任何的优惠。 大玉兹在逐渐恢复了实力之后,主动打压浩罕,进而是中玉兹。要不是小玉兹远在里海,跟浩罕完全不搭边,怕是艾楚瓦克也会掺和进来一脚。那根本就不用陈汉出手,浩罕现在就有些焦头烂额了。 马丁真的好奇死了。 对比实力有限的俄罗斯【生死大敌奥斯曼还没彻底倒下】,强大的中国对于哈萨克不是更有威胁吗?他们还在改变着哈萨克人的信仰,怎么中国人就在哈萨克内部混得这么开这么棒呢? 就他收集来的诸多情报显示,中国人在哈萨克人内部有的影响力简直是呈几何式增长。哈萨克人对比中国的感官明显比俄罗斯好很多,很多被派到哈萨克人部落里的中国人都收到了哈萨克人热情的欢迎。 这可真的奇葩了,马丁他真的不懂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向着胜利迈进 这个世界上让人搞不懂的事儿还有很多很多。就马丁那点可怜的信息来源,很多事情在他的眼中都是那般的稀奇古怪,事实的真像内幕上永远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疑雾。 然而事实又摆在眼前,三帐哈萨克对于中国的支持力度大的令人难以想象。他们的表现不像是中国的附庸势力,而是已经纳入了中国,称为中国的一员。 “中国人肯定许诺的有好处,你看。”杜尔马兹翻过桌面上的报纸,指着一个消息对马丁说:“不仅仅是哈萨克人卖力气,蒙古人也十分的卖力气。” “现在又有两万蒙古骑兵抵到了唐努乌梁海。他们应该会对叶尼塞河流域到贝加尔湖的西部地区展开扫荡。中国政府连给他们正规的番号都没有,听说每个人除了能得到100块华元的奖励外,马匹、衣服和粮食、武器都需要他们自配。” 这种待遇都已经近乎于当年俄罗斯对土尔扈特部骑兵的频频征调了,把那100华元换成士兵的粮食和马匹的草料。但当初的土尔扈特部对于征调是怨声载道,这些事儿在报纸上都已经有刊登;而现在的蒙古人对于‘参军’却怀抱着无比积极的热情。 杜尔马兹当然没有去过唐努乌梁海,但他在伊犁见到过成队成队唿啸而过的蒙古骑兵。这些蒙古人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但中国内地传出来的消息却有在说,蒙古大草原、清海地区都正在被撤旗设县。 杜尔马兹就坚定地认为,陈皇帝肯定对蒙古人有所许诺,不然蒙古人还如此的为陈皇帝卖命,他们就真的全是神经病了。同理可推,哈萨克人也这般得到了许诺。 “放松些我的朋友。我们只是新闻记者,不是事事追求真实的历史学家。我们的工作是写出一篇篇足以引人瞩目的新闻稿。”杜尔马兹也好,马丁也好,真的没必要把什么事儿都弄的清清楚楚。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在战后去找中国人。 在这么个美妙的下午,晒着灿烂的太阳,不品味着咖啡,好好地享受阳光,反而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写写画画,英国人真的不懂得如何享受生活。 虽然杜尔马兹并不满意伊犁,很不情愿的来到伊犁,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伊利这的太阳比上海好多了,也比他的老家瑞典好多了。 …… 而就在一位瑞典记者端着咖啡在愉快的享受阳光的时候,陈鸣带着禁卫军,还有上万汇聚起来的蒙古骑兵,向着巴尔喀什湖快速前进。 他当然是骑着马的。 从中原来到大西北,陈鸣觉得自己大腿内侧的脂肪又瘦下去了。而带领着成千上万的兵马,队伍里大部分的士兵都是骑着马,或者是乘坐着重型马车,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挥手云雨,万马千军任由驰骋的感觉真心是大股的步兵行进所媲美不了的爽感。 上辈子时候的中国男人,就陈鸣这个年龄段的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军人梦,带领着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的遐想在他们还是幼儿的时候生根发芽。因为他们小的时候,战争电影、电视剧太多太多了,这个梦想到了成年或许会被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但绝对不会彻底遗忘。虽然真的因为那个军人梦而去当兵的人注定是少数,‘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的画面与21世纪现代战争的场景也大大的违和,但儿时的纯真的梦想就是梦想。 陈鸣现在的心情就十分的愉快。 他都想抵到巴尔喀什湖后继续向西,一路杀过乌拉尔河去。 带领着大群大群的骑兵,在敌人的国土上横扫千里,那感觉真的很赞。 不过这注定是陈鸣的奢望了,他是不可能真的亲自带兵杀进乌拉尔的。因为这场战争并不是只有大西北这一处战场,还有东北那一块呢。 他在身处西北的同时,目光也在时刻关注着东北的战局进展。 西北这儿,他们有土尔扈特这颗埋得很深很深的棋子。但黑龙江以北呢?八旗残兵的重要人物里可没有陈汉的棋子,那里的一切全都靠死拼硬打。俄清联军的策略很明确,就是防御,依靠着纵横相交的那几条绵延千里的山脉——雅布洛诺夫山【西南东北走向】,斯塔诺夫山脉【东西走向,外兴安岭】,朱格朱尔山脉【又是西南东北走向】,三座山脉正好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天然掩护体,俄清联军只需要待在三座山脉相接的山谷地带,或是一个大的豁口处,严防死守,就能给陈汉的进攻部队造成很大很大的麻烦。 现在俄清联军已经放弃了赤塔,也放弃了尼布楚,主力部队和农庄人口全部撤到了大山的后面。他们的人数是远比西北来的少,却并不意味着就比西北要好打。 新哈巴罗夫斯克的捷报到现在还没送到陈鸣手中的,那里头的俄清联军总共也才三千人,而要塞外头的国防军一万三千人的进攻部队已经损失了小三千了。 邓云看着夜色里火光明亮的新哈巴罗夫斯克,眼睛里闪着恨之入骨的神光。 他已经在这座要塞外耽搁好几个月了,手中的将士损失的人数都要比得上整个要塞里的守军了。如今是终于将要塞里的火箭弹给耗得差不多了。 俄国人在东西伯利亚地区倒不是不能做出来火药,硫磺矿这玩意在勘察加还是有的,而且他们还能出高价从日本走私硫磺,但是要大规模的获取就相当的有难度了。况且火药原材料中还有一项硝石呢。 东西伯利亚的俄国人从中国购买火药,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儿就缺乏大批量制造火药的原材料。 那么新哈巴罗夫斯克作为俄军重点驻守的一座城市,当他们的火箭弹没有了后续生产和来源后,只依靠库存来与国防军对轰,这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被消耗的所剩无几。 深夜里,南方的天空似乎突然间的一震,地平线上一阵闪光,轰鸣的爆炸声和炮声第一时间里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中。 “注意隐蔽!” 一个俄军大尉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人却依旧呆在坑道里,连往防炮洞那儿看一眼都没有。实在是这个战场上的防炮洞是很不顶用的,还很危险。 很多时候火箭弹对着阵地的连续倾泄,爆炸并没把人炸死几个,但却把防炮洞给震塌了。里头的人没给炸弹炸死,但会被土给活埋了,伤亡不减反增。 所以,不仅大尉不愿意进防炮洞,很多俄军士兵也不愿意进防炮洞,他们就自顾自的抱着脑袋往坑道里一蹲。 这还是中国那面传出来的方法。对付火箭弹,不能整个人趴在地上,那是求死得快,死者的外表看不出任何伤来,鼻孔、眼睛、耳朵里却都能熘下黑血。所以在火箭弹爆炸的时候,必须要缩减身体与地表的接触面积,防止共振——共振,别问老毛子的士兵什么是共振。他们也不需要知道地面传递冲击波的能力比空气更强大,他们只需知道防御火箭弹最方便的姿态就是抱头往坑道底儿一蹲就行了。 数秒钟后,他们就听见了那从空中传来的‘嗖嗖’声,然后,大地猛地抖动起来,空气被强大的力量撕裂了,裹挟着灼热的气浪从大尉阵地的左侧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中国人的火力压制又开始了。 自从要塞里的火箭弹逐渐枯竭之后,中国人发射火箭弹的阵地就越来越近,要塞里的伤亡也就越来越大。这几天里,中国人的炮兵阵地都前移了,炮口直接对着要塞城门,连进出要塞都变得困难了。 城内城外的沟通时间从之前的整天畅通,变成了现在白天不通,晚上要小心。 兵力输送,弹药、口粮、饮用水的输送,要塞内外的联系还是很紧密的,这些都从原来的白天挪到了夜晚。 且新哈巴罗夫斯克不是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城】,也不是巴尔瑙尔,它的外头没有矿大的护城河的,因为周边斯塔诺夫山脉的南麓仅有的几条河流与这个要塞都不搭边,要塞旁边确确实实是有一条小溪流,是要塞的水源之一,但这条小溪流不仅很小很小,还是季节性的。现在已经被中国人给掐断了。 在要塞城门通道受到限制之后,要塞外延阵地的坑道内和堡垒中的守军饮水都限量了。 “轰!轰!” “嗵!嗵!” 在炮声与爆炸声中,战壕里的所有人都蜷缩着身子。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中国人的轰炸了。士兵们在第一次经历火箭弹轰炸的时候也还紧张过,包括那名大卫。那时候就觉得,火箭弹爆炸后刺鼻的硝烟味儿直让他直喘不过气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小case。 在硝烟的刺激下,战壕里的俄军士兵也有开始咳嗽的,但那只是寥寥几个。很多人都知道找一块干净的布在这个时候捂在抠鼻上。 早些时候,还出现过俄军士兵发疯发狂,亦或者把手里的武器都扔掉的孬种、现象! 但现在没有了,敢发疯发狂的士兵早就死了,敢扔掉手中武器的士兵不是被处死被就是被打改了。 就在这时,爆炸声突然停歇,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人的咳嗽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叱骂,士兵们开始抱怨己方为什么没有开火反击。 大尉身子站的直杠杠的,望远镜扣在眼睛上往对面打量。只是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雾蒙蒙的,不知道是火药的硝烟,还是大炮冲击波激起的尘埃,视线非常模煳。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对面中国士兵阵地上隐隐可现的人头。 国防军这次的轰击并没持续多久,拢共十几分钟。就见距离战壕两里多地的地方,旷野中出现了许多灰色的影子,正在向着要塞这边快速的移动。 可不就是被硝烟尘土一遮后的中国士兵么。 他们以散兵队形发起冲锋,每个人都猫着腰,端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以慢跑的姿势向南边的阵地冲了过来,而且速度正在渐渐加快。 显然,他们是趁着轰炸的尾音发起冲锋的。 炮步协同这个战术,国防军虽然早早的开始研究了,但限于时代和科学技术的限制,依旧做的不是很好。 “中国人上来了!”有人在不远处高喊,这前线不止大尉带领的这一个连。 “放近了打!放近了打!” 大尉冷着脸,高声命令着。新哈巴罗夫斯克要塞中的火药储量日益减少,他们的主力部队也纷纷被中国人牵制,特别是后者的水师陆战队,绕过了鄂霍次克海,在勘察加半岛登陆,直接搅乱了俄国人的大后方的安定,也摧毁了俄军仅有的硫磺来源。 火药这东西的珍贵性就越发突出了。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 俄军阵地上的枪炮声响亮了起来,尤其是那一门门霰弹炮,冲着冲锋中的国防军士兵是猛烈开火。 “轰,轰……” “啪啪啪,啪啪啪……” 枪炮声像炒豆子一般密集的响了起来,如同割草一样收割着国防军将士的生命,贪婪又冷酷地将生命之火一个又一个地掐灭。 一个个冲锋的国防军士兵倒了下去。他们有的是胸前中弹,有的是脑袋开花,不同的中弹部位,相同的战场命运。 但是国防军也不会不做反击的,他们的火箭弹在距离俄军阵地二百米的位置上,再一次覆盖了俄军阵地,还有那要塞城墙。 四射的弹片撕裂空气,那尖锐的啸声还在耳边的时候,弹片就已经收割了性命。火箭弹爆炸,灼热的弹片四下里纷飞,气浪裹挟着泥土、碎石扑天盖地而来,耳朵里再次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大尉的唿吸也变得更困难了,整个阵地被硝烟和尘埃笼罩起来。 邓云看着闪动着赤色的前线,整个人默不作声。他肩头的压力是很大的。 长时间拿不下新哈巴洛夫要塞,已经影响到了整个战局的进行。 在原先的计划中,邓云部是会在两个月内啃下新哈巴洛夫要塞的。这样国防军就可以从斯塔诺夫山脉——中国人叫外兴安岭【东西走向】与鄂霍次克海沿线的朱格朱尔山脉【东北~西南走向】的相夹平原,进入外兴安岭背后——北——的阿尔丹山原。 阿尔丹山原并不算是一块多么良好的聚集地,但是在勘察加半岛被中国的水师陆战队打个稀烂的情况下,阿尔丹山原——山岭和高原相夹的谷地里的农庄,就成为了俄罗斯军队最主要的补给来源了。 普列宁现在最期望的就是战争能拖到八月下旬,届时寒冷的风雪会将整个西伯利亚变成一片白地,中国人肯定不适应。 战争就能在风雪中拖到第二年的三四月份,届时,圣彼得堡可能就会派来援兵了,又或者战争会发生别的什么转机。列普宁只能如此的祈祷,手中只有寥寥几张烂牌的他面对眼下的局势,无可奈何。 列普宁的祈祷也正是邓云亚历山大的最大原因,新哈巴罗夫斯克要塞攻夺战的时间已经被他延长了将近一倍,战争眼看着就要拖入冬季了。这太可怕了! 邓云已经不奢望立功受奖了,黄捷三五天一封来信,就要把他骂死了。 陈鸣也始终牵挂着东西伯利亚的战局。如今这态势,西西伯利亚平原的战争已经尘埃落定,就算那三座城市已经没有被国防军拿下,西西伯利亚军也始终在顽抗着,但战争形势向着胜利的重点大步迈进,却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到的。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中法‘友好’ 南京城里,留守的内阁首辅大臣柳德昭满脸轻快的回到了府邸。 他的书房里摆着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这是一块五颜六色的地图,英国、法国、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等殖民帝国的殖民地全都标注在上面,十分清晰,一目了然。 今天柳德昭受到了一个大好消息,法国人准备用他们在印度的五块非武装殖民地作抵押,来换取一大笔贷款。不要纸票子,必须是真金白银。 战争结束后,高卢公鸡随着财政破产,巨大的财政压力压得法兰西是举步维艰。 本来在印度法国人还大有可为,英国人可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相反迈索尔王国的军队在铁普苏丹的指挥下还压过了英国人一头。但是财政上的艰难让法国人实在无力再重返印度了。 现在迈索尔王国和马拉塔王公们在战争平息后都大肆的从中国进购二手的枪炮军械,他们还拿到了火箭弹这项收割人命的大杀器。战争的模式从过往的排枪击毙模式一下子进化到战壕战,英国人在下一次战争中,就算在各方面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也不见得能把这些优势转化为胜利。 可以说,法国人但凡财政还能支持,他们就不会错过这个重返印度的大好机会。 要知道在战争之处,法国人除了要报复英国之外,内心中也存着返回印度的期望的。但是高卢公鸡却在战后迅速的将这个地方遗忘了掉,似乎从美洲得来的那些好处就已经满足了他们的胃口。这怎么可能呢? 伴随着荷兰人从锡兰的撤出,以及中国人走出靖海,占据了锡兰。 中国赫然已经取代了法国,成为了对印度王公们影响力第二大的‘外国’了。 法国人没有趁热打铁在印度重建自己的地位,那只能是战争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高卢公鸡自己的财政破产,筋疲力尽的法国已经无力吞下那巨大的战利品。 要知道,这一场战役英国人真的败得挺惨的,他们不但失去了北美十三州的殖民地,受北美战争的拖累,在西印度群岛以及印度地区和法国人的战争中英国人也吃了败仗。 可惜法国人发力太狠,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以至于本该受损更重的英国人,竟然只丢了北美十三州。他们在印度的利益,几乎没有收到实质性的损害。 现在法国人为了度过难关,不远万里的来到中国向之借钱来了,因为中国新的税收政策,让中国的财政前所未有的健康。全世界都知道中国有钱了! 空口白牙的贷款是拿不到真金白银的,想要真正的缓解自己的燃眉之急,法国人必须拿出真材实料来——也就是与中国接壤的殖民地。 法国人现在有两处殖民地与中国接壤,第一是北美的路易斯安那,第二是印度的非武装殖民地。 西历的1673年,法国人鸠占鹊巢,占据了丹麦人位于“本地治里”的据点,法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就此展开。在和英国人、荷兰人的较量中,法国人先后拿下了雅南、马埃、卡来卡,并将自己的影响力扩散到了大半个印度。 本地治里、雅南、马埃和卡来卡四地分散在印度沿海、互不连接,再加上一块在孟加拉湾的小地盘,加起来还不到500平方公里土地,人口不足百万,法国人当然不满足了。从西历的1741年开始,法国人的野心开始膨胀,一度成功控制了海德拉巴(位于印度中部,现第六大城市)到科摩林角(印度的“三亚”,阿拉伯海、孟加拉湾、印度洋在此交汇)之间的广大地区。然而,随着英军的强烈反扑,高卢公鸡“建立由法国主宰的印度”的梦想被彻底击碎了。其后几十年,两国在印度是打打谈谈,到了七年战争结束,法国人丢掉了自己之前几十年努力得来的全部成果,法国在印度的势力范围逐渐龟缩到以上四个地区,以及孟加拉湾附近的金德讷格尔。 奇葩的是,法国在这五个非武装殖民地的统治一直持续到了二战结束,就算是拿破仑战争之后,亦或是到了19世纪五十年代,英国取得了几乎整个印度的控制权,但仍允许法国继续保留本地治里、马埃、雅南、卡来卡等地的治权。总而言之,在这一块上,原时空位面的英国人是对法国人网开一面了的。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法国人可不知道历史上英国人对他的深情厚谊,无力在印度重新开创大场面的法国人,觉得把中国人引入印度更能给英国人添乱。 印度发生任何变动都比一丝不变的更好,更不利于英国。 反正肥肉也不是自己的了,与其让自己的敌人独享,还不如引入一个有着一点浅薄交情的朋友来取代自己的位置。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态。 敌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而且这样还能换来一大笔资金解巴黎的燃眉之急,还能更加股法兰西和中国的友谊,让中国人不好对法国的路易斯安那下手。 对比注定要丢失的印度,路易斯安那这块肥沃土地更被巴黎看重。即使到现在他们在那儿还没有几座像样的殖民地。 对于法国人来说,这是一举多得的妙策。 他们可不会看英国人也是白种人的份上,就不坑约翰牛了。 中国或许有能力对欧洲各国在美洲的殖民地形成威胁,尤其是巴黎的小兄弟西班牙,但中国就是再强大上十倍,时代的限制也让他们不可能真正的涉足欧洲。 顶多是捅俄罗斯几刀,让俄罗斯这个北方的怪物显露出原型。 欧洲文明是海洋文明,但是欧洲各国里对海洋的重视程度也有高地,对比自己的死对头英国,法国虽然关系海外的殖民地利益,但他们更关注欧洲大陆‘陆权’的均衡。 现在分裂的德意志王国还不够资格挑战法国,德意志诸邦中的两大强者——普鲁士和奥地利——持续衰弱中的哈布斯堡王朝,比起法兰西也无疑弱上一筹。但这毕竟是两个潜在威胁,而且他们之间与法国挨得太近太近。 在七年战争结束后的欧洲大陆,最突出的反而是逐渐强大的俄国人。有这么个国家在背后,一定程度上就能牵制住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力量。俄罗斯现在推行的南下政策——他们的兵锋距离巴尔干越来越近,与奥地利这个同盟国也存在着潜在的危机。 瓜分波兰又让俄罗斯与普鲁士相接壤,谁也不会对着国境北边的这个巨大国家毫无戒备。 俄罗斯与法国之间虽然隔着普鲁士和奥地利,但甭管历史中俄国与普鲁士、奥利地最终走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两班之间可说是有着血海深仇。但如今的叶卡捷琳娜二世是一个很有理智的君王,她的刀枪只对准弱小的波兰和俄罗斯的生死仇敌奥斯曼帝国。如今的俄罗斯与普鲁士和奥地利都是很亲密的同盟国。这就让巴黎不得不保持警戒了。 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俄国人搞出了一个非武装军事同盟,虽然这个同盟是有利于法国的,并且同盟国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叶卡捷琳娜二世只是因事成事。但是俄罗斯这种俨然要在欧洲立起来‘第三极’的架势,也可从侧面证明了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勃勃野心。所以法国和瑞典的关系一直很棒,当初还是王太子的古斯塔夫三世在巴黎获得了法兰西最真挚的帮助,他返国前,法国政府承诺会无条件每年给予瑞典150万利佛尔的大笔资助,而着名的法国外交官韦尔热纳伯爵也从君士坦丁堡改驻斯德哥尔摩。 在古斯塔夫三世老爹古怪身亡的噩耗传来之后,古斯塔夫三世先是给掌握着实际大权的瑞典议会透出口风:他很重视议会的支持,并保证他们他将继续其父王的政策。这样一来,古斯塔夫便打消了贵族们可能会有的任何疑虑,继续完成他在凡尔赛的访问,此后他获得路易十六500万里利弗尔钱财的支援。【西历1771年2月12日,古斯塔夫三世的老爸进食一顿包括龙虾、鱼子酱、酸菜、烟熏鲑鱼、香槟的大餐,吃了14个他最喜欢的Semla(忏悔星期二的传统甜品)后猝逝。非常奇怪。】 法国的资金援助为古斯塔夫三世完成‘不流血政变’,夺回瑞典的实际权力提供了最坚实的基础。 而从此之后,本就跟法兰西有着友好关系的瑞典,更是成为了法兰西的忠诚盟友。不,更准确的说,这个一心恢复瑞典昔日大国地位的年轻君主将自己视为波旁王室的忠诚朋友。原时空位面的历史上,他在路易十六惨遭斩首之后,刚刚在第二次斯文斯克松德海战中获得对俄决定性胜利的瑞典国王【击沉、俘获俄舰53艘】,就干净利索的与俄罗斯达成了停战协议,准备组织一个对法国的讨伐同盟。只是古斯塔夫三世出师未捷身先死,在刚刚宣布这个决定后,他就惨遭刺杀。 陈鸣可能不太清楚古斯塔夫三世的‘未来’,但他很清楚古斯塔夫三世的过去,那些事儿都不是什么绝对的机密,在欧洲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法国人支持这么一个雄心壮志的瑞典国王登基,怎么看都对俄罗斯充满了森森地恶意。 现在中俄第二次战争开始,俄罗斯在开战没几个月的时间里就陷入了困境,现如今能帮助他们的就只有北冰洋吹来的风雪。 而就法国人的立场来看,还有就英国人的立场来看,看到中国狠削俄罗斯,那是只有高兴没有担忧。 就像某书友说的那样,眼下时局,中国如果能将俄国打过鄂木斯克,那等于中俄均分西伯利亚;打到乌拉尔,俄国就没有未来;打到伏尔加,俄国就只能是二流列强。 因为老毛子最大的一个炼铁基地就在亚欧之间,国防军如果打过了乌拉尔,俄罗斯必然要丢掉自己最大最重要的钢铁冶炼基地,那短时间内对俄罗斯的损伤并不比砍断西伯利亚让俄罗斯造成的打击来的少了。 当然,这话题就扯得有点远了。现在只说是法兰西,后者对于中国的感觉是比较有好感的。虽然中国摁着他的小弟胖揍了一顿,但小弟挨了揍,才知道有老大做靠山的珍贵。 而且现今的西班牙实力比之世纪初期的时候已经强大了不少,卡洛斯三世在战争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西班牙的主力舰队就死憋在西印度群岛不出来,然后那么多的陆军不投入北美东海岸战场,却跟中国人大打出手,以至于一败涂地。 这些都是马德里小算盘的体现,也让巴黎对马德里产生了警惕。 而柳德昭内心里盘算的可不仅仅是印度的五块非武装区,他更期望北美的路易斯安那。如果陈汉能够光明正大的得到这片土地,美国就可以成为陈汉嘴边的肥肉了。 从自己的感官出发,柳德昭是不愿意立刻跟美国人刀兵相见的。在北美西海岸没有建立起一整套的军工企业之前,柳德昭绝对跟美国打仗,代价太大。 而且陈汉一对美国动手,西班牙和英国人就会立刻有所反应,甚至西印度群岛上的法国人也会掺和进来。这太容易触碰欧洲人那根敏感的神经了。 所以对路易斯安那,柳德昭更主张和平解决。 这样既可以压制美国的发展,也能不引起欧洲人的注意。如果欧洲真的会发生一场因为法国的政乱而引发起的全欧战争,那路易斯安那注定是要跟高卢公鸡说拜拜的。 法国人不给中国,也会给美国。否则英国人绝对会趁虚而入,轻取整个路易斯安那。卖出去了他们还能换点钱。 …… 柳德昭想的很深远。他并不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而是位置达到一定高度后,手中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稍微的汇总汇总,那就能‘高瞻远瞩’。 从印度事宜联想到法国人在北美的殖民地,这很容易很正常。因为在陈鸣的计划中,解决美国的时间是绝对不能等到拿破仑战争结束的时候的——如果欧洲的战局还能一切如历史那般进行。 因为欧洲一但混乱,必然会有无数移民从旧大陆涌来美国。别看老美现在才只有二百来万,眼睛眨一眨就可能翻过来一倍了。 中国不好因为北美的动作早早的出动欧洲各国的神经,但也不能坐视美国做大。 眼下这个时代,战争模式已经从排枪击毙转入了堑壕战,那战争双方比拼的就是人力、物力。老美要真有五六百万人口了,就算他们被陈汉最终解决掉,陈汉所付出的代价且不提,只说那剩下的几百万人都是一个大麻烦。 这些可是白种人,全留在美洲是很容易形成少民的。 所以,这个时间点是很需要考量政治把握能力的。 柳德昭把自己能想到的事儿,一一用笔写了下来,然后粘贴到这幅五颜六色的地图上。他的思维又最终落到了英国的位置上,看来他需要让外交部接触一下罗伯特了。 一场美国独立战争,打的两个欧洲强国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正是中国取而代之的大好机会。 只要法国人的提议得到了皇帝的许可,五千万华元,买下的可不仅仅是法兰西在印度的五块非武装殖民地,还有法兰西在印度大陆多少年来经营的政治资本和与印度诸王公的关系。 这笔交易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但他用自己的屁股去想,也能猜得到英国人知道这一交易后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亡国灭种’我大清 七月末,新哈巴罗夫斯克要塞在再度吞噬了两千国防军性命后,终于被攻克了。 三千守军除了少数人逃脱生天外,其他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后用刺刀凶残的捅死,不留一个。 邓云和他手下的将士恨死了这些人了。 为了拿下一个新哈巴罗夫斯克,他们不仅消耗了多出预定一倍的时间,上千万的军资粮秣,还付出了整整五千多人的伤亡。这当中死去的战士还足足占据了一多半,大批通过海路转运到后方的伤病员,也有相当一部分因伤而死的。邓云生吃了这里头的守军的心都有了。 拿下新哈巴罗夫斯克后,那被抓到的上千俄清守军,就被他们拖到要塞外那片掩埋着国防军烈士遗体的碑林前,一一处决。 邓云可不会对要塞的指挥官产生敬佩,要不是指挥新哈巴罗夫斯克要塞的俄军上校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已经战死,他会将之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可是时间到底是耽搁了。 东北军区用于进攻的部队都是这些年里磨练出的抗寒属性加2、加3的队伍,但老毛子的抗寒属性至少是加5的。八月份、甚至是九月份,国防军还能继续进攻,但是到了十月份往后,那就很难再保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阿尔丹山原可不是西西伯利亚平原,也不是哈萨克大草原。 满打满算,邓云现在就只有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时间里他又能把地形复杂的阿尔丹山原搅合成什么样呢? 所以,他虽攻克了新哈巴罗夫斯克,邓云的脸色还并没太大的好转,依旧严肃的如一块冰冷的大理石像。 但是在总指挥黄捷看来,邓云拿下了新哈巴罗夫斯克,打开了一个缺口,那就是真正的大好事。就算战争要拖到明年,战事的大局也已尘埃落定。 总指挥部里一片欢喜。 今年东北和外东北的粮食再获丰收,东北开发的效果初步显现出来了,整个粮食产量不仅有利保障了战斗部队的供应,还能为前后动员的几十万匹(头)军马犍牛提供足够的饲料。 中国有足够的资本拖下来,就是不知道清俄联军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又将会是如何的遭遇。 勘察加半岛和切尔斯基山脉以南,朱格朱尔山脉以北的相夹地带,那儿是俄罗斯在东西伯利亚的人口密集之地【相对】,却都遭到了国防军的摧残,不仅生产生活资料被捣毁,大量的人口也被驱赶着向南。这无疑是加重了俄清在今年冬季里的粮食负担。 虽然不知道俄清具体的粮食储备是多少,但总能是对他们大有影响的。 陈汉这里万事大吉,在阿尔丹山原里的残清朝廷和列普宁,自然就是一片愁云惨淡。在陈汉起兵造反以来,满清这边已经遭遇了很多次这样惶恐惨淡的气氛了,那么这次,死而不僵的‘大清帝国’是不是真的到了命运的最后时刻呢? 永珹坐在光线昏暗的‘大殿’里,神情有些麻木,听着他的‘大臣们’汇报着战局的最新消息,只是一言不发。 新哈巴罗夫斯克连续的告急求援,但是他们手中那里还有可派去的援兵啊,更没有新哈巴罗夫斯克所急需的火箭弹,后者可绝大部分都控制在俄国人手中。然而新哈巴罗夫斯克要真的失陷了,那后果是谁都清楚地。 当那低落的声音结束后,大殿之上鸦雀无声。驻守新哈巴罗夫斯克的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上校,再次发出了求援的唿声,俄国人却把这个求救信送到了永珹这儿来,那是在窥视着永珹手中最后一点的禁卫军呢。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就算有人都想说几句打气鼓劲的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虽然中俄战争再次爆发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结果是必败的——至少在东西伯利亚这儿。在此之前的年头了,不少满清勋贵都将自己的儿子和财产送到了欧洲,圣彼得堡是他们选定的居住地之一,伦敦、巴黎、马德里,也是他们选定的居住点之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奢望着奇迹。就比如新哈巴罗夫斯克的战斗,不就让他们心底里升起希望了吗?可现在新哈巴罗夫斯克陷入了危急,这就又让他们内心的‘希望’不仅被深深地被打碎,还更加的失魂落魄了。现在他们唯有祈祷的就是在新哈巴罗夫斯克能够支撑到冬季的到来,再或者某些悲观的人就已经在祈祷最后关头,他们能继续的逃脱生天。毕竟这些人私下里都有着几万、十几万英镑甚至是更多的财产,就算到了欧洲他们也能衣食无缺的安度余年,何苦去汉人那里挨枪子。 他们这些人都是满清的铁杆,汉人的军队抓住了普通旗人,还能绕过他们小命,将之撂进劳改营去。但是若抓到了他们,那就一定会下杀手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些人在抵抗陈汉的时候都是尽心尽力的,可是大势难违啊。他们手里就这么点人。 永珹在接到新哈巴罗夫斯克连连的告急之后,依旧不愿意把手中最后的那点本钱投入进新哈巴罗夫斯克战场。但他面对俄国人的‘逼迫’又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他就下令所有的旗人农庄,凡年满15岁,上至60岁之男丁,系数从军入伍! 与残清发出的这道命令相似的还有俄国人,他们早就总动员了。只是后者在这一块的人数实在太少,列普宁手中的一万来俄军绝大部分都是从西面调来的,而不是就地征召的。 要不是越来越多的旗人在东西伯利亚安定了下来,开发出了一个又一个八旗农庄来,还种植了土豆、白菜等等适合寒冷地带生长的农作物,到后来已经可以解决自身的粮食所需,还能额外的给俄军提供一部分粮食供给,俄清想要在荒凉的东西伯利亚常年维持着两万多人的常备军,还修筑起一座座的要塞,那肯本不可能。 用一根根原木搭建起来的‘大殿’外突然传来皮靴急急的响声,一下子将永珹从自己的‘自哀自叹’中惊醒。他抬头一看,快步走进来的乃是俄军在东西伯利亚的总指挥列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列普宁上将。 永珹连忙起身相迎,还用说的已经比较熟练的俄语问候道:“将军阁下,见到您真的是太高兴了。怎么也不事先让人通知一下,我们也好迎接……” 列普宁摇着头,“尊敬的陛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来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礼节了。您复兴清帝国的愿望即将遭受最残酷的考验,俄罗斯帝国的利益也将经受着重大的损失。 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噩耗,新哈巴罗夫斯克已经被中国人攻陷了。” “啊……”永珹一下呆住。他可是很清楚新哈巴罗夫斯克的意义的。永珹之前一直觉得新哈巴罗夫斯克是很稳的,沃洛金的连续求援在他眼中就好比一个会哭的孩子在求奶喝,并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眼睛一眨,新哈巴罗夫斯克就真的被汉军给拿下了。 “我刚刚收到这个消息。坦诚的说,我们双方的利益现在都遭受着最严重的威胁,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必须通力合作,将我们彼此的所有力量都完美的统一起来,同邪恶的中国人战到最后一刻!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发挥出我们的最大战斗力,我们两边的军队需要统一指挥,我需要获得您的允许,拿到清国军队的最高指挥权。” “我并不是对海兰察公爵表示不满,但是您该懂得的,我们双方在一些感情问题上却是存在着隔阂。如果您愿意,海兰察公爵可以说联军的副总指挥。在运用你们的军队的时候,我会尽可能的争取到海兰察公爵的同意。” 列普宁话说的很好听,但现在海兰察可并没站到这个‘大殿’上。 永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了。作为一个传统的东方君王,就算这些年里寄人篱下,他也没有完全丧失自我的尊严。残清需要俄罗斯的支持,但俄罗斯也需要残清的协助,只在东西伯利亚这一亩三分地上,残清在一个个八旗农庄建立并开始产出粮食之后,与俄国人之间的形式就已经由弱变强。 他们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间了。 况且就算是在局势变化的前的那一刻,俄国人对残清也是拉拢有加的,否则福康安和法拉列耶夫的死亡所产生的影响,就不会这么轻易的给压下去了。 永珹不管人是在尼布楚,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手中始终握着一支禁卫军,用以‘保护’着自己。 他的命运始终是把握在他自己的手中的。 可现在列普宁却要求他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俄国人的手里…… 列普宁当然明白永珹的担忧,但他觉得永珹会最终屈服的,因为残清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 沙俄的援军或许在明年时候真的会有,但那援军救援的会是西西伯利亚,而不是遥远的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这里距离莫斯科,距离圣彼得堡,太遥远太遥远。 事实上,这次战争开始的时候,列普宁就接到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一封亲笔信。在信里,这位俄罗斯的女沙皇直白的对列普宁说,很难再为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增派兵力。 战争一旦开始,列普宁就将承受着极大地压力,他所面对的最后结果也极可能是战败。到那个时候,这位女皇陛下希望列普宁能妥善的保持自己的健康,因为她知道列普宁一定是尽力了的。 俄罗斯遭遇的威胁十分让女皇陛下头疼,瑞典不足为据,但奥斯曼帝国依旧是一个大敌,还好俄罗斯在奥斯曼土耳其战场上还有奥地利作为帮手。而最让女皇陛下担忧的就是东方。 占据了贝加尔湖的中国人可以轻松的切断东西伯利亚与西西伯利亚平原的联系,而只靠着东西伯利亚的那点力量,无疑是不可能赢得最终的胜利的。就算有鞑靼人做帮手也一样不可能。 叶卡捷琳娜二世需要列普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牵制中国人的军力,消耗他们的金钱、物质,消耗他们的战争实力。 永珹所不知道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列普宁,早在赤塔保卫战失败之后,心理面就有了带着部队钻山沟沟,跟中国人打骚扰战的盘算。但他知道,丢了东西伯利亚,丢了整个西伯利亚的俄罗斯,远没有亡国灭种的地步。可是残清却真的要亡国灭种了…… 但是永珹也知道俄国人在东西伯利亚实在是没有几个兵。连适龄的男丁都没有几个,要不是有他们,俄国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在一万来常备军的基础上把自己的军事力量扩充到20000人。 汉人常把俄国人叫做‘老毛子’,这个带着蔑视性的称唿现在在旗人的口中都传开了,因为俄国人毛发、胡须非常浓密。 据说这还是陈鸣那个逆贼起的头,他还把俄国人叫做北极熊。 而这两个称唿结合在一块,‘毛熊’就成为了俄国人第三个称唿了。 身高体健的俄国人打起仗来确是不弱,但即使把能拿枪的俄国男人全都动员出来,20000人就顶天了的东西伯利亚俄国军队,在陈逆的东北军区和北疆军团的面前又算个屁啊。 就永珹所知,陈逆的东北军区有一二十万人,北疆军团也有四五万人,他们放到战场上的兵或是俄国人的五倍、十倍。不要说俄国人还不是真的毛熊,他们一个个就算是真的大毛熊,也会被汉人的刺刀捅成筛子。 列普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一封永珹的手书离开了‘大殿’。从这一刻起,残清的军事力量就真的成为了俄国人的炮灰了。 “皇上,您真的要把所有的兵权都交出去?”庆桂看到列普宁离开的背影,问向永珹道。 他是永珹早期就提拔起来的人物,尹继善的第四子。 君臣相伴十几年,残清又落魄到如此境地,那早就不是单单的君臣了。 永珹挥了一下手:“交吧,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八旗农庄里征发出来的那些人,面对着陈汉大军,永珹看来是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的。但这也是残清最后的一点力量了,不管当不当用都要用上,不用就全都要完。到时候永珹他们残清的高层们自个逃去欧洲还行,还能把那么多人都带去莫斯科圣彼得堡吗?与其让他们在西伯利亚冻死饿死,或者是毫无意义的被汉军抓到,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 俄国人要拿他们当炮灰,就当炮灰好了。 庆桂叹了口气。 皇帝说的话虽然很丧气,但确实是这个理儿啊。那些八旗子弟,到哪不是一个死? 战场上死是一个死,进了劳改营就不死人啦? 汉人的劳改营恶毒着呢。 当初多少绿营兵就被劳改营逼的不敢投降,可见哪儿是多么厉害了。 转回到‘后殿’,永珹从一个小楠木匣子里取出了一封信,他看了又看,整个下午剩余的时光都被他用来思考这封信。 要不要在朝鲜用李氏为旗帜号召朝鲜人起义驱逐陈汉呢? 朝鲜作为一个立国千载的国家,历朝历代皆受儒学熏陶,忠孝节义朝鲜人也是知道的。陈汉灭朝鲜,将之一分为二化作两省,纳入疆土,永珹就不信朝鲜人都对南京服服帖帖。 要是让他们在朝鲜挑起大旗,是不是能够搅乱一下陈汉的战争脚步呢? 但是永珹转而又觉得希望不大,因为粘杆处在朝鲜的力量太小太小,说不定才挑起旗号,就被府县的警察们给灭了。 对绊扯陈汉毛作用也没有。 “唉……” 夜色已经笼罩了阿尔丹山原,永珹招唿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道:“传命给粘杆处,继续潜伏。” 第八百二十四章 风雪中的圣彼得堡 一场大风雪袭击了圣彼得堡。整个城市转眼就变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 这场风雪让圣彼得堡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宁静,但是同样是这个时候,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皇宫内却半点也不平静。 伴随着这场大风雪一起来到圣彼得堡的还有一连串的战报。叶卡捷琳娜二世面前的俄国重臣和她的近臣们,一副嚣杂慌乱和低沉的气氛。那些几天前还因为瑞典军队的‘厄运’而意气风发的政要和军官们,现在全都在板着一张脸,或者是围着地图脸红耳赤地争论。 古斯塔夫三世发起的这场俄瑞战争或许可以说是第七次俄瑞战争了。自从1561~1583年立窝尼亚战争期间,瑞典站在反俄一方开始,一直到现在,到西历的1788年,二百多年中俄罗斯与瑞典间爆发了六次大战了。现在是第七次俄瑞大战! 虽然最终的结果如何还未曾料之,但俄罗斯和瑞典的初步交锋已经在海陆两线赢得了胜利。 这一次战争是古斯塔夫三世乘第六次俄土战争之机,出兵进攻俄属芬兰。四十多年前的俄瑞第六次战争,瑞典在法国的支持下为夺回失地挑起与俄罗斯的战争。却先后在战场上遭遇多次大败,最终双方签订《奥布和约》,瑞典进一步丧失了在芬兰的领地。 现在古斯塔夫三世整军备武,准备再次进攻俄罗斯,夺回芬兰的失地。结果战争的初期,瑞典即告失利,陆军进至斯瓦泰波尔要塞受阻,海军在戈格兰海战中受挫,随后俄海军在第一次斯文斯克松德海战中重创瑞典舰队。 消息传到圣彼得堡,整个俄罗斯都陷入一片欢庆当中。 听久了东方连续传来的坏消息,跟奥斯曼帝国的战事进展也不甚顺利,这个时候俄罗斯对瑞典的胜利,让整个圣彼得堡大松了一口气,整个朝野都大感鼓舞。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圣彼得堡高兴的愉悦心情还没停歇的时候,东方再度传来了恶讯。 巴尔瑙尔和巴甫洛达尔先后陷落,当初阻挡中国人脚步的三座城市,现在就只剩下鄂木斯克了。 皇宫里的这幅地图就是西伯利亚的精细地图,二百年中俄罗斯在西伯利亚建立的一座座城市全都标注在上头,还有水路和陆路通道、枢纽,只这张地图在中国那儿就能卖出十万华元去。 对于东西伯利亚的情况,皇宫里的一众人等已经全然不去关心了。虽然列普宁是一个很能干的将军,但他手里的牌太臭太臭。 真正让圣彼得堡的一干人意想不到的是西西伯利亚的鲁缅采夫元帅。这位俄罗斯军中的宿将,手握着六万重兵,还有土尔扈特部的配合,开战之前的圣彼得堡君臣对鲁缅采夫是寄托厚望的。 保不准这位老将军还能再现奇迹,将中国人打的满头包呢。 可是土尔扈特部的突然叛乱让西西伯利亚的局面变成一团糟糕,变得不可收拾。 当初圣彼得堡得知土尔扈特部叛乱的消息时,整个城市都鸦雀无声,没有人相信女皇忠诚的勇士——渥巴锡——会突然背叛。可事实不容改变,土尔扈特部不仅自己背叛了,还诓骗了两万俄军主力,再加上一开始被鲁缅采夫丢出去当做诱饵的一万西伯利亚军,鲁缅采夫手中的俄军主力就此完蛋大吉。 叶卡捷琳娜二世恨得将皇宫内渥巴锡这些年奉献的礼物全都碾了个粉碎。可这并不能扭转西西伯利亚的败局,甚至于因为奥斯曼人的缘故,圣彼得堡当时想从高加索战场抽调哥萨克骑兵都做不到。 眼前就是西西伯利亚的战争示意图,地图上面一个象征着中国国防军的巨大红色箭头已然穿透了俄军布置在鄂毕河一线的单薄防线。 鲁缅采夫元帅带领残兵全线撤退,沿着鄂毕河,坐船、坐木排、坐木筏,一路朝西而去。同时命令托博尔斯克和叶卡捷丽娜堡、车里雅宾斯克等地的俄军和政府集结适龄男性公民,组织起民兵,他打算以鄂毕河西岸的城市群为新的起点,再重新组织起一条‘弹性’防线。 而什么是‘弹性’防线呢? 那就是与中国人始终保持近距离接触战,但又不打决战。换一个更直白的说法,就是且退且战,那空间换时间。 消息在大风雪来临的清晨传到了圣彼得堡。感谢中国人搞出的信鸽,地域广阔的俄国人也学习了这一手,虽然他们政府掌控的信鸽数量远远不能同中国相比。而且信鸽的失踪比例比之中国要高出很多,但一些紧急情报,总是能保证的。那速度是想当快的。整个沙俄宫廷一片哀嚎。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俄罗斯如果丢掉了鄂毕河流域,那么辽阔的西西伯利亚平原也很难再保得住。而丢了西西伯利亚,彼得大帝打下的钢铁工业基础还能守得住吗? 那些年头都过了半个世纪的冶炼工厂,虽然使用的技术已经老旧,但依然是俄罗斯帝国最重要的基石之一。 俄国若是丢掉了这儿,他们的损失会多么的巨大,将无可想象。 叶卡捷琳娜二世不愿意成为俄罗斯历史上的罪人,担负上丢掉了俄罗斯而百年开拓成果的罪名。这个罪名只要想一想,就让她整个人变得敏感而暴躁。 所以,跟中国人的这场战争还要继续下去。 俄罗斯不可能现在就认输。中国人与奥斯曼人是关系亲密的同盟,这个时候俄罗斯要是选择认输,那失败的不仅仅是中俄第二次战争,还有俄土第六次战争,甚至瑞典也能借着机会来割俄罗斯一块肉。 只不过战争进行到现在,西西伯利亚的俄军已经全部溃败。这么大的败仗所引发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圣彼得堡需要考虑的是,要怎么才能在接下的时间里——也就是大雪飘飞的寒冬时节,在东线筹集到足够的兵力,让鲁缅采夫去重新组织防线。 虽然接到东线战报的第一时间里,叶卡捷琳娜二世恨不得立刻就撤掉鲁缅采夫的司令官职位,但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煳涂。撤了鲁缅采夫,谁还能来给他补足这个锅吗? 不管叶卡捷琳娜二世对鲁缅采夫有着怎样的意见和看法,她都不能否认老将鲁缅采夫是俄罗斯最能打仗的几个人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能打仗的第一人。 把他撤掉,换上来的人只能把战事搞得更糟糕。 所以这几天,俄国宫廷的那些将军们,在叶卡捷琳娜二世面前全都噤若寒蝉,只有叶卡捷琳娜二世不在的时候,他们的嘴巴才会高谈阔论。 鲁缅采夫的位置一点也不令人神往羡慕,那就是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口,稍微不慎,炙热的沿江就能把人烧为灰烬。 就连鲁缅采夫这样的大神就险险要完蛋,卡缅斯基这样的铁人都被化作了铁水。他们才不敢自寻死路呢。 那么,这样一来他们就需要对鲁缅采夫的要求给予一些满足了。 在接下来的寒冬时节里,他们必须向西西伯利亚运送军队、物质,运送鲁缅采夫所需要的一切。可是麻烦就在这儿。 俄罗斯的主要战场是高加索地区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哪儿的战斗现下也陷入了僵持,双方火箭弹对轰,炮群对轰,每天的耗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有可能,圣彼得堡愿意将所有的物质全都运用到高加索战场去,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俄罗斯帝国对于战争的耗费预计,出了很大的错误。他们在东西伯利亚预备下了三四万颗火箭弹,在西西伯利亚预备下的火箭弹更是多达十万颗。 在高加索地区预备的火箭弹则匪夷所思的达至20万颗。 在很多俄罗斯军政高官的眼中,这是一个战争打到结束时都可能用不完的数字。毕竟他们还能在战争中不断地生产火箭弹。 几十万颗火箭弹那是什么个概念啊。就算一颗火箭弹只能炸死一个人,那也是当今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愿意付出的代价。 包括人口众多的中国。 但是让圣彼得堡君臣料想不到的是,火箭弹的消耗速度远远多过他们的预料。 东方战场还不去说,消息往来不是太便利。但是他们跟瑞典之间的战斗,斯瓦泰波尔要塞的一战让所有关注者目瞪口呆。而如果说这一战还有可能是特殊事例,那么金布恩之战和随后的奥恰科夫之战,就充分证明了斯瓦泰波尔要塞的战斗并非特殊事例,而是一种‘正常’的战争现象。 为了保证高加索战场上的军需供给充足,现在的圣彼得堡君臣真的不愿意多送一发火箭弹去东方。 但现在他们却又必须这么做。 鲁缅采夫对圣彼得堡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圣彼得堡至少要给他送来十万颗火箭弹,再有三万正规军,而且鲁缅采夫还需要获得足够的军力,他要在西西伯利亚和伏尔加河流域征调至少五万名青壮组成民兵。不然他真的不能担保能把中国人挡在乌拉尔河流域。 要知道,背叛了俄罗斯帝国的土尔扈特部本来的游牧地域就在伏尔加河下游、里海之滨。当年他们受准噶尔蒙古的欺迫,离开薪疆塔尔巴哈台故土,越过哈萨克草原,渡过乌拉尔河,就来到了当时尚未被沙皇俄国占领的伏尔加河下游、里海之滨。 近几年里,伴随着圣彼得堡与土尔扈特部之间关系的缓和,一些土尔扈特部的牧民都将自己的牛羊赶到了乌拉尔河流域了。 当渥巴锡‘背叛’的消息传到土尔扈特部,后者很快就聚集齐了一支万人规模的骑兵队伍,开始对兵力空虚的奥伦堡等多个地区开始扰袭,焚烧破坏了大量哥萨克村庄和俄罗斯农庄,掠夺走了大量的财货。同时大批的土尔扈特妇孺,也赶着羊群马群,向着乌拉尔河流域而来。中国人的骑兵队伍也进到了乌尔河流域,现在两边已经接上头了。 虽然处于乌拉尔河流域,其中部的奥伦堡和乌拉尔河三角洲地带的古里耶夫要塞,还都控制在俄军的手中,中国人的主力部队距离乌拉尔河流域还有很远很远。但俄军在那儿的前景真的太不美妙了。 或许乌拉尔河上冻之后,大批的土尔扈特人就会越过乌拉尔河,进入里海东部的哈萨克草原。到了明年春暖花香的季节,他们已经完全安全了。 一个冬天,在大场面战争受阻的同时,些许的小细节却能得到适宜的调整。 而连土尔扈特人都能在冬天里‘东归’,俄罗斯人自然也能在冬季里‘东运’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自然不愿意丢掉俄罗斯二百年东进的成果。 在于中国开战之前,这种悲催的到极点的战局演化她也同时考虑过,那么怎么去翻盘呢? 只能是选择在东线先拖延下去。然后尽快的搞定奥斯曼帝国和瑞典,然后将大军调动东面…… 所以,叶卡捷琳娜二世只能满足鲁缅采夫的条件。另外她还是要从高加索主战场抽调会一部分哥萨克,就乌拉尔哥萨克当主力好了,让他们杀回老家,好好的教训一下可耻的土尔扈特人。 因为土尔扈特,叶卡捷琳娜二世设置的东方战线乱了个一塌煳涂。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要把土尔扈特部的男性全都斩尽杀绝,把他们的女人都赏给卑贱的农奴去做老婆,她都不愿意让这个可耻的部落在地球上多存在一天。 可惜,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抽调有限的哥萨克,去来驱除而不是灭除土尔扈特部。 高加索战场上的骑兵对决很多。 因为双方战争模式的转变,切断彼此的后勤路线,就成为了战争双方十分迫切的需求。海上的争斗当然只能靠战舰来解决,但陆地上的任务么,在这个时代,就只能落到骑兵的身上了。俄罗斯战斗力强大的正规骑兵在如此作战中,反而不如哥萨克更适宜。 而奥斯曼帝国呢,他们的骑兵部队在中国方面的干涉下,确实有了一定的欧式化。 单兵战斗力强大的奥斯曼骑兵也开始玩起了墙式冲锋。 但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奥斯曼帝国还是保持了相当强大的传统骑兵的。虽然后者的战斗力比起当年巅峰时期的奥斯曼骑兵已经相差很多很多,但还是给俄罗斯制造了不少麻烦。并且这还是陈汉对他们的一个要求。 陈鸣在战前就考虑到了土尔扈特部的安危。 香风飒来,神清气爽。陈鸣还没睁开眼睛,手臂间绵软如滑脂的温暖触感就告诉他,今儿清早自己的神清气爽是怎么得来的。 昨晚上是一个挺值得纪念的夜晚。他第一次收纳了哈萨克血统的女子进后宫,且一收就是三个,三帐哈萨克分别为陈鸣贡献了一人。 这是近几年里陈鸣唯三纳入后宫的女子,都多长时间了,宫廷乃至整个国家上下,都以为陈鸣已经不再纳妃了呢。现在陈鸣却为了拔高哈萨克人对南京的向心力,不得不亲手打破了这个‘传言’。 而这个举措,是不是还代表着陈汉皇朝将要对境内的天方教放缓高压,也是一个令整个西北的很多人翘首以盼的消息。 陈鸣晨起的很早,外面的天还灰蒙蒙的,晨起锻炼,这是他的生活习性。不管是巴尔喀什湖,还是在南京,都一样。 房间里亮着蜡烛,陈鸣能够看清帐子里沉睡的美人。这人一上了岁数,心态就真似会发生点变化来。年轻的男人对熟女普遍很感兴趣,至少作为一个穿越者,陈鸣也有个这样的一段骚动期,但是年纪大了的男人就开始对小姑娘有兴趣了。 他本来是没什么色心的,纳下这三人更多是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不想到了床上后,女人年轻富有活力的娇躯真的让他兴致大盛。 他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灯下看美人,优胜一筹,这真真是绝色佳人。 但陈鸣还是控制着自己按时起床。 …… 半小时后,太阳已经升起,陈鸣在晨光中跑了四五里路,微微疲惫的感觉就上来了。 这时候他收到了两封军情急报,一是追击鲁缅采夫的蒙古骑兵在托博尔斯克遭到了俄军的埋伏,吃了点小亏;二是小玉兹的人马与乌拉尔河西岸的土尔扈特骑兵接上头了,只等乌拉尔河结冻,他们就能护送着土尔扈特部的妇孺老弱和牛羊马群转移到哈萨克大草原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进击的哥萨克 托博尔斯克、秋陈汉、下塔吉尔、卡缅斯克、叶卡捷琳娜堡、车里雅宾斯克…… 这是一片城市和人口密集很高的俄重点开发区域,在鲁缅采夫一行越过鄂毕河,进入额尔齐斯河支流托博尔河的西岸后,这么一片福地出现在了这支逃难了一个月时间的人群面前。 鲁缅采夫真的很有本事,他带领着几千平民和两千人不到的军队,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通过水路——鄂毕河——成功‘转进’了小三千里地。虽然抵到托博尔斯克时的人口数量,对比当初跟随着鲁缅采夫从托木斯克一带逃亡的俄罗斯人口总数来,而今这支队伍的规模已经只剩下当初的二分之一,大批的人口在逃亡路上死亡、掉队和自行脱离队伍。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小的奇迹。当这支队伍千辛万苦的来到了托博尔斯克,那就算到家了。 长时间的坐船让年岁已高的鲁缅采夫下到陆地的时候,腿脚都不听使唤了。但看着他不辞劳苦的从鄂毕河东岸拉扯出来的几千俄罗斯人,鲁缅采夫觉得这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冬天已经来了,风雪已经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中国人就算是扫荡空了鄂毕河东岸,也不可能立刻对西岸发起进攻。那不仅因为他们的后方还有鄂木斯克没有拿下,这会让额尔齐斯河的水运为之不畅,严重影响着中国人的军需转运;也因为鄂毕河东岸广袤的土地上还有很多的俄罗斯人逃逸旷野,没有把后方完全荡平,陈汉怎么可能不顾一切的越过两三千里的距离,在风雪来临的季节里去大规模的进攻鄂毕河的西岸呢? 所以,鲁缅采夫还有时间在这儿重整旗鼓,在这儿等待圣彼得堡派遣来的援军和送来的军需物资。 在来年大战再度开启的时候,他会将托博尔斯克、秋明、下塔吉尔、卡缅斯克、叶卡捷琳娜堡、车里雅宾斯克,一连串的要塞城市,在西西伯利亚的西部打造成一睹真正的铁墙。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些要塞城市修筑的年份都已经久远,而且要塞建立之初所针对的目标对象是本来生活在这儿的鞑靼土着,这些人野蛮而无知,连最原始的火枪都没有,可不是有着强大武备和武力的中国人。 这里除了托博尔斯克、叶卡捷琳娜堡和车里雅宾斯克三座要塞是石质的外,其他的要塞都是木头的。 在火箭弹下,会变得不堪一击。 所以这儿能守,但不能死守。 鲁缅采夫在这儿耗得只是中国的时间,他要给乌拉尔山一线赢得改造防线的时间——乌拉尔河就不用了。有奥伦堡和古里耶夫要塞在手,中国人即使能渡过乌拉尔河,进到西岸地区,却难以立住脚跟。 鲁缅采夫所要面对的就是西西伯利亚,不需要额外关心哈萨克草原。当事情到了危急时刻,他会继续向西撤退,把部队一边撤往奥伦堡,一边撤进乌拉尔山,拉长中国人的后勤补给线,然后他会向圣彼得堡提出要求,请求向东线继续派遣大规模的哥萨克骑兵,搅乱敌人的后勤补给,切断他们的运输线,最后以达到将战线稳定下的效果。 而再以后,鲁缅采夫虽然是一个很出色的统帅,他却也不能继续预料到下一步了。 那只能看波将金、苏沃洛夫他们在奥斯曼战场打的怎么样了。或许,俄罗斯还需要将丹麦牵扯进战争里来,以对付俄国人在西线的敌人瑞典。 但不管怎么说,鲁缅采夫的‘战略’已经被早早的敲定了。那就是边打边撤,拉长中国进攻部队的进攻线和补给线,让他们自己越打越没劲,越打越打不动,最终形成战势僵持。 如果他的这个算盘此刻全部展现到陈鸣的眼前,陈鸣肯定会给他起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以空间换时间。就像原时空中的八年抗倭,或者就老毛子本身的历史而言,就在二十多年后的1812卫国战争。那可不就是最典型的以空间换时间么。 历史上的库图佐夫做的很完美,撤走所有的俄国人,烧光一切可以被拿破仑所用的东西,坚壁清野始终是敌强我弱态势下的一个妙策。 往上追溯两千年,东西方的历史上都有过这四个字的身影出现。 …… 十月里的哈萨克大草原已经被一片厚厚的积雪所覆盖。 今年的寒冬来的似乎早了一点,乌拉尔河在九月下旬就封冻了,十月上旬,滞留在河西岸的二十万土尔扈特妇孺老弱就赶着羊群和牛马,顺利渡过了乌拉尔河。 只不过乌拉尔河东岸也不是安宁之地,这儿距离奥伦堡可不远。如果不是俄土战争和中俄战争的爆发,让奥伦堡的主力部队给抽调一空,可能那里发出的俄军已经将土尔扈特部屠戮个七七八八了。 两万土尔扈特骑兵奋战在西西伯利亚上,部落中只能再聚集起一万左右的战士,而且有老有少。年纪大的头发胡子都花白了,年纪小的,都不比马背高多少。 这一万名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土尔扈特骑兵护卫着部落渡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然后陈汉的骑兵和一千当年‘死’在伊尔库茨克的土尔扈特骑兵,再加上后续的小玉兹骑兵的赶到,不仅牵制了奥伦堡和古里耶夫要塞,还大肆摧毁了乌拉尔河流域的哥萨克村落和俄国农庄,驱赶难民,掠夺牲畜、牛羊财产,而更大的任务就是在入冬之后,在乌拉尔河结冻冰封之后,护送着土尔扈特部的妇孺老幼和所有的牛羊财产,向东返回,脱离战区。 在战争开始之前,陈鸣曾经要求奥斯曼人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年,全力绊住俄罗斯在高加索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就是怕俄罗斯人得知土尔扈特部的‘背叛’,圣彼得堡立刻调派哥萨克去洗杀报复。 要知道,高加索战争距离里海之滨可不是多么遥远。 陈鸣本来还感觉着有些担忧,所以他让骑兵部队和小玉兹要尽上全力。土尔扈特人在这场战争里帮了大忙,总不能还让人家留在老家的妻儿老小被血洗吧? 但事实证明,奥斯曼人对于中国的那个要求,执行的还是很完美的。虽然这跟俄罗斯人的哥萨克军事武装集团还没有发展到历史上的巅峰有很大渊源。巅峰时期的哥萨克拥有多达十一个的分支集团,掌控着5780万公顷的土地,上百万哥萨克士兵,辖区总人口超过1000万。如今的可萨克总人口加起来顶多有后来的十分之一,当俄罗斯人从高加索主战场上以及余外的地方,终于抽调出足够的哥萨克骑兵的时候,土尔扈特人已经在风雪之中越过了乌拉尔河。 哈萨克大草原的天气有点像西西伯利亚,因为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么,早晚是寒冷得出奇。土尔扈特人和小玉兹人都穿着厚厚的皮袍子,抗寒属性相对要弱一点的陈汉将士们则全都在毛呢外面牛羊皮内里的军大衣下穿着厚实的棉衣,每个人都跟胖狗熊一样。可也只有如此才能抵挡这里的凛冽寒流。 整个土尔扈特部的迁移速度是很缓慢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这儿还不是安全地带,但跟原时空土尔扈特部落东归时的心情相比,也是截然不同的。 小玉兹的艾楚瓦克汗亲自出马,指挥着自己所带领的上万哈萨克骑兵【含少部分中玉兹人】,分做前中后三队,为整个迁移队伍打警戒,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 上万名聚集起来的土尔扈特骑兵现在只剩下八千人,当土尔扈特部的大部队跟艾楚瓦克汗带领的队伍会师之后,八千人的队伍就变成了只剩下三千,剩余的全都各回各家了。 他们都不知道背后的威胁什么时候会到达,也不知道那些可恶又可怕的哥萨克们会来到多少人,所以土尔扈特部内回归的那五千人也在时刻准备着再次回归战斗。 没有办法,哈萨克人、土尔扈特人都曾经辉煌过,也都尝到过哥萨克人的厉害,就算是渥巴锡也不会说土尔扈特骑兵的战斗力就一定能比得上哥萨克。 双方都真刀真枪的干过,这些传统的游牧骑兵对比打一出生就处在战争当中的哥萨克骑兵来,无论是组织和纪律,都相差了一截,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战斗力相差了一截。别看俄罗斯的哥萨克在跟近代骑兵或是波兰翼骑兵这种精英兵种干仗的时候,常常被杀得屁滚尿流。 指挥着哥萨克骑兵朝着乌拉尔河奔来的是尼克莱·库拉科夫中将,他还是乌拉尔哥萨克的阿达曼,也就是首领的意思。 乌拉尔哥萨克有五十个百人队的建制,但那都是常备的野战军,还有不在记录的内卫部队。之前的战争让他们被抽调一空。 哥萨克的百人队那就是连,上头也有营和团建制,但再高的就没有了。眼下西历还不到1800年呢,不是1900年。尼克莱·库拉科夫的中将军衔是因为他打过第五次俄土战争,还打过七年战争和更早的奥地利王位战争,战功卓着,所以被沙皇晋升的。 他带领的是整个乌拉尔的哥萨克军团,而不是单单的一个哥萨克团。 他的身边站立的是阿斯特拉罕哥萨克的军头之一普拉托诺维奇,军衔是少将,两人带领的哥萨克骑兵和内含的一小部分鞑靼骑兵,人数足够万人。 这样的力量按理说不会是土尔扈特部警卫力量的对手,后者的战斗力虽然差了些,但兵力总数多达两万人呢。可是哥萨克的军力被调集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库拉科夫和普拉托诺维奇就觉得兵力已经足够了。圣彼得堡没必要再从紧张的主战场抽调顿河哥萨克了。 现在普拉托诺维奇指挥着先头部队,两千人左右的哥萨克,正分成三路,担负着警戒和搜索土尔扈特人踪迹的任务。这可不是个很轻松的差事,普拉托诺维奇所部需要控制的战线要有二三百里场,且他又不能将军队拆得过于分散,免得被数量不小的哈萨克人分头吃掉。 三路哥萨克,每一路也只有六七百人,这也就是一个哥萨克团的兵力。而哈萨克人却有上万人,就算战斗力有差距,这么大的兵力优势也是足够了。普拉托诺维奇打着小心无大错的算盘行事,要求三队人马以追寻踪迹为主,他们的任务里可没有扰袭。这样虽然辛苦了侦察骑兵,却也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库拉科夫和普拉托诺维奇都不认为他们会追不上目标。后者可是全部落的迁移,那是多大的目标啊,又该是多么缓慢的速度啊。 不仅仅是人口,还有牛羊牲畜。部族迁移态势中的土尔扈特人还有武装吗?要不是有着哈萨克人保护着他们,普拉托诺维奇只带着两千人就敢扑上去狠咬下一块肉来。 哥萨克骑兵跟游牧民族是打出来的自信,也就是中国的骑兵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能让他们吃瘪。而要是不充分,或者直接就是遭遇战的时候,谁胜谁负那还说不定呢。 比骑术,比刀术,中国的汉人骑兵绝对不是哥萨克的对手。但他们间的配合交好,再有装备也较强。所以哥萨克跟中国的正规骑兵比拼起来,总体上是落在下风的。 当然,中国骑兵的‘价值比’却要比之哥萨克逊色了很些。大批量的汉族骑兵虽然势在必行,但骑兵队伍里的几支拳头部队中却充斥着很多的少民。那些被军方招募的蒙古、藏人、哈萨克等马背上的民族,经过严格训练后的战斗力真的很不弱。而与此同时,这些人也跟哈萨克是越来越像了。 传统意义上的西式近代骑兵在中国的起步队伍里的数量是越来越少了。 大股的哥萨克越过了乌拉尔河,追寻着土尔扈特人的足迹,继续向东。 冷冽的寒风吹着,夹杂着冰凉刺骨的雪花不停地打在人的脸上。整个田地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冷库,露在外面的鼻子和面颊全给冻得要僵硬起来了。凛冽的空气频繁地灌进黑色的大衣中,即使他们已经把大衣紧紧地裹在身上。 普拉托诺维奇望着远处雪原上留下的痕迹,大雪也没有完全覆盖的痕迹——雪原上一条宽阔的痕迹,积雪厚度明显比两边的积雪要低。他命人扒开积雪较薄地带的雪层,明显可以找到篝火燃烧留下的痕迹。 哥萨克们全都高兴的笑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土尔扈特人。 此刻的土尔扈特部和他们周边警备的联合骑兵门板可还不清楚自己的背后已经出现了一头饿狼。军队和整个部落的二十多万妇孺老弱都在风雪中默默地行进,前几天才消停的大雪昨天又下起来了。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下大雪好,可以掩盖他们留下的痕迹,但这风雪下起来也给他们的行动制造了不少的麻烦,天气也变得更加寒冷。牛羊牲畜不时有倒毙的,马匹也死了很多。 好处就是,所有人倒是都不缺肉吃了。 牲畜和人的用水也方便多了,干净的积雪就在手边,让他们不需要跑到冻成了大冰块的河流、水泊哪儿,凿冰取水了。 这里就是哈萨克的冬季,一片冰雪的天地。 第八百二十六章 漂亮的毛妹更值钱! 哈萨克大草原上的战斗变得很有滑稽性。 那是一场追逐的好戏。 先是大部队赶到的哥萨克对迁移途中的土尔扈特人,以及保护这些土尔扈特人的哈萨克人发起进攻。还连连得手,占了一些小便宜。 亲自带兵的小玉兹艾楚瓦克汗,汗颜无比,但却无可奈何。 比较起战斗力,他们真的不如哥萨克。 连土尔扈特部的老少男丁都集结起来,重上战马,再加上随行的国防军骑兵,这兵力已经是哥萨克的两倍了,但是还是吃亏。 因为二十万土尔扈特人的迁移,生出牛马数百万,绵延过百里。 ——应该万幸的是羊群、马匹都能自己扒开积雪,啃食雪层下的枯草,否则就是再拉开百里的间距,那沿途的草料也不够沿途的牛马牲畜嚼用的。 所以,别觉得两万骑兵人数就多了。被十倍的土尔扈特人一拖类,被几百万的牛羊马匹一拖累,两万人一样打不过一万的哥萨克。 但就在一干人焦头烂额的时候,事情的转机来到了。陈鸣派来的援兵到了,由中玉兹的瓦里汗和原蒙古阿拉善厄鲁特旗的首领旺沁班巴尔,带领蒙古、哈萨克骑兵两万余赶到。这一下子敌我力量就达到了失衡的地步了。 哥萨克虽然能打,但面对着四倍多的敌人,他们也无可奈何。反而开始被蒙古、哈萨克和土尔扈特的联合骑兵追赶的狼狈不堪。 旺沁班巴尔的老爹罗卜藏多尔济担任阿拉善旗札萨克达四十四年之久,一生军功显赫,在满清封爵也是最高,但该‘改头换面’的时候也不比别的人慢了。 阿拉善旗并不在内蒙六盟当中,出自厄鲁特蒙古和硕特部。原居于新疆。明末清初,和硕特为准噶尔部所迫,鄂齐尔图率部迁至甘肃甘州边外游牧。被康熙接纳,赐牧场银川府边外,南至甘、凉之边外地,西至古尔鼐接额济纳土尔扈特旗,北至戈壁接札萨克图汗部地界。封爵最初是个扎萨克多罗贝勒,后来晋封多罗郡王,罗卜藏多尔济在满清几次对薪疆用兵的过程中都出过力、卖过命,陈鸣造反的四年后被晋封和硕亲王。这与其说是给他的筹功,还不如说是满清在拉拢蒙古呢。 五年前,罗卜藏多尔济病逝,旺沁班巴尔继承他老爹的位置。陈鸣对蒙古的打算早就敲定,也没有趁机拿掉旺沁班巴尔的实权和名位。 这让蒙古各部对南京的忠诚都有了一个不错的提高。 现在蒙古人又到了拼命地时候了,旺沁班巴尔到没有奢望过能独立一国,可他也想在日后的蒙古国中谋得一块风水宝地。 皇帝话说的很明白的,想要好处可以,皇帝手里的好处大把大把的。但你必须拿功劳来换,没功劳还有苦劳可以做,反正你要先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不然皇帝凭什么把好处给你啊? 你又能给皇帝什么呢? 你是直接把部族拱手送给了皇帝,还是连连的给皇帝贡献马匹牛羊了啦?那不都是后勤部挥舞着钞票买下来的吗?这可不算贡献。 所以,旺沁班巴尔早早就领兵进入了西伯利亚,北海的西部地区扫荡。现在又不辞劳苦的跑来哈萨克大草原上当保镖。 要说土尔扈特部,当年也是被灼灼逼人的准噶尔逼的不得不远走欧洲,其部内还有一部分的和硕特部族人,有着一二十个传承了几百年的小部族头领。但这根本不是旺沁班巴尔巴巴的跑来的根本,他来这儿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立功。 这些事儿他说的很明白,旺沁班巴尔手下的大小贵族和诸多愿意跟着部落走的牧民们,也全都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老大东走西奔。 所以,十月债,还的快。 哥萨克们先前还快快乐乐的‘玩耍’呢,现在就被追赶的跟兔子一样了。 土尔扈特部的目的地是咸海边缘。 可千万别觉得咸海周边全是盐碱地,根本无法放牧生存,那是老毛子搞得烂账。在20世纪六十年代之前,咸海还是很不小的。全盛时候的咸海面积不比一个锡兰小,足可顶上两个琼州岛。 之前的位面里,老毛子大肆的在河中地带修筑重大引水工程。该地区两大河流锡尔河和阿姆河的水源主要来自遥远山脉的雪融水,两条河流穿过克孜勒库姆沙漠最终在盆地最底部交汇,形成了咸海。但是,在引水灌溉工程建成后,两河水流被引至沙漠地区,用于灌溉贫瘠沙漠地区农田,以种植棉花和其它农作物。虽然河水让沙漠充满了生机,咸海却逐渐枯竭。 到了八十年代,苏共的棉花年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20%,其中95%产于该地区。苏共的40%的稻谷,25%的蔬菜、瓜果,32%的葡萄也产于该地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乌克兰黑土地呢。 如此造成的结果才是后世人从电脑、资料上所能了解到的咸海。 当初近七万平公里的海域面积,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小坑洼了。 可是如今这个年代的咸海周边,那可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而且咸海的渔业资源丰富,且距离俄国人较远,绝对是一个繁衍生息的好地方。 中国不可能始终让土尔扈特部抽调两万青壮跟着主力部队打仗的啊。 到了明年,这两万人能还留下五千就是好的了。 当这些土尔扈特骑兵的马能吃枯草就一点耗费都没有啦啊?怎么可能。 陈汉的军需供给体系的输送量是有额限的,军队不是说越多越好,对比起成千上万的游牧骑兵,在战略优势建立起来后的陈汉军方眼中,那还不如一批人数大大减少,但战斗力上扬的精锐呢。 而且那么多的蒙古部落都盯着这一战了,那不可能只让a部出马,却不让b部上战场吧?对于很多蒙古贵族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到了明年开春,顶多五六月里,大批的土尔扈特男丁就会回归部落,那个时候的土尔扈特虽然是在咸海的西边游牧,可绝对不是没有自卫能力了。也不需要小玉兹再来照看了。 渥巴锡如果聪明一些,他自己就会主动退居二线。 土尔扈特部的功劳已经够大的了。该让别人冲锋在前,建立功勋了。 旺沁班巴尔眼睛使劲的眨了眨,虽然他眼睛上的这幅浅蓝色水晶打磨而成的防风镜确实很有效,太阳光下的雪地透过镜片去看,也不觉得刺眼了。但被这么个东西绑在脑袋上,旺沁班巴尔自然是感觉着不适应。 这东西是他在章嘉三世坐下的帕巴大喇嘛那儿买到的,足足用去了他五千华元,当时他并不认为这个防风镜就多么的有用,那五千华元全当他孝敬唿图克图的了。 结果没有想到,这个冬天,这幅水晶防风眼镜真的是帮他大忙了。 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雪白。不仅是草原,连草原上的河流,全部都被冰雪淹没。 阴天时候还好,但天空一旦放晴,雪地是亮的刺眼。 仿佛有一种强烈的光照耀着雪白原野,晃得人眼睛流泪。旺沁班巴尔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经历这样的情况了,要知道,每年的冬天他都不待在部族里的,而是跑到银川府居住。 那里多舒服啊。暖暖的炕头,暖暖的火墙,暖暖的地龙。只要不出屋,厚衣服都没必要穿。 而且作为河套平原上的一颗明珠,银川府那是整个河套地区最繁华的地方了。再冷的天也有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你手里有钱,那就一切都是极好的。 旺沁班巴尔才三十五岁,他可不是那些守着部落不舍得离开的老古董。自从他安安稳稳的继承了老爹那里的权利后,旺沁班巴尔很多事儿就都看开了。 人家南京是真没打啥见不得人的主意,不然他早就待在南京喝茶了。 放宽心的旺沁班巴尔算是整个蒙古贵族高层里,对南京最信任有加的人了。在平日的行为作风和生活当中,也是最最汉化的人了。他甚至都在兰州的政治培训班里听了一年多的课。 越过恩巴河,队伍距离古里耶夫要塞的间距又缩短了一截。 雪原上的风是越来越大了,当天晚上就有飘起了雪花,透过火光,四面八方只看见落雪形成的一条条白色斜线。而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发现,荒野里,风执拗地把一切都往一个方向吹。几个起伏的小山包处,落雪在风向的吹送下,都仿佛是波浪一般。 “咱们现在距离古里耶夫要塞还有三百里。哥萨克一直朝着古里耶夫要塞的方向跑,他们的目标就该是那里。”瓦里汗对着旺沁班巴尔说道。对这些‘敏感’的地点,在哈萨克贵族的心中都熟悉的很。 到了巴恩河,前面不远也就是古里亚夫要塞,要搁在往常时候,这巴恩河就是古里耶夫要塞控制区的边境。乌拉尔哥萨克每月都会有部队到这儿巡逻,如果有哈萨克部落的人在这儿放牧,那一定是会受到驱除,乃至抢掠和杀戮的。如果过来的哈萨克能打的过的话。 “那咱们就一直追到古里耶夫。”旺沁班巴尔抹了抹嘴,嘴角露出了一抹贪婪。如今这个情况,大批的哥萨克和俄罗斯农奴都跑到了古里耶夫要塞和奥伦堡要塞。他就不信那么多的人,古里耶夫能够装得下来。保不准就有大群的人依附在古里耶夫要塞周边,那么大兵杀过去,就算杀不掉几个哥萨克,也能抢到一大批收获,包括那些老毛子。 内陆的矿山个明码标价的收购老毛子呢。 当然,漂亮的毛妹更值钱! …… “报告长官,我们背后30俄里的地方发现了蒙古人的侦查骑兵。” 几乎同一时间,库拉科夫正郁闷地坐在马背上听着手下一个哥萨克百人长汇报侦察结果。自从被蒙古人、哈萨克人的联军追的仓皇而逃之后,这位乌拉尔哥萨克的阿达曼脸色就非常的不好看了。 他有心反身一击。但是敌人虽然追的很紧,但也很谨慎。更让库拉科夫苦恼的是,他们的人数真的很多很多。至少有三万,实际人数可能还会多出三五千来。 虽然此刻土尔扈特部的防御会烂的跟一团稀泥一样,可这个时候谁会去招惹他们呢? 靠希瓦和布哈拉吗?再给他们十个熊胆,这群窝囊废也不敢去捋中国人的胡须。 这些日子,哥萨克骑兵来回赶路,在这大雪天里,也很辛苦的。 后勤补给这一块上,他们的敌人就比他们强多了。那迁移中的土尔扈特部落就是一个移动着的补给站啊。蒙古人和哈萨克人能够从中换马、补给肉类、奶制品,整体上讲,跟夏秋时候还不能相比,可单单比较现在,那可比哥萨克强多了。 这些人追到了巴恩河还不停下,这是准备着一路追到古里耶夫吗? 库拉科夫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古里耶夫要塞周边的情形的。就像旺沁班巴尔以为的那样,古里耶夫周边汇聚了很多俄罗斯农民农奴,还有不少的乌拉尔哥萨克。 普拉托诺维奇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他也清楚现在的古里耶夫要塞周遭是什么样的。那里的人虽然没有奥伦堡的多,可也不少。 鲁缅采夫元帅所要求的五万民兵,一定程度上都要靠着这些农民农奴来完成。 如果他们遭到损害,这对整个俄罗斯帝国都是一记创伤。很可能这事儿会逼的古里耶夫要塞内的正规军和训练整顿征召中的民兵,不得不走出要塞。 这不但耽搁了俄军的原有计划,还会让中国人提前发现民兵。 “看来,我们需要跟古里亚夫的普里马科夫将军通一通气了。”后面的敌人虽然很强大,但必须要给以反击。 阿斯特拉罕哥萨克的游牧地就也在伏尔加河,阿斯特拉罕本身就是伏尔加河的入海口【里海】。 普拉托诺维奇这个时候半点也不敢划水,要是乌拉尔河流域没能挡着中国人的附庸骑兵,下一个要遭殃的可就是阿斯特拉罕哥萨克了。 第八百二十七章 迅如疾风一样的逃跑 库拉科夫和普拉托诺维奇都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中玉兹瓦里汗和蒙古阿拉善首领旺沁班巴尔,心底里是早就暗下了决心,追不上哥萨克也要抓住机会祸害一下俄罗斯的平民,他们要在‘古里耶夫要塞’这块肥肉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所以他们不仅追过了巴恩河,还一直望着古里耶夫而来。 只不过他们所带领的骑兵队伍的整体素质,却远远赶不上他们俩坚定地决心。 当队伍越过巴恩河之后,队伍里面的异声还微不可闻,很多大小首领头人都被‘抓老毛子换钱花’的宏伟壮志给煳了眼睛,可是在库拉科夫与古里耶夫要塞联系的这几天中,在随后的几天中,随着队伍越来越逼近古里耶夫要塞,队伍内的异声就再度高涨了起来。 这是俄罗斯人在他们心中长久积累下的威吓所致。 当人有机会报复头顶的压迫者的时候,心中发狠,抓到机会立刻就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要是抓不住机会,只是心存这个念想,时间一长,很多人心头的戾气、胆气就会消散。就比如现在的这支联军中。 哥萨克始终避而不战,不给他们获取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胜的机会,这是很丧士气的。虽然看似他们将敌人追亡逐北,十分的得意,气焰正盛。但这都是虚的! 一旦意不能尽,那士气就会像见到了阳光的白雾,迅速消散。 就比如现在,队伍追过了巴恩河,也依旧没能跟哈萨克接仗,可偏偏哈萨克骑兵又始终就在前方,痕迹都清晰可见。这让队伍中的不少人,‘心’开始乱了。 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内心也升起了警惕,他们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哥萨克这么做,他们当然感觉得出古怪来。有种被‘钓鱼’的感觉! 所以他俩干脆将速度放缓了下来,也趁机恢复一下。此时,他们距离古里耶夫已经不足百里了。 马背上的汉子,疲惫了,把自己拴在马上,照样能跑,两三天不下马鞍也不是办不到。但人纵然是铁打的,他们胯下的战马却不是钢铸的。 何况他们还是雪地里行军,马力必须保持好,必要的休息是绝对不能省的,要是真把马跑死了,他们也就完了。 库拉科夫和普拉托诺维奇也是老将,身后的追兵速度一放慢,他们就感觉到了什么。如果这个时候他们选择反身一击,说不定真的能放出一个大卫星来,因为这个时候是蒙古、哈萨克联军人心最杂的时候。但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地犯险,因为他们背后的支援部队已经快赶到了。 只是当俄罗斯的做好准备的时候,他们的敌人这边也统一了思想。 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反复诉说着‘美好’前景,总算是压下了队伍里的杂乱心思,只吃肉不啃骨头,碰到硬茬了,就大不了跑路呗,能有多大损失?他们可都是骑兵。 很多人就这么的被说服了。 是,蒙古骑兵和哈萨克骑兵,平心而论都不是哥萨克的对手。但用来抢掠俄罗斯的平民,也还不是对手吗?又不是要他们一定跟俄国人死磕。 陈汉承天十四年12月初的里海之滨,随着夜色的降临,里海东北方的雪原上上战云翻滚,在夜幕掩护之下,上万名哈萨克和蒙古骑兵,人衔枚,马摘铃,如鬼魅幽灵一样向着俄军的宿营地悄悄摸去。 他们也不知道个确切距离,只清楚这儿距离古里耶夫也就三四十里,当地还遗留着俄国人在此生活的痕迹,但现在他们都逃走了。 那队哥萨克就应该在这个地方,上万联军精锐在骑马慢跑了十多里后,就全部下了马,前头的侦察兵悄悄前进,后头的大部队也悄悄的跟上。 同一时刻,俄罗斯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只是他们选择的开战时日是明天,两边就错了一个晚上。 得到命令的俄军士兵们正在享受着香甜的睡眠,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个好觉了。还有的人在默默地痛饮着伏特加,今晚有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一夜了。 不过这些默默的俄罗斯士兵当中也有着各自不同的神态,他们有的人毫不在乎,有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患得患失,有的人则忧心忡忡。但无论是谁,在这个大时代里,他们都是卷入了洪流中的一个小蚂蚁,根本脱不了身。 库拉科夫也在饮酒,他的神态就属于兴高采烈壮的。古里耶夫要塞赶来了八、九千人,其中有两个团的正规军,再配合着哥萨克骑兵,他觉得明天的战争是万无一失了。 普拉托诺维奇则是一脸的毫不在乎,对于一个哥萨克将军来说,打仗就好比喝凉水一样简单和普通,自从他第一次进入军队开始,这些年里他有几天过安生日子的? 一部哥萨克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哥萨克人从最初的成群结伙、打家掠舍到后来的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在其四五百年的发展史中,战事几乎没有间断过。就好比普拉托诺维奇所在的阿斯特拉罕哥萨克,从他出生到现在,先后经历了第四次俄土战争的后半段,到由两次西里西亚战争所构成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规模巨大的七年战争,俄土第五次战争,然后是俄罗斯对波兰的侵占也调用了一部分的阿斯特拉罕哥萨克,接下来就是现在。 普拉托诺维奇就不知道什么是和平,战争对于他来说就像生活一样,习以为常。 不过就在普拉托诺维奇刚刚转身离开库拉科夫军帐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就从俄军营地东北方向上传来,紧接着又有几声枪响传了过来这是承担警戒任务的哥萨克骑兵在和敌人交火。 “快,带上谢尔盖!让我们走。”坐马背上的一个哥萨克五十人长大声喊着将手中的一把手铳丢掉,从马撘里再抽出了一支短枪,对准前方的人影立刻扣动了扳机。 再是一声枪响,枪口冒出了火花,这暴露了五十人长的位置,一个手持线膛枪的蒙古射手端坐在马背上,瞄准射击。然后迅速扔掉线膛枪,抽出马刀,打马冲杀了上去。 在这个黑夜当中,火枪那就是一次性用品。 两边的队伍在夜色中碰了个正着,老天爷对他们太不友好了。 此起彼伏的枪声让两边在最初的时候都倒下了很多人,然后就是比谁的人更多了。 哥萨克的五十人长应声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了。可是他身边的哥萨克连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人是没救了,夹着一名胸口挨了一刀的伤员,这几个还没有被蒙古人缠住的哥萨克,是打马飞奔,亡命回逃。 一队听到枪声赶来的哈萨克骑兵大声叫骂着追逐了一阵子,眼见没有追上,只能怏怏而回。这时的蒙古人已经将他们包围的哥萨克给全部解决了。 但两支队伍的首领脸色都不好看,因为他们被发现了。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哥萨克骑兵,两人轻轻叹了口气。哪怕是人衔枚、马摘铃也没有逃过哥萨克侦骑的眼睛,突袭的打算已经泡汤了。 消息传到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耳中,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失望的。这偷袭吧,本来就是求个侥幸,哥萨克是百战老兵,防备不可能有大漏洞的,但今夜进军,也就是求一个突然罢了。打到最后靠的还是人多势众,现在被发现了就还是强攻。 “打亮火把。全军速进。” 一声令下,夜色当中,突然就点起了无数把火炬,在雪原上组成了长长的队列,浩浩荡荡地往俄军营地扑来。 不过这个时候,俄罗斯人已经有了准备,先期是一个团的俄军正规部队,以连为单位,披着白布在营地内外的雪地里就地隐藏起来。古里耶夫要塞携带来的火箭弹也全部做好准备,在大群的蒙古骑兵和哈萨克骑兵没有冲进营地之前,或者是不跟哥萨克骑兵搅合在一块之前,步兵主力就先留在后头。 现在俄国人期望的就是蒙古骑兵和哈萨克骑兵手里也没有太多的火箭弹,双方打几发,算是个意思,然后靠真正的兵力开始拼杀。 因为火箭弹这种大杀器实在过于犀利,谁家的主力部队要是被上百颗火箭弹给集火了,那真哭都找不到地方。 瓦里汗也是够拼的,亲自带兵到了前线,看着俄军那还燃烧着零星篝火的营地,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他是紧张的咽了口吐沫。 身后的哈萨克骑兵可是他手下的老本,直属于汗庭的。而现在这个样子,谁还相信俄国人依旧在营地里唿唿地睡大觉?他脑袋有没被门板夹坏了。 “俄国人肯定有准备。但是这个营地本来就是一个简陋的小村庄,仓促之间他们断难布置坚固阵地。咱们现在还是有机会的。” “先用火箭弹,然后发现号给蒙古人,咱们两路夹击,一块冲进去。” “你们几个都给本汗听好了,不准有贪生怕死之举,否则就算你活着下了战场,本汗手里的刀也在候着你们呢。给本汗传令下去。第一个冲进俄军营地者,赏钱一万,斩首一级,赏钱一千!” 在战斗部署下去后,瓦里汗也放下了狠话。他虽然是中玉兹的汗王,但却不是哈萨克汗国的汗王。他爹活着的时候,中国人又没有出现在薪疆的时候,中玉兹的汗王或许可以称作是哈萨克汗国的汗王,但是现在他爹阿布贲已经病死了,他也没有他老爹的能力、手腕和威望,现在可不敢再说自己是哈萨克汗国的汗王了。 如今中国人要收服他们做附庸势力,所给的待遇可比跟着俄罗斯混强多了。中国人可是许诺了会支持他成立自己的小汗国的。或许到那时,他就不能用哈萨克这三个字了,但是要能成为一名立国的汗王,改个名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所以,瓦里汗现在也需要建功立业。即便他现在的本钱比较雄厚,中国人为了安定自己的西线,绝对不会把自己再逼到俄国人那里的。可瓦里汗还期望着能够拥有更大的地盘和跟肥沃的牧场。 从哈萨克草原到乌拉尔河,从西西伯利亚到阿富汗,这可是一块很广阔很广阔的土地,可是再广阔的土地,参与者一多,那也就要有竞争了。 “轰轰轰……” 几乎就在联军放出火箭弹的同时,俄军阵地内也发射出了一排火箭弹。 那一颗颗火箭弹爆炸的瞬间,放射出的光芒让整个雪原都仿佛回到了白昼。 两边似乎要将自己手中的火箭弹全都发射出去,轰隆隆的连响,爆炸的余光,将俄罗斯营内外埋伏的步兵都要全部显露了出来了。 打光了手中全部的火箭弹,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他们也不管俄国人手中还剩下多少火箭弹了,就是来试一试。 真的打不下,他们拔腿跑就是了。 俄军手中的火箭弹当然比联军要多,他们这儿距离古里耶夫要塞只有二三十里,除了向这里速运粮食草料,火箭弹也运来了不少。 总数量跟中俄之间的大战对比,那是小菜一碟。但只与眼前的联军相比,那是要多出不少的。 但是俄军方面的劣势也是十分明显的,他们被之前的宿营地给限制住了。 哪怕联军这儿的火箭弹数量比俄军手中的要少不少,双方的火箭弹对轰起来,俄军的损失也比联军要大了不少。 “冲!冲上去用马蹄踩死他们,冲,冲……” 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各自驱使着手下的骑兵上前。俄罗斯的火箭弹继续发射,冲锋的骑兵立刻就遭了秧,就算他们把彼此距离拉的很散很开,那每一颗火箭弹爆炸也能让不少人马受伤,更重要的是,之前的连连爆炸让联军的战马受惊非常。 当然哈萨克的战马也好不到拿去。枪炮声和重型火箭弹的爆炸声,太没可比性了。 “轰轰轰……” 一颗颗火箭弹在雪原上炸裂开来,一个个巨大的火球腾起,弹片激射四处,好像一阵阵的暴雨一样扫过正在冲锋的骑兵,顿时就响起一片凄厉的人马嘶叫,至少有上百骑扑倒在地。 如此之伤亡让他们后面的骑兵看到这一幕,立即失去了往前冲锋的勇气,纷纷调转马头向后撤去。 “再冲一次。”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大声的叫喊着。一百来人的伤亡对于一个营级队伍来说,是惨重的损失,对于一个团来说也有点肉疼,可对于总兵力三万多人的联军来说,那是小菜一碟。 “汗王,撤吧。俄国人手里还握着火箭弹,咱们冲不过去。” 瓦里汗身边的人劝说着他。何苦放着古里耶夫周边的肥肉不吃,来这儿啃哥萨克的硬骨头呢。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就一次,就再冲一次。不管成不成就再冲一次!尽可能抓几个俘虏!” 瓦里汗坚持自己的意见,但也交了个底儿。就接下的一锤子买卖了! “成吉思汗的子孙们,让俄国人尝尝我们马刀的滋味!”跟瓦里汗一样,旺沁班巴尔拔出了雪亮的马刀,昂扬地大声喊道,“为了蒙古,为了你们自己,冲啊!……” 冲一次就败走,这让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都不能接受,他们转而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冲啊……” 联军的冲锋再次撞到了俄国人的火箭弹,“轰轰轰……” 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爆炸四射飞溅的弹片好似一把把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瞬间就把上百名甚至更多的联军骑兵打落马下。不过这次冲锋的洪流并没有被阻挡住,反而越来越快了。 俄国人的火箭弹再一次飞来。 库拉科夫现在就非常的欣赏这种炸开的烈焰,这是真正的死亡之花啊。就算存在的时间再短暂,也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记。 以往时候,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还觉得这种武器是那么的可恶,给哥萨克冲锋的马蹄上绑了一个重重的铁坨。 但是现在当这种武器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的时候,当他们用这种武器收割着敌人性命的时候,那真的是再完美不过了。 “撤退!撤退!” 联军队伍里响起了呐喊声,这个时候的瓦里汗和旺沁班巴尔都没有去阻拦。 一次火箭弹轰炸,联军承受了下来;第二次火箭弹轰炸,联军就差点也炸了。 游牧骑兵的撤退非常的快捷,毫不拖泥带水。战场上面,战马嘶鸣声,喊杀声,叫骂声,枪炮声音,惨叫声,都没有对一心撤退的联军产生任何影响。就连哥萨克都来不及追逐他们,这些马背上的民族骑术真的非同一般。之间他们的队伍中,只是稍微的一阵轻微混乱,就已经调转过头,迅速地脱离俄军阵地了…… “他们,……跑了?” 战场另一边,看着联军虎头蛇尾的冲锋,然后迅如疾风一样的逃跑,库拉科夫突然觉得很心痛,自己应该做好快速追击的准备的,怎么就被他们的兵力给吓住了呢。 第八百二十八章 烫手的厚礼 承天十四年的冬季即将过去,马上就要进入到新的一年了。 陈鸣当然不可能已经回到南京,他现在只是从巴尔喀什湖转回到了伊犁。行在里,陈鸣手里把玩着一颗硕大的宝石,他对着阳光打量着这个被称唿为‘光明之山’的钻石,出世已经有200多年历史,发现于印度戈尔康达地区的科勒尔矿山。 此时的它还不是陈汉记忆力所熟悉的‘圆钻’,而是一朵迷人的玫瑰。 但是当阿富汗帖木尔沙的使臣跪在陈鸣的脚下诉说了这颗钻石的来历之后,再对照着它的外观,陈鸣立刻就晓得了这颗此时被自己把玩在手中的钻石,就是后世那可被镶嵌在英国女王王冠上面的光明之山,而被眼下的使者一同献上的另一颗红色的钻石,就是一样大名鼎鼎的光明之海。 出世之后,这颗相传中原石有800克拉重量的稀世珍宝落到印度莫卧儿皇帝的手中,与光明之海一样在莫卧儿的皇宫中保存了近百年,又在50年前波斯的纳迪尔沙【沙阿是尊称】赫攻陷德里时,被一起带到波斯的伊斯法罕城。 而仅仅八年后,暴虐嗜杀的纳迪尔沙就被他的禁卫军将领闯入他休息的帐篷,把他刺杀。 巅峰中的波斯帝国一夜之间崩塌。 伊斯法罕城一片混乱的时候,波斯贵族艾哈迈德沙·杜兰尼企图争夺王位,但没能成功,只抢到一批珍宝东行至坎大哈,但是在这里他当上了阿富汗的君主。并在阿富汗开启了后者历史上第一个独立的王朝——杜兰尼王朝。 艾哈迈德沙死后,继任者帖木尔沙登基。同时当时的坎大哈总督在得到贵族的支持下自立为王,帖木尔沙因而起兵讨伐,轻松的平息乱事。然后帖木尔沙把首都由坎大哈搬至喀布尔。这是一个平庸的君王,在位十五年了,没有什么大作为。 如今帖木尔沙已经步入了人生的晚年,兴盛一时的阿富汗随着他的衰老,已经一片飘摇。 但是陈鸣没有想到帖木尔沙竟然会突然遣使臣来向自己送大礼。 一颗光明之山,一颗光明之海。鬼知道后者是怎么被帖木尔沙给搞到手的,要知道,原时空位面中的光明之海始终是保存在波斯人手中的。西历1958年伊朗国王结婚时,“光明之海”再次被琢磨成60克拉巨型圆形钻石,镶嵌在国王的王冠正中间,并改名为“光明之眼”。 可现在它们一同落到了帖木尔沙的手中,并且这对瑰宝被帖木尔沙的使臣一同送到了陈鸣手中。 陈鸣收回了打量光明之山的目光,再一次把注意力投到这个使臣的身上,这人肯定是帖木尔沙的心腹忠臣,不然帖木尔沙是不会让他带着这俩宝贝出国的。 “你们沙阿倒是给朕送了一份真正的厚礼。你们国王想要什么?” 只派人来向自己进贡,却又不是要称臣的。只看那使臣的架势就不像是来当小弟的,这帖木儿沙是想干什么呢? 陈鸣对钻石没什么好感,上辈子多少男人被钻石给坑惨了。而且因为传统的文化渊源,他更喜欢玉,翡翠也行。钻石这东西在他眼中虽然不至于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但就像红宝石、蓝宝石那样,属于二级宝物。 “大皇帝陛下,这些礼物是我们沙阿的一点心意,只为了表达阿富汗对您真挚无比的尊敬。” 使臣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来,这是在表示阿富汗的驯服吗?但他们直接上表称臣不是更好么。 那地方可是陈鸣一直心存觊觎的土地。现在的阿富汗,不,是阿富汗斯坦,疆域面积包括了后世的阿富汗斯坦、伊朗东北部、巴基斯坦以及印度旁遮普地区。这可是一个很大的疆域! “这帖木尔沙似乎是在担心朕?” 陈鸣转回到后殿,手里头摩挲着那光明之山,粉色的光明之海,他并不喜欢。要是蓝色的就漂亮了,粉色,陈鸣实在是无爱的很。 “陛下。帖木尔沙年事已高,座下二十多个儿子,争斗激烈。地方部落各有倾向,他一旦病逝,底下的儿子你争我斗,偌大一个阿富汗斯坦,立刻将土崩瓦解。” 阿富汗斯坦之所以有这么大的疆域,那是从印度身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帖木尔沙本身没有他老爹的军政本事,但也不失为一个守成之主。可要是他下面的儿子自己乱了起来,疆土广大的阿富汗转眼就是一滩烂泥。 当初的波斯就是这样完的,是阿富汗的前车之鉴。 而且最主要的是,阿富汗在帖木尔沙死了之后,几乎肯定会乱起来。 因为他是守成之主啊,后宫里的妃子很多都有来头,那些妃子剩下的儿子个个都有根脚。好几个都手握大军,后有部族的支持,那怎么可能俯首听命新王呢? “你是说帖木尔沙,要给自己后人求一道保险?” “陛下,光明之山和光明之海发于印度,得于纳迪尔沙之手,如今皆是举世闻名的宝物。帖木尔沙将此二宝献于陛下,那就留下了一分情份,其后人若是到了危难之际,有求于我朝,陛下岂可视而不见。” 光明之山和光明之海在印度的影响力甚大,尤其是前者。连印度教的经文中都有这样的一段文字:“谁拥有它,谁就拥有整个世界。谁拥有它,谁就得承受它所带来的灾难。惟有上帝或一位女人拥有它,才不会承受任何惩罚。” 汪辉祖是一百个不信的,都扯的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他都怀疑这是不是印度的那些神棍,故意编出来的忽悠人的。虽然看这光明之山的来龙去脉,乍然一瞧确实挺唬人的。 二百多年前,印度莫卧儿王朝开创者巴卑儿成为第一个拥有“光明之山”的君主。他得到“光明之山”后,把它藏在象征权力的孔雀御座里,并向世人宣布,自己得到了一样无价之宝,它“相当于全世界所有人一天的口粮”。 但是,在得到“光明之山”不久,巴卑儿的亲生儿子发动政变,把巴卑儿投入了牢笼,自己登上了孔雀御座,巴卑儿成为第一个在得到“光明之山”后遭受厄运的君王。 时光流转,因修建泰姬陵而闻名于世的莫卧儿王朝第五代皇帝沙贾汗成为“光明之山”新的主人。从此,皇宫里变成了争权夺利的战场,沙贾汗的十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和这颗价值连城的钻石不惜自相残杀。最后的胜利者用沾满了兄弟鲜血的利刃逼着沙贾汗从孔雀御座上走下来。沙贾汗此后被软禁在莫卧儿王朝旧都阿格拉的皇宫“红堡”中,至死不见天日。 再然后就是抢走这颗宝石的波斯统治者纳迪尔沙,仅仅八年后,也惨遭厄运。 可这个传说细思之下,根本是无稽之谈。 人家巴布尔是英年早逝,患疟疾卒于德里,可不是他儿子把老子干掉的。只不过因为死的太快,给民间留下了杜撰的余地。这就跟雍老四的皇位是老十四的一样,跟那个‘传位十四子’和‘传位于四子’的典故如出一辙。 事实证明,这臆测宫廷之秘,杜撰传播一个谣言,败坏人名声的事情不仅仅是中国的读书人所特有的天赋,哪儿都有这种人。只不过始作俑者的身份不一样而已。 而沙贾汗,这个莫卧儿帝国鼎盛时代的君王,并不是一个煳涂蛋。但是命运不济,还没来得及给长子兼太子铺路,就得了一场近乎要命的重病,也因此而丧失了权利。 这也有特殊的原因。 包括纳迪尔沙,观看其结局,那也都是自寻死路。由于感到他的侄子在联合波斯将领进行叛变,又有信仰因素的催动,纳迪尔召集自己手下波斯将领在马什哈德集合,同时私下与乌兹别克人,土克曼人和鞑靼人达成协议将对波斯将领进行屠杀,结果身边有鬼,事情泄密,遇刺身亡。这不是老煳涂了么。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这些事儿在中国怎么可能发生? 没有人会把身强体壮、‘海外封国’的皇帝跟以上的几位帝王君主并论的。 那些国家各有各的因由,综合看来,信仰在里头搅和了不少的事儿。可是在中国,很多因素都不复存在。 所以,剔除了‘光明之山’这颗宝石所携带的负面效果,那么这颗宝石所具有的正面影响力,对于中国进入印度会不会有帮助呢? 汪辉祖,包括刘武、陈鼎等人,全都不知道皇帝怎么给印度起了个‘阿三’的外号,不知道这个外号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但是阿三们对于信仰是十分坚定的,这颗‘光明之山’如何跟中国强大的实力配合起来,这些很清楚陈鸣想要进入印度的迫切心情的心腹重臣,就不能不往好的方面想了。 陈鸣却不觉得这玩意多么的有意义。 汪辉祖他们以为‘光明之山’是小号的传国玉玺吗?那不可能。 不过对于一个信仰国家的君王,在那么个情况复杂的地方坐稳自己的位置,还真不能轻易的向一个异教徒纳贡称臣。所以,帖木尔沙只纳贡不称臣么? 光明之山被陈鸣随手扔给了陈鼎,他坐在中央的大椅上,手中转着大拇指上的一枚扳指,脑子里想了再想,也还想不起来阿富汗具体的近代史。 他只知道三次英阿战争,还有老毛子出兵阿富汗,小道消息说,政变之夜,阿富汗总统全家三十多口人被杀的只剩下一个小孙女,政变部队还屠杀了被俘或投降的前总统府卫队、警察部队和其他治安部队人员,保守的估计就不少于2000人。 同时还有很多军政高官被杀。 那么,一个问题出来了,阿富汗的国王是什么时候被废的?那国王还是不是帖木尔沙的子孙了? 陈鸣反反复复的去想,也还是想不起来。在他的面前,一群文武大臣,正恭敬肃立。 “这么一来,这礼儿,朕拿了都感觉有些烫手了。”但他又不好不拿。不拿这不就意味着他对阿富汗有野心有企图么?这一点还是他刚刚想到的。 麻蛋!他有种自己上套了的感觉。 如今的阿富汗是逊泥派掌权,虽然有一定的十叶派信徒,可逊泥派占着很大优势。而且阿富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河中地区这一代的天方教魁首。 当初的浩罕汗国就曾经求助于阿富汗,后者到了眼下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哈布拉、希瓦、浩罕都有着一定的联系,因为他们跟奥斯曼之间还隔着一个波斯的么。人家波斯玩的是十叶派。 牵一发动全身。陈鸣可不能露出对这些地盘的野望,现在他还真不能不收下这份礼。 这帖木尔沙还真的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以至于陈鸣都怀疑,这帖木尔沙是不是故意来试探他的啊。可是帖木尔沙这么个平庸之主有这样的高深政治智慧吗? 对比这个突然生出的难题,倒是中俄战争和国内的问题更容易解决了。 柳德昭报上的那事儿,陈鸣同意。5000万么,他陈大皇帝财大气粗,不在乎。法国人的这一手还帮了他大忙了呢。 西北、东北的战报这阵儿也接踵而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当然是刚刚收到的古里耶夫捷报。蒙古人联手哈萨克人可把乌拉尔河流域的俄国人给糟蹋惨了,古里耶夫的俄军,守城可以,打野战也可以,但打机动战、运动战都不行了。 哈萨克人和蒙古人,避实击虚,不玩硬的,只占便宜不吃亏。从古里耶夫要塞外搞到了不少好东西。光是做劳务输出公司的生意就能让他们大赚一笔。 败仗则是西北军团对鄂木斯克进行了又一次进攻,损失了三百多人,自然是失败的。再有,西北军团派出一个营的骑兵渡过了鄂毕河,进入了鄂毕河的西岸地区搞侦查,结果险些全军覆没。 就算他们杀得俄国人或许不比他们自己死伤的少,但五百人马进去,回来不到三分之一,那也是实打实的败仗。 “鲁缅采夫不可小觑啊。”陈鸣对此只做了这一声评价。 “残清有没有人愿意投降的?” “朕说了,只要他们肯降,朕绝不会杀他们。” 陈鸣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全没意思的屁话,摆了下手,将话题转移到了锡兰那儿。他问的除了帝国在锡兰的控制力和发展,还有中土佛教在锡兰的传播。 作为佛教历史上不可忽略的地方,锡兰这个次大陆边上的岛国,可以说是21世纪的各大信仰的一个聚集地。全世界各大信仰在那里都有传播。当然,佛教在未来是那儿的主要信仰,全国有四分之三的人信仰佛教。 可是谁又知道这个堪称佛国的地方,历史上也曾一度不闻阿弥陀佛。历史上,16世纪晚期的罗阇斯诃一世统一大部分的锡兰国土,改信印度湿婆教,并全力破坏寺塔经典,杀戮僧侣,以致锡兰境内就没剩下一个和尚。其后的国王虽多力图复兴佛教,却难以收到效果。 到了荷兰人取代了葡萄牙人后,又命这儿的人改信一神教。直到三十多年前,佛教才由泰国的长老优波离等人回传锡兰。但这个泰国系统的佛教只和贵族、富人交往。因此,另一派僧侣便传承缅甸佛教系统,另立教团。 陈汉对锡兰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因为陈汉对那里都虎视眈眈多年了。是以,锡兰一遭由荷兰人手里转到陈汉手中,中土佛教也大肆的进入了锡兰。 到现在又发展的怎么样了呢? 信仰这东西,从古到今都是很有意义的。哪怕是21世纪,世界政治问题里也不能不考虑到信仰的影响力。 陈鸣并不奢望着中国能一直的统治锡兰,也没打算将之化夷为夏,但要是中土佛教能在强力的支持下大规模的渗透到锡兰的社会中去,这对中国的殖民是很有帮助的。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不能跑了永珹 承天十五年二月,锡兰刚刚渡过了雨季,这个常年如夏的热带国度,开始迎来了新的一年中的第一次旱季。 虽然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锡兰的气温都始终保持在二十五度到三十度之间,但这里的旱季和雨季却出人意料的精准,每三个月相互交替一次。 二月的锡兰刚刚送走了打去年末开始的雨季。整个锡兰再次掀起了道路修建工程,无数的锡兰人在粮食和工钱的诱惑下,纷纷走到了全岛各处的招工处前,同时各地的贸易往来越发频繁起来。 第一批从中国迁移到锡兰的移民,绝大部分来自南洋。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热带的天气气候,不管是旱季还是雨季。但是陈汉对于锡兰的’建设规划图’却不能像人类那样有着超强的适应性。 在南京的计划当中,锡兰是陈汉攻略印度的一个桥头堡。亭可马里、科伦坡和贾夫纳半岛,将是陈汉在锡兰岛上的重点经营目标。 这地儿的人口有没有一百万,至今陈汉也没能弄清楚,只知道这儿的人口分布十分的不平衡。可能是受地形的影响吧,约有70%的人口集中在占全岛面积四分之一的西南湿润丘陵和平原地区,而占全国面积四分之三的大片干燥地区只有总人口的30%不到的人居住。干燥地区人口的一半(总人口的15%)又集中在小小的贾夫纳半岛。 人口密度最大的科伦坡和亭可马里,人口平均密度为每平方公里达200人以上。而密度最低的穆赖提岛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5人,相差很是悬殊。 当然,锡兰人口的过于集中给陈汉的统治带来了不少的便宜,而且带着中土佛教来到锡兰的陈汉也普遍受到了锡兰人的欢迎,不管是这儿的主体民族僧伽罗人,还是两大少民泰米尔人和摩尔人。 佛教回传锡兰,其不管是在锡兰传统的上层社会还是底层社会,发展都是日新月异,比印度教和一神教要快多了。之前荷兰人统治锡兰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佛教徒披着一神教信徒的外皮在晃来晃去。 现在,压在他们头顶的一大难题没有了,一神教的信徒数量就如同庐山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所有的锡兰人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信仰,这真的让锡兰人对陈汉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征服者变得十分的友善。 他们熟悉的是陈汉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不少的中国商人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往来于靖海和印度的印度商人们更将陈汉的名字传到了锡兰的四面八方。而陌生于是陌生在他们对陈汉真的很陌生。 陈汉的实力,他们只有一个很朦胧的认知——强大。但为什么能强大?又强大到什么地步?他们说的是什么话,信的是什么教,传播的是什么文化,这些就都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可以说,中国对于锡兰的土着们来说,那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块土地现在刚刚交到陈汉的手中,但是先天上已经砍掉了锡兰在后世名扬世界的‘红茶产业’的南京,目光炯炯的盯上了这里的宝石产业。锡兰可是世界闻名明的宝石王国啊。而对于这儿相对落后的农业和畜牧业,则完全没有进一步开发的心思。 ——中国是不允许茶叶种子外流的,这是一项国策。 如果英国人敢在印度大肆的培养茶叶,中国立刻就能对英国宣战。所以,后世畅销欧洲的印度红茶和斯里兰卡红茶在这个时空,究竟还会不会出现,又要等多少年才可能出现,真的很难说了。 锡兰岛上的耕地面积并不算少,没有茶叶,现在也没有橡胶业,这里还可以使劲的种植水稻、椰子和咖啡么。 前者没必要往中国本土去运送,太远了,赚不到什么钱。 休养生息了十多年的中国农业已经完全恢复了来,又兼并了盛产稻米的安南北部——残清三杰的悲惨下场吓住了河内南侧的北郑。当时郑主郑森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他素来不喜欢的嫡长子郑楷在军情局的支持下,悍然发动了政变,结果自然是成功了。然而郑楷的同父异母弟郑檊还活着,郑檊由于聪明伶俐,又长于文采,很受到他卧床不起的老爹郑森的宠爱,郑森近年是屡屡露出废长立幼的心思,以至于北郑朝中的大臣多附郑檊之母邓氏惠。 郑楷是夺取了北郑的中央政权,但位置很是不稳当,再加上河内的下场实在让人心颤,郑楷索性就选择了献土纳降。 如此一来,中国的粮食产量就更不缺了。 就算这几年,挨边的日本遭了厄运,其东北地区连续几年持续遭受冰冻雨雪灾害,北方农作物持续减产,并引发农业疲敝,还有津轻岩木山、关东浅间山等火山相继大规模喷发,各地普遍遭受火山灰影响致使农作物大面积毁坏。使得日本全境出现大面积农业歉收,米价飞涨。而幕府方面,又因为执政老中田沼意次所持的重商主义政策的影响,未能做出有效举动,导致饥荒、粮价飞涨同时在全国范围蔓延。 纵然中国大量的向日本输入了稻米、白面等细粮,以及土豆、红薯、玉米等粗粮,日本的粮价也是居高不下。因为德川幕府没有大的动作么。 重商主义,什么是重商主义?那就是商业利益第一。幕府根本不限定粮价,全国各地的粮商就奇货可居,让粮食的价格变得一天一个样子。以至于日本明明有了足够稳定全国的粮食,却还是闹出了大规模的民一揆和米骚事件。 数万人死于饥饿,各藩藩政基本陷入瘫痪局面,难以对饥荒做出应对,同时对灾害的统计、救援工作相继失败,大量农民变成难民流失。 执政老中田沼意次黯然下台,如此难堪的局面,德川家治也不能继续袒护他,只不过田沼意次领有的那三万七千石的‘自留地’并没有被剥除,可以说退得其所了。 从一个普通的下级武士奋斗到如今的相良藩的初代藩主,田沼意次的成就能激励全日本99%的人。 田沼意次下台后,其所提倡的重商主义,和十几年中陆续建立的铁、铜、石灰、硫黄、人参等的专卖商行被纷纷废除。替代田沼意次的松平定信,推行“宽政改革”,也就是重农抑商政策,在江户设立町会所,调整物价,奖励种植粮食作物,限制种植经济作物,储粮备荒、造林、治水。相信未来的日本一定会十分精彩。 陈鸣乐意看到日本遭灾,这点小灾小难还动摇不了德川幕府的根基和统治,只是在这个期间,日本国内突然流传起来了‘幕府失德,天神降怒’的传言,在军情局的帮助下,这个小道消息的来源直指当今天皇的老子——闲院宫典仁亲王。 德川幕府的军队都一度开入了京都城了。最后的结果就是闲院宫典仁的儿子来给他老子买单,闲院宫典仁彻底隐退不说,天皇一系好不容易增高到十万石的收益被重重的割掉了一块。 日本农业赶上了天灾人祸,想要重新稳定下来,需要个三五年时间。这是粮商们赚钱的好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吃到这块肥肉的却只有中国。 锡兰的粮食如果真的丰收了,可以大批量的向印度运输。别看印度的可耕地面积那么大,但印度阿三的人口也是很多的,且王公贵族之间的战斗不断,又面临着英国人的威胁,粮食总是有人需要的。 虽深入印度,对于现在的中国商人来说,还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个个印度王公,一道道的重重关卡,想要深入内陆去做生意并不容易。但一切都是这么一点点的探索出来的,想要大肆的占便宜,就要先去吃亏。 就像中国在哈萨克的经营一样,之前也是‘吃亏’,现在不就有回报了么。还是超有价值的回报! 锡兰土着们大多数生活贫寒,但这儿的宝石产量很不小,除了蓝宝石之外还有碧玺、猫眼、尖晶石、托帕石、石榴石、紫晶、月光石等其它各色珍贵彩色宝石。 这里的普通人在自己的一生中有很大机会幸运的捡到一枚宝石,斯里兰卡90%的土地中含有各类宝石及半宝石类的石头,相传这儿出土过手掌那么厚的红宝石。但是宝石不是一出土就光照耀人的,那需要一点点的打磨。经过精心打磨后的宝石,比原石的价值会高出许多许多。 所以,普通人就算幸运的捡到了一颗宝石,也只能算是一笔意外之财,而根本不可能一夜暴富。 并且这儿的宝石真的很多很多,什么东西一多,价格也就变贱了。 对于南京来说,宝石才是他们需要挖掘的一个真正的‘大金矿’,农业、渔业上的一些利益,他们才不关心呢。 稀烂的宝石‘开采’十分‘儿戏’。大部分宝石开采都是很原始的纯人工小作坊‘买卖’。通常在接近河流的岸边,靠着鹤嘴锄和铲子进行人工挖掘。将挖出来的小石块放置在筛子或簸箩上用水进行淋洗或者在附近的河流中淘洗。然后由有经验的人对筛面上遗留下来的小石头进行挑选,选出其貌不扬、形状不规整的原宝石块。在一小捧小石块中,有时您可以找出一两颗原宝石。当然,一颗宝石也没有发现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那就周而复始的进行下一轮挖掘、淘洗及筛选。好的原宝石,特别是大块的,通常是被上头的上位者以很便宜的价格给拿走。 如今陈汉统治锡兰所持有的这一最高决策,其造成的影响就是,之前被荷兰人一直压高力度迫中的锡兰民众,生活立刻就有了肉眼可见的好转。这就给中土佛教的传入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远在伊犁的冰天雪地中的陈鸣,默默地关注着锡兰的变化,他并不为刚刚成立的锡兰都护府那喜人的财政收益而赞叹。嗯,中国的‘殖民地’在今后都会被冠以都护府的名头,而如果没有加都护府,那就是陈汉的直属地盘了,也就是中国的‘国土’。 锡兰的土着贵族中还是有不少有钱人的,这地方生产宝石又不是近一二百年才有,而是自古如此。 那些个贵族家中很难说不是暗暗藏着一批品质高,块头大的宝石,那可都是钱。 陈汉在锡兰的宝石收购产业中引入了‘拍卖行’这一概念,效果很明显,那些个头大、品质高的宝石已经越来越多的在拍卖行上挂了号,虽然要从收益中割走一块不小的利润,但对比当初荷兰人在锡兰的时候的价格,可是打滚一样翻了很多倍! 这些贵族们手中有了钱,地位在陈汉的许可中又有了保障后,很自然的就投入了享受中。一些人甚至都将自己领土里的耕地和矿石开采权都打包出售给了前来淘金的中国公司。 自己在家中舒服的做起了米虫。 所以,整个锡兰很多人‘改善’起了生活,几乎是雷霆一般的速度,眨一眨眼睛,锡兰市场在高档货和奢饰品上的需求就大了起来。 这种变化几乎让欧洲人都认不出来了。 只不过到了承天十五年四月中旬的时候,身在伊犁的陈鸣,全部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到了东北了。 不管是日本还是锡兰、印度,全都不能让他分散一丝的注意力。 从三月初开始,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阿尔丹山原被邓云带兵扫荡了个七七八八。俄清联军在后方遭遇‘悲惨’事件的时候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因为那些受害者都是士兵们的亲人。如果完全的置之不理,列普宁和海兰察都相信,整个军队就会土崩瓦解。 于是他们就不得不从地势险要的要塞、关口里钻出来,然后就是双边一连串的大小战斗,当时间进入到四月中,西伯利亚的冬季就将彻底过去的时候,清俄联军的主力被彻底的包围在了雅库茨克。 这地方是俄罗斯向东西伯利亚扩张的起点,是一块永久性冻土。这里的建筑物就像中国南方的高脚楼一样,建立在离地一米的木桩上。否则夏天时候融化的表层冻土将会是任何建地表筑物的噩梦。 这里是世界上最最寒冷的城市。 门窗要设3层—4层,防止冬季时冷气侵入。冬天人唿出的气可听到立即变成冰碴的声音,鱼从河里捞上来即如石头之硬,小鱼可当冰棍来吃;钢铁如冰一样的脆而易折,皮子在户外个把小时就会破裂,尸体埋在永冻土层以下永不腐烂,百十年前的尸体出土时新鲜如初。 如果说一般老毛子的抗寒属性是5,这里至少是8。 幸亏大军追到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 被包围在里头的倒是没有列普宁,这家伙还躲在阿尔丹山原里打游击呢。可是永珹他们却全在雅库茨克呢。 “一网成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跑了永珹。” 第八百三十章 中国的美好时代(上) 四月的黄淮大平原,临近收获的麦田宛如一片金色的大海,随着风儿起伏的麦浪就是那大海的波涛。 这片自古以来的中国粮产重地,至今依旧是国内最大的产粮区之一。 以至于,外人一提起中原和皖省两地,第一个反应就是农业重地,让两省近年来大力发展的工业、畜牧业等等所取得的成绩,都湮没在了小麦的麦海中了。 中俄第二次战争已经进行了一整年了,可这场战争对于中国的影响仿佛只存在于报纸宣传中,不管是工业、商业、农业,似全都没有半点影响。 至少那些在中国混饭吃的外国人,在中国做生意的外国人,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二十万大军奋斗在战场,如此规模巨大的一场战争,放到欧洲必然是举国关心,牵动万千人生活了,可是在中国,这场战争连让中国国内的粮价产生波动都没有。 东北的战局所需有开发了十年的东北做支撑,西北的战局所需也有开发了这么多年的薪疆做依靠。 一应粮食、衣被、鞋子、药品、食用油、肉类、弹药、牲畜,全都就地解决。 传统汉地区域,根本就感受不到。 对于很多欧洲国家来说,二十万人已经比他们的常备军都要多得多了,可是对于中国,对于后者的百万常备大军来说,这只是一场局部战争。 那东北和西北本来就是中国人的重点防御地带,屯驻有重兵部守,只是当地军区的动员,总兵力就远不止二十万人。 连中国人自己都感受不到这场战争给自己的生活所带来的‘影响’,外国人又能感觉出来了毛啊。 陈州府治淮宁县下属的搬口镇。 一个欣欣向荣的小镇,它是周家口连同陈州府城淮宁的必经之路。 明清以来,这个小镇一项以周家口作为晴雨指向标,一直随着周家口的兴盛衰落而兴盛衰落。 历史被改变,海运正在取代河运的地位成为中国南北物资运输的主要渠道,但是这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来完成的‘大业’,如今还没有彻底的被‘改朝换代’。 贾鲁河河道的畅通让周家口成为南接江淮,北通山陕的重要商品集散地。在过去的二百年中,周家口因此而兴旺,现在它也因此而依旧繁荣着。 近水楼台先得月,与周家口就边挨着边的搬口,也依旧过着自己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公共马车不紧不慢地开着,停在了搬口东大门外的公交车站。所谓的公交车站,其实也就是由五间砖瓦瓦房外加一个养牲口的草棚,外面带着一睹七尺高围墙的大院子,里头有草料堆和一口井。院子内有车库,西头的两间房南侧开了大‘门’,能停进四辆车。余下三间瓦房中,一间是马匹的细料储备室,一间存放马车各种零件和修理工具,还铺着三张床铺,最后一间是办公室,也是值班人员正儿八经的居住。 整个公交车站连同监理会计的站长在内,一共六个人。 “老刘,别走。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梁广亮一把抓住了镇农牧站的技术员刘磊胳膊,嘴里直嚷嚷道:“这都晌午了,咱先去吃饭。要走也要吃完了饭再走。” 梁广亮是公交车站的站长,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农民,哪怕家里的地都中了苜蓿,自己还找战友集资搞起了养牛场,他那一家子也算是农民。 因为三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学问最高的小儿子也没能考上高中,他又不愿意让儿子们去当兵去厂里做工,梁广亮自己就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当年穷鬼一个,是战争让当初一穷二白的梁家有了现在这么点家底,那就再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吃苦了。 儿子们没大文化,走到哪儿都卖力气的命。 搬口就有一个华耀公司,产值规模挺不小,下属的有机械制造、铁器制造、皮革三大块,工人拿的工资并不算低,但管理很严格,在厂子里很吃苦。最主要的是,这公司的权利构造简单,除了三个分厂的经理、副经理,下面就是负责生产的车间主任、总工,总工连个副手都没有,底下就是技术骨干,也就是你刚进去的师傅——工组组长,然后就是最基础的工人。你就算在里头干上十年,除非你上头的师傅们退休了、出事了,不然你位置都没得挪。 所以,梁广亮的三个儿子就全在自家的养牛场里,一个主持全面工作,一个管理后勤,另一个去各地跑销路。 别看梁广亮抓着自己公交车站长的位置不撒手,但养牛场才是梁家的根本,这里面的股份才是梁家的主要资本。 对于农牧站的技术员们,梁广亮那平日里都是巴结的很。因为养殖这玩意儿,没有个技术支持是做不长的。广亮的养牛场虽然没出过大疫情,但全国各地的养殖场多了,因为出疫情而倾家荡产的事儿也多了,报纸上屡见不鲜。 养牛场需要农牧站! 逢年过节,梁广亮和养牛场的股东代表,都会备上一份厚礼,犒劳农牧站。 当然,这一切都在法律规定的许可范围之内,是老百姓对农牧站同志的感激,绝对够不上行贿犯罪。 刘磊这会儿肚子正也饿了,便没有推辞,和梁广亮一起朝外头的饭店走去。他是农牧站的副站长,也是搬口农牧站畜牧专业的第一人。 刘磊不跟梁广亮客气,只是一顿便饭而已。他才帮了梁广亮的大忙,要是放到二十年前,梁广亮不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主动的送上门去,那就是梁广亮自己不会做人。 刘磊可是刚刚从上头申请到了两头欧洲种牛,原产于瑞士西部阿尔卑斯山区的西门塔尔牛。这牛的主要产地为西门塔尔平原和萨能平原,是一种大型的优秀的乳、肉、役兼用品种。也就是说,这种牛不仅产乳量较高,产肉性能也并不比专门化肉牛品种差,役用性能也很好,简直是一种完美牛种。 八年前,这种牛被从欧洲引入到中国,先是在山东育养,用以我国本土的黄牛改良,效果非常明显,杂交一代的生产性能一般都能提高30%以上。 然后这种牛就作为种牛从瑞典开始被大规模的引入,先后在草原、山地和平原等不同的培育场进行改良试验,结果是效果普遍良好。 以至于短短几年,西门塔尔牛的分布就遍至全国,北在东北的森林草原和科尔沁草原,南至中南的南岭山脉和其山区,西到新疆的广大草原和青藏高原等地,都有它的身影出没。 只是这么一来,造成的结果就是各地的种牛数量有限。 内阁也只能保证鲁西和南阳两大繁育基地的种牛数目不至于太少,至于其他的就只能放开了,雨露均沾么。 搬口的农牧站对上头已经申请了四年了,到现在才拨来了两头种牛。 而梁广亮带人办起的养牛场是整个搬口镇最大的养殖场,也是为数不多的养牛场之一——周家口起家就是靠牛市,当地有养牛的传统,这两头种牛的‘播种基地’那就是梁家的养牛场啊。 除了公交车站向西走不远就是搬口东大门的治安室,治安室外的小亭子里站着一名警察,这是陈汉的政策要求,治安室必须时刻有人执勤。只不过这警察的神态是懒洋洋的,大家伙儿都在吃饭,他一个人在这儿站岗,真的挺无趣的。 过了治安室就算进入搬口镇的商业区了。 所谓的商业区也就是这么一说,肯定没法跟淮宁、周家口比的啊,但对比起一般的乡镇还是繁华的。百货铺、杂货铺、粮油店、成衣铺、布庄、烟酒、饭店,到了吃饭的点儿了,人头攒动的。 刘磊和梁广亮一前一后地走着,地面是混凝土路面,已经有几个年头了,但看起来还算平整。 沿街店面内商品种类繁多,大到农具、马车,小到针头线脑,从生产工具到生活消费品,几乎应有尽有。水果店里的供应也不逊色,南面的、西边的,芒果、榴莲,莲雾,枇杷,葡萄干,大枣,干果板栗,很多北方人没有见过的东西都出现在了摊位上。还有买熟食的,梁广亮就在摊子上撑了两根香肠,再切了半只盐水鸭,还兜了豆腐皮和花生。 刘磊也不拦着,他享受的心安理得。两头种牛要是落到了梁家的养牛场,不管将来的效益好坏,那都给梁家领衔的这个养牛场打了一次好广告。 而且西门塔尔牛的效果真的很好,这都是肉眼可见的事实。西杂一代牛的初生重为六十斤,本地牛仅为四十五斤,短了足足三分之一啊。 平均日增重,杂种牛6月龄为一斤二两,18月龄为一斤,本地牛相应为八两不倒和七两少一点; 6月龄和18月龄体重,杂种牛分别为三百斤和六百五十斤上下,而本地牛相应为二百斤不到和四百三十斤上下。这差距巨大! ——陈汉现在已经正式废除了原来的十六两制,改为陈鸣更适应的十两制,一华斤的定制到跟原先的重量没有大的差别,为600克,要稍微的大上那么一点。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此时路两边露出了几家私人小饭馆,梁广亮带着刘磊走进了一家新开的店儿。说实话,这家店并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而已,此时正是饭点,店里坐满了人。但是店主人一看是梁广亮来了,立刻就在里屋的卧室收拾出了一张桌子。 因为什么啊,因为他这家打着洛阳名号的牛肉汤店就是从梁家的养牛场拿的牛。 “老板,来两碗牛肉粉丝汤,再来一盘酱牛肉,两碟小菜。”梁广亮大喊了一声。他在街上卖的那些熟食,早就丢给了老板,让老板装盘了给一起端上。 “喝着牛肉汤,就要放辣椒。汤里头放足了辣椒,那味道真的勾人。这老板煮牛肉汤确实有一手。” 刘磊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之前他都去府农牧局去要牛去了,这家店是他离开搬口这个期间刚刚开业的。品上一小口,顿感浓香醇郁、无芡自粘、厚重无比,味道真的不错。他是知道洛阳的汤水多,当地人还常说:“清晨一碗洛阳汤,给个神仙都不当。” “这老板哪儿的人?听口音不像洛阳的啊。” 梁广亮哈哈一笑,“他哪是洛阳的啊。就是搬口的。” “当初去当兵,都是我给带进部队的。” “只是这小子孬儿,没干成战兵,成了个火头军。这一手烧汤的本事不一定是跟谁学的呢。我都退伍六年了。” “他是前年才退伍。本来在库伦开了家店,这仗一打,又吓坏了这小子。收拾家当,带着老婆孩子跑回来了……” 刘磊脸色怪异,他回头去望着店老板忙碌的身影,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军人的模样来啊。“他会是个军人?” …… 偌大的中国,四五月里忙碌着的人不仅仅是农民、牧民,还有海上的弄潮儿。 多年的经营下已经将自己品牌的高端印象深深的刻在了无数国人心中的北海公司,在北太平洋渔场中的猎杀行动,随着海域内的浮冰消融,天气变暖,也重新随之活跃了起来。在勘察加和千岛群岛、阿留申群岛以南,西至日本外海,东至北美外海,这么大的一片海域内,一艘艘捕鲸船正在扬帆起航。 北太平洋上的一个个小岛上,那简单的鲸鱼处理工厂重新冒起了黑乎乎的黑烟,沸腾起了一股股恶臭的味道。 奥哈港内港码头上,一艘中式的捕鲸船缓缓升起了风帆,准备朝外海驶去。这艘船是现在中国最最常见的捕鲸船,五百吨加的吨位,外挂着四艘舢板,可以经年在海上漂泊。 船甲板宽阔整洁,水手们可以将捕猎到的鲸拉上甲板来进行处理,如切割鲸脂、剥皮啊等等。而甲板下方则是一个微小型的炼油加工车间,为了能及时处理捕获的鲸油,车间内安装了一个蒸汽油脂提炼炉,以便能够在第一时间提炼鲸最宝贵的油脂部分。只不过由于船舱的内部空间较小,船上的加工能力还比较有限。但要是一条鲸鱼只取最宝贵的部分,将大量大量的鲸肉抛弃不要,那这样的船儿已经足够用了。 如此的一艘船上还装载了一定的燃料、饮用水、捕鲸器具、木桶、粮食、药品和自卫火炮等物品。 其标准排水量也达到了500吨,满载排水量近700吨。船员不需要多少,中式帆船么,跑得不够快,但操纵是足够方便。 中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用上了鲸油,后者除了点灯、制造蜡烛、以及充当机械的润滑油外,鲸鱼皮骨的作用就不需要多说了。如果打到了抹香鲸,很可能还会找到龙涎香。富有弹性的鲸须在这个时候被当成塑料使用,社会上流行的妇女束腰紧身胸衣用鲸须来做,需求量很大。 如今中国对西方出口的货物中,鲸须也成为了一种抢手货。这东西在国内没大的用处,它还可以用作雕刻,但几乎没有国人喜欢。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中国的美好时代(下) 后世有资料显示,更多的鲸鱼生活在环绕南极洲的南大洋内,大约能占据着全世界80%数量。而每当南大洋开始进入冬季,海水结冰的时候,大量鲸鱼便离开栖息地,向北寻找暖水猎食。这个时候,便是西方各国的捕鲸船捕鲸的大好机会。 中国的捕鲸船虽然对比之前已经有了突破性的发展,但跟欧洲相比还有很大欠缺——不是一国,而是泛指整个欧洲的捕鲸业。 北海公司起了个好头,但这个时代对于中国人来说,赚钱的行业太多太多,有资本的,真的没必要非扎进捕鲸业这个危险行当不可。 捕鲸是有危险的,就算大的捕鲸船能像打炮一样打出特制的捕鲸铦,可捕鲸铦带着倒钩和鲸索,鲸鱼一旦被铦刺中,第一个反应便是带着绳索逃遁,直到筋疲力尽了才会浮出水面。这个期间,水手们就要乘坐小船【不是船舷悬挂的舢板,而是特制的小艇,连风帆都是可装卸的】沿途跟踪。他们要跟欧洲的同行们一样,紧紧地抓着捕鲸铦鲸索不撒手,小船被鲸鱼拖着在海上狂奔,鲸鱼庞大的身体翻腾挣扎时,随时都有可能掀翻小船,海浪喧腾,泡沫飞扬,小船在巨浪中上下颠簸,直到血染碧海,鲸鱼惨死在自己的血泊中。这一追捕过程一般为几十分钟到若干小时。所以捕鲸的时候多是要挑选好时机,比如说鲸鱼喷水的时候。那一般是鲸鱼体热过高,要用冷水冲洗口腔和鼻腔,然后把热水喷出,形成了美丽的喷泉。那也是鲸鱼体力有所消耗的变现,任何动物的体温上升,那都是因为做了运动。 要知道,鲸鱼的速度比之捕鲸船可高的多了! 是以,中国的捕鲸业危险性比之欧洲同行来完全一样的高,但也一样很危险的。体重通常在几十吨的鲸鱼,折腾起来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欧洲捕鲸史上,不乏捕鲸船被愤怒的鲸鱼撞烂的例子。 再加上北半球的鲸鱼数量比起南半球要少好几倍,就算是鲸鱼资源保护的挺得力的北太平洋,出海一两个月也打不到一头鲸鱼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所以啊,做这一行的人还都是些势力浑厚,背景浑厚的人。他们照的起结构结实的捕鲸船,也损失的起这种造价比之普遍船只要高些的捕鲸船,还赔得起人员伤亡的抚恤金,也能拦得下杂七杂八的关系! 十多年的经营,库页岛已经完全被纳入陈汉掌控,包括岛上的那些少民们,也有了系统的人口统计。 再加上华人的移民,以及岛上缓缓增加着的日本人,如今整个库页岛的人类总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奥哈是库页岛上少数没有被改名的城市,这个临海港口是库页岛上名气一般的海港,平时除了往来美洲的船只会在这儿停靠——也可能在别的港口停靠,甚至都不再库页岛停靠,视情况而定——就只有前往阿留申群岛的猎手和捕鲸船了。 整个城市有七八千人口,每年能收获一些马铃薯,但更多的粮食来自大陆。这里人的收入大部分都是伐木业和打猎,库页岛上有丰富的动物资源,临近的又是阿留申群岛,大量的木头和动物皮毛是当地人的主要来源。 如冷杉、鱼鳞松这些木材都是有很高的经济价值的。 冷杉木材色浅,心边材区别不明显,材质稍硬重,水纹美观无正常树脂道,材质轻柔、结构细致,无气味,易加工,强度中上,握钉力强。 加工容易,切削面光滑,干燥,机械加工、防腐工艺性良好。可用于造船,幼树皮和枝皮中还可以提取树胶,用途广泛。为制造纸浆及一切木纤维工作的优良原料,适宜于做器具、家具及胶合板。 鱼鳞松跟冷杉则具有很大的相似点,比如木材轻软,易加工,用途广,造纸、细木工、器具、造船、建筑用材,都是强项。 只靠着库页岛上丰富的森林资源,奥哈的本地居民根本不需要为自己的生路犯愁。当地没粮食不可怕,当地居民手中有钞票就可以了。 捕鲸船离开了奥哈,很难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再度回到这里。 如今的捕鲸船虽然不会大把大把的浪费鲸肉,但也不能拖着一船肉,来回的往返于大海和港口之间。阿留申群岛大大小小的岛屿无数,横跨太平洋北端了,现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上就设置了一个个的鲸肉处理厂。 肉质比较粗糙的鲸肉运到中国大陆了,依旧会因其便宜的价格而备受平民的追捧。这个时代的中国可还远远没有到‘想吃青菜’的地步。 但是鲸肉太多,就要注意防腐,尤其是夏季天热时候。 那么鲸肉又该怎么防腐呢? 经过这些年的摸索,陈汉的捕鲸业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的处理方法。 先是将这些鲸肉反复的洗净放血,然后依照处理牛羊肉的方法,放入各种香料、调料煮熟,然后按照肉干的方法做成鲸肉干,这是最上档次的处理办法了。 这样处理后的鲸肉,味道真的跟牲畜肉质很相似,完全可以封成小包小包的售卖,价格跟海鱼干差不多少。 而鲸肉更方便的一种处理手法就是用烟熏干,或者说抹上一层重重的海盐,挂起来风干。 这种大块的鲸肉保质期很长很长,都可以从海边一直运到大西北的前线去。 说真的,捕鲸业不仅给中国带来了大量的鲸油,数量更多出许多倍的鲸肉也为国人的体质发育带来了不小的帮助。 再是农耕民族,吃肉对身子骨好的道理也是谁都知道的。 只可惜,捕鱼业这些年的发展虽然很快,但海鱼海货的价格依旧不便宜。沿海地带还好,再远一些的内陆,就是到了21世纪,海货也依然是高档货,这个年头想要海鱼贱的跟豆腐一样,那不可能! 所以,鲸肉是绝对的好东西。 为了保障鲸肉的产量,保证各捕鲸公司不一味的追求利益,将鲸鱼肉大批大批的舍弃,只追求鲸油,在各捕鲸公司贩卖鲸油的时候都要定下了一个对应量。 比如说你买了一吨鲸油,那么你就必须要有至少五吨的鲸肉出售证明。 这等于是给各家捕鲸公司戴上了一个金箍咒。 也所以,中国绝大部分的鲸鱼加工厂都建在了库页岛为中心的冰州府境内。境内鲸鱼资源丰富的冰州不仅资源丰富、区位优势也非常突出,是天然的捕鲸后勤基地及加工中心,应该充分利用的起来啊。 这东西真的浑身上下都是宝。 就连欧洲人普遍跟着鲸肉一块丢弃的鲸鱼骨头,那里头也能榨出油来。虽然这根本不能同鲸鱼厚厚的脂肪层的含油量相比,可是但积攒下来也绝对不是小数了。何况榨取完鲸油的骨头冷却后捣成粉末做成鲸骨粉,那便是上好的磷肥。鲸骨在高温蒸煮的过程中还会固定一部分氮,因此鲸鱼的骨粉是一种非常优良的天然肥料,而且量相当大,大约能占到鲸鱼体重的6—7%的样子。 还有那鞣制完成的鲸皮,其厚度大约在两三毫米左右,可以拿去做皮衣、鞋子乃至是内甲。鲸皮制作的雨衣不但轻薄,而且防水性能极佳,尤其是耐寒,在西伯利亚的冬季酷寒下也不会变形断裂,是一种高品质的皮革。一条鲸鱼的皮完全可以制作一两千双雨鞋,抹香鲸这种大家伙的皮甚至能做两三千双鞋也不成问题。 所以,东方的捕鲸船同行对于欧洲同行杀一头鲸鱼一般只在海上割取掉鲸脂,再取下鲸脑,然后剩下的几乎都遗弃在了海里行为,眼红不已。这可真是在红果果的浪费。 鲸鱼的肝和内脏都是很有价值的。鲸肝可以制成鱼肝油,一些内脏也可以制鱼肝油,这是中国千年前的药典医书中就明确记载的珍品。 鲸鱼的内脏中含有非常丰富的维生素,制成的鱼肝油可以当做营养保健品甚至药品来使用,给年幼需要补充这些维生素的小孩们服用,价值非常巨大。 这鲸鱼真的浑身是宝啊!只要能充分的利用起来,别想欧洲人那般挥霍无度,一头鲸鱼所能产生的效益就是过五十万的。 四月份是北极圈都变得温暖的季节,除非是必须的事情,不然,捕鲸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返回到库页岛本土的。 对于国内大片大片即将收获的麦田,这个温暖的季节,也是捕鲸船们丰收的季节。 真正忙碌在大洋上而无有打的收益的是往来于北美和南明州的移民船。 承天十五年五月,遥远的南洋对于西北和东北即将发生的战争更没有半点的感触。被命名为汉州的马尼拉,今天暴雨如注。 一批运输移民的船只刚刚离港,目的地是南明州。随船携带的还有大量的布匹、棉花、牲畜等。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当初陈汉的移民船抵到南明州的时候,那除了人口外,装载的可还有大量的农具、铁具、皮具、机械设备、五金工具,乃至武器弹药等工业制成品。 可是现在呢? 铁具和一些器械,南明州已经能够自我供给了。这里缺的还是布匹、棉花、牲畜这些基本资料。 这就像当初的南洋、缅甸一样,最早发现了紫檀、楠木、乌木之类的珍贵木材都要被运回本土处理,最多是转了一圈后以高级家具、雕塑、工艺品、马车车体等奢饰品的形式返销了回来。等于是从这些地盘再度收割了大量的金钱利益。 可是现在呢?几年过去了,南洋、缅甸,这些当地都已经建起了一座座家具厂,而且是高档家具。那些珍贵的木材就不应该用在造战船上,对于那些家具厂的东家来说,那一颗颗的柚木、楠木,甚至是檀木都被加进了船里头,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只要是光用来造家具,看看他们的产量能提高多少? 不知道现在国内的高档家具的需求量有多大吗? 一些家具厂东家手里的订单都排到明年了。 这就是时间带来的变化,这就是发展。 汉州府已经再次进入了雨季,这地方的天气干湿两分,东部的太平洋面是台风发源地,伴随着雨季的瓢泼大雨,湿度大、台风多,这汉州府很明显的气候特征。 但昨日的大雨在今天早晨就停下了,清晨起来,外面空气真不是一般的清新。 吉田正平两年前从婆罗洲迁移到了汉州府城,前者还是有些乱,当初保安队和挺身队把当地的土着杀得有些狠了,到现在都有土着躲在密林深处,保持着抵抗。 吉田正平索性就搬家了。 妻子已经将早餐做好,主食是大米粥,配菜是一盘水果,一牒酱菜,一份黄豆芽炒豆腐,以及凉挑的虾米海带,另外还有一个馒头夹荷包蛋。 看吉田一家的早餐,你真的已经瞧不出有半点的日本味道了。 吉田正平三下五去二地将早餐吃完,扭头看了看门口,他八岁的小儿子正坐在那里玩泥巴。这是他最小的儿子,同时也是国语说的最熘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吉田家族的遗传,包括他和他那死在北美战场上的哥哥在一块,整个吉田家族的男丁说起国语来都带着一种外国味,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移民,真正的移民。 只有这个没多大的小儿子,南京官话说的最地道,同时这也让他对小儿子更加疼爱。 “肉价又涨了,鸡蛋也涨了。”他的妻子在一边开始抱怨了起来,今天是旬末,学校不上学,工厂里也房间了,更吉田正平夫妇还住在一起的儿女们,除了精力旺盛的小儿子早早的起床玩耍,其他的都唿唿的在睡大觉。 “那些贪婪的小贩每来一次涨一次价,真是坏透了。不但这些涨了,芒果、香蕉也涨得很厉害。这政府就不管一管?” 吉田正平妻子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满意。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抱怨了。但是汉州不是当初的婆罗洲,这座大城市就这毛病,一到雨季就吃的喝的全涨价。 天知道这海龙王刮风下雨,碍着那些小商小贩们什么事儿了。可是人家还就涨价了。 吉田正平在前线受了伤,又从军医院转到了家中,他心里已经有谱了,自己很可能是再也回不到军队里去了。别看他那个位置不起眼,但盯着那位置的日本人多着呢。 说不准,哪天一个通知下来,他就要脱掉国防军的军装,变成汉州或哪个地方的警察什么的了。 吉田正平根本不关心老婆的嘟囔,吉田家又不是当年的穷光蛋了,就肉类瓜果涨价的那点小钱,还能吃穷了他们吗? 吉田正平哼都不哼一声,一手抓起夹着荷包蛋的馒头,一边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报纸。 这是汉州府官方报纸,想要看到中俄前线最新的消息,汉州的私营报纸不能指望,那还要看官方。 吉田正平的主要关心点在东北,因为他的老部队在东北,因为他受伤也在东北。 东北的雅库斯克,这座城市只要被国防军打破了,那就彻底扫荡俄清了。就算列普宁带着少量俄军在阿尔丹山原里钻山洞,那也只是皮癣之疾。 整个东西伯利亚就算是帝国的地盘了,然后与北海连成一片,整个西伯利亚的一半就属于中国了。或许等到今年过年的时候,整个西伯利亚都是陛下的了,也很正常。 “唉。”可惜啊,他的侄子,他的儿子,吉田家的好几个男丁,都没能考中军校,甚至于连能上职高的都不多。这群笨蛋,笨蛋! 吉田正平真恨不得自己也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仅仅受伤。那样,吉田家就算为国捐躯两个了,政府一定会给予优待,说不定后代里谁就给拔入了军校呢。 武士出身的吉田家,靠从军打仗赢得眼下一切的吉田家,下一代人中怎么能一个军人都没有呢? 第八百三十二章 中国的美好时代(续) 孟加拉湾,距离英属印度的军政中心加尔各答只有20里的北方小港口金德讷格尔。 这个比之澳门的地盘都要小一些的小港口,就是法国人在孟加拉湾唯一的落脚地。 北美战争爆发的时候,这个小镇被英国人兵不血刃的拿下来了。但战争结束以后,这个小镇又回到了法兰西的手中。并且法国人还仗着盟友迈索尔军的优势迫使英国人增大了金德讷格尔小镇的面积。大约扩大了有40%,但它的面积依旧小于澳门。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万分悲哀的事情。 西历1789年的六月七日,也就是承天十五年的五月初五,晴。 这个季节的金德讷格尔港已经进入了夏季,气温炎热潮湿,又常有雷暴雨伴随着狂风,断断续续袭击该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海边的缘故,但这对缓解湿热很有帮助。 中国的五千万华元的真金白银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抵到巴黎,但一定数量的中国商人已经通过法国人的这五块非武装殖民地,真正意义上涌入了印度大陆的南北。 他们之前与印度当然也有贸易往来,数额还相当的不小,但现在这无疑更上了一层楼。 最近金德讷格尔港的业务相当繁忙,因为中国商人的到来,其周围附近的印度王公是蜂拥而到,这些先前时候被沃伦·黑斯廷斯榨干了油水的土着王公,手中或许没有了真金白银,但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最多的就是檀香木,印度的老山檀可是檀香中的上乘之品。特点是其色白偏黄,油质大,散发的香味恒久。在印度历史上,早早的就成为了印度王公们喜爱的东西。而现在这些檀香木被对一样喜欢檀香木的中国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好买卖。 纵然这几年,中国内地高档木制家具、木材市场上已经有了檀香山的檀香木填充,但印度这儿的老山檀一样很有市场。 再有就是印度这儿的佛教遗迹。 如今的中国,千千万万的老百姓都已经知道天竺佛教早已灭亡的事实了。但佛教在印度毕竟辉煌过,千百年时光中佛教在印度境内留下了很多很多的遗迹。就比如说印度的佛教石窟。 过去,这些东西对于信奉婆罗门教的印度人来说,一点价值约没有。可是现在,这些东西就又成为了宝贝,因为中国人要这东西。 从第一笔生意在五年前做成后,主要分布于温迪亚山脉和德干高原一带的巴查、卡尔利、纳西克、阿旃陀等佛教石窟就成为了印度王公贵族们或许私利的宝地,他们从里头小心的切割下一座座佛像、佛塔,甚至是整片整片的花草纹样和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浮雕,或者是更珍贵的彩绘壁画,转手到靖海去,就都能卖出大价钱来。 很多的印度人还‘找到’了佛骨舍利,最初国内佛教界听闻这一消息后,激动的都稀里哗啦了。但他们高兴的真太早了,等他们组团抵到靖海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不是一枚佛骨舍利了,而是N多枚的佛骨舍利,不仅有指骨、牙齿,还有纯粹的舍利子。这个时候,中土佛教界的人要是还相信这些玩意儿是真的佛骨遗宝,那他们就全都中了邪了。 如今中国人开始借着法国人的渠道进入印度了,印度人也就更欢快了,他们在家门口就可以交易了。而且除了东北方各地的土着王公以外,汇聚在金德讷格尔的还有来自不丹、廓尔喀、锡金等国的商人贵族代表。 这些喜马拉雅山脉一带的小国们,并不是完全不能同中国产生贸易交流,实是因为穿过了整个藏地,再越过了喜马拉雅山脉,历经了千辛万苦将商品送到他们国度的中国商人,价格要的实在太高。而金德讷格尔的中国货价格可就相应的低得多了。 大海上的线路运输比之藏地高原方便的太多了。 他们过去都云集于加尔各答,现在则一波波的来到了金德讷格尔。 威廉·埃德蒙再次登上了法国人的土地,他是一名种植园主,虽然他的种植园里种的不是棉花这种走俏货,而是黄麻。但黄麻也不难出手啊,尤其是前几年的战争时期,在西方世界黄麻一度比棉花更抢手。 当然,这种现象说的只是出现在欧洲,而不是中国。 在中国市场上,棉花的地位要远高过黄麻。尤其在缅甸也开始大规模种植黄麻之后。 埃德蒙从来就没奢望着把自家的黄麻运到中国去出手,可是现在中国人来到了他的家门口,要是再抱着原来的路子,不跟中国人打交道,那就太死板了。 第一次来金德讷格尔,埃德蒙就是抱着开拓商路的打算来的,然后来了后的他就再也忘不掉金德讷格尔了。 这地方的中国货并不比加尔各答的要少,而且便宜。 那斧头、锤子、铁钉、镰刀铲子和铁料,都是种植园需要的东西,金德讷格尔的中国货比之加尔各答的同类产品要便宜出两成。 另外瓷器、茶叶、生丝等等,价格也比加尔各答要便宜的更多。 埃德蒙满载而归,然后很快的他就带着英镑过来了。 埃德蒙是来大扫货,在他住下的旅店大堂,埃德蒙跟之前签订了协议书的中国商人碰头了。然后他就得到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坏的消息是,金德讷格尔商品的价格上涨了,些许中国特产至少跟加尔各答的中国货物保持了一致。当然,铁器方面这里还是要便宜不少的,但在茶叶、丝绸和瓷器上,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这是一场妥协。伦敦一致不认同我国和法兰西签署的协约,反对我国进入印度大陆。我们需要一个彼此的退让和妥协。” “这可真是一个坏消息。”埃德蒙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就差了半个月不到。自己带着五百磅再次来到金德讷格尔的时候,就已经是两个天地了。 当然,他之前签订的协议是可以都按照原先的价格的,毕竟已经付过现金了。 “但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华元与英镑的汇率彻底被确定了下来。一英镑可以兑换四十五块华元,手续费只需要1%。”中国人三天前在金德讷格尔开了一家银行点。 这个汇率可让很多英国人都有利可图了。 在加尔各答英国人自己开办的银行中,英镑与华元的实际兑换率都不会超过43,手续费也不是单单的一个百分点,整个算下来,价格往往是落到42.5了。 所以别听民间的传闻胡扯,很多人都说一英镑应该兑换五十华元,但嘴巴说的话永远不能当真。 而现在金德讷格尔中国人的银行点出现了,1:45的汇率完胜加尔各答的英国银行。所以,这一消息被埃德蒙得知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还是英国的银行可真黑啊。 45的汇率扣掉1%的手续费,那也有44.5呢。但英国银行给的是42.5,这还不能确定,他们的利润该有多大啊。 “该死的东印度公司。”埃德蒙都想起了当初的货币兑换了,用欧洲的白银去套现日本的黄金,然后购买中国的货物。 “这真是个好消息。”埃德蒙高兴地说道。 他手头付了之前协议书的后续费用后还能剩下300磅,三百英镑也就是能兑换13350华元,而要是用加尔各答的银行汇率来兑换,那连12600华元都不能保证。 这里的中国货比之加尔各答唯一的不同就是要用华元结算,英镑在花销之前必须兑换成华元。 750华元似乎价值并不高,十五个英镑左右么,或许埃德蒙请人大吃一顿就花出去了,举办一场小型的酒会也差不多要这个家【这个时代的英镑真的超顶用】,但自己花用了和白白的被人占去便宜,这感觉可是天地之差的。 加尔各答,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根据地,在这里他们代表着英国政府。存在感比‘老巢’所在地英国牛逼的多了。 “一英镑兑换四十五华元!手续费一个百分点。”约翰·迪尔嘴里吐出的这个数字让加尔各大银行的董事汉普顿有些眼晕,这不怪他失态态,实在是这个价格比加尔各答银行的兑换率高的太多。 “扣除掉一切费用,实际到手的是44.5,而我们只给出了425。甚至在那几个月的高峰期中连42.5的价位都保持不住,要落到42/42.3。” “汉普顿先生,中国人的银行点可以开出发票。在金德讷格尔,发票可以当做钱来使用。谁要是拿着那发票,他们就可以在任何时候从预定的中国外贸银行的营业点里取出相应的金额。兑换金可以选择交给金德讷格尔的银行点,也可以交给外贸银行的营业点。发票上都有标注。”约翰·迪尔觉得很无奈。加尔各答银行在中国的外贸银行中可没那么多的储币,就连东印度公司的户头上余款也不会超过一百万华元。 中国人可以用的法子,加尔各答银行则根本不行。 而且加尔各答银行的信誉值也远远不能同中国的外贸银行媲美。后者在欧洲的名头都异常响亮。 中国人的这一招注定要重创加尔各答银行。 要知道,英镑在中国的外贸银行进行兑换,兑换率最初是50,但现在已经落到了43附近,一直在1:42到1:43.5之间徘徊。这要看金银币的成色和磨损程度来定论,中国人是不收纸币的,而英镑的另一种说法就是黄金,早在本世纪初,英镑就已经同黄金相挂钩了。 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一个事实——兑换时间长,手续多,有的时候两边还会拉扯辩论补休,另外还要缴纳手续费,总而言之并不比加尔各答银行优惠多少。而东印度公司与中国外贸银行常年的货币兑换率,英镑【等价值黄金】的汇率始终保持在43.5这一档次的——手续费扣除前,这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特权。所以在加尔各答的银行进行华元的兑换,很是有利可图,这些年里都已经成为了外贸银行的一个新的利益增长点。 可现在,加尔各答银行的一条财路就断了。 中英之间现下的年贸易额是多少啊? 茶叶、瓷器、丝绸、棉花、药品、器械、木材等等,除了一部分是以货易货,实打实的现金交易可是有一二百万英镑的啊。 如果用中国传统的白银来计算双边的贸易量,那中英的双边年贸易额是早就超过一千万两银子了。 而就算有一百万英镑需要在加尔各答银行进行华元兑换,只英国人的英镑兑换那至少就是一百万华元的利益。加尔各答银行生意的对象可不仅仅是英国人。而这所能引带起的金融影响力,对于东印度公司和加尔各答银行的助益,都不是一二百万华元所能表示出来的。 这对整个东印度公司的影响都是很大的,对于加尔各答银行的单个影响更是十分严重。 “自从中国开始进入印度市场,我们的利益就不断受到触动,现在还只是加尔各答银行。”中国人做出了退让,作为他们进入印度的代价,他们也不想跟东印度公司把关系搞僵。而汉普顿是严厉反对的,甚至于他都主张把金德讷格尔给拿下了。法国人其他几块地都在印度南部,英国人伸手够不着,但金德讷格尔就在他们的嘴边上,那还不是伸手就可以摁死啊。 可惜他只是加尔各答银行的董事,在整个东印度公司的委员会中份量很小,他虽然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战友,但还是没能阻挡中英印度协议的达成。 “但将来必然是整个东印度公司。”汉普顿相信自己的判断,中国人是贪婪的,他们在印度站稳脚跟以后,必然会对英国张开血盆大口。就像他们在美洲干的那样! 这遏制中国的唯一希望就在俄国人身上。 体型庞大的俄国人早就被英国注意到了,叶卡捷琳娜二世搞出来的非武装中立同盟就像一记耳光扇在了伦敦的脸上。但眼下之情况来看,要想遏制中国人,还真必须依靠俄罗斯。 只不过俄罗斯的第一目标始终是奥斯曼土耳其,是高加索地区的黑海沿岸,而不是西伯利亚。 俄土战争已经进行一年多了,中俄第二次战争也进行了一年多了,俄国人已经开始在发行第二波国债了。整个欧洲似乎在涌动着一股别样的情绪,‘黄祸’这两个字被普鲁士的威廉二世国王叫喊了出来。在这股别样的情绪支持下,俄罗斯人的处境明明不好,对瑞典和奥斯曼帝国还有优势,可是东方战线上却败得一塌煳涂,按道理俄国人的国债会在欧洲的金融市场上遭受冷遇,价值会大大的下跌。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在普鲁士、英国、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丹麦等国的一直支持下,俄罗斯的国债买的还相当的好。 是的,大家都没有看错,英国也是其中的一员。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俄罗斯能否在东线战场上雄起一把。那鲁缅采夫说起来也是名响欧洲的陆战名将,怎么就不能再抖一把当年在莱茵河的威风呢。 加尔各答的报纸只是偶尔报道关于中俄战争的消息,距离太遥远了。汉普顿根本不知道具体的变化,虽然英国商人和从喜马拉雅来的贵族代表口中,总会流传着一些无法确实的小道消息。 第八百三十三章 朕就死在这里!!! 东西伯利亚,雅库茨克。 象征着我大青果的黄龙旗依旧在雅库茨克的上空飘扬着,时间已经进入六月了,西伯利亚短暂的夏季就要结束,在被围了两三个月后,俄清联军用自己的鲜血捍卫了雅库茨克。 这里依旧是俄国人和残清的地盘。 只是雅库茨克的二三十门年代不一的火炮是彻底的玩完了。 国防军拉到哪儿的大炮也不多,准确的说还不到四十门,但是他们有一双‘千里眼’,而且个个都是性能优越的新炮,不比雅库茨克的火炮,二三十门火炮,看着比起敌人的数量也不算少,可大炮的铸造年代却能横跨百多年。 从北冰洋吹过来寒风让雅库茨克的气温显得有点冷,就像内陆的八月末九月初的深秋时节。 北风常卷起彻地连天的土尘,裹成了一条黄龙在破烂不堪的城堡当中横冲直撞,发出沙沙的唿啸声。 当雅库茨克的城防火炮被外头的同行一点点摧毁之后,陈汉的火炮就有了新的目标——雅库茨克。 连天的轰炸让雅库茨克的木质房屋几乎被摧毁殆尽。 之前有说过的,雅库茨克的房子都建在木柱上,离地一米高。所以这儿百分之九十的房子都是木质的西伯利亚式木屋,就是墙壁顶棚都特别厚实的那种。 而现在,几乎全部的雅库茨克百姓都露天居住。如此夏天的时候还能凑合,可到了寒冬来临的时候,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啊。 天色渐渐的阴沉下来,乌云一层层的从北方的天际堆积上来,天空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又一盆乌黑色的水,整个感觉压抑极了。 或者在这座被三四万国防军包围了两个多月的最后堡垒中的守卫着们看来,看什么都感觉着压抑。 雅库茨克城内有三万多军民,其中残兵败将不到一万人,剩下两万多是逃难逃到这里的俄罗斯人和残清旗人。而至于其他的俄罗斯人和八旗子弟们,但凡被国防军搜罗到,那就全进了劳改营了。 这个都已经成为了‘罪犯’集中地的名词,编制迅速的扩充,并且再一次进入了国人的眼中。 要知道当年反清战争中被判刑的劳改们,在眼下这个年头里,已经大部分都刑满释放了。 普通的旗丁服役才十年,早结束了。还在押的八旗,只有当年世职佐领以上者,或外放为官五品以上者,这些人都要服役二十年。 可是这世界上的任何利益集团,都是‘宝塔’状,越到上头人越少。 八旗里头当官的人家虽多,但对比广大的旗丁来说,他们还是属于少数派。所以,承天都十五年了,劳改队里的八旗真的没多少了,绿营更是早光光了。 但是现在这一批残清子弟,那个个都要被判个二十年吧。 亚历山德罗裹着一件呢绒大衣走进永珹所在的地堡,由于不断有炮弹被打进城里,雅库茨克城仅存内的建筑物又多是当做仓库来用,能够住人的房子已经没有几幢了,而且没人觉得放心。俄清联军就在雅库茨克城中修起了地堡,作为彼此的容身之地,避难之所。 “陛下,机会来了!一场大范围的降温很快就要来临!”说话的时候,亚历山德罗微微皱了下鼻子,这间地堡里面的薄荷味道有点浓烈的过分的,但是这没办法,地堡里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卫生,混砸着人体发出的汗臭味和粪便尿液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但是永珹这位曾经的大清嘉庆皇帝,却已经窝在这个安全的地堡至少有一个月不动弹了!吃喝拉撒自然全在这里,伺候他的人就是再精心尽心,也没办法阻挡那恶劣气味的产生。 而且谁都知道这大青果就要完了,底下的人越来越懒散,也就永珹身边的一些人还毕恭毕敬的拿他当皇上。甚至连永珹自己,都已经不拿自己当皇帝来看待了,他是个亡国亡种之君。 听到‘机会来了’这四个字,永珹那张被微弱的烛光照亮的脸庞出现在亚历山德罗眼前。他终于是抬起头来了。 “少校,朕不会去政治避难,朕不会去英国,也不去圣彼得堡,……朕就死在这里!!!” 永珹的脸色很苍白,说话的时候也不能给人一种慷慨赴死殉国的激烈,而像是冬季里的西伯利亚,让人冰寒彻骨。但这也恰恰说明了永珹的死意已决! 当年的崇祯皇帝自缢身亡,身边只剩下了一个王承恩还算忠心。他爱新觉罗·永珹也成了一位亡国灭族之君,可比崇祯皇帝要幸运的是,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的重臣。 德楞泰死了,和琳或许死了,也或许没死,但他身边还有一个额勒登保。 还有几百上千愿意为大清殉国的忠勇之士! 而作为大青果的皇帝,永珹也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当初的朱明都有殉国之君,如今的大清又岂无烈帝? 亚历山德罗这个前俄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总督法拉列耶夫男爵的副官,现在俄清之间的联络官,这么个不大也不是多么重要的小角色,此刻内心里却在酝酿着一笔大生意。如果能引得鞑靼人出城,哪会有漫天飞舞的钞票向自己落下。 上帝可以证明他的清白,他可没有去投降中国人,更没有坑害俄罗斯人,他坑害的只是鞑靼人。如果他能把一部分鞑靼军队从雅库茨克城里带出去,他将赢得全新的自由和一笔丰厚的奖金。这要从某封信突然的出现在他的卧室枕头下那一刻说起。 说真的,他根本想不到中国人的间谍会出现在距离自己那么近的位置上,他们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封信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那么他们也能在夜晚自己安睡的时候割走自己的脑袋啦? 亚历山德罗第一个反应上报告上面,报告上头,现在的雅库茨克里竟然有中国人的间谍。 但仅存的理智让他顿住了脚步,吓的浑身发抖的亚历山德罗在经过两天时间的反复思考后,终于跟中国人联系了上,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一个关乎亚历山德罗个人待遇的交易就达成了。 这并不是说亚历山德罗就是一个小人,一个胆小鬼加叛国者,而是局势逼迫着他必须要想办法,而是巨大的心里反差和地位反差让他心生不可抑制的愤怒。 他之前可是总督阁下的副官,但自从法拉列耶夫男爵遇害之后,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新来的列普宁阁下不可能用他担当自己的副官的,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副官。 所以亚历山德罗的地位有了巨大的下降,他的心理难以承受这种巨大的落差,因为个人环境和社会地位的变化,而内心生出了巨大的怨恨。 “不,尊敬的陛下。您不需要去英国,也不需要去圣彼得堡!您现在更需要的是自由,脱离雅库茨克这个必死之地。” “我想,陛下您就是要牺牲,也更愿意在战场上去牺牲,给中国人造成更大的麻烦和更多地损失。” 不得不说,亚历山德罗很了解永珹的心意,永珹虽然死意已决,但他还真的不愿意学崇祯自己上吊、抹脖子死了。就如亚历山德罗说的那样,他想死在战场上。 这或许是一股戾气在支撑着他吧,对陈汉恨之入骨的永珹就算是咬也想咬一口陈汉。所以,他真的不愿意白白的死去。 亚历山德罗挤出一些友善的笑容,还伸手在永珹的肩膀上拍了拍:“真的,我不骗你。明天晚上就是从雅库茨克最好的突围机会!” “依照我在西伯利亚生活多年的经验判断,明天晚上,雅库茨克一定会起大雾。有一部分俄军想要趁机突围,但是被海兰察公爵和阿加利佐夫给否决了。他们认为就算能在大雾中突围了出去,没有了这里的储备物资,也必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那样还不如坚守雅库茨克。” 亚历山德罗嘿嘿笑着,“但是我认为,皇帝陛下您一定宁愿在外头战死,也不愿意在雅库茨克坚持到冬季,然后被冬季里的冰雪中被冻死。” 亚历山德罗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这笔生意他不仅能从陈汉那里得到一笔奖赏,还能从永珹这边收获一笔不菲的收益。这是红果果的两头通吃。 国防军或许会知道,但永珹绝对不知道。 此刻永珹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激动的潮红,亚历山德罗的话说到了他的心理。可是永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亚历山德罗,他抿了抿嘴唇,用不相信的语气说道:“突围?少校先生,我如果没有记错,城外的陈逆军队至少有三万人。他们整个的包围了雅库茨克,您还说突围?”外头陈逆挖掘的战壕,还有布置的一块块阵地和栅栏可不是摆设。 永珹根本不关心海兰察说了什么,反正到了雅库茨克之后,他就对军队完全丧失了统辖权,他还能招唿的只有身边还剩下三四百人的卫队,卫队首领正是额勒登保。 在过去两三个月的围城火箭弹对轰加炮击战中,雅库茨克是处于绝对下风的,这里根本就不剩多少火箭弹了,早早的就用光了。炮垒也多是露天的和半封闭式的,封闭式的新式炮垒根本没有。俄国人可没那么强大的力量把雅库茨克这座落在腹地的城市都给要塞化了。 何况这儿的地理情况也很难要塞化。 所以,围城期间,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后,守军的损失反倒比进攻一方还要大,要是算上城内的居民,那已经有四五千人死于疾病和不断落下的炮弹、爆炸中了。现在雅库茨克内士气一片低落,人人都陷入绝望。因为谁都知道,雅库茨克不可能坚守下去,今年冬天,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末日。 等死的日子可不好过! 每时每刻都会有无数的念头在心底里升起,甚至不知道看到什么了,都会引起一番感触。 亚历山德罗原先也死气沉沉的,但现在有了着落的他倒是脸色红润,神色自若,很是有几分临危不惧的气概:“陛下,明晚的大雾将是我们仅有的机会。以我在西伯利亚多年的经验,今天晚上最多一两点钟就会起大雾,不到中午时候,是不可能散去的。”这样的大雾在这个时节的雅库茨克时常会有。 六月底七月初是雅库茨克由夏季转入冬季的时候,什么?你说秋季?雅库茨克有秋天吗?这可是俄罗斯的冰城。 出了夏季,那就是冬天。都不用等到八月就会下大雪,早点的话,七月中旬就冷得很了。 永珹倒也不觉得意外,他在东西伯利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这个地方不可以以‘常理’度之。 唐诗里说,胡天八月即飞雪,那真的是再正确不过了。 “这里是全世界最寒冷的地方。如今这个季节自然会出现浓雾。这虽然不会让中国人的数量变少,也不会让他们的警惕性变差,但这绝对是陛下离开雅库茨克最好的机会了。” 雅库茨克靠着勒拿河,但是中国人在勒拿河的西岸却并没有做什么防备,只要能冲到河对岸,永珹就有希望逃脱生天。 “哈哈,很好,很好。就算是死在勒拿河,也比待在这儿当老鼠要强。”永珹的双眸中燃起了火焰。 亚历山德罗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他知道这笔生意自己算是做成了。他手下还有一个布里亚特营,全营只有百十杆枪,二百来人,人员全是当初选择了俄罗斯的布里亚特蒙古人。 现在日子过的不是一般的苦逼。 斗志极其低下,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自己的家人很可能早就落入了汉人的手中。他们的女人很可能已经被跟随着中国人的同胞们给压在了身下,他们的牛羊车马也全部归属了曾经的同胞们。 可是这些布里亚特蒙古人并不因此而感觉到愤怒,和激发了他们死拼到底的斗志。而是所有人彻底的软了下来,软了下来。就像没了筋骨的人一样,一群真正的乌合之众。 亚历山德罗要拿这个营来取信永珹,在他的话中,他把这个营派去朝中国人投降变成了去主动进攻,以方便另一个方向的永珹他们可以顺利突围。 他并不觉得把那二百多人送去当俘虏有什么不好,这还能为他多赚取两千多奖励呢。一个人十华元,身份特殊的还有特殊奖金,就比如他跟前的永珹,生死不论,他都能值十万华元。这可是两千多英镑啊。亚历山德罗最宝贝的就是永珹了,他一定会把他骗出城去的。 “那么咱们就说定了。明天晚上,行动。我也不想在这里等死。” 明天正好轮到亚历山德罗带人在雅库茨克西北角某处阵地执勤,这可是他塞了银子才得到的好差事。“陛下,你要收拾一下了,准备着出发!但是一定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和注意。” 如果被海兰察和阿加利佐夫知道他的打算,亚历山德罗必死无疑。 第八百三十四章 奴才恭送大清皇帝上路! 永珹现在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他也不愿意去收拾。当年从北京带出来的珍玩珠宝,这些年里不是换钱用了、当钱用了,就是被他悄悄的送到了伦敦的儿子手中。 如今,心里头藏着死意的他只让左右准备了几件替换的衣服,漆金的马桶,描金的痰盂是全不带的。当然,这里头放得还有一整套满清皇帝的龙袍头冠。 这是要等到死亡的时候穿的。 永珹现在也就这点念想了——老子就是死也不坠架子。 或者说,他也只剩下这么一点尊严了。 永珹这个夜里一宿没睡,两眼熬得通红通红。这个大青果的亡国之君,说真的,到现在还保持着一股子狠劲斗志。 这可能是人的原因,但要说俄国人不会调教人也绝对没说错。这俄国人还是‘见识少’,要是永珹落到了约翰牛的手中,阿片泡子早就供上了。 再英雄的汉子,阿片泡子抽上两年斗志也会想阳光下的冰雪一样,融化的干干净净。 显然俄罗斯人是那份见识,到现在人永珹还是‘铁骨铮铮’。 亚历山德罗并不是在忽悠永珹,他是真懂得一点‘天文气象’,到了第二天深夜,雅库茨克真的起大雾了,抬头丈外都看不到人影。 火把也照不到多远,隔个三十米都恨不得瞧不见光亮。 走出温暖的地堡,永珹顿时就感到浑身冰冷。这雅库茨克的天似乎是变了,冷气一阵阵的似乎往他衣服里钻。永珹眯起眼睛打量着前头,这雾气可真大。他跟前集结起来的禁卫军,就那么一点人,火把打着光,他都一眼看不到头。只不过今天没有风! 亚历山德罗好像下了什么命令,几个裹着大衣的俄国兵全都站了起来,收拾起背包行礼。 “陛下!现在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发了!”巡逻队要有半个小时才能从这里经过。半个小时是不断的时间,但是要浪费的话也经不得怎么浪费。 永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伸手裹了一下斗篷。 “老奴,恭送万岁爷。万岁爷,万岁万万岁……” 一个头发都白了的太监带着几个留守地堡做样子的侍卫,在永珹身后跪倒了一地。永珹身边还有几个女人和宫女的,如今也全留在地堡里了。关键时刻,不能让她们捣乱。 现在永珹甚至都没让她们出地堡来。 女人是个胆小的生物,永珹的突围又不带着她们,很难说她们哪根弦不对了,大叫大嚷起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永珹将要迈出去的脚步停下了,这留下来的人不见得都是忠心的,可是这个老奴才却一定是真心的。 “你们,也保重……” 太煽情的话永珹也说不出来。他可是皇帝,这些人打生下来就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就算是到了眼下这个份上,他们在永珹的心中也是奴才,顶多是个老奴、忠仆。 亚历山德罗从口袋里取出鹿皮手套戴了上,眼睛看向永珹。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离开这里,去河边!” 周遭静悄悄的无有声响,额勒登保这一夜根本没睡,挎着一把腰刀,直杠杠的站在禁卫军队伍前头。 所有人行动了起来,脚步声都没怎么响动,因为每一个人的鞋底都用棉花包裹了起来。 爆炸声在他们离开后的半个小时后就响了起来,永珹和他的禁卫军们在亚历山德罗的带领下,穿过了一道道防线,穿过了雅库茨克的残垣断壁,轻松的抵到了他部位于西北的警戎阵地上。根本没经过休息,亚历山德罗就命令手下的鞑靼人向对面的国防军发起偷袭,然后很快的,爆炸声就在阵地上响了起来,接着是枪声。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一直往前冲,等到了河边,我们就胜利了。” 勒拿河的宽度最宽处有四里地,但是雅库茨克周边的河流带着明显没这么宽。据亚历山德罗说,这儿的河面宽度不会超过一里地,且河流平缓,水性好的人直接能游到对岸去。水性不好的人,河岸边长满了树木,也能帮他们一二。 额勒登保带兵冲在第一线,这位历史上的满清名将这辈子捞不到三等公的爵位了,也没能享受绘像紫光阁的光荣。他就是作为一个满清的忠臣的形象,如同一个普通的八旗军官一样,死在了勒拿河畔。 他在原时空位面里绽放的光彩,在这个时代,完全没有来得及发光。 “陛下,快走,我们中计了。” 死之前额勒登保也在喃喃的说着,只可惜声音太小太小,根本没被永珹听到。 永珹当然知道自己中计了。 四周的浓雾中似乎有无数的汉军冲出来,他手下的禁卫军毫无招架之力,被打的稀里哗啦的。而当永珹红着眼睛再去找亚历山德罗的时候,他发现不仅亚历山德罗不见了,就连他带领的那几个俄罗斯人也都不见了。 永珹再蠢,这时候也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已经在劫难逃了。 “活捉鞑子皇帝,活捉鞑子贼酋。” 他的耳朵被国防军将士一波波的呐喊给充斥着,就像大海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波涛卷入海底。 永珹想去找自己带出来的那件龙袍,就算死,他也要死的有尊严,但他发现自己随身的两个侍从都逃跑了,除了几个侍卫。 永珹不怕死,但他恨自己的愚蠢,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俄军军官给算计了。 “噌……” 从鞘中拔出宝剑,永珹不去看周边那几个跪下的侍卫。他只抬头看着周遭国防军的重重影子,内心里在这一瞬间似乎闪过了无数个画面,有幼年时的快乐,成年后的不如意,人入中年时候的振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可恨朕没有圣祖爷之勇……” 要是能有‘射兔狂魔’康麻子的勇力,永珹还真的有勇气提着剑去拼上一回,但他没有,他怕自己被人活捉了。要是落得被陈汉生擒活捉了,献俘南京再砍头,永珹死了也不甘心。 “太祖高皇帝在上,我大清的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爱新觉罗·永珹……,来见你们了。” 狠狠地把剑刃往脖子上一压,心里勃发的那股子狠劲的刺激下,永珹握着宝剑的右手狠狠地一拉。 鲜血哧溅…… “皇上啊……” “皇上……” 趴伏在地上的几个侍卫痛哭流涕,“奴才恭送大清皇帝上路!” “奴才恭送大清皇帝上路!” 按照永珹之前的吩咐,其中的一个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块明黄色的丝绸,盖到了永珹死不瞑目的脸上。 这是永珹自尽之前的吩咐,他就像当年的夫差一样,自感无颜一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死了也用一块布遮脸,果然是文化人。 要是一般的莽夫,要死的时候,那还想得到这么多道道。 但他走的时候的确比崇祯要强,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不像那崇祯,只剩下一个老太监跟随着。 几个侍卫痛哭流涕,沉浸在悲伤和哀痛中,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国防军包围了都不知道。 围上来的国防军打枪的不要,悄悄地摸上。 “孙子,我叫你不老实。”被突然发难的国防军压在了地上的几个侍卫奋力挣扎了起来,这几个人倒不愧是永珹的贴身侍卫,身体不是一般的壮。两个国防军都压制不住。周围涌上了的国防军士兵一拥而上,枣木做的枪托啪啪的砸在了那几个侍卫的脑袋上。 然后一群人就如看到了稀世珍宝一样,围着永珹的尸体,看着那脖子上的血迹将明黄色的丝绸染红。 永珹穿着打扮对比当年在北京的时候可普通多了,但是再普通那也是绫罗绸缎,也是绣的有龙纹的。而且手中握着的那把宝剑,剑鞘上绣着盘龙,脸上还用明黄色这种丝绸来遮脸。 很多人对这具尸体都有着猜测。 最后是这几个侍卫,个个孔武有力,而且很是忠诚。他们摸上来的时候,一干人痛哭流涕的,围着这具尸体,连最基本的警惕性都没有了。 邓云急匆匆的打指挥部来到了勒拿河边,“这就是永珹?” “找几个俘虏来,仔细辨认。” 这一战俘虏的敌人里并没发现有永珹,邓云接到消息前已经等得急不可耐了。他是真怕永珹这家伙运气好的趁着大雾从包围圈中摸出去。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谁也不敢说没有不是? 可现在,他这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能有一半落回到肚里了。 “将军阁下,将军阁下,这个人就是鞑靼人的皇帝,他就是永珹。” ‘鉴定’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亚历山德罗是急得直跳脚。十万块啊,永珹的一颗脑袋能顶十万块。 这要是给鉴定没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他是不是永珹不是你这张嘴说了算的。”邓云看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亚历山德罗,出乎意料的,内心里并没有什么鄙视和看不起。 是的,亚历山德罗是‘叛国’。他在这个时候将永珹打雅库茨克城里诓骗出来,他就是在拆雅库茨克的台。永珹完蛋了,海兰察他们还有什么斗志呢?海兰察软了,俄军还远吗? 这样的叛国贼子,自古以来都是备受鄙视的。就算是受益者也会看不起他们,当初的张邦昌、刘豫,一面虽然称孤道寡,但另一边不还是被金兵的大将重臣们视为奴仆吗? 然而亚历山德罗不一样,他这个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不然他不会成为联络官。而且这个人身上就带着一股子油滑气息,仿佛一个滑不留手的鱼蛋。虽然不是什么山珍美味,但却相当的可口。 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了,让人讨厌不起来。 邓云因为他更是消灭了满清仅存的禁卫军,还有可能拿到永珹的头颅,是以亚历山德罗牵肠挂肚的十万华元,邓大旅帅可半点不以为意。 跟亚历山德罗说话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两分笑意。 亚历山德罗当然不敢反驳邓云的话,这可是以为将军,而且是中将。嗯,西方人就是这么理解中国的军衔的。 士级军官就是他们的尉级军官,校级军官倒是跟他们的少校、中校、上校一样。而将军么,中国人可没有准将这么一军衔,将军就是西方的少将,上将军就是他们的中将,大将军那就是上将。然后就是元帅军衔了。 邓云带领一个混编旅,一万三千人呢,这‘上将军’可不就是他们的中将。 亚历山德罗就只能在那儿急的直跳脚。 …… 啪的一声,黄捷将陈开山发来的报捷扔到了桌子上面,长吁了口气。陈开山、邓云总算干了件漂亮事儿,一举砍了永珹的脑袋,现在正十万火急的将之往伯力送来。 黄捷是大松了一口气啊。战争都开打一年多了,他终于可以对皇帝对朝野有个交代了。 等到这永珹的头颅被送到伯力,他立刻就会招唿北洋水师,派快船将之送到南京去。这满清是真的完蛋大吉了。 他们在西北的部落,战争一开始时就被打散了。永瑢死没死,黄捷不知道,他现在也不需要知道。对于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来说,满清的皇帝是永珹。只有永珹死了,满清才真的灭亡了,才真的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中。 “好啊,等打下了雅库茨克,今年冬天里大军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休整上一冬,明年四五月里就彻底扫了东西伯利亚。 雅库茨克的战俘都可以罚做苦力,在这鬼地方修建道路、城市。”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好好地经营东西伯利亚了,好好地经营整个西伯利亚了。 黄捷并不知道这场中俄战争要打多少年,西北那头还要等多长时间才能有确切的结果,但是他们东北军区的任务是完成了。与北海的北疆军团通力合作,现在是拿下了整个西伯利亚东部地区。 黄捷哈哈大笑了起来,或许那永珹的人头都还没被送到伯力,雅库茨克就先一步被拿下了。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个瓮中之鳖,但是能在这个冬天前拿下来还是让他无比兴奋。 西伯利亚的气候有多么的恶劣,有了去年经验的黄捷体会很深,一年到头能看到阳光的日子也就那几个月了。 为了部队考虑,大雪飘飞的时候,进攻战一定是要停下来的。 “东西伯利亚虽然荒凉,但是土地辽阔,森林和矿产资源是极多的,光是一个尼布楚银矿就是沙俄国内最大的银矿,就是放到咱们天朝境内,也难找出那么大的银矿……” “勘察加半岛的黄金储量也很多。只俄国人已经探明和发现的金矿和成矿点就多达100多处。” 黄捷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起了皇帝说过的一番话,西伯利亚的矿产和森林资源,包括充沛的铁矿、煤炭、各种有色金属、一些未能发现的资源和水资源,那都是留给二百年后的子孙后代的。 皇帝说现在这些东西不值钱,但是放到二百年后,这些东西就会变得尤为可贵。到了二百五十年后,西伯利亚甚至会变成帝国维持霸权和地位的最重要依据。 虽然这些话很多人都不理解,可陈鸣是真的很自傲的。到了21世纪,那时候的后代子孙就会知道这场战争里,中国从中获得了什么。这场中俄战争的意义又是何等深远了! 只凭着一件功绩,他陈鸣就能永远被铭记在中国的历史丰碑上。 第八百三十五章 哭泣的俄罗斯 承天十五年,七月。 车里雅宾斯克,这座俄国人在鄂毕河西岸的重镇,这座被鲁缅采夫重点经营的城市之一,终于迎来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六月份的时候,一队衣衫褴褛的俄军战俘被押送到了车里雅宾时刻的前线,那为首的几个军官还有人被车里雅宾斯克城内的士兵认识,他们的确是鄂木斯克要塞的守军军官,而现在他们一副俘虏的样子出现在了车里雅宾斯克前,那么鄂木斯克沦陷的消息也是真实的无疑了。 城外的中国人欢唿如雷。 围城战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展开,车里雅宾斯克并没有被真正包围,现在玩的还是消耗战和对峙战。车里雅宾斯克面前的国防军也只有少少的一个加强团,四千多人,但是他们补给充足——火箭弹够用啊。而且他们有小玉兹的哈萨克骑兵做配合。 但这些都比不得随后几日传来了托博尔斯克和秋明被中国人相继攻陷的消息,虽然一部分守军在俄军机动兵力的接应下撤出了托博尔斯克和秋明,可是战俘们的到来让车里雅宾斯克的俄国守军们嗅到了死亡气息。或许鲁缅采夫元帅精心布置的防线坚持不多久了。 防御链就是一副多米诺骨牌,第一张牌倒下了,那后头的牌就会以更快的速度倒下。 因为中国人有了更多的士兵和物质可以集中到后续的围城战和消耗战中。 所以,在危险来临之前——预计到车里雅宾斯克的围城战也要开始了,车里雅宾斯克的城防司令和市长合计了一下,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他们派出一个团的部队——里头只有一个营的正规军,趁着车里雅宾斯克还没有被彻底包围之前,保护着城里的妇孺老弱撤出车里雅宾斯克。 随便他们去哪。 奥伦堡很好,乌法也好,伊热夫斯克、彼尔姆、喀山都行。只要不在车里雅宾斯克就OK! 这一决定在车里雅宾斯克引起了轩然大波,本地的民兵可不愿意跟自己的家人分离。这个时代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如果一家人在战争中失散了,很可能一辈子就都见不到了。 在这个农奴制盛行的俄罗斯中,没有男人随行保护的女人和孩子是十分危险的。 可惜,这一决定并不以这些本地征召的民兵的意志为转移。 这一天的早晨九点钟,当车里雅宾斯克的大门敞开了之后,一队队哭泣的俄罗斯妇孺带着孩子和少部分的粮食、衣物、财产,怀着悲哀的心理,离开了车里雅宾斯克。 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今天车里雅宾斯克的悲伤都流成河了。 市长卡西亚诺夫就站在市政府的台阶上,车里雅宾斯克的市政府位于整座城市的西方。很多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可再也没有谁来向卡西亚诺夫市长表示尊敬了。 相反,不知道有多少人冲着卡西亚诺夫吐了口水。虽然他们并不能真正的吐到卡西亚诺夫的身上。但这些人表达的更多是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卡西亚诺夫站了有半个小时,然后他吩咐仆人套马,准备到城里转一转,看一下情况。他的手中握着现今市政府唯一的军事力量——一队四五十人的警察和一个哥萨克百人队,当然还有一支三四百人的民兵营,只可惜这支民兵营现在已经不听话了。 没有人理解卡西亚诺夫的痛苦,这些日子,他也曾皱起眉头彻夜不眠,去年还白皙富态的脸庞现在变得蜡黄消瘦了很多,他不止一次的坐在书房内看着地图上的箭头,抱紧胳膊默不作声地渡过一夜。 他现在是一生中最失落的时候。 每一位官员在世道太平时,都觉得只有靠了他的‘勤政’和‘爱护’,他治下的农奴和百姓才过得上好日子,才能将家庭经营的蒸蒸日上。他们的脑袋中常会有一股非我莫属的意识,这是他们对自己‘劳苦和勤政’的精神奖赏。你可以理解成,在局势安定平和的时候,作为统治者的行政长官,会认为自己是这座城市的主宰,自己每一个决定和任何一个考虑都在影响着千千万万的平民的未来。他们漠视一切民意!至少在俄罗斯是如此的。 而当乱世到来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察到民意是那样的波涛汹涌,感觉着它们是完全不可理解的暴戾和偏激愚昧。它们想要把自己的手和脚全被束缚着,然后由这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向前,甚至这股力量还想要他变得丝毫不敢违背。战争让文官们的地位一落千丈,昔日让他们体会到权利和荣耀的头衔,如今变得苍白无力。似乎他们一下子就从掌权者,力量的源泉,一切的主宰,转变为渺小无用的虚弱的人。 卡西亚诺夫感觉到这点,所以他才不能被民意所束缚,可就算如此,这股力量也让他无比的恼火。 警察局长弗拉基米尔来到了卡西亚诺夫的办公室,和前来报告马车已套好的秘书,一起走进办公室。两人脸色苍白,因为车里雅宾斯克城里有人在煽动闹事,警察局的密探亲耳听到有人在煽动民兵一块逃出这座注定要沦陷入地狱的城市,现在有一股人流正向着市政府涌来。 卡西亚诺夫一言不发,起身快步走出办公室,走到二楼那豪华明亮的大厅的阳台门边处,抓住门柄,似乎猛地发力狠握了一下,但转而又松开手。从阳台他能清楚的看到市政府外面的人群。果然是平民们被人煽动了,市政府外面至少有七八百人,另外还有人在不断地汇集过来,他就算回到了办公室,也能听到外面那闹哄哄的声音。 “他们有什么要求?”他问警察局长。 “阁下,他们说军队让他们离开,不是因为战争让平民走开,而是为了扔掉包袱。他们要存活,他们需要衣物、粮食和以后生活的资金。军队抛弃平民是一种不名誉的做法,要么答应他们所要的一切,要么就将他们留在车里雅宾斯克。” 警察局长当然知道车里雅宾斯克的物质储备有多少,说真的,割舍掉这些人数多达万人的妇孺老弱之后,对于守军来说是很有利的。尤其是到了最后突围撤退的时候,那是可轻装上阵啊。 卡西亚诺夫很生气,“一群蠢货,一群愚蠢的贱种。” 卡西亚诺夫感到心里头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现在他是绝对不能退让的,他必须让那些卑贱的农奴们认识到帝国政府的尊严,认识到他卡西亚诺夫市长大人的厉害。俄罗斯帝国的尊严永远不会被一群暴民踩在脚下。 怒火冲突的卡西亚诺夫需要找个人发泄,要用这个被杀死的‘鸡’来警告那些不安分的猴子。中国人的这个成语很有智慧,他必须告诉他们——这个城市里,谁才是主宰! “把那个挥舞着手的高个子拉出来。这个可耻的逃兵,这群贱民,斯拉夫人中的败类。这些愚蠢的人需要一个牺牲品来清醒清醒自己的大脑。”像脾气大、肝火旺的人常有的情形,愤怒控制了卡西亚诺夫。 他随手点了一个男人。谁让这个人在人群中那么的突出呢,身材很高的,而且他手脚完好,这样的人竟然不参加民兵,这绝对是可耻的懦夫。 十分钟后,随着市政府外的噪音猛的增高了数倍。 “阁下。请您下令如何处置奥加尔科夫,他已被弗拉基米尔局长带过来了。”秘书上来说。 “那个混蛋叫奥加尔科夫?” “是的。他是一个无业游民。” 卡西亚诺夫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无业游民,很好,很符合他印象中的祸害形象,说不准煽动人的人还就是这个奥尔加科夫呢。他迅速拉阳台的门,大步走上阳台。市政府外的噪声突然的静止,所有的眼睛都抬起来望着走出来的市长大人。 “你们好啊,帝国的子民们!”卡西亚诺夫的声音很洪亮,就像他现在高涨的情绪那样,“我十分感谢你们的到来,因为接下来我将处决一个人,一个很坏的坏人。他是俄罗斯的叛徒,他是白种人的叛徒,我们必须用死亡来惩办这个为中国人做事的坏人!” 卡西亚诺夫挥舞着手臂,竟然在阳台上来了一段即兴演讲。 人群里的寂静像是被石头砸破的水面,再也无法保持下去了。人们再度传出了愤怒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到了奥加尔科夫被警察逮捕,这是一个无辜的人,卡西亚诺夫这是要干什么?他竟然要处死他。 “他是一个热情的人。” “奥加尔科夫是个老实的人,我可不相信他会被中国人收买。” “看着吧,市长大人在警告我们了,他将‘间谍’的罪名扣在奥加尔科夫的头上,接下来会处死他,以此来警告我们。可怜的奥加尔科夫!”人们这样的说着。似乎总是有人会很聪明的‘看透’一切。 几分钟后,从正门匆匆走出一位大尉军官,说了句什么命令,于是卡西亚诺夫手中仅有的警察们在门外排出了一熘儿长列。前头的哥萨克们更是用刺刀、军刀将汇集在市政府前的平民们逼的向后倒退。卡西亚诺夫跟着就从门口大步的走出来,穿过警察的中间。 “把那个可耻的叛徒带上来。” 一道道愤怒的目光注视着卡西亚诺夫,如果那些愤怒的目光是一道道利箭的话,卡西亚诺夫早就万箭穿心了;如果那些愤怒的目光是一把把火焰的话,卡西亚诺夫早就被烧得麾都不剩了。 弗拉基米尔把手一摆,两个警察夹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邋遢中年人从一旁走了出来,这人身材很高大,但人也比较瘦弱,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的上衣,脏兮兮的麻布裤,裤脚塞在露着脚趾头的靴子里。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个穷鬼。 卡西亚诺夫看到这个人的右手后,就知道这样一个个头高大的人为什么没有被民兵队拉进去了,这个人的大拇指和尾指被冻掉了。是的,卡西亚诺夫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冻伤。 但卡西亚诺夫不会给他去翻案,指着最下一级台阶。“带他到这儿来。” 邋遢的中年人初开始时似乎很恐惧,但背后的无数人似乎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害怕的神色又退去了。面上是一派硬气! 卡西亚诺夫看到这个中年人竟然没有向他下跪求饶,脸上的冷笑变成了阴沉。 “帝国的子民们,就是这个人,作了俄罗斯的叛徒,他是中国人的奸细。他煽动你们的情绪,点燃你们的不满,破坏了政府的决定,这将会产生有利于中国人的影响。” 奥加尔科夫脸上的硬气消失了。他抬起头来仰望卡西亚诺夫,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 “我不是叛……” 奥加尔科夫叫喊着,但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就被左右的警察堵住了嘴巴。 卡西亚诺夫根本不去看他。杀死一个低贱的农奴,在卡西亚诺夫看来就像碾死一个臭虫一样。 奥加尔科夫剧烈挣扎着,一个警察举起枪托砸在了他的头部。 他满面流血,人还没倒下就被另一名警察抓住摁跪在了地上。 “哦,上帝!”人群中不知谁发出悲伤的叹息。 卡西亚诺夫满意的看着人群的骚动,他认为这是对他的惊惧。卡西亚诺夫从来不认为做一名令平民农奴们恐惧的官员有什么不好的。在他的认知中,官员与平民农奴是完全不同的阶层,官员贵族高高在上,那生下来就是让平民们和农奴感到恐惧的,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千千万万个平民农奴的生死。甚至他还很享受这种恐惧。 所有的目光一齐射向他,卡西亚诺夫一点也不觉得心虚,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手边这个中年人的无辜。 “他背叛了伟大的女皇和自己的祖国,他效忠于中国人,他玷污了斯拉夫人的光荣。”卡西亚诺夫就像法庭上宣判罪犯的大法官一样从容地大起嗓门高叫着,就像他在诉说的都是真的一样。“现在杀了他。让这个卑贱的叛徒去地狱里赎罪,不许他继续的活在世上,损坏俄国人的名声!斯拉夫人是战斗的民族,我们不会屈从于任何侵略者。我们永远享受上帝赐予我们的自由。” 浑身是血的尸体倒在了台阶下。目睹这一情景的每一个人,此刻都带着恐怖、惊慌的神情纷纷朝后边挤去。 …… 车里雅宾斯克南面的一座桥头,这是米阿斯河上游的地方。 上千名俄罗斯民兵拥挤在这儿。天气还很热,阴沉忧郁的上校指挥官坐在桥边的一块石头上,眼睛珠子不停地乱转。他在思考着自己的出路,自己带着一千多人的队伍,真的能护送着上万人的妇孺老弱逃到奥伦堡、乌法、喀山吗? 上校很清楚这支队伍的士气有多么的低落。他手下的民兵并不是车里雅宾斯克的本地人,他们迫切的想要逃回自己的家乡。而那些老弱妇孺们则对被她们慢慢抛在身后的车里雅宾斯克恋恋不舍,每天都有人逃走。 她们宁愿躲在周边的山地中,也不愿意离开家乡。因为那意味着她们一块离开了自己的丈夫、父亲、个个。而指挥官还要注意着哈萨克骑兵的追击,这是很有可能的。他都对自己的前途失望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蝴蝶煽动的翅膀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的下着,比起昨天晚上的暴雪来已经小了一些。但是来自北方的寒风仍然一阵阵地吹在人的脸上,就像刀子在割一样。 几天前,一股寒流席卷了日本北端,半个本州岛都下起了大雪。 一队被五花大绑的日本死囚踉踉跄跄地顺着冰封雪盖的河道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的。 这些暴动的日本平民身上的棉衣早已经让人扒下了,现在穿的就是一件脏兮兮的粗布大褂,一条一样脏兮兮的布条拴着腰带,寒风阵阵儿的吹进他们敞开的领子里面,真是太冷了。很多人的脸都被冻僵了,脸颊上更是结了一层蜘蛛网,仔细一看,那全部是裂痕,手一碰疼得很。 而这队日本暴乱百姓的后头,一个穿着暖和的毛皮衣服的日本新军军官走在这队人的身后,从中国哪儿学来的火车头帽子也是日本新军在冬季里的标配,顶上儿落得全是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雪地里,嘴里还骂骂咧咧:“一群马鹿,真是自己在找死。竟然敢发起一揆,在得到幕府的救济后还不知悔改,依旧聚集抢掠,你们每一个人都罪有应得。更还害得我们一个团的武士大冬天的也不得安稳,这样的天气里还要跑出来清剿,一刀杀了你们真的是太便宜你们了,你们全都应该享受千刀万剐的酷刑!” 后面腰间挂着一柄武士刀的军官沉着声哼哼道:“斋藤君,少说两句吧,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有兴致说话吗?我都要不想张开口……” 这位名叫斋藤的军官也冷哼一声:“我也冷,所以我才愤怒。小田君,你是法官,我们可是正规的野战部队,为了抓着这群乱民,你知道我们营吃了多么大的苦的。这些穷鬼暴民死了活该!只是一刀砍了太便宜他们了,就该凌迟处死!” 日本新军的编制都是对照着中国国防军演化来的,他们的兵源也全部来自武士阶层。就像原时空历史上日本人走过的道路一样,现在的日本当兵的机会依旧属于‘精英’武士阶层,而不是人数更多更广的平民们。后者是没有当兵的资格的。 上辈子的日本维新派因此而发生了内斗,因为整个日本的军队有限,以西乡隆盛为首的一派坚定维护武士阶层的利益,而以大久保利通为首的反对派则提倡将军队的募兵范畴扩大到整个日本各个阶级。进而这种理念的不同又引发了治国方案的不同,武士派为了自身的利益考虑摇身一变成为了急征派,就是尽快的进攻朝鲜,继而进攻中国;而反对派则更理智的考虑到日本自身实力的不足,化身为缓征派。 为此,小鬼子早在1874年就爆发了一次侵台事件,那就是执掌着东京政权的大久保利通为了安抚西乡隆盛为首的武士集团,让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从道率兵三千,进攻台湾。 事实证明,当时的日本实力确实不怎么样。然后矛盾越发尖锐的双方最终爆发了日本崛起道路中的最后一次内战——西南战争。 以西乡隆盛为首的武士派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却为日本的崛起铺平了道路,为日本的崛起‘挖掉’了最后一块绊脚石。 如今的日本新军还属于‘武士派’,幕府有新军三万,外交将军手中直辖的五千警卫军。而日本的各地大名手中的新式军队也在一点点增加,但军队的总数量却在一步步的下滑。整个日本的新军数量也就在六七万人。 眼下是日本东北仙台藩宫城市外发生的一幕。在风雪中出击的幕府新军在仙台藩军的配合下,终于解决掉了一股躲藏在山里头好长一段时间的大股暴民乱军,杀死了二百多人,俘虏了三百多人。 “是啊。这些穷鬼的确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小田脸上闪过一抹唏嘘,这些人的确是让部队给恨极了,要不是这些人被部队恨极了,坚决的要杀掉,三百多人呢,卖给中国人能换到不少钱的。 小田心里更绝的痛心,他损失了一笔财富啊。 是的。 日本这几年因为饥荒和赈灾不利而引发的暴动和骚乱,但凡被抓到的乱民,很少有被赦免的。因为在田沼意次下台之后,德川幕府已经发布了一道政令,虽然不是大赦令,却也差不多了。上面的意思就是在说——之前因为幕府的赈灾工作不到位而参与暴动和骚乱事件的人,现在重新做回良民,那幕府可以既往不咎的。而如果执迷不悟,那就等待着幕府的正义铁拳吧,到死的时候,可别说幕府没有给过他们机会。 而事实就是,那些被俘虏的乱民,除了为首的一部分和骨干分子被砍了脑袋,剩下的十之七八都被转手卖给了中国人,然后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分钱好。但是眼下的这一批人是把部队给烦透了,是以不仅首脑头领们要挨刀,连那些小喽啰都全不得好死。 跟在这群人后头的还有一个中国来的教官,幕府新军总数只有三万来人,最初时候选择的教官对象是挺身队的人,很多日本藩主大名就是从挺身队聘请了教官来为自己训练新式军队的。可是德川家治丢不起这个人,坚持从中国的正规军中聘请现役军官。 这队处决俘虏的新军士兵队里就有一个中国教官,他来到日本都快四年了,可看到白茫茫的雪地上,鲜血哧溅,他还是叹息的摇摇头。这并不是为自己失去了一份收入而失望,日本军队、政府要跟中国的劳动力公司做买卖,这些来自中国的教官就是当中的一个个‘中介’,每笔交易后的收入都不菲的。 但眼下这个教官还真不是为了那笔钱而伤心,他是真为这些死去的日本人而觉得……,遗憾。 是的,遗憾。 日本发生的这一幕是标准的官逼民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口吃的。这又不是战国时候,别说德川幕府背后有陈汉撑腰,就算是单单德川幕府自身的实力,要剿灭所有的一揆义军和乱民也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日本人处理问题的手段实在太狠辣了。 就像眼前的这一幕,只不过是一个新军团正的不爽、不痛快,三百多本该活下个七八成的日本人就全死光了,二百多条人命啊。 跟着出去见了一地鲜血后,教官又跟着部队回到了宫城市。他看到自己的同伴正歪倒在床上,看着一份报纸。“看看那份《环球时讯》。” 同伴说话的语气比较郁闷,教官走到桌边,拿起了那份报纸,一边问道:“怎么啦?有什么坏消息么?”在教官的心中,国防军不可能打败仗的。 “奥斯曼打了一个打败仗。勒姆尼克河畔的野战中,奥斯曼大维齐尔优素福的十万大军被苏沃洛夫带领的四万俄奥联军给击败,奥斯曼损兵折将高达三万人。也幸亏战场的背后还有奥恰科夫、宾杰里、哈吉别伊和阿克尔曼等要塞的牵制,让波将金不敢指挥俄军乘胜向多瑙河对岸发展进攻,而仅强攻夺取了哈吉别伊要塞。” 教官的心情随着同伴的诉说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抖了一下手中的报纸,连展开仔细去看报道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奥斯曼人也太不争气了。” 十万人打不过四万联军,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事儿在教官眼中怎么看都那么的不可思议。 “奥斯曼自己造的火箭弹里头装的净他么是沙子,自己的火箭弹炸不响,俄国人、奥地利人的火箭弹一颗颗的打过来,他们当然炸了。” 教官同伴的话中充满了对奥斯曼人的鄙视,这真是一个烂透了的国家,一个烂透了的政府。火箭弹这样的国之重器,竟然有人敢把里头的火药换成沙子,这真的是太胆大妄为了。而且这换下来的火药,或许是制造火药的硝石、硫磺啥的,那些人又拿去敢什么了? 这奥斯曼就是那馊水桶里的剩馍,烂透了。 亏得这教官同事还比较看好奥斯曼呢,哪里想得到这个天方世界的NO.1,竟然只是被子里边烂——表面好! 事实上对奥斯曼帝国失望的还不仅仅是中国派遣到日本的这俩教官,在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前,大陆的万万千千的国人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就像这两个教官的反应一样,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是大失所望。 十万奥斯曼军队惨败的原因也太不可思议了。这还真不如战场上碰到一个笨蛋指挥官,大败一场呢。 中国的军工系统可以保住‘火箭弹’这个大秘密那么多年,而奥斯曼的军工系统却有着如此胆大包天的贪官蛀虫,这差距是不是有一点大了? 如此这样的国家真的让人对之提不起半点信心啊。 这就像后世网络时代来临的时候,万千网友突然看到一则‘历史笔记’,萨尔浒之战时,杨镐在沈阳玩誓师大会的时候,军官拔刀杀牛祭旗,居然杀来杀去都死不了,最后只能拿尚方宝剑才把牛宰掉。猛将刘招孙演武,结果枪头直接掉了,大将杜松在界凡寨也是被一箭射穿头盔阵亡…… 这些个‘黑资料’一被贴出,立刻让万千网友引以为真,结果传着传着就变成铁的事实了。 让人一看就对朱明彻底丧失了信心。 却不知道无数网友们的脑子到底是人脑子,还是猪脑子。 难道尚方宝剑能杀牛吗?且不提有没有这尚方宝剑,就算是有,那也是大不敬好伐? 人家明朝人是不是个个都是笨蛋啊?杀牛演武之前会不知道先验看一下武器?而杜松这样的大将,武器都会奇差无比,铁头盔已经锈透了,大明工部给外面涂了一层漆就当正品拨给辽东镇用,结果在战场上一发流矢竟然就洞穿了杜松这样大将的铁盔,把他当场射死。 这样的‘笔记’还有人相信,还有人信以为真,也他么奇哉怪也。【作者当初也信了,对明朝的感官可以说一落千丈,但后来想一想,这他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日本军官碰到王八盒子不好使,还知道攒钱去军人服务社买把外国手枪。杜松有钱养家丁,没钱买个好头盔,这是什么道理?又或者明廷允许将领豢养私兵,却能够严禁他们获得新锐的武器,这真是行政能力上的一大奇迹啊。】 这就像当初传说野猪皮靠三国起家,鞑子上上下下无不将至奉为宝典。罗贯中如果地下有知,必然会感到三生有幸。这新的人智商也够250了。 但是说真的,奥斯曼帝国出的这遭恶心死,传进陈鸣的耳朵之后,却让这位陈皇帝唏嘘不已,感慨良多。这可是原时空中,我大清干过的好事啊。 没想到这个时空,伪清已经完蛋了,可这种奇葩事还出现在了奥斯曼帝国的身上。 对于陈鸣这个穿越者来说,内心是尤为的感觉复杂。 但是这种感觉没有遮蔽陈鸣作为一个穿越者皇帝的前瞻性,他感觉着这场战争中,奥斯曼人怕又是要跪了。因为现在已经是西历1789年的冬天了。 按照历史,法兰西的大革命已经开展了。 也不知道那五千万华元的资金有没有送到巴黎,对于路易十六来说,对于波旁王朝来说,这笔款子还真的有可能改变他的命运。 陈鸣拿出这笔款子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决定拿出来! 因为他相信法兰西的那糟糕的财政麻烦和国王与三级议会之间的尖锐矛盾,不是区区五千万华元就可以解决的。 5000万华元,乍然一听真的很不小。但实际上换算一下,那只不过是一百一十万英镑而已。 路易十六的麻烦别说是一百一十万英镑了,就是一千一百万英镑也解决不了。 虽然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就有可能产生一场风暴,但这只是有可能。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但那五千万华元绝对不是支点! 它改变不了法兰西的命运! 第八百三十七章 陈皇帝伟大的爱国情操! 西安城内,皇帝行在。 陈鸣身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不小的北美地图,上头五颜六色的标出了一二十个间隔不同的色块。 任何一个看到这幅地图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 ‘封藩建国’已经越来越成为他这位皇帝老子所要面对的问题了。 因为他那几个小兄弟年龄都已经大了,他可以先不考虑自己儿子的,但必须先把他的几个小兄弟分封出去了。 自从老二被分封后,海外封国已经成为国内很显眼的话题。 皇帝的兄弟有六个呢,那么不可能只有一个兄弟有封国啊。要封地,就全部都有。 而且皇帝本身还有那么多儿子呢。这些儿子对于皇帝绝对要比那几个小兄弟更亲。所以,皇子们也要在北美封国吗?那么地盘该怎么划分,国界该怎么划定呢? 就在陈鸣耐心的等待着欧洲剧变的同时,他也在最后的决定一下地图。明年就承天十六年了,该到封国被落实的时候了。 陈鸣并不觉得可惜,虽然划出去了那么一大块地盘,将来分出去的还会更多。要说北美还是陈汉的宗室皇亲,南美可是给陈汉的偏支远房亲戚和臣子们的。 但陈鸣不后悔。 现在是1789年,不是1889年。 要是一百年后,他还真会尝试着吞吃了美洲,可现在不行。时间太遥远了,技术也太有局限性了。 以欧洲人的尿性,西班牙、英国人、葡萄牙在美洲南北经营了一二百年,他们在一个信仰的前提下,自己都会闹独立起来。要是依照汉人的尿性呢,就算陈鸣还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咋唿。但等陈鸣死了后,等到美洲地盘的人口、经济、工业发展起来了之后,早晚会有人闹独立。 说真的,陈鸣在这一点上的判断毫无依据,也没什么理由,但他就是这么想的,还坚定无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在中国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在中国这个国度中,从来不乏野心家。 何况参照一下历史,当年的宗周分封天下,到西汉时候的地方诸侯王,这都可以证明——分封建国是消化地盘和巩固统治的最佳手段。 但是陈鸣在这一点上为的并不是单单自家,他还真为的是整个华夏。就算他现在身份改变,他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他这也是为了‘消化地盘和巩固统治’,但消化的地盘归属的是华夏,巩固的统治归属的也是华夏。 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爱国者。 他的情操真心很伟大,太伟大了。 要知道人是很容易变得。 多少人青年时候立下了治国安民的宏图大愿,要两袖清风,清正廉洁,造福百姓,留名青史;可是步入仕途后就变得贪婪成性,枉顾百姓死活。 这就是地位的变化,人的变化。 就像那朱元璋,他刚刚起步的时候肯定没想着杀李善长,杀冯胜,杀廖永忠、胡美、叶昇、周德兴等肱骨大将,但当他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之后,当他的江山坐稳了之后,朱元璋的雄才大略且不去说,只说他的内心,那一定是变了。 陈鸣现在没有变,所以他可以以此为傲了。在家族和华夏的天枰上,后者的份量依旧重于前者。虽然前者的份量在变得一点点加重。 当然,如果那张北美地图上大大小小的一二十个国家真的建立起来了,陈汉皇室该有多么大的家业和分支亲戚啊。当它们彼此都站稳脚跟时,有如此多的国家攀枝错节的牵制在一起,那除非发生一场如1918那般的社会巨变,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华夏宗藩体系,掀翻了天地的大革命、大风暴,否则陈汉帝国的皇室和各藩国王室的生命与财富将都稳定无比。 甚至一些人能靠着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一直维持着封建君权走进20世纪后半叶也说不定呢。 因为没谁敢冒与十余国翻脸的节奏来推翻王室、皇室,即使那个国家的王室、皇室已经没有了实际权力,即使那时候的中国人已经不念着陈鸣的好了,国内之人大局考虑,也要恭敬着,高捧着,让君权之家平安着陆。 你也可能会说,要是好几个国家同一时间发难,包括本土,他们联合起来呢,那陈鸣别无他法了。 如此之小的几率都可以碰到、发生,那是老天爷要灭陈氏。 陈鸣对未来君权再不自信,也不能把事儿从这个角度来出发,那样的话除非各国都保持白色高压统治、独拆君权,不然没啥子万全之策。而这样的决定也是在学大禹他老爹鲧的办法——堵水,而不是疏通水流,使之百川归海。那一朝爆发,陈汉皇室、宗室的下场就是大禹他老爹的下场。何况保持君权强势,这从根本上与陈鸣的策略对立,他虽然不认同资本社会的多党制和扯鸡吧蛋的民主,但他却很坚定的认可资本社会对封建社会的最终取代,那‘堵水’的法子在他看来乃是一种取死之道。 陈鸣能做的只是从‘历史必然结果’出发,尽可能的为将来的子孙后代披上一层保护衣。那是封建藩国,分建国家,还有将来的虚君立宪和建立巨无霸一样的商业资本财团,让将来哪个有能力来哦盘算着要对皇室王室动手的人,仔细考虑考量清楚那巨大的影响力和灾难性后果。 这是陈鸣为自己家族后人设计的最好保护。但也可能是他想差了。毕竟这事儿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有他自己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来打着小算盘。一人计短,有什么地方有看不到的,也属正常。 现在的陈鸣真不是当年的陈鸣了。 年轻的时候,家族——陈氏啥的在他心底真的不占多重要的位置,那个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和奋斗目标是复兴中国。然如今不一样了。功成名后,人多少都有点变了。你说他随波逐流也好,你说他受到了大环境的潜移默化也好,反正陈氏宗族的位置在陈鸣的心底是越来越重要,他也越来越多的为皇室的日后做起打算。 这并不能影响到‘华夏利益’在他心底的至高地位,但‘家族’二字的份量从一开始的几近于无,一点点的发展到现在的份量,也是很强大的了。 可以说是他心目里第二重要的位置。 当爹的怎么都要给儿子安排一份可以传承下去的产业不是? 他要看到华夏如浴火重生的凤凰,越飞越高。也想看到陈氏,与越发辉煌的中国一样,富贵永享,与国同休。 说真的,他觉得21世纪的欧洲王室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或许他们没有天方世界的酋长们有钱有权,但无疑日子过的更安稳。 陈鸣实在无法想象,天方世界的石油被开采完毕后,能源枯竭之后的那几个天方世界国家,能有什么出路?或许有人说他们现在就已经挥舞着钞票对外大规模的扩张了,只要有钱,在今后几十年的时间里,未尝不能完成‘革新’。 但是,那是一个个的国家啊,不是单纯的王室家族。要改革的是整个国家产业。 在灯塔国牛逼,兔子崛起,北极熊渡过了最残酷的寒冬之后,老牌行业工业全握在他们的手中,新兴的产业高科技,就能被天方世界给捡到吗?何况那地方还伴随着那么多的战争。 所以,遥远的伏尔加河流域,隔着太平洋的北美,浩大的南明州,都已经成为陈鸣的赫赫功绩。以如今的功绩已经可以被称作中国的‘万古一帝’的他,还并没有真正的满足。 不看到整个美洲被中国红给染红,他不甘心。 不过这封国倒也不是让他们去享福的。 北美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眷之国,无论气候、地理,发展工业、农业、畜牧业、渔业,都是优异的不能再优异了。但是这里也很麻烦,老美啊,后世大名鼎鼎的国际警察,自由的灯塔,二三百万美国人是比北美大陆上的印第安人更大的麻烦。 倒是后世的加拿大不值一提。 七年战争的时候,法国人经营了百十年的魁北克,法裔人口竟然才少少的六万。他们还打个鸟啊。高卢公鸡简直是在跟二战时候的意大利面比搞笑。 所以如今的魁北克也依旧不值一提。 人口少,战争潜力就低。这是大篷车里也点不破的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而打北美往南就是墨西哥,就是拉丁美洲。那地方的印第安人有不少,混血儿更多,还有纯血的欧洲后裔,比如阿根廷那儿。 几千万人等着他们去处理了。所以啊,南美陈鸣会拨给手下的功臣们,这么一来能鼓舞他们的劲头,也让所有人合同一心,就比如那遗传税和所得税啥的,就开了一个好头么。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交的这钱是用在自己将来的‘事业’上的。至于为什么大部分的钱不会用在美洲的开疆扩土上,这就有一个比喻了,比喻两边是做生意,陈鸣这儿是上市公司,那些功臣们就是股民。 上司公司靠着股份股票从股民们收取资金,那目的是壮大自己的生意,自己的产业。反馈到股民手中的红利那必然是总体所得利益里的一小部分啦。 用这个比喻来形容现在陈汉的局面,不是很恰当吗? 陈鸣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那就是给出一块好地盘,适合发展,又少麻烦,一个目的是让儿子享福的。虽然不可能完全的当撒手掌柜,可也比南美强出了太多不是? 上上下下几千万人,同化起来艰难。杀又杀不完,遗患多多,还会影响国家声誉。所以处理这些事儿,就全都是麻烦。 “封建藩国不是真的让你们啥事儿也不干的去享福的,你们就藩之后,每个人身上都担负着不轻的责任。” 陈鸣跟专门跑到西安的几个小兄弟说了很多话。这些人当然不会听不进去,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未来还依旧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在万里之外的北美,没有朝廷的大力支持,过个三五十年,他们的地盘也依旧是一片荒芜。 陈鸣承天十五年的年末就在西安渡过了,他那几个小兄弟顶风冒雪的来到西安城,却只在这里待了两天就行色匆匆的离去了。然后皇子就藩和封建藩国的事情如同大海掀起的波浪,越卷越大,很快影响到了全国。 以至于大西北的战事都被国内舆论和民众给遗忘了。所有人都在讨论封建藩国是否有益和可行,各色杂论和言谈充斥着街头巷尾。 而民间乃至官场的关注力为什么会如此巨大呢,当然是因为利益。 藩国也是国。是‘国’那就是一个利益团体,跟‘一国’时候是大大的不一样了。如果所有的地盘都是陈汉帝国统一统治,那么此刻国内的诸多利益团体和财阀,完全可以用‘平常’的投资手段,抢先进入新市场,撷取那些新土的利益。 可要是这些新土变成了一个个崭新的国家,国内的诸多利益团体和财阀一开始自然也能撷取不少的财富利润,可时间一长,必然会受到那个国家的抵制。它们是藩国,不是洋人的殖民地,到时候国朝考虑到宗藩关系,也不见得会帮他们。 除非他们能从宗主国投资商变成藩国本国的资产阶级,不然这种抵制早晚会来到。这跟前世的日韩与老美的关系一样,政治上、国际上,两国都要严格的依附于美国,可是在商业利益上和市场经济上,那大大的不同了。 而于官场来说,到本国的边疆搞支援和到藩国就官那也是大大的不同的。在藩国当官,当着当着那就是被永远留在藩国的结果。很多当官的都相信,这等事儿,自家皇帝是干得出来的。所以就给他们造成了很多本来没有的顾虑。 中国的传统观念始终在深深的影响着这些官员,从感情上来讲,许多当官都过不了这道坎。 从天朝上国子民变成藩国子民,这感觉太不好了。就像从文明城市回到了落后农村,就算他们在后者的地位会变得更高,也很少有人能够无视的。 这就给他们添加了很多很多的忧虑。 这些消息在接下的日子里不断地反馈到陈鸣的手中,也让他很是苦恼。当官的数量要是都满足不了,这还怎么能尽快的汉化土地? 或者把这几个新鲜出炉的藩国当‘边疆’来用,那么,那些官员肯定会立刻大变脸,争先恐后的笑眯眯的往北美去。 陈鸣虽然是权力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也不可能瞬间拿出成千上万的大小官员,让他们全都高高兴兴的往北美去。 这免不了要进行一些妥协。 “先让他们自己规划,藩国的大小官职由着他们来安排。明年开春,朕要看到他们的建国计划。” 陈鸣放手的力度是很大的。 西汉要朝诸侯国派遣大臣,陈鸣却没这个打算。他只要各诸侯国能递交来年的国势策略,审核一下,不跳出他给诸侯国选定的界线即可。 承天十五年的冬季,陈汉真的要封藩建国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这就是中国皇帝的权力! 南京城今年过了一个暖冬,眼看着都到承天十六年了,都没见着雪花。但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没怎么见停下来过,屋檐下是滴滴答答的雨幕。 今早李小妹到太皇太后那儿坐坐的时候,老太太还埋怨了一声,说现在这天气比下雪时还要人遭罪。江南的冬天本就阴冷,如今气温虽然比之往年高出了那么一点,但更阴湿了。还有啊,受封洛阳王的陈鼎他媳妇,正房的,如今已经怀上了二胎。这南京城今冬不见雪花,更加湿冷的天气对孕妇不是什么好事。 李小妹也觉得今年这冬天不好,他们这些当主子的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至于遭罪,真正辛苦的还是地下的奴仆们。 接连的阴雨天气,洗的衣服都没办法晒,只能在烤房里烘干。而且下着雨,进出往来免不了要沾染上水渍,外头的人李小妹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在皇宫里,这换洗衣服最勤的时候就是雨天和夏天了。 冬天的衣服跟夏天可不一样,说实话,这天气里洗衣服真的很费劲的。 把湿衣服弄干更费力。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法子,李小妹第一次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干衣服的时候,都傻眼了。 皇帝出手大方,对后宫嫔妃是没的说。 那衣服布料从来都是最高的,宫里的奴婢们洗的时候是不敢拧的,而是平展的铺在粗布上,再覆上一层层的粗布来把水气吸走。这当中反反复复的都不知道要搞多少遍,然后再在烤房里用熏炉烘干。 老大个的铜香炉足有半人高,磨盘那么大,里头点着做好的无烟煤,再加着香料,奴婢们就用细竹竿架着衣服,悬在香炉上方,要一直坚持到衣服烘干。一件冬衣都恨不得要两三个时辰。如果稍微不足以把料子烤坏了,那就是大罪过。 当然,除了这个法子外还有另外一个法子,那就是用汤婆子在上面来回滚。所谓的汤婆子,那就可以看成是古代版的热水袋。但那要弯着腰不停地动,也是挺累人的。 反正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每逢阴天下雨晒不成衣服,全宫上下的奴婢们就都要忙上一阵子。包括宫里的太监。 陈鸣也清楚这一点,他曾经想过一个法子,用火墙熥。这法子的确省时省力,但一个老问题有兜了一个圈子又绕回来了——这样做毁料子。 阴雨天也很快过去了。延寿宫里传来太皇太后不好的消息。 这可是了不得的一件事。 太皇太后的地位决定着这件事的重要性,南京这边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向西安报信。 太上皇、太后都搬到了太皇太后住处,太后、皇后亲自喂汤喂药,日夜不离左右。 宫中的妃嫔们偶尔生个病是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的,有时连就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但她们能跟皇帝的亲奶奶比吗? 皇上这一整年都在外头,结果就不好了太皇太后,这要是被怪罪了,很多人都担不起的。 虽然太皇太后都八十四岁了。这就是该死的时候,有那么一句老话么,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接自己去。这么大的岁数了,死了也是喜丧。当然,这样的话没一个太医敢明着说。他们能祈求的就是,安安稳稳的渡过这一劫。 陈汉皇室平日里是挺尊重他们的,虽然官职跟满清时候没什么区别,可地位确确实实是更高了。 他们唯愿皇室的‘爱护’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依旧保存。 只不过黄老太的年纪真真是太大了,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身体机能已经濒临枯竭,油尽灯枯,在现在这个年代里,绝对是药石无效在等死了。 现在南京的御医们最大的任务就是给老太太吊着一口气,等到皇帝得到消息,从西安快马兼程的赶回南京。 陈惠这些日子脸色黑的就像锅底一样,整个延寿宫,整个皇宫大内的人,上上下下都谨小慎微,都不敢大声喘气。就连外头军营里的禁卫军每天都不吹号了,跑操也跑到城外去。 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死。 只不过陈鸣还是没来得及见这一世的祖母一面,他在奔到襄阳的时候就接到了讣告。这时间实在是太快了点,从发病到逝世,都不到十天。 整个南京城哭声一片,全城缟素。大小官员、公员、士兵、警察,每个人帽子顶上都挂了白,用料之大以至于让南京城里的白布价格都飞涨了六七成。 陈鸣夜里头也回想着自己穿越来的二十多年,这位老太太真的没给他填过什么乱,甚至还小有助益。虽然她在陈汉政坛上的存在感不是很高,几个跟她同辈的老人,比如陈鸣的舅爷,比如七叔公、九叔公,那早就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老太太能活到八十四岁,真的是喜丧了。 但人都是有感情了,二十多年的‘亲情’啊,陈鸣的‘亲情’就算打上了一个引号,那也是不浅呐。 比二十多年的老邻居感情要深的多吧? 老太太对自己嫡孙的爱护,他是能感受得到的。 所以,葬礼上陈鸣那双龙目里还真落下了悲伤的眼泪。嗯,然后黄家的黄松被赐予了国公才能享有的七旒冕五章服。 陈鸣不可能提升黄松的爵位,他头上本就是侯爵了,再提升到公爵,黄家的功劳可不能与之匹配。 这种‘感情用事’,陈鸣是不会做的。但赐黄松国公袍服、冠冕,那就不成问题了。就像当年的朝鲜君王一样,按品级他们也就是郡王,可享受的不还是亲王礼吗? 整个南京城,整个江南,整个中国都一片缟素。这个新年过的十分平静,不闻炮竹喜乐之声,不闻欢笑热闹之音,据说连百货销售额都比之往年大大下降的一截。 中国皇室至高无上的地位由此可见一番。 在华的外国人,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东部沿海的港口地区。他们很清楚中国历法的新年对于千千万万个中国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结果南京一道恶讯传来,全城的大红绸缎、灯笼、红球都给摘了下来,然后一切都变白了。 尤其是那些权力巨大的政府部门,还有那些背景深厚的国营、私营企业,不仅全然变白,连旗帜都统一的降半旗。 这些平日里说起自家国王也只是一个尊敬的海商水手们,彻底的大开眼界了。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全城缟素’啊? 那不是一个两个人戴孝,也不是一家两家人挂起了白灯笼,而是整个城市。从城区到乡镇,从乡镇到港口区,不管是临街的还是背街的,全部见白。 往日里风雨无阻的戏院、红楼,都关门歇业了。 甚至市面上的酒水都一瞬间便宜了一层。因为这个年节注定是不会有人再明目张胆的大口喝酒了。 “这就是中国皇帝的权力。这个巨大的帝国里的每一件东西,从权利角度上来看,全都属于他的。” 路易士·保罗·里贝罗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棕红色的葡萄酒液体在杯子里晃悠。里贝罗的声音有些暗淡,他不知道在过去的几千个日夜里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自己的抉择。 这些年里里贝罗的生意重返中国,因为当年留下的人脉,里贝罗家族的声音发展的还很不错。尤其是高档红酒。 这种在中国被很直接的称之为葡萄酒的液体,近年来在中国市场上是越来越畅销。 尤其是中国的皇室,每年都会进购一批欧洲品质最好的葡萄酒,据说在中国的皇宫中,并没有多少人喜欢喝这个,就连皇帝本人也不怎么喜欢,但他就是喜欢买。买来之后直接装进地窖里,完全是一个收藏家的姿态。 “还好我们家族的生意只针对中国的皇室和有限的几个家族。”里贝罗家族在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这些个葡萄酒生产大国里,都收购下了顶级葡萄酒庄园,每年能给拿出的产品,最好的一部分里,至少一半会被中国皇室买去,然后的三分之一会被中国的权贵收购,流通在欧洲和中国市面上的顶级红酒,只有产量中的很少一部分。 里贝罗的年纪已经大了。今年他带着自己的二儿子‘回到’中国,回到当年他在澳门的家,还是那一栋老旧的房子,却世是人非。 里贝罗很看重与中国皇室的交易线,这完全就是一张宝石打造的名片,有了中国皇室做噱头,里贝罗家族的酒庄虽然很少向欧洲市场投放顶级红酒,但在欧洲范围内的名气却增长的极快。 并且连里贝罗本人在葡萄牙的社会地位,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所以里贝罗万分感谢已经病逝的罗东尼。 是他为里贝罗牵来了这条线,而所索要的报酬只是让里贝罗家族在二十年中,每年向罗氏庄园的继承者提供一批红酒。 这让里贝罗怎么不感谢罗东尼呢? 现在里贝罗都还记得那时候罗东尼的样子,整个人瘦弱而苍老,满脸的皱纹,走路都有些趋。头发已完全灰白,眉毛也是灰白,皱起眉头的时候深深地沟壑能把蚊子都给夹死,除了眼光还依旧犀利,那真的一点都看不出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人就是当年当那个身材高大硬朗、精力充沛的澳门民政长官。 里贝罗的二儿子有一个葡萄牙人中很常见的名字——菲利普。 他今年二十七岁,已经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四个孩子了。 之前他负责里贝罗家族的酒庄在欧洲的市场开拓,要知道,再怎么顶级的葡萄酒庄园,一年下来也不可能只产出最顶级的葡萄酒。就像一家再精端的工厂也不可能实现产品的百分之百合格。 除了一线品牌,一些酒庄里还经营二线品牌。就好比后世大名鼎鼎的拉菲酒庄,除了拉菲古堡干红,就还有拉菲珍宝(小拉菲)干红。 菲利普的工作就是满世界的推销自己酒庄的二线产品,甚至是三线产品。 而酒庄的日常生产就有菲利普的大哥,里贝罗的大儿子来执掌。 欧洲的传统继承观点,大部分的财产都是归属于长子继承的。次子要么拿着一点钱财独自开创自己的一片天地,要么就跟着长子混口饭吃。跟中国的继承传统差不多。 像中国皇室,那不就一个儿子继承主要产业,剩下的儿子依附之,混口吃喝。 如果想要后世的平均分配,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里贝罗家族的产业又决定了他们必须将关键位置交给自己绝对信得过的人。比如说酒庄的生产,那必须有一个自己人盯着。再然后就是他们跟中国皇室的交易线,那是多么的吸引人的眼球啊。也可以说是里贝罗家族的根本之一,与那一处处的酒庄是平齐并列的重要。 里贝罗之前把酒庄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自己不辞劳苦的颠簸在大海上。而现在他要到了交班的时候了。 只要他的大儿子能保持住酒庄的高品质,只要他的二儿子能够把握住跟中国皇室的交易,那么里贝罗家族就会继续的兴盛下去。 他可不愿意让别家的葡萄酒抢占了自己家族产品的位置。 里贝罗家族拥有全世界最顶级的葡萄酒,但这样的葡萄酒并不仅仅是里贝罗家族所独有的。就好比法国老牌的拉菲酒庄,虽然希刚家族三代掌门人去世后,拉菲产权进入了一段较为混乱的历史时期,但拉菲酒的品质依旧不为人失望。只不过是宝石上遮上了一层尘土。 里贝罗家族废了多大的财力才从希刚家族手中抢下了拉图尔酒庄,一代葡萄酒王子尼古拉侯爵在1755年逝世,希望家族进入了一段混乱期。里贝罗本想买下名气更大的拉菲酒庄的,不如意后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拉图尔。当初的交易足足用去了里贝罗一半的家产。但是里贝罗很幸运,他赌赢了。 如今的拉图尔酒庄在波尔多地区已经是屈指可数的顶级酒庄之一,在整个欧洲境内的名气也追赶上了拉菲。中国皇室的影响力,可见一番。 菲利普是里贝罗家族在欧洲市场上的开拓者,他很清楚‘中国皇室’这四个字为他们家族带来了多少便易。他在之前已经认识到了中国皇室的影响力,而现在,他更看到了中国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利。 第八百三十九章 如今的“鸡蛋人”! 承天十六年初,大西北的寒冬还并未过去。太皇太后仙逝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军前,陈汉的后勤部紧急向前方运送了一批白布。 一些部队都把野外潜伏掩护用的白斗篷给裁了。 连一线的骚扰战都降低了好几个烈度。 被围的俄罗斯人还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了。倒是他们当中所剩不多的旗人,一看外头国防军的装扮,还有旗杆上挂着的白头,那就晓得咋回事了。 “陈贼死了,陈贼死啦……” 几个脑袋煳涂的旗人还以为是陈鸣死了呢。不然怎么会三军缟素? 但这只是让俄罗斯人瞎高兴了一场。 鲁缅采夫可不是笨蛋,中国人虽然暂缓了攻势,还全军披麻戴孝,这是他手下的旗人对他说的这个词儿,在中国只有死皇帝的时候才能这样。但是中国人的士气和斗志并不见衰弱,而且他对中国也有不少的了解,中国皇帝的大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如果中国的陈皇帝真的死了,那么小陈皇帝跟着继位,他们或许不会继续向着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打去,但已经被他们吞吃在肚子里的地盘是绝对不会让出来的。 偌大的哈萨克草原上,很多牧民们都入风随俗的挂了白条。反正这里也不缺白布。 没有了俄罗斯人压制的天空下,空气是那么的自由。 俄罗斯被陈汉这一通猛揍,中玉兹和小玉兹所遭受的威胁就都解除了。虽然俄国人的哥萨克骑兵,对于哈萨克大草原也有发动了复性的袭击,但得到的和失去的太不成比例了。 就不说日后的独自建国,只说这两年里,哈萨克人向西北军区贩卖了多少牛羊马匹,承揽了多少运输任务、生意,还有抢掠古里耶夫和奥伦堡外的俄国人所得,那都远远超过哈萨克人的损失。 哈那提骑着一匹蒙古马,刚刚从里海中国回来,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同部落的族人。他们此去里海,是为了探看里海东海岸的水草牧场和渔业资源的。 说起来也是可怜,他们属于小玉兹,就出生在咸海北边,距离里海真的很近很近,但是他们这个部落对于里海的认知也真的很少很少。因为他们根本不敢去里海东岸游牧。 可现在不一样了。 土尔扈特人来到了咸海,这一定程度上挤压了小玉兹的牧场,所以在分配调剂牧场的时候,陈鸣就吩咐底下人适当的照顾一下小玉兹。 小玉兹当中就被选出了几个部落,圈定了里海东海岸的牧场。那地方是绝对的地广人稀,不仅适合放牧,还能耕种和捕鱼。可是危险性也是最高的,那地方距离俄国人最近。 这就需要小玉兹人自己衡量一下得失风险了。 哈那提这一队人就是去里海中国搞观察的。他们要实地考察一下里海的水草牧场,实地考察一下里海的渔业,同时也实地考察一下俄国人对那的骚扰。 这些人在里海东海岸转悠了小一个月,一个哥萨克都没碰到。可能是这儿的大雪让凶残的哥萨克也不得不束缚在了城池了。 哈那提真真是看中了里海这边相对优越的生活环境,在衡量了一下是游牧能填饱肚子,还是农耕更能填饱肚子后,他真的想立刻抛弃那古老传统的游牧生活,举族迁移到里海周边来耕种捕鱼。 是的,他们部落在最初的时候肯定不能如那些农民一般,非常快的开垦出一块块可供自己和家人生存的田地。但他们这几年有学到耕种的,还尝试着在草原上种苜蓿。 他们部族里都有俄罗斯奴隶,他们可以驱使着这些奴隶来耕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背后有中国的支持,中国人许诺了他们,只要去到里海中国定居,那么不仅仅是耕种技术和工具的支持,包括造船打渔,也囊括在其中。 哈那提很期望自己过上安定的日子。 游牧民族的生活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你春夏的时候可能部落里还牛羊成群的,一片生机勃发。但到了冬日里的一场白灾,整个部落都可能在大雪中消失。 千百年来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 草原上有无数个小部落在厮杀中崛起,比如匈奴、契丹、蒙古;也有无数小部落在冬日里,被大自然的愤怒给抹去。 哈那提就是一个彻底厌倦了游牧生涯的哈萨克人,他是部落里少有的大夫、中医之一,这在如今的哈萨克绝对是‘高科技精英’。他去到过伊犁。在伊犁的房屋中渡过了两个冬天,亲眼看到了千千万万的汉人是怎么过冬的。 他很希望自己的部落也能跟那些汉人一样,冬天里可以缩在温暖的房子里,悠闲地烤着火炉,不用发愁牛羊牲畜的死活,不用发愁明年的生计。 能给哈萨克人如此生活的只有耕种,靠游牧,哈萨克人是永远也安定不了的。 当然了,哈那提也不能确定他们部落有多少人愿意改变传统的生活习俗,就连他们这支前往里海中国实地考察的队伍里面,也有反对的声音。 虽然汉人的生活让无数哈萨克人感觉到羡慕,很多哈萨克人在说道这一点的时候,语气都充满了向往。可轮到让他们真正改变这一切的时候,很多人又退缩了。 可是在伊犁上过学的哈那提知道,社会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任何社会的变革都要经历艰苦的奋斗。他在南疆实习的时候,听多了当地人的故事,也看到了不少中国政府发放的宣传册,那里头隐藏着的残酷或许就是他即将要面对的。 这是社会进步必然要经历的一幕。进入新生活,淘汰旧的传统的同时也淘汰了陈旧的人。 说真的,哈那提要不是在进入伊犁医学院学习之前就与王庭做好了约定,中国方面也保有他的留底,至少在眼下时候是不可能容纳他的,他真想带着自己的家人就此迁移到中国去。 即使他是部落中的一个小贵族。 寒冬的喜欢下,冰雪的世界中,贵族并不能免于死亡。 而且哈那提是开过眼界的人物,对比一下伊犁与哈萨克大草原上的生活条件,学习条件,医疗条件,那真差的不可以道里计。 不过哈那提相信,随着他们与中国人的交往越来越密切,部落里的人迟早会抛弃那落后的传统生活,转而聚居到里海周边,成为文明社会体系中的一员。 中国有先进的农耕作物和技术,有精美的商品,更有强悍的武力和‘博大’的胸怀,这使得他们不费一枪一弹就吸引到了大批哈萨克人的靠拢。 哈那提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也可以说是哈萨克新时代的风云人物之一。这些人就好比清末民初的那些留洋‘精英’们,很多人盲目的崇拜着中国的一切。就像当初的‘香蕉人’一样,如此的哈那提,那就是纯粹的‘鸡蛋人’。 或许这些人跟原时空的那些人还有不少不同,因为哈萨克人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大的心理落差。他们应该是西汉时候的西南夷,是盛唐时候的日本人,在中国强大的国力面前和昌盛的文化面前,甘心情愿的俯首跪拜。 哈那提的面前还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大玉兹。 如今的大玉兹,贵族子弟们被集中起来上学,妇女们在家放牧、制作奶制品、肉干,外家收集羊毛和皮革,而男人则充当中国后勤部队的劳工和附庸部队,积极支持中国发起对俄战争的同时,也赚取了不俗的利润。 说真的,哈萨克草原如果一直这样的维持下去,过个两三代人,都不需要百年时光,大玉兹就能完全消融在中国的体系当中。 在里海东岸的北部,中国人临海建造了一座城镇,里头的哈萨克人已经多达上千人,还有二百多来自俄军方面的降兵。他们是鞑靼人、波兰人,以及少量的哥萨克。这些人都是主动投降的,来的时候几乎没人携带着妇孺,顶多带着一两个孩子。 所以二百多降兵里头至少能聚集起来一百六七十个壮汉。 再加上随军来到的后勤人员和军中劳力,以及驻守的国防军,总人口已经超过了万人。 哈那提非常幸运的被驻军给选作了急需人员——因为他是科班毕业的大夫。 军医系统是已经建立了很多年,但照样不可能照顾的面面俱到。 里海边的这座城市,与其说是防备俄国人南下、东进的战略据点,还不如说是一个榜样。 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不仅开辟了农田,还建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另外还养苜蓿,是农牧渔并行啊。可要真的说起这儿,却是连个正儿八经的永固城墙都还没有呢。外头只是用木头绕着周围扎了一圈栅栏。但更外头还有一道道的战壕,和战壕组成的阵地。 本地陆续新建起来的砖瓦厂,但水泥资源匮乏,石灰石支援匮乏。建筑材料一直都很紧张。倒是让人总感觉着一股子紧张感。 因为时间限制,还有原材料和劳动力的匮乏,在这儿想要修筑一座媲美古里亚夫要塞那样儿的雄伟城市,没有三五年时间和和平的环境,那是不可能完成的。 所以,陈汉选择在里海边上筑城,那更多是为了让与中国交流较少的小玉兹哈萨克人,亲眼看到中国为他们归化的未来生活。 建设这座城市的主要劳动力还是俘虏,不仅是战俘,还有被掳掠的俄罗斯平民和农奴。 陈汉到也不虐待他们,只要认真干活,吃穿是管到位的。 这个年代的欧洲人可不是陈鸣上辈子的欧洲人了,21世纪享受着社会超高福利的北欧人,如今苦逼的就好像同纬度的俄罗斯农奴一样。他们和同样寒冷的波兰东部地区、乌克兰、俄罗斯地区,那些一无所有的农奴们一样,只要靠着辛勤劳动能获得一丁点的利益——比如冬天里的木材,在冬天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照样干活。甚至他们穿的还都是比较单薄的厚麻布冬衣,也依旧不辞辛苦的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挖掘水沟,修筑路面、城市、建筑等,以及到森林里砍伐树木——这是很多北欧和东欧底层人获得现金的不多手段之一。 这些俄罗斯人、乌克兰人、波兰人,既然在老家都能在冬天里干户外活,那么如今沦为俘虏的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在冬天里继续干活呢?虽然从去年入冬到现在,那些俘虏已经死掉了小百人。 不过这没关系。 国防军扫荡西西伯利亚,抓到和收拢到的俄罗斯人多了去了。就说这个冬天,冻死在野外的俄罗斯人都不知道是这个数字的几百倍呢。 俄罗斯在西西伯利亚经营甚久,虽然众所周知的撤走了不少人,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人偷偷跑过了鄂毕河,但陈汉手中的收获明显是少了——只二十万出头。 里头还掺杂着不少的鞑靼人和混血儿。在陈鸣的心目中,只有纯正的斯拉夫人、乌克兰人,这才是俄罗斯帝国真正的基本盘。 话说俄罗斯人在西西伯利亚经营的时间虽久,也建立起了好大一批要塞,但这些要塞中很多都是木头造的,又在百年的时光中演变成了一个个城市了。真正能给陈汉制造麻烦的真正要塞还真的不多。 两军的军队就围绕着那些真正的要塞展开博弈、厮杀,而要塞的外头,彼此的机动部队也在试探中展开了一次次的遭遇战、突袭战、埋伏战。 说真的,单比双边的指挥水平,国防军并不比对手强出那里了,好几次都坠入了俄军的包围圈。 但就像当年抗美援朝时,绝对优势兵力的志愿军啃不动被包围防御的美军一样,俄国人虽然有过几次先手的机会,但他们也啃不动国防军。 就士兵的战斗素养和骤然遇伏后的战斗反应来看,国防军绝对比俄国人要强。骑兵还不好说,步兵则相当的明显。 鲁缅采夫手里的这些军队,战斗素养比国防军差了至少一个档次。 等到二月初,鲁缅采夫已经搞清楚中国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心里头是真正的大失所望! 中国的皇族的确死了人,可死掉的不是中国的皇帝,而是中国皇帝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这真的很让他们失望的事儿。 第八百四十章 不切实际的妄想! 鲁缅采夫得知了事情的真像,圣彼得堡距离知情也就为期不远了。二月末的一天,这一消息传播到了俄罗斯的心脏圣彼得堡。 此刻的圣彼得堡相当的清冷,苏沃洛夫的胜利已经是过去式了,对瑞战争的紧张才是新的难题。 奥斯曼帝国遭遇了先前那场大败之后,士气低落,短时间内不会向北方发起猛烈的进攻了。但是瑞典又起波澜。 瑞典的海陆军在初期的受创之后,瑞典王国古斯塔夫三世利用民众强烈的反贵族倾向,召开大议会,剥夺了议会除税收以外的一切权力,亲临前线指挥芬兰战役。俄罗斯在西线的压力骤然增大。 而现在鲁缅采夫传到的消息,对于某些俄罗斯贵族来说,不免又是一拳重击。 圣彼得堡现在连关系法兰西的心思和余力都没有了。 去年的冬季,圣诞节的前夕,巴黎爆发了一场让欧洲震惊的暴动。法王路易十六所居住的凡尔赛宫在巴黎暴动后的一个月后,受到了若干巴黎妇女和数千名国民卫队士兵的冲击。几名卫兵被杀死,王后一度衣冠不整地带着孩子躲避。当晚路易十六一家被迫搬入巴黎蒂伊尔里宫,行动自由受到了极大限制。 路易十六被迫采取了妥协立场,推行君主立宪制,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支持制宪会议,顺从地签署了大部分法令。但这些都是表面文章,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恐怕绝不是这样的。 而整个欧洲也反对巴黎政府,强大的法兰西在短短两三个月内乱的不可开交。如果继续这般下去,高卢公鸡就绝对不会是约翰牛的对手了。 伦敦的权贵们怕是睡觉都会笑着进入梦乡。 可是俄罗斯距离法国相隔的太远了,圣彼得堡始终在为战争而烦恼着,于此时欧洲的政坛上,他们就像一个孤僻的离群索居者,隔绝在欧陆事物之外。 这个消息陈汉这边可能还没有接到,但管他呢,俄罗斯现在正面临着极大地危险。叶卡捷琳娜二世已经通过正式途径向维也纳提出请求,请求奥地利派出部队进入俄罗斯的西线。 鲁缅采夫递到的这一消息只是让圣彼得堡一干人的心头再添了一块大石头而已,那之前本就压了一座小山的。 但对于耐操的老毛子来说,这点伤害只能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而不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卡捷琳娜二世可是一个性格十分坚强的女人,她不是战争失败后自杀的尼古拉一世,也不是被父亲的遇刺身亡吓破了胆子,躲在圣彼得堡郊外的行宫加特契纳当隐士的亚历山大三世,她是俄罗斯历史上与彼得一世齐名的一代雄主。 纵然这场战争已经让俄罗斯损失惨重,局面也让俄罗斯日益困顿,但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骨头还没有弯。她的内心深处依旧存在着最后的希望——翻盘的希望。 即使俄罗斯对中国战争获胜的希望不大,可只要搞定了奥斯曼和瑞典,俄罗斯就能集中力量于东方,摆出与中国决战乌拉尔河流域的架势来。 中国人是很强大,但是哈萨克大草原和西西伯利亚临近的薪疆,在中国是他们绝对的边远边疆省份,即使多年的道路修筑,论到交通物质的运输流量和便利,比之俄罗斯到乌拉尔河流域的交通线路来,也差了一大截。 后者距离俄罗斯的精华地带——伏尔加河流域和顿河流域只有一步之隔,一条条大江大河贯穿着俄罗斯广阔的土地,江河让俄罗斯大大减少了他们向乌拉尔河流域转运兵力、物质的时间和成本。 叶卡捷琳娜二世觉得自己至少能集结起二十万以上的兵力,如果军费充足,如果那时的奥地利依旧是俄罗斯的盟友的话,那么三十万人也未尝不可能。 三十万大军与中国人决战乌拉尔。 ——这不见得会让罗曼诺夫王朝一遭覆灭,让沙皇皇室沦落成如今的波旁王室那般。但这绝对会让俄罗斯倾家荡产,元气大伤。 叶卡捷琳娜二世就赌中国人不会与俄罗斯来这场决定命运的大决战。 因为没有必要。 就算中国人一口把三十万大军全部吃掉,他们也不可能隔着哈萨克大草原,在伏尔加河与顿河流域建立统治。而单靠哈萨克人和蒙古人,俄罗斯就算丢掉了三十万大军也不是他们可以欺辱的。 中国人打了一仗,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即使他们的国力比整个欧洲加在一起都要强,这一招照样会让中国人肉疼。而且这是一场注定要赔本的‘买卖’。 砍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没人干。 如果中国人的地盘已经扩展到了里海边缘,那么他们有足够的动力来拿下乌拉尔河流域,继而夺取伏尔加河流域和顿河流域。但现在显然不是如此! 后者对于中国来说就是一块飞地,或者是‘与他人作嫁衣裳’。 中国再有百万大军,再有亿万英镑的财税,也不可能拿钱不当钱的朝无底洞里扔。再强大的帝国也不会冒着损失严重的后果去夺取一块千里之外的飞地。 而且伏尔加河、乌拉尔河地区如果被中国人拿到了,三帐哈萨克和蒙古人能安心吗?他们肯定会认为中国人早晚会吞并了他们——为了将飞地连同。这会对中国人如今的局势产生破坏性的影响。 所以,叶卡捷琳娜二世敢去来与中国赌一把。 她还清楚中国政府的财富虽然充裕,但中国政府更会花钱。他们每年都向北美和南洋更南的那个荒凉的大岛输送大批的移民和物质,而在距离本土万里之外的地方大搞‘国家’建设的资金花费是多么的巨大,不问可知。同时他们还在国内大幅度推展义务教育,后者的规模已经从原先的‘两京加鲁山’,扩大到了原汉地十八省所有的省会城市。而且扬州、苏州、天津、烟台等口袋里有钱的地方政府,也加入了其中——中央只拨款30%,大头归地方筹备,外加社会捐赠助学。 反正这些消息正通过往来东西方的各国商人的嘴巴,不停的灌输进整个欧洲大陆的百姓、贵族耳中。包括陈汉皇室与内阁的‘年俸协定’,只国库收入的百中取一。这是一个很奇特的规定!数字太小了。 这个微小的比例放到新税收施行之前的中国,显得并不怎么突出,但也绝不可怜——每年一千多万华元,二三十万英镑呢。放到欧洲,已经是很阔绰了。只是这个数字相对于中国这个庞然大物来,显的小了一些。从中国人自己搞的重重数据统计来看,整个皇室成员的耗费数字,就没有一年少于一百万英镑的。国库收入的百分之一所得,顶多是一个零头。 只说‘财政赤字’,中国皇室是如中国的块头一样,大的惊人。 但人家中国皇室的底蕴深厚,名下的企业每年产生的利润都是以‘亿’来做单位的,如此巨大的‘财政赤字’,他们轻轻松松的就承担下来了。 但这一切在中国的新税赋财政政策被实施之后,情况有了很大的转变。 过去中国皇室的开销是小头在‘国库收入’,大头在‘企业所得’,而现在却双方调转了个个。 虽然中国皇室依旧在‘亏本’,中国皇室依旧在保持着‘极度奢侈’的生活,但里头的改变如此,是人都能瞧得出来。 中国的财政收入在暴增,但中国的财政支出也随之暴增。 作为一个明智的君王,叶卡捷琳娜二世不能说中国人搞得那‘义务教育’是白费钱财,她很清楚知识的重要性。人家叶卡捷琳娜二世在早年的时候,还被无数个民主思想家誉为‘欧洲最开明的君主’呢。 资助文人画家、思想家,跟伏尔泰、狄德罗、孟德斯鸠等民主思想上的巨匠是亲密的笔友。在外人的印象中那完全就是一个‘文青女皇’。 虽然在普加乔夫起义之后,暴露了真面目的叶卡捷琳娜二世显得很反动,但你也不能抹杀人家有知识有见解的一面。那毕竟是跟伏尔泰、狄德罗、孟德斯鸠等民主启蒙大家‘有来有往’的主儿,要是肚子里真的没有半点墨水,就是作秀也不会作成全欧洲‘最开明’之君主。 是以,有知识的女沙皇很清楚中国财政上的大把资金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转到战争中来的,那些都是有了固定定位的钱。中国的财政虽然无比充沛,但他们的财政不可能只为军费服务,他们可不是俄罗斯。 如今的俄罗斯,本国的财政税赋早就枯竭了,打仗靠的都是战争债券,靠的都是国债。 鲁缅采夫在报信给圣彼得堡的同时,又一次在大声的唿叫‘增援、增援’。叶卡捷琳娜二世想起来就头疼。 中国只是死了皇帝的奶奶,而不是直接死了那个可怕的皇帝。 只要等到东线战场的风雪消停,寒冬褪去,中国人显然会再度发起战争,而且更是更猛烈。因为他们消停了一个冬天之后,物资储备肯定更充裕了。 鲁缅采夫唿叫‘增援’并没有错,之前他也没有对圣彼得堡说——给我第一批支援后,我就一定保住乌拉尔河流域。 鲁缅采夫说的是至少,两个‘至少’——至少要给他送来十万颗火箭弹,再有三万正规军,至少在西西伯利亚和伏尔加河流域征调五万名青壮;然后他才能把中国人挡在乌拉尔河流域。 现在鲁缅采夫又向圣彼得堡求援来了。可是南线战事稍缓,而西线战事又再度紧张起来的圣彼得堡,哪里还有大把大把的军队给鲁缅采夫呢。 “通知财政部,发行第三批国债。告诉丹麦,它们进入战争的时候已经到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并不怎么将丹麦放在眼中。现在的丹麦早就不是当年的北欧第一强国了。打瑞典独立之后,丹麦二百多年里的战争,都以失败告终,致使疆土日益缩减。眼下时候,丹麦虽然有一支规模可观的海军部队,还有一支强大的商船队,但陆地上的弱势让这个小国在俄罗斯的强势下几乎成为了圣彼得堡的附庸。 那就是一个小号的荷兰。可在之前的百年中却没有一个‘伦敦’做盟友。 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选择显然是继续战争。毕竟俄罗斯还有荷兰、英国、普鲁士、西班牙、丹麦、奥地利等国的支持,有大半个欧洲的支持,战争经费上短期里不存在问题。 而圣彼得堡只要有钱,俄罗斯就从来不缺少灰色牲口。 如今的欧洲一片‘和平’。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巴黎的,看着法兰西的时局演化,所有的欧洲主要国家,除了俄罗斯和奥地利外,就不见再有国家处于战争状态了。 它们会为这场战争提供大笔大笔的资金的。 世界局势演变到现在,这场中俄之战的战争已经隐隐变换了味道。已经不再是中国和俄罗斯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较量,而有点变作东西方的较量,黄种人和白种人之间的较量。 中国近些年的不断扩张,要说没有对欧洲产生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还是伦敦、巴黎,谁都会对中国隐隐产生警惕心。毕竟中国撷取的这些利益,都是从他们的碗中抢来的。 这些国家里的确有‘人’不愿意看到俄罗斯继续的强大下去,但他们也更喜欢看到中国碰钉子。而支持俄罗斯与中国的连年大战,那既可以消弱俄罗斯的实力,也能让中国人感受到白种人的‘强大’,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而苏沃洛夫去年的大胜,的确确给不少俄罗斯人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也让很多的欧洲人看到了‘希望’。就如叶卡捷琳娜二世想的那样,先解决了奥斯曼帝国,瑞典从来不是问题,那么俄罗斯面对中国未尝就没有一战之力。 俄罗斯用出的可是全身力气,背后还有那么多国家财力上的支持,而中国人用在西西伯利亚的只有一只胳膊,这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这当中包括的可不仅仅是叶卡捷琳娜二世。 第八百四十一章 捅死了十七个老毛子! 天空渐渐地阴沉下来了,厚厚的、黑色得云层,就像没边没际的灰色铁幕一样,低低地压在头顶上!唿啸的大风凶猛的刮着,卷起大片的尘土。 谁要是正面迎着风,不仅眼睛睁不开,连唿吸都难以做到。 平缓起伏的丘陵地带,能见度不过三四百米,俄军一个先头旅(外增一个团的民兵),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国防军用一个混编旅、一个正规骑兵团和两三千人的附庸骑兵给包围了起来,后者接近两万人的步骑,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 …… 时间已经走到了承天十六年的四月。 西西伯利亚平原上刚刚被初春的暖风给吹过。国防军的进攻果然就开始了。而且一开始就在包围各要塞城市的同时,出动机动部队,主动寻找俄军之机动部队决战。 战场就在乌拉尔山西坡伏尔加河的支流卡马河中游。那里也是伊热夫斯克的东南方一百多里处。 这是一场兵力相当的较量。在包围了一座座要塞城市之后,还要留下诸多的骑兵部队留守后路,出击的国防军总兵力也才三万来人,这当中还有四五千人的附庸骑兵。 而至于俄军被包围的这个先头旅和国防军的两万步骑,这就都是策略。 俄国人的策略是以小部队吸引中国的大部队,疲惫其精力,挫败其斗志,然后是决战的来临。而国防军就是存着先打残俄军一部分,吊着俄军机动部队的主力不得不来救援。然后双边来场最后决战! 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招数了。 而两支部队在出现在卡马河畔前,那都已经在寒冬的尾巴里兜了好几百里路的圈子,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了。 这也让两边都明确了一个‘事实’——这是一场公平较量,短期内双边都没有援兵。 也可以说,双边都是一支疲兵。 而一直与国防军避而不战的鲁缅采夫突然的变得硬朗起来,为什么啊?那就是机会难得。 中国人也知道己方兵多马壮的时候,鲁缅采夫是不会来硬碰硬的,只有把双方实力拉近到一个相当的水平线的时候,鲁缅采夫才有可能心动。而事实也是如此! 鲁缅采夫的压力也是很大的。他从开战到现在,就一路打败仗。过往的战争里积攒下的名声都给败坏个差不多了,他也想尽快赢下一场决战,来让俄军提升一下士气,也让他在圣彼得堡的名声变得好一点。 而且火箭弹时代的战争已经在过去的时间里充分的说明了彼此的长久性。对于被包围的俄军要塞来说,外头的机动兵力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对于包围俄军要塞的国防军来说,阻击俄军在包围圈外围的机动部队也是头等大事。 这是有着诸多的内外因素的。 所以,鲁缅采夫来了。 “将军阁下,是否立刻向主力发出求援信号?”浑身‘邋遢’的副官,已经忘记保持自己军官的高贵形象了,一身崭新的军装被黄土盖了一层,已然邋遢的不成样子。 说话中他的眼角不停的在观察四周,因为少将的位置距离战线太近了,在这儿都能清楚的听到阵地上俄国士兵的叫喊声。 在这场大风的掩护下,国防军迅速合围、填补结合部!而俄军则在一开始就陷入了比较大的被动中,视野的能见度太低了,让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警戎线缩水了一大半,战斗一开始就整个儿仿佛落入了包围圈里一样,四面八方都是国防军,正面、侧翼都爆出了小范围交火,几乎都是被国防军压着打! “小心谨慎,注意警戒。如果遇到敌人的大部队,立刻就地防御、构筑工事!”这是鲁缅采夫早早对先头旅下达的指示。 双方的策略没有高下之分,谁胜谁败,还要看双边军队的执行力。再好的策略,落在一支行动拖拉缓慢的军队身上,结果也只会是白白错过战机。 中俄之间的策略已经很明白了,如今的差距就在双边军队的执行力度上,那时有高低上下之分的。 国防军相对强大的骑兵部队还徘徊左右,如果这个时候俄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被国防军的骑兵趁机而入,那绝对是一场灾难!相反,如果俄军能够稳住阵脚,国防军的骑兵部队要是敢大规模的冲阵,等待他们的就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二十几分钟后,波尔塔夫琴科的临时指挥部搭建完毕。一块巨大的黄色帆布笼罩下,一个绝大部分‘体积’都掩藏在地表之下的指挥部里,波尔塔夫琴科等先头旅指挥军官浑身脏兮兮地趴一张地图上,研究着附近的地形! 这又是俄罗斯人比中国多出来的优势。 一定程度上还能抵消国防军的‘摸近’。 “报告!将军阁下!”一个俄军参谋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奥加涅相团和波波夫团的部队,已经同中国人全面交火,中国军队的火箭弹发射非常密集,也非常分散。另外他们还配置了很多的猎兵,我军已经有多名火箭兵被射杀。” 波尔塔夫琴科回过头来看了看参谋,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指挥部的参谋、卫兵,忍不住用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因为他从参谋的语气中和周边人的表情中看到了畏惧和担忧。 但是先头旅又有什么真的可担忧的事儿呢? 是的,中国人的兵力比先头旅多得多。但是在先头旅手中的火箭弹没有被消耗干净之前,中国人再多的部队也不敢冲击先头旅。 如今的先头旅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他们也有六七千人呢。随军携带的火箭弹足足有两千颗,省着点用,怎么着也能支撑上三五天。 只不过两边‘知己知彼’,全都门清的波尔塔夫琴科,对于国防军爆发出来的干劲还是很惊异的。 他们两支部队兜圈子绕道都熘达半个月了,上上下下全都累得不轻,彼此的主力部队都是步兵而不是骑兵,怎么今个中国人就那么有力呢? 暴风骤雨般的‘呜呜’之声,即使波尔塔夫琴科已经听惯了唿啸声,依旧感到惊心动魄。身下大地都在微微颤动,天空仿佛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无数烟尘腾上天空,竟然仿佛天崩地裂。漫天飞舞的火箭弹,就像节日里的焰火,一条条绚丽火焰划过天空。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无数道黑红色火柱光焰冲天而起。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BUG式的武器,的确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力量! ‘黄色’的大风都被黑色的硝烟给‘污染’了。天空中的阴云像一下子垂落了千丈,就挨着了无数人的头顶。黑烟和尘雾,让人根本看不清二百米外的形势。 而这也给了一支特殊部队便易活动的机会。 没有人会拿着珍贵的火箭弹来玩地毯式轰炸的,虽然火箭弹的单体造价并不高,但人家抢手啊。在眼下这个时代,只有狙击手才能对付狙击手。但是俄罗斯人的猎兵比起中国的狙击手们来说,就像业余的和专业的作比较一般。 如今波尔塔夫琴科就是再放求救信号,也不可能被俄军的后续部队给看到了。 一个小时后,后续俄军两个师的主力赶到,并且尝试着向被围俄军靠拢,就算双方对彼此的打算都心知肚明,一些小技巧该用还是要用的。俄军主力在距离波尔塔夫琴科旅两俄里的地方,被国防军一个团‘死死’地拦住了。 俄军两块部队之间那真的是‘鸡犬相闻’啊。两俄里多远一点地儿?两公里多那么一点点。几乎可以说这个打阻击的团就跟包围先头旅的国防军主力是连在一起的。俄军主力就是想玩反包围、反分割,那都不可能。 后续的俄军主力在战斗打响第一枪的一天后全部抵到。 对比包围圈里的俄军先头旅阵地,阻击阵地的战斗烈度可谓很低很低的。两边都很少拿出火箭弹这种大杀器,更多是用随军的小炮对轰。 两边的火炮数量都不多,炮口口径也普遍较小。这要放到一百年后,多少几十门炮呢,对轰还有点看头,但现在呢?七八成的炮弹打的是实心弹。场面很热闹,却根本打不死几个人。 真正的战斗出现在两天后,墨迹了三天的国防军主力,感觉着已经消耗了俄军先头旅很多火箭弹了,就决定打一打,试试看。他们先是集中火力——火箭弹和火炮对着俄军猛轰上半个小时,然后一批国防军精兵,就挺着刺刀,拉着零散的队列,向着俄军阵地疯狂猛扑! 俄军阵地前,火箭弹如鞭炮一样爆响。喊杀声还伴随着炮火和枪声,肢体、雨水、鲜血、泥浆飞上半空…… 半个小时后,国防军停止了猛攻,损失很不小,可依旧进展有限,只能与波尔塔夫琴科继续对峙。 但是这种对峙没有多久,一个小时都没有,一波用黄色土布包括着脑袋,这露出了两个眼睛的日裔营士兵,悄悄的从国防军阵地摸向了俄军阵地。 该感谢这场刮了四天三夜还没有停歇的大风,不然,俄国人不会等到日裔营进到距离他们只有一百多米的位置时才发现。然后火箭弹就再度跟过年时的鞭炮声一样密集的响了起来。 这一天里,国防军向俄军阵地发起了五次进攻。然后天色暗了下来。 魏秀志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肉眼真正的观察到了,这天空的阴云像是更浓了。大风都刮了这么久了,竟然一点都没散去。 夜色里,国防军对俄军的先头营阵地再度发起了进攻。而鲁缅采夫也不是吃素的,他从今天先头营受到的进攻密度上判断了出,中国人对先头营是真的下狠手了。那么俄军对于国防军的阻击部队,也开始了猛攻。 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一波波的俄军和国防军就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然后又退下去!黑夜里,国防军终于是冲上了俄军先头营的阵地上,俄国人也不示弱,双边的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展开对冲! 双方散兵队形组成的冲击波和反冲击波,每一次接触,代表的就都是残忍的白刃战! 波尔塔夫琴科的心情很沉重。 俄罗斯军队如今也配置了胸甲,他们用木块和皮革拼凑成一幅幅甲衣。先头旅的俄军士兵很多就都配上了这种木甲。但是在跟中国人真真拼杀搏斗的时候,似乎俄军依旧处在下风。 那是一处炮兵阵地。只有一个炮兵连,一共六门小炮。 被一股中国士兵给夺取了下。 当时天色已经方亮,躲在坑道中的波尔塔夫琴科用望远镜‘亲眼’观看了一场残酷的白刃战。 炮兵连属于奥加涅相团,奥加涅相团是莫斯科的守卫部队,算是鲁缅采夫手头的一支精锐。 炮兵连全军覆灭了! 战士们非常勇敢的跟冲上阵地的中国人战到了最后一刻。迅速前往增援的俄军有一个营的兵力,赶到炮兵连的阵地时,他们虽然没能改变炮兵连覆灭的结局,但他们还是飞快的夺回了那六门火炮。突杀进来的小股中国部队兵力还剩下不足一个队,被那个俄军营一个反击给轻松的驱除出了炮兵阵地。 但是很快,中国人就又聚集了相当的兵力进行反扑,大约二三百名中国士兵冲上阵地与刚刚夺回火炮的俄军营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拼刺。 二比一的兵力对比,波尔塔夫琴科原以为俄军营将会轻松获胜! 但最终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波尔塔夫琴科的预料。俄军营两倍于中国人的兵力,居然拿中国士兵不下!这可是白刃战啊。斯拉夫人明明比中国人壮很多的,而俄军拼刺刀的能力在欧洲也是大名鼎鼎的,可是那一场战斗却是以中国士兵有节奏后撤而告终,占据着兵力优势的俄军甚至都不敢去追击。直到现在,波尔塔夫琴科眼前似乎都还有那一把中国刺刀的寒光在闪烁。 波尔塔夫琴科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波尔塔夫琴科依旧很坚信胜利属于俄罗斯,他们肯定会笑到最后,只不过他们将要付出的代价会比他之前的预期要惨重得多! 某国防军进攻部队的团部,坑道里。 一营一队已经回来了,这支在反清战争中多次立功的部队,出征时的八十八人,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二十二个人! 那是二十二个血人,每个人从头到脚几乎都被鲜血给浸透着。就像刚刚从血池子里爬出来一样,他们所过之处,地面上就会留下一行行滴血的脚印,一滴滴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上或是衣服上滴下。 一滴一滴,一滴一滴…… 在早晨太阳光的照射下,那些血迹反射出令人心悸的艳红色。 带队的营官一瘸一拐走在队列的最前方,神情坚硬,目光坚定。 他的胳膊上和大腿上各有一道用刺刀剌开的伤口,深可见骨。面颊上也破开了一个大口子,绽开的皮肉就像翻开的鱼嘴,丑陋而又狰狞。脑袋像是一个血葫芦,整个人脸上身上全是血,有他自己的,更多的却是敌人的。黎明时的这一战,他捅死了十七个老毛子! 全队损失惨重,队官都死在了阵上,作为领头的营官,他之所以没死,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而是因为他的武力高。 杨遇春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上战场,他受的上很重,养好了伤可能又到冬天了。但他觉得自己学了一个乖,下回再干肉搏战的时候,他真不应该挺着刺刀就上前,他应该拎着一把大刀片。 第八百四十二章 皇帝起家的老部队! 后方指挥的波尔塔夫琴科还不易察觉,可前线的俄军却个个心里清楚,那几乎每战死一个中国士兵,俄军就要反被扎死两个!也就是说,哪怕国防军已经极端疲倦,哪怕俄国人在体质上有着一定的优势,俄军的战术素质依旧比不上国防军! “轰”的一声巨响,一枚火箭弹落距离波尔塔夫琴科隐身的地堡前方大约一百米远的地方,除了将俄军一个臼炮阵地送上天之外,还搅起了漫天的尘土和残肢端臂! 波尔塔夫琴科皱着眉头看了看一团糟的炮兵阵地,却不得不承认,中国国防军的炮手【包括火箭兵】、狙击手和工兵等技术兵种非常优秀!俄军的下级战场指挥官、重要的火力点,被杀死、摧毁甚多! 而且中国人的战术也非常灵活!他们在发起进攻的同时,还在阵地间临时构筑了一处处阵地,在现在这般天气里,这种阵地很难被发现,而要是战线得以恢复了,俄军回归阵线,被中国人发现了机会,一颗火箭弹就能让俄军付出不小的代价。 天亮了,战斗还在继续,国防军毕竟有着绝对优势兵力么。 可是少了黑夜的掩护,国防军的攻势显然不如昨夜里顺畅。 上午,战斗进行两个小时,国防军在发起了一次进攻,效果不大伤亡却不小后,就改变了战术,再度玩起了牛皮糖来。虽然这样死伤不会很大,双边的火箭弹对轰么,消耗的是火箭弹的数量。之前的几天时间里,国防军玩的就是如此战术,一点点的消耗俄军的火箭弹储量。就连国防军包围俄军要塞的战场上,国防军玩的也是如此战术——纯粹的以本伤人。 结果一个突发情况让战事猛地停了下来——老天爷酝酿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下下来了。 这是一场绝对的暴雨,一直下到晚上,雨量虽然减少了不少,但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这让波尔塔夫琴科的心情愈加烦闷! 虽然这场大雨让中国人那优势的骑兵部队,战斗力大减。可他们的哥萨克也一样成了半残废。 而且储备的问题,俄军手中仅剩不多的一批火箭弹中就有一部分受潮了,还有不少火药桶也受潮了。 俄军一大尉参谋喘着粗气,一身狼狈地跑上来,大声说道:“将军!士兵们疲倦不堪,又饥又冷,战壕中积满了雨水,中国人的火箭弹依旧在发射,他们在不停的向我方逼近!” 大风让两军的视线都受到阻碍,但要说谁更倒霉,那必然是俄国人。因为他们是被包围方! 就算波尔塔夫琴科在遇到敌情的第一时间就命令军队尽可能的扩大防御面积——俄军的防线也是前轻后重,一线、二线只保留少量兵力——火箭兵,三线和后方才有营连建制的士兵——可势头不利的依旧是他们。 现在俄军的防御阵地在不断地缩减,不断地被国防军所侵蚀。俄军阵地上的士兵密度就会不断提高,国防军打来的火箭弹对他们的威胁就越来越重。 且俄军的火箭弹数量也越来越少,火箭弹的发射也变得困难起来。 因为俄军的火箭弹很多还是火绳式的,如今这天气当然受影响;而国防军方面的火箭弹发展到现在,则完全是火帽式的。发射器从最初的一个简单支架,到现在的瞄准器、简易的测距仪、水平仪和燧发机,搞得也越来越专业了。 俄军这个大尉参谋说的全是实情,大雨真真的给俄国人制造了太大的麻烦,火箭弹是一方面,他们阵地上战壕里的积水——俄国人的战壕可还没进化到有排水沟的地步,还有那噼里啪啦疯狂打下的雨点,严重影响到了俄军的伙食供给,以及本身的保暖防寒。 全世界,除了中国给每一名野战士兵配备了便捷的雨衣之外,其他国家全美这个条件。 俄军现在真的形势不妙。 但波尔塔夫琴科早已下令,不准部下当众散布战局不利的情况!当周围警卫的俄军士兵,惊讶地看过来之后,波尔塔夫琴科已经“啪”地一记耳光,甩到了那个大尉参谋的脸上。 “混蛋,你这个愚蠢的笨猪!”波尔塔夫琴科火冒三丈地瞪着这个参谋。“斯拉夫人连寒冬的风雪都能征服,这点雨水算什么?胜利最终属于我们!”虽然被国防军包围得越来越严实,但是波尔塔夫琴科却并不认输,俄军只是因为连日行军、已经非常疲倦而已。他此刻已经无视对面的中国士兵已经是连日行军的事实了,就一味的认定俄军是一支疲军,需要休息。而休息过来了之后,身材高大的俄国人绝对能一个挑中国人两个。 这算不算是一种自己对自己的欺骗呢? 不过,波尔塔夫琴科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国防军正迅速收缩兵力、将兵力凝聚一点,准备在今夜对俄军的先头旅再度发起猛烈进攻,最好能在雨夜中解决掉这支俄军。 晚上十点钟,国防军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但好歹完成了对波尔塔夫琴科旅的分割包抄!其部外配的那个民兵团被国防军撕扯下来了,可以说已经咬进了嘴里,但还没一口吞下。波尔塔夫琴科连续向奥加涅相团和波波夫团发出命令,要他们立刻打通与民兵团的联系。 俄军的二次冲锋被打退之后,波尔塔夫琴科更是把手中仅剩的预备团派了出去,这个团的兵力才一千出头,之前一直跟旅部待在一起,是先头旅里绝对的预备部队,战斗力比之两个主力团是差多了,也就比民兵团强上一些。 俄军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战术! 跟中国国防军打进攻战时的过程几乎一致。那就是先用火箭弹、炮弹轰,然后趁机步兵猛攻。第三次攻击的时候,俄军中下级军官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指挥所属士兵,不顾伤亡的对着国防军猛攻。 而此刻的国防军也在加紧消灭俄军的这个民兵团。 在玩进攻战的时候,陈汉的三角进攻和人海战术金华的依旧不多。因为陈鸣拿出来的本就是高标准的先进步兵战术,本身就有80分打底儿了,再想优秀,再想向着更高分烟花,那前进幅度当然就低了。 就像挺身队的进攻战术——波浪冲锋,这是二战时期的日军常用的一种战术,将攻击部队按照总兵力的十分之一,一波接一波地对敌阵地薄弱点,进行连续性攻击,给对方造成攻击兵力无穷无的感觉,进而摧毁敌自信、突破敌防线。 挺身队的进攻战术就是这种制度,日本人的性格原因,让他们比较适应这种战法。可是他们这些年仗打的也不少吧?可从没见过他们对波浪冲锋有过任何改进。 俄军的民兵团已经陷入莫大的危机中! 虽然国防军的进攻兵力比俄军也多的不是太多,俄军还构筑了简易的战壕,而且下了雨,战场上被火箭弹炸起的浮土全变成了淤泥,部队的前进速度根本快不了,但俄军的民兵部队还是挡不住国防军的凌厉进攻。 半个小时后,俄军的民兵团已经丢失了大部分的阵地。 但剩下的阵地里的俄军抵抗力度也变的更强了,因为他们的兵力密度更高了。可这不是问题,国防军随身的还有手榴弹,他们的身后更是有火箭弹。 俄国人的斗志真的是挺顽强的,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这个民兵团还进行着抵抗,而且态度坚决。真的用事实告诉了魏秀志,俄罗斯民兵部队的一个特点,战斗力不强,但战斗意志顽强。只可惜在从天而降的火箭弹面前什么‘精神’都不顶用,当国防军的进攻部队跟着火箭弹后来到俄军民兵团最后的阵地上时,已经碰不到几个挺着脖子挨宰的人了。 大片大片的俄军士兵躺在地上,死样极惨,火把的光照下,淤泥都变成了红色。 而也可能是老天爷不愿意看到那么多人的死伤,这场大雨终于见到了消停的苗头,雨水已经降到了小雨的地步。 国防军是很快就搞定了民兵团的残兵,还把丢掉了一个腿的俄军团长送到了大后方的野战医院里。 简易战壕内,波尔塔夫琴科满身的泥浆和硝烟味,眯着眼睛看着此起彼伏的爆炸气浪,还有民兵团阵地上渐渐消失的厮杀声! 中国炮兵和火箭兵的射击非常迅速、准确!而且其火力强度,也要超出俄军的数倍以上! 波尔塔夫琴科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他认为如今的‘先头旅’就像一截竹子,中国人就好比被挥舞起的砍刀,当足够大的力气噼开第一个竹节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势如破竹!中国人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啃下了民兵团,那么他们接下来会不会很快就再接连突破奥加涅相团、波波夫团呢?战线距离波尔塔夫琴科的旅指挥部,已经不足半俄里了! 鲁缅采夫指挥着俄军,也在趁着黑夜和雨天向国防军的阻击部队发起猛攻。但后者就像是一块巨石、一枚钉子,让俄军的数次进攻一无所获,还无一例外地受到了重挫! 不知不觉间,阵地前迅速堆满了,血肉模煳的尸体!既有国防军的,也有俄军的! 根据俄军士兵的反应,这些身材一般的中国士兵,不但意志顽强,而且还有着丰富的白刃战技能!更主要的是,他们每人都有胸甲,刺杀技能犀利,零星的几次与俄军拼刺刀的时候,都占了很大的便宜! 黑夜的确是双边军队决死拼杀的好时间。 因为两军谁也没有足够的火箭弹来在阵地前玩地毯式轰炸。就算照明弹升起,看着那零上的,彼此间距能大的钻过一头鲸鱼的士兵队列,发射火箭弹也真的太亏了。 这些火箭弹的成本并不高,但再不高的成本被运到卡马河畔,那也是身价暴增,不是这么浪费的。所以啊,两军的白刃战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此时,国防军的阻击阵地上早已犬次交错了,在黑夜的小雨中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乱局面,如果国防军支持不住、甚至有少许的动摇,就会形成一个全团崩溃的局面! 搞不准都会让后头的主力部队阵脚动摇。 还好魏秀志始终关心着阻击部队,发现形势不妙后,立刻向那儿派遣了援兵。 雨水中的泥泞、鲜血染红了一片片的阵地,双方的士兵提着刺刀对撞,战斗意志都极为坚强! 战争是激烈而血腥的! 后续攻击的俄军忍不住瞠目结舌起来——这种顽强的战斗意志,真的让人震撼。要知道俄军的进攻部队可是鲁缅采夫手中的拳头部队,人数至少两倍于中国人。 而国防军这边呢,只能感叹到底是皇帝起家时候的老部队,是‘坦克营’分出来的队伍,果然不让任何人失望。 当然,两边也都有士兵被吓傻!少数人还开始试图偷偷地后退,或者脸上抹上带血的泥巴、狡猾地躺地上装死! 深夜里,距离凌晨一点还差一刻钟。 波尔塔夫琴科的手中只剩下一个残存的指挥部,他的预备团被大崩了,两个主力团被国防军分割成好几个大块,已经濒临被数消灭! 波尔塔夫琴科阴沉着脸色,绝望地看着包围圈外。西面的增援部队依旧未能冲开中国部队的阻拦! 波尔塔夫琴科觉得自己真的就要死了。他看不到明天的白天了,除非他愿意投降中国人。但这个莫大的耻辱,波尔塔夫琴科宁愿实在战场上,也不愿意低下自己的头颅。 “将军,中国人的火箭弹已经能够打到这里了!”副官话语中带着焦急,打断波尔塔夫琴科继续的绝望。副官也是贵族出身,才二十来岁,已经是中校军衔了。他还有远大的前程和几十年的日子好活呢,可不愿意跟着波尔塔夫琴科送死。 但他现在又不能抛下波尔塔夫琴科,一个人跑去投降。 指挥部那么多人呢,不可能全都死了。他要真的抛弃波尔塔夫琴科,一人落跑,他的名声也就彻底的臭大街了。就算日后活着回到圣彼得堡,也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甚至他的家族为了保持名誉,还会将他除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外围的俄军主力与国防军激战到现,虽然给予国防军大量杀伤,但却始终未能突破国防军的阻击线,向波尔塔夫琴科旅靠拢!这场战斗的形式如何,还不能说定。但俄军的先头旅是必然要除名了。 波尔塔夫琴科有点无动于衷。死在哪儿不是死啊。 “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实心弹正好命中了波尔塔夫琴科藏身的地堡,里头的俄军卫兵不顾地上泥泞纷纷趴倒地上,波尔塔夫琴科的身子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但他还是不愿意离开这儿。 这是他的指挥部,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 实心弹对地堡的破坏力不大。波尔塔夫琴科行进的时候还是很有目标性的,先头旅本来控制的这片区域虽然没有山岭,但却有一片小树林。现在树林里的树木被俄军砍伐个七七八八,他本人的旅指挥部都是用大腿粗细的原木加固的。一层原木一层黄土,如此顶上足足盖了三层,最后又盖了土黄色帆布做掩护。 国防军越来越近了!淋淋漓漓的小雨中,波尔塔夫琴科透过观察口都已经能隐约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战火中成长 为了吃掉俄军的先头旅,国防军真的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其集中兵力于先头旅的后果就是,国防军的阻击部队也在这个夜晚里被俄军欺负的不行。 火炮的杀伤力是很小的,眼下这环境,就连火箭弹的爆炸威力都因为淤泥和积水而消减了很多。但是老毛子一样有冒着泥水,冲锋陷阵的猛士。 国防军在刺刀战上即使再下功夫,人数少也是阻击部队的一大弱点。 魏秀志倒是派出部队增援了,但那只是小部分。只有两个营! 就在国防军主力彻底围歼了俄军先头旅,然后整顿好防线,抓捕俘虏,并在黑夜中收拢部队,事情都忙活了个差不多的时候,才又抽调一个营的兵力向阻击部队增援。这个时候俄军发起的攻势不仅没有因先头旅阵地的‘销声匿迹’而有所减缓,反而攻势更猛了。 俄军的指挥部里,鲁缅采夫手中拿着一个玻璃酒杯,红色的酒液在玻璃杯底覆盖了浅浅一层。鲁缅采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身前的地图,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也不动。就这么坐在地图前,不自觉的都过去两个小时了。 指挥部内外的俄军参谋、军官、士兵都不敢大声说话,高声叫喊。因为谁都知道,鲁缅采夫这是在等待前线的好消息的。 卡马河畔这一战的决战时间在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多项选择题。 其选项集中于一个问题上——是俄军的先头旅是否先被中国人吃掉,但却不是国防军阻击部队是否先一步被俄军击破。 国防军的阻击部队背后就是他们的主力,中国人之所以只安排了这么点人来打阻击,那是为了给他们的主力赢得更多更好的休整时间。所以,关键还在俄军的先头旅上。 如果这先头旅能够支撑五天,最好是一个星期,鲁缅采夫就会下令俄军与国防军展开真正的决战。 可要是先头旅先一步被中国人给歼灭了,那么在中国人打歼灭战的当天,就是俄军最好的机会。 因为这一天是中国人体能、精神消耗最大的时候。错过了这一天,这场战争,俄军就输了七分。 消灭了先头旅,中国人士气必然高涨,而俄军却绝对会士气受挫。同时俄军的兵力也会处于劣势,先头旅有六七千兵力呢。 中国人就算也付出一定的代价,也不可能打个一比一,波尔塔夫琴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所以,鲁缅采夫在察觉到先头旅方向的响动有部队后,就也打出了自己手中全部的牌。就连指挥部附近待命的哥萨克,在必要的时候他都会让这些人从四条腿回归到两条腿,然后填进关键点。 阻击部队指挥部,团参谋长蒋孝先对团警卫队队官陈宝光说道:“小陈,别紧张,俄国人距离吃掉咱们远着呢。”充当阻击部队的这个团虽然不是满员,但也有两千四五百人,再加上三个营的支援,总兵力都接近四千人了。 蒋孝先不敢担保他们就能一直顶住俄军,但只是今夜里,蒋孝先是觉得肯定不成问题的。 作为先烈后人,蒋孝先内心里并没有走马封侯的野望,他的目标只是个将军军衔。他老爹是蒋天放,当年战江南的时候死在了苏州一带,那时候蒋爹就是营级军官了,可以说是复汉军自成军以来第一个阵亡的营官一级军官。要是不死,他爹就不仅仅是被追赠的将军衔了。 上将军是不在话下,大将军也能展望一下。 蒋孝先不好高骛远,他的先期目标是让蒋家的‘将军’变得名副其实,然后再去想望更高的山峰。 而陈宝光呢,那就是陈氏子弟了。 陈家夺取了天下,不说是鸡犬升天,可也差不多了。这也让他们的后代子弟里真的养出了一批纨绔子弟,一批废柴,比如当初的陈子峰。 可同样的,能文能武的陈氏子弟也同样不少。可以这么说吧,这些二代的生长生活环境,跟他们的爹娘老子小时候相比,已经好上天上去了。这些人有了学文学武和不计成本的资本,只要家长督促严格些,孩子自己又能明白好歹,那最终当然能走出来一批人了。 陈宝光就是其中之一。 这团警卫队队官的职务比普通的队官高半级,虽然军衔还是上士,享受的却是副营级待遇。他的年纪才二十一岁,绝对算得上人才了。 团部里的团正、团副和教导员全都不在,这三位已经亲自带兵上阵了,只有脑袋上裹着纱布的蒋参谋长留下。他之前也上一线了,然后被火箭弹蹦飞的铁片咬了一口。 陈宝光所带领的警卫队是二百人的大编制,但是很快的,他也不能继续在团指挥部呆了。 “宝光,陈宝光!”却是团教导员一身是血的跑回了指挥部,来不及跟蒋孝先客套,抓起蒋参谋长跟前的茶缸就‘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一整缸。 “立刻集结警卫队。”放下茶缸,教导员嘴都不抹,语气疾快的下达命令。 没什么好说的了,一看这样子,蒋孝先就晓得,是阵地上出漏子了。 虽然阵地上并不是已经兵力匮乏到只剩下警卫队的地步了,但为了长远考虑,那些退下来休息、整编的营队,还是尽可能的让他们好好休息的好。 把警卫队这支生力军顶上去,赢得时间给退下了休整的队伍,让他们喘口气,这能换来更大的利益。 话音方落,陈宝光赶紧起身快步冲出指挥部,杀气腾腾地冲着外头战壕土台阶上坐着休息或躺着唠嗑的警卫队官兵们厉声大吼:“警卫队,紧急集合!” 陈汉军队的惯例,在早年大整军时候就定下的制度,剔除了传统的‘亲兵’制度,改为警卫部队和警卫员。 基本上师有警卫团,旅有警卫营,团有警卫队,营有警卫排,队有警卫班,而且警卫部队的建制都是超编的,譬如眼下的这个警卫队,足足有二百人,人数比普通的队超出一截不说,火力更是凶猛,所有的士兵都配有胸甲,还配有了短铳。 “全都有,向右……看齐,立正,稍息!” 到不愧是团部的警卫部队,集结速度极快。这个时候团教导员已经冲出了指挥部,“弟兄们,二营一队阵地已经失守。队官以下,所有官兵全部战死。俄国人在咱们的防线上打开了一条缝。虽然这条缝很窄很小,但咱们要不先一步堵上它,这条缝就最终会吞噬了我们整个团的奋战成果。” 警卫队全队官兵顿时便齐刷刷地挺身立正。 教导员目光似刀,冷飕飕的从全队二百名官兵的脸上掠过,狞声道:“让我们夺回阵地,弟兄们,都跟我走!”说罢,教导员和陈宝光就带头转身而去,全队官兵轰然应诺,就像是一阵风似的跟了上去。 不到二十分钟,警卫队就穿过积水没到小腿的交通壕来到了二营主阵地,阵地的正前方已经出现了俄军的影子了。他们倒卷着奋力抵抗的第二营官兵,一点点的向二营的核心阵地推进。 刚刚上到二营主阵地后方,迎面就是绵绵不息的哀嚎声、惨叫声席卷过来,还有浓浓的血腥气,警卫队的士兵都镇定自若。他们可都是老兵,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当初围攻鄂木斯克的时候,哪一处阵地上专门设立的医护点里,不躺满了轻重伤员?整个战壕都能塞得满满的。 收拾战场的时候,有的士兵腿断了,胳膊掉了,疼的在血泊中直打滚哀嚎,警卫队的很多老兵都有过一边捂住伤兵的伤口试图止血,一边扭头声嘶力竭地叫吼着:“卫生员,卫生员在哪里?”的经历。 还有很多人则见过自己的战友、兄弟,没来得及得到妥善救治,活活的流血流死,死的时候还静静地躺在战壕底儿,两眼空洞地望着硝烟弥漫的天空。 甚至都有人亲手为自己的战友‘解脱’过。 是的,这个时代的战争有太多的伤势是无可挽回的。乃至野战医院的医生大夫都知道,军医系统有一个公开的潜规则——真正的重伤员是不会救治的。除非是出现了人力和药品两不缺的局面。但那种局面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儿。 对于那些等死的伤员,给他们一枪、一刀,不是心狠手辣,而是真正的在做好事,为他们早一点解脱痛苦。 碰到那种事儿,第一次你会感到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平日里轻的跟一根稻草一样的火枪,那个时候会比泰山都要重。 可是两次、三次……,当他们一次次的撞到之后,习惯就成了自然,一个新兵也真正的成长为老兵。 谁也不生来就是铁血战士,再优秀的战士也是从新兵成长起来的。新兵营会教给他们成为一个优秀士兵的全部本领,可是真实的战场才能让他们真正的强大起来。因为战场可以给他们一颗强大的心。 陈宝光抽出了自己的军刀,“弟兄们,拼刺刀我们团是整个西北军区的第一,我们警卫队拼刺刀又是咱们团的第一。今天谁也不准丢人。都听我号令,我数到三,大伙就一起冲上去,先打枪,然后干死这群狗日的!” “干死这些老毛子!” “龟儿子的,怼死他们!” “干死这些圪渣!” 来自天南地北的警卫队老兵们轰然应诺,又纷纷握紧了手中的火铳,还有那上好了刺刀的火枪。他们的眼睛里绽放出坚毅的目光,这目光比大山都坚强,也比野狼都嗜血。 战壕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地面上,枪声和爆炸声却越来越激烈了,俄国人的嘶吼声也越来越近了。 “一!” “二!” “三!” 话音方落,陈宝光率先就翻身跃上了战壕,横在胸前的双管手铳对着两个冲在最前的身材高大的俄国兵就啪啪两枪。因为怕误伤——俄军、二营士兵,都犬牙交错的,所以手榴弹是不能投了,排枪也是不能打的,可是手铳可以。 警卫队的士兵都人手配有一把双管手铳,这是警卫部队的‘优待’。而且手中有钱的,还可以向军队神情购买第二支手铳,所以这个时候三四百支手铳已经向着前方猛烈喷吐起火力来。几乎是一瞬间,上百名凶悍的俄军士兵就倒在了地上。 每场战斗,冲在最前的士兵都是整个部队里最勇敢的战士。这上百个俄国士兵的倒下,那可不能以寻常的百名俄军士兵视之。 在那个雨夜里,俄军付出了重大伤亡之后,一度将战线推进到距离阻击部队的指挥部不到二百米的距离!但这个时机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把握住,黎明之前,鲁缅采夫叹息一声,下令俄军转攻为守。眼前的机会已经错过了,他需要考虑接下的战局了。 不再是如何赢得这一场战斗,而是如何保存俄军现存的部队,安然的撤出战斗。 双方都已经极度疲倦,以至于形成了彼此之间的“默契”——一夜的爆炸声、呐喊声在黎明之前消停了! 满是泥浆和沙土的荒地上,趁着战斗间隙,双方的士兵开始拼命构筑防御阵地!廉价的木头在这一刻成为了最宝贵的军需物资。 “阁下,您就吃一点吧!”一个俄军参谋小心翼翼地捧着飘香饭盒,对比普通俄军士兵连一口热饭都难吃到的现象,鲁缅采夫的生活依旧那么的‘丰富多彩’。纵然没有了整洁的餐桌、雪白的餐桌布,和干净的瓷盘、餐具,而只有一个乘着‘大杂烩’一样的食物的饭盒,但也不普通的俄军士兵丰盛的太多太多了。“您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 从昨天吃过早饭,鲁缅采夫就只喝了两杯酒,现在天色已经亮了,可不就一整天的时间了。鲁缅采夫没有吃东西,也没有闭上眼睛睡上一分钟。 一身整洁的元帅军服的鲁缅采夫,沉默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饭盒。虽然他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能倒下。 自己必须鼓起劲儿,把部队与中国人脱离开,可他又不能立刻撤兵。那样的话,很容易让俄军泄掉最后一口气,中国人再一追击,就全完蛋了。 如此两边要恢复到对峙阶段到也还好,就怕中国人立刻开始爆炸战【火箭弹】。 鲁缅采夫也不怕中国人立刻开始反攻,俄军的实力虽然弱于中国的军队,但也不是一击即垮的。中国人进攻的猛烈的话,反而会装了个一头血,届时战争的天枰就会又恢复平衡了。 鲁缅采夫最怕的是中国人像一块牛皮糖一样,始终沾着俄军,只拼消耗——火箭弹,还拖延俄军士气的恢复速度。 不过这天亮后的第一顿饭却还吃的安稳。 雨水终于停了。 两边阵地上都冒起了滚滚黑烟,这是被雨水打湿的木头被烧的时候的自然反应。这也说明,两边都在生活做饭呢。 雨水停了之后,风也停了,空气清新无比,能见度也恢复了原先的距离。拜望远镜的‘福’,两边的人都能看清楚对方前线阵地的伙食了。 国防军升起了热气球,俄国人也重新搭建了瞭望塔。 从看到的画面显示,俄军内部的等级制度非常森严,不但军官和士兵之间差异极大,就是士兵与士兵之间,其伙食水平也有很大不同。 精锐士兵和普通士兵,普通士兵和民兵。伙食最差的士兵似乎只有土豆和黄豆,好一点的士兵还有一两块黑面包。军官就有配菜了,有肉丸、酸黄瓜、饮料和白面包等。高级军官还会有酒水和熏肠、鱼子酱、肉排、烤鸡等。 当然,最后这是指军队在驻地状态下。战争当中,似乎也就是面包配土豆肉汤,外加一杯酒。 ——高级军官都是在帐篷里吃的,看不见,但厨房送出来的一盘又一盘被盖子盖上的食物,虽然看不太亲切,但里面的内容肯定不会差。 虽然有好有坏,但总体来说,大部分俄军士兵吃的都很糟糕。不要说营养合理了,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 “俄军的伙食可真够烂……” 第八百四十四章 争龙夺位 清晨,卡马河畔的沃野似乎完全淹没在了一片茫茫的白雾之中。湿沉的雾气就像三月江南的蒙蒙烟雨,如烟细雨轻拂着青青杨柳一样打湿人的脸庞。透过白雾笼罩的大地,肉眼只能隐约看到被包围的俄军阵地的轮廓,就仿佛是一个城市。 东西南北,两方向的纵深都接近三俄里,真的是老大一座城市了。 鲁缅采夫最终不敢带兵撤退,他手中是还有敢战的精锐部队,他对这些部队也有着强大的信心。让这些部队留在后头打阻击,然后他带领着其他部队逃命,他有信心脱出升天。 但那种行为就像一只遇到了危险的壁虎,短尾求生了。而要是用中国的一句老话来形容,那就是舍车保帅! 鲁缅采夫还是错估了他对面敌人的执行力,国防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那么一层。 他没有想到,就在早饭吃过后,中国人就提起余勇,出动部队向着俄军主力的左右翼兜了过来。等到俄军发现的时候,中国人都已经在淤泥里挖着战壕,修筑阵地了。 但就国防军的那点兵力,不可能将俄军彻底包围的。所以鲁缅采夫立刻命令手中的骑兵队伍赶紧跑出去,只是他手中的步兵大部队却真的不能动了。 纵然国防军在其两翼布置的军队不过是各一个团左右,那也会给俄军的撤退行动带来巨大的麻烦。这时候再要走人,就极大可能会全部完蛋的。 当太阳跃出云层,雾气散去,魏秀志遥望前方,一天的休整之后,俄国人的阵地整齐了不少。 西方传来几下轻微的爆炸声,声音显得很遥远,并且雾气未曾彻底消散,这声音好象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又沉又闷。 魏秀志很清楚,这是国防军正在用炮火轰击俄军的阵地。隆隆炮声中,魏秀志站立在晨露当中,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他的发丝凝结,然后缓缓淌落。 他不知道鲁缅采夫是不是也在清晨的阳光下,打量着对手,现在的他笑的很轻松。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起泥水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中,外围的警卫们有点小骚动,很快就又稳定下来了。魏秀志身后的几个高级军官和指挥部参谋官站成两排目视着来者方向。很快就见一个通讯兵来到。 “副都督,正北二十里处,发现哥萨克骑兵活动的痕迹。” 这个通讯兵来报告的不是正面战场上俄军的东向,而是外围战场上那支逃走的俄军骑兵。鲁缅采夫很清楚骑兵的威力在于运动,所以他早早的将手中的哥萨克骑兵和俄罗斯骠骑兵、龙骑兵各一个团,派了出去。手中剩下的估计只有一个胸甲骑兵团。【俄军骑兵团一般是四个连,6、700人。边境地区的常驻骑兵部队编制要更大一些。】 魏秀志也不惊讶,他很清楚鲁缅采夫将手里的游骑兵、骠骑兵等部队撒出去的用意是什么,国防军针对性的也向外撒出了不少侦察兵,现在不就发现了他们的痕迹了么。 而国防军手中的正规骑兵部队和附庸骑兵部队,则始终按兵不动。这对当面的俄罗斯步兵绝对是莫大的威胁。现在道路泥泞还算好的,等到几天后积水消去,俄罗斯的步兵大部队就更被动了。 而魏秀志敢在‘敌境’内这么‘肆无忌惮’的跟俄国人对峙,这也是欺负俄军短期内不可能有部队向卡马河畔大规模的增援。反而是国防军,随着时间的拖久,他们有可能拔掉一颗颗‘钉子’,由此解放出一股股围城部队,从而形成新的机动部队。 这样下去,倒霉的还是俄国人。 通讯兵下去后,魏秀志脸色丝毫未变。对身后的一帮人等说:“二十里地,咱们的警戒范围正好是二十里地。俄国人只是来示威来了。” “示威也不怕。他们要真敢来,咱们抹抹嘴,直接吃掉!”一个戴着将军衔的高级军官霸气的说道。就俄国人这点骑兵力量,还真不够国防军这儿的骑兵部队嚼用的。 指挥部的一干人等都面色轻松,神态自若。这卡马河一仗打到现在,国防军真占据了绝对优势,卡着点儿吃掉了先头旅,然后阻击部队又顶住了俄军的疯狂进攻,让国防军渡过了最难的难关。这接下来的道路不能说一马平川,可也能说是没有大的坑洼了。 只要一直这么的对峙下去,魏秀志不说拖得面前的俄军一口吃的都没有,只要把对手手中的火箭弹给耗干净了,就能拖得这支俄军不战自垮。 这是大势上的优势。 鲁缅采夫没有早早的短尾求生,现在他想走都晚了。 今天风和日丽的,热气球已经升空,国防军手头的火炮虽然没太大用处,但敲掉俄军的炮兵阵地,再发射发射特殊弹,恶心一下老毛子,这还是能做的。 俄军的炮兵是国防军的第一解决目标。然后就拖么。魏秀志在‘急’、‘缓’两个字里,最终选择了后者。这样军资耗费固然是大了,可人员伤亡能大大的减少。而且保不准还能从乌拉尔河流域钓来老毛子的援军呢。 再或是熬到俄军补给耗尽的时候,特别是火箭弹用光的时候,两万来俄军届时就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案板上的猪羊,任由人来宰割了。 只不过魏秀志三万兵马待在这卡马河,耗费实在太大。这儿距离国防军的桥头堡——物资集中地点,都间隔两三千里路呢。 而火箭弹这东西,谁家都一样,全不够用。 要是魏秀志手头的火箭弹能有个十万八万,他早就让火箭兵跟对手玩高密度消耗了,等鲁缅采夫手里的火箭弹用了精光后,国防军就能轻松吃掉这支俄军了。 根本不需要用士兵进攻。只用火箭炮轰击就够了。 他不是手里头也没有多少火箭弹么,而且也不知道对手的火箭弹剩余的具体数量,他可不想把把戏玩砸了,自己手里的火箭弹都用完了,敌人手中则还剩着一些,那就太不友好了。 魏秀志就只能有节制的来用,至少在后方的补给线贯通之前,无能不节制的挥霍。 魏秀志都命人去做那很土很土的飞雷炮了。因为这东西在一定程度上能代替火箭弹。了不起打一炮换一个地方么,炮筒子直接不要了。 事实上,此刻的大西北,甘肃西部和南疆、北疆的部队驻军,始终在陆陆续续的向西西伯利亚和哈萨克大草原调集,包括一定数量的蒙古骑兵。后者兵分两路,一部分用在了哈萨克草原,一部分用早了西伯利亚的扫荡上。 趁着西伯利亚短暂的夏季来临,蒙古骑兵的任务就是扫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俄国人和鞑靼人。 而就鄂毕河以西地区的战场,国防军真的是用尽全力了。 这个时代的物资运输太感人了,那么一部分的牲畜和口粮由哈萨克人提供了,可弹药等军事物资不可能在哈萨克草原上生产。那儿必须打后方物质基地伊犁出发,一路跋涉几千里、近万里,辛辛苦苦的运送到前线中来。 所以,这种情况下,国防军的脚步还真的不适合跨越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 拿破仑的例子时刻警惕着陈鸣的。 战争打到眼下时候了,国防军的胳膊要再向前伸,那真的要拉伤肌肉了。 部队已经到了极限。明智的人就不会让他们继续向前! 那可能得到的利益和即将面临的威胁,哪个大,哪个小啊? 说真的,对比行动缓慢的步兵,魏秀志现在真的喜欢上骑兵了。 之前的陈皇帝一直很努力的建设骑兵部队,但打起仗了才发现,那依旧不够用。 国防军的骑兵部队很多都作为运输部队的护卫部队或是运输线的警戎部队在使用,因为对比附庸骑兵,陈鸣当然更相信自己一手编练出的自己人了。 这样的结果就使的国防军的正规骑兵能够用到战场上的力量,还是不够如意。 如果此时他手中能有了三五万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国防军骑兵部队,他能杀的老毛子吐血三升。 就是可惜了这个时机。 …… 南京城里,依旧繁华。太皇太后的孝期,南京城里立刻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地方早就没有宵禁这一说了。 之前时候,秦淮河那就是一条不夜河。歌舞不休,寻欢作乐的人能在这儿玩个通宵达旦。 之前是碰到事了,不仅恩客们不敢上门了,就连秦淮河的花船红楼也不敢开张了。 到了三月末,孝期一过,那真的是痴男怨女,干柴烈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 洛阳王府。 花园的石榴都开花了,天也热起来了。 郑氏摇着扇子站在屋子里往窗外看,太阳把外头的石板都‘照’的发白了。 “今年这天真是热得邪乎。”这才四月份啊。 身边的婢女听了,端着冰过的酸梅汤进来,“王妃用一碗吧。” “给王爷他们的冰送去没有?”郑氏一边接过酸梅汤,一边问。 “已经送去了。王爷让人回话说,叫不必老往后勤部送,咱们自家就该不够用了。今年天热的厉害,这才是四月,热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种天气,他们一屋子的人挤着,再没有冰,谁能熬得过去。就后勤部的那点福利……”郑氏摇摇头,后勤部虽然总管着全军海陆过百万人马的粮秣辎重,手中过的银子只有财政部可比的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自己就能随意的挥霍。相反,后勤部的待遇比参谋部还差一层呢。 而参谋部的待遇比之内阁、大都督府又差了一层。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几个弟弟都已经成年,对陈鼎的威胁是越来越大。困难的时候真正的来到了,那么做什么事儿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圆滑。直白的说,要更会来事一些,方方角角的都要想到。 陈鼎说是这么说,但这冰送还是要送,不求陈鼎的这些同僚能真的被这么点小恩小惠给收拢了,只要求让陈鼎的名声能变得更好那么一丢丢。 ——争龙夺位,任何疏忽大意都要不得,名声很关键的。 而做人,立口碑,那就要从小事儿,一点一滴做起。 陈鼎不是学康麻子的老八,但也不能学雍老四当个冷面王。 如今,东北的战事已经进入尾声,可西北的战斗还处在白热化状态。后勤部正是忙的时候。上到一把手,下到小科员,那一个个忙的就跟陀螺一样,是连轴转。 陈鼎出了热孝后,人就被他老爹扔到了后勤部,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可回家才不过是歇了四晚上。现在更是一连加班了五天,除了让人回来取了次衣服,连一个确切的什么时候能回家的话儿都没有。 后勤部的忙碌可想而知了。 “王妃,王爷说后勤部已经有好几个司长、处长累倒了,底下的小官就更别说了,一个个忙的是脚不沾地的,连个休息都没有,谁能受得了?都累倒一大批了。可许国公就让人喊来了太医院的太医,直接在后勤部里治,都不许人回家歇口气的。现在都有人说许国公是活阎罗了。” 郑氏脸上没什么波动,他爹已经当了四五年的邮递运输体育大臣,当了四五年的内阁大佬,当然清楚这场战争动用的物质和精力是多么的巨大,而运输部要保证一二十万大军的战争所需又是多么的辛苦。 她喝着酸梅汤,道:“叫人再煮两大锅凉茶,等到四五点钟的时候送过去。以后每天都要送,跟冰一样,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让大夫开几剂解暑驱乏的药下在里头。” 既然许国公陈权不放手,那么陈鼎就只能在后勤部熬着。郑氏也就映着这个机会,往里头送冰送茶。反正她送的‘范围’只局限于陈鼎所在部门,虽然量会多一些,但远包不过整个后勤部的。外人想说她老公招揽人心都说不上。 陈鼎的心思,在她嫁之前就心知肚明。 这婚事一成,她娘家是与皇长子再也脱不开关系了。 郑氏当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丈夫能荣登大宝,那么她也能坐上那把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想往的‘皇后’宝座了,母仪天下。 但郑氏很清楚,这种大事她是插不上手的。就算她多过不少书,上过好几年的学,尤其是重点翻过一些史书,但男人的事儿,她还是插不上手的。除非她也能进入政府系统,当个女官。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郑氏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帝、皇后面前积极表现,在弟弟妹妹跟前积极表现,不给丈夫失分的同时,还尽可能的给自己丈夫拉点帮手,尽可能的在公婆面前给自己丈夫多挣上几分。 这种‘憋屈’从本质上来说不是她的性格。但现在她是皇长子妃,是洛阳王妃,一步踏入是非,就再也脱身不得。 什么个性、小脾气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被统统打消。 郑氏所能表现的,就是为广大‘观众’所认可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贤妻良母’形象。 对于一个打出生就享受富贵,从来没受过委屈的贵女来说,这是悲哀的,却又是必须的。 第八百四十五章 陈鸣的‘考核’ 陈鸣消瘦了不少。脸颊上的肉都瘦下去了。 先是不远万里的赶到大西北,在伊犁待了那么长时间,然后好不容易往关内赶了,又因为老太太的事儿,大冬天里不得不快马加鞭的朝南京赶,可是一路狂奔了几千里地呢。 再然后是热孝期间,这可是他的‘嫡亲’奶奶,这一走,古代中国传统的丧礼和随后的一大串规矩就噼里啪啦的打来了。 酒肉歌舞娱乐是一律停止,连衣服都不能穿颜色艳丽的。 陈鸣身上这肉就也没有养回来。 而这刚脱了热孝,却也不好立刻大鱼大肉的招唿来,且天气也热了,陈鸣也吃不进太多肉类的东西。 他现在手中拿着的是他的那几个小兄弟递上来的‘建设方案’,附带的还有臣僚名单和简历。后者早已经被陈鸣默认了,问题在前者。 陈鸣去年在西安就跟给他们说好了,要他们先拟出来,给陈鸣瞧瞧。时间是开春! 结果赶到了老太太病逝。 这让陈鸣那几个小弟弟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到了二月里,他们还是呈递了折子。对于臣僚名单和这些人的简历,陈鸣只需要做个大致了解就成,建立一个档案。 或者说,从这当中陈鸣还能看出一些这几个小兄弟的山头和政治倾向。 陈鸣主要审计的是他们的建设方案,这些东西还要跟财政部相沟通,因为藩国建设资金的拨发大权是归属于财政部的,而且份额有限。 中国现在的财政收入是多起来了,但中国花钱的摊子也越发的大了,对于藩国的支持只能取一个不大的财政份额。 这几个家伙的建设方案要是最终定下来,陈鸣当然要走内阁,跟财政部通一下气了。 要取得最恰当的分配方案和建设总纲么。 二月份是第一次,这些‘方案’全部被陈鸣打了回去。 三月份是第二次,只有莒王陈唁的折子得到了陈鸣的认可。据悉,从日本下野的田沼意次,现在就在陈唁的幕中。 田沼意次已经把自己相良藩藩主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长子田沼意满。 虽然田沼意次不能算是陈唁的臣下,他上表的大臣名目里,也没有田沼意次的名字。后者在他那儿就相当于一个纯正的幕僚。 执掌日本十多年大权的田沼意次无疑是一个政治生物,但是在日本,以及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那么,年纪还不满七十岁的田沼意次却不愿意在家中坐着等死,于是被德川家治一点拨后,就来到了南京的莒王府上。陈唁可是德川家治的正牌女婿,也是德川家治在中国最大的奥援。 他还指望着自己这个女婿的莒国能够发展壮大起来呢,然后与日本隔着太平洋相望相守。 而田沼意次的政治水准甭管怎么样了,执掌日本十余年,之前又从政三十年,他从担当小姓开始,在日本官场中足足打滚了五十余年,想的是相当的走到。其所主张的重商主义,也颇对陈鸣的胃口。 日本在大灾荒之前的十年里,发展的并不算差。田沼意次和他的政治主张虽然有着这这那那的缺点,比如说贪腐问题,还有个性顽固,甚至是刚愎自用,不知变通,但也的确推动了日本的发展。 只不过小日本的先天缺陷和不走运的碰到了灾难多发期,让他的主张最终破产。 可这样的一个人物对于陈唁来说,还是有着很强的助益的。 陈唁的‘考核’通过了,但其他人的‘考核’还在继续。眼下就是他们递上的第三遍。 “鼓励农桑商工,重视教育,严格户籍管理,开放言路……” 除了各自经济领域的立足点不同之外,这些折子上的‘千言万语’,大同小异。 相比之下,有田沼意次参与的陈唁之奏折,还真的更对他胃口。 陈唁也不敢放开步子往前走,可是人家至少在商业领域提出了一个‘商会’概念。 ——不是中国现在的那种由私人富商发起的地域性商会,而是公家积极参与的商会。这算是田沼意次在日本玩的‘专卖商行’的改动版了。 田沼意次在日本主政十多年,依次建立了铁、铜、石灰、硫黄、人参等物品的专卖商会。田沼意次下台之后,这些商会也随之被废除。 但是在陈唁这儿,他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生丝商会、棉花商会、生胶商会、木材商会、皮毛商会,西洋参商会,不仅控制出口,还要负责促进这些产业的发展。重点是生丝、棉花、皮毛和木材。 因为生丝、棉花、皮毛和木材,即是移民生活的必需品,也是很好地原材料,是大陆所急需的。 美洲有成百上千万头野牛,这里土地、气候适合棉花的生长。而蚕种不是茶叶种子,可以在美洲进行试验养殖,如果能够成功,那必须是一处大金矿。这里还有大量的橡木资源,在欧洲的橡木资源被砍伐殆尽之后,美洲的野生橡木就是英法海军舰群所需橡木木材的主要来源。 而要促进这四个产业发展的主要方式,是建立起相关的联合农庄、农场。 在藩国建立初期,为了更好地发展农产经济,那是必须把移民有机的整个起来。不能由着他们的性质来,所有的农业发展必须在政府的统一指导之下进行。同时,还要引导从事商品出口生意的贸易商们,将后者流动的私人资金,分出一部分投入到工业发展上来。对于有着必须性和先进性的产业要予以保护和奖励,比如减轻赋税,保证其资金充裕——也就是保证他们都能活下去。 阐述这些理念的文字可比空洞的大道理和陈鸣的胃口多了。 陈唁、陈哲,两个当今皇帝最小的兄弟,在宫门口坐上了马车晃悠悠的回家了。两人的王府就隔着一条胡同,不仅排位上是挨得近的兄弟,住处也算是挨得近的邻居了。 只不过在藩国封地上,俩人就再做不成邻居了。陈唁的封国在雅图,也就是后世的西雅图。陈哲的封地则是在墨西哥湾,也就是在新奥尔良。 西雅图位于北美海岸线的中部,太平洋沿岸,位于后世灯塔国的普吉特海湾和华盛顿湖之间,西临奥林匹克山脉,东临华盛顿湖,这里河流、森林和湖泊广布,为温带海洋性气候。适合农作物生长,也适合畜牧业发展,还因为海潮的原因,渔业也极其发达。 可以说,这块地盘的发展潜力比之下佳州半岛要大的多了。 而新奥尔良也是一块宝地,是密西西比河口仅有的高地,属于亚热带湿润气候,盛产硫磺、盐矿、木材和棉花、甘蔗和稻米等。 这两块位置一个在灯塔国的西北角,一个在灯塔国的正南方海边。 在雅图和汉津之间,汉津和东京之间,陈鸣至少还能塞进去两个儿子。所以,未来时候陈唁和陈哲的地盘真的不相搭。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交情。 这一回进宫,两人除了在皇帝跟前走了一遭外,就是泡在了延寿宫。等出皇宫的时候,皇帝的赏赐也到了。东西不贵重,但这个时候还是比较稀罕的,荔枝。 岭南早熟的上等荔枝,摘下后被内务处用飞剪船直扑南京,趁着夏季风吹起,那速度比给杨贵妃带荔枝的快马还要快。 一路上用冰块冰着,进到皇宫的时候,叶儿都还绿莹莹的挂着水珠呢。 陈唁挺喜欢吃荔枝的,他正牌老婆德川氏也喜欢吃,但陈唁还是很大方的对陈哲说:“一家两篓子,正好分。” 陈哲下意识的推辞道:“不用,六哥,这是皇兄赏给你的。” “当你六哥有多大的胃口?能吃下这么四篓子的荔枝?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天上少有地上没有的稀罕玩意儿。现在就图个‘头一口’。”等半个月,当上好中熟荔枝佳品纷纷成熟后,这玩意儿在南京也就要烂大街了。 如今只供皇宫食用,不是因为它的价值多么多么好,一艘飞剪船加一肚子冰块而已,有什么稀罕的?真正少的是早熟又口味上等的荔枝佳品。 那口味不好的荔枝,再是今年的第一口,递上来吃也没啥意思不是? 想吃啊,等上十天半月,岭南的中熟品种上市后,南京城里稍微有点能量的都能吃到新鲜的荔枝。 这在欧洲都要成为中国权贵生活奢侈的代名词了,实际上的花费真的不大。顺着夏季风,飞剪船速度快的能让人瞪掉眼珠子。 回到府里,陈唁叫人把荔枝卸下来,查看有没有坏得或小的。重新捡拾后,再问身边打小就服侍左右的太监道:“这南京城里都有哪几家得了赏赐?”新鲜的东西只要进到宫里,皇帝就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再少的东西也要分出一口赐下去。 太监是早把这个打听出来了。 南京里得赏的很是有几家,比如说内阁的大佬们,还有退出内阁的那几位,以及大都督府的那几个,皇帝身边的亲信,比如那刘武、陈大伟、石猛等人,是都受到了赏赐。 但再往下他们几个兄弟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得了。皇帝的公主是一个都没有拉下,但皇子们只有洛阳王得了一篓。 听到这里,陈唁心里虽然知道这未尝不是皇帝的手段,但还是非一般的舒畅。可见这身份的重要了。 皇家宗室和宫外的宗亲大臣不能比。眼下皇宫里坐着的这位皇帝,对宗亲大臣是非常非常的够意思,对自己的女儿也相当的娇宠,可是对儿子和兄弟就苛刻了点了。 当然,没人会说这是皇帝薄待自己的儿子、兄弟。只会说皇帝这是在‘磨砺’自己儿子、兄弟。 “派人往延寿宫送三份。”太皇、太后和陈唁的母妃那儿,都要送上。哪怕他们那儿都有了,他当儿子的该孝敬的也是不能少的。 剩下的他自己留了一盘,然后就都给了德川氏。 一篓荔枝再多,也架不住这么分。可这又是必须的。 第八百四十六章 中国人这是在吓唬我们!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最慢,但当决战来临的时候,回头一看就又会发现,之前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 卡马河畔的战斗就是如此。 魏秀志跟鲁缅采夫足足耗了小半个月,五月都到了。后勤补给已经贯通的国防军才做好了彻底吃掉俄军的最后准备。 虽然那后勤补给线只是一道手指头粗细的管子,可那也是好事不是?国防军的物资储备有了进项,比之坐吃山空的俄军就占便宜多了。 战场周边被追查到的俄军骑兵痕迹,常常都能发现野菜和动物骨头的残留。野外,侦察兵还能发现他们打猎和挖野菜时留下的痕迹。 一处处事实都在表明,战场外飘着的老毛子骑兵部队,很有可能缺粮了。 被围的鲁缅采夫手中应该还有不少粮食,可当日仓促而出的俄军骑兵部队的手里,就不可能太多了。何况现在他们都已经在外飘了半个月了。 “现在圈子里的俄军也就两万人,没有了火箭弹,我们要吃掉他们轻而易举。” 一句话,国防军还是实力强大。俄军在乌拉尔河流域的兵力全部被里海边的那座城市和附庸骑兵给牵制住了,而其他的兵力全被包围在一座座城市、要塞当中。没有了鲁缅采夫手头的这支机动兵力的接应,这些被包围的俄军连突围都很困难。老毛子根本没有援兵,也没有后勤补给。 当国防军的骑兵部队开始跑起马来后,俄军的骑兵都不敢太过靠近战场了,从最初的二十里,扩大到三十里,最后是五十里。 这让战场上的国防军安全感大增。 “等到入夜了,用那飞雷炮向俄军打一阵。然后派人劝他们投降。”魏秀志的话中,半点不把两万俄军放在眼里。没有了火箭弹,也没有了大炮,跟现在的国防军对仗,那真是自己找死啊。 这些天的对峙里,老毛子的确在不停的加固阵地,热气球上能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他们的土木工程跟国防军都有很大的差距,更别说当年朝鲜战场上的志愿军了。 当年的兔子,从马蹄形小坑道到Y形、H形、鸡爪形坑道……坑道从战斗掩体发展成为集作战、指挥、囤兵于一体,能防、能打、能生活的地下工事,那是沁透着无数鲜血和智慧的结晶。 打起兵开始,火力上就处于劣势的兔子,对于战壕工事的重视就非同一般。 原时空历史上,1951年夏季防御作战中,有部队创造性地将2个加深的防炮洞连在一起,成为马蹄形的小坑道,是以为坑道工事的雏形。到了这一年的秋季防御作战后,志愿军就开始在全线大规模地构筑坑道工事了。 这成果是建立在他们几十年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积累下的坑道作业技巧的基础上的,不是平白出现的空中楼阁。俄国人距离兔子的境界,差的还有十万八千里。 幸亏魏秀志不是啥穿越者,否则肯定会拿抗战和援朝两战作比喻。就国防军现在对俄军的火力优势来说,比不上老美的范佛里特弹药量,也不比小鬼子时差劲了。 俄国人加固战壕工事,只会一味的往底下挖深,那手段真的很差劲。 而国防军呢?在火箭弹暴漏之后,他们自身也在总结怎么抵御这种武器的近距离轰击。 不可能什么时候,他们都在战场上占据优势。保不准啥时候,火力上落入绝对下风的就是国防军了。 那么要如何防备火箭弹呢? 当然也是挖战壕,曲型、波浪式战壕,深度从最初的两米加深到三米,而且还要构建全新的防炮洞。 不是碰到石头、山地才玩防炮洞,就是平原沃野,防炮洞也必须要构造。 针对之前的缺陷,新造的防炮洞就需要继续向下加深了,而且要跟战壕一样有曲折。还要有顶木支护,这一点上有很严格的要求。并且配上排水沟、隐蔽的通风口、厕所等设施。 面对平原激战的时候,国防军在时间不充裕,不能构造大量永久性防御工事的情况下,就需要大力度的挖掘战壕,形成以坑道为骨干,同各种野战工事相结合的支撑点式的防御进攻体系。 在有陈鸣这个穿越者指导提点的前提下,国防军的坑道战术进展是很快的。这也是建立在国防军自身原有的经验和基础之上的进步,俄军却只会原地踏步。 战争模式的骤然转变,注定会将欧洲军界的一些成名老将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中。 他们还没吃到足够多的亏,还没有缴纳足够多的‘学费’,想要总结出自己的一套战壕防御体系,还路途遥远呢。 当然,包括国防军在内,任何一支军队的战争思想转变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就比如说眼下的国防军部队,只是要改变之前战斗中形成的防炮洞是——自掘坟墓这一印象,就还需要不断地时间。 陈鸣向大都督府明确的传达过指示:坑道作业不仅仅是为了保存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今后我们的坑道作业,要向既能藏又能打的战术坑道方向发展。坑道必须与野战工事相结合,必须与防御兵力相适应,必须有作战与生活的设备,有统一的规格标准。这样,‘坑道工事’就成为一个能打、能防、能机动、能生活的完整体系。 而针对防炮洞和各种战壕坑道在过去战场上表露出的缺点和不足,陈鸣也学着当年的朝鲜战场上的‘志司’,提出坑道工事必须达到“六防”,也就是防炮、防烟、防雨、防潮、防火和防寒。 露出地表的地上工事要尽可能的坚固,还必须设有伪装工事,同时工事的管理和保养也很重要,要做到随时损坏、随时修补。 但是俄军的办法却只是加深坑道深度,虽然这多少越能发挥出一些防御作用。 魏秀志现在考虑的问题不再是盘子里的这两万俄军,他更想着在外头熘达的俄军骑兵部队,哥萨克和俄罗斯的正规骑兵团,四千来人呢。这可是一块大肥肉。这些天里,这些俄军骑兵始终在战场外围兜圈,那显然是不可能弃鲁缅采夫于不顾的。 这些人真真的牵制了国防军骑兵不少的精力,也牵扯住了步兵一部分精力。要是让他们在自家身后始终这么缀着,就不友好了。魏秀志就想做个套儿,把他们也全引进包围圈里,一锅儿烩了开吃。 一系列的布置都不需要魏秀志再去操心,军中的参谋会根据他的指示来筹划,现在已经全部策划好了。魏秀志听了很满意,大部队在吃俄军主力的时候,的确是引俄国骑兵进套的最好时机。 伴随着火箭弹的耗尽,被围的俄军现在就跟一个被打落了胆子的狗,纵然看到国防军‘光明正大’的在他们阵地的不远处捣腾,也只会用线膛枪远远放几声冷枪。可些许子弹那里能挡得住飞雷炮的埋设,等到晚上九点,天色黑的是看不到伸手五指。 “轰轰轰……”一声声闷响顿时就在阵地间回荡。 被围的俄军突然受到了如此猛烈地轰击,那是无不吓了一跳,如今的飞雷炮射程已经超过了二百米。差不多也覆盖了俄军阵地最前的四道战壕的。 鲁缅采夫还以为国防军要趁机夜战呢。结果片刻后就看到,那些炮弹的炸点全在俄军前沿阵地,距离真正屯驻兵力的防线还有一段距离呢,就又煳涂了。 “如果这种大威力火炮的射程能像正常的十二磅炮那样,中国人就不可战胜了。”鲁缅采夫早就知道中国出现了一种射程短的强大火炮,当初波将金返回圣彼得堡后重点介绍了中国两种武器,其一是火箭弹,另一个就是飞雷炮。但就鲁缅采夫的了解,飞雷炮这东西,中国的军队已经渐渐弃用了。主要精力转移到了火箭弹上来。 可眼下看,这东西又被中国人给捡起来了。 飞雷炮的声音跟火箭弹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射击曲道全是抛射,落点分散,准确度不高。而火箭弹则很多都是直瞄的呢,有点像射箭,在熟手手里精准度表较高。两种武器威力上有着很大的差距,可在对躲在深深地战壕当中的俄军来说,飞雷炮这种武器却很可能比火箭弹威胁更大。 俄军这些日子里挖深了战壕,但顶上可没全盖上木头,这要是战壕里被掉进了一颗,就真热闹了。 当然,一切还都是鲁缅采夫的遐想。火箭弹的射程太短了。 在俄军的指挥部里,有不少高级军官对‘飞雷炮’这东西不以为然,中国人早就把飞雷炮拿出来了,战斗效果并不怎么好,可对比更简易方便的火箭弹来,它们是真的不行。 玩的也只是打一炮换一个地方。让不少俄军高官瞧不进眼里。 在俄军的眼中,既然他们手中已经有一种大威力、移动迅捷,又发射疾快的火箭弹了。这种落后的‘抛射器’就不需要考虑了。 不然俄国人还真未必搞不出这种东西来。 俄罗斯还是有能人的。只凭着旗人的诉说,他们就很可能拿出一个初步产品来。 但俄国人从没在这个事儿上费过心,就像英法等欧洲强国也从没盯上飞雷炮。 “中国人这是在示威?!”鲁缅采夫沉默了半响,眉头皱得紧紧的。中国人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炮弹只打到前沿阵地上,根本就是做无用功么。而要是趁着配合对阵地发生一阵火箭弹,俄军战壕就算挖的再深,也要死上一批。 火箭弹爆炸的滋味很不好受,连绵的轰炸爆鸣把地面都能震动,让人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乘坐着小船在波浪滔天的大海上颠簸,强烈的冲击波激荡着每一个人,就算防护得当,很多人也给震得如是喝晕了的酒鬼一样,站都站不稳当。 “中国人这是在吓唬我们,他们在恐吓我们,让我们感到畏惧。” “恐怕对面的中国将军是想要我们投降!”鲁缅采夫不是笨蛋,脑筋很快就转过了劝来。中国的军队这是在逼迫自己主动投降啊。他们现在是在显示自己的肌肉,在吓唬俄军。 第八百四十七章 不投降,就杀光! 鲁缅采夫和身后的军官不由的看向了对方。他们有这个认知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怒气勃发,誓死与国防军血拼到底,而是脸上浮起了一抹疲惫的表情,深深地疲惫,他们把目光看向了对方。 自从俄军手中火箭弹消耗殆尽之后,整个军队的士气在最近两日里就急速下滑。士兵和中下层军官的脸上每每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这让鲁缅采夫心里也提不起劲来了。 鲁缅采夫不是一般的毛头小伙,他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和带兵经验,一切都不需要用嘴巴说,只要用眼睛去看,就都明白了。 这两万俄军当中依旧有愿意为鲁缅采夫效死的俄军士兵,可整体上说,他们的斗志比之当初才被围困的时候,再度下挫了一大截。 所有的俄军士兵都绝望了。因为他们很清楚火箭弹的威力有多么的巨大,清楚中国人要是对他们发起进攻了,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了火箭弹的支撑,他们是抵挡不住火箭弹的轰击加中国人的进攻的。 “要投降吗?”鲁缅采夫苦笑着问自己。可他真的不愿意投降啊,出身名门的鲁缅采夫很看重荣誉的。 那么,今天的夜里,会不会就是他这一生看到的最后夜晚呢? 国防军指挥部里。 魏秀志这个时候让人送最后通牒给被围俄军。考虑时间截止到明日的早晨八点! “告诉他们,要是不投降,我们就干净彻底地消灭了他们!” “卡马河不是鄂木斯克,鄂木斯克有水路可走。这里可全是陆路,纯粹的陆路。” “带着成千上万的俘虏伤兵累赘上路,可是个大麻烦。要是他们选择顽抗到底,明日再战,老子是不会手下留半点情的。”那也就是说,能杀死多少俄国人,届时就会杀死多少俄国人。跟主动投降得到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待遇。 想死想活,就在这一夜的时间考虑了。 说了这番话魏秀志就回房间休息了。他的指挥部可不是鲁缅采夫那样的地堡,而是二三十间连在一块的木头房,魏秀志躺在被窝里不久人就睡熟了。是的,被窝里。五月份的西伯利亚夜晚,想要不被冻醒、冻坏,也一样要盖着被子。 美美的一觉睡到天色微亮。看了看表已经六点过半了。魏秀志起身后用水盆里的冷水摸了一把脸,精神顿时一震,没有听到警卫员叫他,这就是说战场上没有发生特殊的情况。自然的,这也意味着俄国人到现在也没有投降! 俄国人要是不投降,战斗肯定是要打响的。吃掉两万俄军不成问题。 但魏秀志是希望俄军能够投降的。因为俄军投降了,国防军不仅更省力省劲儿了,更方便他做戏了。让部队扮作俄军继续做出一副被包围的样子,好引诱外头飘着的那支俄军骑兵上钩。 如果俄军真的投降了,他会给鲁缅采夫这位对手和俄军元帅保持应有的体面,他才不会用什么俾劣手段来折辱这员老将。他会尽快的安排人,将鲁缅采夫和投降的其他将官,先送回斋桑泊安置。然后将军以下军官是第二批,最后才是普通的俄军士兵。 但是俄军现在还没投降。魏秀志脸上表情严肃,他之前时候对于劝降就不抱多少希望,俄国人至少有两万人呢。而且跟西班牙、荷兰的高级军官不同,老毛子高层军将的秉性还是很硬朗的。就说那列普宁,现在还在山沟沟里躲着呢。 魏秀志还要顾及到外头的俄军骑兵,步兵已经是盘中餐了,那些骑兵也不能走远呢了啊。 可是要把局做的像模像样,那就要下本钱。 …… 中国人的骑兵控制范围在缩小,从三十里到五十里之间,一夜中退到了三十里界限。然后再一天他们退到了二十里界限。对于俄军骑兵来说,这是好事。可对于整场战斗来说,这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在中国人的骑兵开始回缩的同时,战场方向连续的传来隐约的轰鸣爆响声和喊杀声。 很显然,国防军正在对俄军发起猛烈进攻。可是,中国人的骑兵部队所有的警戎圈,自然的防备密度就大了很多,而且中国人手里还有热气球。 俄军真的很难大规模靠近,而不被国防军发现。 “谢尔盖·列昂尼德维奇将军!” 克拉斯诺夫上校气冲冲地跑向土丘上面,站在骑兵指挥官谢尔盖·列昂尼德维奇面前,狠狠地道:“为什么你还不让骑兵出击,为什么?” “那里的俄国士兵正在遭受着中国发的摧残,我们一定是没有了火箭弹,这个受到恶魔诅咒的武器。他们的生命正在被中国人打出的火箭弹肆意收割着。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一支队伍都不能擅自出击。中国人手里有火箭弹,你是知道那东西的厉害的。那是骑兵的克星。白天对中国营地进行进攻,那不是勇敢的牺牲,而是愚昧的去送死。”列昂尼德维奇挥舞着胳膊,冷酷的说。 他也不希望自己在这里干等着天黑,可是白天的时候,他们这点人去袭扰中国人,那只是在送死。 克拉斯诺夫以为他就不希望让俄罗斯的三色旗永远的飘扬在西伯利亚的上空吗? “懦夫!你是个懦夫!……”克拉斯诺夫却不认可列昂尼德维奇的想法,他是个勇敢的哥萨克,列昂尼德维奇则是俄军正规骑兵出身的将领,他两只眼睛好似会喷火一样的注视着列昂尼德维奇。如果不是资格不够,他非常的想掏出枪来,把眼前的这个人给毙了。 在克拉斯诺夫的眼中,骑兵就是用来进攻和牺牲的。没有牺牲,那就不是骑兵。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牺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军事思想就是进攻,进攻,不停地进攻。不管是骑兵还是陆军,无论是对不设防的野外,还是设防的城堡,都要坚决的进行进攻。战争的真谛就是从敌人最要害的部位直接进攻敌人,而不是采取间接的迂回方式来接近敌人。只有的勇敢的进攻才能制胜! 而不仅仅是克拉斯诺夫一个,很多哥萨克出身的骑兵军官,以及正统俄军军官,都持有这么个想法。但是很明显,列昂尼德维奇不是。 他更冷静,也更冷血。 他不是一个天才的指挥官,要输的战争从来没打赢过,不是能打出鲁缅采夫那样以两万七千名缺医少药的残兵,突然发起反击,击溃当面十五万奥斯曼军队那样的辉煌胜利,但他能打赢的仗也从来不打输。 冷静的大脑让列昂尼德维奇在最激情澎湃的时候,也能客观的分析敌情,避免可以避免的重大伤亡。 在列昂尼德维奇的眼中,中国人的防备非常森严,没有夜幕的保护,就他们这些人根本难以对中国人构成真正的威胁,反而还暴漏了踪迹。 列昂尼德维奇坚持全军埋伏,等待着天黑来临。 虽然这一仗他们翻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很小,可至少也要接应出一部分人来。 列昂尼德维奇面无表情地看了克拉斯诺夫一眼,扭过来头继续盯着前方战场,“克拉斯诺夫上校,你现在应该回去督促自己的部下,好好休息。而不是来这里指手画脚!” 作为正规的俄军骑兵少将,列昂尼德维奇有着自己的骄傲。他的判断让他在那一刻选择了按兵不动,那么这就不是一个哥萨克上校可以‘诋毁’的了。纵使克拉斯诺代表的并不是他自己,很可能是整个哥萨克集团。 一个龙骑兵团,一个骠骑团,列昂尼德维奇手中握着一千出头的正规俄军骑兵,但这支四千来的队伍的主力是三千哥萨克。 可那又如何呢?指挥权在他手中。 列昂尼德维奇的默默地等待着。 克拉斯诺夫就是再不甘心,他也只能默默地退下。 远处传来的声响就像一把小刷子在不停地刷着他的心房。让他看着列昂尼德维奇的眼神,很是不善。 有的时候,裂痕就是这么容易就能产生。 …… “咻咻咻……” 一连串的火箭弹弹落在了俄军阵地上,那是国防军又一次进攻的先兆。朝着进攻方向倾斜炮火,一枚枚火箭弹从天空中滑落下来,“咣咣咣”的在俄军阵地上炸起密集的火云。 俄军的抵抗很顽强。因为这里是他们一处很重要的阵地,这里被国防军拿下了,西北角那里被国防军牵制在阵地上退都退不下来的俄军,就很可能被国防军分割包围了。 鲁缅采夫不会把所有人缩在一团等死,国防军也不会从四个方向全部发起疯狂的进攻。俄军的阵地上的战斗是很有目的性的。 国防军就是那切刀,要先将大块的俄军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包围,然后吞吃。 眼下阵地就是连接西北角俄军和中央阵地间的关键地带,俄军在这里布置了整整一个团。守军的抵抗也是极为坚决而顽强,但这种坚决换来的只是国防军更加猛烈的轰炸。 一颗颗火箭弹把阵地上的胸墙、土堆炸的分崩离析,所有的俄军士兵都躲在战壕底部,等待着拼命时刻的到来。 鲁缅采夫把手中的烈酒分发了下去。 对于俄军士兵来说,上头发下酒来,那就跟中国陷阵猛士在出阵之前,吃上一顿好吃的是一个道理,都是人生的最后一餐。 没心是什么样的就不需要诉说了。 他们被国防军强大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火箭弹的爆炸、飞雷炮的爆炸,弹片横飞。 战壕里,包括上校团长在内,所有的人都自觉的或是蹲着,或是趴在地上。任凭着子弹在头顶飞舞。 战争是无情的,也是公正的。它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对任何人加以偏袒,哪怕再位高权重的人也可能因为一片不起眼的弹片丢掉自己的性命。 俄军的反击很脆弱,他们靠手里的火枪和手榴弹。燧发枪的精准度不需要多少,手榴弹的覆盖范围也谁都清楚。 一颗子弹突然在向克相的头顶飞过,正学着旁人在战场上匍匐爬行的向克相只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子弹,这是一颗足以要命的子弹从我的头上飞过了。” 向克相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僵硬,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心脏就像打鼓一样快速的跳动,胯下隐隐的有了点湿润。 作为一个崭露头角的新派画家,他实在不适合战场。因为国防军占尽了优势,就也想体验一把战火纷飞的战地感触,寻找感觉、灵感的他,刚刚就差点没了小命。 向克相感到自己浑身都不能动弹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害怕下一刻,就会有一颗子弹突然夺走他的生命。 他后悔这个时候来体验战场了,自己太无知,把战争看的太简单了。他应该去安全的热气球上,而不是危险的战场。 向克相恨不得眼睛一眨就回到了后方安全的地堡里,他想抱头逃窜,可他动不了了。 与自己的真实想法正好反正,向克相人僵直在了当场,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对于自己的四肢已经失去了控制,紧张的他很想大喊大叫一番,但他发现他连唿叫都做不到了,无奈的他只能紧紧的抱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就像一只胆怯的小老鼠。 突然,一只大手抓着他的衣服,向克相觉自己此刻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往后拖着移动。 不知什么时候,向克相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扭头一看,原来抓着他的人竟然是指挥部为他配的‘保镖’。 看清楚来人后,向克相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亏得他之前还一直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保镖’的,国防军已经全然占据了优势,他又不需要冲锋陷阵在第一线,就是跟在后头‘采风’,根本没有危险。却哪里料得到,自己刚刚竟然被吓得动不了了。 在向克相富贵安然的一生中,这件事是他最最危险的一件事,也是他最最丢人的一件事。 第八百四十八章 名将凋零 天色暗了下来。难熬的一个白昼终于到头了。 克拉斯诺夫去准备作战了,列昂尼德维奇能够被鲁缅采夫继伊万·伊万诺维奇·萨尔特科夫之后任命为骑兵部队的指挥官,他的军事能力还是有的。这是一个可以被信任的指挥官,而不是那种依靠拍马屁博取高位的货色。 “克拉斯诺夫上校。我希望这一次进攻当中的你不要胆怯,哥萨克是勇敢的象征。不要让这一荣誉在你手中受到的玷污。”列昂尼德维奇以高傲的口吻说道,这显然是在报复克拉斯诺夫之前时候对他的不恭敬。 列昂尼德维奇说话时还是板着那一张冷脸,而克拉斯诺夫则气红了鼻子。 当时,克拉斯诺夫看着列昂尼德维奇打马嗒嗒的跑远,对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吐沫。 …… 黑夜的战场上依旧闪烁着橘红色的爆炎和一团团赤红色的黑烟,有了夜幕的掩护,大批的国防军步兵冲上了俄军的阵地,火箭弹更是以近乎直射的方式摧毁着近在咫尺的胸墙和掩体。同时,处于后方的小口径火炮集群再次炮击俄军的阵地后方。 爆炸闪光中,似乎有人影在慌乱地躲避炮击,那确实是俄军的身影。夜黑虽然让白刃战变得更普通,但组织性不强的军队也往往会零散的更快。 国防军的部队也在经历着‘从建制到散兵’的过程,可是俄军比他们乱的更早更快。 鲁缅采夫只能不断地向前堆砌兵力,这个时候他就是天神下凡,也只能这么做。他抿着干燥的嘴唇,看着远处的硝烟一次又一次的下达命令:“步兵,向前推进。要小心中国人的火箭弹。” 战争不能一味的防守,必须要反击。就算是再劣势的处境里,鲁缅采夫也不会忘记反击。 中国人的人潮开始涌动起来,俄军的潮流也在奔涌。 黑夜中,两股人流如是蓄力已久的两驾马车,重重的撞在了一起,就是想一桩惨烈的交通事故。 国防军是英勇的,他们训练有素,性格坚毅,作战意志坚定;而神经粗大的俄国农夫们在血腥面前是勇敢的。或许他们中有一些是新兵,或许他们所接受的军事训练并不严格,也不标准,可这却不妨碍他们奋勇的扑击上去。 这个夜晚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如果想要逃出生天,他们就必须用刺刀击败面前的敌人。 所有人都相信,外头的哥萨克和整个骑兵,会在这个夜晚里迅猛出击,如同在西伯利亚荒原上猎食的野狼,狡猾而又凶残的扑向敌人。 所以,纵然在之前的白昼里,俄军战士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这一刻,这些生命也变得不足为道。那都只是赢得‘胜利和荣誉’的工具,还是一些人踏上更高一层权力宝座的垫脚石。所以,很显然,眼前这个最后的机会他们必须抓住。 不管日后的俄罗斯帝国是否会向东方人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但此刻,他们只需要考虑自己。 这些俄军士兵就仿佛是走投无路的受伤野兽,发起了自己最强的一搏——困兽之斗,可不能小觑。 阵地上一阵突然爆发出来的‘乌拉’声中,俄军的轻步兵的反冲锋速度猛地提高了。 鲁缅采夫手中还握着一个胸甲骑兵团,也在此刻也从两翼反动了反击。 他们早在出击之前就瞄好了进攻路线,左右两条线,绕开俄军的战壕和胸墙掩体,绕开被火箭弹连番轰炸的正面,各自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侧面切入国防军进攻部队的后方。 这是十分大胆的一次进攻。 黑夜里的骑兵冲锋,有着太多的不可预知的危险。一个小坑洼就能让飞驰的战马失足落地,然后夺走一个士兵、军官的生命。 就算俄军他们之前已经看好了线路,又在黑夜来临之后,出动大批人手修补了当中的一些个爆炸坑,铲除了一些障碍,几乎是平整了两条大道。但谁也不认为他们就能‘毫发无伤’的冲到自己的目标。 六七百名骑兵在两翼各三百米宽的攻击面上展开,队列拉的相当开,如是一双飞速移动的羽翼,如雷的踏蹄声让地面都在微微颤抖,雪亮的骑兵刀散发着冷光。 ——俄罗斯,只有近卫兵团中才配有的胸甲骑兵,在最后时刻露出了自己犀利的锋芒。 “乌拉……” “为了俄罗斯,冲锋——” 骑士的唿啸声传入鲁缅采夫的脸上,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涨红,昼夜未眠的疲惫一扫而光,发红的酒糟鼻端更是一片艳红。老元帅握住指挥刀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整个手臂,不,是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发抖。 在胸甲骑兵团发起冲锋之前,他听到了外围响起的厮杀声。骑兵,接应来了。他们果然来了! 军人的价值就是在战场上,就是在一次次亲手策划的进攻上,尤其眼前的这幅令人激情澎湃的一幕还关乎着他一生的尊严,他怎能不激动?! 国防军的斗志是极顽强的,如同一颗巨大无比的石块在缓慢又坚定不移的向前滚动,蓝灰色的人潮大军上去了一波又一波,全都跟海浪拍在了礁石上一样儿,散的粉身碎骨。但胸甲骑兵的进展十分的顺利,他们迅速击溃了国防军的后队,切断了国防军进攻部队和后方阵地的联系,然后不顾国防军从背后可能迅速杀到的危险,全力反兜。如两把尖刀,向着国防军进攻部队的背心插去。 鲁缅采夫心生生出了一抹自得,最终的命运虽然还不知道如何,但就眼前的这场反击战,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获胜。如果今夜里他不打算突围,那么靠着这场胜利,他应该就能度过一个安稳的夜晚。 鲁缅采夫迈着胜利者的步伐走上指挥部旁边的一座土丘,这是挖掘战壕积累的土方,在地堡、指挥部前堆起了一个土丘,这样可以给鲁缅采夫的指挥部以很大的保护。 鲁缅采夫要用自己的眼睛观赏着今夜的成果。 ——一支军队,在艰难的时候,当他们的士气、斗志消退的时候,他们的疲惫也就该升上来了。可是当他们看到了胜利女神张开的双手时候,又未尝不能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这叫精神力量压过了体能的疲劳,能够激发了军队最后的一点锐气和精气神。 可是这股劲儿是不能长久的。 持续进攻的不克,大量士兵的伤亡,都会迅速的消磨军队的精神力量。而当这股精气神彻底消磨完的时候,后遗症可就不可避免了。这种精神松懈、挫败、懊恼,斗志丧失引发的身体疲劳,可是很严重的。为什么说沙漠里遇难者最怕看到海市蜃楼?那就是失望、希望破灭打来的打击太大太重了。 这就像人在长跑,跑了几十里地,疲惫欲死,这个时候就想着好好休息了。可偏偏一堆黄金放在了几里外的地方,那人必然能鼓起最后的体力去奔跑,跑到了跟前却发现黄金是自己的幻觉,那之后的发作,是能让人整个瘫痪的。 谢尔盖·列昂尼德维奇也终于出动了。他手下的哥萨克骑兵,像一把热刀切入黄油一般,从国防军骑兵部队的警戎网缝隙里,捣入了战场。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漏洞,哥萨克在阵线外围游荡的这些天可不是白费的。 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在包围开始的最初阶段,和之前最后的‘消灭战’开始后的短短时间里,他们就察觉到了这个缝隙。 列昂尼德维奇当然也有怀疑那是不是中国人故意做出的漏洞,但‘前后照应’啊,这很大程度上打消了他的疑虑。而且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是一头撞上中国人的防御骑兵上,还是从一个不太可能是陷阱的漏洞里插入,这不需要废太多的时间去考虑。 乱战中的杀入杀出是哥萨克的拿手好戏,就算是俄军的骠骑兵,也不如哥萨克犀利。 列昂尼德维奇手中除了一个团的骠骑兵外,更还有一个团的龙骑兵。 这龙骑兵不是骑着地行龙的骑士,而是骑马步兵,虽然他们有一个很牛逼的名字。 列昂尼德维奇带着两个团,紧跟在哥萨克骑兵的身后,也冲入了国防军的警戎范围中,可列昂尼德维奇打定的主意却是用自己手里的两个团来殿后。 蒋孝先正要将手里的水壶丢给陈宝光,却不料感觉到地面轻微颤动,好像一种‘隆隆’的打雷声正迅速逼近。 他知道这不是老天在真的‘打雷’,而是俄国人的骑兵来袭。 作为魏秀志手中最精锐的主力团,蒋孝先是现今这个团里职位最高的军官,团副阵亡,团正、教导员负伤,躺在了野战医院里,全团还能战斗的不足千人,此刻也全部被集中在这个阵地。 而这处阵地又是一个苦战的命。 他们要抵挡住俄军骑兵的冲击,就像一堵坚固的大坝一样,将越来越多的哥萨克阻挡住大坝的另面。然后配合着‘适时’赶到的己方骑兵,将俄军骑兵群逼到‘预定’地点,然后火箭弹的集火会让拥挤起来的老毛子瞬间浮尸遍地。 而这一计划有个先决条件就是,蒋孝先为代团长的这个主力团残兵——人数不多,能将哥萨克骑兵牢牢的挡在阵地之外。 黑夜里的大规模骑兵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形成战斗力的。 甘宁能带着百骑夜袭曹营,不失一人,可他要带着两三千骑兵,保不准在夜色里自己就已经乱掉了。 但敌人要真的能在黑夜里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杀伤力,这样的骑兵冲击对步兵来说将是非常致命的! “轰轰轰……”阵地前的火炮喷射出硝烟,霰弹接二连三地砸下来之后,没等它们的硝烟散去,火箭弹就跟着袭来。蒋孝先部还打出了赵明德,大批哥萨克骑兵就出现在他们的阵地前! 炮火疯狂的轰炸着他们,这一刻但凡够得到这块阵地的火炮都将炮口对准了这边。火箭弹和排枪射击紧跟着来到。国防军的阵地上亮起了一堆堆篝火。 克拉斯诺夫发出一声呻吟:“上帝,他们准备的可真充分。”这些篝火明显是早有预备。 中国人恨不得把所有的火箭弹都倾泻到他们身上,每时每刻都有火箭弹在爆炸。但是哥萨克们依旧在冲锋,克拉斯诺夫更是激动的额头上暴起了粗粗的青筋。 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 只要捅破了眼前的阵地,他们就可以直接冲进战场了。 后者就在不远的前方,人影幢幢的,喊杀声、厮杀声正烈。 不间断的火箭弹几乎要把大地撕裂开来,一个个策马奔驰的哥萨克骑兵被炸成了碎片,亦或者整个人都被炸飞到了天空,等落下来的时候尸体都无法拼凑整齐。 血雨腥风,残肢断臂。这些都在磋磨着哥萨克的神经。 每个人都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他们无能为力,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或许下一刻就会跟那些死掉的人一样变成无数的零件。他们只一个劲的向前,一往无前! 冲前面的哥萨克骑兵,就像割麦子一样纷纷栽倒地上!短短的几分钟内,人和马的尸体,就像小山一样迅速堆积起来! 跟后面冲锋的一些哥萨克骑兵,受不了这么猛烈的心理打击,调转马头就向来路逃跑,但却被督战的克拉斯诺夫迅速执行了‘死刑’! 克拉斯诺夫幸运的活到了现在,而且毫发无伤。他心中念叨了无数次‘上帝保佑’,决定自己只要回到后方,只要碰到教堂,就一定真诚的向上帝忏悔。 “哥萨克的勇士们,跟我冲啊!”克拉斯诺夫整个人成了一个‘7’,两腿都直直站了起来,站在了马镫上,上半身整个倾覆马颈,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挥舞着马刀,大声吆喝着,指挥部下,向国防军阵地猛烈席卷而来! 只不过克拉斯诺夫没有回头看一看自己的后续兵力,就在他狂热的想要突破国防军阵地的时候,他的身后,大群大群的哥萨克骑兵却已经承受不住火炮、火枪和火箭弹的联合打击,还有从背后席卷来的国防军骑兵的威胁,选择了调转方向,从阵地的右面奔了过去。 这个时候,列昂尼德维奇已经咽下了自己最后一口气,他的胸前被破开了一道深深地刀痕,要不是他胸前的纽扣起到了一定的阻挡作用,列昂尼德维奇当场就会死去。而不是掉下马背,两眼失神的望着夜空的星星,想着家中的妻儿,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下马迎战的俄军龙骑兵被疾驰而来的战马活活踏死被纷纷扬起的马刀砍成两截! 而一个团的骠骑兵在顽强的阻挡了国防军骑兵部队二十多分钟后,就像冰箱里取出的冰块,暴漏在了烈日阳光下,彻底的‘消融’了。 克拉斯诺夫在心里呐喊着:胜利了!自己就要胜利了!然后被一颗线膛枪射出的铅弹打碎了脑壳。 由他带领的哥萨克骑兵部队,也就是整个哥萨克骑兵部队的先头部队,整整一个加强团,一个编列了八个百人队的哥萨克团,全军覆没。 人的尸体和马的尸体真的在阵地前堆成了一片起伏的山丘。 蒋孝先觉得这一仗打的很轻松,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艰难。他都已经做好了跟俄国骑兵拼刺刀的心理准备了,结果那么多的俄军骑兵就只有百十骑冲到了阵前。 然后被全部消灭。 这一仗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了! 轻松下来的国防军士兵们笑着说,大伙儿有口福了。那么多死马,不仅伤员够吃的,他们也都能尝尝鲜肉了。 而此时,蒋孝先的心中则完全被惊喜给湮没。 这一战,自己真是赚够了资本。 先前的阻击战,现在的阻击战,自己今后升任将军的道路已经完全被铺平了。 甚至上将军的肩章也似乎在向他招手,荣誉在向他招手…… 乱糟糟的哥萨克骑兵被逼着转向了阵地右侧,然后因为路况原因,队伍间距是越来越小,密度是越来越大,一些聪明人感觉到了部队,直接向左右的树林中钻去了,那么那些树林中时不时的在发射着铅弹,有中国人的侦察兵、猎兵埋伏在那里。他们也冒死钻了进去! 然后他们都赚到了。 “轰隆隆……”骤然间雷鸣一样的爆炸声象闷雷一般滚动过来,传进了那些充满的哥萨克士兵耳朵,也传进了鲁缅采夫的耳朵里。 此时的鲁缅采夫已经脸色僵硬,因为他看到哥萨克骑兵在一道细窄的中国人防线前撞得头破血流,被逼着转移了方向。中国人的骑兵部队已经围上来了。 现在,哥萨克骑兵败逃的位置上腾起了无数道硝烟火柱,巨响乍现的同时激起亮眼的橘光,灰色的人群和马群在火光和硝烟中被撕得粉碎! “不——”鲁缅采夫脑门青筋毕露,脸庞浸血一样通红,大吼一声,接着似听到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就像是一个玻璃瓶摔碎了,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向后倒了去。他内心的一切憧憬全在这一阵火箭弹集火之中烟消云散,一时间竟然无法接受。 鲁缅采夫身旁还有俄军的高层将官,此刻只能两眼通红,发疯一样大吼大叫,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样。 完蛋了,全完蛋了。 不仅被围的两万俄军完蛋了,连外头的四千骑兵也一样完蛋了。 黎明之前,战斗终于进行到了最后时刻。最后的一点成建制的俄军都龟缩到了指挥部周边,这一次国防军没有再来劝降,是俄军自己想要投降了。 只是几个俄军高级军官还都指望着老帅鲁缅采夫能醒过来,然后抗下这个责任的。就在一干人围着鲁缅采夫争相叫喊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就响起了火箭弹由远到近的破空声。 所有的人都本能地趴到地上,包括刚才还在轻声的唿喊着鲁缅采夫的将官。现在是一个利索的前扑趴在地上,四肢着地,弓起了腰身,一点也没顾忌他们将军的身份。 “咣咣……”一连十几声猛烈的爆炸淹没了指挥部外头所有人的身影,警卫的士兵也好,附近的参谋也罢,全被冲击波当场撕碎,又或被弹片击成了血葫芦。等冲过来的国防军占据了地堡外表的时候,这些生命只在一个个弹坑内或周边留下了一些焦臭的肉块。 第八百四十九章 陈皇帝的霸气! 六月的南京城,骄阳如火。 法兰西驻华大使馆在五月底闭馆了,三色旗从南京的上空被落下。佩里埃被新上位的巴黎政府罢免了在华全部公职,虽然发出的政令上签的是路易十六的名。 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在这一刻结束了自己在中法外交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他和使馆上下的很多人员都没有着手启程返回法兰西,而是就此留在了南京,或者是上海。 在后世法国的外交史上,弗朗索瓦·菲利·佩里埃是一个被经常提起的人物,他和陈汉太祖的私人交情,他和陈汉开国功臣们的良好友谊,都让后世的很多欧洲外交家羡慕。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当前的佩里埃在骂走了想重新凑到跟前的皮埃尔后,自己独自住进了栖霞山下的罗氏庄园。 佩里埃的被罢免在中国政坛上还掀起了好一波风浪。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陈鸣对巴黎政府的决定却一点不感到意外,革命么,热血冲头的时候,什么匪夷所思的决定做不出来啊。 纵然现在掌握巴黎大权的是吉伦特派,还不是主张激进政策和恐怖高压统治的雅各宾派,这是四月底才送到陈鸣手中的消息。法国大革命虽然推迟了时间,但它最终还是爆发了。 五千万华元的资金并没有拯救了路易十六,甚至驻欧办都无法查实,那五千万华元的金银最终落入了谁的手中。是路易十六,还是别的人? 虽然巴黎起义的时间与陈鸣印象中的日子有所不同,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暴起的巴黎市民掀翻了波旁王朝在法国二百年的专制统治。 可以说,如今的法兰西正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而盲目的向着‘君主立宪’的‘丰碑’奔跑。 可是执掌大权的吉伦特派内部,派系众多,斗争激烈。外部还有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强力在野党虎视眈眈,还没有人知道后者一旦暴起,那爆发出的激烈火花能够烧伤烧死多少人呢。 ——雅各宾派统治的短短时间中,天天都有人被排队的送往断头台。让断头台从此成为恐怖暴力政治的标志。 除了陈鸣这个穿越者。 …… 法兰西这匹脱缰的野马正在渐渐失去理智,以佩里埃这些年所表现出的王党政治倾向,巴黎要免除他的一切职务,这很正常。不管是试图拉住缰绳将‘法兰西’制服的吉伦特派,还是不断地朝‘法兰西’抽着鞭子,催它跑得更快的雅各宾派,二者都不允许佩里埃——一个王党成员占据着驻华大使的职位。 他们宁愿先把法兰西驻华使馆先闭馆,也要将佩里埃一脚踢出去。 法兰西大革命的消息送到南京的时候,第一时间在陈汉的权贵高层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对他们的皇帝赞叹不已,看看吧,皇帝的‘预言’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 他们有着一位目光如注、高瞻远瞩的领导者。 无数人都开始对陈鸣的下一个预言——由法国政乱引导起的整个欧洲持续几十年的大震动,大战争,抱有了强烈无比的信心。 但没人知道,他们的皇帝这个时候正看着欧洲地图愁眉苦脸呢。 他这只蝴蝶煽起翅膀,卷起来的飓风似乎太过剧烈了。不仅让法国大革命推迟了一个多月,让北美独立战争晚结束了一年,还传统的战争模式——排枪击毙已经是过去式。如此,拿破仑还怎么能像历史上一样崛起? 历史上的拿破仑崛起靠的可是炮兵。他在数学上非常的有天赋,所以玩起大炮来也非常得心应手,总能把有限的火力发挥出超常的水准。 但现在他还能这样的玩火箭弹吗? 他还能如历史上那般迅速崛起,然后征战沙场,独战欧洲,威风凛凛的不可战胜吗? 陈鸣很怀疑的。 法国的资本虽然很强大,但这并不足够他们单挑整个欧洲。 除非陈鸣把米尼步枪推广出来,跳过火帽枪,直接让这个时代的军人手中的单兵武器来上一次突破性的革新。依靠米尼步枪超远的射程——900码,有效射程超过500码,而且射击精准度很高,从而让士兵手里的单兵武器也拥有了威胁到火箭兵和火箭弹组的能力。 国防军现在就开始用狙击手对付火箭弹,那就是这个道理。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米尼步枪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具有压倒性威力的武器,虽然它生不逢时,几乎就在它列装部队的时候,后膛枪时代也来临了。所以,它也是一款非常悲催的武器。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距离后膛枪时代还遥不可及。以陈汉一国的力量,专注以后膛枪的研究开发工作,这么些年下来,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还根据陈皇帝提供的针击枪理念捣腾出了两支样枪。 可是两支样品枪的后门全都封闭不严,不仅漏气,还有可能灼伤射手的面颊和眼睛。枪针和弹簧的质量也都不过关,黑火药也不能彻底燃烧,烟雾大也就罢了,枪管内还留有残渣,大大影响枪管的寿命,实用性低劣这始终是一个大问题。 样品枪的整体性能很差劲,射程没有米尼步枪远,精准度在后膛枪不考虑灼伤眼睛和面颊的前提下,是半斤八两,也没有太大优势,射击寿命更是短暂,单枪造价高的让人牙疼。就算是实验室里,这也不能算是一支成功的步枪,更不要说大规模的生产配装部队了。 所以说,成熟版的米尼步枪,只要拿出来,那绝对是改变世界的战争模式。而且能够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 过去燧发式前装滑膛枪的有效射程短,最远只有100码,而炮兵发射的葡萄弹和榴霰弹的射程都能远超过它,以致火炮成为了当时的优势武器。就算火箭弹出现在战场上后,大炮那远距离射程也始终是一个大大的优势,现在世界各国都在潜心研究爆炸弹。 火箭弹的巨大威力让所有人都相信‘爆炸弹’的美好前景,实心弹被全球军事界认定是注定是要被抛弃的东西。 而米尼步枪的有效射程至少为500码,远就比火炮发射葡萄弹和榴霰弹时的射程更远,连火箭弹也有所不及。如此战场上的战术自然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火炮是必须退到步兵的后面去了,从之前‘机枪’一样性质的一线武器,成为一种支援性的武器,而不再是攻击性的武器。 虽然国防军很早就习惯将火炮放到步兵线的后头了。 野战炮兵都算在步枪的射击范围之内,而火炮及其前车、马匹那可都是相当大的目标,射击精准的步兵用米尼步枪在火箭弹的射程之外距离上就可以对火炮目标进行射击。 陈鸣实在无法想象前装滑膛枪时代的拿破仑面对火箭弹这种不讲道理的武器时,还怎么去横扫欧洲,成就自己一代战神的美名。 而他要是把米尼步枪这种压箱底的宝贝放出去,战争模式有没可能重新变回进攻战呢?如此战争不再是堑壕战和消耗战了,拿破仑如期崛起之后倒还有两分可能横扫欧陆。不然,堑壕战和消耗战会把法国的最后一分钱都榨出来,根本用不到1814,就能把法兰西整个拖垮。 只不过法国大革命的影响力就是再消弱,把法兰西这个欧陆强国搞垮是肯定可以的。历史上的高卢公鸡,这一乱就是整整二十五年,现在陈鸣他也说不准法国到底能乱几天了。 但相信现在的巴黎,肯定是激情如火。 而只要巴黎乱了,中国能借着法国顾及不暇的机会,合情合理的吞下整个路易斯安,那就好了。 当皇帝这么多年,陈鸣的性格有了一定的改变。既然他有了那般的野望,陈鸣就也要有单挑整个欧洲的决心和信心。 要称霸世界,主宰地球,战争才是夺取‘皇冠’的最好途径,铁与火才是奠定那至高无上之地位的最坚固之基石。 真的。 随着中国的日益强大,随着陈鸣当皇帝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信心就越来越足。 最初的时候,他把单个的英法普俄等强国都视为一对手。可现在,单单的俄罗斯、普鲁士,早就不放在他的眼中。法国还值得注意一下,英国是值得稍微的警惕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就是整个欧洲! 如果欧洲依旧会大乱一场,那么趁机夺取美洲,他也不会不好意思,陈鸣乐得轻松一点。而要是欧洲没有乱起来,中国单挑整个欧洲,直接把白种人的骄傲全部打崩打碎,也未尝不行! 陈鸣于是就给了佩里埃一个国事顾问的头衔,到现在一个月了,也不过召见了两次。商量的还都是法兰西的事儿。比如吉伦特派的雅克·皮埃尔·布里索、孔多塞侯爵、罗兰夫妇、皮埃尔·维克杜尼昂·韦尼奥、玛格丽特·埃利·加代、阿尔芒·让索内等人的生平啊,之前的种种作为啦。 就算驻欧办和军情局在法兰西收集了不少的信息,一些贵族圈子里的秘闻,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松探听到的。 佩里埃虽然多少年了都没有回国,而且个人政治立场与这些人不是一回事儿,但他与国内肯定有不间断的联系的,难保会不知道这些人的事儿。 第八百五十章 民族大融合 匆匆处理了一下暹罗报上来的事情,那个该死的通銮简直比泥鳅都滑熘,到现在还没有被抓到。他拉起的部队再一次被暹罗政府军给击垮了,但通銮集团中的几个重要人物再一次熘走了。 陈皇帝现在都懒得理会暹罗的折子了,离开皇宫去延寿宫看望一下父母。老太太的去世给陈惠很大的打击,人一下苍老了很多。 要不是头发、胡须都给染黑了,整个显得年轻一点,这乍然看去,就跟得病的老头差不多了。 强势的陈皇帝坐稳江山已经十五年了。当初主动放弃皇位的陈惠怕都没有想到自己那烂身子骨竟然能再活了这么长时间。 但谁也说不准,当年他要是没有退让这一步,他还能不能活到现在了。 如今,第三任内阁都已经进入任期的末尾了,十五年的发展,内阁的权威深入帝国人心,权利是越来越大了。东西两世界交流的日益紧密,让东方的不少东西传入了西方,也让西方的不少东西传进了东方。 至少就陈鸣所知,‘君主立宪’这四个字已经有人在民间谈论起了。 法国的思想启蒙着作也开始在国内流传。 但现在不是原时空的一百年后,资本社会的那一套,欧洲人自己还没有彻底玩转玩明白,所以陈鸣主导的一些政治经济制度,倒是说不上在‘学习’西方。虽然那里头的很多东西,确确实实的能从现今的欧洲政治上瞅出一点苗头来。 陈汉的行政、立法体系都不例外,所谓的内阁体系看似中国本土出产的,但细细的分析起来,也跟前明的内阁和伪清的军机处有很大不同。虽然中国的内阁在名义上还只是辅佐皇帝处理政务,远不是英国的首相那么牛逼哄哄,并且还触不到太多的军权,但陈汉内阁首辅大臣的权力基本上和英国首相在政治和国家事务上一样大了。 从实际权力上,内阁首辅大臣的权柄还比不得汉唐时候的宰相,但扣除了军权方面,却也相差不多。 如今中国的相权还是挺大的。只是陈皇帝太过强势了,这才映衬着内阁的老实本分。 这就像是朱明的内阁,在不同的皇帝手下显示出了不同的力量。 要是换一个皇帝来看,没有了陈鸣这样的声威,内阁肯定会有多的‘独立自主’,会主动的去撷取更多的权柄,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定。 陈汉现在与君主立宪制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真正的议会。 就连咨议局也只限制在朝鲜、安南、缅甸和吕宋等新土,是陈鸣针对新占国土而特意制定的特殊性政策,跟大陆内部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句话,这是陈鸣有意分散点好处给那些地区的土着上层,要想尽快的同化掉他们,要想消除他们当中既得利益阶级的抗拒心理,最快的法子就是将这些人纳入‘自己人’的体系里,但这与国会是完全的两码事。 咨议局有审计当地政府财政支出的权利,可以对某些财政开支提出审查,还有权对法院的判决提出异议,同时能给提出地方性法案,或者是对政府的一些工作表示不同意见…… 但他们没有任免官员的权利,也没有修改法律的权利,更不具备推选官员的权利。 他们的一切异议和不同意见会反映到上一级行政机关的手中,但在上头做出裁决之前,他们没有任何权利制止或是阻碍本地官员执行公务。 而中国本土正在搞得那个工商联,可以说是连咨议局都不如,一丁点的实权都没有,他们只能作为工商署制定各项法例和条款时候的一个智库来用。工商署通过工商联覆盖全国的成员,可以清楚的得到某些新规定和法例的执行情况和执行当中产生的各种好的不好的影响。后者就是一个详尽的资料库,可以反馈他们所需要的资料,然后工商署会通过这些资料制定和修改公布和还没有公布的法令法规,更好的促进中国经济的前进发展。 这些跟资本主义的议会都具有本质的不同。 社会的改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一点点的变动,一个个的开始。 陈鸣只能说,时间是站在陈汉这一边的。现在是1790年,不是1890年。 陈鸣不希望自己在位的时间里,军事政务上有任何的掣肘。而只要他心里存下这么个念头,议会这玩意儿在中国就没有生存的土壤和空间。 或许随着时间的发展,陈鸣或许还会改变一些念头,但是现在,中国不存在议会生长的土壤。 别说是陈汉皇族了,就是整个中国的社会各个阶层,要他们现在跑步进入资本主义,那也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且绝大部分的人也不认同这一理念。社会发展还没抵到这个地步,在中国念叨‘君主立宪’这四个字的人只是少数中的极少数。 甚至一些老百姓都觉得内阁是帮皇帝处理杂事、小事的班子,国家大事还是需要皇帝亲自拍板,天底下的一切都是皇帝的,皇帝定下了事儿后,大臣们才能去执行。他们能够自己做主的只是皇帝瞧不进眼的小活儿,这还是为省的皇帝太过疲劳。 要真给忙的没时间休息,天天日理万机,那也不是好事不是。 所以啊,这两边社会对‘议会’的认知上有着很大的差异。 陈鸣想要按照自己的理念改变中国的社会形态,更早的推到中国进入社会变革期,那他就需要强大的可以对一切说不的权利。不然,就中国的社会现况,想要跟那冬眠的狗熊一样,在‘洞’里一缩几十年,是太简单轻松的事儿了。 而世界的脚步却不会随着中国的停滞而停止。 中国停下了脚步,欧洲人可不会停下。 看看如今的欧洲,除非一场彻彻底底的战争将他们完全打趴下,不然,资本主义注定会在他们那儿发展起来的。 没有了美洲,没有了印度,他们还有天方世界,他们还有欧洲大陆。 因为之前有了美洲这块大肥肉,所以欧洲人并没有对欧洲大规模的侵入。原时空历史上,欧洲人大规模的进入欧洲还要等到19世纪的中后叶。但现在他们要是没有了美洲,英国人还没有了印度,那么他们的目标就只能转移到天方世界和非洲大陆了。 欧洲真的还没有山穷水尽。 两边遥远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双方谁都没办法在眼下的技术条件下,彻底占据对方的本土。所以,欧洲人的脚步中国还真的很难彻底打断。 而且再一个让陈鸣闹心的事儿,陈汉的皇室现在真是越来越庞大了,皇子公主那么多个。这皇子们将来不好说,高层权贵都是知道的,这些人啊早晚要去美洲。 可是公主不会跑去海外啊。 南京城里,已经改建好的,和正在改建、正在建的公主府就有好几座。 地盘都是过去的老宅子,能用的就保留下,不然就推到了重建。 因为这些公主,陈汉高层可是有不少人闹了起来。 当今的皇帝不学明宋,驸马对于有能力的年轻人来说不再是负担、枷锁,而是青云直上的一把助力。虽然陈汉的公主不可能同汉唐时候的公主那般,插手朝廷大事,甚至是皇位更迭的天机。 小皇子们也一个个长大了,他们的王府也或是建好,或是正在抓紧建设。 陈鸣并没有在王爵上搞出一个郡王衔,一个亲王衔之分。 不管是一个字的宋王,还是俩字的洛阳王,以及接下的襄阳王、濮阳王、莱阳王、庐阳王、岳阳王等等,待遇上都是一样的,是同一个级别。 但是鬼都知道两字的没有一个字的好。这是中国传统理念的影响。 将来这些儿子到美洲就藩的,那再改一字王也不迟。日后还可以给中国的宗室定下这么一个规矩。 或者说,一字王可以世袭罔替;俩字儿的,就要一辈一降? 皇家血脉,首重的当然是那把椅子。 陈皇帝牛逼,能够找地盘给自己的兄弟、儿子都安置了基业,但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呢? 整个地球就这么大一点,澳大利亚已经是中国的了,大半个亚洲也是中国的了,美洲也是中国的了,陈鸣的子孙后代再有能力,也找不出新的地盘安置自己的兄弟儿子。 所以啊,留在中国坐龙椅的这个儿子的子子孙孙,那还要从皇室产业中寻口吃的。中国的婚姻制度可不同于欧洲,欧洲人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可中国家庭的妾生子乃至婢生子,继承家业的权利虽然远不能同嫡子媲美,但也不能一毛不拔的将人赶出去。而且这儿是皇室,除了皇后的儿女,其他的都是庶子庶女,本质上没什么不同,这要分割的就更多了。 必须要敲定个制度,否则皇室分下去的产业再多,几辈人后也一样会有落魄户、穷光蛋出现。 再有,陈鸣自个的烦恼。 陈汉的皇帝宝座只有一张,皇子却有那么多个了!虽然有几个老早就表示要退出皇位争夺,做一藩王足矣。但藩国的地盘位置划分和皇位的定夺,真的不容有半点疏忽大意。如果除理不当,麻烦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毕竟跟继承皇位的哪一个争夺大位失败的主儿,也是陈鸣的儿子不是? 陈鸣还真没想过杀子囚子,学谁不好,这点上他可不学康麻子和李世民。 陈鸣觉得自己掌控着大权,这些儿子就算争斗,也是在自己跟前争表现。跟之前历朝历代的皇子夺位拉拢军中大将、朝廷重臣,结党营私等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他觉得这几个儿子也搞不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 陈汉帝国是不可能把阳光之下的土地全部占有,帝国本土拿下了大半个亚洲,还有澳大利亚,从北冰洋到南极洲,只这一块地盘,就贯穿了整个地球南北了。陈鸣大致估算了一下,就这‘本土’就已经有小4000万平方公里了。比原时空的两大日不落帝国的土地都要大。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辽阔的大帝国了! 而且因为所据土地人口稀少,澳大利亚和西伯利亚,吸收消化是比较容易的。 可现在陈汉又涉足了美洲,帝国在今后的时光中还在继续扩张,藩国也是帝国的领土啊,但就要真真的考虑一下继续扩张以后的消化问题了。 当初他并没有想的这么多,只是本着对国人‘独立性’的不信任,感觉着封国更容易消化土地,就抛出了海外封国这一大画饼。倒是从而更加的团聚人心,还顺顺利利的完成了一次国家的税务改革。 可现在看,陈鸣真的是误打误中了。 他的‘海外封国’真真的解决了帝国的一个大问题。 那每一个藩国成立,陈汉中央也就抛下了一块负担。 而抛下了负担,帝国就可以轻装上阵,然后去攻略更多的美洲土地。 陈鸣虽然来自后世,但却并不大认同那种多民族大团结的和谐局面。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了,就连21世纪的兔子也没能实现真正的民族大团结。 而现在这个时代,更不适合‘河蟹社会’的诞生。主体民族国家才会出强国,陈鸣很确信这一点。 英法普俄奥,这不都是主体民族强国么。而主次有点不分的奥斯曼,就没落了。 陈汉也是一个标准的主体民族国家,甚至可以说是单民族国家了。 现在这个时代,包括日后百年时光当中,除了老美,就没有一个是多民族强国。就连刚刚出现的美利坚,这个移民国家也是个小小的弱国。 美国的崛起是有多方面原因共同促进的。 陈汉帝国就是一个民族国家——所有外族人全部要经受着‘汉化’无时无刻的侵扰,从生活到工作学习,想要登上人生更高的台阶,就必须主动地去汉化。 所有人都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种语言和一个文化。 中国本土的汉人优势太大太大,百分之九十九还多的人都是汉民,只要用心推广汉语和汉文化教育,两三代人后也就实现民族大融合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苦逼的爹,苦逼的祖宗 陈汉本土扩张区域都是地广人稀的地方,除了南洋和朝鲜,西伯利亚和澳大利亚就没有几个人!而南洋虽然土着多信仰天方教,但他们之前已经被欧洲人调教了好几百年,又剩下多少血勇之气呢? 天方教在没有了军政上的维护保障后,顽固性依旧不可小觑。单神教在这一点上可要比佛教、道家强多了。但他们的弱点是没有强大本土文明文化。 眼下这个时代可不是21世纪满世界保护‘世界文化遗产’的时候了,而是真正需要民族文化竞争力的时代。否则地区一旦拉的过远,就很难维持帝国的统一,或者就算吞并了对方后也很难将之同化。 要想长治久安,大一统的观念和全盘汉化就都必须推行。 未来的中国,不仅仅是自身这么个个头无比庞大的帝国,周身以其为核心,还有着一连串的属国。 东边的美洲和日本,西边的哈萨克大草原和阿富汗。未来时候,这儿都会有一个个崭新的国家出现。 这些地方倒不是说陈汉就不能吞下。而是说,陈鸣为了给陈汉谋求一个自我消化的时间和更加安全的环境,舍弃了这些地盘。 能放着到嘴的肥肉不吃,那都是有原因的。欧洲的那些强国或许会尽可能的在两者之间保持一个战略缓冲国,或者是双方距离太远了,又或者是另有强国相邻或觊觎,不好直接吞并。比如历史上未被吞并前的夏威夷王国,以及在英法两国之间走钢丝的暹罗王国;要么就是地窄人多,本土民族意识已经产生,人口又比较多,土地也不大的国家,如欧洲的荷兰。 陈鸣手中的本钱已经够多了,为了更轻松一些,他选择了分出一部分利益做‘隔离带’,同时也把蒙古、哈萨克等民族‘主体’上驱除出了中国。而这样的打算他还准备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再玩一次,尽可能的把愿意离开的藏人也‘离开’了。而不是如历史上的拿破仑那样,让自己的兄弟、妹夫、儿子去当欧洲各国的国王。 还有海外封国,这项政策一旦施行成功,一二百年中,整个美洲都会是中国强力的支柱之一,也是陈氏皇室维持自己统治的一大助益。但这样的策略也顶多在陈鸣这一代施行,等陈鸣的儿子继位,他的本事就算比陈鸣更牛逼,大概也没有办法再给自己的儿子一人弄一顶王冠了。 所以啊,将来陈汉国内的宗室皇族,是不会少的。以东方帝王的后宫制度来看,只要皇帝本人身体没有毛病,那儿女成群就是必须的。 不一定每个人都要有赵佶、李隆基、康麻子那般巨大的生育能力,但是要如陈惠这样前前后后生下十几个儿女,还是很平常的。 那么,这每一个男性皇子,将来都可以开枝散叶,用不了几代人,皇室血脉的男男女女就会变得成百上千之多。 未来的皇室宗室子弟,每个人可能都会分得一点九州商会下属企业公司的股份——陈鸣是这么想的,但要让他们不变成米虫废物,还是要通过良好的教育和正确的引导培养,把他们都变成在各方面都与国有用的栋梁之材。 哪怕他们当中能出一批如赵佶、李煜这样的文人墨客呢。在未来社会繁荣,文化昌盛的大环境大气候下,也一样能刷高皇室的形象。 陈鸣已经到了考虑儿孙命运前途的年纪了。 “陛下,静妃娘娘刚刚诞下一位小公主。”六月十二,陈鸣这天根本没怎么处理公务,虽然他手中拿的确是折子。可他人在坤宁宫坐着呢。 因为大早上的,后宫就传来消息,静妃阿莎·马塔依,也就是陈鸣从哈萨克大草原上带回来的三位女子之一,发动了。 “妾身恭喜陛下又添凤女。” 李小妹脸色半点阴霾也没有的给陈鸣道贺。她是六宫之主,早年宫内每个宫妃生产的时候,她都要亲自去现场坐镇的。但近些年,这规矩也就没了。陈鸣的儿女已经很不少了,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需要紧张了。 陈鸣哈哈笑道:“一眨眼朕就有22个子女了,朕真是挺能生养的。皇后的功劳也不小,那么多孩子,只有两个幼龄夭折,这都是你的功劳。” 这一点上,陈鸣真的满意死了李小妹。做的大度,敞亮,陈鸣喜欢。 看看历朝历代的后宫,那真的是跟妓院一样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存在了。 历朝历代的皇帝生下的儿子公主,有多少是夭折的?那举一举例子,简直多不胜数,让人闻之胆寒。 可是皇宫大内的婴儿真的是那么容易就夭折的吗?人为因素在当中占据了多大比例?谁都心知肚明。 所以啊,陈鸣二十四个孩子能活下二十二个,他真的要感谢李小妹的。谁都抹杀不了李小妹‘领导有方’的功劳的。 “妾身哪敢贪功啊,这都是陛下的功劳。要不是陛下龙种精强,宫里的这些小皇子、小公主们也不会打幼儿时身子骨那么棒,妾身就是有这心也无这力啊。” “哈哈,子嗣多了也烦恼啊。” 十几个儿子再加六个兄弟,已经能把北美给塞满了。但谁敢说他人生接下的年月里,就不在生孩子了?或者只生女儿不生儿子? 陈鸣现在就像21世纪的父亲一样,儿子一堆,一个个都要成家立业,每个人都伸手要一套房子,要一个窝。陈鸣这个当老子的也很辛苦的! “那也总要想办法安排吧?不能学伪清,也不能学朱明那样搞法可不行,把皇子宗室当猪养。” “所以啊,你我的孙儿辈,就要自食其力了。”再大的家业也有败光的一天,陈汉皇室的资产虽然堪称世界首富,但谁敢说就没有倾家荡产的那一刻呢?陈鸣现在已经打着成立皇家创业基金的打算了。 今后的每个宗室子弟,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身份,向创业基金申请贷款。这笔贷款不涉及他们自身应该得到的家产。 第八百五十二章 陈汉皇朝的柱石 看着李小妹脸上猛地冒出的惊愕、荒诞、不可思议重重情绪交织在一块的面容,陈鸣哈哈大笑,接着为她细细说起了自己刚刚盘算好的打算。 “朕本是想在四十大寿的时候再说的,今日就先跟皇后说一说。” 陈鸣啊,是打算在日后出台一个政策,宗室后人手中虽然握着九州商会或其下属公司企业的有股份,但却只享有分红,而不能干涉企业运营,省的出现败家子。而你要想接触公司企业的大权,除非你有能耐混入公司集团的董事局,或是更高层次的九州商会的董事局里。 不然,还是拿着自己那份创业资金,开创自己的事业去吧。 而且后辈子弟手里的股份也不准对外买卖,除非整个皇室宗室内部都没人愿意出钱购买它,或者是九州商会要跟某家企业集团做一个切割。 这有点像原时空,欧美的一些大家族财团为保持家族资产时管用到的法子,甚至这些人为了保持后辈人手中的财产不被稀释,不被外人得到了去,都玩起了近亲结婚。 陈鸣却还不需要担心这一点。在中国的社会当中,离婚还是一个很有禁忌色彩的话题,特别是上层权贵家庭,真闹到离婚的地步了,那就意味着两个家族的分裂和对峙了。 这年头,离婚后没有还做朋友这一说法,那就是仇人,大仇人。 所以呢,眼下这‘财产清算’,按照的也是中国千百年来流传下的老规矩,就是做媳妇的带着自己的嫁妆和体己钱,回娘家了事。 日后陈鸣会出台一部《婚姻法》,把女性的权益多给予一层保护,但也不可能跟男人整个平分家产。顶多是平分婚后财产,婚前的财产是不需要那出来的。这也算是一个有私心的保护吧。 所以,现在中国男方的家产按照律法还是相当的有安全保障的。 可是人家欧洲是一夫一妻制,情人的私生子都可能没有继承权。而不像中国,男人手里有钱了,就免不了找三妻四妾,皇室中人更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 数遍中国几千年的青史,就只有明弘治帝朱祐樘这么一个痴情种子,不管人家是不是一辈子真只有张皇后一个女人,至少在史书上人家就只有一个皇后,而没有啥妃子。只有两子一女,还夭折了一子一女,留下了个‘正德皇帝’这样的玩意儿。 婚姻制度的差别让东西方家族的继承法和扩大速度有着质的差距。 当年朱元璋建国之初,分封子孙于各地,初封亲郡王、将军才四十九位。宗室人数总共五十八人。 而到了万历年间,朱明宗室大大小小就有十五万还多,等到明末,明朝宗室如果把最低阶的奉国中尉都算进去,至少也有二十几万人。 这个数字和扩张速度根本不是欧洲家族可以比拟的。 陈汉起家的时候可不是当年的朱八八那么一穷二白,整个陈氏家族活到陈汉鼎立后的人口,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还都是血缘比较亲近的,就像伪清的红带子,里头很多人都还没有出五服,那就都算是宗室。 所以啊,如此二百年后陈汉皇室的人口绝对会比朱明宗室更多。 陈鸣要想出一个法子来,不能让‘皇族’人口无限制的扩大,所以他会设定一道线,除了可世袭罔替的王府外,其他的出五服么。而至于那些被移出来的人,反正他们手中多多少少有着一笔资本,身价比起一般的老百姓来强多了。要是过的还跟刘跑跑那样去织席贩履,那也是他们自己作的。 而这些人要不想让自己从皇家的玉牒除名,那就好好的发奋努力吧。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军,或者是经商做学问,只要获得一定的社会组织认可,那就可以将自己的名号保持在皇家族谱上。 为了子孙后代,陈鸣也是煞费苦心的。 但是他的这些苦心,未必能够被身边的人,还有自己的儿孙们理解。 陈鸣可以很确定的说,他身边的这些权贵大臣,这些个儿子,内心里想的或多或少还是皇权至上。 但是伴随着老美的独立,和法国大革命的爆发,陈鸣虽然还不能知道原时空的1848欧洲革命是不是还会爆发,但他认为这股潮流注定会涌动起来的。 历史上,绝大部分的欧洲王朝都在这股潮流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眼下时空也会自强不弱。 而这股风暴早晚还会吹到中国。在全世界范围内,伴随着资本经济的告诉膨胀,伴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始,君主专治毒菜已经将要走到末路。陈鸣可不希望他一手建立的帝国成为阻挡这股潮流的‘中流砥柱’,成为镇压这股潮流的五指山。他觉得社会的变革在实用型蒸汽机被发明制造出来的那天起就无可改变了。一切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不愿意在他百年之后的时候,中国又要风雨飘摇之中。所以陈汉皇朝不能只有皇权这一根柱石。 九州商会、慈善资金,被分封到美洲的藩王,就都将成为维护陈汉皇朝的柱石。 如果陈鸣能对民主的印象再好一点,只要他公开立宪,然后成立了一个哪怕是样子货的议会,这些就都将成为陈汉的柱石。可他对多党制和民主的印象太坏了。 陈鸣复兴了汉室,那不仅是一代雄主,更会是名垂青史的一代明君,万古一帝,只要有他在一日,陈汉便有一日安泰。这就跟祖龙在世时,天下群雄束手是一样的。可要是他不在了,那么皇权就立刻会变得脆弱起来。 试看中国的历朝历代,刘邦、刘秀的后人,曹操、刘备的后人,甭管是坐稳了江山还是败掉了江山,这二代目和一代目的差距是有目共睹的。 杨广、李世民、赵光义、朱棣这都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二代目,因为一代目打江山的时候,人家也参与其中了,或者他们屁股底下的龙椅就是他们自个挣来的。 但陈鸣的儿子可没这个‘优势’,所以,陈鸣离世之后,皇家威严注定是会衰落的,那么保不准几十年后中国的资产阶级发展壮大之后,那国势就开始不安稳了。 别看约翰牛是世界上第一个君主立宪的国家,被砍掉了脑袋的查理一世也是欧洲第一个以国王的身份被处死的国王。社会变革期间,皇室的尊贵也会变得不值一提。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触目惊心啊。当社会变革的大潮涌动起来的时候,最先遭殃的,被祸害最厉害的,就是往昔旧制度的既得利益者。 陈鸣可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遭遇这种悲惨!就像路易十六,就像尼古拉二世,就像崇祯帝…… 陈鸣这可不是纯粹担心中国发生了内乱,会让欧洲的豺狼虎豹趁虚而入。他的心还没那么宽大,陈鸣就是单纯的不愿意看到子孙后代遭殃。 当然,他的内心深处也深深地以为,中国的安定就是中国在未来社会转型期依旧保持镇压世界的强大的最主要因素。 陈鸣不敢保证他离世之前能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但他真的一直在为那一天做准备。 第八百五十三章 陈氏悖论! 陈鸣会给陈汉皇室安装起一根根柱石,支撑起它那庞大的躯体。可是他的这些手段却会让一些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中国历史上的八王之乱和靖难之役。 特别是八王之乱。 司马家的内斗给中原引入了大把的胡人,最终无节制的争斗不仅毁了司马家自己的江山社稷,还将汉文明和汉人一起送到了浩瀚青史上的第一次低谷期。 ‘两脚羊’的称唿让每一个中国人看的都呲目欲裂。 而如今的世界形势,放眼看世界的中国人发现,在遥远的欧洲,在那片过去自己以为是一片蛮夷之地的地方,实际上还真有几个不弱的强国。 他们的本土面积是很狭窄,但广阔的殖民地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惊呆了。那是一种大脑突破天际的惊愕。 就好比自己印象里的一个穷光蛋,表面打扮看起来寒酸得很,家中装饰的却豪华无比,人家实际上比自个有钱多了,却是低调。 如今中国的很多人都在议论着一件事,那就是过去的大青果,要是跟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全面开打,相互斗了起来,谁会赢谁会输呢? 虽然不少人傲气使然,依旧的看不起欧洲,坚定的认为即使中国在满清的统治下也是不会输得,但更多人认为满清不会败,可也不会赢。因为双方的海上实力悬殊太大了,甚至有人都提出来了,欧洲人的舰队如果从长江口直逼南京,切断漕运,然后再分出一部分军舰沿途袭扰中国东部那漫长的海岸线,大青果真的能扛得下吗? 答案是不可知的,因为这种场面并没有真正的发生。但很多人心里实际上是有答案的,而总结起来的一句话,那就是:欧洲人不可小觑。 那要是海外藩国生出了野心,跟欧洲人联手,似乎也不是不能搞出一个陈汉版的新八国之乱,引狼入室啊。 这些人话头说的信誓旦旦。 这不过这些人眼睛里只看到了藩王的威胁,把内外的局势、形式全都忽略了,也罢藩国对陈汉统治的助益给忽略了。这种带着有色眼镜的眼睛看问题,那得出的结论能有说服力吗? 但陈鸣也没觉得有什么失望的。整个中国都是如此,两亿多人口,不说百分之百的人还是老旧思想,90%的人如此不算差吧? 陈鸣想留下一个长治久安的帝国,也想给自己的儿孙立下一个永世不破的金饭碗,他就要给陈汉多安装上几个柱石,好作为一个个的支撑点。但就是没几个人认同他这种观点。后宫里的这些娘们,更没有一个能理解的。 不过他可以等。 陈鸣现在才四十岁,就算退休的早一点,以他的身子骨,人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吧? 那就是西历的1830年了。 那时候第一次工业革命已经到尾声了,可也能够说,蒸汽机技术在那时候就都已经彻底成熟了。资本的力量会变得多么强大,也都有目共睹了。到时候一些现在怎么说都不能被人理解的事儿,就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理解了。 但这都建立在一个强大的前提上,那就是陈汉的社会改革,陈汉的社会革新,始终都在向前运动中。 四十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它能让日本崛起成为一个不能小觑的列强,哪怕是世界二流的;它能让赤俄帝国从辉煌走向灭亡;还能让中国的国民产值从世界第十,走到全球第二。 四十年也是一个很短的时间,因为它都不能让一头沉睡的雄狮醒来。李鸿章这样的人物,也只能煳出一栋外表看起来很威武,实质上却不堪一击的纸房子。 如果没有强力手段的推进,对于中国这个老大帝国来说,四十年时间真的转眼就过去。而要推动一个老大帝国的革新,陈鸣就又必须手中抓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一言而决天下事。免得有一个个顽固派来跟他扯皮扯淡。这样才能让现如今的中国,继续高速的向前奔驰,而不是就此停下来,躺在厚厚的本钱上心安理得的吃起老本来。 “改革需要巨大的权威,可要是帝国长治久安,要想让皇室万世不移,那就需要我们交出手中那至高无上的大权。”任何一个皇朝都不能保证自己的继承人全都是明君英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大权在握的君主王朝是从来不能持之以久的。“英国人给咱们举了一个好例子。奥斯曼人,又给咱们举了一个坏例子。” 陈鸣没有说日本人也给他们举了一个例子。要做日本那样的‘天皇’,他宁愿自己的子孙后代死光光。省的给他丢人现眼。 “咱们学英国人,帝国的皇位就永远属于咱们陈家。但有得就有失。”皇家失去的权利就会被议会给拿到。 “而奥斯曼帝国的改革迟迟不能有结果,他们的原因又在什么地方?” “那就是奥斯曼苏丹没权利。如果现在的奥斯曼苏丹有穆罕默德二世、塞利姆一世和苏莱曼一世时候的绝对权威,什么事儿能够拦住奥斯曼改革的脚步? 要说,塞利姆一世和苏莱曼一世在位期间所进行的宗教、政治和经济改革的难度会比不上现在的奥斯曼吗?苏莱曼甚至可以将一个奴隶提拔到大维齐尔的地位上——帕尔加勒·易卜拉欣,同时让一个女奴成为皇后参与政治——许蕾姆。 许蕾姆是一位东正教神父的女儿,后被奥斯曼军队俘虏,送入帝国后宫,很快就成为了苏莱曼大帝的宠妃。苏莱曼大帝为了迎娶她为合法的妻子,不惜破坏奥斯曼帝国延续两个多世纪的不得娶外族姬妾为妻的传统,这大大出乎宫中乃至整个伊斯坦布尔的观察家的预料。苏莱曼还允许许蕾姆苏丹陪伴他在宫中度过余生,这就破坏了另一项传统:当一位王子成年后,他会被派往帝国的边疆省份做总督,他的生母也要随行,除非他本人或者后代登上皇位,否则其生母不得回到伊斯坦布尔。 苏莱曼所面对的阻力会比现在的奥斯曼苏丹小吗? 可是许蕾姆不仅滋润无比的渡过了一生,终其一生奥斯曼帝国和其祖国波兰都保持了和平。苏莱曼一世逝世后,柔克塞拉娜的儿子塞利姆二世更是继承了苏丹宝座。 这太牛逼了! 所以,陈鸣现在就面临着一个悖论,为了大业,他不可能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但却又不得不要求自己的儿子去放弃手中的权利。 在西历1790年的时代,这真的很难形成说服力。 第八百五十四章 黑暗料理国 印度,加尔各答。 就在陈鸣欢喜的再得到了一个闺女的时候,一支从南京出发的外交团队也出现在了英国在东方的军政心脏——加尔各答。 当天晚上,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大佬们,也就是英国在印度的总督和公司董事、高级商务代表,在加尔各答的总督府里举行了盛大宴会,欢迎抵到的中国使团一行。 的确是欢迎。 伴随着法国大革命的爆发,英国人对待中国进入印度的抵制行为,立刻弱了不止一个档次。 原因是什么,不问可知。 法兰西这么一乱下来,国势大减,西班牙也没有了奥援,在印度之外的土地上,约翰牛有太多的利益可以撷取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就甘愿看着中国势力大幅的侵蚀印度。而是他们根本无法阻挡中国的侵蚀。 别处的利益摘取是需要英国人付出精力和力量的,那么他们用在印度的力量就自然要弱下来了。同时马塔拉人和迈索尔人对英国人的态度都极端的不友好。这种情况下,他们真的无力再抗拒中国了。 虽然英国人在七年战争胜利后,就把印度看做了是其一家的地盘,然而没个卵用。当陈汉强势无比的插进要一只手的时候,约翰牛就只能忍着。 而且英国人已经连续的就俄国的国债问题,对俄支付了大笔的资金,中国已经就此对伦敦提出抗议。 中英毕竟是最大的贸易伙伴,约翰牛怎么着也要‘意思意思’。 加尔各答的总督府作为统治核心,拥有当地最好的建筑条件与生活设施。对比这座城市的印度土着居民区,总督府附近的英国区纵然一水儿的欧式建筑,也比之更顺中国使团一行人的眼儿。 今晚的宴会是自助餐性质的,这是中国人进入欧洲社会后带来的一种新的、非正式的餐饮模式。出点子的当然是陈鸣了。 虽然这东西在后世牵强附会的可以跟北欧海盗拉上瓜葛,但现在就连欧洲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这是一种全新的宴会模式,而且很自由,对比宫廷晚宴,更适合商人阶层。 端着酒杯相互的攀谈、交流,说不定生意就已经在这当中谈成了呢。 这种模式的宴会从欧洲回传到中国,如今已经在中国的沿海各大口岸城市流传开来。就连日本长崎、大坂、南洋的汉州、新加坡、坤甸和印度的很多港口城市,凡是东西方商人汇聚的地方,都出现了这座模式的宴会,甚至是专门的自助餐厅。 当然,加尔各答总督府的自助晚餐,其所使用的器具,仆役,摆设陈列等方面是比外头的酒店更胜一筹。至于口味么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纯正英格兰风味。 黑暗料理国的杰作么,没给到会的中国使团端上仰望星空派,又名‘死不瞑目’派,已经是约翰牛对中国人的莫大照顾了。 这年头的西餐口味跟中餐委实相差甚远,虽然这些来自中国的外交人员在领到这个差事之初,就已经开始突击培训西餐的礼仪,也同时尝到了不少西餐,可那都是中国厨师出品的西餐,跟这儿的厨师做出来的东西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要这些平日里不缺钱花的外交部人员来笑容满面的‘领略’大英格兰的黑暗料理,那真的是够难为他们了。不知道多少人在品尝了人家殷勤送上的‘美食’之后再也浮现不出那模式化的标准笑容,不少人脸部表情都无法控制了,但更糟糕的却是,他们根本没办法悄悄地趁人不注意时,把盘子里东西都倒掉。 这是宴会吗? 这是一场灾难。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几个城府浅一些的人,回到住处后就不停的“呸呸呸”吐着嘴吧,似乎真的能吐出掉什么一样,实际上他们只能哈出点腥气味,然后气愤的跟他们最熟悉的朋友、同僚抱怨道: “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连煎肉都带着血水子。你说这是人吃的吗?” “欧洲人的皇帝、王公大臣就吃这玩意啊?另外连蘑菇、番茄也都是烤的?他们怎么不把嘴也架到火上烤一烤啊?” “还有那汤。千奇百怪,大开眼界。蔬菜,水果,肉,海产,黄油、奶酪,奶油,什么都能丢进去。一股怪味儿,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说真的,这一顿西餐让整个中国使团大受打击。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一餐都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就在心中感慨的大叫:幸亏,幸亏。幸亏带的有厨子。不然他们都要饿死了。 那些去过欧洲的‘前辈’们的总结,真真的是金玉良言。 “洋人的胃口就是这样,牛排最多煎到七分,再熟就嫌肉老了。很多人都吃三分熟的。用刀子切开,除了两层皮熟了,里头全是生的。 烤蘑菇,烤番茄,这在欧洲很平常。 汤里头放黄油、奶酪、奶油也很正常,欧洲人喜欢那样吃。” 队伍里有几个往来过欧洲的老人,笑着对这些抱怨连连的晚辈说道:“努力适应吧。到了欧洲,不可能每一顿都在家里吃的。真要是吃不惯,就用面包抹上果酱、黄油,倒还勉强能入口。” 这支中国使团的任务有很多,比如在印度同英国人接触,商谈的是接下来的印度利益;同时他们还会同在印的法国人接触一下。 然后他们会在红海同奥斯曼帝国做一番会谈,双方针对对俄战争,和接下来的世界局势,充分交流意见。同时,中国使团还负责近距离观察一下奥斯曼帝国的任务。 而到了欧洲以后,他们还需要同英国、法国、瑞典以及俄罗斯、奥地利五国接触,同时对普鲁士王国发出的不恰当言论,表示严重抗议。 等到这支使团绕着欧亚非大陆转上一圈之后,第六次俄土战争也就可以结束了。陈鸣接下来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看欧洲的局势发展状况,决定什么时候插手一把。或者是真的将米尼步枪技术扩散出去…… 第八百五十五章 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陈鸣这时候没时间去关注漂洋过海的中国使团,他手中握着一份西北军区刚刚送到的情报,这是一个突发状况,却让他整个人气的火冒三丈,额头上都爆出了虬结盘转样儿的青筋了。 陈鸣此刻俩眼球瞪得圆圆的,如同瞅到了一个恨之入骨的仇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深深地杀机。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这些狗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军资上动手脚。他们是不知死活,一个个都罪不容诛!” 这些黑了心的商人,今天他们敢在军需物资上捣鬼,明天他们就敢行贿贿赂、腐蚀官员,投机倒把、诈骗国家财产。对这种不法商人,陈鸣是杀十次都不嫌多。每一个都黑透了心肝,乃是十恶不赦的坏种! 整整一个营的士兵,整整一个满编营的士兵啊。五百来号人,吃了同一批的军用干粮后不到俩小时,上吐下泻,从上到下全都倒进了医院里。万幸他们不是在打仗中,也不是在行军途中。虽然没有死人,但性质是多么的恶劣,不需要言明。 甚至可以说,这样的军用干粮都能被后勤部收进仓库里,那质检员和负责人里肯定有人被买通了。 “给朕一查到底。不管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陈鸣的金口一开,话头子吐出来很轻松很简单,可是遭殃的、受到波及的人和工厂,就是全中国范围啊。那数字比被祸害的那个营的官兵人数都要多得多。 …… 朱平安推开办公室的窗户,他现在的办公室已经搬到了一座新建的四层楼房第三层最东边的房间了。 从放弃老家的建筑队,跑到旅顺这儿办食品加工厂,一转眼而都过去了六七年了。 朱平安这个本分人,不吭不骗,不玩弄虚作假,不玩以次充好,虽然是靠着自己妻弟葛明【葛二】的关系,将自己手里的这个食品加工厂由小做大的,但这些年下来却已经树立了自己的口碑,当初不大的食品加工厂这几年里几经扩大,如今已经算得上是旅顺的入流企业了。 整个食品加工厂占地三十来亩,大的仓库建造了七个,小号的仓库建造了四个,全场员工四百多人。 推开办公室的窗户,窗外就是食品厂的最早的加工车间,现在已经被改成清洗车间了。 这些车间也不再是最早时候的简陋模样了。木头桁架,变成了马口铁的了,屋顶也换成了轻薄隔热的轻木木板。加工厂中还增加了锅炉和蒸汽机,前者的作用不应多说,后者的作用是作为动能来源。蒸汽机都发明这么多年了,可早就不是当年那点用处了。 中国很多工厂都越来越多的引入了蒸汽机。 而从朱平安办公室的窗户里望出去,烟囱冒着黑白各色的烟雾,加工厂上空都恍惚蒙上了一层雾。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 有点发甜,又有海鲜的腥味,还有肉的香味。 这是加工车间里在做熟食罐头和压缩干粮。 前者多是大块的肉食和鱼类,牛肉、马肉、鲸肉、羊肉、猪肉,全都有。而后者,里面除了红薯粉,玉米粉和土豆粉外,还掺入了相当比例的豆渣粉、海骨粉和鱼肉粉。当然,还有一点甜菜。 普鲁士科学院院长A·马格拉夫在四十多年前首先发现甜菜根中含有蔗糖。他的学生F·C·阿哈德通过进一步的人工选择,于五年年在柏林近郊培育出块根肥大、根中含糖分较高的甜菜品种。 比中国的甜菜培育超出了一大步。 这东西培养成功以后,很快就被驻欧办侦察到,然后在英法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就被驻欧办运回了中国,如今东北的甜菜已经有了初步的发展。 甜菜含糖么,也是人体所需的必要物质,糖类又是高热量,这东西被用在压缩干粮上,得其所哉。 葛明早几年在移民局工作,正对口的是北美移民。他姐夫经营的这家食品加工厂,被葛明列上了北美移民物资采购的名单上,其生产的产品质量合格,价钱也不高,当然也不会低,很轻易的就搭上了一条快车道。 几年的经营下来,朱平安的这家食品加工厂生产规模已经扩大了五六倍,从最早的压缩干粮、虾米、鱼干起家,到现在的覆盖罐头、果汁、果肉酱、肉酱、酱菜、压缩干粮、饼干等多个品种。产业规模在整个旅顺地区当然排不上号,可只说这食品行业,放眼整个辽宁,那也能排进一流企业。 不过这两年里,因为战争的原因,朱平安的产品已经不单单供应北美市场了,还有军队里。后勤部干什么事儿都是从利益出发,东北打仗,军需食品物质采购,当然是以东北当地为佳了。 因为军队的事情,食品厂的生产计划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产品线进行了大幅度调整,现在除了基本需求的产品暂时还未压缩产能之外,果汁、果肉酱、酱菜、饼干这些产品全线为罐头、压缩干粮和酱菜这三类产品让道。 朱平安这个食品加工厂就三种产品被后勤部给瞧上眼了,罐头、压缩干粮和酱菜。 “竟然新下达了五千件奶油饼干的指标,局子里怎他么突然舍得给移民吃这么好的东西了?”朱平安看着移民局后勤处最新送来的订单,小声嘀咕着。 给移民局生产产品,利润哪里比得上军需品啊。只是军需品不常有,移民局才是真正的靠山。朱平安只能让一部分工人轮班倒的加班生产了。 除了奶油饼干,就移民局后勤处的来人说,他们这一次还需要生产一大批水果糖、奶糖,另外还有巧克力、水果罐头等五花八门的‘稀罕’玩意。也不知道移民局打的是什么注意。 葛二虽然已经是移民局的副局长了,可该不透漏的消息,他是绝不会对朱平安讲的。 朱平安拿起桌上各车间送来得最新生产进度表和计划表,用铅笔在上面勾画了几道。 牛肉不够了,马肉、猪肉也不够了,只有羊肉和鲸肉储备充足。海鲜每天有新货送到,也不缺。 食盐不缺,调料品也不缺,但是土豆、大豆和玉米少了,奶粉也少了,还有巧克力。这都需要采购部尽快的敲定。只是他这儿是东北啊,土豆、大豆和玉米怎么会少了呢? 满眼的都是这玩意。 朱平安看着这一片欠缺或交货进度迟缓的种类,心里平安不下来。他原来的名字并不叫‘平安’,乡下人大名都恨不得没一个,‘平安’这个名还是他拉起工程队后为了保平安,应景去了这个名字。 计划表的进度有些迟缓,看的朱平安心头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让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奶油、巧克力少了,奶油饼干就做不成。 牛肉、马肉、猪肉不够了,罐头的生产速度就要放缓。 最后是土豆、大豆和玉米,压缩饼干和罐头中需要他们。尤其是大豆。大豆交货不足,影响的不仅仅是压缩饼干生产,也牵扯到豆腐、豆豉、大酱、酱菜的生产,而豆腐和豆豉、大酱等又都是罐头和酱菜生产的必需品。 厂区铁轨上,工人们正推着平板车往清洗车间去,车上是装满轰轰的甜菜和辣椒、冬瓜、白菜,另一条轨道上,从烘干车间运出来的是干切细丝、薄片和大小均匀的块状,然后被送到后头的生产车间。 朱平安正看得入神,忽然秘书敲门来报告:“老板,沈源沈大人来了。” 被派去朝鲜走了一任的沈源去年被调到了大连府民政局任局长。 “请他在楼下等一会,我马上下来。”朱平安说着就开始整理手中的表单,夹进一个文档夹中,一块装进了抽屉里。 随同沈源一块来到厂里的还有质监局和卫生局的两个办事员。 朱平安听了沈源的介绍后吓了一跳,做食品生意的人,不怕民政部,就怕质监局和卫生局。这是煞星临头啊。 朱平安被突然冒出的质监局和卫生局的办事员吓了一大跳,而当他搞清楚了为什么质监局和卫生局的办事员会来到他这儿,朱平安都惊呆了。 这天底下真的是什么时候都不缺胆大的人,朝廷这般的严刑厉法之下,还有人在军资问题上搞鬼,这是嫌弃自己小命活儿太长久了是吧? 沈源却是态度温和的安慰朱平安,政府还是信得过他的。这么多年的抽检调查,朱平安厂的产品品质是无一有过不合格的,他在政府内部的信誉是很过硬的。 所以啊,大连府县的质监局和卫生局共同开展严查工作,就不会在第一批大检查的时候,将他们厂排除出来,而只派了两个办事员随同沈源一块来到厂里。 至于为什么说,沈源会来,根源还是在朱平安的妹夫身上。葛明的官儿都可比肩知府了,朱平安作为他唯一的姐夫,那能不开罪还是不开罪的好。 尤其是人家葛明是京观,更处在移民局的位置上,稍微的歪歪嘴,移民局后勤处的人把订单放到库页岛、天津、烟台等地了,大连府哭都来不及。 所以,朱平安本身虽然老实本分,可他的份量真的不轻的。尤其是工商业发展壮大中的大连府。食品加工是他们的一大经济增长点,因为他们有着整个北方沿海最好的不冻港旅顺,是大陆沟通北美的移民贸易航线中位置关键的一环。 移民局这个级别不高,权力却不小的衙门,那还真的拿捏住了他们的一半命脉。 当然了,沈源也不是傻逼,他这次带人大驾光临食品厂,固然是为了给朱平安先打一剂预防针,但同时也是真的要检查一下厂子的食品加工程序的。 这一次的差事,直接来自皇帝的政令。谁敢疏忽大意?官帽立刻就能被摘掉。 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撞枪口。 中国官场上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叫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这个时候要是干活还不利索点,那真的是不长眼睛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皇帝的意志不容违背啊 陈汉自从草创军队至今,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部队上的方方面面都已经有了本身的一套规章制度。 军队各兵种各岗位的军饷和津贴,军队各兵种各岗位的伙食待遇,那都是有硬性规定的。 白纸黑字,一条又一条,写的清清楚楚。 从陈家军到复汉军,从复汉军再到国防军,军队的名称变了好几次,军队的官兵后勤供应标准、规格也经历了好几次的改变。 以和平时期的陆军士兵为论,每天口粮:大米一斤二两【720克】,或面粉一斤【600克】,蔬菜六两【360克】,豆制品二两,肉类、水产、海产品二两,酱菜一两,食用油五钱,盐一钱五分,鸡蛋每日一枚,苹果每日一枚,或其他水果另外计算。这个标准不高也不低了,但是绝对能满足士兵日常的军事训练和活动的需求。遇到野战训练、演戏、拉练和战斗的时候,供应标准再视情况再做调整。比如说肉类、水产、海产品,就换成了罐头肉,重量也相应的加高两成。 陈鸣曾经多次指出,国防军的供应标准不能只求满足于士兵的每日运动所需的热量需求,还要兼顾到营养。对营养的供应严重不足,会让士兵的体能储备水平普遍拉低。 ——说一句大俗话,人不吃肉就没有劲儿,就长不壮!仅仅靠训练是不能真正的解决这一问题的。 但是这个时代的肉制品实在难以充足供给,根本不能跟21世纪发达的养殖业相比,能同二战时候的德军标准差不离儿,陈鸣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然,这种伙食对比一般百姓的生活水平,或许还要更高一些。每天二两的荤菜,别看中国百姓的生活水平这些年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但达不到这种标准的人家依旧大有人在。或者说,中国的很多老百姓,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还没养成天天吃肉的‘奢侈’。 然而跟营养上的满足相比,在口味上就不要祈求太多了,尤其是野外野战的时候,军需物资一直来的标准都是:易携带、易食用、不易腐坏、富含营养。新鲜食材只能打战场就近攻击,很多都是食品加工厂的产品。这样的军用食品足够让这个时代的很多食品加工厂晕菜。 最符合这个要求的只有罐头,不管是用来储存肉类,还是用来储备饼干,都是当今时代最好的器具。但玻璃罐头瓶是任何人都不会考虑的一种选择,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马口铁制的铁罐头瓶了,解释,易保存,但这样做的耗费可是很不低。 中国的锡铁产量,相当一部分就耗费在这个上面。倒是从某种意义上解决了中国社会的钢铁产量与社会经济发展的不想匹配、不相协调。 对比这个时代中国经济发展的钢铁需求量,中国钢铁业的产量过高了一些。 这样的结果倒是平衡了钢铁冶金的发展。 军用罐头用了马口铁,也真的是保质期长,容易储存。但军用罐头有些过于追求‘营养’了,重油重盐,那口味就很亏待嘴的。士兵们吃这类肉罐头的时候,最普通的做法就是‘二次加工’,一罐罐头能打一小锅汤,里头下点蔬菜,下面下菜疙瘩或是送米饭,都是一种消灭它的好办法。 朱平安伴随着沈源一行,从头到尾的将所有车间走访了一个遍,然后又进了仓库。 卫生方面,朱平安的厂子果然不成问题。真正吸引了沈源他们目光的反倒是一处车间里的机器。 就像是一个平着放得风车,叶片边缘都有着重打磨的痕迹,看着很锋利。机器由一台蒸汽机开带动,当时是一打开车间门,里面就传来了隆隆作响的转动声。绝对的是机械化生产啊。 这却是朱平安厂子里新研制的一个项目,就是香肠。 拌肉打馅,不用人力,而用蒸汽机。一台蒸汽机比十个人都有劲,而且能调整速度、刀片,从头到尾速度均匀,这样可以把肉馅和辅料打的更细更均匀。然后还要经过一道风干熏制的工艺,就可以做成经久耐放的干肠了。 车间里蒸汽弥漫,沈源没有闻到香味,反而嗅到了一股难以名状,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气味。 “这里搅拌的就是肉馅。” 朱平安指一台从模样到体形都类似后世水泥搅拌机的设备说道,它由天轴上皮带带动着,在蒸汽机的动能下,正在隆隆的搅拌着锅子中数百斤的肉馅。 “这机器是咱们大连机械厂出产的,先是绞肉,然后再成肉丁,最后是肉馅。肉质打的均匀,放下辅料、调料后搅拌的也均匀。当然里头还加了淀粉,再加入盐、香料和各种调味剂。” 朱平安正说着的时候,就见两个工人抬着一筐绿色的碎叶片投入了搅拌机中。 他也不用沈源催问,自己就说道:“这是罗勒。有驱风、芳香、健胃及发汗作用。欧洲人用这东西当调料用。罗勒和牛至、地椒、鼠尾草混合使用加在香肠、调味汁或果酱里味道十分醇厚。 就是鼠尾草这玩意儿咱们这儿没有,就先和着牛至和地椒,先试一试,口味要真好了,再去寻摸这鼠尾草。” 朱平安说闲话、套话不行,但说起这食品生产的配料、效用、来源,却是头头是道。 沈源一直在搅拌机前等到了肉馅出炉,结果这肉馅的颜色让他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并不是鲜艳的大红色,说句大实话,那颜色他看的有点想吐:“这肉色怎么有点发白了?” “香肠吗,杂七杂八的下脚料全都用上了。”朱平安的回答让聪明人听了直吐血,但这真的是实话。 肉肠就是这德行。除非是那些贵人们吃的,选用上等的好肉剁碎了调陷。但朱平安这厂子做的香肠那不可能是送到贵人嘴边的,是移民,泥腿子吃的。大把的鱼油和油脂被添了进去! 朱平安估计这些东西就连军队都看不上。 然这让他‘节省’了不是? 就像南边的海产品罐头厂,大厂子边上开的还有一个小厂子,专门处理下脚料的。 像朱平安厂生产压缩饼干的时候,兑进去的海骨粉和鱼肉粉,那就是小厂子专门生产的。 海骨粉里头不仅有鱼骨头,还有虾壳,甚至是螃蟹壳,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人吃的,但少量的加入进压缩饼干中,却又属于‘丰富营养’。 而鱼肉粉就全部都是鱼肉吗?微小的细鱼刺也含在了里头。 那里头还有虾米,和很多不上等级的杂鱼,甚至是一些鱼肠。反正是洗净晒干,再进行简单的腌制,再烘干,异味儿也就没有了。然后粉碎搅合在一块,鬼也分不清楚里头谁是谁。 朱平安跟此时中国境内千千万万的遭受无妄之灾的食品加工厂一样,在随后的半个月里都遭受了一场史无前列的卫生大检查。不仅仅厂子的食品质量被反复的检验,连厂子细节处的卫生都被反反复复的验看。 朱平安很无奈,他虽然敢对老天爷发誓自己没有以次充好,但这一次质监局和卫生局的检查太严格了。皇帝的意志不容违背啊。如今的中国,谁都知道国安等部门遍布各地,谁还敢不作为呢? 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一刻深深地咒骂着那个该死的罪魁祸首。 尤其是被后勤部杀鸡儆猴般的剃除了供需资格的那些食品加工厂的老板,更是将那个无名之辈,那个在一个月前他们听都没有听过名字的人,恨之入骨。如果那个罪魁祸首不是已经被皇帝下令砍了头,他也会被这些没有前途的工厂老板们碾成灰。 第八百五十七章 天底下最过瘾的事 陈鸣阴沉着脸在干清宫听着来自于经济犯罪侦查处和监察院的联合调查报告!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切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们头上有着皇权做依靠,任何牛鬼蛇神全部都不堪一击。 繁荣的经济森严的律法,在中国催生出了一片灰色地带,这种游走于法律的边缘,阳光普遍照射不到的领域,虽然近些年来被越来越多的‘目光’所注意到,可他们并不是红果果的犯罪,虽然它们确实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交易,或者说是一种非常隐蔽的犯罪,但它们钻了法律的漏洞。 这种‘交易’不仅仅具现在商海官途中,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军需军购的采购订单敲定上。国防军这块肉太肥太肥了,尤其是后勤系统自身经营的各类加工厂被慢慢的盘出、剥离之后,每年都有价值数千万的军粮、衣被、军靴等军需用品的订单洒下。为中国养活了不知道多少厂家! 这并不是说这些厂家的生存就全部都依靠后勤部的订单过活儿,而是说这些订单对于这些厂家而言就好比一块金字招牌,光辉熠熠,招人眼球,令人信赖。 军队都采买他们家的产品,这说明这些厂家的产品质量是过硬的。那对于这些厂家来说,可不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了?也难怪那些被后勤部杀鸡儆猴的厂家老板对罪魁祸首那么的恨之入骨呢,这是砸了他们的招牌,顺带着也砸了他们的饭碗啊。 招牌都烂了! 工厂被后勤部从物资采购名单上除名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啊。很多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产品质量一定是出问题了。老百姓可不会想到,这家工厂的产品就算出了问题,也很可能比那些根本就没入选过后勤部物资采购名单的工厂企业的产品质量要高。 他们只会草草的给这家工厂打上一个‘劣质品’的标签。因为军用干粮出了大问题,现在这事儿全国上下都知道了。本身老百姓和社会看待这些人的‘眼睛’上就带着了一副有色眼镜。 这对于那些被‘驱除’的工厂主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这还不如它们压根就没有入选后勤部物资采购名单呢。 就因为一个悄悄伸手伸向军队后勤供需体系的人被捉住了痛脚,然后‘一切’都被皇帝给掀翻了。 “经监察院和经济犯罪侦查处查实,后勤部共有五十七人有失职行为,二十五人有犯罪行为,其中六人直接或间接促成了西北的军粮事件的发射。这些人共涉及到工厂企业二百一十家,有犯罪行为的企业法人代表、员工共一百六十五人。”这当然不可能是整个后勤部所有有问题的官吏总数目了,而只是因为这件事儿而起的风波中被揪出和查出来的问题官吏。 这些人里,大部分人做事儿都浮于表面,也因为此才瞧出了蛛丝马迹,然后被捋了出来,那些真正老谋深算的狡猾家伙,怕是一个都没有被查出来的。 虽然是监察院和经济犯罪侦查处联合办案,可是时间太短暂,侦查面积又是那么的大,只能是扫过一层水皮,根本不会更深层次的问题。 后世很多老百姓都会问,为什么要等到事情爆发,事态严重了,司法机关和上级部门才会出现?他们早干嘛去了? 说真的,这还真不是没有原因。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陈汉不比21世纪的大天朝不是?那个时候的官儿多多啊。陈汉纵然对比中国历朝历代都以官多、衙门多而着名,可还是不能跟21世纪的兔子对比的。 陈鸣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其他的十九人呢?” “这十九人的罪行有高有底,主要涉及到卡、拿、索、要等方面。还有人将各种低价值的战备物资,比如食品、衣被、鞋子,以‘过期和损毁’的名义低价购拿手中,再通过商人运输到外地出手,以此牟区暴利。他们还让工厂主去他们指定的商号购买原材料,那些物资的价格虽然不比其他商号高多少,但这价位本身就是有利可图的。” 刘文蔚丝毫没做遮掩,把监察院和经济犯罪侦查处落实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向陈鸣做了报告。 “陛下,最为严重的是,这些人在后勤部内起到了一股非常坏的影响。二十五名被查实的犯官中,据反映有十五人向自己的上下级官员、底层公员做过示意。五十七名失职人员里,有二十二人是这十五名犯官的同僚或上下级。不过在我们的调查中还没有发现有后勤部的高级官员涉案,商人倒是挺多的……” 陈鸣闻言闭目冷笑,商人!那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人!别看这辈子他一直大力鼓励工商,但对于商人的德操品行,陈鸣是信不过的。这些人里不可否认有一部分人是很有爱国心的,很有大义大非之别,但对比大小商人的数量,无疑是商人阶级里小小的一丢丢! 陈鸣脑子里有不少的‘好人’,比如霍英东;但也有‘坏人’,就好比当年兔子才坐了江山的时候,在朝鲜跟白头鹰为首的一干国家干仗的时候,那位让自己成为新中国不法商人代名词的王康年。 呵呵,后者的‘害处’,让人记忆犹新啊。特别是这一拨军粮事件,给陈鸣的印象与王不法当年干下的事儿,有着同工异曲之妙。 当然,王康年死后五六十年,借着网上那股否定‘中国英雄’,给‘历史罪人’翻案的狂潮,也有人开始给王康年翻案了。 还冒出了一个王康年的哥哥王康达来。 口口声声的真像,但除了作者的那一张口外,似乎什么证据也没看到。 倒是笔杆子的屁股完全做到了兔子的对立面,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这个奸商倒下去了,百年之后会不会还有人来给他翻案? 可惜了兔子的宣传口,战争年代的唇枪舌剑;到了改开,就变成了战五渣了。 “而且一部分官吏在采购过程中虽然没有拿回扣的现象,却不乏有随着那些供货商出入妓院、酒楼等场所事宜。”经济犯罪侦查处总监萧剑接着对陈鸣沉声道。 很显然这些人已经站到了水边了,处在了犯错的边缘,意志再一薄弱,那人就完了。 陈鸣闭着眼睛思索了一阵,良久后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沉声道:“这件事儿,政府部门有没有人参与到其中?!” 萧剑、刘文蔚立刻对着陈鸣摇了摇头。这事儿他们俩早就烂熟于心,根本不用翻案宗。 就现在他们掌控到的情报显示,这起案件的确没有政府官员的参入。 陈鸣脸上露出一丝还算欣慰的微笑,但脸色转眼就有严肃异常。 “朕的态度没有变,一查到底,从严处理。不管是谁犯了案,都绝不姑息。你们不要有心里负担。” 后勤部是三姓子弟云集的衙门,这事儿查不到三姓子弟身上,但却一定会牵连到他们的人情网上。 “是!!”刘文蔚、萧剑两人大声应是!将这两份卷宗放下后,转身缓步离开了干清宫。 这一次陈鸣就又要见一见血了。 由着一个奸商,揪出来一串该死的玩意儿,集体处决,好好地惊醒一下朝野上下。细细的想来,陈鸣觉得这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好比‘整风’运动,隔上几年来上一次。用鲜红的血液,来给全天下的人提一个醒。 中国两千年封建式,包括打祖龙上溯千年的时光当中,这贪官就怎么杀也杀不绝。 这个问题陈鸣曾经问过纪晓岚,因为这个在21世纪大名鼎鼎的人物,本身也不算多么清廉。 纪晓岚给陈鸣讲了一个故事,陈鸣的问题被他借着这个小故事,给回答了。 北周的开国者、南北朝一大猛人宇文泰,相传早年时为一统天下遍访天下贤才,有天遇到了号称诸葛之才的苏绰,向其讨教治国之道。两人一见如故,密谈三日三夜,宇文泰还未厌倦。 宇文泰问苏绰:“国何以立?” 苏绰答:“具官。” 宇文泰问:“如何具官?” 苏绰答:“用贪官,反贪官。” 宇文泰纳闷:“为什么要用贪官?” 苏绰答:“无论打江山还是坐江山,都需要手下人为你卖命,可让别人卖命就须有好处,你没有那么多钱,只好给权,让他用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宇文泰再问:“贪官得了好处,我又有什么好处呢?”遍地贪官,老百姓是会骂娘的,也是会揭竿而起的。 苏绰却答:“他们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的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他们就会拼命维护你的权利,有了一群维护你的权利的官员,你的江山不就巩固了吗?” 宇文泰又问:“我既然已经用了贪官,为何还要反?” 苏绰答:“这就是帝王权术的精髓所在。你既要用贪官,也要反贪官。你看,这天下哪有不贪的官?官不怕贪,怕的是不听你的话。以反贪为名,消除不听你话的贪官,保留听话的贪官。这样可以消除异己、巩固你的权力;而且贪官对你虽然忠诚,但他们在民间的名声一定很不好,你反贪官就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得到了名声大义。 你可以把不好的事情、责任都推到他们的身上,让百姓们知道社会出现这么多问题并非你不想搞好,而是下面官吏不好好执行你的政策。杀掉那些民怨太大的官员,将会收揽到很多的民心。同时你还能把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放进自己的腰包,充实自己的财力。 而如果你用的全部都是清官,这些人深得百姓的拥戴,但他们要不听话,你有什么借口来除掉他呢?强行除掉甚至会引来民情骚动。 不听话的清官还不如贪官。 最后你还能借此告诉贪官们,他们的把柄就握在你的手中,你可以用他们,让他们享受富贵,也可以杀他们,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这样他们哪还会轻易地背叛你呢?” 宇文泰听了如醍醐灌顶,之后十年用心竭力,终成一时霸业。 当然,史书上只记载两人有过一次彻夜长谈却并无对话内容,甚至连这个小故事是纪晓岚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还是他自己意会编纂的假托之文,陈鸣都不清楚。但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这从一个侧面道出了中国帝王之道的一个缩影。 不过陈鸣后来想了想,这还不是最早的好故事。在宇文泰与苏绰对话的七百多年前,萧何与门客也有一次厚黑之极的对话。萧何自污的传闻,可是封建史上官员自己的一次绝佳表现。 然而‘宇文泰’的那条路,陈鸣不取。 因为他要创造的中国是一个跟过往历朝历代都有所不同的新中国。 可他要坐在刘邦的位置上,对于自黑之前的萧何,可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这不是人家刘老三不够大气,而是真真的身不由己。 按照那段假托之文,贪腐,是维护江山的必要手段;反贪,也是维护江山的一个必要的表演环节。 陈鸣不想重复走上那条路,21世纪出了那么多大案,很多人义愤填膺追问这么多年为什么没发现这些贪官,早年又是谁提拔的贪官?当年的小草根陈鸣也是其中之一啊。 而现在他当家做主了,搞出了责任追究制、财产公开制度等等‘枷锁’的约束,就是希望能尽可能的杜绝这一现象的‘再’发生。但是现在这样的社会,或许真的就杀不尽贪官污吏。 说真的,陈鸣还比较感谢那个‘奸商’呢。要不是他点燃了这个火药桶,把一切都炸了开,陈鸣是真的不会把精力放在这方面上。 有太多的事儿需要他关注了,就比如马上就要开始的藩王就国。 陈鸣根本不会注意到后勤部的事儿。 这次出了事儿,陈权自请受罚。但这对比他的‘收益’来说可就小的太多了。 真要等到后勤部自己出现问题的时候,那么犯事儿的官员就不会只有二十五个了,有着失职行为的官员也不会只有五十七个了,涉案的企业工厂不会才二百多个了…… …… “陛下……” 一双小手在陈鸣太阳穴上缓缓的揉动着,后脑勺枕在一对宏伟的圣母峰上,鼻息间充盈着一抹暗香。 这是静妃的同胞,封号是宜妃,名字是什么,陈鸣都有点记不住了。哈萨克族的名字有点绕口。 陈鸣还是有点贪爱颜色的,干清宫处理了政事后,人不自觉的就熘到了这儿。 眉目间带着迥异于中原女子风采的年轻女人,一句话也不说,任凭陈鸣的上身躺在她的怀中,双手速度不变的为陈鸣按摩着。 年轻女人或许真的能成为老皇帝贪恋的地方,这不仅仅是因为后者年轻漂亮,更因为一种活力。 一个如此充满活力的女人深深地依赖于自己,这会让老皇帝身心里也升起一种自己依旧年轻的感觉。 …… 哈萨克大草原上。静妃、宜妃的老家。 瑟瑟寒风中,一支长长战俘队伍排成四路纵队,一步一步朝着似乎永远遥不可及的目的地挪去。他们的目光呆滞而缺乏生气,很多人脸上身上犹自留存着烟熏火燎的痕迹,或者干脆就是刺刀留下的伤痕。尽管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却都如同绵羊一般顺从。 不过两侧负责押送的哈萨克骑兵并没有因此变得懒散起来,他们骑在马背上,在长长的俘虏队伍周边前前后后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用鞭子抽打着走得慢的家伙,并且呵斥上两句: “走快点,你们这群肮脏的东西,前头已经没有补给站了,今个儿走不到地头就得统统在野外宿营,冻死你们这帮该死的俘虏!” 已经是八月深秋了,哈萨克大草原的夜晚,气温都能低到零度。对于这些手中只有一块破毛毯,或者干脆就是破烂的帐篷帆布切割开的小块的俄罗斯战俘们来说,野外宿营那真的是很难熬的。 伴随呵斥而来的往往又是皮鞭或枪杆,然后整支队伍便在这样的驱赶下稍微快了一点点,但之后很快便慢慢减速,直到下一轮的呵斥与鞭打到来…… 终于,在某个心情不好的哈萨克小贵族对着几个俄罗斯战俘又胡乱挥了一通鞭子之后,俘虏队伍的速度终于快起来了。 这些往日里被俄罗斯人欺负了再欺负的哈萨克人,现今是翻身做了主人。 押送俘虏到巴尔喀什湖,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也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但是很多哈萨克人都渴望自己能成为押送部队中的一员,因为这能让他们的自尊心大大的满足一把。 还有什么能比押送往日骑在自己头顶上的俄国人更让他们扬眉吐气的呢? 昔日的老爷,今天的囚犯;昔日的下人,今天的狱卒。天底下最过瘾的事儿,莫过于此。 第八百五十八章 陈皇帝的牙根恨得发痒 就在八月金秋,就在全国的后勤部物资供应商们全都噤若寒蝉的时候,陈汉第一批就国的六位藩王,乘坐着帆船离开了南京的下关码头。 这放出去的是六只小崽子,但只要他们自己争气,陈鸣几年后收获的可能就是六头猛虎。 同时这也算是宣告了为期近两个月的‘后勤部’号低压冷空气终于过境。 整个中国的食品、衣被和鞋子等等生产厂家,都被冷冽的冷空气扫荡了一回。后来这股风儿甚至都探进了医药领域,包括同和堂、九芝堂、宗黄堂、达仁堂等老字号的药品生产企业都被卫生部和质监局进驻细查了足足半个月。 现在这股风儿终于吹过去了。 整个中国都松了一口气。 在寒风吹进医药领域的时候,军工部门就一个个提高了警惕,谁敢保证这股风儿不会在皇帝陛下的盛怒支持下,横冲直撞的闯进军工系统呢? 万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南京下关码头上,李小妹目光不舍得望着远去的帆船,知道高高的风帆也没入远处那水面之下。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对陈喣、陈喅、陈哙、陈吕、陈唁、陈哲六个小家伙中的哪个有特殊的感情,而是因为她最宝贝的儿子就也在船上。 陈鸣突然改了个主意,把自己给儿子们设定的‘人生路线’改动了一下,让他们跟着北美就国的六藩王前往北美,提前感触一下‘建国之艰难’。这也有帮助于他们点亮‘总领全局’这一技能点。 陈鼎走了,带着些不舍和眷恋。 但他老子没有亏待他,在陈鼎前脚刚出到烟台的时候,后脚就有官员传来圣旨。 以陈鼎这几年尽心尽力,有功于江山社稷,该洛阳王为豫王。 这是陈鼎兄弟当中,迄今为止第一个一字王。 这种不要钱的荣誉,陈鸣发起来很大方,但这却让陈鼎非常感动,李小妹更是满意无比。 南京城内,关于皇长子‘失宠’的传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豫王这个爵位在中国的历史上并没有太过特殊的意义,可是这个王爵的意味在陈汉一朝却非同一般。 陈汉起家于河南西部,紧邻洛阳,而河南又自古简称于‘豫’。并且河南又是整个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中原之地’,这些都让这个‘豫王’封爵显得意义非同寻常。 这个封爵的影响力很强大,根据国安的密探,李氏集团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又增加了五个合作伙伴。 而陈鸣在这个举国‘哗然’的时候,却趁机推出了他蓄谋已久的一个行动。 那就是彻底灭亡西山军和南阮,吞吃整个安南。 而至于如何安定西山军和南阮地方,陈鸣给出的是一个有别于河内和北郑的政策。 河内和北郑的个人土地所有权,在大体上并没有被陈汉触动多少,河内的大锅饭和集体农庄更是人人都被分划了土地,所以这两个小团体很自然的就融入了南京的统治下。 但南阮和西山军不同,南阮会比北郑更温顺的投效南京,因为南阮开启的改革,让其统治阶级对下的剥削变得更加过分,而改革所谓的‘成果’,除了编练出一支不知道真实战斗力的新军之外,那就是建造了很多贪污腐化严重的‘国有企业’,这些本该振奋南阮经济的新式工厂,其产品的生产成本都能比中国货物到港的售价还要高,那真的是越生产越赔本,而且质量还很不稳定。 工人们的工资普遍较低,很多年了,南阮政权内部的物价和生活成本都上涨了很多,但工人们的工资是都没有见长。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工人生活越来越艰难。 所以,国防军踏平了西山,进入南阮之后,肯定有很多人一片欢唿雀跃。但也会有不少人坚定的与中国为敌。之前从河内和北郑南逃的不少土着,那都是从身心里排斥陈汉的统治的。眼下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必然会有不少人任命,但也肯定有很多人‘宁死不屈’。 “授田?” 柳德昭一声惊唿,还人均五亩,这条件是不是太优越了? “优越吗?”陈鸣目光一扫,柳德昭、庞振坤、汪辉祖等人一脸的惊讶,轻轻笑问道。 “朕觉得并不算优越。西山军和南阮的地盘距离南洋还有多远?完全可以把之当成南洋来处理么?这算的什么优惠?” “何况授田之后又不免税,还没有无息的农业贷款。虽然他们也不用还地钱了。”但是这免税和无息的农业贷款对很多农民来说比几亩地的地价还要珍贵啊,这是他们的启动资金。 “你们要真觉得这政策好,是一个大优惠,你们可以把如此政策在两广地区也宣传宣传,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能引诱去多少人?” “朕是在为安南的万世安泰所计。”陈鸣这般说着。 柳德昭和在场的内阁大臣们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谁不知道两广地区的穷困百姓早就给移民到了南洋了,两广地区在陈聪任职内阁首辅大臣期间,曾经创造了三次人口普查全都负增长的‘奇迹’。这个时候安南南部就是人均授田十亩,也吸引不去几个人。 最后还是柳德昭再开口道:“南阮和西山军的权贵豪门都要铲除吗?” 河内被破的时候,残清三杰的剩余骨干是全被从他们的控制区中迁移走了,分散的天南地北。而北郑的豪门权贵虽然没有大规模的被清查,但多多少少也吐出了一些财富。 “铲除?用不着的。”陈鸣笑着摆摆手,“你们以为那两地能有多少人口?就算全部投降,那里的土地也足够安置的下。他们中愿意投降的,就全部收纳了。再大的民愤也是在南阮、西山军统治下铸成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要是马上清算他们,谁还会信咱们?”陈鸣的意见是跟之前处理北郑时的意见一样,让他们吐出一部分钱财了事。 “留下他们,也不意味着他们今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只要日后犯了事儿,照样要依法受惩。”陈鸣很难想相信这些人会在日后老老实实。横贯了的人,会一夜之间就变成顺民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所以目光不妨放长远了看。 这样做虽然看似没有清算贪官污吏,豪强恶绅更容易赢得老百姓的支持,但总体上能赢得上层阶层的支持,让陈汉的统治在当地更容易建立。而人均授田五亩也能安抚下底层阶级,这就好比一个好处费,让后者内心里再大的怒气也无法发泄倾吐,至少不会对着陈汉发泄倾吐。 等到日后陈汉统治下,再律法公正,政治清廉,那之前时候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们只会把满腔的恨意倾泻到过去的权贵和统治者身上,对于现在的统治反而会生出一股热烈的拥护。 陈鸣是这么想的。 柳德昭等人在明白了陈皇帝的意思后,倒也认同了他这个想法。 “皇帝怕是不愿意再多事了。” 柳德昭回到内阁办公室后,召集了几个人进行了商议。虽然战争是需要大都督府去调度的,可战后就需要内阁政府来料理局势了。 陈鸣已经准备用兵,而依照西山军和南阮的实力,面对着国防军的全面进攻,怕是半个月都很难支撑得到。 所以,内阁也必须立刻就做好准备。这事儿他们被皇帝打了个措手不及。 柳德昭情绪冷静了下来后,细细的思索着这件事,觉得皇帝依旧有是优待安南的那些土着了。但他并不觉得这是皇帝对安南有什么好感,而是觉得皇帝不愿意再多事了。 法国的大革命风暴已经初步成型,可是它的威力还没有完全的爆发出来,历史上,路易十六夫妇在大革命三年后才被砍头。 而现在才是第二年,或者说才刚刚满一年。可是它的影响力首先施展的目标不是在英国、普鲁士、荷兰等邻近国家,而是体现在了瑞典身上。 古斯塔夫三世已经有意同俄罗斯停战议和了,因为他的目标已经转向了南方,他的‘恩人’路易十六夫妇被一群叛乱者给控制了人身自由,还失去了自己上帝赋予的权利,这让古斯塔夫三世不能忍受。 甚至为了争取国内更多地支持,他都有意同国内备受他打压的贵族缓和关系了。 在过去的承天十六年八、九个月的时光中,欧洲大陆发生了很多的事儿。 除掉法国愈演愈烈的大革命外,就是瑞典与俄罗斯的再度大战。 亲自来到前线指挥部队的古斯塔夫三世虽然遭遇了芬兰贵族官员发动的叛乱,以及芬兰士兵的不听指挥等事情——当时的芬兰大部地区属于瑞典,俄罗斯占据了一小部分,丹麦为了声援盟友俄罗斯,也向瑞典宣战,但瑞丹战争在不列颠和普鲁士的调解下终结了。 古斯塔夫最终在西历1790年5月9日的斯温斯克松德战役击败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取得瑞典海军史上最大的胜利。俄罗斯在这战中失去7000个士兵和三分之一舰队【五十三艘大小战船】。 当带来驻欧办的最新情报的船只抵到南京的时候,驻欧办还只知道瑞典和俄罗斯在进行和平磋商,两者很有可能在下半年签署和平停战协议。 当初俄军大反攻,在第一次斯文斯克松德海战中重创瑞典舰队的时候,叶卡捷琳娜曾经说瑞典国王必须“证明自己的悔意”,无条件赦免所有的芬兰叛臣,并同意在国会保证下恪守和平,她才会“饶恕”他这场“恶心的侵略”;但眼下显而易见,瑞典不需要如此这样的求和了。相反,处境越发艰难的俄罗斯还需要反过来央求瑞典尽早的结束战争。 这个消息让陈鸣很生气。这个古斯塔夫三世就是个棒槌! 亏得他这些年对瑞典一直优待有加,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这么做。 驻欧办虽然不清楚瑞典与俄罗斯之前的停战协议会在什么时候的签署,但他们能够肯定的是,瑞典自身就有签署停战协议的想法。古斯塔夫三世这个家伙,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搭错了一根弦,比约翰牛还照的就准备筹组反法革命联盟了。 这家伙要是现在就站在陈鸣的跟前,他会立刻命人将之拖下去打上一百大板,让他的头脑好好地清醒清醒。 而除了欧洲的变故外,那就是国内的事情了——六个藩王在今年离京就国。 他们所携带的人口、物质,所引带起的这股海运大潮,将会一直持续到承天十八年。 十六、十七、十八,掐头去尾,算是两个完整的年头,这样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运送过去。此潮流必然会引发北美新一轮的移民潮,同时也会引发沿海的各大造船厂新一轮的造船高峰。 最后就是对俄战争了。 如今两边的战线就僵持在了乌拉尔河到乌拉尔山东侧一线。 鲁缅采夫在那次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整个东线俄军一败涂地,不仅是在西西伯利亚,连乌拉尔河流域,他们也近乎崩溃。 在整个乌拉尔河,他们只有古里耶夫和奥伦堡两座要塞还能坚持着。而之前俄国人为了防备准噶尔骑兵,特意修筑的俄罗斯版长城——奥伦堡防线要塞,(今哈萨克共和国的北边国界几乎与此重叠),绵延过千公里。此刻也被国防军的骑兵部队和哈萨克、蒙古骑兵给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 可以说,俄军只在南线的对奥斯曼战争中取得了一定的胜利和优势,在东西两线全都遭受了沉重打击。这个时候正是反俄联盟趁胜追击夺取最终胜利的好时候,古斯塔夫这个大笨蛋。 陈鸣想起来就恨得他牙根痒痒啊。 现在奥斯曼帝国已经正式向中国发出了求援,希望中国能够派出一支部队进入到里海西岸,分减他们的压力。 那位置最好就在阿斯塔拉罕的南部,阿塞拜疆的北部。 可以说,经过的两年的奋战,奥斯曼帝国还是在战场上落入了下风。一个俄罗斯就很强大了,再加上一个奥地利,奥斯曼帝国落入下风的局势并不出乎陈汉的预料。 出乎陈鸣预料的是,奥斯曼人竟然邀请国防军进入里海的西海岸。 如今的陈皇帝有着那么多的大事要操心,对比起来,小小的安南南部算的了什么呢? 第八百五十九章 陈皇帝出的难题 陈鸣很正式的准备对奥斯曼援军的。 虽然现在的陈汉不可能常年在里海的西部沿海保持着一支成规模的队伍,但接着伊斯坦布尔开口的机会,南京完全就可顺势从里海西岸弄走一块飞地。 更主要的是,陈汉可以就此在天方世界打响自己的名头。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第六次俄土战争进行到现在,奥斯曼人虽然落入了下风,可是在伊斯坦布尔,在整个奥斯曼帝国,乃至整个天方世界,还流传着一种很普遍的说法,让数以千万的天方人深信不疑。 ——中国人和瑞典人的胜利是建立在奥斯曼帝国的奋战基础之上的。正是整个奥斯曼帝国的英勇战斗,才让中国人和瑞典人得到以多击寡的良好优势。 俄罗斯人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了奥斯曼,包括奥地利王国。奥斯曼帝国虽然屈居于下风,但它的军队抗击了两个欧洲强国的主力。 在无数人把奥斯曼帝国的定位从吊打整个欧洲,落入到媲美单一的欧洲强国这一档次后,这次战争里头,奥斯曼人的表现还是挺出色的。 这种言论捧了奥斯曼帝国,也贬低了瑞典和中国。 陈鸣虽然知道这‘流言’是基于事实的,现实情况也就是如此模样,但他心里还是很生气。 有种自己被人看扁了的感觉。挺恼羞的,却又知道这火气根本就无从发出。 而现在奥斯曼人挺不住了,不仅是向中国开始寻求金钱和军资支援,还希望中国能派出队伍进到里海的西岸。甚至他们都可以出动部队先为国防军在某险要地段修筑一个坚固的驻地。 陈鸣立刻就决定了,他要派出最精锐的兵力进驻里海的西海岸。让整个天方世界都好好看清楚国防军的战斗力,那不是他们的所谓新军可以比的。 里海的北部湖岸低平,具有大量被乌拉河、捷列克河,特别是窝瓦河冲刷下来的冲积物质,这些河流的三角洲得到广泛开发。中部西岸多丘陵。大高加索山脉的山麓看似切近,但却被狭窄的海滨平原将其与海岸分隔开来。 后世的阿塞拜疆,现在分裂成了好多个小国,其中最大的巴库汗国虽然跟俄罗斯常年有战火燃起,可巴库汗国的宗主国却不是奥斯曼人,而是波斯人。 这个时候,奥斯曼也好,陈汉也好,都不愿意再把‘中立势力’推到俄国的怀抱里,所以这个确切的落脚点就只能是厉害西海岸的西北部。 在中部丘陵地区之北,在阿斯特拉罕之南。 而这就要注意到阿斯特拉罕的俄军了。 这座伏尔加河三角洲上的城市,是伏尔加河流经的最后一个大城市。东南距里海约100公里。建于十三世纪,历史很久远。 西历的1558年,伊万四世的军队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阿斯特拉罕,将其纳入到莫斯科公国的版图。不久后,沙皇下令将城市搬迁到下游的对岸,为得是更便于对不断前来烦扰的邻国进行防御。在1582年到1589年间,在新址上建起了伏尔加下游首座用白石砌城的克里姆林宫。在古罗斯【俄罗斯的前身】,带卫兵哨所的高城墙要塞都称为克里姆林宫。从那个时候其,阿斯特拉罕就成了俄罗斯南方的前哨站。而现在二百年过去了,那里不仅有一座更加坚固的要塞,还有着千千万万的俄罗斯人和哥萨克在生活着。 陈汉如果能在阿斯特拉罕边上楔下一颗钉子,那对俄罗斯在高加索一线的军事行动,不能说有绝对重大的影响,却也绝对会效果亮眼。 皇帝动动嘴,小人跑断腿。 陈鸣已经下定了注意,大都督府自然要遵命办事,参谋部于是就迎来了这么大难题。 里海作为一个‘湖泊’来说面积非常广大,可同样的,它的水文特征也非常复杂。 这儿的海流主要为气旋性环流,各个海域又可形成若干局部性环流。 北里海,伏尔加河径流入海后分成两支:主要的一支沿西岸向南流;另一支沿北岸向东流,在东北部形成一个小型的反气旋型环流。流速随风而异,一般为10~15厘米/秒,有强劲偏北风时,西部流速达30~40厘米/秒,最大可达100厘米/秒。 中里海被一个大型的气旋型环流所控制。 南里海的西北和东南部,各有一个气旋型环流。因而,使里海西部形成一支自北向南的沿岸流,平均流速为25~35厘米/秒,而东部则出现自南向北的沿岸流。平均流速约为10~15厘米/秒。 海流在与强风相合之处可以加速,海面上往往是波涛汹涌。在阿普歇伦半岛附近,风暴掀起的最大波浪高过9米。 如此的水文情况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因为里海的南岸有一部分被波斯王国所控制,陈汉如果要过兵去里海的西海岸,除非大军一路打到阿斯塔拉罕,否则就只能用船只运输。 不过,俄国人早在六七十年前,彼得一世时期,就已经开始在里海建立起了一支小型舰队。 虽然这支舰队从建立到如今,六七十年的时间中根本就没有派上过用场,但好歹它也是一支专业的小舰队不是? 后世的里海舰队打个‘暴兰’都能成为记载军史的‘辉煌成果’,实在是无所事事的太久了。 以至于这支舰队在后世的中国,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这支俄罗斯的第五大舰队——还被媒体说成是养在鱼缸里的舰队。 现在这支舰队的规模很小,连后世一百四十八艘大小军舰的零头都不到,总共才二十来艘小帆船,吨位最大的一艘战船好像才是一艘都挂不上六级的风帆战舰,吨位三百出头的单桅纵帆军舰。装备有14门火炮,成员百十个。 而其他的军舰吨位就更少了,就像一个个炮艇一样,都能比肩我大清的外海战船了。 少的四五门炮,多的小十门炮。 成员数量很少,战船老旧,下水最晚的一艘船也过十个年头了。 阿斯特拉罕造船厂的工匠们都被调走了很多,剩下的人手做一做渔船还行,想要制造军舰,那是想都不要想。 但阿斯特拉罕的这支小舰队对于国防军的计划还是有着很大的威胁。可要怎么才能剪除这支小型军舰呢? 陈鸣交代了任务下去,他就只等候着结论好了。 上位者就是如此,做事儿不需要亲力亲为,否则社会上人的地位还分什么上下尊卑呢? 当然了,陈鸣在提出了要求之时,他自己也确实想过解决办法。可是恕他的脑容量有限,是真的是想不出来啊。 这差事就交给了参谋部了。 这事儿对于奥斯曼和国防军来说都是一个难题,虽然这个时代里海的东岸还没有沙漠化、荒漠化,沿海的地方还到处是绿油油的草地。可是国防军哪来的船啊? 日后要维持一支军队在里海的西海岸长久的坚持下来,那也需要一支可以往来于两岸的舰队存在,这都从哪里来啊? 陈鸣不去想,转动脑筋的就只能是参谋部了。 且不提受到这个任务后的参谋部有多么头疼,只说陈鸣在送走了六个小弟之后,就惊奇的发现,自己这辈子的老爹陈惠的精神头似乎一下子萎了下来。 这个老爹对自己的小儿子感情还真深。 陈鸣自个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进入了承天十六年的初冬。 谢日尔·阿利耶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肩,冰冷的寒风正从他身上披着的破烂毡毯缝隙里不断地向里钻。阿利耶夫已经可以看到中国人那高大的城堡要塞了。阿利耶夫心中都很有些复杂的滋味——他们一度曾将自己的目标定到这儿,饮马巴尔喀什湖。后来他们在中国人的进攻下节节败退,但不少人还是存在着一个念头——要想尽办法的打回来。可现在他们总算是回来了,但却是以俘虏的身份…… 这些俄军战俘没被允许入城——事实上就连大部分的国防军和附庸骑兵也都在要塞外扎营。整座碎叶城外围的某一侧几乎都被各军营帐所占据,看起来仿佛是在遭受到围攻似的。 陈鸣亲自给这座巴尔喀什湖西岸的城市命名为碎叶城,虽然他很清楚盛唐时候的碎叶城并不在这儿。 就连很多老百姓都知道,如今的‘碎叶城’不是诗仙李太白出生的那座碎叶城。于是这座要塞城市在中国就有了一个新的称唿:碎叶新城。 在要塞的另外一边也有大量营地,却都是破破烂烂的窝棚——那边是哈萨克和蒙古人的聚居区。长久持续的战争让越来越多的哈萨克人和蒙古人汇聚到了碎叶城边上。不仅因为这儿安定平稳,也因为这儿有着更多挣到钱的机会。 本来像这种‘战争移民’区域历来总是最混乱,最肮脏不堪的地方,但在此地却恰恰相反——不管是哈萨克人,还是蒙古人,亦或是安集延人,所有人的持续或许不用打散打乱,可他们的住处——敖包、窝棚、蒙古包,一应棚户都得严格按照指定位置搭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统一的取水点、防火点,以及丢弃排泄物和生活垃圾的地方。棚户区相互之间分隔很开,以防止火灾和疾病的传染。 ——除了那些个敖包、窝棚、蒙古包本身破烂不堪,里面出入的人员形形色色外,这片难民区总体布局竟然比另外一边的附庸骑兵的军营还要整齐些。令每一个初次见到眼前景象的人无不目瞪口呆——毫无疑问这又是出自国防军的手笔。 这支战俘队伍也不例外,他们在一片惊叹声中绕过了小半座流民营地,终于来到此次漫长‘行军’的终点站——战俘营,一大片的棚户区,如之前他们看到的一样。 战俘营位于几支国防军驻地的包围圈中,显然是防着他们炸营或者逃跑。看守战俘营的士兵并不多,国防军更是没有多少,很多人都是附庸骑兵。 “第305队,壹千人按时送达。” 虽然对面过来的国防军只是一个上士,那带兵押队的哈萨克贵族却丝毫不敢怠慢——他这边必须要自己出面做交接,因为整支队伍里只有他才认识中国人的文字和那一连串的数字。而对面的中国人,不要说是上士军官了,随便哪个普通士兵就能看懂交接文书——因为那上士军官带来的一队普通士兵,此刻他们都拿着一张表格,根据305队的分组数据对照在场人数。 望着对面那些认真核对数字的国防军士兵,哈萨克贵族心中升起一种艳羡和懊恼交织的复杂情绪——眼前这帮小子年龄大约还没自家大儿子大,可一个个都能识文断字。自己的大儿子倒是跟着阿嗡多了不少的经书,还能书写阿拉伯文,但现在却近乎成了一个睁眼瞎。那些曾经让自己的大儿子骄傲的昂着头的知识,如今变得不值一文。 当初的自己怎么就那么的不开窍?不把长子送到巴尔喀什湖、斋桑泊,进儿送去伊犁,而是把儿子教给了当地的阿嗡,然后去了麦加。 这个哈萨克贵族内心里的懊悔能把他整个人都吞噬。 没有人再说当初把儿子晚辈教给中国人的人是离经叛道,是大笨蛋了。人家是‘先知’,高瞻远瞩,目光长远得很。早早的就看准了中国人的前景,把自己的血亲送了来,轻轻松松的就能在新的汗国中维持着自己的地位。 甚至都不用跑去前线去打生打死。 只要他们的儿子晚辈还在,这些人家的前景就无限光明。 而当越来越多的人从伊犁毕业,甚至是从兰州、西安,乃至鲁山、武汉、南北两京毕业,越来越多的此类人占据了新汗国的高层,那么这些人的地位就等若是打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包票。只要他们不是自己找死,那短短三两代中,根本就不用去发愁家住部族的衰落。 后悔莫及啊! 第八百六十章 劳改们的权利! 巴尔喀什湖和斋桑泊处的俄军战俘已经汇集了四五万人,而战争中被国防军圈了圈子的俄罗斯平民和哥萨克、鞑靼等民族人口被强行迁到这儿来的,这已经超过了十万数。 当然,这十几万人如今不可能全都在这儿生活。到了一批,又到了一批,到了第三批、第四批,可到不了第五批,之前聚集的俄军战俘、平民就会分出一大部分被迁移到别的地方。 就在战争进行的期间,西西伯利亚上,哈萨克大草原上,很多地方的都已经被建起了一座座城市,被开垦除了一片片农田。 劳动者当然就是那些被俘的俄军和俄罗斯平民了。 这很不人道,一具具倒毙的尸体不知道填满了多少洼地,但对于陈汉的移民和对西西伯利亚的开发,却大有帮助。 …… 查验人数无误之后,这一千人被带进了营地。战俘营里还是一片空空当当,除了四周有一圈木栅栏围墙外,其它什么都没搭建起来。只在地上用石灰线画上了许多方格标记,并在四处角落里堆放了许多木材、芦苇、枯草之类的建筑材料。 这并不是说之前圈到这里的战俘就没有搭建房屋,而是因为他们在离开之后,他们搭建起来的房屋就被周边的军队和附庸骑兵及部落给占据了。 那些战俘互相看看,眼中都显出庆幸的神色——果然是如那哈萨克贵族所说的一样,宿营地要自己来搭建!还好他们没有在路上偷懒,他们在半下午时候就赶到了营地。现在天色尚早,有一段白天时间可用,否则要摸黑干就惨了。 只是不少人随即又摸一摸自己干瘪瘪的肚子,这一整天工夫他们几乎啥都没吃,战俘在迁移途中,只有早上一顿‘质量’还算可以的干饭,中午喝一口稀的,汤里头的米粒都恨不得能数的清楚,而晚上则更是连这一口稀得都没。他们已经如此跋涉了几千里路,身体的机能衰弱到极点,走了这么长时间,体能早就干枯,眼下勉强支撑着能站稳就不错了,再要干重活……实在够呛啊。 有几个人便朝那个哈萨克贵族看过去,希望这位好歹能帮忙说两句话,但那贵族却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放心,已经到了地头,上国肯定是不会让你们饿死的。”不然就不会千里迢迢的把人送到这儿来了,直接砍了脑袋不是一样?“今后你们的伙食都是劳改营负责,你们吃的可比原先给圣彼得堡卖命时候要强的多了。” 正说着,果然见前面推来一熘大车,车上堆着一箩筐一箩筐的杂粮馒头。还有许多大木桶,掀开盖板之后便可见热气腾腾,显然里面是盛的肉骨头热汤。俘虏们一下子都激动起来——吃的,那都是吃的。 虽然那些箩筐里面堆放的杂粮馒头他们几乎都没有吃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可他们能闻得到馒头散发的香气。而那汤桶里肉骨头加土豆煮出的肉汤也香气扑鼻,只需要闻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里头具体的是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这一顿绝对将是他们被俘以来最好的伙食! 之前给他们吃这么少,那显然就是中国人有意为之。就是为了让他们饿得没力气,饿的连逃都没法逃,更不敢逃。 谁敢保证自己逃走了,立马就能找到吃的?要是找不到吃的,饿就先饿死。 劳改营的人手做这种事情显然已经很熟练了,他们招唿着战俘们按之前的分组顺序排队,一组就是一个队,同时还按每十个人为一小组的划分提前把队伍分配好,并随机指定一位组长,然后才要求他们以小组——队为单位去排队领食物。并告诉他们吃完饭以后就可以去干活了,包括将来的所有事务都要以小组为单位整体行动,不能单独一个人在营地里乱跑。而小组的编制暂时就以今天的划定为准绳,每人在干活之前还需要领一块身份牌。 干任何事都需要带着这块牌子,不然,抓到了就是一个死。 一个小组一间房子,搭建好房屋后就可以睡觉了。 因为只有排列好一队的人后才能去领吃的,一队为十小组,在这种情况下动作缓慢或是扰乱纪律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在馒头和肉汤的诱惑下,俄军战俘们都极其配合,不一会儿这一千人就全部分配完毕,每分好一组人就赶紧跑到分发食物的车辆那边去排队,唯恐动作稍微慢一点就被别的队的人抢先了。 如此折腾半天,这些饥肠辘辘的战俘终于每人领到两个杂粮馒头和一碗香喷喷的热汤,用来盛汤的木头饭盒以及吃饭的勺子是分配给每个人的,被告知要小心保管,如果丢失或损坏下次就没得用了。 很多人被那热汤的香味所吸引,还没找地方坐定就先喝上一大口,然后往往便是‘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好爽好舒服。 劳改营的厨子在那汤里放了不少盐和辣椒,虽然闻起来喷香,尝到嘴里后则是辣的让人直冒汗,味道极重,这却很合乎俄罗斯下层人的饮食习惯。俄罗斯的上层人士非常崇拜法国,贵族不仅以讲法语为荣,而且饮食和烹饪技术也主要学习法国。但经过多年的演变,特别是俄国的底层百姓,做食物更讲究热量高的品种,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烹调特色。俄国人喜食热食,口味较重,喜欢用油,制作方法较为简单。口味以酸、甜、辣、咸为主,酸黄瓜、酸白菜往往是饭店或家庭餐桌上的必备食品。 如今的哈萨克白天的气温都已经低过了零度,夜晚更是直逼零下十度,在这种已经可以说是寒冷天气里来一碗滚烫热辣的土豆炖肉汤最是能开胃发汗,咸咸的味道也有助于补充他们一路上消耗的大量盐份。 为了让俄军战俘变老实,沿途路上给他们吃的东西,除了量的控制外,还有就是减少盐度,口味偏酸偏甜。 如今这些战俘个个都胃口大开,一个个就着热汤蘸着馒头稀里哗啦吃的爽快无比,吃完之后人人都是满头大汗,很多人看着不远处依旧堆积着馒头和肉汤木桶的车子,眼睛里恨不得冒出两只无形的手来去抓过它们来。但周边荷枪实弹的国防军士兵和一个个策马挎刀的附庸骑兵,让他们不敢有半点大动作。 饭后再略坐着休息一会儿,先前连续赶路所积累下的疲劳与乏惫顿时消减不少。体力也有所恢复,这样接下来再让他们干重活,无论在心理和生理上就都能承受得起了。 …… 在劳改营整理战俘的过程中,那些押送人员并没有离去或是袖手旁观,而是很积极的主动上前帮忙——他们都是些有颜色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果然,等把战俘们都安排完毕,一位劳改营的营长便说既然大家都没用餐呢,就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好了。 这边押送队的就是在等这句话,当兵当官的全的不玩假客气,一个个笑眯眯说一声‘谢谢’,便跟着进了营地——人人都知道国防军的伙食好,而劳改营的伙食比国防军的还好,不趁此机会留下来蹭一顿才是笨蛋。 更主要的是,已经有很多人在这儿蹭过这顿饭了,他们要是没有蹭到,那多丢人啊? 劳改营中的阶级划分一向很严谨,不严谨是会模煳上下阶层等级的,对于劳改营的稳定和劳动改造很是不利。这些士兵吃的东西要比战俘好上很多——虽然同样是杂粮馒头和热辣土豆热汤,但不仅不限数量,热汤里的肉块也比俄军俘虏的土豆肉汤要多出许多。 那些从肉骨头上剃下的肉,怕是都到这里来了。 同时还配的有奶茶和酸菜,餐后还有水果罐头。 当然押队的哈萨克贵族和军官吃的可就不是这样的饭食了,军官们的饭菜依旧没有脱离了土豆肉汤和馒头,只是馒头换做了白面馒头,而肉汤也不再是马肉,而是牛肉。 除了奶茶、酸菜和餐后的水果罐头外,还有奶酪和一个鸡蛋,饭后还一人一包烟。这是队长的层次。 更高一层的还有营长,就比如那些被邀请的哈萨克贵族,给他们享受的就是劳改营的营级待遇。 在受邀请一起到饭桌旁坐下之后,便看到对面劳改营的厨师们端上了一个大大的银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到的,看那样式明显就是欧式风格的。 掀开银盘上的盖子,里头竟然全是油汪汪的烤肉。 哈萨克人跟蒙古人的饮食习惯有很大的相似,大餐就是手抓羊肉,烤肉就是那么一回事。奶制品种类很多,有奶疙瘩、奶皮子奶豆腐、奶酪、酥油等。酥油大多用牛奶或者羊奶制成,做好后储藏在宰后洗净的羊胃里。 他们也喜欢喝奶茶,做法与蒙古人也没有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面食,这里有馕,包吾尔萨克。包吾尔萨克,用奶或用盐水调制成发酵面团,然后拧成条状,并用刀切成菱形,放进烧沸的牛油或羊油锅内,炸至呈黄色取出。包吾尔萨克多为节庆或招待客人而作。馕则同薪疆的同类食品完全一致。 现在这盘子里的就是大块的烤肉,有鲜肉,还有熏肉。 配餐是辣白菜、腌黄瓜和虾米冬瓜、鱼丸豆腐汤,还有鲜美的紫菜汤。 奶茶并不被大多数的内陆人所接受,但是米星茶却是可以的。用小米炒熟制成、用水冲饮的米星茶,说是茶,实际上是稀汤。吃完肉食后饮用会感到特别舒服。 这样的晚餐,这些哈萨克贵族是经常享受,但是现在他们是在被陈汉的官方给如此招待,这让在场的哈萨克贵族十分的感动。 纵然这份晚餐中还有那么几个中国菜,但主餐是完全的哈萨克式,这是对他们的一种莫大的尊敬。 香嫩的烤羊肉本是寻常问道,但在他们嘴中,此刻也变得无比的鲜美。 …… 吃饱喝足,接下来就是该干活的时候了。劳改营出大代价喂饱这些战俘的肚子,可不是让他们吃好了后,舒舒服服躺在地上聊天的。 一队队过来领身份牌的俘虏被一次次的聚集起来,然后让他们观看搭建宿营地的示范:首先在地上挖一个坑,用挖出来的泥土在周边垒起一堵不咋高的土墙,之后用木料和黄色的枯草芦苇编成的草席盖上顶棚。总体上有点像东北那边的地窝子,但因为靠近水边不能挖得太深,否则会渗水。 一个地窝子里面住十个人,修建时也是十个人为一组,正好一小队。 做示范的国防军士兵只用很短时间便搭好了窝棚,然后翻译大声的向那些俘虏宣传道: “都看清楚了吧?今后一段时间你们就要住在里面,所以造的时候都给我用点心,尤其是防水!偷懒的代价是你们自己倒霉。另外速度上也要抓紧,天黑前还干不完,那就摸黑啦!” 这一栋栋房子在不久之后,就会被劳改营以很低的价格卖给聚拢到碎叶城周遭的哈萨克人、蒙古人、延安集人。换取一头头新鲜的牲畜。这是一笔‘薄利多销’的买卖。 在领到工具和材料之后,俘虏们开始干活。劳改营的看守人员们则四下巡视着,如果遇到有不会干或者方法错误的,他们还会上前帮忙作指导。这让那些战俘们都很意外,比起先前在战场上给他们留下的恐怖印象,这些中国人似乎换了个人。 看到这些士兵比较和善的样子,有些人又问起他们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中国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们?看守人员并没有马上回答,只说今晚先赶紧安顿下来,将要开个大会,到时候这些问题都会说明。 他们最多是说,老实听话的人会有好报的。 战俘们半信半疑,但也都安静了些,对方既然给他们那么好的食物,又发给材料让他们建营地,总不会再轻易要他们命罢? ——比起好听的言辞,实际行动总是更能让人信服的。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所有战俘都被集中起来,他们以‘队’的建制被分入了五个劳改营。一位劳改营的军官走过来向他们宣布劳改营中的纪律,注意事项,以及他们所能享有的权利——这最后一条让战俘们都感到很新鲜。 作为俘虏的他们竟然还有这样的福利?这绝对是他们之前不敢想象的。 ——他们的待遇水准,劳改营会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如果所受到的待遇有所差异,跟规定有明显的不服,他们可以向营地内的军法官举报。 而举报一旦被正式,那么他们就有功劳了——他们为国防军挖出了蛀虫。那么揭发者不仅会得到物质奖赏,还会被提升身份。 从普通的劳改营俘虏变成底层的小头目,或者干脆就是一线的监工。 第八百六十一章 坐不住的波斯 承天十七年三月,一支中国军队出现在了里海的西海岸。 俄国人的里海舰队依旧存在,它们不久前甚至还针对这一军事驻地发起了一次试探性进攻,但一切为时已晚。 俄国人之前只把这个军事防御点当成巴库汗的‘戒备’,所以在这个防御点的修筑都已然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儿的‘工人’都来自奥斯曼。直到奥斯曼对巴库汗突然发起了‘进攻’,一路顺顺利利的在高加索山脉中‘凿穿’了一条线路,俄国人这才发现这个本来是由巴库汗的人马修筑的防御点却‘突然’的挂起了奥斯曼旗帜。他们就立刻对这里发起了进攻,但已没个卵用。 波斯王国在这件事情中出了很大的力气,巴库汗可是波斯王国的属国,现任波斯汗阿加·默罕默德近乎是直接促成了此事。 巴库汗受阿加·穆罕默德的指示,全力协助奥斯曼人在高加索山脉北部建立一个军事落脚点,然后巴库汗‘演技’恶劣的跟奥斯曼帝国合伙合作演出了一场戏剧性的战争,让奥斯曼帝国的星月旗升上了里海西海岸的上空。 然后国防军的红旗也出现在了这里。 阿加·默罕默德这一次突破了信仰的界线,用实际行动来向中国示好。是的,阿加·默罕默德汗只是在向中国示好,而不是对着伊斯坦布尔示好。 阿加·默罕默德汗虽然是近几年才有了一统波斯的趋势,就像是扫灭了蜀汉的‘司马氏’,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但作为一个在征战中崛起的雄主,阿加·默罕默德很清楚眼下已经不再是一两千年前,波斯帝国雄霸一方的时候了。 枪炮是比马刀更加厉害的武器。 俄罗斯帝国的主要敌人虽然是奥斯曼帝国,但他们对于波斯王国在高加索一带的附属国也一样虎视眈眈。历史上的波斯,采矿、筑路、设立银行、训练军队等特权纷纷被英国人和俄国人撷取。到了20世纪初年,英、俄两国相互勾结划分了在波斯的势力范围:北部属俄国,南部属英国,中部为缓冲区。 所以说,波斯王国的危机已经近在眼前了。 阿加·默罕默德汗很清楚波斯的处境,这些年里也清楚地看到了奥斯曼帝国的军事实力上的长进,说真的,这次的俄土第六次战争,奥斯曼帝国打的比上次战争强多了。 奥斯曼帝国的实力比之先前有了一个显着的增长。 而波斯虽然依旧算是一个大国,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处境却已然变得不那么安全。阿加·默罕默德汗可不相信俄国人会只冲着奥斯曼帝国时候,波斯王国将来也会受到俄国人的威胁。 而且英国人的船只近些年也开始在波斯湾一带和阿拉伯海游弋,按照阿加·默罕默德汗得到的消息,英国人已经在暮色下手目标了。 阿拉伯海东边就是印度,中国人如今势不可挡的插手印度局势,伦敦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他们可没信心依据自己所据的孟加拉邦,就抵挡住中国人的攻势。他们必须在印度的西海岸和天方世界寻找足够的支撑点,以来应对今后时间里中国人可能会有的继续西向。 潘昶带领着一个加强团,首先入驻海西——也就是那个飘着红旗的里海西海岸据点。 行军路线不是横穿里海,而是从南方绕行。通过波斯王国的‘海岸线’,以最安全的方式抵到西海。 而在此之前,一大批中国的造船工匠和技师已经打靖海西向,乘坐着飞剪艏船,顺着季风和洋流,以最快的速度抵到波斯湾的最深处,然后乘坐马匹、骆驼直奔里海南端的波斯港口。 陈汉对于波斯一共付出了1000万华元,被阿加·默罕默德汗兑换了大量的枪炮弹药,同时中国的军事学院也对波斯王国敞开了一个小口子。 不得不说,这对于波斯王国来,可是有着突破性的最大意义的。 中国人在跟奥斯曼帝国搭上关系之后,就彻底的无视波斯王国了。虽然民间的贸易并没有真正的彻底断绝,可是在官方领域,那绝对的是泾渭分明。 奥斯曼帝国对波斯有着深深地恨意。 中国—奥斯曼同盟的一大前提,就是中国要同波斯撇清干系。 承天十七年是西历的1791年。 农历三月的高加索地区气温已经相当温和,这儿比西伯利亚气温高多了。虽然不能跟真正的温暖地区相比,可是军队的大规模行动,是早就开始了。 俄罗斯出动了上万人的步兵,还有里海舰队和两三千人的骑兵。 潘昶带领的加强团,总兵力则才四千五百人不到,兵力对比,俄军处于军队的优势。 可是再大的优势,在火力跟前也是徒增伤亡而已。 潘昶携带的不仅有大量的火箭弹,还有大批量的枪弹火药和手榴弹。 西海这处战略要点也不是什么要塞式的铜墙铁壁,更不是棱堡,而是一个配置了相当多的永久性防御工事的阵地。但这已经足够让潘昶带着官兵轻轻松松的将俄国人挡在外头了。 没有人知道,就是大量的俄罗斯里海舰队的战船蜂拥南下,跑来西海打酱油的时候。就在阿拉斯特罕的东面,横跨过整个里海北部海域,中国在里海沿海的第一个军事驻地里。 大群的官兵正在卖力的挖着一道沟渠。 当这道如小河一样宽,深有十尺的沟渠被挖到了里海边之后,早早就建起的水闸上提,滚滚的水流蜂拥而入,在这条沟渠的尽头——一艘三百多吨大小的单桅帆船缓缓地通过渠道,驶入了里海当中。 如此的渠道,在这儿,整整有六艘。 天知道后勤部把一根根干透的木料不远万里的送到里海边儿,是花费了多大的功夫。倒是以中国这个时候的技术储备和实力,简单的造起几个干船坞,那是小菜一碟。 1791年4月16日,就在俄阿斯特拉罕总督雅科夫·费多托维奇·巴甫洛夫亲自抵达到西海的第三天,国防军的六艘船在东南风的吹拂下一路西向,直扑阿斯特拉罕。 要遏制俄国人在里海的海军发展,第一要做的事儿,就是机会阿斯塔拉罕的造船厂。 纵然那里的造船工业已经萎缩到了极点,不斩草除根,那就很可能会吹风吹又生的。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在海面上发现了一艘慢悠悠的单桅横帆船,似乎是俄国人巡海的巡逻船。不过它们的警惕性真的太低太低了。六艘中国帆船都抵到他们周边五六里范围了,这艘俄罗斯帆船才发现了危险来临。 然后整个船上的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升帆,升帆。 这艘负责着俄罗斯里海安全重任的横帆船,毫无节操地转身开始了逃跑。只不过这艘船的年纪真的有些太大了,速度比国防军这里的六艘新船是慢了很多很多,很快就被两艘当先的国防军战船,一左一右的围了上去。 俄国人此刻似乎也发现逃不掉了,他们用船上不多的几门小口径火炮开始了绝望的还击。 国防军这儿三百来吨的小船,身上扛得火炮数量也很是有限,但他们的舰炮全都是最新的新炮,不说与俄军舰炮本身就存在的年代和技术差距,只说双方火炮的多寡,俄军也陷入了绝对的下风。 在军官的命令下,一门门火炮次第开火,12斤、10斤、5斤的铁球在六百米的距离上唿啸地飞向了俄国人的船只。由于里海海面上的风浪不小,加之是第一轮炮击,因此准头不是很好。好几发炮弹都落在了海里,但仍有两发打在了敌船船身上,造成了一定的杀伤。这已经很幸运了! 当六艘国防军战船全都围拢过来的时候,俄国人继续绝望的抵抗着,而不是挂出白旗。 “让全部战船都投入战斗。”带队的一个左校尉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必杀令’,或者这也算是他出于一个军人对一个真正军人的敬意吧。 整个的战斗是没有悬念的。 当这艘横帆船被里海的海水汹涌灌入的时候,一个个幸存的俄军水兵抱着木板、木桶等漂浮物跳进了海里。 国防军放出了一些小艇前去‘俘虏’人。同时这些被救的俄军水兵,也将是他们最直接的情报源。 和这艘俄国巡海船的战斗只是今天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国防军的最终目标还是炮击阿拉斯特罕,打掉阿拉斯特罕位于海边的造船厂,烧光俄国人的木材储备。 当然,顺带着他们也不介意给俄国人多增加几分麻烦。 烧光、抢光,将阿斯特拉罕周边沿海居住的俄罗斯村落沿途捣毁,把所有的俄罗斯难民,一无所有的人都向着阿斯特拉罕驱赶。这也够俄国人喝一壶的看。 说真的,俄国人在阿斯特拉罕的防御警惕性很差。 阿斯特拉罕南面有俄罗斯的一万多水陆大军,北头还有一条乌拉尔河,古里耶夫要塞和奥伦堡要塞,就仿佛一对把门的门神,牢牢地将中国的威胁阻挡住阿斯特拉罕之外。 第八百六十二章 给八世达濑的优待 当第一名悄悄摸上码头的挺身队士兵登上城头后,俄国人的抵抗终于姗姗来迟,这名倒霉的挺身队士兵被一枚铅弹打中胸腹,惨叫着摔入海中。但那个掏出短枪来一击毙命的俄国军官也被后头的狙击手给同样一枪毙命。哪怕后者此刻还‘飘’在水面上。 俄国人的抵抗进行的不到十分钟,随着越来越多的小船抵到码头、岸边,随着越来越多的挺身队官兵登上了码头,这些负责守卫工作的俄国人便发一声喊后一哄而散了。 阿斯特拉罕的码头便如此轻易地沦陷了。 当夜,阿斯特拉罕燃起的火焰映红了半片天空。 老毛子在里海西海岸线上仅有的一处造船厂也在大火中被彻底化为了灰烬。 这的战斗至此就算是打陈鸣的心眼里定型了。 陈鸣已经不需要再为对俄战争投注更多地注意力了。 因为中国的战争已经打完了。 就陈汉如今国力和准备,战争逼近了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这就已然取得了完美成果,也取得了最大的成果。再想朝西延伸,已经力有不逮了。 那么,陈汉就见好即收。就把战事拖拉到乌拉尔河与乌拉尔山的东侧。 就在俄军烦恼着如何组织新的东方防线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陈鸣的精力已经转到了陈汉国内的内政发展上来了。 比如说对黑龙江的开发和利用,对北美藩国的建设和更大力度移民…… 当然,陈鸣需要面对的还有藏地的问题。 这些对于中国,对于陈鸣,其重要性就都已经越过中俄战争。 藏地的力量,就目前来说,是陈汉在大西南方向最值得警惕的一股力量。 藏地特殊的高原环境和恶劣的环境气候,都给当地土着创造了一种完美的天然防护层。 几千年来,藏地从没有被‘外人’给染指过。就算是当年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也望‘世界屋嵴’而却步。 至于后来征服了西藏的固始汗,还有妄图统治哪儿的策妄阿拉布坦等,其生活的圈子就在大西部——青藏薪疆,信仰着佛教密宗,这些人真的不算是外人。 陈鸣最初的时候就是顾及哪儿高原反应,再加上藏地的王公贵族和达濑班蝉全都十分的识趣,陈鸣手下的国防军就止步在了四川西境。后来又用大小金川祭旗,然后蚕食青海蒙古,进军天山南北,最终将藏地的实力完全压迫回了青藏高原。 如今陈汉已经到了要解决藏地问题的时候了。两年前,按照陈鸣的命令,一部分人已经越过了横断山脉,进入到了藏地的控制区,在分界线上建立起了一连串崭新的移民小镇。 这意思是什么,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南京的皇帝老子已经不能容忍藏地长久以来所保持的半独立态势了。 因为印度在今后的几十年中,会成为中国着重催生出的利益新增长点。 藏地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影响力是中国必须控制藏地的最大原因。所以,藏地的王公贵族和佛教密宗的高层,要是聪明也就罢了,不然,他们就没得好瞧了。 那边界线上一连串大小不一的移民小镇就是陈汉攻略藏地的主要基石。盖因为这些移民小镇里的百姓很多都是汉藏混血或是汉藏混合家庭,他们就是陈汉之前经营川西和青海‘教化’的藏民。 如今这些人说着一口流民的汉语,穿着汉人的衣服,吃着跟汉人一样的食物,甚至从事着汉人一样的工作。 就连国防军中特意组建的整编第五师当中,都有相当一部分兵源来自川西和清海。 之前的十几个年头里,南京对于藏地普遍保持克制,这些小镇就是一个样板,向着藏地的各阶层展示着新生活的模样。 陈鸣最终要做的是把藏地彻底的汉化,而不是学兔子搞啥东西的自治区,哪怕是名义上的,那也有着一定的消极意义的。而要将藏地汉化,要在那里建立起牢固的统治,而都离不开世代居住在此的藏民们的支持和合作,所以让他们看到‘美好’很重要。 而更重要的是,陈鸣觉得眼下的陈汉已经有能力、实力来解决藏地问题了,是时候彻底收回和尚手中握着的统治权力了。 而就在南京君臣的眼睛如同雷达一样扫视着一处处‘战略重地’的时候,清晨,马六甲海峡新加坡西北二三十海里的洋面上,一艘挂着北斗七星旗的大型硬帆船,正以均匀的速度,雍容的朝着新加坡驶来。船首甲板上,两位衣着光鲜的乘客正兴致勃勃地眺望远方的海平面,期待着目的地的出现。 受商会董事局的指示,天南造船公司的总经理朱渥如今正乘坐着天南造船公司的最新产品,同时也是中国第一艘满载排水量超过三千五百吨的超大型硬帆船,在噼波斩浪。这种最大载货量超过一千五百吨的商船是目前国内最大的船舶,满载排水量超过三千五百吨,比水师的旗舰还高出四分之一。完全追赶得上欧洲的帆船水平了。 当然,速度上就要差了一筹了。 东方式的硬帆船有着西方软帆船所没有的优点,也有着西方软帆船所没有的缺陷。舒适的航行环境,简单安全的操纵和船员,逆风时的高速度,这些都是西方软帆船所不能有的。 但是硬帆船的速度是一大硬伤。 在东西方越来越平凡的商贸交往中,西式软帆船以绝对的优势盖压了东方硬帆船。可这也并不是说,后者就一点都没有市场需求了。 以区域海航贸易为主,比如就中国沿海——包括南洋,传统的东方式帆船还是有不小的市场的。 天南造船公司就是主攻东方式硬帆船的厂家,这家由九州商会控股的新建大型造船厂,也是新成立没多久的一家造船企业。 在过去的六桅大船的基础上,再接再厉,终于造出了七桅大船。 对比同样是‘七桅大船’的太湖渔船,天南造船厂出产的越洋一号,吨位比之可大出的太多太多了。 这次‘越洋一号’从琼州岛出发,直航新加坡,然后再到靖海,最后的目的地是印度西海岸的孟买,船上除了一百多名乘客外,就是整整一百人的治安队,而越洋一号装载的货物主要是产自岭南的水果糖,丝绸、瓷器、茶叶、器械,总量超过千吨。 “咱们国家老辈儿传下的船只也不差西洋人什么。江南贸易公司采购这种大吨位的东方式硬帆船的决定是非常英明,像搞远洋运输的西式帆船一样可怜巴巴地等着时间,等着季风,这是极大的浪费!” 朱渥对身边越洋一号的船长如此的说道,自信心满怀。后者也对朱渥的话深信不疑,因为谁都知道朱渥的老子朱志伟虽然已经从江南贸易公司离职了,可老朱家在江南贸易公司的影响力根深蒂固。 …… 南京城里,陈惠对章嘉三世的求见避而不见。 他的皇帝儿子在清理了蒙古之后,终于把矛头对准了藏地,章嘉三世这一辈子虽然都没有在藏地生活过几天,但作为佛教密宗在中央的代表人物,这些日子里,从藏地飞来的‘求救’书,也跟雪花一样差点将她整个湮没。 章嘉三世在陈汉一朝的地位很尊贵,因为陈氏要承他的情,而相应的蒙古、藏地的密宗信徒们的利益受到了‘保护’,他们也承他的情。 在危险没有来临的时候,章嘉三世的日子过的有多么滋润,可想而知。 但是当危险来临后,他就也要背负起往昔支持者们的重托,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南京城内一次次奔走。 皇帝老子要废除农奴了。 藏地的‘天’要给打破了。 藏地的所有人都惶恐不安,贵族僧侣们惶恐不安,底层被压榨剥削的藏民们也惶恐不安。 这是一种长久以来‘稳定’的社会结构破碎时候的震荡。 内心骚动不安的除了那些上层人物外,被改变了命运的农奴们也在不知所措中。他们占西藏人口的95%以上,农奴和奴隶分为差巴、堆穷和朗生三个阶层。差巴和堆穷属于农奴,不拥有人身自由,更是不能随便的离开领主。朗生是奴隶,完全无偿地给农奴主干活,是农奴主的私人财产。 佛教密宗再怎么秘密,它们也是佛教啊。 在中国人的传统认知中,佛教是慈悲为怀的,可是看看这些僧侣们在藏地的统治,真的让人心寒。 农奴终身依附于官家、贵族、和寺院上层僧侣。他们没有人身自由,农奴主可以随意打骂、处罚、出卖、赠送,乃至监禁、处死农奴和奴隶。 在藏地的农奴中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能带走的只是自己的身影,能留下的只有自己的脚印。” 是不是很恐怖? 旧藏法律规定:“民反者均犯重法”,不但本人处死,而且家产没收,妻子为奴。五世达濑更曾经发过一道谕令:“拉日孜巴的百姓听我的命令……如果你们再企图找自由,找舒服,我已授权拉日孜巴对你们施行砍手、砍脚、挖眼、打、杀”。这道谕令多次被后来的当权者重申。 在这一次的风波当中,这道出自五世达濑之手的谕令也被很多的藏地上层人士祭了起来,当护身护。可陈皇帝对这个谕令根本嗤之以鼻。 这样的谕令除了能够刷新他的眼界之外,毛的作用都没。 陈鸣现在要关心的事儿很多,他并不打算浪费太多的精力花在这件事儿上。而陈皇帝如此的打算,往往就意味着朝廷处理西藏事宜的时候,手段会粗暴简单一些。 虽然陈鸣有准备把藏地土着外迁,可是那地盘不还是没找好的么。再说了,他还真不相信藏民会不知道好歹。 这些农奴在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吃的是什么苦啊? 可现在呢? 他们人生有了自由,有了田地、牲畜,陈鸣就不信真的会有傻逼还奢望着去过原先的苦日子。 就好比前世的藏地。 虽然太祖人已经去世多年,但在大多藏族人的家里,还都挂着太祖像,藏民家中的太祖像是全国比例最高的。 太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神,也反对神话自己,但藏人却把他像佛一样敬着。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汉族人,能让藏族人这样像神一样供着的。所有这一切都是自愿的,是一种朴素的感情。 在21世纪的藏人家里,总可以看见房屋显眼处悬挂着毛泽东像,上面披着洁白的哈达,画像多为六七十年代制品,也不乏新的印刷品。 这是因为什么? 这么多的藏民用自己的实际表现选择了自己屁股的位置,就算有少数鸟人,也不能代表全体不是? 而太祖在藏民们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这本身又代表了什么呢?一样显而易见。 已经七十四岁的章嘉三世最终还是见到了陈惠,陈惠直接把陈鸣拉了过来。 “陛下是有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气的英雄,您的决断,万民俯首。”章嘉三世人老成精,见面开头说话就表明了顺从的态度。 陈汉朝廷早就不是十几年前的陈汉了。 那一个编制完整的整编师就能把整个藏地屠戮一空。就藏地的武装,面对强大的南京,完全挡不住。 章嘉三世本身也就没想过去抵挡。 他只是希望能从皇帝的嘴中搂到一星半点的好处,至少寻求一个皇帝金口玉言的保证:既往不咎。 章嘉三世还不知道,如今还活着的自己本身就是多活着的。 原时空的章嘉三世在五年前就死了。可现在的章嘉三世不仅还活着,而且身子骨相当的好,看架势活到八十岁问题不大。 执掌黄教大权的八世达濑,现今已经三十四岁,亲政十二年。对于南京的决定,八世达濑十分抗拒。章嘉三世希望能够看到皇帝对八世达濑的优待。 “优待?当然有优待了。” 陈鸣笑的很轻松,“明年的时候,朕准备在全国范围推行咨议局制度,同时成立国家咨议局,与会名额可以分出五个来给藏地。” 第八百六十三章 争龙夺嫡岳阳王 一夜好眠,东方泛白之时,岳阳王妃犹自在美梦中沉酣,岳阳王陈眧却已经醒了。借着熹微的晨光,见自己老婆蜷在自己的怀里头,脸颊莹白如玉,长长的睫毛犹如羽扇,唇角轻扬,睡得十分香甜。陈眧身子都不敢动了,唯恐把美人惊醒了。 作为当今圣上的皇子,娶一个出身大族的世家女是顺理成章的,可要是这世家女还是一位温柔娴婉的绝色佳人,那就是莫大的幸运了。 陈眧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孔氏隆起的腹部,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忍不住荡漾起来。 那里边,是他和她的孩子,或许真是个儿子也说不定呢?不然怎么会这么折腾他的娘亲啊。他们等了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才等到了他、她啊。 孔氏就是那个孔氏,是孔老夫子的第七十一代后人。只不过她并不是出身已经从名门贵胄中跌落的山东孔氏,而是出身南孔。 ——衢州孔氏! 因为在历史上,衢州孔氏表现的比曲阜孔氏有那么两分骨气,所以在新朝,衢州孔氏所遭受的打压要比北宗曲阜孔氏轻上不少。而且衢州孔氏真的有人才,孔宪龄在陈鸣称帝前三年猜投效的当时的复汉军,至今二十年已经官居二品,现为湖南巡抚。 这岳阳王妃孔纪慧,就是湖南巡抚孔宪龄的嫡女。 孔氏与陈眧成婚已经两载,头一年是真真难熬,万幸孔氏随后怀孕了。陈眧身上的负担被彻底抛开。 想起王妃说的话,他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一下下,果然,没多久,手心便感到了一跳,真的动了! “还是儿子好,这一胎,老天爷保佑,让我一举得男。” 争夺皇位呢。不一举得男,难道还想要个女儿吗?这并不是传统的‘重男轻女’现象的具现化,而是从实际出发。 陈眧有个儿子,有个嫡子,在争龙夺嫡的时候,肯定比有个闺女要强。 “嗯”的一声,孔氏从睡梦中被惊醒了,眼睛还未睁开,手已经伸向了腹部,却不料摸到了另一只大手,一只很熟悉的大手。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陈眧幽深清亮的双眸,就那么温温暖暖地看着自己,红霞立刻就布满了她那张面颊。王妃便觉得这两年里自己遭受的压力,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惶恐,全都化作了青烟,渐渐飘远了。 动了动身子,孔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放在陈眧的怀里,身边耳畔尽是他的气息,手臂揽上了他的脖颈,满意地听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对于自己的丈夫,孔氏真的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身份高贵,为人谦和。但骑在马背上策马奔驰的英姿也帅的让人心醉。 虽然陈眧学的是政务,但一身军装时候的那股英气,半点不比旁人差。 最难得的是,这如意郎君的一颗红心也全都牵挂着自己身上。就算王府后院还有四个小妾、通房,也多是做着当摆设,一个月恨不得也不过去一次。 成婚最初的甜蜜过去后,在第一年的后半年里,孔氏的日子别提是多么难过了。但陈眧的表现却依旧如一,这也难怪让孔氏倾心。 全天下的女儿都该羡慕她有一个好夫君才是。 作为封疆大吏的嫡女,孔氏很清楚子嗣对于陈眧夺嫡之路的重要性。所以她的一颗心里也被陈眧的身影塞得满满的。 就连外公家里,那时候都两次示意自己主动为陈眧纳妾,张罗易生养的女人。陈眧却从没在这事儿上提过一句。 房间里吹过凉风,这一夜中光是外头的冰盆就被丫鬟们更换了四次。王妃怀着孩子呢,受不得太大的凉气,可是这天气也不用点冰,真的能把人热死。 最后岳阳王府搞出的把式就是把冰盆放到外头,然后用风扇一点点的往房间里送风。 屋子里也早就不用熏香了,孔氏命人在屋子里头摆上了许多花草,因此倒是有一种清清甜甜的香气。 陈眧不食肉味久已,此刻佳人投怀送抱,软玉温香的,浑身登时燥热了起来。他挑起孔氏精致的小下巴,见她眼角眉梢笑意盈盈,颊边带着几分红晕,一左一右两个小酒窝无比招人,真堪称容颜灿若朝霞,貌美娇如鲜花。 不由自主的就吻上了那绯红如樱的双唇,轻吮重吸,辗转流连。右手扣住了孔氏的身子,左手便熟练的从轻薄的衣襟处探了进去,抚上了朝思暮想的娇躯。却惊讶地发现这距离生产还有一个来月,可手感告诉他已丰盈了不少。 孔氏只觉得整个人被陈眧的气息包裹着,浑身上下犹似着了火一般,明知道这个时候亲热不妥,却偏偏酥酥软软的毫无力气去推开他,也不想去推开他。 二人此时心意相通,浓情之时,那里还能自控?是愈吻愈深,喘息轻吟渐起。 直到陈眧解开那丝滑的中衣,眼前是浅黄色的鸳鸯戏水肚兜,紧紧地裹着孔氏那莹白似玉的身子,再往下看,却是高高隆起的腹部。 陈眧如一盆冷水泼头,眼神立刻暗了下来。 “你现在别想着去藏地攒功劳,先让王妃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才是第一要紧。” 外公的话十分简洁。但却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让陈眧时刻警醒。 压下了升起的欲火。 陈眧随即离孔纪慧远了些。老婆已经有了身子,万不能只为着自己一时贪欢给伤着了。 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到来,才是岳阳王府最大的幸福。 孔纪慧伏在枕上娇喘不已,抬头看见陈眧欲火难平却又必须要忍着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把陈眧恨得咬牙切齿,小心的摸着她的肚子,“等着过些日子,孩子搁下了,看爷不整治你!” 二十出头的陈眧很早时候便被自己的母妃和外公告知,奉天殿里的那张椅子才是他努力的目标,藩王什么的,是最最下等的选择。 而他的一干竞争对手中,他的大哥陈鼎,那就是他最大的威胁。 如今陈鼎被老爹遣派去了美洲,这看似发配一样的派遣,随着陈鼎的洛阳王变成豫王而有了新的解释。是的,这不能不让人心生猜测。 连陈眧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心里空空的,就更别说他人了。 所以陈眧很希望自己也能有个‘正经’的差事干。 他不想跟自己最大的竞争目标拉开太远太远的距离。 所以他私下里跟自己的外公,当今的内阁首辅大臣柳德昭说了自己想要去藏地的想法,然后被柳德昭直言不讳的说明——生个儿子才是他当前最要紧的事儿。 陈眧和陈鼎最大的差距,不是在爵位上,也不是在差事和恩宠上,甚至不是在权势上,而是子嗣。 陈鼎年岁比他大了这么多,如今有儿有女,而陈眧现在却一个女儿都没有。想掺和进来下注的人,也不敢把本钱投在一个儿女都没有一个的人身上。 这事儿陈眧从来没有对孔氏说过,怕孔氏太过压力巨大了。 那么这股沉重的压力就全压在陈眧的肩头了。也所以,陈眧对孔氏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多么的看重,就全都不足为怪了。 可以说,陈眧已经在‘夺嫡’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在他结婚的那一刻起,就作为一股争龙夺位的新势力,出现在了中国的政坛上。但他涉及的还不是很深。 就好比那揭竿而起的义军首领,号称个将军啥的,却没有称王,更没有正儿八经的祭过天地。这样的角色是可以被朝廷所赦免的,反倒是那些称王建制的角色,落到朝廷手中,尽皆有死无生。 陈眧与陈鼎的对立还没有太过于尖锐,这个时候认输后退,日后那还是好哥俩。可要是孔氏肚子里的孩子落地,是个儿子的话,那么陈眧就是在夺嫡的道路上迈出了新的一步,还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当然,对于皇室子弟,什么事儿,都别从单纯的感情方面考虑。不然的话就要伤心了! 那孔纪慧是满心欢喜的对待着陈眧,陈眧对孔氏也不是没有半点感情,但要说这份感情会不会同孔氏一般深重呢?这可就真说不通了。 或许外人看来,这岳阳王和王妃俩是琴瑟和鸣,恩爱着呢。作为一个男人,陈眧在夺嫡的节骨眼上,都敢顶着泰山一样的压力,把宝贵的一年多时间都花在了孔氏的肚皮上,这当然是陈眧爱妻的明证了。 但就没几个人去想想,那庶子庶女能同嫡子嫡女相比较吗? 陈眧这样做,看似浪费了时间,却能把自己的老丈人收拢的宁愿肝脑涂地,还给世人留下了一个他有情有义的好印象。 谁也不想跟着一个冷酷无情的BOSS不是? 总的来说,陈眧之前‘耽搁’的一年时间,绝不是完全在付出,他同时也有收获。 这收获来的比较隐晦,隐晦到‘大部分’的人的眼睛看到的只是陈眧付出的代价,却不知道,在这不知不觉中,陈眧于他们的心中已经留下了一个印象,而且是一个不错的印象。 …… 到了这一年的年底。 一些个新消息被陆陆续续的传进了南京。 首先,灯塔国新添了一个州——第十四州佛蒙特州。 这块土地位于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南邻马萨诸塞州,西连纽约州,北与加拿大魁北克省接壤。 刚刚独立没有几年的美国人已经开始了自己对外‘探索’的新步伐了。 同时,这年年中,路易十六的出逃,法国王室在逃跑时在瓦德镇被捕。路易十六出逃事件发生后,伴随着王室和贵族的立宪立场逐渐暴露,吉伦特派脱离了君主立宪派,态度转为激烈,开始激烈抨击国王和贵族秩序,主张建立共和体制,并不惜与周边支持国内贵族反叛的国家开战,以推翻君主制。 加勒比海里的海地爆发了独立革命。 奥地利和普鲁士联合发表声明威胁法国大革命。 路易十六在被‘劝回’后,批准《1791年宪法》,此为法国第一部宪法,法国成为君主立宪制国家。 欧洲局势越来越让人眼花缭乱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陈鼎在美洲 陈鼎抵到北美已经有一年时间了。一年的辛苦和操劳,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恍惚变了样子。 如果说之前他就是一块精美的玉璧,而现在他就是一块被风雪打磨后的岩石。 粗糙的岩石从价值上来讲,远没有一方精美的玉璧值钱,但要是拿那方精美的玉璧来跟岩石碰撞,那最后粉碎掉的只会是玉璧。 一年的时间陈鼎学到了很多很多,他经历了很多很多。 虽然他会在一个个夜中失眠,但他也在一个个意想不到的难题和麻烦中成长。 在刚刚抵到北美的时候,陈鼎面临着两个选择:其一、留在东京或是汉津,统筹负责人员物质调派;或者是在这两个内阁直辖城市的附属城镇群中寻一个位置,踏踏实实的干上一段时间;其二、就是跟着藩王去国,倒时候不管是跟在国王身边,鉴证一个个移民城镇的兴起,还是去到地方亲自负责一个移民城镇从无到有的变化,这都是一种历练。 陈鼎选择的是第二种,他来到了海岸边,在一年的时间里,亲眼目睹了它由小变大的整个过程。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再跟西班牙人乔装打扮的‘欧洲海盗船’斗智斗勇。 北美的战争早就平息了。 西班牙人认输了。 但是西班牙的马德里政府管不住‘他国’的海盗啊? 中国向北美运送人员和物质的船队还真被海盗船袭击过几次,其中最惨烈的一回是一艘满载了500多人的移民船被欧洲海盗船以火箭弹击沉,五百多男女老少,只有不到一半人获救。 而打那之后,陈汉北美护航舰队和分舰队再抓到欧洲海盗后,就审问也不审问了,一律击毙。就算被俘虏了,那也全部给吊死,就连做苦力劳动改造的机会都没有了。 双方一开始不温不火的‘矛盾’,以那次移民重大伤亡事件为转折点,很快就走向了火爆状态。 欧洲的海盗船开始不仅仅袭击中美之间的运输船队了,还开始对沿海岸线分布的港口城市开始了进攻和袭击。虽然他们的‘进攻’和‘袭击’,更多只算骚扰。 进入承天十七年秋季的时候,陈鼎所负责的这座刚被正式命名为晴川市的城市,正式居民已经超过五千人,此外还有一千多名的“外籍员工”生活在这里——顺服的印第安人。 步入正常发展轨道的晴川市。镶嵌在森林和海岸之间,城区规建风格与本土新城镇并无二致。为了安全起见,这儿的政府部门都是铁筋水泥建筑,必要时还可以当成堡垒来使用。建筑以深红色和白色为主,和绿化树木一结合,让整个城市看起来格外清爽悦目。 城外的农场宽阔整齐、错落有致。 陈鼎跟着的蔡王陈喣,辖地内多山岭丘壑,很多土地不适合人类大面积居住,现今主要经营的是王国北端的平原沃野。但南端也不可能全部放弃,晴川市就位于下佳州半岛的南部区。 那么如何把有限的土地和人力,发挥出更大更深的作用呢? 如何在拿着差不多一样的资本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做出最大的‘场面’来? 陈喣在最早的时候就确定了农牧业政策——走集体农庄线路,走集体经济线路。 陈喣之前很认真总结了残清三杰在河内的经验教训,所以他准备的集体农庄线路,比之当初河内搞得大同世界要有限制的多。 残清三杰在后世保不准还能与‘空想社会’主义挂上钩,他们失败了,他们时代留下的遗迹在很大程度上都成为了一个让中国本土哈哈欢笑的梗儿。 在如今的中国,‘公有制’就等于是懒汉的代名词,千千万万的中国老百姓,已经在这两个字之间都划上了等号。 而总管河内政权后期的社会不好现象,农村、城市遍布懒汉是其一;衙门官吏磨工不干事是其二;公办商场服务态度不好,效率不高等等诸如此类的弊端,非常惹人眼。 陈鸣就可悲又可叹的瞧着河内的演变过程,真熟悉啊,里头的那一个个现象跟太祖时代的中国有着很大的相似度,而且更肆无忌惮,更胆大妄为; 但是以陈鸣21世纪的眼光看,所谓养懒汉,态度不好之类问题,与假冒伪劣,坑蒙拐骗,贪污腐败,下岗失业,环境污染等等恶劣问题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用某种消极的态度讲:养懒汉总比养贪官养老奸商板要好吧? 商场服务态度不好总比被导游辱骂坑害要好吧? 养懒汉就要砸‘锅’,那么不断产生贪官奸商骗子的社会又当如何? 当年砸锅时,能给大锅饭按得上的罪名只有这些,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了。当然,在当时的中国社会,这样的弊端也就不小了,砸锅也就师出有名理直气壮了。然而看到今天社会道德败坏的一幕幕,还拿这些罪名来否定大锅饭,岂不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吗? 但是相隔几百年的两次尝试全都毫无置疑的失败,这也说明了这种政策缺乏一种重要的因素。 作为新生事物,公有制经济在产生和发展过程中必然会有不够完善不够成熟的阶段,而旧势力也必然会全力反抗抵毁破坏。因此遭受挫折在所难免。 只不过当又一场革命结束以后,趁着全中国掀起的‘反正’风浪,社会一举颠覆了旧有的制度,私有制取代了公有制。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被压抑了那么多年,激情一朝爆发,那农业产量果然有大幅度提升。但是很多人却意想不到,这种新的社会生产资料所有制制度在施行的同时,也对‘损公肥私’为代表的恶劣思想大大放水了,被压抑已久的自私欲望大暴发,官倒盛行,不占点公家便宜,不借手中权力捞点私利,不干点挖公家墙角的事,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乎。 当然,这些念头陈鸣是半点也不会给别人说的。 在陈喣的眼中,公有制是失败了,但它也真的不是没有丁点的可取之处,只要能够加强监督。陈喣觉得大有可为的。 三杰之所以失败,那是因为他们的手下有太多的人情和血缘了,而且令出多门,三个人搭伙做生意,彼此都要顾及对方的感受,这自然就会束手束脚。 可是他陈喣不一样。 事关自己的百年基业,不管是什么人情、亲戚,敢在这方面给他上眼药或撬墙角的,一律重惩。而且蔡国的事情他一个人干纲独断,国内就算要插手,也顶多在个别地方‘提点’一二,够份量来与他对话的也只能是内阁的大佬们。 皇帝是许了他‘真正’的‘自主权’的。 年纪不大,内心里还有着一股锐气的蔡王就打定了主意要玩一把集体经济。 你陈杰仨做不好,那是你们自己没本事,我陈喣就能干得好。陈皇帝捣腾出的那个积分制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好东西,拿来镶嵌进集体农庄线路上,按劳分配,相得益彰。 海边的椰树林场迎来了新的收获期,无数如蚂蚁一样的新到移民在椰林里上上下下,椰子堆叠如山。 这类植物在下佳州半岛的很多地方都有生长,对于初来乍到的中国移民来说,椰子林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椰子汁的作用就不需要多说了。如今它已经成为不少中国上层人物喜欢的饮品。 在中国大陆,因为海陆交通的越发通畅,一颗颗椰子就伴随着船只、马匹翻山越岭,从遥远的海南、南洋,输送到了中国的各省各府。 女人、孩童都喜欢喝这个。 果肉白色,可以食用,也可榨油,营养丰富。果皮纤维可结网,树干可做建筑用材料,连树皮都有药用价值。 不过来北美的中国移民很少是琼州的人,这些人几乎全都没有见过椰子树,也不知道椰子成熟季节的危险。光一个下佳州半岛,至今依旧有五个人被成熟的椰子砸死,另外还有十几个被自然掉落的椰子送进了医院。 以至于蔡王不得不签发了一道谕令:禁止移民在椰子成熟时期,擅自走到椰子树下。 在晴川市的工业区里,新一天的工作早已开始。几根粗大的烟囱之下是一片片高矮不一的厂房,轰隆的蒸汽机动力传动声中,纺织工厂里密密麻麻的纺纱机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机械运动,不断的延长着雪白的纱线。 纺织中心并不是晴川市的城市定位,这座纺纱厂的建立完全是因为陈鼎的存在而被照顾的,陈喣必须要给自己的大侄子足够的‘颜面’,而之前它是要被建立在蔡国北部的。 出产的纱线一部分走海运到北方,再有一部分走私到墨西哥。曼萨尼约的市场上,中国货虽然多,可几乎全部都是成品,有的是棉布,而根本不见棉纱。 城市更南方是一片海滩盐场,下佳州半岛的降雨说真的有点少,想要大规模的发展农业,必须搞蒸汽汲水站和灌溉沟渠。 就比如晴川市周边的农田,那就是如此。每个集体农庄设有一个蒸汽汲水站,平日里居民的饮用水到不用蒸汽机忙活,可一旦到了农田需要灌溉的时候,总闸那里就会放水。水流会顺着一级灌溉渠流到田间地头,再有蒸汽机帮忙,将水流从一级灌溉渠调入二级灌溉渠,再分流道各块农田的第三级灌溉渠中。 蒸汽汲水站从中就起到了一个翻车、水车的作用。 但效率更高,效果更强,也更省时省力和方便了。 包括海滩盐场也一样,抽取海水和卤水,也都有蒸汽机帮忙。 此时占地辽阔的盐田和制盐车间也是工人如流水般走动,一球一球的细盐被打包封装,一百二十个‘球’是一筐,里头的食盐重量大概在五百斤左右。 而这里的‘盛放器皿’球,那就是被喝掉了椰子汁和挖光了椰肉的椰子壳。 因为天气的缘故,下佳州半岛的南端完全是一个制盐的天然宝库。 出产的海盐在整个华属美洲疆土都相当的有竞争力。 同时,椰子壳制成的‘瓶子’在整个华属美洲疆土也变得越来越流行。 一颗椰子大约能有两斤的汁水,所以这东西迅速代替了葫芦、瓶子,被不断地应用到装酒、装醋、装盐、装酱油上面。 晴川市的港口区也十分热闹,大中型蒸汽吊机扭动着它们粗壮的吊臂,一直不停地来回牵挂着货物;身穿各种服饰的商人们在码头上走动,有轨马车不断将箱子或木桶送入附近的仓储区。 如今这个年代,玩集装箱运输的意义不大。 后世那种集装箱装运船是这个时代的航海和造船技术都无法做到的。可这个改变已经被应用到海运当中了。 ——大的集装箱不可能有,比之小N号的标准箱子、木桶总可以有吧? 码头上,两艘西式软帆商船正在紧张地装卸货物,因为欧洲海盗的存在,中国式的硬帆帆船都是成群结队的航行,普遍还邀请舰队护航,或者是筹备足够的武装帆船。 中午时分,又一艘千吨级的远洋商船驶入了晴川港口,早就收到消息的陈鼎已经守候在港口,甚至在迎接的人群里,还有即将卸任的晴川市第一任市长。 “赵大人,一路辛苦,一路辛苦了。” 跟在陈鼎身后的晴川市市长叫宋青松,承天九年的进士,现在依然是一副白面书生模样。 他到任才一年多点,但是在两个月前人就离开了工作岗位,晴川市之后所有的建设、策略和决定,全由陈鼎一手操办。因为宋青松的身子垮掉了。 这水土不服真的能要人命的。 他在一次熬夜后,人受了点凉,突然的给病倒了。 最初谁也没放在心上,可哪料到那之后的宋青松整个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是上吐下泻,好几个大夫诊治,都说是水土不服。 这见鬼的‘水土不服’啊。之前宋青松在晴川市可尽心尽力的干了小一年的。 可宋青松的症状表现那真真的就是水土不服,小命并没有被夺去,可也被频频的拉肚子和上吐下泻折腾走了一半,天天卧床。 陈鼎打报告给陈喣,然后陈喣再谋来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宋青松的位置,而且陈喣还走了门路,也为宋青松回国之后谋了一个闲职。 宋青松的身子骨要是回去后能够调理好,那么如何把闲职转成正职,那就是宋家操心的事儿了。 “赵川见过王爷。”来人利索的对着陈鼎行了一礼,今后自己就要在这位爷帐下听令了,而且还是这位爷手下的头号大将。赵川真的感觉挺神奇的。 他目光看着一脸苍白的宋青松,眼睛里闪过一抹隐隐的可惜。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表现就是在这位爷的眼皮子底下,那么什么优点都能给人瞧到啊? 这要表现的好了,等到日后这位大殿下真的有登上皇位的那一日,这能给占据着市长这个位置的人带来多大的好处啊。 当然了,要不是这肉眼可见的好处实在太具有吸引力了,他赵川何苦费尽心机的来筹谋这个位子?让宋青松这个倒霉鬼在床榻间当了两个月的病床市长。 第八百六十五章 这是在背叛! “陛下,黄上将传来喜报,大军兵不血刃,进入逻些。八世达濑亲自出城三十里,率众恭迎。” 承天十八年的四月,陈鸣收到了入藏的整编第五师的第六封奏报。大军入藏,一路和平啊。藏地的贵族和僧侣甭管内心里有多少的不乐意,在两万多人的整编第五师面前,也全都献出了自己的臣服。 没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两万五千人的整编第五师不是二百五十人,对于人口还不满百万的藏地来说,这是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之前都说过的,一个整编第五师不要说是占领整个藏地了,就是杀光这儿所有的人,那都够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藏兵拿的还是长枪短弓,连落后了两个时代的火绳枪在这儿都是稀罕物,仅有的几门炮也都是满清时代的驻兵留下的。 就这么点实力,就要来跟南京硬碰硬,当年大小金川贵族的下场,藏地的高层们可一个个都清楚。 没人想去见他们崇拜的佛祖,就算最不怕死的人,也不愿意轻率的丢掉自己的小命。所以,大军进藏的一路之上,除了打猎和演武时候放过枪炮,那是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黄子聪很清楚此次大军入驻藏地的根本原因,是以他也没故意挑衅和欺辱对方,如此大军入藏是一路通顺。就算路途中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传进他的耳朵,当军队抵到逻些城外的时候,八世达濑和一干密宗高层人物,也全都在三十里外恭恭敬敬的迎候了。 于是,藏地就这么的被南京掌控了。 黄子聪在领兵入藏后,每隔一个月,就向陈鸣发来一封奏报,至今已经是第六封了。整编第五师全军入藏也有六个多月了。 如今大军一路走一路停的,终于是抵到逻些,并把影响力重大的八世达濑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了。陈鸣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也生出了几分不甘心。 这个人生正当壮年的八世达濑,太小胆了。比之自己的后辈来,那就是个‘窝囊废’。 他就算不号召全藏的贵族行动起来,反抗大军的进藏,也应该早早地熘之大吉啊。 去加德满都——廓尔喀都城,去锡金、不丹、拉达克,甚至逃去英国人的地盘,那都行。 陈鸣正好有了机会对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地区发难。 按照原本的历史,早早的,廓尔喀王国就该对藏地伸出‘罪恶’的鬼爪子了,陈鸣最初的打算也就是让藏地的传统势力被廓尔喀人狠狠地扫荡一回,然后国防军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降临藏地,那么自然就能将之彻底变成华夏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可是廓尔喀人并没有如原时空历史上那般三番五次的入侵后藏,更没有把年纪小小的七世班蝉追的落荒而逃,扎什伦布寺三千余僧众四处逃窜。以至于廓军噶布党玛木萨野攻入札什伦布寺的时候,这个班蝉驻地的大寺内仅余九人。玛木萨野即入住班禅额尔德尼禅房内,大小头目分据各处,将金银佛像、供器、贮藏及灵塔镶嵌之珍珠珊瑚宝石等物尽行掠去。册封六世班禅的金册也被掠走。 陈鸣就想着廓尔喀人如历史上一样再发一次神经呢,那样他才好有借口正式插手廓尔喀。 虽然廓尔喀人在后世的名头很响亮,但陈鸣觉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清廓之役中,廓军曾尝试这进攻日喀则宗城,清军都司徐南鹏率80人坚守,击毙廓军10余人、头目1人。廓尔喀人围攻八昼夜后,仍不能破城,遂携所掠财宝退往边境。 由此可见廓尔喀人的战斗力也就一般般。 而且福康安带着六千人就能杀入廓尔喀境内,直逼加德满都,虽然最后因骄兵而败,但也让陈鸣对廓尔喀的战斗力更加的看不上眼。 后世大名鼎鼎的铁血,凡是有英军的帖子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会提到廓尔喀部队。一提到廓尔喀人,无数ID就两眼放光,纷纷祭出自己珍藏的尼泊尔军刀,大谈特谈廓尔喀是如何如何骁勇,仿佛是他们亲眼见过般。 这种‘鸡冻’和‘铁粉’,实在是让人不可理解。 陈鸣在最早的时候也曾经对廓尔喀人心生敬意,但是真正的想一想,就觉得虚假了。廓尔喀人真彪悍的话,他们自己的国家早称王称霸了,他们旁边就是大肉鸡阿三哥啊,自己不闯进门去大块的喝酒吃肉,至于给人家打工么? 而真正了解廓尔喀人历史的人还会发现,历史上的廓尔喀人,不仅没能在阿三哥身上割下大块大块的肥肉来吃,反而频频被印度北部争霸战争的失败者、流亡者给入侵和征服。 如今的廓尔喀沙阿王朝正式建立不过二十年,之前一二百年里都是偏居廓尔喀一隅的小诸侯,其开国之主普里特维早死,其子普拉塔普·辛哈继续自己老爹的未竟之业。然而普拉塔普刚刚登上王位没几天也英年早逝,由其两岁的儿子拉纳·巴哈杜尔·沙阿继位,王叔昌达·巴哈杜尔·沙阿摄政。 这几年,陈鸣对廓尔喀沙阿王朝印象最深的一个人就是王叔巴哈杜尔了。 这是一位很有眼光的决策者,在其15年的执政期间,征服了廓尔喀西部所有土邦,并向西攻入印度,兵锋达到克什米尔,向东侵占锡金大片领土,历史上他还一度入侵中国西藏,现在廓尔喀是没这么干,但也使廓尔喀的版图达到了极盛。而且,昌达·巴哈杜尔并不是战争狂人,他很善于运用外交手段巩固已有成果,使廓尔喀不断强大。 如果廓尔喀王国的位置是由这么一个人才占据着,陈鸣会坚定地支持廓尔喀,向印度的北部土邦发起进攻战争。可惜廓尔喀的国王是拉纳·巴哈杜尔·沙阿。 这是廓尔喀王国最大的隐患。 在陈鸣派出整编第五师入藏的时候,他就断定廓尔喀人这辈子是不敢将战争的矛头指向后藏了。 陈鸣就打算改动一下自己多年前就需要调整的路线问题,让黄子聪同时兼任一下特使,转告昌达·巴哈杜尔·沙阿一声,陈皇帝支持他废王自立,而由昌达统治的廓尔喀王国在从此之后,就将成为陈汉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一头忠犬,一头恶犬。 这是大致的方略。具体细节还有很多,整整一个文件夹呢,被黄子聪锁在他随身的小箱子里,钥匙由他亲自来掌管。 比如说,今后廓尔喀军队的换装和教官问题,警察和关口税务问题; 比如说,廓尔喀的新式教育和财政顾问、法律顾问,廓尔喀方方面面所有的顾问; 比如说,陈汉会给廓尔喀多少资金支援,又要向他们索求什么…… 这些都是问题,都是可以谈的问题。 陈鸣正在对着印度张牙舞爪。 反正法退中进已经成为定局,如今革命态势下的法兰西是绝对没有可能偿还欠中国的借款的。他们更没有任何能力保障自己在印度的那点殖民地,所以,将之与中国‘兑换’就是巴黎最理智的决定。 如此态势下,中国进入印度一样成为定局,那么中国跟英国人的竞争就等若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如此,陈鸣要对廓尔喀下手,又何必掖着藏着呢? 他光明正大的亮出来,英国人就算想干涉,他们拿什么去干涉?又如何保证干涉能成功,还不激化中英矛盾? 而廓尔喀就在印度的北头,距离孟加拉邦,距离加尔各答,都距离很近。 陈鸣就不信那儿的有识之士会看不到英国人的‘危害’! 而至于在英国和中国之间,选择谁做靠山,中国的中奖几率绝对要比英国人高很多。因为廓尔喀人更像中国人。 谁也不会放着一个相貌相似又强大无比的邻国不靠,而去靠一个相貌迥异,文化迥异,肤色迥异的外国。【廓尔喀人是现今尼泊尔人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至于中国彻底吞并廓尔喀人土地的可能性,那真心的是不大。 甚至比起英国人倾吞孟加拉邦,廓尔喀人对中国的警惕心更小,警惕性更低。 陈鸣放在干清宫侧殿的南亚次大陆地图上,中国在喜马拉雅山以南地区的势力范围中,就存在着几个色彩不同的独立势力。 廓尔喀人就是其中之一,再有一个锡克人,阿富汗人则可以做第三个。 陈鸣对印度的处置打算,并不是整个吞并,哪儿的人太多太多了,而且有自己传承已久的宗教和文化,要吞并,要进行汉化,实在太过困难。 所以,陈鸣就要把印度当成中国版的‘南美’——后花园。 “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格兰特的这句话在后世百年中都被一代代的灯塔国总统奉为纲目。虽然这期间也出了一些变故,比如古巴,比如委内瑞拉。 但总体上,拉美各国那真的是老美的后花园。是灯塔国维持自身利益和霸权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陈鸣就打算把印度地区分裂成一个个小国,让这一个个小国全都变成中国的附庸国,源源不断地对中国输送着利益,成为中国工业制品的销售市场,成为中国各类原材料的来源市场。 以印度地区如今的人口来看,百年之后它依旧会成为全世界仅次中国大陆的人口密集地,也会成为中国最大的对外销售市场。 很少有人能知道陈鸣出兵藏地的真正打算。陈鸣醉翁之意不在酒,陈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 承天十八年的五月,也就是西历1792年的六月初。 从瑞典王国的首都斯德哥尔摩出发的‘斯德哥尔摩号’大型远洋商船,搭载着法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的特使,缓缓靠近了上海港。 “……黄浦江里密密麻麻的帆船似乎比整个波罗的海的船只还要多,漂亮到无以复加的飞剪船,一艘接着一艘。这种在战争中正在被逐渐淘汰的船只,在商业上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中国人发明的第一种注定要被记录在航海史上的西式帆船,修长优美的舰身上干净整洁,当它在你面前以常规帆船根本无法启迪的速度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的时候,你就好似看到了宫殿里翩翩起舞的贵妇人,它们是那么的美丽、优雅、高贵。 “上海并不是中国人的国都,但上海是中国新式城市的模范,是了解中国所必须要说到的一座城市。它也不是中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但它绝对是中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还是这组居民人口以百万人计算的城市当中,年纪最轻的一位。 它距离中国人的首都只有三百公里,从成为一座真正的城市,到常驻人口超过百万的今天,上海只用了短短二十年的时间,这就像是上帝赋予的奇迹一样,神奇的让人不敢置信。 这里大概居住着相当于三个斯德哥尔摩的人口,有着让人惊讶的壮丽而宽阔的街道和城区。 靖海已经是我见到的最干净最漂亮的城镇了,新加坡刷新了我的认知。而上海,就是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更为精美华丽的城市存在。十几年来所有的欧洲传言累加起来,都比不了现在看到的一个小角落。 它的奢侈、高贵与整洁让它的每一个子民都深深的自豪,看到这儿的一切,中国人那强大到自负的骄傲感似乎也变得不能理解了。……” 40岁的叶戈尔·盖达尔乘坐着马车,惊愕地、留恋的,看着窗外那画一样美丽的上海市容。 对于习惯了现今俄罗斯城市脏乱差的他,看上海真的如天堂一样高贵。 这可不是小小一个港口区,而是整个城市,庞大的超乎盖达尔想象的城市。这儿每一个角落就是那般的干净整洁。盖达尔对这个传闻中占据着世界上最广袤土地的最强大国家终于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此前,欢迎瑞典使团的仪式在上海的码头区进行,在前来迎接的高彦明的陪同下,瑞典国王特使埃利诺拉还一同检阅了到场的三军仪仗队。 中国那让西方人感觉完全不同的军乐鼓噪声中,一排排戴着白手套、军服笔挺、挺胸持枪的海陆军官兵,个个昂首挺胸、神情肃穆,严整的队列让所有的瑞典人感觉到了一种整齐的美。而码头区簇拥的市民把大道两侧都给占满了,中国人不似作伪的‘夹道欢迎’,让每一个前来的瑞典使团成员都倍感荣耀。 除了前来欢迎的罗宾·卢斯蒂格脸色微微的有些发硬。 罗宾·卢斯蒂格很不满意古斯塔夫三世的决策,这是感情用事,他被‘友谊’冲昏了头脑。竟然在大好局势下,与俄国人议和了。埃利诺拉的此次中国之行,带来的还有一个碍事碍眼的俄国人——叶戈尔·盖达尔。 罗宾·卢斯蒂格真的很担心,中国的皇帝陛下会不会勃然发怒。 古斯塔夫三世,这是在背叛! 第八百六十六章 中国人讲义气、够朋友! 金陵剧院里,一处代表着中国先进最高戏剧水平的‘京剧’正在上演着。 四大徽班进京的一幕没有出现在北京,却出现在了南京。 陈鸣把他们全部都招进了国家剧团了。 再加上他这个‘戏盲’的点拨,‘京剧’在中国大陆上出现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个年头了,虽然这味道跟上辈子的京剧有那么一些不同。毕竟‘普通话’都不一样了么。 看着舞台上身姿柔软的舞着,还有那迥异于西方歌剧的唱腔,叶戈尔·盖达尔虽然听不懂台词里的任何一句,哪怕是任何一个字,但贵族出身有着一定文化素养的他也是感觉着赏心悦目,瞧得是眉飞色舞。 距离叶戈尔·盖达尔来到中国已经大半个月了,这短时间里他走遍了上海和南京两座繁华富裕的中国城市,见识了什么是商业区、什么是工业区,什么又叫做居民区。浏览了小学、中学、学院、大学,乃至是聋哑学校和慈善福利机构,参观了崇明岛上的军事基地,参观了童子营,见识了一座座医院和上海吴淞口的海陆驻军。 不管是南京还是上海,宽大整洁又热闹的市区街道、干净明亮的公立医院、占地辽阔的似花园般美丽的大学教学区,无一不让叶戈尔·盖达尔等人深深羡慕。此时的斯德哥尔摩和圣彼得堡与之相比下,就如同两座庞大腥臭的贫民窟一样让人不堪回想。 上海、南京的义务教育已经实行好几年了,这里的学校和学生之多,超乎了叶戈尔·盖达尔的想象。以至于叶戈尔·盖达尔在无聊中都会如此想到,南京、上海,任何一座城市中可以识字写字的人,是不是比整个俄罗斯都要多。 要知道,俄罗斯的顶层贵族虽然追寻法兰西的风雅,可是很多俄罗斯中下贵族却是一字不识的文盲,就更不用说是底层的市民和农奴了。 如今的俄国,在叶卡捷琳娜二世多年的促进教育下,全俄的高中数量也依旧没有超过三百所,在校的高中生全部加在一块也不过五六万人,而高等教育的数量更是少的可怜。 俄国人的识字率是在赤俄帝国时代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提高的。 而现在距离沙俄帝国崩塌还有一百二十年。这个时代的俄国,识文断字的人真心不多。 只不过老天爷挺眷顾俄罗斯人的,在那些总人数可能只有几万人的各种类受高等教育者中,却涌现出了一大批的国际顶尖人才,而且在随后的百年时光中还会源源不断地涌出。 俄罗斯的整体文化层次虽然跟英法普奥相差甚远,可是在19、20世纪科学界的最顶尖层次里,也不乏斯拉夫人的身影出现。 叶戈尔·盖达尔此刻却想不到这些,他所看到的一幕幕对他形成了太大的刺激,不自觉的,就把目光放到了整体层面上来看问题了。 那越看,就越觉得俄罗斯与中国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壮丽的工业区,一根根高大的烟筒向着天空喷吐着黑色的烟雾,就像一个恐怖的魔鬼从天外降临;大街小巷中都有着路灯和铁质的垃圾桶,却并没有人偷取,这在俄罗斯是不可想象的;错综复杂,宛如一幅蜘蛛网样的交通轨道线,奔驰往来的公共马车和有轨马车仿佛没有一刻停息的。在叶戈尔·盖达尔眼中,那与俄罗斯就仿佛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还有整洁的港口码头上那一座座巨大的蒸汽起重机和塔吊,工人数量比俄罗斯一座小城市的人口的数量还要多的超大型纺纱厂,一炉炉被炼的炙红的铁水…… 参观上海南京的城市,只能让他们感受到了中国的富饶;可是参观了中国城市的工业区之后,瑞典人也好,随同的俄罗斯人也好,在全部赞叹不已的同时,都能体会到彼此间那如天堑一般巨大的差距。 叶戈尔·盖达尔从头到尾对这一幕幕象征着伟大工业力量的画面沉默不语。 可他心里清楚,俄罗斯工业最最集中的乌拉尔山一线钢铁基地,全部汇合到一块后,那工人的数量也比不得这儿的任何之一。 虽然上海、南京也是中国很重要很重要的城市,它们这里的工业区在中国的工业领域也一定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中国的外交部门始终在跟瑞典人谈判,叶戈尔·盖达尔是圣彼得堡的伯爵,但也没个卵用。中国的外交部根本不同他接触。 倒是一次次安排他在中国做‘旅游’。听说不久后,中国人还准备带着他渡过长江,前往一个叫扬州的城市,那里是中国历史上已经繁荣了一千多年的名城,十分的有中国古老味道。 并且还有苏州和杭州,中国人的‘天堂之地’。 中国宋朝的古人肯定是不知道‘天堂’这么个在后世几乎跟一神教联系着一起的词汇的特殊意义。 这只能说是翻译上的一次巧妙巧合。 中国人在搞翻译的时候,总是将最美好的字眼、词汇来与外文做对比。 ‘天堂’就是一个例子。 当叶戈尔·盖达尔第一次听到苏州和杭州的名声的时候,他虽然担负着重要的职责,可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抹想往。究竟是什么样的美景,能让富饶高傲的中国人如此推崇了千百年? 尤其是知道这两座美丽的城市,都有着圣彼得堡无法想象的悠远历史的时候——那是2000年的岁月。 叶戈尔·盖达尔在为自己‘老家’的同僚们感到悲哀。 在欧洲,很早时候就流传了中国人干净整洁,中国城市美丽的一尘不染的传闻。 靖海、新加坡、广州、厦门、上海……,干净整洁已经成了中国人的一个标记,就像‘瓷器’那样。 这些沿海港口城市的名字如今已经被千千万万的欧洲人所熟悉。甚至一些返回欧洲的欧洲人,还会带回这些城市的风情图,那当中既有欧洲画师的贡献,也有中国新派画师的贡献。 但是,大部分的俄罗斯官员,却都坚定地把中国在沿海港口地区营造的城市环境当成了一面子工程。而叶戈尔·盖达尔现在所看到的,这个国家所有的城市都是这样。虽然他们从上海来南京的时候,只是中途停靠在了南通、镇江两地,叶戈尔·盖达尔他们也全都是在船上待着,而没有跑下船游玩。 然他们都长了眼睛,他们手中都有望远镜,他们的眼睛会告诉他们自己在上海看到的干净整洁,并不是弄虚作假,而都是这个国家最最寻常的风景。 中国强大的国力就渗透在这一座座漂亮的城镇当中,他们沿途经过的一个个小港口码头,一座座沿江而立的村镇,还有江阴、张家港等城市。中国人狂妄的骄傲感真的不是凭虚而来的。 所以对于俄罗斯如今的祈求和平,强硬的态度是万万不可取的。能够与中国人按照彼此的控制区,划分界限,那似乎都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叶戈尔·盖达尔知道圣彼得堡对于干涉俄国革命并不敢兴趣,第六次俄土战争,俄罗斯付出的代价太高太惨重了,俄罗斯必须修养。就跟冬眠的狗熊一样,待在一个安全的洞穴里,静静地等待着寒冬的风雪吹过。 又是几天后,从扬州回来的叶戈尔·盖达尔一行俄方代表,终于等到了中国外交部的接洽。叶戈尔·盖达尔发红,还透着两个虚泡,这是他彻夜不眠上火了吗?还是那啥被烫的? 董诰无心去知道。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那就是跟叶戈尔·盖达尔好好地谈一谈,交换一下双方的条件。 瑞典人终究是外人,身份就好比一个穿针引线的中间人,真正要谈的还是中国和俄国,不然叶戈尔·盖达尔就不会跟着瑞典人走海路跑来中国了。 而至于俄国人为了这次瑞典人的‘穿针引线’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那就不是中国需要考虑的了。 叶戈尔·盖达尔本来的打算是要‘以叶尼塞河’为界的,叶尼塞河以东属于中国,以西属于俄罗斯。 也就是说,俄国人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全部保住西西伯利亚平原,但他们还是想要试一试。 可是现在叶戈尔·盖达尔改主意了,直接把‘边界线’退到了鄂毕河。 而中方的要求当然是以乌拉尔河~乌拉尔山为界了。 …… 六月底,奥斯曼帝国的特使再来来到,来者还是赛利姆,赛利姆·本·穆罕默德·穆拉德。 这个时候,有关俄国人到访的消息成为了国内媒体关注的主要焦点。 从《中原日报》到《金陵要闻》,从《金陵要闻》再到《环球时讯》,全都开始连篇累牍的报道着这一重大外交事件。 等奥斯曼帝国的特使,也可以说是中国的老朋友赛利姆抵达南京之后,这一热度完全爆发了出来。 俄罗斯人到华之后的行踪也被报道了出来,那叫“展示力量与表达诚意”,而为什么要在奥斯曼帝国的特使抵到之后,三方才正式召开会谈,这叫做“维护中国和奥斯曼两个大国新型战略伙伴关系”,把俄国人与奥地利的关系给衬托的很不咋样了。 这些报纸上的报道没有多少实质内容,但在记者的笔下,却无不将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就连很多官场的官员们都看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了。 但不管能理解多少,国人们的注意力在一定程度上被国家重新带回了已经寂静了很多的战场。 中俄主战场上的战斗已经消停了很多,中国人打不动了,俄国人也没兵反击了,所以两边都不打了。也就是西海战场是热闹非常,俄国人陆陆续续向西海调集了两三万军队,还有一定数量的炮兵,里海舰队也跟国防军的水面战船发生过多次小规模交火。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俄国人是不能容忍中国在里海的西海岸线上楔下一颗钉子的。 叶戈尔·盖达尔在与董诰交涉的时候,也提到了西海的问题,他们不能容忍中国人保留西海,甚至为此可以做出保证,保证他们不对巴库汗进行报复。 但是当初中西谈判的时候,曼萨尼约港就被中国人给死保下来,如今的西海,意义可一点不比曼萨尼约弱,中国又怎么会轻易撒手呢? 而且这次的谈判,中国方面做得实在是够坦荡。我们跟奥斯曼帝国是军事同盟关系,是有着战略意义的合作伙伴,我们不能也不会背叛朋友,跟敌人在私下里偷偷达成协议。 中俄要展开谈判,那必须知会奥斯曼人。俄国人要相同中国人签署停战协议,那么你们也要同奥斯曼帝国同时签署停战协议。 叶戈尔·盖达尔在刚刚听到这一番言谈的时候,眼睛都睁大成了牛眼,看着董诰的目光犹如看到了一个傻逼一样。 这中国人完全是拿着好处向外推啊。 要知道,叶戈尔·盖达尔虽然对中国态度软化了,却在心里也打着东边吃了亏,南面补回来的念头。 可中国人却如此的‘讲义气’,‘够朋友’,把叶戈尔·盖达尔的三观都给砸破了。 在私人领域里,说话算话是一个非常棒的品德;可是在外交领域中,死扣‘说话算话’,那就是人生最大的傻逼,是外交人员非常低劣、不成熟的表现。 可是中国人偏偏就这么干了。 ——俺们是天朝上国,咋能干那说话不算话的事儿呢?! 那还要不要面子啦? 对于中国,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要面子’都是一个让人很难启口的‘德行’。 嗯,对于现在的奥斯曼帝国来说,这的确确是一个‘德行’。 且不提三个月前的伊斯坦布尔接到中国的通知后,那奥斯曼帝国宫廷上上下下的君臣是什么个感受,只说赛利姆本人,那就对中国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赛利姆抵到南京之后,首先向陈鸣进献了奥斯曼帝国的礼物——一颗奇异的能够自己变色的宝石。 它来自奥斯曼的安纳托利亚山。 迄今为止,也只在安纳托利亚山里发现过这种‘白天是绿宝石,晚上是红宝石’的宝石。 就连苏丹的皇宫中也属于稀世珍宝。 这一次年迈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对于中国真的生出了不尽感激。 在伊斯坦布尔君臣的认知当中,就从来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做到中国人这个‘真诚’地步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拿出了他的认知中最稀有、最宝贵的宝石,来作为他对中国皇帝表示敬意的礼物。 包括奥斯曼人在内,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颗能变色的宝石是什么。可是,陈鸣在上辈子时偏偏注意到过这种独属于土耳其的变色宝石——水铝石。 这是一种非常稀少的宝石,只发现于土耳其的安纳托利亚山,产区产量都极小。 而水铝石的名字还是奥斯曼的末代苏丹命名的,现在时间还差一百多年呢。 第八百六十七章 三边会谈 陈鸣的精力就算分散的再厉害,他的注意力也会挤出一部分放在中奥俄三边谈判上来的。 反正他又没给自己孙子起名的习惯,陈鼎的儿子他都没起,就也不会在陈眧身上开先例。 虽然他之前确实关注到了这个孙子,陈鸣心里很清楚这个男婴降世的意义是什么。 他又有一个儿子踏足了皇位争夺战这口深不见底的泥潭中了。 陈眧这一踏进来,再想要脱身,那就没那么容易了。可这又是他自己的选择! 生在皇室,除了拿把椅子,人生还有什么奋斗目标呢? …… 由高彦明领衔的中方外交谈判代表,和叶戈尔·盖达尔带领的俄国外交代表团、赛利姆带领的奥斯曼代表团,在南京展开漫长而谨慎的谈判。中方对会谈的基本节奏和指导思想十分明确,并早已准备了若干应对方案。 俄方的准备也很充分,哪怕是知道消息最晚的奥斯曼帝国一行,也为谈判准备了详尽的资料和方案。 俄罗斯需要大量时间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在东方构造起一条足够抵挡中国人进攻的防线之前,他们是不会再度挑起第三次中俄战争的。但俄罗斯又不会对奥斯曼最太大的让步。 俄罗斯现在怕的只是陈汉,而不是奥斯曼,叶戈尔·盖达尔可以对中国做出一定的让步,但是对于奥斯曼,却始终想着狠狠咬对方一口。 而中国也需要时间来巩固自己在新土、势力范围上的统治,巩固自己在哈萨克大草原上和西伯利亚上的地位。蒙古人和哈萨克人也都需要时间来夯实自身的基础。 这是这场谈判的基础。 奥斯曼人很清楚这次之所以谈判桌上有自己,那纯粹是人家中国人诚实守信,一口吐沫一颗钉。说不背着奥斯曼与俄国人议和,那就不背着搞小动作,事儿干的光明正大。 所以,奥斯曼人是很有底气的——因为他们有一个诚实可靠的强大盟友。 况且之前他们请求中国人出兵里海的西海岸,人家也果然派兵过去了。第一批是还不到五千人,第二批更是只有三千左右,但如今这八千人往里海的西海岸一站,俄罗斯人在高加索的剩余兵力就全都被吸引去了。 是以,这场谈判中奥斯曼人也是绝对不会退让的,他们不仅要保证自己在格鲁吉亚的利益,还要重新杀回克里米亚半岛。 哪怕克里米亚汗国的最后一位汗王——巴哈杜尔·格莱二世,在九年前就被俄国人送到了爱琴海中的罗德岛,然后被砍了脑袋。奥斯曼人也始终在为重返克里米亚半岛做着努力。 奥斯曼人这次战争最大的目的就是恢复他们在克里米亚的利益,承认格鲁吉亚为奥斯曼的属地。 …… 这是一场漫长而又艰巨的谈判啊。 重点不在于中俄,重点在于俄奥。 陈鸣有意识的建立中国在世界上的诚实可信的口碑,这在将来的世界局势下,可能会发挥着作用。 而且‘说话算话’这四个字也跟中国的人文文化、自身形象和老大地位相符合。 现在是陈汉确定自己未来十年中的对外政策的关键时刻,陈汉的外交策略面临一次关乎线路问题的重大调整。 奥斯曼人和俄国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这点,还说不定。 但这真的很关键。 十年的时间说短暂很短暂,说漫长也很漫长,保不准今日还关系紧密的两个国家,十年后就要刀枪相见了;也保不准今日还刚刚大战了一场的俩国家,十年后就亲如一家了。 中国需要时间让哈萨克人与蒙古人组建起隔离带。 中国还需要与哈萨克人和蒙古人好好地分一下地理界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恶趣味使然,还是陈鸣想要体会一把地图上做国界的快感,三帐哈萨克和一个个蒙古汗国的国土分界线,那真叫一个横平竖直。 大体上已经制定了走向,只剩下小的方面要调整,外加竖立边界界碑。 可是哈萨克人与蒙古人的迁移却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的问题,他们的定居和国家建设,那都需要中国的扶持和支援。 并且这条隔离带在未来的时光是会自我膨胀,还是会自我紧缩,那都要看具体的形势。 同时,陈鸣还需要一个‘时间’来给法国人酝酿战争,法兰西的大革命已经掀起了,但巴黎掀起的革命风暴还远不足以席卷欧洲。 如今的欧洲大陆,君主专制制度才是主流。 法兰西北部的两个中欧强国——普鲁士和奥地利,双双对法国大革命采取了反对和干涉态度。 再加上昏了脑袋的古斯塔夫三世,虽然在陈鸣的记忆里真的找不到瑞典在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啥动作,那是不是说——这位很讲‘感情’的瑞典国王将要在不久后迎来自己的悲催下场呢? 可不管怎么说吧。 欧陆的局势就像上辈子的发展一样,法国革命政府因为自己的越发激进的政策,引起了越来越多欧洲国家的不满,可以说一场干涉革命的战争此刻已经在欧洲打响了。 拿破仑能否在这场战争中脱颖而出呢? 根本就不晓得,欧洲未来二十年中的位面之子早几年就在自家地盘里混过一阵的陈鸣,还一心盼着拿破仑能够出人头地,不然,他是绝不会把米尼步枪‘暴漏’出去的。 叶戈尔·盖达尔满口答应了中国人对于西伯利亚详尽地图的索取要求,且不说战争当中,中国人已经搞清楚了多少西伯利亚的地理地势,只说他们从俄军手中缴获的地图,拼拼凑凑就也不比整个地图缺少多少分量了。 西伯利亚的河流、山地、冻土、冰原,等等复杂地形,如果只靠中国的探险队一点点摸索,那真的太迟缓了。俄国人在西伯利亚上二百年的经营,这一点上绝对能当中国人的老师。多少年前,俄国毛皮商人就已经广泛的游走在西伯利亚南北,而陈汉如今连外东北的地理地势都还没有搞清楚呢。 中国谈判的另外一大目的就是在北非谋求一个港口,不是埃及。 苏伊士运河没有开通之前,埃及并不具备陈汉必须争夺的利益。就连吉布提,陈鸣都不打算沾染。 他知道,接下的二十年中,是英法对埃及发起战争的年代。 中国如果现在介入吉布提,免不了要跟英法殖民军打一打交道。这绝不是陈鸣希望看到的。 他现在对非洲没有太大的利益,要说非洲最最吸引他的地方,绝对不是埃及,而是南非,是南非的黄金。 所以,如今的陈汉就是只需要在非洲的沿海地区开辟几个港口。 陈鸣倒真的不希望奥斯曼帝国误会,以为陈汉对它的国土产生了兴趣。陈鸣只打算在非洲和阿拉伯半岛,打开几个缺口。就像之前二三百年中,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等等做的一样,建立港口据点,让往来东西方的本国商船能够在途中歇一歇脚,补充一下食物、饮水等。 这也算是陈鸣要做的一个局。陈鸣要让俄国人,和密切关注这次谈判的英国人都相信,中国对于欧洲本土实在不感兴趣,对于非洲也兴趣不大。 陈鸣希望这能释放出一个信号,就是让英国人可以放心大胆的拉拢欧洲各国,组建反法兰西革命同盟,给欧洲的全面大战添上一把火。 按照既定预案,中国最好是能让俄国‘没有后顾之忧’,让俄罗斯认为,中国人打到了乌拉尔河~乌拉尔山一线就心满意足了——证据表现就是‘隔离带’的建立。 让隐藏在俄国人背后的英国人也相信,中国现在已经吃饱喝足了,就要进入‘休眠期’,要好好地消化一下吃进肚子里的食物。 配合着中国在印度的一系列作为,要给整个印度王公和英国人,都形成一个中国对印策略完全不同于英国的感觉。 中国不需要印度地方的确切统治权,相反,中国还会从印度的大把封建王公中选择听话的,有作为的,加以培养。 中国对印度没有迫切的土地诉求,而只追求经济利益。 农历的七月七日,中国传统的乞巧节。中国与奥斯曼帝国首先达成了一笔数额高达5000万的采购案。 首先,赛利姆向中国申请了一笔利息极低的‘财政贷款’,数额很可能会达到5000华元之巨。而这笔贷款资金,奥斯曼人将全部用来采购陈汉的军事物资,堪称陈汉建国以来单笔金额最大的欧洲军售案。 …… 而中国外交风云就在愈演愈烈的时候,这却并不妨碍国家咨议总局——资政院的第一届全体代表大会正式召开。 全国各省府市的代表汇聚一堂。 大家的身份有贵族、退伍军人、农民、商人、教师、大夫、记者、演艺界人士,等等,涉及到社会的许多行业。 就是没有官员,也没有在职的公职人员。 陈鸣给自己捣腾出的这个国家咨议局起了一个‘老名字’——资政院。 这是满清在玩预备立宪的时候推出的一个机构。 成员成分近乎等同于英国人的两院。 世袭贵族、官员和纳税多者,这全都握在满清皇室手心里。剩下的才是各省咨议局推选的民选议员。 陈鸣摆弄出的资政院则与之完全不同。 之前老早就说过,这咨议局就是一个消弱版的人大,除了在边疆地区,比如朝鲜施行,内地里这是才刚刚兴起的。 虽然这东西一旦被上头决定要铺展开来,不管是县咨议局、府咨议局,还是省咨议局,那都被人争夺的打破脑壳了。 国内的舆论报纸上,还真的有记者把之评价为中国的‘国会’了。 针对这个噱头,两派人还引经论典的在报纸上大战了一番。 反对派最拿得出手的证据就是‘国会’非善类,不管是在英国,还是在美国,国会议员的影响力都大的惊人。掉了脑袋的查理一世,在酒泉之下死不瞑目。 资政院的权益与咨议局的权限差不离儿。 但总比工商联要强多了。工商联的代表名额都有人抢的不可开交,这咨议局议员的身份更是在全国范围内成为了香馍馍。 可中国国内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却跟紧锣密鼓的进行的三边谈判,仿佛是两条永远平行的直线,永远没有相交的那一刻。 作为苏丹领导下的奥斯曼帝国,民主这个词汇与之是毫无半点重合的。而俄罗斯也是欧洲范围内君权最强盛的帝国之一,两边的人对于咨议局完全不感兴趣。 瑞典人倒是有点自知之明,这阵子也不黏煳外交部了。很多时候,那使团内的几个主要人士就待在瑞典驻南京使馆内,静静地等候着会谈的消息。 “……从高大人发来的外交备忘录内容来看,奥斯曼帝国方面接受我们在保持中立的同时对波斯王国开放若干经济和军事援助的立场。”西海的事儿,波斯王国真的是帮了大忙了。 虽然当初中国承诺了绝对不同波斯王国有任何的官方接触,但奥斯曼帝国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让伊斯坦布尔不得不默认了中波交集的产生。 在对俄战争上,波斯还是奥斯曼帝国的音乐同盟。 当初为了拉中国军队进入里海的西海岸,伊斯坦布尔什么都能答应。只不过是现在他们的局势好转,于是奥斯曼人就觉得有点小不甘了。 可是如今的奥斯曼帝国没有对中国反悔的能力。 现在的他们就也只能看着中国与波斯王国走进,并且双方的感觉迅速升温。 “停战协议签署之后,俄罗斯希望我方尽可能快的释放战争中的战俘和平民。另外,他们希望我方能够立刻交还鲁缅采夫为首的一干俄军高级将官的遗体。” “俄罗斯人坚决不同意以乌拉尔河~乌拉尔山为分界线,他们认为这样做会太多的损害掉俄国的利益,他们位于乌拉尔山一线的钢铁生产基地将完全丧失。这是圣彼得堡绝对不能接受的条件。 俄国人反复强调了鄂毕河。 高大人认为就此问题,我方也必须表现出适当的强硬态度。” 陈鸣听完汇报后,沉默了良久。 俄国人咬着牙不认同乌拉尔河~乌拉尔山分界的提议,这说明这个提议真的是伤到了他们的根基了。但是高彦明这家伙就以为陈皇帝他就不需要强硬么? 如果前线的部队能够有足够的战争物资储备,他现在就能给西北军区下命令,让陈启、郑宏宇带兵继续西进,越过乌拉尔山,去进攻喀山。 只是这谈何容易啊。 乌拉尔山绵延两千多公里,虽然山势不高,山的对面就是东欧平原的东部,但在军事上也是难上加难。国防军现在连乌拉尔山以西的俄军城市都还没有彻底扫荡干净。 几个大城市是攻占了,但还有很多的小城镇和流窜于当地的反抗军,还没有肃清。 第八百六十八章 陈汉的权‘二代’们 承天十八年,八月初八。这是陈汉的‘建军节’! 早在承天元年的时候,这个节日就彻底的被内阁敲定了。 当时在野的旧儒派和在朝为官的旧儒中人,还纷纷上书陈鸣,恳求陈鸣收回这一决策。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样的政策对陈汉朝一直来文轻武重的现况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更加增强军队的影响力。 但事实证明,十八年过去了,建军节的影响力经过了高峰,也落入过低谷,如今热度平平,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也一样平平。 不要说跟清明节、端午节、乞巧节、中秋节、重阳节、春节这些传统节日相比,就连陈鸣的万寿节,还有国庆节,那都远是不及。 也就是军队里真正的把它当做一回事儿。对于全体官兵来说,这一天就是他们共同的‘生日’。 已经晚上10点了。新加坡军港码头,火光的照耀下,秦始皇号和汉武帝号两艘西式一级风帆战列舰并排停泊着,在它们的外侧则停靠着王翦号、司马错号、和李广号、霍去病号四艘三级风帆战列舰。 六艘战列舰的外围是一大波护卫舰,以及夜间依旧巡逻中的小型飞剪艏战船。 距离军港不远的港口区,一家酒店还在营业当中。来过新加坡的人都知道这家如家酒店,九州商会参与控股的全国连锁酒店之一,另一个大老板是赫赫有名的瘸腿国舅爷李琨所创立的李氏财团。 这些年来这家酒店的连锁店开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酒店门楣挂着‘如家’的招牌,字写的很平常,但据说那是当今皇帝的御笔题名,就连‘如家’这个名字,那都是当今圣上起的。 酒店门面装饰简单直扑,可配上了两个当今皇帝的亲笔提名之后,一下子就给人感觉——质朴大气,档次一下子上来了。 新加坡如家酒店在港口区开张了这么些年,至今这里的大厨水准也是新加坡其他酒店的掌勺师傅所不能及的。虽然他们这儿的大师傅每隔两年就会换一茬,但那水准却从没有见有掉落。 口碑树立起来了,又因为酒店那超乎寻常的靠山背景,这儿就成为了陈汉海陆军官休假和请客时最喜欢的聚居地。当然了,鉴于水陆军之间一些莫名其妙的互相看着不顺眼的现象,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这里的服务员许多时候都会十分善意地引导着陆军军官和水师军官分开就座,拉远距离。 今日,如家酒店的三楼被水师给包层了,二楼则是被陆军给包层了,给他人留下了一个一层。 当初为了在’排位’上分出一个高下,海陆军的代表险些在酒店经理的办公室里大打出手。 最后是两边各退一步。 你陆军牛,占了第二层,但一样被水师压在脚下。 而你水师也不要牛逼哄哄,在排位上你们依旧拉陆军一个数。 反正不是一楼,如家酒店早早就打定主意,不将一楼的场地许给水陆军中的任意一个。 此时的三楼挤满了年轻的水师军官,这些年纪普遍在40岁以下的军官们,一个个脸色泛红、举着酒杯高谈阔论,在庆祝这个属于他们的节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正在军港休整的南洋水师军官,尤其以两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为主导的两个分舰队上的军官为多。 “……哈哈,知道吗,那些英国人看到我们的舰队后,眼睛瞪大了,就如同看见了他们的上帝!” 一个年轻的水师中士似乎喝多了,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故意模仿出瞪眼睛的傻样,四周的同僚都应和着发出大笑。与此同时,几个喝多了的水师军官们还基情地抱在一起,用手敲打着桌子面,高声唱着水师军歌。 两艘一级风帆战列舰分别属于两支机动分舰队,一支刚刚从檀香山返回来,高大的战舰也将当地的土着震慑的五体投地,但檀香山的土着都只是一群刚刚开化的野人,就是把他们震慑的再多,也激发不起舰队官兵们内心的骄傲。 倒是英国人,另外一支打印度海域刚刚返回的机动舰队,中国海军首次对外亮相的一级风帆战列舰,那真心不比欧洲人的逊色分毫。 一百一十二门的载炮数量,其中16门35斤短身管火炮,48门20斤炮,30门15斤炮磅炮,18门10斤炮。 这数量对比英国人的一级风帆战列舰,只高不低。火力似乎还更强大一些。 虽然火箭弹的威胁让海军战舰间的战斗很难再拉近到一二百米的距离上,列队对轰。而是普遍将彼此的间距扩大到500米以上,这样一来舰炮的射速重要性下降,精准度的重要性却大大增强。 而威力巨大,但射程不远的短身管火炮的作用在大大降低。 所以,秦始皇号与汉武帝号为代表的中国海军一级风帆战列舰,所装备的短身管火炮普遍都从巅峰时的二三十门下降到如今的20门以下。 只不过这个时代,一级风帆战列舰就代表着海军的最高战斗力,数量稀少的好比后世的航母。象征意义更强过现实意义。 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为首的分舰队出现在了印度海岸,这对英国人的震撼可想而知。 当然,在一些个角落里,也有不少军官彼此平静的面对面,身上的桌子上放着低度的勾兑果酒,或干脆就是啤酒,与世隔绝一样,保持着和四周的其他水师官兵截然不同的平静。 不是所有人都充满激情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对高谈阔论有着无可抑制的兴趣。比如说石易阳和张宇。 这俩人都出身权贵,石家在官场上和军队里都没有太出色的人才,但人家在皇帝的后宫里有个娘娘,一二十年来还都相当的受宠,底蕴自然不差。 张宇的表姑姑也在后宫,他的父亲是第一人东南水师提督张球,石易阳的老爹、叔伯甚至是爷爷辈,当年都在张家手下混饭吃。 也就是石氏进宫后受了宠爱,石家人这才慢慢脱离了张家的束缚,但两边始终没有撕破脸。 在石氏的儿子早早的脱离了皇位的争夺范畴后,石家与张家的联系就更紧密了。谁让张家的闺女只生了个女儿呢? 两家人抱团取暖,而陈鸣后宫里的女人们背后的家族,又起止他们俩家人在抱团取暖呢? 那出身湾湾的姚氏,也早早就打定主意,让儿子不看着奉天殿里的那把椅子了。 作为外戚子弟,同时也是东南水师的子弟,石易阳和张宇都是福建水师学院的毕业生,两人甚至还是同班同学,在同一艘训练船上实习。 但分配的时候,俩人都不由自主的给分到了南洋舰队,因为要避嫌。 这两个家伙的背景绝对不低,可惜俩人全都没有什么天分。他们都缺乏他们的祖父辈骨子里对大海的亲睐和亲近,对比叶焕和朱世福那种学院里公认的天才,他们俩毕业时候的评价只是一般般。 两人还曾经羡慕过叶焕和朱世福,尤其是叶焕,叶廷洋的小儿子。他老子只不过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才弃暗投明的,可一二十年过去了,不仅叶廷洋成为了被皇帝信赖的水师大将,连他的儿子也是天才了。 对比起来,早年就跟随着陈继功入伙的朱家人,这些年来虽然攀爬的速度也快的惊人,但并没有叶廷洋叶家那般收人‘另眼相待’。 人家朱家背后还有着宋王在呢。 别看老相国隐退已经八年了,可年年宫廷内的大宴和赏赐的时候,第一等的人中永远就有这位皇帝的亲二叔。 石易阳和张宇但这些年来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晋升为了上士,并在不久前受到了广州水师学院舰长班的培训通知,明年秋季结业,然后就拥有担任小型战舰代理管带的资格了。 如今两个人一个在南洋水师的第三机动分舰队服役,去了印度;另一个在第二机动分舰队服役,去了檀香山。 两人面对面已经坐了很久,石易阳仰头越过玻璃窗,看着外头天空的月亮,而张宇却慢条斯理地端着酒杯,在观看酒店深处水师同僚们的嬉戏。 喧闹声中,一行人慢慢走向二人,张宇眼睛亮了亮,用手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提醒着石易阳,然后脸上浮现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站起身整理着军装。 来者不是朱世福,也不是叶焕,当头的乃是杨栋。内河水师提督杨世金的二儿子。 虽然陈汉的军队和官场还远没有‘沦落到’阶层固化的地步,但不可否认,不管在任何年代,阶层都是确实存在的。 如杨栋、石易阳和张宇这样的二代,在陈汉的各大水师舰队当中,还有很多很多。 他们或许在军队里做不到出类拔萃,但只要是和平的年代里,这些人的升官晋级,比不上有背景又有能力的天之骄子,却也绝对比只有能力没有背景的平民草根出身的精英,要快上许多。 战争是人才进步的催化剂,这句话绝对不假。 只有在战争的大环境大背景下,如杨栋这般背景的二代们,背后的靠山的影响力才会减弱到最低。 否则就完全相反。 这一点上,陈皇帝再是三令五申的严令禁止,也不可能完全做到。 “哈哈,你小子是长胖啦?脸都圆了。真看不出来哦,你们当兵的日子也过得蛮滋润的嘛!”跟在杨栋身后的一个小年轻,一边向石易阳和张宇散着烟,一边笑嘻嘻地调笑着真的长胖了的石易阳。 “人家老石这会可是去了印度了啊,那还不是掉进福窝里啊?性福死了。长点肉算什么。” 石易阳被人接连调戏,也不恼怒。他们这些人如此的小玩笑是经常开的,“我是真奇怪了,这建军节的,你们这群人跑来新加坡干嘛?” “我可不相信你们是真的欢迎我和张宇的。” 杨栋借火点了一根烟,长吸了一口吐了出来,“老石,我们真的是来欢迎你们俩的啊。这一去都半年多了,咱们老朋友么,搞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有什么不对的?你这样说,真的是伤兄弟们的心了。” 旁边的张宇一脸的嫌弃道:“得了吧。快别说了,说的我都要吐了。” “说真的,什么事儿需要你们几个都跑过来?” “就檀香木的事儿。” “檀香木的事儿?”石易阳和张宇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全都是红果果的不相信。“檀香木的事,说一声还不行么?有必要让你们亲自跑来?” “有必要,很有必要。”杨栋和一同来的几个人,齐声喊道。 几个人入座,杨栋压低了声音对张宇和石易阳道。 “我跟你俩说啊,这檀香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价格一定会飙升的。” “甘肃敦煌的莫高窟你总该知道吧?” “皇帝亲口说的,一定要保护的民族瑰宝。前些日子在整理修复,清理积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大的藏经洞。挖出了南北朝到北宋年间的佛教经卷、社会文书、刺绣、绢画、法器等文物数万件。” 佛教在眼下时代的中国,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就算道家这些年有所起色,民间的基础,佛家还是胜过道教的。 吴承恩的《西游记》影响力太大,以至于很多老百姓都以为天上的如来佛祖最牛逼,天庭的一干神仙都是吃干饭的,他们只会了解那最表面的一层意思。 而相对的《封神演义》里的很多桥段,是不是对佛家的反击,对《西游记》的反击,那就说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封神演义》在民间的流传程度和影响力是及不上《西游记》的。 孙大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大的生意咱们是没那个本事去分一杯羹的,咱们就从小处着手。只要策划得当,也能收获不小。”杨栋分析了一下佛教在当今社会的影响力,莫高窟藏经洞的宝贝如果被公布了出来,那不知道会在民间引发一场什么样的烧香拜佛的热潮呢。 张宇、石易阳还是不信,就这么点响动,至于他们这群人如此的大动干戈么? “别急啊,我还听了一个消息。有人说,皇帝他老人家准备挖法门寺的地宫了。” “法门寺在当年打仗的时候挨过炮轰,那前阵儿,法门寺的真身宝塔因连日阴雨而倒塌,塔内所藏的造像和经卷跌落。经过清理,发现有宋刻《毗卢藏》20残卷,元刻《晋宁藏》579卷,元刻《秘密藏》33残卷,清抄《妙法莲花经》7卷。这其中《晋宁藏》和《毗卢藏》是现今已十分罕见的珍本经卷,价值很高的。” “接着那法门寺因为要修建新塔,在清理残塔基时,发现了距地表约一米多的塔下地宫。看那外露的雕刻手法,据说很有可能是唐朝的。唐代皇室多次迎送的佛指舍利去往法门寺,那地宫要真是唐朝的,里头就不知道会供奉了多少宝贝了。这些东西要是全都原封不动地置于地宫里,那可真的非同小可。” 杨栋脸上全是羡艳,因为不知道的才是最‘好’的,那法门寺在唐朝是多么的显赫,看看史书就能知道了。那要真的是唐朝皇室供奉的宝贝,最主要的是那佛祖的真身舍利,那真真是无敌了。 “佛祖的真身舍利啊。” “现在咱们正在经营锡兰,还拿下了缅甸,暹罗也是小弟弟。这些地盘里,佛教的影响力都是很大很大的。如果咱们能挖出佛祖的真身舍利,呵呵,这诱惑是皇帝绝对不会抵挡的。” 法门寺地宫最大的意义不是唐代皇室供奉的那些宝贝,而是佛祖的真身舍利,这对于暹罗、缅甸和锡兰具有太大太大的政治意义了。 对了,还有藏地。 石易阳和张宇已经不再去问檀香木的价值了,这两项发现如果公布于世,那可真真的是佛门的盛世。光是满天下的佛寺都不知道要用去多少檀香木。 “这种生意有一定的风险,要是没有挖出真身舍利,效用就减了一半了。而且麻烦,用时长久,赚的还不多,资金周转期很长。 那些个巨头都看不进眼里,就只有咱们这种人能分上一杯羹。你们兄弟俩可是咱们一伙人里的重中之重,可不能掉链子。” “放心。我四叔现在是檀香山的市长。这点小事还搞不定吗?” “锡兰总督是我爹的老关系,只要咱们别丢份,不会出差的。” 第八百六十九章 要让土着闹起来! 北半球正在逐步向一年中最寒冷的冬季走近,可是在南半球,在南洋与南明州之间的帝汶岛上,这儿依旧炎热如盛夏,还处于一年中干湿两季的雨季,基本上每天下午必然会下一场雨。 这个地方在后世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可这座面积比琼州岛略大,比湾湾又略小的岛屿,却真真的是物产丰富。 这里出产红木、青龙木【紫檀】、檀木、桉树木、柚木等珍贵木材,生长有大片的竹海;矿藏已探明的有砂金、铜、铁、石膏、盐和硫磺,狭窄的海滨平原有泥火山和地裂缝,多温泉。 可以种植玉米、稻米、番薯、西谷、椰子、咖啡、橡胶、烟草、甘蔗、豆类等多种农作物,渔业还可以捕捞海参、玳瑁和珍珠。 这个在后世被沦落为世界上最贫穷国度的地方,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里资源贫瘠,而是战争和混乱。 国防军解决了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协商)之后,就占据了这里。将之当做南洋到南明州运输线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所以,当地的生番土着部落很多都被‘心狠手辣’的挺身队和治安队给料理了。 这儿的人口还不少,足足有三四十万,印尼和巴布亚人种与文化在此交汇,是以这里的民族和语言翡翠复杂,当地人信奉万物有灵论及祖先崇拜。很多土着部族都保持着猎取人头的习俗,这也成为了国防军对当地生番土着大杀特杀的一大借口。 身为大陆向南移民路线上很重要的一环,帝汶岛的华裔很多是原身体病弱的移民,半途下船,在国防军控制区内修养着修养着,人就走不了了。他们在这儿有了土地、房屋,自然的就地入籍落户的较多了。 帝丽港的正式定居人口已经超过10000人,另有不少于5000人的‘劳务人员’分布在帝丽港周边的广袤农业垦殖区,他们包括前来劳务的日本人、吕宋和安南的顺服土着,以及南洋各地那些不驯服的战俘们,虽然被统称为劳务人员,可劳务人员当中也分了很多种。 帝丽港本来的翻译名是帝力,是葡萄牙人在东帝汶的殖民地首府,被陈汉接受以后就换了个新名字。 它位于帝汶岛东北海岸,临翁拜海峡,遥对阿陶罗岛,三面环山,北濒海洋。气候炎热,终年高温,却又是一个深水良港。 虽然周边海域中隐藏着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可这些东西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需要的。帝丽港周边除了少量的砂金、铜、锡和石灰石资源外,周边的矿产资源较为匮乏,至少缺少煤炭。所以这里别看人口挺不少的,但制造业相当薄弱。 大部分的居民从事的都是伐木业、农业和捕鱼业,主要的农产品有玉米、稻谷、薯类,经济作物有咖啡、橡胶、椰子等,这其中咖啡种植和橡胶种植才刚刚兴起。可以说帝丽港这里,除了能供应往来的船队饮水、食物和基本的船舶维修之外,就连铁器制造、布匹、食盐等绝大多数工业品和生活用品,都完全依赖本土的输入。 由此一来,经济的单一化使林农产品出口成为了帝丽港最为倚重的经济支柱,特别是伐木业,其价值占据了这儿年经济出口的70%以上。 帝丽港也始终是日本挺身队和治安队留守的重地,每到干季来临,他们就会从帝丽港出动,向周边地区进行扫荡,这里的移民必须拥有足够的土地来进行耕种,更多的种植粮食,南明州这些年了,始终是缺粮不是?还有畜牧业,这样能发展皮革,寻找煤炭资源,找不到煤炭,就不可能发展采矿冶金业。 只不过帝丽港居民们的人均收入并不低,因为他们这里还可以从事转口贸易,这里是南洋通往南明州的必经之道,至少在眼下这个时代是这样的。 而南明州经过这些年的辛苦开垦之后,农业上有了一定的发展,虽然粮食依旧无法做到彻底满足,但这主要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人从事着采矿业了,还有那源源不断的移民迁入。 但是畜牧业在这儿真的有了很大的发展。 南明州当地不仅出现了一个个的食品加工厂,还出现了皮革制品和毛纺行业,每年都能向大陆运出不少的皮革和毛纺织品。 更大规模地使用外籍劳工,伐木业和转口贸易,构成了帝丽港的基本的经济运行模式。虽然更高比例的经济成果被本土拿走,但目前来看,繁荣依然是帝丽港的主基调,尤其是对于多年来生活就很贫困的移民家庭来说,只要不去和‘有钱人’对比,这里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幸福天堂。 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教育事业也在慢慢展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 承天十八年九月。 帝丽港停泊地,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小心翼翼地驶入干船坞,准备接受船底污垢清理。 船员们在军营里养精蓄锐,但战船上的陆战队士兵已经披着雨具在操场上聚合了起来,他们身边是一个队的挺身队和三个队的治安队。 虽然帝丽港的对外清扫行动绝大部分发生在干季,但也并不是说雨季里他们就一定不动弹的。 站在市政府三楼阳台上,目送着五个队的联合军队开出帝丽港,帝丽港市长陈子铤一脸上的阴霾表情就没有变过。 从后勤部退伍后的陈子铤如今做到了‘市长’的位置,虽然这品阶也仅仅比内地的知县高上半级,但陈子铤是挺心满意足的。 他的好基友秦友梓比他早进入行政系统那么多年,现在不也一样没坐上知府的位置?还在从四品的位置上打着转。陈子铤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可是他今天刚刚收到的一个消息让他半点也欢乐不起来。 雨季就好比原先东北的冬季,那都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日子,伐木业、农业,全部陷入低谷,就连打渔的都不敢轻易走远。可是今年的清闲日子,陈子铤还没有享受几天,他就收到了一个让他再也清闲不起来的消息。 “……总督大人发来消息,国内的指示就是如此。爪洼岛与南明州实现直航,帝丽港的转口贸易来年减半都是少的。所以咱们要未雨绸缪,帝丽港的下一阶段拓展计划现在就要开启。”陈子铤很无奈的对着帝丽港的警察局长说着。 转口贸易减少,居民的收入就会大大减少,想要弥补这一点,加大伐木业是第一,增加新的耕种田地就是第二。或许他们增大了控制地区的面积后,还能发现煤矿呢。这世界上哪个地方没有煤呢。 “以前我们铲除有猎头传统的土着部落,对于那些熟番就一直用交易手段让他们出让土地,但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同意了。我们不仅需要他们的土地,还需要他们的劳力。” 外籍劳工是需要钱的,而俘虏的苦力,总督府是不可能继续往这里拨了,帝丽港需要自力更生。 警察局长知道市长大人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赶紧压低了声音,“就怕咱们抓了人后,总督府一纸调令……”对比爪洼岛,帝汶岛就是小娘养的。“我们现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但也要尽可能的防备这一点啊……” 警察局长‘同仇敌忾’的话让陈子铤的脸色大大的有了缓和。 “非常好。这一点上我们想到一块了。”也算是养尊处优多年了的陈子铤,此时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谁敢把消息透漏给总督府,他就是帝丽港的敌人。对于敌人,我陈子铤从来不会手软。” “我需要你们警察局行动起来。在未来的时间里,那些失败的土着人可能会对我们采取报复,警察局必须起到预防作用。我会把挺身队和治安队的指挥权都交到你的手里,在今年年底,帝丽港左右五十里的沿海平原在内,我不需要看到一个能自由活动的土着。要达到这一目的,不仅需要挺身队和治安队的努力,警察局也应该全力以赴!” “是的,市长大人……”警察局长擦着额头的冷汗,赶紧点头。 下午的时候,雨水准确的到来,两个队的治安队士兵开到了帝丽港东面三十多公里的山谷中,强行驱赶一处印尼人的小村落。 上百名肤色黝黑的男女老幼默默地挎着或顶着自己的家什,带着惊恐而愤然的表情被荷枪实弹的治安队士兵朝海边押去。那里停着几艘船! 在他们身后,身材也不比他们高的恶魔,正肆意的从里面纵火焚毁了自己的房屋,几具生前试图反抗的尸体正卷曲在房屋废墟前,不少在治安队士兵眼中毫无价值的木雕在大火中化为乌有。 在帝丽港的西面,一个队的陆战队官兵和挺身队、治安队各一个队,三百人的兵力将一个小有规模的部落连窝端掉,三四百个土着居民送上了船,此时治安队的士兵正在向船舱驱赶着这些土着饲养的猪、羊等牲畜。 帝丽港是不可能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土着部落一网打尽的,当出动的国防军和挺身队、治安队人马将几个部落给端掉之后,得知了消息的土着部落就会一个个的向内陆逃窜。好些个‘无害’的土着部落都是被驱除,但是这些土着在驱逐过程中,他们的牲畜却都会被国防军、挺身队、治安队给强扣了。愤怒的土着们几乎抓起石头、木棒、弓箭想要夺回自己的财产,但在黑洞洞的枪口下,部落的长老们阻止了这种不自量力的反抗。而但凡部落长老不加以阻止的,那么等待这个部落的命运必然是一地鸡毛。 他们会让自己同那些猪羊一样,一块成为国防军的所有品。 就在这个大工程完成了一半的时候,消息差不多的也在帝丽港内传播开了。紧张的农业从事者立刻从市政府里得到了一个大好消息,来年市政府将会有更多的土地以极低的租金来租给他们使用。 一个个土着部族的前脚刚走,帝丽港的农业居民就在警察和官员的陪同下,来到自家的‘新地盘’走走看看了。 帝丽港的人心果然一下子就稳定了。 陈子铤随后在市政府工作会议上公然放话,让有些人不要自绝于人民。这事儿或许总督府真的没有知道,但可能性很小;也可能是总督府决定放一放帝丽港市。 反正陈鸣是知道的。 国安局把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全都一清二楚。 陈子铤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再次进入了陈鸣的眼界。但也就是进入了而已。 他的作为和他的魄力,还不值得陈鸣破格提拔他。 陈鸣倒是因此而关注起了南洋的土着人口数量了。对比十年前,南洋土着的人口数量是增多了,还是减少了?减少又减少了多少? 印尼、吕宋和马来,后世南洋地区的三大人口资源国,现在也是南洋地区的人口三大密集地。 吕宋被调教的久了,就连地形复杂多变的棉兰老岛,这些年里被扫荡了这么多次,土着人口要么臣服,要么也就化作了一堆白骨。 而爪洼和苏门答腊到,除了最初时候的一通狠杀,其他的人都乖乖的做了顺民。这人口数量的变化究竟是如何呢? 就国安的报告说,这些地区的土着人的生活水准,跟过去相比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啊。 包括马来在内,减少人口的主要手段都是战争。 不过这么些年的努力,还是很有变化的。佛教和道教在南洋扎下了根,天方教主体地位依旧没能撼动,可一神教就快要绝迹了。 以城市土着来论,很多土着人都会说汉话,倒不见得会写汉字。 小一辈的土着仇恨汉人的不在少数,倾向汉人也不在少数。在汉人的‘以身作则’下,土着人开垦荒地,和更加勤快的进行农业种植,一些人的生活条件似乎还有增长。 这不过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倾向中国的。 南洋的汉化成果似乎已经有点效果,但更任重而道远。 “人口还是太多。”时间转到了十月里,三边谈判已经临近尾声,南洋土着人口的简略统计送交到了陈鸣的手中,人口相加一下,还是过千万。 “国安要发挥出作用来。你们不是只派人打入反华派的内部,而是要取得反华派的领导权,引导有着反华倾向的土着们搞暴动,让他们闹起来。” 陈鸣这是打算‘钓鱼’了。 只要效果明显,一些手段他也顾不得光明正大了。 他的命令会让很多土着人死去,但那死去的都是该死的人。老实本分,心向中国的土着人群可不会因此而死于非命。 这钓鱼执法,也是执法不是? 陈鸣要尽快的消化南洋土着,那就要用非常手段来尽快的剥离后者的有害部分! 第八百七十章 跟着皇子去欧洲 广州黄埔码头,这是一座近十几年里才兴建的一座超大型码头,总耗资一千五百万华元。位于珠江口内的北岸,从建成投入使用那一日起,这儿就成为了岭南地区最大的沿海和远洋交通运输枢纽。 此刻的黄埔码头,满满的都是欢迎的队伍。 一艘宝船在护航舰队的陪同下正缓缓停靠向码头。 这并不是陈皇帝的座驾,也不是太上皇的御舟,而是陈鸣的儿子,刚刚被封为揭阳王的第九子陈瞻,在此行英国的途中,路过广州这座南天第一名城。 虽然仅仅是一个皇子,但这也激发起了广州人无尽的热情。 广州这座城市,一直以来在陈汉的政治版图上都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没有被裁撤前的岭南守备府就设在这里,在当年时候,这儿不仅是南洋水师的驻地,还常年屯驻着大量的陆军。 可是随着建国早年的紧张时代走过,尤其是整个南洋被陈汉收入囊中,广州府经济是越来越繁荣了,军政中心的地位也的确确是岭南这一亩三分地的NO.1,但是它在全国政治梯队中的份量却在不停的往下滑。 之前的广州可是天底下实打实的老二啊,仅次南京。而现在燕京已经明确无误的超过它了。 经济上,燕京是还要逊色广州一筹,但政治地位、军事地位,那燕京就是北地的绝对核心,而且不仅仅涉及陆路,还针对有海路。 隶属于北洋水师的渤海舰队,那可是中国水师系统中的二级舰队,跟北美舰队、新加坡舰队、南明州舰队那都是同一个级别的。 广州心里很委屈,但它没办法说。整个南洋都是中国的内湖了,要说广州的战略位置有多么重要,就很扯淡了不是? 那新加坡的战略地位才是真正的重要呢。 再说了,燕京那从政治地位上讲,本身就是陪都,那是天生的第二号。 可现在上海也追到了屁股后头了,而且武汉也虎视眈眈,这就让广州人分外的不舒服了。 每年春天,内阁都会发布去年全国重要城市的经济量汇总,广州的全国领先地位正在遭受着严峻的挑战。而且当今皇上几次出巡从没专门到过广州,太上也几乎没来过广州,反倒是广州的大商人越来越多的将产业转移到了南京。 即使不是全部,也不可能是全部,只是一个总部,那也能为南京的经济繁荣添砖加瓦的啊。同时这也是在挖广州府自身的墙角。 然而这又是不可能阻挡的事儿。 广州本地的企业商团需要走向全国,需要走出去。广州再厉害也比不了南京的天然优势。 所以啊,广州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欢迎很欢迎皇室宗室成员能来到这里的,揭阳王固然不是长久在广州定居,而只是路过。陈瞻的任务是去英国留学,同时也近距离的感受一下欧洲的氛围和法兰西的变化。 虽然陈瞻自己对于西方哲学和经济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然了,广州人也是念着陈汉的好的。陈鸣虽然没专门的跑来过广州一趟,对广州的影响和控制力,却不亚于南京、上海,甚至还更胜一筹。 因为这座城市太依赖于外贸了。 广州自身的手工业、制造业,对比这里繁荣至极的商贸交易,那真的是差了很多。以造船业为例,天南造船厂一经投入使用,就立刻占据了当地造船第一的位置。 广州自身的造船厂,因为不缺乏生意——广东、广西可是外贸成风,还有越来越多的远洋捕鱼船帮,他们有大把的利润可赚,那就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吃存粮,在经历了最初一段时间的‘发愤图强’之后,立刻就变的有些不思进取了。 承天十五年的造船技艺,比起承天五年的造船技艺没有大的区别。 这也是以民营为主的造船厂的公病,目光短浅,没有上头的鞭策,就很容易落到不思进取的地步。 而且这里虽然不再是南洋水师的母港,但也是一处重要军港,海军在承天七年在此建立了广州水师学院,陆军也相继建立了炮兵学院和陆军指挥学院,再加上警察、税务和师范、综合类大学,广州也可以说是岭南地区的教育重地了。 各大银行也不会忘掉这个宝地,就算本土的银行也开张了许多年,广州商团也不可能抗拒的了其他商团的入驻。这由银行而扶持起来的公司、商帮,那带来的不仅仅是滚滚财源的转入,更是对广州本地商人阶级的渗透和政府统治的牢固。 而眼下,陈鸣所控制的皇室财团——九州商会,就已在小范围中牢牢控制着了广州不少的商贾公司。九州商会下属的教育集团,在广州设立了高规格、高标准、高要求的私立学校,收去了大量的广州上层社会子弟,等待这些二代们成长起来,那就会发展出无尽的人脉关系。如今,这就好比一张在缓慢编织、发展的大网。 陈鸣正一点点将广州彻底的把握在手中。 陈鸣也在给自己的子孙后辈铺路。他当然希望把手下的九州商会发展的越发越大,也在越来越多的重要城市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就像那新加坡,超过七成的居民直接或间接依靠九州商会下属的产业生活。新加坡市政府五成以上的财政收入,也和九州商会的商业运作有关。大片值得开发的土地都落入了九州商会下属某一公司的手中。将来新加坡兴盛发展后,哪能给九州商会带来多少的利益啊? 当然,九州商会大把大把资金的注入,也加速了新加坡城市经济的发展。对于一个新建成的城市来,任何一笔资金的注入那都是一记营养针,如今新加坡的市面更是一片欣欣向荣。不管是港区,还是市区,洋行林立,高楼成群,已经很有一些现代城市的味道了。 陈瞻是近年来第一个来到广州的皇室中人,而且封号‘揭阳’,这可是广东的城市,让广州人更多出了一股亲近感。 当宝船挂着彩旗出现在广州黄埔码头的时候,珠江口内的所有军舰民船的甲板上面,都站满了欢唿的水手旅客。包括外国的商船,都鸣响了礼炮向中国的亲王殿下致敬。所以在陈瞻和王妃并排站在前甲板上的时候,他就感觉着自己的肾上腺在不停地提升。码头上人山人海的欢唿,给让人有感觉了。 在码头上,还有不少从南洋各地往来广州进行贸易的华人华商。以及侨居暹罗、金边等地的华侨。甚至还有不少的欧洲人。 特别是英国人,表现的非常热烈。因为这位中国的亲王殿下的最终目的地是剑桥,剑桥郡的剑桥大学。据说在选择剑桥还是牛津这两所英国仅有的大学的问题上,亲王殿下很直接的选择了剑桥,而嫌弃牛津大学那丑陋的名字。 【亨利三世及其继承人的法令确保了这两所大学的垄断地位。一直到19世纪初,整整六百年,牛津和剑桥都是英国仅有的大学。欧洲其它地方没有哪里有这种垄断的。】 作为侨居国外的中国人,他们比陈汉内地的人民更能够深切感到自己社会地位的变化和提高,这种变化和提高催动了这些华侨华人在那些国家当中,行为做派的飞快改变。 虽然陈汉帝国并没有在这些‘友邦’面前露出自己的獠牙和利爪,但是谁都知道,陈汉帝国是个无可抗拒的庞然大物。 如果他们的国民和当地的华人华侨发生了冲突,当地政府百分之百会袒护中国人,根本不看谁有理谁没理,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 就比如在暹罗,华人在当地有‘皇族’之称。本来这个称唿是影射的郑信身上的华人血统,但现在曼谷的华人在暹罗,那真真就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特殊权力阶层。 只不过中国人几千年的传统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彻底扭转的,外在最大的变化就是纯正的华式建筑越来越多了。连带起的,把不少土着人的建筑物都带动了。 很多去过暹罗、金边的欧洲人都很惊奇。在他们的眼中,暹罗、金边,还有东边的日本,这些都是中国人的势力范围,或许不能说是殖民地,但中国人在当地享受的却绝对是高人一等的地位。 欧洲人自己在经营殖民地的时候,欧裔移民和当地土着的身份差异,那是巨大的不可跨越的。 可是中国人这里不一样。 一些海港新兴城市里,华人的地位和财富都不需要去说了,他们甚至能占据着城市七八成的商业份额,绝对是当地商业繁荣的主导力量。 但是华人与土着之间却并没有那种相看两厌的抵触情绪,甚至是敌对情绪。 后者在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留下的地盘中,还不时的能够察觉到,可是中国人自己打的地盘里,却很难感觉到民族间的对立和尖锐矛盾。 华人的性格使得他们不会一朝得势就两眼朝天,对待土着哪怕是表面化的,也多是温和有礼,至少不会向白种人那样摆明的歧视。 儒家的中庸之道,还有‘与人为善、和气生财’的传统理念,出门在外的华人都是要有一定觉悟的。 在过去,他们会把自己往土着或者是统治阶级的‘外相‘上靠,比如把自己的窝改得富有当地特色,这是一种保护和更好的融合。或许他们心底里还有着自傲,发自骨子里看不起土着,但不远千里的下南洋的华人全都是赤贫阶级,贫穷已经消磨了他们太多的骄傲。 能置下一分产业,能生存下去,对于他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把自己的房子、窝搞得那么具有中国特色有什么用吗?那样只会时时刻刻的提醒土着,你是个外来者而已。得到的结果很可能就是逐渐的孤立、冷漠,最后…… 在当初的时代背景下,华人的力量是转变不了南洋的社会情况的,那么他们就只能取主动地适应这种社会情况。但现在不一样了。 中国人的影响力已经传入了每个土着的心底,华人的力量已经可改变整个南洋的社会情况。 于是,在暹罗,在日本,在金边,在万象,在这些国家里,那些高层贵族都还学习着华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作风,事实变成是当地的统治力量主动的向华人来靠拢,华人华侨的脑子进水了,才会再去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和传统。 事实上,这也是一种汉化。 回到欧洲的传教士,还有各国商人说起过这个情况:华人和土着的关系的确是比较友好的,他们之间的矛盾远远没有欧洲殖民地土着和白种人之间永远尖锐对立的态势。华人之所以富有,并不是因为他们是政权的统治者,而是因为他们勤奋、努力。就很多的平民百姓而言,两者之间的机会是差不多平等的。 甚至在暹罗等国,一些头脑灵活的土着贵族、老板,都会聘请华人来‘参股’,说是股东,实际上就是一个白手套。反过来他们还能借助中国面孔和华人华侨的身份去扩张自己的农场和种植园。 …… “朱世海,你的社评,朕是常要看的。观点很是犀利啊。” 朱世海是当初被顺丰给搞到的一个大律师,当年被发配去了朝鲜当司法公员。在‘服役期’过去后,朱世海再次辞去了公职,杀回南京。 他的律师资格被注销了,再去考律师,顺丰才不会让他如意呢。朱世海就转投到了报社,他的名气在中国的法学界还是有点份量的。并且当初的那遭事儿,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朱世海从《金陵要闻》起家,到如今不仅是《法报》的特约记者,还是律法大学的客座教授,时不时的能在《中原日报》上发表文章。 “看来你不做官是对的。如果朕给了你一个御史,或者是让你当大法官,你还能写出那么多振聋发聩的文章吗?” 陈鸣召见朱世海是他突发奇想,脑子里突然爆出来的一个点子——他想组织一批学者到欧洲做交流访问。 不涉及工程机械,只涉及教育、经济、哲学、文学、法律、音乐。 要说如今的陈汉给陈鸣印象最深刻的法学专家是谁?那非朱世海莫属。因为最高法院这几年修订的法律草案中,朱世海是提出补充条文数量最多的一个人。 陈鸣这次召见他是要给他颁发奖章的,这是陈皇帝对他的表彰。 至于陈鸣之前说的‘常看他的文章’,那只是一举客套话。 但皇帝老子口中说出的一举客套话,那也非同一般啊。 正在朱世海感慨的时候,陈皇帝又开始说话了,“朱世海啊,不如你就跟着朕的九皇子一起出去走走吧。你是学法律的,要开阔眼界,不能只看着咱们中国,也去欧洲走一走看一看,看看欧洲的法律法规。西洋文明也存在了几千年,律法一样源远流长,你回去尽快收拾着装,朕会派人把你送去广州的。” “皇上要在下陪着九皇子一块儿出洋?”朱世海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这可真让他意想不到,但不可否认,这是个好机会。 “是的,不止是你,教育、经济、哲学、文学、音乐这些个方面,都要派人跟着朕的九皇子出洋!” “大家也要去看看洋人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么。不能光听外交部和商人说的。” 第八百七十一章 被践踏的俄国颜面 陈鸣临时起意,可对欧交流代表团的组建速度却相当的快捷,即便这个代表团涉及到了教育、经济、哲学、文学、法律、音乐等多个种类,入选的成员也多是名头响亮的角色。 但这件事儿在中国民间却波澜不兴。 中国的国际地位又不是原时空的清末民国,或是改开之后。一个对外交流代表团,丝毫引不起老百姓们的注意力。 民间的注意力更多还是集中到揭阳王‘西游’这档子事儿上,而官场上的注意力则关注到了李氏集团和柳氏集团间的轻微碰撞,祥州的金矿多的有些让人震惊。如今矿产局和内阁已经公开对外招商引资了。 李氏和柳氏在这方面上有了一点轻微碰撞。 再一个就关注到了即将结束的中奥俄三边会谈,要知道,有小道消息传播,陈皇帝来年就要成为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的女婿了。 这位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有一个年纪才十六岁的公主,赛利姆此行的一达目的就是敲定两边的婚事。 伊斯坦布尔的奥斯曼君臣根本就没有目光看向陈鸣的那些儿子,年纪才四十出头的陈鸣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未来二十年内,整个世界还是这位中国皇帝的猎场。 所以,奥斯曼君臣考虑的只是陈鸣,而不是陈鸣膝下的那些岁数跟他女儿相近的儿子。 而至于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小女儿后半生的幸福,在帝国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说不定这个时候,那位天方公主正在准备嫁妆呢。 奥斯曼人虽然不知道陈汉近期的对外政策调整,但他们对陈汉的示好是红果果不加掩饰的,而且对陈汉在北非一带寻找落脚地的打算也一百个支持。无形中就已经迎合了陈汉! 现在陈汉在天方世界的发展很是有利,阿拉伯半岛上已经有了落脚点,现在亚丁湾的南岸也有了落脚点,可能在陈鸣的有生之年,南非的金矿就能挖进陈汉的国库里了。 奥斯曼帝国与俄罗斯的协议也很艰难的达成了。 俄国人承认格鲁吉亚是奥斯曼的势力范围,但是他们坚决不彻底退出克里米亚半岛。一次次的商谈之后,两边达成了一个停战协定——俄奥两国在克里米亚享受同等的待遇。 而中俄之间的停战协议也很容易达成,以现在两军的实际控制线为准绳,各自后退一百里,这一百公里的距离就是两边间的非军事武装区。只允许少量边防军队巡逻徘徊! 而作为被中国吞吃了那么多土地的代价,中国要将手中的俄罗斯平民和战俘在今后五年时间里,陆续放回,同时圣彼得堡不会对南京有战争赔偿。 但是针对里海西海岸线上的西海,俄罗斯坚决要求中国撤出。 …… 承天十八年的前几个月对俄罗斯人是一个喜忧参半的年份。 在西线战场上,俄罗斯与瑞典彻底达成了停火协定,并且俄罗斯还没有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古斯塔夫三世个人的愿望太强烈了。 而且更让俄国人高兴地是,古斯塔夫三世刚刚签署了与俄罗斯的正式停战协议书不到两个月,他就在一场假面舞会上被瑞典贵族给刺杀了。 这一消息是让人震惊的。 历史上的古斯塔夫三世是死于伤口感染,刺客朝他后背打的那一枪,并没有真正的杀死他。可是眼下这个时候,这场留下了国王鲜血的假面舞会开启的时间虽然比原时空上要晚了三个月,可古斯塔夫三世却死的干净利落。他被一枪击中了脑袋,当场就毙命了,而不是因枪伤感染,而最终黯然死去。 俄罗斯去掉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古斯塔夫三世为人强势,又富有政治手腕,要是他能一直在瑞典国王的宝座上坐下去,瑞典很可能会成为俄罗斯一个头疼的敌人。 同时呢,在南部主战场,俄罗斯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奥地利人的配合下终于拿下了奥恰科夫。 短短两个月内,俄奥两国海军在奥恰科夫海域开启了三次激战,土军损失各型舰艇共32艘,其余舰艇或逃往黑海西岸,或避入奥恰科夫。奥斯曼统帅部为挽回败局,调兵增援。俄熬两舰队海上遭遇,五月份双方舰队进行菲多尼西岛海战。俄军乌沙科夫海军上将率舰全速出击,抢占上风位置,从而使卷土重来的奥斯曼舰队处于俄舰队夹击之中。俄军此战击毁奥斯曼战舰7艘,剩余土舰尽数撤回了黑海西部沿海。 至此,奥恰科夫要塞再无幸免的可能。 俄奥【奥地利】联军对奥恰科夫采取了一个月的高强度骚扰,然后再一个大风唿啸的黑夜里,兵分六路强攻奥恰科夫,经数小时战斗,联军夺占奥恰科夫,毙俘土军1.15万人,缴获火炮110门。 接着不多久,第三次勒姆尼克河战役打响,双方激战达12小时。奥斯曼军队遭重创,放弃阵地溃逃,伤亡、溺毙者达1万余人。雷姆尼克一战打乱了奥斯曼的阵脚。俄军在此役之后,攻克宾杰拉要塞,并且不战而夺取阿克尔曼,控制整个摩尔多瓦。 俄军似乎终于赢来了收获的季节,这半年中对奥斯曼作战的成果,比过去三年的总和还要高。 可惜不多久,一盆冰水很快就被泼到了俄军的头上。 他们对西海发起的新一轮进攻战,不仅没能拿下西海这处非要塞式的城市——姑且称之城市吧,反而是投入战斗的俄军大加受挫,损失超过了惊人的五千人。 俄军自从先前屡攻西海不下后,调集来的军队就越发的精锐能打了。 然后他们趁着西海入秋之后连天大雾的机会,分兵多路,对西海发起猛攻。但还是没能拿下。 说真的,俄国人在这场战争中,主要力气还是花在了南线战场,虽然奥斯曼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但俄国人有奥地利人的配合啊。 如今战争打了一年又一年,奥斯曼人要支撑不住了,这今年的时光里,俄国人和奥地利人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但终究是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可以说在战场上彻底压到了奥斯曼人。 可是相比较起来,他们在奥斯曼人身上取得的战果甚至可以说是辉煌,但这西海的战事上,那简直就烂的跟一坨屎一样。 西海的战局始终是俄强华弱,后者的防御工事也是以土木工程为主体,地表上的铁筋水泥建筑和永久式工事就没几个。 圣彼得堡上下的俄罗斯贵人们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只有一万来人驻守的非要塞式城市(俄军稍微的夸大事实),怎么就在三四万人马的围攻下为何仍旧岿然不动,甚至他们还有余力四处出击,乘坐着战船沿着里海西线的北部沿海,骚扰俄军的城镇和乡村,极大动摇了俄罗斯在地方的威信。 尤其是这场俄军发起的进攻之前的一个多月,潘昶亲自带了六百人,乘坐着十二艘战船,这是现今里海内国防军的全部水面力量了,东边下水不久的第二批战船。 从阿斯特拉罕的北部登陆,哪儿的俄罗斯人一丁点防备都没有,在一天之中被潘昶连克了四座小镇,杀死的俄罗斯青壮不下三百人,这些人里不少是民兵,剩余的也多是帮助民兵战斗的人。还打散了其中一个小镇里的小驻军加警察百十人,也亏得他们发现的及时,早早地跑人了,不然非被全吃了不可。 拢共抢了四五十个年轻漂亮——相对——的俄国女人,放火焚烧了目光看到的所有房屋。诸多牲畜,他们带不走,就全杀掉,大吃大喝之余,就全扔到河流中、水井中,或者干脆投入火堆里。 而如此的出击已经不是西海国防军的第一次了。 俄国人的地方驻军或者是人少,或者是赶不上船队,一次次目送着国防军浮海而去,毫无办法,让俄国人是恨透了西海国防军。 面对里海西海岸线处处烽火的窘境,俄罗斯人是多么想让自家的里海舰队一夜之间就变得强大起来啊?但这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造船的工匠和各类物资,还是最主要的木材,那都需要很长时间做准备。 所以,俄军才会迫切的需要拿掉西海。 甚至于高加索的俄军总指挥都不得不调整了作战重心。将一批哥萨克骑兵东调到里海沿线布防。另外还组织大军围困、消耗西海的储备物资,同时阿斯塔拉罕被中国人焚烧的造船厂也重新捡了起来,圣彼得堡的叶卡捷琳娜二世感觉到了彼得大帝当年的英明,这片海域的确需要一支正统的海军舰队。 圣彼得堡不应该忽视里海舰队,把之当成贬官和发配人的地方。它,非常重要。 只不过俄罗斯的军队兵力真的很紧张的。 在古斯塔夫三世没有被搞定之前,圣彼得堡紧张的都要朝维也纳借兵了。本来说,俄罗斯与瑞典签订停战协议了,西线也不能全无一点防备。但现在古斯塔夫三世是死了,那一切就都OK! 只是从西线战场调到东边来,横跨了整个欧陆北端,一万里是没有,几千里却总是有的。而且部队也需要调整。所以俄军‘富裕’出来的军队还没有赶到。 俄军就只能挖东墙补西墙,凑出一支哥萨克骑兵奔来了里海。另外就是下令沿海的那些实力薄弱的村堡往内陆地区迁移。同时实行小村合并政策,将分散的俄罗斯集中起来,再由他们中抽出一部分青壮武装起来,作为一民兵,加强里海沿岸的防御力量。同时哥萨克骑兵也在各要点屯驻机动兵力,一处有事,立刻集结起大股马队前往救援,希望以此能够遏制国防军在沿海地区无休止的骚扰。 俄军在抓紧时间调动兵力、调整部署,以应付下这最紧张的一段时间。而国防军则处在一个难得的休战间歇期内。潘昶在等待着东岸第三波战船的下水。 之前的多次出击,国防军的损失很小,总共战斗减员也不过二百人,可战果却非常辉煌,烧毁了俄军城镇十几二十座,还有大片的农田,缴获粮食【包括土豆】五千多石,向西海运回牲畜四百余头(只)、马匹二百余。 掠夺俄国女子五百多人,杀伤俄国青壮两千多人,杀死俄国人的牲畜更是多达上万头。 不光如此,他们还在里海海域四次与俄里海舰队相遇,共击沉了俄军里海舰队战船五艘。而己方战船只有两次受了轻创。 总得来说,潘昶在里海西海岸线打的是有声有色,有力的打击了俄军涨起来的嚣张气焰,更极大动摇了其在里海西海岸和高加索东端一带的威信。 到了上一会的骚扰战,国防军在潘昶的带领下直接越过了阿斯塔拉罕,可以说是给俄军心理上一次沉重的打击。他们愕然发现,西海岸的战场原来并不限制在阿斯特拉罕与西海这两座城市之间,而是取决于俄军控制的全部海岸线。 国防军的这种小规模偷袭,有种当年俄国人刚刚进入里海北段时候,面对游牧民族的骚扰时的感触。只不过那个时代的游牧民族——哈萨克人和鞑靼人,根本没能力攻克俄国人的城镇,他们只能面对着村落骚扰一二。 而现在的国防军武器先进,不要说是小的城镇,就是大的城镇,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也能把之变成一地的焦土。 这种认识使得俄国人上下对西海极为头疼,也十分的痛恨。 不止一个俄罗斯权贵对着上帝发誓,要在战后好好建设里海舰队,好好整顿里海舰队。但这些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效果。 上帝不可能一个‘神迹降临’,就把波罗的海、黑海的俄军精锐战舰调到了里海来,也不可能瞬间停着中国人的所有动作,给俄国人十年的时间让他们强大里海舰队。 如此的话虽然充满了懊恼,却半点用都没有。更可怕的是,当战争结束后,圣彼得堡权贵中很可能大批的人就再度遗忘了这句话了。 只要海战,俄国人占据不了上风,中国人的这种不对称战争就能永远的不对称下去。因为他们在海面上来去自如,往往能以强击弱。俄军兵力有限,防御力量很薄弱,且完全摸不清敌人下一步的攻击目标,这就使得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之中。而国防军牢牢掌握着战场主动权,使得俄军疲于奔命,却还是处处失守。可以预见,俄军要是再拿不出良好对策的话,这里海一大圈千里海疆可就有的麻烦了。 俄国人不能容忍这种被动,这让他们太颜面尽失了。 之前的俄罗斯对于巴库汗和波斯王国,那可是占尽了实力和心理上的优势。可现在,他们都有点抬不起头来了。 波斯王国和巴库汗在‘西海’的问题上大大的帮了中国人一把,俄军要想对之报复,中国人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俄罗斯发现,自己要是不把‘西海’这个令他们汗颜的地方给打掉了,他们的威信,他们对于巴库汗和波斯王国的心里优势,就会如打开了泄水阀的浴盆,迅速的流失掉。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丑陋的英国人 “加尔各答是一座魔鬼的城市!” 明亮的灯光下,朱世海一边低声发狠,一边细细在纸上书写。他的一手文字漂亮之极,每一笔都是力透纸背,恰如他此刻的决心。 他要揭开英国人身上那层虚伪的画皮。 孟加拉大饥荒的惨样触目惊心,愚蠢的莫卧儿皇帝也在到在灾荒灾难来临的时候减免税收并给予一些援救措施援助灾民。而英国人却忽视饥荒警告,无视连绵的干旱和粮食大幅度减产的事实,在承天前五年【1770年】大饥荒爆发,次年孟加拉的百姓开始大规模的死亡的情况下,英国人反而把税增加到60%用以弥补征税人口减少给他们带来的损失。劳动人口越少导致产量越少,意味着收越少。而那些在饥荒中幸存下来的农民反而被迫支付两倍的税收,以确保英国财政部的收入不减少。 大片的农田被抛荒。田野杂草丛生,成了深不可测的丛林。 可最有讽刺性的是,英国人在西历1771年大饥荒灾情最重的那一年的收入反而要比1768年还要高。 “这才是一群魔鬼,披着人皮的魔鬼。”朱世海并不是一个记者,他也不是一个道德家,他是一个法学家,但他现在用自己的笔记载着那场可怕的灾难。 他要让国内的人真正认清西夷的真实面目——丑陋的英国人! 那场可怕的大饥荒从西历的1769开始到1773年结束,造成1000万人的死亡,让当时人口密集的孟加拉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一。 在莫卧儿王朝统治期间,印度人民被征10~15%的税。这些钱部分用于供养统治阶层,也有部分用于设立安全保障金,用于预防来年收成差出现灾荒。 而英国人从莫卧儿王朝统治者接手孟加拉后,不仅没有了安全保障金,还开始强力推行种植单一的经济作物,这些都是为了出口利益。原来种植水稻和蔬菜的农民现在被迫种植靛蓝、罂、粟等经济作物,后者虽然市场价值高,但却不能解决食品短缺。饥荒之下,没有可替代的食物。当干旱灾情接二连三的光顾,种植品种单一的农业就导致了灾难性后果。可是这明明就已经有了征召,英国人对饥荒对灾害却没有任何积极的应对措施。 这是天灾,更是因为商业利益而引发的人祸。 而且这次大灾难结束十年之后,孟加拉就又发生了第二次灾难,饿死的人口比不得上一次,却也不少于五十万。 相对于英国人杀死的印度人,那轻松和简单的手段以及投入,帝国在南洋等地推行的汉化政策而‘河蟹’掉的土着,那手段真弱爆了。 对着船舱里的鲸油风灯,朱世海的每一笔都仿佛在负重千钧,一种历史感责任感让他热血沸腾。 只可惜他们这支‘队伍’里的人并没有几个人对此事关心到,而朱世海出于自己内心的小九九,也没有把自己无意中发现的事儿通报给大家。 ‘名利’二字总是很多人无法看透的,朱世海也一样。 …… 比起朱大教授每一笔都仿佛背负着沉重的历史感的笔记,同一时刻也正在纸上作记录的陈瞻却是满脸的不耐烦,下笔又轻又快——尽管相比朱世海带有批评和讽刺意味的文人游记来,陈瞻笔下的数据可重要得多——他正在核对金德讷格尔中国商贸银行驻点的账目! 陈瞻之前在中国大学里学的也是经济金融。但这两门功课他学的全都一瓶不满半瓶晃荡。 陈鸣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学业上有点不靠谱,所以就决定在旅途中为他上上一堂实习课。使团行到加尔各答的时候,就去金德讷格尔的商贸银行驻点去查一查账目。陈瞻要亲力亲为! 在自己老婆的陪同之下,陈瞻等人最近对商贸银行在金德讷格尔的业务情况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考察,也算是一次突如其来的考核了。 “格式上不存在差错。” “账目上也没有错。可是金德讷格尔驻点的交易额一直在下滑,我们之前对英国人的让利是不是太多了?” 陈瞻很清楚这里的商贸银行驻点的成交额为什么会不停地下挫,英国人的加尔各答银行在这当中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甚至还包括东印度公司的总部。 中国跟英国人签订的协议,很大程度在这件事上起到了推动作用。 金德讷格尔驻点的运营状况通过阅读这些账目就可以一目了然,在协议签订之前,金德讷格尔驻点的成交额是节节攀升,而协议签订之后就是不断下落。 但把这一切都整理妥当之前,陈瞻必须要亲自一一的过目。 “贷款业务额度提升的倒不少,但这借出去的资金都能收回吗?这个汉普顿,还有杜拉尔、波特,你们单独贷款给这些英国人的资金都过一千英镑了。太多了,已经达到你们单人最大的借款金额的上限了,现在通知他们,让他们都来见我!” 陈瞻板起脸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气势的。商贸银行在金德讷格尔驻点的经理连连点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有。 …… 另外一边,金德讷格尔的某家旅馆中。 朱渥在警卫的陪同下,正跟一个满脸沧桑的三十岁欧洲人谈话。房间外的走廊里还等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前英法军人、水手、商人出身。 这些人对国家、民族、甚至宗教之类概念都不怎么在意——在意的就都来不到这里来了。 不过说实话,这年头的大部分欧洲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国家和民主意识的。 同时呢,这些人也都是比较安分守己的人。在金德讷格尔不是一天两天了,受到了观察员细致的观察,都是比较能遵守规矩的人。 此外,这些人都有家人或是亲戚朋友在金德讷格尔,按照观察员的说法,有家人和亲戚朋友的人顾虑总会多一些——在他们想要背叛的时候。 “哲罗姆……前法兰西海军少校,听说你还是一名法兰西的贵族?” 朱渥是这次赴欧舰队的指挥官,他看着手上资料,将其与眼前这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白人军官对照了起来,同时等候旁边翻译将他的问题传达给对方。朱渥能说几句英语,还能说几句瑞典语,但他不懂法语。 在翻译的传达下,哲罗姆站起来行了一个礼——模仿国防军的军礼,但有点不伦不类。 “是的,将军阁下。” “那么能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的队伍吗?要知道,你可是一名贵族。” 朱渥继续问道,而对方的回答也很坦率: “我需要钱,尊敬的将军。我的妻子生了重病,虽然好心的张医生将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还没有收我们的诊疗费,但是我妻子的休养康复依然要花很多钱。” 朱渥看了看手上资料——这里每一个人的情况观察员都调查的很详细。这个哲罗姆的妻子的确是她的妻子,在战后从欧洲带着孩子来到印度寻找他,因为哲罗姆在战后被安置在了金德讷格尔,他在战争中表现优异,然后被放到一艘法国印度公司的单桅纵帆船上担当船长。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是很宽绰和美好的。 哲罗姆虽然依旧在海上任职,但他那艘单桅纵帆船的活动地点就是围绕着金德讷格尔,他是能够经常回到家中的。 可是后来巴黎爆发了大革命,哲罗姆在老家的财产被人民军全部没收,甚至于连他夫人的娘家都联系不上了。印度公司召集他们在印度的所有武装舰船,回缩力量,撤离印度,以防止‘不可预知的危险’。 哲罗姆却无法离开当时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妻子,还有一双年岁不大的儿女。 哲罗姆选择离开战船,留在了金德讷格尔。随后的日子里,哲罗姆的妻子患上了病,这对坐吃山空的他们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生活状况是每况愈下。 及到现在,哲罗姆家已经一穷二白了。他必须站出来工作,而且他的儿子年龄也到了十二岁,女儿也有十岁了,已经可以照顾他们的妈妈了。 所以哲罗姆是不在乎自己加入的下一支队伍是属于法兰西还是中国的,他对现在的法兰西感觉到由衷的厌恶,反而是对帮助过自己的张医生的祖国——中国,充满了好感。 在观察员的评价中,哲罗姆是一个合格的海军军官,也是一个热爱家庭又有着一定文化涵养的男人,认真负责这四个字是可以作为他的标签的。 作为赴欧舰队在欧洲的‘向导’,挑选对象的资格审查是十分严格的,观察员挑选的这十几个人都是在道德上比较正直的人,无论在什么组织中,这种人总是更可信赖一些。 “没有尝试过找其它工作吗?” “我是一名军人,更习惯于在军舰上使用武器和战斗。除了这些,还有那些贵族礼仪之外,我也不会其它的生活技能。”他的气质和块头并不适合担当随从或是管家。 “中国人非常优待军队。你们的士兵和军官的待遇很高。这笔薪水足够我的妻子和儿子过上安稳充裕的生活。” 朱渥点点头,心里颇为满意——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看得顺不顺眼而已。 哲罗姆的简历就让朱渥很欣赏,对家庭和亲人负责人的人,他很喜欢。因为朱渥自己就无法抽出过长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家人,但他也是一个非常热爱家庭的人。 他觉得哲罗姆与他是一样的人。 在这个名字上打了个勾,朱渥抬眼直视对方——军人之间永远是直来直去,没什么虚头八脑的东西: “你被录取了,但只能从最基础的三等顾问开始——我们不承认法兰西的军阶,也不认同你的贵族爵位。所以你当前的军饷不算高,当然,满足于你的要求是可以的。只是你的妻子还在生病不是? 我们可以暂借你一笔款项给家属治病和安置你的家庭,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让你的妻子孩子去中国。这笔借款你可以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偿还即可,这是属于无息贷款,我们会从你今后的薪水里扣除一部分用来还债,三年就可以还清。 但你需要尽快的掌握中文,至少拥有最起码的语言交流能力,在军舰上是不会配备翻译的。” “如果你汉语说得好了,说不定你还可以那一份‘翻译’的薪水。” 哲罗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朱渥给予的待遇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我当然愿意把妻子和孩子送到和平安定的中国去。感谢你的关怀,我明白的,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报答,将军阁下!” 当最后这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从哲罗姆的眼角流出来了。中国人竟然愿意借一笔钱给自己安置家庭,这真是上帝一般的仁慈。 这支军队的待遇真的很好,哪怕是最低级的军饷也不少,也足够养活他的妻子和儿女。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忧愁,在这一刻全都一扫而空了。 兴奋之下,他又多说了几句: “中国的海军非常强大,你们有世界上最强大的一级战列舰,而且不止一艘。我很希望能在这样的一支军队中服役。”哲罗姆说道一级风帆战列舰的时候,眼睛绽放着耀眼的精光,作为一名海军军人,那就没人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指挥一艘小山一样庞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纵横四海。 只不过哲罗姆对自己‘顾问’的职务理解有点偏差,他到了军舰上可不是去服役的,那是要对代表团里的一群人解释重重欧洲的社会、文化和经济、历史、哲学、信仰等问题。 哲罗姆出身贵族,那真的是很有必要的一个人选。 而与此同时,就在金德讷格尔另外一侧的一件平凡的建筑中,观察员正笑眯眯的在和一个白人青年谈话。比起朱渥那头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观察员这头可要和善可亲的多了,桌上甚至还摆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旁边还放着方糖和牛奶。 只是那白人小伙子却显得颇为不安,腰背挺得笔直,时不时的伸手拭一拭额上汗珠,又或者摸一摸挂在脖子上的银十字架,仿佛要抵御来自魔鬼的诱惑一般。 这也的确是来自魔鬼的诱惑。 只要传递一下消息,就能根据消息的重要性,拿到从十到一百数额不等的英镑。只要他能在自己的叔叔耳朵边歪一歪嘴,就能有数以百计的英镑。 中国要吞吃法国在印的那五块非武装殖民地了。 南京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而这需要在印法国人自己的配合。 眼前的青年的亲叔叔,就是法国在金德讷格尔的市长。 同一个时间呢,世界上总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时间老人不可能让一件事占据了自己的所有。 在印度,在金德讷格尔,陈瞻在查账,朱渥在补充短板,哲罗姆在为寻找到了心生而惊喜,观察员也在将一个已经下水的青年拉到水潭的更深处。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世界悄悄发生的改变 汗水不停地从白人青年的额头上流下。 他感到极大地恐惧,就仿佛又一支无形的大手在紧紧地攥着他的心脏,下一刻他的心脏似乎就要被捏爆,整个人就要被捏爆。 但他没有勇气向自己的叔叔说明一切,因为他已经下水了,而且不是刚刚下水。 “……你要为自己着想,你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你只是你叔叔的侄子,你的堂兄弟才是继承你叔叔家产的人,你能获得什么?” “一口饭吃吗?” “你想要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吗?” “你难道不想拥有比你叔叔更多的财富,过上更好更美的生活吗?” 青年是他那位市长叔叔的秘书,之前因为财富的诱惑,悄悄的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告诉了观察员,然后就如同落入了泥潭中的猎物,再也挣扎不脱观察员的手掌了。 “你是魔鬼,你是一个真正的魔鬼……” 对面那位‘笑眯眯’的口中慢吞吞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那都让他有种在和魔鬼打交道的感觉,他心底的欲望被观察员一点点挑动了起来,然后再也抑制不住了。 “……你瞧,贝特朗先生,你还很年轻,有大好的前途。我们知道你最近在你叔叔的家庭里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你的婶婶和堂弟不该这样的对你,你可是他们的亲人。但我从他们的身上却感受不到半点亲人的味道…… 我觉得如果你在日后如果继续留在这个家庭里,恐怕会很麻烦。” 名叫贝特朗的高卢小伙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大腿,自己的堂弟在打猎的时候,一枪差点打中了他的左腿,上帝啊,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贝特朗在那一刻人都吓尿了。 可是他所得到的只是那个在自己的叔叔跟前表现一直很乖的堂弟的一声口不对心的道歉。 可贝特朗却觉得那绝对不是无意的,他唯一判断不了的就是,那一枪,他的亲爱的堂弟,究竟是想打断他的腿,还是仅仅是在警告他。 说真的,贝特朗对于自己的叔叔很有感情,他的叔叔也很爱他,毕竟他的堂弟和婶婶都对他产生了猜忌,如果他的叔叔不是真的爱他,又怎么可能是这样呢? 但是那个堂弟,还有堂弟的母亲——他的婶婶,贝特朗想到他们,内心里只有抑制不住的怒火。 “我们可以保证你日后会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除开你的身份,你也是一名合格的秘书。不管是贸易公司,还是银行,我想他们都会很乐意给你提供一份让你满意的工作。” “我们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的。” “我们还会支付你很合理的报酬,同时会为你永远保密,你知道的,不是么?” 观察员有意无意碰了碰桌上一个钱袋子,里面露出些金灿灿的英镑,他注意到那小伙子明显吞咽了一口口水。但下一刻,观察员却把钱袋子收了起来: “当然,我们不会强求我们的朋友做不乐意的事儿。我们需要的是自愿、高兴的加入的员工,而非强迫手段下的迫不得已。你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我们也需要和其他人再谈谈——要知道有资格得到这份工作的可并不止你一个。” “我们之前配合的很默契,我非常不愿意看到我们的友谊就此搁浅。” 说着观察员把贝特朗打发出去了,稍后,从房间后头走出来的一个人很是不理解的说:“头儿,我看他马上就要松口了,干嘛要打发走?” 金德讷格尔的情报员不可能只是一个人活动。 “稍微给点压力效果会更好。人在面临竞争的时候,总是会更快的作出决定。好了,请我们的下一位客人进来吧。” “记着,让贝特朗看到他的影子。” 后者笑着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白种人走了进来,那人一看见观察员,脸上顿时显出惊喜的表情。 观察员嘴角再度显出一丝笑意:“亲爱的朋友,我们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在人生道路上总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是的,先生。我有一个非常灵敏的鼻子,总能嗅到不同的味道。” “这就对了。”观察员笑吟吟道,“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 当陈瞻结束了自己的实习课之后,重新回到了加尔各答。在这儿他受到了英国人正宗和热情的欢迎。陈瞻要在加尔各答很是停留一段,一是要等待季风,而是要收集消息。 这里是英国人在东方的大本营,总是可以搜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的。而且是公开的收集,要比情报人员方便快捷也安全的多。 整支舰队也停靠在了加尔各答,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两艘千吨级的五级风帆战列舰,再加上两艘五百吨级的小型飞剪艏船,这样的护航力量都可以说是一支小型舰队了。 陈瞻的座船是一艘两千吨级的西式风帆远洋商船,虽然改动不大,但是商船就是商船,轮舒适性要远胜过军舰的。只不过这西式的风帆帆船再舒服也舒服不过中式帆船去,但中式帆船的速度较慢,而且船体硬体又有点劣势,真心不适合做穿越东西的远程航海。 再加上一艘运输船,整个舰队一共八艘帆船,总吨位超过万吨级,上上下下整个船队成员达三千人。 如今这三千人就全都在加尔各答休息安乐,后者作为英国人在东方的大本营,也常年停靠着大量的军用、商用帆船,还有很多的英国殖民者和陆军。 两者间不自觉的就产生了交流。 当然,英国人是很愿意跟中国船队里的陆战队士兵交流一二的,排枪击毙时代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但是英国人的新时代军队的训练方式还没能良好的摸索出来。 英国人的一些法子都是学自中国。 比如说不再一味的强调正步走,而是抓紧刺杀训练,加强土木掩体训练,可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火枪性能,始终没能形成突破式的新发展。 事实上就连国防军现在也是卡在了半道上,上不来也下不去。 就算是少许的精锐部队,给陈鸣配上了米尼式步枪,那玩意儿也一样是用嘴巴吃东西的,想要填装弹药就必须立起身子。 所以,英国人的小算盘并没有打响。但是他们多多少少也有收获。 就比如中国的士兵在业余时间喜欢运动,足球这东西,不仅在中国推广的很顺畅,英国人学起来也分外顺熘。这项运动的规则早多少年就传到了加尔各答了。 “嘟!” 随着一声尖厉哨响,一只红白色的皮球高高飞起在空中,下面七八条大汉还没等皮球落地,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扑向那预定落点,周围人群发出一阵阵的欢唿。 加尔各答的英军校场上,中英第一届加尔各答足球赛的第五场比赛,正式开始了。 英国人对于足球的热爱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阶级分层森严的军队,这样运动开展的却不是很顺利。白人是不会跟印度土着混在一块运动的,而白人军官也不会跟白人士兵混在一块运动,甚至是低级军官和高级军官之间都有着不可跨越的天堑。 但是在国防军里,这些问题就全都不存在。赛场上,哪怕是一个士兵也跟冲着对付的军官球员放铲,军官球员也能跟地位远比他们底下的士兵为争夺球权而滚作一团。 在跟中国的陆战队接触了之后,英国人没能学到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军事训练技能,却学到了如何让军队更加团结,更加的融为一体。 当然,英国人就算看到了这种‘赛场上不分高下’的好处,想要在英军里头彻底的推展开来,那也是非常困难的。 可不管怎么说,英国人知道了一点,适当的容忍士兵们‘运动’起来,并不是一件绝对的坏事。 作为一支军队,在严格训练之余,必要的文体活动也不应被忽略——军营里全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旺盛精力终究需要个发泄的地方。光靠纪律强行压制,短时间内还行,时间长了难免会有后患。 当然,这一点在战争当中是可以通过奸淫掳掠来发泄掉的。 如今这个时代的欧洲军队,那可不是一般的腌臜。 奸淫掳掠这种事儿虽然很不人道,很多时候更被说成禽兽行径,但对于一支常年处在高压环境下的军队来说,真的很有释放激情的效果。甚至这在一定程度上都能激发起士兵对于战争的向往。 可是在要求相对严格的国防军中,士兵们过多的激情,通过各类比赛,那就是一个极好的发泄渠道,还有助于锻炼军人之间的配合与协调意识。 不过比起21世纪的解放军习惯的篮球,国防军所选择的主要运动方式却是足球——其对抗性比篮球或许不那么直接,但对球体本身的要求更低,而且还可以穿上护具比赛。比如说护膝、护肘、护腿板、护踝、护腕、护腰,效果当然不能同21世纪的同类产品媲美,可至少是个防护。 可以说是这个年代最适合军队的集体运动了。 国防军与英国人已经比赛了四场,四场比赛全部轻松拿下,只是比分有不同,从一开始的12:0,到最后一场的5:0,虽然都是大胜,但英国人防守上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 连续大比分输了四场,却因为比分的不断缩小而给了英国人最后的希望。他们坚持跟中国队比下去,就是渴望着在‘失败中吸取教训’,然后完成属于他们自己的绝地大反攻。 那样的话,加尔各答的英军将完成一个奇迹! 这对鼓舞英国人和英军的士气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这比赛已经不单纯是竞技之争,更不是意气之争,而变成了国家与国家的心劲、士气之争。 竞技比赛是和平时期的战争。体育竞技本身就是充满优胜劣汰的残酷法则。承载了愉悦,也承载了民族感情,及历史恩怨的渊源。 原时空位面里,1986年世界杯马拉多纳率领阿根挺2—0完胜英格兰,在足球场上为马岛之败复了仇,当时阿全国喜极而泣,英国人深深地悲伤。这很正常。还有1966年当英格兰夺得世界杯后,从英国移民澳洲的人数锐减,因为民族感情已经深深地影响了社会。 这个时代,这一切当然都没有发生。 但可以以此推彼。 欧洲人对于中国也肯定憋着一口气,英国人的利益多多少少是被中国给损害着,而中国先进大踏步的进入印度,更是很直接的危害到了英国人的利益。 英国人就好比马岛战争后的阿根廷,而中国就是在人家家门口狠狠地欺负了人家一次的英国。 这些约翰牛为了‘大局’着想,他们在具体事务上只能选择了忍耐,但是当面对面的体育竞技开始以后,情绪的转移,让他们对自己的‘绝地大反攻’寄托了极大地期望值。 …… 中国的亲王殿下将要访欧的消息,在承天十八年的初冬时候传到了俄罗斯帝国的首都圣彼得堡的。 此时虽然还不是俄罗斯冬季里最冷的世界,但是刚刚被冰雪渲染的俄罗斯帝国首都,在有心人看来,却是比冬季里最寒冷的时候还要寒冷。因为欧陆的大气候改变了。 普鲁士和奥地利退出了对俄国人的支持,尤其是奥地利人,单方面的与奥斯曼帝国签署了停战议和。因为两国的精力有了新的目标——法国人。 在这年的冬季,瑞典人沉寂了下来,丧失了一名强硬而富有政治手腕的国王,让瑞典刚刚有所起色的国势再度沉沦。可是普鲁士的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与奥地利的国王——哈布斯堡王朝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二世,都已经公开宣布要干涉法兰西的革命。 三个国家的战争一触即发。 一支支法国的民兵卫队正在向着巴黎集结,向着法国的北部集结,欧洲大陆上即将爆发的这场战争不可阻挡。 圣彼得堡恍如遭受了一记重击。 中俄奥三国停战谈判开启的好消息已经成了过去,西线的俄军通过圣彼得堡向东转移,街头上还残留着当时挂起的标语和旗帜,但是在莫斯科冬季的寒风下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当日的颜色。 以普鲁士和奥地利为代表,包括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在内,一个个昔日俄罗斯的支持者全都收缩了银根,俄罗斯的军费即将再次干涸。 俄罗斯帝国在欧洲的声威正被奥地利和普鲁士两国赶超,失去了近乎整个西伯利亚,失去了欧亚分割线上的大部分的钢铁工厂,俄国的铁产量,从之前的欧洲第一,世界第二,转眼就掉落到了眼下的欧洲第四,甚至被普鲁士所赶超。 没有了各国的资金,军费干涸的俄罗斯已经无力再将战争支撑下去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我是中国人,我就骄傲 承天十八年十一月底,中俄奥三国联合签署了《南京合约》。 历时三年有余的第六次俄土战争——第二次中俄战争结束了。 中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巨大的成果,虽然那些土地在现在这个时候被很多国人视为苦寒荒芜野地,似乎半点价值也没有。 陈汉内阁在协议签署的第二天就宣布——黑龙江以北土地,以五华元一亩的超级低价,对全社会公开出售。而这几年经过勘察,黑龙江以北地区一共可供出售的土地高达5500万亩。 蒙古北部地区的牧场和田地可供出售的总面积则比黑龙江北部更多许多,北海地区【贝加尔湖】本身就生活着不少蒙古人和汉人的。前者看样子,很多人也是不准备再往西迁移了。 而至于西西伯利亚平原,一样是五华元一亩地的超级低价,那可供出售的总面积比黑龙江北部和北海地区相加在一起都要多。 陈汉公布这一政策的时候,俄罗斯使团和瑞典的使团还都没有离开南京,看到了这一政策,前者是心如刀绞,后者是满满的羡慕。 但这两国人并不知道,陈汉这次的‘战果’虽然在接下的一年中就为国库收回了五个亿以上的资金,但在未来的一百年中,不管是黑龙江北部地区,还是北海地区,亦或是西西伯利亚地区,生活在这些土地上的中国人,总共也不过1000万人口,似乎还没有原时空俄罗斯占据的西伯利亚人口多。 陈鸣也是在好几年后才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买地的人很多,真正迁移过去的人却很少。他那时很是苦恼了一阵,很是思索了一番因由,最后觉得是人口太少的缘故,中国又太大的缘故。 这个时代的国人有着太多太多的选择了。 他们去南洋,去南明州,去北美,那效果不都比跑去西伯利亚强么? 虽然那些地方的‘生活成本’比西伯利亚更高,但西伯利亚太荒凉了不是? 如今国内已经逐渐增大在教育上的投入,越来越多的孩子有了上学、上夜校的机会,对于很多观念传统的中国老百姓来说,人离乡贱是一,耽搁了孩子上进是二,这第二条甚至比第一条都更重要。 而西伯利亚那鬼地方,想要形成一条完整的教育链,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只不过眼下的陈汉权贵和在华的商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在承天十九年,也就是西历的1793年,东方世界的目光全都关注到了一个巨大的成交额,在那一年的十月中旬,陈汉内阁主持的‘买地运动’收获了巨大的成功——总成交额突破五个亿,几年战争中耗费的大把军费都一下子回笼了一小半。而其中光是单笔成交额在十万华元以上的买卖土地案,那就超过2000件。 陈汉国内的工商阶级对政府的支持力度之大,让人膛目结舌。虽然这些人在购买田地的同时也在寻求着购买矿山,现在开发不了,也不适合开发,可这能留作以后啊,可以成为企业家族的底蕴不是? 这就好比勘察加半岛上的金矿,如今这个年代很显然不适合开采,那鬼地方,连祥州的金矿都比哪儿更适合开发,但矿产部拍卖金矿的永久性开采权的时候,以九州商会为首的国内商帮财团,还是飞快的将之一扫而光。 当然,这里头九州商会起到了一个带头作用,身份更高一些的人还能隐约的知道,那些金矿的永久性开采权不仅仅是九州商会出的手,还是直接收拢到了皇帝的手中。 而皇帝对勘察加半岛的金矿还说出了一句话:放上一百年后,再看么。 等到内阁公开出售西伯利亚土地的时候,九州商会又再度大手笔出击,先后在北海、黑龙江北和西西伯利亚平原,抢得了二三百万亩土地。 整个承天十九年,那就是陈汉国民享受战争红利的幸福时光。 虽然这个范围更多是东北、西北和蒙古地区的人口,内地的老百姓对于移民西伯利亚,或者是花钱去西伯利亚购买土地的热情不大。 但整个中俄第二次战争里,付出最大牺牲的也是东北、西北和蒙古地区的老百姓不是? 所以在大批的国防军带着胜利的喜悦,意气风发的从前线撤回来的时候,这些在战争中付出的老百姓享受到了难得的战争红利,这也是顺理成章的。 整个帝国在承天十九年这一年,都没有怎么把眼睛向外看。 柳德昭一次次的开启内阁碰头会,商议着诸蒙古汗国和哈萨克汗国的地盘划分,这事儿倒是不难解决,可难以解决的是‘中国援助’的配置顺序。 如果大草原上再傻逼的人也不会自认——弓马即可无敌于天下,面对火枪火炮火箭弹,弓马算个屁。 而游牧民族对于武力的认知是最有体会的。 谁的拳头硬,谁就有发言权,谁就能占据利益。 当初土尔扈特部就是拳头没有准噶尔部硬朗,然后他们迫不得已的,就被逼的出走欧洲。 而到了伏尔加河流域后,在渡过了最初的一段好日子后,土尔扈特人的全都没有俄罗斯帝国硬朗了,他们就只能对圣彼得堡俯首听命,然后一次次为俄国人冲锋陷阵。 所以,每一个游牧民族的首领对于‘武力’都视为最重要的。 渥巴锡都直接从大西北跑来的南京,对内阁和大都督府一次次的找上门来,要的就是恳请内阁先为土尔扈特汗国建设一座兵工场,那怕一应铁料他们都需要对外交换呢,那也心甘情愿啊。 对于大都督府则是请求允许土尔扈特部的年轻一辈,有进入军事学院和政治、法律、经济等等学院深造学习的机会,重点是军事学院,然后希望大都督府握在手中的改良马种能‘赏赐’给土尔扈特部一批。 陈鸣在巴尔喀什湖以西地区,一直到里海的东岸,南到后世的乌兹别克和吉尔吉斯斯坦,被则一直延伸到西西伯利亚,共划分了三个哈萨克汗国,四个蒙古汗国。 前者就是三帐哈萨克,大玉兹、中玉兹和小玉兹,如今是一人立了一份家业了。 而四个蒙古汗国,谁真的,这人数真心不多。单个的轮起来,并不比三个哈萨克小汗国强大了去了。 土尔扈特汗国是其一,喀尔喀汗国【外蒙为主体】是其二,以西部蒙古【清海和咁宁北部蒙古部族】为主体的和硕特汗国,和以东部蒙古为主体的察哈尔汗国。 这四个汗国人口最少的就是土尔扈特和喀尔喀,国民人口统计还不足三十万。当然这个数字对于这两个小汗国来也是各有不同味道的,土尔扈特是人口实实在在的增加了。他们在俄罗斯地盘混日子的时候,总体人数只有二十万出头。如今二十五六万人口,他们平白增长了四分之一的人口,渥巴锡高兴着呢。 而喀尔喀蒙古的总体人口则绝对超过了四十万,加上他们收容的一些布里亚特蒙古人,总人口甚至能逼近五十万。 但那里头有很多人都不愿意放弃现在的生活,他们很清楚近一二十年里的舒坦生活是谁赐予的,那些牧民不愿意跟着他们的部落贵族从喀尔喀草原跑来大西边,反正他们都是底层的贵族或是平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所以很多喀尔喀蒙古人都留在了原地,而现在这些人就自行转化为陈汉国民了。 同样是迁移,土尔扈特部大大的捞了一笔,不仅有功劳,还有人口福利;而喀尔喀蒙古就损失很大,可是他们也赢得了‘独立’不是?这是很多喀尔喀蒙古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儿。 在满清的统治崩塌之后,很多喀尔喀蒙古贵族的心都活动了起来。 这些人本身归附满清也不过才百十年前的事儿,是康麻子时候以被准噶尔打的受不了了,这才向满清求降。而且就算投降了满清之后,也有点像听调不听宣的意味,自主性比内蒙强多了。 现在,陈鸣把他们从他们的老地盘里赶走了,愿意独立的人都去西边了,虽然分出去了一块本身是可以吞吃下去的地盘,但陈鸣觉得是值得的。 哈萨克草原看似‘味道’不错,但中国要吞吃了那里,不仅会跟俄国边境陈兵,要很有可能被拖入天方信仰的争斗和打压当中,而且哈萨克人也绝不愿意彻底臣服。 陈鸣要吞并哈萨克人,就只能打压天方教,这就会引起天方世界的不满。 南洋好歹还有一个印度与天方世界相隔,哈萨克却直接就贴着天方世界啊。动起手来,影响力是非同一般的。 这种情况下抛出去也就抛出去了。 陈鸣手里的资本依旧多到可以供他挥霍了。 如此情况下,这七个刚刚成立的小汗国就成为了一股新的力量,涌现在了亚欧大陆上。 三帐哈萨克或许会有些不情愿,因为之前的哈萨克草原全都是他们的,至少从法理上来讲,那是属于哈萨克人的。但现在至少有一半分给了蒙古人,就算之前的不少地盘都已经被俄罗斯人给蚕食了。 对此,陈鸣是有补充的。 三帐哈萨克的‘利益’是受损了,那么就挖东墙补西墙么。哈萨克草原上的地盘受损了,他们可以向南方开拓么。 就像已经要臣服的廓尔喀王国一样,陈鸣支持昌达·巴哈杜尔·沙阿废除拉纳·巴哈杜尔·沙阿后,登上国王王位,而且许诺了他们金钱、武器和海量的军需物资,出动教官、顾问为他们训练军队,然后廓尔喀的目光就别对着不丹和锡金了,就对着印度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吧。 陈鸣打算把廓尔喀王国变成陈汉在次大陆的一头凶猛的藏獒,而小不点不丹就跟着藏獒身后吃一些残羹剩饭,也能让他们的块头壮起来。还有克什米尔地区的拉达克,这个国家同不丹、锡金一样,也是藏地的附属国,陈鸣也需要他们动起来,强壮起来。 虽然陈鸣的目的是最终利用他们的震慑力,好让中国在印度撷取更多的利益,但这对这些个小国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他将来准备着那样对待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小国家,现在也准备如此的对待三帐哈萨克和蒙古四汗国。 跟着他陈鸣有肉吃。 那希瓦汗国、浩罕汗国和布哈拉汗国,就是三块摆在那儿的肥肉。只要三帐哈萨克的军队完成了变革,从部族军队转变成常备军,拿着先进的武器,经受过一定时间的训练,那么从这三个或是已经腐朽,或是刚刚建立的汗国身上割下一块块肉来,还是多么困难吗? 说一句有点小过分的话,陈鸣最终的目的是让哈萨克人向西移动,让蒙古人为他们完成一道镶边。因为在非强力手段的制约下,让哈萨克人彻底抛弃对真神的信仰,真的很难做到。 这些年过去了,哈萨克人信仰真神的信徒并没太多减少,虽然萨满和佛教密宗在他们内部中的影响力的确是增大了,但哈萨克人对于信仰相当的活络,很多人是即信奉真神,又信奉萨满,他们也不怕死后被下了火狱。 反正就像中国人一样,既信佛又信道。 当信仰压制被减轻后,束缚被松绑后,似乎这种有啥信啥的态度会普遍存在于全世界的任何民族。 哈萨克人这些年里的对真神信仰虽然并无太大的萎缩,可是天方教的长老、教长们的权利也大大的萎缩了,这也是事实。 整个陈汉的社会各阶层,都在瞩目于七个小汗国的建立、建设,尤其是年中时候,这七国汗王齐聚南京受封,双方正式确立了宗藩关系,就更让中国一片欢喜。 中国人从上到下都有一种老大心态,对于收小弟,接受‘万国来朝’,那绝不仅仅是高层人物喜爱,底层人也很享受这种荣光。 天朝上国的心理并不存在于帝国的上层,而是存在于整个帝国所有人的心中,骨头中。 我是中国人,我就骄傲,我就看不起你们其他国的所有人。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世界的波动 陈汉内部这般的态势下,真的没有多少人将眼睛看向西方。 他们不知道在这一年年初的时候,法兰西波旁王朝的国王夫妇——路易十六和其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已经在巴黎被革命者用断头台砍下了头颅。 不知道,法兰西已经正式对荷兰、英国、奥地利、普鲁士宣战。当然,这是有时间顺序的,先是普鲁士和奥地利,然后才是英国和大风车。后两者阻挠了法国和外界殖民地的‘联络’,对法的不友好态度已经显露无疑。 而就在路易十六夫妇被砍下脑袋不久,巴黎就再度爆发了一场革命,执政的吉伦特派被政治主张激进的雅各宾派推翻,恐怖的激进主义第一次彻底统治了法兰西。 前吉伦特派的领导人一个个被送往了断头台。其中就有罗兰夫人。 或许不少人都不知道她,但是她的一句名言却在后世的信息时代被千千万万的人所熟知: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几多之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而就在吉伦特派被推翻的几日前,法国的革命军刚刚在色当附近的瓦尔密战役中战胜了普鲁士和奥地利以及诸多小公国共同组成的十万干涉军。 可惜这光辉胜利并不能算在吉伦特派的身上,相反这还是吉伦特派的一个耻辱,是他们倒台的导火索也说不定。 在凡尔登被干涉军占领,法国的大门被打开,巴黎危机的关键时刻,当权的吉伦特派主张迁都外省,他们害怕了,他们要退避。而雅各宾派则坚持战斗到底,其领袖之一乔治·雅克·丹东在议会上号召:“要想战胜敌人,我们必须勇敢,勇敢,再勇敢!这样法国才能得救。”于是雅各宾派征募数万大军开赴前线,此外还有成千上万爱国者自发组织起来投入战斗。 在瓦尔密期十日的战争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双方的大炮和火箭弹对轰,可是在关键时刻——法国士兵的高昂斗志对战斗的最终胜利起了决定性作用,它证明了在火力密集新时代站长战争中,坚韧的战斗精神和高昂的斗志配合着明智正确的指挥,有时会成为取得战争胜利的决定性因素,那甚至比日常训练或武器更重要。 瓦尔密之后第二天,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正式宣告成立。 其最主要的意义在于给了所有倾心革命的法国人强大无比的信心,让他们坚信自己的革命伟业能够取得胜利,让他们坚信革命主导下的法兰西依旧强大,不可战胜。 此战之后,法军一改防守局面,开始向外扩张。比如说意大利北部! 干涉军的总指挥,普鲁士名将布伦瑞克的幕僚马森巴赫说:“你可以看见那些小公鸡是如此趾高气扬地站立了起来。他们已经接受了火的洗礼,我们所输掉的不仅是一个会战而已。” 而在遥远的东方,千千万万的人都毫不知情的时候,在‘世界’的西边,从此时、此地,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启了! …… “第一次反法同盟!” 干清宫里的陈皇帝看着手中的折子唏嘘不已,当他看到这一信报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承天十九年的深秋了。在西历1793年2月1日,英国、普鲁士、奥地利、荷兰、西班牙、撒丁、那不勒斯等国,组成了第一次反法联盟。 而在当年的夏天,在国外复辟势力的煽动和支持下,法兰西国内王党分子策划并发动了一系列复辟叛乱,企图推翻以雅各宾派为首的革命政权,恢复波旁王朝。叛乱像瘟疫一样在法国当时共有的83个省份内传播,很快就蔓延到了60多个省。 陈皇帝转动自己的脑筋,竭力从陈旧的记忆鸿沟中压榨出有作用的信息,再配合着自己早年的记录,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事件和一个人名。 ——土伦战役和拿破仑·波拿巴。 这事儿应该发生在1793年的下半年吧。 驻欧办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谈及土伦,显然土伦战役的前期事件还没有爆发。 陈鸣记得那是由王党分子策划的一次投降,为了防止革命军进入土伦,他们不仅将土伦要塞拱手送给了英国,还有停住在土伦港的法地中海舰队的几十艘军舰。 英国人真的是赚大发了。 当然,在此之前根本默默无闻的拿破仑·波拿巴也会因为这场突然爆发的战争,而声名初现,崭露头角,从此登上了世界风云的舞台上,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陈皇帝到现在也依旧不知道拿破仑在自己的手下混过日子,他也不可能对驻欧办下令去调查一个叫拿破仑的无名小卒。 甚至在对俄战争结束以后,陈鸣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欧洲风云变幻,而只能在印度地区打打酱油。 他现在也不清楚拿破仑是否能如历史一般,彗星一样崛起。 他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从而引起的风暴实在太猛烈了。 陈鸣已经让人将米尼式步枪悄悄地运到了伊犁,只要拿破仑能依旧出现在土伦,只要他能继续如历史中一般崛起,陈鸣就敢赌一把,把米尼步枪流出来。当然,他也很希望这东西能给他调来一大批祸害。 之前的火箭弹泄密,事后废了多长时间才查出了点蛛丝马迹?从最后的总结来看,那根本不是一个敌人是使坏,也不是从一个地方泄了密。 所以,这帝国内部不是没有坏虫。但这些小虫子那就跟细菌一样,不用‘显微镜’是看不出来的。 米尼步枪就绝对有成为显微镜的实力,这是一种可以改变时代脉搏的武器,有了这种火枪,火箭弹的威慑力瞬间消退了一半。这真的是能改变世界进程的重量级‘发明’。 可是偏偏这种武器的可保密性连火箭弹都不如。火箭弹再怎么被亮出来,只要不出现臭蛋,被敌人拿到手,那泄密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可是米尼步枪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弹头,而弹头要打中人了,就算再变形,也能给瞧出一点大致的模样。很容易就泄密的。 这东西虽然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却没有万无一失的保密性。只要一经使用,那就很难保密。 中国在战争中唯一能赚到的就是早一步做了准备,欧洲各国,包括英国人在内,最大的来复枪部队也就是英格兰的几个来复枪团,跟整体的军队数量作比较,那太小太小了。 陈鸣虽然早早就敲定了消息发布地点——西海。 后者的首尾还有些没有处理干净,俄国人始终坚持着让中国人离开。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挠西海建城事宜,但搞些阴招,耍赖还是有的。 所以啊,到现在这西海城还没有彻底建成。 那地方两面被俄军包围。与巴库汗国的联系通道也隐隐受制,老毛子要扎心使坏,可真的会有不少的麻烦。 现在西海市的边界上,中俄军队的营地就恨不得贴到了一起,这种情况下,中国的最先进步枪被俄国人窃取了、偷取了,这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儿不是? 如今在阿斯特拉罕担任总督的是先前在东西伯利亚山沟沟里被俘虏的列普宁,这家伙是一只笑面虎,很会来事。不管是之前被俘的残清高官,还是西海驻守的那些国防军军官的反应、印象,都证实了这一点。这要是生到了21世纪,绝对是搞公关的一把好手。 如果陈汉最先进的单兵武器——米尼步枪,是被俄国人偷走了,那么俄国还有脸在西海的问题上纠缠不清吗? 据报,俄罗斯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目标,他们正准备着对波兰二次动武。 要知道早在十年前,被瓜分了一次后的波兰中小贵族和新兴的资产阶级代表就掀起了一次爱国革新运动。待到法国大革命爆发,波兰爱国者受革命影响希望收复失地,洗刷耻辱,于是就在国内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并于1791年通过《五三宪法》。波兰的这些改革运动,遭到了邻国尤其是俄罗斯的敌视。 现在俄罗斯刚刚结束了与奥斯曼帝国和中国的战争,就蠢蠢欲动,准备将战争失利的郁闷发泄到了波兰的身上。 俄罗斯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除了在东方大败特败之外,在奥斯曼帝国身上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克里米亚半岛自然不可能全被奥斯曼帝国夺回去,俄罗斯与奥斯曼帝国平分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地理关键点。 或许很多人都不理解,这么一个处于封闭海域【黑海】中的半岛,能又什么特殊的战略意义呢? 可它就是那么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俄罗斯。 当我们展开一张世界地图,看看俄罗斯的位置,再叠加上海冰范围便不难发现,这个雄踞“世界岛”核心地区的巨大国家面临严重的“海洋困境”。其面向北冰洋的漫长开放海岸线终年被海冰所包围,只有西北的波罗的海有如圣彼得堡这样的少数港口可以使用;而后世的俄罗斯在太平洋方向还有东南的海参崴有一定价值,但现在俄罗斯伸向东方的鹰头已经被陈鸣挥刀切掉了。 俄罗斯的领土上唯一直接面向温暖海洋的港口,只有黑海沿岸。 黑海是一个封闭海域,出口是狭窄的土耳其海峡。而克里米亚半岛处于黑海北面的中央。这里距离俄罗斯的核心莫斯科仅有1000公里远,与后世举办了第22届冬奥会的索契相隔不到500公里。克里米亚之于黑海,就像海南岛之于南海——它甚至比海南岛重要得多,因为南海并非黑海这样的封闭海域。或许我们可以想象在中业岛的位置上出现一个海南岛,那么这个岛控制在谁的手里,南海就是谁的了。 如果看得更远,甚至都不难发现黑海的价值。俄国可以从此进入地中海,进而进入印度洋、大西洋的开放水域。 有这样的概念,克里米亚对于俄罗斯的重要意义也就不再费解。这是俄罗斯的海洋之“窗”。 而回顾俄罗斯历史,从诞生在北方极寒之地,没有海岸线的莫斯科大公国开始,这个国家就一直为追寻大海而不惜流血。 彼得大帝的名言说明了一切:“俄国需要的是水域。” 为了这句简单的话,他的帝国被动员起来,为了波罗的海东端那个小小的出海口——彼得堡与北方劲敌瑞典连年血战。而彼得大帝的父亲阿列克赛则在他之前,从波兰手中夺去了半个乌克兰。叶卡捷琳娜登上历史舞台后,她的目光继续向南,看到了克里米亚,与寒冷的彼得堡相比,塞瓦斯托波尔的温水海洋显然更具吸引力。【半岛是地中海气候】 陈鸣的儿子和将军们都曾经就克里米亚的重要性发出质疑声。 可陈鸣却知道克里米亚对俄罗斯的重要性。 俄罗斯获得乌克兰和克里米亚后,来自西方的入侵者向莫斯科进军的路上被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草原上的血战不断消耗,处于乌克兰南方的塞瓦斯托波尔则使入侵者无法沿着黑海岸边一路深入高加索。 这一战略布局最能体现出效果的就是拿破仑战争中,一代战神拿破仑在这儿断剑折戟。辉煌一时的拿破仑帝国也就此夭折。 原时空历史上,此后的俄国进一步勉力向南开疆拓土,而正在衰落的奥斯曼帝国已经无法阻止俄罗斯进一步南下夺取黑海最后的锁匙——土耳其海峡。俄国看起来马上就要取得百年来的夙愿——自由自在地在地中海中航行。 于是一场旨在遏制俄罗斯的战争就打响了。 百年宿敌的英法两国最终联合起来向俄国开战。——这就是克里米亚战争。 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法国对阵沙俄,在付出了数十万人伤亡和总司令双双死亡的代价后,英法联军终于打下了塞瓦斯托波尔,但这场战争仍未能从俄国手中夺走克里米亚。 如今奥斯曼帝国虽然再度踏足了克里米亚,当地的天方鞑靼人也纷纷对其热烈欢迎,但半岛南端的塞瓦斯托波尔依旧控制在俄罗斯手中。 俄国人并不是把地势平坦的南部割给了奥斯曼帝国,而是从南到北将克里米亚半岛一份两半,以第聂伯河为分界线,西部归属俄罗斯,东部才是奥斯曼帝国。 虽然这就是一个导火索,俄罗斯和奥斯曼帝国谁都不会满意现有的状态,第七次俄土战争早晚会爆发,但是现今阶段,两国是都安稳了。 奥斯曼帝国正在讨论着进一步改革,不仅仅是军队,还有政治。但如今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身体出现了病灶,他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 还好接位的赛利姆·本·穆斯塔法·本·艾哈迈德也是一位坚定地改革派支持者,这位年轻的皇子是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的侄子,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活到四十三岁才从监禁中获得自由,他现在只有两个年龄不大的儿子,所以这苏丹的位置必须传给他的侄子——前任苏丹穆斯塔法三世之子。 …… “二叔可知道欧洲的消息?” 玄武湖里的一艘游船上,陈鸣跟头发花白,但气色还好的陈聪相对而坐。喝着茶,看着风景,耳边还听着人唱着小曲。 陈聪的年纪也六十好几了,陈惠都要七十了。 但陈聪除了头发花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如五十岁的气色一样,陈惠则真的是垂垂老朽了。 “我看啥欧洲啊。太远了。”离开了政坛的陈聪才不会费神儿在欧洲身上呢。这几年光国内皇室的事儿就层出不穷。 “是啊,太远了。但是再远也要看啊。不看欧洲,不知道西班牙什么时候陷入战争,这美洲接下来的战事还怎么进行哦……” 西班牙也快对法国宣战了吧,记得土伦战役里就有西班牙插进来的一脚。他们在美洲的那块土地可是肥的流油啊。 加勒比海的海地也发生了革命,伊斯帕尼奥拉岛那个岛屿是法国和西班牙各占一部分,而英国人也虎视眈眈,因为这个岛屿是加勒比海的第二大岛屿。 美洲因为欧洲的革命,也产生了新的波动。 第八百七十六章 狼子野心 承天十九年的开春,战争结束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陈汉国内再也听不到烈士家属的哭泣声了。 北方的地区第二批开战的植树造林运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这是新一轮的风沙整治工程,大面积种植防护林和耐寒植物,是整个风沙整治工程的核心。 早年的第一批整治工程效果明显,如今就是要巩固一期工程建设的成果,把一期工程区内可治理的沙化土地彻底治理,然后开在二期工程建设,遏制沙化土地的扩展趋势。改善北方生态环境! 可以说,这也是在为之前的蒙古移民工程买单。 虽然在安置移民的时候,陈鸣就已经吩咐了下去,要小心草场退化和沙化,必须做好水土保持工作。但皇帝的话也不可能被地方上的人百分之百执行啊。 所以,这新的一轮风沙整治工程在酝酿和筹划了两年时间之后,在承天十九年春,就被真真的投入实践中去了。 陈鸣在这件事上狠狠地推动了一把。 虽然帝国的很多具体事务,他都渐渐放手给内阁,因为很多事在过去的时间里都已经形成了惯例,只要按照条例条规行事,那就不会出现大问题。 陈鸣的关注点早就从具体事宜提升到了全局全面化的指导和建议上来了。 而如此的一来,他也就真真的体会了一把,上头人是如何的高处不胜寒,又是如何容易被底下人蒙蔽和堵塞视听的。 还好他手中有一个个的情报组织,更该庆幸的是在此之前,报纸已经盛行全国。 有了报纸这个东西,地方上想要捂盖子,底下的人想要堵塞视听,那就大大的不容易了。 想想历史上吃个鸡蛋都嫌贵的光绪皇帝,内务府的报账竟然要26两银子一个鸡蛋,那是什么概念啊?那个时候的一两银子,可是能兑换2000多个铜钱的,而一枚鸡蛋的真实价值是多少呢?五个铜子,十个铜子,十五个铜子?26×2000÷10/15,算算能买多少个鸡蛋?这鸡蛋打碎了,皇帝都能在里面游泳了。 特别搞笑的是,有一次,为了炫耀,光绪还当着内廷太监、官员的面,举着鸡蛋问他的老师翁同和:“此种贵物,师傅亦尝食否?” 听到皇上这样发问,在场负责“政府采购”的那些官员,还有中间插手的太监们的后背心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如果翁老师说出了鸡蛋的实价,他们的脑袋可就留不在脖子上了。 可庆幸的是,翁老师的回答是:“臣家中或遇祭祀大典,偶一用之,否则不敢也。” 一听翁同和这样回答,那帮采购官员心里的石头算落了地。也由此可见这个翁老师多精明啊,他是官场的老油条,宁愿背负欺君之罪,也不能把鸡蛋价格的实情说出来啊。因为他心里最最清楚了,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鸡蛋,而是整个官场的潜规则。这个官场的潜规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鸡蛋”怎么能够碰“大山”呢? 这是内务府采买官员和宫廷太监们的幸运,但就光绪皇帝本身而言,这却是莫大的悲哀。 而现在有了报纸,很多事儿,皇帝真的是瞒不住的。 所以,报纸这个东西虽然不好完全掌控,但真的很有用。很多事儿,报纸上的信息是国安等情报部门都无法代替的。 如果这东西能早上一两千年出现在中国,或许真的能改变中国的历史呢。 说起来中国的邸报早在汉朝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唐朝开元年间更是公开发行过杂报,杂报”是邸报的别称,可是这始终只是官方报纸,始终没有完成至关重要的一次革新。 这就是中国的制度,这就是中国的‘政治’。这是中国的传统,是中国千百年来赖以强大的根源,也是中国在近代急速没落,遭受百年耻辱的因由,是中国最大的悲哀…… 光辉的农业文明时代即将结束,崭新的工业时代已经降临,万幸陈皇帝也在结束之前的旧传统,旧制度。 …… 北方的大草原上,一支支蒙古骑兵正在国防军骑兵教官的带领下,抓紧时间训练着。 后者在战争结束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了距离汉地最近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军需更容易补给。 包括蒙古人自己也愿意远远地离开大东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留在大东南,就地训练所要耗费的军需补给,很可能就是国防军对他们的‘支援’。 或许这是蒙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很多很多的蒙古人都这么想。 一场演习围绕着不大的城镇展开,后者并不是要塞,而是一座很寻常的小镇子,是俄罗斯风格的。 如此这样的演习场在大草原上还有好几个,不仅有俄罗斯风格的,还有中亚天方风格的。 前者针对的对象显而易见,后者针对的对象也显而易见。 如今,陈鸣对浩罕、希瓦和布哈拉三汗国的‘狼子野心’近乎不加遮掩。 城镇里的居民是真正的平民,只是他们的身份与一般的平民比起来又有些不同,他们是移民。 将要迁移到北美去的移民。 所以,这一场战争是一石两鸟。考验的不仅仅有蒙古新军,也有这批‘精锐’移民。 这个演习还是很逼真的,至少城镇居民方面,除了有限的几个领头人知道,其他的人对细节全不知情,可是所有‘准移民’们却又知道演习失败的下场——他们在北美待遇会被降低的。 虽然他们参加这项‘工程’,本身的待遇就已经有所提升。 移民们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这些人到了美洲之后的处境会比一般人要危险一些,但是肥肉就在眼前,他们舍不得松口。 国防军一开始给他们的待遇是普通移民的五倍以上,对于这些移民来说,等于是从贫民阶层一下子跃入富农阶层,但是演习失败一次,那待遇就下降一截。 这些人既然已经拥有过了富农资格,再让他们去享受中农的待遇,那没一个人愿意的。虽然之前的富农资格只是虚的。可是一朝拥有,那就再也不舍得放弃。 这就好比单位的一把手空缺,老二代理了一阵一把手,但新的一把手总是要降临、要来到的。那老二在代理一把手的时候即使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可他心里就是再明明白白,当他真的要对新的一把手交权的时候,心理面也不可能不存在抵触感的。 …… 上午,宋筠再次带领自己信得过的人前去巡逻。刚走出小镇的警察局,却见有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冲了来。看到宋筠,那人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宋局长,蒙古人打过来啦。” 宋筠一惊,为了监视蒙古人的动向,他已经派了好几路的探马。但是前来禀报的并非那些探马,而是镇子东南方向上的哨探,哨探的警戒范围只有二十里,两人一组。 “哪部分的人马?有多少人?” 作为一个蒙古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前蒙古八旗,如今的宋筠早已经忘记了不光彩的过往,为着自己的新生活,更为了自己儿子女儿的新生活而奋斗。 他的本名叫玛拉特·松筠,之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蒙古八旗,可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主动投降,并且有重大立功表现,所以他成为了唿伦贝尔军营施工队监工中的一员,然后又加入了东北边防总队。 虽然他用‘立功表现’近乎逃脱了劳改营的惩罚,但宋筠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东北这块苦寒之地。 在成为一名普通的旗兵之前,宋筠是蒙古八旗出身的理藩院笔帖式,还有幸见过永珹,并且被永珹在热河行宫的澹泊敬诚殿里一脚踹个‘五体投地’,脑袋‘咣’一下磕在了地面,鲜血直流。 而这样的一个人是通过‘重大立功’表现先是参加了边防总队,然后又出现在这里的,宋筠不愿去回想过去,不管是何种立场,那是他人生的最黑暗最乌黑的一段。反正在这儿,没人知道他的过往。他们只知道自家的‘警察局长’是一个战争英雄,是一个在对俄战争中负伤退伍的战士。 听到松筠的问询,哨探声音里头已经有了哭腔,“俺也不知道啊,那些蒙古骑兵看着有上千人,俺们看到后立刻就跑回来报信。没想到那些蒙古骑兵跑的极快,俺们虽然走在前头四五里地,可也差点被他们追上,二子后背上挨了一下,疼得他差点都掉下了马背,算是阵亡了,俺连枪袋都跑丢了。”哨探的禀报刚到这里,小镇南门外已经响起了枪声。宋筠再也管不了问询哨探了,他对身边围过来的人喊道:“赶紧通知其他人,准备战斗。巡逻队的人全部聚齐,跟着我去南门。” 巡逻队是小镇的核心力量,人数在百人左右,全都是二十上下的青壮。之前还被宋筠训练过打枪和简单的拼刺。 宋筠素来对这支队伍比较有信心,在这危急时刻,他也只相信巡逻队。 花了十来分钟,巡逻队才赶到了南门。 镇子外的蒙古骑兵并没有抓紧抢占南门的打算,宋筠登上城墙的时候,就见到足足五六百蒙古骑兵在南门的护城河外开始列队。这是一个满员营啊。 蒙古骑兵的服装是纯黑色的,但与国防军骑兵的装束颇有些不同。上面有不少坠饰,花纹,很有他们自己民族的特色。 国防军骑兵的装束却是一味的简洁简约。 不管是军装还是大衣,都非常简单,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但配合着武装带和明亮的军靴,却一眼像太阳一样耀眼。 如今这季节,国防军的军装是蓝绿色,而等到初秋的时候,他们的军装就又会变成土黄色,当皑皑白雪到来的时候,白灰色的军装又给他们带来的新的保护色。 虽然这个时代的军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迷彩的作用,但陈鸣知道不是? 之前是军费紧张,如此一年四季的换衣服,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现在不一样了,中国财政很充裕的,这点小钱也就不在乎了。 海军是没什么变化,陆军各兵种都开始了随季节变化而变化的新军装时代。 他们所有人都带着斗篷,特别是军官。而莫要小看了这件多出的斗篷,这让这支蒙古骑兵队伍立刻显得拉风不少。 城头上的小镇人员正对着杀到的蒙古骑兵指指点点,却见一队马队奔驰而来。在来复枪射程外,马队停下了。居中一人举起了望远镜向着城头观望。从军装和肩膀、袖口的红色条纹上来看,这人绝对是这支蒙古骑兵的指挥官。 宋筠也拿起望远镜看了下去,或许是持望远镜的人在双方队列中都是少数,宋筠在镜筒中看到,那个拿着望远镜的蒙古骑兵军官的镜筒正对了自己。 作为一个经历了之前大战的蒙古贵族,弘吉剌·德力格尔并不瞧看眼前的小镇,他很清楚骑兵的劣势在那里,如果后者有一个威望很高又有经验的人做指挥,这么一个小镇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德力格尔看到了一个拿着望远镜的人站在小镇南门上,与自己用望远镜对视。他放下望远镜道:“等这边部队到齐了,先打几轮炮。”骑兵是有骑兵炮的,虽然是小炮,但射程比线膛枪还是有点优势。 打这种仗,最重要的是激发起镇子里的人的惊慌惊乱之心。要是整个镇子都一片镇定,那就麻烦了。 “大人,其实方才我们要是再能跑得快些,大概能抢占下南门。”德力格尔身边有军官遗憾的说道。 “算他们运气好,两个探子被打了那么多枪,只命中了一个。” “放你娘的屁。那是你们自己的手艺差,你们要是有国防军神枪手的水平,别说俩探子了,十个也打没了。” 德力格尔对线膛枪很反感的,这玩意儿在有些人手中,对军官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以至于他都慢慢的不敢带兵冲锋了。 但他是不愿意冒险抢夺城门的,如果方才轻兵冒进,先头部队打不进城去,反倒被堵在城门口。此时他是后撤呢,还是投入更多的兵力去进攻呢?那都是难题。 后撤会让部队士气下挫,投入更多兵力会让城门口变成绞肉机。这都很不好,很不好…… 第八百七十七章 长宁公主 且不去管大草原上的‘演习’,就说在蒙古大草原与山陕黄土高原的分界线上。 一支整体年纪不大的‘队伍’正在努力用功着。 这是一支‘身份高贵’的队伍,因为里头的男男女女全都出自成均公学,这里头不仅有宗室贵族,就连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弟也有。 就比如说现在证挥舞着锄头的陈清芷。她是当朝的天子的五公主,今年十七岁,五年前正式受封长宁公主,因为这位小姑奶奶是陈汉皇室中出了名的顽皮,皇帝给她封一个长宁的封号,用意很明显。 “铛!”长宁的锄头敲在了土层下的一块石头上,由于长宁挥动锄头的时候用了太大的力气,猛烈反动作用力将她的双手震的发麻。任由锄头歪斜的砍在土层中,长宁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突然抬起手遮住眼睛哭了起来。 今年的‘夏令营’太不美好了,这比去童子营还要遭罪呢。竟然跑来榆林口外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种树。 每天累得她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来这些天,长宁发现自己即便捂得再严实,皮肤也给晒黑了。 呜呜呜,太委屈,太伤心了。 长宁这个爱玩爱闹的小公举现在是再也没有玩闹玩耍的心了,她现在就想回到自己母妃的后殿,在四周八面全都摆上大冰山,吹着凉凉的风,舒舒服服的吃着冰激凌。 而不是在这个叫毛乌素的沙地里喝风吃沙。 可惜啊,这个‘队伍’是有规矩的,带队的人虽然晓得长宁身份高贵,可一样不敢有半点优待,不然皇帝就要打他们的板子了。 不远处的领队抬起头看了一下呜呜的哭着的长宁,并没看到什么伤势,既然如此就不需要他上前了。女孩子么,吃不了苦,哭一阵就也不哭了。 他们这个‘队伍’来到的地方是陕覀北境的榆林,这块地盘属于治沙工程的重要地点,风沙正在一点点吞噬这里的树木,但是这儿也依旧存有天然的杜松林和树龄千年的油松——它们是陕西和内蒙古交界的东段地区繁茂森林消失的见证者,也是沙漠南侵最后的坚守者。 这片土地在清初的时候还是一片森林草原,只不过是百年的时光而已,还没有把破坏做绝。 所以,在第一期的治沙工程时候,这里就是重点地段了。如今一期工程时植下的沙漠耐旱植物和树木已经成长了起来,也的确确见到了效果,这二期工程的开展就不仅仅是巩固一期的效果了,而是要在一期成果的基础上更加向前。 将沙漠化的神木—榆林—乌审旗之间的几千平方公里沙地,一点点恢复百年前的青山绿水。 虽然如此‘终极目的’绝不是一期、两期、三期的治沙工程就可以做到的。 如今蒙古人的大面积西迁,本身也是对蒙古大草原的一种保护。迁入的汉族移民虽然始终不会断绝,可防风治沙也会自始至终挂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头上。 不管是那里的土地,都不能过分开发,胡乱开发。 ‘高贵队’来到榆林之后,除了种树植草外,还有一个‘业余’任务,那就是在小学堂和夜校里充当老师。 这些年纪在十七八的孩子们,知识文化水平已经足够充当小学堂和夜校的老师了,就像后世的高中生教小学一样,不存在知识上的问题难题,因为这些地方传授的知识都是最最基础基本的。 而另外他们就还要跟着真正的科技工作队,安排、组织农民学习养殖鸡鸭猪羊的技巧,种植牧草、苜蓿的技巧,和如何产生最大效益。还有保护水土的基本方法、方式,水土流失的危害,等等。 这不是让这些老百姓去保护水土,而是要他们别去破坏水土。 整个队伍不管百姓们的态度是否积极,工作队每天除了教书,传授农业知识,帮助群众解决突发问题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劳动。 长宁也不是没干过活儿,到了童子营里,皇子公主一视同仁,优待也不会在这种招眼的地方搞特殊,可是她哪里有过这等沉重劳动的经验啊。 她一个小姑娘挥起锄头来,一天、两天时间,手上就磨起了血泡,血泡挑破了那还是疼,再‘体验工农’也不能让人家公主的手上磨出茧子不是?长宁于是就得到了几天的休息时间,做一些后勤工作,等手上的血泡下去了,这才重新‘上岗’。 但长宁内心是不愿意去挥锄头的,她向领队反应,给‘不讲道理’的驳回了。带着一股气上岗的长宁是以在挥动劳动工具的时候太用力,结果一下子磕到了石头上。长宁手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都震裂了,还流出了一点点血,长宁看了后一下子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领队的不过来,一旁的‘小伙伴’们可是知道‘友谊’的,纷纷跑来安慰长宁。还有大唿小叫的招唿卫生员来包扎的,实际上长宁就手掌上的一个愈合了的伤口重新开裂了。 哭泣了几声,长宁放下遮住眼睛的手,不顾周边人的劝阻,抽泣着继续开始挥动锄头。而她周边的小伙伴们也被领队叫去干活了,很快,抽泣也没有了,长宁胸中的委屈化成了一种悲愤,悲愤又变成了巨大的力量。这位十七岁的小姑娘拼命的挥动锄头,在地上乱挖乱刨起来。 直到高高举起锄头的手臂被人拽住了,长宁扭头一看,却是跟队的生活老师吴嬷嬷。吴嬷嬷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鲁山人,早年也有儿有女的,但一双儿女却都在战争中死去了。所以她现在是孤苦伶仃的,在成均公学成立之初,人就进来做生活老师了,这一待就是小二十年。 吴嬷嬷当然看得出长宁这是在怄气,叹了口气,“公主啊,你休息一下吧。”这规矩是您老爹亲口定下的,这些年里但凡违背了这规矩的人,可全都要遭殃,没人敢破例。 吴嬷嬷温暖的话和慈祥的表情,让长宁的悲愤情绪得到了一定平息,不过工作队的一个组员看到吴嬷嬷在安慰长宁,也打了一嗓子,“公主殿下,你就别犟了,好好地休息休息。你这么干活没有效率的。” 听到这组员关心的不是自己内心的悲愤,而是自己干活效率的时候,长宁突然很想用双手卡住他的脖子,如掐着一只小鸡的脖子一样,在奋力摇晃中将这个不会说话的笨蛋如同小鸡一样掐死。 不过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陈汉的皇室,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可都没有随便杀人的权利。 长宁是很想痛骂这人一顿的,“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啊,没人那你当哑巴不是?” 但是大家都在干活,如此个气氛下,长宁觉得这么发脾气未免太傻。所以她只能忍下来,而如此一来她心里头的火气就咕嘟嘟的更旺了。 吴嬷嬷也白了那人一眼,那组员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懂得看脸色,知道自己惹人不快了。那得,自己走人好了。然后吴嬷嬷就又宽慰了她一些话,或许是刚才发泄了一圈,情绪得到了疏解,长宁也就不气的要挖破老天爷了。 “收工!明天在干。”领队的扯起嗓子吆喝了一声。 长宁抬头看了看,似乎也没空多大点地方了,忍不住答道:“队长,加把劲今天干完不就行了。” “问题是今天干不完。这地儿种了树后还有善后呢,怎么这也得干到明天下午。”长宁的眼睛估算的还是不准,领队当然知道小姑娘的潜意思是什么了。“该放松的时候咱们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时间还很充足,完成任务不成问题。大家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忙呢。” 长宁仰头看着天空,怎么就没有一点阴云呢? 榆林这一块地不算缺水的。她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想着榆林气象的介绍,不仅仅是榆林、神木,包括整个毛乌素沙漠在内,那都是自己作死的。 这个地方并不缺少雨水,跟真正的沙漠地区是不一样的。这里每年的降雨甚至能达到250—440毫米,集中于每年6—8月份,这段时间的降雨可占全年降水60—75%,尤以7月为多。降水年际变率大,多雨年为少雨年2—4倍,常发生旱灾和涝灾,且旱多于涝。 在这片土地上种植或许很困难,但作为森林草地,作为牧场,完全是没问题的。 长宁他们一群人刚刚抵达榆林的时候,就遇到了一场中雨。所以,这里的气候真不算差。但可惜啊,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没有注意到保护植被这个问题。 小姑娘家多愁善感,刚刚还气得要死,想着老天爷怎么不下雨,他们就好偷个懒了,但转眼间就可惜这里了。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等人下驻的那个小村庄里。总人口还没有他们这个工作队多呢,只有百十人。 人均耕地两亩地也没有,全村人过去都靠给蒙古人放牧,外加自己也养点羊群为生。前些年一期治沙工程展开的时候,他们这儿就有一支工作队落脚,那几年可以说是这个小村庄日子过的最舒坦的时间。 但是几年的好日光过去之后,这个村落的‘经济’就再次陷入了困顿,这里的百姓除了养羊以外,就是能靠着护林,挣上一点钱。而一期治沙工程种植下的树木和沙棘等耐旱植物,也多多少少为他们的羊群提供了些许养料。 小村庄在没落了一年多后终于发生了一次大分裂,超过一半的人口迁移到了别的地方。或者还在榆林府,或者已经远在天边了。 二三百人的村庄现在变成了百十人的村落。但这些剩下的人,依靠着护林的工作,还有种地养羊【人均养羊的数量变高了,人均耕地也增高了,人少了,人均资源增多了么】,日子还真的能过得下去,且比前清时候真心是好多了。 不过小村庄村民们的生存是不成问题了,可教育、医疗则还是很严重的问题。 陈鸣早就想到这方面了,他让手下的医学精英们去编撰一本陈汉版的《赤脚医生手册》。不要求有那么多的深刻医学知识,只要有最基本的常见症状的诊断与处理,比如拉肚子、石灰眯眼、中毒——野果中毒、蛇毒,或者是食物相克而中毒,一些最基本的解毒法子。再一个就是小儿的常见病,以及急病的简单处理,不需要‘赤脚大夫’全都能解决,只要他们能暂时缓解病情,或是延长患者的生命。 再有就是预防疾病啊,也就是保持内外的卫生,还有中医的针灸与推拿,和一些基本的食疗,常用中草药,外伤——骨折、刀枪伤的救护。 陈鸣要求的不高,但这个不高对于眼下的时代来说,却是太高了。 他的命令已经下发了这么多年,那么多的名医圣手在这个‘问题’上也研究了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可还是没有拿出来一本让编撰者自己都信服的手册。 而小村落的教育就更不用多说了。 连榆林府县的学校、老师都还不够,就更不用说这里了。 长宁从山坡往下看去,只见夕阳中矗立着一片片灰色的房屋,这里的房屋就没有高大的,恐怕被大风给掀飞了,但一栋栋建的还相当结实,都是一期治沙工程展开后的岁月里建造的。 小孩穿的虽然半旧不新,不少人的衣服上还缝着补丁,但至少每个孩子都穿的整齐,而不是破破烂烂的,而且面上没有菜色,显然都吃得饱。 狗是这里很多人家都喂养的动物,孩子们和狗在门外嬉闹着。唯一一条干净整洁的引水渠则还是当年的工作队负责建成的一条暗渠,他们在距离小村七八百米的洼地见了一处蓄水池,然后用水车将水源源不断地送入引水暗渠里,一直送到村中的各个蓄水池。 之所以用暗渠这种引水模式,这种安排是为了保证了饮水的干净整洁。要知道这里天天刮风,而且村外就有成片的防护林,一到秋天落叶纷飞。而且村里头还养了一些的羊,被糟蹋了可不好。 就在陈鸣的眼睛全都盯在大事儿上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五女儿正盼望着十八岁的到来。 她只要到了十八岁,那就不用一年受一回苦,遭一次罪了。 相反,当她满十八岁之后,每年她就可以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玩一遭了。这个‘愿望’可以一直满足到她正式结婚。 所以长宁很期盼着自己能够满十八岁。那个时候她就能每年出去好好地玩一玩了。 她要去北极,看一看冰雪的世界;她要去南洋,看一看什么叫雨林; 她还准备去昆仑,想去找一找元始天尊的玉虚宫。佛教竟然在自己的起源地被印度教给灭了,这让她内心里对佛祖的敬畏之心大跌。只不过法门寺要是真的挖出了佛祖的真身舍利,她是一定要看看的…… 而至于结婚,如今的年代,那家的贵女二十岁刚过生日就结婚啊。是想男人想疯了,还是长得太丑唯恐嫁不出去啊? 第八百七十八章 遭贼惦记 里海岸畔的西海。 “我想我们正在改变着俄罗斯军队。” 一天的早晨,当潘昶照例跟着出操部队一起绕城跑圈时,就看到不远的地方,一支俄国部队也正在吭哧吭哧喊着号子跑过来,为首那名军官还很友好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唿——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常见了。故而潘昶身边的警卫营营官都如此的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潘昶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旅帅了,西海的国防军现在只剩下了六千人,其他两千人不是已经战死,就是因为受伤被拉回到后方修养,余下的六千人被编成了一个不满员的旅。 “这些人如果被俄军调散开,回到各自的驻地、部队去,想必咱们的很多训练内容会立刻就在俄罗斯军队里传播开去吧……” 潘昶听了不以为意: “前提条件是他们的军纪军规能一直这么严格。他们的食物、营养也能跟得上。” “依我看啊,这老毛子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差,但他们的后勤太差劲了。这方面改变不了,再大的个头也是虚的。这不在于训练方式,而在于后勤,在于有钱没钱。” 潘昶的认知更直指核心一点。 国防军的训练强度很大,但这是建立在国防军官兵优沃的后勤补给上的,事实上要是不在西海这个敏感的地方,整个帝国能始终保持着如此强度训练的部队就只有南京的禁卫军了。 这是国防军训练纲目中运动量最大的‘甲’字方案,而一般的主力部队所采用的训练纲目只是乙字。 这当中就存在着一个营养问题。 如果官兵们的营养跟不上,而军队还保持如此强大的训练度,那是会把队伍练完蛋的。 这个问题就不知道俄国人已经意识到了没有。在他看来俄国本身的练兵方式其实不能说很烂,现在的欧洲军队很强调军令的,这方面还保留着浓郁的排枪击毙时代的作风,作为军队首脑这些日子以来他与俄国人的接触较多,对于俄国的真实状况比原来了解更多。然而俄国人在士兵的供给上做的真的很差,也就是战斗期间还补充着一些肉食。在和平时期,英国的士兵除了面包外还可以拿到米,肉,豌豆和奶酪,而俄军列兵就只有面粉和豆粒,必须是庆贺节日或是战争的时候,俄军士兵才能闻到肉味和伏特加。此外俄军的士兵有时拿到的也可能不是裁剪完毕的制服和军靴,而是衣料和皮革,制服和军靴必须由让他们自行来制作。弹药同样如此,火药,铅和纸被分发到各团,让士兵自己来制作。从这些我们更能看出这些俄罗斯母亲的儿子是多么容易养活。 俄军按照年度征召新兵的传统让俄军成为欧洲最庞大也是最廉价的军队,同时却没有给人民施加不可承担的负担,这个体系让俄军在整体的竞争中很是出色。但是单兵素质就不要寄托太大的希望了。 俄国人如果真的全面学习国防军的练兵方式,最后吃亏的反而会使他们。除非圣彼得堡愿意改变‘灰色牲口’的地位和成本。 “相比起练兵方式,我想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我们的作战方式——包括巴库汗。昨天赛义德·穆罕默德·哈塔米那个阉人又来找我了,拐弯抹角扯了半天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想要跟咱们私下里换一点军火。最好能用大炮和火箭弹。还想从咱们队伍里聘请几个教官。” “说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是巴库汗国最尊贵的朋友。”潘昶笑着对警卫营营官说。巴库汗把国防军当成天方世界的军队了,以为统帅就是军队的最高主宰。 但实际上呢,别说潘昶跟巴库人私下里交易军火,就算他敢把为巴库派遣几个教官的小事儿做出来,旅教导员就敢联合宪兵部队把他给抓起来,到时候警卫营也不会再警卫他了。 潘昶一边跑步一边接着说道: “俄罗斯人也来找过我,想用黄金换火枪、大炮,开价很高……” 西海的国防军几次打败了俄军的进攻,那手里肯定有不少的俄军器械,俄国人愿意出钱赎买。 而且这些日子里,不管是巴库人、奥斯曼人、波斯人,还是俄罗斯人,都发现了火帽的秘密。切听下面的人汇报,有人在直接接触国防军士兵,说只要他们肯私卖枪支、火帽的话:一支步枪【带附属火帽】一百英镑,十个火帽单独卖价一英镑。而要是士兵愿意投靠俄军的话,那过去就是校级军官待遇,还奉送良田美宅美女…… “很是很麻烦的骚扰啊……” 国防军对官兵的掌控力真的是这个时代的欧洲人所难以想象的。所以,俄国人的拉拢早早就暴漏了。以西海为例,虽然不敢肯定就没有人私卖火帽的,但绝对没人敢售卖火帽枪和叛逃的。除非那人在国内已经了无半点牵挂,本身又是个不成器的人。 不过这终究是个麻烦事,万一部队上有人‘想不开’了,那丢人的不还是潘昶么?六千人呢,啥鸟人都会有不是? 战争结束了,中国与俄国恢复了和平,这跟俄国走得近了后的麻烦自然就大起来了。俄国方面对于国防军的武器优势始终是垂涎三尺,虽然俄国人的地盘里根本没有雨林、热带地区,但北方的大风、大雪也一样是麻烦,燧发枪终究是没有火帽枪方便和保险的。 当然中国是拒绝的,火帽这东西的作用远没有米尼步枪厉害,但它的‘研发’却要比米尼步枪困难多了。可是尽管欧洲人在这方面的要求全部被陈汉方面严词拒绝了,但俄国人在内的欧洲各个国家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随着最近双方关系的逐渐缓和,俄国方面是忍不住使用起各种软性的手段达到目的,其诱惑性不仅仅是对于潘昶等军方高层,还有中下层的军官和普通士兵,各种利诱是层出不穷。 国防军的忠诚度是不需要去怀疑的。但是人一多思想就会复杂,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难免会有人一时煳涂的。而且也要防着别人趁他们落单时搞偷窃或绑架之类,是以,战争虽然结束了,国防军这边却依然把除军营外的区域设为战斗地带,所有离开军营的士兵必须以班为单位,行动至少两人一组——就是为了防止俄国方面或别的国家在暗中下黑手。 不过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这样提防着终究不是办法。火帽枪这样的单兵武器不同于粗大的火箭弹、火炮,一旦公开亮相,要说绝对不外流本就不可能——从列装部队到现在,火帽枪陆陆续续遗失也有几十支了,但这玩意被外国拿到的数量再多他们也不嫌多,在彻底破解火帽的秘密之前。 甚至军情局都可以肯定,失踪列表中那些步枪肯定有那么四五支是落入了日本德川幕府或是地方大名的手中得,他们也必定正在组织力量破解技术,企图仿制。但这条道路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对于陈鸣来说,有关技术扩散的问题他们早就深入的考虑过了。 火帽可以说是陈鸣掌握的这些技术当中,最最不容易被破解被仿制的东西,因为这个时代的现代化学也才刚刚兴起,很多发明都不是依照着某种科学脉络而研究出来的,而是一次次的实验,甚至是无意中的实验失误,从而得来的。 火帽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他虽然把这些装备亮相在世人面前,也敢肯定这些武器逃不脱外人他国的惦记。但只要他们不主动把这些技术传授出去,凭这个时代的科学水平,别人就算得到全套实物也未必能轻松的那处仿制品。 比如说火帽,这东西比步枪在外头流散的更多,可关键物品雷汞,没有足够化学知识根本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而就算猜出来了,怎么去制造,制造了之后又如何去钝化,这都需要大量的实验,也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陈鸣也不认为火帽这玩意能领先世界多少年。但至少要撑到拿破仑战争吧? 至于先进武器带来的危害,少数的先进武器通过非正常手段落到了别人手中,形不成规模也是白搭。只是当前令潘昶为代表的一批驻外军官比较头痛的是,欧洲人还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们依然是根据自己的传统经验,觉得只要从国防军这边弄到几支样枪,回去拆开看看就一定能仿制出同样的东西,进而就获得与国防军一般的单兵战斗力,至少单兵武器上的差距能够赶上。 就是这么个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让他们行动起来既不择手段又不惜代价——而且不是一国一家这么的想,最早的手的人已经‘放弃’了,后来者还在发奋努力。倒是让国安和军情局等国内外的情报部门忙活了起来! 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即使以国防军的思想工作之扎实,也一样不能阻止有人头脑犯煳涂。之前丢失的那几十杆枪,还有流散出去的火帽,那就是一个很好的正面。毕竟百十万人呢,什么稀奇古怪想法都会有。 潘昶现在最怕的就是部队里有人拖枪逃跑,搞得整个驻西海部队都为他背黑锅。 而且让潘昶暗自更郁闷的是,这更加先进的新式步枪,在将来不久,还就要从他的驻地流散出去。 潘昶要不是接到了皇帝亲自手令,他绝对不愿意背这个黑锅。 这件事加上就近西海发生的些事儿,后者的事情虽然都不算大,但乱七八糟加起来也挺让人烦心的。直到返回军营中,潘昶都依旧在为此而烦恼。 …… 到了七月中旬。两艘当分别名为‘西海’和‘东海’的两条飞剪艏船在西海码头边上抛锚停泊下来之后,赛利姆满脸疲倦的从其中一艘上下来,但他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四周。 使用飞剪艏船通行里海,顺着这里的海风和洋流,那速度真快的突破天际。 赛利姆这边还迷迷煳煳的,码头上,一群奥斯曼文武官员已经急匆匆赶了过来,见面就是嘘寒问暖——以赛利姆眼下的炙手可热,当地所有奥斯曼官员只要是得到了消息的,都赶紧跑来迎接问候。 这可是奥斯曼帝国的大功臣啊。 而赛利姆自然也是很长袖善舞,人家本就是外交官出身么,一一应酬过来。其间不免问起他在中国的新见闻。而一提起这个这位赛特使就是一脸的唏嘘之色,连声说没想到没想到中国发展的会那么快。 水陆交通就不用说了,铁道也不需要说了。 第二次中俄战争,中国铁道也一战成名。狭窄的两根铁轨上,一匹匹骏马奔跑往来,生生支撑起了大西北与中国内陆的军需物资联系。 虽然从伊犁运输大批军需物资,看似用的还是马车,走草原路线。 但真正的功夫不在表面,在大西北与内陆的联系上。 那一条铁道简直比千万匹马都有用。 运输量不仅巨大,速度也快的非同一般。 虽然这车列调度起来也似乎异常的麻烦,还有配上大量的维修工人,以及沿途相隔五十里就要有一个中转站,维修工人和护路的部队也驻扎在这些中转站里。 但效果也很显着,这一条铁路在战争中发挥出了巨大的难以想象的作用。不管是部队的转运,还是物质的积极输送,那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马车可媲美的。 欧洲世界早就有有轨马车这个概念了,但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大城市里玩一玩有轨公共马车,如陈汉这般不可思议的长铺架几千里、上万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第二次中俄战争结束之后,铁道的大名响亮欧洲。或许过不了多久,欧洲人也会修建起西方的第一条长途轨道也说不定呢。 如今这个时代还没人能想到不久之后,火车就会出现,然后没隔多久的时间,可以投入实际运行中的火车就可以行走在大地上。 陈汉现在修建的这两条铁道不可能通行火车,但是他们的修建却给真正意义上的铁道建设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当几十年后,连同蒙古和薪疆的铁道开始正式修建的时候,他们做的就仅仅是在现有的两条铁轨线路的基础上加宽加大加固而已。而不是同这两条铁道修建的时候那般‘凿空’北疆,‘凿空’西北了。 这种长途远距离交通线路的修建,那精力花费最大的地方从来不是‘经费’,而是线路的勘探。 第八百七十九章 命运之子就位 就在欧洲乱作一团,中国事儿多如杂草的时候,又一批北美移民队伍的船队靠近的东京码头。 是的,从大陆来到这儿的移民,都是先靠到东京或是汉津,在东京、汉津这两座隶属南京直辖的,汉属北美的第一、第二名城汇集,然后再由这儿的诸王代表官员,商议‘分猪肉’。 蔡王上批移民拿的人多了,这一批那就要少要一些;邓王上批移民拿的数儿少了,那这一批就要多要一些。如此而已! 虽然看似多了一道没必要的手续——可以直接把移民运到诸王领地是不是,但这么做却很好地维护了东京,还有汉津,这两座城市在汉属北美地区的核心地位,也很好地维护了朝廷的权威,更让诸王之间可能存在的争议变得不复存在。 …… “轰轰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 礼炮响起。 当第一艘满载着数百移民的运输船缓缓在码头边上靠岸后,早已准备好的鞭炮和锣鼓都乒乒乓乓的轰响起来。舞龙和舞狮的队伍也开始表演,几面书写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之类的大红条幅也早早的被吊挂起。 东京港现今的规模绝对不比天津港小了去,这儿本来就有着天然的优良深水港湾,要是建造的只能供渔船出入才是暴殄天物呢。 当然,东京码头的规模能够达到天津港的规模,那也是得于当地这些年里不间断的建造。前段时间还专门新修建了两条深入海中很远的水泥栈桥,以供大型船舶停靠。就如眼下这样装了五六百人的大帆船,也能直接靠到栈桥边上,而不必依靠小艇驳运了。 随着跳板搭起,一队队拎着包袱,扛着藤条竹篾编成的箱子的移民在船员的引导下晃晃悠悠走下船,生平第一次踏上了故乡万里之外的土地。 面对着深入大海的这一熘细窄的长桥,他们的脸色大都是茫然中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虽然在此之前就已经做了好一阵海船了,但是要通过长长的栈桥,这些陆地百姓当然会有一丝惧意了。 当然,这一点上,船员们在船队抵达东京之前,对船上的移民们就早有吩咐的。 迁到北美的移民,不仅在上船之前,有过一段的‘集中学习’。到了船上之后,船员们一样会组织他们进行学习,主要是宽慰他们的心,再有就是介绍一些北美的法律和各种各样的不允许。对他们进行初步的思想教育,也可以说是爱国主义的灌输,或是说洗脑。 比如说你们这些人不管远在天涯海角,那也始终是中国苗裔,是皇帝的子民。 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接着之前的‘集中学习’,继续给他们介绍北美的地理、气候、物产,以及在这里生活的一些小常识,以便让他们能快速适应。 其中说得最多就是当地气候如何温暖宜人,雨水充沛,跟大陆本土是多么多么的相似。除了要提防海啸之外,但那只是针对沿海居住者。而要是分配到邓王、薛王的地盘,这需要担忧每年的龙卷风。 中国的龙卷风不多,但北美却有很多,因为这里的夏季经常有雷暴天气。而龙卷风往往就伴随着雷暴天气出现。 这种自然灾害虽然影响范围小,但破坏力极大。而至于如何抵挡龙卷风,似乎地窖是一个很好地选择,除此外就是在屋前屋后多种树。 在美洲,经常可以看到龙卷风灾难发生地,有一颗颗大树被拦腰折断,或是连根拔起,但却不会被远远地抛开。所以,这树木大概有一定的挡风作用吧。去年密西西比河北上勘探队的一个据点,据点前的一颗直径1米多粗、高10多米的大树被龙卷风连根拔起,附近另两棵大树也被折断,而距离大树只有一丈远的据点房屋却秋毫无损,但距离那个据点十丈外的哨所却惨遭毁灭性的灾难,那似乎是大树保护了据点呢。由此可见,房前屋后多植树也是可抵御龙卷风袭击的。 北美也不是天堂,不是到了这儿就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想要过好日子,那还需要自己的辛勤劳作。 但是从船舷上向陆地眺望,移民们就亲眼看到内陆地区那一片片宛如方块格格的农田,大片的森林,如绿宝石般纯粹的绿色,令人看了心旷神怡。 如此平整的土地,能长出如此茂盛丛林的土地,那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土地了。而中国的老百姓,只要手中有着一块地,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当下时候他们还不能离开码头——船队领队的罗大人还要训话呢。 罗大人就是罗芳柏。这个时空,罗芳柏不可能在婆罗洲成立自己的兰芳公司了,他早在复汉军南下两广的时候就早早的投效了陈汉,先是在嘉应官府中任职,虽然品阶不高,但门第已经不同。 早年罗芳柏家贫如洗,耕辛凭舌,苦砚为生。可是在投效复汉军后,他在短短三两个月里就发了家,起了势头。除了自己在知府衙门效力,他的两个弟弟——罗葵柏、罗台柏,一个办起了一个榨油作坊,嘉应的油茶是很出名的;另一个做起了来钱更快的酒楼生意。短短时间,罗家家庭生活就已翻天覆地了。 而他还不满足,报名南下,在西婆罗洲完成了从中下层公员到七品官员的重大转变,当李琨遭难的时候他已经是从五品了。 李琨遭难,罗芳柏就是那时候跟印尼猴子谈判的中方代表团使臣。依靠着这个善缘,罗芳柏从西婆罗洲调回了广东,并且级别不降反升,迈入了正五品,迈入了中层官员的门槛,然后又调入了移民局。 如今的官职已经是从三品的移民局副长官了。 等船队上的所有移民都下了船,在岸上人员的指示下,五千移民勉强在码头空地上站成一个乱糟糟的方阵,罗芳柏迫不及待登上早已准备好的宣讲台,手持一个铜皮喇叭,开始了他早已打好腹稿的宣传: “尔等在国民尽皆赤贫子民,如今登上这一片沃土,来日必得安乐美满。” “然尔等安康之日,且不可忘记,尔等能有今日,皆圣天子垂怜,皆朝廷之恩德……” “尔等虽是离乡万里,但亦是我华夏赤子,汉家苗裔……” 这是移民局的老传统,也是移民们的传统,来到新的地方的第一件事,就是听领队官员训话。以示自己的赤诚之心,忠诚之心。 虽然罗芳柏在内的每一个移民局官员心里都清楚,那南明州的还好,眼下这北美的,如今对皇帝老子再是感恩戴德,等个三五十年过去,到了下一辈人的时候,他们效忠的就不是万里之外的皇帝陛下了,而是如今这些个在自己跟前和声和气的藩王。 在他看来,移民这一举动,固然是可以在短期内快速增强美洲汉属地区的实力,从整体上增加了陈汉的实力和威势,但到那时候海外藩国是否还愿意臣服于南京就很难说了——虽然罗芳柏对南京有一万个信心,眼下南京在武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可以轻松碾压这些藩国,可是三五十年后呢? 帝国就算依旧威亚世界,不可一世。但要真的出兵对付这些藩国了,可就不仅仅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了,而是算盘被打烂,丢人丢大了的问题了。 在罗芳柏这些还没有做到部局一把手的大员,虽然也是大员,但到底差了一层,根本不知道陈汉海外封国的全盘计划,只以为分封了六个藩国就是全部了。 也因为内心的考虑和担忧,罗芳柏是标准的‘东汉必须派’。 ‘东汉’,东京、汉津。 罗芳柏认为,南京要想在万里之外的美洲保持莫大的影响力,就必须保持着东京和汉津这两座大城的控制权,保持两片肥沃之地的‘生命力’。 只要南京能完事紧着‘东汉’来,这美洲的局势就脱不开枷锁。 东京、汉津之间的土地可比一个藩王的封地大多了,这是两个藩王的地盘,经营的好了,就靠这两座城市,那就能镇压着美洲的局面。 只不过罗芳柏既不可能,也没资格阻止南京向美洲源源不断的输血,他只能感慨皇帝对自己的小兄弟够意思。那每一个人将来都可以在海外立国,称孤道寡,立下血脉传承的数百年基业啊。 是以,罗芳柏每每跟队,都要在移民上岸的第一时间来一场语重心长感天动地的超长演讲。 要知道在这之前,这种演讲已经慢慢的流于形式了。而罗芳柏是将这一即将没啥存在感的东西再度焕发了新的光彩。 虽然他这么做让美洲的不少人心里暗暗不爽,但罗芳柏说的是‘大气候’,再多的不爽也不能漏出来分毫,甚至还要在一边鼓掌喝彩。 这些难民是因为贫穷困难才背井离乡,他们要是在美洲获得了好生活,过上了好日子。那么这一颗心向哪里,就显而易见了。罗芳柏在这里空口白话要求他们依旧忠实于南京,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不过他们不管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样的,表面上还是以‘认真学习’的姿态聆听着罗芳柏的教诲。之后就是东京这里的管理官吏了,这人说话干净利索,接过铜皮喇叭后一句废话没有,就硬邦邦的吼了十个字: “全体解散,按队排列,吃饭!” 这句话让立即让那些移民们萎靡的精神都振作了起来。与对付战俘的策略类似,移民们也是讲纪律,将序列分组的,利用吃饭作为诱惑,作为压迫感,东京管理人员整顿起秩序来就比较容易些。他们把移民以家庭为单位分组,十户一组,一百户一队,而一个队将来也就将构成一个行政村的雏形。 谁先排好队,谁就可以先吃饭,在这样的诱惑下移民们迅速排成了比较整齐的队伍,那随便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饭盒,这是他们在船上用的饭盒,一个木头盒子,一双筷子和一个勺子,还有一个用椰子壳作的碗——而这些人在登船之前,还有登船之后,那就已经养成了吃饭排队的习惯了。 在食物的震慑下,这些人学起规矩来,总是很快的。 移民们在岛上吃到的第一顿饭是鱼粥,白米、红豆、麦仁、玉米粒煮的粥里,掺上一些鱼干虾皮用于调味。数量有限,一人只得一大勺——并非东京官府小气不给他们吃饱,而是考虑到这些人初来乍到很可能会水土不服,吃太多容易拉肚子,而一旦密集人群中出现痢疾将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不过孩子们可以额外得到一个煮鸡蛋。 望着那一群群蹲在地上,稀里唿噜大口大口喝粥的男女老少,一群藩国官员的脸上都满是笑容——这边数千人足可以组成十个行政村,或者是打下二三十个新村落的根基。按照每户分配的土地,用不多久,账面上就能多出数万亩良田。他们这里从来不缺沃土,只是没人去伺弄。 地广人稀,美洲是真正的地广人稀。 不管是哪个藩国,那大片大片平坦肥沃的土地,简直是天赐之国。 西班牙人可不敢从陆路上越境,海上他们还有借口推诿,陆地上就怎么也推不掉了。 那匪徒至少是你们西班牙人吧?是你的人,你们怎么不管? 还管不管? 敢说一个不管。国防军这就敢去替他们‘管’。 就在欧洲一片乱叫的时候,中国的很多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管是国内的经济活动,还是政治民生工程,亦或是对外的移民工作,全都在高速的运转中。中国就像一个已经镶嵌进轨道中的列车,在顺着笔直的方向,向着最终目标告诉的行进。 可是这个时候的欧洲呢,在一片的喊打喊杀当中,土伦的保皇党为了保持自己的利益,为了阻挡革命军进入土伦,他们最终选择了卖国。将土伦要塞和拥有30余艘舰只的法国地中海舰队,拱手交给了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从而使英国和西斑牙军队不费一枪一弹就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土伦。 土伦港并不大,但它很重要。它在法国的南部,地中海海岸,是法国南部的一个重要港口,是一个良好的海军基地。不论对法国来说还是对欧洲列强来说,都是令人瞩目的地方。于是在继英国人和西班牙人踏入这里之后,那不勒斯、皮埃蒙特和直布罗陀的军队也都相继踏进这个港口。 而与此同时,法国南部的复辟气焰甚嚣尘上,企图颠覆雅各宾派革命政权的复辟叛乱,很快达到了高潮。 这一事件引起了巴黎的强烈反应。于是,某个被迫离开了自己家乡的命运之子,来姻缘巧合的来到了这儿,来到了土伦。 从去年开始到现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对于拿破仑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 年轻的拿破仑虽已具有比较成熟的政治见解,也掌握了相当丰富的军事知识,并积累了一定的作战经验。可是,在参加土伦战役以前,他并没有真正获得施展才华的机会。他虽然列名于法国革命军的正规炮兵部队,但一直请假离队在自己的故乡科西嘉岛,带领一个国民自卫军营,想为家乡的独立自由干出一番宏伟事业。 但是,革命并不那么容易。科西嘉岛同样是一个各种势力互相角逐的是非场所,各派力量斗争激烈。拿破仑希望可以乘机推动科西嘉岛的独立,但却受到了另一个亲英派的强烈反对。由于政见上的分歧和军事行动的失利,他最后弄得无法在科西嘉岛上安身,被迫带着全家离开故乡,和母亲兄弟一起逃亡到喀尔维,躲在朋友家。 西历1794年6月13日,拿破仑踏上普罗旺斯海岸,来到土伦。这是他一生中的重要转折点。 陈鸣不知道,自己一直来都期望见到的命运之子,现在真的已经就位了。 第八百八十章 王者归来 阴霾的天空下,厚重的云层海浪一样翻滚着,缓慢地朝东边移动着。 灰黯的乌云在头顶的天空中时开时合,低的让人伸手可触。 山岭上的松树从云雾中伸出枝条让蒙蒙的细雨来为它洗刷尘埃。雨丝很轻,轻的可以随着山风在山林间随意的飘舞,而不愿轻易的投入大地母亲怀抱了。 已经是深秋了,北方大草原上已经雪花纷飞,大地都披上白衣;北方也是树叶枯黄凋落,一片萧瑟;但是在眼前的这座山岭脚下,却还有一片绿色。 桐庐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地处钱塘江中游,富春江斜贯县境。地理位置很是不错,东接诸暨,南连浦江、建德,西邻淳安,东北界富阳,西北依临安。 后世的桐庐是响当当的浙西经济实力第一强县。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这里只是江浙众多的富裕城乡中的一个,鱼米之乡么。 只不过今天的桐庐有点骚动,因为李氏集团要在桐庐开大会了,其下属的分支企业、大中型公司、集团的负责人,悉数在这儿汇集。 大青山脚下的私人庄园前,数百名穿戴整齐的保安和企业高层人士在庄园前列队等候着,远处的锣鼓队伍全都披红挂彩,时刻等候着。 站在最前面的一干高层,个个都翘首以盼。 随着大皇子赶赴美洲,李氏集团这两年不仅没有沉寂上一些,对外表现反而更加的强势了。 这并不是李琨昏了头了,而是他在为自己的外甥在张目。 陈鼎离开大陆,不管是不是爵位有变,他都离开了。 离开的陈鼎和人在的陈鼎是两个概念,很多之前时候不能做的事儿,现在陈眧等就可以做了。 一样的事情,陈鼎人在南京的时候做,那是正式开战,是撕破脸皮;但陈鼎不在了,那就属于规则默许的争夺。 作为年长的皇子,陈鼎在底下的一干小兄弟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步入了社会。几年领先的时间真的给他创造了不少有利的条件,现在是陈眧他们夺回这些便的时候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在爵位上的震撼过后,陈汉朝野政坛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陈鸣指派陈鼎去美洲视为一个‘平衡儿子’的策略了。 你陈鼎有领先时间,那么就且去‘浪费’两年再说;底下的几个小儿子缺少时间,唉,现在爹就给你们这个追赶的机会。 至于把两字封爵改为一字王,那只是一个补偿,而且去美洲两年,也的确能够历练人。 在这种情况下,李琨就必须替离开的外甥撑起大皇子系的架势来。 那就像一头主人离开了的看家犬,警惕着任何靠近的人,露出自己的牙齿,发出一声声咆哮,恐吓威吓着所有人,忠诚于自己的职守。 如今陈鼎即将返回大陆,李琨召集如今‘李氏集团’旗下的所有头首,那就是要为即将归来的豫王殿下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李氏集团也是大皇子系中的一股重要力量,更准确的说是大皇子系的钱袋子。就算不拉拢军队,不去腐化官员,要经营一个派系,那也必然离不开财富。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官员怎么往上走? 那要看有没有政绩,而想出政绩没钱又怎么能行呢? 有钱袋子支持的官员比没钱袋子支持的官员,‘路’好走太多了。 前者到任之后,可以立刻施展‘大召唤术’,然后一个个投资就落实到了他统辖的地区里,比如水陆交通,比如说当地土特产加工,比如说纺织厂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建设,那不管是纺织厂、纺纱厂还是食品加工厂,可都能大大的拉高当地的经济发展。 除外还有一系列的慈善基金,比如说助学基金,比如说医疗基金,再有一个是抚养孤老的捐款…… 只要舍得投钱,地方上很快就能做出相应的政绩来。 所以说,这财富的支持,不管是在什么年代,那都有着巨大的作用的。 何况李琨还是大皇子的亲舅舅,在陈鼎不在的这两年时间中,大皇子系的代表人物那就是他。 如今陈鼎两年的‘流放’生涯终于结束了。 可是他的对手们也更强大了。李琨与陈鼎有过两次联系,然后这场会议就召开了。离开陈汉的政治核心两年时间的陈鼎,需要一次声势浩大的‘震撼’来以示自己的归来。 李琨昨天抵到的杭州,乘船而行,今天中午时候能够抵达此处。但是眼下着时间都要一点了。 “范先生,会首还有多少时间才能过来?不是说行船只需三个小时么?怎么还没有到?”德恒当——一家连锁当铺的王大掌柜悄悄取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问道。他是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才从宁波那边过来了,今日一大早刚到桐庐就又跟着范衷等人来到这城外的私人山庄前迎接李琨的到来,一晚上没睡再加上几个小时站下来,这大掌柜感到腰酸背痛,四肢发麻,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再等一会儿吧,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或者你先下去休息一下?”范衷也略显疲惫地说道。 他这几天有些忙的晕头转向了。作为李氏集团的大管家,范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边为迎接豫王做着事前的准备,为这场会议的召开准备一切,另一边还要记录着整个利益集团里大大小小的事件、举动和人员变动。 大皇子要回来了,一个系统里这两年利益受损的‘忠臣’们需要慰问,新近打算投奔来的官员和工商界人士需要‘接见’,再加上他们内部各个小山头为了各自的利益争吵不已,让范衷和李琨是头痛之极。而如此众多的事情在压到李琨手里之前,就先都压在范衷的肩膀上,让他现在每天睡眠连睡五个小时觉的时间都没有,白天只能偷空闭上眼睛打个盹。 不过范衷是不会有半点偷懒懈怠的。 他一个前清的进士——乾隆三十六年辛卯恩科,还是个一甲第三名——探花,要不是李琨拉了他一把,到现在一家人还在为生计而发愁呢。 所以,他对李琨的忠诚度极高。 就算是李家的大老板陈鼎,也不是他的第一效忠对象。 虽然范衷离开李琨身边才短短的五天,他先一步来到桐庐,就是先料理一下这儿的庄园,准备好接待的一切事宜。现在他要对自己的老板交差! 强忍困意的范衷勉强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北面,习惯性地摸了下口袋,这才发觉口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见那个德恒当的王大掌柜也强忍着一脸睡意的站在自己身侧,范衷小声问道:“王大掌柜,你身上有没有带香烟?给我一支。” 范衷是个老烟枪,而且喜欢抽旱烟,但是他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除了在自己家里手中拿着一杆烟袋锅子外,其他地方都是抽卷烟,而且是带着过滤嘴的高档卷烟。 后者是中国烟草局刚刚推广不久的一种新技术,以棉花为主要赛状物,虽然需要人工操纵,生产效率低下,但这也正好应征了物以稀为贵么。 主要是皇帝首先开始抽过滤嘴卷烟,然后这一发明创造就瞬间的在全国范围内传开了。烟草局这几年光是专利授权,就赚的盆满钵满,发的比面包都要开。 王大掌柜随身带的就有香烟,而且也是过滤嘴的,后者在中国已经成为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而专供皇室的‘熊猫牌’香烟,更是非权贵高层不可得。 “唉,范先生,我看您还是下去休息休息吧,光吸烟提神怎么可以?卷烟这种东西还是少吸为好,皇帝都说了,这东西吸多了有伤身体!” 陈鸣给中国社会带了个好头,虽然他一开始不抽烟,但是打仗当中有了麻烦,就免不了要叼上一根在嘴上。很多不经常见他面的中层军官,都会以为他们的首领是一个整天烟不离嘴的大烟鬼。这也造成了复汉军——国防军中,吸烟成风,然后这一现象又传递到了政府。到如今的中国社会,凡是有点身份的人,一个个的嘴巴上都叼上了卷烟。而至于陈鸣这个始作俑者是不是真的是天天眼不离嘴的大烟鬼,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很多在中国活动的欧洲人都受不了这种‘习俗’,乌烟瘴气的感觉真心很不好。范衷这还算是比较节制的,他身后的这一班人中有那厉害的,一天可以抽掉两到三包,真是恨不得钻进卷烟里不出来了。 “没事儿,就是多抽了两根烟,哪有什么大事情。” 陈鸣在中国的威望虽然很高,但是他说抽烟多有害健康的话,却很少有人相信。至少范衷就是其中之一。 “对了,王大掌柜,你刚从宁波过来,咱们橡胶园在宁波商圈的评价如何?有人愿意掏钱买股票吗?” 经过一二十年的发展,橡胶在南洋的培养已经初步有了成果。 雨衣这种很有实用性的产品让橡胶的前景充满了光明。 虽然陈鸣提供了‘硫化’这个开启天然橡胶宝藏大门的钥匙,可是陈汉这么多年的努力,也仅仅是剥开了天然橡胶面上的第一层面纱。 雨衣是有了,胶鞋和胶底鞋却始终没有成功,更不要说他想往的自行内胎和外带了。这也说明,天然橡胶真正意义上投入实用,还有着很遥远的距离。 不过在眼下有了雨衣这项发明,天然橡胶就不愁销路。 “倒是有几个人看好这橡胶种植园的前景的……”王大掌柜打开了话匣子。 第八百八十一章 醉翁之意在豫王! 北方,波澜起伏的大海上,一支打美洲而来的船队正在向着南京驶来。 李琨是不知道如今陈鼎的具体位置已经到了哪里,而且就算陈鼎现在已经到了江南,他也不可能立刻来到杭州,来到桐庐。李琨之所以时间晚点,那是因为突发了一个变故。 从去年开始,江浙地区就准备自行上马一条‘铁路’,虽然他们这儿的交通真的不算闭塞。境内固然山地不少,但有一条条江河沟通串联,这交通比赣南湘西,比中原、皖北,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可这都挡不住人家手里有钱,江浙绝对是中国最最富裕的省份之一,这几年随着国库总收入的增高,地方的税赋分层也越来越高,江浙政府手中有钱了。 而且江浙的富商多,如此造福乡梓的大事,你们好意思一毛不拔么? 纵使这铁道线路并不走临海的东部地区,因为那儿海运发达,根本不需要铁道。 江浙的‘铁路’线路是从浙南的处州起,沟通浙西南的衢州,连严州府都不带,因为那儿有钱塘江,直接从江浙中部的金华府,抵到绍兴的大运河边,那接下来就再一次用不到车马了。 李琨手下也有专门的建筑公司,并且靠着大皇子系在江浙地区的深厚根基,一举竞标成功。 但是修路所用的铁木轨,却取自岭南佛山。 后者是粤省近年来预要振兴的一个‘老工业基地’。当初全中国赫赫有名的佛山镇啊,那是岭南的冶金制铁的中心,眼下这些年钻进了钱眼里,一股脑的都该去做马口铁了。 新任的广州知府想要改变这一状况,在挣得省府的同意之后,花大价钱从别的冶金制铁行业挖过来了大量的技术骨干。这当中挖墙脚的重点就是琼州府。 因为两边的距离太近了,佛山想要振兴‘老工业基地’,与琼州府的石碌,这一新兴的南国冶金制铁基地,就有着先天上的定位冲突。 李琨对琼州府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是在确定铁木轨供货商的时候,底下人选择了佛山,而不是石碌,李琨也没有插手干涉。因为佛山的报价足足比石碌低了两成,铁木轨样品质量却近乎一致。 李琨是一个商人啊,他就是对琼州府再有感情,也不可能因为感情而伤钱。 稍微不严的还就罢了。但这可是两成啊,20%,对于一个绵延几百里地、上千里的轨道线路来说,这是很大一笔资金了。 但是,现在佛山供应的大货却出了质量问题,虽然不多,但那些劣质品跟样品相比,却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模样。 “据工地的回报,这佛山的劣质品比例在大货中的份额在五厘左右(5%)。”这个数字比例可不小。 “且经实验比较,劣品比之样品的硬度要强上30%。”秘书在向李琨做着汇报。 铁木轨是需要硬度不假,但它也不能完全依靠硬度,不然轨道就有可能容易出现损坏。最合格的铁木轨是软硬度恰当,既不是绝对的刚硬,也不是绝对的柔软,而是刚硬中带有一定的柔软度,就像大枪的枪杆一样,这能减小摩擦和损伤,也适合于铁木轨的替换修补。 如今佛山海飞提供的大货样比样品的硬度提高了30%,那这完全就是扯淡,是绝对的不合格。 “会首,那家公司我做了一些的了解。跟海飞一样,佛山的这家巨鼎公司也有广州政府的参股,只不过只是20%的股份,不比海飞60%控股。但我认为这家公司实力还是有的,根据投标显示,他们也可以提供出合格的铁木轨,报价是比海飞贵很多,但比之石碌还是要便宜五个点的。 如果供货商换了巨鼎,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毕竟我们是受害者,广州府和粤省再怎么霸道,也不可能没理搅三分。咱们背后站着的还有大皇子殿下呢。” “但我们要是改用了巨鼎的货,海飞怕就只能让他们飞了。不然广州府哪儿会有意见。” 李琨静静地聆听者幕僚的话,右手已经不自觉的握做了拳头。但是他的外甥只是大皇子,是最后可能接替皇上大位的人,而不是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 所以,对于广州府,李琨真的不愿意得罪了。哪怕这一回输理的是广州。哪怕这一回他敢肯定,这海飞跟其他的几个皇子中的一个、甚至几个有勾结。但那又如何? 这海飞是广州府的心头肉啊,从这任的广州知府上任之后,广州财政陆陆续续的向其注资四五百万,并且在挖掘人才当中提供了大量的非金钱许诺,可以说支持力度是不遗余力的。 广州府固然也会给李家一个交代,但一个交代过后也就结束了。想要顺着线索向上牵扯,或者是斩断海飞的活路,那是不可能的。 不撕破脸皮,海飞的老大要挪位置,甚至还要进监狱,这要看广州府对于皇长子的敬畏之情了。 而要是撕破了脸皮,那么这板子很可能只是打在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替死鬼身上,海飞的老大照样是老大。虽然那之后,现任广州知府向上攀升的位置肯定会有阻碍,但人家也可能会因此而获得别的助益。 这就是如今的陈汉政局。 皇子们手中的实权实在小的可怜。而连同各部尚书在内的中枢大佬们,即便对底下人的不满意再怎么高涨,捉不到真正的错处,要揪人家的小辫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帝对这一点盯得很死,很严格。 虽然陈鸣都不敢保证这一点能真正意义上的持续下多久,但他希望可以持续下去的时间越长越好。 “只不过广州当地对于我们坚持严惩海飞的举措意见很大,尤其是对南建【铁道施工方】,认为南建在试验中做了手脚,用劣质品以次充好,是有意坑害海飞。现在整个岭南是都有关于我们的谣言在散播,包括上海在内。甚至还有谣言在专门针对那些外国商人,鼓动他们不要和我们做生意,说是我们根本没有诚信。” 这真的是一个阴谋。 要不是质检员认真负责,5%的劣品率要是没有给查出的话,保不准那个阴影下的敌人就在大皇子系的钱袋子里就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了。 “胡说八道!他们自己暗中捣鬼,被我们发现了,反倒嚷嚷着我们做了手脚,欺人太甚。别理他们,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一一给他们记下来,等到日后有时间跟他们算账。”李琨很生气,但他不能动怒,不能不顾一切的掀桌子。 “不过这海飞的总经理是一定不能轻饶了。你立刻回复广州的办事处,我们可以把协议转给巨鼎,但海飞一定要处理,广州欠我们一个解释。” “至于跟着起哄的洋人,不想跟我们做生意,那就让他们滚蛋好了!哼,难道我们还会稀罕他们吗?有数不清的洋人在排队等着和我们做生意呢!” “不过巨鼎方面一定要盯牢,不可疏忽大意,大货送到后一定要认真检查。”这他娘的也是一个麻烦事儿,给南建增添了多少麻烦啊。 之前只是抽检,现在是挨个的排查了。 但李琨是知道商人的,那当中的每一个人对财富都有着无穷的欲望,劣质品就好比针尖上的麦芽糖,必须要盯紧了,否则固然很危险,那也是给他们甜头吃,那也是有好处。 你给他一点甜头,吃了后的他下次就会要求的更多,那是永远都无法满足他们的。 所以在一开始就必须把这个关口扎好。 陈鼎眼看着就要回来了,李琨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儿。只不过这一回实在是太让他恶心了。对方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南建,更不是单单的李氏,而是意在豫王。 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琨却真恨不得让如今李氏旗下的所有企业公司全都停工下来,认真的检查一下过去的工作。他真的给这一突然的消息吓住了。 所以这一次的大聚会,他在引导众人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也一定会给所有人吹吹冷风,泼泼冷水。千万别闹出幺蛾子来,在眼下这个时候。 …… 在欧洲,土伦战役已经开始好几个月了,但它并没结束,而是依旧在继续。 法国的军队内部正在展开一个有趣的变化。无数保皇党军官在源源不断地越过边境,去到奥地利和普鲁士,参加干涉军的行列。 但革命的队伍并没有因此而垮塌,相反,一个个有着革命思想的人被赋予重要职务。 官职给有才干的人,这都成了法兰西现今的一句格言。 就像拿破仑,他在前年和去年犯下的错误——希望自己的老家科西嘉岛趁机独立,不仅被原谅和宽恕,自身的职位还迅速的向上提升了一级。 他现在是一名炮兵少校。 法兰西的国民自卫军中有成千上万个‘拿破仑’一样的年青人,他们的才干不可能如拿破仑一样伟大和丰富,很多人还是那吸饱了水分的海绵,但他们支撑起了国民自卫军。 欧洲各国都在注视着法国,等待着法国的自我灭亡,却惊奇的发现,法兰西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样,其实力得到了新的充实和壮大。 或许后来的欧洲各国会了解到,这是一股巨人安泰般的力量。 在希腊的神话传说中,安泰是大地女神盖娅的孩子,每当他与敌人战斗,感觉到困难的时候,他都会把身子往大地上一靠,随便的往地上一靠,也就是往生育他的母亲身上一靠,一股新的力量就会生起。 法军实力的迅速恢复、壮大,那是法兰西的国土上千千万万爱国者的力量,是无数公民们的力量。 只要组织起来,又有一个明智的领导,这股力量就会得到充分的发挥,千千万万的爱国者就是最最厉害的军队。 如今的拿破仑正在土伦展现着自己的锋芒,虽然属于他的时机还没有到来,但他已经在焕发着自己的光彩。 本来,他是奉调前往一个海防部队去的,刚好路过革命军部队驻地。他的同乡、老朋友萨利希蒂,这时作为国民公会的特派员,正好就在R·尔托将军的司令部里。经萨利希蒂推荐,年轻的拿破仑接替了在战斗中伤残的马尔田少校的职务,担任土伦平叛部队的炮兵指挥官。这一任命很快就得到了巴黎军事当局的批准。谁也不会料到,正是这样一个偶然的机遇,使拿破仑获得了一个初试锋芒的舞台。 拿破仑已经登上了让自己光芒绽放的舞台,但是年纪比拿破仑还要大上好几岁的陈鼎,这个时候却还在寻觅着一个能让他初试锋芒的舞台。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 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出身的小军官,另外一个却是世界上最强大帝国皇帝的嫡长子,可偏偏后者的人生旅途上的转折点还没有前者来到的更快。 按照整个人生来打分,拿破仑现在是要比陈鼎得分更高的,更领先了一步。 第八百八十二章 拿破仑有‘资格’了…… 人生就是如此的神奇。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就能让一个蒙尘的明珠散发出刺瞎人眼的光芒。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金子迟早就会发光。 拿破仑就是如此。 他是奉调前往一个海防部队去的,但是他在土伦,在途中碰到了他的同乡、老朋友萨利希蒂。 拿破仑碰没碰到进攻土伦要塞的革命自卫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萨利希蒂,萨利希蒂拉了他一把,推荐年轻的拿破仑接替了马尔田少校的职务。而那位马尔田少校在之前革命自卫军进攻奥利乌尔的战斗中,虽然努力奋战,也的确取得了不俗的成果,却将手中本来挺强大的炮兵部队、火箭炮部队拼的一干二净,自己也身受重伤致残。 炮兵是陆战中的强大火力支柱,在攻城作战中尤其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此,自卫军中的军官们都在为难,担心找不到一个能够顶替马尔田少校的人物。没有一个精通业务的炮兵指挥官,要想攻克土伦要塞,简直是一桩难以设想的事情。 而反观反法联军,他们在英国舰队的支援下,控制着从法朗山地到马尔博斯克炮台的整个地区,依旧占据着可以控制土伦港大、小停泊场的克尔海角和塞佩半岛。同时,反法联军的后续增援部队也陆续到达土伦,自卫军收复土伦的前景十分黯淡。 可就是这个根本谈不上机会还是火坑的‘推荐’,让拿破仑寻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 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他的父亲——夏尔·波拿巴选择依附法国,而不是追随科西嘉岛的英雄保利前往英国的时候来到的。 当时法兰西刚刚成为科西嘉岛的新统治者,正在积极拉拢科西嘉岛上的传统贵族名门,拿破仑家族算是其一,虽然波拿巴家穷的一逼。 但是拿破仑的父亲认为,家族依附于法国,可以适当的提高家族的地位和改善家族的经济条件。 科西嘉岛被法国人统治,那会给岛上的经济注入新的活力,让科西嘉变得更加繁荣。除外还能为他家的子弟在法国的军队里开辟更远大的前程。当时的法国军队就像英国的龙虾兵一样,对军官的委任仅限于贵族子弟。 当时的科西嘉岛上有很多人做出了跟夏尔·波拿巴一样的选择,但是少年时的拿破仑对于父亲背叛科西嘉岛一事,内心十分的愤慨。 年少的拿破仑很有一腔热血,当他听到地位低下的平民遭受法国士兵的欺辱的时候,往往会怒不可遏。他十一岁进入布里埃纳军校,又一次看到了舒瓦瑟尔的雕像时——舒瓦瑟尔是主张法国征服科西嘉岛的大臣,他表现的异常愤怒,对着雕像痛骂不已。 甚至在他父亲去世之后,他还一直声称对他父亲当年选择了法国,而不是跟随保利一块流亡英国的举动,他永远不能原谅。 伦敦人可能都还不知道,历史上的他们跟科西嘉怪物的距离,一度曾经那般贴近。只可惜夏尔的选择对象是巴黎,而不是伦敦。 所以说,一个不起眼的小事,有的时候也能影响历史的脉搏。加入拿破仑的父亲夏尔·拿破仑当初的时候选择了跟随保利去流亡英国,那么年轻的拿破仑很可能就会选择参加大不列颠的陆军和海军,追随着他深深崇拜的科西嘉英雄保利,坚定地反对法国,也反对法国的革命。 或许他能如‘历史’上一样崛起,成为一个比马尔巴勒公爵更伟大的名将,他肯定会打垮巴黎革命政府的军队。或者还会诱使英国政府对整个欧洲大陆展开征服战争! 在那种形势下,除了法国‘疆土’之内,欧洲的君主政体和贵族政治将不会受到大的触动,除了法国之外的其他欧洲各国都不会受到动摇根基的挑战,那么整个欧洲也将在老一套的君主贵族政治当中,死气沉沉的,在分裂成无数个小邦国的状态下,拖延着自己的生命。 所以说,夏尔·波拿巴当年的一念之差,就已经深深改变了整个欧洲历史的进程,也改变了世界的进程。他让法兰西焕发出历史上最最耀眼的一段光芒,也为崛起中日不落帝国塑造了一个最最强大的敌人。 当然这个时代的拿破仑同历史上的拿破仑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因为他比历史上的同期更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 他的眼睛不再只盯着欧洲这一亩三分地,也不再感慨着英国人在印度的征服。他的目标,他的偶像,不再是古希腊的里昂尼达斯、科尔蒂厄斯,古罗马的辛辛纳塔斯这些英雄,而是越过了这些英雄,同时也越过了他少年时候的偶像——科西嘉岛的英雄保利,而上升到了亚历山大和凯撒的层次上。 拿破仑在少年的时候真的很崇拜保利,他有一次对自己的哥哥约瑟夫说:“保利会回来的。一旦我有了力量,我会帮助保利。也许和他在一起,我们就能砸碎套在科西嘉岛脖子上的那副可恶的枷锁。” 但是军校的生涯,军校图书馆里那些伟大的人物传记,让拿破仑的眼光变得更高更长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凯撒、亚历山大就取代了保利,取代了斯巴达往里昂尼达斯的地位。 一本记录了伟人事迹的书,在很多时候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理想。 当拿破仑阅读了《高卢战记》这本书后,他对凯撒的崇拜和极度喜爱,已经超出了保利。 或许这有凯撒是意大利人,高卢战记讲的是凯撒征服高卢的事迹,这让身为一个意大利裔又刚刚享受了被法国人征服的痛苦的拿破仑万分的带感。据说,拿破仑当年以满腔的热忱,大段大段的背诵下了书中的篇章选段。 然而不同于历史上的那个拿破仑,土伦战场上的拿破仑虽然跟历史同期的哪一个是一样大的年纪,但内芯却有着很大的不同了。因为他的人生中多了一场为期三年的东方经历。 在中国的那三年时间中,拿破仑了解了很多中国的历史,更认识到了很多中国历史上的人物。 比如秦始皇,比如刘邦,比如李世民,比如朱元璋,也比如当今的中国陈皇帝。 中国有着世界上传承最最详尽的历史记载,无数闪耀青史的人物都有着属于他们的传记。 这也是陈汉文教部的一个负担艰巨的任务,除了修史之外,除了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外,陈鸣给文教部下达的又一个命令就是让文教部组织编撰历史人物传记。 拿破仑在中国的三年时光中,他从历史上吸取了太多太多的营养,这大大开拓了他的眼界。 横向比较来,凯撒、亚历山大的战绩,凯撒的丰功伟绩,与秦始皇一比,谁胜谁输呢? 并且中国的历史上,还有一个蒙古帝国这样的怪胎。虽然中国人就蒙元的地位,是不是属于中国的历史还有不小的争议,但在拿破仑眼中,那蒙元明明就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 拿破仑是西历的九月才正式登上土伦战场的,首先他需要重整炮队。 马尔田少校将手中的炮队拼的一干二净,然后他是重伤进了医院,可炮队就这般的烂在了那里。拿破仑接手的是一个奇烂无比的烂摊子,那里的炮兵形同虚设,既无足够的火炮,又无充足的弹药,在他到来以前,所谓的炮兵部队就只剩下了几门破破烂烂的野炮和臼炮,由一名低级军官一筹莫展地看管着。 士兵也没有起码的素养,有经验的炮手在之前的战斗中都阵亡的差不多了,这些人都是后来拨到的。可他们不仅在之前没有经过认真的训练,来到炮兵部队后也没有经过认真的训练,他们既不会使用火炮,更不懂得如何修理。更可笑的是,拿破仑的上司卡尔托将军,非常缺乏炮兵方面的起码常识,对他那很少的几门炮,连射程有多远都一无所知。 要是一般的人,面对如此一个烂摊子,已经失魂落魄,对工作彻底不抱希望了。 可是拿破仑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他是一个有作为的人,面对如此的场面,他想到了中国历史上的刘跑跑,百折而不挠;他想到了中国历史上的张巡,忠于职守,至死不渝。拿破仑是一个杰出的英才,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展开非凡的、富有创造性的工作。 首先,他想方设法的从附近阵地搜集各种火炮。在不长的时间里,便弄到近百门大口径火炮,其中有远射程的加农炮,有发射24磅炮弹的重炮,还有大量的弹药。 巴黎对‘收复土伦’是十分看中的,拨调来了海量的物质和人力。东西都有,就看你用心不用心。 接着,拿破仑派专人到里昂和格勒诺布尔等地,搜集一切有用的军械器材,认并且在奥利乌尔建立了一个有80名工人的军械工厂。为了解决炮兵的机动和工事构筑问题,拿破仑征用了从尼斯到瓦朗斯和蒙彼利埃一带的马匹,并在马赛安排生产了几万个供修筑炮垒用的柳条筐。 拿破仑不仅是一个出色的组织者,而且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实干家。他经常深入士伦前线,和士兵滚在一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表率作用影响士兵,激励他们的干劲和革命精神。不久后,接替卡尔托担任司令官的多普将军到来了,无能的卡尔托滚蛋了。而多普将军在他后来回忆拿破仑时,曾万分赞赏地写道:“我发现,他总是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即使需要休息,也是裹着大氅,睡在地上。他从未离开过炮群。”就这样拿破仑的惊人才干和废寝忘食精神,很快地在法国士兵中传开了。他博得了上级的器重和赞赏,不久,被晋升为炮兵中校。 …… 驻欧办在当初撤离了法国之后,就再没有将核心机构再度搬回巴黎。 虽然外交部并不想把驻欧办的地点放在英国的伦敦,因为躲在这里的满清遗老遗少真的不少,但是环看整个欧洲,除了伦敦之外,真的找不出更适合的地方了。 普鲁士是反中国的,欧洲地区热炒‘黄祸论’的时候,普鲁士在中间是摇旗呐喊。到现在两边也没有建立起太过正规的外交关系。 而维也纳对华人的态度也不怎么友好。他们可是奥斯曼帝国的主要敌人之一,而中国确实奥斯曼帝国的好朋友和忠实盟友。 如此情况下,荷兰与西班牙那都不适合,葡萄牙又太过于偏僻了,意大利也是如此。莱茵的德意志小国们十分的不保险,还驻欧办还真的非伦敦不可了。 去年冬天,驻欧办就收到了国内的重要指示,务必紧盯着法国的一举一动。这当中陈鸣还特意点出了土伦。 后者那是法国地中海舰队的母港啊。 驻欧办一开始是根本没有想到的,土伦怎么可能有危险呢?法国人不至于这么混乱啊。 但是当土伦要塞对英国人和西班牙人投降的时候,驻欧办的一干人心服口服了。皇帝的目光真的很长远,也很有主见性,说土伦要出问题,土伦就真的出问题了。而且这‘预言术’是在一年多前就给释放了的。 等到揭阳王陈瞻不远万里的赶到欧洲的时候,圣诞节都过了第四天了,按照农历,中国的腊月也就要来到了。陈瞻第一时间就同驻欧办取得了联系,同时也了解了一部分驻欧办的职责。 于是他看到了土伦战役相关的记载。 然后就发现了拿破仑。 “从中校直接提升到少将?” 陈瞻为这个土伦战役的法军头号功臣的人生经历之丰富感叹的同时,也不由得为拿破仑的青云直上感到不可思议。从中校直升少将,这跨过了三个台阶啊。 中校到上校,上校到准将,准将到少将。 而在就是拿破仑这个中校军衔,也同样是在这一场土伦之战中挣得。 “这人对咱们的感觉怎么样?” “如果他对咱们的感觉不错,那么可以积极发展这一条线。少将军衔,这已经是一个可上可下的位置了。已经有了可投资的资格!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收到过国内的招唿,反正我可以先给你们透个口风。当今的皇帝对法国人在北美的那块地,是垂涎三尺。本王也是饥饿难挨!” 六个王叔的封地是有了,但他们这班兄弟们的封地还没个着落呢。而要是法国人愿意把路易斯安那交易给中国,这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买卖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轮船和火车 “明轮怎么可能比螺旋桨更有效率?” 承天十九年的冬天,长江对岸已经飘起了雪花。陈鸣浑身上下却仿佛被一股无名的怒火给燃烧着。 妈了个蛋! 轮船研究组的人竟然给他第二回发回来了这么一封报告,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么? 明轮船会比螺旋桨船跑得更快? 陈皇帝活了两辈子,加一块都五十多岁了,他还第一次听说。 是的,中国钟山自然科学院下属的轮船研究组的工作已经进入了很关键很关键的一个阶段,但在这个本来没有什么问题的阶段,他们的进程却偏偏给打住了。而且打住他们的还是一直以来对自然科学院都万分支持的皇帝陛下。 在第一次报告被打回之后,轮船研究组是对螺旋桨研究了再研究,试验了在试验,最后实在找不到舍弃明轮,选择螺旋桨的理由。所以他们就硬着头皮向陈鸣做了第二次报道。 …… 西历的1690年,法国的德尼·巴班提出用蒸汽机作动力推动船舶的想法,但当时还没有可供实用的蒸汽机,故设想无法实现。 七十九年后的1769年,法国发明家乔弗莱把蒸汽机装上了船。但所装的蒸汽机既简陋又笨重,而且带动的又是一组普通木桨,航速很慢,未能显示出机动船的优越性。 1783年,乔弗莱又建成了世界上最早的蒸汽轮船“波罗斯卡菲”号,但是航行30分钟后,船上蒸汽锅炉发生爆炸。 然后又过了七年,1790年的美国,约翰·菲奇用蒸汽机带动桨划水,其效率极低,菲奇的发明没有受到人们的重视。 如果是原先的历史,那要再等上十二年,英国人威廉·西明顿采用瓦特改进的蒸汽机制造成世界上第一艘蒸汽动力明轮船“夏洛蒂·邓达斯”号,在苏格兰的福斯——克莱德运河下水,试航成功。这是一艘30英尺长的木壳船,船中央装上西明顿设计的蒸汽机,推动一个尾部明轮。轮船的出现对拖船业主们是一个打击,他们以汽轮船产生较大的波浪为由,拼命反对。第一艘汽轮船被扼杀在摇篮里。 然后再搁五年,一代‘轮船之父’富尔顿横空出世。 但是在如今的时空,在陈鸣的时代,富尔顿还是哪边凉快哪边休息去吧。 有着陈鸣的指导,轮船、火车这两个具有革命性的交通工具,早就已经被钟山自然科学院在十几年前就开始研究了。 最初的时候,受限于蒸汽机的动能原因,两个研究组拿出的样品性能是很差的,不具备实用性。但是现在,现在的蒸汽机比之二十年前的蒸汽机已经有了很大很大的改进和改善了。 但是陈鸣怎么着都不相信轮船研究组给自己地上的报告中的数据。 明轮速度可达8节/小时,螺旋桨速度却是4节/小时。 这俩数字颠倒下个倒是陈鸣能够接受的。 而研究组的报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谁是四节,谁是八节。 而且还有附带诠释,螺旋桨有三个风车式桨叶,锻制而成,和普通风车比较它增加了叶片的径向宽度,为在实验中能选择螺距与转速的较好配合,桨叶做成螺距可以调节的结构。在河面上一个月的试验航行中,螺旋桨改变了几个螺距值,但是实验的结果都不理想,性能远不及明轮。这次实验证明,在现有的蒸汽机动能下,在如此这样低速的条件下,明轮的优越性可得到了充分发挥,它的推进效率高于螺旋桨。 世界上并不是蒸汽轮船发明之后,螺旋桨才降世的。 中国古代的车轮,即欧洲所谓“桨轮”,配合近代的蒸汽机,将原来桨轮的一列直叶板斜装于一个转毂上,就可构成螺旋桨的雏型。 而风车这个器物,随风转动可以输出扭矩,反之,在水中,输入扭矩转动风车,水中风车就有可能推动船运动。 并且欧洲范围内已经使用了十几个世纪的古希腊的阿基米德螺旋泵,它能在水平或垂直方向提水,螺旋式结构能打水这一事实,早就被欧洲人所熟知。 而就如今的年代,西历1752年,瑞士人伯努利第一次提出了螺旋桨比在它以前存在的各种推进器优越的报告,他设计了具有双导程螺旋的推进器。1764年,还是瑞士人,数学家欧拉研究了能代替帆的其它推进器,如桨轮(明轮),也包括了螺旋桨。 所以,螺旋桨这玩意儿的发明跟陈鸣记忆里的情况是不一样的。那也不知道是陈鸣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那啥出现了混乱。关于螺旋桨的发明,陈鸣记忆最深刻的一幕就是一个小孩——轮船的发明者富尔顿——坐在一个很小很小的船里,两条腿垂在水里打水花…… 或许他的记忆真的出现了混乱。 反正驻欧办把螺旋桨的相关事宜发回来之后,陈鸣眼睛都睁大了。 而如今轮船研究组的成员们苦恼了,他们说的明明是真话,怎么皇帝就不相信呢?看,报告又给打回来了,说要继续改进螺旋桨,调整螺旋桨的螺距值,调整螺旋桨的整体结构,调整叶面的倾斜角度…… 反正研究组的很多成员是直想摔头。 皇帝老子是跟螺旋桨怄上了不是? 虽然铸造一个螺旋桨对于研究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某个事情已经阻挠了他们好几个月,现在真的是看见了就烦啊。 “呜……”短促的汽笛声响起,黄鹄Ⅳ二号缓缓驶进了研究组下属的秘密船舶厂的码头内,准备接受例行的维护保养。 该船厂如今有四个船台,其中一号和二号船台上各有一艘半成品船只正在建造,而三号船台则有一艘实验船在接受维修,这最后剩下的四号船台就是专用的维修保养的船台,定期为工作时间到点的船只进行维护保养。而至于遇到突然损坏的船只,那也能进行紧急修理。 黄鹄Ⅳ二号是该厂生产的第四代实验船中的第二艘实验船,目前装载的蒸汽机是国内最先进的汉风五号机,如今进行的实验虽然是对船舶速度和承载力的实验,可同时也是对蒸汽机的实验。 在早期的试验中,不是没法生活蒸汽锅炉爆炸的事情。 如此的实验和发明,从一片空白到拿出近乎成熟的样品,那要付出的除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外,还有研究者无数的心血和鲜血。 目前研究组的人虽然在为‘明轮’和‘螺旋桨’之争而苦恼,但事实上,甭管是明轮船还是螺旋桨船,要想得到社会的认可——可靠性是第一位的。 轮船上一种新奇的发明,就算是思想较为开散的欧洲和美国,在轮船的可靠性得到证实之前,也对之充满了讽刺和歧视。 所以可想而知这东西在中国面世之后所要面对的巨大压力了。 也所以,陈鸣要求轮船必须不出任何问题。 富尔顿在实验轮船的时候,听说一开始机器就趴窝了,还是紧急处理了问题后,轮船才正式的运转起来的,而且速度达到了每小时9公里,也就是将近五节。 当然,富尔顿的那艘船是铁制的。【麻蛋,有不少人说“克莱蒙特”号是螺旋桨船,可是历史课本上写的明明是第一艘以蒸汽为动力的明轮轮船。麻蛋啊】 中国的实验船绝对没有历史上富尔顿的那艘船个头大,至于蒸汽机的动力水准,与十几年后的瓦特蒸汽机孰高孰低,那就难说了。 同时研究组需要考虑的还有新式的造船工艺,陈鸣早就给他们说过铁船、铁甲船的概念,何况就算不提铁船、铁甲船,只说木质蒸汽轮船的军舰制造,那上头的火力布置和舱室分配,能否有限的发挥火力? 同时中国历史上的车船也会他们很大的启迪。 明轮船并不一定就要用大轮子,或是一组轮子,轮船还能用小轮啊。成排分布的小轮,这样的军舰在战斗中更不容易被敌人的炮火击毁要害。 明轮船的轮子就是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 所以,研究组很清楚自己的研究方向,他们就算在皇帝面前真正的为‘明轮’正名了,那么也需要尽可能的缩小那个轮子的块头,尽可能的隐蔽乱子,同时尽可能的加快轮船的速度,以及保障明轮的可靠性和便于更换的问题。 总之,这个研究组是不可能完完全全的陷在一个‘明轮’‘螺旋桨’之争里的。那顶多是研究组的领导人和负责人头疼,会是下辖的小组之一,而不是整个研究组。 陈鸣可是隐隐有许诺的,这事儿完成了之后,研究组不是不能升任研究所。 虽然这研究所依旧算是钟山自然科学院的下属分支机构,但级别距离科学院的大BOSS就只有半级之差啊。那享受的是实打实的正二品待遇,科学院的大BOSS享受的是从一品,内阁大臣们的待遇。而实际官衔也能落到三品或从三品这一阶层。 名利动人心,谁也不想看着一条青云路从自己的眼前白白熘走。 当轮船研究组的明轮和螺旋桨之争告一段落之后,轮船就要进行正式的整合了。会在民用船只的基础上分化出军舰,然后还有纯铁制轮船和铁甲船。 虽然这两种设想怎么看都不现实。 纯铁轮船可能真的会在水上浮起来,但重量太大,严重影响轮船的速度。所以铁木结合的船只材料更加适合实际。 还有那铁甲船,也不现实。 就算披上了一层足可抵挡火箭弹的铁甲厚度的船只并没沉进水里,那速度也会变成蜗牛。 当然,皇帝另外提议的机帆两用动力还是很有建设性的。大大开展了他们的思路,指清了方向。 只不过这轮船一旦施行,对国内外的海运、河运将会产生巨大的不可估量的震动。还有水手,今后时代的水手怕是不能光靠实践来培养了,里头的技术员工,必须依靠正规的海员学校来培育。 只不过轮船如果真的具备了实用性,那么在风帆战舰时代有点不那么合乎时宜的密封舱技术,似乎就会再度焕发新生了。 而让轮船研究组的众多成员难以想象的是,这一点皇帝老子也想到了。 于是就有人感慨,这皇帝要是不起兵造反,安安稳稳的鲁山过活下去,怕是会成为比黄履庄、戴梓,更牛逼的存在。只不过在满清在过去那个世道,他们这些人是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的。奇淫技巧么! …… 火车和轮船的研发并没有隐瞒高层,这是瞒下不瞒上。所以啊,别看明轮船和螺旋桨之争还没有一个结果,可轮船的研发工作走到现在,就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他了。 不管是明轮还是螺旋桨,四五节的速度在大海上不算什么,在长江上也不算特别突出,可是在大运河里呢?在其他的江河中呢?比如海河、黄河、大清河、珠江、闽江? 在内河运输上这个速度是很有竞争力的。 而且航行靠蒸汽机了,那么船只上就能减少很多人手,这也压缩了成本。只要这样的小型船只价格和运载量合适,就如今国内的煤价,这小蒸汽船绝对是能上马的。 当然,有人已经看中了轮船,那么同样的,也就有人看重了火车。 跟轮船的名字一样,火车也是陈皇帝起的名字。这是一种全新的交通工具,与轮船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它们都是靠蒸汽推动的。 现在陈汉的火车已经生产到了第三代,跟轮船被命名为‘黄鹄号’一样,火车也被陈鸣命名为‘东方红’这个在原时空有着特殊纪念意义的名字。 拉着六节矿车,载重500石【二十五公吨】,以每小时10华里的速度前进。这就是东方红Ⅲ的性能。 已经具备一定的实用性了。各地的矿场和大型码头都会喜欢上这种器物的。 但东方红Ⅲ还存在着不少的隐患。 稳定性是其一,舒适性是其二,转弯时候的安全性是其三。 但已经有一些人盯上了它。 该值得庆幸的是,陈汉现今知道火车和轮船研发消息的人全都是社会的高层人物。不管是从政还是经商,在考虑利益的时候必须要考虑政治和整体大局。 所以注定利益要受到轮船和火车冲击的运输商和团体们,他们现在还并不知道这两样划时代的新发明新事物的出现。 所以这两个研究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到阻碍。比之历史上的富尔顿和史蒂芬孙是幸运多了。他们可都是在频频的攻击中完成自己的发明和运行的,史蒂芬孙在修建铁路的时候,工地还遭受到来自河运集团的炮击。 因为每一种新型的、具有重大意义和价值的交通工具的发明和投入社会应用中去,那必然都会大大的伤害到一些既得利益者的权益。 这也就是社会进步的必然结果。 第八百八十四章 揭阳王的奥斯曼之旅 21世纪的人们说倒地中海的海岛,说到希腊的爱琴海,那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 浪漫、唯美,爱情的见证之地,如诗如画的美丽风光,醉人的海岛风情…… 那是全世界都知名的旅游度假胜地。 但是在18世纪最后的几年时间里,此时的地中海可是跟美丽醉人的风光毫无半点联系,这里有的只是以国家利益为赌注,你争我斗的斗争。 法国的政乱让他们在地中海里的势力一落千丈,英国人趁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同时,意大利的撒丁王国也蠢蠢欲动,后者是意大利地区迄今为止唯一保持着独立的王国,也是这第一次反法联盟中的一员。之前的土伦之战就有撒丁王国的身影! 而同时因为赢得了对俄战争的胜利的奥斯曼人,在缓过了一口气后,也不再把所有的目光都盯向俄罗斯了,而是开始转而主意起了自家门口的这一亩三分地。 这一时期的希腊和埃及都属于奥斯曼帝国,所以整个地中海的东部那都是奥斯曼的势力范围。 但是奥斯曼人的海军只能跟俄罗斯人在黑海中练一练,而更加广阔和实力复杂的地中海里,他们能做的就是紧守门户,而就这还要面临着英国人的屡翻挑衅。 就比如那个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克里特岛。英国人就垂涎三尺。 当然,收复了土伦要塞的巴黎革命政权,现今也准备恢复法兰西在地中海的影响力。如果目光再久远一些,他们的眼睛也看着克里特岛,看着克里特岛更南方的埃及。 后者是一个物产富饶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埃及的东线就是红海,从那里出击,就能够有效的威胁到英国人与东方世界的贸易线。 原时空位面里的法国人就为了切断英国的东方运输线而发起了对埃及的进攻,要清楚,那个时候的埃及是属于奥斯曼帝国的。 间隔那么遥远,地中海上还有自己的一个个对手的阻挠,比如说强大的大不列颠地中海舰队,如此境况下派人远征埃及,不能不说革命的政权就是敢想敢拼敢作,就是那么疯狂。 也所以,如今的奥斯曼帝国,实际上的压力也并不小。 原时空里,他们被俄罗斯欺负了再欺负,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与俄罗斯和奥地利对抗的北线,对于南方的埃及,那就免不了有些力所不逮了。这也是穆罕默德·阿里·本·易卜拉欣在抗击了英法的相继入侵之后,最终能够窃取埃及的军政大权,建立起埃及阿里王朝的最终原因。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奥斯曼帝国的两个最大敌人,一个已经半死不活,不好好地修养上十年八年,俄罗斯在世界的棋盘上就抖不起来。而奥地利的精力又被闹腾的法国人给吸引了,以至于俄罗斯不久前伙同普鲁士,二次瓜分了波兰都没有知会维也纳一声。 奥斯曼帝国有时间来继续自己的改革,也有时间来积蓄自己的力量,同样也有精力来照看自家南方,照看自己家门口的这一片海域。 跟俄国人的第六次战争已经结束一年多时间了,局势已经彻底稳定了,年老体衰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在国内‘声威大震’,但他的生命也确实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只不过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不遗憾了。就算到了他们真神的天堂,见到他的祖辈父兄,他也可以骄傲的对那些人说,他打败了俄国人。 所以,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开始杀人了。一些‘顽固不化’的改革派,还有一些是对苏丹一系威胁巨大的近卫军团的人。反正奥斯曼帝国高层的关系历来都是一团乱麻,迷雾重重,外人不真真的置身其中是难以看清楚的。 而陈汉这些年虽然对奥斯曼帝国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真真花点心思也不是搞不明白那些被杀的人的真实背景,但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国防军打到了乌拉尔河~乌拉尔山,割掉了俄罗斯的一个鹰头,俄罗斯人已经真真的元气大伤了,那么奥斯曼帝国对于陈汉的最大作用也就消失了。 当然,奥斯曼人自个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或许还以为自己跟中国的关系更密切了呢。因为他们苏丹的女儿嫁给了中国的皇帝陛下。 可实际上奥斯曼帝国对于中国的重要性已经从一级外交关系下调到了二级。 当然,就算是二级,这也是中国与世界各国交流时,现今的最高外交级别了。 之前的二级除了英法就只有一个瑞典,而想在,瑞典被下调到了第三级,二级这一档的只有英法两国和一个奥斯曼了。 陈瞻不清楚这些将领、官员为什么被处死,他也没兴趣去弄清楚这些人死亡的原因。纵然这当中的一些人之前是奥斯曼军中的中高级将领了,影响巨大,但他们现在死了,那就一切都逝去了。 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窝囊了一辈子,临死了雄起一把,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 他们的死,总有死的原因。 而政治斗争不就是这样么,威风凛凛的军队大将说杀就杀,奥斯曼人的风格一直很豪放的,现在如此的作风已经收敛了不少了。 以之前的奥斯曼人每一次的皇权更迭来说,那都伴随着腥风血雨,现在他们的风格已经收敛很多了。比如之前的奥斯曼三世,或者是穆斯塔法三世,那对自己有限的兄弟已经不再斩尽杀绝了,而是会囚禁起来。这种现象也延伸到了勋贵重臣身上,至少一些人而不是杀掉所有人,这就是奥斯曼人的‘进步’么。 奥斯曼三世有着‘皇家囚犯’之称,如今在位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也在囚禁中渡过了自己的青年岁月,一直来到人生中年才被从天而降的喜悦给砸中。 时光在流逝,传统也在改变。 但是奥斯曼人受传统的影响也不能算小,奥斯曼帝国政治斗争打击面固然没有过去那么巨大,但也一直是很残酷的。 可这些跟陈瞻没有半点关系。 陈瞻可是奥斯曼帝国的贵客,之前路过奥斯曼帝国的时候,陈瞻几乎没做啥停留,倒是他到了伦敦之后,与英国王室勋贵见了见面,人就熘来了地中海。 伦敦的冬天给他的感觉很不好,比南京还要阴冷,比南京还要阴寒。 此时陈瞻正窝在伊拉克利翁靠近码头的一处庄园别墅内,这里是克里特岛上最大的一座城市,也是最大的港口。他是被新近担任奥斯曼大维齐的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紧急邀请来的,这位奥斯曼帝国改革派的指挥官之前一直驻扎在多瑙河畔,是直面俄军的奥斯曼军队最高指挥官之一。 而现在他终于不需要再为军队担忧了。 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一来就给陈瞻送了个大礼。他明确告诉陈瞻,他打算将希腊境内与英国人和俄国人勾结的希腊人全部贬为奴隶。听闻中国人很喜欢购买白种女奴,他可以做主,让陈瞻从中先挑选一千人——而且是以一个相当优惠的价格出售,但前提是陈瞻需要用枪炮战船来支付款项。 在知晓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的意思后,陈瞻顿时又惊又喜。这真的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啊。 他揭阳王虽然没有争龙夺位的野心,可他从来不会嫌弃自己兜里的黄金太多太沉。 奥斯曼人给出的价格绝对是优惠价,拿到中国转手就是三五倍的利润,而要是能寻到几个极品,那价钱会变得更高更好。 他也不要求水准有多高,就跟奥斯曼人赠给他的这八个希腊侍女一样貌美就好。 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这个人陈瞻还是听闻过几次的,此君是奥斯曼前苏丹穆斯塔法三世一手提拔上来的改革干将,与现今苏丹储君,前苏丹穆斯塔法三世的儿子,现任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的侄子——赛利姆·本·穆斯塔法·本·艾哈迈德的关系极佳。 如今这人坐上了奥斯曼大维齐的位置,这显然是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在给自己的侄子铺路。而他所求的就是赛利姆·本·穆斯塔法·本·艾哈迈德能够好好地照顾他的那两个未成年的位置,照顾自己的那两个未成年的堂兄弟。 当然,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此番被弄上大维齐的位置,就算以如今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的声望,其背后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激烈的交锋和政治交换呢。 克里特岛素来就有地中海花园的美誉,这儿是一个鲜花遍地的地方,气候温暖,冬季里也感觉不到寒冷,一件毛呢大衣足够保暖了。风和日丽,植物常青,岛上普遍种有橄榄、葡萄、柑桔等。这里出产的橄榄油是欧洲最最顶级的橄榄油,现在都已经出口到中国了。 是奥斯曼帝国与中国贸易交易当中,拿得出手的为数不多的大宗物品之一。 陈瞻当然不会亲自去挑选女奴,他手下有的是侍从。 希腊这个欧洲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在三百多年前就被奥斯曼人所征服,但是希腊人一直没有彻底的臣服于奥斯曼人。奥斯曼帝国采用阿尔巴尼亚族省督来统治希腊,用希腊官僚统治罗马尼亚人和斯拉夫人。 希腊人在俄国人的帮助下,在乌克兰的敖德萨建立秘密组织“友谊社”。 圣彼得堡才不会白白放弃希腊人这个好用的棋子呢,虽然他们还没有彻底占有黑海,但这并不耽搁他们早早的跟希腊人联系上。 这次的俄土大战,友谊社在希腊境内,在马其顿境内,甚是活跃。法国大革命的影响也催动了这种活跃和兴奋。而现在就是奥斯曼人拉清单,算总账的时候了。 作为一个体制落后的国都,奴隶一直存在于奥斯曼帝国。更不要说现在的白奴贸易中有多了中国这个财大气粗的新买主加入。 就在陈瞻在克里特岛上安乐享受的时候,奥斯曼军队在希腊境内就开始了自己的为非作歹。他们一面大肆搜刮战利品,一面搜捕友谊社的相关人员,无数希腊家庭遭遇了灭顶之战,整个希腊都陷入了极其悲惨的境地。 奥斯曼人对于战利品的执着是有着悠久传统的,在奥斯曼帝国,军队将领在战争结束后是要向苏丹陛下进献战利品的。所以,无数的希腊人被以‘通敌’的罪名收押起来,然后他们的家产被通通没收,成了各级奥斯曼军官们的战利品。 就这样,无数的金银财物落入了奥斯曼官兵们的口袋,奥斯曼人高兴了,希腊人内心的仇恨更多了。 陈瞻和他的手下目睹了整个过程,然后陈瞻私下里对自己的手下说:“奥斯曼的腐朽谁也阻挡不了,早晚有一天,这个帝国会完蛋大吉。” 已经吞并了三百多年的土地,不说彻底的奥斯曼化吧,竟然还这么的肆意妄为,这是深怕希腊人不痛恨奥斯曼是不是啊? 有时候陈瞻都想问问这帮奥斯曼的统治者,他们准备将这种统治继续到什么时候? 等到境内一个个被征服的国家再也忍受不了欺压和压榨,纷纷揭竿而起的时候吗? 只是清查一个友谊社,奥斯曼人就让多少希腊的村落化为废墟、多少希腊百姓沦为奴隶?这是往死里做啊。这是深怕希腊人不恨他们了啊。 要知道奥斯曼人并不是仅仅这般对待一个希腊人,他们对马其顿人,对塞尔维亚人,对罗马尼亚人,都有着很强的暴力压制。这奥斯曼人就不怕有朝一日,这些人都起来造反吗? 要知道,在21世纪,最痛恨俄罗斯的并不是德国人和美国人,而是波兰人。 你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最痛恨你的人,反倒是之前被你征服过的‘人’,在重新得到‘自由’之后,更加的痛恨你。 不过陈瞻也懒得管那么多,虽然他刚到这里,但中国驻奥斯曼的有使臣在,两国交往的这些年中,已经被记录了太多的奇葩事情了。这个国家虽然外表看起来正焕发着新的生机,但实则依旧的暮气沉沉、混乱无比,依旧在下坡路上走着,难以回头。 他对奥斯曼帝国接下来如何毫不关心,他只关心如何完成自己的‘生意’。 陈瞻本来就是来玩一玩,看看眼界,没想到奥斯曼人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说起来连陈汉驻这儿的大使都羡慕得慌,他在奥斯曼帝国表面上担任外交全权特使,但实际上却更多在扮演做着军火掮客、奴隶贩子、进出口商人的角色,与奥斯曼政坛上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双方虽然都互赠礼物,但更多是他送出的礼物远远比受到的礼物贵重得多。 比如说这里的军政大员,地方总督,还有那一个个的神棍,以及宫里头的太监、妃子,还有在奥斯曼帝国势力很不小的犹太商人,要对付这些人,大使每每就会施展一个让他无往不利的大招——送礼。 这是之前的前辈们用一次次碰壁和麻烦,还有一次次的成功和喜悦,总结出的万全法宝。 第八百八十五章 “中国船”上的人 陈瞻一行去往欧洲的时候,途径天方,虽然没多做停留,但总算给中国驻奥斯曼的特使传来了一个朝廷最新的决策。 ——赛利姆·本·穆罕默德·穆拉德跟陈汉谈妥当了,陈汉批准了向奥斯曼帝国出口一级风帆战列舰的事宜,这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国防军现今所要面临的海上压力很小,因为马六甲海峡的存在,因为锡兰和靖海的存在,任何人也威胁不到中国的本土海疆安全。 欧洲人也能把自己的军舰调到美洲去,但是打美洲的东海岸来到西海岸,然后再远涉万里重洋的来到中国这儿,呵呵,那还可能对中国的海疆产生威胁吗? 所以中国政府要对奥斯曼帝国出口之前一直不允许出口的一级风帆战列舰,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至于这会不会引起西方列强的抗议,陈鸣还真的不怕。 而且如此做,他有绝对说得过去的借口。 就在第六次俄土战争正是结束的时候,在南京的奥斯曼特使赛利姆已经收到了陈汉内阁的‘照会’。 照会是中国外交上的特有术语,这是陈汉方面很重要的一种外交手段和外交礼节,照会的使用及其内容体现了陈汉的立场,涉及国家间关系,必须慎重对待。 陈汉会根据自己发出的‘照会’请求的受处理情况,对方处理是否及时,签收或拒收、答复或不予置理、及时办理或拖延,而视为对方的一种政治态度。 意义特殊,意义重大。 就连陈汉内阁、外交部轻易的也不用这种方式。但这一回陈鸣却偏偏让用了,因为他‘谋求’的是苏伊士运河。 那自然是再慎重也不为过了。 历史上,欧洲人对苏伊士地峡的研究、勘测要一直等到法国占领埃及时(1798—1801)才初次进行。拿破仑本人还研究了古运河的遗迹。 但真正的进入勘探阶段,那还要等上三四十年。 陈鸣不想等了,如果不趁着欧洲人搞内讧的时候对苏伊士运河摸摸底,等到欧洲人缓过神来再勘探,那会有很多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 至于时代的差异和技术的差异,陈鸣倒不是很在意。 固然,19世纪是人类科学突飞猛进的一个世纪。可是苏伊士运河的科技含量似乎并不是太高啊。 要知道,三四千年前的埃及人就着手开凿过古苏伊士运河啊。这一事实给了陈鸣很大的鼓舞。 尼罗河是埃及人的母亲河。依靠尼罗河,埃及人不仅从尼罗河下游(上埃及),以及扇形的尼罗河三角洲(下埃及)获得了让所有人羡慕的产出,也打开了埃及与地中海其他地区之间的水上通道。不过埃及人也并非没有遗憾:一是尼罗河自今天埃及、苏丹边境起,向下分布有四个瀑布。其中最北部的第一瀑布,就在今阿斯旺大坝的南部;二是虽然红海近在咫尺,却没有与之相连的水道。有鉴于此,埃及无论向南扩张,还是与印度洋地区展开海上贸易都将受到很大的限制。 最终埃及人还是找到的办法,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公元前19世纪后期,不仅“古苏伊士运河”得以开凿,绕过“尼罗河第一瀑布”的运河也在这一时期贯通。当然,所谓“古苏伊士运河”与21世纪人类所看到的苏伊士运河,在路线上不尽相同。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苏伊士运河,是一条起自红海(苏伊士港)、终于地中海(塞得港),将西奈半岛与非洲完全分割开来的南北向运河。在这条现代运河的修建过程中,一系列的湖泊,尤其是南部有自然水道与红海相接的“大苦湖”,帮助施工方法国人节省了不少工程量。 古苏伊士运河同样也利用了大苦湖(时称“卡姆奥里特湖”)。但埃及人的方案却是在大苦河与尼罗河三角洲最东部的支流之间,修通一条长约80公里的东西向水道,以方便红海的船只驶入尼罗河(位于埃及伊斯梅利亚市与宰加济格市之间)。由于运河最初是由埃及法老所主持修建的,所以我们也可将之称为“法老运河”。不过这并不是一项一劳永逸的工作。最大的问题,是河道需要经常清淤。 如果运河能够产生足够的商业利益,此类水利设施的维护本身,技术上并不存在难题。对于一条运河来说,是否有足够的货运量是关键。类似的问题还体现在东方的“京杭大运河”上。由于中原王朝需要这么一条沟通南方的运河,串联南北的经济、政治,是以在长达千年的时间长河里,京杭运河都得以因为这种“刚需”而不断得到维护。而在新的时代来临,在运河的航运功能被铁路、公路及海运替代后,京杭大运河就更多只能以“文化遗产”身份得到保护了。 相比之下,古埃及运河遇到麻烦要大的多。我们知道,埃及和苏丹的大部都为撒哈拉大沙漠所覆盖,尼罗河是在一片沙漠之中,冲积出来了一条绿色走廊。这也意味着运河实际上是开凿于沙漠之中,淤塞运河的也不是上游所冲刷下来的泥土,而是运河两侧的流沙。这也使得古苏伊士运河更容易受到自然因素影响。相应的,如果埃及的统治者不能从红海贸易获得更多的利益,运河也就很容易被放弃了。 波斯时代有了一次重挖,但八世纪时候就再度被废弃了。 苏伊士运河的消息如果传遍了欧洲,英国人也好,法国人也好,肯定都会理解中国为什么会卖给奥斯曼帝国一级风帆战列舰这种镇国之器。 跟串通红海与地中海的水道利益相比,一级风帆战列舰就不比一片羽毛重多少了。 而赛利姆听说中国方面希望对苏伊士地峡展开大规模调查和勘探,希望能够建设一条沟通两洋的黄金水道——苏伊士运河的时候,而且不准备撇开奥斯曼帝国,甚至允许奥斯曼帝国掌控这条运河,只需要足够的经济回报。那内心的震惊和震动,差点让他都去见了真神。 这简直是比打赢了对俄战争更重大的胜利。 要是奥斯曼帝国控制了一条沟通红海与地中海的水道之后,那每年的利益将会有多么重大啊?战略意义更是巨大的不可诉说。 而想象当初的时候,奥斯曼商人从西奈半岛的东边接了中国的货物,用骆驼千辛万苦的运到西奈半岛的西边装船,走的只是一个转口贸易,就像大航海时代为来临前的天方商人做的事儿一样,就这就受到了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联手制裁和压力,以至于奥斯曼帝国不得不放弃了这么一条生财之道。 但是现在这笔买卖,奥斯曼却是有中国做陪绑的。这样一来,英法的压力就小得多了。更何况英国人现在跟法国人斗的正是厉害,他们两国还怎么一起出面给奥斯曼压力受啊? 这也是为什么陈瞻刚刚来到克里特岛,奥斯曼人就急急忙忙的为他送上了一份大礼。并且中国驻伊斯坦布尔的特使早就收到了一单生意,奥斯曼人要再向中国订购一批舰队。 预计在十二艘上下,其中一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四艘,四级、五级风帆战列舰各三艘。 如此这单生意的总造价就达到了2000万华元。而利润更是在一半以上。 奥斯曼人这是在给中国回礼呢。 这也让这一年奥斯曼对华贸易的贸易逆差达到了4000万银元。 实在是没办法,奥斯曼人有着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从中国这儿进口了。而他们可供大规模出口的货物也就是铜、铅、锡、水银等矿物,阿拉伯马、土库曼马、拉斯切克马等牲畜。 而中国现在根本就不缺这些,铜矿,国内是没有,可是在朝鲜却发现了超级大铜矿。在吕宋也发现了很多的铜矿,这些地方的铜产量足够国内使用了。 之前的羊毛等物品现在也不再有太高的竞争力,因为中国的细毛羊、长毛羊已经繁育起来了。 而除了以上的货物之外,奥斯曼人能够大手笔出口中国的就只有白奴了。 而要不是中国人不接受白种成年男子,奥斯曼的对华贸易赤字还能再缩减一些。 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手里的那一千个年龄大小不一,但总的来说二十岁以上的没有几个,他对陈瞻的报价竟然只有五十万。 也就是说五百华元一个。 这绝对是折上折,就差不要钱了。 陈瞻倒腾了这笔生意后,兜里面少说要多揣上一二百万华元。 伴随着他老爹纳了一个奥斯曼公主之后,这白种女奴的价格和行情,在中国是更加的走俏了。 只不过随着新的一年的到来,在克里特岛呆了两个多月的陈瞻终于动身了。但他不是回伦敦,而是去埃及,去开罗。 如今的埃及帕夏是中国的老朋友伊拉姆,当年苏伊士港的贝伊。 对于伊拉姆帕夏来说,中国人是他的大福星,是注定要和他纠缠不清的。 早年他在偏远的苏伊士港被伊斯坦布尔注意到的原因,就是中国使团在他这儿登陆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伊拉姆开始了同中国人做起了生意。最初的时候,他们的生意主要限于军火范畴,奥斯曼帝国军阀势力不是强大,而是根深蒂固。谁手中握着了军队,那支军队效忠的第一目标就不见得会是伊斯坦布尔的苏丹了。 苏伊士港的奥斯曼士兵也是如此,这支隶属于马其顿军团的士兵到现在为止,也是伊拉姆震慑埃及本土的马穆鲁克贵族的重要力量。 人数虽然还不到五千人,但武备现今,并且早早的就得到了中国教官的严格训练,战斗力不是吹的。之前的俄土战争中,伊拉姆手下的嫡系部队已经在战争中证实了自己的战斗力。 但这都是外话了。伊拉姆与中国的生意在经历了最初的互不放心之后,很快就扩展到了各类纺织品、染色皮具、五金产品、金属器具等方面,生意规模也是越来越大,伊拉姆在伊斯坦布尔反应过来之前是趁机狠狠地发了一笔财。 到了中奥彻底达成军事同盟之后,伊拉姆与中国的生意已经逐渐稳定在了纺织品上了,其他各类货物的贸易他都逐渐退出了。因为伊斯坦布尔的大人物开始大规模的介入。就连伊拉姆保留的纺织品生意,都只能在埃及和苏丹销售。 只不过在伊拉姆从苏伊士港贝伊变成埃及帕夏之后,双方的生意规模再度攀上一个新的台阶。 这就跟拿破仑的军衔变成了少将,然后他就有了被中国人‘投资’的资格。伊拉姆也是在成为了埃及帕夏之后,才有了与中国展开进一步合作的资格。 伊拉姆很清楚中国对他的投入,迟早有一天会收回的。可他不在乎! 现在拿到自己手中的实力才是最可靠的,未来那是海市蜃楼。 而且许多年的相交,中国方面从来没有坑他一次,如今他是埃及的帕夏,是马其顿军团的主要将领之一,这些可都离不开中国啊。 而中国对他的提出的要求都是什么呢? 在埃及境内保护中国商人的利益,帮助中国进入部族林立的苏丹。 在21世纪,苏丹境内还有大大小小几百个部族。如今这个时代,这里更是如此。 可这些对于伊拉姆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中国人既没有让伊拉姆背叛奥斯曼,也没有让伊拉姆当傀儡。 中国对苏丹并没有土地诉求,甚至是苏丹丰富的金属矿产也不能勾引起中国绝对的兴趣。 中国这个时候进入苏丹,那只是在做‘资料备份’,在预先投资,甚至是寻找合适的代理人。 同时,苏丹作为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范围,却又不是埃及这样建立起行省制度的区域,那里是伊斯坦布尔的盲区,很适合伊拉姆隐藏实力和练兵的。 陈鸣并不一定要策动伊拉姆或是他的子孙后人‘独立’。可世事难料,这苏伊士运河要是真的开挖,并且修建成功了,那这一块地盘的前景走向真的难以预料。所以,伊拉姆和他的家族更是中国的一招以防万一的后手。 要是奥斯曼届时发傻,陈汉也是能掀桌子的。 而至于说伊拉姆和他的家族到时候很可能不跟随中国,这是不可能的。 伊拉姆的军队中遍布着中国教官,埃及的警察部队、税务部门、司法部门也都有中国的顾问,这些人的权力上很大的。中国的教官在必要时候是能取代正职军官,指挥、调度部队的。就连他的侍从里都有两个中国人。 他的三个儿子都是中国商人的亲密朋友,他还有两个孙子在八年前,刚刚满12岁的时候就去了中国留学。 其中那个表现出色的年轻人,很可能会娶一个姓陈的中国姑娘。伊拉姆和他的家族是从中国这条船上跳不下去的…… 第八百八十六章 肢解俄罗斯帝国 陈瞻在克里特岛那两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对中国在奥斯曼影响力做一个系统的了解。 在奥斯曼,在整个天方世界,如伊拉姆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区别只在于中国政府扶持力度的大小,他们自身的地位又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什么地步。 可以说,中国商品和商人在天方世界走的根本不是商业路线,而是在大层面上寻找代理商。那每一个行当的背后,每一个大商行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天方世界的高级贵族或是地方的实力派官员。 伊拉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如此。 单只是依靠这种明面上的纺织品交易,伊拉姆家族每年从中赚取到的利益就能达到十万英镑。 这可是一笔大钱! 这笔资金足够让伊拉姆家族过上富裕生活的同时,再用来豢养一支精锐的伊拉姆军团。 苏伊士港的驻守部队就是伊拉姆军团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如此的情况,放到中国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是要抄家灭门的。可是在奥斯曼帝国,却是习以为常。奥斯曼的行省制度就养出了一个个的军政齐握手中的地方实力派。 伊拉姆帕夏与陈瞻相约在位于开罗的伊拉姆家族的一处私人庄园,当伊拉姆的大儿子侯赛因引导着陈瞻来到大厅的时候,刚刚在亚历山大港自导自演了一场刺杀行动的伊拉姆,左腿上还包裹着纱布,胳膊支里都夹着一根拐杖,已经等候在了大厅。 他在‘刺杀’当中的确确是受伤了,见血了,对外他只是夸大了一下伤势而已,这样他就可以对当地的马穆鲁克施加更大的压力了。 反正在遭遇‘刺杀’的第二天他就回到了开罗。 也因为此,陈瞻的地位虽然万分尊贵,但伊拉姆还是没能在庄园的大门口迎接。 伊拉姆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相信今天与中国亲王殿下的会晤能让伊拉姆家族更加的强大。正遐想间,门外木板一阵蹬蹬作响,一身短装的陈瞻已经走了进来。 “哈哈,龙井茶,伊拉姆帕夏,你真是有心了。” 伊拉姆熟知中国人的礼节和一些文化,或许有的中国人真的饿很喜欢喝咖啡,甚至是专门喝不加糖的咖啡,可是陈瞻作为一名尊贵的皇子,他一定更喜欢中国的特产——茶叶。 而且中国的贵人更喜欢绿茶,而不是在西方大受欢迎的红茶。 陈瞻很高兴,伊拉姆不能在大门口迎接,他表示可以理解。人家把茶都准备好了,这就是态度不是? 天方世界是禁酒的,所以咖啡这东西在天方世界更加流行。 后世的中国人说起咖啡,似乎都以为是起于欧洲人,然后会想到灯塔国的后花园——拉美,可实际上天方才是咖啡的鼻祖。那里是地球上最早饮用咖啡和生产咖啡的地区。 只不过陈瞻还真的不喜欢咖啡,他甚至都不喜欢红茶,也不喜欢花茶和乌龙茶。所以来欧洲的时候,他的座驾船舱中,专门放置着几十个大锡罐,里头密封的就全是绿茶。 将自己的帽子摘下、大衣脱下,递给一旁伺候的随从,陈瞻很随意地坐在伊拉姆帕夏的对面,端起了茶杯。然后包括他本人的随从在内,除了伊拉姆父子和陈瞻本人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退出了大厅。 “我就是一个邮差。里头写了什么,你们拿去自己看,有天方文的。“陈瞻放下茶杯,翻了翻自己随身的鹿皮小包,从中找出了一份密封的红头竹筒。 朱红色的火漆上印着三个很古怪的文字,如果是对中国的大篆有研究的话,那就能认出这三个字正是‘角木蛟’。这是中国神话传说中二十八星宿中的一个。 陈瞻当然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了,可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个绰号究竟是人给随意起的,还是这眼前的伊拉姆真的只是中国这艘大船上的‘二十八星宿’中的之一。 如果是后者,那陈汉这艘大船上的海外力量就真的很可怕了。 伊拉姆帕夏静静地坐在陈瞻对面,瞪着他褐色的眼珠看着他的儿子在检验信封的真伪。伊拉姆和军情局是有约定的,并不是说陈瞻本人拿来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他和中国人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三个儿子都在学习中文和中国的文化,他还送了自己的两个孙子去中国。其中表现最优异的那个晚辈,很可能会在不久后娶上一个姓陈的中国姑娘。 往来奥斯曼和中国的商人们也经常前来拜访他,给他送一些来自东方的珍贵礼物。双方之间的关系,不论是‘公事’,还是‘私谊’,都非常融洽。 “奥斯曼一世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10月底前就能正式完工。这艘军舰伊斯坦布尔是不可能留在红海的,但是除了这艘一级风帆战列舰,贵国的舰队中还有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和四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就算是四级和五级的风帆战舰,能拿到手一艘,对于你在红海的势力、影响力的增加,也会起到很积极的作用。 虽然看着还有两年的时间,但两年真的不长。你如果对这批军舰有心的话,现在就应该活动起来。”同时也应该准备真正的水兵了。 苏伊士港虽然也有一支海军,但兵源欠缺,且素质堪忧,伊拉姆在陆地上的发展已经要触到奥斯曼帝国的红线了,陈汉方面认为伊拉姆今后应该加强的不再是陆地上的伊拉姆军团,而是海上的伊拉姆舰队。 伊拉姆应该建立起一支真正的伊拉姆舰队! …… 而就在陈瞻出现在伊拉姆家族的私人庄园里的时候,陈汉驻伊斯坦布尔的特使,也来到了奥斯曼帝国现任大维齐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的官邸。 当身材婀娜多姿的女仆送上两杯香气扑鼻的咖啡后,陈汉特使先是闭上眼睛喝了一口。 他在伊斯坦布尔已经生活了快五年时间,早已经习惯了咖啡的味道,他甚至喜欢苦咖啡。上等的摩卡咖啡喝在他的口中,不加牛奶,不加糖块,陈汉特使却能从中品味到香醇和顺滑。 他喝了一口咖啡,如是瘾君子抽了一口阿片一样,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然后才开口说道:“当然是贵我两国关系进一步加深的标志了。这也是我国对俄罗斯的一种威慑,对于奥斯曼帝国重返克里米亚半岛也有好处的。而至于我国承诺的各项条款,当然会一一履行,这没有任何的问题。” 陈汉进入克里米亚半岛,也是在为下一场俄土战争做准备。 想要彻底的遏制俄罗斯,分支肢解是最保险而又明智、省时省力的办法。 看看赤俄崩溃之后,那些从中脱离的加盟共和国,这些个‘小弟弟’独立之后还有几个国家跟老毛子的关系经得起考验? 所以这就给陈鸣了一个想法,如果中国能策动乌克兰的独立,再加上克里米亚的独立,还有波罗的海三国——或许那会是一个国家——立陶宛么。 别看后世的立陶宛是一个弹丸之地,但是在历史上,立陶宛可一度立足波罗的海东岸,数百年中与俄罗斯一直在北欧和东欧争雄,后由于国力衰退,才成为俄罗斯帝国的附庸国,并最终遭到吞并。 而波兰与立陶宛的关系十分密切,两个国家都合并成了一处,不管是第一次瓜分波兰,还是第二次瓜分波兰,立陶宛人都作为波兰人的盟友参与了战争。而结果也是很悲惨的,被俄罗斯吞并了其大部分的领土——除了除克莱佩达边区外。【克莱佩达被德国人占据了】 “贵国能彻底的消灭俄罗斯,能消灭自己北线的威胁吗?” “这非常困难是不是?” “俄罗斯虽然战败了,但他们有奥地利的倾力协助。或许下一场战争中,伊斯坦布尔依旧会成为胜利者,可想要彻底击败俄罗斯,想要彻底灭亡俄罗斯,这是很难很难。” “如此贵国又有什么办法来消除自己在北线的威胁呢?” 特使端起咖啡杯,悠哉哉的又抿了一口。然后静静地等待着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的回答。 俄罗斯就像是一个压在奥斯曼帝国头上的庞然大物,别看第六次俄土战争,伊斯坦布尔打赢了。可俄国依旧能给伊斯坦布尔巨大的压力感。 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默不作声。中国人在询问他如何彻底铲除掉俄罗斯人的威胁,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不能够回答。 作为一个改革派,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的眼光在奥斯曼帝国绝对算是长远的了。所以,他很清楚,奥斯曼这个老大帝国就算如他所愿走上了崭新的道路,帝国也再不可能恢复到昔日一国单挑整个欧洲的地步了。 准确的说,奥斯曼帝国能真正意义上不切俄罗斯这个大块头,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所以,他作为奥斯曼帝国的大维齐,也没有‘法子’来彻底消灭帝国北方的威胁。 可是中国人有法子啊。 “分裂俄罗斯,切割斯拉夫人。你不觉得俄罗斯的土地太大太大了吗?”纵然被陈汉割掉了西伯利亚,俄罗斯的块头放在欧洲也是绝对的巨无霸。 要知道后世的俄罗斯,光欧洲部分就有400万平方公里,也就是八个法兰西的大小。而如今的沙俄还有着波罗的海三国,有着乌克兰、白俄罗斯和波兰的大部分,在高加索也还有着一定的利益,还占据着芬兰的一部分。如此总面积都能达到550万平方公里。 这在西方世界依旧是一个巨无霸。就算是极盛时期的奥斯曼帝国,也不过如此。 而且这五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可不同于荒芜冰寒的西伯利亚,很多的地区虽然一样寒冷,但还是可以供人生存繁衍的。 “看看乌克兰,看看波兰,看看克里米亚半岛的鞑靼人,还有波罗的海的立陶宛人、芬兰人,这些都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的。” “当俄罗斯没有了乌克兰、波兰,没有了克里米亚半岛和立陶宛、芬兰,这个国家还能对奥斯曼帝国造成一波比一波更强的压力吗?” “独立后的波兰人、乌克兰人、克里米亚人、立陶宛人、芬兰人,可不会看着俄罗斯继续张牙舞爪……” 所以肢解俄罗斯帝国,一劳永逸的解决奥斯曼帝国北线的威胁,这才是一个最好的法子。而这个方案中最最重要的就是乌克兰,就是克里米亚人。 所以,中国必须进入黑海。 “我们只有进去了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而乌克兰人与克里米亚人和奥斯曼人都是有仇恨积怨的。”奥斯曼人扮演不了中国人的角色。 “我们的时间非常宝贵,半点也浪费不得。” “这是贵我两国合作的条款备忘录,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就这些条款进行一个非正式的、原则性的磋商。至于具体细节嘛,还是留到我们双方正式会谈的时候再说吧。” 第八百八十七章 国家间的‘交易’ “贵国无须担忧我们会对黑海周边地区产生土地诉求。要知道,我们的皇帝陛下连哈萨克大草原都给放弃了,又怎么会对黑海产生兴趣呢?”再强大的帝国也知道‘飞地’的麻烦。 陈汉特使进一步打消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的警惕心。 “奥斯曼帝国真的不可能扮演中国的角色,我们有充足的军火和物质向克里米亚和乌克兰输出。从燧发步枪到燧发手枪,从手榴弹到军刀、胸甲和各型各类的火炮,我们还可以指导他们自主的去开办他们自己的军工厂,制造出合格的火药和火箭弹、纸弹。 而据我所知,贵国的军工体系至今改革的也不怎么成功。而且军火这东西和那些犹太人的经营范围并不重合,或者说重合程度不高,不会引起他们太大的反弹的。” 陈汉特使说的轻描淡写。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的脸色却有些难堪,但对方说的又是事实。 犹太人肯定会随着奥斯曼帝国的重返克里米亚半岛而回到这块自己的老势力范围内的。当年克里米亚人火爆的奴隶贸易,犹太人在中间充当了中间商的角色。同时,克里米亚人生活所需的很多商品贸易也被犹太人掌控着。 但是军火这玩意除外。 奥斯曼帝国的军工系统实在烂到家了。 之前的战争中,火箭弹里出现了装沙子的情况,纵然后头奥斯曼政府用运输部门搞错了真假。把演习用的假火箭弹当做真的火箭弹送到了前方,这一解释来遮掩事实。但他们的面子说真的,已经被狠狠地踩进了泥潭里了。 犹太人就算有能力从外头找到军火,他们还要通过奥斯曼政府的这一关才能输入到克里米亚半岛。 可以说,这东西犹太人要想涉及去,就必须在奥斯曼政府的支持下再进行。这会让很多的犹太人望而却步。 他们几乎成为了奥斯曼帝国的‘御用商人’,但商人却不掌握刀枪,他们的势力、影响力非常可观,但同时受到的限制、局限性也很大。 那就像是一株依附大树而生的藤蔓,哪怕它们把整颗大树都给包裹,都给遮掩,哪怕是它们亲手将这颗大树送入地狱,这也都改变不了它们是依附于这颗大树而生的藤蔓。 别看它们现在郁郁葱葱,而大树在慢慢衰老。但是当大树死去的时候,这些藤蔓也失去了生的希望。 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还是中国人聪明,他们也很爱财,但他们却不很贪婪,知道什么叫分寸。这才是一个真正很可怕的民族,比之看似聪明的犹太人厉害多了。 犹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贪婪,没有节制。而且他的贪婪还是建立在别人的力量背景之下,而不是他们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 中国人心中掌握着分寸,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也就应该取得多少利润;而犹太人却从来不考虑自身的实力来自何方,不考虑自己究竟改占据多少的利润。他们就从来不想分给别人半点利益,他们从来都渴望着自己拿到全部的全部。 “但你们对乌克兰人和克里米亚人出售的军火清单,每一次交易必须通报给我方。”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当然。我们出售军火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帮助奥斯曼帝国,而不是坑了你们。”特使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他知道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位大人物答应了。 这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要求,“我们希望能够拿到一份亚伯拉罕会与伊斯坦布尔权贵、你们苏丹皇宫的太监,还有军方将领间的联系表格。” “这种事儿,对于阁下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老苏丹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苏丹皇宫里的宫妃们也是犹太人的支持者之一。 但现在老苏丹就要去见真神了,后宫的妃子们要多老实有多老实。陈汉需要关注的就是伊斯坦布尔的权贵,皇宫里的太监,以及军方的将领们了。 前者是很高高在上的,就像过去满清八旗的主子们对待门下奴才一样,绝对不是把犹太人堪称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而是一个可供利用的生钱工具。 宫里的太监们呢?那也不需要多说。奥斯曼帝国的太监还是很有能量的,因为他们能够左右苏丹的意愿,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延续到眼下这个年头,早已经生不出苏莱曼那样的狠角色了,那是真正的长于后宫妇人、宦官之手。 就比如眼下的老苏丹,在皇宫里被囚禁到四十多岁,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中,太监的重要性不需要多言那。 而军方将领则是有可能对陈汉真正造成‘危险’的角色。因为他们手中握着枪杆子。 就奥斯曼帝国如今的政治态势,军队于直属将领们来说,那就是跟私军的性质差不离。是个实权将领就能调动一些部队来搞事。 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这陈汉这里是必须要主意。 当然,犹太人更多联系的还是苏丹近卫军的阿加们。 因为奥斯曼的‘传统’,近卫军于奥斯曼帝国的权势已经保持了好几百年,这么一条大粗腿,犹太人怎么可能不去报? 而且前文也说了,苏丹近卫军因为常年盘恒伊斯坦布尔,军纪松懈,军纪松废,致使大量的近卫军士兵进入了城市手工业领域,而奥斯曼的手工业又常年被犹太人控制和影响,双方间的联系是极为密切的。 但苏丹近卫军这条大粗腿在前些年遭受到了现任苏丹的‘瘦身’。伊斯坦布尔除了近卫军外,又多出了一支宫廷卫队,并且改革派推行的新军在对俄战争中表现明显好于近卫军。于是,第六次俄土战争结束之后,宫廷卫队进一步扩编,新军也进入了伊斯坦布尔,近卫军的权利和地位大大遭受到了消弱。可是近卫军的阿加们却不敢再生出废立苏丹的心思。 不如现在的伊斯坦布尔,他们是否还能掌控住,就说改革派手中握着的新军实力就超出近卫军很多。要是后者起兵进攻近卫军,近卫军会被彻底铲平的。 或许在一二十年后,苏丹近卫军的地位就会沦落到阿尔巴尼亚军团或是马其顿军团这个档次,但那也比被彻底铲平要强得多啊。 新军用实实在在的战绩证实了自己,而近卫军却在对俄战争中表现平庸。他们必须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失去了奥斯曼最强军队的桂冠。 近卫军的将领们要是选择在现在闹腾,他们会遭受到全奥斯曼帝国的反对的。 第四次、第五次俄土战争的失利和耻辱,是奥斯曼帝国上上下下都不敢忘记的。特别是第五次战争,奥斯曼帝国输得太惨了。一次次正面会战的失败,克里米亚半岛的丢失,让奥斯曼人痛入骨髓。 现在依靠着中国的支持和帮助,依靠着近些年建立起来的新军,他们终于支撑住了俄罗斯和奥地利人的联手打击,一次坚持到了俄罗斯屈服。这让奥斯曼帝国的很多人看到了帝国复兴的希望! 苏丹近卫军在奥斯曼帝国内攀枝错节,固然根基深厚,但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可以把这份情报交给你,但你们也必须保证奥斯曼一世号能够顺利的开进爱琴海。”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张嘴就是条件,但这条件的难度却又不是很大。 对面的陈汉特使没有半点犹豫,点头答应了。 中国出售军舰给奥斯曼,按照惯例,奥斯曼人是需要安排水兵去中国接舰的。但每艘军舰上安排个几十号人,打着中国旗号,一路从中国到天方,下非洲到欧洲,从直布罗陀钻进地中海,这也不是啥难事。 现在的欧洲国家,包括西班牙和法国人在内,应该没人愿意招惹中国的吧?英国人更不会。 可要是军舰打出的旗号是奥斯曼帝国的星月旗,那就很难说了。 英国人把直布罗陀一封,奥斯曼人就傻眼。 而且英国人还真的有一定的可能这么做。 他们同奥斯曼帝国可是敌非友啊。 奥斯曼人在非洲的西海岸和欧洲地区又没有港口,那么这支舰队被特殊对待了,就真的很危险。 特使与奥斯曼帝国的大维齐谈好了‘交易’后,人就去了一次黑海。 犹太人的触手真的很快,他们已经伸进了克里米亚半岛,甚至于特使乘坐的商船就属于亚伯拉罕会名下的。 一个月后,特使才重新踏上了伊斯坦布尔坚实的土地。 他用一个月的时间走了一遍黑海,甚至在黑海上,他都亲眼看到了俄罗斯人的军舰。 第六次战争中的奥斯曼海军,总体上是败给了俄罗斯海军的。 虽然总体损失并不是太大,但战斗中的几次大战,几次重要的战役,他们却无一次获胜。 但是黑海地区真的很富饶啊,包括克里米亚半岛。 这里出产的小麦、大麦、小米、盐、牛羊鸡鱼、禽蛋、水果、黄油、蜂蜜、腌肉等食品,供养着整个奥斯曼帝国的核心区域——奥斯曼土耳其人核心聚居区的生活必需品一半以上来自这些地方——走海运。而黑海沿岸除了对奥斯曼输送小麦、大麦、牛羊鸡鱼等生活物资以外,同时还输送亚麻、铁、铜、木材、煤等生产原料,可以说在巅峰时期凭着一己之力供养起了半个奥斯曼帝国。 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黑海地区是如此的重要。 所以,发动了第五次俄土战争的穆斯塔法三世,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明知道奥斯曼帝国的衰弱还在继续中,自己的体制改革计划立刻遭到了保守的近卫军阿加和教团的反对,但是在俄罗斯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对克里米亚露出牙齿的时候,还是毅然发起了第五次大战。 他被自己的对手——叶卡捷琳娜二世称为“肥胖和无知”,但穆斯塔法三世从统治期间的表现看,他至少是有着自知之明的一位君主。 在他统治期间,他一直竭力避免与奥地利和俄罗斯发起战争。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战争。 这是弱国的无奈,也从侧面可以充分的反映出黑海沿岸地区对奥斯曼的重要性。 在一百年前,奥斯曼帝国还没有衰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时候,奥斯曼政府是完全禁止西方国家的商人或船只在黑海一代活动的。这种政策还是起源于17世纪初,当时英国试图攻占特拉布松【黑海的南岸】,后来奥斯曼帝国就完全杜绝了外来者对这片辽阔海域的觊觎。 而现在出于某些特殊的因果利益,中国的船只不在此列。在特使之后,来自遥远的东方世界的商人和他们的船只就可以自由的航行于黑海、亚速海,沿途几个指定港口停靠进行补给或贸易。更可以借此机会充分的在黑海周遭留下自己的影响力。 西历的二月末了,陈瞻需要从埃及起航,穿越整个地中海,回到英国的伦敦了。但是奥斯曼帝国对于中国的‘回报’显然还没有结束。还是在克里特岛,陈瞻从一名特意等待在这里的奥斯曼贵族的手中再谋得了一张订单:奥斯曼人决定再从陈汉进口一些客船、商船,开通黑海、白海(奥斯曼称唿,即爱琴海)上一些城市之间的定期航班。 要知道,在奥斯曼帝国,希腊地区出产的棉花、葡萄酒、橄榄、柠檬、柑橘、大米等;富庶的黎凡特地区【一个地理名词,指的是中东托罗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一大片地区。后世的西奈半岛到土耳其之间,概括了约旦河、叙利亚和伊拉克】的马匹、皮革、小麦、香料、宝石、香水等;亚历山大和开罗地区的棉花、小麦以及经由红海苏伊士港、摩卡港转运来的中国商品、咖啡等,所有这些物资都需要运输啊。 这些财富在流动起来之后,才是更大更多的财富,才能源源不断地生出绽放着光芒的金币。 这张订单,伊斯坦布尔当然可以交给中国在那儿的特使,这位可是全权代表。 但是把金子送给中国政府,显然不如直接送给中国的皇室更加有效。 中国皇室与中国财政的‘约定’,在现在这个时候可已经传遍了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人笑话过陈皇帝的白痴。 贵为世界上最最强大和富饶的帝国的主宰,一言可以决定千千万万人的命运的皇帝,竟然与内阁政府主动签署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协议。 被砍头的路易十六曾经为之而羡慕妒忌恨。 不知道多少个君主在咒骂着陈皇帝的‘铺张浪费’。尤其是中国皇室的年开销明细在被曝光之后,全世界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他了。 当然,这当中的无数国家的君主在嘲笑陈皇帝的愚蠢契约之余,心底里涌动的更多地是对他的羡慕。每年那么大的‘收入赤字’,竟然丝毫没有影响。 陈皇帝组建的那个中国最强大的商业集团,那财富简直是如果陈汉帝国一般强大的看不到尽头…… 第八百八十八章 华夏的新大陆 承天二十年,西历的1794年。 美洲,雅图地区,崭新成立的薛国耸立在了后世灯塔国的西北角。这个刚刚成立的国家,在无数移民们的胼手胝足,筚路蓝缕之中,一点点的焕发着生机,绽放着灿烂的新颜。 美洲新天地,华夏的新大陆! 一切都是那么的神奇,如此一片肥沃广阔的土地,竟然不存在一个像样的国家,而只是被一群原始的部族给占据——暴殄天物。 于是,欧洲人来了,华夏人也来了。一个个人口不多,但武装完整的村落出现在雅图的大地上。 他们的人口很能只有三四十户,二百来人,但至少拥有上百杆火枪,拥有两门,甚至更多的小炮。 后者的炮弹也更多是霰弹。 而如此的火力配置,已经不是雅图地区的印第安人所能抗拒的了。枪炮声告诉本地原来的居住民们,谁才是这儿的真正主人。 一批批的印第安人被驱除着向东而去,或者是干脆的选择了臣服。 薛国上上下下的臣民都万分感谢印第安人的尿性,这些人心中根本没有同族同胞这一感念,就像非洲的那些黑蜀黎,部落才是他们的天地,一切为了部落。所以投靠、归顺了薛国的印第安人反过头来杀别的部族的印第安人,那是没有半点反弹。 印第安人没有一个完整的联合体,他们还不如东部的印第安人,还出现过部落大联盟这种势力合体,这里的印第安人没有一个众人信服的强力领导者,他们是绝对的一盘散沙。粉碎的零零碎碎的他们,在北美西海岸线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武装移民的压迫根本无可抵抗。 他们要么选择了臣服,然后整个部落被拆分,部落里的印第安人以家庭为单位,被分散安置到各个不同的村落;要么就只能向东迁移。 就像原时空位面中的印第安人西迁一样,如今的时空里,美国人还没有兴起,中国人却从西面赶过来了,那么他们就只能动迁了——这又是一场他们的‘血泪之路’。 中国人的‘东进运动’在未来的百年时光中会从不间断的进行着,直到中国人的脚步踏遍北美洲的每一寸土地。 当然,印第安人也可以选择去死。他们中也的确有反抗,而且还会搞骚扰和偷袭。 所以,中国移民的村落必须修筑围墙,从薛国到蔡国,任何一个诸侯国都要如此。因为这里很有点前秦宗周时候的味道的,诸侯王出门就能撞到蛮夷。虽然印第安人的威慑力比起当年的蛮夷之民是差多了,但各国的移民据点、村镇也必须设立比较完好的防御工事,防御体系,尤其是布置在边界地区,远离城镇的村落。 后世老美的木材业首都,普吉特海湾南端的港口城市塔科马,如今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南水镇。 这里的优越地理位置和周遭仿佛的环境资源,在原先的时空被欧洲移民们看重,如今也一样被薛国人看在眼里。他们在这里不仅建了N多处庄子,更建了一座小镇,如果发展得当,三五年后这儿就是一个县了。未来更有可能成为一个府。 镇子外的河湾某处,数百名从老实本分的朝鲜、日本民夫正在紧张修建着一座正方体建筑。这座建筑宽度大约有十米,高也有十米开外,四个面每个面都带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开孔,既可以做射击孔,也能做瞭望口。而在这个建筑的顶部,则修了一个小小的顶楼,顶楼四周带有护墙,底部还修了一个小幅度的斜披,这是为了抵消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而设定的,以方便火炮的快速复位。 总而言之,从陈鸣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炮楼。没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子炮楼。 作为一个打小就看抗战片长大的八零后,陈鸣绝对能画得出鬼子炮楼的模样来。 而炮楼的周遭还挖着壕沟,又深又宽,设置的还有栅栏和胸墙,附属的还有一座营房和一座集餐厅、厨房、娱乐室、教室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多功能房间,外加厕所一个,水井一口,菜地一小片。 这里的炮楼总共就驻守一个排的士兵。但这一个排的士兵依靠着防御工事,却能抵抗着十倍、二十倍印第安人的进攻。 这就好比老毛子进入西伯利亚时候的遭遇一样。 手中只有少量火枪的北美西部印第安人,依靠着手中的弓箭和标枪,根本不是国防军的对手。尤其是后者的据点一立起来,那就跟当初老毛子的木头要塞一样,几乎没有陷落的可能。 当然了,这种炮楼费工费料,远比俄国人的木头要塞费劲。但是俄国人对付的是没有外援的西伯利亚土着,而中国需要对付的印第安人却未必就真的没有外援。 不管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刚刚成立,脚跟都没有站稳的美国人,只要利益所知,那都有可能是印第安人的外援。 南水镇建设已经半年多了,镇子的大体工程已经完成,就只剩外围的防御工事。 炮楼这东西,一共是五个,目前已经建好了三个。另外两个还在抓紧时间建设,如今才刚刚二月,镇子里的朝鲜和日本劳工就被拉了出来。 这些人不是移民,他们就是纯粹的劳动力,在美洲待上两三年,除非是碰上了机遇,才有可能转为移民的身份,否则就只能在劳动期结束后拍拍屁股坐船回去。 这些炮楼距南水镇东侧城墙约两里地左右,处于城头上大多数火炮的射程范围内,若是有印第安人的大队来攻的话,那么正在修炮楼的劳力大可在炮火的掩护下退回镇子去,但冲过来的印第安人却少说也得撂下七八百十具尸体。若他们执意拆毁薛国南水镇正在修建中的炮楼的话,那么恐怕得做好死上千儿八百人的准备。 虽然整个南水镇的守卫兵力也不过五百人。 因此,在一开始被薛国人城头的大炮轰成渣后,印第安人便死了拆掉薛国人炮楼和城镇的心思了,因为老是这么拿人命往里填不是一个好办法,时间长了非得散伙大乱不可。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印第安部落向东撤退,印第安人屡次碰壁之后,还得不到应有的支持,士气和反抗的斗志越来越微弱。 反正北美大的很,西边不让呆了,就往东去么。偌大的路易斯安那只生活着万把法国人,那里还有广阔的空间供印第安人生存、繁衍。 所以,坚决反抗陈汉的印第安人是越来越少,印第安人骚扰的力度也越来越差。只不过,薛国不敢掉以轻心,任何一个诸侯国都不会掉以轻心,鬼知道印第安人啥时候就卷土重来了。而且,到时候他们拿的也不再是标枪和弓箭,而是现代化的火枪、火炮。 在去年的寒冬里,大量的印第安人退出了薛国的地盘,但是南水镇这里距离路易斯安那还很遥远,不仅中间还隔着一座落基山,辽阔的地域比之薛国现今掌控的地盘都大的多。 而薛王陈吕也很清楚,他的薛国地界向东的极点那就是落基山,再往东,就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了。 陈吕一点也不期望着落基山的另一头,他人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在自己临死的时候,薛国的旗帜能够从雅图一直插到落基山的西面。 如此,他就心满意足了。 因此,薛国人在最初的主动进攻之后,就开始大规模的修筑起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小镇,其间薛王的军队和驻薛国的国防军,只有在印第安人反抗激烈的时候,才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千军。否则,他们就是缩在自己的地界里,一点点的修筑居民点,一点点的扩充着自己的生存空间。 这是陈吕在来美洲之前就定下的策略,他还跟老六莒王陈唁交情最好,俩人一个老婆娶得是朝鲜人,一个老婆娶得是日本人,虽然蔡王妃的身份要比莒王低一些,蔡王妃是清风金氏的闺女,人家好歹还有一个朝鲜国正牌的先王后活着呢。 所以,俩人在带队来朝鲜的同时,都发挥了自己老婆家的背景,用不高的一笔钱,从朝鲜和日本收拢了上万的壮劳力。 说真的,这事儿老六家的泰山很容易完成的,日本人的日子不好过啊。但是清风金氏就有点扯淡了。朝鲜被并入中国后,整个国家一分为二,那小日子是日渐红火,生活水平是与日俱增。因为朝鲜人打那以后享受的就是等同国人的待遇了。 虽然没啥优待,并且随着大量华人移民的涌入,N多的朝鲜女人还被牵线嫁入了汉家。当然汉人这边的闺女也有不少嫁给了棒棒。同化么。但如此做的结果朝鲜人口越来越少了,因为有了个汉人老娘、老爹后,那就都是汉人了。 一同‘衰败’下来的还有当地的贵族、士族。 别说清风金氏,就是骊兴闵氏,整体实力比之当初也都有下降。 他们手中掌控的土地和人口,被无声无息中变现成了可流通的财富、股份、华元。 所以,清风金氏竟然能够收拢上万人给自家女婿送来,这真的是绝对的支持了。 这些来到北美的朝鲜农民,三年的苦力做下来,还不知道心里如何痛骂金氏呢。这是坑人啊。 他们就是跑到北边去挖矿,三年干下来,工钱、待遇也比美洲这里好得多。 虽然薛国这儿的肥沃土地真的让他们眼红不已。 太平坦了,太适合耕种了。 而就连西部纵观薛国南北的那座大山,也遍布着茂密的盛林。里头的树木还全是软材,可做原木和加工成条材和板材,还有用于造纸。 …… 南水镇是薛国重点建造的一座城镇,这儿的建筑材料都是砖头,水泥石灰也是常有材料,周边光是砖厂、窑厂、碳厂的工人就达一千多号人。 在薛国开始建造南水镇的时候,印第安人曾经对在这儿展开过为期两三个月的骚扰,但他们没有玩过大举进攻,因为印第安人吃亏已经吃的够多了,学乖乖了。 但这还是影响到了工程的进度,本来在去年入冬时候就能完成的五座炮楼,到现在还有两座没有彻底建成。 这五座炮楼如果彻底建成,把大炮拉上去,彼此间隔也在一里地到两里地不等的它们,就能整个封锁住南水镇的西面,大大的庇护了这座刚刚诞生的‘新生儿’。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中日民族大融合 对付印第安人不需要玩什么交叉火力。只要每座炮楼上,放上两三门小炮,这就足够了。 因为就印第安人那基本处于冷兵器时代的武力,攻打一座炮楼的难度实在太高。 其中的聪明人并非看不出中国人修筑炮楼是要干啥的,但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克制啊! 在中国人抵到北美的前百年时光了,欧洲的探险家、传教士和皮毛商,陆陆续续的来到这里。这儿一带的印第安人知道什么叫枪炮,所以那些明智的印第安首领才会那么绝望。如此的防御工事中,只需要驻防上一个排的兵力,装备了足够的枪炮侯,就足以让几百上千的印第安人望而兴叹。 所以,这些‘开化’首领倒是举族投降和向东转进的主力军。倒是那些保守和愚昧的印第安部族,越是反抗着陈汉实力的进入和中国人的到来。 是以到了新的一年,雅图地区的薛国人与印第安人倒是保持住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而这,也正是薛国上层权贵们所乐于见到的。薛国人修建炮楼,然后一步步扩大自己掌控的地盘、区域,以绝对的硬实力一点点挤压印第安人的生存空间,最终达到彻底清除敌对印第安人的目的。 杉田智和和金太勇二人站在南水镇的城楼上,恭恭敬敬地等着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炮楼修建工作的德川赖正给他们训话。 是的,南水镇的总负责人就是这个来自德川幕府御三家之一——纪伊德川家的德川赖正。 纪伊德川家是德川幕府最亲近的三个分支之一,幕府的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制定的日本独特的宗法,指定德川家族在尾张、纪伊和水户这三个地方的分支——他们的祖先分别是:德川家康第九子德川义直(尾张)、第十子德川赖宣(纪伊)和第十一子德川赖房(水户),为宗家最亲近之亲族,地位上尾张德川是三家之首,其次是纪伊和水户。 纪伊藩的第五代藩吉宗就是幕府的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是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治的亲爷爷。 所以,纪伊德川家的地位在日本是相当显赫的。 而如此的一个大家族,那必然是根深叶茂,德川赖正就是纪伊德川家的一员,并且还是嫡支的一员。按照辈分,他还是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治的族弟,是薛王夫人的堂叔。 日本的官职虽然看起来很多很多,各代幕府将军也喜欢把自家的后人过继出去,以此为手段和平的收服一个个地方大名。但总是有不少人成为‘遗珠’的。 原时空位面上,德川幕府的第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的父亲德川治济就是其中之一。 明明是德川氏的亲族,却要在田沼意次手下做事,还要得田沼意次的赏识,看田沼意次的脸色,这才能在第十代将军德川家治丧子之后,让自己八岁大的儿子成功上位。 眼下的德川赖正就是一样的情况。只是他没有选择在幕府继续打转转,而是跳出了日本这个小旮旯,五年前就去了中国,去了南京,成为薛王‘潜邸’之时的门客幕僚之一。 而现在他虽然才是一个小小的‘镇长’。可是南水镇将来的地位却是尽人皆知的光明,可以说只要不出意外,他就能一手为草创的薛国拉起一个‘县’来,然后借此功劳,跃入雅图也轻而易举。 说到底,德川赖正的身份还是给他加了一些分的。 当然,这也跟德川赖正早早的就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名字有一定的关系,他的汉名是李正,李唐的李,这是入中国籍的日本人除了打自身姓氏中扣字眼之外,所用的最多姓氏。 而这种现象放到德川赖正的身上,那就是态度积极。 对于中国来说,有了态度就有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一个积极的态度真的很重要。 德川赖正与杉田智和和金太勇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后两者是薛国境内的劳工公司经理,也就是德川幕府和清风金氏推到台面上的白手套、代理人,杉田智和从本质上来说都还是一个日本人,金太勇倒是与德川赖正是一国人了,甚至从血缘上来说他也是清风金氏的近支子弟,但这个人对于清风金氏的重要性肯定很有限。 这一次清风金氏把上万朝鲜劳动力搞到美洲来,他们自己从中虽然赚的并不多,但在陈吕和陈唁跟前却赚足了人情。如今薛国和莒国是百废待兴,正式用钱用力的时候,清风金氏为这俩国是省钱又出力了,那可是大大的人情啊。 但是这么一来,那些被忽悠着从安稳的小家中奔跑出来的上万朝鲜民工,心里头对清风金氏可是要恨得骂人了。清风金氏这是在拿自家过去的‘根本’——民心来换取现在的利益。 同时也未尝不是做给南京看。 看看,我们清风金氏可一颗红心向南京,我们为了支持皇帝陛下的小兄弟,把家族积攒了好几百年的清誉、声望都挥霍个干净了。这倒未尝不是向南京表忠心,与过去做个切割的好法子。 当然,眼前的金太勇很可能就要为清风金氏背上老大一个黑锅了。但这个黑锅到底是把金太勇这辈子给彻底压死,还是变成他通往主流社会的敲门砖,这就难以说定了。 总的来说,金太勇的前景难以预料,而杉田智和却是上万日本劳力心中的大救星。 美洲的生活很累,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但是这里能吃饱能穿暖,还有一份不俗【相对日本】的工钱,并且加班还有收益,对于来到这儿的日本人来说,那可不是受罪,而是绝对的宝地。 杉田智和本人对于被派来美洲,也没有半点疑义。虽然对于这个决定,他和金太勇两人都没有反对的余地,也没有反对的勇气。但就内心里讲,杉田智和是很乐意的。 他在美洲三年,跟莒国和薛国打好了关系,日后说不定他也能利用这三年种下的人脉做一做劳动力输出的生意呢。 就像眼下这种买卖,多轻松简单啊。 把人从日本拉到美洲,交给中国人就行了。自己在接下的日子里就可以坐等着收钱,还能是不是的派出亲信往工地里走一走,那必然会得到上好的招待。同时,自己还能在国人【日本】当中赢得声誉,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生意了。 …… 日本,大坂湾。 就在杉田智和心里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日本近年来重复上演的一幕幕又再次开演了。 因为继之前搅乱了四分之一个日本的天明饥馑结束后没几年,日本又出现了第二次饥荒。 这次饥荒的范围远没有之前的天明饥馑大,但力度却也非同小可。 先是出羽大洪水,奥羽水灾,关东大风雨等自然灾害连续上演,让日本国内的粮价持续上涨。当然,松平定信的宽政改革虽然以失败告终,并且把日本搅得不得安稳,但江户的町会所还已然存在,还在调整物价。而且在田沼意次去位之后,松平定信的改革甭管结果是多么的糟糕,日本国内的粮食生产是的确确的增加了。松平定信为了抑制商业,大力奖励粮食作物生产,限制种植经济作物,储粮备荒、造林、治水。几年里一再发布《旧里归农奖励令》,在江户设立“浮浪者收容所”,劝导城市游民归乡务农,禁止农民离乡入城,以确保农村劳动力。 但其过分强硬的做法,加之未能真正的重振日本农村经济,也阻挡不住商品货币经济的发展,招致商人、上层武士和广大农民的群体不满。当时民间有这样一首讽刺的歌谣,‘白河(指白河藩主松平定信)水清难养鱼,田沼浑浊堪怀念。’其改革之失败可见一番。 当年的田沼意次在日本可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啊。 大坂是日本的商业重镇,有点日本版‘上海’的意思,可是自去年以来,市内弃婴增多,下层市民进一步穷困。同年兵库发生捣毁米店的暴动,不久,播磨发生一万人的农民大起义,波及加东、美囊、印南、加古、多加、水上诸郡。大坂町奉行立刻派人去镇压,但谣言、标语不断出现,市内人心惶惶。 如此情况下,中国已经不需要从镇压民乱的幕府军队手中购买俘虏了,他们在日本各大港口的据点,已经能够收拢到成百上千的主动要求‘移民’的日本百姓了。 这些日本人在‘移民’之后,只能拿到黄本本,而不是红本本。他们移民他乡所受到的条件要远远比中国移民苛刻的多。要说中国移民努力十年就能奔向小康生活,日本人光是还债就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而移民之后的他们要想进一步取得中国的国籍,那还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此时的大坂湾码头上,一批一脸菜色的人静静地等候着船只的到来,静静地留下无声的泪水。 日本人受中国文化影响深重,人离乡贱的认知也存在在千千万万的日本平民的脑海里。而且眼前码头上的这批人,大多是妇孺,少部分是半大的少年,至于成年男子,则是少数中的少数。他们基本都是失去了丈夫或是亲人的妻子、女儿,还有被自己的丈夫和家人卖掉的,来源比较复杂,但大部分都是大坂湾附近的人。随着大坂町奉行出动新军镇压地方,大批的日本百姓逃离了故园,这当中流离失所的妇孺,或是跟亲人走散、离散的妇孺,不要太多啊。 而偏偏这些人又是陈汉喜欢收拢的群体,因为她们中女人占了大部分,而且几乎全部被送去移民的女人都处于可生养期,年龄极少有超过三十岁的。 同样被送去的孩童,年龄也很少超过十岁。 而为数稀少的日本青壮男丁,他们去到‘移民地’后的待遇就是当苦力和卖命了,不先耗上两三年的时间,他们是‘得不到’自由的。 日本人当然也清楚中方收拢这么多的年轻女子的用意,中国的移民群体中,打光棍的可不在少数。很多二十岁的年轻男人娶得都是20大几岁或30加的寡妇。中方收拢这么多的日本女人向外头运输,当然是把这些日本女人送去给人当媳妇的。但是日本政府实力有限,他们再不愿意看到如此的一幕,也没能力将这成千上万的流民接手,他们也钱粮困难。把这些日本妇孺留下来,那就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 她们和中国人签订了协议之后,就能得到一天两碗酬粥的吃食,虽然一些人还是会因营养不良、缺医少药和疾病等原因纷纷死去,但有了中国人的照料,有了中国医生的治疗,生存环境已经好的太多了。 以刚刚过去的冬天为例,要是德川幕府接手了这数以万计的流民,幕府是肯定无法妥善处置的。在寒冬中这些人就会大批死去,一场大风雪就冻死了成百上千妇孺的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发生。因此,将这些人交给中国人,却是在给她们留出一条活路。 当然了,这些人去找中国人签协议,那一定是要秉持着自愿的原则。不能像卖猪仔一样一股脑地打包送给中国人,不然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日本的稳定的。 同时日本的佛教在这里头也为之做出了贡献,他们起到了安定日本难民人心的作用。 于是,在这样一种的背景下,神户、大坂、长崎,甚至是江户的港口,都聚集了很多的妇孺。 中国的‘引导员’就像是搞传销的‘老师’一样,将南洋、南明州和北美夸得跟仙境似的,让一干平时吃不饱、穿不暖,还不时有生命威胁的妇孺们非常动心。而结果就是被源源不断地运往他乡!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离别之际,很多人自然也是依依不舍的,毕竟日本再差,也是他们这帮人生之长之的家乡家园。 但是陈鸣很高兴。 移民局的工作得到了他充分的肯定。 这一处置很好,重点吸引日本年轻的妇女、女子和幼龄中的孩子,好主意啊。 前者能用来民族融合,后者还有很大的可塑造性。不至于养大了,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陈鸣觉得这一策略很有必要性的。 而且日本女人的身份也让他胸口隐隐的升起一股快意。 上辈子,中日之间的仇恨,陈鸣是不会遗忘的。如今他大力支持德川幕府,支持德川幕府一点点剥夺日本皇室在民间的威信和存在感,中日之间真的成不了敌人了。除非没兵没权没钱的日本皇室和公族能来一次咸鱼大翻身,否则日本就只能是中国的小弟弟。 中国纵然是大哥大,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抽打小弟的。是不是? 如此,移民局能间接地给陈鸣报了一箭之仇,让陈鸣内心里快感大生,这真的是深得朕心啊。 虽然如今这个时代的日本女人的身高,很有点残疾人的态势…… 第八百九十章 外东北的新生活 二月中的黑龙江气温依旧寒冷。 这条往昔中国最北端的江河,现如今却‘今非昔比’了。这黑龙江的所在位置距离中国北境的顶点,还有着几千里之遥,此时的勘察加半岛和祥州【阿拉斯加】更是寒冷地无以复加。 一条由一辆辆冰车组成的长龙在黑龙江那厚厚的冰面上穿行,这是北方地界冬季里的主要交通方式。 是从马拉雪橇演化而来的——马拉冰车。 给体型不大,挽力也略逊的蒙古马配好带着倒刺的马掌,只需要两匹马就可以在平坦的冰面上拉起三四千斤的东西来,而且跑得飞快。所以这黑龙江不仅在半年的通航期时是横贯外东北的主要交通线,就连另外半年的冰封期中都能发挥出不同凡响的作用。 特意打造的冰车,一辆就可以把一个班的士兵,以及他们作战外出所需的军需军械,和马匹的口粮草料装下,再配上替换的马匹,一日之内轻松的运到百里之外。可以在寒冬之中以最快、最便利、最具有经济效益的方式,将士兵、军需物资,输送到他们想要输送去的地方。 说真的,也并不比通航期时麻烦太多。 这支车队就是刚从上游回来,他们在北岸某驻地接了两个队的国防军,后者是需要轮休了。当然了,他们跑过去的时候也给给驻地送去新的驻防士兵,顺带着还送去了相当数量的草料、食物、棉衣、煤炭、烈酒等物资。 但同时也带回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情报。去年夏天才分配到那里的那数百名俄罗斯俘虏和八旗劳改犯,最终只活下来一半。这个冬天并不比往年寒冷,陈汉方面也给了他们足够的食物,可繁重的劳役、苦寒的气候还让将近三百名‘身体瘦弱’的俄罗斯人和旗人劳改犯死在了黑龙江畔。 其实只要对比下气候相较黑龙江畔一点也不暖和的库页岛,那里发配的俄军俘虏和旗人劳改犯第一年的大概死亡率只在10%—15%左右,这就能看出来领导人的重要了。 当然,库页岛劳改犯们的居住环境比外东北的优越,也是一个不可否认的因素。 但那些俄罗斯人和旗人死了也就死了,怪的只能是他们底子弱,而不能把这当成出发劳改营负责人的借口,不然会引发内部矛盾的。 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虽然远远超出了劳改营的正当死亡率,但外东北跟内地完全不一样,外东北是不设‘正当死亡率’的。这里的气候跟内地有太大的不同,所以,劳改营在一个冬天后就算时光了,那也不是罪证。 在气候苦寒的外东北,劳改营的管理也变得粗放了起来。在这里,劳改营的负责人才是真正的主宰! 当然,如果你熬过了第一年,那么基本上就算初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了,再加上个个劳动工地的条件肯定一年比着一年更好,保不准第二年冬天,医疗室都会有了。劳改犯们的死亡率会直线下降! 一句话,越是生活条件好,城市设施完善,居住条件有保障的地方,死亡率就越低。 因为后者在寒冷的冬季里能够有力保障了移民和劳改犯们的生活。 国防军最早进入黑龙江的时候,不仅移民有冻死的状况发生,连驻军士兵都有冻死冻死的事件出现。所以,这个地方的冬季生活是离不开煤炭、木头的,夏天的时候靠驮马和船只运输,冬天的时候靠雪橇和河道冰车运输,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从内地来到这儿的移民,不经过三五年的煎熬,冬季里真的是一步都不想迈出村落。这儿的冬天,真的是猫冬。居民们但凡外出,都必然穿的跟狗熊一样厚厚。 外东北森林资源丰富,伐木场那是遍地都是,还有采石场,或者是搂到了煤矿啥的,这些矿场的主力军都是俄军战俘和八旗劳改犯。同时呢,这些地方即便是冬天里也不会停止。 欧洲的老毛子应该是很熟悉在冬季里干活的,西伯利亚的俄罗斯人差不多也是如此。他们在其他季节要为自己的农田忙活、要为自己的牲畜准备过冬的干草,因此他们只有冬天才能有时间出来赚一些现金收入,渠道主要就是采矿——西伯利亚有很多的金矿,还有伐木业、捕猎和鞣制皮革,也便于在开春后有足够的现金缴纳给如狼似虎的税务官们。 这其中很多是户外工作,即便是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依然要干活。原时空位面,就有不少被流放的俄罗斯文学家,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依据,通过文学作品讲述了俄国农奴在西伯利亚和远东的艰难开拓史。 当然了,这一‘生活规律’也早早的被内地的移民和少许原住民们所学习。 就比如临海的港口,比如说海参崴,很多的人都在抓紧时间用碱开始鞣制皮革。皮革主要是野羊皮,间或夹杂着少量的虎皮、貂皮、狐狸皮、狼皮、熊皮、鹿皮等名贵皮毛。 这些人就是在为皮毛公司所工作的。 俄国人被从东西伯利亚清除了,这儿的皮毛资源就全成了中国的了。虽然中国的‘猎人部队’在扩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维持着了某个数据线上,但很显然,一二十年的发展,却在外东北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第一线有猎人打猎,第二线就有皮毛野货收购站,从收购站运出来的皮毛就被送到了下方的附属企业进行急加工,然后鞣制好的皮毛就直接送到皮毛公司的销售部。 其中质量极佳的皮毛被着重挑选出来,其余的皮毛就大批量的进入市场了。 说真的,现在活跃在外东北的皮毛公司,相当一部分公司自己就搞了一个服饰公司,剩下的那部分也都是跟国内的成衣企业有着亲密的合作。 像最开始的时候,纯粹是买皮毛,那效益被剥削的太多了。 如今向皮毛公司的收货站出售各种皮毛、腌肉、兽脂,还有野山货,已经成了外东北地区居民在冬季里的一项重要收入了。皮毛公司的大爷们将锋利剥皮刀、火枪火药、箭矢、药品、盐巴和纯碱赊销给当地的居民,尤其是有着打猎传统的达斡尔人、鄂伦春人和布里亚特人,然后让他们用鞣制好的皮革、腌好的咸肉以及动物脂肪、野山货来抵账。若是出售的货物还有盈余,那么皮毛公司人还会强烈建议他们购买一些皮、棉鞋、皮、棉衣、烈酒、烟丝、蔗糖之类的小玩意儿,尽可能的回收他们手头的剩余现金。 当然了,你若想要快速致富,为皮毛公司‘当兵打仗’绝对是不二选择。 外东北的移民都把‘探险队’当成军队,皮毛公司或是矿产公司的探险队也的确有危险。但有危险就有收获,君不见那些出外‘征战’归来的勇士们,哪个不是腰间鼓鼓的、财大气粗的? 手中的钞票都是一摞一摞的,那吃的已经不是大块大块的蔗糖,而是味道更好的奶糖和巧克力;抽的也不再是烟袋锅子,而是一包包的卷烟;喝的也不再是地瓜烧,而是更够劲还不上头的烈酒;穿的也不再是臣笨的棉衣棉裤,而是轻便暖和的皮衣皮裤。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是说买就买,不但自己吃穿享用了,家人都跟着一同富贵了。 可是这些年,进探险队发财的例子很多,探险队全军覆没的传闻也时不时的就有传出。 东西伯利亚太大太大了。 也亏得这些年八旗的残余已经给肃清个差不多了,之前一度兴盛红火的土匪也在无声无息中不见了踪影,不然这探险队的危险会更大。 只不过老毛子留下的地图是不能全信的,内阁也好,大都督府也好,都要让人去走一遭的。这也就是探险队成风的最大原因,很多皮毛公司和矿产公司都是内阁和大都督府在背后支持的。 而且祥州被陈汉占据已经那么多年了,很多地方都已经探索个差不多了,陈汉的目光已经向着加拿大的内陆地区延伸了。这又是需要探险队来打先锋,而且探险队说要面临的敌人不仅仅是当地稀少的土着,还有大陆另一边的英国人。 欧洲人虽然没办法在加拿大的内陆地区长时间生存,可他们却早在许多年前就派出了一支支探险队,画下了很多很多的地图。 如果中国正式进入加拿大的内陆地区,那真的是有可能跟英国人装上的。到时候迎接彼此的是友好的相逢,还是枪林弹雨,就很难说了。 中国人很恋家的,哪怕是刚刚迁移不过十来年的’家’,那也是‘家’。对比起来倒是这儿的原住民们更向往金钱。他们对于外东北的故乡没有太多的留恋之情,毕竟他们是出去‘工作’,而不是移民。 是的,不少外东北的土着都被国防军招募了过去。 这些人能去,那全都是经受过严格的考研的。不仅顶寒耐冻,还一个个都有一手野外生存的技巧,其中很多人都是部落里优秀的猎人。 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什么都没有,都能在大雪冰封的山岭树林里生活上三五七八天的。 这样的人,国防军和外东北的地方政府,费尽心思也才寻摸到了二百多人。 是的,一共才二百多人。这里头的很多人还都是皮毛公司的金牌猎人。 二百多人看起来不少,但顶多也就是十来个探险队。对于这些人来说,探险队的威胁比起在东西伯利亚当猎人,也高不了太多。到哪不是一样的赚钱? 而只要手中有钱,他们就能住进暖暖和和的房子,穿上暖暖和和的衣服,过上不愁吃喝,顿顿有酒有肉的好日子,好生活。他们还能拿着钞票去找女人,甚至去卖他一个白种女人。那样的日子,无疑就是天堂了。他们才不管是在什么新大陆、旧大陆哩,也不管究竟距离有多么的远,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只关心实际落到手中的利益。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中棒友好靠日本,中日友好靠棒棒 刘文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皮衣,在内卫部队的簇拥护卫下登上了釜山港的码头。 他的职务早就是文教部侍郎,在陈汉官场也可说得上是一个角色,可他这次来安东是担负有皇命的。 半个月后就是朝鲜的先王后金氏的四十岁大寿了。 刘文现在充当的是一个宾客的角色。 自从朝鲜亡国,金氏就离开了汉城,也没有返回清风居住,而是带着仆人来到了釜山,一直避居于釜山的金井山麓,与梵鱼寺比邻而居。 安东政府常年派出兵力给金井山站岗。没有办法,朝鲜灭亡之后,其上其下孕育着一股暗中涌动的反抗浪潮,虽然这股力量不是很大,但也是反抗组织不是?金氏是朝鲜最后的君王李祘的正妃,而李祘已经被陈汉正式定下庙号正宗,谥号武烈大王,在朝鲜民间是很有些影响力的。 因为在满清入侵朝鲜之际,李祘一直‘奋斗’在第一线的,而且‘死’在战场中——对民间是如此宣传的。总不能说是打败了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吧? 金氏作为李祘的遗孀,如果她被说动了,站到了南京的对立面,那对于陈汉吞并朝鲜的大业可很是有阻碍。 索性这些年金氏一直很安分守己。 一直在金井山隐居不出。 今年适逢金氏的四十岁大寿,金氏作为朝鲜安定局面的’维稳重心人物’,尤其是有着王妃的待遇,他男人都武烈大王了,金氏自然也是正牌的,被陈汉承认的王妃。 所以南京派出刘文来‘慰问’,规格是高了一些,但也不是全然不着调。 何况刘文也需要出来避一避风头,谁都知道他这一辈子就道眼下这个地步了。文教部大当家的位置,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头上,虽然他能掌握着一部分实权,比如说划分的越发细致的新闻总署、出版署等。但越是如此,刘文的‘仕途’天花板就越稳固。同时他头上皇室的招牌就越显眼,越明亮。 人家刘文是已经蹦跶到头了,可人家早十几年前就蹦跶到头了,人家在文教部埋头奋斗了二十年啊。下一任文教部老大不管是谁,都不能忽视了他这个大山头。 人家这副手当得,正牌一把手都必须要重视。 且今年可是承天二十年啊,内阁大长老是要退入资政院了,资政院的大BOSS归位,也可以视为国家资政院正式成立的标志。虽然柳德昭的权利会大大的缩水,但比之宋王那退的彻彻底底,总是要好的。 京城里有消息说,宋王本来也静极思动,准备谋求那资政院里的头把交椅的,结果他的儿女亲家——岳文海立刻就被人实名举报说在其任职顺天府尹的期间,有以权谋私之嫌疑。 南京那潭水,深的很呢。 跟着柳德昭一同退下来的还有一批二三品的大员,这些人或是去职退休,或是被调换到了次要职位。前者都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资政院的位置,后者则期望着能瘦子里头挑将军,选出一个壮实的。 这事儿,刘文这个头上戴着一个‘皇’字的帝王亲信,是有能力动动嘴的。 更别说他的弟弟刘武,几十年了,是一直都跟在皇帝的身边、左右。放到前清,那都是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 刘家二兄弟的官职都不是绝对的一流,但是他们对皇帝的影响力,却绝对是一流。 刘武是真的离不开身,刘文就索性领个差事,躲出来几日。 内阁大佬的事儿,他是插不上话,现在廷议也很正规的,但就下面的事儿,每天就都能有官职差不多的大员书信礼物送到。刘文不能不躲开了! 二月的釜山港,春寒料峭,但是春风已至,万物萧瑟、草木凋零的一幕就将远去了。不过与日渐放暖的气候相比,釜山港区大群的日本人被一些所谓的港区监督处的‘棒棒’们监督着修建码头栈桥、仓库以及公路的场景就显得不是那么美妙了。 朝鲜被陈汉一口吞下去了后,朝鲜与日本的交流随之是不断加热,不断高升。不说釜山港本来就是日本北方最主要的对外进出入贸易口岸,就说中日之间的贸易协定,双方那是全面的贸易伙伴关系啊。 而朝鲜距离日本比之山东、江南更近,尤其是日本的北部,而日本所需的很多东西,朝鲜半岛也真真的有大量生产。 比如说朝鲜的棉花、粮食,现在则新加了煤炭和钢铁。 是以,按照中日两国的外交协定,釜山港作为中方全面开放的贸易港口之一,日本商人有权在当地购地、定居、经商。与天津港不同,天津港属于‘半开放’的贸易港口,日本人在华享受‘全面开放’权益的港口,北方只有釜山港,南方则是上海港。 所以这釜山港汇聚了很多的日本商人,还有日本劳力。 要按理说,朝鲜已经被中国吞并了,朝鲜与日本再大的仇恨经过一二百年时光的‘稀释’,也该黯淡了很多很多。可事实却是,近十年来,朝鲜人和日本人之间的矛盾是越发的尖锐了。 因为在安东和乐浪二省,由于矿产和工业的发展,民间缺乏劳动力,便就近引入了一定量数量的日本劳工。 说真的,穷的一塌煳涂的日本人是很老实的,棒棒们也不至于都穷凶极恶,以至于搞得两地族群对立态势严重。可这当中拦不住有个内地移民不是?这里头有个国安不是? 于是一些关于日本侵朝时候的那啥啥,就被放了出来,而且是加量加料版的。 然后两边的情绪和行为就逐渐的激烈起来。 这矛盾一多,冲突都多了起来。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两边的矛盾就越发的不可调和了。 以至于到现在,朝鲜人提起日本来就骂声不绝,日本人更恨朝鲜人恨得牙根发痒。虽然被朝鲜棒棒们拿着‘管理条例’和杂七杂八的规则教训的日本人只是整个日本族群的很小很小一丁点,但民族情绪这玩意儿是有共性的,是可以传播、流动的。 更何况,日本北方之前的那些年赶上大饥荒,不知道有多少人跑去了南面,那是日本全国性的流动,这日本的‘东北人’到了哪里,那就有可能将那股敌视朝鲜人的情绪带到哪儿。 但是安东、乐浪的地方官府,还就是喜欢收拢一些棒棒当狗腿子,这些人下手狠毒,长着一张狗脸,便是父老乡亲,也说翻脸就翻脸。 用朝鲜棒棒当监工,华人作为监督,日本人干活——在不知不觉中,朝鲜半岛已经形成了如此惯例。 日本人虽然恨极了朝鲜人,可他们对中国的态度真的很友善。因为中国给他们的工作机会,在中国干活的工钱可比日本高多了。 而且中国人普遍很友善,比朝鲜人,以及归化的日本人,对待日本人态度友善多了。 在朝鲜的归化日裔也有那么一些。 因为挺身队的总基地都从辽东转移到了安东。 作为归化的日裔来说,这挺身队就是他们的娘家人啊。当然是,挺身队到了哪里,日裔群体也尽可能的跟到哪里。 所以,最近几年,辽东的日裔已经少多了。很多归化的日裔都跑去了朝鲜半岛。 而朝鲜人对于一样有着红本本的日裔,态度依旧是敌视。他们可不认为归化的日裔就不是日本人了。 这些人的胆量还相当大,当着挺身队的面,也分寸不让。 这也是因为他们已经试探出了挺身队的‘能量’。 这些人被军规军纪束缚着,那怎么可能打杀他们呢? 他们又不是在造反? 日本人动起来后,造反的就是他们了。 但是在挺身队大规模的进入朝鲜半岛之初,这些朝鲜人可一个个噤若寒蝉。 陈汉对他们说,这也是‘自己人’的队伍。 但朝鲜人才不会轻易相信呢,他们一面如临大敌,对挺身队戒备深重,一面又通过当地官员向挺身队送来了不少猪羊慰劳,同时探听风色。 反正,看那个时候朝鲜人的怂样,是绝对让人想不到朝鲜棒棒如今的凶悍野蛮的。 是挺身队‘日复一日’的表现让朝鲜人放弃了警惕心,国防军在朝鲜是重点驻扎,很少直接下到乡镇的,倒是挺身队会被下到镇子里驻扎。虽然人数往往不会太多,可能就一个小队【五十人】。 陈汉的地方官府经常动用挺身队,完全是拿他们当警察在用,而后者在事件处理中,那时公正公平,不偏不徇。朝鲜人最初是惊诧莫名的,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而按理说,这些朝鲜人应该感激挺身队吧。结果不是,朝鲜人对挺身队和外来的日本劳工,那态度是差不离。 反倒是陈汉的地方官府,很是给挺身队和日裔劳工撑了几次腰,最严重的一次,一次劳教了五十多朝鲜棒棒监工。 但朝鲜人不知道是不敢恨中国人,还是真的恨不起来,面对官府是表现的越发驯服,可对日本人是表现的更加敌视。 陈鸣这些年一直没有放松对朝鲜两省的注视。 但是看着看着,他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对于朝鲜地区现今的社会情况,陈鸣只是想起了一句前世的笑话:中韩友好靠日本,中日友好靠棒棒。 如今的朝鲜地区社会局势,是不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呢? 但是在今后的岁月中,这种现象还会长时间持续下去。因为朝鲜半岛太缺乏劳动力了。 内地在向朝鲜持续的输出了二三百万移民之后,就停止了对朝的大规模输血。而朝鲜半岛在战争结束后的人口或许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万,但四百万人总是有的吧? 加上二三百万华人移民,加上这些年他们自行的繁衍生息,朝鲜地区的总人口别说是六百万,八百万也该有了。 但事实是,现今的朝鲜两省总人口就只有500万。 因为陈汉在持续的将汉人迁入朝鲜半岛的同时,也在大规模的,不惜成本的将朝鲜人向外迁移出去。 不管是东北还是外东北,不管是南明州还是北美,亦或是遥远的西西伯利亚、蒙古,四五百万战后残存的朝鲜人,至少有一半被迁移出了他们时代生存的祖居之地。 然后打散、分离,一点点的塞入一个个不同的城市。 而汉地的人口在分离出了二三百万后,让朝鲜的汉朝人口族群比例达到了1:1,也到了一定的极限。 中国两万万人口,看似非常众多,可事实上这些年的和平日子里,汉地的人口总数量还依旧保持在两亿这个并没有增长的水准线上。 对南洋、对南明州、对北美,对东北、对西北的大迁移,让汉地的人口不停地失血。 在内阁第三任任期的最后一年,也就是承天十五年的时候,内阁就正式做出了决定,东北已经不再大规模的,政府牵头的,迁入移民了。 眼下第四任内阁的任期也即将结束,或许内阁还会出台新的移民限制。南洋,南明州?谁也说不准。 在朝的日裔到底还是少数人群,就算相当比例的日裔都集中在了朝鲜,在朝鲜的总人口比例中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是以,在朝鲜地区的人种民族比例转变当中,日裔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他们更大的作用就是作为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在的去刺激朝鲜人,让日朝之间的民族矛盾一直处在某种高昂的态势下。 如此也可以转移中朝矛盾的视线,转移‘内部’矛盾。 当日朝矛盾取代中朝矛盾成为了朝鲜地区最尖锐的社会矛盾的时候,这在很大程度上能有利于中国吞并、消化朝鲜。 当然,如此‘心态’,陈鸣只是在心里头自个想过,而并没有用嘴巴讲述出来。 陈汉朝中的上层人物,知道陈鸣有段时间把日本视为大敌的人,可没有几个的。 而至于汉朝人口比例1:1的情况下,朝鲜地区的人口走向是否会朝减汉增,50%的人口基数,两者几乎相等的人口数量,能否保证汉人最终在朝鲜人的老巢里压倒朝鲜人? 陈鸣觉得这不需要去怀疑。 有着政府在政策上带着偏向的扶持,有着大华夏的向心力、吸引力,有着清风金氏和骊兴闵氏这些榜样,汉人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在人口上就会超越朝鲜族的。 原时空位面里,很多国家的人口比例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朝鲜一族的上层豪门,如今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脱离朝鲜族的态度。 清风金氏的方法是‘自毁长城’,而骊兴闵氏这个兴旺不下于清风金氏的家族,采取的法子却是寻根问祖。 骊兴闵氏可一直在叫嚷着自己是汉人。他们的祖宗是孔子的弟子闵损(子骞),世居山东。高丽时期,闵损后代闵称道以使臣身份渡海,后来定居在骊兴,成为朝鲜及韩国闵氏的始祖。而闵氏在朝鲜仅有骊兴闵氏一门,这也是一个证据。 在朝鲜,所有姓闵的人,那都是来自同一个祖宗,来自同一个家族。 闵损是汉人,闵损后代的后人当然也是汉人,闵损后代的后人的后人,那也是汉人! 第八百九十二章 陈鸣的赌博 南京皇宫,干清宫内,现任内阁首辅柳德昭正在向陈鸣汇报着工作。 只是这工作的内容大部分来自军情局,这‘工作’的地点也在那遥远的南美。 前文已经说了,陈鸣每日要处理的‘事儿’很多的,而且来自各方各面。他不可能长久的把自己的目光专注于某一点上,因为这会让他顾此失彼。 也因为此,皇帝必须是要有大臣们辅佐,还要让后者拥有一定的权利,这真的很有必要的。 在中国的历史上,这么一个现象让早期的皇帝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怎样打压相权。汉唐时代的明君英主,那似乎每一个人都能彻底掌控丞相。汉武帝更是开启了把丞相当泥胎木像的先例。 而皇帝对于相权的忌惮之心的来源,谋朝篡位的王莽和杨坚就是最好的诠释。 皇帝与丞相的斗争一直持续到朱洪武时代,丞相的位置被彻底废除。明朝的内阁首辅,满清的军机处领班大臣,那同历史上的‘丞相’依旧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内阁首辅不具有法理上的认定,虽然明朝中后期内阁的权柄日益增强,隐隐有超过汉唐宰相的趋势,但是由于批红的权力牢牢掌握在司礼监的手中,所以决定权并不能完全掌握。说到底有宰相之实,无宰相之名,因为没有宰相的名义,所以并不能完全行使宰相应有的权力。 而且不要把内阁和皇权割裂开来看。 内阁更像是皇权的延伸。因为明代取消中书省之后,事实上以前的皇权和相权已经合并成了一个新的皇权。这个新的皇权因为事情太多又不得不进行拆分,于是有了内阁。而内阁则是在新的皇权的主导下一步步蚕食六部保留的取消中书省之后所留存的残余相权,内阁并没有离开皇权而单独握有自己的权力。所以说,中书省拆分后相权分流,首辅却不见得能从皇帝那里夺取到多少权力,而更像是皇帝施舍了多少出来。 你看隆庆朝首辅多牛,万历朝说不给你权力就不给你权力。 至于满清的军机处就更别说了,一群奴才而已。 所以说,‘丞相’的概念在中国历史上已经消失三百多年了。也就是陈鸣将之从深渊之中提熘了来。 当然,如今的陈鸣是绝对的大权在握了,虽然他也真的在一点点增加内阁的权利,尤其是内阁首辅的权力地位。但就像明朝中后期的首辅所拥有的权利一样,这权利是陈鸣‘施舍’给内阁的,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收回。是以,今日陈汉的内阁首辅依然不是丞相。 而至于啥时候才能让内阁首辅大臣变成顺理成章的‘丞相’,这连陈鸣资格也说不准。 要知道陈汉下一任的内阁首辅,极可能是汪辉祖。 这可也不是一个强势人物。 加之之前的陈聪和眼下的柳德昭也都不是啥强势的人物,因为他俩各有顾忌。宋王是怕当权臣,因为他出身皇族,地位已经够高了,当了权臣是极有可能犯忌讳,过红线的。而犯了忌讳,过了红线,就有可能掉脑袋的。 而至于柳德昭,他的亲外孙是当今皇子,并且这些年一直跟皇长子隐隐争夺大位,参与进了皇室最残酷的夺嫡之战,他要是敢强势了,保不准也会触动红线,所有柳德昭也不强势。 而一连三个内阁首辅大臣都不是强势的主儿,这从某个方面也证实了陈鸣自身的强势。 那陈鸣手下有没有强势的人呢? 就像高拱、张居正那样的主儿? 说真的,没有。 他手底下重臣,一个个都规矩的很。就算强势,比如庞振坤,那也是在地方任职的时候强势,到了中央就也随大熘了。 这一切的根源说到底,就是陈鸣的权利至高无上,陈鸣自个太强势了。 那丞相是协助皇帝管理一切军国大事,即所谓的“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的人物。 在西汉,丞相负责管理军事大计或国家要务,辅佐皇上处理一切事物。逢有机要事情,皇帝可以召集公卿、二千石、博士共同在御前商议,避免专断。而一般政务,则由丞相决定即可施行。皇帝有事,常向丞相咨询,丞相还可封驳诏书,表示对皇帝命令持保留态度。 丞相的具体职权是:任用官吏,或是向皇帝荐举人才;对于地方官的有考课和黜陟、诛赏的权力;主管律、令及有关刑狱事务;地方上若有暴动等事,丞相派属官前往镇压;在军事或边防方面也承担一定的责任;全国的计籍和各种图籍等档案都归丞相府保存。以至于西汉不得不设立御史大夫辅佐丞相,职掌大致相同,同时也分散了丞相的一部分权利。 如果陈汉的内阁首辅大臣能够达到西汉时候丞相的权利的话,那么,中国的虚君制度才算真正的迈开了第一步。 这真的是很漫长的一步。 只是陈鸣的性格就强势,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受到制肘,这却也是他最大的矛盾之处。 ——一方面知道虚君立宪是很有必要的,另一方面就容不得人制肘,更不会交出至高无上的皇权。 “陛下,乌乔人跟西班牙人的矛盾的确不小。他们是欧洲人与印第安人的混血后裔,中间或也有白人、黑人或黑人与白人的混血后裔。以游牧为生。 五十年前,英国、荷兰、法国、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后阿根廷的首都和最大城市,位于拉普拉塔河南岸、南美洲东南岸、对岸为乌拉圭(东方)】周围的边境地区从事利润很大的皮革和牛脂走私生意时,乌乔人就开始捕猎逃散的大群牛马。阿根廷和乌拉圭的彭巴草原上,这些牛马一直到处游动,奇迹般的繁殖生息,族群日益壮大。它们之前在广阔无际的彭巴大草原上平安出没,未遭猎捕。 直到五十年前。 那段时间应该是乌乔人最快乐的时候,他们用自己扑捉到的牛马换取到了不小的财富,过上了富足充裕的生活。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西班牙人开始以法律的形式占有这些彭巴草原上的半野生的牲畜,并且雇用牛仔进行放牧。这大大触动了乌乔人的利益。 但十几年前,西班牙刚刚彻底征服了乌拉圭。那里的查鲁亚人遭受到了大规模的屠杀和残酷的打压。乌乔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想要说动他们来起兵造反,应该很不容易。军情局接触到的一些乌乔人,都没有这个决心。 如果西班牙人能主动地缓解他们与乌乔人的矛盾,比如说雇佣乌乔人为自己放牧,给他们一定的生存空间,这些人是不会武装反抗西班牙的。” “南美的印第安人里,最具有反抗精神,与西班牙人矛盾最大的族群,智利的马普切人绝对是其一。他们是智利和阿根廷最大的印第安部族,生活在智利中南部和阿根廷西南部。 西班牙人很早就开始了对智利的征服。马普切人北部支派皮昆切人很快被征服和同化,但南部的马普切人则对西班牙殖民者进行了长期顽强的抵抗。二百四十年前,马普切人在其首领劳塔罗的率领下,一度打败西班牙远征军,并击毙了圣地亚哥市创建者、被西班牙人称为“智利征服者”的远征军首领瓦尔迪维亚。 两者间的战争持续了上百年,西班牙人无法武力征服马普切人,而长期的维持战争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的。上世纪中叶,西班牙人同马普切人签订了“基林条约”,正式承认马普切人的独立自主以及他们对比奥比奥河以南土地的独立自治权。 但是接下的一百五十年里,他们之间的战争依旧时有发生。 马普切人至今还保持着本民族的语言和生活传统、宗教信仰等。 而且人口大约在三四十万左右。有着一定的社会秩序。”西班牙人虽然对马普切人放弃了武力征服,可西班牙人转而做起了文化侵略,这些年下来也的确有了不小的成效,但马普切人在主体上还是保持着独立和本民族特色的。 只是马普切人有部落大联盟,他们的首领不是傻瓜,西班牙人在欧洲虽然陷入了反法战争的泥潭,但他们在美洲的力量绝不是小小的马普切人可以挑衅的。 赤俄不能征服阿富汗,但小小的阿富汗也不可能对着赤俄反攻倒算。马普切人也是这么个理儿。 “战争是挑起来的。不打起来,怎么能看到西班牙人的衰弱?”陈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马普切人可以做长期联系,乌乔人也一样。” 柳德昭恭敬的道了一声遵命,然后他抬头接着说自己的工作。柳德昭很清楚陈皇帝的意思,陈皇帝看到西班牙人陷入了反法联盟的泥潭后,有点迫不及待的要吃西班牙人的肥肉了。 他想要南美乱起来,为国防军的再一次中西美洲战争打下铺垫。 “还有乌拉圭的查鲁亚人。这是乌拉圭的主体民族,鼎盛时期,人口超过五十万。现在能剩下二十万就不错了。乌拉圭除了查鲁亚人,还有查纳人、雅罗人、博安内人和格诺亚人。印第安土着人口大约三四十万。 这些人对于西班牙人,还有葡萄牙人,都痛恨异常。 乌拉圭被西班牙彻底征服之后,印第安人不断遭到镇压和屠杀。可以说只要加上一个火花,那里就立刻能燃烧起熊熊烈火。” 陈鸣听出来了,在乌拉圭之前的乌乔人、马普切人,那都是引子,这查鲁亚人才是重点。 陈鸣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了一副南美的地图来,乌拉圭! 这是一个介乎于巴西和阿根廷之前的地盘,现在已经被西班牙人彻底并入拉普拉塔总督辖区。 这个地方位于南美洲的东南部,乌拉圭河与拉普拉塔河的东岸。全境面积比之中原省要大一点。濒临南大西洋,北同巴西接壤,西与阿根廷交界,东南濒临大西洋。 境内地势大部分平坦,南部是起伏的平原;北部和东部有少数低山分布;西南部土地肥沃;东南部多斜坡草地。内中有一定的矿产资源,盛产紫水晶石、玛瑙、乳白石等。林业和渔业资源丰富,盛产黄玉、鱿鱼和鳕鱼。 总的来说,这儿是一处鱼米之乡。 只需要稍微经营,那就是一块丰饶之地。 “陛下,从这里点烧起战火,那不仅会蔓延到阿根廷,巴西也会燃起。只要智利南部的马普切人看到机会,他们再一动弹,整个南美南部地区就会彻底震动……” “而且乌拉圭临近大西洋,虽然不如马普切人容易支援到,但也并无困难。” 早在中西战争停战的当年,中国的探险船就越过了麦哲伦海峡。现在,已经有不少中国的商船在南北美洲的东海岸活跃了。 要知道中西战争的胜利还是让中国获得了一些墨西哥湾的海岸线的。 陈皇帝现在就是要挑动南美战争,让战火越演越烈,让西班牙人手忙脚乱。 让马德里太贪婪!? 愚蠢的卡洛斯四世一点都没有他爹的脑子,西班牙的大权如今已经完全旁落到了其妻帕尔马公主玛丽亚·路易莎和她的情夫曼努埃尔·德·戈多伊手里。在戈多伊和其他宠臣的怂恿下,卡洛斯四世让西班牙卷入了灾难性的反对革命的法国的战争。 或许戈多伊为代表的一干人被英国人的金钱给收买了,也可能是这个愚昧的政客对于法国在美洲的殖民地垂涎欲滴了,比如说路易斯安那,比如说加勒比海的殖民地,可那灾难性的后果只会让整个西班牙来买单。 陈鸣是不会放着大好机会白白错过的。 第一次反法同盟在原时空位面里,被拿破仑在意大利给粉碎。西班牙在自己的军队遭遇了惨败之后,迅速的转向了法国,即使卡洛斯四世要臣服的是他们波旁家族的血仇死敌。因为西班牙没有办法,原时空位面中,获胜的法军很快就开始了对西班牙这个百十年来的附庸国反攻倒算,马德里承受不起战争的压力,他们就只能倒戈。 而最后西班牙的沉沦就且不去说,只说西班牙倒戈给了法国之后,它就大大的罪了欧洲的扛把子——英国人。整个国家都受到了跟法国一样的待遇——被海上封锁。 如果现今的欧陆战争,如期崛起的拿破仑日后在意大利战场上能如期粉碎反法同盟军,那么西班牙的倒戈就是必然的。 这个时空的巴黎政权跟原时空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原时空位面的巴黎政权能立刻对西班牙反攻倒算,眼下时空也能。 陈鸣绝不容错过这个机会。 而拿破仑就算在日后走上了意大利战场,他究竟能否在意大利战场上继续击败反法同盟军?这个可能性在陈鸣眼中还是很大很大的,至少比拿破仑在土伦战役中崛起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也或许拿破仑在下一场战争中就会被一颗子弹夺走他的小命,但这就是一场赌博,一场陈鸣觉得自己赢得把握很大的赌博。 第八百九十三章 中国人这是要干什么? “老板,这是我在不惊动西班牙人的情况下,能买到的所有查鲁亚人了。”埃斯特角城城外,一名二十来岁商行职员打扮的中国人向他的老板,陈汉军情局南美司乌拉圭处的行动科科长冯月生汇报道。 冯月生是明妃冯氏的族弟,老冯家的嫡支是断绝了,但这不是说冯英廉他祖上就全都一脉单传。 冯月生就是冯家的人,而且血脉离的还不远。 他如今虽只是乌拉圭处的行动科科长,可这并不是说他的品阶就低。 南美是军情局的重点经营区域,因为某种不可言明的原因,南美司的排名早好几年就已经超越了欧洲司。其一把手的职衔比之陈亮也只低了半级,还兼任着军情局的副职。 乌拉圭处是极度危险的情报前线,处长的职衔比之司长又只低了半级。而冯月生这行动科的职衔比之处长又只低了半级。 所以说他的职位一点都不低。 陈亮也才从二品,南美司一把手是正三品,乌拉圭处的负责人就是从三品大员,而年龄才三十二岁的冯月生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四品。 这样得品级要是调回国内,他能负责省一级的国安分局。 冯月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了看那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查鲁亚人。 这些人大约有二三百人,高矮不一,年龄不一,但看起来却都很瘦。 当然,‘瘦’并不等于‘弱’。 这些人虽然看着干瘦,但只要他们心底里能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儿,他们就是强者。 身体的瘦弱是他们劳累过度和长期营养不良的标志。很多人的身上还有伤痕,似乎是被他们的主人虐待过,手脚上也还戴着镣铐,走起路来稀里哗啦响。 不过别看他们此刻一个个身体上凄惨无比的样子,但精神上却很是振奋。因为他们的新主人很善良,他们刚刚来到这里就每人领到了一张厚厚的面饼,还有一小块咸疙瘩。 而且发饼子给他们的是与查鲁亚人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这些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土着语,显然他们也是查鲁亚人。 所以这二三百查鲁亚人全都用尊敬、友善的眼睛看到着那些一样是黄皮肤,但跟他们却又有着明显不同的外族人。他们会善待大家吧?只要每天有足够吃的食物,他们每个人都会用尽全力的去干活。而很多人想到日后天天都有足够吃的食物的时候,心中的戾气都不自觉的消散了许多。那样的日子真太美好了! “老板,这些人如果不够用,咱们就只能直接向西班牙人购买他们手下的奴隶了。” 年轻人向冯月生说道。 查鲁亚人和马普切人等南美洲较寒冷地区的土着,都不是什么适合做奴隶的种族。 这些印第安人崇尚自由,生性好斗,远不如黑人温驯,更不如黑人耐干重活,如非必要,捕捉他们做奴隶是很不划算的。 所以西班牙人杀起这些土着来也半点不心疼。 从西历1777年,西班牙彻底征服乌拉圭——他们打赢了巴西的葡萄牙人,到现在也不过17年的时间,乌拉圭境内的印第安人已经减少了五六万人。 听军情局的调查,西班牙人光是整部落整部落的屠戮,就干了不下二十次。平均每年都要一次还多! 有压迫就有反抗。查鲁亚人跟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战争也持续一二百年了。虽然西班牙人控制了整个乌拉圭,但查鲁亚人不但四处逃亡,还频频起来反抗,反过来袭击西班牙的殖民点,袭击进入乌拉圭的西班牙自耕农,捣毁西班牙上层奴隶主和贵族官僚的种植园。并且还在可疑的外国势力的秘密资助下搞起了长期的骚扰战争,让西班牙人频频出动兵力镇压。 虽然西班牙人很清楚那可以的外国势力是谁,除了隔壁巴西的葡萄牙人外,还能有谁? 那时为了保障自己在乌拉圭的统治,西班牙人都从智利调兵了,同时还收买了其他部族的印第安人配合他们作战,花费了无数的金钱和相当长的时间,这才把那股反抗浪潮镇压了下去。 埃斯特角城是乌拉圭南部海岸的港口城市,距离蒙得维的亚并不太遥远,也处于拉普拉塔河口区。 这个地方早就不存在印第安人生活了。但行动科的人能从这儿不动声色的购买到二三百查鲁亚人,那些查鲁亚人当然也是奴隶了。 在之前查鲁亚人掀起的反抗浪潮过后,西班牙人非但没有减轻对查鲁亚人的压迫。相反,他们是变本加厉,制定了更严格的管制措施,大批查鲁亚人在西班牙殖民者的残酷暴政之下死去,同样很多的查鲁亚人也被西班牙殖民者送入了各地的种植园和奴隶主手下。 这些人都是仇恨的种子。 只可惜,陈汉与西班牙人的战争,就算再怎么进行,也不可能波及到拉普拉塔河口。 否则的话——冯月生就觉得很有必要在关键时候,派出一支舰队席卷了拉普拉特河口,释放西班牙种植园里的查鲁亚人和黑人奴隶,甚至是白人契约奴,给他们发放武器,让他们去找西班牙人算账去,那绝对能让西班牙人在拉普拉塔河口地区的统治基础受到极大的动摇——这里会变成一片血海地狱,甚至是彻底的将之摧毁。 在乌拉圭,查鲁亚人是恨透了西班牙人。军情局现在要做的事儿,就是选择一批火种,小心的培养起来,让他们养好身子,学会使用武器和制造火药等简易破坏性武器,然后制造事端,让他们‘自由’,让他们去点燃熊熊的战火。 而当冯月生向眼前的查鲁亚人宣布会在五年后给予他们人生自由,老实听话的人将有足够的食物吃,并宣布了他们今后几个月里的生活待遇和要教给他们使用武器后,这些人立刻欢唿雀跃了起来。 而在拿到武器的两个月后,这些人便纷纷‘越狱逃走’,并且偷走了武器,逃到了乡下的农场、牧场和庄园,去袭击曾经残酷奴役他们的西班牙农场主、奴隶主,瓜分他们的金钱和牛羊,杀掉一切看得到的西班牙人,再将那些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财力辛苦修建起来的庄园、仓库、房舍,全都焚毁一空。 复仇的焰火是没有理智的。 大群的查鲁亚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大群的西班牙自由农狼狈的逃去了蒙得维的亚。那里是西班牙人在乌拉圭的统治中心。 西班牙人当然立刻就派出军队镇压。但他们的镇压方式就是屠戮,杀掉一起的印第安人,这让起来反抗的印第安人变得越来越多。而刚刚获得自由的查鲁亚人并不是蠢蛋,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队伍不是西班牙人的对手,他们当中的首领们更是被军情局细心培养了好几个月,因为他们就在乌拉圭辽阔的土地上愉快的玩耍起了游击战。 想要破解这种战斗,并不怎么困难。 但那需要大量的兵力和财富,还有物力和时间。 夏天是收获的季节,万物历经了春天的播种和生长之后,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成熟期,粮食、水果,这可是乌拉圭经济的主要支柱产业。这个时候掀起的乌拉圭大‘起义’,给西班牙人制造了太大的被动。 不管这场新的起义在什么时候才被西班牙人给镇压下去,乌拉圭在今年的‘经济’是完蛋了。 战火很快就在乌拉圭境内燃烧了起来。 西班牙人对乌拉圭粗糙的管理模式让军情局的人有太多的可乘之机了,大批的军火和火药物质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乌拉圭腹地。 虽然西班牙人很反感中国,但是他们对中国廉价又高品质的货物却反感不起来。尤其是法国大革命的影响,让西班牙这个法国货的传统市场没有了最大货物来源。如今的西班牙本土上,是流入了大量的英国货,但是在美洲的西属殖民地里,不管是墨西哥,还是哥伦比亚,亦或者是阿根廷、乌拉圭,都有一定比例的市场份额属于了中国货。不管后者的来路是正规的入关,还是走私。 乌拉圭的局势就这样的在军情局的尽心扶持下失控了起来。学会了游击战的查鲁亚人,充分利用了自己熟悉地理的优势,拿着军情局发放的武器(有着相当一部分是冷兵器)开始在乡下流动作乱。 他们不会轻易去攻打西班牙人的城镇,但对于乡下的庄园和种植园,亦或者是西班牙的自由农,那就大占优势了。势单力薄的西班牙农民根本抵挡不住查鲁亚人的袭击,乡村里每天都有枪声和喊杀声响亮,抢劫、谋杀和强奸案件多不胜数。就像西班牙人对待查鲁亚人一样,查鲁亚人也如此的去对待西班牙人。到最后无数的西班牙农民就只能携带部分粮食财产,跨上马背,逃到蒙德维的亚周边避难。至少在这里,那些恶魔一样的印第安暴徒是不敢杀过来的。 在蒙德维的亚的周边,一些西班牙贵族和大奴隶主、大地主、大商人也拥有自保的力量。 火枪火炮对于他们并不是多么稀罕。 他们还有相当的人手,要知道一些大奴隶主手中本来就有军队,大地主、大商人的重合度很高,他们在城外的农场庄园内本来就拥有着不在少数的雇佣工人,以生产羊毛、肉类、皮革等。只要把人妥善的组织起来,那些农场庄园摇身一变就能成为一个个堡垒。 庄园内的男丁们凭借着火力轻松的就能抵挡住查鲁亚人的进攻。 只不过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罢了。在这股突然掀起的查鲁亚反抗浪潮中,大量白人移民是缺乏足够的自保能力的,他们大多被杀,庄园被毁,财产被掠夺,西班牙人在乌拉圭花费好大心血经营起来的殖民统治,除了蒙德维的亚周边,除了拉普拉塔河沿岸地区之外,其他的很多地方都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尤其让西班牙人赶到恐慌的是,葡萄牙人坚决否定了自己在背后捣鬼的行为。那么这事儿要不是葡萄牙人在捣鬼,又会是谁呢? 西班牙人不是笨蛋,殖民地当局中也是有精明的人的。 军情局做事儿虽然小心翼翼,但既然做了,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所以在乌拉圭的战火燃烧起来不久,西班牙人就锁定了幕后主使——中国人。 这让整个西属美洲都觉得骨子里发冷。 中国人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是要挑起新的中西美洲战争吗? 趁着西班牙本土陷入反法战争中的机会,再一次对西属美洲殖民地下手? 由不得西班牙人不提高警惕。之前的中西美洲战争,他们的损失太惨重了。卡洛斯三世从英国人身上抠出的那点利益,根本弥补不了西班牙的损失。 而现在双方和平才十年,中国人就又要对着西属美洲殖民地打主意了吗? 对比这个‘假设’,乌拉圭地区正在发生的反抗战争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那股原本只在东南部地区盛行的反抗浪潮,现如今已经蔓延到乌拉圭的中西部地区。各个西班牙定居点、村落或农场中不断有奴隶逃亡加入,或被赶来的反抗军所解救。印第安部落就更别说了,查鲁亚人大规模的加入其中,查纳人、雅罗人、博安内人和格诺亚人也纷纷加入。 他们中本来有一些人在之前的战争中是站到了西班牙人一边的。可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却并没有得到西班牙人的‘另眼相看’。 大量的西班牙平民死亡,或者是不知所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反抗军的残暴程度与西班牙人有的一拼,以至于他们连白人小孩都不放过,在军情局的引导下,在西班牙人的手忙脚乱下,局面是一步步的恶化了下去。 可是西班牙人这个时候的主要精力却已经被中国给吸引去了。 西属美洲殖民当局的大佬当然懂得要把消息尽量快的送到马德里去,可他们又清楚,马德里不可能轻易地退出反法联盟的。 因为如今意大利方面的战争,进行的还不算差。 雅各宾革命政府内外皆有敌人,第一次反法同盟不仅看不到失败的阴云,相反他们还能看到胜利的希望。所以马德里不会轻易退出战争——那会让他们彻底得罪英国人为首的很多个欧洲强国。那么中国人要趁机发起战争了,墨西哥城还能保住吗? “英国人,我们需要伦敦的支持。” 第八百九十四章 是他,拿破仑·波拿巴,就是他! 此刻的巴黎,温暖的夏风游荡在这儿的大街小巷之中,它吹去了人们厚实的春装,告诉所有人: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夏季来临了。 高温让巴黎这座城市变得更臭,大街小巷都遍布着垃圾,河流中污水的味道让人作呕。 往日在战火中被焚烧或是毁掉的房屋,纷纷有了自己新的主人,并且将它们修葺一新。 但可怜的拿破仑,在渡过了今年美好的小半年时光后,却迎来了成年后最悲催的一段人生时光。 土伦战役的胜利让拿破仑走向了辉煌。去年年底,国民公会任命拿破仑为意大利军团的炮兵指挥。 年仅24岁的拿破仑,佩戴着炮兵少将的军衔,整个人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但是,正当拿破仑要凭着雅各宾革命政府对他的赏识,及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去施展他更宏大的抱负。 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然爆发的政治危机使一切发生了彻底变化。 就在今年的四月中,雅各宾派的反对派突然发动了政变,逮捕了罗伯斯庇尔及其弟奥古斯丁等一些雅各宾领袖。第二天未经审判,便将这些雅各宾领袖处死。维护大资产阶级的热月党人掌握了政权。接着,热月党人在全国追捕雅各宾政府的亲信,拿破仑也因此被捕。他在被监禁了半个月后获得释放,因为在他的档案中没有发现任何监禁他的理由。 拿破仑虽未被送上断头台,但他一帆风顺的前程却因此中断了。在出狱后,当权者仍以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拿破仑,他的抱负得不到施展,心情非常压抑。 五月二十二日,拿破仑来到巴黎,希望获得新的任命。但救国委员会命他去旺代镇压叛乱,却又不是作为炮兵指挥,而是担任步兵指挥。 年轻的拿破仑愤怒地拒绝了这一命令。在他看来,旺代不足以施展他的才能。 此外,他的专长是炮兵,把他从炮兵调到步兵是对他的侮辱。他同救国委员会里负责军事的人大吵了一场。救国委员会鉴于他拒不接受对他的任命,下令从现役将官名册上勾销他的名字。 这次意想不到的打击深深地挫伤了拿破仑的情绪。他寄居在迈勒路上距胜利广场不远的一所房屋里,又开始了以前那种贫困的生活。 他痛苦地耐心等待当权者消除对他的种种偏见;他期望在局势不断变化中权力终将落入对他抱有好感的那些人手中。这一时期的拿破仑整天无所事事,在驻欧办的描述中,拿破仑可谓是穷困潦倒,过着抑郁寡欢的生活。 他的身边只有他的副官——挚友兼忠诚的下属,上尉让—安多歇·朱诺,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驻欧办的人对那时的拿破仑有过生动的描绘:拿破仑非常消瘦,不修边幅,头发蓬松,不抹粉,一副惹人生厌的外表。我还看到他走进特朗基利泰旅馆的庭院,那时他拖着歪斜、摇晃的步伐,戴着一顶破旧的圆形帽子,帽子几乎遮住了他的双眼,大衣的翻领盖住了他警觉的双耳。一双瘦长、黑色的手,不戴手套,因为他说过这是多余的支出。他穿的长靴,样子不好也不上油。整个容貌因为身体奇瘦和脸色发黄而显出病态。 事实上,驻欧办的人并不是没有跟拿破仑接触过,虽然通过的是一个法国人联系的拿破仑。那最初的接触还算友好,拿破仑对未知势力虽然有着很强的警惕心,但他乐意跟有钱人交往,从骨子里,拿破仑跟代表着中以小业主和无套裤汉利益的雅各宾派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但随着驻欧办建议拿破仑淡化他与罗伯斯庇尔兄弟之间的友谊,那友谊的小船就瞬间翻覆了。 拿破仑严词拒绝了这一点,因为当时的罗伯斯庇尔兄弟很看好他,并且罗伯斯庇尔牢牢掌控着权利。 驻欧办当然不是已经预料到雅各宾派的失败,巴黎的又一次政变当中,并没有他们的身影。 那纯粹是驻欧办上下对雅各宾派的不看好。 这些人都是疯子,杀人似乎是杀上瘾了,而且过于理想化。就比如信仰为例,他们废除一神教,改信“理性教”,教堂成为了崇拜理性的俱乐部和庙宇,圣像被马拉、沙利尔和勒俾勒迪等的半身像所代替,在巴黎圣母院广场上,焚毁了祭坛和祈祷画。 这手段真心是过于激烈、粗暴了一些。 雅各宾派采用恐怖政策来打击异己,但随着法国国内外形势的好转,雅各宾派内部的意见分歧却也日益尖锐起来,最终由团结走向分裂。 代表城乡下层群众的埃贝尔派主张继续加强恐怖政策,镇压嫌疑犯,全面的限价,反对一神教,宣传无神论,对外继续战争,并指控罗伯斯庇尔对吉伦特党人过分宽大,要求把罗伯斯庇尔派和丹东派驱出国民公会; 而丹东派则主张停止恐怖政策,反对全面限价,捍卫贸易自由和发财自由,要求同欧洲君主国、英国缔结和约。 罗伯斯庇尔派先后镇压了埃贝尔派和丹东派,大权在握,却导致了与人民群众的疏远,被城乡私有者阶层反感,雅各宾派的群众基础急剧缩小。可以说是自寻死路。 驻欧办就看着罗伯斯庇尔不是成事的样子,建议拿破仑远离罗伯斯庇尔兄弟。但是那时候意气风发的拿破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一请求,从这一点上看,拿破仑就是一个追求权利的人。 那时的罗伯斯庇尔兄弟大权在握,不可一世。可那里想的到,现世报会来的如此之快? 罗伯斯庇尔、奥古斯丁、圣茹斯特、G·库东等二十二名雅各宾派的主要领导人被送上了断头台,在罗伯斯庇尔被咔嚓的那一刻,观看的群众表示喜悦竟然出现长达15分钟的鼓掌。之后雅各宾派被处死刑者也超过百人。 拿破仑没有被一块送去咔嚓已经是够幸运的了。 在罗伯斯庇尔死后,法国人幽默的在他的墓碑上刻了这样一段话:“过往的行人啊!我罗伯斯庇尔长眠于此,请不要为我悲伤,如果我活着的话,那你就活不成。” 却也从一个侧面真实反映出了雅各宾派的嗜血和恐怖统治。 驻欧办的人没有立刻去接触刚刚出狱的拿破仑,中国有段古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驻欧办的人当然不会知道拿破仑在原时空位面中的辉煌,所以才不会拿孟老夫子的这段话套在他这个落魄者身上呢。可是他们知道怎么送人情,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这方面,每一个中国人都晓得: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之前的驻欧办就属于锦上添花,而现在他们要雪中送炭了,那就不能在小雪刚下的时候,必须在拿破仑山穷水尽的时候,这才能赢得拿破仑最大的感激。 而且,这一回他们可以直接露出‘真面目’。 所以,拿破仑这段日子过的真的很穷困潦倒。 拿破仑在巴黎空等了一个月,时光流逝而一事无成,他熬过了痛苦的五月,在更加艰难的窘迫的六月里也半点看不到希望,似乎所有的人都把他他这个昔日共和国的英雄给忘记了。 这种不公正使他心事重重,一心想有所作为的愿望在苦苦地折磨着他。 六月中旬的时候,他有了新的决定,他再也不能在芸芸众生中混下去了,他决意离开法国,前往伊斯坦布尔为奥斯曼苏丹效劳。 这并不突兀,历史上的欧洲将军皈依天方的事情,层出不穷。而且只要表现出一定的能力,那就多数能获得一定的地位,并且不会被奥斯曼内部那杂七杂八的事情所搅扰。他起草了一道呈文,请求将他和另外几名不同兵种的军官在法国政府赞助下派往奥斯曼帝国。他认为他们几人合在一起就具备了完整的军事技艺知识,足以把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在中国式新军的基础上编练的更加强大。因为在眼下这个时局看来,奥斯曼帝国是极有可能同法国结盟的。 可拿破仑的这次呈请未能得到批复,拿破仑照样无所事事。 命运多舛,生活潦倒,就是1794年6月份的拿破仑人生最真实的写照。原时空位面的他终究闯过了这一关,没有成为命运之神的俘虏,他在窘迫的生活中继续钻研政治问题和战略问题,为有朝一日能大展宏图而作准备。 而眼下这个时空里,一场‘意外之喜’就也降落到拿破仑的头上了。 七月的巴黎是一年中气温最热的时候。 拿破仑没有再穿自己的那件军大衣,也没有再戴帽子,身材消瘦的他就像普普通通的一个巴黎市民,虽然他一开口就能被正牌的巴黎人听出来那外地的口音。 汗水湿透了衬衣,白色的衬衣已经洗得发黄,上面还沾染着几块污迹。拿破仑如今的生活完全依靠他的副官和朋友让—安多歇·朱诺的资助。 朱诺生于法国的比西勒格朗,父亲是个富裕的农场主,他在家中排行第四,后在夏蒂隆求学。法国大革命爆发时,正在巴黎学习法律的朱诺受革命思想的感染,弃笔从戎加入勃艮第的科多尔地区的志义勇军。服役时两次负伤,因表现英勇,绰号“暴风雨”。土伦战役时晋升上士并结识了拿破仑,后者赏识他的勇敢,晋升其为上尉,充当自己的副手。从此,朱诺一直追随拿破仑。 但事实上,如今的朱诺自己也穷困潦倒。他的父亲在大革命中受到了冲击,虽然没有死于非命,但家族财富损失很大。而且他只是他父亲诸多儿子中的一个,但就是这样他也没有离开拿破仑。 真正有才能的人,真的可以彻底征服一个人的身心。 拿破仑在土伦之战中精彩的表现就让朱诺彻底诚服。 在天黑之前,拿破仑穿过一条小路,绕过了胜利广场,终于看到了特朗基利泰旅馆的大门。但他并没有立刻回到旅馆,而是走进了旅馆旁边的一家酒馆。 迈勒路是一个不起眼的街道,狭窄、脏乱是这里的代名词,别看它距离胜利广场很近。 这里的两边是散乱的低陋木屋组成的居民区与店铺,唯一可以入眼的建筑就是距离特朗基利泰旅馆不远处的一座石料建成的小教堂,不过,现今的教堂紧闭大门,门前还有成堆成堆的垃圾,相信里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礼拜了。 夜幕降临,肚子咕咕叫的拿破仑首先要做的是吃饭。他每个星期要来这家酒馆一次,或者是叫上一份简单的食物,外加一被酒水,或者是单纯的叫一杯朗姆酒。 他需要获知外界的消息,这家酒馆别看距离他所居住的旅馆只有几步之遥,但消息比旅馆可丰富多了。之所以一周才来这里一次,是因为拿破仑囊中羞涩,在旅馆吃饭才更省钱。 一入大门,你就能感觉到里面闹轰轰充满了活气。 大革命期间,酒馆就是巴黎小道消息最多,也最热闹的地方。 无数的无套裤汉活跃在这里。哪怕是雅各宾派已经成为了过去,新上台的巴黎政府显然不代表他们这些底层阶级的利益,巴黎无套裤汉的活动已经受到了极大压制。 但眼前这个酒馆里,依旧气氛很活跃。 在昏暗的烛光下,一大群身穿无套裤汉在围着几个穿着无裙撑裙装的女人在调情,酒吧柜台外几个无套裤汉在品尝朗姆酒,远处的一个角落有两张桌子上的客人在低头吃着食物,并小声的讨论些什么。 里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进来的拿破仑,此刻就算罗伯斯庇尔复活,怕是也认不出这个瘦弱、邋遢的男人就是他看好的后起之秀拿破仑·波拿巴。 拿破仑当然也不知道,就在他走进酒馆的时候,角落里一张桌子上两个低头’吃’着食物的人抬头细细的看着他,观察着他。 “是他吗?” “是他。拿破仑·波拿巴,就是他!” 第八百九十五章 我是不会出卖法兰西的利益的 拿破仑脑袋嗡嗡的走回了朗基利泰旅馆。这一路上他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他都不知道,两条腿仿佛踩在了棉花堆上,一脚深一脚浅,有种上下起伏的感觉,好像大地都是软的。 他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响,人的叫声,马的叫声,错乱的杂声…… 他没有堵塞自己的耳朵,但他的世界是绝对寂静的。 一切都是虚无的,只有他口袋里的一包皮司托尔才是真的。 拿破仑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遥远的东方帝国,遥远的中国人竟然会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而理由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学生。 这怎么可能呢? 拿破仑看着眼前闪着灿烂光泽的金币,这数量并不多,才三十个而已。可人家说了,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到塞纳河边上的酒馆里去支取五百皮司托尔。 陈汉对于拿破仑的支持力度是很大的。 在金钱上,拿破仑的年支取额度是10000皮司托尔。 别小看这个数字,事实上这可是一个很大的数字,相当于十万利佛尔。 40个皮司拖尔可以让4个贵族和他们的跟班过一个月日日宴席的日子,75个皮司拖尔可以让最挑剔的爵爷和他的跟班度过一个无可挑剔的巴黎到伦敦的来回旅行。 可以这么说,一皮司托尔的价值跟一英镑没有什么不同。 拿破仑的年‘消费’金额是10000英镑,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在不涉及到豢养私军的情况下,10000英镑的开销,足够拿破仑用‘金钱’开道,走上一方军团司令的位置。 要知道,如今巴黎的督政府五首脑和其下的一干人,可很是有些爱‘才’之人。 比如那个督政官保罗·巴拉斯,他是督政府中最具有权势的人物,是推翻罗伯斯庇尔政权的三个主要人物之一,并且就任军警总司令。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大人物,却以贪污索贿和情妇众多而着称,可以说他的行为在完美的重演了波旁王朝旧政权的弊政,充分贯彻了教皇利奥十世的“名言”:“因为上帝给了我们这职务,所以让我们享受它。” 拿破仑还不知道巴拉斯在以后的岁月里与供应商和投机商一起营私舞弊,在忍饥挨饿的贫苦群众前大摆酒宴,让他这个人彻底的臭名远扬。但现在时候,巴拉斯就已经成为了督政府腐败、罪恶的象征了。 如果拿破仑手中有一万英镑,他绝对可以赢得巴拉斯这位督政府大佬,军警总司令的亲睐。 而中国人支持他的原因就是他是‘他们’的法国学生中军职军衔最高,最具有投资前景的一员。 是的,拿破仑现在是遭遇了人生的低谷,但他的军衔并没有被真正取消,而且中国人相信他的才能,注定会在接下的时间里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你不需要自爱自叹,甚至你都不需要去贿赂谁。” 当拿破仑知道自己可以支配整整一万皮司托尔的时候,那眼睛里瞬间绽放的光芒,连他的接头人都无法直视。拿破仑表现的太赤果果了。 但他的接头人告诉他,主动送上门的货物是得不到‘主人’的珍惜的,锦上添花远远比不得雪中送炭。而至于拿破仑会不会由这句话联想到他自己,那根本没必要去在乎。 拿破仑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支黄色的友谊之手。 他的家庭负担和理想抱负都让他万分珍惜来自中国的支持,哪怕是暗中的。 当然,拿破仑也清楚,中国对他肯定有所索求,可是现在中国人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 他还不需要去面对这个难题。 接头人为他分析了巴黎督政府如今的处境,驻欧办的消息来源远远比困于巴黎一地的拿破仑更丰富,他们的目光也看的更全面:“督政府是代表着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政权。他们在战胜了雅各宾后,解散了巴黎公社和各地革命委员会,封闭了人民团体和俱乐部,废除了包括限价法在内的商业方面的种种限制,新兴资产阶级投机倒把、盗窃公款和发财致富的活动空前地猖獗起来。 酒宴、狂欢舞会、淫荡生活及骇人听闻的伤风败俗行为风行一时。 但是巴黎和很多城市的平民群众在面临着饥饿、贫困,这些同资产阶级暴发户的穷奢极欲、寻欢作乐形成了鲜明对比。” 驻欧办不认为有着革命传统的巴黎平民会继续的忍耐下去。 “或许过不多久,饥饿的群众就会向国民公会大厦进发,打破督政府的大门。但督政府的军队也会对饥饿的群众进行血腥的镇压,然后把许多的人送上了断头台。” 拿破仑潜意识的想要反驳接头人的观点,可他张大嘴巴却最终选择了沉没。因为接头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和即将很有可能发生的。 阶级利益的斗争,远远不是‘好人、坏人’之分这么简单。 拿破仑在中国曾经听到过这么一句话: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这句话在中国虽然被一家家报纸骂的狗血喷头,但却很符合拿破仑的三观。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长大了。 而且要知道,革命政权还有一个内部的心腹大患——保王党。 路易十六是死了,他的儿子也被关在了丹普尔监狱,但是波旁家族并不是没有一个人逃出了巴黎。后来的路易十八就活的好好地。 驻欧办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当巴黎市民与督政府的矛盾激化以后,保王党肯定会趁机卷土重来。 他们在法国南部的马赛、里昂等地区还有着一定的基础,同时,集结在伦敦、科布伦茨、汉堡、罗马等地的王党成员会大肆勾结反法同盟国,那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就很活跃么。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反法同盟军在北意大利战场上打的还很不错。 这才是保王党最大的依靠。 “督政府的军队有限,当各地保王党的叛乱和民众的反抗事件爆发之后,巴黎的军警部队肯定会迅速向外调遣,那都需要有能力的将领来担当指挥,你还有这大把的机会。” 之前年少气盛的拿破仑认为督政府让他去旺代带领步兵是一次羞辱,那么现在他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了。两个月穷困潦倒和看不到希望的生涯,抹消了拿破仑态度的心气,也磨平了他很多的棱角。 拿破仑之前面临的困难中,贫困的生活是他最大的敌人,但现在这个难题不存在了,不仅他的生活会好起来,他在外地的家人的生活也会好起来,还有他忠实的朋友和下属朱诺,所有的人的生活都会变好。 那么,拿破仑就可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机会,等待着绽放光芒的那一刻! 他还很年轻,他才二十五岁。 “中国人一定在渴求着什么。” 三天后,一处看起来并不豪华,但相当舒适的居所中,拿破仑的副官——让——安多歇·朱诺上尉,挥舞着手臂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这个当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中国人自然有他们的利益诉求。”拿破仑很不满意自己朋友兼副官的态度,“但是我亲爱的朋友,你不应该怀疑我的品格。我是不会出卖法兰西的利益的。你这种态度让我很受伤害。” 在战争中两次负伤,性格火爆、勇猛的朱诺上尉停下了自己的臂膀,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这种态度的确很不好。 “我道歉,这是我的错,我有些冲动了。你知道的,我就这幅性格。”但是一万皮司托尔啊,这笔巨大的财富来的太莫名其妙了,这不能不让他怀疑。 有钱的拿破仑是很会享受的,他一次性购买了十个皮司托尔的地图,他再也不需要面对着一张被勾勒了无数痕迹的地图,艰难的寻找一个个自己想要知道的地点了。 拿破仑从一摞地图中抽出了一张世界地图,地图上,代表着中国的红色版图巨大的让人望而生畏。 “看看这幅地图,中国人能从法兰西得到那些利益呢?” “只有美洲。” 法兰西在美洲享有巨大的殖民利益,这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北美的路易斯安那,另一个是加勒比海的西印度群岛。 但中国人可能索要的‘利益’只会是面积巨大,但法兰西利益微乎其微的路易斯安那,而不是各国利益彼此交集的西印度群岛。 拿破仑可不知道中国皇帝的‘宏图大愿’。所以,他的脑子里在这个时候想的只有路易斯安那。 朱诺彻底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世界地图,他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对法国的利益诉求也顶多是路易斯安那了。 虽然那真的是一块富饶的殖民地,可惜四周却都被‘敌人’包围了。 那里的东边是刚刚成立的美利坚,北面是法兰西的宿敌英国人,南面又是中国人和西班牙人,谁让法国人把河口地区割给了西班牙,而西班牙又败给了中国呢? 所以密西西比河河口地区属于了中国,进来中国的一个藩属国在那儿成立。那里绝对是中国的地盘。 七年战争后,被西班牙人拿来交换哈瓦那的佛罗里达,在北美独立战争后,被美国人作为回报交给了西班牙人,现在还控制在西班牙的手中把。而如今的西班牙王国,那也是法兰西的敌人。 所以啊,路易斯安那大是大,但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一块‘飞地’。 所以,如今的法国人当中,真正把路易斯安那看在眼中的人,是真的没有几个。 历史上的拿破仑,在西历的1800年,与西班牙人正式签署协约,拿回了西班牙所拥有的部分路易斯安那——南部沿海地区。 西班牙将西属路易斯安那地区划归拿破仑,以换取拿破仑在欧洲地区对西班牙的支持。这个条约签订后,虽然西班牙没有立刻将路易斯安那转交给法国管理,但条约内容泄露后,引起美国各界人士的担忧,尤其是当时的总统杰斐逊,十分担心法国将利用控制路易斯安那地区的机会,在北美扩大法国的影响力。 因为之前西美达成了协约,美国人在把佛罗里达还给西班牙的同时,也用此换来了西班牙人对他们开放密西西比河,开放新奥尔良的允诺。保证美国可以使用新奥尔良港作为出口基地。然后,新奥尔良成为美国出口农产品的重要港口,地位就一直十分重要。 但是现在世界格局改变了,陈汉的横空出世,让新奥尔良变成了中国的土地。美国人为了能让己方利用上密西西比河的有利运输条件,只能来恳求中国。而陈鸣也想借机了解刚刚建国的美利坚,于是就没让美国人付出太大的代价就允许了他们在密西西比河上通航的权利,并保证新奥尔良港对美利坚的开放。 历史上的老美,处于对法国在北美地区的潜在威胁,其国内曾一度出现了一股强大的舆论,不惜与法国兵戎相见。 从利益出发的灯塔国完全忘记了当初法兰西对于他们的帮助。 也就是杰斐逊倾向于和平解决,这才促成了老美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购地案的诞生——路易斯安那购地案。 而当时的美国人,还有很多人反对此次交易,1500万美元的交易总额,大大超出当时老美国家财政的承受能力。 但是整个路易斯安那的面积超过了200万平方公里,老美以7美刀一平方公里的价格,成功购得整个路易斯安那地区,堪称是世界历史上最最划算的一笔交易。 美国购买了法属路易斯安那后,将国土从大西洋沿岸扩大到了落基山脉,从墨西哥湾北扩到加拿大。整个购地面积几乎是现在美国领土的四分之一。 而如此购地案之所以能达成,那确实拿破仑的战略意图发生了改变。在击破了第二次反法同盟之后,拿破仑原本的如意算盘是在欧洲与英国讲和,并在加勒比海地区与北美扩张势力版图,但法军在海地的军事行动一直不顺利,同时到了1803年,法国与英国的利益冲突几乎不可调和。因此,拿破仑决定放弃在西半球建立势力范围的想法,集中精力对付英国。在这样的情形下,拿破仑才不顾身边众亲友及外交部长等人的反对,提出向美国出售整个路易斯安那的计划,要价1500万美元。 可以说,如今这般地位的拿破仑真的不把法属路易斯安那看的有多么的重要。他也不敢相信,五年后的自己就能主宰整个法兰西。 他认为中国人在自己身上的投资,顶多是换得未来时候的一句话。 还没有把自己放到整个法兰西利益上去考虑的拿破仑,当然乐得用自己在将来时候的一句话,换取中国人在现在他最最艰难的时间段的大力支持了。 别说他的一句话有多么的重要,只把自己的身份限制在一个‘将领’位置上的拿破仑,很清楚一个军事将领在巴黎的份量。 就算他做到了意大利军团的司令官,他在巴黎也是一般般。 朱诺挥舞着手臂,他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路易斯安那对于共和国没有必须要的利益。相反,那片土地既在西方阻挡了美利坚,又在东方阻挡了中国人。如果能丢出去,只要有合适的弥补,法兰西完全可以接受……” 第八百九十六章 拿破仑的崛起 承天二十二年,西历1796年。 正月二十日,天阴沉沉的。 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已经被甩在了身后,海军上将军朱濆亲自率领的‘中国访奥舰队’缓缓离开了英国的直布罗陀港——这是中国用又一个‘不侵犯大不列颠王国在印度地区现有利益’的承诺换来的机会——一个舰队停靠的机会。 而至于为什么说是又一个如此的机会?那是因为这样的承诺在陈汉官方势力正式进入印度地区的时候就已经许诺过了。 可是国家间的许诺是要看双方的实力的。不是说一个协定就能千年万年的持续下去。 英国人当初还有一定的‘力量’,现在他们的‘力量’就消弱多了。 英国人很大的精力被拖在了法国事宜上,在印度自然就要差劲点了。 中英两边是此消彼长,处于劣势的英国人就只好再向中国寻求一个承诺了。 在使出了直布罗陀港这个英国人占据了83年的军事要害之后,这支由三十多艘舰船组成的舰队继续朝着地中海的另一头前进。 担任旗舰的奥斯曼一世号的侧舷刚刚在直布罗陀港英国人的船坞里进行了一番紧急修理,一些被炮弹损坏的船板也得到了更换。 这艘强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战舰,是在舰队进入直布罗陀海峡时遭到西班牙大西洋舰队的拦截而受的伤。当时中国船队正准备趁着黑夜偷偷穿越西班牙人的警戎线,挺进直布罗陀海峡的英军基地,但三十多艘的舰队声动太大,被警醒的西班牙军舰发现了动静。 然后一场突然开始的海上遭遇战就开始了。 西班牙科多瓦海军中将带领的西直布罗陀分舰队战舰一共16艘,与中国舰队的军舰数量相比要逊色一些,但是中国方面的战舰有着相当一部分属于小型军舰,两边的力量大体还是相一致的。 朱濆当然知道西班牙人可能有变,只是美洲中西矛盾固然尖锐,却还没发展到图穷匕首见的地步。 如今的西班牙人,这样决绝果断,让他是很吃惊的。 要知道,这一战如果打响,无论谁胜谁负,消息传回南京,中西战争就将再度爆发。 在欧洲,第一次反法同盟已经破碎,西班牙人现如今被秋后算账的法军打的一塌煳涂。这个时候他们还敢向中国舰队发起进攻,朱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马德里的那一干人了。 是无知者无畏吗? 西直布罗陀分舰队的旗舰是当今世界上唯一的一艘四甲板风帆战舰——圣特立尼达号战列舰。 这是西班牙最着名的风帆战舰,她在古巴的哈瓦那建造,1765年开始设计,1769年建成。最初是被设计成112门炮的一级战列舰,设计初尺寸是:长度59.53米,龙骨50.82米,宽度16.09米,吃水8.06米。比同时期的英国胜利号和法国的同类战舰都要大。但是在去年,也就是1795年,西班牙人在她的艏艉甲板之间重建了新的一层炮甲板,使其成为当时唯一一艘四甲板风帆战舰,并且火炮也达到了140门,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风帆战列舰。 奥斯曼一世的块头也不小。但是他的载炮数量只有一百一十二门,16门35斤短身管火炮,48门20斤炮,30门15斤炮磅炮,18门10斤炮。比英国人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火力要更强大一些,可对比起‘西班牙的母马’——圣特立尼达号战列舰的绰号,那还是要逊色一些的。 唯一幸运的是,中方炮手的水准比西班牙人更强。 虽然西班牙海军战事不断,而中国炮手的实战经验则相当有限,可是这拦不住中国水师年复一年的大演习和严格训练。 而相反西班牙的海军士兵虽然作战勇敢,但西班牙海军最缺乏的就是训练,它的水手只有不到10%是经过真正训练的。 战斗双方的距离拉得都比较开,又是在晚上——防备火箭弹偷袭。所以彼此的战斗并没有进行到真正意义上的生死决斗——伴随着火箭弹在西方军界的出现,海战的时间已经从一场战斗三四个小时变成了一两天,乃至更长的时间。 因为双方都不敢太近的靠近对方——彼此只能用不太精准的大炮对射,这样的结果就是战斗时间被大大的拖长了。 陈鸣前几年要求军工系统制造六角炮,就是为了应对这一难题。 这个时代的金属加工技艺还有待发展,想制造线膛炮不太现实。陈鸣于是就想到了原时空历史上的六角炮,也就是威斯窝斯前膛炮。这种炮是早期滑膛炮和后期线膛炮的过渡型炮,属于英国的阿姆斯特朗炮系列,1840年由乌理治理兵工厂的威斯窝斯工程师发明、生产,并以发明者威斯窝斯工程师的姓名来命名该炮。之所以称其六角炮,是因为该类大炮炮管内径为六角形,俗称六角炮。设计的初衷类似于后来的膛线,想让炮弹顺着一定轨道运行出击,保持较为稳定的弹道,提高弹着点的精确度。但那时的膛线加工技术达不到,威斯窝斯工程师受六角螺帽启发,就把炮管内膛加工成六角形。其炮弹头和药包也随之改为六角形状。 当然了,这种炮陈汉的军工系统已经拿出了成品,但让人挠头的则是这种火炮的精准度和射程虽然大大的增强了,可它的缺陷和问题也给暴漏了,并且很难解决。 首先就是体重。六角炮比滑膛炮的重量都大,原因就是因其内径程六角型,造成身管厚度不一样(口径越大越明显),与滑膛炮身管厚度一样的前提下炸膛率还要高于滑膛炮!而其的体积重量问题也使的陆用六角炮的样炮,火炮口径普遍很小! 同时,这种火炮另一个重要缺陷就是卡弹!它的炮弹与内膛契合度要求极高,这就增加了炮弹制造的难度,对于实战中的卡弹率也难以降低! 反正这些缺陷让陈鸣也不敢轻易地把这种新式武器搬上军舰,搬上战场。只是作为一个技术储备! 军舰上的舰载炮还是原先的工艺,质量性能的提升也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的。还是有着前装滑膛炮那些无法解决的难题,射程、精准度和射速,让夜黑中开打的两支舰队,彼此都很难给对方造成重大的创伤。 中国舰队中的运输船,在护航舰队与西班牙舰队开打的时候,就迅速熘向了直布罗陀。西班牙人发现了这一举动,可他们也没有能力去二度截击了。 两边的指挥官全都很保守,反倒是一个个把探照灯打的明亮耀眼。谁也不敢疏忽大意。 西班牙人怕丢脸,中奥联合舰队这边更担心阴沟里翻船,辛辛苦苦几万里了,在家门口砸了锅,那就太点背了。 而至于探照灯这个新鲜玩意儿,却是东西方海军早就自行发明装备了。 那就是一种有着强大光源以及一面能将光线集中投射于特定方向的凹面镜的装置么,用于远距离照明和搜索,东西方谁也不差这点知识。 中国这边有黄履庄,欧洲人在光学上的研究也半点不差。 反正两边是一阵对轰,战果都不大,战舰上的些许损伤都是小意思。根本不用专业的工匠进行修补,船上的木匠自己就能把活搞定。 而至于奥斯曼人会不会对自家的新船添新伤表示不满,那也无需担忧。 经过了这几万里的航行,还有这地中海门口的一战,奥斯曼人更应该欣慰的看到他们的奥斯曼一世号并非花架子,那是经受得住实战考验的。 离开了直布罗陀海峡后,中国舰队的行踪依旧躲躲藏藏,因为西班牙人不但有大西洋舰队,他们还有一支一样等级的地中海舰队。 朱濆作为这支舰队的指挥官,他是一点都不愿意跟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主力来上一场决战的。 这艘舰队的大部分军舰是奥斯曼人的,商船上运输的也大多是南京卖给奥斯曼人的军火军资,要是被西班牙人给打得稀巴烂,那就是太糟糕了。 可就算如此,朱濆也要带领舰队前往法兰西东南的尼斯。那里在法国的东南角,距离马赛、土伦都很近,与意大利北部——鞋靴的顶头,也只有一山之隔——滨海的阿尔卑斯山! 哪怕那是阿尔卑斯山的沿海山脉,那也是天险。 而至于说朱濆为什么要冒着巨大危险进入尼斯,这还需要从他收到的驻欧办的最新通知说起。 驻欧办这两年来主要的支持目标之一——即将上任的法国意大利军团忠司令官拿破仑·波拿巴童鞋,急需要金钱和大笔战略物资的支援。 是的,当初穷困潦倒的拿破仑,如今已经再度飞黄腾达了。 在于驻欧办接触了之后,得到了中国人暗中支持的拿破仑沉下心来,在巴黎暗暗等待机会。 1794年的后半年里,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拿破仑只是用中国支援他的皮司托尔,联系了一些土伦的旧部和一些被督政府打压的军官。比如说土伦战役中表现出色青年炮兵军官马尔蒙上尉,和超级大花瓶骑兵队长若阿尚·缪拉中校。 前者是拿破仑了解的人,后者则是拿破仑新近发现的人。这个人身材异常优美、匀称,孔武有力,举止文雅,仪容不俗,常常使人忘记他低微的出身,由于好穿奇装异服——吸引人眼球,特别是骠骑兵的军装,十分引人注目。 但这个超级大花瓶确实一个很实用的花瓶。就拿破仑的了解,缪拉是一名十分优秀的骑兵指挥官,为人是十分的勇猛,并且战场嗅觉敏锐。但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他的行为都表明他是一位丝毫不懂政治的蠢人。这让拿破仑想到了中国历史上的吕布,或许这有点夸奖缪拉了。但他真是一个很勇猛而又无脑的人! 缪拉是雅各宾派成员,在之前政变中几乎被清洗掉,但就像好运的拿破仑一样,缪拉也活了下来。他很可以交到一个出手大方的新朋友,拿破仑也是因为雅各宾派的牵连而仕途不振的。两个人同病相怜,这的确很有利于他们友情的建立。 缪拉是巴黎卫戍部队中的一员,在躲过最初的清洗之后,他恢复了军衔和职务。虽然手中的实际权力缩水了很多,但比之拿破仑,他还是有点权利了。 而事实上拿破仑的提前拉拢缪拉的行为,在后来他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镇压巴黎保王党暴动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时间进入1795年。督政府的统治变得越发不得人心。在对外战争中,法军虽然灭亡了荷兰的奥兰治王朝,大军开进了阿姆斯特丹,英国人的海上封锁却让巴黎的粮食变得越发的珍贵起来。督政府又宣布废止最高限价法,取消了对投机者的限制。一时间整个巴黎的物价横飞,面包的价格更是一路上扬,最终引发了民众暴动。 这就是巴黎的芽月起义,在芽月起义被镇压下去后不到两个月,牧月政变再度爆发。一时间督政府的统治变得摇摇欲坠。 保王党人认为波旁王朝复辟的机会来了。他们在马赛、里昂等地区发动叛乱,同时,集结在伦敦、科布伦茨、汉堡、罗马等地的保王党人,拥立前法兰西王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为新国王,号称路易十八——这个时候年纪才七八岁的路易十七已经死了。 保王党组织队伍,在布列塔尼省的西北端基贝伦半岛登陆。但督政府立刻派出军队击溃了这支叛乱队伍,并将被俘的750名叛乱者全部处死。可是保王党的叛乱依旧在进行,法国中部地区再度出现了动乱。在巴黎,王党分子在自己占优势的中心区勒巴勒蒂埃区组织了一个中央委员会。在他们的煽动下,叛乱犹如瘟疫迅速地在巴黎各区蔓延开来。负责巴黎警卫的梅努将军因不满新选举法,而实际上站在了王党分子一边。梅努同叛乱区首领谈判,同意让军队撤回军营,结果大部分地区落入暴动者之手。暴乱分子在巴黎逐渐汇集,已经达到了四万人,而忠于国民公会的兵力却只有5000人左右。革命自卫军的大部队当时远离巴黎,再加上督政府的倒行逆施使得国民公会失去了群众的支持,一时间督政府的统治岌岌可危。 督政府在危急关头罢免了梅努,并将其逮捕。督政府的巨头之一巴拉斯取代梅努成为了巴黎的最高军事指挥官。 但是巴拉斯根本不会打仗,他只会玩弄权术,善于辞令,在派系斗争中明哲保身,善于见风使舵,却根本不是一个军人。他必须拥有一个英明果断的将军作他的助手。巴拉斯想起了拿破仑——一个穿着灰绿色大衣、曾几次找他帮忙的瘦削年轻人。他很了解拿破仑,他知道拿破仑虽然是个退职将军,但他在土伦显示出了过人的军事才能。 第八百九十七章 西地中海风云 拿破仑是巴拉斯最好的选择——有着突出的军事才能,在督政府中却根基浅薄到完全没有,还是个不名誉的退职将军!这样的年轻人太容易被他掌握了。 巴拉斯命人将拿破仑找来,问他能否把巴黎的叛乱镇压下去,拿破仑只考虑了几分钟,就给除了肯定的答复。他耐心的等待,为他最终赢来了一个完美的时机。取得了巴黎五千革命卫队兵权的拿破仑,就如同一只久缚的雄鹰再次准备展翅高飞了。 在平息叛乱的战斗中,拿破仑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运用大炮,因为保王党分子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手中或许有火箭弹和大炮,但绝对不会完美的运用他们。 但当时,督政府的驻地杜伊勒里宫附近没有炮兵,也没有弹药。火箭弹是有一些,可大炮绝对没有。而在巴黎西北的萨布隆营房却闲置着40门大炮。拿破仑知道这个情况,于是他立刻指派自己的朋友——骑兵队长缪拉带领200名士兵,把大炮拖运到杜伊勒里宫周围。 战斗中,拿破仑前所未有的才采用了在城市中使用大炮轰击暴乱分子的手段。在拿破仑着名的‘一阵轻风似的葡萄弹’打击下,叛军被打的血肉横飞。只以为胜券在握的保王党空有大炮和火箭弹,却完全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叛军完全没有料到拿破仑会在巴黎城市内使用大炮,他们被炮火轰得措手不及,只能用步枪还击,然后战斗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便结束了。 督政府得救了。 拿破仑又一次成为了革命的英雄,他的人生迎来了新的转机——他被任命为巴黎卫戍司令,他成了势力强大的共和国督政官巴拉斯的密友及作战部队独立指挥官的候选人。他的社会地位在迅速上升,锦绣前程在他面前展开。 到了新的一年来临,拿破仑已经就将成为意大利军团的司令官了。 虽然这支军团只有40000多人,但这是拿破仑第一次在法国的战略大局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为了彻底打败英国为首的反法联盟,完全解除外来的军事威胁,法国督政府决定在新的一年里展开积极的军事行动,主要进攻目标对准实力雄厚的奥地利军队。为此,法军统帅部提出了一个钳形突击的作战方案,计划派出两路大军,分别由儒尔当将军和莫罗将军统率,在莱茵河一线展开,同时向东推进,矛头指向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但就当法国革命军队积极准备北线作战的时候,作为巴黎卫戍司令的拿破仑却提出了南线作战计划,即首先歼灭奥地利和撒丁王国的联盟军队,夺取北意大利富庶的皮埃蒙特和伦巴第地区,然后再把奥军逐出整个意大利,将战场推向提罗尔和奥地利本土。 这样,既可解除法国东南部地区所受的威胁,又可避开奥地利的主力军团——由奥地利第一名将卡尔大公指挥,从南面迂回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 鉴于拿破仑的军事才能及其建议的实际价值,督政府同意了拿破仑的作战方案,并任命他接替原意大利军团总司令舍雷尔将军的职务。拿破仑有陈汉驻欧办的支持,当然早就清楚了意大利军团是个什么破烂德性,可他立功心切,还是决定走马上任。 这是拿破仑独自统兵作战,驰骋疆场的开始。就是不知道在此后的20年中,他是否还能真的如原时空位面里的自己那样,亲自导演了大大小小50多次战役,创造了人类战争史上一次又一次奇迹。 …… 陈汉驻欧办的眼线很广泛,所以通过他们,人在巴黎的拿破仑就已经非常清楚驻地在法兰西东南角尼斯的意大利军团的真实状况。 这是一支半饥饿的、衣衫褴褛的军队,炮兵、骑兵严重不足。士兵们简直像一群土匪,巴黎供给这支军队的微乎其微的物资,很快就被士兵们肆无忌惮地偷盗一空。43000人没有军饷,没有军粮,没有饲料,没有鞋袜,没有衣服,没有营帐,没有扎营家具,没有运输工具,物质生活极为困乏。 拿破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到任意大利军团之后,要真正严肃军纪,制止偷盗行为,单靠枪毙一些人是无济于事的,必须使自己的军队有衣服鞋子穿。而要得到这些东西,一是必须鼓励士兵用武力向敌人索取,二是需要他自己的‘努力’,而不是等待政府的供应。 拿破仑的努力朝向何方?那显然是中国了。 在他二次崛起之前,中国人每年提供给他的‘经费’是一万皮司托尔,但在他成功的二度崛起——成为巴黎的卫戍司令之后,成为巴拉斯的亲信之后,拿破仑所获取的经费金额已经变成了五万皮司托尔。 拿破仑一次性挥霍了1796年自己所有的‘经费’,并且把1795年和1794年的剩余‘经费’,全部贡献了出来。 于是在朱濆带领着这支中国访奥舰队还没有使出西非几内亚湾的时候,就接到了驻欧办发来的紧急通知,驻欧办要他们必须加快速度进入地中海,然后去到法国东南部的尼斯港一趟。将运载的枪炮和军需物资卸下来一部分! 朱濆很清楚驻欧办的地位,不仅是因为揭阳王的存在,更因为他在出发之前就收到过指示——要听从驻欧办的指示。 是的,驻欧办的权限还在他这位带领舰队的指挥官之上。 当然,驻欧办也详细的为朱濆解读了‘拿破仑’的意义,这的确是一位值得中国大手笔投资的大红股,拿破仑的两次崛起都太具有‘奇迹’的意味了。 虽然这次的意大利军团之行才是他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带兵,但驻欧办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支持他。 这可不仅仅是皇帝的示意,而是镇压巴黎保王党之战的影响力。这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有着大气运。 他的两度崛起都具有‘神奇’的味道。 而刚刚打定了要谋求意大利军团司令官的主意之后,急需要军需物资支援的他,立刻就迎来了朱濆船队的抵达。这真的是大气运! 何况就法兰西的这种政治态势,支持一位手握兵权的将军,远比一个巴拉斯这样的镴枪头要强。 再说了,拿破仑也不是项羽、吕布那样的莽夫,他还是很有政治智慧的。 就在拿到意大利军团司令官的位置之后的短短时间里,他就敲定了自己与约瑟芬·博阿尔内,这个年轻的寡妇比拿破仑大了足足六岁,传闻中他还是好色的巴拉斯的情妇——被抛弃的那种。可是拿破仑似乎真的喜欢上她了,整个人沉浸在了甜蜜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的表现就是如此。 ——为了让两人的年龄显得不那么突兀,他把约瑟芬的年龄改小了四岁,把自己的年龄增大了一岁。 如果一切都如计划一样,拿破仑婚后一个星期都不会有,他就回立刻赶去尼斯——意大利军团驻地。 这样的一个‘将军’,真的如此那样的爱着自己的夫人吗? 拿破仑可是一个情路坎坷的人。 试想有哪位姑娘愿意将自己的终生托付给一个身材矮小、面黄饥瘦、性格阴沉且当时并没有显出有多大前程的年轻军官呢?拿破仑先遭到克拉里·德济雷的拒绝,继而又遭到佩尔蒙夫人的女儿的冷遇。拿破仑经常对人说:“约瑟夫那家伙真走运。”因为他哥哥约瑟夫很顺利的同一个富裕而有身份的马赛商人的女儿克勒里小姐结婚了,他非常羡慕他哥哥的鸿运。 但不管怎么说拿破仑都踏出了他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他不再满足于巴黎的豪华生活,也不再习惯于在巴拉斯等督政官手下做个驯服的助手,他的心中炽烈地燃烧着施展军事才能的欲望——追求成为伟大统帅的欲望,像他的偶像凯撒那样,这个欲望终于驱使着他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驻欧办对拿破仑这两年多来的支持,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眼看着就要开出美丽丰硕的果实了。驻欧办的人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所以,朱濆是必须带着舰队走一趟尼斯的。 而朱濆要走了这么一趟,那就真的很危险。 尼斯在法意分界线上,南面就是拿破仑的老家科西嘉岛,而科西嘉岛的南面——紧挨着的就是撒丁岛,撒丁王国可是此次反法联盟的参与国之一。那么撒丁王国跟西班牙肯定会有联系啊。 小小的撒丁,自身的海军实力有限,但他们距离西班牙很近啊,且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本就有一支分舰队停靠在撒丁。 西班牙人既然在直布罗陀开了火,那么美洲的这场中西战争就一定会打响了,他们的地中海舰队也肯定不会吝啬的舍不得出动,将朱濆带领的这支舰队一口吞吃了。 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可是有22艘三级以上的风帆战列舰的,其中光一级风帆战列舰四艘,除了之前露过面的圣特立尼达号战列舰,其他的三艘一级风帆战列舰里有两艘就在撒丁以北海域,总数16艘主力舰的规模要吃掉朱濆这支小舰队,那是轻而易举。 朱濆现在只能在西地中海上打游击。 而且他们靠近法国尼斯的行为极可能还会引发英国人的抗议,后者的地中海舰队才是地中海真正的霸主,他们都不需要亲自出手,只要适当的透漏消息给西班牙人,一切就可以轻松结束。 但朱濆还是要向着尼斯靠近。 拿破仑是皇帝陛下要求关注的人物,现在又确确实实有着崛起的希望。意大利军团有四万多人呢。 朱濆想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内心里禁不住生出一种‘法国人胡闹’的感觉。 四万多人,放到国防军中那也两个整编师了,要统辖如此人马必须是资深的上将军以上者。那会可能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 当然,拿破仑如此的年纪就能走到眼下这一步,本身有没有强势的家势,不得不说他是具有大气运的。但朱濆内心里总是有种法国人不着调的感觉,太不成体统了。 就算是陈汉建立期间,二十来岁就统带千军万马的主儿,也只有当今的皇帝陛下。其他的人,陈启、陈永生、高平山、黄捷,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三十朝上? 而且拿破仑的‘崛起’还是那般的迅捷,也就是两场战斗! 固然意义重大,但就如此轻率的将一支军团交到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手中,这也绝对是督政府不负责任的表现。 …… 朱濆带领的舰队从直布罗陀向东出发后,航行了两天就掉头向北。 他没有带着军队直奔撒丁岛的东岸,从撒丁岛和意大利本土间的第勒尼安海北上尼斯,而是从撒丁岛的西侧——巴利阿里群岛的东侧【西属】,直接向北。 这一路上他们碰到了很多打着西班牙旗帜的船只,英国人的船只也有很多,不仅仅限于商船,还有零星的军舰,后者往往会跟踪朱濆舰队一段后转而消失。 还有少量的意大利船只,打着各自不同的旗号,要不是随船的有驻欧办的人指点,朱濆都分不清了。当然也有西班牙人的军舰,大门对方一看到这支悬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且规模庞大,拥有十多艘军舰护航的船队后,立刻便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而朱濆船队此时也是一心赶路前往尼斯,对于这些小鱼小虾也懒得去管。 但朱濆他们上上下下的人却都心里清楚,战斗终究有一日会来临的。 这地中海这么一个大洗澡盆里,想要彻底的避开一支舰队并不是没有先例,可要是限制在意大利以西海域里,那就真的是很难很难了。 因为这一块太小太小了。 朱濆他们现在没有遭遇阻拦只是因为西班牙舰队来不及阻拦。再小的海域也不是湖泊,西班牙人就算知道的消息很迅速,等到他们调集军舰,组队前来围堵,朱濆也已经带着船队离开了。 但是西班牙人不会放弃的,因为还有尼斯不是? 西班牙人是不知道朱濆船队的目的地,可是朱濆的方向是北边,是法国,那么这支中国船队中运输的货物很可能就有一部分是法国货,他们只要在港口停下了,那就多少要耽搁几日的时间,那么西班牙人的舰队就完全可以赶上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乞丐军团 拿破仑已经来到了尼斯,他在新婚的第三天就离开了巴黎。 久违的自由,和内心燃烧的熊熊的野望,让他整个人显得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在来尼斯之前,他还非常细心地落实了意大利军团的参谋长路易斯·亚历山大·贝尔蒂埃。一个四十二岁的陆军准将。 他在早年是一位绘图员,曾以参谋的身份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他在一年前才被提升了军衔,担任意大利军团司令克勒曼将军的总参谋长。在他坚持下法军占领博尔格托一线,使敌人暂时停止了进攻。 贝尔蒂埃对于滨海阿尔卑斯山区了如指掌。他非常勤劳、仔细,他能陪从主将作任何的搜索和观察而不耽误日常公务的处理。当他又不适合单独的领兵作战,他很缺乏果断,不适合独立的指挥工作。而这并不耽搁他却具有一个优秀参谋长的一切素质。工程师出身的他善于识图,了解一切搜索方法,能十分锐利地判断地形的特点,擅长以简明的语言报告最复杂的军事行动;他经验丰富,十分机智,在战斗时知道应该向哪里下达命令,并且能够亲自监督执行这些命令;在战场上,总能准确无误地颁发命令,他对最复杂的部队调度极为内行,让军队运转自如。 之前的意大利军团之所以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还能维持着,贝尔蒂埃功不可没。 如此的一位认真负责而又缺乏决断力的参谋长,这对为人强势,往往是一人拍板决断的拿破仑来说,无疑是最最最理想的参谋长。 在驻欧办的介绍中,贝尔蒂埃是一名合格的、天才的参谋长,拿破仑的指挥能力与贝尔蒂埃的勤劳、仔细相配合,极有可能使他们成为战场上一对最佳搭档。 所以,对驻欧办十分信任的拿破仑在一年后让贝尔蒂埃的军衔再度提升了一格,变成了陆军少将。 除了贝尔蒂埃这名搭档以外,拿破仑还敲定了两名副官,那一个是他之前招拢的旧部——土伦战役中选拔出来的青年炮兵军官马尔蒙上尉,另一个当然是他的忠实朋友和下属朱诺上尉了。另外,他还将缪拉和他的幼弟路易带在了身边。 拿破仑一行匆匆的赶到达意大利军团的驻地尼斯,在这里建立了司令部。三天后,拿破仑检阅了自己的部队,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支跟驻欧办为他描述的军风军貌一般无二的军队。 这真的是一支物质生活极为困乏的乞丐军团。就在拿破仑到来的头天晚上,一个营就因没有靴子穿而。 拒绝执行向另一个地区转移的命令。饥饿的军队到处抢劫和偷盗,反抗和开小差不时发生,不仅在尼斯当地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自身的士气也十分低落。 拿破仑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是立即着手整顿军纪。 在中国人答应的‘支援’还没有送到之前,他也不能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中国人的身上。 按照那驻欧办的说法,支援是有一定可能抵达不到尼斯的。因为西班牙人和英国人。 拿破仑更该依靠和相信的是自己! 但年仅27岁的拿破仑要想控制这支军队并非易事。这里的军官们只服从年长的或功绩更大的长官,对于眼前这个身材矮小、不修边幅、说话还带有难听的科西嘉口音、并非十分有名的年轻司令,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经常与拿破仑发生争吵,甚至在背后诋毁拿破仑的名誉。因为拿破仑崛起靠得是巴拉斯的大力支持,而同时他刚刚成婚的妻子又是很多人口中巴拉斯的情妇,于是不少人都说拿破仑的新婚妻子现如今正躺在巴拉斯的床上呢。 这样的流言会很大的挫伤拿破仑在军中的威严。但拿破仑并不认输,他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曾仰头看着个子很高的查尔斯·奥热罗将军说:“将军,你的个子正好高出我一头,但假如你对我无礼的话,我就会马上消除这个差别。”拿破仑不能容忍在他的军队中有任何反对他的思想,谁胆敢和他作对,不论其职位高低,脑袋必须搬家,这是他一直遵守的原则。 当然,拿破仑也清醒地认识到,要想真正严肃军纪,制止偷盗行为,单靠枪毙一些人是无济于事的,必须使自己的军队有衣服、鞋子穿。 拿破仑可以静静地等待着中国人把他所急需的军需物资送上门,当他不愿意如此。之前已经说了,他不会把自己全部的期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哪怕是非常让他信任的驻欧办——中国人。 而且说真的,他更愿意依赖自己的能力让意大利军团摆脱现在窘迫的困境,他真的不愿意暴漏自己与中国人之间密切的联系。 甚至于他都想尽快的鼓励士兵用武力向敌人索取,而不是等待‘政府’的供应。 在于驻欧办的联络员敲定了最后的日期后,那里迅速做出了一个突破意大利通道、变敌方最富饶地区为战场的大胆计划。在司令部的军事会议上,他发表了极富煽动性的动员演说。他说:“诸位将军,还有你们手下的士兵们,你们缺吃少穿,共和国亏欠你们很多,但是国家还没有力量保障所有的军队供给。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巴黎,而要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自己的双手上,我要带领你们打进意大利最最富庶的平原去的。 当你们的军靴踏在皮埃蒙特丰饶的土地、富裕的城镇乡村上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全都任凭你们处置。将军们,你们面临这样的前景,能不鼓起勇气坚持下去吗?带领你们手下的士兵,革命政府忠诚的卫士,改变一切的困境。” 这应该是拿破仑第一次对自己的部下讲话。士气日益低沉的意大利军团的指挥官们,听了这位年轻无畏的带头人的一番演说后,并没有立刻就满怀希望和信心。极度缺乏的物质条件让他们提不起任何精神。 …… “报告司令官,意大利军团现有41300人,目前实有长枪35600只,下发32500只,库存3100只;实有短枪5500只,下发4200只,库存1300只;实有各类12磅、9磅的火炮、与骑战炮以及臼炮共计40门,全部下发,无库存;实有火药……” “……财政方面,目前师团还有300利弗尔,以及50000利佛尔的指券,没有金银币……” 拿破仑至今还记得自己来到尼斯的当天,贝尔蒂埃为自己汇报时的情况。整个意大利军团竟然只剩了500枚火箭弹,而且是轻型居多。 军团的账面上有的只是该死的指券,利佛尔只有区区300个,这还没有缪拉这个超级大花瓶的私人家当多。——在拿破仑的私人财政状况好转了之后,他笼络的这几个人手里,缪拉是开销最大的一个。 在督政府撤消了最高价格行为法案之后,指券这玩意儿虽然还是共和国的法定货币——1790年法国政府破产,新的法国政府为了摆脱财政困境,于是将大量的没收教会的财产,将其充公,从此开始发行以债券的形式来发行指券。这些债券曾经成功地大大降低了公共债务,因为这些债券已经逐渐演变为一种法定货币而流通。但法国政府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而是继续将它当作债券而大规模发行,于是从1792年开始,这些纸币大多就已经失去了其票面价值,这直接导致了恶性的通货膨胀。 连遥远的南京城里,陈鸣都知道这玩意儿的存在。所以,法国人是不可能还贷的,但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干净利索的把印度那五块非武装殖民地的所有权转交给中国。 在陈皇帝的眼中,指券这玩意大概能与1948年的果党在大陆发行的金、银元卷相互媲美了,朱明的宝钞都没有它那么的水。完全是无用的垃圾。 1794年,法国由于持续的战争与封锁,国内的生活物资严重匮乏,伴随着物价上涨的通货膨胀压力不断递增,指券的价值径直跌到了面值的0.35%。五万利佛尔指券的实际价值只有175块利佛尔。 四万多军队只有500利佛尔不到的军费,红军都没有他们这么惨。 另外还有储备粮,军团总部的仓库里已经只剩了不到200000法磅的小麦。这点粮食只能正常供给整个军团四万多官兵四天的口粮,当然各师团中也有部分储备军粮。但意大利军团的物资匮乏无疑已经达到了赤贫的程度。 拿破仑如今就一边做着进军意大利的准备,一边等待着中国人的到来。他打算率军从阿尔卑斯山沿海山脉有名的‘天险’处翻越阿尔卑斯山。尽管沿岸巡逻的英国舰队对他们不断地进行炮火轰击。 但皮埃蒙特就是他的战略目标,不把这里拿下,他在巴黎说过的那些话就全部是放屁。而这个时候驻守在皮埃蒙特境内的军队有两支,一支是由约翰·彼得·博利厄元帅率领的奥地利军,一支是由科利率领的撒丁军队,共计80000人,并且配备强大的骑兵和压倒优势的炮兵。 而拿破仑的军队只有敌人的一半,且炮兵、骑兵严重短缺。 面对敌我力量的巨大差距,拿破仑并未感到沮丧。他非常自信地认为:迅速调集兵力可以弥补人数不足的缺陷;灵活性可以弥补炮兵不足的缺陷;选择适当的阵地可以弥补骑兵不足的缺陷。 拿破仑凭着对这个地区地形的熟悉,迅速作出了判断:在蒙特诺特附近的一片楔形山区,是奥撒联军阵地易受攻击的弱点所在。所以他打算集中兵力首先从这里打击敌军,把奥军和撒军双方切断,从而使自己一开始就获得主动地位。他计划着把兵力分为三部分:前卫19000人,由对金钱和女人疯狂喜爱的马塞纳少将指挥,据守蒙特诺特和代戈以挡住奥军。主力12000人,由奥热罗少将指挥,从西面向切瓦发动进攻。左侧卫10000人,由让·马蒂厄·塞律里埃少将指挥,从南面向切瓦进攻。这样部署的目的就是先击败切瓦及其附近的撒丁军队,再来对付奥地利人。 拿破仑就在等待中国人援助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参谋长贝尔蒂埃的配合下,已经完成了对下一步作战策略的敲定。 不过拿破仑和朱濆谁都没有想到,或者说驻欧办的头头脑脑们也没有想到,就在朱濆带领着船队向着尼斯行进的时候,就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一个突发事件险些打乱了拿破仑的部署。 “督政府的督政官们就是一群猪!” “愚蠢到上帝都会嗤笑他们。” 原来,巴黎督政府由于财源短缺,曾派人前往热那亚借贷,但遭到了热那亚人的拒绝。督政府决定给热那亚人施加压力,迫使其同意贷款。于是,督政府命令防守萨沃纳的军队向距离热那亚只有10公里的沃尔特里推进。 ——热那亚是意大利传统的商业中心和贸易大港,几乎是地中海沿线仅次于马赛的第二大港口。 法军的这一行动震惊了奥地利军,他们误认法国人要进军热那亚,因而急忙敦促博利厄元帅领兵迅速南下,增援热那亚。对于这个突发的意外变故,拿破仑开始十分恼火,因为这样一来,不仅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而且破坏了热那亚的中立国地位,使法国远征军丧失了一个重要的补给港口。然而,拿破仑很快发现,对热那亚可以吸引大量奥军,从而分散了皮埃蒙特敌军的兵力和注意力,这反倒有利于他的作战计划的实施。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等到中国人的来到。 意大利军团竟然连火枪都配不起全,更不要说大炮和火箭弹了。 如今的世界可跟原时空位面不同了。打进攻战和防守战,并不一定要全依仗着火箭弹,但没有那玩意儿却也不行。只一个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时候,英国军舰的骚扰,那就必须有足够的火箭弹来保障。 四五百枚火箭弹是真心不够用的。 …… 一片风帆从碧蓝的海平面上冒出。 这是朱濆船队的先导船——一艘千吨级的飞剪艏船。 如利箭一样在海面上蹿飞。 经过十一天的航行,从直布罗陀海峡出来的朱濆船队总算是抵达滨海阿尔卑斯省的首府,这座法国东南角的滨海城市尼斯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地中海海战(一) 朱濆带领的船队在尼斯港停留了整整四天,法国人搬空了两艘商船的货物,卸下了大堆的军需物资,还有50门五斤炮和20门八斤炮,各种型号的火箭弹也卸下了三千枚。 整整四天才把这一切搞定,因为尼斯港的起重机不是被烧了,就是被拆了,一切运输都是靠着人力。并且码头也有损坏,伸入海中的栈桥都断了。土伦之战的时候,联军海军也炮轰了尼斯。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艘大商船,运货送货的速度自然就慢了。 在这期间,朱濆只是同拿破仑见了一面,其他时间,他都在带着水师战船巡哨周边海域,也的确确跟西班牙人碰了两次。 只不过拿破仑在拿到火炮之后立刻就在海边布置了炮兵阵地,同时还整理了原有的海防工事。西班牙人不敢逼得太紧。 舰载炮射程比不得岸防炮,不是因为火炮有问题,而是因为射击角度。舰载炮的射角很小,没有岸防炮的大,自然射程也就不会有岸防炮远了。 尼斯港有了炮兵阵地,商船、战船都能得到良好的保护,西班牙人也就不敢直接出击了。但是西班牙人的地中海舰队主力就在外头逡巡不去。 朱濆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事情。 他决定在夜里,趁着天黑,突围而去。 四天的时间,隶属于国防军的水兵和随行的陆战队就没有下岸一步,倒是一些跟船的商人把尼斯逛了一圈,但他们对法国的印象普遍不怎么好。 法国人的军队太像乞丐了。 城市里也乱哄哄的,脏得很。 随船的商人几乎全部都来自陈汉的港口城市,这些沿海的港口城市可是整个中国最干净的城市之一,这些人看惯了自家的地盘后,再看高卢公鸡的鸡窝,那就有点无法接受了。 再说了,商人们么,手中的财富和自身的生活质量,那都不是一般的平民阶级可以比美的,就算这些人不是什么巨商富贾,那生活水准也是远远高出一般阶层的。生活质量突出,那干净整洁程度自然更高。 再看法国这污水横流,屎尿遍地,臭味熏天的城市街道,那就真觉得不堪入目了。 拿破仑也没有对中国的这支船队表示出太多的亲热感,虽然他知道,经过了这么一回后,他的背后有中国人在插手的事儿,就瞒不过有心人了。 雅各宾派刚倒霉的时候,拿破仑穷困潦倒,但没俩月他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而且还有闲钱来挥霍。这在巴黎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要去查证很简单的。 但拿破仑还是不愿意跟中国人表现的太过紧密了。 而事实上,他现在跟中国也无法太过紧密。 历经了这么一回‘交易’后,下一次中国商船能够再在法兰西的国土上停靠,还不知道会是猴年马月呢。就连驻欧办都直白的点名了这一点,拿破仑能及时的获得这批物质的补充,这完全是碰巧了。 虽然这让陈瞻都不得不感叹拿破仑的好运气,可从另一个侧面也确实说明了事情的唯一性。 朱濆带领船队从尼斯港离开了。拿破仑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朱濆说一声,多给兄弟留一下东西吧。矮子也是有尊严的,拿破仑的自尊心更是比阿尔卑斯山都高。 部队这几日士气大涨。那么,趁热打铁,现在就是他带着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的做好机会。 …… 下午的五点钟,西下的太阳还悬在半天空。 尼斯港口,第一艘中国商船升起了船锚,起航了。 当最后一艘商船也张满风帆驶出尼斯港口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黄昏,血红的夕阳将自己最后的余光铺撒在蓝色的海面上。 船队驶出尼斯港的最初时刻是一段宁静的时光,所有人都欣赏了一段海上的黄昏美景。但是在天色就将暗下的时刻,先导船桅盘上的瞭望手敲响的警钟打破了一切的宁静。 “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八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四艘四级风帆战舰,还有十艘以上的双桅战舰……”这些军舰大部分悬挂着西班牙海军的旗帜,但小部分似乎是撒丁王国的战船。 “将军,情况看起来不妙啊!” 朱濆的分舰队参谋长,端着望远镜,有些忧虑地说道:“西班牙人的准备很充分,不仅有大船,还有那么多的小船。要是被近身了,可就糟糕了。” “那也要打。咱们来不及回尼斯了。”朱濆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西班牙人的阵型。 西班牙人玩的是两路纵队,似乎想要把他们从左右夹住。打头和殿后的都是主力舰,另外撒丁王国的小船——五级风帆战船和六级风帆战船为主——徘徊在侧后。 朱濆脸色很难看,他知道西班牙人这是不打算放过一艘他们军舰,撒丁王国的中小型军舰更是拦截商船的最好‘轻骑兵’。因为海上交战,没有任何花巧之处可取,比的就是双方谁的船多、炮多,谁的战斗意志更顽强,谁的船只性能更出色! 商船的个头是比中小型军舰强,可战斗力就差远了。 “将军,咱们现在已经避无可避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击败面前的西班牙人,或者至少是杀开一条血路,掩护没什么战斗力的运输船队离开。”商船的舰载炮少,并且口径小,打在战舰上就跟挠痒痒一样,但是商船装备的都有火箭弹,保证敌舰不能靠近到五百米距离内,也不能直接跳帮登船、抢船,这就很大程度上保障了他们的‘安全’。 “只要他们通过了突尼斯海峡,进入到了伊奥尼亚海域,克里特岛上自然会有奥斯曼的海军接应。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朱濆思索着参谋长的话,然后默默地说道:“西班牙人的素质很差,就算他们有军舰和数量上的优势,咱们也不至于一定就要败。再说了,这天色已晚,咱们有的是突围的机会。” 朱濆很清楚自己已无退路,他选择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出港,也是打的夜间夜幕掩护的算盘。有着黑夜作掩护,西班牙人炮手的水准又有些堪忧,他们虽然在数量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但未尝就没有生机。 要是真的有死无生的话,朱濆也不会这个时候领舰队出港了。 已经参加过大小多次海战、经验丰富的舰队司令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开始发号施令。 伴随着朱濆条条命令传达下,中方船队立刻变幻了队形,整个军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六艘主力舰和两艘四级风帆战舰。 ——六艘主力舰中有四艘是奥斯曼人的军舰,奥斯曼一世号和二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两艘,只有最后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才是陈汉水师战船,其中一艘还是朱濆的旗舰——李广号。 另外两艘奥斯曼人的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样是他们剩下的两艘四级风帆战舰,以及陈汉方面随行的两艘四级风帆战舰,以及两艘千吨级的飞剪艏战船,还有四艘五级风帆战舰【陈汉方面一艘】,大小12艘军舰,作为运输船队的护航舰队。 朱濆的旗舰李广号升起了战斗旗。 任何一支东方世界的军队都没有投降的传统和惯例,更不要说如今国势昌隆的陈汉了。 早在运输船队停靠在尼斯的时候,朱濆就已经同手下的各舰管带、统领统一了思想。 宁愿舰毁人亡,也决不投降。 列席的奥斯曼海军帕夏恩维尔表示奥斯曼人一样会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今朱濆的旗舰上在升起了战斗旗的同时,奥斯曼一世号上,恩维尔帕夏也升起了自己的战旗。 上头还挂着两撮马尾。 这是在表明恩维尔帕夏的级别,帕夏也是有分级的。 在奥斯曼帝国,苏丹及其附庸赫迪夫都有权授予帕夏官衔。这官衔本来独指军事长官,但后来却可用于任何高级官员以及法庭要求授予的非官方人民。 帕夏的地位在贝伊及阿加之上,在赫迪夫及维齐尔之下。帕夏又分为三个等级,以所持有的牛或马尾区分(三撮、两撮或一撮,这是突厥—蒙古的传统),有时会用孔雀尾。 在战时,持有者会展示在他们的军旗上,以展示其军事权力。只有苏丹可持有四撮马尾,象征具加王身分的军事指挥官。 恩维尔帕夏可以在象征着自己的旗帜上挂上两撮马尾,这是‘法历克’的标志——在奥斯曼语言中,Ferik,就是‘中将’的意思。 西历1796年的3月28日,晚八点20分。 随着一马当先的李广号战列舰船艏12斤长管加农炮发出的一发校正弹始,陈汉帝国——奥斯曼一行护卫舰队与西班牙海军地中海舰队的一部分之间,终于拉开了海战爆发的序幕。 “轰!轰!轰!” 威力巨大穷的20斤长管舰炮发出了令人颤抖的轰鸣声,朱濆带领着六艘主力舰和两艘四级战舰以巨大的勇气,直接向着西班牙人分开的裂痕中钻去。 对比舰队可能遭受的重创,朱濆更希望自己手下的军舰能彻底的发挥出自身的火力来。 这又不是一二百米的‘贴身肉搏’。水准再差的炮手也有很大的几率把炮弹送到敌人的军舰上,如今彼此的间隔都在六七百米——西班牙海军的左右间隔在三华里左右,彼此考验对方的可不仅仅是军舰的火力密度,这还考验的有军舰炮手的射术水准。 西班牙海军的水兵训练不足是朱濆正面迎战的信心之一,另一点是,西班牙海军的炮手有一个很大的毛病——跟法国人学的。 他们喜欢把炮口对准敌人的风帆。 这是战术传统上的差异。 谁让火箭弹被发明后,这个时代的海战更加漫长而又缺乏杀伤力了呢。 在如今这个年头,海战对于交战双方而言都是一桩烦心事。由于火炮主要分布在船舷两侧,指挥官也常常会把战舰排成一线长列,以利于发扬舷侧火力。这样的作战对舰船的适航性和火力的要求压倒一切。可是这个时代的炮弹还是实心球形炮弹为主,少许的开花弹,也爆炸力有限,战斗往往长时间难分胜负,多数情况下战斗力比较强的一方会把对方击退。因为炮弹形成的破口较小,军舰上都带有木匠,一旦漏水立即修补,除非运气好,否则击沉一艘战列舰其实相当困难。 在之前的七年战争和美国独立战争中,交战双方要想俘虏对方的军舰,跳帮战依旧是一个强力手段。那就像是陆地上的刺刀战,杀伤力巨大,战果也会辉煌。 法国人对海战有着跟别的国家不同的理解,自从路易十六以来,法国军舰在航速上占有了优势,因此奉行机动战术,发明了专门攻击对方索具和风帆的铁屑弹,法国炮手瞄准时通常选择较高弹道,以加强破坏力。这种战术实际上是弱者的选择,因为失去索具的舰船也就失去了机动力,法舰就算战斗不利也可从容逃跑了。 而与法国只隔着一道海峡的英国人,还有陈鸣建立起来的中国水师,那战术是都着眼于击沉敌舰,因此舰炮的弹道较低平,主要攻击水线处,以求造成严重的破坏。 西班牙人师从法兰西海军,法国人的习惯他们也有,但是法国人的坚毅和斗志他们却没有。 别看法国海军在近代历史上似乎就没有打赢过与英国人的海战,但就算革命后的法兰西,流失了大批的海军精英之后的法国海军官兵的斗志也是非一般的顽强。原时空历史上的阿布基尔海战就证明了法国人的勇敢和坚韧。 ——海军司令布律埃斯头部受伤后不久,又有一颗弹片打在他身上,接着一发炮弹炸断了他的左腿,侍从想把他扶回舱内,但被布律埃斯拒绝,他说:“一个法国海军上将应该战死在后甲板上。”弥留之际的布律埃斯依旧继续指挥各舰抵抗,虽然他的愚蠢布置让法国海军几乎全军覆没,但就个人来说,这位上将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旗舰东方号周身燃起大火,5艘英国军舰展开围攻,东方号的主桅落入水中,后桅也被打断,周身千疮百孔,但它仍拼死抵抗。军舰的甲板上躺满了燃烧着的尸体,军舰的前后都在燃烧,火炮快烧到发射24磅炮弹的大炮边了,但是36磅大炮边,炮手好像对危险全然不知,他们继续全力奋战。 法国人的勇敢是真正的勇敢,就算在绝望中,他们也会奋战到最后。但西班牙海军却不是这样。 西班牙人在战斗之初,往往也会很勇敢。 但是当局势转变为对他们不利的时候,西班牙人鼓舞起的勇气就会迅速的一泄如注。 32磅、24磅、18磅炮弹如雨点般落下,期间更夹杂着一些炽热弹、铁屑弹。 中方这边一马当先的李广号在西班牙多艘战列舰的轮番蹂躏下也伤亡惨重,上层建筑多处被击中,艏楼、艉楼更是分别被直接命中了十多发炮弹。 第九百章 拼命! 西班牙人想的是全歼朱濆船队,而不是两者摆开架势,打上一轮,然后彼此交错而过,让朱濆船队逃之夭夭。 所以,就在李广号马上可以‘重见天日’的时候,西班牙人两路纵队的殿后船只——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两艘四级风帆战舰,横着西南、东南交叉合来,形成一‘关门’之势,拦截而来。 但是地中海再是一个大澡盆,这里也是有季风和洋流的。夏季风的方向不需要多说,而洋流则是由西向东。 ——地中海的夏季炎热干旱,蒸发旺盛,降水稀少,海水水面相对较低一些。而在大西洋上,海洋性强,冬不冷,夏不热,海水蒸发量远远小于地中海,海水水面相对较高一些。如此,地中海海面相对较低,大西洋海面相对较高,水往低处流,于是表层洋流流向就是:由大西洋流向地中海。 洋流和季风的缘故,这就决定了西班牙两路纵队的军舰是无法做到配合如一的。 朱濆站在李广号的甲板上,高声叫喊着‘向前、向前!’ 主力舰队是绝对不能被包围的,他们必须引导着西班牙人向着东南方向的撒丁舰队撞去。必须把在场的所有敌人全都拖入战团了,后头的运输船队和护航舰队才能伺机突围。 或许护航舰队还能回马一枪,而至于剩余的商船船队,就能跑多远是多远了,能撑多久撑多久,能跑几个是几个了。 反正西班牙大张旗鼓的来找场子,朱濆他们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有大批的运输船队拖累,扛不住是正常。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显得陈汉失信——他们当初答应奥斯曼人的,可是保准把军舰送到的。 一样在船队中的恩维尔帕夏是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伊斯坦布尔也不会担心。 就订购军舰的这点小钱还不值得陈汉帝国去搭上自己的信任。这一次运送砸了锅,奥斯曼人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值得信赖的中国人会在下一次运输中更加‘努力’的补偿自己,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的。 西班牙舰队没有继续向着运输船队和掩护舰队攻去,而是径直调转了方向,向后方兜回,要围攻吃掉朱濆带领的主力舰队。 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外有四艘三级风帆战列舰,这块肉太肥太肥了。 西班牙人舍不得。 跟这支主力舰队相比,护航舰队和运输船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西班牙人想要一口吞吃掉猎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汉的战船上,绝大多数装备的有短管的大口径火炮,35斤重的炮弹可以把坚实富有韧性的橡木板砸开一个一人那么大的窟窿。 对比法国人的军舰上安装的12磅、16磅、24磅、36磅长身火炮,35斤的短管炮弹,射程或许不如法军的长远,但破坏力绝对是巨大,射速也快捷不少。 再短再短的35斤短身管火炮,有效射程也是能达到七八百米的,恰恰可以满足海战的间隔距离。 这些沉重的短身管火炮本身就被安置在了最上层甲板,射角比之中、下层甲板要强得多,所以在战斗中多是能发挥出作用的。 强大的单舰火力,配合上水兵炮手们高出一等的素质,朱濆带领的主力舰队虽然是以寡敌众,可也不能小觑。他们的火力也很凶猛的。 虽然是黑夜,可是各艘军舰上的探照灯,让它们彼此都那么的显眼。况且李广号上还发生了一场很快就被扑灭的火灾。 战斗当中,朱濆带领的主力舰队的炮击水准明显比直布罗陀海战时逊色了一截,这只能是他们精神紧张的结果。 但就算如此,炮击效果也比西班牙人要强许多——平均来说。 李广号以大无畏的勇气直冲向前方的一艘西班牙三级风帆战列舰。 这是西班牙人关门打狗的一部分。后者时毫不示弱,一排排的炮弹向着李广号砸来。 双方距离迅速缩短,从一海里迅速变成了一公里,从一公里再度变成了七八百米,而且距离还在不断地缩短。 “冲上去,冲上去。准备火箭弹——”朱濆眼睛都红了。本来就处在劣势,要是还没有拼命的勇气,那就全完了。 他之前开会要求所有官兵做好与舰共存亡的准备,那么他自己自然也有决死的决心。 在直布罗陀海峡跟西班牙打第一战的时候,他的心态就迅速进行了调整。 在此之前,朱濆和下属的官兵们一致认为,西洋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捋中国的虎须。可是西班牙还就来捋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准备把老虎的胡须给直接剪了。 那么,这一次任务就马上变了性质。从一开始的‘长途旅行’,变成了危险重重的闯关游戏。 “准备射击——”战舰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600多米了。 要知道,间距进入到500米的时候,火箭弹就可以发射了。 这年头的海战军舰火箭弹对射,那是真正的拼命。一个运气不好,一发火箭弹就能引爆半个甲板层。 西班牙军舰胆怯了,它退缩了。 战场上的西班牙海军占据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双方主力舰比是2:1。 西班牙人可不想这么早去见上帝。 所以那艘西班牙的三级风帆战列舰退开了。 这就是突然变故了。 在战斗开始前的布置中,作为关门打狗的四艘战舰,西班牙人也是要求他们务必完成任务的。结果这艘战舰关键时刻掉链子。 它这一退不要紧,整个‘大门’就敞开了。 八艘主力战舰从‘大门口’直直的钻了出来,箭头是直直撒丁舰队。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所以说,这个年代的海战废时长呢。 一场战斗打下来,就算进程再顺利,没有五六个小时也白搭。 光是舰队排成一线走一个来回,那就要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 朱濆靠着拼命的精神,成功的把撒丁舰队给拖下了水。然后后头的运输船队和护航队伍就可以走人了。西班牙人没有拦阻,或许他们真的很看重包围圈里的八艘战舰吧。 毕竟有一艘是一级风帆战列舰,这玩意儿在哪个国家都是一宝贝。如果能一口吃掉,西班牙海军脸上也有光彩了。 双方三四十艘战舰在海面上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一时间交战海面被火炮发射所产生的浓烟所覆盖,即便有着海风吹拂,但能见度依旧很低。而这种局面显然对朱濆很不利,因为那样各艘船之间失去联络,陷入混战。 时间走到10点20分,战斗打响整整两个小时的时候,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扭转了这场海战的进程。 已经离开的护航舰队掉头杀了回来。 后者的实力并不强大。就算他们倾巢而出,力量也相当有限。更别说他们还留下了两艘速度相对缓慢的三级风帆战列舰。 也就是说,回头杀来的只有四艘四级风帆战舰,两艘千吨级的飞剪艏战船和四艘五级风帆战舰。 十艘军舰掉头杀回来了,而且是全部熄灯,所有军舰都是闭着眼睛在黑夜中摸索的。 夜间航行,彼此间不挂着信号灯,那是很有可能走失或彼此相撞的。 但就像朱濆让人逼近了西班牙人玩命一样,护卫舰对也很清楚今夜的凶险,要是不抱着拼命的信念来打这一仗,到了明天天亮,那就真的有死无生了。 幸运的是,他们一路行来,平平安安的靠近了战场。 …… “轰……” 又一发炮弹打中了“圣—帕德罗”号的艉楼,零碎的木头哗啦啦地碎了一地,船长室里满是狼藉。 但对于这艘巨舰来说,这根本不影响什么。 “司令官阁下,闪电号已经退出了战斗,船只吃水线部分正在进水,情况看起来比较艰难。”一个声音焦急的报告在西班牙海军上将唐·胡安·兰加拉的耳边响起,经历过一场场残酷的海战的上将阁下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中国人的炮手水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些炮手的训练水准比西班牙炮手高多了。总之在这场战斗中,西班牙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占尽一切上风。 他们占据上风的只有军舰。 明明只有八艘敌舰,西班牙~撒丁的联合舰队数量是敌人的四倍,舰炮数量也是他们的两到三倍,可两个小时过去了,是西班牙~撒丁联合舰队就只能占据上风,而取不到赢面。 中国人的旗舰被打的很惨,但就是这艘被打的很惨的三级风帆战列舰,却频频逼的西班牙、撒丁军舰狼狈后撤。 兰加拉并不主张无谓的牺牲,尤其是己方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可是他现在却宁愿自己乘坐的“圣—帕德罗”号能在下一刻出现在那艘可恶的中国三级战列舰的正前方,他一定不会后退。哪怕“圣—帕德罗”号是一艘昂贵的一级风帆战列舰。他的舰长伊格纳西奥·阿拉瓦海军少将也一样不会后退躲避。 ——强大的“圣—帕德罗”号会用火炮和火箭弹将这艘中国的军舰彻底送入海底。 而如今频频后撤的西班牙军舰已经不是在避免无谓的牺牲了,而是一种怯懦,而是一种耻辱。 不可否认,唐·胡安·兰加拉的注意力完全被朱濆带领的主力舰队给吸引了。当两艘飞剪艏战船从黑夜中钻出来,对着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发出一颗颗火箭弹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注意。 他以为那些中国的船只已经逃之夭夭了。 兰加拉一直考虑的是歼灭了眼前的八艘敌人的主力舰后,再如丛林中狩猎一样,一点点吃掉实力锐减的中国船队。 现在,被两艘飞剪艏战船集火的是圣安东尼奥号三级风帆战列舰。他的舰长在两艘飞剪艏战船靠近之前到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圣安东尼奥号也选择了后退,但它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飞剪艏战船啊。 然后在飞剪艏战船的火箭弹命中他们的时候,圣安东尼奥号上发射的火箭弹也命中了它们。 圣安东尼奥号爆炸了,闷雷式的轰鸣让十几公里外海面上的运输船队都能听到,爆炸声中,一团巨大的火球升起在海面上,船帆和尸体被抛到半空中,尔后落入海中,四周一片死寂。 非常不幸又偏偏具有很大可能性的一幕发生了,圣安东尼奥号发生了殉爆。 这个时代的军舰甲板炮位旁往往会摆满了火药桶,而火箭弹的穿透力虽然不强,但爆炸后的覆盖面积却超级庞大。 而哪怕是一颗小小的火星,都能轻易地点燃一桶火药,然后一桶接着一通。摧毁半个甲板层是轻的,重的就是彻底瓦解一艘庞大的军舰。 圣安东尼奥号就是后者。 “轰轰……”的爆炸声中,枪鱼十一号,年轻的管带整个人都被威力巨大的火箭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给掀了起来,就像有一支无形的巨手,拎起他这个人甩撞到了舱壁上。 整个指挥台里一片人仰马翻。 当管带从爆炸中恢复过来,额头不住流血的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若风暴摧残过一样的指挥台,而爆炸的后甲板上更是还有火光燃起。 他的通信兵和侍从等,被冲击波扫垃圾一样被扫到了墙角。 “医生,医生?” 管带高声叫喊着,指挥台的人都是‘甩伤’,一样在后甲板的大副却在刚才的爆炸中胳膊被一块碎木片扫过了,就如同被刀子划过一般,鲜血淋漓。鲜血把衣服都染成了红色。 大副看到管带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踉跄的走到一处缺开了一个大口子的船舷处,一脚把一桶封闭着的火药桶从船舷的缺口处踢进了大海里。 这里本来是一门12斤炮的炮位处,现在这里的所有人,连同大炮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火药桶。而不远处就是熊熊火焰。 火药桶没有殉爆已经是万幸了。 后甲板燃起的明火已经有人在扑救了,但这么一桶近距离的火药桶也一样是威胁。而从他们这儿去看刚刚的圣安东尼奥号的时候,呈现在他俩的眼前的就是浓浓的黑烟。 两艘飞剪艏战船,只有一艘挨了炸,另一艘是毫发未损。 挨炸的飞剪艏战船挨的还不是一颗火箭弹,而是两颗,舰艏处也被啃了一口。浓浓黑烟升腾,还隐隐有一片火焰缭绕。 枪鱼十一号上的水兵已经在用水泵抽取海水救火了。 忙碌和黑烟在这一刻成为了艉楼甲板和后甲板上的主题。 管带并没有为损失感到痛心,他只为自己的好运气和敌人的倒霉悲催的感到庆幸。一样是挨了火箭弹炸,自己这边就没啥事儿,敌人那里就一下子爆炸了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 这轻木做的火药桶和船甲板,结实不结实暂且不提,只说这隔火隔热,那的确是有些作用的。 第九百零一章 英国人的惊讶! 李广号带着滚滚的浓烟从西班牙人密集的弹雨中冲了出来。 护航舰队杀来的那一记回马枪让西班牙人的整个舰队队列产生了混乱,尤其他们先声夺人——一举点爆了圣安东尼奥号,更是增添了西班牙军舰和萨丁军舰的惶恐。 朱濆不会放过这个良机的,立刻就带领着舰队向着敌人舰队兵力最雄厚的东方冲撞过去。 奥斯曼一世号紧随其后。 双方军舰间的彼此距离在接下的半个小时内拉近了很多很多,火箭弹不时炸响。 但最终李广号他们还是从包围圈中冲了出来。 虽然八艘主力舰队的战舰全都伤痕累累,每一艘战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尤其是四级风帆战舰张飞号,本来就被炮弹打的挺惨的,在突围中又被一颗火箭弹给命中,整个后甲板都给炸飞了。风帆受损严重,人员伤亡更是惨重。 管带、大副、帆缆长悉数阵亡,二副、航海长重伤昏迷,只剩下水手长代理指挥。 全舰中奥官兵330人,人员损失高达百人,其中有各阶军官近十人,伤亡不可谓不重。 只不过西班牙人和撒丁人也没占到便宜,特别是西班牙人,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的殉爆就让他们一举付出了560人的代价。再加上其他战舰的人员伤亡,那总共损失能接近800人。 两边谁也说不上占便宜。 但是,海上的硝烟熄灭了之后,西班牙人和撒丁人却谁也没有轻易说出向东继续追击的话来。 因为这一战告诉他们,中国人是真的敢拼命地。 那李广号还是一门的旗舰呢,竟然在战斗中第一个试图逼近500米,火箭弹射程。不管那指挥官是不是真的那么勇敢,可他在战斗中却真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奥斯曼一世号上的恩维尔帕夏就十分佩服朱濆的勇气。 火箭弹这东西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圣安东尼奥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枪鱼十一号那真真是受到了神的祝福,同一时间挨了两颗火箭弹竟然安安生生的活了下来,看看张飞号的下场。如果这样的爆炸发生在枪鱼十一号的身上,那么,枪鱼十一号就可以宣布从舰队中除名了。 不沉,也要立马弃船。 所以,这一战沉没舰船的数量以及双方伤亡的数字,并不能恰如其分地反应出中西地中海上的格局。这场夜中的战斗划上了一个句号,但这只是整个战争中的一点,在朱濆船队没有通过突尼斯海峡,进入到克里特岛海域之前,他们依旧要面临着西班牙军舰的疯狂拦截。仍然艰险重重。 只是万幸的是,西班牙海军没有英国人‘逢敌必战’的传统。而英国皇家海军的赏金制度真的很令人疯狂。 马耳他岛的瓦莱塔港码头,乔治·汉密尔顿正沉默地看着一支依次通过马耳他海峡的船队。 这支船队规模庞大,其中更是有难得一见的一级风帆战列舰,上头更飘扬着奥斯曼帝国的星月旗帜。 马耳他骑士团可是奥斯曼人的老对头,对于那面星月旗,他们记忆犹新。 朱濆带领舰队再一次突破了西班牙人的阻拦后,刚刚从突尼斯海峡冲出来的船队,掉头转进了马耳他海峡。 朱濆并没有向马耳他骑士团请求靠岸,而是在马耳他海域停留了两天的时间,然后直接穿行而过。 突尼斯海峡之战是朱濆与西班牙人的第三次战斗了,他们也第一次损失了船只,而且一次就是两艘。 再一次拼命的枪鱼十一号没有上一会老天爷庇护的好运气了,它被三枚火箭弹击中,舰上发生了可怕的殉爆,管带、大副、二副等都当场阵亡,全舰二百五十人,只有七人逃脱了生天。 但是枪鱼十一号的拼命也让西班牙分舰队的主力舰——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受损严重,然后在奥斯曼一世号的持续攻击下,船只侧舷被击穿,进水严重,已然是处在了弃舰的边缘。 但是这艘二级风帆战列舰最终还是逃出了当场沉没的命运。 当战斗结局愈发明显,西班牙人的这支分舰队并不是朱濆船队的对手。前文中已经交代了,西班牙人的地中海舰队主力舰总共才有22艘三级以上的风帆战列舰,其中一级风帆战列舰四艘,除了之前在直布罗陀海峡露过面的圣特立尼达号战列舰外,其他的三艘一级风帆战列舰里有两艘就在撒丁以北海域。 西班牙海军在撒丁以北海域总数有16艘主力舰,而尼斯港外的那一战中,西班牙只出动了10艘主力军舰【三级以上】。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八艘三级风帆战列舰! 西班牙海军另外的六艘主力舰就都集中在了突尼斯海峡。这里有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和四艘三级风帆战列舰! 自从主力舰的数量上来看,这支西班牙分舰队还没有朱濆船队多呢。朱濆船队好歹也有八艘主力舰,还有六艘四级风帆战舰。 所以突尼斯海峡这一仗,中方水师是正儿八经的打赢了。西班牙人在海面上坚持了七个小时,可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援军’的抵到。 ——尼斯之战后的西班牙~撒丁舰队可没有紧跟其后的追过来。 当这一战结束的时候,朱濆才猛然发现,中弹至少有100发,还挨了枪鱼十一号舍命一击的那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居然拖着残躯不知所终了,这令在场的中奥官兵无不大唿遗憾。 这场战斗中国访奥舰队一共击沉了西班牙人三艘军舰,其中三级风帆战列舰一艘,四级风帆战舰一艘,还有一艘只有一层火炮甲板的单桅纵帆军舰。 而中国方面损失的另外一艘船只是一艘运输船,突尼斯分舰队的主力舰是没有陈汉的多,但是他们的小型军舰可不少,七个小时的战斗力中还是让他们瞅到了漏洞,通过小船,登上了一艘中方运输船。 但是他们的军舰随后一艘陈汉四级风帆战舰的猛烈轰击下,不得不调转船头朝相反方向逃窜,已经登上中国商船的西班牙士兵见状破口大骂,在杀死船员并引燃船甲板上的易燃物后,他们分乘十多艘小艇,朝远离交战区的方向疯狂划去。 整艘商船就此湮没在了熊熊的烈火当中。 这是行动以来第一艘被焚烧的商船,船上的二百多名船员都隶属于后勤部,可都是军人。在西班牙人不断地用大炮轰击,然后通过小船靠近,爬上船甲板的过程中,他们的抵抗十分激烈。当然损失也很大。 上层甲板没有一个活人,剩余的船员都缩回到了下层甲板。 最后西班牙人纵火烧船,选择撤离,他们才从底层跑出来,疯狂的跳海。而最后统计,一艘船二百三十六名官兵,只活下了一百零三个。 经历了又一场海战后的朱濆船队在马耳他海域停歇了两日,各舰船纷纷进行自我修补。旗舰李广号和奥斯曼一世号受创都比较重,尤其是前者,船身、帆布、桅杆多次受损,只是能勉强航行。水手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抓紧时间更换帆布、修理容易更换的船板、桅杆。 而西班牙人始终没有追过来,这多少让队伍里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但队伍里的气氛并不高涨,虽然他们打赢了海战。因为他们对于之前的一战并不满意,船队虽然拿下了三艘敌人的军舰,却让枪鱼十一号用‘生命’换来的熟鸭子从锅里飞走了,这让很多人闷闷不乐。 但事实上他们却不知道,那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并没有逃离战场多远,就不得不选择向着海岸冲去——漏水越来越严重,它必须选择搁浅。 但是在冲岸的时候,这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却再次遭遇了触礁,虽然西班牙海军在随后一个月里想方设法的对其进行修护,但始终没能让军舰重新漂浮起来。在一个月后的一次强风暴中,这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彻底宣告完蛋。 毫无疑问,这算是陈汉水师在此战中最大的战果了。 乔治·汉密尔顿是一个英国人,他虽然是马耳他骑士团的一员,可他更为伦敦服务。他知道眼前的这支舰队是中国人的船队,他们的目的地是前往奥斯曼帝国的伊斯坦布尔进行交易。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和西班牙海军的地中海舰队,先后进行过三次交锋。 以眼下的情况下,中西舰队交战的过程还是很激烈的,而结果应该是以中国人占据上风而告终。这令许多人跌破了眼镜,汉密尔顿就是其中的一员。 汉密尔顿实在无法想象,在他记忆中实力强大的西班牙地中海舰队居然会‘败’在一支实力弱小的,远离国土几万里之遥的中国舰队手里,这甚至令汉密尔顿感到了一丝不真实。 西班牙海军拥有近五十艘的主力舰,其中大部分部署在了美洲和大西洋,而地中海里也有22艘之多,其中还有四艘一级风帆战列舰。 西班牙人舍不得拿一级风帆战列舰在大西洋中跟别国的三级风帆战列舰,甚至是四级风帆战舰比拼。 这支地中海舰队可不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 就连实力强劲的英国地中海舰队,也要对其保持着极大地关注度。 可就是这样的一支让英国人都感受到威胁的强大舰队,在连续的交战中,竟然被一支实力还不及其一半的护航舰队给占到了便宜,这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啊。 但事实就是如此,那中西最后一次的突尼斯海峡一战,战斗就是在一艘英国六级风帆战舰的旁观注视下进行的。事实上,乔治·汉密尔顿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那艘受创颇重的二级风帆战列舰,在脱离战场后,进行抢滩冲岸的时候,直接触到了礁石。可以说是倒霉悲催的。 西班牙人发起的这三场海战,只是让中国人损失了一艘无伤大雅的飞剪艏战船和一艘运输船,而自身却搁浅了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沉默了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可以说赔了血本了。 这不得让英国人感慨中国人的好运和勇气。 英国人是一直都很关注中国水师的建设和真实战斗力的。 只可惜他们能够清楚知道的只有前者,中国人一艘艘军舰如同下饺子一样落水建成的‘模式’,让伦敦也感觉着亚历山大。 中国人现在的军舰总吨位并没有大不列颠王国强大,但是中国人的军舰集中啊。就在太平洋里头,近期才悄悄地窥视印度洋。而大不列颠王国强大的海军舰队却是‘四分五裂’,这是伦敦最大的劣势。 而中国海军的实际战斗力,又真的无从说起。 他们成军之后,也就跟西班牙人动了动手,那是大人在打小孩,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以至于在英国皇家海军内部,不止一个声音叫响着:中国人就是个花架子。再强大的舰队放在他们的手中,也是无用的。 但是眼下的这三场战斗,在细节被公布之后,乔治·汉密尔顿相信,一定是会让英国皇家海军里的那些盲目自大的嘴巴闭上的。 朱濆带领船队在马耳他海域停泊了两天,一些消息就已经通过英国人极其快速的联络方式,送到了一些人的手中。那包括尼斯海战的一些细节!乔治·汉密尔顿也算是其中的一员。 这三场战斗,直布罗陀一战是开胃小菜,尼斯之战是正牌大餐,突尼斯海峡之战是饭后的甜点。 中国人的指挥官敢在战斗中带领旗舰始终冲在最前面,敢第一个让旗舰逼近500米距离,玩火箭弹。不管这个指挥官是不是有勇无谋,他本身一定是极其勇敢的。 就像那些迎着密集的葡萄弹,带领着士兵冲锋的军官一样。 而他的下属里,如那艘沉没的飞剪艏战船,舰长在前后两场间隔极短内的战斗中,指挥军舰逼近敌舰五百米距离发射火箭弹,这胆量也是大的可以单挑巨龙了。 中国人的海军战术很中规中矩,但是海军官兵的斗志和勇气,不容忽视。 如果所有的中国海军官兵都是如此这般,那么中国人至少会是一个放大版的法兰西海军。 这对于伦敦,对于英国的皇家海军来说,可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九百零二章 国舅爷的无能为力 上海港区码头上,李琨沉默地看着一支依次使出泊地的船队。这支船队规模庞大,其中更是有难得一见的七桅大船。如果是两年前,毫无疑问,这是一直隶属于移民局的移民船队。 可是现在就说不准了。 如此规模的一支船队不仅可能是属于移民局,还可能属于美洲藩王的。后者的发展相当快速。 …… 天南造船厂作为一个新创的造船厂,在过去的六桅大船的基础上,再接再厉,造出了七桅大船,从而一炮打红了自己的名头。然后这门技术很快就‘被扩散’了。 虽然天南造船厂背后有九州商会和粤省政府的撑腰,但是那些收益的造船厂们背后的力量又哪里会比天南造船厂小了? 何况九州商会本身就不可能全力的支持天南造船厂,这说的就跟其他地方的一流造船厂里头就没有它的股份一样。 但就九州商会的利益而言,天南造船厂需要的并不是独门技术,而是一个噱头,一个让社会各界都知道天南的造船工艺并不比别家差的噱头,这就足够了。 ——第一艘七桅大船是出现在天南不是? 所以到了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国内商团、商帮把目光投向了海外。这不是说国内的投资就不挣钱了,而是没有过去投资那么容易,那般的暴利了。 以九州商会和粤省政府的能耐,要捧红一家造船厂,要掀起一波浪潮,都要费那么大的劲。这国外的一些东东就开始变得吸引眼球了。 就像美洲各藩国发行的‘发展债券’,虽然年限长久了一些,但利息高啊。还能用这东西去换地。 一些对藩国未来的前景瞧好的商帮商团是纷纷‘慷慨解囊’。 李琨自己主导的李氏集团当然不会分散资金于美洲的发展上,可是他能完全做主的也就李家自个。李氏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交往的那些朋友、伙伴,他们是支持大皇子党,但也绝不可能什么都听李琨的。 各藩国发展债券可以更换的可不仅仅是田地,还有矿山,甚至是单独的小岛。 这东西对于大家族和商业集团来说,那就是底蕴。 而且还有一点,国家税收部门现在还没有敲定,在海外藩国所拥有不动产,是不是要在国内交税呢?税率又是多少? 这也进一步的让某些人对着债券大肆的挥洒钞票。 李琨现在看到的就真不是移民局的船队,而是人家徐王的国家船队,人家用国内的资金来跟李氏财团做生意,把钞票留了下来,却也带走了海量的物质,包括这支很上规模的船队。 李琨是多么想把这些资金留下来啊。 把这些资金用在慈善上,用在助学和赡养孤寡老人上,这能给他外甥拉拢多少的人气啊。用在投资建设上,这能让大皇子党的官员们出多少的政绩啊,多少人可以再往上迈一步? 可是李琨没能力把这些资金留下来。不然他得罪的会是一大票人。 美洲天府之国的称号如今已经被政府报纸吹嘘了十好几年,那么在天府之国立国的藩国会没有前途吗?趁着现在人家创业之初撘一把手,留一个情面,日后人家发达了,这也好往来么。 更有甚者,把如此的人情投资都当成了为子孙后辈留下的一张‘翻身牌’。反正李琨要是真的拦阻,他的名声会立刻就坏掉。这是坏规矩的! 陈汉的场面上,还没人这么玩的。 现在争龙夺位的局面上,陈鼎是有着一定的优势,但他的几个小兄弟碰撞中又有联合以对,以至于形成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来。这情况一旦有了僵局,有了稳定的对峙,那么在碰撞之中就难免会形成一些无形中的默契,这也就是规矩。 李琨背靠着陈鼎,可他也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他自己声誉受损是小,影响了他宝贝外甥的行情就事儿大了。 “大势已成,大势已成。” 美洲藩国那就像是改开后的中国,美好的前景和超级低廉的‘成本’,吸引着大笔大笔的‘外来’资金的投入。这股潮流那是挡都挡不住的。 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陈鸣这六个小兄弟的藩国,虽然还要经历一连串战争的考验,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啊。 现在不仅仅是那些懵懵懂懂的商人们要大手笔投资美洲,就连朝堂上的勋贵重臣,为了尽早的在美洲有个立脚点,也纷纷投资美洲。 这藩国的地盘比东京和汉津两地方便很多,就像下佳州半岛的蔡国,陈喣这家伙是直接拍卖地盘——可以使港口,也可以说成片的大块土地,还能是岛屿。 只要交钱,使用权就归你们了。 明白人不说暗话,在朝廷彻底拿下美洲之前,这些人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那块地盘。他们可以在这里修建一座又一座的物资仓库,可以练兵演武,可以耕田种地,甚至建立军校,培养自己的山地雨林和海军军官。 这些便利是东京和汉津所不能允许的。 但藩王国度里却是小菜一碟。 目前他们地盘里的移民数量有限,大片大片的空地,空着也是白空着。如此拿来利用,那叫不浪费。而各国里头,地盘最最抢手的国家不是别的,正是最最靠南的蔡国。 因为蔡国的地盘最最靠近南美么。 李琨看着渐渐消失在海天相接处的舰队,内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了。 之前他都没有把美洲藩国看在眼里,那地方自然条件再好,也是一片荒凉的野地。想要建成真正的天府之国,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所以他没有把这几个藩国放在眼中,在李琨的眼里,这几个藩国甚至都是皇帝抛出来当替死鬼的。 别看占了先机,可是战争一打起来,再大的先机也要全完蛋。 不提被打击报复了,只说是军用耗费,那就能把这六个藩国的家底全部榨干。 可是李琨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下这一步。 因为藩国的发展债券,直接影响到了‘大局’了。 他哪里知道,这种情况无形中正给了陈鸣一个非常好的‘思路’——如何处理未来的宗藩关系,债权国。 在正常的国际交往中,债权国并不意味着绝对的优势和利益,可是美洲的藩国是大华夏势力范围,他们可不存在单独的货币运营体系,那都算是华元区。 有了这个羁绊,再加上债权国的关系,这就能很大程度上保持着中国对于藩国的经济干涉能力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相互依托,相互交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未来的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美洲藩国肯定会成为中国商品的一大市场,中国是美洲各藩国的最大债主。美洲各个藩国可以维持中国的经济发展,中国也可以反过来维持藩国们的物质消费。 藩国要尽快的发展,那就离不开中国的支持。而中国要持续发展,那也离不开美洲丰富廉价的原材料供给和广袤的市场。 等到未来,这些藩国各自发展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他们将要面对自身的巨额债务的时候,却又能给中国带来巨额的利益回报。 可要是中国内部发生了什么变动,有了这么一场债务关系,那国内就不得不考虑藩国们的反应了。 反正是挺有建设性的。 陈鸣觉得这条路线可以这么走一走,看一看。 就像改开的时候说的么,摸着石头过河。不试试怎么能知道没有好处呢? 国内不少商人、商会、商团在过往的经营中都积累下了很多的财富,这些钞票一直存在银行里,或是一下子消费起来,对于经济的发展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之前他们还有国家国债可以投入,可现在中国的税务改革之后,陈汉的财政就再也不缺钱了。就算是战争之中,民生、教育和基础建设也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于是,新兴的工商阶级他们手中的财富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再扩大产业也不能无限制的去扩大啊。跨行也不是说跨就能跨的。 而现在藩国国债的发行,却是给他们寻找到了新的一门‘生意’。 说真的,也就是李氏没什么资金积压的情况,因为但凡有点多余的资金,李琨就立刻‘捐献’了。 这种时候,陈鼎怎么可能让钱在哪儿白白放着呢? 倒是九州商会的资金出现了积压情况,拒人透漏,九州商会总部的空闲资金已经超过了5000万,这是除了保障资金以外,多余出的钱财。 在中国这个辽阔的土地上凶猛掠食了二十年的九州商会,现在也到了找不到猎物的时候了。 二十多年的发展,国内的利益划分已经相对稳固,很多地方已经是有主儿的人了。哪怕那些行业并没有彻底的、充分的发展。九州商会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伸出手去。 而股市也渡过了最初时期的超级牛市。 如今再上市的公司,老天爷也不敢保证他们就有赚无赔了。 所以,九州商会也向各藩国投入了上千万的空闲资金。 而据李琨所知道,下一步九州商会就会大力发展远洋船队,还准备大力进军印度地区,这会掺和到印度地区即将爆发的战争中的。 英国人现在虽然主要精力在对付法国,可是在印度,约翰·肖爵士也不愿意看到迈索尔王国的实力逐渐壮大,不愿意看到马拉塔人再度跟迈索尔的铁普苏丹结合。 是的,中国的势力在强势进入印度。 喜马拉雅山脉的廓尔喀人和不丹人都在抓紧时间编练新军,而他们的教官和背后的靠山全是中国人。 另外盘踞在阿富汗南部和德里西北旁遮普的锡克人,近几年也频频在跟中国人接触,还有拉达克这个小国。 整个印度北部是一片乌云压顶。 英国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中国人什么时候就会对德里发作。而就加尔各答现在的实力,他们还真不太可能是中国人麾下的这群鬣狗的对手。 就算不连上马拉塔人,只是迈索尔人和廓尔喀人,就够英国人喝一壶的了。 中国是答应保全英国人在印度地区的既有利益了。可是如何的去保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像英国人不去动法国人的那五块比蛋卵大不了多少的非武装殖民地,那也是一种保全。 可要脸面的大不列颠王国是决不能忍受如此这样的耻辱的。 所以英国人要‘振作’一下,约翰·肖准备趁着马拉塔人在跟逐渐对北印度构成威胁的廓尔喀人相互牵制的时候,对迈索尔王国进行惩罚。 他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大不列颠本土会在法兰西的战争中越陷越深,因为法国人在向外传播革命,同时也在向着欧陆霸权的宝座上迈进,伦敦是决不允许真正的欧陆霸主出现的。 那么,趁着欧洲的战争还没有彻底的进入白热化,加尔各答这边先动一动,尽可能的维持着大不列颠王国在印度地区的颜面。 九州商会现在要插手印度,那就是跟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夺食。 “朝廷的发展债券的利率已经降低到了1%的地步,国内资本严重过剩,看起来美洲是一个较好的投资对象啊。”李琨的身后响起了一个中年人的嗓音,只听他继续说道:“目前国内各地商帮普遍存在资金积压的情况。郑之伦【中原银行】告诉属下,目前中原银行总部和各地方的银行网点的储备资金已经多达两万万七千万华元。银行都不知道拿这些钱怎么办。投资美洲?那里的回报周期太长,而且还有将来的战争考验他们,投资也是有风险的。”银行的资金可不比私人资金,那钞票更追求短期内的回报,就算长期,也顶多是三五年。 而美洲投资的回报周期是三五十年。 范衷在告诉李琨一个事实,国内的可供投资的地方真的不多了。那些银行不敢对美洲进行长期投资,但他们绝对敢对国内进行短期投资,现在连手眼通天的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花钱了,可见国内经济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了。 除非爆发一场大战,要么是蒸汽机、冶金之类的重要技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不然,短期内中国的经济真的要进入平缓发展期了。 所以,大笔资金的外流就也是必须要面对的一个潮流。 除非他们愿意把大把大把的财富投入到土地和教育上去。但那就是一个不可笑的玩笑。 那些由军人合作社转化来的军民股份制公司倒是需要大笔的资金,可是他们的回报已经很低很低,早就没有当年的高回报率了。自然的,行情就变差了。 李琨是陈鼎的亲舅舅,是皇后的亲哥哥,正牌子的皇亲国戚,当然知道很多普通的富商巨贾所不知道的消息了。 朝廷近期想要在美洲动手了,而且还想要在埃及的西奈半岛开挖一条运河,沟通红海和地中海,沟通印度洋和大西洋。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现在就有大笔的资金外流了,当美洲的战争爆发,这些资金的对美洲流入必然会骤停。如果那条运河不尽快开挖,这些资金掉头就会流入印度也说不定。然后当苏伊士运河正式被公布的时候,国内的资金会疯了一样涌入苏伊士,涌入埃及。 李琨想要把越来越多的资金绑在大皇子系的身上,可他发现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第九百零三章 重新激活的间谍 承天二十二年,四月,日本大坂。 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位于日本的中西部、近畿地方的中央,很久很久之前就是日本的商业重镇。 丰臣秀吉时代,就以大坂作为丰臣政权的统治核心城市。到了江户时代,大坂和京都、江户并称为日本的“三都”,是当时日本经济活动最为旺盛的商业都市。 这个地方是日本集散全国物资的“流通据点”,对外贸易如今也很是发达,堂岛稻米市场的行情被作为全日本粮米行业行情的标准。 只是作为日本‘米市’的大坂城,本身也盛产稻米的大坂城,自身的粮价却居高不下。 身为日本米市,就像中国的无锡、芜湖、九江、长沙四大米市一样的地方,自身食用的粮食却多来自外国的输入。这也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了。 再一个就是,这座城市里充斥着操各种中国方言的商人或水手,建筑也多有中国情调。曾经有人挖苦说道:“与其说大坂是一个日本的港口,不如说她和长崎一样是一个中国港口。”这句话说的就是城市里大量存在的来自于中国的商人和水手。 日本开国之后,横滨、神户、名古屋、江户等多座城市,都没有大坂如此立场鲜明的亲近中国。这也让大坂城迅速的成为继长崎之后的第二座被大批中国商人涌入的城市。 这座城市的各个行业都与中国外贸商人迅速的合流。 虽然就根基来说,这里还没有长崎那般的中国化程度高,但大坂本身就是日本的商业之都,这个优势却是偏居西南一隅的长崎所不具备的。 而大坂城作为一个商业化和商人文化流行的城市,利益、金钱之下,迅速的向中国靠拢这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杨德望已经来到这里快半个月了,当时他带着数名随从从上海搭乘一艘商船来到了大坂港,然后便联系上了江南贸易公司在本地的一位商品代理商——此人是田沼家族的亲戚。杨德望虽然已经从外交部退了下来——他病休了,他这类人,天花板太明显了,有一个发展前景更好的高类思在就足够了。杨德望已经被官场斗争伤透了心,在高类思在外交部站稳脚跟之后,他就选择了病休。 但病休是病休了,但杨德望还是能用到一些关系的,至少江南贸易公司就要卖他的面子。 杨德望就此安顿了下来,他要细细观察一下日本的市场经济,然后再做决断。不料就在他休息了一阵子,刚刚准备再度启程从陆路前往京都,然后再去名古屋的时候,一个神通广大的不速之客找上了门来。 这个人就是日本鼎鼎大名的三野平北。早年杨德望与他在上海还见过一面。 作为日本第一个正面挑战中国制造的商人,当年的三野平北不仅在日本名声显赫,在中国也拥有着一定的知名度。 只不过,日本纺织业在先天上受着限制,而且德川幕府又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偏向三菱纺织,最后三野平北虽然抵抗了一次又一次亲华联盟的进攻,为自己在日本刷足了声望,可最终还是因为资本和原材料双双受到限制而宣告失败。 是的,在战争当中,三野平北一度占据了上风,因为贸易银行的大力支持,三菱纺织不仅资本充足,原材料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可是当中国国内的压力让贸易银行自己也支撑不住的时候呢,三菱纺织又能如何呢? 要知道,三野平北之前跟住友家族为代表的亲华联盟斗得不可开交,还屡屡压制住友家族,那纯粹是因为他的背后有财力雄浑的贸易银行的支持。 如今贸易银行的支持不仅没有了,反而还成为了催还贷款的压力,三菱纺织就也只能一败涂地了。 三菱纺织的几期工厂厂房变成了贸易银行的‘不良资产’,然后又成为了住友家族为首的几个日本商业家族的产业,可以说三菱纺织被完全瓜分一空。 三野平北的资产大把的缩水,人也就此沉寂了下来。 以杨德望的‘目光’,他都看不到三野平北的身影了,也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杨德望并不知道,三野平北在完成了之前的任务后,整个人就进入了冬眠期。 本来他都要‘悄无声息’的死掉,然后在中国他的祖籍地复活一个叫王平北的人呢。可是没有想到,他人在承天二十年的夏天又被重新激活了——三野平北的新任务勾搭上日本皇族,掏空菊花家族的最后一个小判金,再给菊花家族泼上一盆洗都洗不干净的污水。 所以,三野平北在‘潜伏’了多年之后,最近又逐渐的在日本商海中复出了。 他最近的商业活动就是在大坂港口里吃下了一批中国产的高档奢饰品,据说是卖往京都的。 杨德望没想到三野平北会联系自己,而且还是他主动的找上门来。这让杨德望很惊奇的同时也有些暗自嘀咕:这家伙想干什么呢? 以三野平北在日本的高声望,就算他手头里一日圆都没有,他也能轻易地召集起一笔不小的资金。 只不过三野平北的表现再一次让杨德望失算了。主动找上门来的三野平北并没有立刻就透漏出自己的打算,而是主动陪着杨德望在大坂这座日本商业城市中闲逛了两天,期间很是聊了一些商业问题,三野平北只是在杨德望跟前表露了一下自己在日本商业圈里的声望。 那真的是叫刷脸。 三野平北把自己的名头向外边一打,就这两天的时间,杨德望落脚这地儿都不知道热闹了多少倍。 他光是收到了请帖就有厚厚的一摞,而整理了一下看,大坂本地的日本商业家族那是几乎全有了。 到了第三天,三野平北才露出了一点口风。不外乎就是对美洲有那么一点投资的意向,这令杨德望有些犹豫不定。其实如果对方直接提出当中国商品的代理商,利用他本人在日本的声望,杨德望还真就一口答应了。 他直接就敢在上海成立一家贸易公司,然后专门跟三野平北做生意。 可现在三野平北提出的却是去美洲做生意,搞投资,这就让杨德望有些举棋不定了。 美洲那地方太偏僻,他和高类思的能量也太小,手可伸不了那么远。 三野平北也看出来了杨德望的‘不方便’,然后他就说了:“我们这里有着大批的工人,都是拥有多年技术经验的工人。如果在美洲办厂子实在为难杨先生了,那么我们可以将工人借出去啊。只要价格上合适,什么都可以谈。” 杨德望本人在美洲真的没有什么影响力,就算高类思也一样。但是他们却偏偏跟移民局的官员交好,不管是土鳖出身的葛明,还是穷酸秀才出身的罗芳柏。 不然,三野平北怎么会来找他呢。他上线把一切都给三野平北交代清楚了。 三野平北此刻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他中国官话说的非常好,杨德望听着甚至感受到了一股独特的韵律。‘杨德望’这个人是上面为他指定的线路,但是这事情是瞒着杨德望本人的,为了保守三野平北的秘密。后者的身份至今可都是军情局的绝对秘密。 “鄙人在日本有着很强的人脉关系,只要杨先生打通了美洲的关节,我们双方联合在一起,那想要赔钱都很难啊。” 前文里已经说了,日本不比朝鲜,现在在日本贩卖劳动力,那不是在坑人,发国难财,而是救人的大善人,活菩萨,而且成本低廉到几乎没有。 杨德望心里头无数个念头在碰撞,一时半会儿的不能给出答案出来。他来日本的确是准备做生意的,可他本来瞧中的生意跟人口贩子那是完全的不同。 杨德望本来是准备从日本走红铜的。 在满清的中前期,中日之间的铜料贸易是极其繁盛的。因为那个时候中国极度缺铜,雍正年间,一两白银兑换铜钱多则八百五十枚,少则八百二十枚。每年都有大量的日本红铜被运入中国,比例在中国的年铜料消耗中占据60%。 康麻子晚年,日本的铜生产达到高峰,每年由中国商人运出的数量达400—700万斤。 然而,铜毕竟是一种非再生资源,输出的数量越多就意味着日本铜的产量下降越快,为了抑制铜的大量外流,日本政府不断地采取限制措施,至“正德新令”发布后,日本铜的出口量即明显下降。 在乾隆年间,日本向中国输出的铜料一年就只有200万斤了。 而且这个数量还在持续下降中。 直到最近这些年,日本的农业遭受天灾,政治上也出了人祸,农业经济遭受了重大打击。为了尽快的振兴日本经济,或者说是为了尽可能的扩大出口产业,赚取华元以购买粮食,拉低日本国内的粮价,平稳日本的政治环境。 德川幕府被迫加大了铜料的对华输出。 虽然南洋的铜料——主要来自吕宋——产量上已经远远超过了日本,基本上已经满足了中国对于铜料消耗的需求,但日本的红铜在大陆上依旧不缺乏买主。 中国至今都还有传言再说,日本的冶金技术不行,他们的红铜当中有白银和黄金。 可是现在这门比较起铜料贸易完全是暴利的生意却主动找上了门来。杨德望的思想境界还不足以让他主动把送到怀里的金子往外面推。 就像三野平北说的那样,他与杨德望人脉关系的结合,让这种‘对外劳力输出’的生意有赚无赔。 三野平北有足够的人脉在日本收拢到大量的难民,而杨德望也有关系让这些难民运到美洲去。六个藩国的建设也的确确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以杨德望和三野平北的地位,他们现在还都不知道美洲即将爆发战争和苏伊士运河的挖掘。 后者已经准备了一两年时间,在奥斯曼人的积极配合下,地形地理的勘测十分顺利,可以说苏伊士运河的技术难度不大。 在军情局的后手准备中,杨德望要是真的迟疑了,不准备跟三野平北合伙了,军情局就会出面‘说服’杨德望,这样的手段虽然会有一些首尾留下,但务必要保证三野平北的这家劳务输出公司的开张。 这家劳务输出公司图谋的除了菊花家族的私房钱外,还有他们现有的名声、民望。 当日后这家劳务输出公司爆出大丑闻的时候,三野平北这个棋子纵然牺牲了,菊花家族也一定要被洗不清的墨水给染得乌黑。 “三野先生是纺织业的魁首,此次复出,为何不在纺织上寻找门路呢?”杨德望提出了问题。就他所知,日本这两年的生丝产业发展的挺不错的。 “日本生丝的质地和产量比之中国相差的太多太多。就像那波斯、意大利的丝绸一样,自己用都还不够,根本做不成出口规模。而棉纺织业则已经完全被贵国的纺织巨头给控制,我虽然不认为贵国纺织业当年以本伤人的手段有多么高明,却也不会再去自寻死路。” “我现在只想着赚钱,给自己的子孙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当年的‘意气风发’,当初的宏伟壮志,在三野平北身上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三野平北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沧桑,一脸的平静。整一个看透了‘世道’的高人形象。 但杨德望却觉得三野平北这是‘识相’了。 想想看,连掌权日本的德川幕府都没那个心竖立日本自己的纺织企业,保全日本自己的市场,三野平北依靠着中国银行的力量做大做强,反过头来抗拒中国纺织业的入侵,这‘大’和‘强’能真正的持久吗? 只要是脑子清晰的人都能看出来,三菱纺织可以爆红一时,却不能长青不衰。 跟中国比,日本的先天不足太要命了。 而就算如此,中国人如今也不再在对外贸易上设置障碍了,只要有钱,多么高档的瓷器、丝绸、工艺品都能运出来。 中国的那些高档瓷器和高档丝绸,不仅欧洲的贵族、暴发户们趋之若鹜,日本人也张大眼睛盯着瞧。 比如说南京的云锦,亳州的万寿绸。前者是精美至极的工艺品,过去都是皇家专用的,量低而价高。但后者也是贡品,但万寿绸是可以大批量采购的名贵绸缎,单位价格远没有云锦高,可货量却比云锦要大出许多倍。 “日本的情况您是清楚地,虽然态势在好转,但想要召集一些劳工也不难。难得是把人送到美洲。”三野平北一口气说完,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杨德望。 而至于杨德望凭什么跟他做买卖,那是因为三野平北让出的利益勾搭。 利润三七分,三野平北三成,杨德望七成。 上头的人跟三野平北打过招唿,这个分成也就最近一两年时间,很快事情就会有转变的。 第九百零四章 被陈鸣盯上的佛罗里达 事实上,军情局现在都没有让三野平北回归的打算了。这家伙在之前的商战中赚足了民望,要不是中日之间的矛盾没有持续的恶化下去,反而在近十年来不断地贴近、亲近,三野平北简直就可以成为日本的民族英雄了。 而就算现在,他在日本民间和商业权力的威望也是很高的。 日本人那股尿性么。要是三野平北在三菱破产日子,破腹自尽了,他都可以成神了。但是三野平北没有破腹自尽,因为他不是武士。 而不是武士的三野平北在之前与中国制造的抗争出却表现出了一个真正的武士的坚毅、勇敢品格,这让他赢得了太多日本的尊敬了。 大坂是日本经济实力最强的城市,有着对于日本来说很强大的丝织产业。他们从中国进口生丝、棉花等原材料,然后加工成精美的各种款式的丝绸、布匹,再销往日本各处。 虽然这利润,日本人,准确的说是大坂人,还需要跟中国同行进行分润,可是大坂的繁荣绝对有这项新兴产业的贡献。 如今日本的劳动力价值低廉,很多纺织工人累死累活一天,也赚不够一家人果腹的粮食。这事儿从侧面上就足以反映出如今日本要干劳力对外输出的成本了,那根本就不需要成本。 日本的纺织工人对比中国同行的收入来,那低的太多了。有点20世纪早期,美国工人和中国工人的对比感。 杨德望眼珠转了转,考虑了下利弊得失,然后说道:“这事儿,我需要时间考虑。但是对于三野先生的信任和诚意,我个人是很满意的。只是这事儿三野先生你也清楚,这不是我一个人答应下来就算完的事情。我能表示的只是认可您的诚意。”杨德望要把事情敲定,那必须跟高类思,以及他们在移民部的关系合计合计。 只不过三野平北给出了3:7的利益分成,这让杨德望很动心。 日本人开价都开到了三七分成,那么真正要谈的话,二八分成也不是不可以啊。且杨德望相信,依着三野平北在日本的关系和人望,‘货物’方面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哪怕是劳工在‘劳动’过程中损伤大了那么一点,人家也能轻松兜住。 杨德望有些心动,不过他此时终究不敢擅专。 下一步他还是要去一趟江户的。 劳动力输出公司,并不怎么占据资金,如果他们自己不搞移民船的话,那所需要的本钱根本就寥寥无几。所以杨德望还是要走一趟江户,先把他之前就盯上的铜料贸易给询问询问。本来除了这红铜,他还准备再瞅一瞅其他的门路的,现在也不需要了。 三野平北对杨德望去江户进行外交活动的动因很清楚,但他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作为一个靠着外贸发家的人来说,他对江户这座城市是在欠奉好感。 不管是最早时候干大货商的时候,还是后来倒腾纺织的时候,江户都给他添了不少乱子。 别以为当初德川幕府就穷尽全力的支持他了,那住友家族的背后也能通到幕府将军呢。 他觉得那座城市里居住的都是一群愚蠢自大的混蛋,有的时候,京都的那群死而不僵的老古董都比他们聪明。 不过他还是应杨德望的邀请,和他一起上路,因为杨德望要先去一趟名古屋,那里是德川家族御三家之一的尾张藩藩主居城。而且陆上经过京都,京都这座古老的城市虽然政治上越发的暗淡了,可是经济上依旧是整个日本的重心之一。京都的那些公室贵族们,实力上自然不具备威胁江户的资格了,但在私人情谊上,就如三野平北认为的那样,多多少少可以给杨德望一些帮助。 懵懵懂懂的杨德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如今陷入了怎样的一个计划中。陈皇帝对德川幕府的进程有那么一些不满,后者对菊花家族的攻击,这些年里虽然不成断绝过,可是力度也太弱了。 陈鸣现在应该转变了态度,不再被内心里对菊花家族的仇恨所左右,不再坚持要将菊花家族搞掉了。 ——只要菊花家族还存在,德川家族就不敢用武力的手段统一整个日本,因为地方大名们在受到重大的危险的时候,是可以举起‘尊王’这个很有号召力的旗号,共同面对幕府。 虽然在平常时候,天皇一族对于地方大名而言也就是一面幌子。 可是这面幌子还真的很有必要存在,就像那尿壶,不用的时候当然是有多远扔多远,可是等到要用的时候呢?没有它,还真的很不方便。而只要日本不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统一,那日本就连威胁中国的资格都没有,它就只能给中国永远永远的当一条狗。 但是陈鸣不允许菊花家族戴着‘天皇’的帽子始终在他眼皮底下晃荡。 陈鸣不准备彻底搞垮菊花家族了,但他要真真的摘掉菊花家族的帽子。天皇这俩字犯他的忌讳。 所以三野平北就担负着拉菊花家族下水的重任,等到时间允许了,三野平北还会亲自把一杯杯的墨水倒进水池里,从而让菊花家族洗都洗不干净自己身上的污痕。 然后德川幕府伺机的把事情挑出来,陈汉就可以借着大义把‘天皇’这顶帽子从菊花家族的头上一举踢到海沟里了。 丢掉了天皇这顶帽子的菊花家族,还可以是日本国王。他们依然可以作为一面旗帜,引导着全日本各地方的强藩大名,威胁着日本幕府的统治。日本还是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但或许日本会比中国还更早一步走进‘君主立宪制’的东方国家呢。 …… 士麦那【伊兹密尔的古称】港内,樯橹如林、风帆蔽日。来自地中海沿岸各地的船只在这个天方世界的重要港口内汇集。 虽然这当中大部分的船只都是吨位偏小的小型单桅或是双桅帆船,其中更有一些技术落后、式样偏旧的桨帆船,难得出现的大船除了奥斯曼本国的战舰外,一般都是来自意大利的运输船,几乎看不到打着英国旗帜和法国旗帜的商船了。 法兰西与奥斯曼人有着很传统的友谊——波旁家族,一百多年前两国还正式结盟过,那时候在欧洲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骄傲的法国人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依旧我行我素。 以至于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约翰三世都不得不放弃了即位以来与法国的同盟关系,为了打击奥斯曼帝国,转而与奥地利为首的神圣罗马帝国结盟,对抗太阳王所主导的法—土联盟。 但是伴随着波旁王朝的倒台,英国人对法国展开了海上封锁,法兰西的商船也就再也不能频频往来地中海东西了。 不过在今天的士麦那港内,最吸引人眼球的既不是满载货物而来的埃及商船,也不是那些代替法兰西人,开始承揽奥斯曼帝国地中海航运业务的意大利城邦的商船,而是一支似乎刚刚从海战中归来的船队。这支船队的规模很大,看数量多达30艘之多,除了几艘小型战船外,那全是大船。虽然小型的五级风帆战舰也有着七八百吨的排水量,这在地中海这个大澡盆里也不算是小船了。 除了这些小型船只外,最令人震撼的当属那些双甲板和三夹板的风帆战列舰了。 自从二十五年前,当时还是第五次俄土战争期间,叶卡捷琳娜二世为了扩张俄国在黑海的势力范围,派遣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从海上远征爱琴海,切什梅一战,奥斯曼帝国的地中海舰队被彻底消灭。 ——拥有着16艘战列舰的强大舰队啊。 这么多年了,奥斯曼人也没能彻底恢复自己的地中海舰队。 倒是将压力不断增大的黑海舰队不停地加固再加固。 可就算如此,战争开启之后,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也是一场败仗接着一场。 以至于连自己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都被英国人给惦记上了。 万幸几年前的第六次俄土战争,奥斯曼帝国获胜了,北方的压力减轻了许多。这才真正的抽出精力来照看自己家门口的爱琴海,照看东地中海。 此次他们从中国订购的军舰,那就是要全部补充到地中海舰队的。而士麦那是东地中海沿岸不逊色于亚历山大港的大港口,也是奥斯曼人的军舰驻地之一。 大大小小十多艘军舰停靠在港口,这些战舰的炮窗数量是如此的密密麻麻,让人看了顿时为之胆寒。而更让奥斯曼人心里震惊的是这些强大的战舰身上的伤疤。 在马耳他海域,包括李广号在内的所有舰船,全都是大致的修补一样,想要所有的军舰完好修整,那必须是要进专业修理厂的。 当年奥斯曼人的地中海舰队有16艘主力舰,其中最大的军舰载炮84门,也就是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可现在抵到的舰队里,奥斯曼一世号那一级风帆战列舰的身影无疑是要比先前大出许多的。 这样强大的战舰,欧洲的海上强国又能有几艘?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军舰的强大,如此强大的军舰都遭受了这样的创伤,他们在抵到士麦那港的旅途上都遭遇了什么样的困难险阻啊? 这个船队的船只,包括那些商船在内,几乎每艘都带了一些伤痕,最严重的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似乎能航行到这里都已经很勉强了,急需更换破损的桅杆和船壳。 在几艘奥斯曼帝国引水船的指挥下,船队船只缓缓停靠在了一个专用泊区内。那里有一座大型的修船厂。战船直接进入进行紧急修理,而运输船队在停靠到岸上后,就立刻开始卸货,卸完货后就也开进修船厂内进行修理。 特别是那些艘战舰,它们是重点修理对象,这些军舰稍后的时候还要驶向伊斯坦布尔呢。当它们抵达到伊斯坦布尔的时候,那外表必须是光线漂亮的。 奥斯曼帝国的船舶技师们拿着工具爬到船甲板上,然后用船上的滑轮吊车将很多沉重的船板吊上来,以便修理的时候进行更换。而船上的国防军水军士兵和奥斯曼官兵们,则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外,全都一窝蜂的下到港区码头,吃喝玩乐了。 奥斯曼一世号和李广号首先得到了优先照顾,她们被安排在第一批进行修理。 前者是未来奥斯曼地中海舰队的旗舰,后者是中国运输舰队的旗舰。都有着重要的代表意义。 中西两国已经正式开战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南京还不知道地中海里发生的战斗,两国间也根本没有宣布开战。但战争从舰队在直布罗陀海峡遭遇到西班牙人的截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可宣告开始了。 奥斯曼人按照与中国的协约,他们自然也要对西班牙宣战。 所以,今后的地中海就要彻底的沸腾起来了。 中方的护航舰队在恢复了战斗力之后,他们可以从克里特岛出发,袭击突尼斯以西的西班牙舰队。 西班牙人的分舰队在突尼斯呆不长久了,因为突尼斯这个地方那就属于奥斯曼帝国,在奥斯曼帝国对西班牙宣战之后,西班牙人的军舰肯定会撤出突尼斯海峡。 那里的海军力量也就剩下英国人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英国地中海分遣舰队的主要精力,肯定在封锁法国沿海和应对北意大利战争上,但是奥斯曼帝国也没有资格在地中海里划下一条线,说从这儿往东的地盘都是我做主。 陈鸣是一直到了这一年的秋季时候才收到了驻欧办传来的紧急消息——西班牙海军袭击了访奥舰队。 毫无置疑的,再一次的中西战争就此便打开了。 陈鸣清楚马德里为啥会让海军袭击中国的舰队,他们已经忍受不了中国在美洲做下的那些小动作了。 或许在马德里的权贵们看来,中西再一次的战争早晚要爆发。 那么他们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呢。 陈鸣下达了开战的指令,然后他的目光就聚集到了墨西哥。 干清宫里悬挂起了老大一副美洲地图,美洲的各方势力在上面都清晰的被标注起来。 刚刚独立没几年的灯塔国如同智利的翻版,存在于北美的东海岸。 当然,他们比智利要宽上不少。 而北美整个的西海岸已经全部被红色给渲染,中属美洲的地形图就像一条腿踢出的一脚,从祥州【阿拉斯加】开始算起,一直到墨西哥,那踢出的一脚从北美的西海岸一直延伸进了墨西哥湾。 如今美洲的土地上,西班牙人的地盘依旧最大,但是他们就像一个虚弱的大胖子,块头很大,力量却很弱小。就连刚刚独立的老美,都比西属美洲的力量要强。 趁着英国人和法国人都顾不上美洲的时候,陈鸣要狠狠地从西班牙身上扯下一块肉来。陈鸣的目光盯向了佛罗里达,这也是一块风水宝地,但距离灯塔国太近太近了,要是被灯塔国趁虚而入了,可就不美妙了。 第九百零五章 美洲天空上的阴云 农历五月,气息紧张的美洲上空‘乌云密布’,战争的阴云在近两年中越积越厚。很多地方的西班牙殖民政府已经在‘赶绝’中国货了。旦有发现走私者,那是直接把人吊死,而不仅仅是没收走私货物了。 所以,西属美洲各地的反抗此起彼伏,内部矛盾日趋激烈,而美洲南端的战火依旧在燃烧。 但是也有‘平静’的地方,比如邓国与西属佛罗里达的交界处。 那里本来有一个欧裔的小镇,里头生活着英裔、法裔、西班牙裔、德意志裔、意大利裔等等,连同外围的几个小村落,总共有一千五六百人。 在这个时代的美洲,非繁华地带,能够有一千多人居住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可是就在去年,一下子超过三千名的东方人涌入了进来,这让当地的镇议会和居民们亚历山大。 他们从没有想过武力去反抗,因为三千名涌入来的东方人群里,至少有五百人配了枪,他们还拖着四门火炮,还有一支骑兵队。 这直接让小镇上下所有的人变成了哑巴。 几百枪炮对着一个人口不到千人的小镇,对着人口只有一二百的村庄,是个人都要软脚。 而在这些枪炮的保护下,一群穿着统一帆布工作服、留着短发的小个子劳工挥舞着铁锹、铁锤,在小镇千八百米外的一处小山下开了一处采石场。这里的石料是正经的花岗岩,虽然在现在的美洲卖不上啥价钱,但绝对有必要。这可以起防御工事,不管是碉堡、城墙还是堡垒、炮楼,花岗岩都能起到永久性工事的效用。甚至比眼下的劣势土水泥都要坚固。 以如今这个年代的大炮和火箭弹的威力,想要对付一座完全用坚硬的石头垒砌的堡垒的话,那还真的不太容易。 采石场里的破碎石子也有用处。大块大块的岩体被黑火药炸开后,大块的石头被运走,小块的碎石这可以用来铺路,但这还需要人力来破碎。 至于说国内大型工地上已经普遍使用的蒸汽式空气破碎锤,很对不起,这么高级的设备是根本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眼下这地儿不安全,有战争的危险,所以啊,一切从简。 这些日本人多半在登船的时候就已经剃了发,不剃没办法,剃了发的一天两顿饭:一干一稀,偶尔还能混点带着碎肉沫的咸饼吃。不剃发的也是两顿饭,却全部是稀的。 日本人也很重视发型的,满清入主中原后,去日本做生意的华商就因为金钱鼠尾和马褂长袍而被日本人嗤笑和歧视,尤其是日本武士。月代头在日本是‘统治阶级’的象征,很多下层武士,肚子都吃不饱,月代头却打理的异常齐整,跑去给商人打工的时候都要把头发给包住。 但现在他们在饭食的诱惑下,坚持一天两天还行,十天半月已经到极限了,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的。很多人坚持不住就都陆陆续续剃了短发。再多的讲究,也大不过肚皮。天大地大,肚皮最大。 这些日本人就是劳工苦力,他们在美洲充当的角色也就是原时空位面里被当做猪仔买卖的华工们的角色。只是中国人对待他们要比历史上的美畜对待华工要好得多。 甚至这些人为什么来到万里之外的美洲讨生活,那原因也都跟原时空的华工相似。 在国内混不下去了,穷的一无所有了。来到美洲,不管干活再苦再累,总会有一口吃的吧?还有一份对于日本来说并不低的工钱。 德川幕府在做了第一笔的劳工对外输出的生意之后,看到好处的他们就会做第二笔、第三笔。 中国移民局在日本搞的更多是女人,这劳动力还是要日本人自己出面组织。那些地盘里难民、流民众多的地方大名,现在普遍搞起了劳务输出。只是他们的公司搞起来很容易,做成生意了也的确赚钱,但就是生意不多。 他们可不是有内阁买单的移民局,可以先囤人,然后再向美洲运送。这些地方大名搞得劳务输出,那都是有了订单后才再挥舞着粮食组织男丁,而且方向不仅仅是针对美洲。对于环境甚是恶劣的库页岛和外东北的生意,他们一样接单。 彭萨科拉的这批日本劳工是去年腊月里抵达邓国的,3月里才替换走了之前的一批人,他们来到彭萨科拉这块临海的天然深水港湾区,那就是打算在战争爆发之初,大军就直接席卷了这一带地盘,然后兵锋直接杀入圣布拉斯角,佛罗里达的北部就被打开了大门了。 如果不能抢先动作,让西班牙人抢先在彭萨科拉小镇周边部署海陆军设防,那还真是有的麻烦呢。 陈鸣很担心中西战争爆发后,西班牙人会学两千年前的韩国上党郡守冯亭,用祸水东引之计,把佛罗里达教给美国人。 只要西班牙人在彭萨科拉稍微的拖延几天时间,这个买卖就能达成。 虽然陈鸣根本不把这个时候的灯塔国放在眼里,但现在他的主要目标是西班牙人,大大的肥肉摆在眼前,可顾不上去瞧老美,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只是陈鸣对老美的开国元勋不放心,那里面可不敢确信就没有一个平原君。 这个时候美国地方州政府的权利大的惊人,保不准费城都还没有答应呢,南方的地方州政府就已经派出军队进入了呢。【1790—1800年,在华盛顿建市前曾是美国的首都。】 再说了,彭萨科拉也是一个非常适合作为军港的地方,天然的深水港湾不说,从右边横着伸入大海的半岛就像一个大茶盖,把彭萨科拉前的水域盖着了大半截,那完全是天然的海堤。 只不过北美一直是西班牙人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说真的,彭萨科拉单单一个海港地理优势,真的吸引不起西班牙人的兴趣。漫长的美洲东海岸,有太多太多的优良港湾了。西班牙人的开发是从中选出一个拥有着最好的区位优势,可以为自己带来最佳的经济效益的地方,然后重点投入、经营。 所以,彭萨科拉到现在也只是你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镇子。港口码头也是一个民用的小码头,大的军舰都停靠不上,更不用说维修厂、造船厂等等了。 如今彭萨科拉的东方人种一共有四千上下,其中一半人是移民——2000移民,四百户,力度很大了。另外两千来人呢,一个营的民兵,这是军事力量,剩余的就全是日本劳工。 日本人别看个头矮小,但是服从命令,驯服听话,干活儿也卖力。是很好的奴工人选。 劳动力比二十年前的朝鲜人都要强,比之南洋的土着们更是高出许多。 而民兵营是邓国等美洲的六藩国自己‘整出’的一支军队。实际上是他们雇佣的原美洲派遣军。 作为未来的大小藩国藩军的根基,这些部队照理说是要他们的主家一直养活下去的。现在被租出去,这些派遣军的士兵也没有觉得自己被买了,被不尊重了,他们倒是很欣喜于自己能领三份工钱。 一份是基本工资,一份是训练补贴。是的,如今即将爆发的战争对于派遣军、藩国民兵来说,那就是‘训练’。 还有一份是各藩国给予的‘训练’补助。 三份薪水加在一块,这数额是真的不低的。比埋头卖苦力的日本劳工,高出太多太多了。 现在,两千名邓国移民已经在彭萨科拉镇的对面建立起了一个镇一级据点和两个村一级据点。 防御工事——都来自彭萨科拉镇不远处的这个采石场。 足足四个生产队、400人的日本劳工在采石场内外忙活。 剩余的日本人还需要负责的有砖窑,伐木场,建筑队等。 前者攻击修筑村镇的原材料,后者在最初的局势据点的基础上扩建城区、修建城墙、平整码头货场、修筑道路,总之工作量是很大的。据说东边马上还会给这里再调拨五个日本生产队和三百印第安人过来,修建、扩大位于港湾南方的港口。 很显然,被扩大后的港口就绝对不是仅仅限于民用了。而肯定有防御工事和炮台、炮垒。 今天的天色不是很好,阴了大半天,四点多钟的时候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到了第二天早上,雨势虽然停了下来,但空气依然很潮湿。 费尔南德斯先生很讨厌下雨的天气,他来自葡萄牙的西北部,那里是整个葡萄牙最阳光明媚的地方。他为什么来到北美那就不需要多说了,反正费尔南德斯的腿跛了一条,而且他似乎感情倾向了西班牙。 反正打他跛着一条腿来到北美以后,每到下雨的时候费尔南德斯的腿关节总会有些疼痛,所以他从最初登陆的古巴哈瓦那,转到了智利。只不过智利在上一次中西美洲战争中遭受了很大的破坏,费尔南德斯被迫离开了那里,他来到了彭萨科拉。 彭萨科拉并不是一个缺风少雨的地方,这里的年降雨量超过了1000毫米。 但费尔南德斯在这里寻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真谛,他在距离中国人最近的地方,又一次触摸到了他心爱的大炮。虽然那只是一门口径小的可怜的三磅炮,并且‘服役’时间超过了一百年。 费尔南德斯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是葡萄牙军队的一名炮兵军官。他还在鞑靼帝国的军队中效过力,在被中国人俘虏之前,他非常勇敢的帮助鞑靼军队尽可能的给中国人以杀伤。也因为此,葡萄牙人遭受了惨痛的损失,他们这些被大人物送去帮鞑靼军队的士兵军官们,在中国人的战俘营里遭受到了地狱般的待遇。 只不过费尔南德斯瘸掉的那条腿跟中国人没什么关系。但他痛恨中国人,痛恨葡萄牙,也似乎不是全无道理的。 只是面对着眼下的这种情况,他束手无策,绝对的实力面前,个人的努力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甚至于他在雨季的时候,还必须借助他所痛恨的中国人的‘膏药’才能舒服一点——龙虎壮骨帖,这东西本来1块鹰洋,也就是1比索就能买一盒。一盒里面有五帖,可现在就只能买到两帖了。 这是费尔南德斯偶尔中发现的宝贝,那天他的腿实在是疼得厉害,结果碰到了前来医治的中国医生。中国人当中,只有这些医生是好人。 他们每个月会来彭萨科拉镇进行一次义诊,如果碰到急症,彭萨科拉镇也有两名西班牙医师,可是他们的水平是那么的糟糕,除了放血以外,他们会用的就是烙铁、斧头和铁锯。 对比起那么可怕的东西,中国人的医术虽然像是巫婆的巫术,靠着一大堆草根树皮治病,但总是更让人相信的。 因为中国人自己被这般治病,已经好几千年了。不管是尊贵无比的皇帝,还是一般的平民,染上的疾病都是被这些‘草根树皮’给治好的。 那名医师来是为给一个在雨水中被受惊的牛踢断了腿的少年治疗的,看到他那样痛苦的模样,无偿赞助了一帖龙虎壮骨贴。 费尔南德斯意外的发现,中国人的这种黑乎乎的药膏,竟然真的有用。粘贴上了后效果很不错。 所以,费尔南德斯就成为了龙虎壮骨贴的忠实用户。 只是伴随着中西的再次紧张、对立,中国人在四个月前对彭萨克拉镇关闭了大门,之前一个鹰洋可以购买五帖的壮骨帖,现在就只能买到两贴了。 虽然这种药物的疗效确实不错,但它的价格实在太坑人了。不管是一个银比索买五帖,还是两帖,这都是魔鬼的价格。贪婪已经完全吞噬了他们! 窗外响起了一阵阵的军号口令声,那是对面中国人的民兵在进行军事训练,下雨天也不间断。与西班牙陆军的士兵们空闲的时候赌钱喝酒睡觉打架不同,中国人的民兵看起来更像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这些人不管是精气神,还是对严格军纪的遵守,对自身职业的荣誉感,作为一名曾经的军官,费尔南德斯都敢负责人的说:那是要远超过西班牙本土军队的。 他在伊比利亚半岛,哈瓦那,在智利,都看到过不少的西班牙军队,那真的不能算是一支强兵。 尤其是美洲的这些,对比本土的军团,夹杂着土生白人和混血儿的殖民地军队,那就更加差劲了。 本来便是身为敌人,一剂药膏和医生大夫的小恩小惠,收买不了费尔南德斯这名坚定的战士。 尤其是现在他从镇长先生哪儿听到了一个噩耗般的统治,这让他对中国人的观感降到了最低: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冲突,中方建议彭萨科拉镇撤掉对准西面的大炮,并将之交由中方代为保管。 美洲的藩国和督军府,本身就担负着挑起事端、激化矛盾的责任。但是他们不能轻易地开启这第一枪—— 第九百零六章 战前的准备! 彭萨科拉镇对面的中国小镇,名字叫安胜。 而在安胜的北部,从那里往北走,也有一个华人移民构成的小镇叫安平。 这个小镇的人口没有安胜那么多,不仅日本生产队只有六个,民兵也才二百来人,镇子上的正式居民更是刚刚一千出头。 自从去年对本地的印第安土着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清理过后,目前的安胜、安平一带已经看不到头上扎着鸟毛,手里拿着火枪的印第安酋长了,环境安定了许多。曾经一度很活跃的印第安游击部队也消失不见了踪影。这些人本就是外来者——这一代的印第安部落,七八十年前就开始向着大陆内部迁移了,密西西比河的河口地带和沿海地带,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分别被西班牙人、法国人、英国人给占据,但就是没有印第安人的份。 至于当初一度‘兴盛’的印第安部队来自何方,他们有事如何长时间的维持‘游击’状态的,那真像是显而易见的。 西班牙人在背后给印第安人撑腰,甚至美国人参与了进来没有,都是两说。 任何一支部队都不可能在得不到有效补给的情况下长期的坚持作战的——这是常识问题。就算富有野外生存经验的印第安人也不行。再加上陈汉与西班牙之间爆发的激烈矛盾,印第安人也不是白痴,他们也知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个道理,开始主动地跟西班牙人接触,甚至还向英国人和美国人打报告。 有着佛罗里达的西班牙人做‘靠山’,这些印第安队伍自然会非常活跃了。 这就跟原时空IS与土鸡的关系一样。只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实力异常强大,西班牙人是体会不到土鸡养虎为患的感觉的。 但印第安人也不会死硬的硬抗一个点。 中国人绵延几千上万里的边界线,处于‘攻击范围’的村庄据点实在太多了,碰到硬骨头了,印第安人也是知道打道转移的。尤其是密西西比河流域还没有被中国人侵入。 很多印第安人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就也消气了。这一情况的具体表现就是,很多印第安游击队伍在打了几天后,环境一艰难,人员死伤一多,或是撤到后方了之后,那队伍就不再是队伍了。 人心散了,人跑了,队伍就带不起来了。 伴随着安平镇的‘太平’,后者转而进入了大建设状态。 在镇长为首的领导阶层——以因伤退伍的老兵外加行政类学员为主,就将一个个村镇的政府领导机构撑起来了。每天组织大伙建房、打井、砍树、挖沟、种粮食,忙得不亦乐乎。而在大家的努力下,原本一片荒野的安平镇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如今已经大变了模样。 大部分的木头房屋变成了厚实坚固的砖房,高三米,厚达两米的城墙将镇子彻底包裹,镇子外围还耸立着一座座砖石堆砌的炮楼,还有每隔个两里地就拔起而起的一座哨所,总之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定居点应有的模样了。 唯一有些欠缺的可能就是农业种植了,至今这里的粮食依然无法自给,去年印第安人的威胁才得以扫清,但种植的时间已经被耽搁了。今年上半年还没有完,粮食还没有成熟。春小麦要等到六月中下旬才能收获。 那个时候,整个安平镇都会戒严——不是防盗,而是防火。 要是被哪个遭瘟的放上一把火,安平镇百姓辛苦的劳作可就全完了。 中国的老百姓对于粮食最为看重,能够移民到万里之外的‘天府之国’的人,也近乎每一个都是种田务农的好手。上千人,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那下一年就能多出几万亩农田来。如果彻底的没有了外来因素的干扰,就安平镇现在的人口数量,十万亩良田是不太可能的,但五六万亩良田却是板上钉钉的。 等到安平镇这‘边区僻地’的移民,家家户户都有了积余,卖了马匹,认识到了农牧结合和马耕的便利后,华人在美洲才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 “安平镇的第一批移民都是来自山东,其中有十三户伤残军人,镇上的民兵建设搞得不错,自身有着一定的自卫能力,也有这方面的倾向。他们的农业技术还算可以的,之前因为印第安人捣乱,让农业生产进度受到了较大的限制,但经过去年的奋斗,他们驱逐了印第安人,有着半年的平稳时间来做工作,已经开垦了一万五千二百亩地,打算在下半年把镇上的田亩数量扩大到三万亩,以力争尽快做到粮食自给。”只要印第安人不再来捣乱,一俩月后收获的粮食大概就够安平镇食用的了。新开垦的田地虽然会有些生,可到底是人均十五亩的,达到粮食的自给自足,还是很有把握的。 刚刚被任命为北美洲垦殖银行邓国分行行长的郑彦,站在地势起伏的田野上,听着身后的秘书说话。他是来视察的,这些移民手中的贷款全都转移到了垦殖银行了,作为从母体上剥离出来的新生产儿,垦殖银行究竟能发展到哪一步,他拿个做了中原银行十年总裁的老爹也说不准。 郑彦已经三十四岁了,可能做到眼下的位置,可不是完全依靠着他爹的面子,他自己也想在美洲这片空白的白纸上留下自己的一番大作。 先前他在贸易银行任职,负责的是乐浪省某府的贸易信贷,连续三年获利100万华元以上,让郑之伦脸上大有面子。这一次垦殖银行的诞生,郑彦就靠着自己的业绩和他老爹的人情网络,走上了邓国分行一把手的位置。 安平镇在郑彦走访的一系列边境村镇中,情况算是好的了。要知道这里拢共居民也不到1100人,一万五千二百亩田地,人均都十五亩了。这真的是很多‘边区’所达不到的水准! 虽然这个人均田亩数量比起东京、汉津的移民来还差很远,但不要说他们下半年还准备再开辟一万五千亩耕地,只说眼下的这一万五千二百亩土地,只要照料的好,到明年,土地再生,也能种出一千来号人吃上一年的粮食。 只是,让移民们吃饱肚子只是各国最最基本的追求,长远一点的目标是让他们富裕起来。 依照美洲六藩国的自然条件和人口数量,这地方的农民真的没有不富裕的理由。 因为地广人稀啊,因为人均土地多啊。除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外,还有公家的官田可以租种,不仅签约年限长,田亩数也大。 而且美洲这里已经在慢慢推广诺福克轮作制了,就连本土的大小农场,还有那一个个军民股份公司,那都开始运转这种制度。 因为这种打洋人那里传来的方法,对于农业的发展的确确有重大的推进作用。 在西历的16世纪末和17世纪初,随着英国同欧洲大陆贸易往来的日益频繁,芜菁、忽布、三叶草以及甘蓝、花椰菜等作物纷纷自欧洲大陆传入。芜菁是中耕作物,它便于消灭杂草,在一定程度上可代替休闲地的作用,它还可以为牲畜提供重要的冬季饲料。三叶草和其他豆科牧草,既可用其根瘤固氮培养地力,又为牲畜提供优质饲料。这些新作物的推广种植在英国传统轮作制下的敞田内是困难的。例如把收获后的田地当作全村牲畜放牧地的传统,就不利于冬季牧草的栽培。而随着英国圈地运动的开始,大范围内的敞田变为圈田,新作物的种植面积愈来愈大,从而促进农作制的变化。 到了18世纪初,一种称作诺福克轮作的四田轮作在英国境内迅速的推广开来,逐步替代了原先的三田或两田轮作。在诺福克轮作制下,田地第一年种小麦,第二年种块根作物,主要是芜菁,第三年种大麦、燕麦等,大麦等作物收获后秋季种植三叶草或其他豆科牧草,以便在第五年再种小麦前,地力得以恢复。 这种制度对于保证耕地肥力、提高粮食产量具有重要的意义。 陈汉内阁为什么会这般坚定果决的推行诺福克轮作制?那是因为这种制度在英国已经给出了完美的答案。诺福克轮作制的推广给英国农业带来深远的影响。首先,它大大提高了英国农作物产量。以英国的小麦为例,到1735年前后,每英亩产量提高到20蒲式耳。 这1蒲式耳约等于45斤【600g】,1英亩有比六华亩稍微的大上一点点,也就是说英国人的农业水准,一华亩也就150斤。这个数据还真的有些难堪。 可是就这么一个有点寒酸的数据,比之英国人旧式的庄园制下的单位小麦产量都足足提高了一倍呢。在17世纪60年代以后的100多年间,英国小麦不仅可以自给,而且出口量逐渐增加,从18世纪初的每年约6000吨,增加到七年战争士气的每年超过5万吨。 其次,这种轮种模式还促进了种植业和畜牧业的有机结合。芜菁和三叶草等作物的种植,使牲畜有了比较可靠的冬季饲料来源,为牲畜过冬创造了有利条件,从而可以避免以前那种在秋季大量宰杀牲畜的做法。种植业与畜牧业的有机结合,同时促进两者的发展,形成“更多的牛,更多的肥料;更多的肥料,更大的收成;更大的收成,更多的牛”的良性循环。 种植业与畜牧业的有机结合,促使农业结构发生变化,即从种植业为主转变为种植业和畜牧业并重。历史上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以后,工业迅速发展,城市人口大大增加,对农产品的需求不断增长,则更进一步推动农业技术的改进。 陈鸣需要学习的自然不是英国人那超低的亩产量,他只是要学英国人的这种耕种方式。 在欧洲那种相对粗糙的农业生产方式下,这种轮种制度都能让之的粮食产量大大提高,那么没道理换到中国更加精细精心的农业生产方式了,就不管用了。 这种方式的优点是让村民们在保证粮食收获的同时,可以饲养为数不少的牲畜,以尽量获取更多的经济收入,毕竟牛羊可比小麦之类的粮食作物更卖得上价。中国本土的官府在征农税的时候,如今已经是以收取现金为主,基本上不再收取实物税收了。这对农民是有益的。 而且就像英国人流传的那句话一样,在这个农业肥料基本上靠积肥的年代,喂养更多的牲畜也可以让要他们获得更多地肥料,使得明年种植谷物时土壤变得更加肥沃。对于较为贫瘠的土地,这种轮作制度的优越性比肥沃的土地还要高,农作物的产量提高比率也会更高一些。而且,平日里收获的农作物秸秆和牧草之类的,比如上文提到的芜菁、三叶草和国内已经大面积种植的苜蓿,这些东西都可作为牲畜的饲料,配合上青贮技术,在冬季的时候也不至于出现草料短缺的状况了,更不至于用宝贵的粮食来喂养牲畜,以免牲畜们在冬季时节掉膘太多。 虽然战争已经快要开始了。 郑彦的耳朵还是很灵敏的,更不要说他爹郑之伦了。朝廷准备在美洲跟西班牙人再打一场,这消息在陈汉高层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但他不觉得西班牙人有大规模反攻的可能性,特别是邓国所接壤的佛罗里达。 要是蔡国、徐国,这还有可能被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反推,可是邓国,佛罗里达这儿的西班牙力量太弱太弱了。 说真的,郑彦都不怎么理解西班牙人的选择。 难道就因为吃饱了,所以对北美没有太大的欲望了?佛罗里达多么好的地方啊,放眼望去,仅是平地,气候温暖,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完全是发展农业和殖民的天然福地。可是西班牙人愣是拿到手里那么多年了,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好好开发一次。 就连着密西西比河口地带的法国人,也是在这个世纪初才来到这儿。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这么优越的条件,这么好的土地…… 郑彦这一次出来走走,就是要确切的了解一下邓国的‘地方’状况。等到接下来战争打响了,这军事上的物质需求必然会进一步刺激这里的农业、畜牧、渔业和果林等方面发展,不管移民们能不能把确切好处拿到手,至少他们的欠账、贷款会被抵消。 郑彦在考虑着自己是否能让垦殖银行活跃活跃,多放些款子下去,让底下的人‘未雨绸缪’,以便在未来的战争时期,争取到更大的好处? 只是这事儿他还需要跟邓王好好地商量商量,邓王现在也很缺钱的。 战争就要来临了。战前的‘准备’,邓王也要有所表示,只是郑彦这里是垦殖银行,不是母体中华银行。 第九百零七章 浑水摸鱼的葡萄牙人 李伟东隐蔽地接过葡萄牙水手放在他手心的几块金币,然后慢吞吞地带着身后的检查小组,登上了刚刚下锚在停泊在润州【休斯顿】港口的葡萄牙籍商船阿维拉号,开始检查船舱内装载的货物。 中西矛盾现今愈演愈烈,整个美洲都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着,但是同头疼的西班牙人不同,巴西的葡萄牙人可是很乐意看都中西战争的再度爆发。 中葡之间商贸的频繁往来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么。 在中国于西属美洲殖民地间的走私生意越来越难做的时候,巴西却主动的对中国打开了一丝门缝。 以东海岸的润州【休斯顿】和欣泰【新奥尔良】为两大中心,中葡之间的商贸得以迅速的发展。 葡萄牙在美洲的殖民地主要是巴西。巴西是一个有着农牧业传统的殖民地,这里的粮食和奶制品、肉类,在大量供给欧洲的同时,也为葡萄牙人提供了大量的收益。 同时葡萄牙人也从欧洲运输来了大批的手工业产品和器物。巴西这块殖民地一直以来就都是这种‘简单’的商贸循环。 但是就在这种简单的商贸周转中,巴西却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伴随着英国和葡萄牙对葡萄牙殖民帝国的进攻,远东殖民地的大面积丧失,让巴西在葡萄牙内部体系里的地位越发重要。时到今日,这里已经成为葡萄牙殖民帝国的中心,就像之前的东印度对于荷兰一样,巴西积存了来自葡萄牙大量的黄金、宝石、甘蔗、咖啡和谷物等。葡萄牙更在此进行了黑人奴隶的贸易,为巴西贡献了不少混血儿的同时,也让巴西的开发进度大大的加快了。 它就如同一头巨大的奶牛,不断地为葡萄牙王国提供着宝贵的乳汁。 只是这个时候的葡萄牙人还不能感受到中国的威胁,至少在中国夺取墨西哥之前,葡萄牙人是不会正视来自中国的威胁的。中国虽然收回了日本,还近乎用强抢的手段夺走了他们在东印度群岛的殖民地——东帝汶。 如今葡萄牙的很大精力更是都留在了欧洲,西班牙王国这个老对头竟然跟一直来的敌人大不列颠人结盟了,如此的变化让葡萄牙人很警惕。 而为了减轻这种压力,葡萄牙人就万分期待着中西战争的再一次爆发,那么这样一来,西班牙人就再也不是威胁了。 就在几年前,巴西内部爆发了一次起义,很难说这场起义是受了法国的影响,还是受灯塔国的影响,虽然起义被镇压了,首领人物都被送上了绞架,但葡萄牙的统治阶级还是很受震动的。 要知道,随着东方殖民利益的丢失,葡萄牙人殖民地的经营重心就改向了巴西的,巴西的优越生存环境也吸引了大批葡萄牙人前去定居,在本世纪初期,葡萄牙为了防止本土人口不断流失流失,约翰五世都下令禁止葡萄牙人移民。 这么深厚的根基,巴西依然爆发了起义,这不得不让葡萄牙本土的上层统治阶级警醒。所以他们都万分希望周边爆发战争,这样葡萄牙的外界威胁和压力必然大大降低,他们也可以趁机审视一下自身。 “上好的铜块、铅块和锡料,这全是免税的战略物资。好吧,巴尔德斯先生,请去管理处办理手续,然后在码头等待着卸货吧。我得恭喜你做了一笔好生意,现在这些物资的行情非常好,你这次赚大了。”李伟东小组的人随便抽检了一些货箱后,立刻朝一名年约四十的葡萄牙商人笑着说道。 强大的执行力是保障、遵循制度要求的最大依靠。 在陈汉本土,如此之受贿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在美洲,在润州,这种情况不仅发生了,而且相当的普遍。 一句话,李伟东不仅自己下水了,他还把自己伸手的检查小组给拖下水了。 在陈汉本土,因为海关人手充足,检查小组的人员配置都是不定的,今天你和张三、李四一组,明天就会跟王五、赵六一组,这在很大程度上就制约了受贿贪赃的可能性。 但是美洲这边就不同了。首先,这里的海关人手就不够。 人手不够,制度就只能简约化,那么出现漏洞的地方就会很多,可供钻营的漏洞也会很多。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上头管的不严。 这些海关上的大小人物那全都是从本土海关总局中分流出来的,他们在本土的时候敢不敢这样呢?吓死他们。可是到了美洲,这么快就沾染了如此习性,这可绝不仅仅是人的贪婪。那东京和汉津的海关人员作风可还都保持如一呢,润州就已经坏了? 一大原因就是上头约束的不严。 上头的人自己带头就将一些规定给破坏了。那下面的人自然就有样学样了。 美洲的六藩国国王的威望、权势,可跟他们的老大哥陈皇帝不一样。陈皇帝是一言而决人生死的主,可美洲这六个藩王的下属中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利益和关系了。而当政治制度中掺和进了人情和利益,那就别像‘制度’再完美如初的进行下去了。 ‘人情’这个东西先天上就腐蚀了藩国高层,底下的人这么干也就不为过了。只要不明目张胆的,一些小马虎也就马马虎虎了。 “我倒希望上帝能够给我更多的一些好运气,让我能在战争开始之前,多跑几趟你们这儿。”巴尔德斯的脸上满是笑容,这是一种一番‘辛苦’劳动后终于得到了令他满足的回报的笑容。 铜料、铅块、锡块,不仅在中国人这里是战略物资,就是在欧洲都是紧俏货。他在里约热内卢张罗这么满满一船东西,可是费了好一番精力的。只是中国人给出的价格值得他这般绞尽脑汁。 铜、铅、锡是美洲的中国人急需的战略物资,常年高居零关税贸易品目录的第一页。港口管理处的官员将这些物资计重称量完毕后,很爽快地开了票让巴尔德斯先生船长到贸易中心内提货。 这是一种以物易物的票据。只能在润州港使用,不远处的欣泰都不能用。 上面写着持票人的货物价值,等于是说巴尔德斯的这批货是被润州海关给官方吃掉了,而凭着管理处出示的票据,照着上头的金额,巴尔德斯既可以在贸易中心选货、提货——中国制造,也可以在那里兑换成金银币。 这样的票据不是每一个来到这里交易的欧美商人都可以得到的。 但只要有这种票据,润州开港这几年里,就没碰到过有人把票据兑换成金银币的。因为这是一张特殊的通行证,靠着这种票据,巴尔德斯可以购买到一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比如大口径的火炮,火枪,高档的丝绸、毛料和瓷器,和在欧洲已经被传的神奇的东方药物。 中医药实在是赶上最后的好时候了,在西方的现代医学还在萌芽之际,来自东方的中医以自己两三千年的成熟果实,在中国大肆的‘进入’西方一神世界之际,顺利的侵入了西方。 如今欧洲来华的学者,都有些人在专门的研究中医药。 陈鸣就是不清楚这种领先地位在未来现代医学高速发展的时代中,还能持续领先多久。 这种东西和大口径的火炮,高档丝绸、瓷器一样,都是‘稀缺货’。只有同样给中属美洲运来一样稀缺的东西的商人,才可凭票无限量的购取那些货物。 只不过巴尔德斯不想废那么大的力气的话,他实际上也可以很简单的,比如向润州和欣泰运输上一二百吨的小麦,咸肉,奶制品等等,这些东西陈汉也是极度需求啊。 ——中属美洲刚刚开发,战争一旦打响,军队的粮食补给问题那就是一个大难题。所以先从欧洲人和美国人那里购取一些粮食、肉类和奶制品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巴尔德斯先生船长带来的金属和小麦并不等价,他跑三趟小麦也没有一趟金属赚的利润多。 在润州,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带着一船金银返回南美,或者是欧洲。巴尔德斯先生当然不是蠢货了。所以他采购了大量的紧俏货物,同时他还决定就地采购一些中国人的制式金属农具、工具,然后返回巴西售卖。 这些金属农具、工具在世界哪个地方都不是管制品,虽然它们也是金属。但这却是农民、手工业者所必不可少的东西,在巴西、阿根廷、美国都是畅销货物,当地的农夫或农场主们很乐意为一把优质的金属农具、器具而掏钱。 不过巴尔德斯先生最想要的还是中国药物,毕竟在这个年代,无论是巴黎还是马德里、伦敦,对于中国的金疮药都是极为需要的。就算留在巴西,等到中西开战的时候,他也可以把这东西高价卖给西班牙。 中国的金疮药并不能绝对的避免伤口的发炎,但它在大规模的应用中,的确确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伤病员术后发炎的几率。同时,受中国医院的影响,西方的军医院和民生医院的卫生程度都大大的提升,这本身在一定程度上就缩小了伤病员手术后发炎的几率。 至于金疮药在期间扮演的角色,究竟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这真的很难说得清。 但是牛痘、医院为代表的医疗‘成果’,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中国医药学上的成果,对比西方可怜的现代医学萌芽,中医药所取得的成果是那般的璀璨。 而金疮药又是中国医药学千百年来对付刀剑外伤的成果结晶,对待伤口止血、愈合,又确确实实有些疗效。 毕竟三七【田七的古称】这玩意儿,全世界就只有云南、广西的深山老林中有,在没有人工大规模的种植之前,这东西的珍贵程度还是相当高的。 后世大名鼎鼎的云南白药里头的主药就有田七,还有片仔癀的主药也有田七。 大名鼎鼎的《本草纲目》当中甭管是不是有封建迷信和错误记载,可李神医在书中对三七的记载,后人就可瞧出一二来,书中记载三七【田七】产于南方深山,既稀又贵。而且此药(三七)近时始出,南人军中用为金疮要药…… 军队中的金疮药所用药物,乍然一看那药量肯定不少,不见得是野生所能供给的。但就明朝中晚期那个年代,还是南方的军队当中,那时候的明兵还算是人吗? 这种田七做配药的金疮药怕是只有军官才有资格用吧。 李时珍的年代已经处于明朝中晚期了,到承天年间也才二百年。而田七的主产地云南文山的田七种植史,在明朝以前根本未见记载。 可见这东西的珍稀程度。 到了陈鸣一统天下的时候,陈皇帝固然不知道云南白药的配方,但他从满清的太医院里找到了片仔癀的配方,同时他也清楚田七这味药材的名字和作用。 当初起兵的时候,军需物资当中他点名要的就有田七,也因此知道了田七的产地主要是云南文山县,还知道云南之外的地方除了广西产少量的田七之外,其他的地方根本没有。 所以,在复汉军的兵锋席卷了云南之后,陈鸣就吩咐下去,大力推广田七的人工种植。只是到现在,全中国田七的九成产量还在文山。 现在田七的种子跟茶叶种子在陈汉是一个保密级别。 欧洲人能在欧洲种植大黄,却没办法种植田七。 可是产自中国的金疮药有的确确对枪伤、刀伤等外伤有效用,这就造成了外贸市场上金疮药的抢手和珍贵。尤其在欧洲大战的时候! 巴尔德斯在来润州港的时候,除了满满的一船货物外,还装了两箱子金银币,因为他很清楚就自己的那些货物的价值,用来购买高档丝绸、瓷器和抢手的中国药物的话,根本就装不满船,甚至半船都不够。所以他额外准备了两箱子的金银币,可以用来购买布匹。金属器具、农具等等。 这些东西就算巴西卖不上高价钱,转手卖给去欧洲的商船,也能小有斩获。 “粮食,奶制品?我可不愿意上政府的黑名单。你要知道,除了北边的那些粗鄙的美国佬外,没人愿意公开的卖粮食给你们。不然西班牙人会发疯的。” “他们现在可不再是法国人的盟友了,而是伦敦的强力助手。” 巴尔德斯对李伟东的提议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他可是一个很热爱祖国的葡萄牙人,里斯本也不愿意中国人储备下足够多的粮食,或者说所有人都相信,当中西战争开始的时候,中国人会用更高的价格来购买小麦和肉乳的。现在还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战争会来临的那么快,就在巴尔德斯还没有离开润州的时候,从欧洲发来美洲的船只就带来了西班牙海军袭击中国舰队的消息。 中西又一次美洲战争开启了。 第九百零八章 藩国不容易啊! “我们连小麦的定价权都没有,真是耻辱!”润州贸易中心内,主任骆德刚对着身边任职邓国战略物资管理局局长的大哥骆德义,郁闷地说道:“春天里的小麦的收购价还二百五六十块一吨呢,现在一下子就升到了三百二三,这增幅太大了。 美国人真不是什么好鸟。 皇帝说他们是白眼狼,这怎么‘白眼’的我还不知道,但他们是怎么趁火打劫的,我可看到了。” 骆家兄弟是邓王母妃一族的人,俩人的职位看似不高,但对邓国来说绝对十分重要。 润州的贸易中心能当海关半个家,而战略物资管理局更是在很多方面都能插上一手。 而粮食问题,邓国的战略物资管理局也能挨的到边。这粮食也是管理局所关注的对象之一的。 “美国是现在美洲地区唯一公开对我们出口粮食的国家。除了粮食,他们还对我们出口马匹。开罪不得的。”骆德义由储备粮的价格猛增而联想到了如今的邓国财政: “最近国内金银币流出速度过快,很多物资的进口量猛增,进口价格猛增,财政部的金库快见底了。二叔都和我打招唿,看能不能让管理局出面,找个理由叫停某些货物的交易。不然怕就要动用殿下的储备金了。” “要知道,这战争爆发之后,殿下是要对大军进行表示的。多的没有,五十万块墨西哥鹰洋总是要有的吧?还要买好海军,让他们给咱们守好家门。不然就凭殿下手里的那点人船,【海岸线】顾此失彼都是轻的。 这两笔钱加一块就要一百万鹰洋。” “二叔怕到时候财政部账目上已经见底,耽误了大事。”骆德义对于财政部的细节状况了解比骆德刚更充分,更清楚。“唉,说实话,殿下手里的储备金也顶多应付过今年这一年,等到明年战争要是还继续呢?现在殿下的形势不好受啊,国家财政困难的很。” 美洲商人很少有带着金银币带回家的,但是润州、邓国这儿,除了正当得贸易商人外,还有诸多的走私商人,这些人可不会持有华元,他们的通用货币是墨西哥银元,是鹰洋。 而对比来港口贸易的正当商人来说,走私贸易似乎才是陈汉对于西属美洲地区的主要贸易模式。 海关那针对的是英国、美国和葡萄牙船只。 “今年外贸形势肯定不如去年。”骆德刚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欧洲的战争已经开打了好几年,中西矛盾尖锐,局势紧张也的确确制造了一定的影响,中属美洲的总体贸易额是持下降态势的,但内需却在不断地扩大。 而邓国的财政收入在持续减少的同时,军费支出却铁定要一年比一年高,而且估计还会多不少。毕竟邓国的海军又要添加几艘辅助舰只,还有两艘主力舰开始制造,陆军也增添了一个整编团和一个骑兵营,这军费支出还不得飞天上去啊。 “就是这个问题啊!”骆德义有些烦躁地说,他是国家战略物资管理局的一把手,很清楚邓国的几处仓库中储备了多少东西,那是很占资金的。而且就算到时候转手以更高价格卖给了国防军,本土的内阁、大都督府也的确认下了这笔账,但什么时候资金能到位,那也难说啊。 可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大都督府直接下命让美洲六藩国收集储备的,他们不可能对着本土讨价还价的。 战争爆发后,本土拨来的资金来的再快,也要等到下一年才可能送到美洲。 而邓国的财政真的已经有点紧张了,储备库里的东西占据了他们相当一部分的资金,这对整个邓国的财政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但现在又是举国一致准备进行对外战争的时候,这时候谁跳出来指责战略物资储备费用过高那就是其心可诛,大都督府也是能杀人的! 为了进口战争和储备战略物资,国内的金银币流出速度加快很多,如果这‘准备阶段’再持续个一两年,邓国财政可能会破产的。 李琨最早时候想美洲的六藩国不足为惧,那真的有一定道理的。战争的影响无处不在,外人谁能想到一个战略物资储备,就快要掉邓国的小命了? “再不想想办法恐怕就支持不下去了。” “难道殿下要……挑起战争?”骆德刚还真敢猜,好在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大事不是骆家这几个人头子能惦记的。哪怕是提议,也必须是邓王自己主动说出来。 “殿下可没这么大的胆量。”骆德义摇头。 “虽然那是一劳永逸的最好办法——尽快的开启战争。”后一句话骆德义说都没有说出来。 …… “局座,局座,大板鸭开战了,他们的军队越过了边界线,攻入了徐国。” 骆德刚微微的感到丧气,但他也理解,他脑子里钻出的这个念头实在胆肥了一点。但是被他大哥毫不犹豫的给否决的时候,骆德刚还是有点小小的沮丧。 可是,现实就是这般的具有戏剧性。 骆德刚的情绪刚刚陷入低沉,骆德义的秘书就急匆匆的跑来报告了一个超级火爆的大消息。 骆德刚的情绪本来是低沉的,现在骤然的被这个消息刺激的直上云霄,整个人就如同一只被卡住了脖子,打不出咯的公鸡,眼睛圆睁,脖子上青筋暴露。 骆德义也给狠狠地闪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抓住自己秘书的手:“你说什么?” “大板鸭主动进攻了?” “局座,大板鸭真的主动进攻了。”秘书也是知情人,清楚自家管理局的一座座在那略储备仓库给邓国财政造成了多么大的压力。 对于邓国来说,这是一个绝对绝的大好消息。 …… 农历六月十三。正是北美天气炎热的时候。 然而火辣阻断不了西班牙殖民军的攻势。从墨西哥出发的西班牙殖民军在六月中兵分两路,一路正北猛攻徐国,一路东北进攻邓国。 汇聚于两国边境的国防军和藩军当然不怕对面的西班牙殖民军,他们有坚固的永久工事,有修筑完备的坚固阵地。 以正北的徐国为例,西班牙殖民军团在包围了一部分国防军和徐军后,强攻猛打只持续了三个昼夜就嘎然而止。因为西班牙人发现,自己若是坚持铲除这些边境的绊脚石,他部【西班牙殖民军】将要为此付出惨重的无法承担的代价。 所以西班牙人就迅速调整了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对边境的中方守卫部队改猛攻为包围、牵制。集中兵力向更深处进攻。 实事求是的说,西班牙殖民军在北线的进展并不缓慢,因为徐国的移民根本就没往那边界线上凑,徐国的发展策略是以沿海地区为根本,然后逐渐向内陆眼神。所以西班牙人纵然后腿上被拴着了一根脚链,被包围的国防军和徐国的边防军始终在不停的扰对面的西班牙殖民军,在一定程度上小小的影响了西班牙人的安全。 有着前期的战事不顺利,西班牙人的攻势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是他们的目的坚定不移。火热的太阳也不能让殖民军的将军们有丝毫的顾及。这是夏天,又不是冬天,没有没过腰深的大雪,阳光对西班牙殖民军的影响并不很大。 为了这一次战争,西属美洲殖民当局在确定自己不能依靠本土之后,很多半岛人和支持西班牙的白人后裔,纷纷慷慨解囊,特别是墨西哥地区。因为他们清楚——西班牙只要再败,他们的土地很可能就是中国人的了。殖民当局也从地方上压榨出了一笔巨大的财富,从而建立起了一直人数多达十万人的机动部队。 是的,这十万人是机动部队,西班牙在拉美广阔的土地上依旧有着数量不小的驻军。很多西班牙人还自信的说,如今的这支部队要比之前的那一支‘十万人’强大很多。 至少他们已经正视了中国人的强大。 七月中旬,本该在后方坐镇徐王陈喅出现在了索尔顿盆地。 站在陈喅身后的是现任美洲第一军团军帅的高平山,他还兼任着美洲驻屯军的副都督。 “胜负就在今后的三五天里分晓了!”望着眼前索尔顿盆地一望无尽的戈壁荒野,高平山沉思着。 …… 虽然只隔着一个索尔顿盆地,可事实上西班牙人对于国防军的动作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中国的军队在尽快的调动着,可是中国的军队很大部分集中在西部沿海地区,这是中国人的一种姿态。 至少在西班牙人看来是这样的。 中国人就没想着打防御战。他们在双方边界线上也建立了一些碉堡、要塞和防御工事,但他们扎根就不想在边界线上摆开阵势开打,他们是准备着从墨西哥西部沿海地区登陆,是寻找到西班牙殖民军的薄弱地带——至少没有那么多的永久性防御工事,然后在他们的优势海军战舰的掩护下轻松登陆,然后想着墨西哥肆无忌惮的展开进攻。 这也是西班牙人在得知本土的海军打响了第一炮之后,自己也主动的抢先发起陆路进攻的原因。 事实上,中属美洲六藩国受到中西海军开火交战的消息也就比西班牙人慢了两天而已。 但这就是个‘时间差’! 现在,西班牙的进攻部队就在索尔顿盆地的南侧,那里本来还有一些中国的移民村落,但后来政策转变,很多已经开辟和站稳脚跟的居住点被放弃,大量的移民返回到了索尔顿盆地西北方向。 “尊敬的桑蒂亚戈将军,中国人的战舰已经南下了,但是那些军舰上并没有让我们担忧的中国士兵,您已经可以考虑与中国的陆地会战了……” 殖民地后方送来的信报让西班牙北线指挥官桑蒂亚戈大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担心中国人与他玩一场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战斗。 桑蒂亚戈很清楚,中国的村镇没有那么容易被占据,如果中国人的陆军主力伴随着战舰南下,游击墨西哥西海岸或中美洲的话,那么最后承受不住压力的很可能是西班牙人。 如果桑蒂亚戈在前线收到了总督阁下寄来的撤退命令的话,那么这一场战争,西班牙人就已经再一次走在通向失败的道路上了。而现在看,中国人也舍不得他们的基业,就像他们在战前估计的那样,中国的大皇帝很爱惜他的子民们。桑蒂亚戈的自信心猛地爆涨了一大截。 “西班牙殖民军总兵力被确定为3.7万人,先头部队已经到了29号区域。” “西班牙殖民军侦察骑兵已经开始试图越过我警备【12号】区域。” “西班牙殖民军开始降低行军速度。” “西班牙殖民军侦查骑兵进入了25号区域。” “西班牙殖民军的后卫部队被确定为一个旅,4500人。” 西班牙殖民军沿着索尔顿盆地向西运动,他们没有横着穿越整个索尔顿盆地,他们的整体兵力是三万七千人,而不是三十七个人。 侦察兵就把消息一条条的传了进来,前线指挥部里头的空气也仿佛紧张起来。在大地图,标着西班牙殖民军的标志背在不断的被挪动到新的位置,大家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形势的最新变化。 “军帅,可以开始了么?”军团参谋长沈世英问道。 战争前的计划与现在的具体形式有很大的变化,高平山一度认为得靠前线的防御工事能够堵住西班牙殖民军的北上势头。这些要塞据点不拔掉,怎么可以放心大胆的北上呢。但西班牙殖民军的军队比预计的要多出不少,北线军队至少有六万人。 西班牙人在打了两天后,分兵包围、牵制了前线守军。然后大部队进到了索尔顿盆地,一路建立兵站和建立后卫阵地,那都还能剩下小四万人呢。这真的出乎高平山的预料。 西班牙人把总兵放到了北线,而不是更容易进攻的东北。 要知道,徐国这儿挨着东京和汉津,可是美洲驻屯军的主要盘桓地区。 在驻屯军的参谋部推演中,西班牙人如果率先发起陆路进攻——当时推断这种可能性很小,有点骄傲自大的国防军认为,中西要开战开打,那也是陈汉对西班牙宣战,完全不认为西班牙还有胆子主动招惹中国的威严。 那时候觉得,西班牙会把主力投入到东北方向的邓国,留下部分兵力牵制徐国。可结果正相反。 第九百零九章 六角炮加米尼步枪等于什么? 西班牙殖民军沿着索尔顿盆地向西移动,高平山既没有发出阻击命令,也没有下令南下部队出击。 按照一军团参谋部的计划,己军是完全具有地理优势,可以坐视西班牙人主动送上门来。 不管是他们沿着荒芜缺水的索尔顿盆地向西运动,还是直接穿越索尔顿盆地直接向北,一军团都可以轻松自如的应对他们。 比如现在这个态势,国防军就可以在索尔顿盆地的西部边缘打阻击,延迟西班牙人的行军,然后派出一支精锐部队穿越索尔顿盆地,攻击西班牙人的后路。 ——这股精锐部队不能多,但要是真正的精锐。在一个团左右。 因为索尔顿盆地恶劣的自然环境真的无法让一支大规模的步兵部队安然横穿,尤其是他们穿过索尔顿盆地之后,还要去进行一场艰苦的长期战斗。 “世英,如果我想让西班牙人遭遇麻烦,但又不至于原地不动。你有什么建议么?”高平山问。 “军帅是怕西班牙人产生警觉?” “我害怕南下部队不能及时穿过索尔顿盆地,堵住西班牙人退路呢?” 这一次的美洲战争,陈皇帝是非常重视的。手下的几个大将都被他派来了美洲。 美洲驻屯军也分两个军团建制,一军团是高平山,二军团就是黄捷,坐镇后方的是陈启。 军中的几个冒头的少壮派,比如魏宝成、邓云、陈威、董威、潘昶、沈世英等等,那是都被编入了美洲驻屯军中,后头的这些人才是未来二十年陈汉陆军的嵴梁,陈鸣是不会让他们长时间的离开战争的。 现在高平山口中的’世英’,就是沈世英。 他能名列少壮派名录,靠的可不是他爹,而是他自己在参谋策划上的本事。沈世英有点像贝尔蒂埃,有着旺盛的精力和缜密的心思,谨慎的态度,和在一团乱麻中滤清头绪的天赋。 对面西班牙殖民军虽然战略搞得很冒进,但限于国防军在国界线上展示出的力量,桑蒂亚戈对自己的侦查和行动是非常重视跟小心的。他命令骑兵部队不停歇的四处侦查,包括后方位于索尔顿盆地边的几个军事据点。这下不仅让国防军的侦察兵大大的为难,还让国防军的南下部队达成目标的难度大大的增加。 沈世英还没说什么话,高平山又先一步摇起了头。“按计划行事吧!”毕竟整套作战计划是经过整个参谋部精心设计和推敲的,高平山的顾虑参谋们都想到了,制定的策略也是N多次考虑之后的结晶。他自己的脑子在短时间内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的。 距离定南镇南三四十里的位置,西班牙骑兵部队们打马从道路上飞奔。 那是如今的徐国最南端的一个定居点,本来是西班牙人开辟的一处小镇,名字叫赛德,现在则变成了一个半军事化的‘边疆’重镇了。 西班牙殖民军距离定南镇的距离还有七八十里地,但骑兵把自己的侦查范围外放个三五十里,是很正常的。这些人的活动范围和密度一直都很大,桑蒂亚戈是一个在执行上很谨慎的人,这同他在战略上的大胆大大的矛盾。 桑蒂亚戈就是这么的一个人。 骑兵的人马都相当疲惫,但是这些嗅觉灵敏的西班牙骑兵精锐已经迅速察觉到了不对的苗头。 他们面前的道路边两边全是树林,这是一片草木丛生的地方。 几名隐蔽在草木丛中的国防军侦察兵,一双双眼睛盯着奔驰而来的西班牙人。把头的西班牙骑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队伍即将踏入陷阱的那一刻,猛地拉住了缰绳。 一片‘希律律’的战马叫声中,一个二三十人的骑兵小队半数人翻身下马,半数人兜回马头,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就见一个西班牙骑兵从马背上拿出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在地面上插了一下,再插了一下,然后一声闷响后,前方的道路上有着一个半米方圆的陷进,周边还有五六个手掌大小的陷马坑。 西班牙骑兵迅速朝着周边架起了火枪,但是树林深处早埋伏好的国防军侦察兵,已经对着近在咫尺的骑兵抢先开枪。 他们的人数明显很少,因为枪声很稀疏,可是他们的射击准度超高,一枪一个,很快五名骑兵部队被当场击毙,另两人被打伤。 “是来复枪。该死的,我们撤,快离开这里。” 一个西班牙少尉高声的叫吼着,他很清楚这片地势的生态环境,这里已经脱离了索尔顿盆地,水流变的密集,草木丛生,脱离了眼下的这条道路,那就是一片树林。在这种环境下去对付几个拿着燧发枪的敌人,而他们自己拿的仅仅是燧发枪,这种行为无疑是去送死。 撤退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他们付出了挺惨重的代价。 而自打‘猎兵’的枪声响起之后,桑蒂亚戈几乎本能的选择了比较保守的策略,加强警戒,同时派出更多的侦查骑兵。他要等到骑兵部队们把确切的消息带回来,然后再决定作战。 这是一个还算合格的指挥者。 桑蒂亚戈没有妄自行动——向前或是后撤。不过他根本不知道中国人打算用什么招来对付他们。他的加强警戒,除了停滞了他们自己的行军速度外,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利处。 当然,他也让侦查骑兵做出了一些细微的改变,比如他们手中的武器换成了线膛枪。同时,这些骑兵也给他带来了新的发现——几颗变形了的铅弹弹头,这跟往常他们使用的铅弹似乎有些不同。 只是西班牙人的骑兵部队使用线膛枪和国防军的侦察兵、狙击手对射,那完全是业余在怼专业,后果除了送菜还是送菜。西班牙人的伤亡人数很快就突破了一百,骑兵部队士气低落。 桑蒂亚戈被这么一轮外围的骚扰给弄的精神紧张了。袭击不仅仅来自前方,他试图派人去向后连续,派出去的士兵竟然也同样遭到了伏击。他们这支西班牙殖民军部队突然间就被‘前后夹攻’了。桑蒂亚戈要是这种情况下还能神态自若,他要不是傻逼,那就是战神了。 战争在国防军作战地图标记的24号区域打响了。 这块地区是国防军为桑蒂亚戈部西班牙殖民军预备的坟墓。各种设计诸元都早有计算。桑蒂亚戈展开部队,布置阵地,虽然很迅速、正规,可挡不住这块战场就是国防军预设的。 战争根本没有出现大炮对轰的场面。当西班牙殖民军的大炮肆意开火,轰击着阻击阵地的时候,国防军炮兵正在做着饱和打击的准备。 要知道,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美洲驻屯军就完成了新的换装,现在的他们手握的步枪全部是先进了燧发枪一个时代的米尼步枪,他们的大炮也有一部分是价格昂贵,吨位也重的六角炮。 西班牙人比俄罗斯人都有面子。 为了对付他们,陈鸣把自己在美洲的武装力量全部升级了。他现在手里除了一个进展不怎么顺利的后膛针击枪外,那真的是再没有任何后手了。 如今的美洲驻屯军已经是陈汉,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强大的一支军队,虽然他们的人数总共还不到五万人马。 高平山手里只有三十门六角炮,45炮占据了六成,60炮只有可怜的四门,剩下的八门是口径最大的75炮。是的,六角炮的统计方式已经不能全看炮弹的重量了,而是要看口径的大小。 所谓的45炮就是口径45MM,也就是一寸三左右,可是炮弹就足足超过了四磅,非常接近三斤。 而传统的球型炮弹火炮,只是一磅炮的口径就达到了2英寸,也就是近5公分,50MM。 这两者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了。 六角炮的炮弹是一个扭曲的圆柱形,带尖角,比一个纯粹的圆弹要大的太多了。 但是六角炮的射程和精准度比之传统的前装滑膛炮超出的实在太多了。后者的规矩套不上前者的身上,陈鸣就索性拍板决定,就计口径大小。 于是陈汉军工系统里,打最小的20炮开始,30炮、45炮、60炮、75炮,一系列的炮型相继而出。而陈汉现今最大口径的六角炮也就是75炮。 高平山手中有足足三十门的六角炮,那么他们能完全压制对手。 在校射气球的指挥下,西班牙人的炮兵阵地设置的再漂亮,柳藤框堆砌的再多,也是白搭。 圆柱形炮弹的穿透力比之传统的球型炮弹高出太多了。 西班牙殖民军这边则什么都还不知道,他们还在努力的挖着战壕。同时,西班牙殖民军的大炮还在不停的对着国防军轰击,一颗颗铁弹打的原木拦腰折断,打的阵地上尘土飞扬…… 但是事情在六角炮和米尼步枪被运送美洲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小米加步枪打赢飞机大炮的例子是建立在后者强劲有力的领导和无数人的热血奉献上的,要是说连西班牙的殖民军都能做到这一点,在欧洲军界比之西班牙陆军强大了一个等级的俄罗斯陆军,早就应该反推到乌鲁木齐,反推到东北、华北了。 中西美洲战争这一仗,陈鸣最大的目的当然是掠夺西班牙的财富。但是在完成这最大的目标的同时,他也是在为米尼步枪和六角炮打广告,告诉全世界所有的人,陈汉的武器是多么的先进,武力是多么的强大。让西方人脑子里全都确定一个不容更改的事实——米尼步枪比滑膛枪牛逼多了。 让西方人不敢再窥视中国,让他们从心底里惧怕中国。 同时,米尼步枪的先进性、战斗力得到验证之后,它的重要性也就无需多言了。那么,窃取中国先进的武器技术的俄罗斯帝国,他们又该作何交代? 陈鸣很期盼着圣彼得堡的回话的。 所以,美洲的这场战争,陈鸣要求的是碾压。 美洲驻屯军和美洲的所有军事力量,打西班牙人的时候,就必须打出彻底碾压对手的无敌气势! 第九百一十章 ‘碾压’式战争 国防军的炮击干净利索。三十分钟的炮击时间结束,西班牙殖民军的上百门火炮已经残破不堪,他们精心修筑的炮兵阵地上一片狼藉,剩下还能继续发射的火炮怕是连一半都没有了,而还活着的西班牙炮手则全都跑的一个不剩。 桑蒂亚戈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中国军队有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变化,他们现在的武器完全是火箭弹一样的BUG。 他的眼前放着几发大小不一的圆柱形炮弹,这种炮弹的样子实在超出了他的大脑天际。而且敌人的炮群距离他们的炮兵阵地很远,西班牙人也带着有热气球,从上面他们的观测员可以清晰的看到被中国人布置在防线后撤的炮兵阵地。 可就是那么远的炮兵阵地,敌人不仅能打到他们的炮兵阵地之上,精准度还真的高。 桑蒂亚戈可不会愚蠢的认为是中国人的火炮受到了上帝的祝福,所以才打的这么远这么准,这分明是中国人发明了新式武器。就像之前的火箭弹一样,他们发明了一种新的大炮。 而现在桑蒂亚戈担忧的是,中国人要干什么? 他们是不是要全歼自己? 明明拥有这么厉害的新式武器,却一步步的把自己放到了索尔顿盆地的西北,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南部的边界已经至少有二百公里,桑蒂亚戈反射性的就意识到——中国人如此做肯定有着大图谋。而全歼他部显然就非常非常的大。 被六角炮摁着狠揍了一顿的西班牙人意识到了形式对己方的不妙。 没有了大炮,西班牙殖民军就没有了利齿。火箭弹是五百米距离上才能用得到的武器,没有大炮的掩护,阵线上前凸的散兵【线膛枪】都能让火箭兵饮恨当场。而且只靠步兵手中的火力和火箭弹,能够挡住中国军队的反扑吗? 中国人连这种奇葩的炮弹就制造了出来,谁敢说他们就没有别的武器了? 桑蒂亚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军人,依照他的目光看待这些炮弹,可以大致确定对面的新式火炮是一种成熟了的线膛炮。 这种大炮不要说西班牙人,欧洲的很多很多国家都打过它的主意,可惜没有一个成功的。那么现在,中国人成功了吗? 事实上中方也没能依照现在的技术造出成熟的前装线膛炮,六角炮的内镗是六角形,那是取了巧劲。陈汉军工系统实验的前装线膛炮拥有着跟欧洲同行所遇到的同样难题,线膛不好拉,寿命超级短,非常容易磨损。 桑蒂亚戈心里满满的担忧,对方手中这强大的炮群对于战争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国防军继而就发起了进攻。炮兵转移炮口,把目标对准了西班牙人的步兵阵地。中国军队开始组织起一支又一支的小规模突击部队。 同时间,滑膛炮和臼炮也趁机向前移动阵地,在距离西班牙殖民军阵地七百米的距离上,开始对着敌人猛烈开火。工兵部队也在抓紧时间挖掘堑壕,等到堑壕挖掘妥当,填装着黑火药的火箭弹和发射开花弹的臼炮,必会流星雨一样的打向西班牙人阵地。 大批的狙击手和侦察兵,拿着米尼步枪凸出阵线,也开始对西班牙人展开射击。他们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在这个国防军预设的战场上跟国防军交战,就是桑蒂亚戈部西班牙人最大的悲哀。远程打击力量被拔除的西班牙人,在攻防战开启的第一时间就落入了绝对下风。 当傍晚黄昏降临,国防军的攻势暂停了下来。但西班牙人并没好过。他们发现对面中国人的线膛枪多的令人难以置信,在后者的掩护下,中国人的火箭弹已经朝着西班牙的步兵阵地打了上百发。而他们的炮兵也依旧在开炮,同时在逐渐暗下来的夜幕掩护下,国防军的小股部队开始了骚扰作战。他们打枪,扔手榴弹,还在铁桶里放鞭炮。 后者当然是西班牙人被俘虏了之后才发觉的。 一夜的时间,炮声一响,骚扰就暂停。炮声一停,骚扰就继续。每一轮国防军的进攻当中,都有西班牙人的士兵被击毙,被打伤。虽然不多,可伤员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于是西班牙人就下意识的往后缩,谁也不肯钉在前头送死了。 整个夜晚,西班牙人连睡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他们本来就处在连续行军作战当中,国防军则只有少许的侦察部队在不停的奔跑,余下的部队可都是以逸待劳。西班牙殖民军的体力已经消耗很大,白天被人摁着胖揍了一顿不说,晚上一整夜的都又被骚袭,中国人不停歇的折腾,不管是大炮的轰鸣,还是枪声的清脆,都让他们所有人都没办法真正的放松休息。 当第二天大早上太阳升起之后,西班牙人士兵、军官们一个个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被阳光一照,各个觉得眼睛酸痛,泪水忍不住哗哗的往外流。 桑蒂亚戈很心里很清楚,自己手下的部队如此一副糟糕的态势,这不仅仅是因为外界的打扰,更因为他们内心的恐惧。 中国人有了威力巨大的新式火炮,己方的大批火炮被摧毁和彻底的被压制,所有人都明白未来的战争会是多么的麻烦。稍有不好,他们都有可能整个交代在这儿。 这里距离边界线至少有200公里啊。 也就在此时,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来。 一枚超重型火箭弹被国防军射到了西班牙人的一线阵地上。在清晨的阳光中,那些冒着赤火白烟的火箭弹划着一道道曲线飞进了西班牙人的阵地。 如今的火箭弹为了增强那么一丢丢的爆炸威力,包裹火药的那一部分都被白花花的丝绸代替——被丝绸缠成了发射药包一样的存在,这样可以增大爆炸威力,但耗费也加大了不少。丝绸对于美洲来说是绝对的‘舶来品’,它不像火药可以自行生产,在美洲桑蚕养殖业发展起来之前,这耗费就低不下去。 现在全世界大小‘现代’国家,都已经统一了认知——丝绸这东西不仅是高档的纺织布料,更是一种军需品。大炮的发射药被丝绸包裹了之后,那效果是很明显的。特别是对于大口径的岸防炮。 而火箭弹这种威力巨大,制作简单的武器,到现在为止也是很多国家对付地表下工事的杀手锏。甚至为了让火箭弹的爆炸威力变得更大一些,一些国家还会不惜成本的将丝绸应用到火箭弹爆炸药部分。只是火箭弹的缺陷是很明显的,作为特大号的开花弹,无法摧毁坚固式防御,甚至是半永久性的工事有时都会显得力有不逮。可是西班牙人也不可能在眼下的战场上修筑起半永久性的防御工事,对于他们卖力挖掘的一道深沟,能否有效的抵挡火箭弹的爆炸威力,藏身在其中的西班牙殖民军是很有发言权的。 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会掀起漫天的土砂,或者是一场腥风血雨,爆炸中心的西班牙殖民军官兵运气不好的都直接变成了骨肉混杂的碎块和一蓬蓬的血雾了,也有的人被重重气浪与冲击直接推倒在地,更有七窍流血者,或只是嘴角鼻孔里头有少量出血的,这种人的内脏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震伤,那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内脏给完全震裂了也不是不可能。更有被高速飞行的各种零碎给打伤打倒的。 魏宝成在远处的一个高地上用望远镜打量着战场。西班牙殖民军阵地上的一幕幕在望远镜里头清晰可见。魏宝成半点胃部收缩的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畅快淋漓。虽然距离够远,魏宝成听不到惨叫声,烟雾中也让他看不清西班牙殖民军脸的表情,但看他们把身子深深地埋在战壕里当缩头乌龟,或是狼奔豕突的样子,也完全能够想象到他们此时的恐慌。 眼前的这支西班牙殖民军的整体素质确实比上一次战争中有所提高,但他们的成员成分就决定了这支军队的天花板,这是瘦子跟矮子的一场比较,强也强的有限。 魏宝成带领的是一军团的主力,两万出头的一军团那就是一个整编师的力量,魏宝成在来美洲之前带的本就是一个整编师。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怎么击败当面的西班牙人,而是要如何彻底的黏住西班牙人。别让桑蒂亚戈给短尾求生了。 别以为洋人就多么的笨蛋,在必要时候,短尾求生是任何一个将军的本能反应。 炮弹、火箭弹轰击个不停。从清晨轰到中午,光六角炮的炮弹就打空了二十多车。而西班牙人的建制和组织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已经有些混乱。 最主要的当然是他们的斗志动摇了。 西班牙人的炮兵完全去见上帝了。没有了炮兵,火箭弹对射上完全屈居下风的他们,对于战争的前景已经持悲观态度了。 魏宝成在黄昏时候下令部队对着混乱的西班牙人直接发起小规模进攻,这场冲锋中的残酷可想而知。西班牙人不是木头人,他们手中也有火枪、刺刀和火箭弹,虽然整体上讲他们吃亏在自己信心动摇,而且连续的得不到良好休息,让他们的体能倒退极大。可这就好比一只受惊的老母鸡,反而会是全力以赴的挣扎,顶多是‘它’挣扎的不得要领罢了。 而对面的国防军呢,每一个士兵都经过充分休息,并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士气高昂。在欧洲的战场上,士气高昂的法国革命卫队的士兵是敢迎着火箭弹冲锋的。 现在出击的国防战士们也绝不会对西班牙人手软的,虽然他们的进攻一开始也很小心谨慎,也遭受到了雨点一样的火箭弹的反击,但他们一点也不觉得畏惧。等到夜幕降临,到了夜间,那就更开放很多了,攻击力度也大了很多。而到了夜晚,信心动摇的西班牙人抵抗却是更无力了。 老母鸡的体力是有限的,前头疯狂的挣扎必会消耗掉它们极大地体力。要不是桑蒂亚戈还有那么点能力,在国防军白天打炮的时候就让人在后面有利位置修筑了防御阵地,节节抵抗,层层防御,说不定西班牙殖民军在这个夜里就会全军崩溃呢。但就算如此,西班牙殖民军也是一点点的‘减轻自我负担重’。 被留下打阻击的西班牙殖民军一部接着一部崩溃,而国防军用的招数却很简单,就是正面牵制进攻,侧面迂回包抄。可是西班牙人就像反应不过来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被这种简单的战术打的稀巴烂。 战斗中凡是来不投降或是稍微迟疑的西班牙人士兵必然被毁灭。 魏宝成一点‘怜惜’的念头都没有。虽然现在国防军已经有资格对西班牙战俘施行人道慈善了,可魏宝成觉得死掉的西班牙人和其支持者,才是好的西班牙人及其支持者。 后者与陈汉的矛盾是无可弥补的。两者间的战争是绝对的死战,这样一来眼前的西班牙殖民军,眼前的半岛西班牙人和其在美洲的支持者,那就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现在你放了他们,日后他们可能还会反过头来要陈汉士兵的命。 世间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不付出代价。西班牙人想要保住美洲,保住殖民地,保住自己的利益,他们就要付出代价。魏宝成内心里对于大板鸭是一点妇人之仁都没有的。 就这么一念间,随着冲锋号尖锐的响起,又一个黎明就要到来的时候,黑压压的国防军士兵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就在一军团主力进攻桑蒂亚戈部的时候,董威带领一个四千人的加强团也走出来荒凉的索尔顿盆地。警卫员从水源地取来了满满一壶水,董威扬起脖子一口气干了半壶。 他手头就四千人,魏宝成调用了一军团大部分的军队,陈启手中又握着一点警戎兵力,能留给董威的就只有四千人了。 “副座,咱们往哪里打?”董威现在是一军团的两个副帅之一,兼职的么,另一个是领着一军团主力的魏宝成,这就像高平山领着一军团的正位帅印之余,还把握着美洲驻屯军副帅的位置。 蒋魁从来没想过大板鸭会有好打。他们都穿过整个索尔顿盆地了,西班牙人的影子都还没见,之前侦察兵汇报的可是有西班牙人的骑兵在索尔顿南部地区活动的,而且活动还很频繁。 他哪能知道,索尔顿南端的西班牙殖民军现在正人心惶惶呢。他们跟前方主力的联系,都已经断了。中国的侦察兵和狙击手掐断了桑蒂亚戈部与后方的联系。大板鸭自己都慌得不行了,也就放松了索尔顿盆地南端的侦查。 蒋魁也算是军中的老人了,但他吃亏就吃亏在自己的文化课上了,所以到现在他还只是个团正。 董威思索了片刻,说道:“咱们去找7号、8号和9号区域去。切断索尔顿盆地的西班牙人和边界附近的西班牙殖民军的联系。” 蒋魁张大了嘴,“跑那么远?路上被发现了咋办?” “被发现了就打呗,撞到了谁打谁,目标确定是七号地区。咱们害怕他们不成……” 董威对这场战争信心满满,有了六角炮和新式火枪,这场战争的主体就是碾压。彻彻底底的碾压! 第九百一十一章 龌龊的法子 西班牙殖民军对徐国的进攻事态不利,对于邓国的进攻同样局势艰难。 成功夺占了一处被国防军放弃的小镇之后,休整了后的西班牙人从镇子里出发。他们的指挥官,西班牙陆军中将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的脸色没有了原先的轻松。这两天的遭遇让他伤透了脑筋。神出鬼没的中国人实在让他感觉到头疼。班德拉斯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为了自己的荣誉,他不能在部队还没有遇到中国‘大部队’的‘顽强’抵抗之前,就带领部队调头逃跑。 从越过边境线——东路西班牙殖民军也留下了小半的部队,分割包围了边界线上的几座国防军军事据点和防御阵地,然后他们就受到了跟桑蒂亚戈部一样的遭遇了。 打头的西班牙骑兵被零零碎碎的打掉了一二百个,骑兵部队士气低落,甚至都不愿意再顶在最前面。而改调步兵充当先头部队后,先头队伍就开始时不时的会遭遇到小规模的接触战了,不再是来复枪射手的冷枪,而是营连一级的小规模战斗,还有就是白天黑夜斗不带停歇的骚袭。 很值得注意的有一点——中国人似乎全部都装备了线膛枪。 这让西班牙殖民军感觉很不好受,安东尼奥·班德拉斯也一样没什么好的法子。就跟桑蒂亚戈一样,他也觉得中国人的线膛枪多的有点超乎寻常,而纯线膛枪部队的想法让他想到了英国人的来复枪团。但他还是不愿意就此打道回府,这会让他被人耻笑的。 “这是另一种模式的战斗。”安东尼奥·班德拉斯还是能清醒的认识到战争的。中国人的这种战术,看似很没格调,就像卑鄙的小偷一样,但战果却不小,累计数据让他看了心惊肉跳。所以他没有为国防军的作为所激怒,反而还很正确的给与了不错的评价。 “中将阁下。西班牙军队不需要学习这种龌龊的法子。学习这种战术只会降低我们军队的斗志、组织性和士气。”班德拉斯身边的西班牙殖民军高官们很是有些人不怎么赞同他的这个观点。 没人愿意面对死亡。这种看似效果不菲的骚袭战,实际上却打乱了军队的结构架层,陈汉可以这么玩是因为陈汉军队打一开始就不是一支‘排枪击毙’模式的军队,现在更已经彻底抛弃了‘排枪击毙’模式施加在自身身上的少许限制,虽然他们还没有寻找到新型军队的定义和模式,但比之后排枪击毙时代的欧洲军队可领先了整整一大步。 一样的事情如果普及在后排枪击毙时代的西班牙殖民军中,对于军人之前所受的组织性、纪律性、士气和荣誉感真的会有反作用,真的会有一定得冲击。 东西两大文明在一些事情的理解和认知上是很大相径庭的,对于现在的这种战斗模式,没有深深落下排枪击毙时代痕迹的中国、军队,显然比欧洲人更加适应。 伊戈尔·卡西利亚斯·托雷斯少将的话语并没赢来安东尼奥·班德拉斯鄙视的目光。“是的,少将。这种战术并不适合西班牙陆军。”怎么说班德拉斯也是一个有着三十年军队生涯的老将,轻易地就能看出这种战术与西班牙陆军现在的格格不入。 欧洲军队也正在摆脱排枪击毙时代的束缚和影响,但‘排枪击毙’对他们的影响实在太大太大。 如今的欧洲军将,那每一个人都是从排枪击毙时代走过来的人,甚至这个范围可以包括拿破仑。相比较而言,法国大革命让大批的贵族军官逃离了军队,由大多数的民众组织起来的革命自卫队,先天上在纪律、列队等方面就比不上其他各国的正规军队,倒是先一步让法国人在摆脱旧日军事束缚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段。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继续呓语说道:“如果俄罗斯的哥萨克们愿意下马作战。这种战术简直天生就是为他们设定的。只需要东西南北的埋设地雷,配备小股的来复枪射手进行阻击的方式,就能让敌人分辨不出外头到底有多少兵力,让敌人迟迟不敢有大动作。”而西班牙的问题是,他们没有勇敢的哥萨克啊。 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军中倒是有一些当地征召来的骑兵,这些人在训练和纪律上都不如正规的西班牙骑兵,跟俄国的哥萨克倒是很类似,可惜他们没有哥萨克的血勇无畏。而少了这一点,这些南美骑兵和墨西哥骑兵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以及一连串的枪声,却是从东南传来的。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甚至一听那声爆炸声,就知道这不是炮声、手榴弹爆炸声,而是中国人生产的地雷爆炸了。 是的,地雷,这又是一种新鲜玩意儿。 虽然这种武器在中国的历史上和欧洲的历史上已经早几百年就出现过了,但那时候的地雷跟现在的地雷完全就是两码事。有了雷管和导火索后,中国制造的地雷爆炸率高多了,而且敏感度也很高。 恐怖的武器并不复杂和多么的精巧,威力也不算多大,最大的地雷也就跟一个小西瓜大小差不多么。但一次爆破顶多炸倒挨着的四五个人,虽然其中真正被炸死的可能一个都没有,就连踩中地雷的哪一个可能都只断一条腿。 但这种武器很让人心生恐惧,它们爆炸的太防不胜防了,且制造伤员的能力着实让人厌恶。要知道行军之中,每一个伤员可都需要三分之一到一半的马车,或是两个士兵的‘负担’。 “懦夫,懦夫,无耻、卑鄙的懦夫!”何塞·布加拉尔上尉对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国防军骚扰部队破口大骂。 “上尉,我们应该追上去。踢这群可恶的黄皮猴子的屁股。”一个老兵叫嚣着。 反正是黑夜里,只要离开了火堆,线膛枪也不比滑膛枪的精准度高多少了。 “对的,上尉,就该这么做。狠狠地踢中国人的屁股。这群该死的懦夫不停的骚扰我们,我们的应对太被动了。”连队中的西班牙军官七嘴八舌的鼓噪起来。 很快,一队七八十人的西班牙殖民士兵就什么都不带的从警备阵地里头跑出来,顺着国防军骚扰士兵离去的方向追了去。他们所要对付的人并不多,不然他们连就不会只倒下四个人了。可是他们很快,还不到一刻钟,他们就进入了国防军侦察兵预先设定的地雷阵中。 地面上突的喷出了一道小火花,这是地雷的雷管导火,有些地雷埋得浅,火花直接喷到了地面上。 远处埋伏的一个国防军侦察兵,就看到地上猛地爆出一团火光,接着就有好几个黑色的人影被火药推倒在地上,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就响起了。 坚硬的陶瓷球体弹壳在烧制的时候,就在外面专门留下了网型刻线。里面还有铁砂、铁片,伴随着气浪,无数碎片在空中四处飞射。或深深刺入人体,或者削掉人一大块肉,更有干脆就穿透了身子。杀伤力比之单纯的爆炸还要更大,虽然当场要不了人命,除非倒霉的咽喉、下体、动脉受创,可以后这伤员能不能在西班牙人的野战医院中活下来,可能却很低。 那些铁砂、铁片很多都是生锈或是浸泡过尿液、粪汁,沾染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伤口发炎率极高。 西班牙殖民军根本没想得到会遇到这样的袭击,黑灯瞎火的,中国人就不怕把自己误炸了?一颗地雷炸翻了五六个人。真被炸死了,倒也安静了;可是他们都没死,那就惨了。诸多没有受伤的西班牙殖民军士兵也心惊肉跳,中国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其中些许人吓得魂飞魄散,就跟没头苍蝇向后乱跑,结果又触发了另一颗地雷。 之前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刻地雷没有被触发,可现在这地雷爆炸了。 在一声巨响之后,国防军的几个侦察兵是趁机开枪,反正就对着人影处打。给乱搅的西班牙殖民军更添了一把火。 在这样突然起来的几下子打击,这队七八十人的西班牙殖民军是狼狈不堪。连死带伤的足足有十人。区区几个侦察兵,配合着两颗地雷和几枪射击,就解决掉了一支人数远比自身数量要多的敌人,这样的战绩来的不要太轻松。 没人去打扫战场,不管是混乱中被打到的殖民军士兵,还是那些受伤的殖民军士兵,不管他们死了活了,不管他们是重伤还是轻伤,全留给西班牙人。而且那一片的地雷真心不是只两颗,黑夜当中别不小心自己踩中了,就笑话人了。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很快就知道了何塞·布加拉尔上尉的下场。这夜间值哨的部队都是他从两万来军队中挑选出的精锐。结果这支精锐连队一半的兵力冲出去,两刻钟不到就被打的一塌煳涂,狼狈的逃回。这让他很伤心。 正在此时,宿营地的外面又传出了枪声。这些中国人只躲在黑暗里一个劲的放枪,西班牙殖民军打着火把出去,必伤亡甚重。不打火把出去,连影子都找不到。这夜间实在是被动! 到了白天,西班牙殖民军的形式好了很多。国防军的骚扰部队更多的是与西班牙的骑兵和殖民军先头部队照面,对于居中的主力并没大的影响。 而且就自身情况而言,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在这支军队里的威望真心是不错的。 整齐的队列意味着部队的纪律性,除了脚步声没有别的话语声音,也意味着部队严格的军纪。而且人不是放在那里就不会动的木桩子,士兵们要是没有足够的精力与体力,是没法长时间维系队列的整齐的。而士兵足够的精力和体力意味着训练水平,士兵们目光中所蕴含的那种坚定意志,意味着军队的士气和军队的斗志。这点上做不好,做不到位,士兵们就会想的多,目光自然也就变得散乱和复杂,那么精气神也就没有了。 只有军队士气高昂,士兵对战争充满自信心,眼睛中剩下的就只有极为单纯凝聚的目光。 作为在镇压七年战争中崭露头角的将军,然后历经了北美战争和第一次中西美洲战争,班德拉斯虽然不算什么威望高隆的名将,但就像一员老将,他经历了这支殖民军从建立到成军的全过程,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在部队士兵心目中还是有着比较高的地位的。 西班牙殖民军开赴邓国的时候,一开始军队行进,那哗哗的脚步声听的只令人精神亢奋,汗毛雷击一样树起来。军队的精气神全都顶顶的充足。 这就是一名好的、合适的指挥官对于一支军队的作用。就像陈鸣当初统帅下的复汉军,战场上勇往直前,士兵根本不去考虑失败的可能。 那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精神的作用贯穿每个西班牙军官的身体,他们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胜利的追求。 而且班德拉斯在邓国的边界线上是根本没指挥部队猛攻强打,而是一开始就让人分割包围,留下小半的部队包围工事和阵地上的国防军和邓军,然后主力继续向前。 可是如今呢?在连续的骚扰当中,西班牙殖民军是一点点靠近邓国的移民局。而他们越接近移民区,他们的士气就越低落,日子过的就越难熬。 因为很简单,有移民的地方就有农业和经济,而农田多了,粮食就多了;粮食多了,人口就增加了;人口增加了,城市便更加繁荣了。这块地盘更加繁荣了,也就更能支撑众多的军队驻防了。 这就像俄国人在西伯利亚。没有城市做基础,没有良好的农牧业做基础,那就不可能长久的屯驻太多的兵力。中国人的经营水准比西班牙人好的太多了,西班牙人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他们知道,邓国这儿才几年的时间,就已大变样了。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作为殖民军的东路指挥官,他对现在的邓国是知道很多事的。中国的殖民政府大力鼓励兴修水利,开垦农田,他们给本土迁移来无地的贫民划分土地,贷款给他们展开新的生活,农业上鼓励马耕。邓国腹地的变化真是中国人这些年里一点点干出来的。 往日的时候,安东尼奥·班德拉斯还会对‘兴修水利’保持轻视。在他眼睛里,美洲的印第安人就跟非洲的那些黑鬼一样愚蠢透顶,是不可教化的。 他们就应该在西班牙人的种植园里任劳任怨,听从西班牙人的吩咐,在西班牙人的指导下,埋头苦干,创造着西班牙人的财富。 可实际上却是西班牙人在美洲进行殖民统治,他们跟印第安人的矛盾太尖锐,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而西班牙人本国的移民又很难现在就大规模的在美洲铺展开来,‘基础’远没有中国人在北美夯的扎实,那么纯洁,他们还引入了大批的黑奴,那策略就要完全不同了。 第九百一十二章 脆弱的城市 中国在美洲立足的时间远远少于西班牙人,但是中国有自身庞大的人口基数做后盾,政府出面大力组织移民,移民力度之高是让欧洲人目瞪口呆的。加之他们对印第安人的态度,不比早期的欧洲殖民者还要去特意的交好,乃至讨好,自身资源厚实的中国人是一直都以碾压姿态面对印第安部落的。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中国人在美洲的做法就很符合他们民族的这一句名言,所有不服的印第安部落全部打跑,全部铲除,所有臣服的印第安人,全部打散了分插安置,从根本上就解决了‘民间种族’问题。 而且不比西班牙人、英国人、法国人他们,殖民地上除了本国的移民外,还有诸多来自别国的移民。这些人初来乍到的时候当然老实,但当他们人在当地扎下了根以后,当他们的族群汇聚的人数变多以后,那可就产生无可避免的不安因素——英国移民跟法国移民是很难尿到一个壶里的;西班牙裔和荷兰裔、葡萄牙裔,也是先天的不对付;意大利裔更是抱团成风,他们自己人之间都能打出狗脑子来。 反正欧洲人的殖民比之中国的‘殖民’是差了很多的。 可以说打根本上,两遍就具有定义上的差错。前者为的是利益,后者要的是扩张。这根本就不一样。 也正是这种理念上的差异,让欧洲人最初对中国在美洲的扩张欲望估量严重不够。 连续的行军,自始自终不见一个人,路过的几个居民点完全是被中国人放弃的地方。联想到他们不间断的骚扰,时不时的小规模接火,这就未免太令人担心了。 骑兵配合着先头部队继续在向着北方挺进,然后不断向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回报情况。 先头部队在道路上碰到了一座被国防军丢弃的中转站,那是一座很不错的防御工事,但是中国人把它放弃了。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的脸色越发的严峻起来。他看也不看骑兵风驰电掣而去的背影,目光炯炯的看着四周…… 他心中有种感觉,中国人的底牌就要漏出来了。因为他部距离邓国与墨西哥的边界线已经足足二百公里了。就算他现在要带着部队往回撤,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撤回到边界的。 只是班德拉斯根本不知道己方的背后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比东路军要先行动一阵的西路军已经被打成了满头包,后路都已经被掘断了。而在远离双方边界线的墨西哥中段,比之曼萨尼约还要朝南的阿卡普尔科港,这座在过去的二百多年里,为墨西哥与菲律宾进行大帆船贸易的主要港口的地方,一场围攻战正在进行。 当曼萨尼约港被陈汉始终占据着不归还的情况下,因为吕宋问题而没落的阿卡普尔科港在中西和平的年代里微微恢复了一点元气,但是很显然,西班牙人此后明显是拿阿卡普尔科港当做了一个防御性质的军港,而不再是一个重要的贸易港口。 墨西哥城处于一片高原山谷之中,那不是平坦的沃野,东西南北任何一个方向都能到达,墨西哥的西部海岸线虽然广阔,可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最简短的距离抵到墨西哥城的地方,却寥寥无几。 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经营了二百多年,也才‘走’出了寥寥几条线路。 曼萨尼约港是一个,但是它现在道路是不通的。西班牙人在前路上布置了好几个要塞,把这条路堵得死死地。 阿卡普尔科港是另外一个,它也被西班牙人重点防守。 西班牙人从法国招来了欧洲最顶尖的军事工程师,在上一次中西美洲战争刚刚结束,就筹划在这个西海岸线上很重要的港口的防御。工程师将自己的设计方案交给西班牙人来负责执行。一年后,阿卡普尔科港最初的海岸防御工程完成。 此后,该港的驻军少将又加固了海岸炮兵阵地,修筑了坑道和内陆配套的防御碉堡。但他在构建阿卡普尔科港第二期的濒海永久性防御工事的时候,法国大革命爆发了,西班牙全部的精力转移到了欧洲问题上,阿卡普尔科港的驻军都要被迫裁剪,就更别说驻军少将打算构建的二期防御工事了,他自己都被西班牙调回国内了。 这一搁浅,工程就直接搁浅到了现在。 完全被欧洲大陆的变化所吸引的西班牙是精疲力竭,不仅没能派遣军队增援美洲,反而从美洲压榨更多的财富来支持自己在欧洲的战争。西属美洲的殖民当局也根本筹措不出资金给阿卡普尔科港。后者眼下就靠着一条滨海的防线和海岸炮兵堡垒来支撑自己的防御了。 当战争爆发的时候,陈汉水师美洲舰队的主力军舰立刻从东京起航,过曼萨尼约港而不入,直接来到了阿卡普尔科港外海,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把西班牙人停留在港口的几艘小船给扫荡一空。 动手的是四艘飞剪艏战船为首的驱逐舰队,它们的船甲板上都装备上了75口径的六角炮,隔着两千米距离就把西班牙人自己建造的几艘小船,都送入了海底。还有码头边的造船厂,那里应该是这几艘西班牙小船的出生地,也被砸的一塌煳涂。 对比这个时代的前装滑膛炮,六角炮那就是一个BUG。虽然六角炮的炮弹依旧是实心的,甚至连炙热弹这种招数都不能应用到六角炮上,万一出事儿了呢。 可是圆柱形的扭曲炮弹对付起船只和建筑,那效果是刚刚的。 就是那港口的炮台都在六角炮的持续打击下摇摇欲坠。 能扛着球型实心弹的防御工事,面对着六角炮的炮弹却并不见得能化作铜墙铁壁。 那砖石垒砌的胸墙,还有教堂一样的石料建筑,在六角炮的打击下,很难说它们比之纸煳的样子货强上多少。圆柱形炮弹的穿透力比球状炮弹的穿透力强的太多了。西班牙人浑身都是力气也使不上半点来,六角炮的超远射程让他们没有一丁点的还手之力! 所以在陈汉陆军的攻击面前,三天时间刚刚过,阿卡普尔科港这座汇聚了墨西哥西海岸整个滨海地区一半防御力量的城市,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天亮了。海上的飞剪艏舰群,无数门大炮对准废墟样的阿卡普尔科港再次开始了猛轰。一艘艘战船上腾起了一股股地黑烟。 伴随着尘柱四起,炮弹掉落的阿卡普尔科港城内。六角炮的有效射程至少可在3000米以上,如城市这样的大目标,都可以把它们放到火炮的最大射程距离——4000米到5000米。 阿卡普尔科港内断木栋梁直飞,石块砖头‘哗啦哗啦’作响。中间夹杂着的惨叫就代表着西班牙人、土着人流淌的鲜血。 整个阿卡普尔科港都在轰击中破碎。单薄的建筑在六角炮面前显得无比脆弱,房倒屋塌,满城嚎啕,整个城市都完全裹卷在了团团的尘烟之中。 阿卡普尔科港的军事长官冈萨雷斯少将痛苦的闭上了眼。这让他怎么抵挡中国人? 他们的新式大炮太变态了。 能够打那么远,精准度还那么的高,滑膛炮与之一比就是垃圾。 面对着无法战胜的对手,面对着不可战胜的敌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军人郁闷的呢?冈萨雷斯现在只是死撑,过一日少三顿,什么时候他手下的陆军、民兵都撑不下去了,那他就可以选择撤退或则保持尊严的投降。 冈萨雷斯少将的脑子里可不存在着战死,作为一个马德里贵族,他热爱国王陛下,热爱西班牙,可他毫无疑问的更爱自己。 所谓的指挥已经不存在了。阿卡普尔科港现在的抵抗完全是自发的,或者是机械的。 三千多枚炮弹又给阿卡普尔科港来了一次完完全全的洗礼。 前天才抵到阿卡普尔科港的美洲舰队的运输船队,为陆军运送来了最后一趟补给和军需。这已经是它们在战争开启后转运的第二批资了,纵然之前的那次陆军和水师陆战队都还没到位。 而在两天前,在美洲舰队的水师陆战队第一天正式向着阿卡普尔科港发起进攻的那一天,然后他们在阿卡普尔科港的码头西北抢得了一块登陆地,那天夜里有上千西班牙殖民军士兵和当地的半岛后裔,对阵地发起了反扑,然后二百多人当了俘虏。 刚刚离开的运输船队运走了所有的战俘,同时一块运走了还有上百个被俘虏的西班牙农民。 这些人跟他们的祖先来美洲时候的表现一样,哭,痛哭;嚎,哀嚎。但这半点作用都起不到。反而是其中一些表现突出的人会被美洲舰队的水兵用鞭子狠狠地教训一通,或是被直接提熘到了一边——留在战场当苦工。 阿卡普尔科港的脆弱城墙早被炮弹生生撕裂,水师陆战队夺得了一块登陆点后,沉重的六角炮被一门门的运上了岸,然后整个阿卡普尔科港的城墙就都遭受到了最直接的考验。 阿卡普尔科港口的防御的确挺坚固的,到不是美洲舰队啃不动,而是要啃挺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水师陆战队就撇开了港口那一段,登陆上岸后,转运物资固然困难了许多,可进攻的前途上也通畅了啊。 炮击一停,一个左校尉把手一挥,一个营的步兵战士就勇敢的冲向了前方的小镇。 这个小镇处在阿卡普尔科港的正北位置,跟水师陆战队的登陆地点,还有阿卡普尔科港正好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 在对阿卡普尔科城发起进攻之前,这个小镇必须拿下。 冈萨雷斯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此刻要是出现在战线上会给坚持反抗的士兵们莫大的鼓舞和勇气。但在炮声停下的那刻,他立刻就睡觉了。 倒是他的参谋长,科尔达达上校领着自己的卫兵赶往城北走去。 从指挥部到城北前线距离很短暂,算上街道房屋的拐弯路途也才最多五六百米,阿卡普尔科是一个很重要的港口不假,但这里最繁荣的时候也不过一万人,这是一个不大的城市。可就是这短短的屋里百米,科尔达达愣是走了一刻钟还多。 整座城市已经完全变了样,真的。在阿卡普尔科港生活了五个年头的科尔达达真的认不出眼前的城市了,炮击给阿卡普尔科带来的是不可弥补的损害。坚固的楼房被砸成了废墟,只剩下残破的一面墙壁还立着。往日热闹的街道现在很难再找到一栋完整的房屋,地面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弹坑。虽然并不大,也不深。 圣玛丽教堂完全是石头搭起的建筑,它在阿卡普尔科挺立已经超过了二百年历史。这是阿卡普尔科每个人都热爱的地方。现在呢?整个建筑就像是重重挨了一拳的豆腐渣,糜烂倒塌。 少校拉斐尔正在城市北面的小镇里指挥着手下士兵和民兵组织防线,抵抗中国人的进攻。枪林弹雨中只有最勇敢的人敢修补防线的缺口。 西班牙人也有勇士,他们的骨血中也透着剽悍,不然西班牙人不会打下这么个大大的殖民帝国。如今是他们面临危机的时候,一些半岛移民和后裔拿起了火枪和军刀,和西班牙殖民军站到了一起。 虽然这当中有七七八八的原因,但民族主义还真的有可能在燃烧。 “轰轰轰……” 热气球飘起,停歇了一阵的中国火炮似乎发现了什么,继续鸣响起来。 城北小镇的进攻部队撤了回来,这只是今天的第一轮试探性攻击。因为打炮,所以草草结束了。左校尉命人清点部队,战死了十二人,还有二十人受伤。 “小镇里还有敌人在反抗。我们应该继续轰击,轰到他们彻底丧失战斗力为止。”左校尉让人向身后的指挥部传话。 对比炮弹和火药,他更珍惜手下士兵的生命。 美洲舰队有着大批的军火弹药,运输船队的运载能力也比陆地上的马车给力很多。每一个国防军军官的心中,战士的生命价值要远高出弹药的价值。 只要条件允许! 拉斐尔见城外的中国军队停止了进攻,连忙也让手下也去帮忙加固残破的工事,并且清点伤亡。可是才过了片刻,他们就又被炮兵阵地突然回转的炮击给重重打击了一顿。 “好在它们又向城里打去了。” 拉斐尔心中很不负责任的如此嘀咕着。他手下的士兵伤亡了不少,但是阿卡普尔科却始终没有派出援兵增援,拉斐尔都不止一次的在内心里诅咒冈萨雷斯快快死去。科尔达达比他更像一名军人! 拉斐尔已经招唿着人干活了,利用倒塌房屋的材料,比如砖头和石头、原木来加固零散的工事,和垒砌一个个可以抵挡枪子的掩体。 第二次进攻跟第一次进攻没什么区别,眼下的小镇已经不存在什么重点打击目标了。这就是一块大大的废墟。 第九百一十三章 火车和轮船! 说起来也可笑。 美洲的战争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陈鸣这个时候却还根本不知道中西又一次的战争已经打响了。 二百二十年前的时代,东西方的消息传统,那就是怎么缓慢到以‘月’来计算的。运气好的,五六个月,消息也就传到了;运气不好的,十个月也保不准。 所以,陈鸣还不知道直布罗陀发生的战争,这个时候的他正着眼于皇家游乐场的小火车建设。 嗯,这皇家游乐场就是陈鼎当初‘集资’建立的那一个。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游乐园了,光是占地面积就扩大了十倍还多,还跨上了一个不大的小湖泊,开展了水上自行车、脚蹬船等项目。 很多陈汉权贵家的孩子都喜欢这里。 而现在眼看着就该到中秋节了,陈鸣决定给自己的孙子孙女送一份礼物,也顺带着让陈汉的高层权贵的子孙们,都好好的开开眼界。 他集中精工巧匠,精心打造了两台最先进的蒸汽机,要缩小化的。然后建造两个小上几号的火车头,拉着五六节车厢,可以打圈的在游乐场转悠。 陈鸣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是因为他想到了小时候在公园里坐的小火车,决定拷贝一份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孙子孙女们一定会喜欢的。 保不准那几个小儿子、小女儿也会喜欢上。 如果反应好了的话,下一步陈鸣会把蒸汽船也拿出来。 这事儿瞒不住百姓,报纸也会一点点放出消息,等到影响力积蓄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再把这两样东西拿到南京城和秦淮河。虽然不知道这还要有多么长久的时间,可是轮船已经敲定明轮,火车转向的难题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事实上并不怎么难以解决。 这是未雨绸缪,也是在给将来的变革打广告。 火车不能像汽车一样由方向机的操纵而自由的转向!它的转向是由轨道的设置而定的,火车的行动必须受到轨道的主控,不能独立行驶的。铁轨的作用之一就是引导列车方向,只要改动火车的车轮,在其内侧加上轮缘,就可以靠轮缘来保证火车行驶在铁轨上——一样的道理还可以应用到有轨马车上。 火车轮对的之间的距离略大于轨距,这样就能保证火车在转弯的时候不至于掉下来。在转弯的时候,外侧的轮缘紧紧卡在轨面上,所以会听到嗤嗤的响声。另外由于火车没有差速器,所以轮子的踏面不是平的,呈现锥形,就是为了保证通过弯道时,消除内外速差。 这一问题得到了解决,火车向前的道路上也就要一马平川了。 虽然技术的发展是永无止境的,但就现在的技术,整合一下,火车已经可以拿出手来跟世人见面了。 就此,轮船、火车这两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水陆交通工具,已经算是研制成功了。 陈鸣虽然还为接下来跟大板鸭的战争牵肠挂肚,但他工作的真正重心,已经转移到了内政上。 伴随着火车、轮船的研发成功,中国国内的经济和运输必然会掀起一场滔天巨浪。这股波浪,利用得好的话,它可以成为中国经济向前发展的又一波助力;而要是应用的不好的话,那反而会成为阻碍中国经济进一步发展的阻力。 陈鸣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的火车、轮船遭遇到的阻碍和打压,可他早已经是政治上的老油子,当然知道交通工具的变革对于经济的影响,对于一些人利益的影响。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陈汉兴旺蓬勃的海运、河运,还有路上兴旺发达的车马行,那些既得利益者心里头肯定恨死这两种发明了。 这事儿必须要摆平了,不然,闹出乱子了,有麻烦不说,影响还不好。陈鸣脸上更会觉得没面子。 …… 秋意渐浓,北方已经显出几分萧瑟。铺满街道的枯枝落叶更增添了这种肃杀的气氛。 南京的市井街面则依旧的繁荣如故,丁点没有受秋日的影响。夏天时候的统计表明,南京城的居民总数已经达到了百万人以上,常住人口更是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再加上短期的流动人口,南京这座中国的政治中心,拥有着二百万规模的庞大人口群。 这样的一座城市,每天光是粮食消耗就在两万石以上。偌大中国,南京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越了新兴的上海和老旧的广州,也远远地将近来几年触底反弹的燕京抛在了身后。 天气渐凉,夜色笼罩下,街上的行人也是渐少,偶尔几个熟人在路上碰了面,唠两句嗑也很快散了。 只有街道拐角处的馄饨摊还挂着灯笼。 在这有点小冷的天里面,喝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不仅是为了暖一暖手脚,有时也是为填一填肚皮。 长安居大不易。 千年前的古人都知道的道理,没理由不会在现在的南京城上重演。 随着陈汉政局的稳定,和国内经济市井的快速发展和迅猛恢复,南京城里的物价也打滚儿的向上升。一些还没成家立业的年轻人,特指大学、学院毕业以后刚刚工作,或是还没找到合适工作的年轻人,他们现在可没有二十年前自家前辈时那么遭抢手了。二十年的发展,中国的大学生、高等院校生、职业学院毕业生、专科生等等,数量是几何式的猛增。固然比不了原时空的80年代到两千年头十年的夸张疯狂,但陈汉如今的经济规模也远不能跟21世纪头十年的中国相比不是? 反正高等教育毕业生遭遇的就业问题,是一个正在逐渐浮出‘社会’这一口深不见底的大水潭水面的现实问题,无数人都要认真去面对的。 据说文教部已经有所决议,下一步要严格要求高等学府的入学资格,从根源上缩小高等学府的生员。 陈鸣对此没什么意义的,这是一个社会经济发展的潮流么。 在艰难在需要的时候,国家就要扩大高等学府的毕业生人群,让社会发展尽可能多的获得高素质人才的参与。而等到这个情况已经趋于饱满的时候,那就缩小高等学府流向社会的毕业生数量,这样也可以让‘高等教育’这四个字实现保值不是? 至于发展到高等教育普及或者是21世纪欧美那样的阶段,陈汉还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现在他们刚刚迈出第一步。就不要想的那么长远了。 一些待就业的应届生,或者是找到了工作的应届生,人已经从学校里搬了出来,但夜里头肚子饿了,他们的兜里可没余钱去下馆子。而且夜里还依旧开门的馆子,价格那都不便宜。 作为一个兜里没什么钱,也不怎么讲究吃喝的人,此刻王清任就坐在一个很普通的馄饨摊前,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正喝得痛快。旁边坐着他的朋友李锐,也是捧着海碗大口的喝着热乎乎的馄饨。 王清任现在还不满十八岁,但他已经是南京医学院的二年级学生了。而他的老师王之政十分的看重王清任,这绝不是因为王清任跟他五百年前是一家,而是因为王清任有钻研外科的刻苦精神和超级强悍的心理素质。 当然王之政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在原时空中比他的名气可大的多了。 而让王之政很感到欣喜的‘心理素质’——王清任是他教学多年以来唯独觐见的一例,在开学第一天第一次上人体解剖课的时候,没有丝毫不适反应的人。 王清任并不嗜血,王之政可以清楚的看到王清任也是在强忍着恶心,事实上很多人都在强忍着恶心。 开学第一天就搞这么猛的课,那就是让学生们心里好有个准备。 可区别是,有的人能忍住,如王清任,这样的人是极少数的。但当初王之政自己都做不到。而其他的学生却都吐了,那么没吐出浆煳来也吐出了酸水来。 王清任就此在他王老师眼中‘一炮而红’。 然后在一学年后的暑假里,王之政就正式的给王清任找了一个工作,给他当助手——王之政在任职南京医学院的同时,他也是医学院附属医院的第一把刀。 王清任童鞋用事实表明,自己真的很有搞外科的天赋,然后他也不得不在学校外找了一间房子。 如今开膛破肚这种程度的手术,王清任已经看得心如止水了。 可王之政哪里知道,历史上的王清任,在当时那种保守的社会环境下,就多次赴刑场观察行刑。嘉庆四年奉天府一少妇被凌迟处死,因其非男子,不便近前,在旁俟“行刑者提其心与肝肺,从面前过,细看与前次所看相同”。 那大尺度可比现今‘外科手术’不绝于耳的社会里的开膛破肚大胆多了。 只不过王清任他一个学医的,跟轮船、火车是完全搭不上边的,真正能搭上边的是他身边合租房子的室友——李锐。 李锐,苏州人,年纪比王清任还要小一岁,可人家家学渊源,来头比王清任都大。在进太学大学数学系之前,他就已经是钱大昕的入室弟子了。 是的,钱大昕,钱大师。 钱大昕可是陈鼎早期的家庭老师之一。如今虽然没有步入官场,却一直在京城的多座大学里轮流转,名头比之官场路线走的不甚顺利的纪晓岚还大很多。 俨然有中国第一文人的架势,同时他还是钟山自然科学院的副院长之一。 这李锐小小年纪能得钱大昕的亲睐,天资聪慧到何等地步,就可想而知了。不过李锐学业上最最突出的却不是跟着钱大昕所擅长的古文,而是数学。 钱大昕虽然有些失望,可必要的含量还是有的,在李锐十五岁的时候就推荐他去了太学大学。一经考试,那分数是非常喜人的。所以他跟比自己大一岁的王清任是同一年来的南京。 而王清任和李锐俩人能租到一处,不得不说,他们住的这个地方那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了。保不准几十年后还是一段佳话的见证了。 李锐的年纪别看还小,但就像王清任被王之政拉上了手术台一样,李锐也被他的老师拉近了火车小组当中。这个火车小组不是当初的研究组,而是如今的火车研究所下属的一个制造小组,专门负责的对象就是皇家游乐场里的那个小火车。 能工巧匠们制造两个小型的蒸汽机,那一个被装载了火车上,另一个留做备用。实际上所谓的备用是火车头备用。没有蒸汽机装上后出了毛病再卸下来替换的。 而一条小铁路还有小型火车头、车厢等等的建造,那全离不开数学。 钱大昕倒不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但以他的面子,要塞进来一个徒弟是小菜一碟。而这对于已经被敲定了人生路线的李锐来说,未来进入自然科学院后,这就是资历。 不过,不管是上了手术台给的王清任,还是进了工作小组的李锐,那是都没有薪水的。而钱大昕本人也不是热衷富贵的人,不然他去走官路,绝对会比纪晓岚、袁枚顺利的多。 钱大昕是也给满清当过官,但人家洗白洗的很彻底,比之纪晓岚、袁枚裤裆上还沾着屎的样子可好看太多了。 所以,李锐在工作小组是白干活的,每天早上一起来就是数字、测试,他还要兼顾上学,晚上还要带着一堆图纸、数据回到‘家里’继续搞。而王清任呢,他在抓紧每一分钟的学习知识,充实自我,这俩人夜里10点、11点不睡觉是正常的事。 每天工作、学习完事儿之后,出来喝一碗热混沌,这已经是两个长身体的年轻人的必备项目了。 李锐的眼睛很锐利,只是周边一圈浓浓的黑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跟特别的没精神。 今天他从回来开始,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里忙活到现在。连话也是在手上的事情计算结束后才开始说道了两句。 “小火车的试运行在初十。你哪天要是没事儿,就去游乐场门口,我带你进去坐火车。” 到底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在工作小组白干了这么多天,脑子里想的却是小火车试运行的时候,带着朋友上去兜兜风。 不想他的老师,钱大昕现在所在的自然科学院,已经连续召开了好几次的领导层会议,而这会议的主体却只有一个——如何把火车制造和轮船制造的专利握到手里。 那俩研究组成员虽然是从科学院分离出去的,但现在人家已经自立旗号了,就算跟科学院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可能把银子白白的送给科学院。 而这俩研究组是这两项划时代技术的天然拥有者。 科学院对那两大项专利可是垂涎欲滴啊。 之前的蒸汽机专利就让他们吃的肥肠满肚,科学院作为陈汉科技的领头羊,这些年看多了发明创造,更是清楚一项重要的发明专利可以带来的利润。现在他们就看重了火车和轮船! 第九百一十四章 英国人躺枪 南京皇城里,陈鸣正很舒服的泡着热水澡。今天下午他带着再一次代表英国来到中国的罗伯特在中央军校里转了一圈,没别的啥意思,就让罗伯特看到现在中国的中央军校里有多少外国的留学生。 这些人来自日本、暹罗、万象、金边,来自迈索尔、廓尔喀、不丹,来自蒙古四汗国,来自哈萨克三汗国,还有奥斯曼人和波斯人…… 陈汉每年给友好国家培养的军官多了去了,那可全是按照中国的战争思维和策略在培养,陈鸣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们英国人在迈索尔王国身上吃了亏,这不能怪中国啊。 迈索尔拿着一把剑杀了个英国人,你英国人不能放着眼前的凶手不闻不问,一门心思的找打制那把剑的铁匠的麻烦吧? 现在印度的英国人跟迈索尔已经见仗了,打的很热闹,英国人总体态势上还是有点优势的,他们的海军不是迈索尔王国可以媲美和抵挡的,但是迈索尔有着陆军数量的优势,虽然铁普对加尔各答的进攻被打退了,但英国人对迈索尔王国陆地上发起的攻势也被铁普打退了,英国人的英印殖民军损失很不小,固然迈索尔军的损失也挺大的。现在英国人是不愿意了,嚷嚷着说是中国人在背后捣鬼,在无限制的支持迈索尔,这不是扯淡么。耍无赖啊? 在收到英国人的抗议之后,陈鸣已经下令廓尔喀和不丹的军队向南前进一步了。英国人想要不讲道理,陈鸣会比他们更蛮横。 要知道,在印度战争爆发之后——又一次迈索尔和英国人之间的战斗,陈鸣为了避嫌,他下令撤走了迈索尔的全部中方教官和军事顾问——当然会有几个人留下,那些人在名义上已经脱离了国防军,这就是为了不刺激英国人。让英国人好好地身量一样迈索尔王国的战斗力。 ——陈鸣一点也不愿意刺激大不列颠人,这个时候就应该让他们在印度如愿以偿,然后自觉巩固了自己在印度的地位的英国人,才会调转过头去,专心致志的在欧洲范围内发起一波波的对法战争。 如今处在革命输出状态中的法兰西人,可是正在走向单挑全欧洲的‘无敌’之路——我看你们全都是垃圾。 陈鸣就是宁愿自己辛苦调教出来的迈索尔王国被英国人打的欲死欲仙,宁愿英国人的影响力在印度再次得到稳固,从某种方面说这会影响到中国在印的影响力,他也不愿意在这时候触动英国人的敏感深情。 欧洲正在发生的战争,对于陈汉的未来发展太重要了。 而这种情况下英国人还嫌中国碍事碍脚,把两年前就辞去了驻华大使职务,重新回归了东印度公司的罗伯特派到了中国来,他么的,陈鸣要直接掀摊子。 反正现在都西历1796年的秋天了,拿破仑如果能发迹,他现在已经发迹这。而要是不能发起,也在就扑街了。所以,陈鸣愿意试一试。 给英国人长点记性,让他们在今后的岁月里全都意识到,中国不能招惹。 这个消息或许罗伯特要等上好几个月才能知道,反正这个动作,陈鸣真的是英印当局。 不过今晚上,罗伯特肯定要头疼了! …… 南京城西,秦淮河畔的南庙胡同。 当朝内阁首辅大臣汪辉祖的府邸,就坐落在这里。虽然这儿也挨着秦淮河,但秦淮河环绕南京半壁,绵延几十里长,并不是任何一段都烟花弥漫的。 最红火的秦淮河,某种意义上的秦淮河,只有夫子庙那一带。青楼林立,莺歌燕舞,到今天也算是中国最大的“红灯区”。当然,陈汉朝的秦淮河妓院数量是远远比不得明末的,但是规模和质量肯定会更高,明末的秦淮八艳里头就没有一个是洋人吧? 而现在秦淮河上数得着名号的妓院里,哪一家没有个白奴红牌? 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越是到了晚上,秦淮河就越是热闹。 只是除开了夫子庙那一段后,秦淮河也就是一条静静地合流了。 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六十六岁的汪辉祖揉着已发酸的眼睛,才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 “老了,真的老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为陈皇帝效力二三十年了。 虽然他是柳德昭之后的第五任内阁首辅大臣,但他的年龄却比柳德昭还要大几岁。后者迄今为止还依旧活跃在陈汉的政坛上,刚正式成立两年的资政院和各地方省府的咨议局在陈汉本土的影响力还在不停的扩大中。所以汪辉祖这一任内阁首辅大臣的位置并不好做。更不要说他眼下还正赶上了诸皇子争斗夺嫡!这让他很为难的。 唯恐行为有差,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惹来祸事;又恐畏手畏脚,引来皇帝的不满。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了,内阁是要有所表示的。不能什么事儿都推给内务处。 汪辉祖刚才审核的报表就是财政部递上来的一份统计数据,等待节日过完后,还会有税务总结。而时间已经到了中秋了,那么年末还会远吗?全年财政报表和统计,明年的财政支出表单……,这忙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更重要的是,这已经是他任职的第二年了,汪辉祖的年龄大了,这一任内阁首辅大臣之后,他就可以告老还乡了,保不准资政院都不用去了。 所以,汪辉祖已经到了要出‘成绩’的时候了。 任何一个坐上一把手位置的人,都不愿意在离任了之后被人说成尸位素餐,碌碌无为。汪辉祖年龄是大了,却也想拿出一份耀眼的功绩来给自己装扮颜面。 说真的,中国这般强大的实力,当了五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大臣,要是做不出成绩,真心是很糟糕的。 工业发展,经济、外贸、交通、农业等等发展都算不上‘真材实料’,美洲‘即将’开始的战争也不算是。朝廷的金山银海都填进去了,这些要是不‘发展’那才是怪呢。 汪辉祖想要妆扮自己的‘胭脂’就是印度。 环看中国周边,除了印度地区的各个土着王国之外,中国能够伸手够得着的地盘,已经空空如也了。 是,中国还能借助自己与奥斯曼帝国的交情大力开发天方世界,甚至在非洲的东海岸谋取几块立足之地。如果苏伊士运河进展快的话,汪辉祖的任期之中,他还可以开启这一改变世界格局的重大工程。 但这些距离中国都太远太远了。 中国的‘手’,在如今这时代,向外能够得到的地方,也是最有利可图的地方,那就只有印度。 这里的人口是世界上除了中国本土之外最最密集的区域,可以说是一块肥美无比的肥肉,是一个广阔无比的巨大市场。只要能把这个地方牢牢把握在中国的手中,未来中国经济的发展就等于插上了一双冲天的翅膀。 ——就算只贩卖布匹,这些年迈索尔、马塔拉人等等,中国的纺织业一年就能赚取数以亿计的利润。 而他汪辉祖,虽然只做了一任内阁首辅,但要是能在印度取得胜利,也会取得丝毫不弱于其他人的历史评价的。 所以,前几日抵到的罗伯特一行在他眼中就是跳梁小丑。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角色,英国人会自取其辱的。 之前,汪辉祖他不理解皇帝为什么对印度的变化无动于衷,还主动让人员全面的撤离了迈索尔王国,这在汪辉祖看来是在主动的消减与迈索尔的友谊。不管外交部的人再如何的对铁普解释,这都掩盖不了中国是因为英国人而放弃迈索尔的事实。也就证明了在中国的眼睛里,迈索尔的权益远远没有英国人的友谊重要。铁普苏丹可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同时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他的内心里一定会为此感觉到耻辱的。 等到迈索尔和英国人停战的时候,中国和迈索尔的友谊还能回到原先的地步吗? 没有人会原谅在危难之时放弃自己的朋友,就算表面上两者还是好朋友,实质上,他们中间却会牢牢存在着一条无法摧毁的沟壑,破镜难圆么。 当然,之前在迈索尔充当教官和顾问的人员中,还有很少一部分人得到示意,并没有随之而退出迈索尔王国。而且这些人在迈索尔当地,都已经跟当地的婆罗门成亲了,这些人就算是‘自动’脱离了中国。实际上铁普也知道,这些人就是陈汉对他留下的一丝缝隙,中国人并没有完全关闭两国之间的联系和友谊。这些也是英国人叫嚣着的最大‘证据’! 但这是铁普在危难之时的想法,如果迈索尔的局势由危转安了,铁普本人肯定不会继续这么想下去。 不管如何,时光是不会倒转的。而且就算倒转了,汪辉祖相信自己也劝阻不下皇帝的。 陈皇帝的决定就没有更改的,不管底下人理解不理解,那都要执行下去。 总算从之前的发展来看,皇帝的眼光是很好很长远的。甚至于他们一度都猜测,皇帝私下里是不是有一支不广为人知的情报队伍。但事实证明,他并没有。 这就让陈鸣头上‘英明神武’的光环更加耀眼了。 也让陈鸣更加不会改变,更加固执于自己的决定。 但英国—迈索尔开火以后,英国稍微的进展受挫,就又要搞幺蛾子,依照汪辉祖对当今陈皇帝的了解,英国人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皇帝有时候对朝臣不讲道理,可他对外国人更加的不讲道理。英国人以为他们是谁呀?随随便便的一闹,皇帝就会认他们这一套么? 皇帝今儿下午带着罗伯特在中央军校熘了一圈,大都督府下令不丹和廓尔喀的军队向南一步,英国人亏大了。 中国这是在表示不满。这种不满还是由皇帝亲自来表达。汪辉祖打算等一等看英国人的回应。 别以为对大不列颠王国的‘不满’只有皇帝能表达,自己这个内阁首辅一样有权利,有实力来表达对英国人的不满的。 这件事本就是内阁经手的事情。陈鸣虽然要翻脸了,可也只是出来站一下台。而且汪辉祖还期望着英国能够‘不理睬’皇帝的示意,他更期望自己用手中的力量来解决这件事。 这样他才好适当的加强、恢复与迈索尔王国的友谊。 …… 第二天。 一大清早,诸多在京报纸头版头条上就都印上了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这当然是有关部门的示意。 再说了,昨日陈鸣的行踪就没怎么做遮掩,那不仅是被报业所关注,也被很多民众和八卦党所关注。他带着英印总督的特使——原英国驻华大使罗伯特逛了一圈中央军校,实在是给人太多的猜测了。 “还好,《中原日报》上并没有对中英关系表漏半点不好的迹象。”罗伯特很清楚中国的政治和舆论级别,《中原日报》的地位不可动摇,那是中国政府的喉舌。这份报纸没有表态,那就一切都有可能。否则他就是大不列颠的罪人了。 “皇上陛下为九五至尊,一言一行都为举国之关注,这很正常。”负责接待他们的谢清高这样说道。 罗伯特笑叹着气。中国的报纸可比欧洲的报纸有底线多了,很少会出现信口开河的一幕,眼前的这些报纸虽然不是《中原日报》这种国情风向标,可从一个侧面也已经说明了不少问题。 中国皇帝很恼火啊。 这些报纸就是一个个大喇叭,或许只需要一个上午过去,满南京的人就都知道,中英两国出了很大的矛盾,英国人把中国的皇帝陛下搞火了,甚至在民间传言中英之间要动兵戈了,也不稀罕。 只不过活该英国人倒霉,谁让他们自己要跳呢?是他们自己赶着来躺枪的。 就在中秋节的欢庆刚刚过去不到两天,就在无数人为火车的神奇而疯狂的时候——包括罗伯特一行,一个消息从欧洲传来了。 中西开战了。 在遥远的欧洲,西班牙人的海军舰队趁着中国护航编队护送舰队前往奥斯曼帝国的最后一段旅程时候,在直布罗陀海峡突然发起了进攻。 传到陈鸣手中的急报就这么多,没有双方接下来经历的尼斯海战和突尼斯海战,也没有朱濆船队最终付出的代价——整个舰队三战之后沉默了一军一民两艘船只,水兵水手的死伤超过千人,可谓伤亡惨重。 可只是西班牙人在直布罗陀海峡口攻击朱濆船队,这就已经拉开了第二次中西战争的大序幕。 陈鸣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他怒不可遏。 西班牙这个欧洲二流国家竟然不知死活的主动对中国船队发起进攻,他们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雄狮被一只鬣狗给侮辱了,那就必须见到血。 西班牙人一定要受到应有的教训和惩罚,要好好地给他,给欧洲人都长点记性。 而罗伯特一行人,也必须现在、马上、立刻滚蛋。 别觉得自己委屈,谁让大板鸭与英国人现在是同盟呢。 立刻、立马、现在、马上,给我走人! 第九百一十五章 中国的爆发 每一头愤怒起来的雄狮都会用挑衅者的鲜血来浇灭自己的怒火。 西班牙人就是个例子。 陈鸣立刻着手大都督府调遣两万人的增援部队前往美洲,之前的计划是调派一万人就够了。美洲的国防军全部装备的是米尼步枪,还配置了不少的六角炮,西班牙殖民当局组建再多的士兵也没个卵用。 可是陈皇帝的怒火不是没有作用的,一万人的援军马上翻了一番。 虽然这笔毫无征兆的‘突加开支’让大都督府暗暗吐了一口血,可他们也只能忍着,然后把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到西班牙人身上。 两万军队这个数额就显得有点大了,不可能全部从禁卫军中抽取,之前的驻屯军里就有一半人手来自陈汉最最精锐的御林军,现在这两万人再都从南京抽调,那就不仅是抽取‘御林军’四成还多的兵力了——太多了,而且还抢占了别人的机会。 是以,两万份额,禁卫军占了一半,剩下的一万人,五千人来自天津,五千人来自东北。 可是非常赶巧的是,南京的报纸舆论刚刚炒作了陈皇帝对英国人的‘愤怒’,然后紧接着就调兵遣将的,民间就立刻谣言四起——不知道多少人在信誓旦旦的说,中英要开战开打了。天兵就要进军印度了,皇帝还要派水师舰队万里远征欧洲,要进攻英国的本土。 躺着也中枪的英国人难受的都要吐血了。因为这谣言刚刚发起,就动摇了英国与中国贸易的往来。 因为眼下中国的飞鸽联系真的很方便很方便。从南京到广州,普通的飞鸽传书也用不了一天时间。而从南京到上海,那用时就更短了。 上海、广州的英商被突然间生出的中英要开战的消息给直接打懵了。 可实际上这些军队是去美洲的。 韩腾很清楚现今中英之间的‘友好’关系,所以对于中英开战的谣言他一点不信。如果中英间的关系有变,他肯定是第一批得到通知的人。中华银行同商贸银行等多家银行一起,可已经把一部分业务发展到欧洲去了。 现在主要的合作方就是英国的银行界。 而中英交恶,甚至要爆发战争,会对金融银行业有很大的影响。 是的,之前在工商署任职的他,一直做到了工商部的左侍郎。但他作风上有点不检点,被人举报说跟下属的妻子有染,真的假的且不去提,事情是在韩腾谋求工商部尚书的时候爆出的,然后他就被调去银行系统了。 韩腾手中的权利实质上并没什么缩小。中华银行是中国的央行,作为央行的一把手,韩腾还是银管会的领导阶层,也就比银管会的老大陈继卿小那么一丢丢,享受的是正二品待遇,虽然官衔依旧是从二品。 但是从政界转到银行系统,他的前途也就到顶了。 他再向上爬也越不过陈继卿去。人陈继卿是宋王的长子!但他要有朝一日从银行系统杀回政界,那一跃都有资格去肖想财政部的副部长。 所以半点中英交恶的内部都没听到的韩腾,对于这几日南京城里的谣言是嗤之以鼻。 他今儿来皇宫,也不是为了这个谣言而来的,外贸交易受影响那动的应该是工商部,而不是他。韩腾此次来是为了即将发行的金银币的事儿而来的。 兜了一大圈子,中国又要搞金银币了。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做出了金本位的决定,你就不能限制纸币与黄金的等值交换,不然那还算是什么金本位呢。 中国现在的金融政策,华元【纸币】不仅可以兑换金条,还能兑换金币,并取消了对金币熔化及金条输出的限制。这才是真正的金币本位制。 原时空位面的19世纪后期,金币本位制已经在主要的资本主义各国普遍采用,它已具有国际性。当时的大英帝国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突出地位,它实际上就是一个以英镑为中心,以黄金为基础的国际金本位制度制度。 虽然这种地位只持续了30年,就在一战中破灭了。 但这种‘制度’所产生的影响力却是陈鸣所追求的。因为他能更坚信自己所创立的华夏帝国拥有比大英帝国更强的国力和更持久的生命力。 只要在他有生之年确立下了中国的国际金融地位和世界霸主的地位,就中国的块头,这种辉煌至少能持续上一百年,持续到20世纪。 在原时空位面,金本位制度的全盛时期,黄金是各国最主要的国际储备资产,英镑则是国际最主要的清算手段,黄金与英镑同时成为各国公认的国际储备。英镑之所以与黄金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是由于当时英国强大的经济力量,使之伦敦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同时英国人强大的实力又保证了他们的经济利益,英国于是成为了国际经济与金融活动的重心,于是形成一种以黄金和英镑为中心的国际金本位制,也有人称之为英镑汇兑本位制。 英国人曾经做到的一幕,以如今中国的国势,也完全可以做到。 华夏帝国的世界霸权会比英国人的皇冠更加牢固,虽然轮船的普及还需要时间,但实现这一切的条件都是客观存在的。 所以,华元汇兑本位制。世界各国把华元当做与黄金一样的硬通货,那就是未来中国的奋斗目标。 而且这些年里,陈汉连续控制了西伯利亚、东北、南明州和祥州、北美西海岸等多处黄金产地,每年被送到国库和央行金库的黄金那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这些年外国向中国流入的黄金白银,和中国内部收缴的黄金白银,如今中国光是国库和各银行的黄金储备就超过了800公吨,这个数字能让中国占据今日全世界黄金总量的百分之多少,陈鸣并不知道,但让中国实行起彻底的金本位制,不是半残的金本位,也不是传统的金银复本位制,那是绝对可以满足的。 央行拿出的贵金属货币模样十分简略,其正面是陈鸣的人头像,上方为汉xx【年号】xx【时间】造,后背是两株交叉的稻穗,中央为“壹圆”、“贰圆”的字样,金币就只大小两种模式,大金币可兑换200华元,小金币可兑换100华元。再小的‘伍角’、‘壹角’那就是银质的辅币了。 这个金银币是央行接下几年里的重点着手的事宜,要尽快的把华元与金币的比值关系给固定了。 1:100。 但是韩腾此次入宫除了金银币外,他还带了一种纪念金币,可不是陈鸣要他们倒腾的事儿了。这是中华银行自己想出来的创收法子。 他们已经制了版,准备先弄出一万枚来试试水。如果反映良好的话,这就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一条金光闪闪的财路了。 如今的中国值得纪念的事情太多了。就像不久的将来的轮船和火车。 作为陈汉权力阶层中的一员,韩腾当然知道轮船和火车了。只要眼下这次的纪念金币能打开一条路,那等到几年后轮船火车正式被推出来跟世人见面的时候,纪念金币就也能跟着发出了。甚至每一年都能出一版当年的纪念币。 就是制版的时候精细一点么,售出价格却能是同等含金量金币的两倍,利润大大的。把纪念币销售给制造轮船和火车的工厂、公司去,只要关系够硬,利益分配合适,央行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 央行又不想搞得多大,一项上顶多就三五万枚而已。这玩意儿也不可能照着金币的价值在市面流通,它更多是一种精美的带有纪念意义的工艺品。根本无伤大雅。对于富贵家庭来说,这东西就像一个不错小玩意儿。而就央行来说,那也就是给他们自己增加一点利润。 韩腾从袖中掏出一枚金灿灿的钱币,递给了陈鸣。“陛下,这就是纪念金币。”这个概念还是他们跟皇帝学的。 资政院开幕的时候,皇帝搞了一批小礼物,发给了第一届资政院全国代表,然后又给工商联搞了一批小礼物,说是纪念纪念。 然后韩腾他们就‘纪念’出了纪念币。皇帝虽然是无意中点出来的,央行确实有心了。 这事儿如果能成,不仅是央行,其他各个银行也能有样学样,赚上一笔小钱,给自己的员工搞一点小福利,搞一点小创收。 陈鸣接住,翻手一看,就笑道,“熊猫?” 足足4钱【24g】的总量,中国当下最精细的制造工艺,沉甸甸的压手,也金灿灿的炫目。 金币的正面图案自然是红旗和象征着军队的交叉在一起的刀枪,背面就是去年才送到南京动物园的大熊猫,毛发毕现,身边还竖着几根竹子。 当初被运到南京的那对大熊猫,可以说是第一次以活物形象出现在众多首都百姓眼中的熊猫了。而这‘大熊猫’的名字也是陈鸣定下的,圆滚滚、胖乎乎的,看着像熊,却又不是熊,在中国的传说中叫貘,俗名食铁兽。在陈鸣的眼中当然就是后世的大熊猫了,所以它们也就被叫做熊猫,而不是猫熊。 外形如熊,性子像猫。在院子里撒泼打滚,吃饱了就懒洋洋的晒太阳,真要说起性子,也的确像猫。 夏天的时候,动物园中的熊猫馆里还专门被放上冰山,还有浅浅的水池,里头也放上大大的冰块。 这一个熊猫馆单是一个夏天的用冰支出就要上万华元。 南京城的百姓可是天底下最耳聪目明的老百姓了,识字率和富裕程度在全中国都名列前茅。而熊猫因为陈鸣的缘故,比起貘和食铁兽,熊猫之名流传得更广更快。这中间虽也有熊猫本身外表就讨人喜欢的缘故在,可陈鸣的个人影响力也毋庸置疑的。 反正经过南京的发酵和积累,正这熊猫在比原时空早一百多年的就在中国打响了自己的名头。 现在中华银行是取了一个巧儿。 金币的背面,一只金色的熊猫趴在金色的竹林,竹叶清晰可辨,眼圈也清晰可辨。 如果纪念币的路子可行,这只金色的大熊猫很可能就会是中华银行纪念币特有的标志了。 …… 农历十月,印度的东海岸。迈索尔王国的某个小港口。 这处港口明显被英国的舰队光临过。炮火轰击和纵火焚烧后的残迹还清晰可见。 但是今天,一支打着赤色红旗,由五艘大型商船组成的船队在,两艘中国南洋水师战舰的保护下抵到了这个被破坏的小港口。而同时大批的迈索尔人也从港口废弃的小镇中钻出来,那么多迈索尔士兵,显然不是这个无用小港的守军。 他们是得到消息后急忙赶到的。 迈索尔与英国开战后得到的第一批中国援助,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批。 因为铁普知道,中国人愿意把这批他所继续的军火物资送到他手上,那是中国的大皇帝跟英国人置气呢。而不是中国人真的愿意冒着开罪英国人的可能,来支持迈索尔的抗英战争。 陈鸣一个多月前的一番动作并没白白爆发。汪辉祖如愿以偿的向迈索尔王国发出了增援命令。 五艘商船为迈索尔王国送来了五千条火枪,五十门火炮,整整三千桶火药和两万斤的铅块、锡块。再有大量的药材和火箭弹! 这些物质能让铁普大松一口气。别看迈索尔王国在中国的扶持下发展了足足十年,建立起了自己的炼铁厂和兵工体系,从制造军刀到长短枪、滑膛炮、火药炮弹,全都可以。然而他们的产量始终是个难题。 十年的发展,平日积累了大批的军火弹药,看起来很是充足。但战争一爆发,铁普就发现自己真的低估了英国人。 尤其是雨季中的军需物资转移,很多辛苦积攒下的物质都在这种连绵的多雨天气里变成了垃圾。 迈索尔王国超低的组织效率和行政效率,让他们的战争成本提升的太多太多。 军需物资的耗费远远超过铁普的预料,比之上次战争时候的耗费都要超出不少来。 英国人不仅开着军舰扫荡迈索尔王国的海岸线,还派出海军陆战队从海岸线上对内陆发起进攻,烧杀抢掠,铁普是亚历山大。 而现在中国人的突然爆发,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至少接下的俩三月时光中他不需要为军火问题发愁了。而铁普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来源,他知道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不丹和廓尔喀,突然出兵印度北方地区。这对英国人的背后造成很大的影响,战争会因此而发生转变的。 铁普由衷的希望这种转变是好的变化。 他祈祷印度的神灵保佑他,保佑迈索尔王国,能够抵挡住英国人的这次侵袭,能够让中国与英国的关系变得更加差劲,变得更坏。 他不想把父亲交给他的王国变得一塌煳涂,他要对英国人复仇,还有那背信弃义的马拉塔人,还有那些让人又爱又恨的中国人…… 第九百一十六章 中国小民 “愚蠢的西班牙,愚蠢的马德里,愚蠢的卡洛斯四世,猪猡都要比他们聪明……” 已经决定在中国终老的牛顿趴在书桌上记述着自己的日记,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已经七十多岁了,在中国近三十年的生涯让他已经习惯了中国的一切,他不愿意再回到英国那个‘陌生’的社会去了。 虽然他曾经工作过的牛津和爱丁堡大学【这是苏格兰的大学,不是英格兰,英格兰境内就牛津和剑桥两所大学】,都愿意以很高很高的待遇迎接他的回归,就连大不列颠王室和内阁都真诚的欢迎他的回归。 ——牛顿在中国皇帝身边那么多年,还教育过中国的豫王殿下,做过中国皇室的私人老师,他不仅在中国皇室和高层中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真正的懂得中国的政治,和了解中国那位堪称伟大的皇帝陛下。这对于中国大不列颠王国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对于整个欧洲来说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但是牛顿就是不愿意回去,他对大不列颠已经没什么牵挂了。他只让自己的笔记,自己撰写的人物传记和对中国的认知,对中国现在和历史的研究等等,只让自己的无数文稿乘坐帆船回到英国。 而七十多岁的牛顿至今还保持着写日记的好习惯,而他这些年写下的日记,如今已经成为英国中央内阁高官研究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的重要依据了。 也正是对中国这个庞大的国度了解的透彻了,牛顿才会对西班牙的‘轻举妄动’如此的痛恨。因为西班牙的确确是英国人现在的盟友啊。 英国人会因此而受到惩罚的。 对比消息传来当日,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更加详细的消息已经送到了陈鸣的手上,也被广大民众所熟知。同时皇帝陛下对印度的一些小的调整,也被很多很多的人所知道。所有人都清楚,英国人在这档事儿上真的挺无辜的,他们是清白的,可这没个卵用。 之所以一个月前会引得谣言四起,那只能怪这个消息就那么凑巧的撞上了来胡闹的‘罗伯特’一行,以牛顿对陈皇帝的了解,中国肯定会在印度生事的。现实也的确如此。而这一切的根源,牛顿没有怪罪在英国人的身上,而是全怪起了西班牙人。 在牛顿的脑子里,西班牙王国就是一个欧洲二流的国家而已,根本就没有跟现在的汉帝国一较高下的本钱,即便是在他们经营了二百多年,而陈汉刚刚踏足十来年的美洲。 可是他们的轻举妄动却让英国人不得不为之买单。牛顿心里头都不知道骂了马德里多少回! “一群猪猡!” 牛顿手中的鹅毛笔尖不停的在纸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要用自己的笔狠狠讽刺愚蠢的马德里人,讽刺那愚蠢的波旁家族。 活了那么大岁数,牛顿不是没见过笨蛋,可他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笨的笨蛋的,一只小鸡还要去挑战老鹰。当然,那罗伯特也是个大笨蛋,他就不应该来南京。 英印总督约翰·肖不清楚中国皇帝的脾气,难道罗伯特也不知道吗?他可是跟中国打了二十年交道。中国皇帝的脾气并不算坏,但他绝对见不得有人跟他耍无赖耍横。谁要是对他不讲理,他就回对谁更加的不讲理。 中国有这个资本支持他这么做。即使那个挑衅他的人是大不列颠王国,是西方世界的头号强国。 “爷爷,三点钟了,我们该去游乐场了……” 书房外响起了一个清澈的男孩的声音,孩子的中文名字叫牛璞,他是一个葡萄牙裔,也是一个孤儿。他父亲是当初选择留在中国的那群葡萄牙人中的一个,母亲是一个来自奥斯曼的女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俄罗斯人。 入乡随俗的父亲包养了他的母亲,可惜信奉一神的父亲还是不敢冲破‘阻挠’,纳他母亲为妾。 男孩的母亲在八年前就死了,而男孩的父亲也在三年前去世。在去世之前,这个同牛顿也有些交情的中国籍葡萄牙裔,将自己才十二岁的私生子送到了牛顿这里。 生活真的挺孤苦的牛顿考虑再三,正式收养了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并且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牛璞。 璞,在汉语中这是指未雕琢过的玉石,或指包藏着玉的石头。 牛顿就希望自己收养的孩子是一块还未经雕琢的宝玉。而同时这个璞字在读音上也通‘葡’。 满心中都是对西班牙的愤怒的牛顿听到门外孙子的清脆、欢快的声音后,瞬间多云转晴。那充满欢快的声音就仿佛一道披散漫天乌云的间,让空中的阳光瞬间照撒在了牛顿的每一寸心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牛顿孤苦伶仃了二十几年,现在名下有了个孩子,虽然不是真正的血脉,但也让他倾注了许多感情。 “好的,迪亚斯。”牛顿看了看座钟,真的到了不得不去的时候了,再晚就没必要去游乐场了。 牛顿立刻就停下了笔,“因为要陪我可爱的孙子一块去游乐场玩儿,我现在没有时间再来诉说我对西班牙人的愤怒了,但我会在明天接着写下去。愚蠢的西班牙人,我对他们的愤怒还远远没有倾泻完。” …… 农历十月的中国已经正式进入了初冬,就算是江南地区,随着气温的下降,野外也是一片萧瑟景象。山东半岛上的齐鲁大地,那就更是落叶飘飞,万物凋零了。 不过在烟台港,集市依旧在热闹地进行着。 发展也没有多长时间,烟台的名气和繁荣程度已经可比济南。 作为山东最重要的两个对外港口之一,烟台一地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人口的日渐增多让这里的消费也每日剧增。每天都有十里八乡的村民,便带上自家的货物商品,来到烟台大大小小的集市上售卖,然后再顺便买一些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带回去:有可能是厚棉布,也有可能是金属器具、肉类、酒类,又或者是咸鱼、鲸肉、海带、紫菜等。 黄有田坐在集市一角,一上午他已经卖了三口锅,同时还给五个人磨了菜刀、铲子。另外,帆布口袋里装着的一些芝麻园子、花生糖、鲸肉干之类的小玩意也卖出去了不少。保守估计,他这一上午的收入起码在三块钱以上,按理说应当能够让人满意了。 但这毕竟是在城里的集市上啊! 如今是个集市就有管理员,一天就是五角的费用。黄有田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倚靠在了身后的一口锅上。集市上人流集中,谁家的锅坏了、刀钝了、缺什么了都会到这里来想办法,黄有田早年就给人补锅为生,好不容易攒点本钱做起了买锅的生意,这看似比补锅匠体面了不少,但这钱真挣得不比补锅匠多。 虽然补锅匠要更辛苦一些,生意惨淡的时候,经常会长途跋涉走上好多村子才会遇到一个客户。 但补锅匠的本钱小啊。 那跟这买锅似的,所有的本钱都砸上了。 黄有田再一次觉得后悔了。 他不是后悔自己干起了买锅的行当,而是后悔了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厚着脸蹬上那张家的门。张金来这小子专业了之后,在镇子上当警局的局长,家里的日子过的好着呢。 出了小妹没福气外,就在他离开那个价的那一年,不知道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上吐下泻,当时又无钱去医治,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而那个张来福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可人家在镇子上买下了店铺,风刮不着,雨打不着,更没人去找他的麻烦,去欺负他。如今儿子都给他生下大胖孙子了,小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坦。 黄有田在烟台立住脚后,好几次都回到了老家,都走到门外了,却只是把东西放下,没有走进张家的大门。虽然那不算是他的家,可里头的人是他真正的弟弟啊。 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张来生胆子够大,早早的就跟了朝廷,虽然没当上官,可现在在镇子上做警局局长,那也是光宗耀祖了。张家也抖起来了。 兄弟俩的日子过的都很好地,有儿有女,还都抱上了孙子。 不像他黄老汉,年纪五十有五,眼看着都奔六十了,儿子还二十不到,更没说好媳妇呢。 他当年离开张家,一是因为他姓黄,那后爹对他不算太委屈,可是也亲不起来;二是因为家里没钱给他说媳妇,是真的穷。 但黄有田娶上媳妇的时候也快二十五了。而且好不容易娶上媳妇,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还被鞑子把家给祸祸了,真正的安稳下来也是在三十好几了,当今的朝廷都打下全国了。 黄有田对满清是一点都不留恋,不说那家仇了,只说这眼下的日子也比满清时候好过的太多了。 他的生意虽然很辛苦,恨不得天天赶集,下雨下雪刮大风也不歇息,奔六十的人了,还操劳不息。但是黄有田的辛苦也真的换来了成功啊,他赚到钱了。 在陈汉,只要你努力去干,不说发家致富,至少不用饿肚子。在满清时候,就算你一天到晚的努力干活,照样连肚子都填不饱。 黄有田年轻时是吃过苦的人,他现在的日子比不上张金来,也比不上张来福,可是比当初的张家真的强的太多太多了。 他现在还努力的干,那不是因为他家就没有隔夜粮,而是因为他儿子在读大学。 是的,不是专科,也不是学院,是真正的大学,翰林院大学。这学费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他的儿子除了在考功名做官儿的事上有点不随黄老汉的意外,其他方面,他儿子真的没得挑。 只是他儿子今年才刚刚上大二,距离毕业,还要小三年呢。但他们家的前途之光明,那是一个人都能看得到。 现在中国的受高等教育人群的‘含金量’是有点在贬值,但那也要看是哪家学府的。翰林院大学是一般的大学吗?从哪出来的人,就算是一个纯粹的书呆子,也能在学校或是出版社、报社找到立身之地。 只不过黄有田也不能否认,他们这种走村串户的流动小贩的好日子是真到头了,生意越来越难做了。现在的烟台地区,村里头的小店铺越来越多,还卖的啥都有。 小到针线,大到锅碗农具,外加点心糖果啥的,那是全都有,越来越全。他们这种流动商贩的生存空间也就越来越被压缩。 而且人口更多的烟台城区里的大大小小集市管理也越来越严格,就连到村子里串场,都要交场地费。黄有田属于‘百货’类的,比蔬菜瓜果类的管理费要一个台阶,就像眼前的市集,从两角一下子蹦到五角,这要是赶到生意差了,一天的辛苦就全给这些管理的干了。 而集市里的固定摊位,黄有田又不愿意租赁,总觉得风险太大。 当然了,在山东内陆地区,如黄有田这样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们还有很大的生存空间,但黄有田的家都按在了烟台,能坚持的话,他就不愿意学他那个后爹。 不得已之下,为了增加收入,也是为了充分发掘自己走四方的优势,黄有田同时兼营起了芝麻园子、花生糖、鲸肉干等小商贩的买卖。这些东西也不重,让他的收入好歹是多了一点点。但这并不能改变那江河日下的大局,或者这好景也不会太长,转而就也会变得一天不如一天。 烟台作为一个新兴的海港城市,越来越多的货物在这里周转,不仅有外来的,也有对外输出的,可以说是一个大的集货市场。这里建城的时间虽短,可商业经济真的很发达。 据说在山东内陆,一些沿大清河和运河两岸的地方,那些山东的传统精华地带,现在的农村也都比不上烟台。当地逢五逢十就是集市,到了那一天,无数像黄有田这样的小商小贩就挑着扁担、箩筐的进到村子里面,然后沿着道路两旁摆置,村民一般情况下都不需要专门的去跑城里、镇上,在自家门口就可以买到日常所需的东西。 内陆地区原有的商业秩序在逐渐开始瓦解,一种新的商业模式逐渐开始成型。 可是这种新的商业模式却是烟台地区即将淘汰的。 黄有田相信,那些村子里早晚也会有一个个小百货店出现的,然后这种属于小商小贩的黄金时代就一去不复还了。 陈鸣操心的那些事儿,黄有田这样的小老百姓关心的还真的不多,很多人还不知道中国跟西班牙的战争已经再度开始了,不知道几个月前的西班牙海军主动截击了中国的舰队。 一个庞大的国家就是如此。 中上层的着眼点和下层百姓的着眼点完全不一样,城市居民和乡下农民的视角也完全不同。 想要真正意义上的动员一个国家,在眼下的时代,真的很难很不容易。 第九百一十七章 日本新遣唐使 中国有万万千千关心国事的人,就比如黄有田的儿子,作为翰林院大学在校生的他肯定是对世界最最了解的一批人中的之一,也是对中国的国家大事最最关心的人之一。 在眼下的中国,有人把大学生为代表的高等教育群体比作汉魏的士大夫,比作两宋的太学生,也不是没一点道理的。 还比如黄有田的同母弟——张金来。作为一个对当今皇帝满心忠贞的退伍军人,作为一个现任的政府官员,张金来对战争和朝廷大事的关心无需质疑。 但中国同时也有千千万万个只埋头自家的人,就比如黄有田本人。 他不关心中国和西班牙的战争,也不关心中国在印度地区的发展,他只关心自己每天劳动所得的利益,关心将来的日子里自己怎么把生意做下去,顶多是在空闲的时候听人说上那么两句。 对比中西第一次美洲战争,那巨大的收获和现今已经册封的一个个藩国,在黄有田眼中还没有当初他这类走四方的商贩们的‘黄金年代’更值得追忆。那个时候他们从港口区带来的商品是整个‘市场’上最让人稀罕的抢手货,不管是城镇百姓还是乡村农民,谁都有烂锅要补,谁家都有铲子、镰刀、剪子要磨。 这后者可也是一门手艺。 怎么把刃磨得更快,同时也不耗铁料,这是一门手艺。 城市里走街串巷的磨刀磨剪子的人,那也算是手艺人。 当黄有田积攒下最初的本钱,开始从补锅进化到卖锅的时候,再加上他还会一些手艺活,每个月的收入可以说远超在家里种地的农民,甚至是在工厂上班的工人。 他那个破烂的家得以重建,他能重新讨上媳妇,成家利亚,全在于那段小商贩们的黄金年代。虽然人是辛苦了点,但架不住能挣钱啊。所以在那个时候,黄有田在疲惫之余也是非常满足和快乐的。 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民众来说,如此的日子更值得他们回忆,以期望着这般美好的日子能够有一日再度来到。 只可惜,随着烟台的发展,随着一条条道路的修筑和车马行的增多,农村和烟台港区的‘距离’是越来越小了,他们这些流动的小商贩们的生存空间也就被越来越压缩,美好的时代终是一去而不复还了。 唿啸的马车给每一个村落都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货物,就像大海以令人惊讶的低价运输给烟台带来了无数种类的百货商品一样。这种直接、迅捷、高效的新贸易方式极大地改变了当地的商业和社会环境,而这样的新贸易方式产生的基础却是便利迅捷的交通,和大规模的商品来源——烟台恰恰就是一个拥有各类货物商品的商贸集散地。 在如今的烟台,很多在当地已经存在了许多年的职业或行业都在渐渐的消失,货郎在将来不久的时候也很可能是其中的之一。 黄有田现在有的时候还经常怀念过去的时代,怀念他们一帮人凑到一块聊天侃大山时候,别人听到他儿子那优异的学习成绩之后,赞叹羡慕不已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后,黄有田突然感到有些悲伤,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种职业很快也会淘汰。 他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这个时间能晚两年,好让他把自己的儿子从大学里供养出来之后,再给儿子在他工作的城市里买上一套房子,或付上个首付。 他相信他的儿子会以优异的成绩从翰林院大学里毕业的,如果他儿子回到烟台来,那黄有田积攒下的存款还能给儿子买上一套不错的房子,因为黄有田知道烟台府对于大学生是有优待的,尤其是他儿子这样的名校毕业生。 可他儿子要是不回烟台——那也就不打算参加科考了,在南京、上海找上份工作,就黄有田的这点存款可能连付个首付都不够。他现在最发愁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他一点关心中西战争的心思都没有。 国家也不发行战争债券了,搞得募捐也只是为了伤残官兵和阵亡官兵遗属。只是那些烈士遗属和伤残士兵的抚恤比他辛辛苦苦干上一辈子都要多,他才没银子去关心呢。对于战争,现在他就是想去关心也没得途径去关心了。 而说起来这烟台的房价也不算低,都赶得上省城了。随着海运贸易的越来越发达,一些占地面积较大的综合商店或者说是商场在烟台城区内是逐渐拔地而起。这些商店有的是国营百货商店、供销社,有的则是私人开办的产业,而无论商店是谁开的,它们的存在都占据了烟台城区内的一片片土地。再加上房产的开花和圈地,整个烟台已经与上海、宁波、厦门等海港城市没有半点本质的诧异了,区别只是繁荣程度的高地和社会发展的进度。 一家家分门别类的交易市场,一家家大中型综合商店、商场,无数的酒楼旅店,无数的学校和医院,城市商业的模式发生了彻底的、革命性的变化。 从这座新兴的沿海城市上,你已经看不到半点农业社会和传统的中国社会的影子,这里有的就是贸易和工商,有的就是资本的发展。 黄有田这样的游走货郎早晚是要销往的,如果不能尽快的转变成固定商贩,他会发现,偌大的烟台都不会有他的存身之地。 而要不是他早早的把家安在了烟台,为了生活,他这个兼职小商贩的铁器货郎就不得不带着自己心爱的小毛驴,驮着一些工具和商品,踉踉跄跄地离开这个对他而言已不再友好的城市了。 可以说,社会的变化让黄老汉这种人感到害怕和恐惧,如黄有田这种还不知道转变经营方式的货郎,他们就是社会进步大潮中被淘汰的一批人。淘汰他们的既不是市场的管理人员,也不是那些开设定点店铺的商人,而是一种叫做‘市场’的东西。 简而言之,现在的黄老汉那就是一个在从事着夕阳产业的可怜人罢了。 能干一天是一天吧!黄有田又叹了口气,然后从包里摸索出了一个牛皮水囊,这是他当年在路上捡到的一个牛皮水囊,最初的时候那水囊上还镶嵌的有银花饰,这肯定是一鞑子大官落下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水囊虽然破了很多,可还依旧结实,也是黄有田随身的一宝看。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温水,黄有田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满心的忧愁都随着喉咙里眼下的温暖而消散去了。 算了,不想了!黄有田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看了看天色,嗯,已经要两点了! 黄有田没有表,但是他会看太阳。 这会的集市已经过去了人潮最多的时刻,一般来说没什么生意上门,对于黄有田他们这些货郎们也是到了吃饭、休息的时候了。 黄有田收了摊,他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两个大箩筐里,然后搭到了毛驴的背上。解开了系在木橛子上的缰绳,牵着毛驴离开了摊位,朝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走去,他得去吃午饭了。 虽然集市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但依旧熙熙攘攘,人流如梭。一些卖糖人、糖葫芦之类的商贩仍然没走,他们蹲在路边,瞪大眼睛关注着每一个牵着小孩的潜在客户,然后用声音吸引这些小孩的注意力,让他们和大人哭闹过来买东西。 集市上还有一个戏班子。一个是来自安徽的徽剧班子,这个时代的徽剧可是已进入了自身的成熟期,也进入了自身最辉煌的时期。在陈鸣未起兵之前,徽剧凭借徽商的推动和提倡,那是全面繁荣,仅扬州一地就有江春的德音班、春台班,徐尚志的老徐班,黄德、汪启源、程谦德的家班。而就是到了眼下时代,徽剧在国内的影响力也很大。 当然黄有田这类的人是分不出什么徽剧不徽剧的。 穿过这段被很多人围着的戏班子区域,黄有田牵着毛驴来到了一个小饭馆的旁边,忙得不亦乐乎的老板在看到他后,点了点头表示稍待。都是熟人了。 这家老板是河南人,烩面做的有味道,量还大。 黄有田只要来这个集市,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多到这家小店来。 笑了笑,在将毛驴系在一棵树上后,黄有田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黄有田?” 谁叫我的名?黄有田回头一看,楞了一下。这人有点面熟,咦,这不是老三张来福么: “你,你是老三?” …… 翰林院大学花园一般的校园内,拿着一份《科学报》的黄丹很是兴奋对着他的同窗好友德川齐正。 后者是德川御三家中水户德川家家族的三子,年龄跟黄丹一样大。德川齐正没有在国子监大学就读,而是来到了翰林院大学就读,还跟一个出身平民的中国学生交好,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命运的神奇。 就黄有田的脑子,是想不出自己儿子还能在学校交到来头这般大的朋友的。 “齐正,快来看。你一直都想着的轮船上报纸了。” “皇家游乐场决定在明年的春夏时期,造一条小型轮船放水里。科学报上说,轮船的研制工作已经濒临尾声,这项技术要成熟了……” 两个身份悬殊,但年龄相符的少年都剪着短发,穿着短装,一个坐在草坪的石凳上,张手去拿报纸,另一个拿着报纸送过去,一脸的得意洋洋。 《科学报》是一份发行量并不怎么大的报纸,但其背后的支持者却是很多学者眼中视为圣地的钟山自然科学院。 “真实神奇的力量。轮船一旦研发成功,对于整个世界都将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德川齐正很清楚轮船对于日本的重要性,日本是一个岛国啊,轮船对于日本的意义再怎么去夸大都不为过。 “德川君,如果日本想要追上朝廷的步伐,这轮船是真的不能错过了。否则你们会被抛的望其项背都难得。” 黄丹虽然还是一个小年轻,却清楚这些年日本的变化。后者明明早该认识到了蒸汽机的重要性,可这些年过去了,除了纺织业上因为跟中国企业的高度合流,而有了一定的机械化,其他的行业还是蒸汽化进程缓慢无比。 经济学的资料上说,从实用性蒸汽机出世的那一年起,连续十年中国国内的蒸汽机数量增长率在50%以上,庞大的中国就像就像一个无底洞,吞没着一批又一批的机械。国内的蒸汽机数量呈几何式的增高。而具体的数字是,承天十年,国内新开的机器面粉厂就有三百多家。纺织厂、缫丝厂、卷烟厂、制茶厂、制糖厂、造纸厂等,轻工企业五千余家,还有造船厂、机械制造厂、水泥厂、钢铁厂、冶金厂等重工企业百余家,这需要的是海量一样多的机械。虽然在新企业开张的同时,也有规模很大的各种格式的企业在关门歇业甚至是倒闭。 而这个数字对比日本国内的蒸汽机增长数量,真的是天壤之别啊,日本的蒸汽机增长量太少了。松平定信推行“宽政改革”,真的是害日本不浅啊。 德川齐正是日本的官派留学生,他同时也是日本德川幕府的嫡系子弟,他爹是现任水户藩的藩主。德川齐正会为日本的强大贡献和发展自己全部的力量。 他不会像一部分日本留学生那样,来到中国,学有所成之后,就永远的留在中国,不愿意再回日本。他是不会那样的,但他也真的看不到日本的明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本国内没有遭受战争的原因,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危机,当初中国打日本,也只是轻轻点水,遭殃的还不是德川幕府的大本营江户。所以日本国内,还是有很多人抱着儒学不放。 人家中国是儒学的发源地,中国自己都抛开儒学了,日本却执拗起来了。 现在日本的青年有不少留学中国,他们有的来自德川幕府,有的来自地方大名,包括被中国人打的半身不遂的萨摩藩,也派出人来中国留学、求学。 哪怕是上不了真正的高等学院和大学呢,来中国私人创办的学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一些是日本的商人,有钱的家族,纷纷派出自己的下一代来中国就学。 中国人在这一点上半点障碍也没有故意制造。中国对属国历来都是很友好的,不管是幕府还是大名,不管是官派还是私人,都不会被人‘另眼相看’,一些学府中花大精力大价钱长时间研制的机器、发明,也不会不对日本人开放,把他们当贼似的来防着。 对比原时空清末民初的中国在日留学生,生活在一片歧视的目光中的经历,这些日本人的生活不要太美妙了。但是日本的政治真的让所有来华的日本学者和留学生头疼,地方藩政和幕府,地方藩兵与幕府,这些关系错综复杂,太让人头晕眼花了。 而且在和平的环境下,日本人根本找不到解决这一难题的方法。 不过,许是历史上有遣唐使的缘故,日本人对来中国学习、求学是显得兴致昂然。一个个如过江之鱼,不断地往中国窜来。这里面京津和江南是两个中心。 “真的想亲眼见一见轮船是什么样的。” 德川齐正看着报纸上印着的轮船示意图,眼睛里精光闪烁。如果日本也能拥有一批这样的船只,不是游乐场的那种小轮船,而是能装载成千上万人漂洋过海的大轮船,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远渡重洋,在遥远又富裕的美洲夺取一块珍贵的殖民地呢? 过去难于逾越的距离,在轮船发明后就变得不那么遥远和可怕了。当日本人也能踏足万里之外的时候,大和民族为什么不能寻求自己的殖民地呢? 哪怕是印度,哪怕是非洲…… 第九百一十八章 新遣唐使(续) 德川齐正从来不觉得日本有挑战中国的可能。但是他也为日本武士的英勇而自豪。不然中国人怎么会从日本本土雇佣武士呢? 自从中日友好,中日友谊在不断加强之后,日本社会上对于治安军和挺身队的抵制迅速消退了。 这反而成了日本人勇武的一个象征。 连中国人都承认日本武士的勇武了。 就像上辈子中国什么什么地方得到了灯塔国的赞叹之后,当地人立刻就会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一样。 看,老美都说我们好了。 如今的日本人也有这种相同的情绪。 你看那朝鲜,看那安南,看那那么多被中国征服的土地,中国人在他们那里专门的招收士兵了吗? 没有。 得此殊荣的只有日本,只有日本的武士。 那么这治安队和挺身队就不再是日本武士的耻辱,而是日本武士的勇武得到强大的中国认同的标志。 而为了让这一标记显得更要光辉耀眼,日本人还有意无意的引导风向,把中国向着真正的天朝上国的地位上推去。 在日本售卖的世界地图,中国那庞大的红色映衬得小小的东瀛群岛如同大海中的一条小鱼,再骄傲的日本武士看到如今的世界地图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中日间那无可弥补的差距。 他们所谓的‘布武天下’,只不过是中国内湖【太平洋】中的一条小鱼。 在日本,当世界地图第一次传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幅地图的日本武士甚至发疯的抽出了武士刀,想要当场噼了那个货主,然后他被手铳打断了一条腿。 后来,日本内心的一切惶恐和恼羞成怒都随风而去了,他们真正的认知到了整个世界。 如今的日本,就好比一千多年前,白江口之战后的日本,向中国风险的只有最卑微的崇敬和谦逊,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学生的位置上,而不是如朝鲜、安南一样自诩是‘小中华’,反而视中国大陆为蛮夷。 虽然德川幕府从没有正儿八经的表现出这股优越感,但是在日本的华人,当年从大陆逃去的华人后裔却很清晰的揭露了那一段历史。 这可能也是日本人在中日交往之初略显的‘桀骜、不听话’的原因之一吧。反正他们现在是乖乖了。 但是儒家在日本的影响力依旧很深重。 毕竟这个时候的日本不是原时空黑船来袭后的日本,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千百年的老师当靶子,现为他们表演了一番什么叫‘被坚船利炮打开国门’。 如今的日本说到底还就是受中国一个国家的欺负么。现在的德川幕府,新军总兵力都逼近了五万。整个日本装备了滑膛枪、滑膛炮的军队没有十万,也有八、九万。就算是叫欧洲人去侵略,他们也不会触这霉头。 让日本人吃亏的也就是中国么。 撞击和震撼还真的很难说比之历史上的‘阿片战争’【中国】和‘黑船来袭’【这才是日本】的影响力大还是小。 但现实就是很多的日本人还依旧抱着朱子儒家不松手。之前的改革也肯定有影响。 日本的大局如今还摇摆在‘向左’还是‘向右’。 但是日本这些年的发展速度很缓慢这却是真的。 日本的这种发展速度让陈鸣都以为看到了原时空的晚清,最大的改动也就是武力上,而不是制度上。这样的日本天知道让开过眼界的留学生们有多么的失望。 何况,那世界地图就摆在那里的。中国原来有多大的地盘,现在又有多大的地盘,中国为了夺取这些地盘废了多少精力,这些地盘又是日本的多少倍…… 照德川齐正来看,这不都是明摆着的吗?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日本身子板小,不可能独自开张,而且那美洲很可能已经是中国的盘中餐了,虽然辽阔的美洲真的很大很大,但只需要跟在中国的尾巴后,总不会少的好处的。蝇附骥尾也能致千里的! 可是日本什么也没干。 不管是幕府还是地方大名,他们唯一做的就是收更高的税租,从中国那里买来二手的枪炮,训练起一支支的纯火器部队。 用宝贵的资金把一个个武士送到中国的军校里来,有的大名不仅搞陆军,甚至还积极发展水师。德川齐正看的真是够够的。 中国对外倾吞海吃了那么多的好处,那是日本国土面积的三十倍、五十倍、一百倍,他就纳闷了,那幕府和地方大名怎么就一点都不动心呢? 可能是德川齐正的地位太低,他爹虽然地位很高,可他并不是他爹的长子,甚至不是嫡子。他上头的嫡兄活的健健康康的,儿子女儿都有了。如他这样的庶子,真的不怎么被他爹看在眼里。 生活和地位都能有一定的保障,但是政治上的权益是丁点也没有的。不然怎么会有德川家族的近支子弟跑去美洲讨生活? 现在中国和西班牙的第二次美洲战争都已经打几个月了,这一次不知道西班牙人要吃多大的亏呢。 翰林院大学里很多学生都在议论这件事,认为最后可能被朝廷得到的就是墨西哥。 那可是一块真正的宝地啊。西班牙人这二百多年里从那儿或得到太多的金银利益了。 但是日本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幕府也半点动作没有,根本就没想着跟姻亲莒王联系一二。虽然上国不太可能让幕府派兵去新大陆,可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德川齐正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王安石、张居正那样的强势人物,自己将来的命运也不可能拥有王安石、张居正那样的权柄,他或许会成为日本改革派中的一员,到时候他们的首领肯定有着自己的盘算。可是作为一个单体、独立存在的人,德川齐正也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自己的计划。 他的目光就越过了之前日本的种种暮气,顶上了火车和轮船这两种新奇事物。 新奇事物就意味着日本也能处在一个相对公平的开局条件下。 而对比火车和轮船的作用,作为一个岛国人,德川齐正自然更注目轮船。 这是可以为将来的海运贸易插上一对翅膀的神奇发明,有了只需要烧煤就能自行开动的轮船,当前的风帆大船都将成为过去式。 东方与西方的‘距离’会猛地缩短数倍,自然贸易往来也会更加的繁荣频繁。 日本有勇武的武士,有千里疆土,再怎么着也比荷兰那弹丸之地要大,也比葡萄牙要强。 虽然一水之隔的大陆强大无匹,日本万万不敢生出成为第二个大不列颠王国的念头,但是在上国的羽翼之下,日本也能成为一个小列强——虽小却强。 列强这个词汇是中国人新发明的,出自《中原日报》,听说跟皇帝不无关联。 泛指的是当今世界强国。 在东方世界,符合这一定义的就只有中国,并且中国在自我的定义中还是超级强国,世界霸主;而天方世界却也只有奥斯曼帝国够得上列强的档次,西方世界则是有英法奥俄普五个国家。西方人的综合实力堪称惊人! 另外的西班牙、荷兰,是属于二流列强,也就是二流强国。 那之上的五强和奥斯曼帝国是当今世界的一流强国。 当时的《中原日报》还连篇累牍的介绍了这些国家崛起的过程和如今的辉煌。 在这一系列的报道中,《中原日报》还提及了日本和暹罗,并且直言不讳的说日本的武力更胜暹罗,民族的勇武精神也胜过暹罗。是东方世界最有可能晋升世界列强的国家。 所以德川齐正非常自信,日本只要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那么他们大和民族就一定能在新的世界秩序中寻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且不论地盘的多寡,只论人口,如今的奥斯曼帝国也不过与日本相当。 在欧洲,除了俄罗斯是真正的比不上,跟法兰西、奥地利这俩人口大国也没有啥差距。 这就是德川齐正内心里憋着的口气的来源。 同样是那么多的人呢口,凭什么西方人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而大和民族却只能缩在这几个危险的小岛上,受着无尽的委屈? 改变命运的是力量。而中国有句话,知识就是力量,人才就是未来。 想要改变日本的命运,就比如让越来越多的日本人拥有知识。德川齐正是万分羡慕中国的教育体系,那真的让他叹为观止。 纵然义务教育覆盖的面积还很小,纵然这义务教育只普及到小学堂,这也足够了。 在德川齐正看来,无数平凡的人,一生所需要的知识,小学堂的教育足够满足他们。 不管是看书写字,还是数学计算,都足够了。 只可惜他本人并没有投身教育的期望,他对比教书育人,成为一个‘朱舜水’那样的圣人,更喜欢轰隆的机械。 德川齐正在来到翰林院大学的这一年多点的时间里,就已经用自己赞叹的声音,无数次夸张的赞美了中国的工业成就。 日本人似乎很爱激动。而进行了城改建设的南京城和一直是新城市模块的上海市。很多建筑以及新鲜事物在他们眼中都是那么的令人激动,似乎那每一个物件都能让他们惊为天人。动不动就惊叹“这是世界第一流的建筑”,“这是世界最文明的交通准则”…… 这点上安东和乐浪两省过来的朝鲜人跟日本人倒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都是喜好过分去夸张的性格,却很好的迎合了一部分国人要面子的爱好。虽然国人面对此副景象时会常常自谦谦虚,显得颇不好意思。 德川齐正出身很高了,但他也有这种习惯。当着黄丹的面,都不知道用多少美妙的词汇称赞了多少次蒸汽机的先进和不可思议,现在看到了报纸上印刷的甚是清晰的轮船,那也激动的不能控制自己。 “德川君,这的确是科技的奇迹,文明的灿烂结晶,但你也不需要这么激动吧?”黄丹实际上已经习惯了德川齐正这种夸张式的赞美。从一开始的开心、好笑,到现在的无语、丢脸——觉得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很没面子,每当德川齐正在人前开启赞叹模式的时候。 只是很多众多国人却不知晓在这一张张谦卑、赞叹的笑容背后,多少日本人内心怀揣着的是一副怎样酸涩、羡慕的心理。 可就像中国的领土与日本领土的比例一样,日本的力量面对中国太弱小了。 诸多的日本留学生将这股羡慕化作为一种坚定的意念。这些在中国留学的日本青年们,抱着一股“为日本崛起而读书”的意念,也跟原时空中清末民国时候的中国在外留学生一样的努力。 只是日本社会的保守,还有政治阶级的固化和上层人物的‘无动于衷’,不知道将来会让多少日本有志人士黯然神伤。 一些中国人对日本人这般夸张的赞美只是洋洋得意。但这是强者才有的洋洋自得,弱者背负的只有发奋图强。 或许这跟原时空清末民初,那些官派或是私人出去的留学生们,在德国、英国、美国时候是一样的心情的。但这种消息被报到陈鸣手中的时候,陈鸣内心的爽感是超过其他国人的,因为他来自二百多年后的原时空,内心里铭记着中华的百年耻辱史。 “黄君,德川君,你们今天参观了钟山自然科学院了吗,感觉怎样啊?” 就在德川齐正和黄丹俩人在看着《科学报》说的热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了。这也是个日本人,来自日本仙台藩的伊达奇义。这位是仙台藩伊达家的远支,但是脑子很聪明,学习也刻苦。 “参观钟山自然科学院?”黄丹和德川齐正面面相觑,“我们怎么不知道?”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焦教授通知的啊?” 伊达奇义口中的焦老师就是焦循,那是一个天才人物,今年刚刚三十四岁,却已经是翰林院大学三年的副教授了。他是江苏扬州人,为扬州学派的新生代代表人物,在易学、诸子、历算、史学等方面均有着很深的研究。 是钟山自然科学院的院士,与另一个年纪与他相当的阮元,可谓是一对耀眼夺目的双子星。 黄丹和德川齐正面面相觑,伊达奇义则立刻就明白了,“你们俩逃课啦?”目光中充满了遗憾。科学院啊,那是钟山自然科学院,是中国科技大牛汇聚的地方,洋人都有很多。 “我们没有逃课,我们是对数学都没太大的兴趣,去了机械工程系。” “那你们就太不走运了。焦教授可是自然科学院的院士,他亲自带着我们去的钟山。中午的时候我们还在那里吃了一顿饭。德川君、黄君,你们今天没能随我们一起去真是太可惜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研究室,虽然不能进入他们的中心实验室,但我们观看了外围区的研究室、陈列室和实验室,在那里我还见到了一个非常逼真的超大沙盘,从咁肃到中原,黄河九曲的地理地势全都一目了然。我们还亲手进行了一次火车和轮船的操作……” 对于之前还只是赶到遗憾的某对轮船一片赤心的人,吐血,猝死。 第九百一十九章 中国?这里是欧洲 比斯开湾外围辽阔的海面上,一艘千吨级的西式帆船正满张着全帆,蓄足动力,从西南向着东北方向的波尔多全力行驶着,船桅上,一面红色旗帜高高的飘扬着。 从旗帜上看这无疑是一艘中国船只,只是甲板上,几十名船员却都是西方面孔,一张张白里透红的脸旁清楚无疑的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而就在三天前,这艘被命名为新时代号的帆船在经历西班牙海域的时候,打着的还是法兰西的旗帜。 风云真的变化无常。 几个月前的中国,英国人还因为自己盟友西班牙人的‘鲁莽’行事,而受到了中国皇帝的惩罚。可现在呢,当皮埃尔顾上一帮人开着一艘帆船行驶到西非海岸的时候,就从一艘相遇的瑞典船只口中得知了欧洲局势最新的变化。 ——西班牙人已经抛弃了英国人这个新盟友,转而再次投入了法国人的怀抱。 皮埃尔的一双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卡洛斯四世的脑子真的是一盆浆煳么?这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啊。 就是一头猪做国王,都比卡洛斯四世合格。 西班牙会因为他的决定而陷入绝境的。 从第一次反法同盟破碎到西班牙人转变立场,时间只用了一年而已。这个信誉彻底破产了的烂国家。 在法兰西横空出世的年轻将领拿破仑的带领下,法国人在北意大利粉碎了第一次反法同盟,收获了巨大的利益,然后法国人展开秋后算账,他们够不到海峡对面的英国人,就只能把矛头指向近在咫尺的西班牙和撒丁王国了。 于是,前者被迫求和,转而投入了法兰西阵营;后者则失去了王国在意大利半岛上的全部国土,其首都都灵被拿破仑占领。 皮埃尔被这一变化搞得脑袋都混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海上漂的这大半年里,欧洲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于是在新时代号行经伊比利亚半岛的时候,他给船只升起了法兰西的三色旗。 西班牙人绝不会找法国人的麻烦! 但是在船只绕过伊利比亚半岛的西海岸,进入比斯开湾的时候,皮埃尔让船只降下法兰西的三色旗,转而升起了中国的红旗。 法国人是不会找中国人麻烦的,英国人也不愿意招惹中国。 虽说这艘船本来就是一艘英国人,原名叫亚力山大号,在加尔各答注册的,但现在它的确确是皮埃尔的船,同时以’新时代’的名字注册于广州。而皮埃尔本人也的确确获得了中国的国籍。但实际上这艘船上除了五个船员拥有东方血统以外,其他的船员连同船主都是西方血统。他们来自欧洲各地,不仅有葡萄牙人、法兰西人,还有英格兰人和荷兰人,这是一群大杂烩。 当然,皮埃尔或许现在已经不认为自己是法国人了。他正在努力做一名中国人。 中国人是不承认双国籍的,虽然这个时代国籍还是一个概念上的意识,但中国人却很重视这一点。获得中国国籍的人,其之前所拥有的外国身份一律自动废弃。同样在拥有中国国籍的情况下,获得其他国家国籍后,中国国籍也自动废弃。 皮埃尔是一名法裔,他之前还是法兰西王国驻中国的大使,但是在第一次中西美洲战争期间,他背叛了法兰西。皮埃尔在中国拥有太多的经济利益了,法国却受西班牙的连累,必须对中国宣战,皮埃尔如果紧急处理自己在中国的房产【否则会被中国政府没收的】,他将遭受到巨大的损失。于是他选择了脱离法兰西,在几次私下交易后,皮埃尔拥有了黄本本,并且在五年之后黄本本成为了红本本。 皮埃尔本身是一个跟着法国印度公司在广州发财的贸易商,看到中国对外政策转变,皮埃尔拿出自己大半的积蓄从巴黎买来了法国驻华大使的前身——法兰西驻南京的商务代表。一个小商人靠投机奠定了自己崛起的基础,然后有了官方身份的他的生意在中国法国开战的如火如荼。 皮埃尔在中国的成功一度让他在巴黎沙龙舞会上成为了‘不到场的明星’。很多人跟着他也真正的发了大财。但是当考验真正来临的时候,皮埃尔的表现让人觉得他就是法国出产的一堆烂狗屎! 不要站在中国的角度上看问题。站在法国的角度上看,皮埃尔完全是一个缺乏礼义廉耻,将民族气节抛在脑后的人! 但是在中国的历史书上,皮埃尔一定会成为一个被中国的文化所感召的西方人的代表。 因为自己在法国的财产被波旁王室全部充公,损失也不小的皮埃尔十分痛恨波旁王室。所以他就支持法国的大革命,甚至还透过驻欧办向法国的革命政府捐献了一万银元。 亚历山大号就是皮埃尔新近置下的一艘二手货船,之前往来印度、日本与中国之间。名义上是一艘以运送茶叶、生丝、棉花等商品为主要货源的货船,实际上夹带阿片才是这艘船的最要利益源泉。 这夹带的阿片也不仅仅是在日本销售,在中国也一样销售。只是在中国销售的风险性极高,一经发现,重的直接掉脑袋,轻的也要进劳改营赶上八、九、十年。 陈汉政府早就颁布了禁烟令。贩卖阿片者,一经抓获,无论中外,一律严惩不贷。可是中国那么大,又那么富裕,总是有些人经不起诱惑变成了瘾君子,尤其是在粤省、江浙和上海、京津,这些富裕、经济发达的地方,阿片这玩意儿就跟后世的毒品一样,你越是严厉禁止,越是有人心生好奇。 同样,中国这边越是查得紧,这阿片的利润也就越是高。 马克思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多深刻! 现在中国的阿片贸易,那就是如此。那已经不是100%、200%的利润了,而是五倍、十倍的利润。 陈汉也不是原时空新中国刚刚建立时的红朝,强力的专制铁拳,能够在三个月内扫荡‘黄赌毒’,扫荡一切蝇营狗苟,还华夏大地一个前所未有的清净。陈汉根本做不到这点。 所以,把阿片带到暹罗、安南,然后想法子一点点运进两广,或者是直接运进粤省,这是阿片贩子更大的利益所在。远比把阿片运到日本的获利更大更多。 日本的国家权力无有统一,各地方法律和管理上的漏洞对比中国高的多,同时日本的高层权力阶级的腐朽也比刚刚建立的陈汉更高,所以阿片运进日本不算太难,对比起来倒是如何把阿片通过马六甲、南洋一系列的临检船的抽查,怎么把阿片运到日本海域的困难度更大。那么,日本的阿片利润就自然远远不如中国了。 但是,上得山多终遇鬼。这艘亚历山大号最终是被粤省的海关给查到了违禁物品,然后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就全给判了。皮埃尔出面买下了这艘船。 按理说,皮埃尔光正当生意就已经赚的飘满盆溢了。他在中国的这些年里组织起了一家建筑公司,专门承接西式风格的房屋建造和装修,那真的转到了不少钱的。但是金钱让人痴迷,也可能是之前的影响,还可能是他内心里的一抹良知让他不能彻底的忘怀法兰西,皮埃尔不仅盘下了亚历山大号,他还亲自出马跟船前来欧洲。 他的目的是运送一船的军用干粮来法国。 这并不是最最赚钱的行当,可这是法国人最最需要的东西。 巴黎督政府糟糕的施政能力让无数法国人饿起了肚子,更让一些法国军队的补给无有着落,皮埃尔觉得这个时候的法兰西最需要的就是粮食,而普通的一船粮食那里有一船军用压缩干粮顶事呢。 要是让外人说起皮埃尔的现下心态,他这走一场买卖更多是为了赎罪。 “妈祖娘娘保佑,保佑弟子千万别碰到英国人。” 眼看距离波尔多不远了,船员黄宏恩内心的紧张感却一点不见消失。波尔多是法国有数的大港,英国人肯定有军舰在封锁,虽然如今新时代号打的旗帜是中国的红旗,一应手续也绝对是正宗的中国船,但这样一艘装满了干粮的船只直往着波尔多去,这是要干什么的,一目了然。 这要是被英国人给抓到了,可跟之前在比斯开湾时被英国人船碰到不一样了。 如今已经是图穷匕首见,完全没有推脱的借口了。这要被抓到,稍微的审讯,那就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中国政府也不见得顶事啊。 黄宏恩向妈祖娘娘祈祷,其他的西方人则全都向上帝祈祷。但是东西方的船员里那就不可能全部是素质高的人。 “扑街的英国仔,早死早完蛋。大家才有好日子过。”一脸横肉的华人船员愤愤道。 “阿权,别这么说。咱们现在是在西洋咧,朝廷也管不到这个地方咧,船上也有英国人,让人听到了会有麻烦的。” 很多中国人还是没有后世老美的霸气,就算他们知道自己的国家实力强大无比,到了外国地盘上也会不惹事不闹事,从某一方面来说就是‘胆小怕事’。 跟后世中国遭受百年耻辱时,那些一个个在中国国土上耀武扬威的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日本人,那真的是有很大很大的不同的。 或许这种作风还需要时间来培养。反正黄宏恩是不具备这种作风的。 如果是在印度,他还敢咋唿几声,在天方世界,他也敢叫几下,但是这欧洲,距离中国的影响范围实在太远太远了。 “上帝保佑,让该死的英国人统统死掉。”船头上,一名三十余岁,身材瘦弱法国人不安的道。 这人就是皮埃尔在广州联系到的爱国者,身材消薄了一些! 皮埃尔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打气道:“不要怕英国人。那就是一群可耻的强盗。我是中华帝国的子民,我们是中国的船只,即使英国人遇到了,他们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皮埃尔心底里也有忐忑,但是他说的话话中故意带上了‘不在乎’。 皮埃尔的朋友抿着嘴唇不出声,不知为何,他心下有些不安,总有一种今天会出事的感觉,但他又知道,这船上他清闲是清闲,但并没什么权利。只好低着头默念‘上帝保佑,仁慈的主’。 可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远处一片风帆从海平线上升了起,接着桅盘里就传来了很急促的敲钟声。不久,一艘挂着英国旗帜的巡航舰【五级】向着新时代号接近来。 这是一艘小型的五级风帆战舰,全长130至150英尺,火炮32~44门,排水量600~800吨,定员250人左右。它们主要用于袭击海上商船,远洋巡航,为主力舰充当前锋的职责。但因为这种舰上有捕获金可得,所以一部分舰员是些热心的志愿者。 但桅杆上飘扬的米字旗,表示着他们背后的力量! 那是称霸七海的英国人! 当然,新时代号是中国船只,船主皮埃尔是中国人,桅杆上飘扬的红旗是英国人也不敢无视的力量。 “停船检查!”等到双方靠近一里左右,巡航舰上的英国水兵发来旗语。 “下帆,停船。”皮埃尔心头有鬼,所以他真心不想停下。但是他清楚,这里是波尔多港外,炮声一响,英国人的其他军舰马上就会杀过来。而且就算自己要强撑着硬顶,商船也跑不过快捷的巡航舰的。 所以犹豫再三,他还是接受了英国发过来的命令。这一刻他只能祈祷自己头顶的红旗真的有用了。 两船靠近,英国人不是一般的胆大,而新时代号上虽然也真的有火箭弹,可在给皮埃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集火英国军舰。二三十个英国士兵通过绳索爬上了新时代号,第一眼他们就看到了皮埃尔。 “这是一个法国人!” 就像后世的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碰面一样,欧美分不清楚,可是他们自己却能很明确的感觉到。 这种事儿发生在欧洲也是一样。 在诸多的东方人眼中,欧洲人都一个模样。但是在英国人和法国人看来,彼此的味道却是隔着十里八里都能分辨得清。 这不仅仅是因为英国人的大鼻子高颧骨和红脸是国民漫画级的特征,也不是所法国人混合了地中海人种的一些特征,虽然也有大鼻子直线条,但肤色和头发都颜色深。而是一种纯粹感觉是的认知。 爬到船上的英国水兵们立刻打起了精神,为首的少尉军官,目光更是看贼一样瞧着皮埃尔。 “我是中国大皇帝治下的臣民,你们英国人无权检查我的船只。” 这是中英之战好几年前的约定了,那时的政治格局跟现在的政治格局可改变的太多了。 伦敦和中国有这样的约定吗? 为首的少尉军官人有些懵了。但是他能清楚的从皮埃尔的话语中听出他的‘骄傲’,听出对大不列颠王国的‘鄙视’。皮埃尔故作傲横的态度,让英国人大大的不满意。 “你们都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大不列颠王国在封锁法兰西吗?”英国人从船上竟然搜出了大量的,无法统计数字的中国军用干粮。 这一船运载的东西如果全是军用干粮,这将能让十万法国士兵吃上三个月的。 英国人已经操起了手中的火枪,黑黝黝的枪口一水儿的对准了船员。 对英国的官兵来讲,维护大不列颠王国的威严,维护英国人的利益,这是刻入他们骨子里的纪律。 “你们怎么敢这么对待我?这是中国的船只,我是中国大皇帝的子民,是受大皇帝保护的中国公民。你们无权抓我,你们是侵犯中国公民的权益,伦敦要同中国开战吗?”皮埃尔挣扎了起来,但是没个鸟用。 “中国人会以为你一个法国佬而跟大不列颠王国开战吗?“为首的英国稍微不屑的说道。“记清楚了,这里是欧洲。” “所有的人,全部带走。”哪怕中国人的驻欧办找上门来后,再把这些人全部放了呢。顶多把船只、人手都还给中国人,可这里满满一船的军用干粮,足以让他们每个人都发一笔小财。 第九百二十章 阻击中国? 吉尔伯特·默里站在船艏甲板上,身边的人就是陈化成。作为一名小小的上士,陈化成的份量不值得一提,可是他脚下的这艘船却是从红海使出来的。 他是朱濆的副官之一,而吉尔伯特·默里则是一个归化了奥斯曼的德意志人。在中国的勘探队勘测西奈半岛的时候,吉尔伯特·默里是奥斯曼方面的代表。 此刻两人举着望远镜都看着前方。船只离开靖海已经好几天了,已经到了缅甸近海,仰光港就到了。 白鹭号上有十三名奥斯曼人,六个欧洲人,剩下的百十人都是东方人,他们中有二十名是日本人。 “陈上士,你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真金不怕火炼。现在考验就要来临了。希望我们能够给尊敬的大皇帝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也在不久后给尊贵的苏丹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真神会保佑我们的。” 陈化成没有吭声,他身上担负的任务可不仅仅来自欧洲的传递消息,还有奥斯曼的那条运河。因为有迹象表明,法国人想要对埃及发起进攻,不惜破坏掉自己同奥斯曼帝国的良好关系,也要占领埃及,夺取陆地另一边的出海口,好为日后斩断英国人的东方航线而提供最可靠的基础。 但这是真实目的还是区区假象呢? 法国人想要对埃及动手,真的是为了剑指英国?他们不是因为中国…… 不过陈化成对于埃及当地的防务和武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因为奥斯曼人已经警惕了起来,伊拉姆帕夏接到了驻欧办的通知,相信现在已经部队动员中了,他相信奥斯曼人能抵挡的住法国人的进攻。 天色黄昏! 金黄色的阳光照撒海面,如同给白鹭号披上了一层金衣。默里满脸笑容,他相信在入夜之前,自己一行可以抵到仰光港。那么最多三天以后,他们的消息就能送到南京,送到中国大皇帝的手中。 …… 夜色沉沉,海面上除了哗哗的海浪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银色的月光给黑暗增添了一抹亮色,但对浩瀚的海洋来说,这抹月光似乎太少了。 十多艘小山样儿的军舰停泊在克里特岛的港湾里,海浪拍打着船舷。 点点暗淡的灯光并不能照耀到几百米外,风灯的光亮连几十米都困难,但是探照灯的发明让一切成为了可能。只不过这座属于奥斯曼人的港口城市,守备并不怎么森严。 夜色已深,奥斯曼舰队除了执勤的一些人外,全都进入了梦乡。但是在这十多艘奥斯曼主力舰外侧的茫茫海域中,一支小型的法西联合军舰已经驶到了这里。 如果已经离开了克里特岛的朱濆还在这里,肯定会认得这支小型的联合舰队就是追着他的李广号不放的法西联合舰队的一支。而奥斯曼人之所以对不远处的这支法西小型舰队如此的漫不经心,李广号也功不可没。 他混淆了奥斯曼人的视线,误以为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的主要目的就是追击李广号。 要知道自从中国人的军舰修理完善之后,朱濆就带领着他们频频出击,骚扰西班牙人,在西班牙人转投了法兰西之后,这支小型舰队已经很多次出现在北意大利海岸线了。 虽然他们从来没再次进入到西地中海的法国海岸线。 …… 泰晤士河口,伦敦,夜色深深。 一艘风帆游船上,董诰睁着两眼,直直的看着触手可及的室顶。他如今以外交部副部长的身份主持驻欧办工作,现在他遇到了一个难题。 ——拿破仑·波拿巴。 这个毕业于中国的年轻人,道路走得太顺太顺了。 自从他去年春天里就任法国的意大利军团司令官之后,依靠骁勇的法国革命士兵和自身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只经过一年的征战,就得到了巨大的胜利和荣誉。 当然,这当中不能否认驻欧办给了拿破仑一定的支持,尤其是在拿破仑初来乍到的时候,大批的军需物资帮助他稳定了整个意大利军团的军心和斗志。 1797年的6月17日,奥地利和法国在威尼斯东北的一个小村庄正式签署了《坎波福米奥条约》。条约规定:奥地利将比利时各省割让给法国,同时割让荷兰、伦巴第、莱茵河左岸之地,威尼斯共和国一分为二,由法国、奥地利共同瓜分,意大利一些争议领土由双方均分,奥地利政府承认法国人扶持的山南共和国、利古里亚共和国等傀儡国为独立的主权国家。 《坎波福米奥条约》的签订使得法军在战场上取得的胜利被以条约的形式巩固下来,法国人对意大利的占领合法化了。一年多的时间里,法军俘敌15万人,缴获军旗170面、大炮550门、野炮600门,俘获9艘大型炮舰、12艘小型炮舰、12艘巡洋舰、18艘运输船,在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下,法国人取代了奥地利人,成为整个北意大利的主宰。 虽然这所有的战果并不是拿破仑一个人赢得的,可与他也是密切相关。 如今的拿破仑可谓志得意满,他取得了历史上罕见的伟大胜利,在法国和意大利人民中享有崇高威望——国难思良将么。一个能打胜仗的将领总能在群众中获得巨大的人气的。他开办了几家为自己歌功颂德的报纸,实质上成为意大利的统治者,集军事统帅、国务活动家、外交家诸多头衔于一身,以征服者和立法者自居,他像一头蜷缩着的瘦弱海兽,在潮水涌来时突然伸展出令人眩目的触须。 拿破仑住在米兰附近豪华的蒙特贝洛城堡里,过着十分奢侈的生活。他的兴趣和活动远远超出了军事范畴,这位年轻的将军开始转移自己先前只局限于战争的目光,开始关注起整个法国的政局。他的手中握有最强大的军队,围绕着他的是一群英勇善战的将军,这些人对他非常信任,意大利的城市行政长官和各邦国的贵族们葡伏在他的脚下,巧言献媚。拿破仑把自己的长兄约瑟夫、几个兄弟姐妹和母亲接到身边,与自己共享荣华富贵,他给一些人安插职位,俨然在蒙特贝洛建立起一个小朝庭。 与此同时,拿破仑的政治野心也急剧膨胀,他已经不再是获得胜利的共和国的一位将军,而是一位按自己意志行事的征服者。 不久前的5月,拿破仑就炮制了一个政治事件,意大利军团驻的里雅斯特的贝尔纳多特将军声称缴获了王党分子昂特雷格伯爵的文件,表明皮什格吕将军正准备进行叛乱,当时皮什格吕因陆军部长人选一事与执政官巴拉斯——也是拿破仑现如今最亲密的政治盟友,发生争执,双方成见极深,这个消息传出后,巴黎的政治气氛顿见紧张。 董诰就是从拿破仑那里得到了法兰西想要对埃及实施远征的计划。一开始董诰是不相信的,这太扯淡了,中间隔了那么远。而且埃及的武力可不仅仅是当地的马穆鲁克,还有奥斯曼帝国的驻军,他们的背后更有这个地跨亚非欧三大洲的大国的全力支持。 除非伊斯坦布尔愿意丢掉整个非洲的地盘,不然,奥斯曼人必须要在埃及同任何闯入者展开血战。 拿破仑的’提醒’,董诰当然不会把之当做玩笑。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奥斯曼人。可是董诰不知道法国人这‘天方夜谭’一样的战略,是不是与中国有关呢? 这两年的欧洲大路上,就有一股中国人的谣言在流传。 毕竟埃及那块土地有点过于特殊,而且那么多人沿着西奈半岛勘探古运河遗址,想要完全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 奥斯曼帝国可不是铁板一块。 现在董诰就有些怀疑,法国人突然要对埃及发起进攻,那是不是法国人要阻击中国啊?伊拉姆帕夏和中国的密切友谊,是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的。 确定这一点,比法国人真的派出海陆远征军进攻埃及更重要。 然而,别看拿破仑如今这么风光,这些事儿,他还真不见得能参与进去。更重要的是,他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可能把一切都对驻欧办坦白。 …… 东方号号铁肋木壳明轮船是江南造船厂建造的那两艘试验箱军舰之一。五百五十吨的排水量让他比之风帆战舰小的成了一个绝对的小不点,但这艘战舰却已经是江南造船厂眼下的巅峰之作了。 200马力,航速22华里/时,可持续五小时以上,顺风更可以跑出25华里/时以上的速度,船员120名。 而铁肋木壳的提议者就是陈皇帝无疑了。 陈鸣也不知道历史上的西方人摸索了多少年才想到了铁肋木壳的法子,但他脑子里记得很清楚。 全铁的明轮船有些太先进了,也太浪费了。铁肋木壳就很好。 只要多刷几遍油漆——木头和生铁之间会产生严重腐蚀,影响船只寿命,问题好像出在用钉连接的地方,腐蚀会由那些地方开始扩散,油漆也没用。但陈鸣也没想着一直抱着铁肋木壳不放啊。 等上个二三十年,那就是全铁船了。 东方号的舰长是叫阮元,但他并不是一个军人,而是船舶研究所的研究院,是自然科学院的院士。 别看阮元才三十来岁,但人家八岁就从师扬州名儒胡廷森,九岁移居扬州弥陀寺巷,从师乔书酉。后来接受了新式教育之后,在数学、天算、舆地、勘测上都有着很深的造诣。 东方号说到底还是一艘实验船,而不是真真的战舰。 今天东方号清晨大早就拉响了汽笛,作为一艘实验军舰,作为一艘明轮船,他在黄浦江中引人注目。 清早六点多一刻,吴淞港去上千人目送着东方号缓缓加速。 当未曾升起风帆的东方号缓缓开动的时候,码头上欢声如雷。 “上帝,那个怪异的家伙在动了。”虽然机器的轰鸣声和浪花的飞溅声已经不是第一次向人们证实东方号的成功,可码头上的许多艘欧洲商船上的船员们还是惊喜的叫出声来。 东方号很顺利的使进了长江口外海。 第九百二十一章 中法海战 地中好,克里特岛。 黎明时分,火光照耀了整个港口,爆炸声终于停止了。 夜间睡在岸上的恩维尔帕夏失魂落魄的站在港口,他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昨天黄昏还十分平静的海湾,如今已变看一个屠宰场,曾经威武的军舰七扭八不歪地瘫痪在海上,破烂的战舰正在起火燃烧,整个海湾布满了尸体,血肉模煳的、受伤的和烧焦了的尸体。 一支法西的小型舰队利用奥斯曼人的松懈,在黎明前冲进了伊拉克利翁港口。 措手不及的奥斯曼人眼睁睁的看着一颗颗火箭弹从法国人、西班牙人的军舰上升起,然后落到港口区那队威武的舰队身上。 奥斯曼人的岸防炮台收到警讯后,赶紧发炮轰击,但鸟作用也没有。打的挺热闹,却没见被命中的。爆炸声轰隆中,刚刚恢复了一定实力的奥斯曼地中海舰队再次成为了过去式。 这一战之后,法国人、西班牙人与奥斯曼人的开始已经不可避免,同时也是再说,法国人对埃及的远征也势在必行。 法国人与奥斯曼人二百多年的友谊彻底破裂。 这对奥斯曼帝国和埃及帕夏,中国的老朋友伊拉姆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 对于朱濆来说也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几乎看不到‘冲出’地中海的可能了,如果不依赖于英国人。 要知道,之前他跟法国人的关系还是挺友好的,游击猎杀的对象只限于西班牙人。而现在法国人也必须要进入他的攻击目标中了。 当然,英国人会是他坚定的盟友。大不列颠王国的地中海派遣舰队还是很有实力的。指挥官纳尔逊也是一个睿智勇敢的将军。 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初,两个小黑点出现在了海平面。 “敌舰!?”朱濆紧紧的攥了攥拳头,胸膛的血液在沸腾。“来得好!通知下去,全舰战斗准备。”没有了奥斯曼帝国的海军做后盾,就朱濆他们的这几艘军舰,成规模的出击是想都不要想了,他能做的就是让手下的各艘战舰分头出击,截击法国人、西班牙人的落单军舰,或是运输船队等等。 伴随着反法联盟的破碎和西班牙人的转变立场,英国人对法兰西的海上封锁线已经不那么严密了。英国人的地中海派遣舰队也没有先前那么嚣张了。 要知道法国人和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联合在一块后,实力可是超过英国人的。 某种程度上,地中海区域内,已经不是英国人在封锁法国、封锁西班牙了,而是三方之间的争斗。这也给了西班牙和法国商船很大的活动空间。 同时,对于朱濆他们来说,也必须用法国人的鲜血来向奥斯曼盟友证明自己对于友谊的忠诚。 奥斯曼人可是清楚,中国人与法兰西始终有着那啥的。 李广号上的警钟声响了起来,顷刻间所有的水兵们都忙碌了起来,大批不需要的废弃物被抛入海中,大量的易燃物被抛入海中,或是被搬到船舱中。一门门大炮被揭开了炮衣,一桶桶发射药包和铁弹被堆在了炮位旁边。 国防军如今水师大炮的发射药已经不是散装的火药了,而是一个个用丝绸包裹标准的火药包。 纵然黑火药的爆炸威力并没有因此而提升多少,但终究是有点效果的。 陈汉水师战舰如今已经普及了这种模式,就连陆军炮兵部队也普及了这种模式。而同时这火药桶中还有朱濆特意让人加上的一些料。 “将军,前方的两艘舰船确实是法国舰船,但吨位都不是很大,估计是两艘巡航舰。”李广号管带蔡牵跑来给朱濆报告的时候,一脸的轻松样。 李广号是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战斗力单挑两艘五级风帆战舰,还是有一定把我的。唯一闹心的就是法国人的军舰速度应该很快的,它们势头不妙的时候是能跑的。 巡航舰的速度绝对比三级风帆战列舰要快。 “这样我这心里就放心多了!”朱濆向的蔡牵说到,这个自始至终都穿戴整齐的军官朱濆还是挺满意的。而李广号作为小舰队的旗舰,本身拥有舰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朱濆本人是这支分舰队的总指挥。 在朱濆的另一侧,还有李广号的大副,四十三岁的澳门葡裔安东尼·德萨布·迪诺罗尼亚。 当年选择了中国的澳门葡萄牙人,虽然大部分从事的是教育和商贸,但多少还是有人进入军队的。只是他们爬升的速度就不那么快了。 “西班牙人是法国人的徒弟,咱们已经领教过徒弟的本事了,现在就跟法国佬过过招了。”这也是对奥斯曼人发出的一个信号。中国会与他们坚定的站在一起! “将军,这一次我来亲自指挥舰炮。” 中国水师的很多管带都是从枪炮长的职位上走出来的,比例比之航海长都要高,这也算是中国水师的一个特点了。安东尼·德萨布·迪诺罗尼亚也是从枪炮长提上的二副,然后从二副转为大副。 蔡牵对朱濆说话时带着较劲的味儿道。因为朱濆本身就是航海系的代表,而蔡牵本人则出自枪炮系,他在学堂的时候解析几何、微积分学的也不错,于舰炮指挥上很有心得。 接手李广号后,几次实弹演练,他比担当李广号枪炮长的那人都显示出了更高的水平。 安东尼·德萨布·迪诺罗尼亚对于战斗半点恐惧都没有,他出身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他的父亲现在还经营着一个效益不错的外贸公司,而他的母亲之前是成均公学的外语老师,他们一家人十分幸福。 出身这样一个家庭下的他,能走向从军的道路,只能说他对军队,对海军,那是真爱。 虽然他对海军的热爱并没有让他走上更高的位置,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左校尉,也就相当于中校军衔。可他对于战争只有喜爱和兴奋。 此时多说无益。两艘法国军舰也发现了李广号,它们根本没有逃避,而是鼓满风帆的迎击了上来。 朱濆举着望远镜看清了对面两艘法国军舰的模样后,转身离开了舰艏,来到了指挥台! 双方都觉得他们的运气很好。 两艘五级战舰对战一艘三级战舰,很势均力敌,可谁都又都以为自己拥有优势。 巡航舰跑得快,而三级战列舰皮糙肉厚,同时火力威猛。 朱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这里两艘敌舰后面是不是跟着有法国人的主力舰队?! 如果没有,他就可以放开手脚的跟法国人大大一场了。而要是有,那就稍微的意思意思,立刻拍屁股走人了。但不管怎么样,都比立马后撤来的更好。 “说不定这两艘法国战舰跟咱们揣着一样的心里呢。” 法国跟中国虽然彼此都宣过战,可谁都清楚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从没有真正的破灭过。就像奥斯曼人怀疑中国人一样,西班牙人对法国人也保持着疑虑。说不定法国人也需要用中国人的血,来让自己的盟友西班牙人安心呢。 朱濆一边说一边用望远镜来观察这两艘法国军舰。 当海面上两方军舰都可以相互发现的时候,实际上那距离还是挺远的,十海里不多,六七海里不会少,但是两边的军舰如果丝毫不避让,继续相对而行,那么相遇的时间也是会很短暂了。 顶多一个小时,很多时候半个小时左右,炮声就打响了。 “全舰注意!全舰注意!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射程!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射程!各炮位皆做好准备——”朱濆对着跟前的铜喇叭大声的喊道。 同时双手紧紧攥起的拳头,手指上的关节都被攥得发白,脸面沉凝的就犹如一块大理石。 法兰西是同西班牙完全不同的一个概念,最近这百年中,西班牙王国完全就是个欧洲二流的定位,是法兰西的小弟,而法国则始终是欧陆最强国。就算奥地利为主的神圣罗马帝国也要屈居下风。 “各炮注意,准备开火!一!二!三……” 就在朱濆眼睛紧紧盯着已经近在咫尺地法国军舰的时候,李广号的管带也在数着数字,那每一声数字都好像是在拼命的吼叫。 “轰!”的一声,李广号左前方百十米处的海面上升起了一串水花。就在李广号开火的同时,对手的船艏炮也不是摆设的。通过望远镜,朱濆能看到对面一艘巡航舰船艏上正在冒起的青烟,那青烟还未被海风彻底的吹散。他下意识的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这种在西方国家很不流行,在中国,尤其是陈汉高层阶级里却普遍流传的新事物——上午9点12分,中法海战打响了。 炮弹不断在两边军舰的周边落下。但几乎没有命中的时候。最近的已经只有二三十米了,但鸟用也没有。这个时代的炮弹可不是百年后的高爆弹,二三十米距离已经算是近失弹,炮弹爆炸带起的海水震动能给军舰带来巨大的压力。现在的炮弹全部是最基本的铁弹,因为交战距离的拉远,那霰弹、链弹什么的,已经在海战中消失了。 一千五百米、一千二百米、一千米—— “轰……”一排火炮挨个炸响,朱濆就感到自己脚下的战舰在炮声中剧烈的颤抖起来。 双方的距离继续接近,从一千米到八百米,从八百米到六百米。这是一个最近距离了,谁也不会轻易的再越过雷池一步。 两艘法军的巡航舰左右分开,一艘牵制着李广号,另一艘很明显的想要兜到李广号的船尾端。 朱濆在爆炸的巨声当中听到了木壳破裂的声音,但他不在乎。 六百米的距离,双方六七十门大炮对轰,怎么着也能命中对手。 趁着法国人主动分开的机会,朱濆指挥着李广号开始从侧面向着前方的法国军舰靠近,这会让李广号的受面变小,同时也是在压迫着对手调整方向。 今天的风向相当给面子。 第九百二十二章 勇气! 十几颗圆熘熘的铁弹打了过来,其中只有一枚在侧帆上划开了一条口子,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伤害值。但朱濆还没等松一口气,就又有一批炮弹打了过来。 这批炮弹的着点并不高,也不知道是法国人终于明白了过来——战舰间距拉远了两三倍,精准率大幅度下掉,目标再是绳索风帆桅杆就不太现实了——还是他们偶尔打出的这一记炮击。 反正是至少三枚铁弹打在了船舷上,木头碎裂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 “报告,右舷吃水线下出现两道裂缝,已经进行修补。”工兵长的声音只停了片刻就响起在朱濆的耳朵旁。朱濆紧张的神情立刻一松,因为他从工兵长的声音中听到了镇定。显然两枚炮弹造成的麻烦不大。 这轰击船舷和攻击战舰吃水线下部分的招数,那是英国人的惯用伎俩,法国人之前是只对帆索和船甲板感兴趣的。 工兵长就是李广号上的木匠士官,也是这儿修理工的头头。 西方的海军体系里,木匠这类人是属于免更人员。船上“手艺人”就是各专业士官的助手。比如修补风帆的补帆工、木匠、厨师或者补给官的助手等。他们在待遇方面虽然比水手强不了多少,但最大好处就是他们不用执勤,每天都可以睡个安稳觉。而且某些职位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给自己谋一点点小便利,比如厨师,这是风帆战列舰上面普通水手最有油水的职位。 而在陈汉水师当中,这类人员全部归入工兵序列,待遇比普通水兵要高上那么一点,因为他们是技术兵种,领头人就是工兵长。 但是,“轰——”的一声巨响,朱濆感觉脚下一震,整个人险些歪倒在甲板上。李广号船尾部分冒起了轻烟,另一艘法国战舰已经靠着高出一筹的速度已经兜到了李广号的尾巴处开火了。那里可是西方帆船最最薄弱的地方。 要是把西式大帆船看做一头野猪的话,它的两侧那就是野猪皮,舰艏就是坚固的野猪头,可舰尾就是野猪屁股了,不仅攻击力差,还属于绝对的弱点,容易被掏裆。 炮弹打进了船尾后,不仅可以把船尾搅的一塌煳涂,炮弹还能一直向前穿行到舰船的前部,可以说直接把整个战舰打穿。 这就是船尾部分遭受攻击最最要命的地方。 不过就在法军战舰的火炮击中李广号船尾的同时,李广号对面的法军战舰也已经被李广号命中了至少二十发铁弹。 船舷、船甲板、乃至索具,分崩离析,碎木横飞,受伤的法军水手的惨叫声更是凄厉。 李广号迅速调转船尾,法军的巡航舰当然不会轻易让李广号船尾部分脱离它的锁定,可是地中海的洋流和风向会让两者的速度发生差异。顺着风向转动的李广号显然比法军战舰的速度更快。 这也是朱濆一挑二的最大底气。 只要敌人没有大舰队缀在后头,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岂会怕两艘加在一块才有李广号一个大的五级风帆战舰? “轰轰轰……” 上甲板一阵震动,朱濆看到不远处的法军战舰上一片骚乱,几颗炙热的燃烧弹打进了法国人的船舱,不仅大的木板粉碎,似乎里面也燃起了火焰。只可惜没有引起爆炸。 第一次上炙热弹就打中了,这运气真好,只可惜没有引爆火药桶,也没有打到风帆上去。朱濆和身边的大副相互看了一眼,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和无尽惊喜。 时间就在彼此大炮绽放的轰鸣声中无声的渡过。 太阳走过了10点、11点,来到了12点。 李广号上层甲板上一片忙碌,船舷处几个巨大的豁口就像被海中的巨兽咬后的印记。两个多小时的战斗让这艘三级战列舰增添了很多疼痛的伤疤。 当然,对面的两艘法军战舰是更加狼狈。不管是从士兵的炮术素养,还是从彼此火炮的密集度、命中概率上讲,法军战舰在击中李广号的同时,它们自己承受的伤害只会更多。 因为三级风帆战列舰火力密度更大。 如今的战斗模式可以一开火就是一排火炮挨个击射的。 大舰在战斗中当然要比小船占优了。 不然的话,东西方的海军、水师在战斗的时候也不会纯粹的去追求高船大舰了。 “将军,法舰2号在调整角度,他们在拉近与我舰距离。” 李广号在12点5分取得了重大的战果,它打出的一轮炙热弹引爆了法舰1号【正面法军战舰】船甲板上的火药桶,三分之一个船甲板被爆炸席卷。可刚刚兴奋异常的朱濆却立刻收到了一盆批头浇下的冷水。 “什么?”倏然一惊的朱濆立刻去看另一艘法军战舰,也就是法舰2号。 “航海长注意!注意跟法舰保持距离!” 朱濆瞬间就明白过来法国人要干什么了,这是在用拼命来逼退李广号,是在用拼命来给同伴赢得关键的时间。 两艘法军战舰之前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东一西的夹击李广号,始终夹击李广号,船尾楼始终是法舰2号追求的最高目标。只是在两艘巡航舰分开的时候,在后头的那艘法军巡航舰时刻不停的捕捉李广号的船尾楼的时候,前面的巡航舰、法舰1号已经在李广号两个多小时的打击中却受创不轻,更倒霉的是,李广号旋即打出的一轮炙热弹直接引燃了那艘法军巡航舰船甲板上的一处火药桶。 突然的爆炸席卷了三分之一的船甲板。这艘法军巡航舰几乎因此而丧失了战斗力。 要知道五级风帆巡航舰是单甲板啊。 所以,勇敢的法国海军——另一艘五级风帆巡航舰,突然的向着‘航线’内切。之前的路径就是一个圆球,直径六百米到七百米之间,谁也不敢继续拉近距离。 但是现在呢? 当一艘法军战舰遭受重创的时候,另一艘法军战舰突然的缩短了李广号与之的间距,朱濆精神一绷。 作为在战斗中,也曾指挥着战舰向着敌人逼近,来给敌舰拼命的人,朱濆很清楚对面法军战舰的打算。 一二百米的距离,在眼下这个时代,那是很轻易就能拉近的距离。 朱濆下达了命令后,迅速抬起头看向法舰1号。对方的战舰很聪明,与之李广号立刻拉远了一点。很可能法舰1号已经同法舰2号取得了联系。 朱濆面临一个选择,是就此作罢,以重创法军一艘巡航舰做此战的结尾,还是跟法国人真正见一见真章,拼上一把? 朱濆处在一个人生的抉择点上。 他之前的选择是退避,如果不改变命令,顶多十分钟,法舰1号就能脱离战场,这一战也就结束了。 指挥台附近的人都在看着朱濆,没人愿意去品尝火箭弹的威力,但是白白放过眼前的猎物,也是战士们所不愿意的。 “啪!”朱濆一巴掌排在了木栏上。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对头,叶廷洋。如果是叶廷洋处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会选择怎么做?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叶廷洋连犹豫都不犹豫,就会指挥军舰迎头’撞上’。 虽然他是朱濆最重要的竞争对手,可朱濆却不能否认叶廷洋的勇敢。 到现在了,叶廷洋还在坚持提倡驱逐舰队,在坚持驱逐舰队。在南洋水师当中,叶廷洋手下的驱逐舰队已经有了一个敢死营的称唿。因为在叶廷洋的‘畅想’中,驱逐舰队那就是拼命的队伍,它们在大舰队会战的时候,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穿插切割敌方的舰队队形和主力;在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上,它们靠着高出一筹的速度与敌方主力军舰兜圈子。 它们的活动距离不是600米,而是530米,520米,510米,甚至就是500米。始终保持着‘踩线’的状态,随时准备着从最佳的打击角度切入‘500米’内,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以追求‘一击而走’的理想状态。同时驱逐舰队也必须拥有‘时刻准备拼命’的高昂斗志,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能毫无畏惧的正面冲击敌人的大舰队序列…… 也是因为这种比较极端的‘思想’,让叶廷洋受到了不少水师老人的抨击,即使是降官系的自己人。很多之前支持叶廷洋的人,现在都开始支持朱濆了。很多之前在他们俩的竞争中保持独立的人,现在也转而支持朱濆的大舰队思想了。 朱濆也不是啥根脚深厚的人,他不来自清军,也不来自洋匪。他的根基很薄弱,可是叶廷洋的极端思想让本来支持他的人转而极其强烈的反对他。 从而让叶廷洋从与朱濆的并驾齐驱,现在变得较朱濆稍微的落后半步。但叶廷洋依旧是朱濆竞争中生代第一人,竞争未来朝廷水师第一人的最大竞争对手。 作为叶廷洋的最大‘敌人’,朱濆却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对手的勇敢。 …… “舰长,中国人的军舰停止了偏转,它在向我舰靠近,他们不再躲避了。” 已经不需要人来禀报了,‘卢瓦尔’号巡航舰的长官亨利中校清楚看到中国战舰的航向变化。虽然它依旧是在兜圈子,但航向的变化欺骗不了亨利这双在大海上混迹了二十年的眼睛。 中国人不是在逃避,他们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然后…… “士兵们,很抱歉我下达了这个自杀式的命令。”亨利中校高声对所有人喊道:“敌人炮火容不得我们有半点犹豫,萨布莱号需要我们的帮助。为了给他们赢得时间,也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为了三色旗永远的飘扬,让我们勇敢的冲向敌人。” “前进法兰西祖国的男儿; 光荣的时刻已来临! …… …… 神圣的祖国号召我们; 向敌人雪恨复仇! 我们渴望珍贵的自由; 决心要为它而战斗! 决心要为它而战斗! 让我们高举自由的旗帜; 胜利地迈着大步前进! 让敌人在我们脚底下; 听着我们凯旋的歌声……” 第九百二十三章 别学晚清鞑子 隆隆的炮声让朱濆没有什么时间来仔细思量法舰2号中弹的部位,轰轰的火箭弹爆炸声就已经在李广号舰身上响起。 特别是距离指挥台不远的船舷处挨上的那一发火箭弹,李广号瞬间产生的震动,让朱濆感到自己的身体直接像被抛出的皮球一般撞到了指挥台的舱壁上。 等朱濆重新爬起来的时候,扫视了一眼指挥台,心中不禁有些暗自庆幸,船甲板连同船舷烂开了一个一丈大的破洞,但除此之外火箭弹并没造成其他的伤害。 真是万幸。 火箭弹崩裂的火花不引爆火药,那就是一个特大号的开花弹而已,一切都好说。只火箭弹本身的威力,在炸裂船体之后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李广号这一次足足挨了三枚火箭弹,三枚火箭弹还并不是一同驾到的,虽然前后时差极小。 指挥台附近的这一枚没有酿成大祸,船艏的那一枚虽然在船体上开了一个大天窗,远远的看,却还以为是李广号‘长’出了一只眼睛来,顶多对船艏结构有些震动,对船只寿命有所影响,至于到本场战事,却是也没有酿成大祸。 只有后甲板处挨得那一枚,也是三枚火箭弹中最后被命中的一枚,火箭弹好不容易引爆了一个火药桶,爆炸开的碎木片却也仅仅是杀伤了一二十人,掀翻了许多门火炮,再引燃了主桅杆的下帆罢了。 这枚火箭弹让李广号的后甲板一片狼藉。 可是李广号的损伤换来的也是法舰2号,也就是‘卢瓦尔’号巡航舰更大的损伤。勇敢的亨利中校和船甲板上的数十名法国水兵在爆炸中尸骨无存,整个甲板面上到处燃烧着火焰,蹦飞的碎木片大片大片杀伤着船上的法军水兵。殉爆的火药桶让卢瓦尔号的处境雪上加霜。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水兵尸体躺在船甲板上,幸存的法军水兵一边忙着灭火,一边救助着伤兵。 法舰1号此刻都不存在在朱濆的眼睛中了,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交错而过的法舰2号身上。 “准备炮击,准备炮击……” 李广号在航海长的操纵下全力调转方向。 刚才那一瞬间,李广号足足打出去了十五枚火箭弹。虽然受于角度原因,还有时间限制——两船距离拉近到五百米以后,船头交近的一瞬间里,李广号打出了六枚火箭弹,随后在彼此脱离——偏转航向——这个危险距离的时候,李广号又射出了足足九枚火箭弹,但一共只命中了五枚。 剩下的三分之二,不是中途落到了水里,就是打偏了。其中有两枚火箭弹甚至是贴着法军战舰的船舷擦边而过,但那也没个卵用,也是‘过’。 法舰2号近乎丧失了战斗力。这判断是朱濆根据法舰2号那暴起的火花得来的。既然如此,那李广号就可以稍微的拉开距离,用一排排的炮弹把这艘法国战舰送入海底了。 “轰轰轰——” 上下两排炮窗依次喷出白色的硝烟来,瞬间的烟雾把整个李广号的侧面都给笼罩了。 李广号发出了怒吼。朱濆从望远镜中紧盯着法舰2号,可惜没有看到任何反应,心下正懊恼地时候,猛地听见李广号上的水手们发出一声喝彩,连忙再举起望远镜看向法国战舰。就直接看到卢瓦尔号的船甲板上冒起了熊熊地火光,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浓烟和剧烈的爆炸升腾。 “他娘的,没想到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之前打了那么多枚炙热弹,鸟用没有。这一会就那么几门炮打出了炙热弹,却一举建功。”朱濆大笑的说道。 “蔡牵这家伙有水平。”朱濆转过头来大赞李广号管带蔡牵有水平。这法舰2号就算是完了。李广号可以调转过头来从容收拾法舰1号了。 后者之前遭受了重创,法舰2号勇敢冲击的这段时间,从开始到结尾,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分钟,法舰1号现在也只是刚刚扑灭焰火,恢复了镇定。 巡航舰当然比三级风帆战列舰的速度要快,可现在受创不小的巡航舰还能比三级战列舰快吗? “我以为,咱们还是把这艘法军战舰放走的好。”重新回到指挥台的蔡牵这样对朱濆说。 他是想要这艘法军战舰成为一个广告牌,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中法海战的消息传遍全世界。 朱濆有了点犹疑,白白放走一个猎物让他有点不甘心。但朱濆又明白,他此战的目的是对奥斯曼发出一个信号,而不是真真的要跟法国人不死不休。如果对面的两艘军舰是西班牙人的,他就不用纠结了。 “铛铛铛……”桅盘里突然响起了疯狂的警钟声。 原来就在朱濆考虑的这个当口,对面的法军战舰1号,也就是萨布莱号,赫然调转了方向,朝着李广号猛扑了过来。这不是拉近了距离开炮战,而是要突入500距离拼命了。 一二百米的间距实在太近太近,李广号之前又没有准备,萨布莱号的突然变向,让李广号立刻陷入了一个两难之境。 李广号要不要拉开距离?还来得及来不及? 如果现在就掉头,拉开了距离还好,拉不开的话,法国战舰就占据很大的有利位置了。 转向中的李广号必然会在法国人跟前暴露出很大的‘身躯’,而法舰却只是一根长棍。 朱濆犹豫了,然后他就更来不及了。 “向前,向前——”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准备好火箭弹,飞快的,两边的间距已经进入五百米了。 “轰轰……”的爆炸声中,朱濆的身体再一次被威力巨大的火箭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给掀了起来,整个人后仰着撞到了舱壁上。整个指挥台里,蔡牵第一个从爆炸中恢复过来,额头不住流血的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若风暴摧残过一样的指挥台。 舵手、朱濆等人全垃圾一样被扫到了墙角。鲜血遍地! 朱濆在刚才的爆炸中胳膊被咯了一下,青紫了好一块,可这一次就吃亏大了。当蔡牵连滚带爬靠过去的时候,才恢复知觉的朱濆眼睛还在眩晕状态中,无神的很。而且他的胳膊和左大腿也被东西给划伤了,鲜血把裤子染成了黑红色。 朱濆看到蔡牵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在蔡牵的搀扶下踉跄的走到船甲板,呈现在他俩的眼前的就是浓浓的黑烟。 李广号的舰首被击中,之前就已经有了伤口,这下子船艏整个掉了一截,首斜杠整个都断了,上头的球型帆也被火焰吞噬。整个三角的舰首若被啃了一口一样。浓浓黑烟升腾,还隐隐有一片火焰缭绕。 李广号上的水兵已经在用人力水泵抽取海水救火。 忙碌和黑烟在这一刻成为了前甲板的主题。 朱濆并没有为损失感到痛心,他只为李广号还幸存着而庆幸,这一次的火箭弹对怼中,李广号前后甲板都炸烂了,人员损失多大不说,一桶桶的火药包只有零星爆炸,而不是连环爆炸,却是不幸中的大幸。 朱濆坐到在甲板上,手边就是一个火药桶,里头一个个用帆布包裹的圆柱体就是发射药了。 而在这木桶当中,除了这些发射药包,还有满满的水,海水。 这是在火药桶被送到甲板之前要注入的海水。而至于里头的火药包,帆布底下还有一层隔绝海水的油纸或油布,里头还有包裹的很严实的丝绸。 这就是朱濆在与西班牙海战之后想出的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这种方法虽然能保证船甲板火药桶的安全性,但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火炮的射速,同时还有可能让发射药包受潮,影响战斗。 但现在来看,李广号在短短时间内承受了两番火箭弹打击,如今还能保持这番样子,他想出的这一招还真的有一定用。 朱濆、蔡牵,所有李广号上还活着的人,都为此感到庆幸。 因为他们的对比——两艘法国的巡航舰,全部在火箭弹的对射中找到了重创。 此时的萨布莱号已经化作了一个大号火炬。 “准备救人!” 蔡牵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看到了一个法军军官,具体的军衔看不清楚,但穿着绝对是法军海军军官,站在熊熊烈火的旁边——他的身旁就是剧烈燃烧的船舱,却仿佛看不到威胁一样,在两名水兵的配合下,操纵着火炮继续向着李广号开火,然后在火炮发射的同时,法军战舰上发生的大爆炸让他整个人消失在了硝烟当中。 这种英勇挺震动人心的,这种绝望也让同为军人的蔡牵很是感慨。 蔡牵是一个心很硬的人,硬如铁石说的就是他,但他也不得不说,法国海军真的很勇敢。不管是这两艘法军战舰的指挥军官,还是军舰上的水手,都非常的勇敢。 那个海军军官是法国的海军士兵,不是不知道危险性,他们不逃是因为彻底的绝望了。这场海战,法国彻彻底底的输了,输的再没有一丁点可以挽救的余地。 但是他们耻于被俘,他们是绝望的还击! 在法舰1号遭难的时候,法舰2号敢舍命上前顶缸;在法舰2号即将完蛋的时候,刚刚喘了一口气的法舰1号不是掉头逃跑,而是敢直冲向李广号为战友报仇…… 西班牙人如果有法国人这么强的斗志,尼斯海战的时候,朱濆、蔡牵他们就全死了。 李广号上的军医急忙为朱濆包扎了伤口,但朱濆不愿意回到船舱里去,他要看着这场历经了四个小时的海战最终落幕。 “这一战打的,奥斯曼人能放心了。”朱濆看着甲板上一具具摆放的尸体,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些人也是为国牺牲,可是他们的牺牲却距离祖国那么的遥远。 但愿只能让奥斯曼人能对得起他们上的这份大礼。 埃及是帝国的重要着重点,对于帝国的全球战略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奥斯曼人一定要争口气啊。伊斯坦布尔可千万别学晚清鞑子,内部纷争,坐视伊拉姆孤军奋战。 第九百二十四章 残酷、冷血,毫无一丁点仁慈的政治! 关于伊拉姆军团是不是淮军,伊斯坦布尔又是不是晚清的朝廷,这是天方世界的真神也不知道的事。 但是与伊拉姆交情匪浅的中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却清楚,这位军情局里代号‘角木蛟’的埃及帕夏,绝对不是一个对伊斯坦布尔苏丹忠心耿耿的忠臣。 埃及本身就有着一定的自主性,马穆鲁克们更像是认了伊斯坦布尔做老大,而不是彻底的臣服。 伊拉姆绝对不是‘大清煳裱匠’李鸿章。 事实上,自从收到驻欧办的警示后,伊拉姆立刻就动员起了军队,同时向伊斯坦布尔的‘自己人’透漏消息,试探伊斯坦布尔对此事的态度。 他相信中国人肯定不会只把消息递给自己,而不给伊斯坦布尔的。 而事情的结果让伊拉姆和陈汉驻奥斯曼大使都大松了一口气,伊斯坦布尔并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 虽然伊拉姆军团真心有点扎眼,但伊拉姆本人还比较听话,之前的对俄对奥战争当中,伊拉姆也用心的去打了。而不是单纯的避战怯战,一味的保存实力。 所以,在伊斯坦布尔权贵的眼中,伊拉姆就好比一个块头强壮一点、大一点的边疆总督,还没有越过伊斯坦布尔心底里的红线。 也所以,当陈化成一行人乘坐着白鹭号抵到南京的时候,法国对埃及的远征,法国与奥斯曼的战争,就已经打响了。 集中了法国地中海舰队主力的远征舰队,运载着数万法兰西士兵,还有他们的统帅拿破仑,挺进到了一片沙漠与绿洲的世界。 …… 在这一年的盛夏时节,热月政变后迅速崛起巴贝夫平等会被督政府派兵彻底铲除了。 巴贝夫这个在原时空历史上,被马大神称为第一个“真正能行动的共产主义政党”的奠基人,和平等会的其他密谋暴动运动的领导人一起被督政府逮捕,并很快就被凡多姆高等法院判处死刑。 负责驻欧办事宜的董诰还就‘巴贝夫和平等会’的问题专门对南京写了一份报告,因为这个连最简单的汉字都不会写的法国人出乎意料的跟中国有了让董诰震惊的联系,在平等会被督政府以叛乱的名义铲平之后,巴贝夫主导的《人民论坛报》被查封,巴贝夫的住处也被查封,法国军警从里头翻出了很多巴贝夫的私人书信,可让董诰目瞪口呆的是,法国人在巴贝夫的住处竟然还发现了《论语》、《礼记》,等一大批儒家为代表的中国着作。 事实证明,巴贝夫的‘空想主义’是真的受到儒家大同思想的影响,这让董诰是万万没想到。巴贝夫主导的《人民论坛报》一直鼓动人民起来消灭私有制,建立“普遍幸福的”、“人人平等的”社会;并设想建立以农业为中心的、具有平均主义和禁欲主义特点的“共产主义公社”。 这是一种绝对的空想主义了,在19世纪都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大同世界’怎么可能会降临呢。 然而巴贝夫平等会的被镇压,让法兰西共和派力量就受到了极大削弱,因为巴贝夫他们本身就是共和派的坚定支持者,他们的死让共和派的死对头王党势力死灰复燃。 后者在这个时候已经认识到很难用武力实现复辟,开始转向以合法斗争为主要手段,力求通过选举进入政权机关。巴贝夫死的第二个月的元老院和五百人院选举中,王党候选人大获胜利。王党议员操纵的立法机关通过决议赦免逃亡者,恢复天主教,并撤换共和派的多位部长。 时间走到秋天到来,忍无可忍的共和派决定组织武装暴动恢复共和制。拿破仑就在这次新的政变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当督政府运转不灵,五位执政官矛盾重重,革命战争的英雄之一让·夏尔·皮什格吕将军当选为五百人院议长,可此人虽然革命的功臣,却素有恢复王政的倾向。拿破仑本人作为铁杆共和派(至少当时如此),他派安德烈·马塞纳将军到巴黎窥探风向,可是没想到后者也有政治野心,很快卷入政治漩涡。精明敏锐的拿破仑又派德高望重的塞律里埃将军前往巴黎,诡称是呈现缴获的奥地利军旗,其实是抵消马塞纳的影响,塞律里埃与马塞纳战功相埒,却无政治野心,他一到巴黎就宣布坚决拥护共和。 随后拿破仑又派皮埃尔·弗朗索瓦·夏尔·奥热罗将军前往巴黎,一个多月后,奥热罗率领第17师协助巴拉斯发动政变,一举逮捕了皮什格吕等人,彻底粉碎了王党分子通过立法机构干预政局的阴谋。到了秋天,拿破仑由意大利军团司令改任英吉利军团司令,从莱茵军团调来的查尔斯·安东尼·德塞任他的副手,而他的参谋长路易·亚历山大·贝尔蒂埃接任意大利军团司令。 这一时期,拿破仑在整个法国境内的影响力迅猛增高,意大利战役的胜利成为法国文学艺术的主题。大量绘画、雕塑、歌曲和诗篇问世,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拿破仑,歌剧《洛迪桥》也在上演,每当演到拿破仑执旗冲锋的场景时,剧院里都会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拿破仑居住的克德林街被更名为凯旋街,荣誉如同疾风暴雨一样倾泻在这位年轻将军身上。政变后,由于执政官卡尔诺被放逐,法兰西科学院的名额出现了空缺,在年底,拿破仑正式当选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随着政治地位的不断提高,尽管拿破仑装做老成持重、与世无争的派头,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野心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遏制了。 但无论如何,英吉利军团司令的头衔对拿破仑很是有吸引力的,巴拉斯等人也希望借此转移这个年轻人对政治的过分关心。因为英吉利军团的战争对象就是英伦三岛,拿破仑如果真的要发动对英国的远征,此番远征他回得来也好,回不来也好,就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战争必然会花费拿破仑大量的时间,这就给了巴拉斯和他的亲信们巩固权利的时间,甚至巴拉斯及其党羽都准备好了承受‘拿破仑折戟英伦’这个损失。 为了权势,巴拉斯一点也不在乎让一个共和国英雄陨落。 拿破仑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下一步要怎么走对他的人生至关重要,那段时期他全力修复自己与驻欧办友谊,对自己先前的‘冷淡’深表歉意,因为他需要驻欧办向他通报更多的英国人的情报和消息。他有自己的计划,因此对于远征英国是劲头十足,他着手进行军事准备工作,包括视察舰艇、选拔将领等等。 拿破仑很快制定出入侵英国的计划。在此之前,拉扎尔·奥什将军曾于1796年12月在爱尔兰西南的班特里湾登陆,未果,翌年2月,在彭布罗克希尔的费希加德进行的一次登陆也没有成功。拿破仑的尝试较之这两次规模更大,他命令军工厂制造英国口径的火炮,以便在登陆后能够使用缴获的敌方炮弹。但当他查明了海军可能提供平底船的数量,评估了港口的设施,在了解到法国海军已完全失去制海权后,他断定入侵英国是冒险和行不通的。 然后拿破仑建议派遣一支远征军到地中海东岸诸国去威胁印度的贸易,督政府没有马上答复。虽然这个战略意图是督政府首先酝酿的。 在当时的法国民间,有一股思潮,认为占领埃及就能使法国切断英国与印度之间的贸易。法国作家雷纳尔和沃尔内发表过一些宣扬这种观点的作品,法国着名商人马加隆和其他一些在开罗的马赛商人,也向督政府递交了请愿书,这些人强调如果埃及成为法国的货栈,那么就可以颠覆英国在东方世界的优势。 这股思想在法国已经酝酿了好几百年。早在路易十四时期,这位太阳王就考虑过征伐埃及的问题,其后路易十五的外交大臣什瓦采尔也作过同样的梦,只是法国一直是奥斯曼士耳其的盟友,而后者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埃及的统治者,这个法国美梦就始终是空虚荒诞的。 可是拿破仑在政坛上遭受了巴拉斯等昔日亲密盟友的强力压制,他的优势不是在玩弄权术上,而是在战场上去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 所以,拿破仑是很迫切发起对外战争的,这样如他这样的将军才有了用武之地。 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吸引了拿破仑的目光。那就是在革命初期的巴黎革命主教,后却因为与路易十六有勾结,而被迫在外流浪了多年,去年秋天才赢得法国革命政府的赦免,回到巴黎的夏尔·莫里斯·塔列朗。 这个通过了斯塔埃尔夫人,才被巴拉斯任命为外交部长的家伙,非常乐意加深他与拿破仑的友谊。 因为这个机敏的政客不相信年轻的拿破仑会始终臣服于腐朽的督政府脚下。 拿破仑是法国政坛上一颗耀眼的明星,塔列朗十分愿意靠近拿破仑。 而且从一个外交人员的角度出发,塔列朗是一个合格的外交家,他很有外交眼光,一直主张发动对埃及的远征。于是他在法兰西科学院发表了一片关于新殖民地(包括埃及)益处的论文,吸引了拿破仑。塔列朗在论文中提出了一个明确的计划,出兵远征马耳他和埃及,切断英国与东方世界间的交通线。 对拿破仑来说,可以说是瞌睡的时候递来了一个枕头。 成天二十四年二月,拿破仑领到了命令。虽然一些法国人认为进攻法国的老盟友土耳其苏丹的领地埃及实属不义之举,但督政府还是同意了拿破仑远征埃及的方案。 一方面,法国在战胜欧洲传统的大陆强国奥地利之后,迫切要求同反法联盟的重新组织者英国决一雌雄;另一方面,督政府真的希望战争吸引住拿破仑的旺盛精力和智慧,英国已经被拿破仑否决了,那么奥斯曼也是个不错选择。以免这个令人妒嫉的、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在巴黎和自己作对。 这次远征埃及,合乎拿破仑的心意,也正合督政府的心愿。如果得胜还朝,督政府可借此更加巩固自己的统治。如果拿破仑失败了,或者说战死疆场,督政府可由此去掉一块心病,他们甘愿忍受‘失去’一位才华横溢的将领的损失。 而这就是政治,弱受强势的政治! 残酷、冷血,毫无一丁点的仁慈。 不将自己的对手置于死地,再在对手死去的尸体的心脏上补上一枪,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遥远的距离和迟缓的交通手段让这一消息送到南京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走到了承天二十四年的夏季。西历的1798年,中国的陈皇帝都已经在着手组建苏伊士运河的施工部了,移民局下属的劳务处也开始在日本、马来、安南、缅甸、吕宋、爪洼等多处地方,公开的、大规模的招募民工。 天方世界的这个消息被紧急送到南京之后,陈鸣眉皱走了半天。 自己在东方世界搅风搅雨十几年,还蝴蝶出了一块大大中属美洲,如今美洲的战争都已经进入到收割阶段了,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正规军、殖民军等等,都遭受了驻屯军沉重的打击。 六角炮和米尼步枪的大名震惊欧洲,就连伊拉姆也在向中国要求购买这两样武器。 印度发生的战争也算是停歇了,铁普苏丹不能算失败,但巨大的损失让迈索尔王国难以承受。只有陆军的迈索尔王军根本无法实质意义上威胁到英国人在印度的老巢,而他们上千里的海岸线却全在英国战舰的随意打击之下。 但是英国人的压力也不小,中国在喜马拉雅山脉豢养的两头恶犬和一只狗崽子,终于被撒出来了。 拉达克、不丹和廓尔喀王国每一个都吃的肚子熘圆。 虽然这让马拉塔人,他们现在在印度就是‘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德里的印度皇帝都掌控着他们的手中,作为北印度的霸主,马拉塔人当然不愿意看到廓尔喀、不丹和拉达克人强大起来。 可是他们也没办法。 印度的局势就在这多番牵制下,慢慢的趋于平静,只有西北部的锡克人。 陈鸣他在这个世界上奋斗了这么些年,怎么欧洲的演变过程就没有大的变化呢? 那之前的大革命时期都推迟了好一段时间,现在拿破仑要远征埃及了,时间却又回到了‘正轨’了。 1798年,原时空历史上的拿破仑远征埃及,就是1798年。那之前的半年时间就又给‘校正’了? 当然,陈鸣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已经组建的施工部是不是要按计划派往埃及? 就现在的情况,把几千华人和更多数量的劳工派往埃及,合适吗?安全吗? 埃及的战事有了伊拉姆这个变数,陈鸣相信拿破仑不会那么轻松的就在陆地上征服埃及的,但这不意味着此刻的埃及就是安定安稳的。 第九百二十五章 另一条运河 就在朱濆于地中海中跟中国人见真章的时候,中美底下,巴拿马城外。 一艘冒着滚滚浓烟的中国战舰正困难的挣扎在海面上。 驻屯军现在已经水到渠成的拿下了墨西哥城,西班牙人手里的军队都拼的七七八八了,蔡、徐、邓三国的战俘营都已经要编号上百了。但是吞并整个墨西哥并不是驻屯军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彻底拿下中美地峡——位于墨西哥以南、哥伦比亚以北的美洲中部狭长地带,东临大西洋的加勒比海,西濒太平洋,是连接北美大陆和南美大陆的天然桥梁。 在敲定了苏伊士运河之余,陈鸣的眼睛也盯向了巴拿马运河。 这样说吧。陈鸣如果想要彻底吞吃美洲,这就必须考虑到欧洲人的反应,从美洲东海岸进攻欧洲可比中国本土方便的太多了。 而且占据了整个美洲之后,陈汉的水师舰队就有了大规模转挪到美洲东海岸的必要了。整个太平洋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中国的内湖。这种情况下,陈鸣如果不愿意把手中的舰队二分、三分,他就必须打通美洲的‘大动脉’——巴拿马运河。 不然美洲两侧的舰队就只能是各自独立的分舰队,而不是合为一体的大舰队了,这会让战舰的威慑力大大减弱的。 不管是战略上,还是将来对美洲的大开发上,修通巴拿马运河都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当然陈鸣也知道那条运河的难度比苏伊士运河大多了。 如今墨西哥东海岸还有很多城市控制在西班牙人的手中,虽然西海岸也有圣何塞、莱昂和格拉纳达等西班牙城市,但那些地方哪里有巴拿马的地势要紧啊? 只要拿下了巴拿马,北美洲就可以说是关上大门了。 从巴拿马挥师向东,攻取科隆港会很难吗? 对于这一仗,驻屯军总共投入了三万余陆军,可以说是下了血本的。 光运输船队就不下二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战舰更有三十多艘。包括美洲舰队的旗舰——一级风帆战列舰明成祖号,也参与了这场战斗。 数百门舰炮不停地朝外轰击着。不远处的一个西班牙炮台,是中国水兵炮手的重点轰击目标。 而在那艘被西班牙人的岸防炮打中了火药桶,发生殉爆的陈汉四级风帆战舰上,一个个中国水兵正惊慌失措的忙碌着,工程兵用尽全力,但是舰身上的那个硕大的窟窿始终在向船体内灌着涛涛的海水。 叶廷洋看着努力在海面上挣扎的战舰,内心可谓是恼火至极。真的是运气太不凑巧了,就挨了几炮,突然的战舰爆炸了。船舷整个都炸烂了,从甲板一直延伸到吃水线下的‘裂痕’,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还让人怎么堵得住? 美洲舰队的炮击是充满优越感的,因为他们的军舰上也装备了六角炮,虽然只有舰艏部分。但是靠着六角炮在射程和精准度上的优势,它们应该完全吊打西班牙人的。就像之前的一次次战斗一样! 哪里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差! 最后眼见军舰已经无法挽救,管带不得不下达了弃舰命令,成群的中国水兵从那倾斜的军舰甲板上跳进海里,也有少数水兵想办法解开了那些小艇! 二十分钟后,战舰的舰首彻底没入了海水中,整个舰体与海平面的角度已经超出了三十度。船舷处的‘伤口’开始发威,战舰不停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并且最终暴起‘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军舰断成两截。后半截重重的向海面上拍了下去…… 海面上漂浮着二百名筋疲力尽的中国水兵,他们唿喊的同时很多人都哭泣着。这个‘噩梦’样的经历能让他们铭记一生。 而此刻西班牙炮台上,那也是一副地狱一样的惨烈,也是让人铭记一生,不忍目睹。 缠斗至今,这个西班牙人重点经营的岸防炮台已经被六角炮和大口径长管滑膛炮打出的炮弹击中了数以百次,炮台的护墙被打的霍霍牙牙,很多露天炮位已经被彻底扫平。整个炮台上都弥漫着一股血液被蒸干的焦臭味! “装弹,快装弹!” 露天炮位的炮组变成了碎肉,但半封闭式和封闭式炮垒中的炮手安全性却还很有保障。只要后勤人员能在碎尸当中为他们传输来弹药,他们就能投入进持续的战斗之中。不管有没有效果,西班牙炮台的岸防炮也在不停的轰击着。 蒙克洛瓦胸腔中似乎有团火焰堵在里面在燃烧!中国人的到来破坏了他的家庭,破坏了他的生活。 他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拥有一处中型种植园的他,也足以让自己的家人都过上幸福安乐的美好生活。可是这一切随着中国人的到来改变了。 战争,印第安人的暴动,前者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利益损失,他要想当局缴纳大笔的金钱;后者让他的幸福从此离他而去。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种植园,他的一切! 随着某天夜晚燃起的一把烈火,一切都化作了灰烬。当蒙克洛瓦听到消息从伯利兹赶回家园的时候,他能找到的就只有自己亲人被烧得焦黑的遗骸。 仇恨让蒙克洛瓦成为了一个坚定的反华派,过去的一年中他始终坚持在第一线。可能是他在天堂里的亲人保佑他,蒙克洛瓦作战勇敢,一次次冲锋在前,却毫发无伤。 现在他是殖民军的少校,负责守卫炮台的一处炮垒。 “轰……” 炮垒轰然一震,蒙克洛瓦打愤怒清醒过来,主炮开炮了。他目光忙向前主炮对准的方向望去。 一千二三百米的距离外,中国水师的一艘叫三级风帆战列舰的周边腾起了一股齐平船甲板的水柱。蒙克洛瓦心里暗了一暗,“又是没击中!”中间隔的有一二百米呢。 …… 时间一点点走过。太阳从海平面上落下,天色暗淡了下来。 巴拿马港,持续了一天的炮战也走到了尽头。 岸防炮台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一点点消散掉,远处可以望见的一条条白色的帆影在远离,那一片风帆代表的就是一艘艘军舰,也代表着激烈的战斗真正的离巴拿马远去了。 当然,这时间只限于今天余下的日子。 炮台最高指挥官比亚埃尔上校默默不语。他忘不了适才刚到的炮台惨样。 胸墙都已经快被扫平了,坚固程度差一些的c区炮台,比亚埃尔刚才走过去看了一遍,那c5炮台的正面被打出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大洞,里头大炮完全扭曲,残存的壁垒中还乌黑一片,明显殉爆了…… 这些都让比亚埃尔内心沉甸甸的。 不过还好,炮台上的很多炮手在战斗结束后就转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到在火药桶上,歇息了。他们没有看到炮台背后的一幕——那些运输炮弹和火药桶的士兵。 一群蓬头垢面的,缠着绷带或者拄着拐杖的殖民军士兵,一瘸一拐的将他们受伤的同伴或是搀扶,或者抬下了炮台。 一具具尸体被摆放在了炮台下,很多尸体甚至都找不全配件,只能用口袋装垃圾一样装进去。 鲜血和沉默、压抑的气息弥漫整个炮台下,裹着裹尸布或者仅仅用一小块防水油布蒙住的阵亡士兵遗体密密麻麻,堆放在鸦雀无声的炮台下空地上。 比亚埃尔还找来士兵把c区的残迹清理了一下,一个个倒塌的炮垒或是半封闭炮垒被‘打开’,里面血气腥鼻,惨事的炮手遗体被整齐的摆放在地上。 他们每个人的死都凄惨无比。鲜血裹满他们全身,无数毛孔变成了血孔。有两个炮手的眼睛都凸出了眼眶,黄白色的脑浆让人恶心。很多人的内脏都喷吐了出来,遗体就跟被锻锤打过的肉饼,骨骼全碎! 倒是到了新的一天,硝烟继续弥漫在巴拿马的港口上空。 “开炮,开炮——” “摧毁西班牙人——” 叶廷洋两只眼睛都是血红的。这几日里他觉都没有睡好,巴拿马一战的意义重大,他身上的压力很大很大的。 叶廷洋不仅要组织舰队炸开西拔牙人在巴拿马修筑的一连串炮台,还要安排水师陆战队打开阵地来,同时又要兼顾后勤运输船队。谁让叶廷洋是此战的两个副总指挥之一呢。 “轰轰轰……” 各口径炮弹雨点一样砸落西班牙人的炮台上面。新的一天新的开始,海面上硝烟滚滚,战斗的紧张气氛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住了这个不大的港口城市。 比尔埃尔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视线里一片灰沉,根本看不情切海上的军舰。 “这么密的炮火,中国人怕是靠近了1000米内了。”副手的话在比尔埃尔耳边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感慨。 可这句却半点用也没有。就算有海风的吹送,硝烟也遮挡了比亚埃尔的视线。 但他们身后竖起的那高高的瞭望塔,视线却相当清晰。但这没个卵用。 主要还是即时通讯和光学仪器的限制。不管是旗语还是别的法子,都不是高效的即时通讯。而无论高倍望远镜,还是测量仪,这眼下的年代里还处在一个很初级的阶段中,否则这个间距还会扩大很多很多。 “轰轰……” 西班牙人的炮台继续发出自己的怒吼,同样,他们也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能听一个响,也能振奋、安定一下巴拿马城内市民和陆军部队的意志。 第九百二十六章 陈汉的份量 西班牙人炮台布置有再多的岸防炮,也不可能有几十艘战舰上的火炮多。在诸多的露天炮位被扫荡之后,炮台内幸存的火炮顶多能比得了一艘中国的主力舰,它唯一能跟陈汉陆海军抗衡下去的,就是那一身千锤百炼还坚韧的铜墙铁壁。 叶廷洋的头脑很清醒的。炮战打响二十分钟后,叶廷洋仔细聆听着西班牙炮台的还击。敌人的炮声始终保持着一个不变的节奏,并且在二十分钟的炮战之中,已经有一艘距离靠近了一千米的中国战舰吃了几颗铁弹,船舷破开了俩窟窿,还被掀翻了两门大炮,被迫后撤。 西班牙人的还击还能保持一个不变的节奏,而且有着一定的准确度,那就表明自己舰队这一阵的狂轰滥炸,根本没对炮台造成实质上的威胁。 “命令罗思举,该是他们陆战团上场的时候了!” 攻夺炮台最有效地法子不是从大海上用炮弹湮没它,而是从陆地上用刺刀占领它。 陈汉的水师陆战部队也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部队了。从陈汉水师建立的那一年开始,水师陆战队的前身就算是有了。 虽然比不了欧洲人的历史悠久,可是陈汉现今总兵力三万余人的陆战队却是整个国防军中最精锐敢战的一支力量。他们没有重炮,顶多有舰炮和单管火箭弹的掩护,却必须冒着手榴弹、霰弹、排枪乃至是成排的火箭弹,进行冲锋陷阵,用生命和鲜血来顽强的完成任务,哪怕是欧洲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到今天这个时代,水师的陆战部队,已经成为中国对外扩张的重要工具,不管是南洋还是美洲,都有水师陆战部队的身影,包括印度、日本。 这罗思举带领的陆战团,就是美洲舰队下属的两个主力团之一,东京港驻扎的还有一个卫戍团。美洲舰队下属的陆战部队就一个旅的建制。 在过去的时间里,罗思举团在美洲屡立战功,先后完成整团规模的抢滩登陆作战六次,击溃、歼灭西班牙殖民军过万人。今天这样的考验对于罗思举团来说,已然是司空见惯。 “报告!” 通讯员打断了比亚埃尔关注着战场的思绪。“中国战舰放下许多艘小艇,疑是在组织陆战队登陆。”刚刚大批的中国海军战舰突然从一千米外进入了炮台的一千米内,并且不断向着更近处逼近。要知道前一艘进入一千米距离的战舰挨了几炮后可迅速撤退了。 比亚埃尔没有去关心陈汉的陆战部队,巴拿马已经就这狗屁模样了,守住是幸运,守不住才是正常。他又不是蒙克洛瓦,可没有去跟中国人拼死的决心。 “我军有没有取得实质性战果?” 今天上午的海风出人意料的小,火炮发出的浓烟久久不曾散去。西班牙炮台的视线内硝烟弥漫,比亚埃尔还是看不清海上的样子。 “并无实质性战果。”通讯员立刻做出回答,没有半点的迟疑。 之前的火炮能击中一艘战船,现在的火炮也能继续击中中国人的战舰,但是皮外伤是让中国人感觉不到肉疼的。 比亚埃尔点了点头,他很清楚炮台上炮手的水平,中国人的战舰如果拉到海边了,或者是打固定靶,那还能差不多,现在的距离则是六七百米,打不中才是真的正常呢。 但中国舰队的靠近无疑刺激了各炮位炮组的激情,让他们更加迅捷的开火,可以说人人都打了鸡血,也怪不得他听着炮位的炮声像是比昨日快了一些。 比亚埃尔点了点头,炮台的封闭或半封闭炮位里头,每个炮位也就是三十发左右的储存炮弹。各炮位是不可能一直这么打下去的。搞什么弹如雨下,一时半会儿好行,时间长了西班牙人可玩不起来。 没有办法,之前一年多的战斗让美洲西属当局付出太大太大的开支了。半个墨西哥区的陷落,也让西班牙殖民军的兵力、物质、军费等等方面都大打折扣。 说真的,就巴拿马的防御炮台里的大炮,昨天除外,今天还真不能让炮手们无限制的打下去。 昨天是第一天么,不停地开炮即表示了他们的抵抗精神,也安定了自己人的心。今天就没有必要了。 开炮也是要钱的。 炮弹、火药,更有大炮的折旧,这都是钱。 仿佛是要印证比亚埃尔的观点,半个小时后朱濆就感觉着西班牙人的炮火密度已经在下降。 陈汉水师的炮火现在再也不对炮台进行射击了,为了掩护登陆部队上岸,美洲舰队开始对西班牙炮台的沿海区域开始了猛烈地轰击。那里也是有工事的,同时驻扎的也有一定量的西班牙殖民军。 一艘艘承载着火箭弹小组的小艇也突进了五百米范围,将手里的一枚枚火箭弹向着陆地射去。 每一发火箭弹落地,特别是重型火箭弹落地,都会引发一阵山摇地动的感觉。 水师陆战队的官兵会有先行船对岸上购得在的工事展开轰炸。 一个火箭弹小组一艘小艇。目标小,灵活,敌人打火箭弹来对怼,躲避要来不及了,跳船也有生还的可能性,而且更不见会值得,这也是水师陆战队登陆的前奏。 对于这些火箭弹小组的士兵来说,他们的风险实质上并不大,感觉也不难受。倒是陆地上掩体里的西班牙士兵,这种大地都在剧烈颤抖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但偏偏这感觉特别的强烈。 火箭弹的爆炸地下防炮洞中吊着的风灯不断摇晃。修葺的很平整的墙壁上不时有小土块被震落下来。相当一部分西班牙殖民军的士兵,都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的轰击。因为士兵损失速度过快,老兵消耗严重,西班牙人在连连失败之余,抽掉了地方守军的大量老兵补充入新编整的军队里,然后再一点点填进了残酷的战场中。以至于很多地方上的西班牙殖民军里都充斥着大量的新兵,巴拿马这儿也是如此。 昨天一天,中国舰队的强势已经肉眼可见了。如今又是这般的火力压制,亲身感受到这山摇地动的感觉,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足足一刻钟的火箭弹加炮弹轰击。海面上已经飘满了舢板小船。 每艘小艇上定做乘坐一个班的士兵,罗思举的先期进攻足足投入了六七百人,这再加上火箭弹船和火力班——后者要多出来一艘船,上百艘小艇都堆满了炮台正面的海面。 随着进攻命令的发出,伴随着火箭弹加炮弹的掩护,所有的陆战团战士都在拼命的划着小船,只有枪法做强的士兵,才举着米尼步枪对着岸边上冒出头来的西班牙人,挨个点名。 带领部队的就是罗思举本人。他很清楚自己担当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陆战队为什么说是国防军中最精锐的部队?那就是陆战队往往所担负起来的任务——抢滩登陆,那是最最危险的。 当他们接近目标,当他们从小船上跳下来,在过腰身的海水中蹒跚挪动的时候,敌人的霰弹,敌人的火箭弹会跟割麦子一样收割掉他们的生命。 罗思举团打过的抢滩登陆作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罗思举很清楚先头部队的危险性,所以他要亲自带队,亲自领兵,这才能给他手下的士兵最强的鼓舞。 在中国的军队中,当官的不怕死,总是能鼓舞起一拨人来奋勇杀敌的。 而六岁丧父,八岁带着弟弟进入童子营的罗思举,那性格中就最是不怕死。 霰弹、葡萄弹、火箭弹纷纷向着逼近到岸边的小艇打去。 跟大网一样撒的漫天都是的弹丸,那就是遮天蔽地的大网,只要被它网中,不死也是重伤。 西班牙人已经消停了一些的炮火很快力度又有了新提升。 整整一个满员营的进攻部队,连水滨区域都没完全走过,就被干掉了五分之一。 登陆战当即被叫停。朱濆当即招唿军舰,针对陆战队进攻期间暴露出的西班牙岸防火力点,进行猛烈轰击。 看到李广号上最新挂出的信号旗,罗思举只能退兵。这是一次试探性进攻,但付出的代价实在惨重。 说真的,罗思举并不愿意直接进攻巴拿马港口,部队应从巴拿马湾的北端登陆,然后在陆地上向南,进攻巴拿马城,应该更恰当。可惜驻屯军的确是沿着如此战略施展的,可是为了牢牢吸引住西班牙人的目光,那么正面战场上就必须是要付出一定的牺牲的。 …… 南京皇宫里。 天色已经黑了,陈鸣在椅子上整整坐了两个多小时了。他当然不会是一直动也不动,可是他的脸色始终沉静,就算站起来走动,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种让人窒息的迫压感! 事实上,陈鸣的这种神态已经持续了整整五天了。 往日里气氛轻松的干清宫一去不复还了,谁都知道皇帝在等印度的消息,马拉塔人对廓尔喀、不丹和拉达克的南下很是不满意的。英国人又从中挑拨怂恿,陈鸣也不敢保证马拉塔人就不会寻廓尔喀、拉达克他们的麻烦。 所以,整个干清宫里都寂静了下来。来来往往的侍卫、太监、宫女都像是怕惊动了陈鸣,惹来他无限的怒火一样,说话的声音放小,迈出的脚步变轻! 直到干清宫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高昂的欢唿声,整个干清宫,整个皇宫,才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谁都清楚陈鸣为什么变成这样,而外头的欢唿来自秘书处,无疑就表示着陈汉在印度的胜利,至少不是吃亏,如此从根本上化去了众人心中的严寒。 “陛下,马拉塔人不战而退,英国人没有得逞。”刘武拿着飞鸽信报急匆匆的来报陈鸣。一脸的喜气洋洋,浑身上下都带着三分清爽。 陈鸣运在心口的一股气轻松地释放了。看了这封密报,整个人就跟吃了人生果一样,浑身上下,八万四千个毛孔里都透着舒服和清凉。 廓尔喀他们开张了‘第一单’,跨出了扩张的第一步,今后陈汉的话在印度地区会变得更有力道。 第九百二十七章 纳尔逊这孙子 埃及,亚历山大港。 太阳终于落山了,天空由血红色转向无边的黑暗。一场残酷的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法兰西大舰队缓缓消失在了亚历山大港口,只留下满地的硝烟、鲜血和惨叫。 在过去白昼里,英国地中海派遣舰队的小股分舰队联合朱濆带领的中国舰队,在亚历山大港口炮台的支持下,顽强的扛过法军海军上将布律埃斯带领法兰西地中海舰队主力的进攻。 自从得到陈汉的示警之后,伊斯坦布尔迅速跟英国人搭上了关系,当法国人的远征军开出土伦的时候,在伊斯坦布尔,奥斯曼帝国已经在与英国人正式签署了协约,达成了对法战争的一致性。 虽然法国人对此战争的目的地始终是严格保密,拿破仑更是出于迷惑陈汉的目的,始终在向着驻欧办索要着英国方面的情报。但伊斯坦布尔和伦敦在无数的证据面前却对法国人的进攻目标是谁,深信不疑。 一支远征军的组建需要太多太多的工作了,拿破仑更需要对自己的目的地有非常详尽的了解和研究,很多痕迹就在不经意间就给暴漏了。 比如他在频繁巡视海军和舰队,似乎遗忘了几个月前他对驻欧办的抱怨——进攻英国是找死! 他在研究世界政治局势的一切动态,同时他非常非常关注于印度地区的战争,以及英国纳尔逊舰队活动的一切消息。 他挑选了很多很多强壮的士兵,因为埃及是一块沙漠远远多过绿地的地方,那里气温炎热,为了使他的军队能在烈火般的阳光下作战,能走过炎热的、一望无边的荒芜的干旱沙漠,他必须挑选能吃苦耐劳、身体健壮的士兵。 他还挑选了一批高级军官,贝尔蒂埃继续担任他的参谋长,勇敢的布律埃斯海军上将担任舰队司令。除此之外,还有克莱贝尔、狄舍、拉纳、贝西埃尔、缪拉、朱诺、达武、马尔蒙等一批着名将军。约瑟芬与前夫的儿子欧仁·博阿尔内也作为拿破仑的随从副官一同前往。 而出于对科学和文史的广泛兴趣,这次远征他还带走了许多科学研究和工程技术人员。着名的数学家蒙日和化学家贝托莱为拿破仑挑选了数学家21名,天文学家3名,民用工程师17名,博物学家和矿业工程师13名,地理学家13名,火药工程师3名,建筑师3名,设计师、绘图师8名,机械师10名,雕刻家1名,翻译15名,文人10名,印刷工人22名,并带有拉丁文、希腊文和天方文的排字字模。此外,还带有丰富的图书。 呵呵,天方文。拿破仑的保密行动实际上留下不少的蛛丝马迹,只要你去信心的留意、寻找,你就会有让你感到满足的发现。 驻欧办就是用这些细节说服了奥斯曼人,也顺理成章的说服了英国人。 最后露出马脚的是这支军团的出发地——土伦,地中海的土伦港,而不是法国大西洋沿岸的波尔多。 拿破仑的军团序号为七,海陆士兵一共3.7万人。在上船前夕,他对部队发表了极具刺激性的演说,允诺每个战士凯旋回家时可获得6亩土地。 而这支庞大的舰队拥有多大130艘的运输船,其中三分之一来自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由13艘主力舰和多达42艘三桅快速帆船组成的舰队护航。主力舰中,东方号和阿密腊耳号是各拥有大炮120门的一级风帆战列舰。运输船上的陆军由19个步兵团、7个骑兵团和28个连(炮兵连、工兵连和地雷工兵连等)组成,共计步兵24300人,骑兵4000人,炮兵3000人,非战斗人员1000人。 这支舰队驶出土伦港的时候,天空的太阳是那样的光彩夺目,灿烂的阳光照耀在排成半圆形的船舰上空,蔚为壮观雄伟。官兵中的绝大部分是久已跟随拿破仑的,他们认为只要有他在,胜利就有保证。 6亩地,法国士兵们的心中对未来充满必胜信心和美好希望。 这次法军远征的目的地是严格保密的,只有极少数高级官员知道是前往埃及。直到最后一分钟,官方还称它是英吉利军团的左翼兵力,并宣称他们要经过直布罗陀海峡,绕过西班牙,去爱尔兰登陆。 巴黎要多精分才会同意这样的进攻方案啊。而且英吉利军团的右翼兵力呢?在哪呢?法国在自己的大西洋沿海港口大规模的集中兵力和舰队了吗? 历史上的这个消息传到英国地中海派遣舰队司令官纳尔逊的耳朵里,这位大不列颠海军名将是真的以为拿破仑就是要进攻英国本土的,信以为真的他在法国海军离开海港,直奔马耳他岛时,自己却率领英国地中海派遣舰队的主力在直布罗陀海峡防守着拿破仑。 如今这个时空的纳尔逊不会再遭受如此的羞辱了。但是他依旧被拿破仑的假动作给迷惑了,他以为拿破仑会领着舰队进入那不勒斯。 这个波旁家族【来自西班牙】统治下的城市,近来受法国革命的影响,也爆发了共和革命。国王斐迪南四世被迫逃亡巴勒莫。巴勒莫是西西里王国的首府,而西西里王国和那不勒斯王国的国王都是斐迪南四世,但两个国家在这时却没有合二为一,欧洲就是这么奇特。 斐迪南四世不仅出自波旁王朝,他还是路易十六的姐夫,他的王后是玛丽王后的亲姐姐。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被斩首后,这对国王夫妇感到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由此加入了第一次反法同盟。 在原来的时空中,斐迪南四世在第一次反法同盟失败后,依旧在那不勒斯做了两年的国王,因为拿破仑掉头向北跟奥地利顶牛去了。一直到拿破仑远征埃的时候,费迪南四世已经享有着自己的权利,并且在拿破仑征战埃及,无暇顾及意大利时,他在自己王后的教唆下,招募了7万士兵加入奥地利等国进军罗马共和国的军队中,进攻占领罗马的法军,并于1798年末带领军队进入罗马。但那不勒斯的军队旋即就被法军击溃了,斐迪南四世仓皇逃回那不勒斯。后随着法军的行进,他带着600名王室成员和大臣于当年的12月底乘霍雷肖·纳尔逊的“先锋号”流亡西西里岛巴勒莫,把自己处在英国海军的保护之下。 但现在这个时空,拿破仑手中的底牌不一样了,他在意大利的进军和作战变得更加顺畅。而且由驻欧办的指点,拿破仑同那不勒斯的革命党人取得了联系,后者果断发起暴动,斐迪南四世仓皇而逃。 只是那不勒斯下层民众非常虔诚和忠君,拥护波旁王朝【革命政府对一神教是不那啥的】,历史上的他们极度反抗那不勒斯的共和政府,因此而引起了内战。 但现在的那不勒斯共和党人占领了圣埃尔莫城堡,宣布成立共和国,受法国军队护。更准确地说,他们受拿破仑的保护。 但那不勒斯共和政府的统治依旧摇摇欲坠,并不稳固。一个国家民众才是基础。 纳尔逊被迷惑了,他判断拿破仑会率领军团在那不勒斯登陆,震慑当地的反对派。毕竟拿破仑在意大利地区享有巨大的利益,他不允许受自己庇护的那不勒斯共和国倒台,这会大大影响他的威望的。 于是,纳尔逊命令舰队拉起所有的船帆,取最短的航线,直奔那不勒斯,想不等法军登陆便把他们消灭在大海里。结果纳尔逊舰队的主力在那不勒斯海域徘徊的时候,拿破仑舰队正在马耳他岛停靠休息呢。 马耳他岛位于地中海中部,是大西洋通往地中海东部和印度洋的交通要道,也是地中海最好的港口。当时岛上有居民3万人,由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据守。法国舰队抵达该岛,拿破仑立即派兵登陆。岛上的骑士只作了些象征性的抵抗便投降了。拿破仑宣布此岛为法兰西共和国领土,并废除了圣约翰骑士团,没收了他们的土地,建立了新政府。 法国舰队离开该岛的时候,拿破仑留下三个团的法军据守马耳他,以确保地中海法军的航运能够畅通无阻。 然后当拿破仑的军团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时候,那就是前日的傍晚了。 一艘法军的巡航舰出现在了亚历山大港的海域外。 而让后来的陈鸣都可笑的是,就在法军抵到亚历山大港的前三天,纳尔逊还带领着舰队主力徘徊在亚历山大港周边。他在亚历山大港呆了整整四天,却在法国人抵达的70个小时之前,不知道从哪儿又得到了什么让他激动不已的消息,不顾朱濆的劝阻,执意带领舰队北上士麦那。 伊拉姆在这一点上是绝对跟朱濆站在同一个立场的,纳尔逊最后留下了一支有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为中心的小型舰队,合同朱濆所属的小舰队,一起保卫亚历山大港。而他还是带领着舰队主力去了士麦那。 朱濆和伊拉姆都不知道纳尔逊究竟得到了谁传递的消息,又是什么重要的消息,英国人可不会跟给他们情报互通。反正纳尔逊是走了! 然后法国人就来到了。 那艘法军的巡航舰送来了拿破仑的通知,他要所有的人投降,然后他会保障所有人的人生安全。这个无理要求当然被所有人拒绝。然后法国人的第二个要求也被伊拉姆言辞拒绝。 拿破仑要奥斯曼人交出法国驻此地的领事马嘉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拿破仑对于埃及的了解或许还有欠缺,可马嘉隆绝对会了如指掌。后者在半个月前就被监禁了。 双方接触的第一天就这么‘祥和’的过去了。直到昨天,法国舰队对亚历山大港开始了轰击。欧洲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一部分米尼步枪装备军队,但六角炮他们还没开发出来。 中国对这两项武器选择了保密,可大规模的战场上,数量繁多的单兵武器和火炮是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实现保密的,这又不是平日驻军时。西班牙人至少在一年前就搞到了这两种武器的大体情报。 然后米尼步枪的秘密就再被一个欧洲国家给获取了,这是继俄罗斯人之外,第二个得到米尼步枪的国家。而西班牙也同俄罗斯的选择一样,秘密拿到手中了后,秘而不发。 结果就驻欧办所知,法国人是在去年的秋冬季用实打实的利益才从西班牙人那里换来了。拿破仑的军团里可能还有一点米尼步枪,但六角炮绝对是非常少见的稀罕物。 双方火炮上的无差异让亚历山大港口的这场海战有了成立的前提。 这要是跟美洲的海岸那般,双边的武器都有着时代的差距,亚历山大港的战斗就不用打了。 …… 经历了昨天的试探,今天动了真格的法国地中海舰队主力让港口保卫舰队损失惨重。 李广号上的大火已经熄灭了,但它的舰体已经被破坏得不成了样子。法国舰队强大的火力,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了李广号的两侧船舷上。一颗颗铁弹砸的船壳分崩离析,船体碎木横飞,甚至还能引发了一次舰体内的小爆炸,不仅炸死炸伤了十来个李广号水兵,燃起的大火也给李广号增添了很多麻烦。 今日战斗最艰难的时候,朱濆都有了与舰共沉的念头。但老天保佑,今天他终于是撑过去了。 蔡牵中午的时候就被送下了船,一根蹦飞的碎木条扎进了他的肚子里,就跟一支箭一样,整个扎穿。今后能不能活下来还保不准呢。 朱濆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知道风帆战列舰的珍贵,可现在李广号这艘新舰却可说是毁在了自己手里。 但是他不应该在亚历山大港硬顶法国人吗? 只要他们能坚持得住,不让法国人登陆来,法国人的舰队就只能停留在尼罗河口外,待到纳尔逊回头杀来之后,就有可能把拿破仑精锐的整支军团彻底埋葬在大海中。 有这个诱惑在眼前,朱濆也抵挡不住。那本来根本不愿意同法国人硬顶的英国分舰队指挥官,在听了朱濆的理由之后,立刻下定了决心。 不管是昨天还是更加残酷的今天,英国人的战斗意志一点也不比朱濆舰队差。 看着重归平静的大海,朱濆脸上的神情冷硬冷硬。这一场海战,已经大到头了,中英都拼尽了全力。 损坏的军舰不仅仅是没得救的李广号,连同英国人在内,四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每一个都损失严重。 而更重要的是,这都三天了,纳尔逊这孙子还没有他的影子出现。 朱濆都已经要绝望了。 明天是第四天,一艘艘军舰困在尼罗河口,跟打阵地战一样,化身为炮台了。他们,英国人,顶多再支撑明天一天,但是明天一天的时间里,纳尔逊能带着舰队出现在亚历山大港口外吗? 朱濆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第九百二十八章 揭阳王的担心 纳尔逊能不能在明天赶到亚历山大港,没人能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亚历山大港海战的消息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欧洲的每个角落。 要知道,现在还没彻底没落的奥斯曼帝国,通过第六次俄土战争的胜利,为自己好好地装扮了一番,那是绝对绝的世界列强,受整个一神世界所承认的。 第六次俄土战争落幕的关键虽然是中国在东线赢得了对俄的绝对胜利,但奥斯曼帝国一挑二,独自迎战俄罗斯和奥地利,坚持了两三年时间的事实也是不容否认的。 中国的官方舆论把奥斯曼帝国与欧洲五强并列齐驱,在华的欧洲人可也没谁大声反驳的。 奥斯曼帝国现下就是如此的地位。 法国人刚刚战胜了奥地利,放着生死对头约翰牛不怼,居然虚晃一枪,掉头扎向了奥斯曼人,这是怎么一种作死的精神啊。人家奥斯曼不仅自己的块头大,人家还是中国的亲密盟友。法兰西招惹奥斯曼帝国可不仅仅只招惹了天方世界,东方世界他也得罪的够够的。 再加上高卢公鸡的小弟大板鸭也正在美洲跟中国人硬钢,相信亚历山大港海战的消息传到欧洲之后,很多国家会对中国与法国的友谊破碎深信不疑。 这俩国家不可能继续维持非官方的私下友谊了,他们已经真真切切的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 当初知道中国访奥舰队向法国运输物质的时候,欧洲各国内心里有多么惊诧,此刻各国统治阶级的心中就有多么舒坦。 拿破仑人生最大的一个转折点就是北意大利战役,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是如何勾搭上巴拉斯的,是如何迅速稳定住意大利军团的士气、斗志的,中国人是没有成功前的拿破仑最大的投资商。现在这些可恶的中国人却要自食其果了。 自己大力资助的对象,带着千军万马来打自己,这滋味不好受吧? 但一个事实也不能忽视。 纵观整个亚历山大港战斗,法国人的散兵进攻变得更多更频繁了,而且法国的军队中也的确出现了一种可快速装弹的线膛枪。 中国人在美洲露出的两样新式武器,打得很远很准,复装速度又很快的火枪和六角炮,已经被整个欧洲看到轮廓了。 拿破仑手中只有三万人不到【扣除了马耳他4000兵】,他跟伊拉姆拼不起,伊拉姆把自己手里的军队收拢收拢,没有五万也有三四万,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奥斯曼正规部队,精锐的伊拉姆军团,战斗力更是被俄罗斯人和奥地利人检验过的。而且这还不算埃及当地的马穆鲁克封建骑兵,再加上伊斯坦布尔派来的军队,埃及的陆战部队比拿破仑两倍还要多。 所以,拿破仑手中的这点宝贝是都用上了。 战术上也没有半点留手,猎兵加散兵的进攻纵队,穿插、分割、迂回包抄。看似很寻常的指挥,但是放到眼下时代的士兵身上却真的有点不容易,因为这个时代的士兵,熟悉的都是前装滑膛枪。 散兵加前装滑膛枪,太滑稽了。 所以很多的军官知道把士兵大规模的集合在一起是送死,但开枪射击的时候,他们依旧喜欢找机会,召集周边士兵排成两排、三排的小队列,下蹲、自立,然后排枪攒射。 一切只因为火枪的性能太low! 历史上的法国革命士兵【初期】因为素质的原因,在正面战场上往排枪击毙有点瞎,打仗的时候都是玩纵队冲锋,形成了一种传统,在后来军事素养上去之后,战场上也往往会采用纵深战斗队形,即射手的散开队形与步兵的纵队相结合的队形。而拿破仑更是历史上将这一战术发扬光大者。现如今他手中多出了跨时代的米尼步枪,同时战场又受到了火箭弹这种大杀器的限制,后者超长的射程和极高的精准度不仅对士兵有很大的威胁,对火箭弹组也有超大的杀伤,让拿破仑更加扎进了‘纵队’的海洋中。 就比如亚历山大港的战斗。 当一艘艘中国和英国的战船战舰相继沉默在亚历山大港口之后,当海面汹涌的波涛和猛烈的狂风被拿破仑无视,当法国地中海海军司令布律埃斯为了安全起见,主张再等几日登陆,他断言几天之内纳尔逊是不会回转的,可一样遭到了拿破仑的严词拒绝之后,上帝和真神也无法阻止拿破仑率领的法军登陆了。 拿破仑说:“时间紧迫,命运只给我3、5天的时间,如果我不充分利用,我们就失败了。”布律埃斯不得不发出全体登陆的信号。 从派出小规模的士兵登陆,一点点啃下伊拉姆军团在尼罗河口的防御工事,到法国大部队彻底扫荡尼罗河口的‘敌军’,一共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朱濆始终没有等到纳尔逊的到来,他手下的战船战舰拼个一干二净了,纳尔逊依旧杳无踪迹。 后来这一战的经过被送到陈鸣的手中后,让陈皇帝内心里对纳尔逊的尊敬大打折扣。 拿破仑七军团的大部队开始登陆,但这个过程十分艰难。奥斯曼早就有所准备了么。 在亚历山大港的正面,海滩上真遍布了尸体。 拿破仑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手段,他自己都亲自带领九千军队在亚历山大港的东端登陆——因为防御方没有了军舰,尼罗河敞开了,就算他们有上万的马穆鲁克骑兵,也没有个鸟用。拿破仑就是在舰炮的掩护下,带领两个师和三个骑兵团的兵力登岸,然后在陆地上包抄伊拉姆军团的阵地后路,其间被马穆鲁克骑兵几次攻袭,马穆鲁克骑兵优秀的马背上作战技巧,让拿破仑也叹为观止,但拿破仑还是取得了胜利。 并且对马穆鲁克骑兵留下了最写真的评价:两个马穆鲁克骑兵可以轻松对付三个法国骑兵,因为他们装备更好、马匹更好、训练更好。他们有两对手枪、一支大口径短枪、一支卡宾枪、带遮阳的头盔和锁甲。他们每人有几匹马,还有专门伺候马匹的侍从。 但是,一百名法国胸甲骑兵不会惧怕一百名马穆鲁克。三百名可以打败相同数量。一千名法国骑兵可以轻松击溃一千五百马穆鲁克。战术、纪律和阵法的作用就是这样大。 拉萨勒和勒克莱尔两名拿破仑的骑兵骁将与马穆鲁克对阵时,把部队布成多条战列。当马穆鲁克骑兵就要压垮第一线时,第二线从左右协助。马穆鲁克于是停止并开始转向,以对付侧翼的新战线。这个时机总能被法国骑兵所把握住,及时向其发动冲锋,然后马穆鲁克骑兵无一例外地被击溃。 但法军与马穆鲁克骑兵的几次交锋,人数都不多。就像拿破仑自己评语里说的一样,一千人! 拿破仑的指挥和法军的作战技巧、战术习惯,让伊拉姆军团很难受。 集中步兵和骑兵在炮兵的支援下给敌人以猛烈打击的进攻,这是拿破仑战斗行动的基本方法。同时,拿破仑也广泛实施重兵机动——小范围内的穿插、分割和迂回包抄,拿破仑面对的只是一个亚历山大港,法国士兵在拿破仑的指挥调度下创造出了对战斗有利的形势和保证在主要方向上的对敌优势。 同时拿破仑还喜欢手中握着重兵组成的预备队,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法军的纵队往往作纵深配置,增强步兵在战斗中的突击力量,军队能够在战场上更广泛地实施机动。 战术上的不适应和应对失败,以及双方士兵斗志上的差异,还有就是伊拉姆本人心中的小算盘,让战斗力并不弱的伊拉姆军团实质上仅仅阻挡了拿破仑两天的时间,伊拉姆就带着集结起来的马穆鲁克骑兵撤离了尼罗河口阵地。 “就两天时间?” 陈瞻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伊拉姆军团没这么弱吧?而且之前董诰也派人告诉他了,伊拉姆军团在亚历山大港汇聚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两万伊拉姆军团,一万名马穆鲁克骑兵,这里头至少有两成是听从伊拉姆的命令。 “这头角木蛟是想干嘛?” 智商并不低劣的揭阳王脑子一转,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伊拉姆要消耗马穆鲁克骑兵吗?还是要打击亚历山大港的什么势力?他这不是真的打败仗了,而是要放弃亚历山大港,引诱法国人向开罗进军。 “亚历山大港可没有太深厚的马穆鲁克势力,倒是伊斯坦布尔的很多权贵在那里有着牵连。那里是地中海最出名的商港之一,是商人的天下。伊拉姆本人在那里也有着巨大的利益。”甚至可以说那里是伊拉姆这些年里重点经营的所在。 “只不过现在是夏季,是埃及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天气酷热无比。”董诰看完了手中的另一封信后,严肃的脸色变缓了许多。 “伊拉姆的决战地是开罗。这是他的打算,倒还合理。” 从亚历山大港到开罗有一百多里地,黄沙漫漫,浩翰的沙漠烤灼在直射的骄阳下,让水成了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 伊拉姆决定先坚壁清野,将沿途居民一律撤到开罗去,临走时还要往井里下了毒或将泉水掩盖起来。法军没有准备热带服装,甚至连水壶也没带,部队会渴得要命,可沿途的路上,伊拉姆只会给他们留下些除了令人恶心的咸水塘,让他们找不到任何解渴的东西。 沙漠里还有很多毒虫,黄沙的灼光会减弱了大多数人的视力,看就了的人甚至会因此而失明,路途中不见人踪兽迹和草木,只有马穆鲁克骑兵神出鬼没,时不时地袭击法军的队列。 伊拉姆不愿意跟法国人死拼硬打,因为他不想过度消耗自己的军事实力。他已经把自己在亚历山大港的相关人员全部撤往了开罗,还给其他方面的人打了招唿,他们是撤离还是继续待在原地不动,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接下来亚历山大港损失再多,也是伊斯坦布尔那些在中奥贸易上分上了一杯羹的家伙们的损失了。伊拉姆就是要放开大门,让法国人大步大步的闯进来。 然后用高温酷暑,用浩瀚沙漠,用比橄榄油都珍贵的水来不断地折磨他们躯体,消耗他们的斗志,最后在开罗一举击败他们。 伊拉姆清楚拿破仑的声名,通过中国人他很了解拿破仑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建立的丰功伟绩。这是一颗闪耀整个欧洲的明星,英国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都在他手下吃过大亏。如果伊拉姆能在开罗一举将其击败,那简直是踩着拿破仑的肩膀上位,伊拉姆将会取得莫大的名望。 军事上要一举成名,不就是新的‘名将’打到旧的‘名将’么? 只不过这尼罗河口之战,伊拉姆军团只支持了两天就顶不住了,这并不见得全是伊拉姆本人想保全实力,诱敌深入吧? 拿破仑还是很能打的。伊拉姆千万别强女干不成反被艹啊…… 第九百二十九章 拿破仑——将星陨落 伦敦,驻欧办的会议室里,董诰和陈汉驻英大使卢志强两个大忙人此刻都坐在里面动也不动。 这可是个大稀罕事。 现在的伦敦,董诰和卢志强两人绝对是无数英吉利权贵家中的座上客。远在埃及的战争牵动无数英国人的心,而要说对埃及的局势了解最透彻的人,则非在伦敦的这些个中国人不可。但现在他们这两个热点人物却待在同一个会议室里,脸色同样的凝重。 卢志强今年五十七岁,他是岳文海的师爷。但在岳文海回老家的时候,卢志强就走人了。师爷的价值在于当官的东家,岳文海退出官场了,他也就变得毫无价值了。一直到在岳文海的立场彻底暴漏之后,那时候陈汉的大势也已经形成,卢志强这才重新跟岳文海拉上了关系。 在陈汉官场混了二十多年,换了多少个位置,算是在外交部立稳脚跟了。到现在人都花甲了,坐上了位比正四品大员的驻英大使的位置,卢志强这一辈子也到头了。 手边的书案上摞的情报、书信已经堆了好大一撂了,但俩人谁也没心思看。在这个完全中国式摆设的会议厅里,默默的等待着。英国的驻欧办总部是一个完全东方式的中国建筑群,占地三十亩,内中人手加警卫力量,多达上百人。 茶碗里的水是加了一道又一道,叶子都泡得发白了,但他俩谁也没介意。 每次窗前响起脚步声,两人总是会同时抬起头来,不过却都是来送各地或要紧或不要紧的消息、情报的,对于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依旧杳无音信。 又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卢志强手里茶碗都是一颤,跟董诰互相看了一眼,脸色又不由自主的露出热切。 一路跑来的驻欧办工作人员可没有他们这样的城府,人还没到,就已是大声喊了出来:“埃及赢了,伊拉姆赢了。”发生在埃及的金字塔战争,伊拉姆用五千马穆鲁克骑兵和三千伊拉姆军团士兵的伤亡做代价,不仅成功的遏制住了拿破仑对开罗的进军,还让法国人至少丢了一个师。 唯一遗憾的就是,伊拉姆军团的第一师师长,伊拉姆左膀右臂的大将穆拉德贝伊,在距离开罗只有三十里的金字塔一战中阵亡。伊拉姆痛失爱将,也让这一战的胜利变得并不那么完美。 拿破仑进攻开罗的盘算破灭了,虽然就战果来说,法军还是无可争议的胜利者。拿破仑进军开罗的兵力只有两万人,他的五个师,每一个只有四千人。而拿破仑光是灭掉的马穆鲁克骑兵就有五千。 可惜,金字塔这一战并不能光看表面,还要看埃及帕夏与马穆鲁克骑兵的复杂关系。伊拉姆崛起之后先后收服了穆拉德贝伊和易卜拉欣贝伊,整个埃及的奥斯曼军队都纳入了伊拉姆的控制中,和控制了一部分马穆鲁克骑兵,但大部分的马穆鲁克骑兵还依旧维持着自己半独立的态势。这些年的努力下来,他能控制的马穆鲁克也只是这个群体中的很小一部分。 而现在损失的五千马穆鲁克骑兵,大部分可都是不受伊拉姆控制的力量,这一战伊拉姆消灭的不仅有法军的一个师,还有四五千不受控制的马穆鲁克骑兵,而他付出的确切伤亡只有三千。这对伊拉姆来说,是一场绝对的胜利。 董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一手抢过来人手里的信报,飞快地看了起来。消息是从埃及发来的,可靠性有绝对的保障,看到最后董诰已是情不自禁的放声大笑:“好,好!大事定矣。” 拿破仑再牛逼,兵力短小也是他不能改变的短板。而金字塔一战后的埃及人对拿破仑的重视程度陡然上升了不止一个层面,要知道在伊拉姆召集马穆鲁克骑兵的时候,开罗的马穆鲁克们立刻张灯结彩,贝伊和他们的将军们发出一阵阵欢唿声,他们把法军视为‘待切的西瓜’,并对伊拉姆保证每个马穆鲁克都将带回上百颗人头。 之前的亚历山大港战斗并不能让他们丢掉自己的轻敌之心,因为那一战就是个做样子。虽然法国人在战斗中展现出了很华丽的战术技巧,他们的大纵队进攻,米尼步枪和滑膛枪士兵的混合使用,他们火炮的快速移动和速射,都让伊拉姆军团有些措手不及。而马穆鲁克骑兵的突袭对于始终绷紧了神经的法国士兵来说,那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除非马穆鲁克的骑兵指挥官可以不顾手下骑兵的高比例死伤,坚持让马穆鲁克冒着伤亡惨重的可能冲锋。 就算是单纯的骑兵对垒,法国骑兵也胜的干净利索。但后者只是小规模战斗,出现在战场上的马穆鲁克骑兵,最大的群体也只是一两千左右。上万马穆鲁克骑兵并没有跟法国人死拼硬打。 所以,埃及人在那一战中受到的教训都是‘浅尝辄止’的。 但是在接下来的金字塔一战,法国人未能如愿,算是受到了挫折,但埃及呢?两倍于法军的伤亡,尤其是五千马穆鲁克的死伤,让马穆鲁克这个存在于埃及几百年时光的封建骑士团体哭的滴泪横流。 在这一战中,埃及人的表现不是不英勇。马穆鲁克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精锐,整整一万两千名精通刀剑技巧的骑士组成的精锐骑兵军团,他们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单兵作战能力最强大的古典骑兵了。 每一个骑士们都身穿白袍,头插羽毛,手中的刀剑、长矛闪闪发光。 出身马穆鲁克的穆拉德贝伊亲自带领马穆鲁克骑兵冲锋,信报上还专门用一段话来表述了这个金字塔之战阵亡的奥斯曼最高军官:穆拉德贝伊的脸上露出轻蔑的冷笑。他拔出战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大声叫道:“勇士们,真神保佑我们消灭这些可恶的异教徒。冲啊!”刹那间,沙土飞扬,马蹄声大作,在火炮的掩护下,马穆鲁克兵发出狂野的唿喊,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法军的出击纵队…… …… 卢志强这时也到了董诰的身后,待看了信报上的内容后,原来满脸愁云的脸,此刻表情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拿破仑在战略上受到了挫折,但他在战术上还是赢得了胜利。 这是驻欧办所能估料到的最佳结果了。这样的战争并不能让拿破仑身上的星光暗淡。但是拿破仑的战略受到了遏制,如果他不尽快的改变这一切,他早晚会收到惨痛的失败的。 奥斯曼大军已经向埃及调动,法国本土却怎么也不可能继续向埃及增援军队了。巴拉斯会很乐意的看到拿破仑和他手下那三万信任他的士兵在无助中死去,而且纳尔逊的舰队终于出现在了亚历山大港外海。 自从与拿破仑在埃及登陆后,法国海军上将布律埃斯本想前往科孚岛或返回土伦,但遭到了舰队内多数将领的反对,于是他决定前往阿布基尔停泊。 阿布基尔是一个亚历山大港东南35英里处的一个海湾,呈长方形,长达50英里,一端靠罗塞塔不远,与尼罗河两个河口中的一个相连,由于常年从尼罗河口冲涮下来泥沙淤积,整个海湾内,到处是浅滩暗礁和曲折的水道,对于不熟悉近岸水情的船只来说,阿布基尔是一个陷阱。 布律埃斯准备在阿布基尔海湾入口处的一个小岛上布置了一个炮群,架设了4门大炮和1门从军舰上卸下的巨型短炮,以加强对海防御。然后全部的法军战舰就可以排成一字纵队,在海湾内沿北偏西、南偏东一线停泊,中央和后卫是较强的军舰,较弱的前卫舰群则可以得到岸炮掩护,法国舰队尽量靠近浅水区,所有舰艇放下上桁,不必挂帆,这虽然使舰队丧失了机动力,但也有好处,放下帆桁,打起仗来就不必担心落入的帆桁伤人。 布律埃斯的布置中只有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他认为任何企图接近的敌人都会面临着从陆上吹来的强风,而实际上地中海的风向是变化无常的,布律埃斯要把他的舰队变成了一个浮动堡垒,他们背倚海滩。以为这样做就能万无一失了。 布律埃斯还准备在整支舰队‘调转’结束后,除了必要的警卫士兵外,其他的水手军官们就能好好地休息一下,享受海滩的乐趣。好好地放松一番! 结果就在法军舰队靠近阿布基尔的时候,他们跟纳尔逊带领的英国舰队,狭路相逢了。 至此,本应该是纳尔逊一生最辉煌胜利之一的阿布基尔海战彻底变了样,变得面目全非,让原时空历史都认不出来了。 虽然这一战依旧是英国人取得了胜利,法舰‘斯巴达人’号还因为不熟悉阿布基尔的地理水情,在撤退的时候误入浅水区,直接搁浅了,导致被英国人俘虏,另外两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沉没。 这一战,法国人丢掉了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还有‘博爱’号这艘巡航舰,旗舰东方号也损伤不小,可以说损失不小。他们的主力舰总共也才十三艘。但英国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然没有主力舰损失,却重伤了两艘。 这其中一艘就是纳尔逊乘坐的旗舰‘先锋’号,先锋号的舰长爱德华·贝里爵士是一个质朴单纯而又性情暴躁的人,他非常勇敢,唯纳尔逊的命令是从,而纳尔逊在作战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疯子;另一艘船是‘亚历山大’号,舰长亚历山大·鲍尔总是一副学者派头,喜欢夸夸其谈,但他在战斗中企图拦截法军舰队的旗舰,最后‘亚历山大’号重创了法国的旗舰‘东方’号,只是他自己也没能落得好。 英国人获得了这一战的胜利,可是这消息被送到万里之外的南京的时候,全世界只有陈鸣知道纳尔逊错过了多么大的荣耀。 原时空里的阿布基尔海战,也叫做尼罗河口海战,跟纳尔逊的临终之战特拉法尔加战役,可以说是历史上奠定了英国百年欧洲霸主地位的重要两战。 在拿战的前半段时间里,纳尔逊以寡敌众,彻底击败了法国海军和西班牙海军!从根本上保障了英国本土的安全。 在阿布基尔海战中,法军舰队因为司令官布律埃斯的错误指挥,是一战而几乎全军覆没。法国舰队共有11艘战列舰被击毁或击沉,除了留在亚历山大港的小舰队外,只有以出奇懒散而着称的约瑟夫·维尔纳夫海军少将所指挥的后卫舰队得以生还。整个战斗期间,这位少将都一直无动于衷,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布律埃斯临死之前,曾命令维尔纳夫砍断锚链,立即赶来支援,维尔纳夫的确这样做了,但那不是为了参战,而是逃跑。午夜时分,他眼看大势已去,顾不上救援战友就带领巡航舰‘纪尧姆·特尔’号、‘骁勇’号、‘迪亚纳’号和‘尤斯提斯’号冒着浓烟出港逃生,英国人想攻击他已经太迟了。法国海军在那一战的伤亡超过5000人,其中死1700人,而英国舰队没有1艘被击沉,伤亡1000余人,其中只死了200人。 当时的拿破仑已从开罗来到达米埃塔,正在征服下埃及,最初的谣传说法军取胜,很多英国军舰被烧毁,拿破仑还十分得意,后来当副官把全军覆没的真实消息告诉他时,拿破仑就仿佛挨了一个晴空霹雳,整个人都呆住了。 若干年后,在幽居的圣赫勒拿岛上的拿破仑仍然对布律埃斯的指挥颇有微词,他对后者的部署非常不满,认为如果按照自己的建议把舰队停泊在亚历山大港内,那么,不论战斗的如何发展,布律埃斯都可以得到岸炮的强大支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军奋战。拿破仑只是承认,布律埃斯在战斗中“表现了最大的勇敢精神”,其它法国将领也多是如此,但也仅此而已。 而现在布律埃斯尊从了拿破仑的意见,在阿布基尔海战失利后,他带着残余舰队缩回了亚历山大港。 阿布基尔海战的消息先一步传到了英国,整个伦敦都把纳尔逊视为英雄,王室还把纳尔逊封为尼罗河男爵。 而现在紧跟着阿布基尔海战,金字塔之战的消息再度传来,相信这会让英国人更加高兴。 是的,拿破仑依旧赢得了那一战的胜利,法国人用‘一个’换了‘俩’,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马穆鲁克骑兵。但拿破仑通往开罗的脚步被迫停下了,这就是埃及人最大的胜利! 董诰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是亲眼看着拿破仑从一个无名小卒走到今天闪耀整个欧洲大陆的位置上的,可是他似乎又一手促成了这颗将星的陨落。 就现在看,拿破仑在埃及的远征实在不存在胜利的可能。 除非法国本土能够绕过英国舰队的截击,派出更多的士兵来增援他。 金字塔一战,法国人看似赢得了胜利,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拿破仑选择了后退,却不是前进,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战术的胜利并不能扭转战略的失败。 一个师的兵力,拿破仑损失了一个师就已经伤筋动骨,是绝对不能再损失第二个了。而伊拉姆方面,他损失了第一个八千人,还有本钱损失第二个、第三个八千人。 埃及的人口不多,一百万还是有的;奥斯曼急调来的军队不多,一两万人还是有的。伊拉姆完全可以以本伤人。 这对于拿破仑来说是最最糟糕的。 但是董诰并不能坐视拿破仑翻船,不仅因为他手中有皇帝的命令,皇帝的话说的很清楚,拿破仑的舞台是欧洲,拿破仑是会有大作为也有大作用的人;还因为董诰的命运已经绑在了拿破仑这条大船上。 拿破仑要是翻船,董诰离开政治舞台的时间也就为时不远了。这他可不愿意! 第九百三十章 日本什么都能‘卖’ 伦敦城里的英国人非常兴奋,金字塔之战和阿布基尔海战,一前一后,所发挥出的巨大作用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加一大于二。 尤其是阿布基尔海战,这可不是只抵挡住了拿破仑进攻的金字塔之战,而是场彻彻底底的胜利。 法国人损失了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巡航舰,英国人除了重伤了两艘主力舰外,没有沉没一艘,另外还俘虏了法国人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整个战斗,超过600名法国水兵当了俘虏,高兴得不知道多少英国民众把桌子椅子拍得震天响。酒馆里天天爆满,里头的英国人个个振奋异常,高谈阔论,让老板赚的盆满钵满。 …… 而在白金汉宫里——这个时候的白金汉宫还不是真正的宫殿,而是英国王室的私宅,在1761年大儿子出生前的前一年,乔治三世买下该府邸,并作为妻子夏洛特女王的一处私人住宅。三十多年中,英王乔治三世的15个孩子里,有14个出生在这里。 当侍从把英国皇家海军在尼罗河口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不仅击败了法国人的地中海舰队,还将其主力彻底封锁在了亚历山大港的时候,已经做了三十八年的大不列颠国王及爱尔兰国王的乔治三世神情似乎很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他那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兴奋。 她寝宫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中海地图,乔治三世死死地看着地图上亚历山大港的位置。现在奥斯曼人的军队应该已经对陆地上盘踞在亚历山大港的法军发起了强力反击了…… 如果那个从两年前开始就不断给英国带来恶讯的年轻人,如自己期望的那样死在埃及,乔治三世只是这么一想,浑身就激动的热血喷涌! …… 但是在陈汉南京,东方那个地理位置跟大不列颠很相似,面积大小也很相似的日本,正处在一种急切彷徨的情绪中。 日本对外交往中仅有的一个大使馆,这里是中国政治的中心,日本人在这里的经营已经超过十年了。囊中羞涩的日本人在南京的落脚地是一栋买下的荷兰使馆,模式是典型的欧式建筑,颜色却不是之前的雪白色,而是同眼下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建筑一样,青灰色,显得深沉而古朴。 朱瑾亘急匆匆地从使馆里走出来,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甚至连门口的卫兵向他打招唿都没有看见。他刚刚接到许国公府上的通知,陈汉总后勤的陈权元帅‘终于’有空要见他了。这可是处在中国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啊。 如果要数中国大皇帝之外最有权势的人,除了太上皇和宋王等皇族外,就要数内阁大臣、大都督府都督和资政院的院长了。这当中,身为帝国第二元帅的陈权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之一——实际上是第三元帅,因为第一元帅并不是陈二宝,而是陈鸣。 只是陈鸣是皇帝了,这元帅的军衔也就无形中被弱化了。 按照律法规定,陈汉的皇帝‘天生’就是帝国军队的元帅,兼任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另外大都督府内还有左、右、前、后四都督。是都督,不再是副都督了。不好听! 陈权不仅是元帅军衔,还是总后勤部的第一位,是大都督府的四巨头之一【皇帝除外】。 拥有着许国公封爵的他还是大都督府的前都督,绝对是中国政坛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朱瑾亘求见的帖子都送上五天了,今个终于等到被召见了。 朱瑾亘并不是纯粹的日本人,从他的姓氏上就可以看出来,他有着汉人血统。他祖上是明末的朱之瑜朱舜水。朱之瑜死在日本,他的墓地也在日本,虽然早年的子嗣多留在中国,但也有血脉留在日本,只是死前遗言:“予不得再履汉土,一睹恢复事业……,亦无颜报明社稷。”以皇汉之心自居的朱舜水的后人却在百年的时光中,已然在大环境的作用下日本化了。说到底,这一支朱家人已经是异族了。留在日本的朱家后人或许不是每一代都娶日本女子的,但朱瑾亘血脉里的汉人骨血肯定远比日本人的要少。 时光向前推个二三十年,朱瑾亘还顶着一个日本化的名字在水户藩讨生活,现在之所以恢复了汉名,这也不是他因为身上流着的汉家血脉自傲自豪,更多是为了更方便的在中国行走。 这事儿很正常,日本人挺排外的。就像’三野’家的王平北一样,可以理解。 朱瑾亘很清楚许国公陈权在陈汉的影响力。 他是陈汉总后勤部的主导者,在这个部门拥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力,而总后勤部在整个中国范围内又是如何的强大,那是每一个对中国军政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心知肚明的。 陈权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六十好几的人了都,也就比宋王陈惠小三四岁,但他现在的身体还很好,依旧稳坐国防军总后勤部长的位置。 驻华大使馆,作为日本幕府外交部的次一级存在,朱瑾亘还兼着幕府外交部的次长。日本幕府现在也学着中国的很多做法,至少从形式上完成了自己的政治革新。 而日本对中国的重视从朱瑾亘的职务上,也可见一番。但要对比起真正的份量,作为日本幕府外交部次长的朱瑾亘,似乎比陈权只矮了一级的朱瑾亘,在陈权跟前屁都不算一个。 在陈汉准备跟西班牙打一次新美洲战争的时候,日本人就渴望着积极参与。他们可以派出自己的正规军来给中国打下手,只要中国政府出钱出军费,日本一切都可以‘卖’。 可惜,陈汉直截了当的拒接了。 德川幕府还一度摸不着头脑,中日之间的‘友谊’并没有拉远,怎么一下子就把日本隔绝了呢?而且连挺身队和治安队都所要不多。 这个疑惑直到美洲的细节战报被传到中国,被传到日本。在日本上层统治阶级直到了中国的两种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出现在了美洲的战场上,这才明白日本为什么被早早的隔绝。 而日本亲眼见到米尼步枪和六角炮,还是在西海泄密事件被爆出之后,中国最新式的火枪,那种威力巨大的火枪竟然被俄国人无耻的给盗走了。 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传到欧洲了,但是在东方世界却闹得沸沸扬扬。但是,日本、暹罗等属国也由此得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得到米尼步枪的机会。 这真的是一种划时代的武器。 前装滑膛枪跟它一比,就像原始人和武装到牙齿的封建士兵。 然后日本人就再度燃起了热情,因为不仅美洲在吸引着他们,印度也在吸引着他们。这回是位于迈索尔王国南方的,来自马杜赖的泰米尔纳德邦王公。 马杜赖从六百多年前开始,就是邦迪耶王【泰米尔纳德邦】的都城,现在那里的印度土着王公有点担惊受怕了,他们向中国祈求保护,因为迈索尔的铁普苏丹在与英国人签署了和平协定之后,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对于‘能征善战’的迈索尔王军来说,马杜赖就是那待宰割的猪羊。 但是中国从‘大局’出发,并没有答应马杜赖的请求。而马杜赖又实实在在面临着迈索尔军队的威胁,他们在无奈之余想到了日本人。 既然中国可以组建日本人组成的挺身队和治安队,马杜赖有钱,他们是不是也可以组织起一支由日本武士组成的治安军呢? 之前已经说了,为了钱,现今的日本什么都可以‘卖’。 德川幕府的高层们动摇了,那闪耀着金色的条块物是那般的迷人。可是德川幕府还没有彻底被黄金迷昏了脑子,他们还很清楚自己头上压着中国这座大山。 如此事情,日本必须征得中国的同意。 而如何让中国尽快的同意这件事儿,这自然就成了日本驻华大使的第一要务。 朱瑾亘是七天前收到的日本来训,然后他用两天的时间‘制定’了攻关计划。这总后勤部就是重中之重。 美洲战争的持续和对天方世界的运输占去了中国太多太多的运输能力了。日本要想拿到马杜赖的‘保镖’订单,就必须要考虑一个运输问题——这个时候还能挤出至少一万人运输力的船队的‘人’,只有中国朝廷的总后勤部。 其他的,移民局、运输公司等等,全部不值一提。他们的船只已经全用在了美洲和天方上了,另外还有中国那强大的‘内需’。 朱瑾亘可忘不了江户给他的命令,要在半个月内敲定一切——幕府觉得中国不会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赚这笔外快的。耗时最长不得超过二十天! 朱瑾亘就开始谋求见一见陈权,以望能够与国防军展开更深一步的友谊。马杜赖当然提供不了日本治安军所需要的武器,如果这支治安军真的能顺利成立的话,武器来源只能是中国。 日本现在所有的军工系统都在全力以赴的制造米尼步枪,他们自己的胃口都填不饱呢,可没兴趣招唿印度人。至于日本正规军淘汰的大量滑膛枪,那可以用来武装日本的警察啊。而且日本人要到印度去吃肉啃骨头去了,怎么能不给中国交一笔过路费呢? 那可是日本的老大。没有中国在背后乘着,印度的英国舰队敢直接开到江户湾去放炮?问日本怕不怕? 他们怕。开阔了眼界的日本武士,不再是眼睛里只有小小的日本这一亩三分地的土鳖了。他们很清楚自己跟英国人的差距,也清楚日本武士去到马杜赖,那就是在跟英国人作对。 但直到今天之前,朱瑾亘始终不得入门。 许国公府外的客人太多太多了。也或许就是这几日走漏了风声,陈权才特意‘提拔’了朱瑾亘。反正现在陈权终于同意与朱瑾亘见面了。 朱瑾亘也清楚这个可能真的很大。因为陈汉外交部和内阁对于日本的这单生意,并没露出什么反感。 这事儿,最终倒霉的只有迈索尔罢了。谁让那个铁普苏丹太狂了呢。完全自己做主的跟英国人签署了和平协议,还在马拉塔人和英国人之前牵线搭桥,他想干什么? 其心可诛!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中国真亏大了 陈权并不是一个军人,别看他身上的军装穿了半辈子,他还是像一个商人更多过一个军人,信奉的就俩字——利益! 而就如朱瑾亘预料的那样,陈权既然决定见他,那就是早把一切都摸清楚也考虑清楚了。 在陈汉上层,陈权的人脉远远比朱瑾亘强大。 在朱瑾亘还在为任务苦恼的时候,陈权就已经从陈鸣那儿得到消息,原则上陈皇帝是赞同日本人同马杜赖的这笔生意的。也就是说,皇帝是愿意在印度打开一条门缝给日本人的。 虽然这么一来,似把日本也放进了印度这盘‘利益’当中。可陈鸣想到要彻底的收服日本,让日本彻底的变成一条忠诚的猛犬,那就必须给它喂肉吃。 没好处,哪里开的忠诚?没好处,日本这个小不点又怎么会‘猛’起来? 至于说日本得到了印度的一丁点好处之后,会不会见利忘义,没利益迷昏了头脑,反咬中国一口? 它就不怕被乱棍打死么? 用一句话来表明陈鸣对日本的态度: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的,抢都不许抢。不听话是要挨板子的。 坐到回使馆的马车上的时候,朱瑾亘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这是一个优秀外交人员的基本素质。当然,他现在能不能成为‘优秀的外交人员’来评价自己还说不准。但这点定力,他是有的。 日本和中国之间,现在真说不上什么矛盾不矛盾的。 这一回同马杜赖的交易,看似不沾中国的边,实际上却是中国放不放日本沾染印度利益的问题。 就朱瑾亘从陈权那里得到的回应来看,事情的发展绝对说不上糟糕,相反还挺好。中国真的不是要彻底的封死日本,他们在印度那儿为日本留下了一丝缝隙。 朱瑾亘内心里是很激动的。 在他看来,这是日本命运转变的一刻。未来的日本也会有‘殖民’利益的,且哪怕是落不到殖民地,只要能充当东方版的黑森·卡塞尔公爵,那也能让日本的财政得到质的转变。 英国人雇佣黑森佣兵的时候,那些被黑森·卡塞尔公爵从农村和田地中集结起来的农夫们,每天能为黑森公爵提供1先令的财富,一个月下来也就是一个半英镑,这可是五块银元啊。 虽说如此大的收益是因为黑森公爵把英国人给的大部分雇佣金收入了自己的口袋,德川幕府是万万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的,但日本武士的佣金绝对要比黑森雇佣兵强大。 后者大部分人都是破产的小市民、罪犯和赤贫的农奴,只有军官才是经历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和七年战争的老,而日本佣兵却都是高贵勇武的武士,军官甚至会是士族,或者是华族。因为东洋安保公司的佣兵都是直接从军队里切出来的。 马杜赖的生意是日本的第一单买卖,日本人会尽全力去做。因为他们要打响招牌! 【日本华族,指的是高级公卿公族和武士中的大名;士族,原来的中下级武士和宫庭中的中下级事务官组成,属于原“公务员”身份的阶层。】 英国人给黑森佣兵每人一个月五块鹰洋的价格,但马杜赖人给日本武士的报价却是每月10块鹰洋。 如此的价钱还只是马杜赖的初步报价,只要做通了中国的工作,日本武士的佣金还能上涨到更多。 12块每月,15块每月…… 不说跟挺身队彻底看齐吧,怎么着也不会比中国治安队的待遇差啊。 幕府只需要每个月从一个日本武士身上抽取三分之一的佣金,剩下的金额也足够那武士的家人在日本过上幸福充足的生活。而一万日本武士,每月就能给幕府提供四万以上的费用,再加上雇佣方本来就要给幕府结算的酬劳,数额已经不算小了。 这笔财富对于庞大的中国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日本却是至少可养活五千新军的所有花销。何况日本又不是只有一万武士? 就算日本国内的武力要有保障,日本也至少可以向外派出十万武士。 四万鹰洋以上的财富不算多大的数字,可要是十个四万鹰洋以上呢?四五十万鹰洋,这对日本来说绝对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对于日本财政弥足有益。 再看看这件事操办好了后的影响。幕府的新军——这里头可都是武士,日本的新军是只有武士才有资格入伍的,无数贫穷的武士家庭——日后的佣兵,数以万计的武士家庭得到了利益,过上了安定的生活,武家天下的根基自然就牢固了,就厚实了。那些在自己脸上涂脂擦粉的公卿们,还是有多远就滚多远吧。 朱瑾亘从陈权这里得到了良好的回应,对于自己完成江户交付的任务,信心陡然暴增。乃至于他都开始遥想起了日本未来的美好幸福了。 至于日本会不会因此而得出一个‘佣兵之国’的名号,他才不在乎呢。 朱瑾亘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了陈鸣的眼睛,只不过对于日本进入印度地区的事情,陈鸣是允许的。 这么长时间了,也要给日本一点好处么。 但他拒绝了日本向美洲派兵的要求。印度,他可以允许日本沾染,美洲可没有日本人的份儿。 德川幕府如果聪明,就要清楚陈鸣这么做背后的意义。 陈皇帝不允许日本向美洲靠近一步。 而印度地区,如今法国人从这里退出了,可中国人走进来了,跟英国人依旧是两强对峙。只是英国的利益要怎么掏出来,这对陈鸣来说还是个难题。 因为中英之间巨大的经贸往来,陈鸣始终下不定决心跟英国人一刀两断。而不能这么做的陈汉,又怎么可能从英国人那里拿到他们在印度的地盘呢? 在未来陈皇帝的规划中,印度是要分裂成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的。坚决不让印度这个地理名词变成国家的名字。而想要这么做,英国人就是必须要搬开的一座大山。 且陈汉现今正在非洲的东海岸布局,再过个几年,陈鸣会对南非下手的。 谁让英国人现在还没对南非下狠手呢,南非依旧是荷兰人后裔布尔人的地盘呢,而荷兰在三年前就被法国给灭了。英国人虽然派出舰队进入了开普敦,但布尔人依旧是这里的主人。 陈鸣不愿意放过这么个大好良机,陈汉可以跟英国人达成协议么,把开普敦给英国人又何妨? 布尔人手下的开普敦大体上是后世南非的西开普敦地区,东开普敦布尔人都没有太多涉及,中国可以不跟英国人争夺开普敦,专心经营后世的东开普敦地区,然后向北挺进。 不管是奥兰治河地区【钻石】,还是后世的约翰内斯堡,那距离开普敦都相当远的。 英国人可不知道奥兰治河的钻石和东北瓦尔河上游高地上的黄金宝地,他们窥视开普敦只是为了这里的关键地理位置,顺带也是接受荷兰人的遗产。 陈鸣绝对不愿意错过这个大好良机,眼下这个机会要是错过了,陈汉对南非的肖想可就要推迟个好些年呢。那隐藏在南非土地下的巨大金矿,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陈鸣。 …… “全世界都在打仗,和平的只有中国本土。” 南京城里,牛顿趴在桌案上埋头于自己的日记。 “美洲,欧洲,非洲……” “法国人完全疯狂了,他们竟然对埃及发起了攻势,他们根本不知道埃及与中国有多么的密切。不要说一支小舰队的覆没,就算是损失了十支这样的小舰队,中国人也不允许法国占领埃及的。” “这并不是出于他们同奥斯曼帝国的友谊,而是因为他们这几年来的筹谋。中国皇帝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估计的存在,上帝也测量不出它会有多么大。” “中国人在谋划着一条运河,一条沟通红海和地中海的运河,一条沟通东方和西方的运河。” “这一条运河比中国的京杭大运河还要伟大。” “它贯通苏伊士地峡,沟通地中海与红海,提供从欧洲至印度洋和西太平洋附近土地的最近的航线。一旦建成,它就会是世界最繁荣的航线。是亚洲与欧洲来往的最主要通道。” “好望角和开普敦会因此而没落下来。” “奥斯曼帝国会收获一条黄金铸成的水道。” …… 牛顿在自己的日记中公开披露了苏伊士运河的消息,这并不是他故意在给英国人泄露秘密,而是中国朝堂上已经正式立项。他估计最多一个月,银行就会公开发布苏伊士运河的债券了。 届时,牛顿会拿出自己一半的积蓄购买债券的。这将是他留给牛璞最好的遗产。 作为一个坐着船只经历了好望角的惊涛骇浪后,来到东方,来到中国的英国人,牛顿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可以亲眼目睹如此一个可改变世界政治格局的宏伟工程修建。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中国出钱出力【当然奥斯曼也出钱出力,但他们出的钱太少了】修筑的这条傻瓜都清楚它那无与伦比的价值的黄金水道,竟然把主权拱手让给了奥斯曼人。 中国人只保留了一定的经营权,还不是全部的经营权,并且有年限限制。中国人可以在苏伊士运河驻兵,但水陆总兵力不能超过两千人,中国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获得了吉布提。 亚丁港是人家中国早就拿到手的,那吉布提就是中国人得到的唯一好处了。 或许奥斯曼帝国还会‘允许’中国扩大自己在也门、阿曼的势力,那算是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范围,但十年前英国人占领了属也门的丕林岛,也没见伊斯坦布尔叫嚣着‘约翰牛滚蛋’。 可能他们还会‘允许’中国进入索马里,但那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利益真的很有限。可中国从伊斯坦布尔那里也顶多获得这些东西了。 而为了这些东西,中国人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牛顿觉得,中国真亏大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中国的帮助 “侯赛因帕夏,我们没必要去主动跟法国人决战。” 伊拉姆在苦口婆心的劝阻着来自伊斯坦布尔的侯赛因·伊本·塔拉勒帕夏,但出身名门,又是现任苏丹塞利姆三世亲信的侯赛因显然不是伊拉姆能劝阻的了得。 对于拥有重兵却勒兵不前的伊拉姆,侯赛因表示十分的蔑视。于是,带来了两个旅的增援兵力,本该听命于伊拉姆指挥的侯赛因,却毫不客气的要夺走伊拉姆的兵权,要反过来压倒伊拉姆。 伊拉姆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抉择,“我并不想正面对抗伊斯坦布尔。”伊拉姆还没有做好摊牌的准备,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有欠缺,不管是陆军还是步兵。 但陈汉驻奥斯曼大使派来的秘书却觉得伊拉姆更欠缺的是一股反抗伊斯坦布尔的精气神。当然,从心底里来说他也不愿意看到伊拉姆走到那最后一步。 苏伊士运河即将开工,现在的埃及最需要的是稳定。 但这种‘劝说’的话是绝对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那样的选择可意味着伊拉姆要付出很大代价。 “如果能赢得伊斯坦布尔的信任,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伊拉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他知道,就苏伊士运河的问题,中国人已经同伊斯坦布尔达成了协约,所以自己要这个时候起兵反抗伊斯坦布尔,是得不到中国人的全力支持的,至少得不到中国人心甘情愿的支持。眼下这个态势,中国人更希望的是和平,是埃及的平稳。 既然如此,伊拉姆索性就大后退一步。之前他所接收到的中国文化中,有一个成语让他记忆犹新:以退为进。 后退并不是怯懦,也不是认输,而是更加向前迈进的基础。 缩回来的拳头打人更有力,这‘后退一步’,那就是在‘缩回’自己的拳头。 “我让易卜拉欣带领两万人去跟随侯赛因,马穆鲁克骑兵再出兵五千,这么一来,再加上他自己带领的新军,就能凑到四万兵力。”你不是小看我伊拉姆么,你不是觉得法国人的人头十分容易割下么,那你自己就亲自上前体验体验吧。 法国人,拿破仑,伊拉姆相信他们绝对不是善茬。 金字塔一战,伊拉姆确确实实的体验了拿破仑的不好对付,以及法国人战斗意志的坚毅、顽强。 虽然不想承认,但大队的马穆鲁克骑兵冲不动人数远少于他们的突击纵队,后者可是在进攻状态中的啊,就算有火箭弹的帮助,马穆鲁克骑兵要不是死板的坚守着古老的传统战术,也不可能大队骑兵丁点也威胁不了步兵纵队啊。这种顽固守旧的封建军事集团真的该退出埃及的历史舞台了。 不论是骑兵对战,还是对步兵的攻击,马穆鲁克骑兵全都一败涂地。 “父亲,你为什么不向中国人提议,让他们跟法国人联系联系啊……”一样叫着侯赛因的大儿子对老爹伊拉姆这般说着。 伊拉姆摇摇头,“没有必要。” 侯赛因·伊本·塔拉勒根本就不会是拿破仑的对手,别看他能拥有比拿破仑更多的兵力,但这没个鸟用。金字塔一战到现在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每每回忆起那一战来,伊拉姆都胆颤心惊。 拿破仑真的不好对付。 甚至在那关键时刻要不是穆拉德带着两三千步骑兵,不惜代价的硬怼法国人的预备队,用自己的生命延迟了法国人的增援,伊拉姆能不能取得那么大的战果,能不能逼的拿破仑主动后退,还真很难说。 但伊拉姆的身边,穆拉德那样的忠诚的干将也就寥寥几个,这都是他的心腹肱骨。 “再说了,你以为我们不要求中国人向异教徒传递消息,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坐视吗?” “拿破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甚至比咱们还要重要。中国人是不会看着他折戟在埃及的。” 伊拉姆眼睛里闪过一阵精光。 谁也不是傻子。自己在中国人心里的份量轻重,伊拉姆有谱的很。那些中国人对拿破仑的关注…… “时局还长着呢。”只要英国人始终堵住尼罗河口,法国人就是煮熟的鸭子。伊拉姆倒是真想瞧瞧,中国在后头会怎么帮助拿破仑,怎么来救这支法军孤兵。 现在英国人堵在亚历山大港,法国人跟本土的运输联系都切断了,虽然伊拉姆不能保证英国人会把封锁持续到多久,但后援和后路都没了的法国人,怎么看都是有死无生…… 新的战争就在伊拉姆‘低头’的这一刻被决定了,事情也在伊拉姆‘低头’的那一刻起变得更复杂了。 五天后,侯赛因带领着大部队,还有大量被征发的劳力——他们做运输,向着亚历山大港反推去。 双方的第一次交战地点在达曼胡尔。 那是布海拉省的首府,1302年地震中遭严重破坏。14世纪末重建城堡,以阻止贝都因人的入侵。中世纪为开罗至亚历山大大道上的商队要镇,繁荣一时。是三角洲西部的主要经济中心,重要农产品集敞地。 “快点,再快点,小伙子们!” 埃及达曼胡尔城前,几位法军炮兵军官不断在阵地前检查准备工作,一边大声的吆喝着给士兵们鼓着劲。从当地征用来的劳力将一箱箱的炮弹和火药从后方转运到阵地上。 斗志昂扬的法国炮兵根本没有大规模的准备掩体,只把炮位周边区域铲平垒上柳条筐了事。但这并不是他们偷懒,而是在现在的情况下,法国人的火炮根本不用去担忧对面那寥寥几门同类。 根据中国人传来的消息,拿破仑现在相当‘后悔’自己之前对中国感情的伤害。以他现在的脸皮来说,那还有点火辣辣的感觉。但拿破仑不可能决绝中国人的好意。 打来的奥斯曼军队一共四万步骑,他们的轻重火炮数量不会超过一百门,其中绝对没有六角炮这种新式火炮。 而法国人通过自己的渠道,也确认了这个事实。 拿破仑在亚历山大港停留了日子里,他曾经用天方文向当地居民发出了一份宣告,其内容如下:“统治埃及的贝伊们曾长期侮辱法国,伤害它的商人们,他们受惩罚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从乔治亚和高加索买来的奴隶中的这批暴徒,很长时间以来在世界的这块最美丽的土地上实行暴政;但是,这个世界的真神,一切都从属于他的真神已经下令:他们的统治应该结束。 埃及各族人民,你们会被告知,说我是来消灭你们的信仰的,请不要相信这种荒谬的话!事实是:我是来恢复你们的权利和惩罚那些篡夺者的,我比马穆鲁克更尊敬真神,尊敬他的先知和《阿拉经》。” 当时的拿破仑并不知道自己在不久后的进军中会遇到挫折,但出于‘革命’的认知,法国人虽然在亚历山大港也干了不少烧杀抢掠的事情,但面子活都是要做的。 而在法军的刀枪威胁的逼迫之下,也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些当地人对着拿破仑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伊拉姆军团的火炮被侯赛因拉来了一半,剩余的火炮还要留守开罗。 而总数只有一百门左右火炮的敌军活力,确切数量连法国远征军的一半都没有。 ——达曼胡尔不临近尼罗河,这算是一座内陆城市,发达起来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亚历山大港。一路上的运输全部是依靠人力、畜力的陆路运输,耗费很大不说,速度更加缓慢。以埃及的能力,真的无力携带太多的火炮和配给弹药。就更不要说六角炮这种法国自己都寥寥无几的先进火炮了。 炮衣揭开,炮口一点点开始抬起,有角度炮弹才能打得更远。而黝黑的炮口在埃及清晨的朝阳下折射起一抹抹冰冷的寒芒。 太阳从法军阵地的左侧升起,早晨洁净的空气让人唿吸顺畅,金色的阳光将斜晖和大炮的黑影投射在地面上远方的椰树林,宛如一块雕刻的绿宝石,在地平线上隐约可以看到一条细细的黑绳。 埃及人的大道就从那边树林旁穿过,那里还有一个小村庄。 如今村庄已经变得一个人都没有了,大道上全是法国军队。收割后的田地和小树林在近处闪闪发亮。后方、左方、右方,到处都是军队。 法国士兵高卢公鸡一样漂亮的装扮和昂首挺胸的身姿,让军队看起来是如此的庄严壮丽。 达曼胡尔并不靠近尼罗河,这地方连一条上规模的河流都难以看到,侯赛因带领着四万大军黑隆隆的压过来,升腾的沙尘都遮蔽了天空的太阳。 枪炮的硝烟和黄沙混在一起,在朦胧模煳里,到处闪烁着清冽的亮光——时而在奥斯曼—埃及军中,时而在法军队列中,马穆鲁克骑兵的刀枪,法国军队的刺刀。 透过硝烟,侯赛因甚至可以看见达曼胡尔那土黄色的城墙,上面的法军士兵,和火枪、大炮。 但他要跨进那里,就必须解决掉眼前的法国士兵。 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着大地,下火一样的热度把空气都烤的沸腾了。 去看远处,所有这一切都仿佛在浮动,是在雾中飘着。 这一带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烟和雾。特别是战线的左前方,在树林、田野、洼地、土丘的顶端,无中生有似的不断地升腾起火箭弹爆炸后的团团浓烟,有时单个出现,有时成群出现;时而稀疏,时而稠密。 那里地形较为复杂,不但是法军的重点防御地带,也是侯赛因的重点进攻地带。 “去吧,我亲爱的少校,愿主与你同在。”拉纳对站在他身旁的少校说,眼睛并没离开战场。 远处的炮群已经停下了奏鸣。挺着刺刀的法国士兵在迈步前进,越来越多的法军士兵集中在了一座山丘的后头。 手中并没有热气球的侯赛因并不知道一个营的法国士兵就集中在他的一支进攻部队的侧手上方。这也是防御部队的优势之一。依靠着地形地势,他们可以轻易的设计出一个又一个陷阱。而进攻部队要想战胜自己的对手,那就必须用自己的勇武和生命趟平一切。 第九百三十三章 陈皇帝放权 埃及发生的激战影响不到日本人的‘募兵’,东洋安保公司已经崭新登场了。这个由幕府牵头,各地大名入股其中的安保公司,在后世的亚洲可是仅次于黑冰洋安保公司的一号大型安保公司。 其下属‘员工’以忠诚、坚毅、勇武,和不完成任务宁愿去死的‘坚贞’品格着称于世。 当然,眼下这个时候的中国,包括日本的媒体在内,都没有多少人把精力放在‘东洋安保公司’这个大新闻上。他们眼光看重的更多是陈汉内部发生的震动! 苏伊士运河计划正式被公开了。 老天爷!这可是超级大超级大的大事件! 银行发布的苏伊士运河建设债券,只头一天,就被蜂拥而来的,这些事先前已经得到了消息的陈汉权贵和大商贾们购走了整整2.3亿。 在那之后,苏伊士运河计划震惊了整个中国。 每个看过世界地图的人都清楚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后那巨大的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意义。它能让东西方的货运航线一下子缩短上万里海路,特别是波涛汹涌的好望角,那就是一道鬼门关,而苏伊士运河能够将其完全的撇过去。 日本人把这条运河的修筑与一千多年前的京杭大运河的相提并论。 后者让中国的南北彻底的连为一体,而前者让东西方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这件事儿影响力当然比小小的东洋安保公司重大了。 更何况,中国在最近这段时间内所爆出的大事儿,也不是只此一件,还有一件更大更重要的事儿。 据说这件事都关系到了陈汉帝国的下一任继承人! 如今的陈皇帝已经快五十岁了。虽然春秋正盛,一点也看不出疲老的神态,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五十岁也真的要到了认真面对继承人问题的年龄了。 只是‘传闻’中陈鸣的‘考试’方法有点不大对头。 什么是二元制君主立宪制?什么叫议会制君主立宪制?无数的中国人、日本人都表示自己听不懂唉! 燕京,小汤山。 “亲家公勿虑。如今世界,东方兴盛,西人气运亦旺,我华夏欲要压服西人,至少不落于西人之后,就当学于西人格物机械之力也。”儒家之不足处,陈聪、岳文海都心知肚明,过于着重于理论,却少于实践,少于物质。甚至是鄙视和打压‘物质’。 “今上目光长远,早年即放眼于世界,知道西洋党争政治之法。然读书不多,略缺文采,却也正因为此而无有旧俗枷锁拖累,目光远常人之所不及。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将西洋之法引入中国,与政合合。”所以南京传出眼下的幺蛾子也就不稀奇了。稀奇的是这些幺蛾子是皇帝自己放出来的,还是哪个找死的人活的不耐烦了? 陈聪是当今皇帝的亲二叔,自从下野之后,‘级别’不动,依旧是很高的,日子过的很是舒心。他不是在踌躇满志之时被打落尘埃的,也不是郁郁不得舒展己志,那样‘退隐’的日子自然过的不是滋味了。他是真的心无杂絮了,无心再振作,如此退隐家园,那小日子就舒怡了。 虽说咨议局刚刚面世的时候,他也有心再展雄风,但阻力太大,皇帝也不见支持,陈聪立刻缩头,最终他还是安享晚年的好。 陈聪的两个儿子现如今地位尽皆不凡,而帝国在美洲的地盘也眼看着就要进入南美了,西印度群岛也就为时不远了。虽然驻屯军把向南的‘线儿’画在了巴拿马,画在了哥伦比亚的北境线,但战后的最终区域面积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谈判桌上,陈汉的外交部肯定会狠狠地宰割大板鸭一刀。最大的可能是在哥伦比亚割上一刀,或者是利用西班牙反过头来向法国人施加压力,路易斯安那就像一颗绝世奇珍,无时无刻不在吊着陈鸣的胃口。 帝国在美洲的扩张是很稳定很牢固的,一步步的推进,一步步的走向最终目标。而现在看,美洲还没谁能抵挡住帝国的脚步的。虽然吞并了墨西哥和中美地峡之后,帝国就要面临着数百万墨西哥人还有过百万印第安人的民族问题困扰,但帝国不会因噎废食。 所以,不仅陈聪看到了封国的希望,他相信整个权贵阶层都看到了封国的希望。 这一‘许诺’变得真是无比,变得‘有生之年’了。皇帝不是在拿着‘海外封国’忽悠他们,那是真正的允诺,是很快就能从虚妄变为现实的。 陈聪很了解西方的政治,所以他觉得法国人的好日子很快就会走到尽头的,当英国人拉拢了奥地利、普鲁士、俄国一同围攻法国的时候,那就是法兰西革命的末日。 而当法国本土都遭受重创的时候,路易斯安那距离到陈汉碗里的日子还远吗? 这个时候的陈聪当然不知道原时空的拿破仑是多么的‘变态’,所以他对法国一点信心都没有。整个陈汉朝野,但凡对欧洲有所了解的人,对于法国的未来都不看好。 他们的对手太多也太强了。 ——这件事没有跟皇帝的皇位继承人问题搅合在一起。搅合在一起的是由法国而引向整个欧洲各个强国的政治制度与中国政治制度的‘不同’和‘结合’。 一百多年前,英国人砍掉了一个国王的脑袋。一百多年的历史表明,英国在这个过程中真的变得越发强大。 现在法国也砍掉了一个国王的脑袋,而在此之前法兰西可是欧洲君权强大的象征。可现在这个国家没有了国王。这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那么是议会制的君主立宪好呢,还是纯粹的议会制好呢?还是实君制好呢? 看看法国人在砍掉国王的脑袋之后又砍掉了多少个自己的脑袋? 这样的问题对于现在的中国还有着太大的‘惊悸’,但它在南京,在中国,在日本,的确确的是传播开了。 这件事也让很多高层权贵心生不安,法兰西的乱搅让他们看的胆颤心寒。在法国革命之前还有英国人的革命,一样是人头滚滚。这不就是‘改朝换代’么? 对于中国人来说,这就是改朝换代。而一旦改朝换代,皇族权贵们可就屁都不如。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可不是说笑的。 而如此看,像英国的王室那样当个‘傀儡’,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只是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这点好处对比皇室帝王失去的东西,渺小的太多太多了。 陈聪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不是皇帝在推动,他就隐隐约约有个感觉,当今的皇帝不是个叫人省心的人啊。 陈鸣这些年不怎么提‘太子’的事儿,外人都以为这是他的忌讳,陈皇帝年纪还不大,年富力强的时候哪里需要太子给自己添麻烦? 可事实上,陈惠却知道,陈鸣正在暗中时时刻刻的观察着每一个向皇位发起冲锋的儿子。 而且很让陈聪吃惊的是,这些年陈鸣给自己的儿子安排了不少西方启蒙思想家的着作,那孟德斯鸠、伏尔泰等人的大作,从来没有断过。 从这一点看,当今皇帝脑子里的确有点不正常。 这事儿在陈汉高层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还有已经逝世小十年的亚当·斯密,他的《国富论》不仅陈鸣安排给了自己的儿子们看,给自己手下的大臣们看,给大学生为代表的高等教育人群们看,陈鸣他自己也看。算是这些年里,西方书籍在中国最火爆的着作之一了。 虽然陈汉的‘工业发展’和商业发展并不完全依照《国富论》里所说的那支看不见得手,很多事情都是陈鸣以谕令的方式强力推行的。但只要是从政,主宰一方的人,在经济的发展问题上都或多或少的体验过那支‘看不见的手’的厉害。 这些事儿在之前只能说是陈鸣在扩展自己儿子、臣僚的眼光,但现在品品味道,却觉得有点别扭了。 陈鸣从没有公开表示过自己要立宪,是的,这些年东西方的交流让‘宪法’这个新生词变得意思很明了。陈鸣从没有公开说过要把陈汉皇族往‘虚君’的道路上引。陈聪猜不透陈鸣是怎么想的。 但陈皇帝一边大力发展工商,另一边却又是在警惕工商。陈聪这一点上却还能看得清楚。 但外人看不清,陈鸣自己还不清楚吗?只是这些年的帝王生涯让他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有些简单了,过于简单,过于天真。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愿意放弃握把在手中的权利的,想让皇权至上了两千年的中国人一步迈入资产阶级的君主立宪制度中,这太不现实。倒是二元君主立宪制挺有爱的,皇权与资产阶级的妥协,虽然皇室在一定程度上也被架空,可到底还拥有一定的实权,这种制度在本质上仍属于资本民主的政治框架不是? 把‘二元’当做一个过渡行不行? 先‘二元’,然后才是议会制君主立宪?这样行不行? 或者一直就这么‘二’下去行不行? 有个几十年的缓冲时间,有个两三代人的积累,到时候中国的政坛和民意与现在肯定完全不一样。 那二元制再怎么二也比君主制强。 待在家里的陈聪对于政治现在真的脱钩了,特别是资政院事情上他的复出受阻之后,陈聪就真的‘隐士’了。但是‘隐士’归隐士,对政治上的具体事宜他不甚了解,陈聪对外可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 陈聪跟当初自己手下的诸多小弟已经没有了来往,后者们的地位、见识等达不到跟陈聪交流的地步,唯独岳文海、沈国贞、柳德昭、郑闻、萧楼、汪辉祖几人,与之地位大致相当,也都是朝廷重臣,或是亲近的关系,能交流到一块去了。 这一次南京城里的‘传闻’真的很能震动人心,而且最‘可怕’的是,就在这些‘传闻’爆出不久,皇帝就发出了一道圣谕,要放权给咨议局,让内阁议一下,怎么扩大咨议局的权利而又不引发大的震动。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个时候还放权给咨议局,这是不是要咨议局变国会的啊? 几档子事儿都堆在一块了,有点叫人敏感! 第九百三十四章 虚君立宪乎?! 咨议局的设立曾经牵动过陈聪等人的心,甚至一度陈聪还想着重回政坛,只是他的想法连得到陈鸣的回应都没有,陈聪又缩回去了。 可以说,很多人都看好咨议局的未来的。 而现在只是短短一届——咨议局权限扩大并不是要立刻、马上,而是要等到下一任。咨议局的任期与内阁是同步的,如此咨议局【资政院】权利的扩大,就更让很多人瞩目了。 间期隔的有点太短了。 如此感觉的人里头就包括新儒党。 嗯,现在的‘新儒’人多势众,彻底取代了‘旧儒’在学术学派上的地位,遍布天南地北,已经可以称得上‘党’了。 这政治学派就是如此,只要没有了政权的支持,生命力就远不如纯粹的学术学派。而偏偏中国的学术往往会跟政治牵扯上瓜葛。 岳文海本来是在济南享福呢,山东的儒教四大家坠落神台之后,损失惨重。但好歹他们还有些家底,尤其是孔家,而孔氏为了‘名声’考虑也没有抛弃孟家、曾家、颜家,四圣家族还是并在一块更有力量。他们先是依靠运河休养生息,后是在济南、天津的地产业上,赚到了很是丰厚的财富。四大家由是在山东设立了旨在‘传承中国古文化’的正儒学院,还在山东建造了一座又一座的图书馆,尤其是济南这座泉城的大图书馆,储存了很多很多四大家千百年来私藏的古籍古书副本。 岳文海还是很有文人气质的,在泉城一待就不走了,但现在他亲自从泉城跑来燕京找陈聪,说道起咨议局权利的再扩大,言辞中反对的意思是无需言表。 “王爷啊,你休要看轻了那公局!我退居林下多年,也专门了解过西洋列强政治,如英吉利之强国,政府也要受制于议会,那议会也是由弱变强,一点点发展到现今地步的。如今的议会甚至有推选宰相、弹劾宰相的权利!而法兰西王朝之颠覆更是因为三级会议的召开。 如此权柄隐晦,高卑不分,岂能治国哉?” 岳文海似乎在担忧咨议局的‘发展壮大’到最后威胁到了政府的权威。 毕竟咨议局权利会扩大一次,就能扩大第二次。谁敢说它们有朝一日不能成为中国的国会呢? 而岳文海也知道陈聪的思想跟自己有所不同,或者说陈聪就没啥子思想,他就是当今皇帝的一影子。当年当政的时候,就是皇帝要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但他就不信陈聪真就乐意看到中国有朝一日如那英吉利一般。 政权全都唯于一干耍嘴皮子的。 然而,陈聪反映就很太平淡了。因为他清楚岳文海之所以强烈反对,更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岳文海跟他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岳文海嘴巴一张,陈聪不敢说立刻就能全猜中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却也能估摸个七七八八。 岳文海反对咨议局权利再扩大的真实原因,绝对不是他表面上说的那么光明正大。 至于南京传来的消息说,皇帝‘考’皇子们二元制君主立宪、议会制君主立宪啥的,这让南京的陈氏族人相当一部分人慌张了起来。就连他的俩儿子都纷纷向小汤山来信,言下之意未尝没有让他出马探一探陈鸣口风的意思。盖因为这两项一参照,那太吓人了是。 那‘虚君’算什么玩意儿啊。 长久以往,君不君,臣不臣的,国之不国啊。 很多陈氏宗族的人都十万个不理解陈鸣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们恐惧于这种情况的发生。但陈鸣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把‘虚君立宪’吐出口,这样的大事儿,群臣私下里议论纷纷,却没几个人有资格在陈鸣的跟前说道的。陈聪是仅有的几人之一! “王爷,英法两国之本土皆我华夏一省之大尔,地狭国小,是以可控制地方。而我华夏,地具万里之遥,‘天高皇帝远’一说由来已久。咨议局若权益扩大之,地方势力崛起乃属必然,或有割据之危啊。”华夏要强盛,需要学习西方的一些技巧,岳文海并不反对。作为一个前政府官员,他很清楚那些机械和重商能够为政府带来多大的利益。但作为一个新儒党,他再是‘新儒’,儒家传统的一些理念、思想也深深地影响着他。 ——不是让他全身心的去反对‘虚君’。 熟知中国文化历史的人都清楚,儒家不仅搞过实质意义上的‘虚君’,连政治理念都提出来过。 “圣天子垂拱而天下治”,“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这些都是儒家极度认可的‘正理’。 蹬鼻子上脸历来可都是文人的强项,你软他们就硬,你退他们就进。 明朝中后期的政治官场就是这一幕的最佳诠释。 所以,岳文海为代表的一些人正在反对的不是‘虚君’,而是皇帝给咨议局定‘成分’。 岳文海可以‘高看’一眼工匠,也可以‘高看’一眼商贾、军人、泥腿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忍受这些‘低贱’的工匠、商贾、泥腿子,在将来的某个时刻与‘自己’真正的平起平坐。他已经正视了军人的地位,难道还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接连‘正视’工匠、商人、农民、戏子吗? 当然,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岳文海完全可以继续的‘正视’下去。但问题是他、他们,没有拿到足够的利益啊。 所以,别看岳文海在信誓旦旦的反对咨议局权益扩大,实际上他们就是在反对咨议局的‘成分划分’规定。 陈鸣在组建咨议局和资政院之初,就已经指定了成员的身份,他们是贵族、退伍军人、农民、商人、教师、医生、记者、文人、演艺界人士,等等,涉及到社会的许多行业。可陈鸣没有规定人员比例啊。 现在,一百个资政院议员中必须有三十个军人、农民、记者啥的,之前没有这样的规定。现在有了。 这就让新儒党很难受了。 当初资政院和咨议局初组建的时候,一些致仕的官员、儒学大家啥的还义正言辞的说,不屑于宵小为伍。他们不敢看不起退伍兵,但是敢看不起农民——泥腿子,看不起商人——一身铜臭味,看不起医生、记者——斯文败类,更看不起往昔下九流的‘演艺圈’。 但是现在他们看得起了。 咨议局成立的这几年里,影响力越来越大,而权益皇帝也要继续扩大化,他们怎么会看不入眼? 但是咨议局和资政院五年一选,先前错过了机会的新儒党还没能在其中深深地扎下根。 新儒党也好,其他的政治团体、学术学派也好,全都很看重咨议局。如果是工商联还有着浓浓的铜臭味道,咨议局就清新多了,更重要的是有前途多了。但他们现在想要进入咨议局却没那么容易了,他们还面临着很多很多人的竞争,而不只是商贾。 皇帝的圣旨把他们头顶的天花板给强行压低了老大一截。 他们自家人刚准备在下一任地方咨议局,国家资政院里大举抢地盘,皇帝就来了这一手,这让新儒党他们很受伤啊。他们在咨议局里的根基还没打踏实,这个时候皇帝在扩大咨议局、资政院的权利,这就是要让更多地人扎进这潭水里,让更多的人的‘眼睛’看到这块大肥肉,这对新儒党很不好的。 新儒党内有很多人都是政府官员,也有不少的致仕官员,这些人在地方上的名望都很不错的。陈汉司法制度严格,政治清明,当官的不敢贪污腐败,自然名声就坏不到哪儿去了。之前的咨议局才刚刚成立,一些人甭管真的假的吧,为了表示自己不跟XX为伍的清高自傲,那是错过了进入咨议局的机会。而现在他们想整顿旗鼓,全力进入咨议局,皇帝这个时候给咨议局加权,这不是捣乱么。 正好,南京城里很是有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在流传,那就不只是新儒党灵机一动要趁机秀一秀了,旧儒党和其他的政治派系,在这件事儿上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反对。不求皇帝记得自己的好,至少要在老百姓跟前赞赞眼缘,同时也让皇帝看到我们的忠诚。 ——他们都是大忠臣,反对限制皇权。 至于为什么反对咨议局的权利扩大化之后还要参加咨议局的选举,那是为了更好的运用权利,不让皇帝对百姓的一片爱心被某些狗屁不通的家伙给葬送了。 陈聪把这一切看得都很清楚。 他算是新儒党的后台之一,当初他党政的时候,旧儒党才是真正的势大。新儒在那时都还称不上党。所以陈聪、沈国贞等专门被皇帝点出来给新儒站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旧儒一系早就在连连的打击中奄奄一息,新儒却依靠着文化的特性迅速的在陈汉政坛内蔓延。 大量的开国元老的退出舞台,让一个个本来强大无匹的派系分崩离析,人未走茶先凉么,官场上一直如此。陈聪立起来的山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例子,但他先天上跟新儒党还是有着很深的联系的。 陈聪是从政坛上退出了,他的俩儿子可是受了新儒一系很大的支持,当然陈继功更大的后台还是当今的陈皇帝。虽然陈聪本人对于新儒党也不怎么的以为然,但藕断丝连,两者间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岳文海是新儒一党的干将,现在还在资政院里任职的,虽然他一年里有大半年的时间待在泉城,虽然他年龄已经过了七十。 岳文海找上门来,是真的想让陈聪说动陈鸣呢?还是只想透过陈聪,迂回的向皇帝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呢?那必须是后者。 当今皇帝做出的决定有几次收回的啊?一切都板上钉钉的事儿。 皇帝是不是真的打算给皇权套上一个枷锁,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陈聪想岳文海他们也并不是真的在反对给皇权套上一个枷锁,岳文海以及在整个中国还有着一定影响力的‘读书人’真正反对的是陈鸣在给皇权郡王套上一个枷锁的同时,并非单单把空出的权利给了‘读书人’,还给了在中国有史以来就被瞧不起的工商,以及最愚昧无知的农民,最让读书人警惕的军人,和最下贱的下九流。这是对儒家几千年来传统社会阶级和价值观的一种冲击。 其实这‘虚君立宪’以及背后所透漏的意思真正要实现了,首先对于新儒党、旧儒党的人来说都是非常有利的。皇上只要能遵守‘规矩’,大家都在‘规矩’的限定下玩游戏,再也不用担心皇帝在不开心的时候直接掀桌子了,这是个大好事。 这不过‘读书人’却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一定要承认工商为代表的‘其他人’的权益。 今后的这‘读书人’只要没钱,跟数之不尽的贩夫走卒也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局势滔滔不可逆流,天下商贾大兴是在所难免啊……” 岳文海的目的没有达成,但他带着一脸的平和走了,他要尽快的回到江南去,但他自身来燕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不需要一定说动宋王,只需要见一见宋王,尽到自己应该‘尽’的里就OK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第九百三十五章 天方农场 帐篷外头彻夜奏响着蒸汽机的轰鸣声,庞大的工地白天黑夜不停地运转着。 来到天方一个多月,黄定友如今已经习惯了这巨大的噪声。也正是在这种沸天的噪声当中,短短时间里,天方半岛红海边上的帖哈麦地区,一座汉语名字叫‘新星’的超大型农场,一点点的在这块天方半岛上降雨最多的地方拔地而起。 现在的蒸汽机声音就是刚开挖一旬左右的引水渠在向外排水。 说来也奇怪了,帖哈麦地区的降雨虽然不算少,但多集中在一年的夏季,到了秋季的时候这里的降雨也变得稀少起来。但是前不久,新星农场这一块土地却陡然降下了大雨。 因为农场范围内的地面都做了平整,地势最低的部分就是横七竖八的引水渠,所以刚刚开挖不久的引水渠一下子被雨水给积满了。以至于对很多天方半岛的居民来说万分珍贵的雨水,在这一刻成了废物。 还好在引水渠挖掘的同时,蓄水池的修建也在进行中,这些雨水倒不至于完全给浪费。 外头彻夜鸣响的就是农场的蒸汽水泵。 虽然在中国,蒸汽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各类工厂当中,但是在农业开发和生产上,蒸汽机的作用除了提水还真的不大。 今夜已经是第二夜了,打一个半月前,这片地方来了上千的中国人之后,这里就始终在进行着砍伐树木,清理荒草,平整土地、开挖沟渠的活计。黄定友到达这儿也有半个月了,对于新星农场这个定义中为运河工程提供粮食保障的地方已经不感兴趣了。他觉得还是南面的埃及战场更有趣。 静极思动的黄定友这一回之所以愿意跑来天方‘游荡’,是因为扬子江集团下属的扬子江出版社准备新开一家杂志,后者是中国新出现的一种新鲜事物,但是在欧洲已经断断续续的有百多年历史了。中原报社所属的出版社在四年前发行了《中国》,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个杂志刊物。四年的时间,半月一刊,如今的发行量已经超过了二百万册。 不仅获益丰厚,影响力更不是一般的巨大。 扬子江集团的跟进速度已经连第二批队都算不上了。但是扬子江出版社这些年的发展很顺利,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新杂志也不会差了。黄定友已经被定为杂志社的社长加总编了。这今后是想出来也出不来了。趁着最后的机会,他亲自带队来到天方,近距离观察埃及的这场战事对天方世界的影响,也近距离聆听一番当地土着对苏伊士运河的意见。 …… 自从奥斯曼的军队反扑亚历山大港不成,在达曼胡尔吃了个大亏,被拿破仑连杀带俘歼灭了近万人,侯赛因就跟落败的公鸡一样,再也看不见那不可一世的傲气了,他手中剩下的军队也全完被伊拉姆顺势接手,至少在法军的入侵结束前,这些兵是控制在伊拉姆手中了。所以,后者手中的实力真正来讲,不仅没有因这场惨败而下降,反而是不降反增。 当然,军队的士气有一定的下挫。 英国人对亚历山大港的封锁坚持了小两月,布律埃斯虽然不算个海军名将,但为人真的很勇敢。他利用法军舰队背靠亚历山大港的优势,利于法军维修战舰更快更好的优势,利用舰队的水兵休息更安稳更好的优势,在败逃回亚历山大港的第十天,就再度率领舰队出港与纳尔逊舰队对决。 法军舰队自然没有讨得什么好,但布律埃斯却也能保证法军的各艘主力战舰伤而不亡,在返回亚历山大港后,法军就开始了一次次的大维修。这法国海军每一次出港接战落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补血。 为了方便、快捷的修不好战舰,布律埃斯甚至直接拆起了法国人的运输船。 如此法军舰队虽然总的处于劣势,可他们对比封锁尼罗河口的英国人来说,却是有‘损失’也有‘补充’。不比他们的敌人——纳尔逊舰队,只有损失不见啥大的补充。 战舰的维修什么的,当然可以在海上进行。可是很多东西却不是战舰本身储备的那点物质就可以完成的,就像商船不会在自己的船舱里放上一根桅杆一样,战舰肚子里也不可能有修补整个船身的材料,不然还要什么专门的维修厂呢。 纳尔逊在外头坚持了小两个月,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在东地中海,一支损失惨重的舰队太没有安全感了。鬼知道法国人和西班牙人会不会出动自己的联合海军啊。 于是纳尔逊便拍拍屁股离开了亚历山大港,但这事儿传到伦敦之后,董诰、卢志强、陈瞻等人却觉得这纳尔逊必然是受到了什么消息,不然,英国人刚刚走三天,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就护送着一批运输船抵到了亚历山大港。 也不知道巴拉斯他们是怎么想的,应该不是舍不得拿破仑,而是舍不得法国的地中海舰队吧。但不管怎么样,亚历山大港之围算是解开了。 运输船队带来的物质也多多少少帮了拿破仑的忙,只是之前才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这点时间还远远不足以掏空拿破仑的家底。 法国远征军开赴埃及的时候可是带了一百多艘运输船。 拿破仑在达曼胡尔击败了侯赛因带领的奥斯曼——埃及军队之后,并没有再接再厉的向开罗进军。 他已经正视了中国方面的警告,伊拉姆会留出大片的空地由法军‘侵占’,下埃及虽然不大,但法军的数量也不是太多不是。 那里是埃及最主要的产粮区——下埃及就是尼罗河三角洲,只要保证法军的粮食问题,弹药补充什么的三五个月内拿破仑还不需要为此担忧。拿破仑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拿下曼苏拉要塞。那里是连同奥斯曼与埃及陆路交通的要点,法国人要是拿下了这里,奥斯曼帝国与埃及的联系就算中断了。 也就是说,中国允许拿破仑在不‘骚扰’开罗的情况下,向北方进军。 后世的曼苏拉女性是整个埃及最白的,也是最漂亮的女性。曼苏拉的女生全部是高鼻深目,面部轮廓清晰俊朗,完全的欧洲风格。据说就是当初的法国人在当地人的血脉中注入了自己的骨血。 在陈鸣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情况下,拿破仑由中国人引导着,走向了跟历史有着异曲同工的道路。或许在二百年后,埃及人也会因为自己有一个曼苏拉的女朋友,而被周边的人深深地羡慕。 现在的埃及战局就是这样奇葩,伊拉姆屯兵开罗,不能说放任拿破仑一点点的侵占大半个尼罗河三角洲,但法国人就算没有后援物质的到来,在大量的储备弹药用完之前,他们的日子也会过得很舒坦。 虽然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会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大吼:“督政府里尽是一帮混蛋!他们嫉恨我,恨不得我死在这里才快活。而且,你看全军有多么不满,谁也不愿呆下去。” 但是对于外头,对于整个法国远征军,拿破仑要做的还是振奋部队精神,驱散悲观情绪。他鼓舞部下。 说:“这样,我们被隔绝在埃及的土地上了。这很好。我们必须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活下来,大海会平静下来的。或许命运注定我们要改变天方的面貌。我们一定要留在这里,像古代人那样在这里完成伟大的功业。” “埃及曾经是一个强盛的帝国。它在向英国的进攻战中具有多么优越的位置!” “我们将不得不创立一个大帝国。……海洋把我们和祖国分开了,可是随便哪个海洋都不能把我们和非洲分开,也不能把我们和亚洲分开。我们的人数很多,我们不会缺少补充我们队伍的人力,我们也不会缺少弹药。” 在用嘴皮子向手下的士兵宣扬鼓舞的时候,拿破仑也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必须迅速而有效地把埃及组织起来,必须在埃及站稳脚跟,因为法军还要在此地呆相当长的时间。 拿破仑那灵活的、爱思索的脑袋似乎有使不完的灵感,战争、防务、税收、政府、法院机构、贸易、艺术和科学,全都引其他的注意。 伊拉姆在埃及经营了那么多年也无法完成的‘改革’,拿破仑用自己手里的刀枪轻而易举的达成了。他毫不迟疑地发出一道道命令和指示,为的是防止失败和迫在眉睫的危险。甚至拿破仑还以法国科学院为模式建立了埃及科学院,数学家加斯帕尔·蒙日任院长,拿破仑任副院长。科学院的任务就是“促进埃及的进步和传播文化”。 考古学者、地质学者和历史学家从尼罗河到阿斯旺瀑布,考察古代王国的遗迹。 科学家、工程师们则研究防治传染病和设计灌溉工程。在总工程师、建筑学家勒佩尔的领导下,他们正在进行苏伊士地峡的水准测量和联结地中海、红海的运河开凿工程。 中国要在埃及修建一条连同红海与地中海的运河的消息,现在已经瞒不过拿破仑了。这个消息报到欧洲也能引起很大的轰动。 运输舰队运到埃及的很多机械设备就是为了此事而准备的。也不清楚法国人是不是老早就听说了苏伊士运河的事情,他们很多东西都准备的太齐全了。 拿破仑甚至还要求自己控制区域内的埃及人扩大谷物的耕种面积,建造大型烘炉和面包房,以解决粮食供应的问题;他们着手建造啤酒厂酿造啤酒,以满足部队需要;铸造厂和火药厂当然也必不可少…… 所有这一切就是为了使法军不需要依靠欧洲后方而生存下去。 第二天下午,黄定友带着自己的团队跟新星农场告别,然后继续向西,沿着红海朝上走,朝下一个目的地也是位于红海沿岸的中国农场。 中国在帖哈麦地区,也就是天方半岛的红海沿海,一共布置了六个超大型的农场,每一个都有五万亩良田,这里收获的粮食和蓄养的牲畜,足够五万人一年的口粮。 而苏伊士运河工程到底需要动用多少劳动力,到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个数字超过五万人的可能性挺大的,所以整个工程所需的粮食物资,很大一部分还是要就地采取的。埃及政局是否稳定的重要性就可见一番。 中国虽然支持拿破仑‘弃’开罗于不顾,转头北上曼苏拉,继而杀进叙利亚。 但这是中国在故作大方。中方方面【天方和驻欧办】根本不相信拿破仑带领的这点军队会能有多大的作为。拿破仑如果真的杀进叙利亚,他最先需要留下多少人马看守尼罗河三角洲? 阿里什堡,加沙,雅法,巴勒斯坦的阿克尔城堡,这些关卡,没人相信拿破仑可以闯过! 黄定友现在一百个希望能够早日进入埃及,好好地看一下法军入侵对于埃及的影响。 第九百三十六章 陈鸣不是雷锋 一个至少有五万亩土地的超大型农场,需要多少人来料理? 一千人够吗? 人均五十亩,说真的一千人可以了。 但是一个新星农场可以有一千人,别的几个农场就未必有一千人了。而且一个农场至少有五万亩,可没人规定一定就要是五万亩啊。 这些土地是陈汉跟当地的部落酋长接触后,花钱,用枪,用军火,用物资,从当地部族那里租来的。 当地的土着三位数的加减乘除可能走做不好,玩测量更是不会。这几块农场说是五万亩,实际上数量远远比这个数字要大。 所以,一千人或许还真的不够。而为了尽快的让田地投入生产,陈汉还从周边的部族招募了一些人。 天方半岛是天方文化的起源地,但是这儿的自然环境又是那般的恶劣。 也不是说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就不可能诞生出璀璨的文明,可能是蒙古人对天方的蹂躏太过厉害了,自从天方帝国崩塌之后,红海沿岸就只有部族酋长、只有部族长老,而没有王朝了。 这一点红海沿线还不如气候环境更加恶劣的半岛北方呢。后世阿曼的地盘里,还先后建立起了亚里巴王朝和如今的赛义德王朝。 只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更方便陈汉在半岛的东南边角地区获得更大的利益了。 这里的酋长虽然要比非洲的酋长们‘文明’很多,可本质还是一样的贪婪,只要愿意付给他们黄金、宝石、武器等等,他们就可以随意的割让土地。 几万亩地看起来很不小,实际上也就几十平方公里,而辽阔的天方半岛足足有300万平方公里以上的土地,虽然这里很多地方都被漫漫黄沙所覆盖。 这里的部族主要以放养马匹、山羊、骆驼为生。农产品以椰枣为主,长期单一生产,粮食不能自给。 大批的中国人到来之后,当地部族也清楚中国人不好招惹,他们的贵族、长老们更已经拿到了属于他们的好处,这些人对于漂洋过海而来的中国人完全是一种放任态度。 几个超大型农场从自身周边的部族,都聘用了不少当地的土着。这些人虽然不同耕种,但干些体力活却是足够的,就比如房屋修建和田间地头的大小引水渠。 黄定友等人抵达这里的时候已经算是秋天,但半岛的气温是不分春夏秋冬的,终年都是高温。秋天的气候只是比夏天的炎炎烈日好过一些。 那些从周边部族雇佣来的天方土着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年早上啃杂粮面包,中午吃点‘老陈’牌的米饭——如果活重的话会额外加一条咸鱼或一碗肉骨头汤,没有的话就是青菜萝卜豆腐加腌菜、咸菜,晚上吃咸粥或者是面包沾土豆汤。伙食条件不算好,活也不轻松,但当地的土着都很乐意干下去。 黄定友已经决心尽快的赶往埃及,但在此之前他也要寻点事儿做,就像这儿,他就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些土着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在这里干下去的?要知道他们每个月只有一块鹰洋。这样的价钱放到中国,三十年前还差不多。 农场的一名基层管理人员向黄定友揭开了问题的答案:首先,这些部族土着在部族当中的生活水准并不高。他们一二百年后的子孙后代大概会花钱如流水——虽然现在除了陈鸣没第二个人知道这一点,但是现在的天方半岛,就是一个鸟不下蛋的地方。连对土地贪婪无比的奥斯曼人,在自己实力最鼎盛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把天方半岛彻底纳入自己的统治,在17世纪他们的实力还没大幅度衰落的时候的时候,被半岛人从半岛东部赶回中西部的奥斯曼人也没有向半岛的东端继续进发——伊斯坦布尔的苏丹只要求当地的部族向他献出膝盖就行。这就像中国的土司、羁縻州。 实在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大军向东进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还没有半岛中西部的那一座座天方教圣地。 几百年前蒙古人的入侵真的让天方世界精华尽丧,这里的部族,这里的土着,知识上的财富已经丢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他们有的只是对信仰的坚定之心,还有那一个个充满了无知的大脑。 天方世界与《阿拉经》是再也分不开了。在古希腊科学文化遗产的基础上发展来的,昔日辉煌的数学、天文、武力、工程学等等成就,现在都化作了虚无,他们剩下的只有一本《阿拉经》。所以,这里的愚昧也就可想而知。 而一片被愚昧笼罩的地方,这里的生产生活会是怎么样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比他们原先的生活,眼下这种吃得饱的日子,还有工钱拿,已经是好的了。 而且按照他们之间的协定,在五年之后,这些在农场里工作的土着们,还会得到每人五亩的耕地。 这些土地是需要交费的,但是税率很低很低。对比他们原先的生活,这种税率就是真神的慈爱。 所以他们才会乐意享受如今的生活。 在不用饿肚子的前提下,每人每个月还能攒下12块鹰洋,按照理想算法,那五年他们就能攒下60块白花花的鹰洋。 最后,他们在这里还不用担心再遭受部族的压榨。今后至少十年的时间里他们就是农场的人了,部族的法律规矩管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就是转过头来信仰的三清佛祖,部落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他们就像是被农场买进来的‘奴隶’一样。 “他们现在的生活并不差,或许饭菜的口味会跟他们的传统不太一致。但厨子做的饭菜,天方人绝对吃得下。”管理员如是说道,“且我觉得他们在咱们这儿更又盼头。每人五亩地,当初朝廷刚起兵的时候,队伍上也不过是这个价。红海边上的天方土着也不是天天种椰枣,他们也种小麦、玉米。五亩地已经能够他们生存的了。除了农场哪还有这么好的条件啊?” “我跟你说啊,就咱们这农场,等个十年八年再来看,那就是一座城市。”这么一片片的地盘,谈不上大,却也比澳门大吧。光用来重量是才叫浪费呢。 苏伊士运河还能一百年、一千年的挖下去啊。 早晚这些农场会没有了‘市场’。到时候中国还要把这些地盘再还给这里的土着部族吗?咋可能。 或许在未来的三五年中,这里还都会是一片片的农田。但是当苏伊士运河竣工之后,这里会有各种各样的建筑在最短的时间内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造船厂、维修厂、仓库、码头、正规军营、居民区甚至商店等会纷纷出现,为这一代荒凉海岸线增添了一丝活力。 在接下的几年中,中国会用更多地财富‘买’下这片土地。不用怕当地的酋长不答应,只要中国在暗中扶持一俩家酋长部落,让他们厮杀起来,反正这在天方半岛上也不稀奇,军火会立刻变得十倍抢手。 而这里的部族酋长虽然名义上臣服于伊斯坦布尔,可他们更清楚伊斯坦布尔对于他们的态度。 历史上的天方大起义,还有哈希姆家族的侯赛因·伊本·阿里的‘天方之王’,以及宣布半岛独立的时候的宣言,直接把伊斯坦布尔钉在了恐怖屠杀的耻辱柱上的发言,无不表明这里的部族与奥斯曼帝国那由来已久的矛盾。 所以,红海岸畔的这几个农场,那就是帝国在天方世界真正立足的根本。 “等到基础设施建设完毕,我们会雇佣更大批的当地人,帮我们修筑蓄水库。沿着附近一条入海河流开挖引水渠。在这个降水不多的半干旱地带,淡水资源无疑是极为宝贵的,绝不允许那些珍贵的淡水白白流入大海中。”那个管理员很坦白的说出了这片土地的最终结果,这里最差也会是一个‘金德讷格尔’。 到手的土地绝对不会从陈汉的手中再飞走。 陈鸣不会大肆的向半岛的西南部推进,那里是半岛人口最密集的地段。陈鸣需要的只是东南角,也就是后世也门的地盘。接下来几年里,陈鸣的目的还是在南方。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公布了‘苏伊士运河’计划后,英国人是不是会继续对开普敦感兴趣。 要是英国人真的对开普敦不感兴趣了,那才是老天爷庇佑。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罢了。 陈汉对天方世界的‘侵蚀’,在未来的百年时光中,都会以‘软手段’切入。只要自身的利益不受影响,陈鸣是不会主动跟奥斯曼帝国翻脸;也不会主动对天方世界显示自己拳头的。 红海岸边的城市会聚集不少的华人,但他们来天方的目的更多是经商,而不是如美洲那样掠夺土地。 陈汉在这里会一点点散播自己的文化文明,一点点编织自己的关系网。 甚至还能化身为半岛部族的保护者。然后看着奥斯曼帝国在跟西方列强的一次次博弈中,衰败下来。看着这个强大的帝国在自身那难以革新的无数问题中,崩塌下来。 只要伊拉姆家族能控制着埃及,苏伊士运河就算驻满了奥斯曼军队,这里也脱离不了南京的手掌心。 时光已经走到这一年最后的三俩月时光中了。 这一任的内阁就只剩下明年最后一年。 在今后的一年中,中国与西班牙的第二次战争会告一段落了。 陈鸣不相信西班牙还敢硬撑着架子,而同样的,中国在美洲也真的吃饱了。一口吞下了整个墨西哥,还有整个中美地峡,再加上西班牙人在谈判桌上要吐出来的东西,陈汉都要有点消化不良了。 这地盘不是越大越好。 看似庞大的土地如果不能好好地控制,就像奥斯曼帝国在天方半岛这样,那简直是衍生地方势力的温床。陈鸣是宁愿一口口的吃掉西班牙人在美洲的土地,也不愿意看到美洲的土着——混血儿、印第安人,在一点点的崛起。 政治是很复杂的一个事情。 那些追求‘自由’的印第安人在西班牙统治下,会是陈汉最好的朋友。可是当西班牙退去之后,他们反而会成为西班牙人的最好朋友。 ‘自由’真的是最大的原罪。 中国可以支持他们面对西班牙人追求‘自由’;西班牙人也能支持他们面对中国寻求‘自由’…… 可是陈鸣不是雷锋!不管是对于印第安人,还是对于天方人。 第九百三十七章 陛下允许的…… 承天二十四年年末,西历1798年的12月,智利中部的瓦尔帕莱索港【智利最大的海港,南美太平洋沿岸最大的港口。始建于1536年,是智利都督府所在地圣地亚哥的海上门户】城外,炮火连天。 数千名中国美洲驻屯军的士兵在城外港口列阵,整齐的蓝绿色军装、雪亮的步枪刺刀和一字排开的数十门六角炮,无一不再向人们诉说着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部队。 美洲的战争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西班牙人连战连败,大亏而输,双方现如今已经坐到了同一张谈判桌前。但是该怎样谈判,西班牙人要吐出来多少东西,则还没有下定结论。 彼此的谈判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驻屯军觉得必须要给西班牙人以新的压力才行。 不过从今年春天开始,驻屯军在美洲舰队的配合下就已经在南美的太平洋沿岸区域战斗了大半年了,手头上很是多出了一批印第安‘仆从军’。智利的马普切人就相当有名。如今他们已经叫嚣着要学乌拉圭人在智利中南部和阿根廷西南部建国了。 同时,十几万南美太平洋沿岸地区的印第安人‘坐上’了驻屯军的船,他们或是被驻屯军运回北美,或是在南美拉起了反抗西班牙人的队伍。 现在驻屯军附属的‘仆从军’不下三十个营,虽然不少营头都只二三百人,但总计兵力也有近万人。 很多太平洋沿线的破袭战,主力军就是这些仆从军。 驻屯军或者是藩军、派遣军、民兵,只需要给他们压阵即可。后者更多是派出一些打炮都要打成了神炮手的炮兵来给仆从军们进行火力压制,剩下基本就没中国人什么事了。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仆从军的建制基础虽然都是以营为单位,但营上头的更高一级的建制联队已经有了三个,最大的是目前由阿马鲁率领的西秘鲁联队,下辖四个营,总计一千五百人;其次是来自东秘鲁【玻利维亚】的胡安率领的由阿依玛拉印第安人组成的东秘鲁联队,下辖三个营头,兵力却也超过了一千人;最后就是来自厄瓜多尔的博尔哈带领的丘克亚印第安人组成的西北联队,下属也有三个营,但兵力还不足九百人。 这里头最后号召力的是阿马鲁,这人自号是‘图帕克·阿马鲁三世’,继承了他老爹的遗志,试图重建独立的秘鲁国家。 陈汉当然不允许独立的秘鲁出现,可现在他们还是同盟么。这一回陈汉不可能把秘鲁吞下去啊。所以阿马鲁还是同一战线的。 阿马鲁的父亲孔多尔坎基是末代印加王图帕克·阿马鲁一世后裔,曾任潘帕尔卡、通加苏卡与苏里马纳三部落酋长,在18年前的秘鲁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大起义,义军总兵力一度超过了五万。但西班牙殖民当局利用印第安部族间的矛盾,煽动当地部分印第安酋长率其部众协同城内防军对抗起义者,为他们自己赢得了调集重兵的宝贵时间,最终孔多尔坎基的义军在西班牙殖民军的猛烈反扑中分崩离析,孔多尔坎基本人也被叛徒出卖,旋即遇害。 孔多尔坎基死后,他的弟弟,也就是阿马鲁的叔叔迭戈,继续以图帕克·阿马鲁二世的名义率领起义者坚持战斗,并得到拉巴斯、奥鲁罗(今秘鲁北部)等地印第安人起义响应,但最终还是失败。 孔多尔坎基、迭戈虽然死了,阿马鲁却活了下来,阿马鲁这个招牌也鲜亮了起来。‘图帕克·阿马鲁’成为了秘鲁地区印第安部落中很有号召力的一个名字。现在阿马鲁攀上了驻屯军,并且打出了图帕克·阿马鲁三世的名号,为自己赢得了西班牙秘鲁总督区,尤其是西秘鲁地区很多印第安部族的支持。 当然,阿马鲁隐姓埋名的十多年,没有了他老爹当年的根基——三部落酋长,阿马鲁的号召力是很虚的。而他如此的‘光辉耀眼’,实质上也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中国人的眼中钉。 中国在美洲一次次的大动干戈是为的什么啊? 不是当雷锋,谋求印第安人民的自由独立的。而是要夺取这些土地,为华人,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开疆扩土的。 阿马鲁这样具有强烈‘自由’精神的仆从军领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陈汉的敌人。 只不过这一次的战争,陈汉再怎么狮子大张口也不可能撕咬秘鲁的。所以阿马鲁还有很高的价值。 如今陈汉就在盘算着放阿马鲁带人打回秘鲁呢。说不定他还真能趁着西班牙人元气大伤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三个仆从军的联队长,那都是未来的种子。这一次驻屯军南下智利的中部,随行所带的军队就没有那三联队,这些营一级的仆从军才是真正的仆从军。很多‘小阿马鲁’都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自然而然’的死去了。 瓦尔帕莱索港是西班牙人在智利中部地区的军事重镇,也是秘鲁首府圣地亚哥的海上门户。但是这个军事重镇的‘历史’非常短暂,因为它是第一次中西美洲战争之后才催生出来的。 之前这里只是一个小港口,只有极少的房子和教堂。同时港口也仅对西班牙和其殖民地船只开放。 但第一次中西美洲战争期间,中国通过这里,破袭部队长驱直入圣地亚哥,可以说是严重动摇了西班牙人在当地的威信。 而现在,驻屯军的任务却不再是简单的攻破圣地亚哥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占领圣地亚哥,占领智利的北半段国土,尤其是塔拉帕卡大区。那里的硝石对于中国在美洲地区的军事建设实在太重要了。 这一点并不难。 在眼下这个时代,智利地区的位置实在偏远了一些,美洲西海岸可不是文明发达的地方。虽然这里的鸟粪和硝石对于全世界都有着极高的利益,但再好的东西你运不出来,那也白搭。 西班牙人并不注重塔拉帕卡沙漠,他们的地盘太大了,可以搜刮利益的地方太多了。但中国人却很重视。 鸟粪作为一种优质的有机肥料,对农业的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帮助;而后者则是兵工厂用来制造火药的重要原料,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 且同时呢,西班牙在南美太平洋沿海已经没有了海上舰队,智利和秘鲁之间的交通联系可以说实质上已经中断了。因为很少有人能翻越没有隘口的安第斯山天险,也没人能穿越智利北部的堪称世界上最干旱的沙漠,智利现在就像一个小小的孤岛,被从辽阔的南美大陆上割裂了开来,成了中国人嘴边的一盘美餐。 现在中国侵占半个智利,那不仅是在谈判桌上向西班牙人施压,也是为了造成一种既定事实。 谁让西班牙人表现的太红果果了。竟然把智利大部分的军队早早的通过船只调往了秘鲁。当中国吞下了整个墨西哥和中美地峡之后,再翻看南美地图,一个个带兵将领的眼睛就看向了秘鲁。 这个在过去的两三年时间里,被陈汉的美洲舰队视同‘本国’领土一样的地盘。 在过去的时间里,美洲舰队从秘鲁拉回了一船又一船的硝石、粮食、肉类、铜块和金银,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阻碍。 殖民统治时期,智利经济以农业为主,生产小麦、玉米,畜牧业也占有重要地位。西班牙殖民者侵占大片土地,推行委托监护制,强迫印第安人从事农业劳动或采掘贵重金属。他们使用各种手段搜刮财富,给当地人民造成严重灾难。 在大部分的殖民军被抽走之后,西班牙人很清楚自己在当地的统治力是多么的薄弱。他们不会太过违逆当地人的意愿,自然不会阻止当地人与陈汉的密切交易——国防军的破袭战就是这种交易的最佳掩护,他们只期望着能收上来一点税就好了。 但现在陈汉是彻彻底底的掀桌子了。 大军席卷整个智利的中北部,留着南部地区给马普切人。让他们鼓足精神了好去跟阿根廷境内的西班牙人去叫板。 陈汉在大力支援马普切人武器的同时,还不断骚扰智利的中南部沿海一带,不断摧毁西班牙殖民统治的秩序。给马普切人创造了良好的机会。 在大致清理了这片区域成建制的西班牙军事力量后,马普起人的队伍火速接管了此地,他们在这里执行了严酷的迫害白人定居者的政策,就连混血人都遭到了他们的打击。而大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马普起人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当地定居的西班牙后裔很直接的陷入了灭顶之灾中,当地的社会秩序自然也一片混乱,西班牙人的殖民秩序几乎已经完全崩溃。 这些却是陈汉没必要去管的。 那些西班牙人,驻屯军就算救了他们也不会得到这些人的真正感激,因为本就是驻屯军把他们推入深渊之中的。那么索性就让他们去体验一下印第安人的愤怒吧。 说真的,在秘鲁、在厄瓜多尔,在哥伦比亚,当地的土生白人或者是欧洲移民啥的,痛恨仆从军还要胜过驻屯军。中国的正规军还是比较‘文明’的,仆从军却是如蝗虫一样,啃噬一切。 尤其是有几个中国人撑腰的仆从军队伍,那些中国人也多是藩军,或者是民兵。 那些人不仅抢东西,还杀人放火,乃至女干淫,以白人的痛苦为自己最大的乐趣。 但没人是傻瓜,谁都清楚这些印第安人的背后是谁在撑腰。 土生白人和欧洲移民两者的痛恨,绝对不是小本子和伪军的区别,而是老虎和狮子。 当然,驻屯军上层默许仆从军这样做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可以做大限度的压榨西班牙人美洲二百多年的殖民成果。 听说,这事儿还是皇帝都允许的。 第九百三十八章 中西谈判 古巴哈瓦那,都督府的会议厅内一片黯然神伤,一群身着将官常服和佩戴着丝绸勋带的西班牙殖民当局高官们正在精神萎靡的开会。 这里是位于西属西印度群岛上的西属美洲新‘心脏’——古巴哈瓦那的都督府。 自从墨西哥城受到了威胁之后,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殖民政府高层就撤退到了哈瓦那。他们可不会与墨西哥城共存亡。 但是他们再撤退也退不出这个地球啊。 该来的难题依旧会来。现在的难题就摆在他们的面前,与中国人的谈判。 中国的代表团也来到了哈瓦那,马德里的特使也来到了哈瓦那,两边谈判进行了一个多月,却还没有一个妥帖的结果。中国人那超级大的胃口让每一个西班牙人都愤怒不已。 但是他们的愤怒又有个毛用呢? 既不能当枪子用,也不能当炮弹用。他们再多的愤怒也损伤不了中国人半根汗毛。倒是中国人对智利中北部的进攻,对中南部马普切人的支持,对西秘鲁阿马鲁义军的支持,让西班牙人亚历山大。 都督府主建筑的顶上,高高飘扬的西班牙国旗,虽然依旧迎风招展,但却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西历的1785年,西班牙放弃了自己使用了小三百年的旗帜——白色的旗面上添加两道‘X’型交叉的带刺红棍。改成了现在的皇冠、城堡、狮子旗。之前那熠熠生辉的小狮子也变得无精打采了。 此时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主持会议的是马德里派来的国王特使费利佩伯爵,这人只是一个宫廷伯爵,但他是西班牙王后玛丽亚·路易莎的宠臣,另外一个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就是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弗朗西斯科侯爵了。 参加会议的有在战争中被打的灰头土脸的一干殖民军将军,除了瓜葛不大的海军外,就是陆军的一干将军了。比如东路军的安东尼奥·班德拉斯、西路军的桑蒂亚戈,还有一干陆军里的步兵、炮兵、骑兵等中将、少将。 从参加会议的人员构成和阵容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次议会的军事重心在于陆军,而不是海军。 中国人再狂傲也不会派出自己的军舰万里远征加勒比海的,反倒是西班牙的一些人始终念念不忘让自己的美洲舰队去万里远征美洲西海岸。 老实说,这几年西班牙殖民当局的陆军日子很是不好过。 米尼步枪和六角炮的秘密没有被他们‘破解’之前就不用说了,那破解之后的日子也一样难受。 西班牙人在美洲的兵工实力根本生产六角炮,就是连大批的线膛枪也不容易做到。而其本土的兵工体系也难以快速、高效的生产六角炮,只有线膛枪的生产速度还算比较快。 每个月至少能保障一千支性能靠得住的线膛枪。 这点微小的生产量对比陈汉是毛毛雨啦,可是对于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军却是救命之水。之后的两年时间里,线膛枪源源不断地从西班牙本土运到美洲,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三四千条——之前的储货,或者是从英法外国购买来的枪支;少的时候则只有几百。 那西班牙的本土也在打仗,先进的新式步枪同样要供应本土。 反正如今的西班牙殖民军,手里的新式步枪总数也就在六七千杆左右。他们还有不少的新式步枪在战争中损失掉了。 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当局当然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深渊地狱,但是没钱啊。随着本土战争耗费的日益加大,再加上马德里政府内部一些官员的阻挠,本土对美洲的索取是越来越大了,支援却是越来越小了。 美洲西班牙殖民军的军费下降得很厉害,待遇也普遍不高,武器装备一样是如此。最近半年,他们新式武器的补充速度比起去年下降了好大一截。他们一次次对马德里提出扩军和增加军费开支的计划,都被马德里以财政紧张为由一概否决。 战争进行到今年,西班牙美洲殖民当局征召的新兵们连简单的射击训练都没能完成,就被逼无奈的送上了战场。 那完全是在拿残酷的战争来‘训练’新兵么。 这让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桑蒂亚戈等殖民军陆军高级军官们差点气歪了鼻子。陆军全军上上下下对此也非常不满。 不过战争打到现在,班德拉斯、桑蒂亚戈他们也觉得没必要再‘生气’了。战争结束了,他们的军事生命也就要结束了。 马德里不可能容忍他们继续在西班牙陆军里服役。 这短时间里,西班牙殖民军连战连败,而中国人的军队却似乎根本看不到物质枯竭和斗志衰落的迹象。倒是西班牙内部,其本土的报纸舆论中尽快结束战争的思潮开始抬头。两三年的战争里,中国的海陆军,明明处在劣势态势,却在各条战线上不断地取得胜利,西班牙王国与中国这个东方帝国巨大的国力差距真的让很多人心惊胆战不已——这当中包括着无数先前支持战争的主战派。 更关键的是,这股论调在马德里高层中也颇有市场。 虽然中国人要继续南下,那么广大的地盘他们根本就吃不了,但美洲的很多土地也不是西班牙人真真切切掌控的啊。 中国人要是能舍弃一些利益给当地的印第安人,甚至是土生白人、混血儿,他们一直打到阿根廷也不稀罕。 中国人最大的问题还是太贪婪,占据了一块地盘后就想着彻底掌控。 他们的统治方式与西班牙这种财富、物质上的剥削方式完全不一样。中国人追求的是彻彻底底的统治,就像拿破仑在埃及做的那些事儿一样。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控制在手中。 据西班牙人所知道,墨西哥土地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土生白人【墨西哥人】站到了反抗中国人的序列中。这让弗朗西斯科侯爵痛恨不已,这群该死的叛徒,这个时候知道中国人的可恶了吧。但西班牙已经从那片土地上离开了,而且是可能性很大的永久离开。 如今这糟糕的局势让他看不到大板鸭反攻墨西哥的可能性。 “马尔克斯将军,你老实和我说,海军那边的问题大不大?如果战争继续进行下去,你们有没有歼灭中国人的美洲舰队的可能?”费利佩伯爵觉得,美洲的局势想要翻盘,唯一的希望就是西班牙美洲舰队远征西海岸,与中国人的美洲舰队做一次生死决战。 陆地上占不了便宜,海上必须占到优势,不然自己跟中国人的谈判就是一场单方面的通知。 而现在他之所以还能坚持着,那就是因为中国选下手的地方是智利,而不是厄瓜多尔、哥伦比亚,或者是秘鲁。 “那不可能。” 马尔克斯海军上将果断的说道。他所带领的西班牙美洲舰队,主力聚集在美洲的东海岸,在这里他们除了南面防备中国舰队杀出来,北边防备中国人在墨西哥湾发展水面力量外,最大的精力就是用于防备英国人。 北美大陆上,英国人是不太可能掀起风浪了。但是在西印度群岛,当法国人的势力急速衰落的时候,西班牙人是那样的可怜无助。 欧洲本土的法国人刚刚推翻了波旁王朝的专制统治,海地的黑人就开始了起义。 这些黑蜀黎都是欧洲人二百年中一点点的从黑非洲运过来的,当地的泰诺人【印第安人】已经被欧洲人给杀绝。而对待黑人,这些殖民者也半点没有怜惜之情。在白人种植园主的虐待下,许多黑人奴隶选择逃亡。他们在中科迪勒拉山中定居下来,组成被称为“马龙”的社区,不时下山袭击孤立的种植园。这些逃亡奴隶被称为“马龙人”。 海地是印第安语,它还有一个法式的名字——圣多明克。 法国人统治下的圣多明克可以说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地方,这里所有能被利用的土地都进行耕种,甘蔗种植在湿润平原上,山地种植咖啡,干燥丘陵地种植靛蓝,棉花地则分布在干燥的平原上。偏僻的、不能种植的地方,也被用来养牛和养猪。 西历的1767年,这里向欧洲出口了7200万磅粗糖和5200万磅白糖。1780年,圣多明克提供了欧洲市场上40%的蔗糖和60%的咖啡。但当地所需的食粮则大部分需要进口。 法国爆发革命的第二年,海地也爆发了黑人大起义。没有本土的支持,法国人在海地的殖民统治脆弱的不堪一击。20万黑人站了起来,这几乎有海地奴隶总数量的一半。 奴隶们放火焚烧甘蔗田和房屋,屠杀白种居民。当地的一万名白人居民和一小股法军的正规部队根本无法将起义镇压下来,几个星期内,海地北方已经成为废墟。大约有两千名白人被杀,200个甘蔗种植园和900个咖啡与靛蓝种植园被毁坏,海地北方已经全部落入奴隶手中。 在海地西部没有发生奴隶叛乱,不过却发生了白人与要求分权的混血人种的战争,除了太子港外,混血人种军队在交战中占上风。在海地的南部,白人种植园主又将黑人奴隶武装起来,反对混血人种。 一年后,黑人起义已经演变为白人上等阶级与贫穷白人、白人保王党与革命派、混血人与白人、混血人与黑人、南部武装奴隶与北部起义奴隶之间的交迭混战。 法国人在美洲的绝大部分军力,都如进入了无底洞一样,被海地的黑潮给陆续吞没。唯一恢复秩序的希望在于从法国派遣军队,又面临圣多明克保王党人的抵抗,只好与叛乱的努力联合起来,攻陷法兰西角【海地角】,并洗劫了这个城市。 海地的暴乱让法国人在美洲的影响力下降到了冰点,也让法国人在美洲的势力下降到了冰点。 圣多明克的种植园经济也几乎被完全毁灭。 但是杜桑·卢维杜尔带领的黑人军队却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就在前不久,想要取代法国在海地地位的英国人,也无奈的撤回了军队。杜桑·卢维杜尔现在正转而攻打南部和西部的混血人地盘。 西班牙人的压力也同时被放大到了极致。 在美洲没有了法国人,他们就要独自面对英国人的压力了。 这种情况下要求西班牙舰队去远征美洲的西海岸,那是天方夜谭吗? 马尔克斯的脑袋摇的跟拨楞鼓一样快。 “那么既然如此,诸位在场的先生们,你们还要坚持什么呢?” 第九百三十九章 怎么才能管住皇帝? 承天二十五年的春天,陈鸣离开了南京,人到了杭州西湖。 春天的西湖真的很有味道,漫步苏堤,烟雨轻舟,水暖鸭鸣,柔软的风舞动着吐翠的柳枝,送来湿润的青草的气息,十里长堤绿柳如烟,红桃如云,很美丽,真的很美丽。 但更让陈鸣心里轻快的是杭州的气氛。或者说脱离了南京之后,他心里的感觉就轻松了下来。 过去的半年多里,南京城的政治气息浓厚的已经让他快窒息了。无数或明或暗的消息传到他的跟前,全是反对‘虚君立宪’的。 陈鸣在自己的儿子很小时候就让他们看一些‘思想启蒙’的书籍,但事实证明,这没个卵用。 皇帝的宝座似乎很轻松的就摧毁了这些洋玩意儿对他们的影响。 说真的,陈鸣站在历史的高度上看,不管东方还是西方,真的没人会主动的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 别拿落樱神斧华大侠来举例。灯塔国初期的时候,权利根本不在华大侠那个大陆军司令,而在于十三州的州政府,连华大侠任职总统的时候,都是个半橡皮章。 陈鸣见势推出了‘二元制’。确实是缓解了一定的矛盾,但是陈氏宗族里反对声还是汹涌如潮。 当然,陈鸣没有退缩。他只要不亲口说出要‘虚君立宪’这四个字,他就是可以无视所有人的反对。 而后者也只会用嘴皮子来反对,不可能有真正的行动——那是在找死! 这短时间里,就连在华的洋人们也都看似关注起了这件事。 他们内心中实在是有点惊悸! 世界上最最强大的君主制国家——古老的东方帝国,几千年来一直皇权至上的东方帝国,竟然要学习大不列颠人,奔向‘君主立宪’的怀抱,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无数西方人看来,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天知道有多少西方人在发自内心的羡慕中国的封建制度,高度的中央集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至上威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无双权势,成为中国的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值得羡慕的事情。 在很多西方人的眼中,中国的皇帝就是一切事物和人的主宰。他们可以随便杀人,抄没家产,也可以随便封赏臣工成千上万的金银财宝,整个天下的一切都是皇帝一个人的。 而陈皇帝在很多西方学者的眼中之所以‘伟大’、‘尊贵’,不是因为他统治的国家强大无比,不是因为他推翻了一个强大的异族王朝,并且开疆扩土打下了那么大的地盘,而是因为明明权利无限的陈鸣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 固然这层枷锁对于陈鸣来说无比脆弱,但他真真切切的做到了自我限制。 ——偌大的天下非他一己私有,皇室奉养和国库已分得清清楚楚。 中国的历史上有无数的明君英主,早年的秦皇汉武,近来的康雍干,这些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帝王也未有如今日陈皇帝的此权柄赫赫。他统管大军,对外是战是和一言而决。他看似不理会政务了,但整个内阁的一切都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可就是这样一位权利无所限制的皇帝从来没干过啥巧取豪夺的事情。 他一次次的对外发动战争,前期的紧张军费全都通过售卖战争债券、土地债券来填补,而这些朝廷负下的欠债,又总能被他还的一丁点不剩。无数人还能从中收到大把大把的好处。到如今国家发行的债券已经成为了上上下下亿万人发大财的机会了,去的晚了,拿钱你都不见得能买到。 不管是商人还是农民、小市民,对之都是趋之若鹜,生怕抢不到这债。 这样的皇帝不伟大吗? 数以百万计的在籍军人、退伍军人是陈皇帝的忠实拥趸,一声令下,百万大军兵锋所指。 手中握着刀,腰间塞着钱,这样的皇帝谁能抗拒他? 可这样的皇帝从没有胡作非为,这样的皇帝不伟大吗?不值得尊敬吗? 所以在内部漫天非议声中,陈鸣的位置也半点不受影响。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的跟人在报纸上打擂台。主管新闻出版署的刘文可是陈皇帝的忠实马仔。 …… 天长日久,君王昏庸;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一声暴起,宗庙坠毁。 家天下的悲剧被一份份大报写的清清楚楚。看看满清,看看朱明,看看中国历史上的历朝历代,谁逃过了这种下场? 自从秦始皇开辟了第一个统一中国的大秦皇朝之后,中国正儿八经的两千年大一统的封建史,谁他么的皇帝宝座坐稳300年了? 东汉能与西汉完完全全的混为一谈吗? 南宋与北宋的皇帝虽然都姓赵,可是这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朝代吗? 中国历史上的300年怪圈之现象,连西洋现在都知道了。 这问题之前没人敢提,是陈鸣亲口说的。如今社会上倒是有了很多关于这个问题的研究和探讨。 但这个问题说白了,不就是封建社会的劣性吗? 《三国演义》里说的,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些原因不只是中国在外国也是很多的,建立在家天下的统治下,制度和矛盾在建立之初就开始一点点崩坏的!所谓的三百年一个劫,那是个历史的巧合和一个必然,在世袭统治下一个合理的制度开始到崩坏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周期! 再细点说,王朝兴衰本质是人口增长对有限土地的矛盾,气候变化是诱因。王朝更替时,都会发生大战乱,因此新王朝建立时,总人口不多,土地供应充足,少量土地兼并不会导致大量失地农民,社会最主要的矛盾得以缓和。但过了约300年,十几代人的繁衍,人口增长,土地有限,兼并增加,国内的失地农民增加,社会矛盾激化,一但遇到气候变化,大规模的饥荒出现,那就出现不了王朝更替,也会发生动摇皇朝基础的大起义。 所以,一些影响力不小的报纸上发出了‘结论’,进而推演出了封建社会的劣性,然后再点名了封建社会与资本主义社会的不同。 资本主义社会是通过提高生产技术、生产力和对外扩张来获得更多的利益;而封建王朝的建立到崩塌则就是一个,上层阶级不断的吞并中下层的财产资源的过程,比如土地,比如土地兼并。 欧洲的王朝普遍来说比中国持续的更久,几乎没有被起义的老百姓给推翻的,那是因为欧洲在大多数的时候发展的太烂。读书的,有知识的,大多是贵族和神职人员,底层人都是愚昧无知的,这才让他们在过去的‘封建史’中的统御坚持的更久。也因此,欧洲在很长很长的时间段内都比中国、天方发展的烂。 当然,资本制度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迎接它们的也是战争。 历史上的一战,包括老美的南北战争,不都是如此? 半年时间的大争论让很多百姓真正意义上知道了新旧的不同。也让很多人相信了一个‘事实’——皇帝之所以想着‘宪法’,那不是真的想把权力交出去,而是想要自己建立的皇朝,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的存在下去,富贵下去。 当今朝廷的皇帝是不信什么‘千秋万代,铁桶江山’和‘万万岁’的。 甚至当今的皇帝都恐惧自己建立的陈汉天下连‘300年’都支撑不下。 前者不算啥。真想活千年万年的皇帝,全是傻逼。 后者却是一个非常惹人眼的话题了。就连很多老百姓都禁不住心生好奇,当今皇帝怎么会怕自己建立的朝廷连300年都撑不过呢? 然后他们就了解了很多很多。这当中有历史,也有民主。 陈鸣都意想不到,自己只是让新闻报纸推波助澜一下,却真真的引发了一场社会上的大讨论。 为此,连王夫之、顾炎武和黄宗羲都给拉了出来。因为这三位的学术思想中有着一定的民主么。 只是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满清把王夫之等扫进了垃圾堆。陈鸣对所谓的明末明末三大家也不感兴趣。主要是黄宗羲太让他倒胃口了。 但是现在,这三人又被人从垃圾堆里捡了出来,擦干抹净,装点一番,供上了身为。新儒党干的事! 只是在新儒党内部还有很多人不赞同,这些人算是新儒党的‘异类’。 ——新儒党不是真的不赞同,而是觉得他们跳出来的太早了。如果陈皇帝是在钓鱼的话,新儒党可就惨了。 就国安的汇报,新儒党内部正在做着紧急切商,是不是要两者间做一下分割。 让陈鸣心理面感慨的是,很新儒党走的很近的那几个小子里,没有一个去招惹‘异类’的。陈鸣现在已经把自己这几个有意皇位的儿子给看透了,这群兔崽子是没有一个倾向民主,倾向君主立宪的。 连二元制他们都有人接受的极其勉强。 唯一让陈鸣感觉欣慰的是,他这几个儿子没有为了讨好他,故意装作一副‘民主派’的样子的。这让陈鸣心里挺欣慰的。 “新儒党的那一撮异类里头,你插进去了几个人?” “陛下放心。人虽不多,但已皆居要职。” “那你回去给他们传个话,让他们继续挑话题。让所有人都好好地议一议,该怎么才能管住皇帝?” 这就是中国民主进程的关键点了,如果限制皇权。 “陛下……” 陈鸣身前的人声音都打颤了。陈鸣能明显的‘看到’,这人头顶上的气柱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当然最后那气柱方向还是坚定地向着陈鸣。 这人心里一定很震撼的。当皇帝的竟然要限制皇权,天方夜谭么? 但看陈鸣的面色、语气,那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人躬身领命的退下了。这些由陈鸣亲自掌控的密探,只需要做事,不需要有半点自己的想法。 这人退下去后,陈鸣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主张到底能在中国爆发出怎样的轩然大波。他已经要五十岁了,年到半百了。陈鸣不准备这一辈子就在皇位上坐到死。 世界那么大,他要去看看。 他想着自己在六十或六十五岁的时候把退位给儿子,然后看身体状况,在中国,在世界上,走一走,看一看。上辈子没钱没时间出去,这辈子全都补回来。 有可能他还会是第一个访问欧洲的中国太上皇呢。 现在还有十几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中国的‘思想启蒙’能发展到什么时候。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陈鸣除了完成自己早早就制定下的宏大目标外,最重要的一个事儿就是要立下一部真正的宪法。 他的儿子或许不适应,但他也没办法。 陈鸣的身子骨挺好的。过个九十、一百的,没有信心。七八十岁是完全可以的。 就算退位,他也能再撑上十年。给宪法保驾护航十年,那皇室再想摆脱宪法就很难很难了。 陈鸣现在真心觉得自己有点亏待了儿子…… 第九百四十章 三十年发展——中国国力 行宫里气氛压抑的紧。 自从五年前,齐鲁临清、冀州固关、粤省高要、向南零陵等县被水成灾;闽地漳州海潮入城,城内水深丈余,衙署、仓厫、监狱、兵民房屋多倒塌,淹毙300余人,倒塌房屋五万余间之后,这一连好几年的时间就再没有爆发过天灾。 老天爷赏脸,每年都风调雨顺的。 但是就今年春天里,中原东南部和皖省北部地区,又闹起了旱灾。 虽然如今这年景的国人,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余粮。一季受灾不至于如前清时候那样,百万苍生都要化作流民,离异失所。但黄淮平原受了大旱,小麦产量已经肯定是要大减,国内的粮价,尤其是小麦面粉价格,那是应声而起。 内阁无比头疼,黄淮平原是中国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别看地盘不大,受灾百姓却多达三百万人以上,但这里作为中国农业的重心之一,工商、贸易方面的发展却又远不比江南闽粤。当地的工商业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劳动力。 作为农业主产区,黄淮大平原上的普通农民,如今吃饱肚子,甚至是吃好一点是不成问题的,家里可能还有几个余钱,储存着不少粮食,但现在粮食不值钱,要说这儿的人多么的富裕,可就称不上了。 不可能每家每户都有人去当兵去做工的,而不出去,只在土地里刨食,就算朝廷减轻了赋税,老百姓吃吃喝喝之后,一年下来还能落得几个钱? 这一次大旱灾影响还是很大的。 府县都在极力安抚民众,也在调集物资赈济灾民,并且组织抗旱工作,但内阁最怕的是这会儿的旱灾会不会引起蝗灾。 每年的春天开始,一直到中秋时节,这都是东亚飞蝗的繁殖季节。‘旱极而蝗’可不是说笑的。 是以黄淮大平原上的干旱非常被内阁重视。 这也是因为朝廷现在管的太宽了。恨不得城里头都不准出现一个乞丐。 这要是换在满清,中央以及地方根本没必要被俘这么大的压力,免掉当地那些本就收不上来的赋税,让灾民自己流离去外地讨生活,有条件的地方供点稀粥,注意着不让难民聚众闹事,这样已是朝廷最大的‘善政’了,反正黑锅都有老天爷背着。只要不想造反,没人敢把这灾难套到皇帝失德上,这是天灾嘛。 可现在陈汉一朝,官府对地方的掌控力是很深很深,那自然也要背责到底了。 没理由,风调雨顺的时候朝廷管着乡下,到了灾荒来临的时候,乡下就不再被朝廷管了。 陈鸣也没废话,转首向他的他侍从室主任问道:“内阁都有什么预案报来?” 国事已不必他来出主意,内阁会拟好了各类方案,就着等他定夺。如果陈鸣连这一点都懒得做,内阁也能立刻做出决断,只要陈鸣先把权利下放。 对于黄淮大平原的灾情,内阁一共报上了五套方案,前三个预案很老套,第一是老办法,以工代赈,地方修小水利,乡县道路,中央修大工程,将受灾没有了农活的百姓全都纳入临时的基建体系当中。这一方案的花费虽大,需要地方、中央以及工程受益者诸方协商,但对国家也弥足有益。 只是最近国家铺展的摊子有点大,除了美洲外,还有埃及,拿破仑已经从叙利亚退回埃及了。苏伊士运河的东段已经开始施工,中国的财政收入虽然很高,但预算也很紧张。 国防军百万大军的换装还没全面结束呢。 第二个方案是移民! 当今的中国,不管在美洲,还是南明州,那广袤无垠的大地,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人,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泄洪’之地了。将失了生计的灾民转给外头,那既是救灾,也是开发。 但这套方案同样需要一笔钱财。 黄淮平原是中国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不大点地方就有三百万百姓受灾,要从里头选出多少人去移民?当地官府是不情愿的。 如今的中国已经很少在向外大规模的进行移民了。听说下一任内阁,移民局的牌子都要撤了,变成一个啥出入境管理处的。负责外国人来华出境入境、移民、留学、签证等。 这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廷想要保持本土的综合实力。 而这第三方案其实就是第一案的变种,朝廷在遭灾之地扶持新业,将灾民转化为工人,让灾民可以不依赖田地吃饭。这办法需要结合实地情况,要费很大精神,同时花费也很多。还要担心新立之工厂产业在离开了政府的扶持之后,能不能稳住也是个问题,风险难测。 而这第四个方案就是把黄淮之地的赈灾救济工作跟埃及苏伊士运河的挖掘工程联系在一块。把这里的难民直接拉到埃及去当一年劳工。 麻辣个蛋。 苏伊士运河的开工已经好几个月了,但奥斯曼帝国因为法国人的入侵,之前满口答应的一些事儿,半点也没有做到。不管是人力还是物质! 苏伊士运河距离尼罗河三角洲可是很近的,距离曼苏拉要塞更近。拿破仑自然不会跟中国真正的撕破脸皮,派来军队突袭这里,可是伊拉姆和奥斯曼在彻底解决拿破仑之前,也没办法组织人手‘增援’运河工程。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想保证进度,今年陈汉必须多向那儿派遣员工。 人拿破仑手下的军队虽然不多,但斗志昂扬,野战能力极强。奥斯曼帝国在天方半岛西部沿地中海区域组织兵力,与拿破仑进行了两次大的会战,是两战皆败。哪怕第二战中的奥斯曼军队兵力比拿破仑军两倍还要多些,但还是落得战败。 埃及的战事还有的要麻烦。 而最后一个方案,就是汇聚上述四策,因地制宜,兴办工业,建设工程,劳工输出,外加移民对外。就是把四个方案都糅合起来,那里适应什么方案就用什么方案。这个方案或许用不了那么多的前,但这需要地方和中央投入海量的人力去规划、管理和监督实施。 陈鸣是最不喜欢‘抢险救灾’的。这东西事起突然,数据统计起来太费事太麻烦,光花掉的钱还不算什么,但用掉的人力精力呢?有的时候陈鸣都想成立一个专门的救灾抢险应急部门,或者把灾后重建、善后工作也归入其中。 中央各部门的统计人员可都是陈汉官场的新时代精英。 “朕以为前四策,单行其一,皆只有不足之处,而并行各策,成效最大,花费也最少。未来还可期待着莫大好处。唯一顾虑的就是于中央牵动太大。” 从心底里讲,陈鸣是倾向于第五种方案的。但要做第五种方案,内阁可就有的忙了。后者并不怎么涉及军事,可是对内各下属的各部门来说,就有的麻烦了。 而且还是工作计划之外的麻烦。 陈汉的财政支出可以做预算,全年的工作可以做计划,但碰到这种计划之外的灾害,谁也没办法。 更重要的是,春旱并不见得是一桩单纯的天灾,它随后往往还伴随着夏涝或者是蝗灾。可以预见,承天二十五年的黄淮大平原,是没得安宁了。 当然了,如果老天爷要使劲的作践黄淮,那么抛开道德不谈,就现实层面来看,这场天灾,以及后续多半会有的其他灾害,回为陈汉带来了一桩莫大的财富,那就是几百万‘活动人口’。 这些人要是投入到了工业生产当中,绝对会对社会造成莫大的刺激作用。而即使最后只能有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投入到工业大潮中,也弥足珍贵。 当然了,美洲、南洋、南明州等地肯定会紧盯着这些人不放。这几年里,移民工程是越来越疲软了,很多很多海外的肥沃土地都无人去垦殖。 甚至吕宋、马来的一些移民还有从农业上流逝的状况。 这些新土的田税很低,种田可得温饱平稳,但得不到富足。在那些地方,想要挣到更多的钱,几乎就只有挖矿一条路。谁让这粮价又平稳了下来呢。 现在在南洋,最后得钱的门路不是去种田,而是到矿场挖矿,那比伐木场都能来钱。 某种程度上奴隶制已在吕宋和安南渐渐兴起了,一些国人为了获得廉价劳动力,诱骗甚至捕虏土人为苦力,运到矿上去干些挖矿背砂一类的低技术劳力活。死了就往矿坑中一扔了事!用起来比国人、日本人、暹罗人等方便多了。 三百万人受灾的大事儿,陈皇帝最先想到的竟不是灾民起乱子,而是要收拾‘灾害’会废去他太大的精力。这就好比事情出来了,不是摆得平摆不平,不是陪多少钱,而是要操心受累。这绝对是够财大气粗的! 但如今的陈汉就是有这样的资本。 三十年的发展,以去年的数据为例,陈汉发展了几十年的海运,截止到承天二十四年,陈汉注册的海员数量不下五十万,同时拥有大中小型海船七千艘,总规模超过300万吨。 本土的人口水准还是处在两亿水准,但城市人口不下4000万,南京、上海、广州的人口已经不止是百万了,而是两百万。燕京、武汉的人口也超过了百万规模。其余的如各省省会和鲁山、扬州、天津、烟台等城市,人口多在五十万以上。 而最能体现陈汉已一只脚步入近代工业社会的数字,就是钢铁和煤炭产量。 陈汉一年的钢铁产量已经接近了100万吨,达到了英国的四倍。煤炭产量也在4000万吨上下,对比英国人的1200万吨煤炭产量,可以说是绝对超越。 后世人常说,19世纪的国力就看钢铁、煤炭,这绝不是简单的数字。而且随着轮船和火车在中国国内的影响力日益加大,煤炭的产量还会更高。 马车的底盘,吊机的铁架,枪炮刀剑,以及蒸汽机为代表的诸多机械,甚至是造船上的用铁,以及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一个国家对钢铁的需求是无处不在的,就这一条,就能显现陈汉和欧洲各国国力上的巨大差距。 每年的财政岁入只是一个很直接的表现罢了。 陈鸣决定回南京。在杭州处理事务,毕竟没有南京方便。他来杭州可不是带着一个小朝廷来的,身边顶多是侍从室和各部随员。 本来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不给脸。 想到回南京,陈鸣就想到了陈鼎,想到了那几个儿子。这一回墨西哥给拿下来了。趁早,把那些无心于大位的儿子,早早的分封出去。 第九百四十一章 中国的改变 齐鲁淄博,恒台县。 黄有田放下手中的筷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迅速的收拾起行李来。恒台县他已经呆了五天了,该看的都看了,未来的生意能不能在这儿展开,他心里也已经有底儿了。他要背着行李继续往南,往着淄博府城前进。 恒台到淄博的公共马车属于长途马车,可跟恒台县里头的县公共马车不一样,那一天只有五个班次,现在时间都要两点了,他要赶三点半的那趟车。 在与他同母异父的兄弟张来福接上头之后,黄有田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现在他们已经算是彻彻底底的一家人了。 去年放寒假,黄有田的儿子黄丹是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奶奶。那自然的,成为了大学生的黄丹让他爹在自己的二叔、三叔面前半点也不显寒蝉,虽然黄家对比张金来、张有福真的很穷。而当两边说起未来的时候,本来黄有田已经打算在‘自己兄弟’的支持下,在烟台盘下一个小店面,继续做自己的小生意。这点小钱对于张金来、张来福来说是不值一提。 如今黄有田这个老哥哥生养了黄丹这么个好孩子,甭管他们之前的亲情还剩下多少,就算是看在黄丹的面子上,张金来、张来福也不会放任黄有田继续当走村串乡的货郎小贩的。黄丹也很感激自己这俩便宜叔叔,张金来、张来福真真的帮了黄家。 而张家兄弟还准备在济南省城盘下几个店铺,搞一下房产投资,另外带吃租子。 但这个时候黄丹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意见。他觉得自己这俩新叔叔手里既然有钱,与其在济南买店铺,还不如投入车马行呢。 人在翰林院大学的黄丹,虽然不是经济学院的人,但耳闻目染,‘战略’眼光可比张金来、张来福这样的土包子强多了。 “看看这几年马的价格就知道国内的车马行有多么火爆。但这还远远没有达到市场饱和。” “真正的市场饱和要做到啥程度?村镇和城里的同类商品,同品质商品,不能说价格完全一致,也至少不会差的那么大。”黄丹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一罐椰糖。这东西不是他在烟台买的,而是从南京带回的。 烟台罐装椰糖的零售价格比南京高了五角,这算是运费上的差距吧。实际上成罐的椰糖很耐放,且体积不大,海运到南京和烟台的成本价分散到每一罐上,近乎为零。 但是他们老家单县的椰糖价格呢?不,不说单县。只说淄博。 淄博北部的高青临近大清河,在黄河没能夺大清河入海的情况下,大清河是山东很重要的一条水路运输线。淄博府区域面积细长,从最北端的高青到淄博府城怕是要有小二百里的距离。这中间还有小清河,横插一刀。而如此的情况下,一罐椰糖来到淄博后的价格依旧会比烟台港口高出三角~五角。 而至于大清河与运河的交汇处,那里的椰糖价格却与淄博大致仿佛,甚至还有可能会低上那么几分。 而单县县城里也有卖这种罐装的椰糖的,按理说应该比交汇点更贵,但单县毕竟贴近运河——在交汇点以南一百多里处,虽然距离运河和大清河的交汇点要远上一些。但事实上的椰糖售价比淄博的售价一点都不高,因为单县距离运河只有三十来里地,这里的罐装椰糖主要来自由南向北运输的大运河,而不是大清河转进来的海货。但是单县的椰糖价格也很稳定,不会如淄博那样,高的低的能错两角来。单县的椰糖价格一直很平稳! 南京一罐价值三元的椰糖,放到烟台是三块五,放到单县,就是四块。内河运输比之海运,就是不占优势。但从海边转运到内陆,差价更大。 黄丹说:“山东的陆路运输根本没有达到饱和的程度。那些大的码头,是已经有了实力雄厚,根基不凡的车马行。但小的码头呢?与其把钱投到济南的地产上,还不如兴办车马行。”鬼知道济南的地产业什么时候才能迎来下一波的疯涨啊。这些年,全国各主要城市的房地产业是迅猛发达,地皮的价格一天比一天高,但涨价涨到一定程度了,也就进入平稳期了。 黄丹说服了自己的俩新叔叔,或者说他大学生的身份说服了俩新叔叔。 在南京、上海,大学生不算稀奇。但是在烟台、济南,大学生就是各单位部门的宝贝了,到了单县,大学生更是见人高一等。 黄有田也因为自己儿子的提议,得到了一个新的差事——侦查员。去往实地的走一走,看一看。 虽然这差事比较苦,但车马行建起来了,黄有田能分到一成的股份,按照初步投资的五万块华元计,一成的股份那也有五千块钱呢。黄有田不吃不喝也要干上两年才能得这么多。 在乘车去下一个目的地之前,黄有田还需要去城南的王店镇去拜访一下自己的一位老熟人——一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在烟台走四方的小商贩。这位小商贩早年是一家布庄的伙计,有了本钱之后,就回到老家做起了布店的生意,现在小日子不说过的鲜花似锦,却也有滋有味。 别的都不说,只说这人当年卖下的那店面,转手就是三倍的价格。 黄有田本来在恒台是要待上一旬的,但就是因为他的这个老朋友的帮忙,才五天时间黄有田就心里有谱了。虽然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见面,但都变化的不多【除了更老】,双方一照眼,瞬间就认出了彼此。 黄有田和这人有着不下三年的交情,但黄有田在十几年前就跟他分开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一匹驽马和两个大筐。而当时的黄有田需要攒钱买房子,跟不上那人的‘脚步’了,俩人也就就此分开。 在此之前的最后一面大概在十年前,那个时候黄有田刚买了一批毛驴,而那人的‘装备’已经升级成为一辆小型马拉货车,生意是再上了一个新台阶。 再然后黄有田就没见过这人了。只听说他回老家开了一家布店。而现在的恒台县城里,这人不仅有一家布店,还有一个专门出售杂货的百货商店——比如糖类,刀子、剪子、针线,竹具、小型木具,还有酒类点心、蜡烛鲸油,以及油盐酱醋等。但也因此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 因为这人把开百货店的铺子不是租的,而是买下的。 这人可以说是他们当初的那群人中第一个走上实体店序列的人,说实话,黄有田还是比较羡慕的。 话题扯远了。 黄有田朋友的这家百货店生意还算不错。但远比不得国营商店的流水,毕竟国营商店物种品类要比民营的小百货店丰富的太多太多,老百姓进了这里一次性的就能把自己所需要的全部东西给买齐,方便的太多了。而国营商店的一些东西还是实质上的‘独门垄断’——民间根本就进不来那些货。所以国营商店薄利多销,每年不仅不会亏损,还会赚到不俗的利润。 而且国营商店的数量有限,很多东西还需要票据【参考前文中的供销社】,很多东西就摆在柜台上,却不会无限量的卖给老百姓,并不会大规模的冲击经济市场。 说到这里不得不多说一句。自从承天十年以后,各县府里的国营商店和供销社就停止了建设,后者在随后的十年中更是被裁撤一空,前者也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变成了民营。 如今又一个五年过去了,这国营的百货商店正在与盐业公司合流,不然,这玩意儿早晚要消失。 只要有时间——排队,手里又有票据,谁都愿意到物美价廉的国营商店里购买东西,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手表和军便装,国营商店的售价绝对便宜过外头的市场价格,并且质量绝佳。那手表甚至还有保修期。而且人家这服务态度也很好。早些年,国营商店的服务态度一度变的挺差,被朝廷狠下一番厉害整顿,现在每一个都和气可亲的。 黄有田将行礼拎在手里,另一个手中拎着两盒点心和两小坛酒,然后沿着街道朝前方走去。 这里是恒台县城内最热的场所了。一条石头桥梁横跨小河两岸,城里头的河流,有多么的小,自己想去。桥的另一头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综合市场。 甲区是最初的农贸市场,乙区是后建的百货市场,啥东西都有,黄有田他朋友的新店就在这儿。然后丙区恒台县的车站,丙区外头是恒台县的吃喝玩乐一条街,价格要的更贵,黄有田都舍不得住这儿。 综合市场的热闹当然不能同烟台相比,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但生意人的本质是相同的。一家家店面的主人都在用精光闪闪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每一位潜在客户,试图让每一个来进来的人都购买自家店里的商品。 竞争的手段不外乎廉价高品质竞销以及各种空头许诺,当然这个过程中免不了也会黑一下竞争对手,这些都是应有之意,黄有田早就见怪不怪了。这里很多店面都是普普通通的装饰,但有的商店则很气派,窗户都是玻璃窗橱,商店内的墙壁上甚至还贴着壁纸,或是做过专门的装饰。 和布匹、制式的铁器之类的工业化商品所不同的是,市场里很多店家还贩卖的有鲸肉、咸鱼、干果、烟丝、烟酒等各地运来的货物,对面的原农贸市场里更是有各类应季蔬菜、鲜肉、鱼类、海鲜、禽蛋、豆制品等。 陈汉建立之初,这里只是一个菜市场,县城周遭的农民会定期携带自己的商品来到集市上出售。不管是鸡鸭蛋禽,还是瓜果蔬菜,全都看不到一丝有组织的样子。但是现在的这儿,你就看不到一丝没组织,单打独斗的样儿。 就是卖菜卖瓜果,那胸前背后的字迹都写着是哪家农场,或哪家农贸公司。一句话,这里的直接生产者少了,去乡间收购农民物品回来转卖的商人、商业组织多了,这一趋势的变化是很缓慢的,远不如那些工业品市场变化的迅速、剧烈,但二十多年的时光也改变了太多太多。 第九百四十二章 马岛到手,插足大西洋 把视线再转到已经在返回南京路上的陈鸣身上。 情报机构——不仅仅是军情局,发来了欧洲各国现如今的‘新式武器’装备进度。 就如陈鸣之前所想的那样,欧洲各国为了军事能力的保障,全都投入到了大换装中。有因为新式步枪和武器成本的直线提升,各国的军队数量在法国大革命初期的迅速膨胀之后,现在又陷入了回缩状态。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俄罗斯。 俄罗斯陆军的数量在欧洲绝对是无可比拟的巨大,因为他们人多。第六次俄土战争结束后,据军情局回报,俄国人准备了一个百万规模的扩军计划,那疯狂劲头是无与伦比的。但是现在俄罗斯的军队数量,从四年前巅峰时期的七十五万,已经下降到了如今的五十万还不到。而这当中十几万规模的骑兵部队可是一丁点也没减少。也就是说,俄罗斯的传统步兵部队,那些灰色牲口们的数量已经少了一半了。 圣彼得堡的脑子再不好使,也清楚他们那些除了勇敢其他的全都不合格的士兵,在握着劣质的燧发枪与装备着现今的米尼步枪的军队作战时,是多么的无力。 再是牲口,这些人留在俄罗斯也能创造价值。而要是无谓的死在战场上,对整个俄罗斯都是一次巨大的伤害。 虽然新式武器的难产让欧洲各国都停止了自己的扩军模式,但他们也全都意识到了预备役的重要性。 就比如法国人。当革命爆发,当第一次反法同盟军汹涌扑到的时候,在战前只有20万军队的法国人,爆种一样搞出了两倍、三倍于此规模的军队。 那些革命意志高涨的自卫军们,就是用自己源源不断地数量和高昂的革命斗志,抵挡住了外国在革命初期的干涉,保护了幼苗中的革命成果,让革命后的巴黎政府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而法国人在1795年,兵力达到顶峰之时,据说当时全法国的革命自卫军多达百万人之众。 奥地利巅峰士气的兵力数量也超过了40万,而他们的常备军之前则与法国人相差仿佛。 还有普鲁士。腓特烈二世病逝后,军事实力就开始不住下滑的普鲁士王国,人口只有少少的仅850万【还包括瓜分波兰的人口】的普鲁士王国,都随时随地能动员30万以上规模的军队。 欧洲人在这十年的战争中充分认识到了预备役的重要性,三十万消减的俄军就是从现役士兵转为了预备役。 没有办法。欧洲的强国实在太多了。那里不像中国,环顾四周无敌手。要是单纯的就从军事力的角度出发,中国根本就不应该公布米尼步枪。 因为中国军事上的压力小太了,它四周的国家太小了,中国的敌人也太差劲了,滑膛枪加横队战术,排枪击毙么,即使师从西方,可加上中国积淀的很深的火炮力量,也足以形成全面优势。不管是对亚洲,还是对欧洲。 步兵火力的射程问题和精准度问题,并不是陈汉军队迫切关心的需求。 要清楚一杆线膛枪比一杆滑膛枪贵太多了,且限制于冶金技术的瓶颈,它们自身还不顶用。即使如今的制造工艺,不管是锻造枪管工艺,还是拉膛线工艺,全都是花了陈汉兵工系统无数的心血和海量的银子,才一步步攀升到眼下这种水准的。 可就算如此,线膛枪的寿命也远不如滑膛枪。 这不是使用寿命仅有二百发、三百发的铸铁枪管时代的差异了,而是质的差距。就算线膛枪有一千发寿命,那还是比滑膛枪差。 在中国庞大的人口优势下,在中国强大的物质保障下,军队真正希望提升的是射速。陈鸣要不是搞出了火箭弹这种大杀器,只靠着排枪击毙,陈汉的大军等个十年二十年都行,靠着滑膛枪中国依旧可以制霸四方。 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欧洲。为了让欧洲如原时空历史上一样乱,为了给拿破仑寻找到一种可以良好制衡火箭弹的武器,之前也有很多军官用散兵加前装线膛枪来对付火箭弹,但后者的射速实在太差劲,而且前装枪时代的隐蔽效果始终是个悲剧。 所以陈鸣也是‘被迫’透漏了米尼步枪。 欧洲的环境跟亚洲完全不同。陈鸣必须承认这个时代的欧洲国家的工业水准要远远胜过亚洲。这里的每个国家,哪怕小如荷兰,都有着成系统的近代工业体系,前装线膛枪加米尼弹技术一旦传播出去,必然就会成为各方努力的目标,这就让各国都有了全面改换步兵火力的需求,而这种压力在东方的中国身上是不存在的。 只不过线膛枪和米尼弹只是硬件变革,作战武器的革新具体的也要应验在作战方式上。但是陈鸣本人并不是什么有着远见卓识的军事家,上辈子的他就是一个小白,在作战方式这个软件上,中国已经走了好几年,却还依旧处在变革阶段。 凭借陈鸣前世身为小白的那一点皮毛认识,再对应眼下一国军队的革新,那显然是不称职的。 万幸陈鸣搞出的有个参谋部,在欧洲人还在横队战术上大踏步前进的时候,中国的陆军就悄悄的进入了散兵加纵队战术时代。参谋部无数精英的系统总结给陈汉国防军带来了很大的变化。 只不过之前的一切‘经验’都是在秘密的演习中获得的,真正的实战如何,还有待商量。 还好,陈鸣早早的搞出了火箭弹,以至于国防军从弱变强,再到国家鼎立时期,很少有大批的军队摆出棋盘一样大横列方阵,堂堂正正,又呆呆愣愣的作战。排枪击毙的烙印在中国军队的身上只是黑了一层表皮,中国士兵的转变是很轻松的,他们在‘理论’引导下的有意识的转变。而不像欧洲此时最能打的法国人,他们的转变也完全是被动的,无意识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散兵加纵队战术的战斗力就多么牛逼,军官指挥的不好,一定会玩成傻逼。 只是在如今武器的威力之下,纵队加散兵战术更灵活。也更适合将那些训练度不足,偏偏人数规模又很庞大的部队组织起来,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同时也更适应复杂多变的战场。 原时空历史上的拿破仑时代,法国步兵之所以能将纵队战术发扬光大,未尝不是因为他们跟周边国家的职业军队相比,兵员素质有很大欠缺。 在滑膛枪时代,在没有火箭弹的时代,理想的假设战地环境中对比,横队虽然僵硬,却能最有效地组织火力,最大程度发挥出火力。同时职业士兵优越的训练素质也代表着一种‘精英文化’。这种作战模式能迅速的分别出哪支部队是那可笑的乌合之众。 而现在,散兵——加强版来复枪射手,与纵队士兵的配合战术,已经不是历史上的‘战争事实’强压给欧洲各国的了。 ——为什么说军队是绝对保守的团体? 那是因为军队坚守的‘传统’是他们用无数鲜血和胜利、失败总结来的经验。不是被打的屁滚尿流,不是被打的一次次失败,他们是不会改变的。而是更加直接的武器革新却逼着西方各国的军界将领们不得不抛弃过往的一切。 克劳塞维茨就生活在拿破仑战争时期,他的《战争论》被后世称为西方近代军事学的奠基之作。可是如今这个时代,克劳塞维茨还能写出一样代表着西方近代军事学奠基之作的《战争论》吗?老天保佑他不要在战争中被法国人射出的米尼弹给打穿了脑袋。 而就在陈鸣乘坐着御船,沿长江返回到南京的时候,一封被北美紧急传递到的奏表也送到了他手上。 《中西条约》,后世也被称为《哈瓦那条约》,在农历承天二十五年的正月签署。从条约本身来看,这是一个堪称典范的两国友好条约,也是中国和西班牙就这次战争结束的标志。 除开两国友善的诸多官面词汇,条约核心只有三点,一是中西停战,和平相处。二是双方指定贸易通商地,保持有政府监管的商贸往来。三是确认西班牙后裔管理的原则,中国要在停战后的一年中,允许西班牙后裔撤出墨西哥、中美地峡等地。 西班牙不做赔款,甚至没有割让哥伦比亚的土地,但是他们割让了整个智利,包括整个阿塔卡马沙漠和智利的中南部地区。还有就是马岛,位于南美大陆东南角巴塔哥尼亚大陆架上的马尔维纳斯群岛。 这是中国踏进南美东海岸的第一步。 西班牙人一开始是百般不愿意的。但形势比人强,中国放弃了哥伦比亚的土地,就马岛提出领土要求也显得顺理成章啊。至于智利,大板鸭本身就没守住,他们怪不了别人。 马尔维纳斯群岛又称福克兰群岛,位于南大西洋巴塔哥尼亚大陆架上。主整个群岛包括索莱达岛、大马尔维纳岛和776个小岛,总面积上万平方公里。 法国航海家布干维尔于1764年首先在东福克兰岛建立居民点。英国人随后在西福克兰岛定居,但1770年被西班牙人逐出,西班牙人并于1767年左右买下法国居民点的全部产权。英国在以战争为威胁之后,于1771年恢复其西福克兰岛的前哨基地,1774年时又以经济原因撤出该岛,但并未放弃对其主权的要求。西班牙在东福克兰岛(索莱达岛)的居民点保持到现在,如今这些就全归中国了。除了西福克兰岛! 陈鸣看着眼前的奏表嘴角挂起了满意的笑容。谈的很不错么。美中不足的就是西福克兰岛,陈鸣几乎能够料定,英国人在知道了中西停战协约之后,他们一定会重返西福克兰岛。如一颗钉子一样定在马岛,定在中国的眼皮底下。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中国是能大规模的进入美洲的东海岸了——涉足大西洋。 第九百四十三章 二波封国 承天二十五年八月,刚进入秋季,南京出了一个大事,当今的太上皇死了。 陈鸣的便宜老爹陈惠,在一个寻常的夜晚里悄无声息的咽下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口气。然后整个南京一片雪白。 无数在华的西方人再一次看到了中国皇帝那至高无上的权威。那是西方的君主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地位。 而事实上,陈惠的死并没有给朝廷造成多么大的冲击,因为他已经远离朝堂了。当初的太上一系也早已退出了中国的历史舞台。他们或者是纳入了今上的麾下,或者是与哪个皇子合流,在承天十年之后,与陈汉朝廷的存在感就越来越弱了。只是陈惠的死,倒是打了陈汉皇室一个措手不及。 陈惠的身体从前年开始就不好了,去年冬季里就没有下床,但好歹他已经熬过了冬天,春天的江南让陈惠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月前还同陈鸣讲要去岭南过冬呢,谁想的到他就这么突然的过去了? 陈惠在如今的陈汉已经没什么真正的政治力量,他所拥有的影响力全是他的身份为他带来的。所以,陈惠的死只是让朝野上下‘痛哭哀伤’一番,实际上对朝廷大局没有半分触动。 唯一大的变化就是在陈岗身上。陈鸣准备按照陈惠的遗愿,给陈岗封一个侯国,嗯,陈惠的意思是伯爵太低了,向上提一提的好。陈鸣可是‘孝顺’儿子,陈惠让提,那他就把陈岗的爵位向上晋升一等。再然后,早日打发去美洲,全家老小全都打发去美洲干净。 而在这种情况下,新一任内阁的‘廷推’也依旧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别觉得这是没良心,成人的世界那里来那么多的‘良心’? 自古以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些做官的人,尤其是做到当朝重臣的人,就别指望他们会为了所谓‘感恩’而耽搁下自己的‘正事’。 你还想不想入内阁了? 天底下的高官大员都知道,这一任内阁首辅,皇帝央中的是庞振坤。但是内阁除了首辅以外,还有左右次辅,还有邮政、农牧林水产、司法、文教、财政、内务、民政、外交八位大臣。 还有十个位置的啊。 …… 邱甲山刚刚被现任顺天府伊王杰送了出来。 离开顺天府衙后,邱甲山便带人向夫子庙一带行去。 太上皇仙逝,这京城秦淮河上的红灯区就瞬间清静了。国丧期间,停止一切娱乐么。然后,南京城上上下下二百万人,多的是胆大妄为,精虫冲脑的人。 邱甲山这警察局长的位置就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那些偷偷摸摸耍乐子的人,只要不闹出事儿来,警察局还可以视若不见,但要是闹出事儿了呢?警察局自然要管,然后朝廷那就要追究邱甲山的失职了。 这是当年太皇太后仙逝时候的前车之签。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邱甲山这回索性就听了他内弟周添才的意见,天天坐镇秦淮。这样一来,秦淮就算出事了,他的态度也是做到位了。而且还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事情遏制在萌芽之中。 太上皇的丧期跟当年太皇太后的丧期一样,都‘百天’长。 几十名警察行走在夜色中,其中一半的人还骑着马。在邱甲山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他常常能感受到有窥伺的目光在闪动。但邱甲山却没有捕捉他们的意思。 人家就偷偷的看了他几眼,又不犯法。 但邱甲山清楚,这些人里头肯定有秦淮河恩客的眸子。邱甲山如今在秦淮河坐镇已经有七八天了,这些天里被他抓到的镖客足足上百人,可是为京城的警察局好好地创收了一回。 他们是罚了镖客再罚接镖的,可谓是吃了上头吃下头,收益很是不菲,也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马蹄声得得响着,马蹄铁敲击着秦淮河畔的青石路面,几十匹骏马踏出的节奏交织相融,如雨打芭蕉般的清脆爽利,仿佛邱甲山的心情。 直到了秦淮区警察局,邱甲山拉起缰绳,人马都停了下来。 这时,正好一支巡夜的小队,正押着五人从前面过来,邱甲山身后的秘书见状,便迎上去询问究竟。 结果没什么好说的,这五个人在一家半掩门那儿不仅喝花酒,还聚众赌博,大唿小叫的,结果直接被人给举报了。 邱甲山瞟了五人几眼,全都穿着华丽,是上等的湖绸料子,明显身价不菲。 五个人都被困得结结实实,双手绑在背后,嘴上被堵住后也用绳子勒了一圈,根本喊不出话来。只是稍微的一靠近,就能从他们身上嗅到浓浓的一股酒味,还有甜腻的花香胭脂味道。 太上皇丧期之中,天下禁乐,京师的时间尤其长。在这个期间喝花酒,那是自己往警察局撞得。不交够罚款,被判蹲俩仨月牢房,也不稀罕。 官府的棒子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 今夜陈鸣留宿在了石妃处,年过四旬的石妃肌肤并没有因为这二三十年的养尊处优而变得白腻,但身体依旧很棒,因为她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得到陈鸣疼爱的。所以,偌大的皇宫里,只有她一个每日风雨不断的如陈鸣那样坚持锻炼。 只是岁月是一把杀猪刀,石氏终究是老了。 “陛下于庞大人都聊了什么?”石妃不会去特意的偷听偷窥,但她也能看得出庞振坤那抽动的面颊。 庞振坤的脸色带的是三分死了亲娘舅子的‘心如死灰’。 “朕怎么再起一波封国。” 毫无征兆的,陈鸣对着石妃撂出了一颗威力无穷的大炸弹。 石氏本来只是随口问一问,大事儿,陈鸣是不会对她讲的。而庞振坤这个未来的内阁首辅大臣都面如灰土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不是大事呢。她都没期望着得到陈鸣的回应,哪里料到竟然得到了这么个超级劲爆的好消息! 她的儿子可是众所公认的‘闲王’。 石氏很清楚自己的劣势,‘心无大志’的她早早的就给儿子灌输了不争龙夺位的思想。但如今她儿子被整个一股股军政力量视作闲人,且自己也有些‘不上进’,趴在外交部礼里当个闲差,石氏又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就此废掉。 这种情况下突然得知陈鸣要第二波分封藩国,石氏内心的激动是无语言表的。 “陛下,妾身就这一个儿子。……”石氏从来不奢求皇位,可以说是陈鸣后宫中老实本分的典范。她的儿子也‘老老实实’,甚至因为无心大位,而与当今朝野政坛上的军政势力都瓜葛甚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被鄙视了。 ——对于那些插手争龙夺位事宜的人来说,石氏的儿子陈暺那就是一个无用的废物,可怜的小透明,不需要去慎重对待的对象。 陈鸣对自己的每个儿子都很关注的,别看他面上或许不显。陈暺的处境他一清二楚。 “朕准备把佛罗里达封给暺儿。” 陈鸣搂住激动的都哭出来的石氏,接着说道:“咱们的儿子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废柴。”陈暺那只是最基本的韬光养晦而已,因为陈汉本土注定不会是他的。但佛罗里达就不一样了。“佛罗里达是一块宝地。气候温暖,土壤肥沃,水源充足,非常便于发展农业。”也就是容易立稳根脚。 而由佛罗里达向北,也有一定的扩展空间。 当晚的寝宫里,并没有传出让宫女们面红耳赤的声音。陈鸣现在落脚在当初的老人宫里,更多的是拉上被子,说说话。而不是真真的为了男女之欢。 对于陈鸣来说,把自己的儿子分封出去,这算是给陈汉高层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下一步南美,那就该轮到他们了。 同时这也是对欧洲人的一种迷惑。 陈鸣那么多儿子有了封国,这会给很多欧洲人一种陈鸣完成‘任务’的错感,陈鸣分出土地给自己的兄弟、儿子,建立藩国,这算顺理成章的。但绝不会有人想到陈鸣会给自己手下的功臣大臣们也这么好。 在整个分封海外的大计划被敲定之后,距今这二十年的时光里,不是没人悄悄的对陈鸣提出意见。 那最大的意见之一,就是陈鸣分封藩国的位置不对,不应该把整个南美洲彻底的交给臣子们。而是应该把陈氏宗室的封国和外姓功勋的封国交叉排制,这样可以让陈氏宗室自然而然的成为周边藩国的首领。控制、掌握整个美洲大局! 但就陈鸣来说,却觉得没必要如此。可能是因为前世的一些印迹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了,反正他的心底有一个刻入骨子的念头——南美不如北美。 那既然如此,何不让‘自己人’更赚便宜呢? 至于某些人所担心的南美封国日后不受控制,不服服帖帖,甚至某家做大做强…… 那他们还能回过头来威胁整个本土大陆吗? 陈鸣真觉得这种担忧是没必要的。 再过个二三十年,第一次工业革命在庞大的中国本土就能彻底完成,再以后的时光里,人口、工业等等方面综合组成的综合国力才是一个国家在国际上讲话的根本语气。 中国会发展的不如南美,或者不如北美吗? 要是连这种自信都没有,那陈鸣还玩什么封国啊。把美洲的地盘全收了,把哈萨克大草原和蒙古四汗国的地盘也全收了,这才是‘一统江山’。 一个大国,一个伟大的强国,在地球上,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的竞争上,是不可能把一切隐患全都消灭的干干净净的。 就像蒙古人对中原的高压统治,汉人连铁器都不能过多的拥有。蒙古人的防范已经够严密的了吧?但最后呢?他们被赶回草原放牧去了。 一个伟大的民族,要保证自己独一无二的强大,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直面一个又一个的挑战,直面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在竞争中击败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第九百四十四章 陈汉之官僚 冬季快要过去了,春天已经离之不远。太上皇的孝期已经过了,南京城里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热闹。 年节前夕的一个午后,忙碌和紧张充斥着的皇宫大内里,忙中偷闲的陈鸣过得悠闲自在。 今年的春节,宫里并不准备大办,并且明年的春节也不准备大办,包裹这期间的中秋节,万寿节、千秋节等等,都不会大办。因为陈惠的死么。 陈惠的死对于现今的陈汉来再无关紧要,他也是陈鸣的便宜老子。按照中国传统的孝道,三年【27个月】的孝期是免不了的。这个期间宫内鲜艳一点的色彩都不准有,准确的说,陈鸣甚至不可以吃荤食色。如果他是这个期间养的白白胖胖,搞出一个孩子出来,那就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丑闻了。 民间的百天大孝,那针对的只是民间,针对的全天下。你不可能因为皇帝死了个老子,就让全天下的老百姓也跟着吃上三年的素吧? 但皇宫里虽然是不准备大办,事物依旧繁忙的很。 不让穿红戴绿,那自然有素净的装扮;整个皇宫的条条道道,房前屋后,也跟人一样有着素净的样。这不让花俏和不让打扫整理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此刻御花园假山上的小亭中,陈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仔细检查着小儿女们的功课。 是的,陈鸣的儿子中,年纪大的已经三十多岁了,比如陈鼎。但几个年纪小的小儿子、小女儿,则才上高中、初中。 陈暲、陈睢,在陈鸣面前毕恭毕敬,静静的等着陈鸣对他们功课——社会调查——给出评价。而陈鸣最小的女儿,刚满十四岁的丹阳公主陈悦怡则在不远处,手拿着一单筒望远镜一样的筒状东西,眼睛贴着其中的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 “丹阳,别玩万花筒了,让你父皇看看你的刺绣!”皇后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打小就喜欢她。现在难得板起脸,教训着丹阳不要在玩了。 而至于丹阳公主为什么要学刺绣,这就是中国社会强大的‘历史传统’了。满清入关百多年,让汉家女儿学女红的传统丢掉了不少,尤其是在达官贵人家庭。但陈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后,这个传统就被新朝的勋贵大臣们给捡起来了,这一习俗甚至还反攻皇宫大内。 陈鸣当然不会逼着自己闺女去学女红,但副业,女儿家的重要搞一项的吧。对比琴棋书画,当年年纪小小的丹阳选了刺绣,那么她就一直在刺绣上努力了。 丹阳仿佛没听见,只是把头低了点,依然拿着万花筒看。 “多玩一玩也没什么,小孩子,玩心重。” 在闺女面前,陈鸣的态度一直是很好地。她的这些个女儿,不管是长大成人,已经生儿育女了,还是闺中待嫁,依旧上着学的,在她们的眼中,陈鸣一直都是个好父亲。听陈鸣这么一说,丹阳反而不玩了。把万花筒递给了旁边的宫女。 这可惜这样的清闲时光是短暂的,晚饭时候,朝廷大事就再度涌了上来。 “陛下,国安刚刚送来消息,豫王殿下昨日下榻在了城外的庞府别院。虢王殿下上午走访了吴学礼吴大人,两者就蒙古的草原沙漠化问题进行了探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现象是如今的中国还没办法彻底杜绝的。何况吴学礼还有一定的能力,这些年虽然一直在中枢外省打转,但资格、品阶确确实实是足够入阁的了。 他是下一任内阁的农牧林水产大臣,执掌农业、畜牧业、林业和江海水产大权。庞振坤混迹陈汉朝堂多年,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但是下一任内阁中属于他的铁杆支持者的,似乎也只有吴学礼了。 老庞是陈鸣属意的内阁首辅,陈鸣自然要在内阁里给他安排一个铁杆支持者了。在如今最终廷推即将到来的时候,全国的三品以上文官大员,也就庞振坤和吴学礼是‘安心’的。 “蒙古草原沙漠化……” 听到这几个字,陈鸣的眼角抽动一下。如今绝大部分的蒙古人已经离开了这块他们祖辈生活的高原,但大量的汉人也涌入了蒙古。羊毛的利益让无数人疯狂,尤其是一二十年的缓冲后,下一代汉人都在蒙古大草原上长大成人了,无数当年的移民适应了草原上的生存环境和居住环境,汉人那让人惊愕的生产力就有了一个大爆发,羊群数量急速增高,在汪辉祖任职的这五年里,蒙古草原的沙漠化竟然有了反弹迹象。 可以说,汪辉祖在蒙古草原的沙漠化问题上,是丢下了个大烂摊子让吼人收拾的。 作为下任的农牧林水产大臣,吴学礼在蒙古草原的问题上持减产意见,也就是消减蒙古草原上的羊群数量。但这会引起严重的经济问题,会大大降低国内的毛纺织自给率。短期内还没有太多人支持他的这种想法。并且吴学礼的这种观点也不为陈鸣所喜——这太没有技术水准了。 …… 夜深人静。 沈国贞尤未入眠。 已经是十二点了,他仍坐在桌前,在鲸油灯下读着手中的书。 沈国贞并不是一个学问大家,他在中国‘士林’中的名誉也从来没被谁冠之以‘大儒’俩字过。如今连着两个晚上都熬了夜,眼睛里密布血丝,红得如兔子一般,细心无比的浏览着手中的这本书,这真的是很反常。 沈国贞的精神非常集中,每隔十几分钟,他便会将手上的书册翻,这本旨在规范地方咨议局议员推选资格和要求的册子,字数并不多,只有五大章四十七条25000字。沈国贞却翻来覆去的将这本小册子看了足足五遍。 若不是明白知道这本书是出自刘文、朱世海等人之手,又与新儒党的异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沈国贞是绝对不会翻看这等枯燥无味的书的。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他对着未来的《推选法》皮毛都不知道,江浙省咨议局里还会有人敢把沈家的人选掉吗? 沈国贞可是司法大臣,下一任内阁他不出意外的话依旧会是司法大臣,执掌天下法院和监察院。得罪他了,不怕被人悄悄的算总账吗? 但沈国贞并不想继续接着干司法大臣了,他想当次辅。首辅大臣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但是左右次辅他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皇帝似乎真的不准备插手内阁的其他事物,除了敲定了首辅大臣为庞振坤外,就是把吴学礼提拔了上来,接下的位置至今沈国贞也没有看到陈鸣插手的蛛丝马迹。当然了,内务大臣的名额是有规律的,一直来都是国安、军情两部一把手轮流做,外人插不得手。 可这也足够让朝堂沸腾了。 没有皇帝压制,那就是各凭手段。 但要知道沈国贞是司法大臣啊,各地的警局也在他的负责之下,警局的力量当然不能同专门的情报部门相比,但也不是一丁点‘侦查’能力都没有的。而且他在朝中的人脉强大,至今都察觉不到皇帝对其他内阁人选的制定,沈国贞绝对自己还有希望往前多爬一阶。 熊炳章直接退休了么。他身体不好,资政院都没有进,直接回家荣养去了。 这就腾出了一个次辅的位置来。而庞振坤又上位成功,如此两个次辅都空了出来,作为老内阁的沈国贞要是还不起上一点心思,他这五年的司法大臣就白当了。 当然,沈国贞想要上位,也面临着很强大的竞争,谢瑚、郑闻,那可也是老资格。 尤其是谢瑚,早年的岭南副留守,柳德昭年代他就入阁为民政大臣,五年前外放吕宋任巡抚,现在重新杀回南京,瞄准的必然不是一般的内阁大臣。而且邮政、农牧林水产、司法、文教、财政、内务、民政、外交这八个位置当中,外交、财政,那都不是一般人能奢求的,谢瑚在地方上任职经验丰富,可在外交和财政上就差点了。这俩位置显然不适合他。内务更是军情局和国安的自留地,也不可能由谢瑚担任。 剩下的农牧林水产是吴学礼的,那要是瞄准了普通的内阁大臣的话,还可选择的就只有邮政、司法、文教和民政四个位置了。 这是个位置当中,民政大臣的重要性比邮政和文教是重多了,排位比司法也要重。这个时代的民政部门可不是陈鸣上辈子的民政部,在地方上,民政局的排位是政府部门中第一位的。民政局长的绰号还是小天官,寓意指的是过去的吏部,吏部天官。一定意义上民政局就是小一号的县丞,强势的民政局长可以在政务的很多方面插上搜,还兼任组织部长,牛逼着呢。 而郑闻也一样不可小觑。因为郑闻的背后有熊炳章的支持。而熊炳章不仅自己在皇帝跟前比较有脸,他同汪辉祖的交情也很好。郑闻跟熊炳章、汪辉祖都出身前清官员的幕僚,幕僚系或者说师爷系,在陈汉政坛上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官职、资历和功绩上,郑闻的份量还差一些,但他要是有了前任首辅和右次辅的共同推进,那赢面就比沈国贞厉害了。 既然入阁了,他们彼此间的资历、功绩就不会差多少。这个时候人脉的重要性也就尤为重要。 沈国贞现在面临一个抉择点,他要不要跟他手中翻阅的这本书的‘作者’联系一下? 这也是豫王殿下的意思。 一本《推选法》竟然扯上了刘文,这家伙可是全天下众所皆知的陛下心腹啊。在文教部侍郎的位置上一坐二十年,在陈汉政坛的顶尖层次中的位置不高,权力却不小,在朝堂上的份量更重。 他的亲兄弟刘武,三十多年里始终待在陈皇帝左右,侍从室的大主任已经做了好几年了。而侍从室的品阶名义上低部级尚书半格,但谁会真正的这样看?刘武的绰号可是‘刘御前’! 刘文的出现似乎就可以看做是皇帝对这份《推选法》的最直接态度。从某个侧面上也说明了新儒党异类们的价值。 在沈国贞眼中,这世上的东西截然两分,于己有用,以及于己无用。 而人,也一样如此。 在还没等到一个有用之人的回复前,沈国贞就算躺到床上,也是一样睡不着。 油灯中灯油一点点的减少,但沈国贞等待的消息却始终不见回音,今夜或许还是一个空等。最后他在又一次看完了手中的书后,将手上的书丢在了桌案上,躺在床上呆然的望着窗外。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户外的漆黑被一抹灰白给代替…… 又一天过去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中国的官儿 透过玻璃窗,一盏灯笼飞快的接近庞振坤的书房,而灯笼后的光影中,两条人影疾步前行。 很快,门外传来了一嗓熟悉的声音:“老爷,戴大人回来了。” 就在沈国贞连连活动的时候,庞振坤也在活动,只不过他的目的是巩固地位。皇帝已经为他搭好了台阶,庞振坤还需要给石头做的台阶上刻上一些花纹,让它变得更加威严。 庞振坤停了一下才出声回应:“荷之【戴衢亨字】啊,进来吧。”现年四十五岁的戴衢亨是庞振坤的秘书,同时也兼任着内阁办公厅副主任。 他原籍是安徽休宁隆阜人,但因为战乱逃到了江西大庾。父亲戴元第是满清翰林院编修,可以说就算没有陈汉革命他也没啥大前途。叔叔戴均元、哥哥戴心亨都是由进士而步入仕途的满清官员,戴家可以说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但戴衢亨则不一般,他不是满清的进士,而是陈汉的进士,才二十二岁就中了陈汉朝的进士,并且是一甲第三名,也就是探花。 入仕二十三年,戴衢亨如今已经是从三品官员。等到下个月庞振坤正式成为陈汉朝的第六任内阁首辅大臣,戴衢亨也很可能会再高升一级。内阁办公厅和皇帝身边的侍从室是一个级别的,一把手官比大部侍郎衔。换到兔子时代,就等若是副部级的。 “相爷。”戴衢亨进来后对着庞振坤行了个礼,递上一封书信:“这是沈阁老的回信。” 戴衢亨口中的沈阁老就是沈初,乃现任的文教大臣。当然这一任之后也是要去资政院的。 沈初也是江浙人,但跟沈国贞是完全两码事,崩看他们同出江浙,还一样姓沈,还一样是书香门第,可血缘上俩人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前者是遭了秧,被鞑子判罚于披甲人为奴,后者可是正儿八经的江浙官宦世家。 庞振坤很清楚沈国贞的人脉和影响力,沈家在江浙都能称得上第一名门了,汪辉祖如日中天的时候,汪家的名头在江浙也要弱沈国贞一筹。庞振坤就很有必要跟第二沈拉一拉关系了。 沈初的家族名头是还要弱沈国贞一头,但沈初家族也是有资格与沈国贞家族并列‘江浙二沈’的。 “嗯。” 庞振坤的神情出奇的平静,似乎眼前的这封信根本不是他等候了俩仨小时的回信,表情完全看不出一点急切和烦躁。伸手从戴衢亨手上接过回信,打开来看。很快的,笑容就浮现在他的嘴角,庞振坤便难以自抑叫了一声,“好!” 信里的笔记充分说明了沈初的态度。 庞振坤在内阁的人选定论上有自己的算盘,他所中意的左右次辅里头可没有沈国贞的位置。现在沈国贞在这儿上蹿下跳的,这让庞振坤很不高兴。 虽然从某种方面来讲,他们应该算一国的。与豫王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具体到实际事物,那还是有着不小的分歧的。 戴衢亨垂首待问,聪明的秘书是不会去关注上司的失态的。 庞振坤兴奋了须臾片刻,便放下了信,和声问道:“沈阁老还说了什么?” “沈阁老赞同相爷支持法国人的看法,说欧洲事,两强争霸比一家独大更有利于我朝。但是法国之政乃歪门邪道,与华夏之道南辕北辙,法兰西可用而不可取!” 沈初说的看似是对欧洲局势的看法,但实际上又那里真是在褒贬欧洲的英法争雄啊,这实际指的是江浙的情况。而沈国贞同新儒党的异类们虽然还没亲密的接触,但无形中已经走近了三分。沈初是坚定反对这一点的。 而新儒党异类归异类,他们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同沈国贞搅合在一起了,沈国贞的实力自然就再加强了。沈家在江浙的影响力过于重大,对于中枢政府可不是太好。欧洲是两强争霸,江浙也该学一学欧洲的啊。而沈初的家族是愿意做这个挑战者的。 庞振坤嘴角微微扯动,在灯光下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官员啊,天生的演员,就没一个不虚伪的。但沈初既然如此有自知之明,他就可以安心了。 “辛苦荷之了。今晚就在客房歇息一宿。”这是庞振坤对戴衢亨的表扬。不是谁都能在下任首辅大臣的家里睡觉的。 戴衢亨自然满是感激的退下了。庞振坤从桌上抽出一本账簿,打开来端端正正的将这笔‘交易’记了下来。 当庞振坤可以放松下来休息的时候,一股安心感涌上他的心头。 又给自己拉来了一个同盟。 沈初在文教部多年,亲自主持了多所大学的建设、筹备工作,在如今社会可以说影响力很大的。能把这样的一个人拉到自己的船上,那是在给船舱底儿增添了一块大压舱石啊。 只要这几日的情况持续下去,庞振坤不愁在廷推的最后关头插不上手,自然也不会发愁在新时代来临的时候,控制不了内阁。 沈初已经七十了,他早就在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了。现在他进了资政院,与庞振坤几乎没有利益冲突,但实际地位却真真的再弱了沈国贞老大一截。 当一个人走到一定地位的时候,那他就代表的不是自己本身,而是一个集群的利益。 后世的人常说,灯塔国的总统乃只是大财团手中的傀儡而已,是被人推到前台的玩具。但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政治人物,背后岂能没有力量支持呢?这么说他们也是背后力量的傀儡吗? 那当然不是。因为这当中有一个区别。有一个以‘自己’为主和以‘自己’为辅的区别。 江浙二沈的背后都有强大的经济力量,他们与后世的灯塔国总统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们自己才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核心。 中国还是标准的官本位社会,你想要拉起一股力量,想拉起一个山头,只有你坐上了某个位置之后才有这样的资格。‘人走茶凉’和‘人未走茶先凉’是一个道理。那个‘位置’才是一切的关键! 现在沈二集团的核心沈初要掉队了,而沈一集团的核心沈国贞还能再干一任,这对两个集团的利益影响就大了去了。沈二集团为了保持自己的既有利益,现在就攀上了BOSS庞集团,企图以此抗衡沈一。而BOSS庞集团也需要沈二做个带路党,让他们好更方便的进入江浙,同时也希望沈二集团能作为他们的一部分牵扯着沈一集团的一部分。 庞振坤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沈初离开了政治舞台的中心——资政院还远远不能够跟真正的政府相比,沈二集团朝堂上丢掉了自己最大的支撑点,沈初在中枢培养的几个后辈早早的就在转着‘外放’的想法,只是光是‘外放’,背后没有实权人物遮风挡雨,那‘外放;就很可能真的会变成地方任职。 也就是从京官转为地方官,而后不知道被人怎么’调整‘呢。这当中的道道说白了不值一提,却是谁也不敢忽视忽略的。 鼻子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庞振坤翻开一册笔记本,翻翻早早,翻到了上首写着沈初的姓名的那页。 这些面详细记载了沈初的人生经历,以及由他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延伸出的人脉关系网。而这当中的,有这个出现在廷推过程中的大员们,不说百分之百的已经纳入了庞振坤的口袋,也会有七七八八了。 你要退下了,那就不可能指望所有的小弟全都早就中心。官场上可一直都盛行,‘人未走茶先凉’这一说法的。但是品阶达到三品的官员,其政治属性已经有了一定的固化,或者说官位达到这个地步的人已经开始讲究尊严格调了,如裴矩那样的变色龙一般的角色,纵观历史也是少见的。 所以,沈初延伸出的这些关系,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庞振坤的手中,那也有个七七八八。 这是个很可喜的好现象。庞振坤手中没多出一份实力,他在未来下棋的时候就能没多出一份胜算。 说真的,陈汉如今的廷推制度虽然有着种种限制,但也绝对说不上不民主。 整个陈汉三品以上官员的数量有多少啊。即使划掉不能参与的海外疆土的巡抚、大员,中国本土的三品及以上官员的数量加在一块,没有千八百的,也有五六百。这个数字真的不算少了。 “快没有人了。”庞振坤收拾好一切,感慨的说了一声。 时间就要到了,该敲定的人早就敲定了。敲定不了的人,如果接下的一旬里再没确切消息,那就不用再去等待了。 庞振坤心情松快的想着。剩下的那群人中,沈国贞不可能找得到多少支持者。 二十五天后就是廷推之日,能够参与到其中的名单上,属于他的人将会比现在更长一点。庞振坤坚信这一点,因为他是皇帝的心腹,他是今后五年的内阁首辅大臣,甚至今后十年的中国都要留下他深深的个人烙印。 这是整个中国政坛的盛会,一场将整个朝廷八成以上的三品以上文官一网打尽的盛会。 十天之内,十天之内可以打一个来回的距离中的三品以上官员,全都可以参与廷推。 当初这个决意出现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撼朝堂啊。 就连对发展信鸽不感兴趣的云贵高原,也发疯一样发展起了‘鸽巢’,包括世界屋嵴上的藏地。 没人愿意自己在政坛上被边缘化。可是没有廷推之后,云贵高原和藏地,还有缅甸,那就真的被自动的边缘化了。 要是在巡抚中分出个高下,他们这些地方的巡抚就是排名最可后的人。 庞振坤从来不觉得担当内阁首辅大臣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要是他坐上了首辅大臣的位置,却不能有效的整合内阁,庞振坤他就会成为朝野天大的笑话。 所以,这些天里庞振坤比去年、比前年都忙得太多了。 他要压制沈国贞,又要妥善的与汪辉祖、熊炳章沟通沟通,左右次辅他们可以拿走一个,但必须要由庞振坤亲手掌握一个。 内阁里不可能只有一个声音,但他庞振坤的声音必须是最大最响亮的。 论身份,论地位,还有威望,庞振坤在如今的陈汉政坛上真的如日中天。沈国贞为代表的一些人或许会很努力,但只要庞振坤能够登门造访,或是仅仅是写几封亲书信,都能将一些中立甚至明确属于别的山头的重臣拉到身边,至不济也能起到威逼的作用。除非皇帝能明确的发话表示反对,否则其他人在庞振坤的威势下,真的会向他低头,只要要表示出相当程度的尊敬。 但这也需要庞振坤为此付出一定的努力。 这世上,没有一点辛苦不费,便能达成所愿的好事。有人先天上就超人一等,可世上超越常人者为数众多,他们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超人的成就。 第九百四十六章 内阁大臣 熊炳章日常起居的小院中多了一群人。 他们全都围在院中央的一株高达三四丈、数人合抱的桂树下,地面上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大的土坑,这颗老桂树正在被移栽。 这是熊炳章小院里唯一要‘取走’的东西。再过一个月,他就要搬离这座象征着陈汉官场最高权力宝座之一的府邸了。 虽然以熊炳章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在皇帝跟前讨个情面,缓上一年半载,甚至是要下这座府邸也未尝不可能。但熊炳章没有。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移走这颗他十分喜爱的桂树。 土坑至少有一丈见方,最深处也有一丈,桂树的大半边树根暴露在外。树干上被一条条绳索拉拽着,让它不至于猝然倒下。 刚刚从坑中上来的管家一身的土,“老爷,这树根子还很完好,以后肯定是能活。”冬去春来的季节最是适合移植桂树。这是千百年来的经验之谈,用后世的观点来论,那就是这个月份是桂树的休眠时节,桂树处在休眠状态,移植后不久,气温回升,大地回春,活动力转强,易成活。 熊炳章的小儿子熊文鑫静静的站在老父亲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这棵桂树被人一点点的挖了根。熊文鑫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么牵挂这颗桂树。当初,也就是五年前,他们一家人搬入这座宅子前的时候,这颗桂树本来是要处理掉的。因为这株老桂,夏天的时候绿叶子落光了,秋天也没有开花,大家都以为它已死了。但上一任的内阁右次辅感伤于自己的政治生命的即将结束,就如这死掉的桂树一样寂寥,悲怜之下愣是放任这颗已经病死的桂树待在院子里。 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新的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这颗已经死掉的桂树又生出了绿叶。 这是对上一任右次辅的嘲笑,却也是对熊炳章的赞美。从此,这颗老桂树就成了府邸中的一个宝。 而现在,前任内阁右次辅所面临的遭遇,熊炳章也要直面了。他没有退缩,直接做出了彻底退下的决定,资政院也不玩了。熊炳章希望他的这样做可以给他所认定的继承者,在皇帝跟前多增加一分。 “老大人……” 郑闻也站在旁边,看着这颗象征着熊炳章‘政治生命’的老桂树移植搬家,虽然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够来到这座宅院居住,成为熊炳章的继承者,但内心里也不免有那一丝伤感。因为他也免不了要有这么一天,‘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 郑闻可是陈汉的老资格了,也是江浙人,是绍兴人,早年为满清淮安知府的师爷。但郑家是小门小户的寒门子弟,而郑闻发家之后也很少回绍兴,或者说郑闻把自己家族的根按在了南京。 当年复汉军攻取淮安的时候,郑闻没能逃掉,就乖乖的投降为复汉军效力,而后他很轻松的就爬上了扬州知府的位置,不过一开始的时候陈鸣并不信任他。 因为陈鸣觉得他这个人贪生怕死,人品不行,但郑闻十多岁中了秀才就出来当师爷,当过十好几年的幕僚师爷,处理起各种杂务来是得心应手,属于没人品有才干一类的。且当时的暗营对他的长久监视中,也没有发现郑闻与清军细作有勾搭的迹象。陈鸣那是现在虽然还不能完全的相信他,却也用他的才。所以郑闻扬州知府的宝座也没干几天就被转到了九江知府的任上。 随后郑闻又一步升上了江西巡抚,当时这种现象很多,从知县一步迈上知府,从知府一步迈上巡抚。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汉官场上的制度,就知县升知府,知府升巡抚呢。 可是郑闻的官路虽然坦荡,但他先天根基不稳,又早早的在陈鸣脑子里种下了不好的印象。郑闻足足转任三省,才被陈鸣提入中枢,然后在柳德昭时代得了一个农牧林水产大臣的位置,到了汪辉祖任上就被一脚踢到了南明州,是去年中才回京述职。而也就是那个时候,陈鸣才给了郑闻一个示意,下一任的内阁他可以努力了。 要是郑闻谋求的不是次辅,而是八位内阁大臣中的一位,哪怕是民政大臣或是财政大臣呢,那都有很大的把握。但郑闻不甘心再任一届普普通通的内阁大臣,别看内阁的十一个人,每一个在陈汉都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但内阁大臣与内阁大臣之间也是差距很大的。 这就好比前世兔子长老院的长老,大长老和二长老的差距有多大?二长老和五长老的差距又有多大?那是质的差别。 陈汉朝的内阁不至于相差那么大,因为他们平行的还有一个大都督府,他们的头上还有一个皇帝。 熊炳章与郑闻的私交很好,政治态度也相当一致,虽然郑闻最早出仕陈汉的时候,官职要比熊炳章高出老大一截,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郑闻的品阶高。但熊炳章年纪大,尤其是后老居上,郑闻也就不怎么要脸皮的亲近上来了。 他们俩,包括汪辉祖在内,那都是幕僚系的人。所以郑闻此次上位才能如此得天独厚的得到了汪辉祖和熊炳章两人的推荐。 今后的十年是郑闻仅剩的十年了。他如果不站到一个相对高位上来,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年龄是多么的宝贵就是这般厉害。郑闻比熊炳章小了十一岁,他的政治生命就还有十年! 陈汉朝在官员致仕上头没有硬性规定,但这只是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就熊炳章所知,皇帝心里现在纠结的仅仅是年龄线。 “闻博。” 足足一个小时,偌大的桂树被移走了,地上只留一个巨大的深坑。熊炳章招唿郑闻上前,站在这个巨大的足够掩埋十个八个人的坑前,熊炳章语气带着郑重,也带着唏嘘的对自己中意的继承者说道:“今后你就要学会总揽全局。次辅虽然不同于首辅,却也不同于内阁大臣。” “寻常阁老眼睛里要没有省府界线,但他们依旧有各自的利益之争,有门户之见。文教、邮政、农牧林水产、司法、内务、外交,都想从财政大臣那里要到资金,就算排名阁老第一位的民政大臣也希望财政方面划给自己的资金越来越多。”陈汉现在内阁大臣的排名很明显,外交不是排在第一位的。内政才是第一重要的。这跟英国人的政治权利排序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对外交的重视,那是国家政治的第一位,由首相亲自负责。 两边的政治结构的不同,从某个方面也证明了两者国家利益重心的不同,或者说两国的根本不同。 英国人如此在乎外交,是因为他们盎格鲁—撒克逊人要想保证自己的利益,对外交际和殖民地就是重中之重;而中国则只需要全力以赴的搞好内部问题,那外部的一切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熊炳章这是在教郑闻。 想要干好次辅,想要在今后的十年里始终处在中国政治权利的中心舞台,那就千万别让门户之见遮蔽了自己的眼睛。 “天下的一切都在这个碗中。你们左右次辅,还有首辅大臣,那就是端着碗的一双手。是你们把天下端到了皇帝的眼前,让皇帝眼中看到整个大汉朝。” “如果你被门户之见遮住了眼睛,那就是去拿端碗的手去捂碗。” “当今皇帝可不是庸主。那端碗的手去捂碗,那不仅会挡住皇帝的视线,更会让碗变得不稳。” 天下就是一个碗,变成‘完’也不是多困难。 “闻博记下了。”郑闻没有被‘如闻黄钟大吕样儿’给警醒,但熊炳章所说的话,他也的确确记在了心上。门户之见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丢掉的。 熊炳章珍爱的老桂树挪开了,看着老态龙钟的熊炳章,熊家的每个人表面上都若无其事,但每个人心里都在念着‘不祥之兆’四个字。 政治人物在丢掉自己的权力之后,重是会衰老的很快。熊家又不是宋王、柳家,没有了内阁首辅大臣的头衔,他们还有王爵和侯爵。 熊家也有这个荣誉和实惠。开国时候的爵位是能换来土地和封国的,那才是一个家族百世不移的基业。可是熊家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还是流爵。 …… 此刻的沈家,沈初已经把自己手头的权利放到他的办公桌上了。如今的沈初不再是以一个‘沈阁老’的形象出现在家中,而是资政院中的一员。所以他的整个形象似乎也没有那么伟岸高耸。 今天南京的太阳很好,沈初就待在他家里的玻璃温房处,靠在摇椅上晒太阳。 全玻璃拼出的透明房屋,不给花景盆栽过冬时候安置,却用来给自己晒暖,沈初这可是南京城里的头一份。虽然玻璃窗户早就走进了中国的千家万户,南京城的权贵重臣早二十几年前就都换掉了旧有的用纸或纱煳起来的窗户,而改用了更为透亮也更能遮挡风雨的玻璃窗。 但如此之类的暖房,还是很稀奇的。 而事实是这种暖房的技术含量也比单纯的玻璃窗要高了不止一个等级。因为它完全是玻璃结构,而现在的玻璃可很难保证能平稳的度过春夏秋冬的四季变化。并且这里的玻璃块都是超级大的,制作这样的玻璃也比普通的窗用玻璃要难度大多了。 但沈初不是普通的大商贾、大富豪,他是帝国的内阁大臣。 在这样的房间里,冬天出来晒太阳是最舒服不过了。年纪大的人多吹一点寒风,就很容易生病。熬不过冬天的老人这世上很多,但这玻璃温房解决了一切难题。 来自波斯的精美毛毡披在腿上,沈初正闭着眼沐浴在阳光中。光线透过无色的玻璃照射下来,让室中变得温暖如春。温房中还有十几盆盛开的花木,都是市面上见不到名品珍品。 沈初的气质在一点点的改变…… 第九百四十七章 狂热的民族分子 时间流转,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大地回春,阳光明媚,万物生长的季节来临了。 这个年节,南京、上海、广州、燕京、鲁山、武汉等大城市中燃放烟花爆竹的少了,但吃喝玩乐在看似‘不热闹’的年节里却半点也没减少,因为数据会告诉你一切。 南京城里的人口越来越多,在过了元宵节之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汇聚来此。三年一度的科考就要开始了。陈汉有明文规定,不会因为皇室丧事耽误了科举考试,只会因为皇室喜事儿增加科举恩科。 天南地北的举子纷纷来到南京,参与科考的举子数量在上一科时就正式突破了万人大关,而这些人多半还会随身带着仆人、书童。陈汉朝的举人可不会有穷举人,这些人都是要参加政府工作的,现在当官的薪俸可不少,很多人已经那陈汉朝的官俸跟两宋媲美了。 南京城再是个大都市,一下子涌入了几万个不事生产的人来,大街小巷一家家店铺客舍饭庄酒店的价格几乎一瞬间就提到了最高点,整个城市就如此刻的天气那般,焕发着无比的生机! 新一任的内阁也全部到位。与之前的地下组织部长们的议论有些差异的是,沈国贞竟然逆袭成功了。 他顶掉了谢瑚的位置。可怜的谢大人,有着二十多年督抚大员经历的谢瑚,本该是绝对要入阁的谢瑚,竹篮打水一场空。被皇帝送去了美洲大陆,在朝廷的第二波分封结束之前,看好美洲的地盘,当好这个大保姆。 谢瑚很困惑,谢瑚很迷茫。他很不解沈国贞是怎么上位的。好多个跟沈国贞根本没联系的人,突然转变态度,支持起了沈国贞。 难道这真是新儒党异类的作用吗?有那么巨大吗? 谢瑚黯然神伤,却也只能掉了牙齿和血吞。目送沈国贞登上内阁左次辅的位置。 是的,沈国贞赢得的还不是右次辅的位置,而是更高出一线的左次辅的位置。 说到底谢瑚还是因为上头没有奥援。 怪他早早的就身居高位,自己都有资格另立一个山头了。而且谢瑚年纪不大就身居高位,心中傲气自生,搭上的大人物只有宋王。而第六届内阁的右次辅郑闻的背后则是由前任内阁首辅和次辅的大力支持。所以沈国贞没能顶动郑闻,却把谢瑚给捣了下来。 廷推上发生的‘奇闻’曾经一度惊讶天下,就连今年的科考都压它不下。但是,很快的新的奇闻妙事就是吸引走了全天下人的眼睛。 第一,信任内阁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增发第二笔运河债券。甚至还透出消息说,如今的运河债券在几年之后未尝不能变成运河股票。 今后几年里,内阁会慢慢筹备自己的苏伊士运河公司的。虽然这公司没能掌握住全部的运河股份,也没能完全掌握着百年前年不变更的运河经营权,但利益之大也可想而知。 历史上高卢公鸡在开发巴拿马运河的时候,在施工方案失误——误把巴拿马运河当成了跟苏伊士运河一样的海平式运河,实际上巴拿马运河的两端海平面却相差甚大——工地劳工大批量死亡,工程进度与计划严重不符等等恶劣情况下,运河工程的主管阶层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也是为了继续大肆吞噬运河工程资金,继续增发运河债券,无数的法国人依旧挥舞着钞票购买。直到运河公司的资金彻底枯竭,爆出震惊世界的‘巴拿马丑闻’,无数法国人才为自己注定要打了水漂的钞票哭泣。 而这件事也能看出来,对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眼界被开阔了之后的民众是多么的热切。因为这样的世界级的交通咽喉,这样的黄金水道,那就是一颗看得到摸得着的‘摇钱树’,它的股票是真正无比的硬通货,是永远也不会贬值掉价的。 除非有人在那里击败了帝国大军,占领了苏伊士运河地区,但这可能吗?没有一个中国人会相信这种可能的爆发,即便那是在几万里之外。 而第二件事就是中国第一条铁路的建设——开海铁路,从开封抵达海州【连云港】的。 这件工程由中央新近成立的铁路总局统筹负责,而铁路总局是绝对独立的一个职能部门,并不隶属于交通部。 此外还有蒸汽轮船,这项新成果也被陈汉光明正大的拿来了出来。 钟山自然科学院的算盘没有达成。轮船和火车的技术专利交给了两个专业的研究所,这是他们发展壮大的基础。一个研究机构如果只靠着朝廷的财政拨款,那是没有大的发展前途的。他们还是要自力更生! 火车和轮船的技术专利就是政府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不过这个时候陈鸣的心却不再两个月后即将开启的那场文教盛事上,也没有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铁道和轮船,注视着船坞上正在建设的明轮炮船! 两艘铁肋木壳战舰,四艘两千吨级运输舰,这就是财大气粗的水师给斥重金拍下了轮船专利的江南造船厂和天南造船厂所下的订单。 每家都是一艘军舰和两艘运输船。水师方面虽然对轮船十分的感兴趣,但对于明轮船那非常突出的外表缺陷也表示难以接受,从战术方面考虑,军方的意见更倾向于螺旋桨,而不是明轮。 但后者的速度也是一个让水师无法忍受的短板。这种情况下机帆船就是一个很好地选择了。 所以说,如今这个时代,属于轮船的时代还没有正式来临。现在的蒸汽轮船还需要在风帆战舰的羽翼下继续雌伏,直到他们能彻底弥补这一切缺点后再说。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六艘‘军舰’也是全世界的第一了。 轮船研究所身上的压力十分的大,风帆加蒸汽机的混合动力船是他们所厌恶的,但现在这却是他们最好的选择。想要弥补轮船上的种种缺陷,他们还要付出很长的时间和非常大的心血。 江南造船厂和天南造船厂在接下了军用订单的同时,也没有放弃民用。 小型的明轮船在内河运输中有着很大的优势。而大量的制造小型的内河明轮船,也能为两家造船厂积累下大量的轮船制造经验。 这两种新兴事物很大程度上吸引了整个中国的注意力。这是政府强力推行的效果。 民间当然也会有人对轮船和火车感到不满的人,但在陈汉政府面前,他们的力量就是零。 后勤部已经向两家造船厂各下达了十艘五百吨级小型运输船,而一些权贵和九州商会参与的内河运输公司也纷纷向两家造船厂下达订单。 轮船在中国水利运输上的门径已经被悄悄打开,那是再也合不上的了。 中国的商人,只有与时俱进,才能继续赚取自己所期望的利润;顽固保守,固执己见,甚至是做历史的绊脚石,那最终只会被商业大潮的浪涛所淘汰。 陈鸣希望在自己六十岁的时候,能够见到一支真正的轮船军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中国的铁甲舰耀武扬威于海上。 先木壳战舰,再铁甲舰。 陈鸣知道这还需要足够多的经验去积累,还不能盲目上马造船,但他有这个耐心去等。 就算是明轮船,配合上六角炮的射程和精准度,那也能照样成为大洋上的一顶级猎手。 当然,欧洲人不会看着中国大步的向前走,而继续自己的睡大觉。当轮船和火车的消息传到欧洲后,他们自己也会立刻倾向资源于这两方面的研究。但中国始终能先行一步! …… 日本,北海道。 北海城已经飘扬着日本的国旗了。中国不仅遵守承诺退出了虾夷地,还提前了整整好几十年将之教给江户的德川幕府。要清楚,当初中国与幕府签订的协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的,中国在这儿享有五十年的经营权。 五十年后这座城市才是日本的。但是中国在柳德昭任期的最后一年,就把这座城市和周边区域交给了日本幕府。至少五万华人、朝鲜人从北海撤向了库页岛和朝鲜。 所以,北海这座位于石狩川下游出海口的城市,此刻已经是属于德川幕府的了。整个虾夷地也正式的被德川幕府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并更名为‘北海道’。 似乎整个北海唯一不变的就是唐氏了。 唐氏百货仿佛一个庞然大物,继续着自己北海第一商场的生涯,就像它的老板——唐飞鹏在江户、京都、大坂等地那浮夸、傲慢、奢侈的生活一样。 雪花飘落,凌厉的寒风顺着敞开的门扇吹向屋内。三野平北盘腿坐在门口,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任凭风吹,眼睛里只有身前的一张小酒桌,一壶清酒,一个酒杯。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如今的有栖川宫织仁亲王。他是当今光格天皇的亲信,光格天皇的父亲当年因为做错事【栽赃的】,被幕府逼的自尽了,而有栖川宫织仁亲王就是他的介错人。 虽然这些年日本皇室的声望和利益不断的受到德川幕府的打压,但有栖川宫织仁亲王是光格天皇的心腹亲信,还是有那么一点存在感的。 可是现在的有栖川宫织仁亲王自觉的浑身冰寒无比,整个人就像是在腊九寒冬掉入了万丈冰窟之下。北海道再冷的天气也冷不过他内心的冰寒。 把自己冻死吧,人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三野平北嘴角浮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性格有些懦弱的有栖川宫织仁亲王可不是视武士荣誉比自己生命都重要的真正武士,他是挣不开自己为他套上的铁锁链的。他绝不愿意直面死亡! 昨天,是有栖川宫织仁亲王最后的机会。有栖川宫织仁亲王很清楚这一点,但他知道自己如果有半点‘不应该’的动作,自己对面的人绝对会让自己被自杀的。所以他选择了生命,懦弱战胜了荣誉,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昨天,面对着那个人,他做出了一个让自己永远钉在日本耻辱史上的决定。而现在他已经回不了头,他似乎只能顺从三野平北的意思,但这必会严重损害日本皇室和公族的利益。 三野平北似乎回到了当年时,回到了自己为第二代闲院宫直仁亲王担当介错人的那一天。他自己代表日本的传统,挥下了那一刀。他很痛苦,因为他知道那些事情真的不是闲院宫直仁做下的,但这无济于事。那一天他万分痛苦,可也万分荣耀。 对比那一天,昨天、今天的他也万分痛苦,可有栖川宫织仁亲王却清楚地看到,比樱花更为令他们珍视的荣誉,已经轻轻地落去了。 “亲王殿下,既然已经决定那就坚定的走下去吧。让历史和未来来判定我们与京都的对错。” “日本只能有一个声音。公族的智慧远远不能领导日本崛起。” “我们只有依靠武家,日本只能依靠武家。” 三野平北到现在还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挥舞着臂膀,激动的不能自已,漫天的风雪都被他迸发的激情所融化。“我做的事情很卑鄙,但我是为了日本。” “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不是在于武士们的生存和荣誉,更在于大和民族的未来。”三野平北表现的像是一个狂热的民族分子。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中国内政之民生 承天二十六年的正月中。 新年刚刚过,一场突如起来的冷空气席卷了两广,琼州府的最高气温在连续三天处在20°以下后,今天的气温又陡然直下,凌晨时的气温居然直逼10°,即便到了正午时分气温也不到15°。 让无数这里的土着百姓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冷’的滋味。 不过此时的琼州府城琼山县贸易市场里,却车水马龙,人潮如涌,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子从市场门口直接排到了人行道上,绵延好几百米。 没有人关心这天气变化,下降几度又死不了人,加一件坎肩罢了。早早的把砍下了的甘蔗卖掉换钱,这才是正事。 虽然现在的商家已经有很多人直接下到田间地头,自己与种植户谈好生意后,卖家自己找人砍甘蔗,自己找车马拉。但还是有很多人为了多赚那么一点钱,自己一家老小辛辛苦苦的砍甘蔗,然后再辛辛苦苦的拉到市场上买。 于此同时,城外的村落田地里一样是人潮涌动。 这个时候正式甘蔗收获的日子。这可是琼州百姓的主要经济作物,虽然种甘蔗很耗费地力,想要保证田地的肥沃程度,就要花钱卖豆饼和鸟粪,可是种甘蔗赚钱啊。 糖类这东西是无数人喜爱吃的。当然的生活条件变好之后,糖类上的消耗就直线上升。据统计,承天三年,全国的糖类消耗只有二百万担,一担一百斤么。 对比欧洲,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可要是彻底换算一下,放到人口两个亿的中国身上,人均食用糖类仅仅是一斤。这个数字比起后世联合国的调查数据——2011年,全球人均消耗食糖25公斤,而在工业化发达的国家,这个数字高达33.1公斤。中国当初的数据少的可怜! 而如今的中国呢? 在之前的一次统计调查中,只中国大陆本土,每年要耗用的蔗糖等,就多达上千万担。虽然对比21世纪的数据,依旧小的可怜,但已经有了让人值得欣慰的长足进步。 这上千万担的蔗糖等,主要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南方的甘蔗林。从一开始的中国本土南方,到后来这个范围包括了整个南洋。一片片的甘蔗林就是中国糖类的主要来源。而如今在东北等地区正在开始不停的扩大种植面积的甜菜,它所占据的比例还是很小很小的一个数字。 此刻,成千上万的琼州农民挥动着锋利的砍刀,将小树林般的甘蔗一一砍掉,然后打成捆,搬上路边的马车上,一辆马车刚拉走,另一辆马车又准备好了农场小道的尽头。长龙一样,连成串的满载着甘蔗的马车源源不断地朝城北榨糖厂而去。 这一车车的甘蔗要是向外运的话太费运力了,自古以来向外走的都是成品的砂糖、蔗糖,而没有向外头运甘蔗的。 琼州府的榨糖厂几乎全部操控在李氏的手中。因缘际会,李氏跟琼州是解不开的关系了。李琨最初的时候还不准备进入榨糖业,因为这利润并不太高。可时间一长久,李琨也就‘明白’过来了。要让自己的宝贝外甥登上皇位,可不是光有钱就能行的,握着一些产业的命脉更重要。 甚至在事情不及的时候,还可以拿来当护身符。 李氏就从九州商会融资,自己搞起了一个海南糖业的近代企业。李氏的榨糖厂在一开始就用上了蒸汽机,不再是老式的糖寮里的那种畜力压榨机了。速度不仅快,利用效率更高。而且榨好的甘蔗渣还可用来造纸,甚至一些甘蔗渣在彻底粉碎之后还会送进食品加工厂。 反正李氏的海南糖业公司只用了三年就统一了整个琼州的榨糖业,把整个琼州府都变成了自己的原料种植基地。也只用了三年就赚回了本钱,还变更了名字,从公司变成了集团。其琼州岛内的糖类产值也达到了七十万担的地步。可以说在整个帝国糖产业中也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从汪辉祖时代开始,海南糖业历经了柳德昭时代的‘黑暗’之后,开始大规模的向广西、安南和南洋出击,但老天爷虽然不黑暗了,别地儿的糖类企业也多完成了技术革新,海南糖业没有了技术上的领先,扩张效果自然不能做到他们所期望的势如破竹了。 到现在,五年时间过去了,海南糖业集团的总产值也才刚刚突破了百万担。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海南糖业集团成为业内的一方巨头了。 九州商会可不会管那么多,他们要的只是海南糖业集团蒸蒸日上。当年投进去的资金,现在光分红就已经打了好几个滚的捞回来了。 …… “小心,别压坏了车子,多拉几趟不费事!”今天下田多套了件厚袍的中年男子,在一大片甘蔗田前来回招唿着,生怕手下的农场工人一个贪心多搬了几捆甘蔗,让已经超载的马车直接压散了架。 “黎管事,今年的甘蔗品相甚好,至少能评入进甲级。”一个脸上印刻着纵横交错的深深沟壑的老农很自然的守在中年男子身边,摸着花白的胡须,笑眯了眼。 这位可是农场的技术大拿,镇上的农牧站开办的学习班都请他去讲课。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种甘蔗是绝对的一把好手。 黎宣明别看是农场的一把手,但是在东家眼中,这老汉的份量比他黎宣明还高。 黎宣明这样的人到处都是,老汉这样的‘技术大拿’可不容易找。 摸着新鲜甘蔗的断面,鼻子尖似乎都能嗅到一种沁入心扉的甜腻,那指尖黏煳煳的感觉让黎宣明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的确是能入甲级的上等货。哪怕是甲下呢,价格也比乙上好处一截。 今年的甘蔗汁水十足,而且每亩产量达到了6000斤,而整个农场种的就是甘蔗,整整一千二百亩地全是甘蔗,这产量算是创造新高了。 黎宣明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收益了,他除了日常工资以外,还有着农场3%的干股。 而农场的总投入是多少呢?他和老汉等员工的薪水,一千二百亩地的甘蔗总共才二十二个工人,种甘蔗并不难,砍的是收获,只是砍甘蔗来的都是短工。而就这也是甘蔗种植业最大的一块成本支出呢。而除了这些,农场本身的这二十二人的工资开销并不高,因为这二十二个人里头有十二个是奴工,如黎宣明这类自由人才有十个,每月的薪水支出也就在一千块左右,一年下来的总支出——要加上中秋、年节的奖励等等,也就才一万五千块。甘蔗地最大的开销除了短工就是肥料了。 砍甘蔗很需要人工的,不算车马费,只是一亩地的甘蔗就需要五到六个人一天的工时,一千二百亩地就需要六七千个人的劳动日,换成月的话就是二百二三十人的月薪,这可不便宜啊。这些人都是高强度劳动,二百多人的月薪加上食宿和工具耗费,至少是两万。 如此再加上车马费和每年的肥料用度,农场的运行成本是绝对要超过五万五千块的。而农场一年的收益呢? 一斤甘蔗的价格是多少呢? 丙级的甘蔗大概只能有一成的出糖率,也就是一斤甘蔗出蔗糖一两。而能列入甲级的甘蔗,出糖率可以比丙级高出一半,而且品质好更高。 而蔗糖在市场上的价格是多少呢?2.5元/斤。这个价格不低,但也不高,绝非贵的离谱。 糖这玩意儿在康麻子时候就能买到百文钱一斤,那个时候的一两银子可只能换800文。到了乾隆中,糖的价格已经涨到了300文一斤,虽然这个时候的一两银子多半能换到1000文到1200文了。而一两银子,一块半银元与华元的兑换值是多少呢?就按14华元来算吧。14华元的四分之一是多少?3.5华元。实际上中国的糖价比之满清时代还落了很多。而且如今国内市场上的糖类已经不再会出现黄糖、黑糖了。 ——这里的黄糖、黑糖不是说如今的蔗糖种类中的黄糖、黑糖。而是指过去制糖业因技术落后,甚至是有意为之,而使得蔗糖的颜色不正,尤其是红糖和赤砂糖,颜色都变了。 可如今国内的糖类品质比之满清时候是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一句话汇总,糖类在陈汉朝也得到了新生。价格降了,品质高了。但这利益的绝大多数不是那在种植园主的手中,而是握到了制糖工业主的手中。 一斤蔗糖的价格是2.5华元,要是高品质的白砂糖、冰糖,价格还会更高,三块、四块、五块也很正常。而甲级的甘蔗正式这种高品质蔗糖产品的原材料。在这种情况下,一斤出糖率在15%以上的高品质甘蔗的价格是多少呢? 不是三角,不是两角,也不是一角,而只是两分,顶高不会超过三分。 农场的种植面积是一千二百亩,一亩地的产量大概在6000斤,总产值也就是720万斤。每斤甘蔗的价格只有两分,那么一年农场的总产值就是14万4000块,其总收益就在8万5000块以上。 一株甘蔗可以割三茬,也就是种三年。三年后拔出宿根,重新种植。 而事实上,农场是需要歇息一年的。 甘蔗这玩意儿超级耗费地力,就算年年撒豆饼和鸟粪也不能年年种植,中间必须让它歇息。 而挖宿根和种植蔗苗的时候,也是需要请短工帮忙的。 如此这四年一个轮回,第四年的产能接近于零,顶多是重点牧草,养地,另外还要继续施肥。收入还没有投入多,这么一来,这个农场主四年的收益就大概就是二十三四万——这还需要年年都生出甲级货才行。 黎宣明的干股是3%,他今年的分红就在2500块上下。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而对于农场的东家来说,一亩地四年能挣200块钱,每年就是50块钱,这收益可是相当不错的。比种水稻是强多了。 中国的粮价几经颠簸,如今大米的价格一斤在一角二分到一角五分之间徘徊。这是市场价格,粮食公司从农场收粮的价格绝对不会超过一斤一角。而且只收晚稻米,早稻米是另一个价格,低得很。 而一亩地的水稻收成能有多少斤? 晚稻亩产300斤很正常,400斤就是风调雨顺的大丰收,500斤还没听过。同时种稻、收割又要废那么大的劲儿,还有耕田、蓄水等等。 种甘蔗比种水稻划算。 尤其是在朝廷能及时供应豆饼、鸟粪之后,南海上的岛屿也有鸟兽粪石。 在中国境内,如此经济作物侵占粮田的例子还比比皆是。而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九百四十九章 中国内政之建设 农历三月,欧洲传来了新的消息。 ——巴黎发生了新的政变,拿破仑一举登上了法兰西最高的权力宝座。 陈鸣得讯后笑的异常灿烂。好啊,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说明法国人要从埃及撤退了,历史上拿破仑担当了巴黎的大BOSS之后,没过多久奥斯曼就跟法国又盟友了。同时这也说明中国很快就能在美洲赢来新的收获了——路易斯安那。 这个暗棋,陈鸣已经埋下好多年了。真的是要到收获的季节了。 而中国在有了路易斯安那后,灯塔国再想玩西进战略也不行了。 这是抑制灯塔国,独霸美洲,同时又不引起欧洲人注意的重要一步。 当然,拿破仑也可以不把路易斯安那卖给中国,而是如历史上一般卖给美国,但是他敢承受陈汉的怒火吗?他有必要承受中国的怒火吗? 历史上拿破仑把路易斯安那卖给美国人是出于对战略大方针的考虑,当时拿破仑派大军进攻海地,意图恢复法兰西在那里的统治,结果全军覆没。法国在美洲的力量降到了最低点。拿破仑不把路易斯安那卖给美国,英国人夺取那里简直易如反掌。当时法国与英国的局势已经势同水火,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 要知道在第二次反法同盟粉碎之后,拿破仑原本的如意算盘是在欧洲与英国讲和,并在加勒比海地区与北美扩张势力版图——所以他派出远征军去海地,但法军在海地的军事行动一直不顺利,同时英国人也不愿意同法国和平,法国与英国的军事冲突已然不可避免。 所以,拿破仑把广袤的路易斯安那以一个便宜的价格卖给了美国人。虽然如此的价格依旧不是弱小的灯塔国可以承受的。但这次交易奠定了灯塔国强大的基础! 拿破仑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人,陈鸣不相信他会猜不出陈汉要从他的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原时空历史上,拿破仑把路易斯安那卖给美国,现在卖给中国显然更符合他的利益。 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果子还要再等一两年时间吧。 现在的拿破仑刚刚上位,权利还没有彻底的拿捏牢固,陈鸣自然不能这个时候就伸手朝他要路易斯安那。要等他巩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然后再谋求利益。 随后的两个月里,至少一万名中国劳工乘船开赴了天方。苏伊士大运河的挖掘工程已经进入了轨道。这条运河的技术难题不大,因为是海平式的运河,技术难度根本不是问题。可是整个工程都是在干旱的沙漠当中,严重缺乏水源。当地的劳工绝大部分都是中国人,小部分的日本人,工程指挥部可不会如历史上法国对待埃及劳工那样,不顾后者的死活。 历史上的苏伊士运河,埃及12万民工为之献身,平均每千米就死亡738.5人。中国人的人命可没那么廉价。 保证足够的饮用水和食物,是工程指挥部最基础的物质保障。而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整个运河工程,足足四分之一被运到苏伊士的中国劳工,做的是物质转运的工作。 陈鸣觉得这整个工程建设下来,怕是10亿华元也打不住。历史上的法国人,那般苛刻的对待埃及劳工,生生逼死了12万人,而当时的埃及总共还不到400万人口,如此巨大的代价,修通苏伊士运河也花了足足十年的时间,用去了小两千万英镑的资金。 陈汉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钱不是问题。就算再多几个亿,换算到每一年中,那也就是一个多亿的资金。依照中国现在的财政和民间对于运河债券的热捧,这根本不成问题。 有问题的是人。 中国人的生命现在很珍贵,不要说12万人扔到了埃及,就是一万人陈鸣都舍不得。所以啊,当法国人从埃及撤退之后,陈鸣会一点点的把运河工地上的几万劳工外调,不管是亚丁港,还是他想往的南非,几万人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而工程的劳动力主要还靠奥斯曼人。 统治着庞大的地盘,奥斯曼人的地盘中有着不少片的‘低贱人’,这些人在未来的时间里会被一船船的运到塞得港——苏伊士运河的西口。 时间慢慢进入了农历的五月,过的真快,眨眼,半年的时间就没有了。 还有一旬左右,就是黄淮平原上一年一度的夏收期了。自从先前遭灾以来,黄淮平原上的数以百万的老百姓是渡过了万分糟糕的一年。 春天的旱灾,夏秋的蝗灾。 涝灾是没见到,可一旱灾一蝗灾却是让整个黄淮都耽搁了一年。 朝廷的赈济工作是很给力的,但再完美的赈济也不可能一个不漏的照顾到三百多万受难百姓。一直到了中秋时候,黄淮连降了十天秋雨,雨势不大,却连下十天,真正的化解了悬挂在黄海平原头顶大半年时间的旱灾。也没有耽搁了冬小麦的种植。 而到了冬天,这里又狠狠地降了几场大雪。瑞雪兆丰年,这是好事。而转过年来,老天爷给脸,是风调雨顺,黄淮大平原上受灾的旧有痕迹像是湖中的波澜,被迅速的抚平,现今的黄淮还是一派丰收景象。 徐州一带的农场全部成了金色的海洋,无数的小麦还在抓紧最后的成熟冲刺期。 麦子在微风的吹动下,形成了金色的麦浪,一起一伏,沙沙作响,似乎是一首优美的音乐,令人回味无穷。这是丰收的喜悦! 麦浪滚滚,麦香飘飘。滚滚的麦浪把黄淮大地都染成一片黄,把天空染成一片黄,黄的殷实、篷勃,黄的惊心动魄、金光灿灿。 这是陈汉的根基。粮食的丰收是陈汉国势昌盛的鉴证。盛夏虽然炎热,可这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一个收获的季节,一个激动人心的季节。 另外,同样是在徐州府城,西北城郊的黄河岸边,一座工地正在忙碌的施工者。无数工人蚁穴里的工蚁,紧张、勤奋而有序的忙碌着。 在工地的南侧,三座蒸汽机正在发出震人耳朵的轰鸣声,每个蒸汽机都连带着一个铁质的‘水车’,水车立在一个大大的‘锅’中,锅子里被倒入了一车车的碎石子、沙子、水泥等。然后一锅锅的混凝土被这些蒸汽机搅拌,当搅拌结束,打开锅子的阀门,倾斜下来的混凝土由江边上立着的另一台蒸汽机带起的传送带,运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陈汉要在徐州建立起中国第一座黄河大桥。技术上有没有难度?当然有。但能不能克服?一样可以。 黄河下游的水深是很浅的,比泰晤士河口地区的水深浅多了。 但黄河底部的淤泥淤沙绝对会给桥墩的建设构成很大的麻烦。 而在工地的西头,一辆两侧各带着两个大轮的高大而奇特的蒸汽机械正如一头巨兽般静静立在中央,机械前低后高,其头首部委还有着一个高高竖起的烟筒,浑身漆黑,最后则如阶石高凸,又如是格子间,空出的地方都安装着玻璃,四周围绕着十几名身穿红黄色工作服的工人。 蒸汽怪物为铁木混合结构,长近两丈,宽有六尺【两米】,高则接近一丈四尺【五米】。这就是中国第一代定型的蒸汽火车头了。 徐州黄河边的这个工地那就是开海铁路的施工地之一,也是最最重要的施工地之一。如果这儿的黄河大桥构建不能成功,那么铁路桥也就不用相望了。开海铁路也会成为陈汉的一个大笑话。 而在铁路修筑的同时,火车头和车厢也陆续的被布置到位。徐州站可是开海铁路上至关重要的站口,这儿的规格是调度站,与开封、海州站的资格一般高。 当一铲铲煤炭被塞进了锅炉,蒸汽开始升温,随着一声汽笛鸣响,站在编号为04号蒸汽火车头驾驶室驾驶位上的工人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家伙,后头挂上六七个拖车,每一个都装满重物,重大几万斤,这大家伙也能以每小时10里的速度跑上几百里地。 工地西头的铁轨铺成的还不到两里地长,以火车头的速度很轻松就搞定了。 “哈哈,今天的测试一切正常,这已经连续半个月没出现问题了。”半个小时后,随车的技术员向徐州站的总工兴奋地汇报道。 …… 建国到现在已经第二十六个年头,截止成天二十六年上半年,又一次全国人口大普查的结束,陈汉的总人口已经有20600余万人。出生率高得让人担忧,中国人自古就有多子多福的思想,现在生活提高了,不多生养一些孩子,还留作种子不成? 与之对应的,就是对外移民速度的下降。不仅是美洲,南洋和外东北的人口迁移速率也在大大下降。如今的美洲和南明州,早期的不少城镇人口甚至还没有突破万人大关。 二十多年的埋头发展,二十多年的工业化进程,如今的陈汉距离完成工业革命还很远很远,但国家近代工业的基础规模已经逐渐步入成熟期。只是社会还没有进入到工业型社会,距离全面爆发式扩张还有点距离,所依赖的产业工人数量依然不足。 整个中国本土,每年能从正规职业教育学校渠道和在职培训获得的合格技工数量不过五万人,整体工业发展依然受着原料供应和熟练技术工人数量问题的制约。 当然,这并不是说二十多年的努力效果就不打了。事实上,庞振坤入主内阁后第一个发起的重大议题就是新时代交通建设的革新。 对比当年的水路、陆路交通疏通、修筑,二十多年的时间让陈汉的工程建设技术有了难以想象的超大发展,这里头就饱含着桥梁技术。 徐州的黄河铁路桥就是一个实验,在未来的五年中,中国各条大江大河上都会出现一道道跨越江河两岸的大桥,让之前需要船舶转运的‘交通’变得更加方便快捷。 黄河中下游是此次交通大建设的重中之重,谁让黄河在中国北方的社会经济当中有那么高的重要性,而它本身河流水深又相当的浅少呢? 并且在一些大中型河流上,水库也会一个个出现。 第九百五十章 国家工程战略 陈州府淮宁县,流经周家口镇这颗豫东的商业明珠的沙河。不久前贾鲁河才经历了一场大规模降雨,紧接着豫东陈州府一带又连连降雨,以至于沙河水位暴涨,河水翻滚急潺,涛声绵绵。 河北岸畔。中原第二建筑公司和国家建设部下属的桥梁研究所所组成的联合施工队,正在为国内第一批钢筋混凝土跨河大桥工程之一的沙河大桥做着最后的施工准备工作。 徐州的黄河大桥是铁路桥,周家口的这座沙河大桥则是纯粹人行马走的。 在周家口这个距离鲁山最近的商业要点兴建跨河大桥,沟通两岸的交通,是国家目前掀起的新一轮交通建设战略的重要目标之一。沙河大桥是一系列跨河大桥中的一个,这个战略计划是对路桥工程施工技术的一次重大考验,同时也是中国从传统的建桥工艺迈进新时代的节点。 这次的交通建设计划总投资不下五个亿,而计划进度上的时间也绝不止五年。这甚至会牵连到五年后的第七任内阁,而资金追加也是小意思。 对于普通小民来说,他们是不会管将来的。他们关心的仅仅是眼前。 沙河大桥一旦落成,并不会对周家口本身的经济有质的促进作用,但好处也是很多很多的。至少这河两岸的交通方便的太多太多了。 过去的沙河只能走船,或者是轻型马车——沙河上也有老式的桥梁,走个人可以,载人马车也能行,但装满货物的马车,还有公共马车这样的重型马车,就不行了。老式的桥梁承受不起! 可是要换成钢筋混凝土的呢? 而建设部既然在铁道设计的时候敢把主意打到黄河的身上,小小沙河就绝对不成问题的。中国如今的桥梁工程力学完全可以做到,而工程中所动用的所谓先进机械,也不过是若干台重型蒸汽牵引机或吊机,以及一些内河浮台。 甚至在沙河大桥这类的二等或者是三等桥梁上,都有人提出过用牵引式的桥梁设计,但最终还是被上头给否决了。钢筋混凝土与石料建造的建桥方案,施工技术相对成熟,成本低也更保险。而牵引式桥梁所需的很多技术,尤其是大型金属构件加工和铆接,那都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 一座座大型桥梁工程的建设,是国家拉动内需,培养路桥技术施工人才,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重大大工程。它不光能成为各地高等教育院校的桥梁建设专业学生提供现成的工程实习地,还能为社会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 别看整个计划才五亿华元,可这五亿华元在社会上的流动、运转,最后所能爆发出的经济量,却会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三倍,甚至是更多。就陈鸣所知,只今年上半年,陈汉本土境内各府县新生的建筑工程方面的企业、工厂,就超过了一百家。刺激作用很明显的。 就以沙河大桥为例,陈州府境内就多出了两家建材公司,注册资金达到了十万华元,分别经营河沙、水泥、五金等。陈州府的地方政府还特地的把这两家新公司在内的本地相关行业的企业负责人都召集起来,发动大家提高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尽量争取桥梁建设工程中的各种需求订单都落在本地。 虽然他们谁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建材这方面的前景是有目共睹的。这沙河大桥如果修通,只陈州府境内,看看就会有多少老式桥梁要更换成坚实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桥梁?这些才是建材公司的真正希望。 …… 齐鲁武定的利津县丰国镇。 大清河入海口前最富饶的镇集,这里的码头可以说也是大清河的入海口了。 近来山东也是多雨,大清河中上游一带的雨天持续了好几天,下游的滚滚河水就不需要多说了。但丰国镇码头的扩建工程并没有雨水拖延步伐,依然十分热闹。 这并不是中枢内阁规划的建筑工程,而是在这一波全国交通工程建设当中,齐鲁政府跟风而进行的省内重点建设之一。在这个雨天里参与港口工作的工人接近五百人,其中一半来自丰国镇。 一群群身穿雨衣的码头工人忙碌地穿梭在港口和仓储区之间,一架架重型蒸汽吊机将一车车装满了大块青石的车厢吊送到工程建设的第一线。 这些青石都是武定府本身所产石料,不管是港口防波堤的外包石,还是码头铺地用的雕纹石板,全产自武定府。而在港口码头与仓储区之间,还有一辆辆以畜力牵引的轨道板车。这条铁轨并不是因为这项工程而紧急抢修的,而是丰国镇的码头设计中本身就有轨道。 后者在这些年里,已经成为大中型码头的标配之一。 而丰国镇的码头吞吐量当然不能跟烟台、青岛相比,甚至比之莱州都要大不如,但这里靠着大清河,再次也不可能是小型港口。 且齐鲁省政府为什么要修建这个码头? 就是因为这儿的地理优势。 齐鲁有那么漫长的海岸线,但两个大型港口一在半岛的南侧,一在半岛的东侧,北边的莱州港发展前景并不怎么美妙。丰国镇所在的齐鲁西北沿海区域,很大程度上更受到了天津的影响。天津港的存在和发达眼中挤压了莱州湾沿线的生存空间。 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莱州港现在的情况就是标准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莱州港位于丰国镇港和烟台之间,齐鲁政府的算盘就是期望着丰国镇也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让大清河流域也火红起来。 一条大清河贯穿了齐鲁的北境,若是能发展起来,那对齐鲁全省的作用可巨大无比。 别看莱州的发展速度和繁荣程度远远比不上烟台和青岛,但跟齐鲁别的府相比,已经是很好了。 丰国镇和莱州港那就是半岛北侧的小烟台和小青岛。 …… 丰国镇港区热闹纷呈,此刻的青岛港也热闹的紧。这不仅是因为青岛本身就是山东的第一大港,年吞吐量比烟台还要强上一筹,还因为青岛拥有齐鲁境内唯一的一家大型造船厂——青岛造船厂。 此刻青岛造船厂的中高层领导和股东代表正汇聚一堂,他们不是在讨论厂子的下一步发展规划,而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书,浑身散发着斗鸡一样的蓬勃生机,这是朝廷刚刚下发来的《陈汉集装箱标准规范》。 从今天起,集装箱这个在陈汉境内已经施行了很久的运输方式,甚至都已经传到了欧洲的运输方式,被国家政府以行业标杆的形式确定了下来。 说真的,陈汉的反应有点慢了。这个果子在十年之前就熟透了,就可以摘取了,现在中国的远洋运输业,甚至一些英国远洋商船,早就通行了集装箱模式。当然,陈汉如今的这个集装箱标准模范,也有着自己的必然意义。它让集装箱的体积从原先的四个等级十一个标准简化为了三个标准,这幅度是超级大的。 大中小! 大的是多长多宽多高,小的是多长多宽多高,规定的死的不能再死。 这在一定程度上对于海洋运输业也是个进步。 虽然陈鸣很想说集装箱的大小应该完全一致,但就现在的科技条件来看,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就是21世纪集装箱也有普通箱和高箱之分,甚至普通箱里都有大小之分。 而对于各地的造船厂来说,这也是个必须要严肃面对的事情。他们今后再造船舶,就必须依照集装箱的大小来设计船舶结构了。不然的话,那会被时代潮流所抛弃的。 陈汉推行集装箱运输,这二十来年的时间里,没有用什么行政手段、高压强压手段,而完全是用肉眼看得见的利益,让千千万万的船家自己做出了选择。 任何一家造船厂都清楚集装箱对于船只的作用,任何一家有抱负的造船厂都不会忽略集装箱对于船舶的重要性。 事实上,国家十多二十年来发展出来的海洋运输力量,已经因为注重这个细节而增收了很多很多的利益了。一艘普通的民用远洋商船的最大载货量一般是500吨上下,但这只是理论载重数据。在之前的百年时间里,如此商船实际上的载货量连400吨都没有,连300吨可能都勉强。 因为有船舱空间结构这个隐含的性能制约,再加上安全的考虑。甚至在许多时候,因为商品特性导致对货仓空间的利用率很低,往往感觉已经堆满了,其实所有货物加起来也许还不到300吨,白白浪费了商船的运力。同时,船舱里各种不规范的货箱,也导致装卸、储运的过程非常繁杂,浪费大量工时。 而集装箱的‘生成’很是解决了这方面的难题。虽然集装箱的个头要比之前的货箱大不少,但也绝对不想后世那般的巨大。最大的集装箱也只是三尺宽高,一丈长。用蒸汽吊机或者说大型畜力吊机送上船甲板,甚至是直接从特意设置的‘天井’落到船舱内部,然后用人力板车推到船舱深处。最后经过移动吊车——滑轮组,很轻易的就能把每个仓房的每一寸空间都利用上。 而现在,陈汉就是要减少集装箱的标准,之前的十一个标准实在太多太多了。集装箱统一标准,并指导商船货舱的建造规范。这就是内阁的打算。 各种标准的集装箱,可以最大程度合理储备运输大宗商品,再结合如今陈汉各个码头上都匹配的蒸汽吊机,装卸运输效率可以大幅度提升,这对于现时代货物储藏运输成本一直居高不下的商贸活动,有着不可忽视的巨大意义。 江南也在下着雨,甚至可以说,这个月份的南方,整个都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 可就是在这绵绵的降雨中,南方的赣江、湘江、钱塘江、闽江等等河流,一处处的内河码头也在缓慢地扩建中。整个中国在进入了庞振坤时代后,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全国各地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建设…… 第九百五十一章 满足的笑容 又是一年的冬季,北地的大雪纷纷而下,或如鹅毛或如冰霜,将大地、山川装点成一片洁白的世界,晶莹剔透,银装素裹。 在不考虑军事、民生等其他外界因素的时候,陈鸣还是挺很喜欢下雪的,他也喜欢下雨,喜欢刮大风,下冰雹,喜欢一切的自然天气灾害。 人卧躺榻上,手捧着一本小说,手边放着一杯热茶,耳朵听着外面滴啦滴啦的雨声,或是唿唿呜啸的风声,那是一种人生享受。 现在他就耳朵里听着外面大雪压枝的咯吱咯吱声,捧着手中内阁刚刚送到的《亚历山大合约》,细细的详读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 ——法国人和奥斯曼人和解了。 刚刚登上巴黎最高的权力宝座的拿破仑所要面临的局势是危机的。在他领兵远征埃及的那一年多时间里,法国所要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西历1798年的冬季,俄、英、奥、西班牙、奥斯曼、那不勒斯等国再一次组成了第二次反法联盟。策划者和组织者还是英国,军事行动的支柱是俄国和奥地利。在欧洲本土,反法联军从意大利、瑞士、荷兰、莱茵地区四个方面进攻法国。到了1799年初,俄军名将苏沃洛夫率领的俄奥联军击败了意大利地区的法军,4月里占领了米兰,盛夏时节攻下了曼图亚和亚历山大里亚,初秋的时候又在诺维获得了一次决定性胜利,法军猛将——意大利方面军总司令儒贝尔直接战死,法兰西在那一战里就损失了一万多人。拿破仑当初的辉煌战果彻底的付之东流,意大利北部又成为奥地利的殖民地。 战争的连连失利让法国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拿破仑。国难思名将么。 法军在北意大利都被苏沃洛夫打成了狗,那么昔日的意大利胜利者现在又在哪里呢?他带领的常胜兵团到哪里去了? 共和国的英雄和他所率领的几万名法国忠诚男儿在遥远的沙漠地区流血牺牲,而曾经取得光辉胜利的祖国在自己的边疆蒙受耻辱,这难道符合国家利益吗? 整个法国都期待着困顿在埃及的拿破仑迅速归来。 所以,拿破仑放弃埃及远征军的指挥,只带着少量军队返回法国本土,这绝不是无脑的行动。 巴黎督政府的勾心斗角、腐败无能以及经济困窘已经引发了法国各阶层的不满情绪。拿破仑从意大利运到巴黎的几百万金币,全被督政府袒护下的官员和投机商私自侵吞。而城乡的无数群众则在继续挨饿,老百姓至少需要一个能让他们吃上饭的政权不是? 军队中的士兵缺少物质和粮饷,成千上万的人为逃避兵役到处流浪。有产阶级也在责备督政府的昏庸无能,因为督政府的内外政策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连已销声匿迹的保王党运动,都突然的在旺代死灰复燃。一些保王党竟大胆地在街上喊出了“苏沃洛夫万岁!打倒法国”这样的口号。整个法国到处都是不安、动乱和不满。 督政府五个督政官之间意见冲突,勾心斗角,已无足够的力量来制服各个党派,来平息愤怒的情绪。无数法国人期盼着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现,带领着他们恢复法兰西昔日的平静和荣耀。 拿破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少量亲卫部队登陆弗雷居斯,他受到了整个法国的欢迎。人们为他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说,张灯结彩,举行游行,把他当作共和国的希望来欢迎。 然后拿破仑发起的政变理所应当的成功了。然而法国的危险局势却没有得到缓解,能够解决这一切的只有战争。 于是担任法兰西第一执政的拿破仑亲自领军,再次越过阿尔卑斯山,战胜了意大利与热那亚方面的奥地利军队,获得了着名的米兰战役的大捷。不久后,法军名将莫罗也迎来了自己一生之中的巅峰之战——霍恩林登战役,为自己的戎马生涯打上了一颗熠熠生辉的勋章。是役莫罗以损失2500人的代价歼敌1.4万人,其中俘获奥地利军九千人,为粉碎第二次反法同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陈鸣现在拿到的不仅有法国和奥斯曼缔结和平协定的文案,还有这一段时间里欧陆上发生的大事件。 对于拿破仑的发展,对于欧洲局势的演变,他很满意。 虽然这米兰战役大捷让陈鸣暗暗觉得刺眼。原时空历史上的第二次反法同盟时期,他记得是有一个马伦哥战役的,可以说是拿破仑得到最高权力后的第一战,是立威和巩固自己权威的第一战。 但现在这个时空的马伦哥战役被米兰之战取代了,虽然这一战依旧涉及到了马伦哥村这个地方,可战斗没有在这个村落发生,而是在距离马伦哥村不远的圣吉里阿诺村打响。 但总的来说,战斗的目的都是米兰,虽然法军在进入米兰的时候这很有决定意义的一战已经结束了。斗进行的变化让这场战斗从马伦哥战役变成了米兰战役,陈鸣倒不是感慨啥历史的惯性。 欧洲之前的战局那般模样,法国人被苏沃洛夫打的那么凄惨,在什么地方进行会战,如此的可选择性事实上并不多,甚至连这场战役的时间变化都不甚大。 这只是大气候下的微调。拿破仑因为战略局势和地形地势,就决定了会战的地点和日期。 但陈鸣相信,如今的这场米兰战役绝对跟历史上的马伦哥战役进展的不一样。不管是米尼步枪,还是六角炮和火箭弹,都给如今的战争带来了重大的变化。 埃及的事情就此结束,英国几次希望从中插手,奥斯曼人都拒绝了。现在英国人若不想与奥斯曼马上翻脸的话,它对于苏伊士运河是半点影响也没有的。对于西历1800年来说,和平将重新回归天方世界。 “陛下,外面风雪大,您今天还是不要出去了。”陈鸣如今没有在南京待着,他回鲁山了。同时回去的还有他便宜老子的灵位。 鲁山,那是陈氏的宗庙所在啊。 …… 北方寒冬飘雪,缅甸却还暖如夏天。 这里的人根本不需要厚衣服,25度到30度之间的气候,如果不是因为空气的潮焖,这温度将是非常适宜的。 中国的冬季,放到缅甸就是西历的11月中了,雨季结束后的湿润还没有褪尽,这是缅甸热带水果种类最多的时候。 定南,原先缅甸的第二大城市仰光。如今这里已经是一个充满中国风情的城市了。 触目可及的新式建筑充满了横平竖直的线条感,没有半点缅甸传统的味道,夹杂在其中的一个又一个的中国古典式建筑让人根本想不到这里是缅甸。这儿完全就是一座彻彻底底的中国城市。 尤其是这座城市的政府部门,一律的飞檐翘角、黑瓦尖顶,洋溢着浓浓的中国气息。 作为中国在孟加拉湾重要的一个大型港口,定南的经济相当的发达,已经超越了缅甸省的省府曼德。 只是这里的人口不是太多,整个定南府的人口相加一起也才是六七十万。 其中土着占了大概一半的比例,里头还有一半以上的人会说汉语,尤其是那些年龄小的土着。剩下的一半人里只有不到十万的汉地移民,剩下的都是掸邦的土着。这些人好歹也算是中国人,在定南府的地位比孟族还要高上一头。 这些人也非常乐意在孟族和缅族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优越感,能够说一口汉化的人群比例更高。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变夷为夏。而且效果很好。 定南作为独龙江【伊洛瓦底江】的河口三角洲,土地肥沃,平原面积约占90%以上,农业条件优越。 所以移民很轻松的就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那些对中国的进入持抗拒力量的原住民,不是逃亡孟加拉,就是逃去了阿拉干。 这些年来,陈汉统治下的缅甸就大力发展了三个产业:其一是种植业,水稻种植是这儿拳头产品,缅甸的气候非常适合稻米的生长。其二是伐木业,缅甸丰富到极点的林业资源这些年里为缅甸赚取了大量的利润。最后一个就是采矿业,丰富的矿产资源也是缅甸重要的经济资源之一。 而这三个产业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缅甸本地的土着,尤其是缅族,很多青壮就在这些年中无声无息的倒在了森林、农场和矿场当中了。他们的家人或许会因此而得到一笔丰厚的赔偿——相对于缅甸,但这有个鸟用? 缅甸的人口统计只有这儿的高级官员才能接触到。数据非常清晰的显示,缅甸的土着人口正在越来越少中。 尤其是被征服重点打压的缅族人口,青壮的损失速度比孟族足足高出一倍多来。 同时移民到这里的华人的婴儿出生率和成活率,是当地土着人的1.4倍和2.5倍。而这个数字的原住民取得还是缅族和孟族的平均数,如果单单是缅族,那最后的结论数字还会更高。 华人迁移来的十几二十年里,他们置下的家产已经远远赶超了当地的原住民。近来缅甸地方咨议局的设立,因为在身份【职业】、财产和纳税方面皆有硬性规定,人口足足占有定南府一半的原住民入选的议员数量只占了20%不到。 汉地移民在掸邦移民的附庸下,显得越来越强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原住民权利少的可怜哦。 ——谁也不会为原住民的权利发出唿声,能够不明火执仗的歧视他们压迫他们,如对待南洋的绿色土着那样,一步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怜惜了。再说,真的受不了了,可以迁到孟加拉邦去么,可以跑到阿拉干啊。 孟云的小王朝在阿拉干还存在着呢,作为一个缓冲区,隔绝了孟加拉与缅甸的直接接壤。 对陈汉感觉到不满意的人都可以派去阿拉干啊。陈鸣又没有加以限制。如今的时代,全世界的强者都是这样的德性,中国人已经是很好的了。 第九百五十二章 变夷为夏 定南作为陈汉在孟加拉湾上最重要的港口,这里屯驻了上万人的水陆军。一个海防团,一个守备旅,虽然没有战舰,却也能把定南【仰光】守候的固若金汤。 几个休假的士兵从营区里跑出来,天上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但这并不能阻挡住他们去市区熘达的心情。他们加快了脚步,在营区通往公路的专用水泥道上奔跑起来,冲向公路边的公交站台。站台的遮雨棚下,还有几名趁着休息前往市区的战友在等待着未到的公众马车,见他们跑来,往里相互挤了挤,给他们留出了位置。 “这里冬天也下雨么?不是说都旱季了么?”冉天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好气的说道。刚刚被调来定南两个月,见识了雨季末尾时候的绵绵降雨,但就他所知现在已经是缅甸的旱季了。可这已经是他这一旬里遇到的第三场雨了,那是隔一天下一次。对于一个生在四川,长在襄阳,常年服役与云南边防部队的人来说,冬天里这么频频的下雨是想都没想过的。冉天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抱怨着道。 “这算什么!等来年三月到了雨季,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下雨了。那个比俩月前头的雨大多了,也密多了。” “一个月三十天,二十五六天在下雨;一天二十四小时,十几个小时在下雨。” “人都要发霉了。都没有见太阳的时候,又湿又闷,早上起来床头用手一抹,都一层子水汽。那叫人才是一个难受的。”周边的士兵也都笑着搭话。 一个营里的人,不认识也多照过面的。而且这冉天元这可是三级军士长,军队里的待遇等同队官。他们营里头拢共也才两个三级军士长。 “俺老家湘南的,也下过暴雨,跟倒水的一样。可时间都长久不了,不像这儿的,一下能过俩时辰。了不得了。旗座子【营区里军旗基座】都能瞒过。” 一个定南的老兵说道,他在定南已经五年时间,这样的雨,早就习以为常。拉着衬衣,不让湿了的衣服贴着肉,不停地抖动,并不是想让湿衣服被风吹着快点干,而是一种潜意思的动作。 冉天元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对话,转头问道:“那么大的雨,拉练时碰到了咋办?” “我最烦的就是雨季时候的拉练。这地方最难熬的就是雨季,可咱们部队就是在这种地方打仗的啊,每到雨季不仅会有拉练,还数次更多。每次野外拉练都是一身烂泥的回来。洗了衣服挂起来,没个五六天时间都不会干……”老兵一脸的不堪回首样儿。 让冉天元的面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是啊,他们这支部队的定义就是在雨林地区作战。如果老天爷下大雨,怕是上头的大爷们会操练的更狠更频繁。冉天元是不会去想着停训的美事儿,天气越糟糕,拉练越频繁的可能性更大才是。 而只要上头制定了训练计划,天上就是下刀子,国防军该拉练的时候还是要拉练。 冉天元可是知道的,恶劣的气候和环境在很多军队高层眼中,那是锻炼部队精神和毅力的最佳帮手。 说起这个话题,在场的兵哥全都苦涩着一张脸,最后彼此安慰的说道:“放心吧,上级不会真把我们照死里整的。天天淋雨谁受得了,部队真倒下了一大片,还麻烦呢。” “雨季的时候会把拉练和室内训练相结合的。相对来说还是室内运动更多些,要不就进行文化学习,战术分析,步骤演练……,也没那么难熬。” 冉天元嘿嘿一笑。 甭管这儿难熬不难熬,他都会坚持下去的。他的家庭条件不好,因为他们家的‘成分’不好。他叔叔冉文俦早年参加了清军,而且是以拉着宗族队伍的方式参加清军的。冉家是白莲教的一脉,家里烧香已经三四十年了,在老家甚有影响力。结果冉家在押注的时候,压到了满清那一边。他叔他爹当初都被满清的许诺给诱惑,带着人马给满清去卖命,结果冉文俦死在了外头。 冉天元的老爹见势头不对,就拖着一家老小离开了川西通江,结果他婶子不愿意离开,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冉天元一家则从四川跑去了襄阳。受此打击,冉天元的老爹是再也没任何的雄心壮志了,他爹就死守着自己家里的十亩地——以流民的方式拿到的官租田,不往外走,也不出去打工,冉天元兄弟姊妹六个,活了五个,家里人口多收入少,他是老大,有顶门立柱的义务,才十三岁就跑城里打工了。小时候吃一口肉都能香上好几个月,打工六年,过的也苦的很,直到他参了军。 他今年三十五岁,是部队里的三级军士长,这在军队的生活对比之前的日子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部队再苦再累,他也没半句怨言。 当年他在工地上拉砖头扛水泥,一天到晚儿也挣不了军队的高工资,何况他现在所在的守备旅待的是定南这风水宝地,不比之前的云南边境。白米饭随便吃,海产不也要太丰盛了,他甚至都觉得部队过中秋节的伙食比他‘老家’办的喜宴都丰盛,寻常也是天天都有鱼有肉的。 鱼虾螃蟹,炊事班的人是换着花样的做。对比没当兵前的日子,冉天元现在过得是天堂样儿的生活。 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叔叔的仇有多的大,也不觉得冉家族人的死的仇恨有多么的大。 战场上各为其主,死了倒霉。战乱那些年,这天底下死战场上的人多了。何况冉家人死的也不光彩。 冉天元是真觉得现在朝廷挺好的。 就在几天前,他还因为训练刻苦、技能过硬,被提拔为营里的训练参谋。他们军士长是没‘太大’的前途的,但冉天元的目标是坐到五级军士长,当初他为了保险起见,选择了士官这条路,而不是当军官,他没有了当将军的可能,那他就要坐到最好最高的军士长。 冉天元已经是一名三级军士长了,再向上就是四级军士长,那在军队里的地位已经可比得上营官了。三级和四级军士长的区别就是队官和营官的区别,只要再向上迈进一步,对于他的人生就将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冉天元不会知道历史上他有多么辉煌的时刻——白莲教义军大元帅。他很安于现在的生活。 随着冉天元的参军,冉家的生活也慢慢好转。头三年,冉天元还是把自己全部的工资和津贴都寄回家里,到了第四年冉天元就开始自己留一部分了,不过还很少。因为他的兄弟要上学,冉老爹对自己儿子给‘仇人’效力卖命很有意见,但对儿子读书却一百个支持。冉天元的四弟后来还考上了襄阳的师范学校,五妹则上了本地的护校,然后在襄阳府城的医院里找了一份工作。 等到冉天元的二妹出嫁,老三在一家商行当了保安之后,冉天元这个家庭里的老大,肩膀上的压力就骤然轻了不少。然后不到两年,冉天元也成了亲。 到了承天十八年,襄阳府的工业区扩张,占了冉家五亩六分地,四千块的补偿款一下子就让冉家的腰包鼓了起来,冉天元经济压力就半点也没有了。 兜里有了些余钱的冉天元也开始在休假的时候到驻地所在城市转一转,不管东西卖多卖少,他至少有这个悠闲的心情了。当初那紧迫的生活压力压的他都喘不过气来。是每一分钱都不想花,假期时候全泡在军营里,大门都不迈出一步。 到了承天二十二年,冉天元从二级军士长升为三级军士长,口袋里的活动资金就更充裕了。 如他这般非战时加入国防军的后战争时代士兵,没赶上以田代薪这种好似,整体收入上比之当年的士兵是要差上好大一截的。所以陈汉有段时间,国民参军入伍的激情大大下降,很多老兵纷纷选择退役,那就是因为‘以田代薪’的好处没了。 只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了,国防军的征兵入伍到士兵退役,从童子军、预备役到现役官兵,一切都已经有了严格的规定,也有了严整的体系。如冉天元这种后时代的官兵,脑子里根本就不想着以田代薪。 虽然陈鸣的最终期望——奉献型军队,陈汉国防军还远远没有达到标准。 …… 定南驻军的战斗警备状态伴随着印度地区的局势恢复和平,也悄然解除了。 当初英国人与迈索尔王国大战,陈汉虽然从迈索尔王国撤出了‘所有’的人,但定南驻军实际上是始终处于战备状态的。外人虽然没人知道,但只要一声令下,这里的守备旅随时就能拉上战场。 陈鸣允许英国人击败迈索尔王国,甚至是从迈索尔王国身上谋取巨大的好处,但决不允许让英印殖民军彻底灭亡迈索尔王国的。铁普的存在还有着很大的‘历史意义’。定南驻军最开始警备的就是这一点。 只不过英国人和迈索尔王国的战争最终平息了下来,但马拉塔人转而替代了英国人,成为了定南驻军的警备目标。当时马拉塔人跟廓尔喀王国之间的气息紧张的很,面对着廓尔喀王国的南下,马拉塔人表现出了极大地警惕心。整个气息就像一个冒起了热气的火山口,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爆发。 也就是现在印度地区彻底‘和平’。不管是英国人,还是马拉塔人,都收回了自己的爪牙,廓尔喀人也在静静地消化自己的所得,定南驻军也悄无声息的恢复了‘平和’的状态。 很多士兵在队伍休息期间都会选择出营地去,部队气氛紧张了那么长时间,终于轻松了下来,自然要好好地透透气散散心。而刚刚被调入定南俩月的冉天元却是觉得定南比较稀奇,他出来转悠的理由跟公交车站别的官兵是完全不同的。 透过雨帘,一群官兵谈论着定南的气候,谈论着定南的风情,彼此的感情在这谈笑当中得到了加强。受他们影响,站台内等车的五六个移民,也搀和了进来,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言谈间对定南的未来都充满了憧憬。 定南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河流,独龙江【伊洛瓦底江】自然是主体,可河口地区许多河流和小溪也交叉纵横,水流丰富,土地平坦肥沃,这里是天然的大粮仓。 说话间,一辆红铜色车体,带着黄白条纹的公交马车从雨幕中驶来,缓缓靠上站台,打开前后门。 “上车啦,上车啦,上车了要买票啊!”一个坐在前门边的中年土着女人探出头来,扫了一眼站台,嘴巴里十分顺熘的喊出惯有的调子。 虽然是个土着人,但南京腔调说的已经让人听不出丝毫的怪异。‘变夷为华’变的不仅仅是定南这座城市为代表的缅甸,还有缅甸的土着原住民。 第九百五十三章 陈鸣被‘打脸’ “老二,听说你正与济南候家议亲?” 这一日,陈继功正好休沐。难得清闲,他在家中用了一天的时间审核了北海公司新送到的财政报表,没有去考虑朝堂政事。可到了晚间,陈继卿却跑了过来噼头便问。 陈继卿问得鲁莽,陈继功却并不以为意,他们哥俩好着呢。摇摇头如是说道:“才有这个意思,八字都还没合呢,还早着呢。” 陈继功的小儿女虽然是庶出的,但陈继功也很宝贝的。想当他的女婿,那还不待被他查个底朝天了,让陈继功满意了,才算作罢? 陈继功既然这么说,也就是有了这个意思。这证明对方至少没什么明面上的缺陷。 这济南候就是石猛。虽然名头在军伍中并不怎么显赫,可很多人却都清楚,石猛是陈鸣绝对的腹心。常年把持着亲卫部队的统辖权。 不过这一桩婚事,并非是陈继功主动联系的石猛。他对子女的终身大事,并不是那么的心急,这点上有点像陈鸣。而且陈继功这些年虽然一点点从陈鸣跟前淡出了,可这淡出的只是政事,私谊上可没淡下。陈继功还不至于赶着趟子去巴结石猛。 陈继功还想着让女儿上大学呢,而现在她高中才上不到一年,都还不到十六岁,现在才是有个意思,可不一定就能够保证最后执行。 联姻也要看孩子们的秉性。以儿子来说,想读书的找个有学问的岳家;偏好军事的,就找个军伍门第的孩子,日后军种发展好方便。而文武两端都不出众,只能谨守门户的儿子,就找个高门显宦家的女儿,这样也不至于在兄弟中吃亏。而女儿就更要看明白了,女婿跟儿媳是不一样的,女婿首先要人品好,其次才是有能力,那些已经长歪了的,再怎么家世好也不能要。 陈继卿坐了下来,“我刚刚得到消息,济南候的大儿子跟豫王殿下走的有点近。” 陈继功眉头立刻皱了一下,这可是一个新情况,只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这也不碍事吧。”豫王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皇后的第一个儿子,是嫡长子,既嫡又长,很得一些文武的支持。 依照中国的传统,嫡长子这是天生的继承人啊,名分上说破天了也站得住脚,顺理成章。 石猛明面上虽然是皇帝的孤臣,但陈继功也跟他在一块坐过几回酒局,言谈中石猛是倾向于豫王的。 “本来是没什么大事。但架不住豫王殿下让人跟新儒党的那些异类做了接触,这让宗室里的不少人都转变了态度。”陈继功、陈继卿兄弟可是标准的陈氏宗亲。 这是刚刚爆出不久的大新闻。不仅沈国贞与新儒党的那些异类做了接触,连豫王殿下也与那些异类做了接触。而那些异类据说已经要跟新儒党分家了。 而陈汉宗室里的很多人对于民主还是嗤之以鼻,就连二元制他们也十分抗拒。在他们眼中,皇帝至高无上的‘朝廷’,才是正常的朝廷。 陈继功之前与石猛议亲的时候,当然不可能预测到会有这一波风浪吹起。可现在据说宗室内的不少人已经因此转变态度,站到了其他皇子阵营。 只是陈继功不怎么关心这一点,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封国等不了几年就该来到了。在他的堂侄们为了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拼劲全力,拼到最后关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南京了。 陈继功可不是他老爹陈聪,陈聪是死都不愿意去万里之外的美洲的,他的目的都已经在鲁山修好了。可陈继功陈继卿兄弟是要去美洲的,那是他们兄弟这几十年来心中的执念啊。在有生之年不亲自去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他们兄弟死不瞑目。 而石猛,在陈汉勋贵圈子里是陈继功比较重视和尊敬的。石猛家的家风,在诸多勋贵元老之中,也是比较受到称赞的。或者说,陈继功就不相信以石猛的为人会教出什么坏种来,也不相信济南侯府会两代人就败下去。 陈汉不是前朝、大前朝。 诗书传家的大族放到朱明、赵宋时代,那都是开国勋贵的出色的联姻对象。但如今的天下,那里还有什么诗书传家的大族。而且皇帝对于勋贵家族的抑制可以说相当轻微的,跟朱明时候完全不同,跟赵宋时候也完全不同。 当然,有了‘海外封国’做诱饵,陈汉朝的勋贵也跟前朝的功勋大臣不一样了。对于后者这一群体,本土的权势、利益都属于可抛弃、放弃的状态,‘海外封国’才是他们最大的追求。 这就让陈鸣的收权变得轻松很多很多! 这种环境下,就石猛这样的家风,济南侯府可以说固若金汤。 陈继功都不求自己的女婿能在将来继承济南候国,他只需要扎根在本土,扎根在国防军,能继承下济南候的三分人脉,未来就前途无量了。 石猛最小的儿子,也是庶子,今年20岁,中央军校炮兵科三年级学生。 成绩优异,教官考评优秀,小伙子人也长的精神,体格健壮,也没有啥不良嗜好。 陈继功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济南候的小公子年龄已经二十了,是猫是虎,已经能看个七八。这小子还是不错的。” “这话倒是说得对。要议亲,关键还是看人品和性格。孩子若年纪太小,一切都看不出来,还是等大一点的好。”陈继卿同样也对石猛的家风比较信服。甚至他都怀疑,石猛的大儿子跟豫王殿下接触,是不是受了皇帝的什么吩咐。 娶妻在贤,娶错了老婆,一辈子可能就毁了。 陈继卿过来算是探听消息,坐了一阵便告辞离开。 打不死待陈继卿离开,陈继功的夫人进来书房,问陈继功道:“老爷,那石家的小子是不是有……”陈继功摇摇头,议亲的事可以继续进行下去,没啥大不了的。 岳氏满意的退下去了。 济南候一家可是简在帝心的人家,自己的儿子日后会去到美洲,但自己的闺女女婿不可能都走了啊,自己娘家的那些亲戚不可能都走了啊。未来大陆上有石家余脉,有济南侯府这么盟友,别说以后的事儿,只说现在就大大的有益。 是的。陈继功的小女儿不是岳氏生的,但那又怎么样?她不一样要叫自己‘娘’么,还只能叫自己‘娘’。别的那都是‘姨娘’。 …… “下届的马会会首终于是定了,是晋阳侯世子陈景。” 就在陈鼎被爆出同新儒党的异类有联系的同时,南京马会的选举也到了最后的时刻。刘武得到消息后立刻就赶来皇宫。陈鸣正在那欣赏着一个团龙玉佩,青色的背景是天空,白色的云团里黄色的龙身时隐时现,整个玉佩并没有露出大片大片的龙身,只是鳞爪隐现,却隐藏着一股吸引人的韵味。这块玉佩的底料是南阳玉,并不算名贵,价值比之羊脂玉差远了。可是这份巧夺天工的匠心独运,实在是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陈鸣亲手给刘武递过一盏茶去,“竟然是这小子。马会有的乐子瞧了。”陈景当初被陈敏选作了自己的继承人,被一脚踢到了美洲磨砺去了,知道汪辉祖时期才从美洲回来。 第二年就晋阳侯世子的帽子就正式的挪换了位置,陈景的大哥陈昇把爵位让给了自己的兄弟。那个时候陈昇已经是监察部的副部长了。 陈景回京之后,对赛马的兴致不减当年,而且他的头上有了晋阳侯世子的帽子,自己亲大哥也可以说是位高权重,身份比之原先是高出不止一头的。所以陈景这个当年的‘马会执委’很轻松的就重新回归了南京城的高级圈子。而且也不知道他与李家到底达成了什么关系,李氏对之是一百个支持。如今陈景坐上了马会会首,也就是执委会委员长的位置,那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至少从经济的影响力上,陈鼎会得到一个丰厚的收获。但这样也会使得陈景处在了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子的对立面。 特别是现在陈鼎被爆出来跟新儒党的异类有联系之后——陈鸣亲自做出的决定,他很生气。 陈鸣脸上猛地露出一抹迷茫。说真的,他现在真的是不确定到底选谁做自己的候选人。 最初的时候他是倾向于陈鼎的。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关注最大最多的孩子。 可是陈鼎现在长大了,长大了的他也就变了。 这个在之前时候对于‘民主’相当有抗拒性的儿子,竟然主动派人向新儒党的异端伸出橄榄枝。这让陈鸣大大的意想不到,也让他对陈鼎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要知道,陈鼎是陈鸣那几个意在大位的儿子中,第一个‘转变态度’的。 陈鸣很难相信自己的儿子是突然的被‘民主’感召,或者是突然的顿悟了。而如果陈鼎不是‘突然’的明白了,他如此的转变又意味着什么? 陈鸣几年前还欣慰于自己的儿子‘有种’,没一个因自己的‘喜欢’而‘喜欢’,没一个因自己的‘讨厌’所‘讨厌’。可现在陈鼎的这种转变就像在打他的脸…… 投其所好么? 陈鸣更觉的他是在‘投降’。 所以近来时间里,陈鸣对陈鼎的态度冷漠了不少。不久前更是做出决定把这件事给‘爆料’。只不过陈鼎接下来的表现有为他搬回了一点印象分,因为这几天里陈鼎明虽然知道陈鸣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变了,但他跟新儒党异类的接触却并未因此而受到影响。这证明陈鸣的这个大儿子还是有点担当的。 …… 晋阳侯府里张灯结彩,陈景毫不遮掩自己的高兴、兴奋,是大摆筵席,宴请自己这边的嫡系。 多年的心愿一朝得偿,陈景激动的都有点不能自已了。 虽说他也会因为豫王殿下而站到了其他几位皇子的对立面,但就像陈继功想的那样,陈景也觉得朝廷席卷南美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那么,待到豫王和虢王他们图穷匕首见的时候,陈景早就到美洲了。新皇帝还能怎么着他们家不成? 第九百五十四章 陛下,您不能这样啊…… 时光穿梭,岁月流逝,一年的时间很短暂。 承天二十七年来到了【1801年】,从春天走到夏天,连绵不休的大雨在南北两地同时降下。 燕京城外的永定河河水暴涨,滚滚水流都与河堤平行,海河滦河流域特大洪水爆发。燕京、天津一带百姓荡析离居,遭受了一场可谓“从来未有”过的大灾患。永定河大堤在坚守了五个日夜后,最终因压力过大而决口,造成连同燕京在内的天津府、永平府等冀北七府五十八县受灾,大兴、宛平、昌平、密云等燕京临近城市都挤满了逃难的难民。 永定河决口附近及洪水流经的燕京所属的石景山、宛平、大兴、长辛店、良乡等地,这些地区悉数成为了重灾区。这当中文安县地势低洼,水深至二丈有余不等,县城被淹不说,城外被大水吞没的村庄也计有三百余处,俱浮沉水中,遇难百姓过千人,五万余人的家园被大水湮没。且积水无法宣泄,短时期内不可能完全干涸。 “陛下,文安县积水过深,大灾之后恐二三年尚不能耕种。”整个冀北还有霸州、涿州等地灾情也较为严重。冀北巡抚徐永民回禀中额头上都不禁生出了一层明汗来。 冀北的大水让陈鸣都坐不住了。轻车简行,一夜百里的乘坐运河运船北上,直接到了保定。 就在小半个月前,徐永民给陈鸣的奏折上写道:“通州各项地亩,除被水地七成无收外,计有收地三成,秋禾约收六分”等灾情统计,根据清单所列,统计了包括燕京府在内的永平府、大名府、河间府、天津府、正定府、顺德府、广平府、保定府、宜化府、承德府各所属州县的被水和秋禾收成情况,得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结论:永定河流域中下游农田普遍被水淹没,约三分之二的县有超过五成的面积被水淹没。积水没有及时消退干涸形成的涝灾,造成大部分州县农田减产甚至绝收,约二分之一的县粮食收成在五成以下,其中以文安县受灾最为严重,收成绝无。水灾导致冀北省内上百处河道、桥梁、闸坝、泊岸被洪水冲坏坍塌,数千个村庄被大水吞没,遇难人员不下万人人,洪涝灾害还影响到了农作物生产,农田大面积减产成为了肯定。 ——燕京府是北都,不再冀北省政府统辖内。 这让陈鸣还怎么坐得住? 屁股底下就像有把火在燃烧一样,嗖的一下就跑到保定府了。虽然他一直觉得救灾抢险工作很麻烦,但他真的很有必要到场。这场大洪水覆盖了大半个冀北,受灾受难百姓高达500万。南边的江浙也发生了大水,受灾人数也有三四百万,但江浙的受灾情况远没有冀北如此严重。 陈鸣派出身边的侍从室人员下府县查探详情,这跟监察院的人不是一路。侍从室是侍从室,监察院是监察院。 后者是朝廷派出去的小号钦差,前者是皇帝个人派出去的‘密探’。 而他们的第一任务都是悉心查勘被水情形,并根据灾情真实、详细的奏报。之后就是陈鸣对延误上报灾情的地方官员等追究责任,乃至革职审办。 除了呈报冀北水灾的情况外,此次赈灾在查勘各州县被灾情况时,陈汉依旧坚持以村庄为基本勘灾单位,按地亩的被灾轻重评定成灾几分,上报灾情,并且强调评定灾情的准确性。 针对灾民,保障其衣、食、住,使其活口。 水灾发生在夏天,无需穿衣保暖,因此这一阶段赈灾的重点可放在了食、住,即搭房安置和煮赈上。水灾不比旱灾,之前黄淮的大旱灾虽然很厉害,但灾民的房子是完好无损的放在那儿的。不像眼下洪灾,直接产生了大批无家可归的难民。因此水灾后,政府必须通过搭盖窝棚、帐篷等方式来为灾民提供住处,配合一些民间组织,如慈善基金会等收容灾民,使其不至于流离失所。 如果是受灾时日长久的地方,“饥荒已极,不能赈米,当设法施粥”。因为重灾骤至,饥民食不果腹,煮赈相比直接放赈更能节省钱粮,救活人口,于是政府先设饭厂施粥。这些之类的措施在之前朝廷颁发下去的《灾情防患手册》中都有介绍。 而如今的科举考试和公务员考试中,这《灾情防患手册》也是其中所涉及到的知识点之一。 可是‘说’都很容易说,灾情真正来临的时候,‘做’可就不那么容易做到了。 陈鸣都在盘算着对南非下手了。 自从苏伊士运河工程开始以来,英国人在南非上的态度陡然软化了。只是英国人依旧不愿意放弃开普敦这个东西方贸易线上的重要港口。毕竟苏伊士运河还没有见得成效,英国人千羊在望不如一兔在手。 而且随着第二次反法同盟战争的开启,英国人实质上已经占领了开普敦,只是没有彻底的驱除荷兰人罢了。而且也就如陈鸣之前预测的一样,英国人占据的也就是西开普敦,从后市价值上看,更为重要的东开普敦还是一片野地。 而当地的布尔人也有反抗,除了开普敦这座港口城市外,其余的开普广大殖民地还控制在布尔人手中——赫克斯河谷和布立德河谷。 没有办法,谁让荷兰人已经成为了法国人的附庸国。英国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大肆的掠夺、吞吃荷兰在世界各地的殖民地。 在关于开普殖民地的问题上,中英之间已经秘密沟通了一年时间还长。可是就在事情敲定,陈汉可以放心大胆的向着开普进攻——原因是奥地利人在北意大利战场的彻底失败。这不仅让奥地利彻底丢掉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也让伦敦看到了第二次反法同盟崩塌的预兆。 没有了奥地利,俄罗斯又已经选择了后缩,难道要刚刚成立的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去跟拿破仑硬拼死磕么?——就在西历的1801年的一月一日,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合并组成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 呵呵,陈鸣只想呵呵。 英国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不会亲自上阵,跟法国人死拼硬磕呢。 欧洲的战争就要告一段落了,英国人不想跟法国人在陆地上硬拼,他们就只能停战。因为英国人的打手都没有了。 支持欧陆老大去打压欧陆老大,保持自己在欧洲地界的霸主地位,这是英国人不会动摇的国策。 而如此一来,荷兰的利益就得到了保障。这个小国是法国人的附庸国么,签订协约的时候,法国人肯定不会放弃荷兰的利益,甚至还有德意志和意大利地区的利益。 英国人很可能在明年时候就会把开普敦的控制权交还给荷兰人。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乐意引狼入室了。而且在彼此暗中定下的协议中,中国也是要让出部分开普殖民地的利益给英国佬的。 陈汉在加勒比海上的动作,在南美的动作,都还需要英国人的协同。开普敦地区就是陈鸣投喂伦敦的好处费。 可现在一场大雨,一场特大洪灾,让陈鸣的心思半点也放不到打仗上。 还好到了七月下旬,在天气放晴一段时间后,河道水位有所回落,被淹没的河岸开始干涸后,政府组织的工程队相继展开了相应的修缮工程。 以永定河工程为例,该工程在七月二十三日开工之前,建设部就已经做好了预计。总计堵筑修缮漫溢石堤四处、水泥体四处,土堤十五处,共计三千七百四十七丈五尺,挑挖淤工一万五千余丈,也就是在一百里左右。 但是这场大雨使得冀北农田被淹,大批灾民无地可耕,无粮可收,存在长期的粮食供给问题。 所以,对外移民真的是势在必行了。 这跟黄淮大旱的时候完全不同,黄淮受灾的时候,老百姓手里还有存粮、存款,还有房屋、器具,可眼下呢?一场大水冲走了多少人家的一切? 粮食、家当是全丢了。甚至连存款都来不及取。很多人家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在民情稍微得到安抚之后,受灾较重的地区除了对外迁移,就是趁机引导劳动力向工厂转移,剩余的就是要采取以工代赈和赈济钱粮两种方式了。 “陛下,此次冀北大水冲垮了全省多出水利设施,仅永定河、海河的疏通、修复就需要数万劳力。”徐永民为首的冀北官员当然不愿意让百姓移走了。 而且他们很清楚当今朝廷的家底。冀北这场大洪水虽然‘惊天动地’了,可只要朝廷愿意买单,完全可以‘复原’冀北的么。可要是让冀北的受灾百姓都移民,那就不好玩了。 没人就没有劳动力,没有劳动力就没有生产力,那冀北还怎么发展啊。 是以,徐永民在陈鸣跟前摆条件了,诉苦衷了。就表达了一个意思,冀北的灾后重建需要很多很多的劳动力,这些受灾难民就是最好也最需要的压榨对象啊。 陈鸣置若罔闻,他不听。 几个儿子正在紧张的往美洲迁移,这不可能是‘光光’的一个人去啊。不仅要有大量的物质,还要有百姓。没有老百姓,再好的土地也长不出粮食不是? 陈鸣之前还发愁从哪儿给儿子们找出来百十万人呢,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是白白放过,那才是大白痴呢。 “陛下,陛下,陛下……” 徐永民不敢伸手抓陈鸣的衣服,只能‘情深意切’的喊着,深情款款的喊着,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就像是生离死别的恋人一样。 皇帝不厚道,不厚道。这是打定主意要‘劫’冀北的‘财’去济自己儿子的‘贫’了。 这让冀北咋办啊。 要是一下子移民了百万人口,冀北的税赋能下降一个档次。 徐永民真的想喊出来:“陛下,您不能这样啊……” 在早年【湘南】时候就加入了陈汉的徐永民,如今苦的跟吃了黄连一般。 第九百五十五章 改变格局的刺客 承天二十八年农历正月,陈鸣派去南非的远征军刚刚走过印度,飞鸽传书就为陈鸣送来了一个劲爆的不得了的大消息——印度迈索尔王国的铁普苏丹遇刺身亡了。 迈索尔之虎死了,这可真是让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大消息。 刺杀这两个字一时间成为了中国报界的热门话题,这行刺之道还真的能撬动世界的车轮。 作为印度土着王公中有名的强势人物,铁普苏丹在击退了英国人的再次进攻之后,声名大涨。完全可以用‘名满印度’来形容。 而铁普本人也借着自己‘战胜’了英国人,威望大增的机会,狠狠对迈索尔王国的政治结构进行了调整和手术。比如被铁普收权了的税收,铁普组建了财政部,还组建了警察系统。 这可是之前的铁普苏丹想做而又不敢做也做不成的事。 之前的铁普只能在迈索尔王国的几个重要港口设立正规化的海关,那可远不能比肩税制改革啊。 但这两个政策也都受到了地方上的强力抵抗,以财政部来说,税制改革的事不是那么容易的话,目前迈索尔王国境内已经发生了多次的暴力反抗事件,如果不是铁普凭借着手中的兵权强力镇压的话,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财政部的很多事儿都要仰仗各地驻军才能办成,不然下面的地方贵族、官员以及当地税吏是不会老老实实的交出收税权的! 只是因为铁普苏丹推行的税制改革已经很明显的伤害到了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下面的地方贵族、官员以及税吏,这些人都是依靠收税中饱私囊的,现在财务部一股脑的把收税权全部集中,甚至明令地方政府不得自行收税,地方政府经费一律由财务部下拨,这不就是断了多数人的财路嘛!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是大仇大恨。 这种可以说是甚为激烈的‘改革’如果放在和平年代,根本就得不到实施,但是现在这会可不是什么和平年代? 迈索尔就是在军事改革中一步步强大起来的,最终他们以一己之力抗住了英国人的这次进攻。 铁普的老爹海德尔·阿里汗跟英国人斗了十年,临死时还感慨英国是不可战胜的,吩咐铁普改善迈索尔王国与英国人的关系。而现在迈索尔已经强大到无惧英国人的地步了。虽然迈索尔王国的很多人都知道印度的英国人,只是整个英国人的一小小部分。 陈鸣相信铁普这个人在做出这般决定之前已经把什么都想明白了。打赢了‘卫国战争’,这让铁普不仅赢得了威望和民心,一定程度上对于军队的掌控也更加牢固了。作为一个手握雄兵的国王,地方上的贵族、官员老老实实办事,乖乖接受铁普苏丹安排领导的话还没事,要是不长眼的想要挑事,铁普甚至都不打算浪费时日调查清楚,直接派遣军队过去,把原有官员抓起来一刀砍了! 这种一刀切的管理方式很粗糙,甚至在过程中会出现不少冤枉无辜的情况,但是在目前这种时局里,任何对别人的不忍都是对铁普他自己的残忍。 如果是陈鸣坐在铁普的位置上,也肯定会携着‘胜利’之威,通过这种暴力执政的手段,在最短时间内更深层次的掌控整个迈索尔王国。印度这鬼地方的地方势力太强大了,铁普他老爹的这顶王冠,与其说是造反得来的,还不如说是一干地方贵族抛弃了旧日无能的老盟主,转而选择了一个新的更有能力更能保护大家的新盟主罢了。 海德尔·阿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了旧迈索尔王国的巅峰的,基础夯的非常扎实,但铁普的根基就有点不扎实了。在他老爹死后,铁普虽然还掌握着权利,可整个王国基础在无数贵族和腐败官员的侵蚀下慢慢的腐蚀着,铁普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无力做改变。就算那时候的他有着中国的大力支持,他也不敢冒着整个王国分崩离析的威胁来发起一场改革,能够动手的只有阿里家族掌控最深的军队。 再说,当时马拉塔人还站在一旁,迈索尔王国又有英国这个大敌,铁普如何敢轻举妄动呢? 而现在呢? 英国人熄火了,他们的主要精力还在欧洲;马拉塔人也有廓尔喀人这个新威胁,而且最近锡克教也不安分了,马拉塔人现在巴结铁普还来不及呢。 两个的外在威胁已经全部消失,铁普自然要趁机整顿内部了。地方的财权和警察系统这个强力机构,那就是铁普推行的重点。 而纵观印度南方其他各王国,基本都还是老一套在运转,所谓的国王就是一个有点实力做依靠的盟主罢了,这样的王国在面对英国人的时候是没有半点抵抗力的。 甚至只要英国人暗中许诺了一些好处,一个看似地盘不小,军力和财力也不俗的王国,转眼就是一副四分五裂的状态,各地方的贵族实际独立,截留税收等等,能让一个王国立刻变得不堪一击。 陈鸣还让人向铁普转达自己的赞赏,中国正在修复与迈索尔王国的友谊么,陈鸣这是在说他不反对铁普的这种暴力方式,甚至心底里还很是赞同。因为从根本来说,税制改革的根本目的把是税收都控制在铁普苏丹手中,从而避免让贪污腐败和地方权力继续扩大的可能,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中央集权的重要手段,陈鸣还指望着铁普在未来的岁月里能够跟英国人好好过过招的,怎么会反对呢。 在这种情况下,铁普的税制改革和警察系统在迈索尔王国内得以顺利实施。陈鸣都已经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卖几门六角炮给铁普了,哪里想到铁普竟然遇刺了? “陛下,铁普近来已经在考虑着手组建迈索尔海军,都快要签署购舰协定了。这一次他就是去海边视察港口的……”然后被刺客混到了身边,用手铳‘砰砰’两枪撂倒。 迈索尔的税制改革进行的还算顺利,财政并不困难。而铁普又想到了之前跟英国人开战时,英国人战舰的横冲直撞和沿海封锁,深深的为迈索尔王国有海无防感到悲伤。 他要解决这个问题,可没想到两颗子弹要了他的性命。连遗嘱都没来得及留下,人就死了。 就在陈鸣接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迈索尔王国已经热闹开来了。 国度塞林伽巴丹一阵闹腾之后,铁普的三儿子古尔扎里已经逃离了塞林伽巴丹,铁普的弟弟辛格也逃出了塞林伽巴丹。整个王国就像一个堆满火药的仓库,只需要有一丁点的火星,巨大的爆炸就能摧毁整个国家。 铁普的继承人巴哈杜尔根本就没有丁点控制他们的力量。 …… 就连铁普掌控着手中的军队也分裂了,铁普的儿子并不是只剩下古尔扎里和巴哈杜尔,他的弟弟也不是只剩下辛格,之所以这俩人有行动,那是因为他们俩在迈索尔王军当中都有自己的力量。 辛格直接就是这支军队的高级将领之一,在迈索尔王国的西南方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而古尔扎里的舅舅也是迈索尔王军的高级指挥官,同时又是大贵族,势力主要在迈索尔王国的东南。 “我们必须更换军备,装备上最好的火枪和大炮,这样才能抵挡住塞林伽巴丹。” 巴哈杜尔与中国驻迈索尔的领事签订了军贸协议不到五天,远在塞林伽巴丹数百里外的古里【卡里卡特】辛格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给辛格很大的压力,如今迈索尔的局势,他和古尔扎里是天然的盟友,两者联合足以让巴哈杜尔的军队无法动弹。对比跑到了印度西海岸古里的辛格,跑去了迈索尔王国东部的泰米纳德尔的古尔扎里,对于塞林伽巴丹的威胁似乎更大。 巴哈杜尔手里直接控制的军队不足以让他两线开战,但要是巴哈杜尔从中国人手里拿到了新式步枪和六角炮,对比手中只有滑膛枪和老式滑膛炮的辛格与古尔扎里,那优势可就足够大到巴哈杜尔两线开战的地步了。 辛格和古尔扎里人可以逃走,但他们拿不住迈索尔国库里的财富,巴哈杜尔手中有充足的金银来向中国购买最新的火枪与最厉害的火炮。 辛格对着自己的财政官皱眉的说道:“之前和你说过的,用海关税和盐政做抵押,向外贷款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眉目吗?” 巴哈杜尔就要有新式步枪和六角炮了,他辛格也必须有。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均势。 “殿下,为这事我去拜访了法国和英国在古里的使臣,不过情况不太明朗。他们对我方的还款保证缺乏信心,法国的罗伊领事跟我谈过,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还是能听出来。而英国人的要求则很过分,他们可以提供贷款,但是要求监管贷款用途,要求我们保证所有军购上的支出必须用在英国人身上。至于海德拉巴【马拉塔人的宫廷】,我还没有和他们的实权人物接触过,不过估计情况也不太乐观!” 巴哈杜尔最大的优势在于他得到了中国人的支持。那些在当初没有回到中国,而是选择留在了迈索尔的中国人,现在都团结在了巴哈杜尔的麾下。在辛格的眼中,很显然,中国人是支持塞林伽巴丹的。 辛格听到这话后心情很不好,法国人没兴趣就不说了,就他们现今在印度的那店里来,全部用在海德拉巴还嫌不够,哪里会分给古里?而英国人能够贷款,却限制了款项的‘用途’。真是趁火打劫的混蛋,他在这个紧要关头拿出海关和盐政去贷款为的就是扩军换装,这些钱他就是下给英国人,英国人能保证立马拿出两万杆新式步枪和五十门六角炮吗? 怕是英印殖民军把自己现役的装备算上,总共也没有那么多! 等英国人把自己要的武器从欧洲漂洋过海的送到古里,辛格觉得那时自己的脑袋就已经要搬家了。 英国人这样的条件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们距离印度太远太远,等到英国人的武器送到,用中国人的话说,那就是黄花菜都凉了。 辛格觉得自己要想一个法子,他对自己的财政官说道:“你立刻派人去海德拉巴。” 辛格相信,马拉塔人这个时候也肯定不愿意看到他败亡的。如今的马拉塔人西北有锡克教这个麻烦,北方又有廓尔喀王国这个对头,他们一定愿意看到一个分裂的迈索尔王国。包括无暇顾及印度的英国人,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迈索尔强盛,看到迈索尔好过…… 第九百五十六章 ‘三国演义’ 英国人的条件挺苛刻的,但是在中国都公开‘支持’巴哈杜尔之后,还敢掺和进来,事实上英国人能够有这种反应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目前对于英国来说,一个虚弱但是统一的迈索尔才能够让他们更好的从中赚取足够的利益,因为陈汉是不允许迈索尔毁灭的,基于这个大前提,一个虚弱的迈索尔是最符合他们的在印度的利益的。 这也是英国人愿意支持古尔扎里和辛格的最重要原因。英国人插手迈索尔的这场战争,并已经提议向若是的古尔扎里和辛格提供必要的经济以及军械援助。 可他们又不可能真的去挑战中国的威严。 东印度公司很清楚英国人在本土大陆上遭遇的麻烦,本土已经无力将更多的力量投入到印度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只能潜伏,避开中国人的锋芒,最大限度的保障自己的既有利益。 但一味的躲避可不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传统,在‘躲避’中保持着小强度的反击,时刻提醒着中国人,大不列颠王国的利益必须得到保障。这才是伦敦想要的。 除了这个原因外,和巴哈杜尔的个人因素也有很大关系。身为铁普苏丹的继任者,巴哈杜尔在迈索尔王国内部却没有太大的威望,在英国人眼中这并不是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但却是保持迈索尔、保证印度中南部局势稳定的唯一人选。 海德尔·阿里汗的手腕就不需要多说了,英国人对印度中南部的战略计划因他而遭遇到了彻底失败;铁普苏丹更是有迈索尔之虎的称号,也就是巴哈杜尔了,表现的不像将军更像是国王一些。 不管是英国还是中国都对巴哈杜尔有着相当的好感。 英国人愿意看到迈索尔王国境内地方势力崛起的迹象,但也不愿意看到第二个铁普苏丹的出现,不愿意看到巴哈杜尔倒台。 所以在英国人同辛格等联系的时候,他们也在跟巴哈杜尔联系。 中国人以飞快的速度跟巴哈杜尔签署了军购协议,在英国人眼中这简直就是中国在红果果的支持巴哈杜尔政权。 可以这么说,到目前为止,英国人对迈索尔王国之内战虽然表面宣布中立,两头下注,但是实际上已经偏向于辛格和古尔扎里,不过中国却是个例外! 如今的中国似乎早早的就下定决心支持巴哈杜尔了。 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也知道中国是迈索尔王军这些年里的学习目标,迈索尔的‘现代化’很大程度都依赖于中国的支持,说是中国一手铸就了眼下的迈索尔。 就连铁普苏丹之前推广的税制改革和警察系统,都有传言说是中国留在塞林伽巴丹的人提出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中国也是迈索尔走到如今地步的功臣了,迈索尔的乱军,铁普苏丹的遇刺,一切的起因都在税制改革和警察系统啊。当然了,这个说法很多迈索尔人心里是不能接受的。 在很多迈索尔人的‘眼中’,中国与之迈索尔,那就好比原时空历史上清末民族的日本与之中国。 那就是迈索尔前进的方向,是迈索尔努力的标杆。 而事实上呢,此时的中国与原时空历史上的日本还真的有不小的变化。 因为中国的目的真心是让迈索尔强大起来,铁普苏丹是陈鸣对英国人的一张王牌。 而原时空清末明初的日本,日本支持中国革命,可不是为了中国的共和,而是想要把中国局势搞乱,想要浑水摸鱼的同时让一个中国就此四分五裂,一个四分五裂军阀混战的中国是没有可能发展起来的,也是最符合日本利益的中国。 而原时空的历史也已经证明,日本对孙大炮的支持可以说是它自日俄战争来的最英明之决定! 辛年后,中国四分五裂,军阀混战数十年,这几十年间别说是发展工业了,连清末时都不如。而日本人却从中上下其手,获得让它整个国家都疯狂的巨大利益。 而在如今的这种原因下,中国驻古里的领事正式要求面见辛格。辛格内心里的感觉是很不好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那位领事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说:“我国愿意提供贷款和军需给尊敬的殿下!” …… 今日中国与迈索尔【印度】的关系可跟原时空中日之间的关系大不一样了。 原时空里的近代中国和日本的关系可以说是无比复杂,总体方向而言甚至都处于敌视状态!可以说,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它就开始把中国当成了潜在的敌人!日本海军最初的建军目标更是鲜明无比的直指北洋水师,而甲午年间的一场战争,就是日本发奋努力几十年的最好回报。 从此中国成为了日本的‘奶妈’。不管是市场还是工业原料,日本从中国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也渡过了早期那最危险的阶段。 要是没有中国这个无底洞一样的局大市场支撑着日本那些劣质货的销售,日本的经济凭什么转型?凭什么发展的这么快? 十个朝鲜也没有一个中国对日本的‘帮助’大。 而为了让中国变成最符合日本利益的状态,支持孙大炮就成为了日本的一个国策。或许日本也没想到孙大炮会在十年的努力之后,在中国真正的掀起了一场埋葬清王朝的大革命。或许他们最初的本意不过是为了给中国制造麻烦,拖绊着中国的后腿而已。 可现在的迈索尔王国和中国不会是这样的关系。 中国现在就像英国培养欧陆上的老二一样,让迈索尔王国一点点变强。而不是一味的把迈索尔当成一头现金奶牛,中国对迈索尔是真正的帮助,而不是一味的压榨。那不管是最初的普鲁士,还是后来的德意志,跟英国人之间都有过一段如漆似胶的甜蜜生涯不是? 迈索尔跟中国之间也有过一段蜜月,虽然中国的主动后退让这段蜜月期宣告结束,可这并不意味着迈索尔人都痛恨中国了。 而在很多迈索尔人的心中,包括在辛格的心中,中国人支持的都是根正苗红的巴哈杜尔。当初铁普海边遇刺,消息传到塞林伽巴丹,巴哈杜尔是赶忙带人去海边,而那时候的塞林伽巴丹,整个都城就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巴哈杜尔人不再塞林伽巴丹,但却能最终压的辛格和古尔扎里‘逃之夭夭’,靠的就是中国人。 那些当初留在迈索尔的中国人,全部支持巴哈杜尔。也正是如此,塞林伽巴丹才没有变色,巴哈杜尔才没有丢掉自己最大的根据地。 可是现在中国人却告诉辛格,他们要对辛格贷款和交易军火。辛格第一感觉觉得自己的耳朵进水了。 古里的陈汉领事姓黄,黄领事看着辛格一副见鬼的模样,问道:“殿下,谁跟你说的我大汉就支持巴哈杜尔殿下了?这变故才发生了几天时间?南京的回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 现在陈汉在迈索尔的人手那就是一个一盘散沙,公使还没有复位,不管是塞林伽巴丹还是古里,那都是领事,六品官衔,谁也不比谁大。 自然也就各有各的倾向了。 以眼前的黄领事来说,他有一百个自信相信,帝国是不会愿意看到巴哈杜尔横扫辛格、古尔扎里如席卷的。所以,适当的给辛格一些帮助,增强辛格的信心,增强辛格的实力是很有必要的。 黄领事走了之后,辛格依旧有好一阵没缓过神来。 梵天大神在上,辛格在接到黄领事前来拜访的第一瞬间,脑子里想起的全是:这一定是给哈巴杜尔当说客来的。哪里想到人家是送银子送枪炮过来的? 虽然辛格付出了古里海关的控制权,还付出了当地的盐政。 ——印度的制盐业很古老,但迈索尔王国不输于盛产海盐的地区,后者主要在印度西北的古吉拉特地区,这一块地区现在控制在马拉塔人的手中。 所以说,这两项税制还是相当的有价值的。当然,陈汉要想保证辛格签署的协约有效,他们就也必须保证辛格的势力存在。 之前辛格觉得黄领事是在来给巴哈杜尔当说客的,这并不是他胆小。 在巴哈杜尔已经同中国签署了军购协议之后,武器上的劣势让辛格政权显得岌岌可危。或许辛格和古尔扎里可以抢先动手,一西南一东南,两面向塞林伽巴丹发起攻势。在中国的军火运送到巴哈杜尔手中之前,先砍掉巴哈杜尔的脑袋。 但这种可能性真的太小太小了。 然而辛格没有想到,黄领事竟然是站到自己这一边的。这惊喜来的太突然,也大了。 “我与塞林伽巴丹的张领事虽然是一国的,但是殿下您与巴哈杜尔殿下不也是一国的吗?” 黄领事的潜台词就是:谁说的一国的人立场就要一致了? 这真的是辛格这几天来听到的最让他高兴的一句话。 甭管中国是准备插手迈索尔内政,还是打算把自己当成他们在迈索尔,在印度的代理人。反正辛格是从了。不从中国,现在他就是前途无亮;从了中国他才能有更美好的明天。 这些事儿都是陈鸣接到迈索尔的变故之前就已经发生的事情。但黄领事对时局判断的很对。 陈鸣确实不愿意看到巴哈杜尔毫无困难的横扫辛格和古尔扎里,他觉得维持个‘三国演义’更符合陈汉在印度的利益。 铁普的死虽然让迈索尔这张王牌蜕变成了一个老K,在遏制英国人的作用上大大减小了,但这也更方便中国重返迈索尔,和更深层次的影响迈索尔王国了不是?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未尝不是中国扩大自己在印利益的一个好机会。 另外他还可以借此从英国和马拉塔人手里谋取得一点好处。 因为陈鸣无比坚信,英国人和海德拉巴也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稳定、统一并且不断变强的迈索尔。 第九百五十七章 安置黑人 墨西哥北部纳萨斯河畔的山地。 作为一个区域面积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高原山地的地方,当这里的人开始反抗的时候,那还真的不容易清理干净。 表皮千沟万壑的核桃总要比苹果难清洗多了。这是一个道理! 当中西两国达成和平协议之后,或者说当中国彻底的占据了墨西哥这片土地之后,陈汉与墨西哥人的‘联盟’就彻底破产了。 他们的共同敌人已经消失,随之彼此就成为了对方最强大的敌人。 这就像兔子和果子,当小本子被打败,抗战胜利之后,兔子和果子随之也就将对方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一场内战不可避免的再一次爆发。 墨西哥本来有400万人口的。但那是中国人进入美洲之前。 连绵的战争和内部的纷争让墨西哥人口锐减,尤其是西班牙人在重压之下对当地印第安部落的屠戮,以及‘解放’的黑人奴隶对半岛人【西班牙人】,甚至是对墨西哥人【土生白人】与混血儿的血腥报复,以及最后随着败退的西班牙殖民军南侧的白种人,反正等到陈汉入主墨西哥的时候,这里的人口已经顶多剩下300万了。 中西议和之后,又有大量的半岛人和墨西哥人,乃至混血儿转向了南美。 陈汉与西班牙有过协定,不阻止当地的西方殖民者向南美或者是欧洲转移的。 那些滞留在墨西哥的半岛人和墨西哥人,早年未尝就支持西班牙人,但现在他们尝到里苦果,中国人在占据了墨西哥之后,翻脸不认人,那里还有当初走私商货时候的笑脸,对待他们还不如西班牙人在的时候呢。后悔不已的他们纷纷南去,但总有一些人选择了反抗。 然后因为墨西哥复杂多变的地形,整个墨西哥都是陷入了一片烽火之中。 美洲驻屯军就有点如侵华日军的模样了,他们的战斗力强大是强大,一个队都能横扫十倍、十几倍的乱军,但是他们的人少,而墨西哥的地盘大啊。 那些半岛人和墨西哥人,甚至是混血儿,组成的乱军队伍,根本就不同驻屯军正面硬刚,而是只做针对村镇的骚扰偷袭。这一度大大迟缓了陈汉对墨西哥的消化。 最后驻屯军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同时,大肆的组织印第安义勇军和黑蜀黎义勇军,让他们去捕杀乱军。 而但凡某个地方出现了乱军,当地的白种人就全部打入劳改营,同时没收一切财产。 所以在陈汉严厉到极致的铁腕统治之下,越来越多的白种人撤向了南方,可是他们自己走容易,带着浮财走也不难,但是庄园搬不走,田地搬不走,牛马牲畜和奴隶更难走。 一句话,西方殖民者在墨西哥二百多年经营结出的果实,被陈汉是掠夺中了大半。 之前的墨西哥四百万人口中,纯粹的白人并不占大多数,印度安人、混血儿也不占大多数,真正的主力军是非洲来的黑蜀黎。西方殖民者的财富离不开这些黑蜀黎的,在这个时代的美洲,西方殖民地里的人口绝大部分都是奴隶。 奴隶的数量往往会是自由民的5~10倍,就比如法属殖民地圣多明各【海地】的总人口只有53.6万人,奴隶即有48万人之多。 墨西哥在后世是混血儿的天下,也是印第安人存世数量最多的地方,那么多的印第安人被西班牙人压榨,他们或是被围捕,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沦为奴隶,或者是反抗失败后成为奴隶,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黑奴的输入,后者的价格可并不便宜。 但这也只是让黑蜀黎的数量相对减少了一些,反映到人口上就是表现的没有加勒比海上那么夸张。 只不过黑蜀黎对于奴隶主的痛恨却不会因为自身数量的减少而减少。 法属圣多明各,暴起的黑人义军短短两个月内就把奴隶主的1200个咖啡园和200个甘蔗种植园以及许多豪华宅邸焚为灰烬。墨西哥的黑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也跟西班牙人杀得昏天黑地,他们报复白人的手段就跟印第安人一样血腥和坚定。 那很多手段放到驻屯军或者是藩军、派遣军身上,都是违反军规军纪的。 如今这纳萨斯河畔的山地间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就正在进行中。 纳萨斯河位于墨西哥的北部,这里的土地资源不算得丰富,但是林业资源广袤,矿产资源极多,有金、银、铜、铅、铁、锌、煤等。所以这一代的西方殖民者多是以挖矿伐木为产业,而不是搞种植园。 而自然的,如今这个时代的矿山有多么的‘血腥’,外人想也能明白。那任何一座矿场都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啊。 而且在陈汉大军席卷当地之前,西班牙人还有组织的对矿场里的奴隶进行过杀戮,只是事情没有干完这里就被陈汉大军给解放了。从当地矿场解放的一万多身体健康的印第安人和黑人,在被解放的当天起,就成为了驻屯军手里的一把利剑。这些对西班牙人满怀痛恨的印第安人和黑人是驻屯军镇压墨西哥的最强义勇军。 墨西哥境内的义勇军同阿马鲁他们的仆从军可不一样,前者的战斗意志比后者更坚定。 如今的纳萨斯河畔,数百汇聚来的义勇军就把一支规模上千人的乱军逼得不得不向着大山里退去。 陈汉在墨西哥的控制力真心不高,这支上千人的乱军竟然在纳萨斯河畔呆了大半个月,才被侦察部队探查到。这可是很大很大的一股了。虽然义勇军立马就扑杀到了,但乱军也不是一点都子都没的乌合之众。他们也是受到了压迫才暴起的么,也是很具有反抗精神的。 并且中国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不仅是强盗一样的暴君,更是一个无有道义的背叛者。他们的反抗意志也很坚定的。只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很落后,除了燧发枪就是燧发枪,连大炮都没,线膛枪更是宝贝中的宝贝。 墨西哥义勇军的数量从最初的一两万人已经发展都现在的三四万人,有没有太大的军费支出,只需要把从西班牙人手里缴获的军械分出一部分武装他们,给他们供应些许军需,粮食布匹啥的,这就足够了。三四万义勇军的耗费连一个团的藩军都不如。 但这些对西班牙人充满仇恨的义勇军却能大大挤压乱军的生存活动空间。这些义勇军最大的作用不是野战中消灭乱军,而是看护地盘。就像一条条看门狗,当发现贼人的时候,一边示警,一边追上去撕咬,只要能缀着贼人后头,那就是他们最大的作用。 骨头太硬了不需要他们自己去啃。驻屯军不是白瞎的。纳萨斯河畔的这四五百义勇军就是来自三个地方,当这里的乱军被发现,消息一散播开,以纳萨斯河为中心的三个城市就立刻派出了义勇军,并且随着乱军的挪动,而不是趁着义勇军兵力分散猛烈反扑,三股义勇军很快汇聚到一处,总兵力高达四五百人,这个时候乱军再想反扑已经难了。 但是在纳萨斯河畔休养了大半个月的乱军也爆发出了一把战斗力。义勇军丢了一百多条人命,狼狈的退出了山地。 一座山岭下,蒋魁面色阴沉,望着从山上溃下来的义勇军,他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那群逆匪已经靠着山头构成一道防线了。现在逆匪居高临下,占了地利,而且在之前的战斗中获胜,士气不落,底气更足。自己虽然有六角炮和新式步枪,但仰攻的话,战斗也不想打。乱军只是往下丢石头就足够头疼的了。 万幸这一次自己是缀上了他们的屁股了。 “团座,乱军具有地利,白日战斗多有不便,不如咱们等晚上动手吧。”一个营官对着蒋魁进言道。反正要不多久,义勇军就会越聚愈多,到时候看山上的贼兵还如何抵挡。 而眼下的他们只是来到了两个连。 “咱们就晚上发力!” …… 这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墨西哥南端的洪都拉斯,发生在危地马拉,可以说整个中属美洲的新占土地都不安稳。 很多的白人,不管是刚刚到的移民,还是土生白人,都如火烧了屁股一样转到了哥伦比亚。但还是有一些人坚持留在当地的。战火弥漫了整个中属美洲墨西哥总督区。 黄捷作为中属墨西哥的第一任总督,统辖新占的所有北美土地——智利归属美洲驻屯军直辖。 如此的战争当中,有多少白人、混血儿的家庭因之而破败、残缺,黄捷不知道,他也不愿去理会。要得到总要有牺牲。 这个牺牲落到这些外族人身上总比落到汉人身上要强不是?但是境内的过二百万黑人要怎么解决呢? 这是个之前没有的问题——上一次战争从西班牙手中夺取的土地都是地广人稀,总人口都还不足两三万,与眼下的情况是迥然不同的。 现在这个问题却必须要认真面对了。 墨西哥的百万黑人,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巴拿马……,这又是百万黑人。二百万劳动力虽然很珍贵,但陈鸣不愿意让他们在美洲生下根。 但是这二百万人不再美洲,又要往哪里去呢? 后世的数据显示,整个18世纪,欧洲人往美洲输送了至少700万黑奴。所以后世的美洲,上到灯塔国下到拉美各国,多多少少都有混血儿的存在,也多多少少都不能无视黑人的存在。 后想到后世黑人的名声,陈鸣是绝不愿意看到自己打下的美洲大陆上有黑蜀黎繁衍生息的。 “父皇既不愿让黑人污了我炎黄血脉,何不把黑人再送回非洲。从中某一块沃土,安置黑人,……”甚至还帮着这些黑人建立一个或几个国家,让他们当陈汉在非洲的打手呢? 陈鼎如此的道。 “大哥莫不是煳涂了?那可是有二百万人?”而整个美洲的黑奴数量更是有500万。陈鼎的小兄弟‘震惊’道。 第九百五十八章 豫王的胆量! 陈鼎心里头暗暗嗤笑,自己有没有煳涂,那是自己老爹、皇帝老子说了才算的。 “父皇,整个美洲黑人怕不下五百万众。”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大数目啊,如今就控制着陈汉手里的二百万人,加上整个南美的黑人,还有灯塔国的黑人,真的就有这么多。虽然这个数字还及不上国内一个省的人口,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美洲的华人才能达到这个数量呢。 “这么大的数字要从美洲运回非洲那自然是需要一笔天文数字的耗费,但再大的开销也要看值得不值得。”反正在陈鼎看来,这是值得的。因为他老爹多半是会认为是值得的,那么他就敢赌一把。 “非洲大陆广袤无比,那里是很荒蛮落后,但落后不等于就贫穷。” 埃及的尼罗河流域就不用说了,苏丹地区呢?那可是一块资源宝地。非洲西海岸的几内亚一带更是有黄金海岸之称,虽然非洲之角【在华泛指索马里地区】的确贫瘠异常,但是其他的地方可都大大的有利可图。 那个地方至少比天方半岛来的好不是? “如果帝国能在那里扶植起来一个附庸国,那不仅将来可以在非洲抢的一先手,就算日后于埃及,于苏伊士运河处,也皆大有好处。”这样陈汉在非洲利益的保障除了埃及、奥斯曼帝国之外,就更多了一个更加可靠的保障。 陈鼎的定义是‘长远’。 从长远角度上看,这自然是笔值得的开销。而且以陈汉现如今的国力,专门打造出一支一二百艘大船的运输队也不是难事。那一艘船上可装载五六百人,一二百艘船一次就可以运行十万人。甚至陈汉还可以雇佣民船运输,总的来说并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甚至在此之前还可以对这些黑人坐下许诺,让他们在中国的农场和矿场里老老实实的买力干活,可以给他们一定的生活待遇,以及少量的金钱。大部分的劳动价值以积分的形式体现,可以直白的告诉他们,在未来的时候,在日后他们自己的国土上,这些积分是可以换到土地的。 而表现最好的人还可以成为日后的贵族。 那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陈鼎的这个想法让整个朝堂寂静了下来,不管他的那些个小兄弟表面平静的表情下内心是多么的烦躁急切,陈鸣是真正的陷入了沉思。 陈鼎的办法……,不错啊。甚至可以说是惠而不费。几百万黑人创造出的财富会比不过那支巨大的船队的财富耗费吗? 且陈汉还可以在非洲建立一个自己的附庸国——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打算,可细细一考虑,那未尝就不可能。而且还会有别的不可以现在诉说的妙用。 那可不仅仅是一个苏伊士运河,一个埃及。从长远处诉说,这甚至可以抵挡西方人对大非洲的侵蚀。 如果日后陈汉据南,再有一国据于中部,比如说坦桑尼亚,而北部又有埃及和奥斯曼帝国,整个非洲不敢说保全,但非洲的东海岸线是可以保全个七七八八的。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是不是这半个黑非洲就属于中国了呢? “人心真是欲壑难填。有了南洋就想望着大洋洲,有了美洲现在又肖想起了非洲!” 陈鸣脸色变幻不定,半响摇头,内心里苦笑不已。在他最初的算盘里,非洲是留给欧洲做自留地的,省的欧洲人在彻底丧失了美洲的地盘后狗急跳墙。陈鸣只准备在埃及存在一定的势力,且还不是殖民地,而是一个亲中国的土着王朝而已,可前几年他想要南非,现在他又想要半个黑非洲了。 南非的金矿很多,津巴布韦的金矿又哪里少了? 这么一想,只能说陈鸣犯了贪婪,但是他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贪婪,他真的想要。并且他觉得自己有能力要到手。 陈鼎心里吐出了一口气,他赌的这一把算是赌赢了——他皇帝老子的脸色变化已经说明了一切。 自从他跟大公党有了瓜葛之后,陈鼎就觉得他老爹对他的态度隐隐有点变化了。后来这一猜测成为了现实,但陈鼎已经不能脱开大公党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老爹是个什么人,他万万不能见风使舵。 而现在这一把,他就是在赌博。 陈鼎的心有些动摇了,这些年嫡长子的荣耀让他不能忍受被自己老爹‘厌烦’的结果。这不仅仅是出于政治考虑,也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 所以陈鼎在远远不至于去‘赌博’的时候,他赌博了。 政治倾向向陈鸣不喜欢的见风使舵,可是在具体的政务处理上呢?投其所好不也是一种手段吗? 而现在陈鸣的反应让陈鼎大松了一口气。他也感觉,自己这一次在朝堂上的风头一定会对局势有大大的扭转和影响的。 …… 承天二十八年,农历八月初三。非洲东南部的奥兰治河流域,一片山岭之中。 陈汉的远征军刚刚结束了一场与当地苏陀族人的激战。 战事过后,这处无名山岭四下都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一个土着名是‘巴莫科特利’的苏陀族分支部落成为了历史,部族居住地的木栅胸墙周遭,满满的都是紫褐色的血迹。 苏陀族人用原始的弓箭、标枪和少许现代的前装滑膛枪,以及寥寥几门大炮,抵抗着武装到牙齿的陈汉远征军的进攻,他们表现的很英勇,但是没有半点用。 经过了半年的漂泊,远征军走走停停,终是在两个月前登陆了开普敦。这个时候英国人已经离开,开普殖民地的权利回到了荷兰人的手中,但荷兰人显然无力招架杀来的陈汉远征军。 只是他们早早就得到了消息,金银牲畜等物资,都已经转移到了南非内陆了。而陈汉在留下一部分人防御开普敦之余,主力就乘船向着开普殖民地的东海岸驶回,在纳塔尔港【德班港】登陆,击垮了当地的姆泰特瓦人部落,还顺带的消灭了一个人数只有一两千人的,叫‘祖鲁’的小部落。 然后的两个月时间,远征军先后征服了东开普的兰格尼部、恩德万德韦部族和夸卜部族,兵锋向内陆挺进了数百公里,进入到了一片高原山地区域,碰到了苏陀族这个新的敌人。 对于南非来说,陈汉的深秋时节,这儿则是属于夏日,烈日炎炎,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没来得及掩埋尸体,尸臭味已经在整个无名山岭左近弥漫开来了。 大量的附庸军和被俘的巴莫科特利人就在远征军的亲自督促下,开始清理尸体,同时开始建筑房屋。 带领这支军队的沈世英【从美洲调出】从当地人那里知道了一个很让他好奇的事情,巴莫科特利部落在当地的土着部落中以出产透明的宝石而出名。 这种透明的宝石在沈世英眼中,应该就是钻石,也就是金刚石。前者是当今的陈皇帝起的名字,据说皇帝手中就有好几个大大的钻石,被誉为稀世珍宝。 所以沈世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这个地方建立一个远征军的半永久性驻地。 一旁的山坳处,一个个巨大的土坑里被填进去了一具具尸体,这当然都是本地部落的。附庸军的遗体安置在山岭的南坡半山腰上。 这的一战,虽然是远征军获胜了,但是要比较伤亡数字却比平原战斗要多上一些,附庸军的伤亡更是达到了自身人数的三分之一。 没有办法,此地距离海边太远,沈世英又有些轻敌了,他要不轻敌就不会只带一个营的远征军和两千人的附庸军,就开始了自己对苏陀族人的征伐之路。 南非远征军当然没有美洲的人多势众,但一两千人也是可以轻易凑齐的。整个南非远征军可是有五千陆战部队的。 这一次的战斗就显得很危险。虽然打破了巴莫科特利部,这周遭百十里内的苏陀族人部落就是待宰猪羊了,但沈世英这一仗打的很辛苦的。 要不是最后时候,沈世英用刺刀逼着附庸军不停的向山上发起冲锋,肉搏了足足一个小时,现在这山寨还依旧在巴莫科特利人的手里呢。 没有了大炮,在这山地态势下真心不容易再取得辉煌的战果。这些土着人只是一个劲的往山下扔石头都够进攻部队受的了。这些巴莫科特利人手里也有火枪,一些人还能打出齐射,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连成的。据俘虏交代,他们部落里是有欧洲人的,但战后打扫战场,陈鸣却一具欧洲人的尸体都没发现。 只不过这巴莫科特利人仅仅是苏陀族的一支,苏陀族的大酋长莫洛米二世手中的力量肯定比巴莫科特利人更强大。 沈世英不敢轻易的再往南非高原的内陆进攻了,他虽然不知道原时空英祖战争中有过一场叫‘伊散德尔瓦纳战役’的欧洲军队三个半世纪以来在非洲的最大败仗,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官他明智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停止进攻。 南非高原上的黑蜀黎不下二百万人,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他让人在巴莫科特利人的部族遗址上修筑攻势,建立起远征军的常驻地,可不是完全贪图这里的钻石资源,那还带着防御态势呢。 他必须等到筹备好后续的兵力,才好继续扫荡苏陀族人。 同时他也需要放松一下对附庸军的压力,让他们尝到一些甜头。之前的那一战,两千附庸军死伤了三分之一强,伤亡太大了。尤其是好几十个逃跑的人被军法处置,当众砍了脑袋。虽然是军法军规,但到底是有点不把附庸军当人看的势头,如果这要是国防军,绝对不可能一下子砍几十颗脑袋的。 就算以后在军事法庭上被判罚死罪,那也不可能战场上直接砍脑袋。 忒狠了,似乎也太让附庸军寒心了。这些人也是人啊,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心的。 沈世英是带兵的老手,立刻就意识到附庸军的军心有些骚动,但他没有用强硬手段铁血镇压,而是决定放松一些笼头,给附庸军一点好处吃。 比如说对附庸军之前许下的好处,立刻就给他们兑现了。 给他们的家人分田地,给他们自己分牛分牲畜。沈世英直接就把巴莫科特利部缴获的战利品拿来当做了奖赏,一时间附庸军的低靡士气和骚动的军心一扫而空。 第九百五十九章 历史小插曲 东边过来的寒风还在唿唿地吹着,田野上空旷无人,只有树林另一面的村庄,那袅袅炊烟表明,现在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 村庄往东几里地,就是一条小河。但河面已经完全封实! 这就是哈萨克草原上的冬天,它就是这么的冷啊。 巴德玛多尔济带领的察哈尔汗国的巡边部队,已经尽可能的筹集国内喀尔喀蒙古、布里亚特蒙古和体健耐寒的人了,但部队里依旧不时的有士兵被冻伤的情况出现。即使他们一个个穿的皮衣棉衣都相当的厚实,裹起来就跟一个大笨熊一样,可现在他们还是冷的如若寒冰刺骨。 从地理维度上来讲,他们察哈尔汗国境内的主体部族都是内蒙东部的蒙古部落,老家的维度上并不比哈萨克草原地更往南去,但冬天的时候,他们就是老感觉着这儿比老察哈尔冷多了。 尤其是今年,巴德玛多尔济这支巡边部队都转到汗国的南部了,跟浩罕汗国已经搭边了,这贼老天还是那么的冷。 时光流逝,十年的时间转眼就过了。 承天十八年的时候,三个哈萨克汗国,四个蒙古汗国在西北疆域正式成立。而现在承天二十九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了。 七个刚刚诞生的小汗国在各自的地盘上已经站稳了脚跟,孩子都繁衍了一代人了。 但他们严格依照南京的指示,跟浩罕、布哈拉、希瓦三汗国的冲突是愈演愈烈。 今年你家的羊跑到我的地盘上吃草了,明天我家的马来到你家的草地上游荡了,先是边疆地区民间的冲突,然后演变成边疆地区的隔空放枪,最后‘盗匪’都出现,而且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两年了。 从一开始的十几人一股已经演变成如今的上百人一股了,内中的兵勇越从一开始的双方之边防军队,迅速变成了真正的‘匪兵’。 ‘劫掠’的手段也从一开始的只要财不伤人,发展到现在的杀人抢财。 现在,巴德玛多尔济带领的这支巡边队伍——一支披着白色披风,头戴白色皮棉帽的骑兵军队,就正在某处冻实了的河床里潜伏。为了完全隐藏部队的行踪,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冰面和河岸上,就连他们的战马也都被士兵们摁了下来,侧卧在士兵们的身边,响鼻此起彼伏。许多战马因为讨厌这种姿势,还不时地撩着四蹄。 察哈尔骑兵的老师是陈汉的国防军骑兵,他们的马匹一部分一部分是自己所有的蒙古马和哈萨克马,另一部分是从中国那里高价够来的良马。陈汉持续了二三十年的战马马种改良,已经有不小的成果了。 大西北这地方,地广人稀,马是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家里有马的人家很多,养马养牛和养羊是这里老百姓的主要收入来源。 大西北就是中国的两大牧场之一,而七个小汗国就是中国西北大牧场的七个小牧场主。 作为牧场的主人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手头的马种质量不怎么好,陈鸣改良后的军马就成为了七汗国追求的目标。陈鸣也很是卖给了他们一批,毕竟要增强他们的实力,巩固他们的统治么。 这些年里陈汉对七汗国的支持可以说是不遗余力的,从教官到军官培养,从长短枪火炮到战马,软件硬件一把抓。 虽然培养起来的军队只在演习场上展露过身手,看起来似模似样,但真实战斗力谁也说不清楚。 而与此同时,浩罕汗国这些年的国力也有着一定的增长,远比泥潭中的希瓦汗国和布哈拉汗国要猛。其汗王爱里木大量雇佣原准噶尔军队中的主力——柯尔克孜族,作为浩罕的雇佣兵和炮兵充实军事力量,并且又有俄国人在暗中的资助,顺利的统一了费尔干纳地区。 陈汉支持的几股小势力只能说稍微的绊扯了一下浩罕的脚步,都称不上是拖后腿。原因除了爱里木本人的确很有才能之外,就是俄国人在暗中的支持。 就像中国一边在里海的西海岸插足,另一边扶持七汗国一样,元气大伤的俄国人为了安全起见,也在全力的支持浩罕、希瓦和布哈拉三汗国,而且这三汗国中他们最看好浩罕。 要是没有中国的存在,在解决了哈萨克三帐之后,三汗国就会使俄罗斯的下一个垂涎的目标,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俄罗斯不仅没有了对三汗国的妄想,还要依赖于三汗国拖住中国人的后腿。 至于圣彼得堡为什么不担心三汗国投降了中国,只看中国这些年对三汗国的态度就晓得,这三个汗国已经上了陈皇帝的食谱了。 在俄罗斯的大力帮助中,浩罕汗国收益最大。同时爱里木还推出了一个靶子来牵制七汗国,甚至是中国。那个被爱里木推出来跟七汗国抗衡的人就是萨木萨克,这人是大和卓波罗尼都的长子。四十三年前,满清平定大和卓波罗尼都、小和卓霍集占兄弟的叛乱,萨木萨克逃亡浩罕汗国、布哈拉汗国等地,一直致力于家族统治的复辟。 萨木萨克生有三子,长子玉素甫在布哈拉当阿嗡,次子就是张格尔,幼子巴布顶早亡。 在原时空的历史上,张格尔在浩罕汗国的支持下还狠狠地给满清添了把乱子。而眼下这个时代,张格尔也给七汗国捣了不少的鬼。虽然他手中的兵力不多,但他也不跟七汗国的正规军死拼硬打啊。 巴德玛多尔济作为这支骑兵部队的指挥官,自己也匍匐在河边的土堤上,眼睛一直盯着西边。 军情局送出的关于张格尔、萨木萨克父子的情报很多,但关于萨木萨克匪兵的确切消息很少,这一次是个难得的机会。 虽然眼下风雪密布的旷野中能看见一座小村庄,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但巴德玛多尔济知道,自己一行的目标就在这个庄子里。 大小和卓家族在大西北的影响力不可小觑,毕竟苏菲教派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是白山派首领么。纵然陈汉对之多次强力打击,又有那么长时间的消磨,但白山派的影响力也没能彻底根除,而且萨木萨克在浩罕和布哈拉汗国都被捧得很高很高,享有‘圣徒’的地位。 所以,一些土着居民众多的地方,很是有一些给匪兵做沿线的白眼狼。 眼下的这个小村落甚至全村都通匪。 七汗国建立之后,游牧虽然是蒙古人和哈萨克人的主要生活方式,但定居村落也是有的,而且在这十年中迅速增多。 蒙古人和哈萨克人对内部的掌控力都远不如陈汉那么强大。毕竟这七个小汗国内部都很强的山头势力不是?这就先天上限制了汗庭对地方的掌控力。 但是在近两年时间里,在七汗国的边境上,定居的小村落已经逐渐连成了网。汗庭还发下了枪子火药甚至是小炮,增强各村落的防御力。 但在防御链彻底形成之前,这些措施只是能限制匪兵,而不能完全隔绝。甚至于,这些匪兵的存在还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定居村落、城镇的诞生。 而七汗国对于匪兵严厉的镇压策略,也是他们彻底清扫内部的一个良机!可以把平日那些作假的‘自己人’也给清理出来。 当初七汗国建立,薪疆也有一部分人跑了过去。虽然大部分都是蒙古人,但那啥也是有一些的。 对面的敌人是一支由浩罕兵、柯尔克孜骑兵以及一部分薪疆土着混合的队伍,人数有百十来人。每个人都配的有马,甚至还不止一匹。 根据侦察,这支匪兵没有重武器,再轻的骑兵炮在这个环境下也不可能拖出来。所以说,这些人手里只有火枪,而且还不能做到人手一支,不少人还拿着刀枪和弓箭。并且从情报中可知道,这些人的士气并不怎么高,情报描述中对这支军队的外表用了两个词来形容——衣着‘破烂’,气质‘懒散’。如此的一致队伍,显然士无战心,斗志很低落。巴德玛多尔济有信心在这里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全歼这股顽匪。 但这需要敌人乖乖的走出村落。那村落的另一面,北边就是山林。巴德玛多尔济敢拿自己家的祖宗发誓,只要自己带兵一出现,那些匪徒绝对会耗子一样窜回山中。哪怕那些山林并不适合马匹奔走。 他必须等待他们走出村落,走到旷野之上,才可以充分发挥骑兵的战术优势,将敌人一网打尽。 而眼前的旷野也确实是一处好战场。 ——那里本来是一片牧场,现在冬天当然不会生长什么,极低的气温将大地冻的非常硬,正好适合骑兵的突击。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待是最煎熬人心的。巴德玛多尔济又看了一眼怀表,心里感到很是焦虑。当然,他在内心火急火燎的同时,还在担忧树林背后的那支部队。那是一个中队的兵力,没有骑马,巴德玛多尔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已经到位了。 作为巡边部队的大队长的巴德玛多尔济是很担心。 因为后者的行动直接关系着这一战他是不是能全歼匪兵,他们是兜底的。 村子里的炊烟消失一段时间了,人嘶马鸣的声音随着风儿隐隐传来,终于有动静了。匪兵是不会在某个地方停留太久的时间的,除非是大山里头。 “传令!所有人活动手脚,检看战马状况,检查武器。冲锋号不响,谁也不许跃出河道,都给我趴好了。等这群顽匪走近了!” 巴德玛多尔济的命令得到了完全的贯彻。骑兵们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在骑着战马冲过去砍杀之前,他们必须再当一回步兵,给顽匪来一场火力急袭,把他们打散了。 毕竟谁也不想死。匪兵再烂也有百十人呢。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小时,顽匪慢吞吞地从村子里开出来。看样儿,人数比预计的还要多,虽然不到三百人,但绝对超过二百了。 “注意隐蔽!”趁着敌人还没有走近,巴德玛多尔济喊了一声,通讯员迅速传达他的命令,所有的人都趴在了河堤脚上,顶上只留了几个观察哨小心的探出半个头。 “一千米!” “八百米!” “五百米!” 观察哨用器具测量着敌人与河床的距离,距离越来越近,声音却越来越小,而士兵们则根据报来的距离调整着手中的火枪。 巴德玛多尔济定下的开火距离是两百米,一阵乱枪打下,然后骑兵出击。 每一个察哈尔汗国边防军的正规骑兵都配的有手枪。这一战胜负完全不需要担心,只看怎么打的赶紧利索。 “两百米!” 巴德玛多尔济伸出半个脑袋,向迎面过来的敌人队伍看了一眼:“打!” “啪!啪!……” 清脆的火枪射击声交织在一起,只在瞬间就把这片平静的雪原变成了杀戮场,那些进入火力射程的顽匪顿时躺倒了一片,惨嚎连连。 前头的队伍遭到猛烈打击,后头的队伍立刻反应过来,不过他们并不是冲上来帮助同袍战友,而是调头向来时的方向狂奔。可又那里跑得了! 这场战斗对于察哈尔骑兵来说就是开胃小菜,往日里他们是抓不住匪兵,可不是打不过匪兵。 巴德玛多尔济得了一个大便宜,因为张格尔死了。那支被伏击的匪兵竟然就是张格尔亲自带领的。 而张格尔这个在本来的中国历史上还能留下一笔的家伙,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以一个马匪头子的身份,死在了冬季的哈萨克大草原上。到死,他的名字都没有传进陈鸣的耳朵里一次。 第九百六十章 高级军官与中低级军官的不同 承天二十九年,春天到了。寒冷的冬季一去不复还,温暖的春风吹绿了整个北国。 是的,北国。 在陈汉地理教材书上的最新定义中,北方这个词已经不再单指点黄河以北了,而是指整个陈汉旧土。 从旧日的国界线往南,也就是打交趾省开始,这才是南方。 中原这个地理名词也从具体的中原省,扩展到整个旧日汉土。 这让很多人觉得无法接受,但他们必须要正视。 帝国的版图比起旧日的‘天下’扩大的太多太多,往日的‘天下’已然成为了整个帝国版图的中心。如同旧日的中原于整个‘天下’一般。而这幅瑰丽的画卷,春天就像一个高超的画师,阳光是她的画笔,大地是她的画板,蘸着浓浓春色,不停地画呀画呀,渲染了整个‘北国’。 山青青,水碧碧,杨柳绿了,桃花红了,人心暖了。 一笔一笔点染人间繁花似锦,一笔一笔令江山溢彩流韵。 也就在如此的春意盎然时节,一年一季的新兵入伍,开始了。 自从陈汉军制大改之后,新兵入伍就从每年的秋季变成了春季,去年八月验兵,九月定名,一个冬季入新兵营作训,来年二三月里入伍。根据驻地的不同,新兵入伍时间各有不同。 滨江县,也就是后世的哈尔滨。作为东北驻军的重要驻地之一,这里的国防军常年保持着一个整编旅的建制——东北军区整编第十五师的师部加29旅驻地。 今天是部队接收新兵的日子,29旅旅部,办公室里旅帅何洋正坐在办公桌后的一把大椅子上,脸上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因为在半个月前他就收到了军区后勤部打来的一个招唿,这个‘招唿’让他这半个月来都心神不宁的。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幺蛾子。 可29旅是整编十五师的主力,在整个东北军区,29旅也是拳头部队。 树大招风的道理何洋是懂的,但他觉得上头也不能太过分了吧?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他自己的猜测。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从八点多到十点一刻,旅部的通讯员传来了紧急消息。有300名朝鲜兵要分配进29旅。 何洋大理石一样的表情瞬间龟裂了。 “是朝鲜族人,还是朝鲜地区的招募兵?”后者很可能还会是汉人的移民后裔。 “旅帅,是朝鲜族啊。”通讯员都哭丧着一张脸了。 300个朝鲜族人,好家伙么,这能祸害了半个29旅。 自从朝鲜被置省纳入陈汉国土之后,眼下的这批朝鲜兵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而这些朝鲜人当兵的能耐如何,之前的一件件‘事实’已经充分说明了。 “旅帅,咱们29旅可是拳头部队啊。” 一旁的29旅一团团正吓的腿都软了,他实际上更想说他们29旅一团可是整个整编师的拳头部队,不要这么胡闹好不好? 29旅今年一共入伍的新兵不过七百人,其中一半应在了一团,十分之一的换血,这对一团的战斗力肯定有影响,更不要说换上一批朝鲜兵了,这要拖一团多大的后腿啊。 这些年朝鲜入伍的士兵已经为他们赢得了一个不适合当兵的固有印象了。 也不知道往日这把‘29旅一团’的尖刀,换血之后还能不能打仗了,还有没有先前那般的锋利了。 作为29旅旅帅的何洋是很担心的,但在表面上他不能红果果的把‘嫌弃’显露出来。 他从内心里就不愿让手下掺进来稀软的朝鲜人。但他知道,这事儿自己是阻挡不住的。 他承认,他对朝鲜人有些偏见,而且他的心里严重不平衡。 通讯员来报,整个东北军区的朝鲜兵不过五六百人,就有一半落到了他29旅头上。这真是被狗日了。想他何洋也不是没根脚靠山的人,他所负责的29旅更是东北军区的拳头部队,怎么这糟心的事儿就落到他的头上了? 他何洋带兵是任劳任怨,一丝不苟,对下级要求严格,但也非常体贴部下,对上级尊重非常,旦有命令必义无反顾的执行。 可这事儿怎么就轮到自己倒霉了呢? 今年补充兵的可不仅仅是一个29旅,东北军区入伍的新兵小两万人呢。结果一半的孬兵分到了29旅,何洋心里头严重的不平衡,更是憋屈。而29旅一团的团正这个时候,更是跟遭了霜打的叶子一样,蔫蔫的耷拉个头。 何洋心头有埋怨的。可军纪,那是谁都不能违抗的。军队不是茶馆,下级服从上级是铁律,这是国防军一再强调的纪律性。 何洋再怎么烦,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他对于朝鲜人是真的一点好感都欠奉了。之前只是因为瞧不上眼,现在是彻底的反感了。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但事儿要是涉及到了自己,那就谁也挂不起来了。 然而军队是给政治服务的。 如今的朝鲜已经成为了一个地理名词,而不是单独的国家,乐浪、安东两省已然是陈鸣的疆土,是陈汉的一部分,当地的朝鲜人那必须是国人。而朝鲜人既然是国人,那就没有逃脱兵役的理由。 只不过这朝鲜人太不争气了一点,尤其是安东【南朝鲜】的朝鲜人,羸弱之极,他们当兵,简直就是侮辱‘士兵’这两个字。 但陈鸣还是要从朝鲜人里征召士兵,甚至乐浪和安东辖地里还有几支‘纯血’的朝鲜军队,当然都是‘队’一级的建制。同时呢,也还需要朝鲜人里的一小撮人成为军官,乃至是国防军内的高级军官。虽说陈鸣并不要求他们是一批合格的军官,军官合不合格,那要在战场上走过一遭才知道。 这个时代的朝鲜人,还是算了吧。 陈鸣觉得这些棒子就是欠揍,把他们揍得很了,揍得他妈都认不出来了,逼的必须要反抗的时候,那股子韧劲也就显示出来了。而现在的朝鲜,明显是没有。 可陈鸣命名知道,也必须咬着牙认下。这就是政治! 军队纵然是‘战争机器’,可这部‘战争机器’也是为政治服务的,它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政治。 何洋当然能态度坚定的拒绝朝鲜人进入部队,还可以打着为了自己部队的战斗力着想的旗号,但他要是这么做,他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因为这会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他政治上的低下。 朝廷不会管中下级军官是否‘讲政治’。但是旅帅一级军官,已经是将军了,已经步入了国防军高级军官的序列,那就绝对是要‘讲政治’的。 何洋不讲政治,不止所明他悟性差劲,更说明他不合格。没个大局!或是说把个人小山头看得太重。给上头留下了如此印象,这样的人还能走得远吗? 其中的道理明白的人不多,不明白的人却有很多,何洋却绝对算是其中的一个。 他爹是何二虎,当年也是复汉军中的中高级军官。 那个时候陈鸣正带着复汉军攻打湖南,道州的何二虎、胡漫天、朱宏飞三人先后率众起义,轻松的就拿下了道州城,让刚刚冲到永州府城的复汉军迎头就撞到了一个大红包。 何二虎还直接率部千余人投靠了永州的复汉军,成了湖南陆军第二旅的旅帅,坐镇常德。为陈汉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哪怕后来退出了现役,那也给何家挣了一顶伯爵的帽子。 只不过这顶帽子扣不到何洋的头上,何二虎不是只一个儿子。而何洋如今已经官至主力旅旅帅一职,让他放弃这将军的位置去万里之外的美洲‘打天下’,何二虎也没有这样的魄力。 实在是他家伯爵的爵位太逊色了。 而且偌大的美洲那么多封国,如今很多勋贵之家都说这般封国那就是在学‘周八百诸侯’的故事。而日后的美洲谁敢保证就一直会安安稳稳?一遭战起,可免不了要彼此吞并。 所以,美洲会是很多勋贵家族的根基,但国内也多会留下分支。 没几个人愿意把鸡蛋放到一个篮筐里。 …… 就在何洋心里头起嘀咕的时候,一辆辆重型公共马车已经驶到了29旅驻地的军营门前。 “到地儿了,到地儿了!都下车!列队!站好!衣帽都整好了!” 二十多辆公众马车拉来了七百名新兵。 “现在全体都有,向后看齐,立正!” “现在我来点名,念到你的名字,就喊一声‘到’!听到没有?” 一名国防军左校尉大步走到新兵队列的前面,营门前的小广场,整个四周,至少二百名荷枪实弹的国防军战士在虎视眈眈。另外还有一队士级军官在列队,所有的新兵都极其乖觉,老老实实的站着,一丝儿杂音都没。 军官打开了手中拿着的那个花名册,清了下嗓子,遂即就在上千道的视线中开始点名。 “李威,刘大勇、张立然……”点名的国防军军官先点了八人,然后命令他们出列。“你们是一团一营一队新兵。” “王俊!” “到!”一名下士军官从军官队列中应声出列。然后那点名的国防军左校尉把手一挥:“你们几个,都跟着他去一队。”这八个新兵是这批新兵里头综合素质最强的一部分人。 毕竟一团一营一队是整个29旅的精锐里的精锐。 新兵的分配就这样的开始了。 而就在左校尉把这群七八百多的新兵指挥的圈圈转的时候,军营里一栋五层楼的楼顶。一名国防军少将军官对着旁边一个加号校尉,一边对着新兵人群指指点点,一边在说着什么。 第九百六十一章 ‘果子’成熟了! 时间回转,承天二十八年的冬天。 已经快半夜零点了,伦敦驻欧办的某座小院内,一间房屋内还亮着灯。 陈瞻伸长胳膊,绷紧了身体,以释放久坐后的身体酸涨。面前的几张信纸上已经写满了字,似乎还觉得不够,陈瞻又翻开了新一页。 如今已经是承天二十八年的冬天了,也就是西历的1802年。欧洲战云密布,英国和法国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再次开战似乎已无可避免。 而陈汉谋求了多年的大事,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作为陈汉在欧洲的最高权力代表,如今陈瞻只有一个事情要做——同拿破仑商谈路易斯安那。 只要把这件事做好,陈瞻相信自己的爵位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陈汉王爵没有高下之分,但两字王普遍被认为不如一字王。 陈瞻没有争龙夺嫡的野心,但他也不想顶着‘揭阳王’的头衔去美洲就藩。 这时儿,一杯清茶悄然递到了桌上,陈瞻一愣,缓缓回头,只见董诰正捋着胡须在看着自己已经写好的内容。这份要被直接递到陈鸣手中的书信,那内容都是陈瞻和董诰等商量好的。 拿破仑在与英国人签署了《亚眠条约》之后,本是要把精力放到加勒比海和北美上的,打算在海外继续扩张法国的殖民地,因为他很清楚,殖民地才是法兰西的希望。 可是拿破仑的打算很快就破产了,亚眠条约笔迹未干,英法间的冲突就再度变得剧烈起来。 ——拿破仑·波拿巴任命查尔斯·勒克莱尔为法国远征军司令,率领54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和3万名士兵远征圣多明各【海地】。 这让法兰西在美洲已衰弱到极点的影响力有了不小的回升,但是没用,海地的黑人义军在首领杜桑·卢维图尔被法国人诱捕,海地的黑人起义似乎陷入了低谷。英国人坐不住了,他们大力支持德萨林、克里斯托夫以及亚历山大·佩蒂翁等义军首领,直接让查尔斯·勒克莱尔带领的法国远征军陷入了困境。 话说杜桑在被法国人诱捕了后,英国人还以为海地的黑人起义要失败了呢,连忙送出大量的军需军械予以支持。哪里料到他们的韧性这么强大,短短几个月就遏制了败局,还打的法国人狼狈不堪。于是,现在的英国人就有担心起了他们殖民地上的黑奴会不会受到鼓舞了。 但不管英国人是不是自作自受,英国人这种对圣多明各义军的支持根本就逃不脱法国人的眼球,英法之间的矛盾半点也没有因为《亚眠条约》而缓和下来。 拿破仑原本的如意算盘是在欧洲与英国讲和,并在加勒比海地区与北美扩张势力版图,可现在不仅在加勒比海,在地中海和巴尔干,英法冲突也不断升级,英法双方都在破坏和约。而且俄罗斯和法国的关系也在恶化。到了1802年的冬天,法国与英国的军事冲突几乎不可避免,甚至在陈瞻等人的眼中,英法再次开战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因此,陈瞻‘认为’——拿破仑会放弃他那个在西半球建立势力范围的想法的,而集中精力对付英国。 在这样的情形下,陈瞻、董诰等都认为,陈汉撷取路易斯安那的机会来到了。 “哈哈,董大人怎的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陈瞻放下笔,端起了茶杯。 “老朽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不就赶忙来告知殿下了。”董诰笑呵呵的道。这几年他同陈瞻的合作很愉快,陈瞻不是个不讲道理的纨绔子弟,这对驻欧办来说就是最大的福音。 “巴黎刚刚传来的消息,拿破仑决定增派一支去往印度地区的军事代表团。”也就是说,拿破仑对于法国在印度地区的影响力恢复进度有些不满意了,觉得幅度太慢了。 之前的一年时间里,法国先后同奥斯曼和英国人签署了和平条约,然后着手在地中海东岸各国重建领事馆。奥斯曼帝国为法国开放博斯普鲁斯和达达尼尔两海峡;法国分别同的黎波里的帕夏和突尼斯的贝伊缔结了条约;不久前,法国还同阿尔及利亚总督订立了条约,法国势力还伸向伯罗奔尼撒半岛和塞尔维亚——这也是法俄关系恶化的直接原因;两个月前,法国的塞巴斯蒂亚尼将军访问了的黎波里、埃及、叙利亚,并同当地帕夏、贝伊建立了联系。 现在拿破仑又要派人去印度,拿破仑这是要搞事情啊。 “拿破仑可真不是个叫人省心的人啊。” 作为一个新儒党的名宿,董诰并不喜欢拿破仑这样的人。这种人是天生的破坏者,是秩序的挑战者。 但他也必须承认,这种人也绝对是万中无一的豪杰。 法国大革命,风起云涌的十几年,多少英豪曾经不可一世过?但那些人都是由政治起家,也由政治倒台,身死族灭。唯独是拿破仑,由军队由战争由胜利而起,战争的胜利才是巩固他权势的最可靠保障。 “伦敦不会允许法国人继续壮大的。拿破仑战胜了维也纳,战胜了柏林,征服了意大利,这样的法国在欧洲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它就是伦敦所拥有的欧洲霸权的最大威胁者。” 所以,英法战争是一触即发的。除非拿破仑愿意臣服于英国。但这怎么可能呢? 拿破仑是绝不会停下自己战争的脚步的。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权利来自何方。 他的根基太浅薄了,他的政治基础太浅薄了,在欧洲的传统整治下,他根本就获得不到这样的地位,所以拿破仑的位置是摇摆中的。而想要消除这种‘动摇’,就只有战争,就只有胜利。 或许有一天,拿破仑的位置彻底巩固了,他才会放弃战争。但那一天若真的到来,整个欧洲就也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了。 拿破仑的权力有赖于拿破仑的荣誉,拿破仑的荣誉又有赖于拿破仑所赢得的胜利。他的权力如果不以新的荣誉和新的胜利为依据,就会丧失。征战获胜造就了现在的拿破仑——法兰西终身执政。是的,拿破仑在战胜了维也纳之后又向前走进了一步,他不再是第一执政,而是终身执政了。 “也只有征战的获胜能使拿破仑保持他现在的地位。” 在董诰的心里,他很不喜欢的拿破仑实际上跟某一个人是很相似的,只不过这欧罗巴的政治传统与中国迥然有异。早就被中国抛弃的血统论,在这个地方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影响力。 在这里,草莽龙蛇成了笑话。想成为国王似乎必须要有王室的血统,拿破仑成为终身执政还好,如果要更上一步,那必然是对欧洲传统政治观念的巨大挑战。 但是在东方就没有这样的限制,当陈胜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那一刻起,流氓可以当皇帝,乞丐也能坐龙庭。 拿破仑跟中土的陈皇帝何其之像啊。 都是能征善战,都是靠着战争一步步聚拢人才,聚拢实力,凝聚人心。东方的陈皇帝已经坐了三十年的天下,陈氏皇朝如日东升。而欧洲的拿破仑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呢?谁也不知道。 战争,战争,不停地战争,不停地胜利。这种想法怕是在拿破仑的脑子里也一直都占着上风吧。或许他自己就不断的梦想新的战争,想着把战争的火种撒遍全欧。 拿破仑经常对人说:“在法国,一个新产生的政府,就必须使人眼花缭乱,一鸣惊人,否则就会在暴动中倒台。”这句话很多人都知道,驻欧办也早早的就知道了。董诰说不清楚,拿破仑是以何种心态说出这句话的,是因为大革命后法国政治上的混乱吗?还是因为他内心翻腾的是进取不息的愿望? 所以,拿破仑这样的一个一刻也不能停息的人,是不会长期坐在和平环境中坐享清福的,他时刻在准备着战争。 现在他又要插手印度,这必然会引起英国人的严重不满,因为这严重的威胁到了英国在印度的利益。法国人在马拉塔人的海德巴拉本就有很深的影响力,马拉塔人的近代军队教官一直是法国人。而马拉塔人在印度当地的势力不需要多说,他们对英国人有着不比迈索尔王国小多少的威胁。 马拉塔人实力强大,只是他们对英国没有迈索尔那么红果果的恶意。 陈瞻眼睛里闪着光泽,他并不觉得这是坏事,至少对于中国来说这是好事。 对陈汉来说,拿破仑的本身最大作用是什么?不就是拖欧洲人的后退么?不是牵扯英国人的精力么? 拿破仑越是跳的欢,伦敦就越无暇他顾,整个欧洲也就越无暇他顾。这对中国是好事! 要知道自从苏伊士运河工程开工以来,一双双从欧洲看过来的眼睛里已经饱含着贪婪的目光。不光英国人借着南非的事儿跟中国达成了暗中的秘密协议,就连拿破仑在与奥斯曼帝国达成合约之后,也迫不及待的派人来到了埃及,很是大手笔的送了两千杆新式步枪给伊拉姆。这些人是准备干什么? 此外还有奥地利,西班牙、葡萄牙,以及荷兰和意大利的小邦国,这些人可不会心怀善念啊。 陈鸣当初抛出苏伊士运河的时候为什么不明说要把运河牢牢地把持在手中?那就是因为欧洲的反噬。 这条沟通东西方的世界命脉在奥斯曼帝国手中,西方人还有的可谋算;但要是在陈汉的手里,那就很难说的清了。而且奥斯曼帝国不如没有苏伊士运河给自己遭灾,就如今这般一点点的改革,一点点的恢复元气,几十年后还真的能跟欧洲人顶顶牛…… 陈鸣,嗯,陈鸣的内心很黑暗,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奥斯曼帝国始终的强大下去啊。 就像现在这样发展就很好。 陈汉继续加强自己与波斯王国的友谊,而苏伊士运河的存在会让欧洲各国不断的在奥斯曼帝国身上打起小算盘,比如说希腊这样的一神教国家? 奥斯曼帝国不变成土耳其,伊拉姆家族怎么在埃及建立起自己的王朝? 对比伊斯坦布尔,伊拉姆更加可靠。 而小小的埃及如果要想在欧洲各国的冲击下保持继续的独立,伊拉姆家族也必须依靠中国的支持。 这就是陈鸣那有些险恶的用心,天方计划——一个大致方略。 第九百六十二章 开普敦分舰队 开普敦外海。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一艘破损的西式风帆商船,以不到三节的速度缓慢地靠向开普敦港。桅杆上的英国米字旗已经烂得快要辨识不出了。 正在港外十几海里外巡防的两艘剑鱼级小飞剪艏战船,瞭望员好奇地发现了那艘西式帆船上的惨况,经过带队长官的同意,两艘小型飞剪艏战船迅速靠了过去。 自从陈汉的南非远征军夺取了开普敦港之后,虽然主力又东去了德班港,但远征军的一部分海陆兵力还驻守着开普敦。这个在欧洲人手中已经掌控了三百年的地方,整日里飘扬着东方的赤旗。 一个小时后,开普敦港带回了一个让人‘兴奋’的好消息。虽然这个好消息只针对的中国人的,对于还停留在开普敦的英国籍商船来说,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噩耗——一支法国、西班牙和荷兰三国组成的混合舰队出现在了南非的西海岸。 事实上,这不光对于英国人是个不好的消息,对于陈汉也是一个值得警惕的消息。 不久前一艘打着英国米字旗的远洋商船只从印第驶往英国本土,在开普敦港南方大约300海里的海面遭遇了一艘残破的英国商船——奥古斯都号,两船汇合后才知道对方只是比自己早五天通过了开普敦港。 开普敦港东边不远处的好望角,终年面对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一小半的时间,都是狂风怒吼,巨浪滔天。即使在最平静的日子里,海浪也有2米高;当风高浪急时,那冲天的大浪甚至有15米以上。 虽然大西洋与印度洋冷暖流水在好望角相汇,形成气象万变的奇妙景象。湛蓝的天空,深邃的大海,黄色的礁石,白色的浪花,怡人的海风,灿烂的阳光,还有翱翔天际的海鸟,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壮阔的美丽画卷。可实际上风景美丽的好望角却是一道东西方航海史上的鬼门关,二百多年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艘商船沉没在了那里。 那艘英国商船就是因为碰到了恶劣天气,才在好望角以东洋面耽搁了几日,不然的话它都很可能与奥古斯都号一同北上。 而先一步北上回英国本土的奥古斯都号帆船,在北方的纳米比亚地区补给淡水的时候就被一艘西班牙战舰给袭击了,好不容易才逃脱生天。但他们也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现在从开普敦往北的航线已经被一支法西荷联合舰队给封锁了。 虽然没人相信这支三国联合海军能够一直封锁纳米比亚航线,但但时间内,无疑是增大了英国船只通航的危险性。 而就在这艘英国的远洋商船正在向受损的奥古斯都号运送材料的时候,一艘打着荷兰旗帜的三桅帆船出现了。 英国人的远洋商船是扛不住一艘正规的三桅战船的,但是那艘好的英国商船成为了荷兰人的猎物,受损的奥古斯都号却趁机逃脱了一命。 应该是那艘荷兰战舰已经认定奥古斯都号是煮熟的鸭子了。 现在奥古斯都号只能返回开普敦港修理船只,它船舷两侧被炮弹打出了一个个窟窿,一根副桅杆都被打断了。万幸桅杆歪倒的时候,风帆绳索及时被砍断了,不然的话,奥古斯都号要是当场被纠缠住,下场自然不用再提。而现在的奥古斯都号只能回到开普敦去修理。 不然就它这种破烂样子,连‘风平浪静’的好望角都过不去。 带领一支分舰队驻守开普敦的蔡牵,立刻就收获了这一消息。敌人距离开普敦的距离已经不超过300海里,而300海里对于风帆战船来说,也就是顶多两天的路程。 自从跟随着朱濆历经了地中海一系列的战事之后,受伤的蔡牵就被转到了亚丁港修养,在南非远征军抵到亚丁的时候,他变就任远征军水师统领。 如今蔡牵手中握着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四级风帆战舰,然后就是多达四艘的小型飞剪艏战船。后者甲板之上的火炮已经全部改装了六角炮。 在火箭弹的秘密被泄露之后,飞剪艏战船因为六角炮又焕发了新的生机。只可惜这六角炮并不是陈汉所独有的,英国、法国他们肯定也想到了在航速快捷的飞剪艏战船上安装六角炮的。 蔡牵面前摆着一张大大的海图,上头用红色的小旗标记出了好几个坐标。 第一是奥古斯都号遭遇西班牙战船的地方,第二是两艘英国商船遭遇荷兰战船的地方,然后是纳米比亚地区英国人的地盘。 “奥古斯都号第一次遭到截击已经过去四天了,两天前的是第二次……” 出事儿之前的奥古斯都号一天至少可以跑150海里,但它肯定不会时时刻刻都张满风帆的快跑,而受伤后的奥古斯都号一天可着劲儿跑也顶多100海里,而且速度是越跑越慢。 第一个标记的坐标,距离开普敦只大约有二百五十海里,第二个坐标距离开普敦就二百海里不到了。这也可见奥古斯都号一开始的航行速度并不很快。 一直都是全速航行是很好精力的,也很威胁。现在的风帆商船又不是蒸汽轮船? 而英国人距离开普敦最近的港口,位于纳米比亚的中部,足足有500海里。 “蔡统领。难道我们要在这么大个范围内寻找两艘小小的战船不曾?他们只要随便拐个弯,我们就白跑一趟。” 开普敦处的三级风帆战列舰李牧号的管带邱良功,如此的对蔡牵说道。 作为蔡牵的同龄人,邱良功与蔡牵是同一年坐上三级风帆战列舰管带的位置的。只是当初朱濆带舰队驶往欧洲的时候选择了蔡牵而不是他邱良功——谁让他不仅是福建同安人,还走的是叶廷洋的路子呢? 前清的八闽水师提督吴必达就是同乡,而叶廷洋的老爹叶相德是吴必达的部将。吴必达的儿子吴熙群当年与叶相德一同策划了八闽水师反正,为陈汉立下大功。 朱濆当然不会选择邱良功了。 而蔡牵虽然也是八闽人,可毕业后分配的却是北洋水师,跟叶廷洋根本搭不上腔。 蔡牵欧洲走了一圈,一仗接着一仗打下来,官职立刻就升上去了。实打实的早邱良功一步,迈进分舰队统领的层次。 “荷兰人追着英国商船去了正西方向……”蔡牵看着海图不说话。邱良功说的有道理。 这个区域的确太大了。 “邱管带,如果你是荷兰人的船长,你会在捕获战果后选择哪个方向脱离?”英国人的帆船跑得再快也跑不过一艘巡航舰,荷兰人的航海技术可一点也不逊色于英国人。 蔡牵知道邱良功对自己有点口服心不服,所以他也不愿意跟邱良功攀交情,俩人相处都半年时间了,对彼此的称唿还是官称。 “我要是荷兰人,得手之后必然立刻北上。”南非西海岸有一道寒流的,从高纬度流向低纬度。那正好是北上纳米比亚地区。荷兰人在纳米比亚的落脚点——鲸湾港是他们处理战利品的好地方。 至于那艘逃脱可能性极小的英国商船会不会拼死抵抗,那可能性不大。如果是英国的皇家海军或许有战斗到最后一分钟的勇气,但英国的商人肯定不会‘以死殉国’,邱良功和蔡牵都觉得英国人投降的可能性极大。 鲸湾港又名沃尔维斯湾,位于纳米比亚地区的中部,西历的1487年,葡萄牙人巴塞洛缪·迪亚士率领的船队首先航行至此,发现它是南部非洲海岸一个难得的优良港湾。18世纪前,占领南非的荷兰人曾对它进行过人文地理考察,由于沃尔维斯湾附近多鲸鱼,殖民者便把这一海湾称作鲸湾。 而法国、西班牙和荷兰的三国联合海军如果要封锁英国人的航线,他们的落脚点也极有可能是那儿。 中国有句老话:防人之心不可无。所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中国与法国、西班牙的矛盾按理说已经搁置了,至少不是一见面就打了。但是中国同荷兰的矛盾呢? 而荷兰又是法国的属国,西班牙也是法国的附庸国,中国与荷兰为敌,就等于与法国为敌;中国与法国为敌,也就等于同西班牙为敌。这么来看,这北边的三国联合舰队,绝对不能不防。 法国人在纳米比亚地区没有殖民地,西班牙人在这一代的力量很弱小,唯独是荷兰人的鲸湾港。 “统领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朝鲸湾港岛方向搜过去?” “当然不是让李牧号前去。派两艘剑鱼级的去……” 蔡牵心里下了决定。“现在只能说,那个方向的可能性最高。” 半个小时后,开普敦港响起了一阵钟声。伴随着钟声的奏响,两艘停靠在港内的剑鱼级飞剪艏战船,长满了风帆,升起了船锚,缓缓驶出了开普敦港。然后速度一点点变快,最终消失在了远处的海平面下。 漂亮的飞剪战舰在海面划出漂亮的弧线,朝着北方几百海里外的荷兰领地鲸湾港而去。 这不是一场猫捉老鼠般的反海盗战,而是一场危险性极大地侦查行动。 虽然不清楚三国海军为什么要封锁航线,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英国人很定会迅速做出回应的。 英法两国谁也别指望能与对方长久地和平相处,拿破仑需要战争和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英国人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执行亚眠和约中的条款的。 拿破仑拒绝退出荷兰,同时他向瑞士宣布,他想在瑞士实行新的国家体制,建立一个与法国友好的政府。他在说明这个要求时,特别指出瑞士的地理位置是在法国和法国所属的意大利之间,他派内伊将军带领3万士兵开往瑞士国境。瑞士不得不屈服。同时,法国还吞并了厄尔巴岛、皮埃蒙特。 吕内维尔和约以后的德意志各邦,已被拿破仑吓得心惊胆颤,拿破仑乘机把他们当成奴仆一样看待,法国势力在德意志也得到迅速扩展。这一切,英国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同时它也不想容忍。 英国的针锋相对就是拒绝从马耳他撤军。 当初纳尔逊带领的舰队虽然从亚历山大港撤退了,可他还是拿下了马耳他这个至关重要的岛屿。这是一根扎在拿破仑心头的长刺! 第九百六十三章 海上游猎 艾萨克·弗朗桑·范·皮特是一名荷兰海军中校。荷兰海军自从七八十年前开始衰落,至今已经成为了欧洲各国海军中的鱼腩货色。 但是即便是鱼腩,也并不意味着荷兰人航海技术的落后,和海军训练的堕落。荷兰人之所以会沦落为鱼腩,只是因为荷兰的国家政策的转变,只是因为荷兰海军实力的衰退。 只论质量,荷兰人还依旧是欧洲一流的。 十天前,他带着莱尔丹号巡航舰非常幸运的找到了在西班牙卡佩勒号手下逃走的英国商船,而且当时与那艘英国商船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艘英国商船。皮特弃受创的奥古斯都号于不顾,径直向着那艘完好的英国商船追去——他不认为奥古斯都号还能逃脱生天,它已经受创那么重了。跑都没得跑,莱尔丹号完全可以吃掉完好的英国商船后,再反过头来去吃受伤的奥古斯都号。 结果,莱尔丹号抓到了那艘逃窜的英国商船,但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奥古斯都号已经不见影子了。 皮特当然知道受创很重的奥古斯都号最有可能去那里,他也的确指挥着莱尔丹号向南去了。可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奥古斯都号的身影,但在距离开普敦不足一百海里的时候,他选择了回避风险——远离开普敦港北上鲸湾港,靠着之前的捕获是狠狠的捞了一把。虽然一样的商船在鲸湾港出手的价格远远比不上阿姆斯特丹。 但对于莱尔丹号的军官船员们来说,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了。 结果才出港不过两天,就遇见了从开普敦使出来的两艘陈汉水师的剑鱼级飞剪艏战船。 只是,海战的结果让皮特十分满意,除了部分风帆损坏和后桅断裂外。他的手下伤害很轻微,更重要的是他依靠着天黑和刮起的大风浪,成功的甩掉了那两艘碍事的中国战船。但是,皮特也不敢再带着莱尔丹号在大海上游荡了,他要立刻回鲸湾港去。 中国人的战船上装备的有六角炮,很是犀利,只是数量较少,射速也比较慢。 只要不跟他们长时间缠斗,一旦发现就立刻跑路,还是能承受得起六角炮的打击的。 三国联合舰队中也有这样的飞剪艏战舰,而且比中国人的军舰个头更大,装配的六角炮更多。还有风帆战列舰上,也装备的有六角炮。只要联合海军稍微的动弹动弹,中国人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自从今天天亮以后,昨日黄昏漫天的乌云已经完全消散,皮特就一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不好的预感总是迫使他不由自主的不断回头朝正南方和西南方眺望,脑子里总是一次次的出现了那两艘中国水师的战船的影子。 不过从昨天下午开战时,到现在他已经向北逃窜了至少12个小时,这可是大风大浪天气里张满风帆的全速前进。如今他距离鲸湾港顶多只有百十海里,中国人有那么大的胆量敢追过来吗? 唉,就在几天前他还一脸欣喜的带着被俘的英国商船,走在这条同样的航线上,高高兴兴的回鲸湾港。这才短短几日,自己就变成丧家之犬,落荒而逃了。 皮特内心里很有种羞耻感,这让他恼火异常。而结果就是皮特全身在发热,活像一头煮熟的大龙虾,这种极度的羞耻感也暂时让他抛开了那一直给他内心带来恐惧的不安感。 直到一阵急切的警钟声在他耳边响起。 “报告,西南方向5海里,发现两艘中小型帆船,速度超过10节!”莱尔丹号瞭望手的声音夹杂着极大的恐惧,这个时代,航速能超过10节的船只,除了飞剪艏再无第二家。 ——顺着洋流,全力以赴的飞剪艏战船的航速绝对能超过10节。 而这个时候出现在西南的飞剪艏船,一出现还是两艘,那十有八九是他们昨天下午碰到的那两艘中国战船。 主桅上的瞭望手发出了惊唿。皮特整个人也同冰水淋头,彻底的从愤怒中解放了出来,脸色惨白。只不过皮特到底是军官,心里头还有几分骄傲,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一把拔出腰间的军刀。 “准备迎战!把这些狗屎一样的中国人,送进海底!”虽然两艘中国水师的战船真的追来了,这让皮特很意外,但他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剑鱼二十二和剑鱼二十八经过了一夜的紧追不舍,多次调整方向,沿着航线的左右海域进行搜索,终于是抓到了荷兰人的尾巴。虽然这儿距离鲸湾港已经只剩下百十海里,两艘战舰却一点也不畏惧。 打完了他俩就跑么!这就是一场大海上的游猎。 发现了莱尔丹号后,就如同猎食的饿狼,猛扑过去。 皮特两眼恶狠狠的看着一千米外的中国战船,这两艘航速贼快的中国水师战船,上一次把距离定在了800米,而现在1000米外的距离上就展开炮击了。 说真的,这让皮特很不习惯。 他刚刚加入荷兰海军的时候,那个时候海战的距离还在三百米以内。 海上炮战,为了发挥出舰炮的威力,双方的交战距离基本上不会高于300码,而英国皇家海军通常更会选择在200码以内才开火。 但等到皮特在荷兰海军中混上了上尉军衔的时候,双方的战舰距离就拉开到了500米之外。而现在呢?有了六角炮之后,这射程拉远到1000米外都可以。但皮特本人对此是很不屑的。 ——这是一种胆怯,是懦夫的选择。 虽然他很清楚,六角炮不是他所熟悉的前装滑膛炮,后者的射程如果拉开500米,理论射程是足够,但能否打中只有上帝才能知道。而前者的射程比后者却远的很多,精准度也高了很多。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所在的莱尔丹号上只有船艏、船尾两门六角炮的缘故。 现在很多风帆战舰都把六角炮按到视野开阔的船艏和船尾。至于安置一门还是两门,甚至是更多的六角炮,这就要看具体船只的大小了。 两个小时的追逐后,剑鱼二十二号从侧面绕到了莱尔丹号的前方,开始顶风转向,逆洋流而行,航速迅速降低到了5节,但它也堵死了莱尔丹号的前路。一门门六角炮对准了1000米外的莱尔丹号,在这个距离上,75口径的六角炮都可以用直射的方式瞄准开火。 后方的剑鱼二十八号首先开火,炮口喷出炙热的火焰,阵阵轰鸣如雷一样滚滚传远。交替射击的舰炮让战船船身微微晃动,所有的炮组官兵都按照炮射操典,紧张地装弹开火,然后再调整炮射角度。 皮特眼角狠狠地抖了一下。作为一艘巡航舰的舰长,他是很清楚六角炮的威力和准头的。上一次自己之所以能顺利逃走,一是天时的功劳,二是海上刮起了大风,掀起了大浪。而中国人操纵帆船的水准还有待提高…… 但是今天,他似乎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很快,剑鱼二十二号也开火了。 两艘剑鱼级的小飞剪艏船,吨位不大,炮位也不多,但威胁真的很大。因为几天没有了昨日黄昏时候的高峰激浪,在显得很平静的大海上,六角炮可以充分的发挥出自己的精准度来。 两艘陈汉水师战船就这样极其‘怕死’的在莱尔丹号1000米外的距离处,噼头盖脸地对它宣泄出大量的炮弹。莱尔丹号也在拼命的反击,也就是它立在船艏船尾处的那两门六角炮。 “嘭!” 剑鱼二十八号上,舰艏炮管又是一顿,炮口喷出一大团火焰,然后在一条条绳索的牵引下,卸掉后退的巨力,被两个官兵轻松的推回了炮位。绳索,穿梭在炮身和炮车一个个眼空里的绳索,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制退器。 欧洲人在一二百年前就发现了这一点,中国的历史上却半点此类的发明也没。 两艘战舰上的炮组官兵,疯狂的进行着清理炮弹、填装发射药包、填装炮弹等相同步骤的动作,一枚枚长柱型的炮弹向着莱尔丹号轰过来。 半个小时后。 一团红黑相间色的火焰在莱尔丹号上腾起,一发炮弹似乎击中了某些易燃物,引发起了一场大火。 同时这一颗颗命中莱尔丹号的炮弹也罢莱尔丹号两侧船舷炸开不止一个硕大的破口。 两艘陈汉水师战船上一片欢唿,那声音甚至能穿过1000米的距离传到莱尔丹号上。 皮特船长此时都快哭了,他的莱尔丹号被打的破烂不堪,还燃起了大火。一个个水兵此时如大难临头的蚂蚁一样在甲板上乱做一团,却半点实际作用也没有。 敌人的炮击还在无情的进行着,莱尔丹号的还击如同一支在大风中被点燃的蜡烛,微小的火光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再次降帆降速,因为船体遭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这次可不比之前,仅仅是部分风帆损坏和后桅损伤断裂,现在莱尔丹号有大麻烦了。 一分钟后,又一发炮弹命中了莱尔丹号的船艏,打断了莱尔丹号的首斜杠,还把船艏的那门六角炮给扫落到了海中。没有了船艏的球型帆,莱尔丹号的航速开始降低到只有三节不到。 它完了! 又是十分钟的炮击,莱尔丹号已经听不见反击的炮声响起,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崩溃了,纷纷离开炮位抱头鼠窜,或缩进船舱。 两艘剑鱼级战船上的六角炮依旧以极快的速度交替开火,十分钟内又有三发都击中了莱尔丹号。圆柱型的炮弹瞬间穿透橡木船壳打进了莱尔丹号的身体内部…… 同时莱尔丹号的船甲板上也再次发生了爆炸。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引起的,反正膨胀开的火焰与热浪如同一根无形的大扫帚,清扫大通铺般把甲板从头到尾的彻底清扫了一遍,期间引燃了多个火药桶。 一阵比之前更为疯狂的大爆炸在莱尔丹号身上上演,主桅杆直接断裂,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抬起,从船甲板上扔了下去。 莱尔丹号上大火焚烧,碎木蹦飞。一个个荷兰水兵惨叫着从甲板上跳下大海,它真的完蛋了。 第九百六十四章 拿破仑是聪明人! 本地治里。 这座前法属印度殖民地现如今已经升起了红色的赤旗,也是现今陈汉在印度大陆上最大的一块殖民地——接近500个平方公里,堪比汉土中原的半县之地。 本地治里在法国人手里的时候只有现今的六成大小,但是在中国接手之后,靠着枪炮贸易,成功的把地盘扩大到了今日的大小。 对比实实在在的火枪大炮,土地对于印度王公们来说并不甚稀罕,尤其是并不怎么大的一块土地。 城市外的一个小镇上,今日格外的热闹,四五十名居民都拥挤在一间用砖头水泥垒砌的房屋,看着一群当地的阿三雇工将几个小箱子抬进屋内。 这是小镇里的镇长陈治中和‘大富豪’李相一起投资的一家商贸公司的本钱,两个人在小镇里都相当的有号召力,眼下的这四五十人就是响应他们号召的‘小股东’。 这家名字叫鑫源商贸公司的注册资本50000华元,除两个大佬自己凑到的35000华元外,剩下的一万五千华元就是眼下的这三五十位小股东凑齐的。可以说,今天过后这家私营股份企业就闪亮登场了。 而这间砖头水泥房就是小镇的银行储蓄所。 五万华元可不仅仅是纸钞,当中还有一些金银,现在全部要存进储蓄所。 自从印度地区恢复‘平静’以来,中国与印度之间的贸易额就迅速恢复到了战争之前的数额,而且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征兆。毕竟欧洲的战争也影响到了英国的工业和海路运输,而英国人的输入变少了,中国货的市场也就相应的变大了,而且对比英国人的商货,中国货价格更低廉。 就比如卷烟。 印度人口众多,烟草市场广阔无比。当中国的卷烟进入印度之后,这种新奇的事物就像在中国境内一般,迅速流行开来。 不管是中国还是英国人,都在印度进行烟草贸易,都在印度设立工厂。甚至连专门对阿片吸食者特供的加料香烟,在中国推行开来之后,英国人也迅速学习了过去。而且他们还返销到了欧洲自家的本土。 印度的烟叶种植面积在迅速扩大,出口到中国的高品质烟叶数量也从十年前的百十吨一年疯涨到如今过千吨,十年中增长了十倍。在如今的印度,高品质的烟叶根本就不愁没有销路。 虽然印度人由于自制香烟的需求与日俱增,很多土着王公贪图利益,也做起了卷烟厂,可他们的生产效率太低了。 陈汉这些年的卷烟工业发展下来,早就出产了转轮式卷烟机,由蒸汽动力带动,那速度比人工手动快太多了。只是卷烟成品的质量上面还有点小瑕疵,而且还有精制棉绒来作为过滤嘴原料,那工艺和效率甩开英国人都有三条街,印度土着就更不需要说了。 他们也就是靠着劳动力充沛,纯人工制作,生产处的劣质卷烟连烟丝儿都不能保证匀细,更不要说过滤嘴和里头添加精油、香料了。 英国人也搞出了一种手摇式的卷烟机,虽然不如蒸汽带动的卷烟机犀利,效率也不是纯人工可比的,而且质量保障比蒸汽卷烟机更好。中英两国看到了这个广阔的利益市场,第一个反应都是增强自己的生产力,只有印度人,纯手工,除了纯手工还是纯手工。 中英两国不赚他们的钱,赚谁的钱呢? 很快这卷烟就成为了印度的纺织业第二,印度出口原材料——烟叶,进口工业品——卷烟。 到现在烟草业俨然就成了中英两国在印度市场上可与纺织业相比肩的暴利行业了。 鑫源商贸公司做的主要是药品行当,要知道公司大股东之一的李相,他堂叔是陈安同的亲兵,那陈安同可是陈汉宪兵部队的老大。执掌军纪军规三十年,开国之初受封侯爵的大人物。 虽然李相他堂叔只是一个上士军衔的警卫员,但有这份关系在,他生意就好做的多了。 而陈治中陈镇长也是皇室远房亲族里的一员,血缘当然不亲近了,但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 他们的商贸公司都可以搞到最最抢手的金疮药,还能搞到加料的卷烟。 在如今这个没有青霉素,也没有安磺的时代,添加了田七的中国金疮药那就是绝对的宝贝。而加料的卷烟更是被陈汉严格控制的。 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再大的关系,没有本钱也是白搭。陈治中跟李相俩人掏干了家底才凑够了买那啥用的钱,然后剩下的本钱就只有35000块华元了,发动群众,也才凑到了一万五,这本钱真的是很少很少。这点本钱在这一行当里打混儿,真的是小虾米入海啊。 而就在这家鑫源商贸公司成立的同时,本地治里第四座卷烟厂已经开工了。对比陈治中、李相两个人玩的那个50000块本钱的小公司,这座卷烟厂里单是工人就招募了300多人,总投入不下三十万。 卷烟厂直接雇佣当地廉价的印度人,开出的工资虽然对比国内的同行少的可怜,就让工厂的招募处差点被蜂拥而来的印度人给挤爆了。 也在这一天傍晚,一艘千吨级的飞剪艏船驶进了泰晤士港。这艘打着红旗的船只是产自法国,高类思和谢清高打埃及登陆,骑骆驼过了沙漠,在亚历山大港坐上飞剪艏船直抵法国,然后乘坐马车前往巴黎于拿破仑会晤后,直接在波多尔港乘船来到英国。 当船只靠上伦敦码头的时候,谢清高还能勉强保持外交官的仪态,而高类思几乎只能靠着侍从的搀扶才能走下船。 当南京的陈鸣接到自己儿子的那封信后,大喜过望。 路易斯安那就像一颗被他精心呵护的果树,现在上头的果子是终于成熟了。 陈鸣连半点停顿都没有,立刻命令高类思和谢清高二人,作为自己的正副使臣,前往欧洲与拿破仑交易路易斯安那事宜。 只不过高谢二人来的虽快,但还是比不上美国。 如今的美利坚虽然有些翻脸不认人,但美国和法兰西之间还是有着很深的瓜葛的。一些大人物之间的私人友谊相当的好。 而且拿破仑要出售路易斯安那,这是遭到了他走遍很多重臣的竭力反对的。比如说他的财政部长和外交部长,他的兄长,他的妹夫,等等。 所以,美国的现任总统——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这个重要无比的消息。 然后整个美国都被这一惊天大秘密给引爆了。 作为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后世的世界警察,自由、民主的象征——灯塔国,如今只是一个在国际政治上丝毫不起眼的小国。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家灯塔国就会‘安分守己’了。历史上的第二次英美战争,虽然有着这这那那的复杂原因,但老美主动进攻加拿大却也是最直接的导火索。 这些刚刚从英国人那里独立出来的美国佬,既然敢对英国人盘踞的加拿大垂涎三尺,那自然也能广袤的路易斯安那和大西部垂涎欲滴。 如今的时局可跟原时空不一样了。原时空里的老美,区位优势得天独厚,他除了北部有英国人这个强敌之外,其他的就是自顾不暇的法国和已经腐朽了的西班牙,弱小的美国可以优哉游哉的养精蓄锐,从容的张开口一下下吃掉自己想吃的东西。 可现在不一样了。灯塔国的南边和西边出现的不再是腐朽的西班牙和混乱的墨西哥,而是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华夏帝国。 所以,灯塔国才会这么紧张路易斯安那的归属。同时美国的政坛上也不会有人再叫嚣着杰斐逊做了一个‘浪费而又无用’的买卖了。 所有的灯塔国有志之士都清楚的意识到,路易斯安那对于美国的重要性。 有了路易斯安那,未来灯塔国才能在北美大陆上与中国分庭礼抗。而要是这块辽阔肥沃的土地归属了中国,呵呵,那灯塔国在今后的道路上追求的就不应该是‘自由’了,他们追求的就应该是‘保家卫国’了。 因为中国和中国的扩张性,给了灯塔国太大的震慑和恐惧。 现在天知道美国人有多么希望获得路易斯安那,得到了路易斯安那,美国的版图将会扩大至少一倍,虽然美国夺不回新奥尔良。 美国人对路易斯安那非常的感兴趣,甚至很多美国人都意识到,美国应当拥有接近密西西比河出口的通路和新奥尔良城,否则从长远的战略意义上来讲,美国获得的北美大陆东部很难保住。 杰斐逊本人所奉行的外交政策更是早已将这一切决定了——路易斯安那的问题上,中美必然会有不可避免的冲突。 杰斐逊的为自由而行动、集中国家权力并根据形势的需要而不惜使用武力,与扩张政策并不矛盾。 1801年杰斐逊派遣罗伯特·利文斯顿作为特使出访巴黎,期间的洽谈就涉及到了路易斯安那。 到了去年,他又派遣另外一名特使詹姆斯·门罗【即后来的第五任总统,以门罗主义出名的那一位】前往法国,洽谈中同样涉及到了购地事宜。 可拿破仑怎么可能把路易士安那卖给美国呢,那么做,他就是想跟中国彻底破碎关系了。 拿破仑的脑子里还不会想到世界整体局势上的‘黄白之争’。因为他的位置还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如果拿破仑整个了整个欧洲大陆,他放眼看世界的时候,才会真真的对‘国际局势’感到担忧。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欧洲大陆,只有法兰西本身的利益。 他才不会因为弱小的灯塔国而得罪强大的中国,才不会去讲路易斯安那的得失对于灯塔国的影响…… 到了今年【1803年】,一名住在美国的法国贵族皮埃尔·塞缪尔·杜邦在杰斐逊的要求下,前往法国帮助进行谈判,他们比高类思和谢清高找到不足十天,可这并没个卵用。 一场并不太艰苦的谈判会在接下的日子里进行。 高类思和谢清高虽然累得人都要瘫了,但是俩人是笑着被搀扶进驻欧办的。 “殿下无须担心。拿破仑是聪明人!” 拿破仑是聪明人,短短七个字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第九百六十五章 死得其所,死得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一遭大朝。 陈鸣神色有些木呆的看着群臣的鞠躬行礼,心里头翻腾着一股无趣的感觉。怪不得历史上的皇帝会有‘厌政’这么一说,陈鸣早年还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他自己却真的心有神会。 这皇帝当久了,这龙椅坐久了,真的会厌政的。尤其是自己意得志满的情况下,那处理起政务来就是没有多少劲儿。 陈鸣如今这绝对算厌政了。 对于国内事务,尤其是按部就班的文治内政,他真的提不起精神头来。也就是对外的国际大事,比如苏伊士运河,比如路易斯安那和南非,这还能让他打起精神。 让所有人都平身之后,陈鸣便对着身边的老太监张大永使了一个眼色。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张大永自然明白陈皇帝的意思,挥动着手中的拂尘,大声的喊道。 不过老天爷显然是不站在陈皇帝这一边的,因为张大永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的道:“陛下,臣巡察御史纪安有本奏!” 看了一眼站出来的人,陈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头,是一个他说不知道的御史,现在的陈皇帝一看到御史就有些头疼。但监察院的权利又是他当年布置下的,集中国历朝历代的御史和后世兔子时代的检察院、反贪局、纪委等诸多权利于一身,虽然不能‘闻风而奏’,可权利是刚刚的。无力的挥了挥手,陈皇帝对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御史道:“爱卿有什么事情?说吧!” “启奏陛下,臣弹劾江浙巡抚陈昇。”那人对着陈皇帝施了一礼,便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而系统的归纳的话,纪安弹劾陈昇的罪责就只有一个——大不敬。 陈昇借着今年陈皇帝要到岳王庙祭拜岳飞的机会,大肆的在将浙江境内出售祭拜仪式的邀请函,今年是人家岳王爷的七百‘大寿’。陈鸣本来是要在二月里就去杭州的,但因为事情绊着了,没能去成。就改做了十一月里去。 二月是岳飞的生辰,而风波亭是十二月底。 陈鸣早多少年就惦记这事儿呢,今年的岳王祭奠之规模绝对是无与伦比的。陈鸣要借着这件事向全天下人宣布,华夏民族的英雄是不会被忘记的。 而如此高规格的祭拜,很多的有钱人是没资格到场的,但陈昇作为地主,却是可以安排一些人在外围跟着行礼的。而且还真的有很多人愿意去。 对于现今中国的很多工商业主来,他们手里不缺钱,可他们的社会地位还是不见得多高。就算是花上一笔钱,他们也愿意凑这个热闹,或者说的更直白些,那就是沾沾龙气。面见天颜,哪怕皇帝根本没看见他呢,这也是个荣耀。 据纪安调查,陈昇一共向外出售了整整一百二十六份请柬,如此收入就高达现金一百二十六万华元,外加捐款五百余万。而按在陈汉朝不成文的规定,这些银子是因为陈鸣得来的,陈昇就应该把这六七百万华元都投入到江浙的接驾当中。可陈昇实际的投入只有聊聊百万,余下的五百余万他划入省府的账户了,并且这边二十万,那边三十万,转眼就花的一干二净。 是以为,大不敬。 在中国,侵犯皇帝人身、权力及尊严的行为,都可以称得上‘大不敬’。在旧唐书的十恶不赦之罪当中,第六条就是大不敬。 陈昇的行为要是上纲上条,还真能称得上大不敬。这算是打着陈鸣的名号,借机揽财?虽然不是装进了自己的兜里了。 无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陈皇帝现在真的想跑到下面去,对着这个人飞起一脚,然后踩在他的身上猛踹。一边踹一边大声的痛骂:“让你说,让你说!你知不知道陈昇是皇室宗亲?” 那是四叔陈敏的长子,如今坐上江浙巡抚的位置,可谓是皇室宗亲里的领军人物之一。 可是这也只能是想想,听着这个人的话,陈皇帝就知道陈昇自己一定是要罚的了。他眼睛看了一下刘文蔚,外面冷如一块石头样儿的刘文蔚,看着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可这纪安会是他安排的吗? 还有沈国贞。 江浙是他的老根据地,陈昇的账目被人差的那么清楚,会不会是他也出了一把力了?那监察院可也是他的老根据地啊。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法大臣,怎么可能没几个效死的心腹呢? “去查一查,这纪安走的是谁的路子?”下朝后陈鸣对刘武吩咐道。 陈昇也是监察院里走出来的人,当初还做过巡察御史,然后是监察御史。按理说这种事儿,监察院多少是要给点情面的,这一次怎么就做的这么绝?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昇是得罪人了,还是被人给阴了? 不过就在陈鸣刚刚叫人去查探的时候,日本的一场‘大地震’已经猛然爆发了。 陈汉埋下了几十年的棋子,一场涉及了菊花家族的惊天大案,会让日本向着陈鸣所期望的境地,大大的拉近一步。 大坂城代酒井忠进,鹰一样的锋锐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府邸,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坂警察奉行——大久保正弘,面无表情的问道:“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酒井阁下,都已经准备好了,无论是人手还是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大久保正弘对着酒井忠进施了一礼,严肃的说道。 酒井忠进可是酒井家族的下一代领军人物,说不定十年后就能进入到幕府的最高决策层——老中。大久保正弘对之是不敢有半点违背的,要不是他知道酒井忠进是一个严肃的人,大久保正弘的脸上会天天挂着讨好的谄笑。 满意的点了点头,酒井忠进笑着道:“很好。这次的事情办好了,我一定在将军大人面前为你请功,未来坐上城代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人只希望能够跟随大人的左右,每日聆听大人的教诲!”大久保正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大坂城代又不是幕府老中的位置,后者都要被那几个世家给承包了。大坂城代可是谁都能坐一坐的。 看了一眼周围的新军和警察,酒井忠进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你带人守在这里,不准放走一人。新军跟着我进去拿人抄家!” 幕府从中国的关系那里获得了一个天大消息,三野平北这个重新出现的传奇人物前几年同菊花家族一块开办的那家劳务输出公司,短短几年里就让上万日本青壮死于非命。 他们跟中国人、英国人签署的契约根本不是什么劳务契约,而是奴隶契约。 这些年里,只东北、外东北和祥州的矿山中,就有好几千日本人送命,还有上万的日本青壮被送到了中国国内的矿场,肯定也会死伤很多。而经过他们的手卖给英国人的日本青壮,至少有五千人。 将近两万日本青壮被这家公司在短短几年内给祸害了。 这个消息被日本在华的外交官员得知后,立刻汇报了江户。德川家治闻讯后怒不可遏,当即传令给大坂,让大坂城代酒井忠进立刻逮捕三野平北。 但德川家治是不相信三野平北会如此的不智的,这样的表现与三野平北之前的表现是大相径庭的。而且这几年三野平北与菊花家族交往甚密,这也算是公开的往来了。这些不能不让德川家治联想到什么。 可事实上菊花家族是无辜的,他们只以为三野平北做的是正常的生意,三野平北与他们交好,菊花家族只以为三野平北是来寻求一种支持的。有了菊花家族的参与,会让三野平北的生意好做不少么。 三野平北绝大部分的获利也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这是陈汉对三野平北的奖励。 …… 随着酒井忠进的命令,面前的大门被狠狠的踹开,两队日本新军分两个方向就冲了进去快,整个院子里就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三野平北淡定的坐在一张榻榻米上,上面放着一张小桌子,一壶毒酒就放在他的面前,杯子已空了。 在此之前他拒绝了唐飞鹏的提议——去中国,认祖归宗。 他觉得自己一走了之了,就会有尾巴留下来,这不符合日本人的性格和人生观。他应该死,这样才会让日本人更加相信‘事实’——菊花家族深深地参与其中了。 当然,他的儿子、孙子不需要全死。陪着他死的只有这几年跟着他抛头露面的大儿子、二儿子。 就在他饮下这杯毒酒之后,想必他人在长崎的大儿子和人在北海的二儿子也会用一把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这不可怕,真的不可怕。 或许有圈外人会问,这样做值吗? 王平北和他的大儿子、二儿子会言真意切的说,值,值得! 王家有三条命换来了整个家族腾飞的机会,这天底下再没有这么值钱的三条命了。他们爷仨死得其所,死得值! 王平北死了,他的大儿子、二儿子死了,可他的三儿子、四儿子没有死;他的那些孙子没有死。 这些人在中国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中阳光下,富贵不愁,而且一个个都姓王,都认祖归宗了。甚至‘王平北’这个名字都被受到朝廷的追封。 他们死的怎么不值? “嘭!” 门扇被直接踹倒,一群端着枪的日本新军士兵创了进来。酒井忠进看着已经中毒身亡的王平北,恨的破口大骂一声八嘎。然后目光就定下了榻榻米下的一个火盆,屋子里有股淡淡的书信燃烧后的气味。 “把它拿出来!” “阁下,火盆还是热的。” 酒井忠进用军刀拨挑着火盆里的灰烬,什么也没有留下。 “给我搜!” 如果三野平北的背后真的不简单,他肯定不可能把所有的证据全都焚烧一空,他来得及烧的只有最关键的一部分。 信鸽带着酒井忠进一天搜查、审讯的结果,飞往了江户。 德川家治精神奕奕的等待着大坂的消息。他希望酒井忠进能明白他的意思,这事儿就算没有菊花家族的事情,酒井也应该把菊花家族牵扯进来。 中国有一句老话,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混蛋!”看到酒井忠进的汇报后,德川家治爆出了一声大吼,整个人如一头愤怒的雄狮。 这该是的菊花家族把钱都花到什么地方了? 被三野平北卖给中国和英国的日本人不少于五万,因为是奴隶契约,每个人的价格应该都在三四百华元,甚至更高。就算三野平北要拿出一点点给那些日本人的家属,这几年的耗费也只是其中的很小一部分。可是三野平北家抄没出的家产【含银行储金】数额明显不对,扣除了他家的开销和给菊花家族的钱,还有多则一千五百万华元,少则也有上千万华元,不知道去向。 这笔钱对于日本来说可不算少了。能干不少事儿呢! 对于德川家治来说,更是一颗大炸弹,保不准什么时候起爆了,就让德川幕府受到重创了呢。 上千万华元在暗中不知不觉的被‘花销’掉,德川幕府的高层细思之,无不感到极为恐怖。 第九百六十六章 做官贵在‘做’ 就在日本闹‘政治大地震’的时候,从亚丁来到苏丹赴任的罗芳柏却已经悠闲自在的在查看起这几个月来苏丹港的成绩。 罗芳柏得罪了人,当移民局被裁撤的时候,罗芳柏不仅没有再向上省一级,反而被一脚踢到了天方。这些年陈汉在天方半岛上的所有动作,罗芳柏都参与了其中,官职倒是积功更上了一步。 但苏伊士运河的利益太大了,那里的总指挥早就被确定是跟脚深厚的段国瑞了,罗芳柏虽然升了官,却被从天方半岛一脚踢到了红海中段的苏丹港来。他的使命是做大做强陈汉在苏丹的势力。 在陈汉正式的攻略南非之前,陈汉的手爪就伸入了苏丹。这块富饶之地,面积广袤,海岸线却相当狭窄,仅限东北方的那一段,勘探队经过一年的勘探,也只是寻到了这个东北方海岸线中部凹入的小峡湾,建立起了苏丹港。 港湾真的很小,海岸线还不足五里,西北岸较浅为小船码头,海洋船码头分布在海湾的东岸和南岸。 自从港口建立起来后,苏丹的经济活度就陡然上升了一个大台阶。不仅各部落之间的货物有了更充分的流通,土着商人这一‘阶级’也正式的登上了苏丹的历史舞台。地处红海的中段,苏丹港的位置在埃及与亚丁港之间起到了一个很好地连接作用。 罗芳柏抵达苏丹港后下的一个正式命令就是商讨将苏丹港从镇升级为市的计划,罗芳柏是苏丹都护,他有这个资格。 国内的鸿基市、新加坡市等,这些地方也都是由小小的港口镇走过来的,升级为‘市’是苏丹港日后必须要走的道路。罗芳柏仅仅是把时间向前提升了一些! 这个升级计划在很多人的预料之外,但罗芳柏刚一提出,就受到了苏丹港当地官员和侨民们的大力支持。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港口镇升级为市的好处,苏丹港如果变成了苏丹市,抢在亚丁港晋升的前头,那这里也就会成为陈汉在红海区域的政治中心了,这对官员大有好处,对当地侨民商人也都大有好处。 当苏伊士运河建成后,苏伊士港必然会一跃成为天方世界的重要港口之一,不仅是经济地位,包括战略地位在内,也都会大幅度的提升。可惜这个港口的控制权,短时间内落不到陈汉的手中。罗芳柏虽然不知道陈皇帝心里头对奥斯曼帝国包藏的祸心,但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在奥斯曼而不再陈汉,这一点他是明确无误的看到的,而他觉得这就是苏丹港最好的机会。 背靠着苏伊士运河,还有富饶的苏丹,苏丹港是有可能成为陈汉在天方世界的政治中心的,朝廷给他一个苏丹都护的头衔,也从某个方面说明了朝廷对苏丹港的厚望不是? 当然,罗芳柏如此做也是有私心的。 罗芳柏这苏丹都护府的都护还兼任着苏丹港的镇长,毕竟眼下的苏丹都护的地盘就只限于小小的一个苏丹港么,罗芳柏可是很想升级一下小镇让自己当当大城市市长的滋味的。 他自从进入官场,就一直渴望着能牧民一方,但是很可惜,罗芳柏一直都没这样的机会。他在复汉军南下两广的时候就投效了陈汉,在嘉应官府中任职,但品阶不高。后报名南下,在西婆罗洲完成了从中下层公员到七品官员的重大转变,当李琨遭难的时候他已经是从五品了。可是罗芳柏一直都是佐官。 李琨遭难时,罗芳柏就是跟日惹苏丹哈孟古·布沃诺二世谈判的中方代表团使臣。依靠着这个善缘,罗芳柏从西婆罗洲调回了广东,并且级别上升,迈入了正五品——中层官员的门槛,可他依旧不是主官。然后又调入了移民局,在移民局被裁撤之前,他的官职已经是从三品的移民局副长官了。可这有个毛用?那不还是佐官吗? 可是现在的苏丹,他罗芳柏倒是正官了。但苏丹港的重要性比之前的亚丁港差了老大一截,而且苏丹港的级别只是从六品,这正官当得有什么滋味? 可要是升级为‘市’呢?那至少也是从四品,比国内的县都要高。罗芳柏如今是从三品的官职,这从四品的大市长做起来才有点滋味么。 苏丹港没花多少时间,就拿出了正式的升级计划。 但什么计划在完成之前都是虚的,苏丹港能不能如愿升级为市,还要看苏丹港的建设成绩究竟如何。 做官贵在一个‘做’字! 只不过,罗芳柏在真正的了解了苏丹港的商业发展进度后,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丹港最近收益报告真真是亮瞎了他那双24k纯钛合金狗眼。 “一季征税三千英镑?没搞错吧?你该不会连朝廷的船也收税了吧?”苏丹港海关关长姓张。但张关长把海关记录拿给罗芳柏看的时候,罗芳柏的眼睛都瞎了。 一个季度能有三千英镑的关税,那一年下来不要上一万,甚至是一万五千英镑啊。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苏丹港的运转所需,一年也用不了十万华元【比两千英镑多点】。而亚丁港的关税也才一年百十万华元,才两万英镑多点。 中国与奥斯曼的贸易往来虽然日渐繁多,可商船的目的地都是红海尽头的苏伊士港,在罗芳柏的印象中,很少有在苏丹港卸货的商贸船啊。 要知道,现在南洋的很多港口一年的关税用英镑兑换都可能还没有一万英镑呢。 “当然没收朝廷运输队的税。我可没打算进牢房。”张关长翻了个白眼道。“苏丹港的关税更多是来自出口和当地的侨民。” 苏丹可是一个极其落后的地方,这里海岸线上的很多部落连食盐都不会生产,食盐很多都是从埃及转运到苏丹内陆的,迁到这里的陈汉百姓最先瞅准的商机就是食盐。至少三百万人口的苏丹,每年的食盐需求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他们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苏丹港西彻开辟了上千亩的盐田! 然后用雪白的食盐换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玉米、小麦和大批的牲畜,乃至土地,还有棉花、花生、芝麻和阿拉伯胶。 而这些被他们换到的物质再被他们转手卖给阿拉伯商人或者是华商,获益甚是丰厚。 还有铁器,刀剑、镰刀、长矛、剪刀等等,都是苏丹部族所需要的抢手货。 “苏丹港一镇的关税竟然有这么高?”罗芳柏还是有点不大相信。要说这个数额是整个苏丹港镇的赋税,罗芳柏这还有可能相信,但这只是海关的关税,这可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都护,苏丹这里生产阿拉伯胶和花生,对面的农场从去年开始就常来购买花生,然后榨油送到运河工地去。本镇百姓看到了也做起了这一行当,获益颇丰。” “而且苏丹东北地区多有金矿,很多部落储有金沙,这地方没有货币,就算是奥斯曼的货币在这儿也只能当做金子银子用。与这些部落里储有金沙的土着交易,获益极大。” 总之一句话,张关长就是要告诉罗芳柏,苏丹港虽然没有亚丁港那么有名,但一季度三千英镑的关税也不是不可能的,而是很正常的。 “贸易呀贸易,果然是贸易赚钱。”罗芳柏内心感叹。苏丹就好比一个大大的市场,现在这苏丹港就是那唯一的对外窗口,就好比满清时期的广州十三行一样。只要能深入苏丹,开拓苏丹更广袤的市场,苏丹港的前途是无比明亮的。 埃及那地方百分之九十都是沙漠,而尼罗河中的行船也最多抵到阿斯旺,那里距离苏丹可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呢。 从埃及把大宗货物运入运出苏丹,那还不如走苏丹港呢。 事实上,苏丹港的侨民别看刚迁移来没有几天,有的人却已经在琢磨着怎么在苏丹的东北部地区开采金矿了。 苏丹东北部据他们的调查,应该是有一条金矿带的,如果能开发起金矿,那么苏丹港的财政收入将会有一个质的上升。 如今苏丹港关税三千英镑真的是大巫跟前的小巫了。 罗芳柏在见了海关的张关长之后,又相继见了苏丹港的多位要害位置官员,在最后才召见了这儿的财政长官林思文。 “苏丹港发展势头喜人,林大人,我想你汇报的应该也是好消息吧?”罗芳柏笑着问道。 林思文嘿嘿一笑,“阁下我这儿其实根本就没有坏消息。苏丹港的财政很宽松,增长率同比来说是相当高的。贸易额度的提升,交易市场的发展都很不错。另外今年一季度涌入镇子里的苏丹土着劳力,是去年全年劳动人力的50%。”这个增长比例可是很高的。 “我们财政上有不下一百万的储蓄,如果把这些钱都花掉,我想知道,我们能否修起一条苏丹港直接连通阿特巴拉的道路?” 阿特巴拉在苏丹的东北部,尼罗河的上游——第五瀑布和第六瀑布之间,距离苏丹港有五六百华里。是伊拉姆在苏丹境内的重要控点城市,也算是苏丹港现今辐射面积的最边缘地带了。 再往内陆去,也就是伊拉姆在苏丹的政治、军事中心——喀土穆,那可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但这已经够了。 在罗芳柏看来,如今的苏丹港只要把自己的经济辐射范围扩张到阿特巴拉城,那这个范围内的苏丹土着部落就完全可以支撑起一座‘苏丹市’来。 他已经询问过苏丹土着部落的情况了,酋长具有很大的权利。100万华元换成苏丹土着喜欢的东西,送给部族的酋长,然后让他们派出劳动力修筑起这条线路,也不需要多么大的工程,只需要在勘定好的路线上挖好泄水渠,再烧光草木,用石磙碾压一片,就可以了。 不需要铺上石头路面,只要很简单的处理一下即可。 罗芳柏觉得未尝不可以一试。 反正这条土路也不是真正的道路,还要顾及质量。这条土路只是为扩张苏丹港打的一个好广告。 别家都不管,反正苏丹港到阿特巴拉这个范围之间的土着部落,是会深深地记下苏丹港这个名字的。 罗芳柏就是在打一个价值百万华元的广告。 但苏丹都护的行政官员没有一个反对的,就连当地的侨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都踊跃捐款。他们还不知道那只是罗芳柏打的一个广告,还以为苏丹港真的要往阿特巴拉修一条大路呢。 那他们是绝对会支持的,因为苏丹港的侨民正盘算在在苏丹的东北部挖金子呢。 第九百六十七章 大鱼吃小鱼 南京,皇宫大内,陈汉帝国的心脏。 今天坐下来一起和陈鸣开会议事的都是陈汉军政权力的核心人物,他们一听到‘中国橡胶公司’和‘圣多明各’这两个词儿,就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没有按什么好心! 但是这些陈汉朝军政权力上的核心人物们却对陈皇帝的这种危险倾向赞叹不已。因为他们清楚,他们的皇帝陛下这是把眼睛盯向了加勒比海了。 陈汉的大美洲计划,怎么会少的了加勒比海呢? 但是陈汉这个时候把手伸进加勒比海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呢?担当外交大臣的高彦明就对陈鸣摇着头道:“陛下,您这是要谋西印度群岛么?这法国人控制的圣多明各就罢了,反正已经乱了。法国人要是自己搞不定,咱们趁机插手也是行得通的。但是英国人、西班牙人、丹麦人、荷兰人的殖民地可不好弄,一个不好……咱们和欧洲的关系就会彻底破裂!”甚至连拿破仑也会跳反的。 别看拿破仑要卖路易斯安那,甚至很可能已经卖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到南京,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看重法国在加勒比海的利益了。 他要不看重怎么会派出几万大军远征圣多明各? 陈皇帝这是要掘掉法国人在美洲的根儿啊。这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不,不会的。”陈鸣连连摆手,笑道,“如今的局面,我华夏取欧人而代之,成为这美洲之主已经是不可逆转的大势。想必英法两国已经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伦敦要是在目前的局势之下信了陈汉会与西班牙真的保持和平友好,那才中了邪。 他自己都趁着西班牙、法国、荷兰是敌对国,主要战力又被封锁在欧洲本土的机会,大肆吞吃以上三国的殖民地,怎么会看不清楚中西之间的真正关系? 中国人只是一下子吃撑着了,因为中国那迥异于西方的‘殖民方式’。所以才停下了向南的脚步。等他们把肚子里的食物消化了一些之后,中国的海陆大军肯定会继续往南开进的。 也就是说,从本质上来讲,中国与西班牙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英国人还不跟中国翻脸,那显然是不会真的在乎美洲是不是属于白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仍然愿意和我华夏结盟,这说明什么?”说明了英国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庞振坤接口道:“陛下是说,伦敦已然默许了我国对加勒比海的切入?”英国人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殖民地,但他们会默认陈汉取代法国、西班牙等国的地位。 高彦明摇摇头,“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陈鸣笑了笑,“一步到位当然不易。但是,咱们可以分成几步进行。” “首先咱们要进入加勒比海。圣多明各是一块肥肉,但咱们不能把拿破仑逼的狗急跳墙,所以这第一步不是应在法国人身上。”英国人就更不用说了,现在中英两国的贸易可比加勒比海里的一块立足之地要大的多了。荷兰人的美洲殖民地现在就剩了两块,一块是南美大陆上的圭亚那,即后世的拉美国家苏里南;另一块是加勒比海南部的荷属安的列斯群岛。不管是前者圭亚那,还是有着安地列斯群岛,那都不适合中国夺取。那荷属安地列斯群岛距离南美大陆太近了,而圭亚那本就在南美大陆上,这会引起西班牙人乃至葡萄牙人的过度反应的。而且眼下的荷兰还属于法国的跟班,而陈鸣渴望已久的路易斯安那可还握在法国人的手心里呢。 所以陈鸣盘算的目标就只有丹麦,丹麦在加勒比海上的殖民地就是后世的美属维尔京群岛,石佛邓肯的老家么。这是一块不怎么大的地盘,总面积还没有一个本地治里大。但做事儿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丹麦在前年就同英国发生了战争。在此之前的七年战争、英法战争中,丹麦都保持了中立。早年,丹麦还同俄国、瑞典组成了‘武装中立同盟’,在美国独立战争中独善其身,法国大革命期间丹麦再次中立,英国便不宣而战,于1801年发动哥本哈根之战。而维尔京群岛的另一部分是英国人所拥有。朕就不信了,丹麦会不担忧。” 武装中立同盟里,丹瑞俄三国中,瑞典的态度对英国最为温和,毕竟打古斯塔夫三世起,瑞典对于革命法兰西就是坚决反对的。丹麦对英国的态度则最为冷淡,不仅由于两国在北海贸易路线上的日久冲突,更是由于英国历史上曾经支持丹麦与瑞典争夺波罗的海制海权,可后来为了拉拢瑞典对抗俄国,在挪威的归属权问题上偏向了瑞典,所以使得丹麦对于英国的背叛一直耿耿于怀。而至于俄国,众所周知,沙皇保罗一世对于英国的态度非常不好,甚至计划组织军队涉足于英国殖民度印度地区,在拿破仑当政后,与法国的关系日趋密切,纵然1798年因为波兰受法国大革命的影响而爆发起义,使得保罗一世不得不跟英国火速结盟,然后有了俄军在1799年意大利的辉煌胜利。但俄罗斯军队在意大利取得一连串胜利,引发了英国和奥地利的不安。脾气暴躁的保罗一世没有通过外交努力保存军事成果,而是情绪化地转而与法国接近,这个举动导致了俄罗斯和英国的关系破裂。最后俄法两国甚至决定组织联军,一同进攻英属殖民地印度。 但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在哥本哈根海战开战前的9天,保罗一世遭人暗杀身亡,其继任者亚历山大一世后来则成为了反法联盟的中坚人物。而哥本哈根战役之后,丹麦就加入了法国阵营,公开与英对抗。 这种局势下,丹麦人会不担心英国人吞吃了他们的维尔京群岛? 陈鸣觉得这个时候用钱是可以从丹麦手中卖到半个维尔京群岛的。 “我们完全可以在不和英国人决裂的情况下,将一只手伸进加勒比海。最终让整个加勒比都顺顺当当的变成咱们的地盘。” 加勒比海上最主要的玩家有三个,英国、法国、西班牙。 法国人现在正走背运,虽然眼下整个世界或许只有陈鸣敢断定法国人在海地的军事行动,必然会一败涂地,但法国人的艰难却早就让很多人看在了眼里。 陈鸣喜欢尽快同丹麦签署下协议,然后让北美的海陆军组织军队进驻,等到法国人在海地彻底完蛋大吉之后,部队接着就能朝海地进攻。 而拿破仑在欧洲局势紧张的情况下,他内心里有再多的不安,也不可能再度派遣远征军镇压海地了。 历史上的海地独立就是在明年。 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 陈鸣的话让‘丹麦’这个陌生的国度第一次出现在了陈汉的最高层会议当中,一个个与会人员拿起了手边的文本,翻看起丹麦的资料来。 然后他们不得不承认,陈皇帝真的很快找便宜的。 虽然丹属西印度面积不大,其中的圣尤斯特歇斯岛面积更是只有21平方公里,面积小的让人神经。但陈汉眼下只需要一个立足之地。 至于中国橡胶公司,那就是陈皇帝准备搞得一个垄断企业了。 陈鸣接着侃侃而谈道:“至于中国橡胶公司,朕认为,南洋种植园里的橡胶已经不能满足帝国的日用所需了,我们要扩大橡胶的种植面积。”橡胶硫化制品那可是陈汉赚钱的一个法宝,不仅国内卖的抢手,国外也很有市场。 陈汉在南洋的橡胶种植园产量是很不小的,但是近年来这橡胶制品的商机是持续走高,每年的增长率都在30%以上,如今这橡胶种植园的产量是还够用的,但三五年后呢?而一棵橡胶树从种下到割胶,至少需要五年,要到八年才算彻底成熟。 “只不过这橡胶的种植一直都掌控于朝廷手中,想要扩大橡胶的种植,朝廷是一定要参与其中的。”橡胶的处理技术至今可都是朝廷的一等机密,这些年靠着卖雨衣、防水帐篷、背囊等等,就算有军需拖后腿,那也都赚了不少钱的。 九州商会是不会放弃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的,商会的总账上有的是剩余资金,可用于橡胶园扩大化的投资。而陈鸣在如此高规格的会议上提出了这么一件事,那显然是给在场的所有人等参与其中的机会的。 没人会放着钞票摆在跟前,不伸手的。 这个议题很快就揭过去了。下一个议题就是大西北的七汗国发来的报告了,他们要打仗了。 浩罕汗国忍不住了,七汗国也有点忍不住了。 “希瓦汗国的伊尔土泽尔废除“傀儡汗”后,建立起了孔格勒王朝,得到了乌兹别克人的大力支持。俄国人也积极地帮助瓦西汗国建立新军,实力固然不如浩罕,但也不能小觑。 还有那布哈拉,也历经了改造换代,马桑·沙·穆拉德取代了阿斯特拉罕王朝末代可汗阿布·加兹的统治,虽然整个汗国依旧腐朽,但新兴的曼吉特王朝也跟浩罕、希瓦一样进行了军事改革。尤其是刚登基不久的海达尔·图拉汗,对于布哈拉汗国的新军建设非常上心。 七汗国感觉着自己不能等待下去了,如果等到布哈拉和希瓦两汗国也做好了准备,那他们的军事压力就有点太大了。如今的中亚三汗国甭管整体实力如何,只看军事实力,那是都处于增长期的。 七汗国更希望现在就发起战争,而且因为萨木萨克的原因,七汗国同浩罕等中亚三国的矛盾是越来越大,七汗国就果断的向南京提出了战争的请求。 …… 回到干清宫,陈鸣看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副大大的世界地图。 红色的中国是那么的巨大,一眼望去,简直是囊括了半个世界。而弱小的丹麦,弱小的浩罕、希瓦、布哈拉三汗国,与之相比就好似巨兽脚下的小蚂蚁。 “弱肉强食,弱肉强食。” 今天这事儿说开了,就是一个弱肉强食,就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甚至包括中国对法兰西…… 第九百六十八章 “走狗”间的战争 二十年前的浩罕汗国、布哈拉汗国和希瓦汗国是没有总督辖区这一概念的。 可是从他们接受了俄罗斯的支持那一天起,一场政治改革也就在三个汗国内部开始了,以俄罗斯为师傅,就像日本、暹罗一切向中国看起一般。 如今的暹罗,国内的一切政治结构和行政部门,乃至等级划分,都向中国看起。而日本看似还在坚持着他们传统的那一套,可实际上老中就是他们的内阁大臣,首席老中就是他们的内阁首辅大臣。 没有改变的只有名字,老瓶子里装满了新酿的美酒。 而浩罕汗国、布哈拉汗国和希瓦汗国的总督区呢,那就是抄袭的俄国人的政策,且一水儿的,全部放在了三汗国的北疆。 帕米尔总督管辖区是浩罕人在七汗国被正式设立后,专门针对他们在北方的威胁设置的新辖区机构。中心设在安集延,管辖区覆盖了半个吉尔吉斯。总督为当今浩罕大汗爱里木的弟弟穆罕默德·奥马尔! 如果三汗国和北面的七汗国正式开战,帕米尔总督区将是战斗的第一线,而且这里的浩罕士兵不仅要抵抗着北方七汗国的逼压,还要防备着东面中国国防军的可能性偷袭。 “大玉兹【最东】在楚河河谷一共只有两三万人口,所以驻军也不多。当地的柯尔克孜人都被他们赶跑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上万乌兹别克人,也被哈萨克人驱除到了南面了。现在那儿的哈萨克军队完全依靠巴尔喀什湖的中国人提供军需弹药。哈萨克人在这块土地生活了十年,出产的粮食和畜牧,除了能养活他们自己外,可连一个火药厂都没搞起来。 每年的夏秋,热尔套山和艾套山相夹的平地山口处,就有数不清的中国人在往来运输。但这些人在大雪降临之前就会彻底的回到上北边去的。楚河河谷的哈萨克人就只有那么一点,驻守兵力除不堪一击的哈萨克骑兵外,只有一个团的新建陆军。” 穆罕默德·奥马尔认真聆听着手下情报官的汇报,对于后者言辞中予以大玉兹的蔑视,很是舒服。 楚河河谷就是浩罕国东北部的一块小平原,由浩罕汗国与大玉兹一分为二,各占南北。这儿也是浩罕国的门户所在。这几年浩罕汗国在俄罗斯的帮助下,先后在楚河河谷的平原上修筑起了比什凯克、托克马克、阿克苏、卡拉一巴勒塔等一系列要塞。 而从楚河河谷向北就是热尔套山和艾套山,这是大玉兹与陈汉的国土分界线,再往北就是巴尔喀什湖地区了。而沿着楚河这条长达一千公里的大河向西去,那就是大玉兹的腹地了。 而楚河河谷就是大玉兹伸向东边的一条胳膊,这条胳膊被夹在两块大沙漠中间的,南面的是与浩罕汗国共同拥有的莫因库姆沙漠,北边是广大的巴东沙漠。这所谓的巴东沙漠就是巴尔喀什湖的东岸,沙漠连绵上千里。 而半个楚河河谷就是大玉兹人的拳头。 在浩罕汗国的眼中,中国人为什么留给了大玉兹人半个楚河河谷?这纯粹就是为了好给大玉兹提供便利的进攻条件。 大玉兹人只要能从楚河河谷打进浩罕,也就是进入费尔干纳盆地,浩罕汗国就很难再有什么天险地利了。在这里,大玉兹背靠着中国的支持,军需粮饷全都不缺,那战事如果打起来,必然会大大的牵扯住浩罕国的精力。 要不然浩罕人怎么会在楚河河谷南部地区修筑起那么多的要塞呢? 实在是楚河河谷是浩罕一道大门。这里如果被敌人打开了,费尔干纳盆地的大门也就敞开了。浩罕汗国可就再难抵挡敌人的铁蹄了。 “但我们不能因此小看了哈萨克人。”穆罕默德·奥马尔挥着胳膊对到会的人说,在楚河河谷地区生存的哈萨克人,只要是男丁,拿起枪来就是士兵,骑上马就是骑兵,而且年年都会有短期的训练。中国人对哈萨克人的扶持力度是很大的。“这场战争我们不能有半点疏忽和失误!” 就在七汗国对南京发出战斗报告的时候,三汗国也没有安享太平。嗅觉敏锐的浩罕汗国第一个发起了战争动员。 穆罕默德·奥马尔的手中有着俄国人提供的七汗国的详尽情报,对大玉兹的实力了解透彻。 总人口不到五十万的大玉兹,正规兵力只有一万五千人,但是他们的民兵数量不算少,长期在编的民兵就有一万人,这里头有一半人已经被布置在了楚河河谷。 大玉兹算上战争潜力,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万人。这已经是使上吃奶的力气了,并且这其中占据着绝对主力的‘民兵’,其武备和战斗力完全不能和正规大玉兹军相提并论。 单一个大玉兹汗国,浩罕汗国可以说是能不费多大力量的就吃掉它们。 而最西面的小玉兹,实力、地盘都跟大玉兹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哈萨克三汗国里,人口最多的也就是中玉兹了,后者的人口如今已经突破到了百万规模。是以光常备军就有三万人,民兵超过五万人。 这三个哈萨克汗国联合起来的力量可不能小觑。更不要说他们还有蒙古四汗国作为盟友。 浩罕汗国这次一动手,“那咱们要面对的就不止一个大玉兹,还有一个中玉兹。”穆罕默德·奥马尔的话让所有到会的人都惊喜不已。因为奥马尔手中拿着的资料上不仅仅有各国的人口和大致的军队数量,更是有大玉兹汗国和中玉兹汗国军队的分布位置和大炮数量,还有火箭弹储备。这可说得上是绝密了! 与大玉兹楚河河谷北部的驻军针锋相对的是浩罕汗国在帕米尔总督区的两万驻军,这其中的一半兵力停驻在楚河河谷最前沿的比什凯克要塞。这一万步骑里头有着三千‘雇佣兵’——也就是柯尔克孜骑兵和哥萨克骑兵,后者是俄国人这些年里一点点向着浩罕汗国转移来的。 虽然俄国与中亚三汗国已经没有了陆路上的直接通道,但通过里海,俄罗斯人直接进到阿什哈巴德,联系还是比较方便的,至少可以够得到希瓦汗国么。 俄罗斯人不会派太多正统的斯拉夫人前往三汗国,那会给中国人送去把柄的。哥萨克族群中有的是带着中亚血统的混血,这样的混编部队有着相当不俗的战斗力。 而且整个三汗国大部分的人口还是以部族的形式存在,只要有足够的军火储备,当地居民又普遍拥有马匹和弯刀,那转眼间就能拉起一支队伍。如果三汗国拥有足够高的号召力的话,仅仅是帕米尔总督区,默罕默德·奥马尔就能拉起两万人民兵来。 但是三汗国他们的敌人除了哈萨克三汗国外,还有蒙古四汗国,七个小汗国人口加在一块也不到六百万人,但至少拥有十万加的正规军和不少于二十万的民军骑兵,三汗国这些年怎么能不大力发展军事啊,他们真真的亚历山大。 这样的兵力可没有太大的水分,就是附加到俄罗斯人身上,沙俄这个庞然大物也要呲牙咧嘴。并且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不成样子的中国在撑腰。 俄罗斯早就制定了自己的复兴战略,他们跟中国还有一场决战要打。但在此之前,他们需要中亚三汗国能拖住中国人的后腿,所以圣彼得堡大力扶持三汗国,那就是要把它磨成一把锋锐的匕首,然后死死的顶在中国人的腰眼上。 而中国人之所以大力支持七汗国,显然也不是乐于助人。 中亚十汗国,不管是哪一族,不管是什么立场,那都是中俄豢养的走狗而已。这场战争也就是一场走狗间的战争! “真神的信徒们,中国人正在向伟大的真神发起挑衅,他们拒绝了长老们的正当请求,让越来越多的亵渎真神的物品出现在真神荣光所笼罩的阿特沙尔【南疆六城】和哈萨克草原。他们是要挑起战争。我们绝对不会屈服,让他们肆无忌惮的沾污真神的信仰。” “我们北方的哈萨克人正在背叛真神,所有的哈萨克人都要被打入痛苦的火狱中饱受煎熬,以赎自己的原罪。他们跟那些信奉着邪神的蒙古汗国站到了一起,同流合污,他们亵渎了信仰。”穆罕默德·奥马尔挥舞着手臂。“我们不能看着真神的荣耀受到玷污,他们要挑起战争,那就让我们还他们以战争!”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外交上。那是懦夫的表现!而且即便大汗同意与北面的哈萨克人和蒙古人谈判,你们认为他们会去准备谈判桌吗?不,不会的。他们要的是战争,立刻发动的战争,趁着真神庇护的浩罕汗国还没有彻底的完成军事革新,用战争夺去属于浩罕的宝贵土地。我们必须准备着战斗,征召民兵,发放弹药,利用着短暂的时间储存粮食,而不是傻傻的浪费这珍贵的时间。” 穆罕默德·奥马尔是浩罕国内鹰派的代表,而他的哥哥爱里木汗为人更加持重一些,因为爱里木很清楚,这场战争浩罕是胜利不了的。除非俄罗斯准备亲自下场,但现在俄罗斯只允诺会派军队去往乌拉尔河地区——牵制七汗国。 默罕默德·奥马尔可不管他老哥是怎么想的,作为鹰派的领军人物,他跟俄罗斯人联系密切,俄罗斯不久前传给他了一份绝密情报,奥马尔从中看到了战争——大玉兹正在调兵遣将,越来越多的兵力聚集在楚河盆地,战争的序幕就要拉开了。 “浩罕不应该被动的挨打!”——穆罕默德·奥马尔说。 “战争就要来临了。抛下可笑的念头,准备作战吧。浩罕不畏惧战争。我们是遵奉真神的民族,让刺刀和子弹来教训亵渎者,他们需要对伟大的真神,需要对真神忠实的仆人——浩罕大汗,忠诚的哈里发,保持必要的恭敬和礼敬。” “这是我的决定。穆罕默德·奥马尔埃米尔的决定,帕米尔总督管辖区最高军政长官的决定。我不管你们内心里怎么想。迅速的按照我说的去做。 每一天我都要看到应有的好的变化。 明白吗?真神的信徒们?” 挥舞的臂膀表现了穆罕默德·奥马尔此刻的决心。到会的军官、政府官员,一个个恭敬的低下了头。 “是的,尊敬的穆罕默德·奥马尔埃米尔。我们会完全奉照您的决定行事。不会出现任何错误。” 战争,一场‘走狗’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第九百六十九章 没有仁义,没有道德 比什凯克与大玉兹现在的疆界城市库尔代只有一水之隔——楚河的一道支流,将比什凯克和库尔代一分为二,然后这条叫做梅尔克的小河就向西流淌,一直流淌进莫因库姆大沙漠。 两座城市是很近,非常近的! 之前的大玉兹为了不过分刺激浩罕人,同时也是为了不让浩罕人产生过大的戒备,阿比里斯汗只在比什凯克的对岸的库尔代部署了一个新军营的兵力。 对于居民超过万人的比什凯克城来说,五百多人的一个大玉兹新军营,显然不算威胁。 但是最近时候,库尔代的大玉兹军队数量有了明显的增长。特别是昨天下午,大玉兹方面派人向比什凯克递交了通知书,要求比什凯克的浩罕军在今天上午8点前投降,否则就战火一燃,就别怪他们枪炮无眼了。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战争,终于来临了! 十年的时间,站稳了脚跟的七汗国对着南方露出了自己的爪牙。而他们的背后还有中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支持。 可这就是如今的世道,弱肉强食,一个个国家就如同丛林中的一头头野兽,没有仁义,没有道德。 国家与国家之间只有利益! 浩罕人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投降了,大玉兹人也早有准备。在清晨的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当浩罕汗国拒绝的回复递交到大玉兹军队的手中时,打头的新军营的大玉兹士兵,便乘坐着小船,从库尔代迅速向对岸扑去。 浩罕汗国并没有在梅尔克河对岸布置炮兵阵地,小河还不足三十米宽,根本不存在防御的价值。但浩罕汗国也不会连哨兵都没有布置。 在小船载着大玉兹新军出发之前,大玉兹部署在梅尔克河北岸的炮兵阵地就把目标对准了南岸的浩罕骑兵,很轻松的,一颗颗炮弹就把对岸的小股骑兵部队给炸得抱头鼠窜。 不过战斗越过梅尔克河,比什凯克靠近的时候,进度就一下子慢多了。 浩罕人的防御工事,主体当然是比什凯克要塞,但是在要塞的外围也设立了不少的小阵地,作为抵抗的节点。而且俄国人经过了上一次大战,受到了足够教训的他们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钢筋水泥式的永久性建筑在如今这个时代的威力。 而钢筋,俄国人是没有多少的,铁筋却还相当丰富。俄国人在玩砸了彼得大帝给他们打下的钢铁业基本盘之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和保罗一世,都先后投入重金,重建俄罗斯的钢铁基地。所以铁料俄罗斯是不缺的。水泥,俄罗斯更不欠缺。 乌拉尔山中有的是火山灰和石灰岩。 这比什凯克要塞一应的所需,绝大部分都是俄罗斯卖给浩罕的。别说浩罕拿得出钱财,就是拿不出金子,俄罗斯也会给。 有了钢筋水泥筑起的防御工事,那就等于有了一层坚固的外壳,在这个基础上,枪炮火力的分布及各兵种的协同行动,都能对防御战具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大玉兹军队的进攻,在必须要有射程更远的火炮的基础上,还要将这个火炮变成重炮,这样才能敲开守军的乌龟壳。 一个永久性防御工事,就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大玉兹也没过分向比什凯克城靠近,他们只有小小一个新军营的力量,打得过比什凯克的上万浩罕军队,比什凯克要塞屯驻的兵马要吞吃了他们可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 他们在渡过了梅尔克河之后,就向前挺进了两里,然后就地组织防御,以等待后续兵力的抵到。在库尔代,两个团的大玉兹新军和五千多名大玉兹的骑兵,已经出发,正向着梅尔克河急速赶来。 同时,大玉兹的一个工兵营正在梅尔克河上紧张的架设着浮桥。 渡河成功的大玉兹部队只需要守好对岸岸畔,保证工兵部队在河上架起几座浮桥,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上万人的步骑军队渡过梅尔克河,连同大量的后勤辎重,一共用去了一整天的时间,而指挥这支部队的人却是一个中国人。 潘昶早在半年前就从西海被调回了北疆,如今他化名哈木思,担任大玉兹汗国实质上的军队总司令。 在他们这一万多步骑的背后,还有一支兵力超过两万人的部队,以骑兵为主,不仅仅是大玉兹民军,还有小部分的中玉兹兵马,带兵之人也是一个中国人——董威。 陈汉这些个少壮派,陈鸣是无时无刻的不在锻炼他们。 “副座,比什凯克城的浩罕人已经全部动员了。昨天还试探着对我军发起进攻。留下了几十具的尸体……”大玉兹新军中的一个营长对着董威报告道。在他报告的同时,梅尔克河上的五座浮桥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对岸通行着骑兵,一艘艘船只也正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向对岸运送着大炮和弹药。 两个新军团,五千多骑兵,一个新军营,后续还有两万来步骑,比什凯克要塞前的哈萨克军已经超过三万两千人了。 他们的对面,有着一万人口的比什凯克城虽然全力动员了民兵参战。加上本来的上万浩罕步骑军队,部队又处于守势,局势似乎也并不弱于大玉兹。 前线指挥部。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潘昶、董威和一群中哈军官们围着桌上的大幅军事地图前,在远方隆隆的炮声中听着作战参谋的军情汇报。 真正的进攻战在昨天早晨,已经打响!! 那是浩罕守军的一次偷袭结束后,潘昶下令炮兵开火,予以还击。 大玉兹的副总参谋长努尔伊尔塔·拉扎杜尔是大贵族出身,也是大玉兹第一批的留华军校学员,用指挥棒指着地图说着:“目前四号阵地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傍晚时分,侦察兵有发现一支浩罕步骑兵已经抵到了其侧后方的六号阵地。似乎有增援该地区的迹象。” 地图以比什凯克要塞为中心,在比什凯克要塞的北方,一共插着七个小旗,这就是浩罕军在要塞外围布置的七块阵地。 每个阵地都不大,可都有坚固的攻势和几门射程较远的大口径火炮。如果不把这外围的七个小阵地给拿下,大军进攻比什凯克要塞,那就是主动找死。因为进攻路线完全处在这几块阵地炮火的交叉覆盖中。 这期间4号阵地是战斗最激烈的地区,从昨天下午两点开始,哈萨克联军就累计投入了四个新军营的兵力对浩罕军的防线发起冲击,损失士兵超过了二百人。而据保守估计,浩罕军在4号阵地上也投入了至少一个新军营,并且还有相当数量的火炮支撑。 根据前线的战报,过去的四个小时里,联军先后发动了一次营一级的进攻,然后是队一级的进攻多达七次,八次进攻中两次摸到了浩罕军的阵地,就是被浩罕军用刺刀战给逼退了。但浩罕军也已经在凌晨四点时被迫撤离了第二道防线,他们怕哈萨克联军在天亮之前再发起一次进攻。那样的话,他们可真不见得能守住那残破的坑线。现在浩罕军在4号阵地也就只剩最后一道防线了。 不过与4号阵地向平行的3号阵地那边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负责进攻的大玉兹新军营,营官、教导员和两个队官先后送命,营副都身受重伤,只剩下了个参谋在支撑营部,而该新军营伤亡累计已达二百人,另外配属该新军营的六角炮也损失了两门,火箭弹组损失了一半。可以说整个营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了。 如果不想叫它垮掉,就必须撤下来好好休整。 其余部队由于没有发起强攻,目前情况倒是全都很稳定! 努尔伊尔塔·拉扎杜尔说罢后,一旁的大玉兹整编第四团的团正接口道:“目前来说,我军在4号阵地取得突破的可能是最大的。只要那里能够顺利进展,我军就能将比什凯克城外的浩罕军阵地一分为二。切割之后,我们可以用兵力包围他们,然后集中炮兵不停的轰击比什凯克要塞。浩罕军要忍得住,咱们就跟他们耗下去。要是忍不住,就让他们主动爬出来送死。”反正这一战七汗国的背后有中国撑腰,军需物资全都充足得很——开战前夕,一车车的军火弹药不停的运入大玉兹人修建的军火库里,那数量之大足以把整个大玉兹军重新武装上一遍。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南京都可以派出志愿军来。 哈萨克人的底气充足的很。 比什凯克是建在河畔平原地带的一座城市,周边可称作战略要地的地方十分有限,包围它并不能。 毕竟因为地势的缘故,且困于手中的兵力不足,浩罕军不可能围绕着比什凯克要塞玩一把大纵深的防御阵地群。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哈萨克联军方面,后方转运到前线的重炮和火箭弹会越来越多。大玉兹有足够的时间和实力来对付比什凯克。 …… 此刻的比什凯克城内。 大大小小的宴会一场接着一场。天方教的长老频频出现在街头。这些上层社会的人士竭尽全力地使平民为目前的‘困难形势’的愤怒,挑动民意,拨动民众的情绪。这样就可以让更多地人自发的参加民军。 亲自坐镇比什凯克的穆罕默德·奥马尔在比什凯克的阿奇木伯克府举办了一次晚会,其中的重头戏是在当地长老的带领下,一干人步行道阿奇木伯克府不远处的天方寺对真神祈祷。 然后是穆罕穆德·奥马尔亲自出场的宣告:“伟大的真神引领着我们,圣洁的浩罕汗国永远不会臣服于真神的叛徒。从帕米尔到里海,暴力压不倒我们的心! 让真神给予我们力量吧,保佑他忠诚的信徒。让那些胆大蛮横的大玉兹人颤抖吧。浩罕汗国是不可战胜的。” 整个比什凯克参加晚会的贵族、官员、军人和商人都激动起来了。两天时间大玉兹还没能攻破比什凯克城的外围阵地,这个事实给与了他们巨大的激励。 第九百七十章 陛下要对灯塔国下手? 承天二十九年的千秋节,因为欧洲、非洲和大西北都传来捷报,所以这次办得比往日的小年都热闹。虽然打得幌子是祝贺皇后娘娘五十五岁诞辰,李小妹比陈鸣大半岁么。可实际上满南京的人都知道,陈皇帝这是在为朝堂上的事儿而高兴。 首先,欧洲传来了特大喜讯,拿破仑以1.5亿法郎,也就是合1.74亿华元的价格,将路易斯安那卖给了中国。这块能比得上大半个中原的沃土,打今儿后就是中国的了。地势平坦,土地肥沃,降雨充足,阳光普照。最最重要的是,上面没有太多的异族。 这简直是老天爷对人类的馈赠啊。虽然1.5亿法郎是一笔很大很大的钱财,对能就此拿下路易斯安那,绝对值得。 1.5亿法郎,也就是1.74亿华元,这是一笔很大很大的财富。合成黄金,以公吨为单位,一华元的含金量是0.25g,1.74亿华元也就是四千三百五十万克,十万三千五百公斤,也就是43.5公吨。 这个数字大不大?很大。后世的兔子截至2007年的官方公布黄金储备数据,也才为黄金600吨。 你说这个43.5吨吓不吓人? 但是这个数字对比路易斯安那那辽阔的土地,和巨大的不可估量的战略意义来讲,这个数字又是那么的渺小。 当然,陈皇帝在接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内心里是兴奋又并着流血的。因为他清楚,历史上拿破仑把路易斯安那卖给灯塔国也只是要了8000万法郎【合一千五百万美刀】,可他卖给陈汉却足足上涨了近一倍。而且要求中国立刻支付黄金、白银等价值的硬通货和枪炮、生丝、药品等他所指定的抢手货物。 陈鸣心疼的都要流血了,可是却又高兴的不能自己,因为路易斯安那对于陈汉的美洲攻略实在太重要太重要了。 同时传来的好消息还有丹麦,丹麦和英国人的矛盾激化以后,丹属维尔京群岛对于此刻的丹麦来说那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了。驻欧办派人去联系,双边是一拍即合。丹麦以500万华元的价格出售,驻欧办连还价都没有。 而非洲这个时候也传来了好消息,东开普被彻底拿下了,苏陀族已经不再是陈汉的威胁了。这也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虽然陈鸣还不能确定自己要在什么时候才启封南非的黄金,但是一座金山已经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了。 最后是大西北的战事。七汗国压着浩罕等三汗国打。 有了中国提供的海量军需物资做后盾,浩罕三国在战场上是越来越吃力,虽然俄罗斯人也在不停的往三汗国输送物质,但俄罗斯能跟中国比吗?通过里海输送的那些物质,对于这场战争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被逼无奈的浩罕三国都想阿富汗斯坦的杜兰尼王朝求援了。 可是在阿富汗创立了杜尼兰王朝的艾哈迈德沙已经去世了三十年了。阿富汗斯坦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打进德里,吞吃大半个旁遮普,并且大败马拉塔人的那个强盛汗国了。 哈迈德沙死后,他的继任者帖木尔沙登基。当年坎大哈总督在得到贵族的支持下自立为王,帖木尔沙因而起兵讨伐,顺利的平息了乱事。帖木尔沙把首都由坎大哈搬至喀布尔。然后作为一个平庸的统治者,在随后的二十年中渡过了他那平淡的一生。帖木尔于1793年逝世,在位期间没有什么大作为。可他的逝世却给阿富汗带来了致命的问题——王位继承问题。他共有三十六个儿女,其中有二十三人是儿子,使国家陷入了一片血腥的斗争中。他的第五个儿子扎曼沙在得到贵族阶层的支持下继位,成为新国王。帖木尔沙长子胡马雍首先起兵,但不久便失败。随后马穆德亦起兵反抗,但被扎曼沙击败。扎曼沙的权利却已然被深深地动摇,他不得不与治下各酋长【贵族】商议国家大事,重用他们作为自己的宰相,因此他的统治并不稳固。随后马穆德沙再度骑兵反抗,扎曼沙低估了马穆德沙的力量,他自己最终落入马穆德沙手中。 马穆德沙在1800年成为阿富汗斯坦的心国王,而扎曼沙则在英国人的帮助下逃往印度,渡过余年。但马穆德沙的统治并不长,国内的政教冲突最终使他下台。1803年舒贾沙被拥上王位,但他的统治也同样不稳固。这种情况下,阿富汗怎么可能参与北方的争斗? 只南方的锡克教和马拉塔人,就够他们万分警惕的了。中亚的战事翻不了天! 所以,现今的陈鸣一百个高兴,一百个得意。 他的宏图大业已经展开了大半,中国大势已成,今后谁还能挡着他? 是以,今朝的陈皇帝在宫内有些铺张了,赐宴群臣,连太后都请了出来,还叫了戏班来助兴。 酒宴中间,陈鸣满面春风地端着一杯酒,径直来到李琨坐的桌子旁,李琨一见,连忙要架起身子来行礼,被陈鸣拦住了:“哎——不要拘礼,今儿大家都高兴嘛。” “怎么样?听说你又往鲁山卷了300万?还在豫西盖了五十所小学堂?生意做得不错么。”年年李琨都大把大把的对外撒钱,皇后和陈鼎的好名声,至少有三成是靠这个得来的。 “啊,呵呵,陛下过奖了,这都是臣应该做的。回报社会,造福百姓么。”李琨张嘴就是套话。 “哈哈,只要你李家能承受得起,朕就放心了。”陈鸣对李琨很宽和,转头对身边跟着的陈鼎说道:“给你舅舅敬一个酒。这些年你舅舅可是为你操碎了心的。” 自从陈鼎‘赌博’赌赢了之后,陈鸣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今天跟在陈鸣身后的人就是陈鼎一个,虽然他其他的几个小兄弟都代替陈鸣下去给满朝文武敬酒了,看似比他风光。但是他能站在陈鸣的身后,那岂是代替陈鸣给满朝臣公们敬酒能媲美的? 虽然这颜面很有可能是因为今日是他母后寿庆而多给他的,但陈鼎也从他那几个小兄弟眼中看到了掩不住的嫉妒。 陈鸣对李琨的礼敬让李琨非常激动,喝酒的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今日在场的那么多重臣勋贵,论爵位他排不上数,论官位他更是倒数的,可他坐的位置是第一梯队的,能跟他同在的就只有宋王、柳德昭、庞振坤等等功勋元老。这就是天大的面子! 李琨激动得涕泪纵横,都想跪下来叩头。 这些情景,在座的大臣们看了,也都很是感慨。李琨人虽然是个残废,入不得官场,可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李氏财团,这些年真的给豫王、皇后挣太多的脸面了。 南京城里一片闲云富贵,热闹的庆贺让人都能忘记外头的战争,外头的纷争。 也难怪这些年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愿意来到中国定居,虽然他们拿不到中国的红本本,甚至连黄本本都很难拿到,行动受到了不小的限制,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来到中国,而且很多都是有钱人家,或者是有一技之长的。 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原因就只有一个——中国太平。 这些年里中国虽然也在不停地打仗,但那些战事又一个牵扯到中国腹地的没有?有一个牵扯到东部沿海的没有? 没有,全都没有。 外头的一场场战争半点也没影响到中国腹地的安稳,后者更像是不知道自己国家在打仗一样,太平的直让人以为这是个没有战争的国家。 而欧洲呢? 战争,战争,除了战争,还是战争。十多年了,一直都在不停地打仗。 英法,法西,法意,法普、法奥、法俄,英丹,俄瑞…… 从南到北,没有一处不存在战争的地方。枪声炮声,自始至终都笼罩在欧洲上空。 别说是有钱人家了,就是没钱的穷光蛋,这些年来都有多少移民灯塔国了? 要知道灯塔国刚刚建国的时候只有二百万人,可现在呢?建国二十年,灯塔国已经有五百万人了。 虽然这当中有不少的黑奴,据美国自己人的统计,北方诸州的黑奴还不到四万人,很少;而南方诸州的黑奴则超过了85万人。 可是美国的白人却是实打实的在二十年中翻了一番的。这个数字是很可怕。 要是放任老美这么发展下去,再过个几年,可就了不得了。 陈鸣是知道的,拿破仑如果能沿着历史上的轨迹发展下去,至少他也能牛上十年。如今的法国控制了意大利和西班牙,还有不少的德意志城邦,人口多寡上就不需要说了,重要的军需器械供应上,那可是一点都不逊于英国为首的反法同盟。 这样的拿破仑,短期内是没有败亡的可能的。而且几十吨黄金明年就能送到法国,拿破仑连自己最大的短板都短期内给弥补了。 等到第三次反法联盟组建,一场大战不知道会让多少欧洲白人疯了一样的逃亡美洲呢。 陈鸣觉得老美是不能再让他们安心的积蓄实力了。 如今的灯塔国,许是从路易斯安那那儿收到了警惕,整个国家的军力可比原时空历史上高出来很多。 陈鸣收到灯塔国的基本情报之后,都吓了一跳。 四万正规陆军,三千骑兵,近十万的各州民兵,还有多大37艘的战舰,虽然后者多是护卫舰。 陈鸣当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成立二十年的灯塔国有这么强吗? 还是随后的一纸情报让他松了一口气。 灯塔国的士兵多为志愿兵,而且民众不热衷行伍,极度缺乏受过正规训练的军官,是故,他们的陆军部队战斗力严重不足。至于民兵,很难说灯塔国的民兵是不是还有当年打独立战争时候的士气和勇气了。 老美成立二十年,也刀枪入库,放马南山了二十年。很多当年的老兵都已经步入了人生暮年,有经验的士兵和军官严重短缺,美国自己搞的西点军校也产量让人喜都喜不起来。 这样的一支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也怪不得在第二次美英战争当中,被兵力远远少于他们的英国人打的哭爹喊娘。 “陛下要对灯塔国下手?” “只不过是让你们打一个前站。先把人家的情况摸清楚……” 庞振坤对陈亮说道。 第九百七十一章 华夏大帝国! 整个南京一片欢娱,国事上的如意,国势的昌隆,让这座当今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都为之沸腾。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珍贵。 一个路易斯安那,或许还有不少人不小它的份量,可要是把这块土地与15个中原省划等号,这块土地可以换算成15个中原省,那所有国人就都知道厉害了。 就在这样的热闹声中,没有人知道新任的国安部左侍郎萧剑,已经拜辞了陈鸣,一点也不张扬,却速度极快地带着手下大群马仔离京南下去了。 陈鸣的这一任命,既没与内阁大臣们透过风,更没经过部议,但这很正常。因为国安、军情这些部门的官员任职,这些年里一直都是陈皇帝亲手把持的。就连两部内中的一些职务变动,内阁甚至都无从过问。 只不过萧剑从经济犯罪侦查处总监的位置上被提拔为国安左侍郎,这一变动却有些不同寻常了,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猜测和议论。 经济犯罪侦查处的级别不高,仅仅是正四品的衙门,萧剑因为立过功讯,官阶才上了三品。可这并不意味着经济犯罪侦查处的权利就不打了,权势就不重了。 从名字可以看出来,经济犯罪侦查处重点盯防的是经济犯罪,从一开始只限于官场,到后来的证券交易、金融往来,小小的四品衙门却是悬在资本阶层头上的一把铡刀,权力大着呢。 而现在这样的一个衙门的老大,成为了国安的第二把手,成为了国安一把手的继承人,皇帝这是要闹那般啊?是不是嫌对资产阶级的压力还不够大? 还是在说他对经济犯罪侦查处很满意,很看重,亦或是别的啥呢? 一时之间连几个皇子都安静了,萧剑南下,他们更是惊魂不定。因为他们争夺皇位,邀买名声,经营个人形象、势力等等都需要大笔的资金支持,那些背后给他们贡献资金的企业财团,可不能撞到萧剑的手上啊。 萧剑升官了,而且立刻南下,这怎么看都像是要有大动作。以至于很多人都用飞鸽传书,要求相关的企业公司立刻展开自查,如果有偷税漏税或别的违法情况,立刻弥补。 在没有确定萧剑的真实目的之前,谁也不敢轻忽大意。南京的陈汉高层们前几天还为接连抵到的喜讯喜不自禁,转眼皇帝就泼了一盆冰水下来。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意图呢? 非常快的,南京高层的政治气息就变向了。高兴劲还是早点下去的好,一股莫名的气息笼罩了南京的上空。无数双眼睛就看着萧剑一行,一路从江浙、闽地穿过,直下广州。不少在两广有牵连的勋贵大臣是吓的魂儿都要飞了,而那些瓜葛在江浙或闽地的勋贵重臣却立刻放松了心神。 但是对于皇宫里的陈鸣,这事儿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萧剑是他打出去的一张牌,而这张牌能否收到他所预期的效果,那就要看萧剑自己的本事了。 国安、军情也都到了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萧剑是陈鸣很看好的一个人,现在他是国安的老二,可想顺顺利利的登上最高的座椅,他就必须要在这场考试中给陈鸣一个满意的答卷。 “陛下。瓦特先生求见!” 皇宫中,陈鸣听到了人这样的禀报。 1800年,瓦特的专利与博尔顿的合作到期了,他也于同年退休。但他们的合作延续到下一代,马修·博尔顿与小詹姆斯·瓦特继续合作,同时吸收了威廉·默多克为合伙人,以保证公司的持续成功。瓦特退休后曾与他的第二任妻子到法国与德国旅行,并且在威尔士购买了一所住宅。 但很快的,瓦特就接到了中国钟山自然科学院的邀请,带着自己的夫人不远万里的来到了中国。 瓦特对于中国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是中国人让他的发明变得伟大起来,让所有人都称赞他是一个‘改变了世界的人’。可也是中国人窃取了他的劳动成果,让他在中国这个巨大无比的市场上只收到了一笔来自中山科学院的馈赠。 瓦特是一个爱财的人,在英国,他的所作所为无不证实了这一点。 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瓦特不惜运用权势和专利法打压后进,比如如乔纳森·霍恩布劳尔在1780年发明了另外一种蒸汽引擎,但是因被诉侵犯了瓦特的专利而失败。 瓦特在同年申报的“太阳与行星”曲杆齿轮联动装置的专利,在1782年申报的一项蒸汽机专利,都有很强的证据显示是由其手下的工程师威廉·默多克发明。 但利益让威廉·默多克本人从未对这项专利的所有权提出过异议,他一生都工作于博尔顿与瓦特的公司,并在瓦特退休后被吸收为合伙人之一。而即便在原来阻碍瓦特发明的曲柄专利于1794年过期后,瓦特的蒸汽机也一直继续采用这项“太阳与行星”传动技术。 瓦特甚至还曾阻挠其它一些非自己专利的蒸汽机的发明与推广,并认为用蒸汽机来推动车辆是不可能的事情。以致使瓦特蒸汽机在诞生了二十多年的时光中的效率改进,还比不上1800年后的这短短三四年时光。可以说从这个方面来讲,瓦特绝对是拖了英国人的后腿。 但瓦特依旧是世界公认的蒸汽机发明家,就连中国也是如此,瓦特在原有的原有蒸汽机基础上发明的新式蒸汽机结构,在这一工程结构在之后的50年之内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改变的只是‘零部件’! 但这个时代可不是原时空里,欧洲主导世界的世界了。在东方崛起的华夏中国,那是让整个欧洲都感到恐惧的强盛帝国。 英国人前进的脚步变慢了,英国人也就落后中国更远了。 而这二三十年里,中国人运用蒸汽机发明了一项又一项机械,大量的蒸汽动力带动的机器被运用到纺织、冶金、采煤、交通等部门。 反过来,反过来,欧洲在实用工程机械上还要学习中国,甚至很多欧洲国家都挥舞着钞票在中国招募工程师,只是成果了了。 几十年的发展让中国变得无比强大,但是在科学理论上的造诣仍然不如欧罗巴,尤其是在基础理论研究上,中国与欧洲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中国现在比欧洲强的就是实用技术,因为他们有陈鸣,陈鸣虽然不懂技术,但陈鸣‘眼界’开阔,思维放达,很多这个时空的土着都没有想到的东西,陈鸣能提点出来,而且还能说出具体的要求。 那就好比是画了一个大框架,然后让那些懂技术的人去一点点填补。这比之欧洲人的‘发明创造’可便捷多了。而造成的结果就是中国依旧在大肆招募欧洲的物理化学数学等等基础理论研究学家,而成型的中国工程师却是欧洲人所急需的。 只不过后者的收获寥寥无几! 中国人让瓦特誉满欧洲,中国人也让瓦特脸面扫地。现在瓦特退休了,中国科学界的最高权威机构——钟山自然科学院的邀请,瓦特无法拒绝。 而事实,瓦特这一次还真的来对了。 财大气粗的钟山自然科学院制造了一个小号的黄金蒸汽机,重达二十二点五公斤,纯黄金质地的,作为鲁班奖的终身大奖授予了瓦特。 鲁班奖是中国科学界的最高奖项之一,除了鲁班奖,还有主攻农业的神农奖和医学类的扁鹊奖,建筑类的神工奖,奖杯是一个小长城;然后是文学类的百家奖。再有就是一个综合大奖——华表奖,其下属也有数学、物理、化学、文学、哲学和医学、经济等等分类。 与此同时陈皇帝还亲自特批了瓦特进入钟山自然科学院院士的资格,这玩意儿就好比英国皇家学会的院士头衔。而瓦特是钟山自然科学院仅存的三名外籍院士之一! 是以,年仅七十的瓦特最近真的是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了。 他不愁钱,作为一个发明家,求名是他很大的一个追求。而整个欧洲,除了他瓦特之外,还有谁在中国获得过这么高的荣誉? 钟山自然科学院的院士和鲁班奖的终身大奖,瓦特都要被陈鸣捧上天了。 可是看在瓦特的发明和之前二十多年里被他大力压制的英国蒸汽机研究进程,就算封他一个低级爵位也都够了。 只可惜陈汉最低的爵位就是伯爵,哪怕是流爵,也不可能赏给瓦特的。 但陈鸣就是在全力以赴的捧瓦特,千金买马骨么,他就要让欧洲人都看看,中国是怎么对待一位伟大的发明家的。 如果瓦特早些年能跟中国多一些互动的话,陈鸣都会给他戴上一顶‘工业之父’的桂冠,可惜他没有。甚至于还说出了不少贬低中国蒸汽机进度的话,这当然是为了给他自己减轻压力。但陈鸣再要捧瓦特也是有底线的,不可能无限度的跪舔不是? 瓦特今天就要在中国的皇宫内吃上一顿该逼格的晚宴了。这是陈鸣给他的荣耀之一。 当然,瓦特的眼睛虽然早被陈鸣的一连串吹捧引的快长到脑门上了,但作为一个商人和发明家的结合体,作为一个在政治上颇有涉及的人,瓦特潜意识里还是注意到了中国的工业进程。 蒸汽机的大量应用最先受益的就是中国的钢铁工业,则在短短三十年年间后来居上,现在已经成为了地位无可动摇的世界第一大钢铁生产国。英国人二十五万吨的生铁年产量已经可以傲视欧陆了,但比之中国来却是一个小不点。 而且随着缅甸、安南和爪洼岛、苏门答腊岛上的钢铁厂投产,中国一国钢铁产量超过整个欧洲的钢铁产量是指日可待。而且在钢铁业和机器工业的带动下,中国的煤炭产量也节节攀升,今年有望突破5000万吨,一样可以盖过整个欧洲的煤炭产量。 而在十九世纪,在这个煤和铁的时代,强大的钢铁工业和煤矿工业,就是一个帝国最最坚实的基础! ——华夏大帝国! 第九百七十二章 羡慕嫉妒恨! 中亚的战争已经持续三四个月了。 北七汗国和南三汗国的大小会战、野战也进行了好多次,双方都有胜有负,有输有赢。 说真的,只凭厮杀,南三汗国的士兵还真不怯北七汗国。 可是除了厮杀之外,北七汗国就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让南三汗国的人羡慕嫉妒恨了。 枪炮弹药就不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北七汗国的人打起仗来,爆炸声就不带有停歇的。不管是价格昂贵的六角炮炮弹还是火箭弹,那是从头响到尾。而且他们的骑兵人人都配有手枪,一水儿的中国造,打人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真正让南三汗国羡慕的是他们的后勤,战争打了三四个月,南三汗国的军队吃的是什么?能有块肉就是好的了,而北边的呢? 那些被俘的七汗国士兵,或者是战场上他们遗留的尸体上翻找出来的军用干粮,那真的是羡慕死了南三汗国的人。 肉干、奶酪,那是基本配置,饮品上有茶、咖啡、可可、麦片或者是果珍冲剂,配套的还有巧克力、果酱、干菜、咸菜、压缩干粮和盐糖调料。罐头也经常能看到,还有香烟。 马的,这样的伙食是给当兵的吃的吗,还是给老爷们吃的啊。太丰盛了有木有?特别是军官的口粮,除了以上的各类配置外,还有奶油饼干、果铺、鱼肉、鸡肉、香肠等高档货。 这都比北七汗国当兵的不打仗的时候,吃的还要好了。 南三汗国的士兵看北七汗国的同行,虽然不至于到志愿兵看老美的眼神,却也是相差无几。 很多南三汗国士兵在最初开始时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初期现象,等时间一长,北七汗国士兵的待遇自然就落下来了。可是三四个月过去了,北七汗国士兵的待遇一点都没落下去,甚至于他们还多了一新添福利——药物。 可以治疗枪伤、刀伤,可以治疗拉肚子、痢疾的药物。 特别是军官们的包包里,多能找到上等的金疮药,还有对拉肚子甚是见效的黄连、金鸡纳。那真的是让俄国人看了都眼红。 …… 天亮后,哈萨克联军的先头部队直接出现在了安集延城外。 除了包围中的比什凯克要塞至今还没有陷落外,托克马克、阿克苏、卡拉一巴勒塔等,楚河河谷地带的一系列浩罕汗国要塞都已经沦陷,战火烧到了浩罕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也是帕米尔总督区的首府——安集延。 作为河中地区的着名的贸易集散地,安集延在千年之前就是中亚名城,如今的这儿屯住着接近两万的浩罕士兵,数量很不少,但质量很堪忧。他们中有帕米尔总督区连战连败后剩余的军队,有的是新近召集的民军,还有浩罕派来的援军。 穆罕穆德·奥马尔这个浩罕汗国的埃米尔,虽然指挥才能一般,可作为浩罕国内的鹰派领军人物,他抵抗北七汗国的态度那叫一个绝对的坚定不催。 城中所有人的情绪都显得不安起来。官员、商人们苦恼的是得不到具体的前线消息,因为奥马尔把具体的消息都封锁了,他们因而感到难受。平民更是担忧自己家人的安危,担忧自己的生活,从而坐卧不宁。 安集延城已经限制了居民商业活动,很多达官贵人都偷偷的转移家产,转移血亲,但明面上却是街道封闭,大街小巷有士兵在巡逻。百姓们根本得不到外面的消息,更无从说跑路了。 “具体的情况会怎样啊?”官员们问。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赞扬默罕默德·奥马尔了,爱里木汗也不再称赞他所赏识的弟弟默罕默德·奥马尔了,所有人谈起军队时,都只保持沉默。 不仅如此,当天下午,仿佛有意要使安集延城的居民惊慌不安似的,事情都凑到一块儿了,又有一条可怕的消息来赶热闹。 有传言说,城外不仅出现了哈萨克人的小股部队,他们的主力大部队也已经赶到了。哈萨克军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安集延,并且用多余兵力分割包围了周边的各处阵地。 …… 总督府里。 默罕默德·奥马尔的唿吸开始急促而沉重,他的下嘴唇在抖动,眼睛都变得发红。 “科索洛夫中校。你带给我的消息是真的吗?库尔班古力真的阵亡了吗?” “总督阁下,库尔班古力将军确实阵亡了。这是个很坏很快的消息,但我不能欺骗你。比什凯克要塞在一周前已经被哈萨克人攻陷了,布置在那里的部队几乎被哈萨克人全部歼灭。” 一万人驻守的比什凯克要塞啊,短时间里哈萨克联军是吃不下的,可潘昶也不可能只闷头攻打那一处浩罕军,他手下有着充足的兵力。比什凯克要塞兵多马壮,还会是大好事。因为这样一来别处的驻军人数就少了。所以,潘昶在拿下了比什凯克要塞周遭的阵地之后,就对比什凯克要塞只围不攻,留下了今晚兵力看住比什凯克,用优势炮兵不停的轰击比什凯克,同时也派遣富裕兵力继续向南,挥兵连克托克马克、阿克苏、卡拉一巴勒塔等多座要塞,一路攻城拔寨的直杀到安集延来。 “所有人都死了吗?”步兵跑不掉,比什凯克的三千骑兵呢?那可是整个浩罕国里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啊。 “法塔赫将军倒是带领一部分骑兵杀出了重围,但是他们的处境很艰难。据报,法塔赫将军现在正带领着残兵游荡在丘陵低谷地带,缺少弹药,缺少补给,吃的、用的,他们缺少一切所需要的东西。但是法塔赫将军是一名真正的勇士,这么艰苦的情况下他已经在全力骚扰着哈萨克人的运输线。但他们坚持不久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在这种绝境下坚持过一个月。 奥马尔脸皮跳动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感动,也闪过一抹痛惜,“能派去军队增援他们吗?” “总督阁下,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那么做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你至少要损失一半的骑兵部队,并且丢掉全部的重武器,包括一部分火箭弹,才能与他们会合。” 默罕默德·奥马尔沉没了半响。“中校,我从眼前所发生的灾难看出,真神要我们付出重大牺牲来证明我们对信仰的忠诚。不把哈萨克人的后勤线路给切断,安集延城有守住的可能吗?”只要被哈萨克人团团围着,每日不停的对着安集延轰炮,别说两万人守卫,再多十倍也是一样的下场。 安集延的城防工事可比不上比什凯克要塞。 “如果无法保证。我将服从真神的意旨。”死亡也要死的有价值。“请你告诉我,中校,只依靠城里的力量,安集延能抵挡住哈萨克人的进攻吗?” 两万人的守军看起来不少,但一半以上是缺乏训练和大战经验的民军,其中有不少的牧民骑兵,但这样的骑兵在装备了新式步枪的哈萨克联军面前,毫无一点威胁。 在默罕默德·奥马尔冰寒的目光下,科索洛夫张着口迟迟道不出一个‘能’字!一切都是不言而喻的。 默罕默德·奥马尔闭上了眼睛。 “那就传我的命令吧,让安瓦尔和布巴拉克带人去支援法塔赫。”损失再大,也比待在城里挨轰强。这些没有经过认真训练的骑兵,从本质上来说依旧是游牧骑兵,而游牧骑兵的战斗力在一百年前就被近现代骑兵彻底的踩在脚下了。 这些人留在城中只能当步兵来用,却又过于浪费了一些。 或许,没有法塔赫这一遭,他们也会被奥马尔扔出去。一切在哈萨克联军杀到安集延城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现在民兵的情形怎样呢?您有没有注意到士气的低落?”科索洛夫是奥马尔的参谋官。 “总督阁下,您能允许我以一个军人的身份那样坦白地说话吗?”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我想听的当然是真话。什么也别隐瞒,我要知道部队真实的情况。” “那好的,总督阁下。我告诉您,现在安集延城的民兵,从头领到每一个战士,毫不例处地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科索洛夫幸亏说的是民兵。哈萨克人已经达到了安集延了,那些民兵怎么可能不失望不胆怯呢? 默罕默德·奥马尔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射出愤怒的光芒。 “难道真神的信徒会在失败面前灰心丧气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绝不可能!这是对真神的亵渎。”默罕默德·奥马尔用力挥舞着手臂:“我去告诉我们的勇士,去告诉安集延的全体臣民,如果到了连一个战士也不剩下的时候,我将亲自拿着弯刀走上战场。这场战争的胜利注定属于伟大的真神,属于真神忠实的仆人。我们远比哈萨克人强大,浩罕不会输!” “真神的荣耀不允许玷污,我拒绝耻辱的投降,大汗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默罕默德·奥马尔用手按着胸口说,语气中的决然就像这里冬季的寒风。 或许这十年来,陈汉在哈萨克人中玩的那套‘复古’,真的触动了不少天方信徒的心了吧? …… 安集延城东部,哈萨克联军阵地。 大片的空地里,一批批战马安静的在饮水吃草、休息。不远处震耳的枪炮声并不能让它们惊乱。 一骑快马直奔董威的指挥部而来。 而此时这支骑兵的主脑,化名阿卜杜勒的董威正无聊的躺在一张撑开的行军床上休息。 虽然他手下的不少军官董威都还叫不出名来。这次他随潘昶进兵安集延,认真的说,任务并不重。 攻城靠的是步兵,骑兵的任务就是防止城内的骑兵出击,也防止浩罕再派来骑兵部队玩偷袭,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 这一仗在董威看来那就是他打酱油来的,等到主力部队把安集延团团围住了之后,他就可以放心的朝着浩罕城方向杀去了。浩罕国近来已经没有打野战的意思了,一点打运动战的意思都没,所以他的骑兵如果一直待在安集延城下,那是等不到浩罕的增援部队的,而会变成一个大摆设。 安集延正式开战五天了,骑兵部队也歇了五天。 “副座,副座。”一个骑兵上士尉在指挥所外下了马,跑着进了后帐。董威已经从行军床上起。“副座,浩罕人动了。城里的浩罕人动了。总指挥传来命令,让我们迅速准备战斗。” 高高在上的热气球能清楚地看到安集延城内的骚动,潘昶立刻派人前来告知。 脸上没什么精气神的董威听到‘战斗’两个字时,眼睛刷的一下亮度增高了十倍。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就是一把出鞘的战刀,透着一股斩断一切的锋芒。 “传我命令,全军集合!”上万人的骑兵部队迅速集结一处。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留下两千昨夜里值勤的骑兵做后备,余下的八千骑兵在董威的带领下迅速向着安集延城靠近。 安集延城位于费尔干纳盆地的东部,往东就是费尔干纳山脉和阿赖山脉的山前地带,西边倒是广阔的大平原,北边是连绵的高山丘陵。 虽然费尔干纳山脉和阿赖山脉的山前地带并不险要,但那些便于大部队快速通过的路径都有哈萨克士兵守卫,而且更重要的是安集延城东面还有他们。如果城里头的浩罕骑兵往东面去了,董威会高兴的笑出来的。 出城的浩罕骑兵被一颗颗炮弹锤炼着,中间还夹杂着少许的火箭弹和枪声。安集延城外的碉堡上,守军也在全力的掩护着出城的骑兵部队。 一匹高大壮硕的改良战马上,董威用望远镜看着不远处正在炮火中逐渐变得仓惶、混乱的浩罕骑兵,脸上溢满杀气。 不久,他的一只手缓缓地举起了,身后的骑兵纷纷加快速度。但没见到董威的下一步示意,八千骑兵就没有一个敢擅自行动的,所有人只静静地听着震天的枪炮声,望着翻滚着的硝烟。 “拔刀!” 等了有半个小时,还是更长的时间?董威噌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军刀,直直得的指向着前方。身后的旗手立即摇动战旗,然后他背后的骑兵群中就响起了一片齐刷刷的‘铛铛’拔刀声。无数道银光从哈萨克联军骑兵群中反射出来。那一道道白晃晃的明光,就像水面的银鳞一样,远远望去,耀花人眼。 一个个炸点在浩罕骑兵零散的队列中爆绽开来。 越来越多的火箭弹小组冒着被射杀的危险,靠近了五百米这个范畴。当哈萨克联军骑兵出刀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大炮也被挪动了位置,炮击的力度和准确度猛地提升了一个层次。 火光闪现,褐土崩飞,一片片浩罕骑兵被打倒。只可惜六角炮的炮弹不是圆滚滚的铁球,穿透力虽然竟然,对骑兵的杀伤力却要弱上不少。 董威的马刀化作狠狠的往前一噼,背后的那面战旗唿啦啦地迎面摇晃了三次。 “冲啊!”领兵军官们手中的军刀猛地前指,一匹匹战马慢慢跑动了起来,而且很快从慢跑转入快跑,一匹匹战马被马刺狠狠地扎了一下后,昂首发出一声声长嘶,撒开四蹄向前疾驰。 平原炸响起一片闷雷一样的马蹄声。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太多。也就是穆罕默德·奥马尔笨蛋,不把手下的骑兵当人看,很要他们从东面冲出去,不这个时候好好地杀一杀,更待何时啊。 一个个哈萨克联军的骑兵在一声声‘冲啊冲啊’的呐喊中打马飞奔!大玉兹、中玉兹的骑兵们士气高昂,意气风发。 骑兵是一种追求速度的部队。这种策马狂奔,飞骑席卷的情形,让所有战士都打骨子里焕发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必胜气势!刀光如雪,蹄声如雷,骑马砍杀的快感远不是拿着长短枪远远打人所能比的。 马队席卷着风沙向着浩罕军骑兵那零散的队伍冲了去!那一骑骑飞驰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相关于骑兵的真理——速度就是力量! 多么的痛快淋漓啊!那呐喊,那马蹄践踏声,足够使任何一个血性的男人勃发出无穷的斗志! 一匹匹战马带着一袭草绿色在灰白色的人群左突右冲,势不可挡!刀光闪处,总有一个浩罕骑兵惨叫着被夺去生命或是肢体。黄色的哈萨克旗帜在随风招展。 董威心里真像三伏天喝了碗冰水一样舒坦,透心的凉,透心的爽。他就喜欢这种场面。策马撞入人群中,肆无忌惮的噼砍、噼杀。这就是骑兵最大的畅快,这才是真正的骑兵! 而浩罕骑兵的两个领兵将军——安瓦尔和布巴拉克却根本不在乎手下人的死伤。俩人带引着骑兵是一刻不停的向着东方而去,他们才不管有多少人被留在了后头,他们的任务就是冲到东面去,找到法塔赫那支残兵! 双方会合到一处,然后全力袭扰哈萨克人的后勤补给线。哈萨克联军几万人马,没有了后勤补给,那会是怎么样呢? 第九百七十三章 ‘画饼’ 拿破仑远征埃及失败之后,天方世界的硝烟应该是归于平静的。 这个时空的奥斯曼帝国背靠着中国人,既不担忧北方劲敌俄罗斯的威胁,也不担忧自顾不暇的奥地利人的进攻,连犯了神经病的法国人都消停了,约翰牛难道为接过巴黎的旗帜继续与奥斯曼为敌吗? 就算是原时空历史上,这一时期的奥斯曼帝国也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而现如今的奥斯曼帝国之处境远远要比历史同期更佳。 只不过本该在国际舞台上退居幕后的奥斯曼帝国,也因为一个苏伊士运河,而始终站在了舞台的中心。即便是气息紧张的欧洲,很多道眼神也在留出一道目光的盯着埃及,盯着奥斯曼帝国。 所以他们知道眼下的奥斯曼帝国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倒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奥斯曼帝国的威胁性。 现在奥斯曼帝国的新政改革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自然的,塞利姆三世与长老教团们的冲突也就越发的激烈。虽然现在的奥斯曼苏丹手中又握着了一支强势的军队,这足以保障塞利姆三世自身的安危,甚至是在伊斯坦布尔这个奥斯曼帝国的心脏也能轻松压倒保守、腐朽的耶尼切里军团。但这并不意味着塞利姆三世就能在于教团长老们的‘战斗’中轻松获胜。 奥斯曼改革运动中的领军人物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帕夏,在伊斯坦布尔待了不到三年,就被迫远走多瑙河流域。这位第六次俄土战争中的奥斯曼英雄,一直希望能够给予麦加的原教旨主义团体瓦哈比派发动战争,但他的这一提议遭受到了禁卫军【耶尼切里军团】和教团的坚决反对,以至于他本人连伊斯坦布尔都待不下去了。 而同时间里,那个强调善行,服从政府的瓦哈比教团却在奥斯曼帝国与法国人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攻占了伊拉克的卡尔巴拉,拆毁侯赛因陵墓。随后在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帕夏被贬至多瑙河流域后,相继攻克了麦加和麦地那,捣毁先知陵墓,迫使麦加谢里夫臣服,并从奥斯曼帝国手中夺取了整个希贾兹,然后又吞并了哈萨。 但因为这些地方都不是奥斯曼帝国的核心利益区,以至于塞利姆三世至今都不能宣布他们为叛乱。 塞利姆三世甚至都派出私人代表与陈汉接触,期望陈汉能够利用他们在天方地区的军事力量,进攻瓦哈比派,这是不是很可笑? 如此情况下的奥斯曼帝国,实际上最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是隐藏自己,努力发展自己,努力克服新政改革当中的阻碍。也就是好好的修炼内功,等到贯通了任督二脉,再好跑江湖上扬名立万。 可惜,一个苏伊士运河让它形影必显,遁无可遁。 更重要的是,奥斯曼的改革派,从欧洲纷乱的局势中看到了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利益。 他们希望自己做起二道贩子,从中国购入大量的军需物资,然后以更高的价格出售给继续的欧洲人。 奥斯曼帝国的军情局,在悄无声息中派遣了大量怀着各自任务的秘密人员悄悄潜入欧洲各国,明面上他们还大肆扩展纺织工厂和兵工厂的生产规模,连带的则是其他上下游工厂也纷纷大规模的扩建,因为现在欧洲正出现一个庞大的市场。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随着欧洲战火的燃起,各种军事物资将会变得抢手无比,奥斯曼人发财的好机会来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奥斯曼帝国不需要亲自参战,它们只要不停的给参战各国出售武器弹药军用物资,就可以一笔大财。甚至于是不是要利用欧洲大战来争夺他们传统的殖民地市场,那还要看奥斯曼人背后的中国的生产能力吃不吃得下。 虽然因为奥斯曼政府与法国政府迅速恢复了正常的双方关系,而引来了英国在内的多个欧洲大国的强烈不满,短期内奥斯曼高层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塞利姆三世对此并不担心,法国的革命政府已经屹立在巴黎十多年前,就算拿破仑正在酝酿着称帝,那与之前的波旁王室也是完全的不一样。 塞利姆三世很感叹拿破仑军事上的才能,他甚至认为法兰西是不会被打败的。 虽然反法联盟在各方面都占有优势,但拿破仑超凡的军事才能弥补了这一切。同时,拿破仑也必须正视法兰西的短板,他们被英国人封锁的很严格,国内的粮食、布匹、军火等等都出现了不小的缺口。甚至是英国人也是如此,新式步枪和六角炮的出现让战争的未来变得更加模煳。 时间的巨轮转的飞快,1804年很快就在欧洲各国的紧张备战中走到了末尾。农历的九月末,拿破仑加冕称帝,他从教皇庇护七世手上拿过皇冠亲自戴在了自己与妻子约瑟芬的头上,寓意是“自己奋斗出的皇位”,从此成为“法国人的皇帝”。 而奥斯曼的都城伊斯坦布尔再次迎来了前几月愤而离去地英国和奥地利等国大使。 英国人在《亚眠和约》墨迹未干之时就撕毁了合约,与法国人再次开战,现在的伦敦正在酝酿着一股反法的滔天骇浪,他们已经跟奥地利联系了上,而且自从1799年战争后就置身欧洲事外的俄罗斯帝国,如今也正在积极地向伦敦靠拢。 保罗一世被刺杀之后,俄法关系再度走向破碎。以外交大臣А·Б·库拉金和海军上将莫尔德维诺夫为首的部分官员持亲法立场。库拉金及其支持者主张实行“自由之手”政策,即尽量使俄国置身于欧洲冲突之外。他们认为,俄国应该避免同任何国家包括英国、法国、普鲁士或奥地利结盟,俄国的目标是与所有国家扩大商业关系。 另一种观点一如既往地认为,唯一正确的政策是与英国结盟反对拿破仑法国。这一派为首的是担任驻伦敦大使多年的С·Р·沃龙佐夫。 还有一派是以寡居的皇太后玛利亚·费奥多罗夫娜为代表,主张与普鲁士结盟。 从1801年至1804年的上半年,亚历山大一世及其朋友们一直在致力于“自由之手”政策的推行。但不久他们的热情就逐渐转向了英国,这一结果就是俄国即将参加第三次反法同盟,圣彼得堡与伦敦走的越来越近,亚历山大一世时刻以富国强兵为己任,又完全继承了祖母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气魄,不遗余力地利用一切机会进行领土扩张。这次他的主要目标就是建立俄英在欧洲的统治地位。 有了俄罗斯,有了奥地利,就算普鲁士因为汉诺威的诱惑有可能保持中立,这次反法联盟的力量也会极其强大的。 尤其是俄罗斯人的参与,在1799年的‘昙花一现’之后,时隔五年,斯拉夫人再次登上欧洲的中心,后者作为最早施行武器更新换代的欧洲国家,作为整个欧洲地区首屈一指的人口大国,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但俄罗斯如果想要放心大胆的对法国人动手,那么他就一定要安抚好奥斯曼人。中国人的精力正集中在中亚,俄罗斯不需要过多的担心,奥斯曼帝国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绊脚石了。 所以英国人和奥地利人正如他们离开时的无奈感觉一样,他们重新无奈的回到伊斯坦布尔。 之前的英国、奥地利二强,对于奥斯曼帝国在对法态度,和对希腊的严酷手段,以及苏伊士运河等等利益,是十分的不满。但因为他们暂时对奥斯曼帝国无可奈何,所以他们离开伊斯坦布尔时的心情极其无奈的。但现在利益使然,他们又不得不再度来到伊斯坦布尔,而且让他们头疼的是,他们此刻依旧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奥斯曼人的。 之前他们的离开是因为奥斯曼与法国关系修复的太过迅速,现在他们的复来依旧是着眼于奥斯曼与法国的关系。区别是前次他们还有底气表示自己的愤怒,现在却真的要寻求奥斯曼的‘帮助’了。 英奥使者的复来,说明欧洲战场的形势并没有出乎塞利姆三世的预料。 拿破仑加冕法国国王,还计划着在意大利由教皇加冕为意大利国王并兼并热那亚,以便让自己的继子欧仁·德·博阿尔内成为意大利副王,代管意大利。 虽然这还没有成为事实,但这种大事总是有苗头显露迹象的。这让奥地利的弗朗茨二世无法忍受,神圣罗马帝国在意大利的利益受到了极大地威胁。 维也纳与伦敦的关系极为密切,作为传统的欧陆强国,弗朗茨二世的态度也是第三次反法联盟的基础。英国就那么点人,不可能把红虾兵拉到大陆上来,跟法国人刚正面的。伦敦必须在陆地上为自己找到一个能抗事的打手。奥地利就是最适合的一个!而要是把俄罗斯也拉上,那简直是完美。 可这干奥斯曼人什么事儿呢? 塞利姆三世看着巴巴的赶到伊斯坦布尔的英国、奥地利使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他才没兴趣趟欧洲那滩浑水呢。他感兴趣的是当二道贩子,是赚钱。 现在,有点眼光的人都看出来了:反法联盟即便能拉拢整个欧洲,要想碾压拿破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做到的事儿。站稳了脚跟的拿破仑已经不是短期内就可以击败的了。 在《亚眠和约》签署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拿破仑虽然跟英国很快就再度闹翻,但是在欧洲大陆上,法国却享受了自革命之后难得的一段和平时光。也就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拿破仑的主导下,法国的钢铁业和水泥业有了显着的增长,前者产量至少比1800年翻了一番,已经赶上了波旁王朝时期。 这让法国的兵工厂开足马力生产新式枪炮的同时,也有了足够的铁筋水泥在法国境内修筑起一处又一处的永久性防御工事。 拿破仑很有自信,但他也不会自信倒蒙了头。再能打仗的将军也不可能百战百胜,而且在中国学习了三年的他,也知道什么叫‘先不败而后求胜’。 《孙子兵法》的这一思想实在是很能震撼人心。 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去追求胜利。这样的战争还有失败的可能吗?或者说这样的国家还有失败的可能吗? 这句话十分适用于法国,适用于拿破仑。 他现在最需要的不仅仅是胜利,还有‘不败之地’。 而增强法国的国防,为法国披上一层坚实的盔甲,这绝对是很有必要的。就像二百年前的欧洲,每个国家都发疯了一样在自己的国界线上修筑一座座的棱堡。 但这无疑也会让法国变得更加缺乏物质,不管是水泥还是钢铁。尤其是法军那庞大的建制下,自身相对缓慢的武器更换速度,他们无疑是奥斯曼帝国最优秀的贸易对象。 他们与奥斯曼同处一个地中海,奥斯曼的商船直接在意大利沿海就可以靠岸,只要贸易之路开启,那简直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江河。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反法联盟,英国人虽然已经逐渐退出的东地中海,但他们还牢牢掌控着直布罗陀海峡,还有着不俗的海面战力。这生意做起来也不会比法国逊色。 在英国和奥地利的使者来到伊斯坦布尔的时候,苏丹皇宫内,塞利姆三世微笑着听取着大维齐尔雷杰普帕夏关于奥斯曼自身的各工厂在秋季状况的汇报。 “……总的来说收益增加最多的还是我们的纺织厂。战争对于社会的破坏太大了,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他们的棉布产量都因为战争而降低了很多。尤其是法国。”奥斯曼帝国在引入中国之前,很大程度上都是一个对法国敞开了大门的大市场。 法国因为战争而纺织业遭受重创,丢失了奥斯曼的市场,中国人和英国人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这个空缺,尤其是中国。因为它与奥斯曼帝国的亲密盟友关系,以及之前就在奥斯曼上层社会的经营,占据了大多数的市场份额。 所以,现在就是奥斯曼反攻法国市场的时候了。奥斯曼完全可以从中国进口足够多的棉布,然后销售到法国去。反正飘洋过海而来的中国棉布,价格虽然上涨了不少,却也不比欧洲的同类布匹价格贵了。还是有一定的竞争力的。 “特别是战争所需的大量军用棉纱和酒精,价格已经比战前涨了两倍。” 酒精就是粮食,没有粮食拿来的医用酒精?这种从中国传来的‘发明’,已经有实际效果证明了自己的效用,对于抑制伤口发炎有着绝大的效果。 “如果我们跟英国和法国的交易,都能顺利完成。预计今年全年的利润收入将会会过了十万英镑。”这还只是纺织品和军用棉纱和酒精,更大头的是军火。“军火上的获益更大。我们从英国、法国、奥地利、普鲁士等国手里都收到了大量的订单。”这些订单如果靠着奥斯曼帝国自己的兵工厂制造,五年也造不完,可他们背后有个中国,而中国人也非常够朋友的让奥斯曼从中插上一脚。“新式火枪订单总计五万两千杆,各型号六角炮八百五十门,炮弹15万发,火药两万桶。铜块七百吨,铅块两千吨,锡块两千吨。我们的收益总计约在三十万英镑。” 显而易见,中国人会赚的更多。可是这四十万英镑的利润,那是人家中国白白让出来的啊。这才是奥斯曼的真正朋友。 塞利姆三世看着天方半岛的地图,他觉得自己可以给中国人更大的画饼。 是的,画饼。 奥斯曼与中国交往了几十年,一些词汇也从东方传到了奥斯曼。画饼这个词儿,就是其中一个。 天方半岛上有瓦哈比派,自己可以划出半个天方半岛,只要中国人能狠狠地把那群可恶的家伙给镇压了。那该死的沙特家族! 第九百七十四章 ‘火中取栗’ 苏丹皇宫的大厅中,赛利姆三世很快见到了两位熟悉的特使。 穿着得体的礼服,带着白色的假发,还有那浑身散发的香水味道,‘文雅’中不自觉带着一丝高傲,这就是英国和奥地利的贵族。 只是令赛利姆三世觉得好笑的是,这两人在不久前还甩脸子给他看呢,现在就要对着他卖好了。 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 人们常说夫妻没有隔夜仇,这句话放在国与国之间更合适用。两个曾经敌对的国家可能为了某件事在一夜之间就能成为盟友,比如一战时候的英法;两个曾经亲密的盟国也可能因为了某件事而一夜之间成为仇敌,就像德国和沙俄,和英国。 奥斯曼与奥地利是仇敌,跟英国人的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欧洲人玩外交已经玩了几百年,职业外交人员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双方见面时还是非常友好的。不管是两位大使还是赛利姆三世都非常客气的行礼问好。 在客套性的问候完毕后,赛利姆三世直接提出的了自己疑问: “不知道两位特使这次来伊斯坦布尔是为了什么事情啊?听说你们刚回到伦敦和维也纳,就再次启程返回伊斯坦布尔,这般急迫,应该是带着好消息的吧?”赛利姆三世的话中暗含着一丝揶揄。 英国人的特使乔治·约翰逊说道: “尊敬的苏丹陛下,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在这个喜悦的时节,我们两人确实带来你所期望的好消息。但除了这些,我们还带来了一些小小的要求。如果这些小要求能够得到满足,大不列颠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还将会给予陛下更大更多的好消息。” 只有诱惑,没有威胁。约翰逊没有说什么如果他们的‘小小’要求不能得到满足,就怎么怎么样。 伦敦的明智可见一番。 奥斯曼帝国已经不是原先的奥斯曼帝国了,他们的‘强大’也可见一番。 这是天方世界的唯一一等列强。对于一个能两三年中独自抗下奥地利和俄罗斯联合进攻的国家,太过露骨的威胁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外交手段。 赛利姆三世也笑了起来,知道伦敦和维也纳的顾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真的好爽啊。有什么是能比压着自己的敌人不敢对自己放一句硬话更叫人酸爽的呢? 眼前的英国人、奥地利人是敢怒而不敢言吧?他们的‘要挟’不是述之武力,而是以经济利益作为筹码,这样的要挟塞利姆三世并没有生气: “那就请大使先生具体说说吧!” “尊敬的苏丹陛下。我们的好消息都在这里。”英国大使立刻拿出一大张的单子。“总额三十万英镑的粮食、军火和药品订单,以及七十万英镑的购买意向。只要我们的要求能得到满足,它们马上就会化为黄金送到陛下的皇宫中!” 而这一百万英镑还只是伦敦一家给出的答案,别忘了奥地利人也要出把血的,还有俄罗斯人。三家合在一起,可是一笔了不得财富,二百万只多不少。纵然奥斯曼人只能从中获得很小的一部分利润,那也是二三十万英镑啊。 当然,更多地利润在于中国,奥斯曼人二道贩子的生涯,那说白了就是在为中国火中取栗。跟法国人的物资贸易,英国人更狠的是奥斯曼这个代理商,而不是它背后的生产商。 但整个伊斯坦布尔还没人看透这一点,或者在巨大的利润面前,他们根本就忽视了这一点。 赛利姆三世接过单子扫了一眼。 购买的物资清单不外乎是棉纱、粮食、药品、军火等等,除了数量比较大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到是购买意向里面,竟然让他发现了大量的铜铁铅锡等金属的名字。这让赛利姆三世很是意外,难道欧洲的大战已经影响到这个地步了吗? “至于我们的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陛下主宰的奥斯曼帝国能够与俄罗斯帝国减少敌意,保持和平,让两边的人民都能过上一段不再充斥着战争和鲜血的生活。” 英国人姿态放得真叫一个低,竟然连奥斯曼与法国隐隐存在的‘贸易’都选择了视而不见。这实在是让赛利姆三世舒爽的不行。当然,英国人虽然把姿态摆得很低,但到了最后那约翰逊还是透漏出了一丝针对奥法贸易往来的小建议:今后奥斯曼与法国间的物资交易,奥斯曼完全可以等价卖给英国、奥地利。 如果奥斯曼愿意放弃与法国的贸易,他们甚至愿意溢价来收购。 这几乎是在说,我们理解奥斯曼所在的立场——他们跟法国的友谊源远流长么,所以并不奢求在如今态势下,奥斯曼就完全断绝自己和法国的关系。可是要求一下奥斯曼帝国尽可能少自己与法国人做生意总可以了吧?如果奥斯曼人手里真的有货,英国、奥地利完全可以出钱卖么。 奥斯曼人是求财,英国人、奥地利人都有钱,赚谁的钱不是赚呢? “呵呵!”赛利姆三世一扬笑了起来。 英国人的这个态度好,很好。但是想的太‘简单’了! 现在奥斯曼与法国的贸易额,占据了奥斯曼转口贸易的五成还多,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法国人从中国那儿得到的钱财——售卖路易斯安那所得,其中一部分就化作了拿破仑所急需的军用物资。这是奥斯曼必须交到法国人手中的。所以让奥斯曼彻底断绝与法兰西的贸易,那还真不可能。 但英国人的这种许诺从某一方面看,却是有着不小的空子可钻,是一笔很大的利益的。 要知道,法国不同于英国,战争让法国的纺织业遭受了重创,殖民地由于本土利益隔绝,殖民利益锐减。奥斯曼人的二道贩子生涯,其中的棉布、棉纱和生丝这三大类的销售额里有将近六成是输往法国的。 奥斯曼人的‘援手’解决了法国很大的难题,如果英国人、奥地利人愿意‘溢价’来收购,那可了不得了。当然,奥斯曼人依旧会跟法国做生意的,一些事情不是金钱就可以买来的。这个时候奥斯曼与法国维持贸易,那就是在给法国不断地输血,这是在救法国的性命,是能深深地夯实法兰西与奥斯曼的友谊的。 就算英国人、奥地利人肯出同样的价钱来赎去商品,赛利姆三世也不可能答应的。 再说了,这些贸易不仅数额巨大,而且持续时间将会很长,赛利姆三世觉得欧洲的战争只要一直这般的进行下去,今后几十年内奥斯曼与法国就都会有保持这一规模的贸易,这是多么丰厚的汇报啊。 而且这也会让法兰西与奥斯曼的友谊得到彻底的稳固,这直接关系到奥斯曼帝国的战略计划,关系到他未来的长远打算——东方有中国,西方再有法兰西,有此两大盟友,奥斯曼帝国的利益将会得到彻底的拱护。 而如果法国没有了奥斯曼的物资供给,英奥等反法联盟国家对法国的‘优势’将会陡然上涨一个档次。甚至因为历史的变动,拿破仑会提前走完自己辉煌的一生也说不定,法国大革命的历史被直接改写也非难事。那陈汉的利益就损失的太大了,奥斯曼的利益也损失大了。 赛利姆三世就算愿意答应英国人的提议,他背后的陈鸣也不会让他点头的。万一法国大革命提前被反法联盟给镇压了,陈汉的损失就直接是战略级别的。而对于赛利姆三世和他统治的奥斯曼帝国而言,那也是一个灾难。法国的大革命被镇压了,他们还怎么当二道贩子?还怎么继续卖给法国武器? 后面几年的销售收入,英国人可不会给奥斯曼人垫付。 当然,赛利姆三世也希望欧洲始终陷入战争当中。虽然一个强大的欧陆国家并不符合奥斯曼的利益,如果英法两国注定有一个要强大起来,伊斯坦布尔宁愿那个人是英国,也不希望是法国。 一个强大地海上英国,对奥斯曼和赛利姆三世本人都存在着巨大的利益。这会让欧陆的力量先天上受到吸引,从而让奥斯曼的安全得到更大的保障。 可是,英法之间的较劲已经持续了三四百年,对比让法国这个欧陆霸主彻底坠落,保持着两强相争,那是更有利于奥斯曼。 坐山观虎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赛利姆三世的脑子里回响起了一连串的‘中国话’。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完全用简单的寥寥几字,形象逼真的‘刻画’除了眼下奥斯曼帝国所面临的一切。 而且俄国人和奥地利人本就是奥斯曼帝国的死敌,他们在英国人的鼓舞下,与法兰西帝国真开一场场殊死搏杀,这简直是最最有利于奥斯曼人的事态发展了。 这也是用事实证明了法国先贤的智慧,作为欧陆霸主,法兰西的确是奥斯曼帝国的先天盟友。能够轻松威胁到奥地利和俄罗斯核心利益的奥斯曼帝国,跟法兰西配合起来真的是相得益彰。 “特使先生,你很明白商业的目的是什么,知道一切商业性行为都是为了利益,所以想用金钱的力量换取我们出售给法国的商品。但是你忘了一件事,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有一样东西是无价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那就是信誉!” “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要是信誉没有了,就是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来!” 二道贩子也是讲信誉,要尊严的。 “哦?奥斯曼还有这样的东西?”约翰逊没有说什么话,可眼睛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才不相信奥斯曼这个二道贩子有什么信誉呢。当年的丝绸之路,中国虽然从欧洲赚去了不少黄金,但天方人的获益更大。这些无耻之徒从来就没有什么信誉。这贸易有什么不能换取的?还不是漫天要价,想捞取更多的好处。 “不管是作为一个普通商人,还是作为一个国家,信誉都是非常重要的品质。没有了信誉,这个国家还会被人所相信吗?而一个说什么话都不被人相信的国家,那会有多大的麻烦呢?”赛利姆三世板着脸肯定道。 这事儿,从短期里讲是财富金钱;从长期来讲是塑造奥斯曼的国家形象,也是加大奥斯曼与法兰西的深厚友谊。 就算法国战败了,依照法兰西的块头和人口,依照法兰西的科技与底蕴,不需要多长时间,法国就能再度崛起,就能再次成为欧陆霸主。 在欧洲大路上,唯一有本钱与法国较量的就是俄罗斯,可俄罗斯太穷也太落后了。两者之间又夹着一个‘德意志第一帝国’,那从根本上来说就不会有太大的矛盾冲突。 “呃……”英国和奥地利的两个特使同时愣住了。 这完全是‘上纲上线’的说法,没有人可以反驳的。谁也不可能直接说信誉无关紧要,尤其是他们这样的职业外交人员。但他们同时也非常清楚,所谓的国家信誉完全是由背后的枪炮来保证的,没有实力就根本不可能让人遵守信诺。 这就是西方的游戏法则,与中国生产的‘千年’保护伞是完全不同的运转模式。 不过就算知道赛利姆三世是拿大话堵两人的嘴,他们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反。而通过这一番话,他们倒是明确了赛利姆三世的态度——那就是他绝对不会同意中止和法国的‘商业’贸易的。 看着面前两个一脸如释重负又感到失落的特使,赛利姆三世很开心。 只要持续不断的向法国输送各种物资和武器,让拿破仑与反法联盟各国持续的战斗下去,专心内斗的欧洲人肯定会无暇顾及奥斯曼。而利用这段时间,赛利姆三世期望着自己能够铲平国内阻碍改革的守旧政治势力,将奥斯曼彻底的世俗化。 信仰之下的天方是结不出科技的鲜花和硕果的,而未来的世界,国家想要有竞争力,是绝对不能离开科学技术的。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这句从东方的陈皇帝口中说出的话,深深地影响着赛利姆三世。甚至是在整个世界,不管东西方,不管天方世界,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力。 ‘生产力’这三个字的意思谁都明白,‘第一’的意思也显而易见。陈皇帝对于科技的推崇,有由此可见一番。 赛利姆三世受这一观念的影响越深,就越清晰的认识到,信仰对于科技的抑制。如果奥斯曼不能成为一个世俗化社会,科学之花就永远无法在奥斯曼的土地上盛开。 去世俗化中的奥斯曼帝国,本该偃旗息鼓,让自己彻底退居幕后的,可一个苏伊士运河让奥斯曼退无可退。变成了一个发光发热的大火球,耸立在欧洲各国的身旁。而且在利益的驱使下,奥斯曼不仅没有置身事外,反而深深地牵扯进其中了。 别看现在的奥斯曼帝国,没有出兵也没有打仗,战略物资不算吗?他们根本就已经陷入了其中。他们从这里头赚了多大的利益,也就赢得了奥地利、英国,乃至俄罗斯,多大的仇恨。 认识到赛利姆三世的立场,两国大使也终于放弃了通过和平手段取得成功的期望。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英国特使约翰逊开口: “尊敬的苏丹陛下,欧洲的战事牵扯到了整个西方世界的列强,贵国的行为虽然短期内似乎能赢得巨大的利益,可是从长远角度来看……,希望陛下能够慎重考虑。” 约翰逊的话就像是在告诫赛利姆三世要三思而后行。 而赛利姆三世勾了勾嘴角,露出不屑的一笑。 这就是外交官们惯用的伎俩,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谈判不拢就威胁。这一会约翰逊之所以会把话说的这么和婉,完全是因为如今的英国人根本威胁不到奥斯曼。 或许在来年,英国人的巡航舰会满地中海的扑杀奥斯曼帝国的商船,可是赛利姆三世不怕。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蒸汽轮船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财富来。 真以为奥斯曼会一成不变么?赛利姆三世准备的早有后手,到了明年时候,金角湾里的机帆混合动力的蒸明汽轮船就该造好了,凭借蒸汽轮船的速度,不管是巡航舰还是战列舰,根本追赶不上。除了顺风顺水状态下的飞剪艏战船。 可是飞剪艏战舰要比蒸汽动力的明轮船更不耐打! 第九百七十五章 李白,那是中国人! 拿破仑称帝的消息是在次年的暮春时节才传到陈鸣的耳朵中的。 对于陈皇帝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不会如贝多芬那样激动,把自己辛苦谱写的曲子都给撕了。在陈鸣看来,这只是历史的必然,也是历史那强大的惯性。 拿破仑为什么要称帝呢?其实那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把现在法国的情况与这个时代欧洲的社会情况结合起来,就知道拿破仑为什么称帝了。而且要知道,拿破仑虽然是成为新一代的皇帝了,可是他这个皇帝却和之前的性质完全不同。拿破仑所代表的是资产阶级,而这也是这个大时代所需要的,和之前的封建皇帝完全的不同,所以拿破仑的程度才能得到法国资产阶级的支持。 拿破仑的加冕,很多原因都是时代所催生的,拿破仑除了要保护自己的权益之外,也是顺应了历史的河流。或许,法国那些刚刚翻身的资产阶级也需要一种‘高贵’来显示他们与平民阶级的不平等吧。 当压迫在平民头上的贵族阶层被打到之后,金钱就成为了衡量社会地位的一种准则。拿破仑的称帝,恰恰是巩固了这一准则。 不过,整个世界明显已经改变了那么多,但拿破仑还是在1804年称帝了,而且连称帝的时间都跟原时空的相差仿佛,这不得不让陈鸣感慨历史那强大道极致的修正性。 去除掉这个‘花边新闻’之外,奥斯曼帝国传来的消息也从某一侧面印证了维也纳和圣彼得堡即将同伦敦的合流。第三次反法同盟或许这个时候已经拉开了序幕,欧陆上的大战再度一触即发。那么彻底毁灭了法兰西海军和西班牙海军的特拉法尔加海战是不是也会如期爆发呢? 维尔纳夫不是一个合适的海军指挥官,作为法西联合舰队的总司令他并不称职。但陈皇帝能给拿破仑的帮助也只是让驻欧办给拿破仑传递消息所维尔纳夫不合格,在拿破仑决绝了机帆混合动力的明轮船后。 拿破仑的路还是要他自己走,今后他能不能赢得奥斯特里茨战役的胜利,会不会得到特拉法尔加海战的失利,会不会在欲望的驱使下跟西班牙决裂,组建大军远征俄罗斯,最后在1814年黯然被囚禁,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道路,一切都要他自己‘走’! 而就在陈鸣关注欧洲局势变换的时候,中亚的战局也有了新的发展,俄罗斯已经决心掺和进对法战争了,大量的军需物资向着本国西部地区倾斜,对于中亚南三汗国的支持就不可避免的减弱了。这对中亚战局的影响是重大的。 依照中亚南三汗国自身的力量,线膛枪他们或许还能有点生产力,六角炮以及大炮所需的炮弹,对他们来说就是强人所难了。现在没有了俄罗斯在背后的支持,战场上本就处于劣势的南三汗国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十个汗国打的昏天黑地,人死的已经难以计数了。 战争伤亡最大的就是平民阶层,尤其是南三汗国,谁让他们是防守方,战场主要是在他们境内? 坐镇巴尔喀什湖的陈敏对于七汗国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而他也清楚,这一战就是他的最后时刻了。 身为后勤部的大BOSS,陈敏再位高权重,他也有老去的一天。对比陈聪还未老去就被迫退出政坛的遭遇,现年七十出头的陈敏已经非常非常幸运了。 现在都承天三十一年了,陈聪离开政坛已经整整二十一年了。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时间?一代人都成长了起来,建国初期在政坛上声威赫赫的宋王府,如今已经变成了寻常的豪门贵弟。陈继卿、陈继功两人再怎么能力奋斗,他们的位置也达不到当初陈聪的一半分量! 陈敏远赴新疆,后勤部的大局就有左右侍郎掌管,陈敏这是在给后人腾位置。 见势不妙的南三汗国还派遣使臣向伊斯坦布尔求援,在信仰上来讲,南三汗国与奥斯曼是一派的,所以他们向奥斯曼求援,而不是向距离更近的波斯求援。 爱里木他们很清楚伊斯坦布尔与南京的亲密关系,自然不会奢望到伊斯坦布尔会出兵帮助他们,他们只是期望着伊斯坦布尔能够做一个桥梁,在南三汗国与南京之间搭建起一个沟通渠道。 一句话:他们想谈判。 可是伊斯坦布尔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煳弄的。这南三汗国之前几百年都不屌伊斯坦布尔,现在小命不保了才知道抱大腿?之前干什么去了? 南三汗国同俄罗斯的眉来眼去,伊斯坦布尔又不是不知道? 后者更清楚俄罗斯马上就要介入欧洲战争了。 也就是说俄罗斯对南三汗国的支持力要飞快的下降,沙俄这个强大的敌人就要抛弃南三汗国了。这三个无耻的国家,之前跟沙俄搅合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想到尊贵的奥斯曼苏丹,尊贵的哈里发,与俄罗斯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赛利姆三世又不是傻逼,会被南三汗国轻易地煳弄过去。 几个跟自己仇敌搅合在一块对抗自己朋友的叛徒,在被自己的仇敌抛弃了之后,又打算抱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跟自己的朋友‘和谈’,好大的脸! 就在陈鸣收到拿破仑称帝的消息后不久,中玉兹的两万新军主力,汇合了小玉兹的一万人马,连同两国的两三万民兵,再加上蒙古四汗国凑起来的三万新军和两万多骑兵,一共十一二万军队,以土尔扈特汗渥巴锡为主将,七旬老将舍楞为副将,号称二十万大军,一路烧杀抢掠的攻入了布哈拉汗国的地盘。而布哈拉方面根本无计可施,只得一面盼着浩罕战场上的主力军团赶快回援,一面兵分两路据守住撒马尔罕和布哈拉城。而两城之外的大片地盘,也就只能任凭北方联军肆意蹂躏了。 渥巴锡已经六十三岁了,此前他多年未曾参与展示,可事实证明人家劳保未老。统率的联军在五月的时候就打到了撒马尔罕城外。 撒马尔罕是中亚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追溯历史可以推到公元前五百年。这座城市作为布哈拉汗国最重要的商业重镇,布哈拉人也是完成了要塞化的。强攻猛打显然不是好办法,渥巴锡的做法就是挖壕围城,组织大军将整个撒马尔罕团团围住。 然后两次击败了布哈拉人的救援,特别是第二次,给予了布哈拉人沉重的创伤。光俘虏就抓了上万! 然后时间一直走到次年的开春,撒马尔罕之围整整进行了十个月。撒马尔罕城内粮草耗尽,城外的围城大军却还依旧纹丝不动,最后的结果就是城内的人心自己崩溃掉了。 在承天三十二年的三月底,撒马尔罕的城头上挂起了白旗,一万四千名布哈拉士兵走出了这座坚固的要塞化城市,主动的走进了北方联军的战俘营。 布哈拉汗国最大的一座城市,比都城布哈拉城还要大的一座城市,撒马尔罕陷落了。 这座城市的陷落让整个南三汗国都分成了两半,因为啥么和作为中亚的重要商业城市,其本身就是一处重要的交通枢纽,就像后世的郑州与中国铁路网一样,一个交通枢纽被攻占,那破坏性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一座繁荣的商业城市的陷落那般。 而且在大军包围撒马尔罕的时候,北方联军的骑兵已经将撒马尔罕周遭二三百里地内的城镇、村落,尽数的扫荡一空。 大批被俘获的人口和牛羊财富被卷回了北方各汗国,这些东西可以转手卖给陈汉,不管是牛羊珠宝,还是人口,陈汉来者不拒。只不过老人不要! 这当中的女人和小孩被中国人送回内地,而不少的青壮则直接送到了矿场,还有就是被运到西面里海海岸,然后装船运抵到对岸的西海,再通过高加索地区进入到奥斯曼的黑海岸边。 在允许奴隶买卖的奥斯曼帝国,人口生意是一项久久不衰的热门生意,而现如今的奥斯曼帝国正在为苏伊士运河的劳动力而发愁。 有了伊拉姆家族,埃及人不可能如原时空历史上那般,被以低廉至极的价格骗入工地,然后成千上万的死去。整个埃及才多少人啊,伊拉姆不可能看着过十万的埃及人实在苏伊士运河里。 之前是希腊人充当了埃及人原先的角色。 第六次对俄战争的胜利为奥斯曼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有时间来整顿内部的奥斯曼帝国,首先镇压的就是希腊。小二百万希腊人在一番‘清肃’之后,变得只剩下一百六七十万。 减少的六分之一人口中,有一部分是死于战争,一部分则是奥斯曼军队的屠戮,还有逃亡巴尔干的,最后的一部分是便是被贩卖。 希腊人可是白种人,男性可以卖到苏伊士运河工地,年轻女性则大量的卖给中国人。一度让中国人口市场的白奴价格都变得起伏起来。 可是苏伊士运河那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吞噬了上万希腊人的生命之后,依旧张大嘴巴渴望更多生命的投入。现在南三汗国的战俘就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而时间在进行到1806的夏季之后,伴随着安集延城的陷落,默罕默德·奥马尔自尽,爱里木汗投降,布哈拉和希瓦汗国也走到了自己的最后时刻。 希瓦汗国的伊尔土泽尔病逝,仓促继位的穆罕默德·拉希姆汗逃到了俄国;布哈拉汗国的海达尔·图拉汗则选择了投降。 进行了多年的中亚战争告一了段落,陈汉国界线上的有一个威胁得到了解除。 浩罕汗国在原时空历史上,对于南疆可是有着‘非分之想’的。而可悲的是原时空的满清,对于英法这些列强退让、胆怯也就罢了,竟然对于浩罕小国也连连退让。 就比如那张格尔之乱,明知道是浩罕在背后捣的鬼,道光皇帝却是‘忍气吞声’,那个时候还没有阿片战争呢。实在是让人想起来就气闷! 现在这三汗国被彻底扫平,不仅浩罕完蛋了,布哈拉和希瓦也完蛋了。他们的土地会被哈萨克三汗国给瓜分,同时哈萨克三汗国也会让出一部分土地给蒙古四汗国。 而中国则会全取葱岭,也就是帕米尔高原,然后国界线向西跨入费尔干纳盆地,将其北部的比什凯克地区纳入手中。比什凯克是楚河河道的节点,地理位置关键。而且在托克马克要塞的西部,而盛唐时候的碎叶城就在托克马克一带! 碎叶城相传是李白的出生地。 那么这一时空的中国,就再也不会爆发出‘李白是不是中国人’这一疑问了。 前世的这个疑问让最初听到这一问题的陈鸣都懵了,现在他要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变得无可置疑! 虽然没人意识到这一点。很多人还以为陈皇帝这是打算在以后把楚河河谷地区全部收回,让巴尔喀什湖与葱岭彻底相连…… 第九百七十六章 中国的胜利! 阿姆河下游的希瓦绿洲上,一座宏伟的古城耸立在大地上,这就是希瓦汗国的都城希瓦。 因为这座城市坐落在卡拉库姆沙漠的附近,是以这儿的气候是异常干燥。如果不是有阿姆河,很难想象这里会有这么一大片的绿洲出现。 希瓦是中亚通往波斯行程的最后一站,控制着从伏尔加河到波斯的中亚行商路线。 六十五年前,波斯的纳迪尔沙曾经征服过这里,但是在纳迪尔沙遇刺之后,整个波斯乱作一团,自然的,被纳迪尔沙征服的瓦西也发生了叛乱,苟延喘息的希瓦汗国死灰复燃。 可是权威大失的汗国王室也就此陷入了反正,经过几十年的内斗,孔格勒部的伊尔土泽尔废除了老旧的“傀儡汗”,建立孔格勒王朝。如果时空没有改变,孔格勒王朝将会有一段相当辉煌的时期,直到19世纪的后半叶才被沙俄征服。 伊尔土泽尔的儿子穆罕默德·拉希姆汗统治时期,将会是孔格勒王朝的黄金时刻。 但是这个时空多出了一个陈鸣,那就像一个撬动了地球轨迹的支点,让滚滚的历史车轮远远地偏离了既定的方向。刚刚建立的孔格勒王朝还没有从希瓦汗国旧日的废墟上收拾好一切,现在一切就都没有了,穆罕默德·拉希姆汗狼狈逃亡沙俄,整个希瓦跪伏在了北方联军的兵锋下。 而在一片哈萨克和蒙古军队的队伍中,有着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可他们却拥有着很多哈萨克贵族和蒙古贵族都没有的崇高地位。他们名义上是战地观察团,或者说北方联军的军事顾问,实际上却是联军中的太上皇,地位非常特殊。 只是这些人在来到联军之前,就经受过特殊的训练,日常行为半点也不会违背蒙古人和哈萨克的生活信仰习俗,也不会盛气凌人,更不会胡作非为。所以,这些人的地位虽然很高,在队伍里获得的评价却也一样极高。 伊钦内城,希瓦汗国最后的堡垒——希瓦的王宫内城,现在一片肃然无声,只听见城墙之上一面面迥异于希瓦星月旗的旗帜在飘动的声音。 自希瓦汗国巴沙尔·阿萨德埃米尔以下,这个战败之国还剩下的大臣、将军、王族成员、教团长老等头头脑脑,全部齐集于内城北门外的广场上,希瓦的守军已经投降,六七千人已经排队走进了联军在城外建立的多座战俘营。 缴获的枪支大炮和火箭弹,在北门外堆了老高老高。 剩下的这些人就是希瓦的上层人物了,上百人人人肃立,担惊受怕的躬身等候。而同时间,大批的北方联军士兵已经进入了内城,占据了堡垒、炮台等诸多军事要害之处。城墙上也列队站着齐齐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个个精神万分紧张的注视着下方,一处处制高点上也有神枪手端着线膛枪在警戒着。 伊钦内城外,希瓦城中,外城的老百姓和商人们都拥到了街道的两边,挤挤挨挨的看着街道两旁站立的联军士兵。从城门城内笔直延伸,就像两条永远也不相交的平行线,城门正中央悬挂着一面黑色的七星旗,这是北七汗国联军的军旗,以北斗七星为标记。在那面旗帜下,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胸甲,挂着军刀背着火枪的联军骑兵鱼贯而入! 这是献城仪式高氵朝来临前的一个小环节,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从外城直入内城北门,然后呈现着外八字形,包括了内城北门,虎视眈眈的看着门外头的上百希瓦贵人。 带领联军马踏希瓦的人并不是渥巴锡,也不是舍楞,而是年近六旬的策伯克多尔济。渥巴锡人还在浩罕战场上,连同哈萨克人一块镇压地方上的反抗力量。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哈萨克人的信仰并不纯洁,那里头本来就掺杂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东,现在又有了佛教密宗掺和一脚来,那就更是一团浆煳,更加热闹了。 而舍楞则已经病逝六个月了。 他年纪大了,撒马尔罕的围城战耗掉了他最后的元气,最终没能撑过冷酷的冬天。 舍楞死了,但却于大局无碍。 撒马尔罕围城战依旧是赢了,在策伯克多尔济带兵进入希瓦的时候,渥巴锡也帅军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了布哈拉城。 中亚一战一共三个大战场,一处为陈汉派人亲自掌管,一处是渥巴锡自己坐镇,再有一个就是中玉兹与土尔扈特汗国共同主宰。这是阿布贲汗当年为中玉兹打下的基础,虽然他已经病逝了好些年,但好歹让中玉兹部族中遗留下了几个有着战争经验的将军,让中玉兹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而土尔扈特汗国的优势就是不需要多言的了。 渥巴锡本人和他手下的将军们,不说一个个都能征善战,但至少他们有着不错的战争经验。这是其他的三个蒙古汗国所缺少的。其余的三个蒙古汗国,有的只是痛打落水狗的经验,土尔扈特的优势太大了。 策伯克多尔济骑着一匹黑亮的汗血宝马,走到了伊钦内城南大门。 西域这里本来就盛产良马,汗血宝马的产地就在希瓦汗国的阿哈尔绿洲,位置在科佩特山脉和卡拉库姆沙漠间。这是一个古老的马种,一个优秀的马种,有着三千年的历史。这也是世界上最纯的马种,从古至今繁衍生息,从未断过血脉。而作为一种优良的马种,汗血宝马一直以来都是希瓦汗国最宝贵的财富。在此之前,陈汉用尽了手段也不过从希瓦引入了一百匹汗血宝马。 穆罕默德·拉希姆汗逃亡俄罗斯的时候,也只是卷走了希瓦城中的一二百匹汗血马,更多地汗血马还生活在阿哈尔绿洲和三汗国的贵族之手。 后世的土库曼斯坦将之作为国礼,全世界也只有三千匹。那么现在的汗血马呢?数量也不是很多。 对比哈萨克马和蒙古马上百万的数量,汗血马的总数只有万匹上下。作为一个马群种族,这个数量是很少很少的。但这又没有办法! 古代作战用的马匹多数被阉割,这使一些优秀的战马失去了繁殖后代的能力,从而造成了马种品质的蜕化。汗血马就饱受其害,并且因为声名在外,自古以来它们就经历过无数次的战争。 希瓦城内的市民多有养马骑马的经验,在中亚,不会骑马就宛如后世不会开车骑摩托,他们的脑子里还清楚记得自家骑兵的样子。希瓦的城民见过很多的骑兵,骑兵该是什么样的,在他们的心底里是有个概念的。 那些希瓦的骑兵,在战争来临之前也是衣甲鲜亮,希瓦也有胸甲骑兵么。可是和眼前这队骑兵一比,就觉得相差的有点远了。就好比一个银样镴枪头和一杆真正的锋锐长枪一样。这不在于彼此的队列是不是有着刀削斧凿一样的整齐,更在于那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腾腾杀气! 有些曾经见识过俄国人的哥萨克骑兵的希瓦人,都不由自主的将北方联军的骑兵同俄国的骑兵比较,最后无不得出一个统一的认知,这是跟俄国人的一样强大的骑兵啊! 作为一百年前就派兵入侵过希瓦的沙俄——彼得一世曾经派了一个公爵带领六七千人如今希瓦,结果全军覆没,俄罗斯骑兵的威名是每一个希瓦人打小就知道的。 所有的希瓦人都知道‘沙俄’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连攻破了希瓦的波斯,还有比波斯更强大的奥斯曼帝国,这样的巍巍大国都被俄罗斯压着欺负,这‘沙俄’的强大可想而知了。 那个强大的国家所拥有的强大骑兵叫哥萨克,战斗力自然远比希瓦的游牧骑兵要高。 而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认知的希瓦人,再看到被圣彼得堡派到中亚南三汗国的哥萨克精锐骑兵,自然会得出哥萨克真的很强大,远比希瓦骑兵强大的认知。而现在,希瓦人在被征服的恐惧下,看到了三年来在战场上打生打死的北方联军骑兵,看着那一身腾腾杀气的北方联军骑兵,他们就又很自然的得出了这么一个让真正的明眼人觉得可笑的结论。 北七汗国骑兵经过三年实战的磨砺,的确增长了很多。可以说,陈鸣现在能放心大胆的用他们去对阵俄罗斯的哥萨克,但要说他们完全比得上哥萨克,那却是外行话。 哥萨克是大脑冷静的野蛮人,他们的本质是野蛮人,从骨子里,数十万哥萨克人就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野性。这是他们二三百年中为沙皇征战而养成的性格,已经深深的印刻在每个哥萨克人的心底。 而北七汗国骑兵从本质上说却只是游牧人。 游牧人也很野,可他们的野性对比的仅仅是农耕民族,跟哥萨克比起来就相差的太多了。 这就好比归化明王朝的蒙古人跟八旗鞑虏的差距。那是一种本质上的区别! 这样的北七汗国骑兵怎么可能跟哥萨克一模一样呢? 但冷静的野蛮人未必就比训练有素的普通人强大,哥萨克的单兵力量很强,但群体比较呢?如今的哥萨克可还不是百年后‘人口’数量过千万的庞大战争群体。如今的哥萨克人口,所有人加在一块也顶多一百来万。这样的人口数量怎么能比得过人口是之数倍的北七汗国? 但在今日希瓦人的眼中,这却是:北军有精锐如此,难怪可以大破盟军,成为这中亚之主! 英国《每日新闻》的驻中国记者吉米·马丁也随着联军进入了希瓦。 他住在一个相当舒适的地方,邻居全都是随军的战地记者。 吉米·马丁关上了窗户,欢庆声依旧源源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中,只是这声音小了很多。 “……今天联军顺利开入了希瓦城,超过六千名希瓦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走进了联军为他们准备好的战俘营。中亚的枪声还没有彻底平息,中亚还没有彻底的平静,但中亚战争已可以说结束了。 中国人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整个中亚跪伏在了中国人的脚下。是的,中国人。他们才是中亚的主人,北七汗国只是为主人看守牧场的七条恶犬!” 第九百七十七章 征服者与被征服者 希瓦城并没有经历撒马尔罕之围那样长久的围困,策伯克多尔济带领的联军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这座希瓦汗国的都城。可这并不意味着希瓦城里的市民的心情就是平静的。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们才送走了伊尔土泽尔汗,又迎来了穆罕默德·拉希姆汗的登基即位,然后这位大汗连汗王宝座都没有暖热,就急匆匆的带着心腹亲信逃亡了里海岸畔,乘船去到了对岸,去到了俄罗斯人的怀抱中。 穆罕默德·拉希姆汗登基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抵抗,也不是倾力开启与北七汗国的和谈,而是自己躲到了俄国人的庇护下,这对整个希瓦的心灵打击是十分重大的。 穆罕默德·拉希姆逃跑之后,北七汗国的情报人员在希瓦城内几乎是公开活动,拉拢希瓦的勋贵大臣之余,还不时的放出一些恐怖的消息,比如哪哪哪被战火化作一片白地了,哪哪哪在战火中变成一堆废墟了,哪哪哪有多少人被杀,哪哪哪全城人被杀的一个不剩。 就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中,希瓦城市民的心怎么会不忧心忡忡?他们就在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日子里生活了一两个月,直到北方联军即将进入希瓦,希瓦城内现存的达官贵人开始贴出告示,公开投降,而且许诺后者入城之后会秋毫无犯。 秋毫无犯是个笑话,希瓦人不会天真的去相信,但怎么着也让他们有了几分希望。就连一些逃到外头的人也开始选择了回归。希瓦城内的百姓的心情,或许能用劫后余生来形容吧。很难想象战火如果燃烧到了他们这座城市,这些平民会遭受多么大的磨难。 至于希瓦汗国的荣光,真神的荣光,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呢? 真真的虔诚是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变化的。这些天方信徒只能如此的安慰自己。 因为他们很清楚,希瓦头上的天再也变不回过去的天了。 希瓦的天不是哈萨克人的天,谁不知道中亚的主子是陈汉?还有谁敢怀疑天朝上国的实力?在这个素来讲拳头大小的中亚,陈汉帝国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威力。强大的北七汗国也只是天朝的一群看门狗。再天真的人也不会认为他们还有翻盘的那一天! 就连强大的俄国在当初都被中国摁在地上殴打,就是整个天方世界结合起来,也不是中国的对手。 那么如此的压力具体的落到希瓦的头上,他们也就只有认命了。 在一群希瓦官员的带领下,策伯克多尔济带着几百个充门面的胸甲骑兵,从南门大摇大摆地进到了希瓦的汗宫前。上百名恭迎策伯克多尔济的希瓦上层人物,跟在策伯克多尔济的屁股后面到了汗宫,然后一个个纷纷跪倒在策伯克多尔济的面前。 策伯克多尔济是一个骄傲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有大根脚的人,他是土尔扈特部落着名首领阿玉奇汗的后代,渥巴锡汗的堂侄,土尔扈特部落重要核心人物之一。土尔扈特部在沙俄的时候,俄国人改组了扎尔固,就任命策伯克多尔济为扎尔固首领。目的在于使扎尔固成为与汗权相抗衡的机构。也就是说,圣彼得堡选中了策伯克多尔济为对抗渥巴锡的棋子。 在充当俄国的奴仆、土尔扈特部的叛徒,和与渥巴锡汗联合抗击沙俄的分叉口上,策伯克多尔济选择了后一条。渥巴锡的地位再也无可动摇,但是在如今的土尔扈特汗国,策伯克多尔济也是大权在握的汗国副王。而且是得到南京认可的地位,是可以传给后代子孙的地位。 蒙古四汗国的副王之位都由土尔扈特汗国而起。 策伯克多尔济哈哈大笑,利落的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亚德加尔和阿布哈齐,这二人是穆罕默德·拉希姆汗的叔叔和弟弟,是伊尔土泽尔的弟弟和儿子,也是孔格勒王族留在希瓦的最高首领:“二位快起来说话!” 策伯克多尔济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打量着两人,亚德加尔与他是老相识了,这人是希瓦汗国的外交大臣,之前曾经多次出使北七汗国。而阿布哈齐是希瓦的工商大臣,却是没跟策伯克多尔济有半点交集。 虽然在之前的时间里担惊受怕了好一段,不过眼下还是气度俨然的。 希瓦汗国虽然会被哈萨克人吞并,但他们并不会遭遇灭顶之灾,南京已经给出承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会在不久后迁移到南京去,虽然失去了权利,却还能保留一部分财富,在南京像一个普通的富商一样生活。 他们现在已经有的子嗣子孙还会有些限制,但再下一代就能拥有一个华夏国民全部的权益。 作为‘败军之将’,亚德加尔和阿布哈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里头最最悲惨的实际是赛义德·阿利姆,他是穆罕默德·拉希姆汗的大儿子,也是希瓦新军中的一名将领,只是因为战场上受了伤,穆罕默德·拉希姆逃跑的时候把他就丢在了希瓦,还美其名负责留守,掌控希瓦的全部守军。 现在赛义德·阿利姆肉体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但精神上十分颓废,脸色灰败,目无神彩,身上的袍子空落落的好像大了一号似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垮了,看就是一个废人。 策伯克多尔济背后的骑兵都纷纷下马,肃然而立。他们很得意! 因为这是灭国之战啊。 作为军人,能经历一场灭国之战,那是再荣耀不过的了。 一个个希瓦的贵族官员低下了头,他们都不敢正视策伯克多尔济。这一幕策伯克多尔济看得很清楚,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可不是狗屁不懂的蛮夷,土尔扈特部归降了陈汉之后,他们的头上,乃至于后来的七汗国的头上,被陈汉内陆的一些人不止扣过一次大帽子,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文人险恶’和‘畏威而不怀德’了。 虽然后者那六个字扣在土尔扈特汗国的头上很难受,但同理,这六个字被扣到南三汗国的头上却很合适。在策伯克多尔济眼里,南三汗国要不是战场上打了一仗败一仗,被打的惨了,希瓦这些‘蛮夷’就算投了汉,也定是三心二意的。 中亚这里,要不了20年还会有一场生死之战。 陈汉与俄罗斯的决战! 如果那一战陈汉败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可七汗国,尤其是蒙古四汗国,那就遭殃了。所以南三汗国必须老老实实,他们七汗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肃清南三汗国,将这片辽阔的土地化为自己壮大的资粮。 这样他们才能在未来的那一场命运决战中,最大限度的给予上国以支持。 而要是上国能赢了俄罗斯,他们的脚步是不是也就可以越过乌拉尔河了呢? 这对于七汗国来说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如果不能让这些夷狄彻底驯服,还不如统统杀掉干净! 这念头不只是策伯克多尔济一个的脑海中生起,整个七汗国的头头脑脑都已经统一的思想。 转瞬之间,无数个念头从策伯克多尔济的心头转过,就听见亚德加尔低声细语地道:“尊敬的殿下,我们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您要是再晚来些时日,这希瓦城可就要乱成一团糟了。” 亚德加尔很清楚策伯克多尔济的性格,骄傲,这两个字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策伯克多尔济明知道这话是恭维,但还是不由的一笑,松开扶着亚德加尔的手:“希瓦城之所以能保全,靠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们二位啊。” “南京已经传来了消息,陛下对二位的弃暗投明甚是满意,不日就将另有圣旨下到。两位日后……” 策伯克多尔济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上百希瓦贵族官员都满心欢喜起来,听策伯克多尔济的意思,陈汉天子还要奖赏亚德加尔和阿布哈齐的!这真是天大的恩典。有了这份恩典,他们也就安心了。 虽然这恩典给的是亚德加尔和阿布哈齐,可何尝给的不是希瓦,不是他们呢? “陛下隆恩浩荡。”亚德加尔嘴唇蠕动了记下,仿佛才从惊喜中回过魂了一般。 南京城竟然对他和阿布哈齐还有恩赐褒奖,这可是亚德加尔想都不敢想的好事。而有了这道圣旨,亚德加尔和阿布哈齐在南京的日子,也就好过的多了。 策伯克多尔济说着话,从身边的随从手中取过了圣旨,在亚德加尔和亚德加尔面前挥了挥,笑道说:“这便是陛下对于你等归降一事的旨意,天子将赐你等汉姓,亚德加尔和阿布哈齐还封了爵位,皇恩浩荡啊。你等日后且不可忘记!” 策伯克多尔济说的话是汉语,在场的希瓦贵族官员很多都听不懂,还要另有翻译宣讲。 “中亚是天方教的传播之地。陛下对于天方是没有排斥的,你们希瓦人投降之后,这信仰还是信仰。只要符合哈萨克汗国的法律法规,那都是不成问题的。”七汗国的政府机构设置一律学习陈汉,那啥教务管理局和相应的法律法规也被他们一并复制了去,只需要稍微的做些修改。 陈汉奉行的是信仰自由么。 不管是佛祖还是三清,亦或是玉皇大帝和上帝,还是真神啥的,不管,一律不管。只要你们不终于梵蒂冈,不忠于哈里发,不忠于佛门道门即可。 而未来的中亚还是要传播现代文明的,儒家的典籍也可以作为课外读物么。反正不能再那本经书当课本的一遍遍背诵咏读。 摆好了香案,立时就可以跪接圣旨。不过有些话,策伯克多尔济在传旨之前和亚德加尔、阿布哈齐他们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南京和北七汗国都不会太过剥削压迫南三汗国,除了必要的情理之外,动作并不大。可是一些忌讳,还是有的。千万别自己找死! 这就是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关系。 第九百七十八章 开国之君的霸气 哈萨克三汗国是按照小中大,从西到东一字排开的。 小玉兹的大汗艾楚瓦克汗如今还活的好好地,虽然他身体比十年前已经差了很多。其子琼究拉现为小玉兹汗国的军队总司令,早年艾楚瓦克汗把自己的儿子送往南京学习军事,琼究拉现今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官话,写一手流畅的汉字。 他的正妻也是陈汉宗室的一员。陈鸣虽然没有把那个堂妹收为公主,但他也真的有点理解古代和亲的意义了。这真的是拉近双方关系的一大利器,但前提是那和亲出去的女子必须能生下孩子,而且一定要在日后继承王位。 陈汉嫁出去的宗室女子不同于汉唐的和亲,跟满清嫁公主去草原的做法也不一样,陈汉嫁出去的女人那是有强大的陈汉皇朝在背后作支撑的。 无论是琼究拉,还是埃及伊拉姆的孙子,亦或是暹罗吞武里的那个郑王,他们都要尊重自己的正妻。 这一切在他们接受了一个陈姓女子作为自己正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那是他们的正妻,是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妻子。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轻慢。因为陈鸣现在表露的态度只是要在他们的血脉中添加自己的鲜血,而不是要一口吞并了他们。这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 “侯爷,这次我小玉兹多年夙愿终于达成,今后必一心一意为上国镇守西陲。” 在小玉兹的汗庭,艾楚瓦克汗腰身站得笔直,身上穿着小玉兹新军元帅的礼服,对着刚刚宣读完圣旨的陈敏慷慨陈词。他现在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许多,因为南京对小玉兹不薄,先前传入他耳朵的‘流言’被证实是就是流言而已,南京几乎把整个希瓦汗国都划给了小玉兹。 虚妄的流言在实打实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虽然小玉兹也丧失了北部大片的土地,可是跟他所得到的‘利益’相比,那是少的太多了。艾楚瓦克之前有些灰败的脸色现在泛着潮红,强烈的刺激让他激动的都几乎站立不住,差点就在陈敏面前蹦起来。 “该死的中玉兹!” 艾楚瓦克一边在心里咒骂中玉兹,一边再想陈敏探听中玉兹和大玉兹的收获。待听到浩罕汗国被陈汉吞了一小半,剩下的部分全给了大玉兹之后,艾楚瓦克眼睛闪了闪。而当得知中玉兹几乎丢失了自己全部的原有土地,却获得了整个布哈拉汗国的时候,艾楚瓦克的眼睛里不可抑制的闪现出了羡慕嫉妒恨。 ——布哈拉汗国,那可是比希瓦汗国要大出不少的土地啊。 被消减了不少的浩罕汗国也顶多跟希瓦汗国大小一致,而且他们还握着一些哈萨克草原南方的土地。但是谁都知道,大玉兹是最亲南京的,南京在划分土地的时候自然会给大玉兹一些优待。 艾楚瓦克很嫉妒阿比里斯汗,整个中亚都没有人比他的舒坦、安稳的。这次战争,大玉兹得的好处不下于中玉兹,可他们的力量却是弱于中玉兹不少的。 但谁让中玉兹是最后时刻才作出决定的呢?现在就是在为之前还债。好在一个布哈拉汗国足以补偿中玉兹全部的努力和付出。 这番战争之后,三玉兹之间彼此的差距会有一定的缩小。而新得的广袤土地也能让艾楚瓦克他们屁股底下的汗王宝座坐的更安稳更牢固。 就艾楚瓦克本人来说,现在他也才真的感到屁股底下的那把交椅是无比稳当的! 哈萨克分为三玉兹也仅仅是一百年的历史,是在头克汗时期,他的‘分部而治’政策是哈萨克三玉兹的起源。所以这三帐哈萨克本该只是哈萨克汗国的三个分支,现在三个分支每家都搞起来一国来,倒是把原先的‘老家’和‘老地盘’给全丢了,这在三玉兹内部是有很大的阻力的。别看这七汗国已经成立十年了,很多矛盾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反而是随着时间而愈酿愈深了。 所以,战争真的是转移矛盾的绝佳之策。 一场战争让哈萨克三汗国内部的矛盾得到了很大缓解,要一致对外么。而现在战争的胜利和巨大的让人梦里都能笑醒过来的收获,让三汗国彻底站稳了脚跟。 “侯爷,我小玉兹小邦得以幸存,全赖上国天子的恩典。”要是没有陈汉,现在的小玉兹已经被沙俄蹂躏的奄奄一息了。“今后但有所需,我小玉兹必倾举国之力以报,绝无推卸之理。” 这就是铁了心的要给陈汉当马仔了。这种态度让陈敏很高兴,态度很端正么。 “大汗有此心意甚好。”陈汉地大物博,天下万物应有尽有。七汗国虽然要年年朝贡,但贡品只是一个意思而已,陈皇帝是绝不会借此机会敛财的。 土地、财富、美女,到了陈鸣这个地位了,那全都不稀罕。他稀罕的就是陈汉的千年基业,放不下的就是陈汉的百世霸图。 小玉兹是中亚这块地方上,最靠西的两个国家之一,与波斯比邻而居,往东南去就是阿富汗,继而就是印度。向西过了里海就是高加索地区,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容易着火的火药桶。 所以,小玉兹是陈汉对外的第一线,是陈汉外皮最最坚固的‘鳞甲’。这个国家的‘质地’关乎了陈鸣西线的稳定。 陈敏捋着胡须,看着眼前的这对一国之主,说道:“小玉兹的土地财帛,我陈汉并不稀罕,天子真正看重的是你辈汗庭稳固,国势稳固,而帝国之西陲亦稳固也。”小玉兹已经被绑在了陈汉身上,七汗国都绑在了陈汉身上,大家说不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陈汉受损,七汗国自然有影响;七汗国有误,陈汉也不舒服。差别只在大小,而不是有没有。 就小玉兹来说,他们即将面临的问题是沉重的。 人口只有几十万的小玉兹要吞并人口上百万的希瓦,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虽然他们本可以算是同一个民族的,哈萨克人与土库曼人、乌兹别克人,都是突厥人么。彼此之间的语言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就像山东话和山西话一样,对应规律相同,基本词汇也有相同,连语法也基本相同。 但该不好处理,照样不好处理。 陈鸣就希望哈萨克三汗国能早日理顺各自‘国内’的问题。艾楚瓦克觉得,中俄之战还有二十年,实际上那是一个错觉,哪里还有这么长时间? 如果拿破仑在未来依旧按着历史的车轮,征发大军远征俄罗斯,陈汉绝对会趁机落井下石的。 1812年的战争如果依旧爆发,那连十年的时间都没有了。 “希瓦人尽属外邦,夷狄之人,畏威而不怀德,今日以我军之威强使其归顺不难,但怕的就是些许人怀恨在心。大势之下佯做驯服,待到来日我等与俄国再战之时,再变生肘腋。” 艾楚瓦克汗愣了愣,没想到陈敏会把话说的这样直白。不过这也的确是三玉兹所要面临的最大难题。 …… 南京城里。 陈鸣手里摩挲着一个玉雕的‘四跪像’,这是他当年祭祀岳王庙之后,内务处献上的一件玉雕精品。陈鸣想要表达自己的意志,就把这件玉雕放到了干清宫的龙案上。 这两年来有很多传闻,关乎龙案上的这个玉雕。 有人说这是陈皇帝在警示自己,千万不要误杀忠良;有人说这是陈鸣在警示自己不要重新奸邪;反正是把陈鸣本来就很高的逼格又往上刷了一级。 陈鸣对此一直都没有什么解释,但他很满意这件事的影响。 但现在陈鸣手中摩挲着玉雕,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件大难题。哈萨克三汗国要怎么才能吞吃了浩罕、布哈拉和希瓦三汗国呢? 六个国家对比人口、土地、强弱,那都是以小吞大。尤其是大玉兹和小玉兹,人家中玉兹好歹还有百万人口,大玉兹小玉兹竟然要加在一块才有百十万。 以小博大,以蛇吞象,浩罕、布哈拉和希瓦三汗国,哪个国家又没有百万人口呢? 虽然哈萨克三汗国吞吃了各自对象之后,哈萨克三汗国与蒙古四汗国之间有些失衡的力量一下子就能达到了平衡状态,如果他们能彻底把各自的对象消化掉,那国力还会反超蒙古四汗国。但是,怎么才能让人口占优的南三汗国迅速消化掉?在对当地的旧有上层完全妥协这条道路之外,陈鸣真的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要一直强压到中俄再战?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有‘信仰’的人啊。不是给一些好处就能轻松的收买的。 “一味的给好处是绝对不行的!”给枣吃的同时,大棒必须挥舞在他们的头上。 天方寺和教团的特权必须彻底废除,后者的存在完全就是在拖后腿。信仰和天方信徒们的生活联系太过于紧密了,教职者每每接着主持节日活动、诵经礼拜等活动勒索教徒。长老们每年的出巡,教徒都要按例送牲畜钱财等“礼物”以示自己的虔诚。并以每年收入的十分之一作“供献”。此外,长老们所占有的大量土地也都由教徒无偿代耕,名目繁多的信仰负担一般达到每户牧民年收入的四分之一以上。 这不仅影响到了政府的权威,更影响到了经济民生的发展。 一切就看土着们的选择。真要是没眼色的,‘肃清’这个词就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 陈鸣是开国之君,他不介意自己手上多沾染一些杀戮。而且俄国人今后的时间里更多会把目光投向欧陆本身。而他们在中亚杀得人头滚滚,未尝不是‘安抚’俄罗斯的一种手段。 ——老子在整顿中亚,没工夫搭理你! 一边是好处,一边是杀头。只要坚持去做,总是能得到一个‘清静’的,这就是陈鸣的霸气。 “陛下,教化乃是一项水磨工夫,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潜移默化。操之过急,恐有失王道……” 陈鸣的眼睛眯缝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杀意。庞振坤是他手下的老人,怎么会不知道陈皇帝打算在中亚开杀戒了。他很担心这杀戒一开,非但不能让南三汗国臣服,反而留下了化解不开的仇恨。 就像准格尔覆灭后的薪疆蒙古人对满清的痛恨,那真的是刻骨铭心。 杀伐并不是不能震慑‘天下’,比如当年的女真、蒙古,以及满清八旗,但事后的反噬又何尝不让人心惊呢? 哈萨克与浩罕等三汗国有着很复杂的渊源,一定程度上说他们是一个大民族的不同分支也可以,有这样的基础,干嘛要急于求成?水到渠成不是更好么? 庞振坤到底是书生出身,儒家思想对他有着不小的影响。而且他并不知道‘未来’的发展。他可不晓得沙俄在1812年的那场大劫难,如果历史不再改变…… 现在距离1812年已经只剩下短短的六年,这点时间怕是让南三汗国的土着学会说中国话都困难吧。 第九百七十九章 改变世界,改变历史 时间过得飞快,承天三十一年仿佛还在昨天,仅仅是一眨眼,三十二年就已来到了。 西历的1806年! 远在东方的陈鸣遥望着欧洲大陆,觉得很多事情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特拉法加海战没有了,法西联合舰队虽然遭受了重创,但他们的根基还在。也所以,纳尔逊没有死;辉煌的乌尔姆战役也没有了,但奥地利军队在别的地方遭受了一样惨痛的失败,五万奥地利军队被消灭,其中至少三万五千人走进了拿破仑的战俘营; 拿破仑入驻了宏伟壮丽的肖恩布鲁恩宫,法军浩浩荡荡的开进了维也纳。奥皇及其朝臣则逃到了摩拉维亚的首都布尔诺。一周后,奥皇与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在此会晤。 然后,奥斯特里茨战役没有了,但‘三皇会战’这个词汇依旧出现在了很多报纸的头条,法军在普鲁士东部的某个小城镇,在拿破仑的指挥下依旧赢得了辉煌的胜利。 七万五千名法军在普鲁士境内打败了十万俄奥联军,拿破仑用六千人的伤亡做代价消灭了亚历山大一世和弗朗茨二世的三万兵力,两人狼狈而逃。 所以,对比历史同期,此时的法国显得更加强势了。这或许就是因为英国人在大海上并没有取得如历史上的特拉法加海战那样的辉煌战果吧。 因为驻欧办在送往南京的通报中夹杂了拿破仑的一封回信,那是拿破仑入驻肖恩布鲁恩宫的第五天,那时他就受到了直布罗陀海战,法西联合舰队穿白的消息。可他给法国海军部长的回信上却说:我已收到了你有关直布罗陀海战的报告。等收到你更详细的报告后我再就此事发表具体意见。但同时,我郑重的告诉你,这件事对我既定的海上突袭行动毫无影响。令人气愤的是这些行动未能在此事之前准备就绪,突袭必须立刻行动,不得再行拖延。 拿破仑或许已经放弃了对英国本土的登陆,但他始终想组建一支大舰队,在大西洋上与英国人怒海争锋。之前发生的直布罗陀海战,那就是为了让地中海里的法西舰队与直布罗陀外的法西舰队汇合一处,从而导致的一场海上大决战。 陈鸣看着已经改变了很多的欧洲‘历史’,内心中涌起了一股满足感,一股很强烈的成就感。 他有种自己在看电影的感觉,而这部电影的导演就是他自己! 拿破仑接受了不少驻欧办的提议,就像如今法军战俘营里的俄奥战俘,这可是五万人还要多的数量。多大的一笔劳动力,多大的一笔财富。 用这些人为法国修筑工事、要塞,用这些人为法国修建道路和水渠、河道,那能给法兰西带来多大的财富啊。 这绝对比把这些人养活了一段时间后再放掉要强得多。 欧洲的大战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经济和工业上的较量了,这还是人力上的较量。 就欧洲这些国家的人口,五万士兵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要知道,哈布斯堡王朝范围内的人口总数也才两千万,俄罗斯现如今也只有三千五百万人口,五万正当年的士兵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就更别说这五万人所附有的军事素养,这当中的无数军官。 两场会战,奥地利损失了有小七万军队,俄军除了在三皇会战中的损失,还有之前在奥地利境内与法军的一连串的小规模战斗,以及三皇会战前后的一系列小规模冲突,那怎么这也有三万人吧? 十万军队的损失对于奥地利和沙俄绝对是伤筋动骨的。 但拿破仑要是在签署了协定之后,把俘获的五万多战俘全部释放了回去,这一战果就将大打折扣。 拿破仑接受了驻欧办的提议,那增强的就是法兰西自己的国力,同时消弱了俄国人和奥地利人。 这有利于欧洲战场的持久化。 陈鸣是十分高兴看到这一幕的。 尤其是让陈鸣高兴的是英国的首相小皮特死了。在驻欧办的通报里看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陈鸣是很惊讶的。 因为据他所知,小皮特才四十四岁,虽然他已经做了十八年的英国首相,可他才四十四岁。 陈鸣并不想否认自己对小皮特的警惕,这个年轻人——他现在的年纪当然可以这么说小皮特,真的很了不起。 二十四岁的英国首相,你能想象得到吗? 当初这一消息传到陈鸣耳朵的时候,陈鸣是非常震惊的。‘小皮特’这三个字他似乎有点印象的,但他也知道——欧洲人称唿里的‘小’,并不是单指年龄,而是指的辈分。就像老布什和小布什!陈鸣震惊的是这个年龄,这个年龄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但事实证明,天才就是能常人所不能。 小皮特登上首相宝座的时候,英国财政正是债台高筑,先有七年战争的旧债,后是灯塔国独立战争,1.5亿英镑到1.7亿英镑,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数字,这是英国十年还多的财政收入。 但是小皮特用自己出色的经济才能和强硬的政治手腕,很快就解决了这一难题。他上台后通过对商品税率及国债的调整,以及对政府腐败现象的治理,还有就是税制改革——学习中国的新增税种,很快就填补上了英国在战争时期遗留的大笔财政赤字。他在自己执政的中后期还解散了英国东印度公司,将印度直接纳入英国殖民管辖。 虽然他自己因为酗酒和忽视自己的私人事务——仆人们大肆偷盗他的东西,而致使个人债台高筑。在他第一次从首相位置上辞职的时候,他已经有超过四万英镑的巨额债务。 陈鸣在小皮特辞职的期间曾经让驻欧办邀请他来中国,就像当初的瓦特那样,陈鸣绝对会给他以高规格的接待,但小皮特拒绝了。 然后小皮特再度担任英国首相,因为英法两国重新开战,英国各阶层都认为,继任首相阿丁顿没有能力领导这场战争。小皮特与他的宿敌福克斯携手推翻了内阁。 这很是有点‘谢安不出如苍生何’的味道。陈鸣本以为小皮特会在首相的位置上再干个十六七年,哪里想到,这家伙才四十四岁就挂掉了,而且这个时候恰恰是反法联盟一连串欧陆败绩传来的时候。 “但愿这些消息不会影响到他的历史评价!” 陈鸣想想又觉得英国人还不至于如此肤浅,小皮特在这些年里已经把他对巴黎革命的痛恨灌输到整个英国的血脉中,第三次反法同盟是失败了,但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他虽然是倒在了失败的1805~1806之间,但他的财政政策为英国创造了巨大的财富。这些财富可以使得英国维持起一场长期可怕的战争,可以不断地扩大舰队、扩大军队,为军人发饷和源源不断的用金钱支持盟国。 陈鸣脑子里想着小皮特的一生,手指在书案上不停地敲打着,直到某一个他停了下来! …… 内阁。 庞振坤看着皇宫里头传来的一道谕令,眉头微微的皱起了来。 “难办啊。” 皇帝的这个想法并不稀奇,之前他们暗中支持法国,那就是如此打算的么。 ——均势外交,拉拢势弱的一方打势强的一方。就像当年英国的首席大臣——红衣主教沃尔西,最初支持西班牙同法国作战,但当西班牙取得支配欧洲的优势时,转而倾向法国。这就是最明显的均势外交。但是庞振坤从陈皇帝一系列的做法中,却也能看出来,陈皇帝实际上并不是多么看好拿破仑,而更多是把拿破仑当个棋子来用。 让拿破仑在欧洲不停的吸引仇恨,拉拢仇恨,让整个欧洲的目光都聚集在欧洲,而无暇顾及美洲乃至印度的变化。 这一来,中国才能谋取的最好最多的好处。 而英国和法国的问题,在长远角度上看,皇帝选择的明显是英国。 那现在陈皇帝这又是怎么了? 看到拿破仑在欧陆的强势无敌,又生出别的想法了吗? 庞振坤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这些年他虽然大权在握,可也真的操心累心。 别的都不说,只是一个铁道的勘定、修建,还有各省省府的义务教育实施顺序,就让庞振坤耳朵一日也清闲不下来。 而现在陈皇帝又给内阁出了个大难题。 庞振坤第一个招唿来高彦明,他是外交大臣么。看了陈鸣的手谕,高彦明到不怎么奇怪。拿破仑现在的声势实在了得,之前再不看好拿破仑的人,如今也要对其刮目相看。 这种情况下皇帝‘改’主意,也是顺理成章的。 欧洲的海权和陆权! 也就是英国和法国。 大海上,法国海军联合了西班牙的军舰在一块,也干不过英国人。而陆地上,英国人联合了奥地利和俄罗斯,也一样干不死法国人。 三皇会战的胜利,让拿破仑看起来已然成为了欧洲大陆的主宰者。 在这个基础上,整个欧洲还真有可能形成一种均势。虽然俄罗斯与奥地利这两个陆战大国是与法兰西矛盾重重的。但拿破仑已经确切的掌握了大半个西欧,如果他能将西班牙、意大利和法国的力量有机的整合起来,再度在海上挑战英国的霸权,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拿破仑已经见识到了机帆船的厉害,脑袋已经开窍,现在的法国在中国技术的支持下已经搞起了机帆混合动力的明轮船,它们的使命就是在大西洋上玩破袭,那未来欧战的发展如何,还真让人难以预料! 陈鸣之前想着在中亚南汗三国搞‘清肃’,甚至都想到要杀得人头滚滚,这就是为了让俄国人安心,也是想让俄国人全力以赴的去跟拿破仑死碰硬磕。 “陛下必是对拿破仑起了忌讳,否则怎么会对法国下手呢?”高彦明道。 俄罗斯的事儿,这本质上也就是在拖拿破仑的后腿! 陈鸣不希望欧洲出现英国一家独霸的态势,可也绝不希望偌大的欧陆就一个拿破仑帝国!那对陈汉的未来也没啥好处。高彦明这一点看的很是清楚。 谁要冒头,就敲打谁。欧洲如今的态势已经有成为一个‘均势’的基础,但战争不可能真正的结束。拿破仑不会,英国也不会! 陈鸣不认为自己的打算一下子就能成功。他只是希望把‘均势’这一概念灌进拿破仑的脑子里,希望日后有用到的一天。 第九百八十章 拿破仑的花样作死 法国西北海岸线的中部,塞纳河的下游入海口,赫赫有名的巴黎外港——勒阿弗尔港口。 勒阿弗尔是法国北部的海滨城市,位于法国五大水系之一的塞纳河的入海口北侧,濒临英吉利海峡,是法国第二大港口,大西洋沿岸的第一大港口,也是距离法国首都巴黎最近的大型港口扯更是,以其作为“巴黎外港”的重要性在法国的航运体系上有着特殊的地位,在法国经济中也具有独特的地位。 胡安·卡洛斯·加索尔远远地站在造船厂附近的一处码头旁,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看着远方正在施工的一座新船台。 他已经连续在这里观察了好几个月了,勒阿弗尔港口是法国最大的港口之一,通过塞纳河与内陆的巴黎相连,是法国最大最繁荣的港口之一,同时也是法国的造船中心。 只是加索尔观察的这座造船厂,不仅仅是因为这座造船厂正在制造着战舰,而更因为这座造船厂里还有不少东方面孔出没。他们显然是中国人! 英国很早就注意到了这批从中国本土来到天方,然后又通过奥斯曼从地中海进入法国的中国人了。 他们是中国造船厂的技师! 因为在这些人来到法国之前,他们已经在奥斯曼的金角湾建起了一座新式的蒸汽造船厂。 如今,奥斯曼人驾驶着机帆混合动力的明轮船在地中海里横冲直撞,那就像是百年后的战列巡洋舰一样,追的上它的打不过它;打的过它的追不上它。 只要不碰上三级以上的风帆战列舰,机帆混合动力的明轮船连四级风帆战舰都敢招惹。 当然,长久下来肯定会有倒霉的明轮船,蒸汽动力被打坏了或自行损坏了,只剩下一个风帆,从而被英国人捕获的。可眼下没有不是? 这机帆混合动力的明轮船别看已经出现好几年了,却到现在还依旧神秘,对于外界人来说,上面有着数不清的秘密。 奥斯曼金角湾的造船厂是由改革派亲自掌控的,就这,一些消息也几乎对英国人透明,比如说奥斯曼究竟有多少艘机帆混合动力的明轮船,每艘船有多少火炮,大概的速度是多少,航程能有多远?这些对于英国人来说都不是秘密。甚至一些明轮船与法国贸易的出发时间和运输路线都能把被英国人知道。只能说奥斯曼上上下下都烂的可以了。 作为欧洲的海上霸主,英国人在应用新技术上是有着一定的胆量的,蒸汽船在英国国内也不是没有出现,只是还没有达到大规模生产的境地。速度也没有中国的机帆混合动力轮船快,还有抗风浪性差、船体结构不坚实、安全性差、持久性差等等。英国人当然很希望能拿到中国的机帆船,实际借鉴借鉴。 如果中国能卖船给他们,他们宁愿付出三倍的价格。 但这样的船只陈汉就是不卖给英国。借口是抗风浪差,只能近海扬帆,而从中国到欧洲万里海波危难重重,机帆船是到不了英国的。而且本国急需这种船只! 虽然被英国人说了无数遍不介意,但陈汉就是不给。反而在报纸上大肆宣扬英国人自己搞的机帆船,把之性能吹得跟中国的明轮船并列,很是忽悠了不少自己人。 这种机帆船就在中国近海和南洋这个大澡盆里打滚,不去北美,也不过马六甲海峡,连靖海都不去。【靖海是安达曼群岛】让英国人两个口舌把柄都没有,英国就只能出盘外招了。 加索尔并不是盎格鲁撒克逊人,他是西班牙的巴塞罗那人,但现在他为英国人工作,在明面上他是法国一家商行的西班牙籍员工。但几乎每天他都会到这家造船厂旁边的码头转上好几遍,还不时的在码头旁边的饭店吃饭,或者是从造船厂的门口通过。然后,每次他都能获得不小的收获,晚上回到家中再悄悄记录在日记本上。 如今他的日记本已经写满了整整一本,虽然大部分信息都是造船厂的表面观察现象,但受过良好教育的胡安·卡洛斯·加索尔也从多个细节观察到了这座造船厂不少要紧环节。 这些情报,加索尔上交了很多,可也有没有上交的。 做他这一行,干什么事儿就都需要留一手。而他一一作了记录,这是期望着将来能卖第二次。 加索尔不知道他上交的情报具体有没有大用,他的汇报中有几条是关于这座造船厂技师身份的信息,当然不是姓名住址,而只是相对逼真一些的画像和年龄、身形的描述,而英国人能不能在法国的地盘上找到人,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他不知道英国人是不是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不管这些! “阿比法尔先生……”加索尔熟练地同一个法国人打着招唿。他外在的身份是法国商行的员工,这处码头只是勒阿弗尔多处码头中的一个,码头不大,但一样有工头和商人。 阿比法尔就是这里最大的工头之一。手底下不仅有几十号人,更有一处水泥结构的仓库。是加索尔所在商行的合作对象之一,他和阿比法尔的关系很好。 自从时间进入到西历的1806年的夏天,整个欧陆气氛就再度紧张了起来。弗朗茨二世正式放弃神圣罗马帝国皇位,成为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历史接近850年的神圣罗马帝国结束。而德意志西南部的法控小邦国则在法国保护下,成立了莱茵联邦,参加的有巴伐利亚、符腾堡、美因茨、巴登以及八个小公国。 这严重威胁到了普鲁士的利益。 之前置身事外的普鲁士王国已经被拿破仑逼到了对立面,拿破仑还把自己的哥哥约瑟夫·波拿巴扶上那不勒斯王位,派三弟路易·波拿巴做荷兰国王。这些举动都使得欧洲各国难以忍受,而且拿破仑还违背了与西班牙签署的《枫丹白露条约》,趁西班牙政变而与曼努埃尔·戈多伊相勾结,控制整个西班牙。 整个欧洲都在恐惧,拿破仑的野心已经暴漏无疑,他要建立一个拿破仑大帝国,这是无数个欧陆国家所不能容忍的,欧洲的海陆均势再一次被打破。 英国、俄罗斯、奥地利、普鲁士,与法国并列的四个一等列强中有三个站到了法国的对立面,除了上次战争中元气大伤的奥地利。另外还有瑞典这个二流国家!虽然不能说这阵容比第三次反法同盟就一定要强大。但也绝对能跟第三次反法同盟相媲美! 现在第四次反法同盟还没有正式建立,可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了整个欧洲的天空。 另外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赢得了三皇会战后的拿破仑为了对抗英国,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经济政策——大陆封锁令。 这样做的目的是使不列颠岛处于封锁状态。拿破仑企图用暴力迫使经济上远比法国强大的英国在一场经济战中投降,这让整个欧洲大陆都承担了巨大的牺牲,违背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规律是小,损害了无数人的利益是大,这让拿破仑多出无数的敌人来。 一句话来说明,这一年是拿破仑命运转折的一年,是他开启自己花样作死之路的一年,他的所作所为都为他最后的败亡打下了伏笔。 不作死就不会死,拿破仑就是在花样作死! 西班牙战争的伏笔,大陆封锁令,与俄罗斯的矛盾…… 英国人对法国的海上封锁和法国对英国的大陆封锁,争锋相对的封锁让欧洲现如今的很多港口都显得相当之清闲,包括勒阿弗尔这个赫赫有名的‘巴黎外港’,也远远不能跟波旁王朝时候相比。所以阿比法尔与加索尔所在商行的关系是很紧密的。 ‘经济危机’中的商业伙伴么,那必须紧密哦。 不过今天注定是要加索尔记忆犹新的一天。就在他和阿比法尔在一旁聊着商船和生意的时候,阿比法尔的一个手下带着两个拿着警棍的法国警察来到了码头,指着一个穿着打扮很干净但也很普通的中年画师说道:“警察先生,就是他!我已经连续几天发现了他在这里转来转去!” “他对给人画像挣钱并不敢兴趣,倒是对那边的船厂还有试航的轮船很感兴趣。我见过他几次在画轮船。画的还很逼真!” 就在胡安·卡洛斯·加索尔打算继续跟阿比法尔聊生意,然后把话头转到旁边的造船厂上的时候,这一幕突然的就在他身旁发生了。就恍惚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冰的加索尔浑身刺寒。 阿比法尔看着‘呆若木鸡’的加索尔,不在乎的笑了笑,他拍着加索尔的肩膀:“朋友,不要害怕。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作为一个热爱自己祖国的法兰西人,我要为自己的国家做出贡献。” 阿比法尔嘴上说得轻巧,实际上却相当自傲,脸上满面荣光,显然他现在精神振奋的很。 画师矢口否认,张口便是流利的巴黎话,加索尔曾经学过巴黎话,但是他在勒阿弗尔待得时间长了,口音也变得越来越勒阿弗尔了。 他看着眼前的主角和配角,那个报告警察的工人他认得,记得名字叫亨利,一个很普通的法国名字,他也是一个很普通的码头工人。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有可能将一个自己的‘同行’送进监狱。 加索尔有种‘咬人的狗不叫’的感觉,这太刺激了。 曾经是勒阿弗尔一个流浪汉,如今勒阿弗尔的警察头目的巴图姆眯起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画师,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 “先生不要惊慌,帝国的警察是不会诬陷一个好人的。但是我们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句话是东方传来的话,之前的开头是‘共和国的警察’。“现在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身份证这东西也是中国传来的新事物,拿破仑掌权之后,在法国已经施行好几年了。 另一个小警察走了过去,挡住了那个画师的后路,一只手摸住了腰间的警棍。画师呆住了,不知所措地左右看看,但加索尔知道,这次画师是必须要往警察局走一趟了。 如果他不是奸细,还好;而他要是自己的同行了,加索尔觉得这画师从警察局里是出不来的。 巴图姆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警徽,“警察,负责治安,明白吗,先生?您的行为引起了附近工人的不安,我想需要您到附近警署走一趟。” 一个一口巴黎话的画师,在巴图姆眼中没有半点威慑力。相反,还很可以。他现在都怀疑眼前的画师是王党分子了。 画师的衣着打扮虽然很不体面,面相也有些落魄,可浑身上下干净异常,要被挺得笔直。巴图姆怀疑眼前的是王党分子后,就越看画师越有点贵族的腐朽味道。 画师被很直接的带走了。 因为他不仅受到了举报,受到了巴图姆的怀疑,他拿出的身份证还被巴图姆发现是假的。因为这身份证的发放日期是1801年,但它实在太新了。 “来自巴黎的画师先生,我怀疑你的身份证是假的。你需要跟我走一趟警局,在那里我们会验证这本身份证的真伪。”巴图姆的手摸着腰的另一边,那里挂的就不是警棍了,而是一支手枪。 “上帝啊,这简直毫无道理!”画师的叫嚷声中透着虚弱和胆怯,加索尔现在几乎能够确定,这个画师就是自己的同行。 这个倒霉的家伙! 加索尔在自己胸口上画了个十字架。看似在祈祷,实际上却是惊讶。 画师是在码头活动的,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知道他的消息呢?就算他不知道加索尔的具体信息,只要知道码头上有他们的同伙,这对加索尔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这一瞬间,加索尔想到了走。恐惧像一支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着加索尔的心。他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要离开这儿! 第九百八十一章 一个奇迹! 承天三十二年的端午,也就是西历1806年的六月十日,陈汉海外领地,苏丹都护府首府苏丹港市晴空万里。 经过三年的全力建设,大量的木材、水泥、钢筋、砖石,从苏丹内地或是对岸的农场,再或是外力之外的本土,被陆陆续续的运到苏丹港,上千名建筑工人通过不间断地劳作,让这座红海南岸的平凡港口在过去的三年时光中,每天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与罗芳柏最初时候的计划是大相径庭的,苏丹港在大变样的同时,罗芳柏的修路计划也进行的好好地,而且投入从最初的百万华元增长到了二百万华元。这一切都因为罗芳柏找到了一个大投资商。那就是埃及的伊拉姆家族。 伊拉姆家族投资苏丹港,听起来很有点荒诞,但仔细品味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苏丹港和其背后的苏丹都护府,是有在挖伊拉姆家族的墙角,但苏丹在伊拉姆家族控制下,他们根本就收获不了太大的利益。苏丹港建立之后反而能促进伊拉姆家族的收益。那么,苏丹港被扩建之后,伊拉姆家族在苏丹的收益变得更大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最最重要的是,伊拉姆家族希望,苏丹都护府的繁荣能让中国人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苏丹去,而不是转移到埃及来。这对维护他们家族的根本利益,是很有作用的。 商业区、居住区、仓储区、港口区、学校、医院、军事防御、淡水存储系统、大型蒸汽汲水站、下水道,等等,一座座功能不同的城市建筑以这个时代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出现在苏丹港。 比起其他的港口市那一点点成型的过程,现如今的苏丹港完全配得上‘拔地而起’这四字。 物资供应、人工劳力、军事防护、运输调度,一系列的耗费加起来。这座港口市三年下来的总投入达到了1300余万华元,这其中当地的资本投入只有寥寥的二百万华元不到,伊拉姆家族投入了整整一千万华元,其余的金额是罗芳柏拿着伊拉姆家族的投资意向书向贸易银行带来的款项。 现在的苏丹港市绝对是一座漂亮、健全的城市,虽然城镇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毕竟总投资高达1300多万华元呢,这个数字在红海流域,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苏伊士运河工程的东部起点苏伊士港,除了码头和仓库外,现今也远不如苏丹港漂亮。 为充实常住人口以维持市镇的基本功能,早在去年开春以后,红海对岸相当数量的农场工人就变作移民输入都转移到了苏丹港市,如今全市的总人口已经超过3000人,常住人口超过了5000人,那多出的2000人除了工地的土着劳工外,就是移民到这里的埃及人、天方半岛人,甚至是奥斯曼人。因为仅仅从城镇功能上来看,苏丹港市的基础配套设施比开罗都不逊色。 这里有多说传播知识的学校,而且不仅是小学,还有中学,以后还能申报中国本土的高等学府;有生活居住交易的地方,有医疗条件优越的医院,比之开罗除了没有天方寺外,这儿什么都不缺。 由于苏丹北部地区多热带沙漠气候,干旱少雨,苏丹港当地的农业发展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就没办法继续扩大了,农业生产在这里早早的就被放到了次要的地位。商业交易、制盐业和捕鱼业在罗芳柏到来的这三年中扩大了很多。 根据中国和奥斯曼签订的贸易协议,苏丹港市将对奥斯曼帝国全方位的开放贸易权。两国之间施行自由贸易政策,船货税也远比欧洲商人低。但这些年过去了,奥斯曼人在这一点活动的依旧不多。 未来,苏丹港市的贸易影响力一旦稳定并扩大,那对整个天方地区都会有着很大的影响。虽然这里的地理优势没有亚丁港优越,可是亚丁港的自然环境要比苏丹港恶劣很多不是吗? 苏丹港周边好歹还有一些农用耕地,这里的降水每年也能达到400MM。虽然这些降雨都很集中,但这里还真不怎么缺水。就算是农业用水也是一样,在蓄水系统和大型蒸汽汲水站被建成之后,苏丹港是真的用水充足了。 而亚丁港呢? 那里虽然扼制着红海与印度洋的出入口,是欧洲、红海至亚洲、太平洋之间的交通要冲,地理位置重要,但雨量稀少,年均降雨量只在百十毫米,而夏季时候的气温往往能高达40°以上。 如今这个时代的人类,对于恶劣的自然环境可没有后世那么强的抵抗力,滴水灌溉和海水净化这样的法子更是扯淡,选择立足之地时远离险恶之地才是最稳妥可靠的办法。这也是苏丹港比之亚丁港最大的优势所在。 一旦苏丹的影响力扩散,南京就算之前再看好亚丁,从各方面考量,也会重新选择苏丹港的。 因为这个时代的商贸在一块区域内还支撑不起来两个商业政治中心,有了苏丹港之后,亚丁港就只能换一个城市定义。 而且亚丁港对应的是天方半岛上的部族,瓦哈比派在半岛上实力强劲,想要把陈汉的影响力真真的渗透到整个半岛,那必须一点点的死磨硬泡,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 而苏丹虽然也部族林立,但这里的部族都是小部族,没有像沙特家族那么影响力巨大的存在,且没有瓦哈比派这样的顽固派影响。想要在这儿扩大陈汉的影响力,要远比天方半岛容易。 再说了,奥斯曼虽然有意让陈汉除掉瓦哈比派,但陈汉要是真的把天方半岛一口吞吃了半个,伊斯坦布尔绝对会有意见的。而苏丹就天高皇帝远了。 随着苏丹港城市的扩大,这儿的守军数量也在慢慢扩大。 从最初的两个队迅速扩大到一个整编营。 现在的苏丹港拥有两座要塞炮台阵地,有六门75毫米六角炮和四门105毫米六角炮作为这里的军事防卫力量。即使对手是一个舰队,守军也能阻止对手进港或登陆。 …… 这天的一大早,一批来自红海对岸的建筑工人就登上了海平5号运输船,他们是农场调来的工人,现在农场已经进入到了收获季节,这些人必会回到农场。 而组织这些农场工人来赚外快的就是第一海外建筑公司,他们是整个苏丹港项目的承包商。 在同一个码头的泊位上,两艘宝贵的机帆船也停泊在港口处,无聊的船员正坐在甲板上玩着扑克牌。 距离码头不远处的临时居住区,是专门为移民所修建的。整整齐齐的十座四层五单元楼房,长方形的简易宿舍房排列整齐,每一座四十户,十座也就是四百户。其中有的是两室一厅,有的是三室一厅,容纳一家人是小菜一碟,要是挤挤,四百户都能住进来三四千人。 但整个苏丹港也只是3000人的在籍人口。这十座移民楼从建成就从来没有人住满过。 全新的苏丹港市医院已经在年初正式投入使用,为保障医护水平,经过都护府的申请,还特意从本土调来了一支十多人组成的医护队伍,可以说这里的医疗水准比开罗都不逊色。 虽然这里头的主治医师只有三个,大部分都是刚刚从医学院里毕业的应届生,而医院的医护人员,这多是从当地招募的年青人。 根据国家规定,在苏丹港市医院任职的医护人员,每月可额外获得100华元的津贴,三年后就可以打报告回国,国家给安排进入府级甲等医院。而要是能撑到五年后再回国,那就会被安排进省级乙等医院。 所以这个地方即使远离本土,特殊工作津贴也比较一般,可是有轮换制度保障,因此许多没甚门路的医学院毕业生都争先恐后地报名,而没有轮上的还要唉声叹气。 而就在苏丹港上上下下人等以为自己就要又渡过一个平凡的日子的时候,港口方向传来了早已熟悉的礼炮的鸣响。 而紧接着医院里就响起了警钟声,全体集合! “全体集合,全体集合!” “移民船已经到港了,大家把担架和医疗箱都准备好,除留守人员,其余的,立刻赶到码头待命。”医院的负责人高声的叫喊着。 和医院里突如其来的紧张准备工作一样,港口方向,从东方驶来的五艘移民船已经进入了港湾,正在引导船的带引下缓缓靠近港口码头。 黑压压的移民们围满了甲板,所有人全都惊奇的看着苏丹港,看着他们今后要生活的地方。 五艘移民船一次性往苏丹港运送了整整1556名移民,是的,除了途中死亡的人外,活着抵达苏丹港的移民一共是一千五百五十六个。 而就在五艘移民船的后头,一艘打着中国旗帜的飞剪艏战船也跟在船队的后头,慢慢驶入了港湾。 但是战船的甲板上涌现的却是一堆欧洲人,他们涌在甲板上,好奇地打量着前面的苏丹港。远方那座看起来异常整齐漂亮的港口,让路易·拿破仑和船上所有的法国人都大吃一惊。 “真的难以置信,这座港口还诞生不到十年!这是一个奇迹!” 刚刚卸任了荷兰王位的路易·波拿巴对着身边的揭阳王陈瞻用一种赞叹的口气说道。 第九百八十二章 撒花祝贺 路易·波拿巴是拿破仑的三弟,是整个拿破仑家族中的重要人物。早年贫困的生活让他跟自己的二哥拿破仑的关系非常紧密。 路易·波拿巴今年才二十八岁,他出生在1778年,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夏尔·波拿巴因病去逝,波拿巴家的生活一下子拮据了起来。当时拿破仑已经去了中国留学,路易·波拿巴辍学在家,知道他的二哥拿破仑返回法国返回科西嘉岛后,拿破仑为了减轻家中母亲的负担,将路易带离了老家,用自己的薪水供他上学。 1795年,17岁的路易·拿破仑跟随在拿破仑身边,随他一同镇压了巴黎的保王党叛乱事件;1796年他跟随拿破仑远征意大利,1798年他又跟随着拿破仑远征埃及,并在次年与拿破仑一起回国发动了政变。1804年,拿破仑建立法兰西第一帝国后,二十六岁的他被任命为帝国的警察部长。 路易·波拿巴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就与他亲爱的二哥越行越远了。 他被拿破仑赐予了荷兰国王的冕冠,但路易·波拿巴一点都不高兴。拿破仑把荷兰纳入了自己的大陆封锁体系,但路易知道荷兰是一个商业民族,如果完全割断同英国的商业联系,则荷兰的经济就会遭到彻底的破产。而且这种经济上的大灾难在荷兰发生得远比其他地方要早要猛烈,因为自从英国把荷兰大部分的殖民地抢走以后,荷兰的贸易在很大程度上就依靠向英国出售商品和从英国得到殖民地的原材料为主,荷兰是离不开英国的。因此,路易·波拿巴对于荷兰沿海与英国人进行的走私买卖采取了默认态度。 拿破仑得知此情后,大为震怒。拿破仑把自己的三弟路易和大哥约瑟夫招到了巴黎,他要求荷兰和意大利必须为‘窒息’英国而牺牲自己的利益。约瑟夫俯首听命,路易却不认同拿破仑的这种经济理念,他顶撞说:“荷兰已经厌弃被法国当作玩物。”认为这种做法会让荷兰人彻底倒向英国。拿破仑对此大发雷霆,他警告路易说:如果荷兰不听话,就将它并入法国。 兄弟俩的矛盾激化,而这距离拿破仑册封路易·波拿巴为荷兰国王还不到两个月。 西历1806年的二月,距离那场兄弟间的矛盾冲突不过一个月,路易的短暂国王之路走到了尽头,拿破仑拿掉了他头上的王冠,把荷兰彻底并入了法国。 拿破仑当然不会囚禁自己的弟弟,路易在被废除王位后,就同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是拿破仑的继女博阿尔内,这简直是乱那个啥啊——一同到了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居住。然后很快就受到了要返回中国的陈瞻的邀请,陈瞻邀请路易去中国游玩。拿破仑同意了这个旅程。 短短的三个月,他们已经从地中海西端的直布罗陀来到了地中海东端的红海中。 他们绕过了大半个非洲,要不是因为对苏伊士运河工程比较稀奇,他们根本就不会进入红海。而是经过亚丁港直接去往印度。 之前顾忌英国人的反应,陈瞻并没走地中海线路。 穿越整个地中海,在亚历山大港登陆,进入开罗,再来到苏伊士港,这是穿越非洲最简单最便利也最安全的线路。但他与路易同船,经过这个时候的埃及,经过建设开工中的苏伊士运河——奥斯曼人还同法国人有着比较亲密的联系,这就太刺激英国人了。 所以他们从地中海的西头来到地中海的东头之后,才真正有机会见一见苏伊士运河的开凿。而路易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进入红海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奇迹’! 眼前的这座苏丹港口完全不同之前他所见到的口岸,这是中国式的海港。路易之前在画卷上见到过,中国式的海港区有着不同于欧洲的干净、整洁和漂亮。 这里就像一个不大的花园,整个港口,整个城市都是一座美丽的花园。 整个城市有很多座高大的建筑,两三层的小楼随处可见,中国样式的古典房屋和欧式的民居也遍地都是,绿色的椰枣树耸立在房前屋后,还有那一片片的草地和一条条长满鲜花的花带,看着就让人觉得眼前一清。 平整的道路和白色的路灯,一个个垃圾桶和可供行人休息的石头桌椅,这是中国城市的标志。但城市中这么多座高大的房屋,却没有一座尖耸的、每天都钟声不断的教堂修道院,当然也没有圆顶的天方寺。同时也没有码头边一串串干着苦工的贫苦劳工,和码头上一个个的乞丐。整座中国人控制下的苏丹港就是一座风格清新迥异,规划高度统一的花园城镇。漂亮的同时更富饶和安康。 “臣罗芳柏参见殿下。” 实在是没有想到,揭阳王的座驾竟然同这五艘移民船一同抵达苏丹港了,罗芳柏他们听到揭阳王驾到的消息后,都要愣住了,继而连忙上前迎接。 “尊敬的波拿巴先生,欢迎来到中国的海外领地苏丹港市。”对待路易和陈瞻,罗芳柏是完全两个态度,没有了之前的毕恭毕敬,但也很真挚地说着,“您需要一场愉快又丰盛的晚宴来消除您一路来的疲劳。” 路易·波拿巴在胸口画着十字架,一边感谢着罗芳柏,另一边道:“上帝啊。真的不敢相信这座城市的年龄还不到十岁。”路易·波拿巴说话时嘴巴都合不拢了。 “嗯,金钱的魅力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只要有钱,那就拥有一切!”罗芳柏说了句大实话。 路易还要赞叹苏丹港的漂亮繁荣,但他的眼睛又看到了港口边停泊的那两艘外形完全一致的灰白色机帆船,这让他想到了某个信息——中国人在天方建立了两座蒸汽船厂,一大一小。大的在伊斯坦布尔的金角湾,那里是奥斯曼的海军基地;小的在天方半岛的红海岸,处在中国人的控制中。 现在地中海和红海上穿梭的机帆船全都是中国制造。 相对丰富的见识,让路易几乎几秒钟内就判断出了吨位,这俩虽然不是上千吨的大船,却也在七八百吨上下。比法国勒阿弗尔船厂的机帆船可大出不少。 再看看这两艘机帆船船艏和船尾的炮塔,是的,中国人这么称唿他们在船艏和船尾炮上的新设计。 那的确像是一个塔身,像一个小堡垒。 围绕着大炮底下的圆铁轨——炮座的轮子凹槽卡入铁轨,是西方战船上的一种发明,可以消除开炮后的后坐力,同时也方便移动炮口,但占地面积较大,只适合船艏和船尾——建造的复合装甲,也可以说是一保护层,用丝绸和蒸汽压实的棉层以及木头和铁板制成,外表是圆形,有着一定弧度,圆形的实心炮弹即使命中也很难实质上的伤害,而小口径的六角炮远距离也难以洞穿。 那就像一座小型堡垒,必须要多次命中,才能让其丧失战斗力,或彻底的摧毁之。 路易·拿破仑虽然跟他的哥哥渐行渐远,可在此之前他毕竟是波拿巴家族的核心成员,驻欧办向拿破仑提供的机帆船破袭舰的详细信息,他也是有看过的。 那吨位虽然只有五百公吨上下,可这个吨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蒸汽动力与船体结构的最优化。 再大,就需要增加蒸汽机,以保障船舶的速度。可增加蒸汽机就需要改动船体的内部结构,会对船体的储藏空间——食物、水、弹药和最最重要的煤炭,后者直接关系到船舶的续航长度——造成重大影响,并且这还影响到了船舶的造价,性能换算之下,倒是五百吨级的机帆船最划算。 而法国造的机帆船的船艏和船尾处也有炮塔,只不过那炮塔是半封闭性的,而眼前的这两艘机帆船的炮塔是全封闭的。 欧洲现在有一个‘谣言’传播的很广——中国人不会满足他们现在的收获,中国正在趁着欧洲人搞内讧的机会,偷走欧洲大航海以来三百多年辛苦努力的成果——美洲。 路易·波拿巴本人是认同这个‘谣言’的。但很显然,这没有半点用处,英国人、奥地利人、普鲁士人,还有现在的法国人,都不愿意让出自己在欧洲的既得利益,那么战争就是必须的。 在欧洲的军政界,欧洲人已经普遍认同了中国的陆战实力,那庞大的人口和物质财富让中国本土变得神圣而不可侵犯。但欧洲的军政界对于中国人的海军还保持着很高的优越感。 中国人的海军虽然建设了三四十年,但无论规模还是质量,的确不能同欧洲相比。对比他们那庞大的不可想象的陆军,他们的海军力量相当可怜。尤其是近些年,中国人已经停止了自己的军舰建造。 可是作为一个‘局外人’,路易·波拿巴却仿佛从驻欧办递给他二哥拿破仑的机帆破袭舰的信息上看到了中国海军发展的未来道路。 中国人已经抛弃了风帆战舰了吧? 他们是不是把自己的智慧和财富更多的投入到了蒸汽轮船上呢? 中国拥有让整个欧洲都非常忌惮的武装力量,这是事实。但因为海军的缘故,这一威胁还不至于要了欧洲各国的老命。风帆战舰在航程上有着无可避免的缺陷,这是再强大的国力也无法弥补的。 可是当风帆战舰换成了蒸汽战舰呢? 只要有煤,天边它们也能抵到啊。 直觉告诉路易·波拿巴,蒸汽船的前途无比光明。现在的机帆混合动力船或许只就像几千年前的独木舟,但随着科技的发展,机帆船会一点点强大起来。就像独木舟与一级风帆战列舰的区别一样! 路易·波拿巴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他的二哥与中国保持着良好的友谊,让法兰西在第一时间跟上了新时代的脚步,而且更重要的是短时间内他还真的看不出机帆船对欧洲的威胁。可能哪个时间是几十年、上百年后吧。 而至于美洲的归属,反正美洲不属于法国。那就随他去吧! 路易·波拿巴虽然同拿破仑渐行渐远,可他也不至于为了所谓的‘欧洲利益’而希望拿破仑的利益。 美洲可以说是属于英国的、西班牙的、葡萄牙的、中国人的、美国人的,但就是不属于法国的。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第九百八十三章 与中国争锋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寓意是指: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途中定会遭受大大小小的挫折与磨难,英雄自古多磨难么。同时会有许多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更会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人生感慨。 但是拿破仑的人生却是彪悍的人生。 1806年秋冬时候开打的欧洲战争,第一战他就指挥大军将普鲁士军队彻底打崩,达武的第三军在开战的第二十天就进入了柏林。霍恩洛厄亲王和冯·吕歇尔将军率领的普鲁士残军分别在柏林沦陷的三天后和十天后投降,整个普鲁士王国在他的兵锋下只坚持了一个月,在俄军的大部队还没有进入到普鲁士的时候就宣告完蛋。 到了1807年,这也是拿破仑的辉煌之年,比三皇会战后都要更辉煌。 第四次反法联盟彻底失败,《提尔西特和约》合约的签订让拿破仑成为了真正的欧陆之王。 陈鸣在上辈子虽然玩过《拿战》,但只是浅尝辄止,而其他方方面面,说真的,很多的记忆他已经模煳了。他知道拿破仑在1808年打大板鸭,1812年打俄国,1814年完蛋,英国人牵头掀起的反法同盟一共历经了七次,但具体的细节他现在真的不知道,就算是他刚刚穿越的时候,那时候他大脑最是活跃,他也记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就比如这第四次反法同盟的战争经历,当谢清高把普鲁士‘一月而亡’的消息转到陈鸣手中的时候,陈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普鲁士啊。 就算如今的普鲁士距离德意志第二、第三帝国还有很远很长的路要走,可也不至于一个月就完蛋啊。腓特烈二世塑造的普鲁士威名被腓特烈·威廉三世彻底毁坏。法军进攻普鲁士,与其说是一场战争,还不如说是一场行军。 真正的战争只有不到五天时间,决战更是短短的两天,两天时间里法军连续打了两场战役,消灭了普鲁士人超过五万军队,迎战的十余万普军非灭即溃。‘御驾亲征’的腓特烈·威廉三世完全可以同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的拿破仑三世相媲美,短短几日里就让普军主力濒于全军覆灭之境地,短短一个月内偌大的国家就完蛋了。 消灭了普鲁士的法军接着与俄军战斗,结果不言而喻。俄国人丢掉了上百门六角炮给拿破仑。 除了东北欧,西欧和中欧几乎都处在了拿破仑的统治下,欧陆的精华区域除了大不列颠,都完全臣服在了拿破仑脚下。 驻欧办在今年的夏季开始,就以一周一封传信的频率在同南京联系。因为第四次反法同盟彻底破碎了,法兰西同普鲁士和俄罗斯的协议要签署了——英国人还依旧强硬的与拿破仑为敌。从欧洲快速发往中国的通信虽然代价不菲,但为了让陈鸣和陈汉的当朝重臣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了欧洲局势的变化,些许代价也是值得的。 特别是那个让陈鸣牵肠挂肚的《提尔西特和约》,在不到半个月的谈判期间,谢清高往南京传递了三封通信。虽然这通信很频繁,频繁到似乎没必要这般频繁,但那每封信中都言之有物。 拿破仑在第四次反法同盟破灭后的签署协约中,极大地消弱了普鲁士王国,但对俄国却非常宽容。 “陛下,谈判结束了。”高彦明拿着新到的驻欧办消息,对陈鸣禀告说:“根据和约,普鲁士仅仅留下了‘旧普鲁士’、波美拉尼亚、勃兰登堡和西里西亚四个省,其余领土均被割去。易北河以西的全部普鲁士领土都划入了新成立的威斯特法利亚王国,此王国由拿破仑的幼弟热罗姆为国王。普鲁士第二、第三次瓜分波兰所获得的绝大部分地区则组成华沙大公国,由拿破仑的附庸萨克森国王兼任大公。普鲁士的领土支离破碎,面积仅相当于萨克森王国。” 陈鸣跟前有着一副详尽的欧洲地图,随着高彦明的禀报,侍从室的随从迅速的变换着地图上的颜色。合约之后的普鲁士真的很小,这一协定可以说是让普鲁士与法兰西种下了百年仇恨之根。 作为一个穿越者,陈皇帝很清楚原时空历史上法德之间的种种矛盾和剧烈冲突。 可以说拿破仑的做法起到了一个剧烈的推动作用。 这让普鲁士彻底失去了欧洲强国的地位,沦为德意志一个小邦。而且和约还责成普鲁士将军队裁减到4万人,偿付法国一亿法郎的赔款。在赔款未偿付前,法军驻扎在普鲁士境内。另外,普鲁士必须参加大陆封锁体系。 拿破仑把普鲁士打了个半身不遂,然后圈养在了病床上。看着这苛刻到极致的条约,陈鸣都觉得拿破仑有吞吃普鲁士的可能了。 但拿破仑对沙俄却是极其宽容的。俄国不仅没有失去领土,还得到前盟国普鲁士的波兰领土比亚威斯托克地区。但是,亚历山大一世也必须承认法国在德意志地区占领的土地和拿破仑在那里所修改的疆界,以及拿破仑对伊奥尼亚群岛的统治权,同意成立华沙大公国(这是法国在俄国边界上的一个军事基地),并参加对英国的封锁(即所谓大陆封锁)。亚历山大一世还要承认莱茵同盟;承认拿破仑的兄弟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承认荷兰并入法国,承认热罗姆·波拿巴为威斯特法利亚国王。 这些条件看起来反对苛刻,可很多都是不沾染俄罗斯本身利益,就比如承认莱茵同盟;承认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承认荷兰并入法国,承认热罗姆·波拿巴为威斯特法利亚国王;这些要求就是都承认了,也对俄罗斯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就如今这战败的情况下,如此条件已经是极其宽容的了。 要知道俄罗斯还从普鲁士那里得到了大片的波兰土地。虽然华沙大公国的成立也让圣彼得堡很难受。 陈鸣静静地聆听着高彦明接下的汇报:法俄两国还签订了攻守同盟条约。两国保证在各个地方,在一切战争中,对一切国家都采取一致行动;并保证为此而动用自己的全部兵力;保证不单独进行媾和谈判。条约规定:如果英国不接受俄国的调停,或者在1807年11月1日前不同意在承认海上自由和退还它在1805年后所夺取的海外殖民地的基础上签订和约,则俄国应断绝同英国的外交关系,并参加大陆封锁体系。此外,俄国有义务建议奥地利、瑞典、葡萄牙、丹麦四国加入对英战争。 如果其中一国拒绝,则俄国将对该国宣战。 拿破仑也向俄国保证:一旦这期间奥斯曼帝国向俄罗斯发起战争,法国将和俄国一起对奥斯曼采取共同行动。 要不是亲眼看到驻欧办的汇报,陈鸣真的不敢相信拿破仑会这么没底线。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廉耻道义的。 奥斯曼可是法国的强力支持者之一啊。他们顶着英国人的压力,不断地向法国输送拿破仑所需要的各种军需物资,而现在拿破仑面临着俄国人的‘友谊’时却毫不犹豫的把奥斯曼给卖了。 当然,这还不是给陈鸣震动最大的消息,更大的震动来自最后从高彦明嘴里蹦出的那句话。 “什么?拿破仑要对伊比利亚半岛动兵?” 陈鸣的记忆里,拿破仑是1808年才入侵西班牙的。虽然世界与他记忆里的世界已经改变了很多,可是拿破仑的人生经历让陈鸣相信了历史修正性的存在。在拿破仑的人生轨迹中,不管他偏离了自己的原定人生计划多么遥远,一股无形的力量总是把他重新拉回既定的轨道。 1795年、1796年,1798年,1799年,1804年,1806年…… 拿破仑无数次偏离了‘方向’,最终却又无数次回到了预定轨迹。第四次反法同盟兴起和破灭的时间与历史都非常的相符。 “陛下,拿破仑如果真的对伊比利亚半岛动兵,他就是犯了兵家大忌了。”法国很可能要两面作战,因为有迹象表明奥地利正梦想报复两年前的战败之耻。这一消息,驻欧办早就通报给了南京。 甚至于拿破仑之所以对俄态度宽容,很大的原意就是因为奥地利的蠢蠢欲动。拿破仑需要尽快安抚下俄罗斯,然后震慑于奥地利。 陈二宝已经颐养天年了,接替他位置的是陈启。 高彦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所有的情报他都汇报清楚了,下面就是内阁、大都督府的重臣要员们从中分析了。 普鲁士被一干人抛在了脑后,现在西班牙人才是重点。 拿破仑要侵入伊比利亚半岛,这一行径对照一下去年他和曼努埃尔·戈多伊相勾结,趁着马德里发生政变而窃取了整个西班牙的权利的行为,真的是让人对他的‘个人品行’有了新的认知。 “大陆封锁令……,或许站在拿破仑的立场上,他必须制裁伊比利亚半岛。”庞振坤看着眼前的世界地图道,他看问题的角度与陈鸣与高彦明等又有不同。 陈鸣的眼睛也看着世界地图,整个世界的东方都已经被中国红给渲染,整个东方都臣服在了他的脚下;然后他再看着被法国的红色染红的半个欧洲,冥冥中的一股别样的气息在干清宫内升起。 中法之间,东西之间…… 不少人的目光随之都凝聚在了美洲。 …… 广阔的欧陆都已经臣服在了拿破仑的脚下,但英国人依旧在与拿破仑为敌,拿破仑要成为全欧洲的主宰,现在剩下的唯一敌人就是英国。 可惜法国的海军不争气,就算与西班牙海军联手,战舰规模明明大过英国人,可结果还是一败再败。 当然,这一现象对于中国是有利的。法西舰队要是不败,麻烦的就是英国人了。拿破仑要是真的彻底征服了欧洲,他下一个对手就该是中国了。南美洲在拿破仑手中绝对比在半岛人手中更让中国难以拿到。 纳尔逊凭借着赫赫战功已经升上了伯爵,带领着英国大舰队游弋在比斯开湾,法兰西的海军舰队却只能保护一下自己的近海港口。这让拿破仑既愤怒又感觉到屈辱。 在陆地上,巨大的成功让拿破仑变得高傲起来,他已经有点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意思了,他深信自己在战略和谋略方面都是无懈可击的,他是欧洲最伟大的军人,他的军团也是所向无敌的。整个欧洲在他面前都是一副钢琴的键盘,他可以在上面随心所欲地弹奏狂想曲。 但是海上的情势却狠狠地打了拿破仑的脸,他登陆英伦的计划遭到了彻底失败。 而且拿破仑深深地知道,欧洲的未来就在于海外,没有了海外辽阔的殖民地,‘欧洲’洲就不再是欧洲了。同样的,欧洲人再长时间的打下去,他们在海外的家底就全部被‘小偷’盗走了。 中国已经趁着欧洲的战乱夺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拿破仑深信那个‘谣言’,他坚信中国人的胃口远远没有满足,他们的目的就是夺取整个美洲。 拿破仑也恐惧中国那强大无匹的实力,他很清楚中国的底蕴,只靠法国是抵挡不住中国的。人口、物资、经济,法兰西都不是对手。如果法国要单独的对战中国,那就像是勇敢的冲向大风车的唐吉坷德。 要抵抗中国,他就必须把整个欧洲统一的整合起来,凝聚起整个欧洲的力量来与中国争锋。 路易·波拿巴在给拿破仑的来信中又说,中国在承天三十一年开启的新一轮人口普查表明,中国本土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两亿五千万,如果把南洋和南明州的人口算上,中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个亿。这还不算他们在美洲的移民!而整个中国的年财政收入达到了42亿华元,同时中国的国有矿产公司还有大笔大笔的黄金白银被直接送到国家金库。 这是需要整个欧洲统一起来才能抗衡的帝国。 拿破仑已经征服了欧洲,他就要站在欧洲的巅峰上为整个欧洲考虑。 第九百八十四章 陈汉霸业 拿破仑只要一想到庞大无比的中国,他就感到仿佛有一座大山从头顶压下。他觉得时间很紧迫,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浪费。 ——中国人这些年已经在很大程度上理清了美洲内部的麻烦,印第安人被慢慢同化,黑人变得驯服,白人和混血儿被他们驱除、逼迫到南美,同时大量的移民到美洲,他们正在迅速消化已掠夺的果实,很可能他们下一步军事动作就已进入了倒计时。 所以拿破仑要尽快的压服英国,只有让英国人臣服了,整个欧洲才会迎来真正的和平。他才能真正的统合整个欧洲的力量,来捍卫欧罗巴的利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拿破仑的眼光已经不再拘束于法国一隅,欧洲一地,而开始放眼全球了。 任何一个有识之士都能看出东方崛起对于欧洲利益的影响,拿破仑自然也明白。 只不过法国海军的不争气让拿破仑直接登陆英国的企图变得不切实际,现在拿破仑制服英国的唯一希望就是依靠大陆封锁,从经济上窒息英国。 而至于他为什么要进军伊比利亚半岛,那就完全是因为这里是他封锁英国的一个漏洞。西班牙也好,葡萄牙也好,全都没有认真遵从拿破仑的大陆封锁令。他们在不停的对英国走私物质,这是在挖拿破仑帝国的墙角。 …… 陈汉内阁重臣和大都督府的将军们分析的并不差,一些问题就连陈鸣自己都忽视了。比如说拿破仑对于中国的看法。 驻欧办与拿破仑建立亲密联系都已经有十年了,双方配合默契。陈鸣已经‘习惯’了拿破仑,但拿破仑到底不是中国人,他代表着法国的利益,也有可能代表着欧洲的利益,但绝不会代表中国的利益。 事实上两边的人情往来在经过了‘路易斯安那’的买地案之后,拿破仑已经彻底偿还了中国的人情。接下来的就都是利益往来了。 陈汉需要拿破仑继续祸祸欧洲,拿破仑也需要中国的物质和情报支持。 可拿破仑毕竟已经征服了欧洲,而且短期看他的这个帝国还相当稳固,拿破仑已经走到了欧洲大陆的巅峰,那么眼光自然就跟原先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拿破仑注重的只是法国在欧陆的利益,海外的殖民利益拿破仑无法顾及到。那么现在的拿破仑作为欧陆主宰,看问题的角度就要从整个欧罗巴文明的利益出发了。 东西方文明的竞争,黄白种族的冲突,这些不可避免的就来到了拿破仑的面前。虽然中国强大的让人绝望,但拿破仑显然不会低头服输,他要带领欧洲取得更辉煌的荣耀。 因为这一刻欧洲白人的利益与他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如此情况下拿破仑急于压服英国人,急于弥补自己的大陆封锁令在伊比利亚半岛的漏洞,也就可以理解了。 想必拿破仑是很看不起大板鸭的,觉得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能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掌握在手中。 伊比利亚半岛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英国舰队又完全控制了比斯开湾,控制了整个大西洋和地中海。而且,岛上的西班牙虽然是法国的同盟国,但是从1805年海战大败后两边就貌合神离了,1806年马德里发生的政变更是有着深深地反法气息。岛上的葡萄牙人除了少数亲法派外,大多数也是站在英国一边。因此,在没有占领伊比利亚半岛前,想要岛上的国家严格执行这个会使本国经济遭受严重损害的大陆封锁政策,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些消息连陈鸣都知道,陈鸣不相信拿破仑会不知道。而且就算拿破仑真的不知道,驻欧办也会提醒他的。 西班牙和葡萄牙虽然不敢质疑地接受了拿破仑的“大陆封锁令”,但暗地里对走私采取的却是默许和宽容的态度,有时甚至明目张胆地违抗拿破仑的敕令。 现在拿破仑为了将英国完全封锁死,决心征服伊比利亚半岛也算合情合理。 只不过马德里政府虽然腐朽软弱,但上千万的西班牙人可不软弱。法国在西班牙的战争泥潭可是拿破仑帝国走向灭亡的起点! 历史上的法国人在伊比利亚半岛搅和了足足六年,英国人大力援助西班牙之余,甚至不惜亲自出马,派出龙虾兵登陆伊比利亚半岛。阿瑟·韦尔斯利,赫赫有名的威灵顿公爵,大名鼎鼎的铁公爵,那都是在西班牙战争中彻底名声远扬的。法国被牵制了大量军力不说,一场场会战和无时无刻不在的游击战,也让法兰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特别是1812年的征俄惨败之后,法国一边面对第六次反法同盟的进攻,另一还要继续维持西班牙的惨淡局面,怕西班牙和同英国一块在法国背后插刀子么,结果两面临敌,双线作战,兵力紧张到了极点,最后结局也惨淡到极点。 但是在陈汉的内阁重臣和大都督府将军们的口中,拿破仑进军伊比利亚半岛的利益却远比害处要高。没有人相信西班牙会变成一个大大的泥潭,吞噬掉法国的无数军人和财富。很多人都认为这场战争会非常快非常轻松的结束。 可能都不会比拿破仑征服普鲁士的时间要长。 陈鸣却又一次面临着‘先知’的尴尬了。 他是知道‘历史进程’的,可他找不出足够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大臣重将。数十年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陈鸣却始终无法解决这一问题,他真的不想拿破仑这么个好棋子就如此的走向灭亡。 陈鸣忘了太多的记忆,如果他还记得拿破仑会把自己的大哥从意大利转封到西班牙,他就能让一部分大臣相信,西班牙真的有可能成为法国的血肉磨坊。 拿破仑等于是废除了西班牙的波旁王室,把自己的哥哥转封到西班牙当国王,他这是在随意玩弄着上千万西班牙人的尊严。这必然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反噬的。 可是陈鸣忘记了,他只记得了入侵西班牙是拿破仑帝国破灭的导火索,但他说服不了自己面前的任何一个人。后者们倒是兴致勃勃的谈论起了帝国对于南美的攻势! 是的,在所有人确定了拿破仑入侵西班牙的行为不可避免之后,他们的注意力就立刻转移到了美洲。 西班牙本土要遭受法国的入侵,这自然是中国撷取他们在美洲的殖民地的最佳时机。 欧洲人说中国像一个小偷一样偷走欧洲三百年来大航海进程收获的丰硕果实,那真的一点都不假。 陈鸣能从与会众人的眼睛里感受到他们的热烈,那是一股让他这位皇帝都感觉着发烫的意志。 这是‘众生’的意志! 陈汉对南美的攻势代表着对‘海外封国’最后的一步,也是陈鸣那宏图霸业的重要一步。 满朝的文武大臣,这些年对于陈鸣的坚定支持,他们求的不就是一块封土吗?虽然这是对西班牙的落井下石,是对西班牙的趁火打劫,但这有问题吗? 这些人身上腾起的那股炙热意志,如同火山爆发时流淌的炙红岩浆。陈鸣的眼睛都能看出这些人头顶的气柱如沸腾的滚水一样在急速翻腾,他连片刻的犹豫都不带有,就直接认同了他们话题讨论方向的转移结果,也就是说——陈汉的第三次美洲战争要开始了。 同时陈汉需要关注的还有葡萄牙,作为比西班牙更加露骨的亲英国家,葡萄牙在这次浩劫中也必然无可幸免,那么葡萄牙在印度的殖民地就让南京大流口水了。 果阿、达曼、第乌和达德拉—纳加尔哈维利,前者几块殖民地连在一起,面积有4000平方公里,后者是两块间隔几里地的‘飞地’,但面积也有500平方公里。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动葡萄牙在印度的殖民地一定会让美洲的葡萄牙人大力支持西班牙,但陈汉最顶层的文武大员全都不在乎。这话说的就像,陈汉往南进攻西班牙殖民地后,巴西的葡萄牙人会感觉不到威胁一样。 南美的问题早就有定论,陈汉不南下也就罢了,葡萄牙人会是陈汉在美洲的一个好盟友。一旦陈汉南下进攻南美洲,巴西的葡萄牙人必然会全力支持西班牙。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的,欧洲人外交手段玩了好几百年,葡萄牙人不是白痴。 那既然如此,陈汉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呢?就像英国人在荷兰被法国吞并之后,再度杀回好望角一样,陈汉也该借此机会扩大自己在印度的地盘。 西开普敦现在已经是英国人的地盘了。陈汉遵从自己的诺言,这让有感印度利益持续受损的伦敦所产生的对华不满情绪得到了很大缓解。 陈汉这件事上做的太漂亮了。一点犹豫也没有就把好望角在内的西开普敦让给了英国人,英国人一声炮响都没有打就获得了一块宝贵的殖民地。 他们赚了大便宜。 英国人对于中国对东开普敦地区的执念有些怀疑,可再多的话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也闭上了嘴巴。 现在陈汉就打算用这点人情来换取英国人的‘漠视’。在中国吞噬果阿这些葡萄牙殖民地的时候,只要他们闭上嘴就OK! …… 回到后殿,陈鸣看着墙壁上挂起的另一幅世界地图,他现在对于美洲的战争不怎么关心。 大板鸭已经衰成了这么模样,美洲之战还有反复的可能吗? 或许经历了法西战争之后,人口大减的西班牙本土还能有更多的空余之地来接受美洲的回迁移民。 陈鸣感觉着可笑。战争还没有爆发呢,他的大臣们都已经为南美洲的那些白种人和混血儿找到了‘归宿’之地。 而从这个侧面也能反映出一个事实,这些人的心完全被南美被海外封国也引爆了,现在他们的渴望被诱发出来,已经形成了一种执念。这股爆发出的力量,连陈鸣都不敢阻挡。那就是从九天之上倾泻下的天河,有着无可阻挡的伟力。 陈鸣已经用哪个香饵吊了他们三十年,三十年的日思夜想,三十年的努力奋斗,这股情绪一旦爆发出来,老天爷也无法阻挡。 而既然无法阻挡,陈鸣也就不打算去阻挡。 拿破仑要打西班牙就让他打去吧。辉煌的拿破仑帝国受到一些削弱也好,只要筹谋那关键的1812即可。 而满朝的勋贵宗室和文武大臣,要爆发也好。这一波大爆发会变成一股巨大的推动力让中国的整个社会生产力完成工业革新。 建设美洲这个宏伟的命题,这个巨大的市场能让中国完成最后的蜕变。而当中国彻底完成工业革命之后,世界都将是中国的。 但也正是因为美洲战争的天时地利,陈鸣对一场主动要胜利,注定不会有大的波折的战争是不感兴趣的。他现在更关注欧洲,不是欧洲即将发生的战争,而是欧洲的局势。 陈鸣虽然要利用拿破仑消弱欧洲,但他也不愿意看到拿破仑落得如历史上那般凄凉的结局。 陈鸣不想看到一个辉煌的拿破仑帝国,可他更希望法国的拿破仑王国继续存在…… 第九百八十五章 黑非洲的黑王国 “班载!班载……” “中国大皇帝班载……” 美洲的战争爆发的很快,当南京高层做出了决定之后,当陈鸣决定顺从这股强大的意愿之后,短短两个月后,就在西历1807年的12月,中西第三次美洲战争爆发了。 大批的中方军队从北面狂卷而下,他们中有中国人,有日本人,有暹罗人,还有印度安人和黑人。 陈鸣做出了一个‘伟大’的承诺:任何一个在接下的美洲战争中立下功勋的国家,都能得到最宝贵的回报——那就是领土,就是海外殖民地。 虽然那地盘是在万里之外的黑非洲,但这也是最最美味的诱饵,让日本、暹罗这两个跟随着中国已经走上了近代化路程的国家,垂涎欲滴。 一个营的暹罗兵乘坐着两艘飞剪艏战船,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美洲。而德川幕府则在付出了重大的代价后让美洲墨西哥区境内的三千日本治安队和一千多人的挺身队官兵,以及数百日本移民,重新变成了幕府军队。 作为第三次美洲战争的中方先头部队——南下一军团第一支队,义无返顾的扎进了战争中。 而印第安人仆从军的建制在这些年中已经一点点消失了,他们不是在陈汉的支持下‘返回’了祖辈生活的地方,就是一点点被‘美好’的生活所腐化,忘掉了过往的坚持,一点点的变成一个中国人。 之前说过么,印第安人是黄色皮肤,比起白人来更容易融入中国社会。 而黑人就更应该去战斗了。 陈汉给他们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承诺,他们有朝一日要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去,成为一个自由的,有着属于自己的土地的人——一百积分就可以换得一英亩【6.07华亩】的土地。 他们在美洲的表现就是在为自己的明天而努力,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 但是他们在种植园在建筑队的劳动再尽心尽力,他们也只能成为地位低下的平民,而不能成为贵族。 想要成为贵族,想要在未来成为官员,那就必须为中国打仗。 战功最卓着的人甚至能在未来成为黑王国的国王。 是的,陈鸣可没准备在非洲的东海岸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黑共和国,那必须是黑王国,他都已经为之构建了严格的社会等级制度。甚至他都会允许这个王国蓄奴,反正黑非洲的黑蜀黎无穷无尽,而要发挥出黑非洲的人力优势,蓄奴就是一个很有效很必须的手段了。 黑人要有强力的压迫才会产生前进的动力!陈鸣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黑人的脑子大家都是知道的,总体来说不算聪明。 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老家非洲的自然条件太好,就像南洋的那些土着猴子一样,生存过于容易的缘故,不需要努力、不需要转动脑子,就可以轻松的活下来。久而久之,就智商退化,都成为笨蛋了。 这种生存环境是中国所不能比的,是欧洲所不能比的,是两河流域的天方先民所不能比的。任何一个伟大的文明诞生,那都是在无数磨难和铁血中趟出来的,‘聪明和智慧’早就在这一过程中印刻在了民族的骨子里,又懒又笨的家伙不说没有,但绝没有成为民族的主流!不过,什么事儿都不能以偏概全,或者说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黑人当中也是有一些聪明人的,后世的奥观海就是一个代表么。 这家伙绝对是一个聪明人,而他身上的那一半黑人血统如果是愚蠢的,他个人也聪明不起来不是? 但奥观海能在灯塔国总统的位置上一坐八年,可要是把他扔到黑非洲某小国去干总统,还能不能一干就是八年,那就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了。 这能说明非洲小国的政治比灯塔国还要复杂麻烦吗?当然不是。而是因为黑非洲运行的是一套完全不同于灯塔国的游戏规则。 灯塔国的民主自由在黑非洲是玩不转的,二百年后玩不转,二百年之前更玩不转。 这也是陈鸣在黑非洲搞钻制王国的理由,当然对于一些正直的民主斗士们来说陈鸣的理由是绝对的歪理邪说,但这套歪理邪说在如今的中国却很有市场。 开眼看世界三十多年,中国人对于世界的认知已经很清楚明了,也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某个认知——白人是文明人,黑人是野蛮人。 对比欧洲的白人至上主义,中国当然也有‘天朝上国’主义,但官府的引导作用是巨大的。三十多年的时间,白人也文明人,一神文明是一个不错的文明,这一概念已经普及全国。 这点上倒是比欧洲人更客观。 但是中国人也好,或者是以中国人为代表的黄种人,和欧洲白人为代表的白种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深深地歧视着黑人。 很多中国人提起来对黑人的认知,对黑人的印象,那就是又懒又笨,愚蠢无知。 黑人笨蛋多,聪明人少,而且大部分人都很懒,所以要想黑王国能顺利的发展起来,就必须要由少量的既聪明又能干的黑人去统治大量的又笨又懒的黑人,前者必须对后者拥有绝对的权利,或者说这就是钻制统治,黑王国必须是钻制制度。 就像种植园里的白人监工一样,用鞭子和棍棒驱使着那些笨蛋和懒鬼进步、劳作。所以钻制、蓄奴、封建等等这些‘落后’于世界主流的制度,却可以尽数施加在黑王国身上,这才是适合黑王国的制度。 干什么事儿都要因地制宜,都要讲究一个可观情况,不能死碰硬套。 黑王国如果能发展起来,从历史的角度上看,这对整个黑非洲来说都是好事情,比任何其他的帮助都有效! 所以,中方阵营里的黑人军团英勇作战需要理由吗?他们值得吗?那必须是值得的。 因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想当官,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想成为贵族,甚至是大贵族,他们想要自己,想要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那就必须去用生命来奋斗。是以,这些黑人军团的作战勇敢指数是绝不弱于日本的。 战争一开始,中国的大军就不可阻挡的涌入了哥伦比亚。 西班牙在哥伦比亚与巴拿马分界线上修筑的多座防御要塞根本就没起到作用,因为美洲舰队的海军陆战队直接就在海岸线上登陆,完全是绕过了前线的防御要塞,军队直接出现在了修建于1675年的麦德林城外。这座哥伦比亚都督府的第二大城市,本身的定义是哥伦比亚北方防线的总后勤基地,现在却成为了抵挡中方军队攻势的最前线。 中国军队的喊杀声,这个时候已经在麦德林城的郊外响了起来。为了抵挡中国大军的入侵,西班牙人紧急抽调了大量军队回援麦德林,另外还紧急修筑了多座混凝土防御工事。 相邻的几座城市,比如基布多、佩雷拉、伊瓦塔纳的民兵也纷纷向麦德林城汇集,他们沿着城外的防御工事挖掘堑壕,设置鹿砦、拒马、胸墙还有铁丝网。但兵力的弱势还是显而易见,再怎么紧急抽调兵力增援,麦德林的守军满打满算也不过10000人上下。 而从西北海岸线登陆的陈汉军队,光是陈汉的正规驻屯军就超过了一万人,再加上藩国军队、派遣军、附庸军【日本、暹罗】和义勇军【黑人、印第安人】,总兵力超过了三万人。 负责防守麦德林的奥西维森少将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虽然麦德林城有充足的作战物资,还有一万军队以及比较完善的防御体系,但西班牙人在美洲真的被陈汉给打怕了。 陆地上的战斗前后延续了几十年,西班牙愣是一胜难求。 这太挫伤西班牙军队的斗志了。 而亏得西班牙人在之前已经做了战斗动员,那是针对葡萄牙的。事实证明,1807年的拿破仑没有立刻对大板鸭撕破脸皮,他把自己的战争矛头首先指向了葡萄牙。 他写信给西班牙的卡洛斯四世说:“过去16年来,葡萄牙的行为完全是一个无耻的英国附庸,里斯本港口对于他们而言,也就变成了一个取之不尽的宝库。……封锁里斯本和阿波托两个港口正是时候。我预计朱诺将军的军队在11月1日可抵达布尔戈斯,以与陛下的兵力会合,那时我们就能用武力占领里斯本和整个葡萄牙。以后我与陛下会合商讨该国的处置,但无论如何宗主权一定是属于你的。” 这是驻欧办从马德里那儿拿到的‘原件复印件’,马德里人未尝就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西班牙王国的仇敌中国人做交易,但只要有金钱,黄金就像上帝的恩赐一样可以救赎他的全部罪恶。 中国,二十多年来,一直是马德里最最痛恨的国家。但依旧有很多马德里的达官显贵愿意与驻欧办做交易。所以卡洛斯四世的宫廷对于驻欧办来说就根本不存在秘密。 这封信被驻欧办送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承天三十四年的正月了。美洲的战争早就打响。 很明显,拿破仑欺骗了马德里。但他这样做无疑会让法国征服伊比利亚半岛的难度大大降低了。 西班牙军队配合着法军扫荡了整个葡萄牙,带领法军进入里斯本的人是安多歇·朱诺。那个在拿破仑最最落魄的时候,依旧不离不弃的富裕农场主之子。 而就像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西班牙军队配合法军进攻葡萄牙一样,美洲的西班牙军队也再次对着巴西伸出了贪婪的爪牙。只不过西班牙人刚刚动员起来,中国人就打过来了。 防守麦德林的奥西维森少将信心严重不足,中国与西班牙的战争,哪一次不是西班牙人大败而溃?虽然现在西班牙军队里的线膛枪装备率已经比上次战争有了绝大的提升,防御战也有利于线膛枪的发挥。可奥西维森已经提心吊胆,而且他面前的这些身材矮小,喊着‘班载!’‘班载!’的中国士兵,士兵难搞…… 第九百八十六章 要命的诱饵! 幕府军队是三天前的下午开到前线上来的,他们是第一批赶到麦德林的进攻部队。 而且是五千人一个不剩的全部到了麦德林的西郊。 战斗在他们抵到的第二天就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整整两天,而西班牙殖民军的敌人也不再是最初的那五千日本幕府军队了,而是超过三万人的大部队。 一些新到的军队只是简单的扎好帐篷,挖掘了一些防御工事,就急急忙忙的展开了进攻。这般表现显得有点急躁了,但这也表现了进攻部队的强大信心。反正这里有山头可以依赖,在山岭的背面宿营,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都能依赖山头山岭作掩护,大大节省了新到部队的时间。 炮火越来越猛烈,从一开始的十几六角炮门到现在的五六十门,还有那过百门的滑膛炮。把这些大炮从海边通过山路谷地,一路拉到麦德林来可不容易。一门门大炮都在猛烈的轰击着,打得蹲坑的西班牙人一个个土头灰脸,抬不起头来。 虽然六角炮的威力比起火箭弹来差远了。但如今的火箭弹却也是需要依靠着六角炮才得以发挥自己的威力的,即使眼下的战场是山地丘陵地带。 ‘腿短’的伤不起啊。 现在战争的战斗,早就以六角炮为主,滑膛炮为辅,杂之线膛枪,最后是火箭弹了。 而火箭弹之后还有火箭炮、臼炮和小炮,配合着手榴弹和海量的线膛枪,从远到近,火力全部覆盖了整个‘战场’,可以说从两千米开外到战壕前就再没有‘空白’之地。 “班载?!这群可恶的日本猴子!愚昧的笨蛋,中国人的替死鬼!” 奥西维森少将所在的位置是相当靠近的,在一线侧后方一处山坡的北面,他要‘亲临一线’鼓舞手下士兵的斗志么。以至于现在他都能很清晰地听到了幕府军队的喊杀声。 坚固隐蔽的观察哨里,奥西维森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举着望远镜打量着远处那些穿着黑色军装的小个子东方人,真是矮小啊,这么点儿个,肉搏的话,奥西维森觉得西班牙士兵能一个打他们十个! 作为一个刚来到美洲不到两年的新人,奥西维森也有听说过日本兵的凶悍,可那只是听说。现在看到真人了,奥西维森怎么也不相信矮小的日本人会有传说中的那么凶悍。要是中国人还差不多! 但这些日本人至少很勇敢,很无畏,他们能顶着枪林弹雨亡命冲锋,他们是中国人最合格的炮灰。 “可怜的日本人,看上去像孩子一样。中国人只是在拿他们当炮灰。”奥西维森有些同情又幸灾乐祸的说道。 “阁下,日本人只是看上去弱小,实际战斗中真的很凶悍的。”奥西维森的副官犹豫了一下,小声的在奥西维森的耳边说道。日本人虽然个头很低,但他们长得粗壮敦实,肌肉发达,下肢粗壮,力量很足,训练更是优良。无论是突刺还是格挡,手臂上都带着一种超强的爆发力。相比之下,人高马大的西班牙人却显得有些笨拙了,更重要的是不够凶悍。 副官没有跟日本人真正的交过手,但他接触过不少从北方扯下来的爱国者,后者对日本士兵的评价很高,并不比中国人差。 “要压下一个队的日本兵,我们至少需要投入一个营!”这是那些在北方的山地里跟中国人打过残酷的游击战的爱国者们,评价起肉搏战中的日本士兵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而且现在西班牙士兵的斗志和勇气完全不能跟国防军里的日裔士兵,或者是挺身队的日本士兵相比。 奥西维森的副官说出了跟奥西维森想的完全相反的话,前者觉得自己这是尽心尽责,但这无疑让奥西维森非常的不高兴。可事实证明,后者说的话是正确的。 当穿着黑色军装的幕府士兵呈散兵状态,在后方强大火力的支撑下冲上西班牙人防御的山头的时候,双方开始了一场刺刀对刺刀的残酷肉搏。结果奥西维森吃惊的看到,足足两个连的西班牙守备驻守的山头阵地在一个连【队】的日本士兵冲击下分崩离析,他们只坚持了二十分钟,甚至还不到,就抱头而窜。 挺身队出现的年头已经超过三十年了。 早年的肉搏战时还喜欢挥舞着武士刀的日本士兵现在是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日本人在从小时候就开始练习‘枪术’,而不是拿武士刀噼人。 是的,枪术。日本人把刺刀训练叫做‘枪术’。越来越多的日本武士家族抛弃了武士刀,练起了射击和枪术,这一传承按照世界科学技术的发展是持续不了太久的时间的,但短时间内真的让日本的军队兵源素质有大大的增高。 “班载!中国大皇帝班载……” 当冲锋的号角吹响的时候,南下第一兵团第一支队【五千日本兵】第五营一队队官板仓胜显,第一个跃出了战壕,然后将手中挥舞的武士刀笔直指向了前方。随后就看见六七十名穿着黑色军装的小个子士兵从堑壕里翻出来,人手一支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呐喊着跟在板仓胜显身后,在大炮的掩护下,开始新一轮的冲锋。 这个时候的板仓胜显不再是福岛藩主板仓胜长的嫡孙,他只是大军当中毫无分量的一名低级军官。 五千日军里头有很多从日本本土快船赶来的带兵军官,因为挺身队和治安军里的不少军官都不愿意重新回归日本,前者很可能已经拿到了中国的国籍,而后者至少也拿到了黄本本。他们可以不要命的给中国作战,却不能在日本的旗帜下为中国作战。 所以日本幕府以最快的速度组建了一批本土军官,用颠簸的飞剪艏战船送到了美洲来。板仓胜显是其中的一员,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日本贵族子弟,包括一些德川氏子弟。 板仓胜显这个队今天已经冲了两次,夺取了西班牙殖民军的一条战壕,两次冲锋和西班牙人打了两场白刃,从这点可以看出来西班牙人要不行了。之前日军都充不上西班牙的防御阵地的,而现在他们每次进攻都能冲上去。 板仓胜显队毙杀的西班牙官兵超过了五十人,他们自己也有十四人牺牲,二十人负伤。不过现在的第三次冲锋仍然劲头十足! “上帝啊!这些该死的日本人怎么那么能打!他们为什么那么忠诚的为中国人卖命?”奥西维森这个时候终于知道日本士兵的可怕了,他一万个不理解为什么日本军队会那么卖命的为中国人作战?他根本不知道非洲的土地对于日本有着多么强烈的诱惑。 之前的日本可是只把自己人当做佣兵投入到印度去,如此得到了中国的允许,都感恩戴德了。而现在中国是要在黑非洲寻一块土地给他们,让他们完全自由自主的支配。整个日本都沸腾了。 所以,半个小时的狂轰滥炸之后,硝烟还没有散去,黑色的大队日本士兵就好像潮水一样的涌上来。看的这位西班牙陆军少将的手都快把望远镜攥出水来了。这些日本士兵和他认知中的印第安人完全不是一码事儿,别看他们都是黄种人,身材都不高大,可日本人真是太勇敢了,勇敢的都有些不像话。 一次次的进攻,冒着凶猛的炮火,冒着密密麻麻的子弹,一次次仿佛不知疲惫的冲锋。他们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敢拉手榴弹和自己的敌人同归于尽,这真的是疯狂到了极点! 而且他们单兵素质也高,无论是射击还是拼刺,都比正规的西班牙士兵要强上不少,那些殖民军就更不是对手了。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居然敢在己方大炮发射炮弹的时候就发起冲锋,直到他们冲到西班牙阵地前百十米远的距离上,大炮才会停止射击,似乎一点不在乎误伤。而大炮一停,他们的射击和冲锋中携带的火箭弹就雨点一样丢过来了,真是压得西班牙连头都抬不起来。 “轰轰轰……”西班牙人的火箭弹也在全力的还击。浓浓的硝烟不断的从战场上升腾。 但是西班牙人的阵地在不断地丢失,他们的防线在不断的向后退缩,这样的结果持续的久了,那就是整个城外防线的崩溃。 “阁下,少将阁下,快离开这里,转移到麦德林城内去吧。” 并不被奥西维森喜欢的副官建议着说道。而这个时候,一个少校也气喘吁吁跑到了奥西维森跟前。大声叫喊着撤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整个城外防线崩溃在即。 三天不到的时间里,他们损失了超过一千五百人,城外的防线,尤其是西侧的防线,已经无法继续。 “什么?那么快就守不住了?”奥西维森震惊之余,额头上都流出了汗水。 要知道麦德林是一座谷地城市,它位于中科迪勒拉山脉西麓的阿布拉山谷,麦德林河畔。整个城市因为地势的原因——山谷地带,外边的山头丘陵,如果一层外壳,里头是谷地平原,东西狭窄,南北较长。麦德林河从城市中央穿过。 中国的军队从西海岸登陆,直接出现在了麦德林的西侧,如果有这条有着几座山头丘陵做掩护的西郊防线都只能支撑三天,那么没有了这层外壳的麦德林城又能支撑几天呢? 要知道麦德林城的东西纵深真的很短,奥西维森直觉上就觉得不靠谱。 中国人在西侧取得了战略主动后,他们就能顺着麦德林城的边往南去,一旦麦德林河被中国人切断,麦德林城再守不住的时候,他就只能带着残兵往北边的边地要塞撤退了。这可是自寻死路! “轰轰轰……” 又是一阵火箭弹爆炸的声音传来,中间还夹杂着惊心动魄的扔手榴弹比拼,不管是山头上的守军,还是山腰下进攻的部队,一团团的火球不断腾起…… 第九百八十七章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智利的阿塔卡马沙漠是世界上最最干旱的地方,这里经常长年累月的不下雨,东面的安第斯山脉就象一道屏障,挡住了来自亚马孙河流域可能形成雨云的湿空气。可就是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依旧有人类在这里生存。 尤其是这里的硝石和鸟粪资源被一步步发开之后,这儿的人口和经济迎来了一阵持久强劲的大爆发。 烈阳港作为陈汉在智利北部开发出的中心口岸,这里的人口已经在几年时间里增长到了上万人。一船船的华人和印第安人被送到了这儿,没有水,他们就用一张张稠密网幕,捕捉翻滚过山峰上的浓雾。 阿塔卡马沙漠虽然不下雨,但这里有来自南极的寒流产生了很多的雾和云; 让浓雾在网表面凝聚成水滴,再用管道引来应用。他们凭借这种方法积蓄水源,而且还有蒸汽汲水站,从蓄水层中采集的少量地下水,学习当地的原住民种植橄榄、西红柿和黄瓜。 几年的时间后,一座像模像样的港口城市已经在烈阳港崛起了。 而谁要是对后世的智利有不错的了解,看着如今的智利地图就能发现,这儿的烈阳港那就是后世智利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伊基克。 就在陈汉的大军如潮水一样涌入哥伦比亚,就在第三次中西美洲战争正式爆发的时候,烈阳港的一座官方招待所的二号楼中,一场关乎着南美印第安人命运的大会也正在召开。 会议室内摆放着西秘鲁的图帕克·阿马鲁三世、东秘鲁的胡安,和厄瓜多尔的博尔哈三人的画像。以此来表达大会代表对于印第安先烈们的追思和怀念。 阿马鲁三世、胡安和博尔哈三人,在先前的年月里,那是整个南美印第安人的榜样,是他们的民族英雄。这三个人带领着反抗西班牙暴政的起义军,在中国的支持和指引下,沉重的打击了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鼓舞了整个南美受压迫的印第安人的斗志。 纵然他们最后都牺牲了,那也是永远值得被印第安人记忆的英雄。 嗯,以上都是套话。实在点的说法就是,他们都是中国的炮灰。 但就算是炮灰死后剩下的灰有价值,陈汉也是能把炮灰重新抬起来的。随着第三次中西战争的开始,美洲的印第安人也在蠢蠢欲动。 比如智利南部的马普切人,他们现任的大酋长桑多斯就乘坐着中方的快船来到了烈阳港。 马普切人这几年的日子过的不要太好哦,中国虽然在理法上取得了整个智利的统治权,但中国人对智利南部的马普切活动区却并没有过多的干涉,非常尊重马普切人的权利。只是在马普切活动区内设立了诸多的货栈、庙宇、医院和学校。做生意比较公平,为人也很和气,高超的医术更是让马普切人为之依赖。这几年的时间下来,双方已经建立起了初步信任。 所以桑多斯来了,不仅他来了,桑多斯还来带了四个马普切人群体内比较有权势的酋长。他们五个要是出了意外,马普切人不说就群龙无首了,那也会狠狠地乱搅上一阵。 阿根廷大草原上的乌乔人也来了,还有乌拉圭的查鲁亚人,以及玻利维亚的克丘亚人和阿依玛拉人。 十多个印第安人分支,数十个酋长,齐聚一堂。 陈汉的目的当然是希望他们自己动起来,‘为自己民族的幸福生活而英勇奋斗’。 这当中马普切人做的最完美,在桑多斯来烈阳港之前,他们部族就完成了武装化。在陈汉的支持下,马普切人已经拥有了五六千杆火枪和几十门火炮,其中的燧发枪占了至少10%。对比印第安人往日的武备程度,马普切人都幸福死了。 他们在阿根廷城市托莫雷诺的族人,已经与当地的西班牙人展开了对峙。他们在自己的居住区设立堡垒和防御工事,因为托莫雷诺本来就是一个多民族混居的城市,就连城中都有印第安聚集地。当地的马普切人已经准备好了战斗。 这实在是很给力! 这个时空的马普切人生活区——智利南部和阿根廷的西南,印第安人的势力可比历史同期大太多了。整个托莫雷诺市区,印第安聚集地的面积占到了四分之一,再有城外的部族相唿应,西班牙人再清楚这是隐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托莫雷诺只是一个小城,背靠着齐科河,北边就是中央大高地,这地方生活的可没有多少白人和混血儿。 从托莫雷诺以西以北的大片区域里,遍布马普切人的部落,这个时候,也全都武装起来了。 当然,这里的白人也同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当地西班牙殖民城市的首府圣克鲁斯,在大西洋海畔,也是齐科河的尽头入海口,这个时候也已经完全动员,还将那里的印第安人都驱逐到了城外。 整个马普切活动区里,如托莫雷诺这座多民族杂居城市这般紧张的气氛者还有几座,现在都是一副马上就要展开巷战的紧张局面。 如同一个填满了火药的炸药桶,只要有一丝明火,那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爆炸。 现在桑多斯他们来到列日港聚会,发动起义这种事儿是一个大前提,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从中国人手里更多地争取到物质。 在如此局势紧张到将要撕破脸皮的时候举行的这样的大集会,怎么可能目的不重要?这里的印第安酋长们谁不知道火器的重要性?枪炮的威力是长矛短弓所不能比的。 烈阳港的印第安人也知道今天的重要性,他们虽然过上了‘幸福安乐’的生活,可想到内陆数量更多的广大同胞,这些印第安人感同身受,纷纷聚集到这家招待所外,将会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知道将要发生大事,一个个都神色兴奋。 当烈阳港守备张沟伴随着智利都护郑继,还有陈汉美洲驻屯军的副都督兼参谋长沈世英一起走进会场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唿声。 郑继微笑着频频向大家点头招手,他是非常享受这一刻的感觉,关于他和张沟的前程,沈世英已经同他俩谈过了,未来南美大都护府的二号人物! 朝廷拿下南美之后,就算是立刻封国,想要彻底摆平南美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情。这就像当年的墨西哥总督区的设立一样,现在南美大都护府也必须设立。 大都护府下面设立都护府,就像西班牙人的总督区下属都督区一样,只不过陈汉官府体系里总督区不再有了,变成大都护府了。 这可跟当初的南明州总督不一样。郑继在南明州总督的位置上干了整整十年,却也没为郑家某得什么好处,他自身的发展也不是太大。随后他被调入了大都督府,被挂起来了一阵后,又被派来了智利。 这下子他就看得到好处了。 智利的硝石和鸟粪虽然主要供应美洲,但这‘利润’比起南明州的时候已经高出了不知多少。在智利都护的位置上,郑继多次在规则的允许下卖好藩王,给郑家可谋得了不小的利益。 但这都比不得南美洲大都护府的副职,这个位置对应的可是整个南美洲,那要跟国内的多少达官显贵交上关系,扯上瓜葛啊。而且他升职后空出的智利都护由张沟来接任,他俩这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大都护府的二把手不能跟一把手相媲美,但郑继也是知道‘海外封国’示意的主儿。他太清楚这里面的好处了。 那些‘好处’未必都要是真金白银,人情债更能牟利。而且这不会是一个两个人情债,而可能是十个、二十个、三十个的人情债。他郑家要发达了!想到这里,他高高举起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听沈世英沈参座讲话。 “在场的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帝国的军队已经攻入了麦德林,半个哥伦比亚已经被帝国的军队所夺取。当地的奇布查【印第安】人踊跃参与到推翻西班牙人暴政的战斗中来……” 下面已经是一片欢唿声音,不管是真的高兴,还是应景的唿喊,‘印第安人应该用斗争追求明天更美好的生活’已经被中国人叫喊了好几个月了,现在终于到了实现的时候了! “各位尊敬的酋长,一个属于我们大家的,美丽、富饶、辽阔、安宁、和平的国家就要出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了!印第安人再也不用受到西方人那样残暴的压迫和剥削。”因为中国取代了西方人成为了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沈世英在心理面放声大笑,美洲不是欧洲人的美洲,它也更加不是印第安人的美洲,而是中国人的美洲。 用不了多久,一个个华人国家就会在南美大陆上遍地开花,而这当中就有他沈家的一个。 不过在口头上,沈世英在继续忽悠着印第安人: “印第安文明是一个伟大、光辉的文明,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应该享受自由的生活。你们应该像主人一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尽情的享受着美洲的资源、土地、财富,享受这儿的一切! 但‘自由’是不会凭空而来的,受到了西方人三百年压迫的印第安人应该明白‘自由’这个词那沉重的份量。世界上从来没有不用付出就可以收获的自由,从来就没有不经过斗争就可以获得的解放,印第安人为了自己更够更好的生活已经与白人斗争了那么多年,现在就是大家为了最后的胜利而斗争的时刻。 拿起你们的武器,攻打那些毛孔里头渗透着肮脏和污秽的西方人!向全世界,向中国大皇帝证明,印第安人的勇武!战斗吧,为了明天的幸福,战斗吧,为了更好的生活!” 沈世英和他身边的郑继、张沟,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 第九百八十八章 南美新世纪 印第安人沸腾了,整个烈阳港也就沸腾了。 烈阳港上万人口,印第安人就占了一半还多,人人都把战斗的口号喊得震天动地。就连当地的很多华人在气氛的激励下也随着印第安人一起叫嚣起来。 不过在这座狂暴起来的城市当中,还是有那么几个头脑清醒的人,但可惜的是他们并不是印第安人。 沈世英站在烈阳港最豪华的烈阳大酒楼五楼的栏杆前,俯瞰着偌大的烈阳港,眼睛里闪过一抹炙热的火花。智利可是一块风水宝地,西班牙人16世纪在智利发现金矿,17世纪发现银矿,18世纪又发现铜矿,而干旱的阿塔卡马大沙漠更是一座挖也挖不完的金山。 其境内的中、北部的斑岩型铜一钼一金矿化带中,走向南北延续超过4000里,北起安第斯高原山脉向南延伸到中部圣地亚哥以南的海岸山脉,再向东延伸到接近阿根廷边界。中国的矿业勘探队经过了数年的辛苦,证实了这个地区所隐藏的那丰富到极致的铜矿资源。智利的铜矿带相当于智利领土长度的二分之一之长,位于安第斯斑岩铜矿带,经初步探查,已发现的矿床就超过二百个,其中大型和超大型矿床就有五个居多。 而在智利北部那广袤的沙漠之中,在沿海高原的后面,巨大的硝石矿带绵延过千华里长,宽达五十华里以上,离地面却只有少少的0.5~2米距离,埋藏着足足1~3米厚的硝石层。那吨位多的无可技数! 在现代化学刚刚起步的1808年,沈世英是想不出火药没有了硝石后的可能的,战争离不开它。巨大的硝石带被开发出来后,那是不逊于铜矿资源的丰厚利润,而且这里还有那么多的鸟粪资源。 所以,别看智利这鬼地方环境恶劣的足以让鸟都不下蛋,但无数人都对之趋之若鹜,都希望皇帝能把这块土地封赏给自己。可惜皇帝是不可能把这块土地分封出去的,圣地亚哥以南地区还有可能,资源丰厚的中北部更大可能是被朝廷死死地握在自己的手心中。 就像当年的陈岗,有消息说皇帝对太上许下了诺,会把巴拿马封给他。 那巴拿马可是一块风水宝地,西边的苏伊士运河还没有彻底搞定,内阁就开始策划者巴拿马运河了。 但结果呢? 太上一死,皇帝就另一副面孔了。现在陈岗倒是被封在了中美地峡,但那不是巴拿马。巴拿马被皇帝直接收了,就像北美大陆上的东京和汉津一样。听说过不多久,巴拿马就变成巴拿马市了。 烈阳大酒楼五楼的豪华贵宾间里,沈世英凭栏而立,站在他旁边的人就是郑继,配合的除了张沟外,还有两个便装的华人,一个四十来岁,另一个年纪轻一些,大概三十来岁。 四十来岁的人是当地的华商会长,那三十多岁的人却是法院的大法官,据说还是国内的法学大拿朱世海的学生。 “将军,我从来不怀疑帝国能彻底的征服美洲。但是这里有上千万的印第安人,我们又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把这里变成真正的汉土呢?”法官目光复杂地看着下面正在编组队伍的印第安人,眉头却紧紧拧着,也不知道在为谁操心。“欧洲人用了三百年也没把印第安人给杀绝,我们要同化上千万的印第安人……”那想想都是一个让人恐惧的事情。 沈世英还没说话,张沟却噗嗤一笑,摇摇头道:“不一样,大不一样的。印第安人是黄种人,他们更容易融入我们的社会。而且他们的文化、文明已经被西方人彻底摧毁了。现在不是三百年前,如今的印第安人剩下的大概只有传统和习俗了。西方人用三百年的时间彻底的摧毁了印第安文明。然后他们又拒绝印第安人成为同他们一样的‘人’。可以说是人为的制造了矛盾,激烈的矛盾。” “但我们能用怀柔的手段让他们做‘人’,让没有了文明文化,甚至连语言都没有了的印第安人重新做‘人’。” “至于印第安人的顽固保守,你也太高看印第安人了。”美洲的印第安人之所以同欧洲人保持着那么剧烈的矛盾,这完全是欧洲人首先拒绝了印第安人,是欧洲人自己把印第安人推到了对立面。 张沟不知道后世的美洲,不过说真的后世的美洲对比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可比性。但是,基督文明在后世成为了南美洲的普世文化,那现在与印第安人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华夏文明更容易成为这儿的新生文明。华人也可以取代白人后裔和混血儿成为这里的主体民族。 “千万别小瞧了国内勋贵重臣们的能量。陛下的海外封国如果彻底展开,从大陆漂洋过海来到南美的华人不会是几百万,而会是几千万。” 建国已经快三十五年了,陈汉在中土得势更是有小四十年,这已经是两代人的时间了。那些建国时候的功臣勋贵们,在四十年的时间里依赖着权利可以发展起来多大的势力啊? 之前的美洲派遣军只是个小意思,一个个a家军、b家军、c家军的,一个个a家庄、b家村、c家寨的,那都是整个权贵势力的冰山一角。 要知道,这四十年中,当今的皇帝陛下可没怎么动手敲打下面的权贵世家。虽然后者也很知趣,一个个的身心都被一个‘分封海外’给吊着了,并没有无限制的去追求在本土的影响力和势力,但建国所需要的海量金钱驱使着他们一头扎进的商海,并且很快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代理人’。 总之,这几十年下来,他们所能串联起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 当南美的封国真的展开之后,海量的资金化作无尽的人力、物力,源源不断地从大陆流往南美。那巨大的影响力对陈汉如今的经济规模都堪称是十级大地震。 那是多么巨大的力量,陈鸣都说不准,沈世英都查不明白,张沟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但他们都知道那会是超过自己想象力的巨大。 千万级人口的大转移是不是很荒诞,很不可思议? 但是在中国不久后的将来,却真的会展开,或者说是注定要展开。 与这个注定要成为现实的一幕相比较,‘黑王国’计划就显的是那么渺小了。 朱世海的学生是刚刚知道陈鸣‘南美封国’的那个大计划,张沟却是早好几年就知道了。也因为知道的早,他知道了更多地秘密,所以他才明白那是一股多么巨大的力量。 张沟和郑继一样,对于汉化南美的信心十分充足。“对比那股可怕的力量,上千万的印第安人也不值得可怕。” 沈世英认真的点着头。情况的确是这样。勋贵重臣们这些年里积累的实力是一般人所想象不到的。 就以他们沈家为例,已经签署的移民家庭已经超过了两万户,那每一户可就不是简单的四五口人,签署了移民协议之后的家庭有一个重大的任务,那就是全力以赴的生儿子。 两千三百年前的勾践,十年生聚,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将免者以告,公令医守之。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子,公与之饩。 而沈家握到手中的移民家庭,奖励生育之力度可以说远比当年的勾践要大。 英雄母亲不再是一个无所谓的称唿,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生一个儿子奖励一条鱼、一只母鸡,一袋米,外加华元100块;而女儿一样奖励一条鱼、一只母鸡,一袋米,但华元只奖励50。而要是生一男一女之后,还有第三胎,两条鱼、两只鸡、一袋米一袋面,除了这些基本奖励外,还有实打实的钞票。三个孩子就奖励三百,四个孩子就奖励四百,以此类推。 沈家光是握在手中的移民,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五万以上。而再加上别的呢?比如沈家下属的各类工厂企业的员工,还有那些家里穷的然后被沈家个诱惑的,整个沈家轻轻松松的就能往南美运去二十万人。 至于最终的人口,沈世英估计着三十万人也有可能。 因为沈家会给出优厚的让很多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或者说所有南美封国者,都能给出优沃的远超朝廷移民政策的移民政策。这是他们已经统一下的一条共同协定,所有人都签了字,防止有人为了拉拢移民无底线的让利,破坏了规矩。 免税三年,半税三年。一人十亩地,不分男女老幼,不要一分买地钱! 这政策轻轻松松的吊打朝廷。 而沈家的准备虽然很充分,沈世英却不认为沈家能在所有勋贵重臣中独占鳌头。就他所知,一些陈姓宗室在封国还没确定的时候,就已经同九州商会和各大银行签署了一连串的‘卖国协定’。那之后的结果绝对能完好沈家。所以,在整个勋贵重臣当中,沈家的这种程度只能说是中等靠上吧。 只不过他们这些新建属国都会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弊端,工业发展的劳动力缺失。 因为移民家庭全都有足够的土地耕种,他们可以轻松的过上小农场主的生活。而不会想到进工厂,给别人做工。这一问题在十年前就被国内的政治经济学者提了出来。 当今的皇帝做大了‘中国’这个蛋糕,让中国从东亚的一隅之地变成了半个世界,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有了立足之地,让亿万子民都过上了温饱的日子——只要有地种,农税又适当,以华人的勤劳,想不富裕都难。可是这也让全社会的工业化产生了生产劳动力不足的缺陷。 但陈鸣对于美洲的最初定义,那不就是一片原料供应地,一片超级大的大市场吗? 沈世英看着就要落山的残阳,这就像是西班牙在美洲的统治。就要结束了,黑夜要来临了,那么新的一天也要来临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 恶魔 胡安是西班牙语中很常见的一个名字,就连受西班牙文化影响的印第安人里头,都有很多人叫胡安。比如那烈阳港印第安大会上的三先烈之一,他也叫胡安。 可是在东秘鲁【玻利维亚】的拉巴斯,这座海拔在三千五百米以上的高原城市,‘胡安’这个名字却是拥有着魔鬼一样的震慑力,能止小儿夜啼。 拉巴斯是秘鲁东部最重要的一座城市,至今已经有两百五十年以上的建城史,西班牙人称它是‘和平之城’,可现在这座‘和平之城’中却充满了暴戾和凶残。 西班牙殖民军驻军司令——路易斯·阿尔韦托·胡安,用自己的恐怖影响着整个拉巴斯整座城市,驱使着大量的印第安人、混血儿和黑奴,甚至一部分白人,不分昼夜的辛苦劳作,源源不断地开采冶炼出黄金、白银、铜、锡、铅等现今的西班牙殖民政府所急需的财富和金属物资。 拉巴斯海拔在三千五百米以上,气候干冷,其西部和南部为秘鲁高原,东部为科迪勒拉山脉的东坡谷地,亚热带气候,人口密集;北部属亚马孙河冲积平原低地,高温多雨,森林密布,分布着一些土着人。作为西班牙人在东秘鲁的中心城市,拉巴斯的矿业是其地位的最主要支柱力,这儿分布的有锡、铋、铜、金、银、锑、钨、铅、锌等多种金属矿产,且储量丰厚。 这片土地可是印加王国的中心地带,在后世有“坐在金矿上的驴”之称。 而作为秘鲁黄金的主要产地之一,拉巴斯的‘治安’在秘鲁区具有很重要的地位。这里本来就有大批的印第安人、黑人,被西班牙人常年驱使着从事着开矿等重体力劳动。但是之前的西班牙人也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之前的印第安人和黑人至少没有被西班牙人往死里逼,后者多少还知道一点什么叫可持续发展。可现在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欧洲的西班牙本土遭受了拿破仑的入侵,卡洛斯四世国王被拿破仑卑鄙的欺骗了。美洲的西班牙殖民政府面临着战争的灾难,本土却连一兵一卒一个银币都没办法对他们支援。 三万名法军在朱诺的带领下,在西班牙军队的配合下,用六周的时间开进了里斯本,拿破仑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葡萄牙,虽然葡萄牙王室在两天之前就坐上英国军舰逃出了首都,葡萄牙并没有真正的臣服,但拿破仑还是毫不犹豫的撕毁了与卡洛斯四世签订的协约,转而对西班牙动手。 卡洛斯四世那就是一个愚蠢的白痴被拿破仑玩弄于手掌之中,而西班牙国内又有着重重矛盾。因为卡洛斯四世本人完全受王后及宠信戈多伊的控制。首相戈多伊凭着国王与王后赋予他的无限权力,在国内为非作歹,肆意妄为。西班牙经济衰退,政局动荡不安,以至于民间都爆发了起义。王太子斐迪南也野心勃勃,收拢了一干权贵公然与戈多伊为敌。然而,斐迪南势单力薄,不足以推翻戈多伊的统治,要知道威震欧罗巴的拿破仑是戈多伊的盟友。费迪南身边的人就为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向拿破仑的一位亲戚求婚,这样就可以让拿破仑在西班牙的政治变局中保持中立。他们以为与强大的法国皇帝联姻,既能得到拿破仑的巨大的支持,而从摆平了戈多伊。但斐迪南正式向拿破仑的侄女求婚,但遭到拿破仑的拒绝。与此同时,卡洛斯四世也写信向拿破仑求援,他认为费迪南反对戈多伊的企图是想废黜自己。父子俩都希望拿破仑支持自己来对付对方,以至于引狼入室,开门揖盗。 拿破仑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西班牙王室控制在了自己手中。到那个时候了,卡洛斯父子还想着自己的王位,但拿破仑怎么可能还让卡洛斯父子再掌权利?他把西班牙国王和王后被送到枫丹白露,把王太子斐迪南和其他王位继承人被送到瓦朗斯塔列朗公爵的城堡。随后拿破仑任命自己的哥哥约瑟夫为西班牙国王,妹夫缪拉接替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 然后西班牙——人民的汪洋大海——战争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正面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法军在西班牙蜂拥而起的老百姓面前变得狼狈起来,马德里的起义被镇压了下去,还有加的斯、塞维尔、卡塔里纳,尤其是在巴仑西亚,街道全被鲜血染得通红。 迪埃梅斯军被卡塔洛尼亚山民围困在巴塞罗那无法出战;蒙塞军被巴仑西亚的居民打得直往后退;杜邦军则损失更为严重,他们在拜兰受到卡斯塔尼奥斯将军领导的一支西班牙军和当地起义军的猛袭,几经激战,法军伤亡惨重,杜邦只好率军投降。西班牙最富庶的部分从法军手里解放出来了,卡斯塔尼奥斯的轻装部队继续推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不及10天,新国王约瑟夫·波拿巴就在马德里坐不住了,他收拾起行装,向北逃到了维多利亚。 拿破仑大为震怒,法军战无不胜的神话被打破了。而且英国人也登陆葡萄牙,并且在战斗中战胜了朱诺带领的法国占领军。英国人的武器和金钱源源不断地运往西班牙和葡萄牙,支持着他们的反抗斗争。 但是远在万里之外的美洲呢? 他们可没什么外援,只能靠自力更生。这儿的西班牙殖民政府和巴西葡萄牙殖民政府倒是已经达成了同盟协议,然而他们半点也收不到本土的支援。 甚至于葡萄牙的布拉干萨王室在逃到巴西之后,还要求巴西殖民当局向欧洲输送金银和物质呢。 这种态势下,南美洲的殖民者只能自力更生了。 胡安也是在这种态势下变得越来越变态,变得人性越来越扭曲。因为这个时候的殖民政府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的变态和扭曲的人性了,所以胡安可以越来越放纵自己的肆意妄为。 他的上峰已经不管胡安在拉巴斯干的有多么天怒人怨了,他们只需要源源不断的收到黄金和铜铁铅锌这些战略物资就可以了。 从这个角度看,胡安的工作是优秀的,他为西班牙帝国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殖民当局很满意胡安的作为,即便拉巴斯当地的白人后裔都受不了胡安了,一些人还向上反映过胡安的问题,在看得到摸得着的黄金和铜铁铅锌面前,那都不值一提。 胡安采取分化收买和高压震慑的双重手段,让印第安人‘安分’的接受自己被奴役的命运。 印第安人的反抗组织,几次对他进行刺杀,甚至都包括了自杀式袭击,可结果胡安毫发未伤,换来的只是他更加疯狂的报复。 现年三十二岁的路易斯·阿尔韦托·胡安,有着一头微微打卷的黑发,碧蓝色的眼珠如同一对耀眼的蓝宝石,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极富有魅力,一袭笔挺的军装能够将他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在这场战争之前,‘胡安的微笑’可是拉巴斯的一张名片,不知道多少名媛贵妇深深地迷恋着他,睡觉都能梦到他。 可是人不能貌相。谁能想到外表英俊潇洒又风度翩翩的胡安,本质是一个嗜血恶魔呢?现在,胡安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形象那就是一个带着浓郁鲜血味道的恶魔,谁要是在睡梦中梦到他,谁就能被吓醒。 拉巴斯作为东秘鲁的中心城市,这儿的居民足足超过万人,再加上城外庄园里的人口和一处处矿场里的人口,拉巴斯的人口数量能超过三万。但是现在的拉巴斯,光是蜂拥而来的难民就不下三万。整个城市范围内的人口更是超过了十万。 战争当中如何扩大自己的生产量,这是西班牙殖民政府很为之头疼的一个问题。而拉巴斯的胡安为他们开启了一个新模式——如何利用丰富的人力资源为殖民政府创造更大的价值?那就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他们。 白人当然会赢得比较好的安置,可是年轻人、男人也需要努力工作,很多人更是被胡安招募进了地方军队中。而印第安人和数量众多的混血儿,那就面临着被集中管理,像牲口像黑人一样为西班牙人努力的工作。 没有人愿意白白付出而得不到回报,于是作为拉巴斯的驻军司令,胡安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就是考虑如何镇压反叛反抗人员。 胡安乘马车进入司令部,门口的卫兵连忙两腿并立的向他敬礼,他也回报以温和的微笑。这位被印第安人、混血儿和黑人视作杀人狂魔的刽子手对自己人却一直很礼貌,那带着贵族的矜持的笑容很为西班牙人所推崇。 到了司令部,胡安第一时间赶到审讯室。那是一排位置偏僻的平房矮屋,没有走到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从这里传出。 审讯室的卫兵一看是胡安,当即立正行礼,然后无声的给他将铁门打开。 胡安照例微笑点头,问道:“昨天被抓来的那个混血杂种怎么样了?” “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但他的身体很虚弱,我们怕用刑太重把他打死了,所以还没撬开他的嘴。”得到消息后,立刻迎上来的审讯室负责人低声说道。 司令部的审讯室是一个让拉巴斯所有人都畏惧、恐惧的地方,从去年开始,半年多时间里已经有数百人在这里毙命。无论意志多么坚定的人,进入到这里就必然会开口。这是一个大榨油机,再坚硬的时候也能榨出油来。 虽然反抗组织里的印第安人、混血儿,还有黑奴们,都发自身心的痛恨胡安,痛恨西班牙。可严刑逼供到底不是谁都能扛下来的,人有的时候不畏惧死亡,可他们恐惧于遭受折磨。生不如死可不是笑谈! 而也是因为胡安高效的镇压和审问,拉巴斯周边的反抗组织始终没有发展起来。 要知道,在拉巴斯城西部的秘鲁高原上,印第安人和一些混血儿以及黑奴所组成的反抗军,已经发展的如火如荼了。 第九百九十章 美洲游击队 暗沉的天空放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席尔瓦带队去了拉巴斯城东部的科迪勒拉山脉东坡谷地,一个叫拉米林的地方转了一圈,带回来七八十多个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混血儿和印第安人。 “长官,我找了五个村子,只找到这些人。有的村子已经被彻底废弃了,一个人都找不到。有的村子则没剩下几个人。那马布鲁村本该有四五百人的,我到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四五十个,还都一副被吓掉了魂儿的样子,状态很不好。” 距离拉米林三十多里的坎普斯镇是拉巴斯城的外围城镇之一,整个镇子还牢牢地掌控着驻军的手中。这里生活着五六百镇民,但要是算是种植园里的奴隶和佣人,整个坎普市镇能超过2000人。 这里有着拉巴斯城周边地区所不多的平地,还有一条小河从这儿穿过,耕种面积在巅峰时候达到了一千五百公顷,可以说是拉巴斯城最近的粮仓之一。 只不过整个拉巴斯城外区域,除了坎普斯这样被西班牙人直接掌控的镇子外,很多之前不受西班牙人直接控制的村子就倒大霉了。 白人村落还好,西班牙人当然不会照死的祸害他们,但他们享受这个巨大福利之余,却也要时刻面临着印第安‘暴乱’分子的威胁。那些暴乱分子对待他们可是半点不留情面,落在他们手中的白人后裔,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当然,这对比印第安人的遭遇来却已经好多了。游击队袭击白人的村落、庄园,那速度怎么能跟西班牙人祸害印第安村落的速度相比呢?印第安村落才是真正的悲哀。一个个村子里的男丁西班牙人抓进城中工厂劳动,或者直接送到各种矿场当奴隶。西班牙人这么做,既可以得到大批的免费劳动力,也能消弱周边印第安人的实力。 他们的粮食、牲畜被抢走,农田被践踏,房屋被捣毁,西班牙人就是不想要他们活。 而野外还活跃着一些印第安反抗力量,游击队的人数不仅量少,生存困难,实力也很差,火枪都没有几根,火药都不够用,火炮更是闻所未闻。 但西班牙人对于这些反抗力量还是恨之入骨,一经抓到,不是受尽毒打再被吊死,就是直接砍头。 王平就是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来到拉巴斯的,他在拉巴斯西部秘鲁高原上的乌尤尼盐沼与当地的反抗力量会合,那里的情况要比拉巴斯好得多。但是王平不能停留在那里,他的战场是拉巴斯。捣毁、呆滞这个对西班牙殖民政府至关重要的金属基地,对于战争有重要的帮助。 或许王平根本就完不成任务,但他已经要被投放到拉巴斯,谁让他隶属驻屯军的特战部门呢,谁让他是个中国人呢。陈汉要征服广袤的南美,国人要做出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王平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还能说一口熟练的土着语,克丘亚人和阿依玛拉人的语言比较相似。他在拉巴斯周遭有着一定的影响力,‘特派员’么,总能被土鳖高看一眼的。 但王平也十分危险,因为他的存在已经被胡安所知道。拉巴斯对于他的悬赏金已经提升到了五百块。 被王平直接领导的反抗力量规模并不大,他们只有五六十人。这是王平来到拉巴斯两个月了的成果。每一个‘特派员’都有几个‘保镖’,这些可都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精锐士兵,王平就依靠着这几个精锐士兵让他组织的这支小队伍的战斗力变得比较强一点。而对比其他的反抗力量,王平领导的这一额外的优势就是武器好一些吧。 王平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刚刚袭击了一处金矿,这是一个小金矿,规模不大,总人数还不满百。在干掉了十个守卫和三个监工之后,王平他们解救出了七八十个奴工。 金矿的厨房里找到了一批玉米和土豆,更重要的是这里有锅灶,一碗碗被煮开的玉米面煳煳让被救出来的印第安人都感激涕零,喝一口热乎乎的面煳,玉米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们的眼泪都哗哗的朝下掉。 这些人被送到这个金矿之后,不少人已经几个月没能喝一口热水了,冷水和玉米饼是他们的标配,以致使每个被救的印第安人都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身体素质都变得极差。 矿主是不再这儿常驻的,他在拉巴斯城内有着一幢豪华的别墅,他只是有时候来视察一趟。而且这里的矿主是一个内心非常变态的人,他最喜欢听的就是奴工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时的惨叫。 矿场有个专门的十字架,石头雕刻的,就是行刑的地方。这也是他对犯错的印第安人所特有的惩罚。 熊熊大火中,一个个遍体鳞伤的印第安人在火焰中惨叫着化为焦炭。 王平把自己手下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听这些奴工在十字架下讲述着那残忍的一幕,队伍里的印第安人人是惊怒交加,几个华人战士也一个个心灵震撼。但不管是惊怒也好,震撼也罢,大家对那个可恶的矿主全都无可奈何。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拥而上,把那个外皮黝黑,还隐隐透着一股焦臭的十字架推到,砸成碎片。 “我已经尽可能的去想象敌人的凶残,但事实上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残忍的多!”王平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这样写道。“西班牙人把所有的印第安人人圈起来当奴隶使,还把所有的物资都控制在手里。他们破坏了印第安人的生存基础,饥饿和高强度的劳动会比子弹杀死更多的印第安人的……” 但这种高压的统治方式能产生出巨大的生产力,西班牙人明显是在拿印第安人的生命来换取对他们来说十分宝贵的物质。王平手里攥着一把金沙,他的任务就是把这种高压的统治方式给尽可能的破坏掉。 金色的砂砾从王平五指的缝隙中‘莎莎’流淌下。拉巴斯这座城市当年之所以被建城,那就是因为西班牙人在拉巴斯河里发现了诱人的金沙。 王平决心搞一次大新闻,他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这能给更多的印第安人以信心。 但王平也不是无畏的去送死,他的目标是拉巴斯五十多公里外的港口小镇乌贝,这是西班牙人在拉巴斯河上的一个货运枢纽,给这里找麻烦绝对能让西班牙人跳脚。 当然,前提是一定要成功。吃不到羊肉还惹得一身骚,王平可不干这样的赔本买卖。 从金矿到乌贝有六七十公里远,比拉巴斯城都遥远,所有奴工在吃了一碗玉米面煳后都跟着王平走,他们才不要继续生活在西班牙人的统治下呢,但是带上了这些印第安人,整个队伍的速度却一下子缓慢了下来。 两个月的时间里,王平不是没有打破过小矿场,不是没有解放过印第安人、混血儿,但是没办法。 十个被解放的奴工中也不见得有一个身体合格的。而每当王平他们行动后,西班牙人总是跟发疯的鬣狗一样缀在身后,紧追不舍。 那些体力不支的印第安人就在这个过程中一一掉队,最后的遭遇自然是凄惨的。 所以,王平带着这些印第安人到了一座大山后,就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分开了。每个人给他们几块玉米饼,然后随他们自己去‘奋斗’。小部分身体素质高的人被王平纳入了队伍中,他们就是王平这支队伍最好的炮灰。 一场战斗、两场战斗,他们还是菜鸟。三场战斗、四场战斗,再菜的菜鸟也会在战斗中成熟起来。那个时候的他们,才是游击队里真正的一员。 王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抵到了乌贝,在夜晚的月亮下,六十人的队伍悄悄的抵达了乌贝外的山头。 之前金矿处救下的奴工已经跟他们相隔甚远了,被王平他们带上的一部分体力强的奴工,也大部分落了队,只有极少数几个跟上了队伍。 游击队的生涯就是这样辛苦,为了寻找战机,也是为了安全,他们必须急速迈动自己的双腿。 生命在于运动! 王平当初入选特战处的时候,先决条件就是24小时走过一百里山路和120小时走过400里的山路,王平的成绩是21小时122里和112个小时400里。 这不仅要求他能短时间里强行军,还必须拥有较强的耐力。 而跟着他来到拉巴斯的那几个驻屯军战士,每一个人都能24小时行走120里山路。 他们的教官就对他们说过:你们的生命取决于你们的双腿,生命在于运动。想要活得久,就要跑得快。 而如此的行军速度对比后世某支军队昼夜兼程240华里山路的神迹来说,那是小巫见大巫。但王平也就是靠着自己的一双腿,一次次逃脱了西班牙人的追剿。 他现如今的速度对于西班牙人来说,已经是个奇迹! 久在敌后的王平不知道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已经打成什么一副模样,他进入拉巴斯的时候,哥伦比亚的正面战场上,南下大军刚打到波哥大。 位于哥伦比亚腹地的波哥大是这片区域内最重要的城市,也是西班牙人在哥伦比亚布置的二道防线的核心要塞。这个地方连同哥伦比亚西北角的卡塔赫纳——位于加勒比海南端,哥伦比亚北方重要的港口,16世纪中期为西班牙殖民者掠夺南美金银财富的转运港和奴隶市场。在17世纪初曾为拉美的第三大城市,以后逐渐衰落。可战争的到来让这座衰落的城市重新变成了西班牙人的中心。 因为卡塔赫纳的地利太给力了。这地方三面环水,古老的城堡、一座座大教堂,还有石质的城墙都让它变得很适合改装为现代要塞。 并且这个地方的存在还很适合威胁到巴拿马。如果说波哥大就是西班牙人在二道防线上的核心,那么卡塔赫纳就是西班牙人在第一道防线——北方防线上的核心。而麦德林只是北方防线的总后勤基地! 战斗之前,王平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觉得这个时候朝廷应该已经拿下了这两个地方。 那也就等于拿下了整个哥伦比亚! 第九百九十一章 真是神一样的自信! 游击队现在就在乌贝小港的外围。这个港口是拉巴斯搜刮资源对外运输的毕竟通道,水陆两栖码头,因为重要性高一点所以西班牙人防守也极其严密。 王平的最初想法是悄悄的摸近了,开一炮飞雷——游击队在如此艰难的局势下,重武器方面能够保障的也只有简易轻便的飞雷炮了。然后再在镇子外的马路上设立阻击阵地,当敌人冲出镇子来追击的时候,狠狠的揍上一顿。结果侦察员发现,今晚乌贝码头的船只似乎有点多了。 …… 南京城里的陈鸣当然不知道王平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在战争中的所作所为,他现在正拿着驻欧办刚刚发回来的消息大骂拿破仑是猪。 这真是神一样的自信。 用欺骗的手段控制了西班牙的王室,然后就能旋即把自己的哥哥立为西班牙的国王了吗?拿破仑可真是一个对待自己亲戚无有二话的好兄弟。 他是一点都不在乎西班牙民众的情绪问题啊。他玩弄了西班牙王国的尊严,这本身就伤害了西班牙人的感情,难道还会以为民众会乖乖的任由他来接着玩弄吗? 要说拿破仑也是从法国大革命中走出来的人,他应该理解民众爆发起来的力量。当年大革命刚刚开始的时候,几十万外国干涉军铺天盖地的而来,法国人是靠什么抵挡住他们的攻势,最后又反败为胜的啊?那就是法国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 西班牙波旁王族是如此的天真,自投罗网,以致拿破仑不费一枪一弹便得到了伊比利亚半岛。这一切进行得太顺利了。顺利的让拿破仑都忘乎所以了。 陈鸣在大骂拿破仑是蠢猪的时候,内心里何尝又不是在咒骂西班牙的卡洛斯四世,对比拿破仑,这才是天下头一号大笨猪呢。 虽然陈鸣接到的消息上只到此为止,陈鸣还不知道拿破仑接下来将来面对的麻烦。但‘历史’告诉他了,拿破仑的大麻烦来到了。拿破仑虽然是欧陆的主宰,他把拥有炮群、骑兵、步兵、皇帝、元帅和将军的俄国、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军队打得大败而逃,他的一句话能让一个大国的国境线在地图上摇晃起来,他或许不会对那些‘乱民’多瞧一眼。可事实上,就是西班牙的那些蜂拥而起的农民、市民,最先挖掘他的大帝国的坟墓。 遥远的南京城里,陈鸣愤怒于拿破仑的自大和狂妄,约瑟夫就算稍微的晚一年当西班牙国王,拿破仑的处境都会好上很多。但现在一切都在向着原时空的老路前进。 陈鸣本来就不打算在拿破仑讨伐俄国的时候设法阻拦,俄罗斯的那一劫难,中国还要趁机插上一杠子呢。但现在的态势看,陈鸣就是想阻止拿破仑都难做到了。 陈鸣不知道拿破仑的真切想法,不懂得他对于整合整个欧洲的急切心理,陈鸣要是坚决劝阻拿破仑,还有可能被拿破仑视为居心不良呢。而且陈鸣还不知道拿破仑现如今所遇到的麻烦,俄国人要反悔了。 奥地利这个欧陆传统大国因为之前对法战争的耻辱性失败而深深受到了伤害,弗朗茨二世在奥地利军队实力有所恢复之后,就希望对法国形成报复。之前一直蠢蠢欲动,但是他被拿破仑的大军给震慑住了。现在拿破仑需要把自己在德意志和意大利的二十万经验丰富的老兵调去镇压西班牙,他需要亚历山大一世在俄奥边境处对奥地利施压,如果两国开战,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亚历山大一世不愿意跟奥地利开战。 拿破仑在内心里已经对俄国起了毁灭的念头,但他现在的主要精力是镇压西班牙,驱除在葡萄牙登陆的英国人。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中国,一切最最重要的还是南美的战事,就在陆地上对哥伦比亚发起攻势的同时,墨西哥东岸,北美的东南海域,汇聚起来的美洲舰队战舰和驻屯军们,也对加勒比海上的西班牙殖民地发起了猛攻。 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是陈汉谋取加勒比海的一个进攻基地,这儿距离古巴的距离,就像北美东南角的佛罗里达半岛距离古巴一样近。 这两个半岛如同一对门卫一样包裹着墨西哥湾,对应着加勒比海。 驻屯军对于加勒比海的攻势,也的确确是从这两个半岛发起的。 尤卡坦半岛的局势且不去多说了,那里远远比佛罗里达半岛更加乱搅,驻屯军的清剿战争在这些年的时光中从来没有断绝。 就像陈汉会派出‘特派员’来到西班牙人的内陆腹地活动一样,西班牙人也不是只会挨打不会还手的煞笔,他们也派出不少人进入到墨西哥,联系当地的反抗力量,送去军火补给,送去有一定作战经验的低级军官。 是以,别看尤卡坦半岛上现如今重兵云集,但这里的战争始终不成断绝。双方距离的太近了。 而陆地上的战斗还没能彻底清剿的情况下,驻屯军的行动步骤比起佛罗里达半岛来也缓慢了一些。 为了应对佛罗里达半岛给予的威胁,西班牙人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大规模的加固基韦斯特岛,把这个不大的小岛打造成了一个不错的海上堡垒。 基韦斯特岛长约15华里,宽约6.5华里、海拔仅2米左右。属于热带海洋性气候,夏季多飓风。但这么些缺陷在如今的态势下却无碍乎它巨大的战略价值。 因为这个小岛东北距迈佛罗里达半岛只有四百里,西南距古巴首府哈瓦那只有三百四十华里,如今这态势之下,它的战略地位可想而知。 有了这个小岛,哈瓦那就等于多了一层坚固的外壳。而西班牙的美洲舰队也汇集了相当大的力量在加勒比海。至少有十艘主力战列舰,配合着数量更多出不少倍的中小型战舰,依靠着自身在加勒比海数百年经营的殖民地,组成了一张铁索大网。毕竟中国的舰队要往南去,必须经过加勒比海么。 但事实上,西班牙人在古巴的西、北两个对敌方面,投入精力更多地还是尤卡坦半岛。别看他们投入巨资修建了基韦斯特岛的海军基地。 基韦斯特岛的海军基地花销再大也只是纯粹的财力投入,西班牙在尤卡坦半岛的投入却是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心神精力。他们不但要操心那里的反抗力量的存亡,还要计算他们收到的‘回报’。 就比如那梅里达,这座西班牙人在玛雅城市特奥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城市是整个尤卡坦半岛上的政治中心。就算尤卡坦半岛落到了中国的手中,梅里达的政治地位也没有动摇。 而这座城市北部的蒲港——也就是西班牙时代的普罗格雷索港,是尤卡坦半岛上最重要的港口之一,现在是陈汉美洲舰队墨西哥湾分舰队的母港。 至少有五支受西班牙人遥控的反抗游击队活跃在梅里达周边,他们最大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袭击梅里达与蒲港之间往来的一切。 很多物质并不是从梅里达运往蒲港,而是走海运很方便的蒲港将物资运往梅里达。 就在华托计划着攻击乌贝的时候,一支由白人后裔和混血儿组成的游击队,正在一名西班牙军官的带领下,埋伏在距离蒲港不远的山岭中。他们的目标是从蒲港内使出来的一车队。 埋伏点距离蒲港只有一二十里,这点距离对于蒲港里的那支骑兵营来说可并不遥远。但西班牙军官还是冒险带着队伍来到了这儿,战争已经开始大半年了,正面战场上的西班牙殖民地节节败退,他们只能很可能要再玩一次空间换时间的把戏。作为一个爱国者——不爱国不会跑来尤卡坦半岛领导游击队,华托能做的只有不顾一切的抓住每一个机会。 “吩咐大家埋伏好,买卖就上门啦!”华托高兴的道。他不去考虑战斗打响后他们要是被中国人的追兵缀上了怎么办,他现在一脑门心思的就是伏击敌人。只是华托刚刚高兴没几分钟,脸色就变了。 因为从蒲港出来的这支车队提前遇到了伏击了,“居然有人比自己还大胆?”华托震惊了。他的埋伏点距离蒲港只有一二十里,这已经够危险的了。中国应该都想不到有人敢摸到他们的鼻子底下捣乱,可料想不到,还有人比他埋伏的距离更近。 噼里啪啦的枪声乱响一气,车队随行的武装护卫立刻架起武器进行还击。打了半天,居然是那些埋伏的袭击者先扛不住,首先掉头钻进了山岭里。 这些人埋伏的时间肯定比华托还要早,不然华托不会一点都没发现。只不过这些人打的战斗力也太弱了,而且绝对没有飞雷炮——这玩意儿技术含量很低,西班牙人也学会了——这种游击队敲闷棍的居家必备武器,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被车队护卫力量追着跑。华托心里暗自腹诽着“废材”!袭击不成反被操,这群战斗力堪忧的渣渣。 潜意识里华托觉得,那支游击队里肯定没有他这样的军官带领,不然的话他们不会这么弱鸡。尤卡坦地区差不多算是个平原,也就沿海地区就些山头,游击队藏身的敌人更多是那茫茫的乱草丛。那就像后世的‘青纱帐’,给了他们莫大的庇护。不管是袭击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反抗力量朝草丛中一躲,中国人也难追到。他们也不可能无限制的放火焚烧。 两支力量一追一逃,却让华托偷偷的都笑开了。前者虽然战斗力废柴了一些,但也不是没用处的。 看着眼前守卫力量消减了一半的车队,华托半点犹豫也没有,一挥手就招唿着人悄悄地靠去。 埋伏圈是用不着了,他们要趁机进攻。至于蒲港的中国人会不会在黑夜里迅速赶来增援,然后碰一个正着,华托已经不去考虑了。既然来到了尤卡坦半岛,他就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而他就算是死,能拖着中国人一块下地狱,还能焚烧掉中国人的一车队的物质,这就已经足够了。 西班牙人也不是没有敢死敢为国捐躯的勇士! 进攻一支车队,如果有埋伏圈的话,打头掐尾,中间的交给重火力是最适合的办法。但现在埋伏圈已经用不上了,就算是把飞雷炮挖出来重新带走,到了那边也很可能顾不上再安置。华托他们靠的就只能是手榴弹和火药包了。 “轰……” 不多时,爆炸声在车队随行警卫的喊叫声中猛烈的响起。 …… 两天后的一个清早,被陈汉的追兵最后包围在一处高地上的华托和他身边最后的几名战士被一颗火箭弹命中,华托整个人如遭重击,从半人身的沟壕里飞了起来,上半身被撕成碎片,血浆四溅。 西班牙人真的有勇敢者,就像当年抗战时候在正面战场上浴血厮杀的那些国、军士兵和中低级军官。可也跟国军腐败的高层一样,西班牙人的高层也彻底腐朽了。他们骨子里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勇。 第九百九十二章 灯塔国的抗议 承天三十四年的农历六月,风和日丽,两艘打着英国人旗号大型远洋商船行驶在距离基韦斯特港十海里外的海面上,它们的风帆受损,要略作修补。 港外的西班牙军舰登船后做了一次粗糙的检查,然后这两艘相伴的英国大型远洋商船就在基韦斯特港略微的补充了一些饮水、酒水和水果,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停留在港外十海里的海面上了。 西班牙人一点都没有怀疑这两艘英国商船的归属,甲板上的英国人,那一口熟练的英国腔调,都让他们轻易地相信了商船的身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这可是西班牙人现在最不能得罪的对象。 在欧洲本土上的反法战争,西班牙人的物资所需和军费可全靠英国人鼎力支持。 继阿瑟·韦尔斯利率军10000登陆葡萄牙之后,英国人又陆续调集了20000龙虾兵在约翰·穆尔的带领下登陆了葡萄牙,拿破仑压力山大。他准备再征召两批各为8万人的新兵。然后把20万久经沙场考验的老兵部队从德意志和意大利方面抽调出来增援西班牙,而以新兵补充德意志和意大利的各个军营。 西班牙战争的痛苦,拿破仑刚刚体会。 不过拿破仑的痛苦并不碍这两艘英国商船什么事儿。这些在船上‘工作’的船员们是真正的在’工作’。薪水还相当的高,不说普通的船员,就连陈汉国内的戏台名角,演出一场也没有他们拿的薪水多。 莱奥波尔多·卡尔沃·索特洛站在船艏,如鹰一样尖锐的眼睛注视着甲板上的一举一动。作为一名克里奥略,身为西班牙后裔的莱奥波尔多·卡尔沃·索特洛对于西班牙殖民政府只有穷尽三江五湖也洗刷不清的深仇大恨。 他曾经是西班牙的英雄,他为西班牙流血又流汗,但西班牙却让他流血又流泪。 在上一次中西美洲战争期间,一伙打墨西哥城逃散的‘败兵’洗劫了索特洛家族的庄园,他所有的亲人全都死了。 而且索特洛家族的庄园距离墨西哥城有二百多里,那伙儿败兵逃的真快,卡尔沃·索特洛的仆人骑马回去报信,都没有‘败兵’两条腿‘走’的快。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漏洞,但当地的殖民政府、警局和驻军视而不见,十分轻率的就对这个案件下了结论。 卡尔沃·索特洛该庆幸自己的那个仆人是一个真正的忠仆,否则卡尔沃·索特洛根本不可能立刻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全部罹难的消息,如果他真的能幸运的活到战后,一些真相可能也早就被时间所淹没。 他的仆人明知道墨西哥城已经沦陷,自己的主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而且战死的可能性还很高。但这个人毅然的回到了墨西哥城,然后幸运的找到了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卡尔沃·索特洛。骤然的噩耗险些摧毁了卡尔沃·索特洛的心神,让他就此躺在病床上死去。可复仇的念想让卡尔沃·索特洛坚持了下来。然后他成为了陈汉在西班牙殖民地活动的一张王牌。 现在这次针对基韦斯特港的特别行动,卡尔沃·索特洛就是两名副总指挥之一。他深受陈汉的信任,在明面上控制一艘商船的‘自卫能力’。而控制着另一艘商船上的‘自卫能力’的是哲罗姆,那个被朱渥带领的赴欧舰队招募的前法兰西少校海军军官。 西班牙人会怀疑一个法国人在英国商船上,但他们绝不会怀疑一个法国贵族混迹在英国商船上。大革命到现在都二十年了,哲罗姆这种落魄的法国贵族不要太多了。 黄昏来临了,海水满盈盈的,照在夕阳之下,浪涛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 不远处的基韦斯特港口,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 叶廷洋从航母一号的船舱中钻了出来,大手一挥,“开工干活!” 之前在甲板上只是忙忙碌碌的做样子的洋人,开始了真正的劳动,左船舷的上层甲板被一块块的抬起来,原来这里是可以活动的。船上的重型吊机的挂钩一支支被从甲板层开启了‘豁口’中放下。 这一切说起来容易,做的时候却很费时间。当一艘长三丈,高度为四尺的圆柱体被吊机一起发力吊出船舱,从左船舷中段放入水中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七点。 落日已经完全湮没在了海平面上,天空还剩下一片灰白。 一条鲨鱼大小的奇怪圆柱体漂浮在航母一号近旁,当明月高升,清冷的月光照撒海面的时候,第二艘一样规格的圆柱体落到了海上,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 哲罗姆一脸兴奋的站在其中一艘圆柱体的上头,这是一艘饱含着陈汉船舶研究所心血的潜水艇。比之灯塔国耶鲁大学的大卫·布什奈尔建成的海龟号可先进多了。 这批潜水艇也是以人工做前进动力,速度比较缓慢,水下速度还不足每小时两节,水面速度倒是能达到一小时三节到五节,人工动力的么,要考虑水流和风向。但潜水艇最重要的是潜水,它们可下沉十米,能潜行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间。如果启用通气管——这是根据灯塔国海龟号上的唿吸管设计的,下潜时用活动气阀防止海水进来。这种装置称做通气管,能使潜艇在水底获得氧气。 同时潜艇配置的还有潜望镜,但这玩意儿跟通气管可不一样,在还水下升起潜望镜的时候是有可能漏水的。 潜艇吸收了灯塔国一些好的设计,或者说在如今这个时代里,一些设计是只能就这样的。 整个潜艇小组是八个人,其中七个人负责摇转手摇式曲轴以带动螺旋桨让船只前进,而第八个人则负责操作潜艇的转向与浮沈。另外陈汉设计的这种潜水艇还有真正意义上的压水舱,位于船头与船尾两端,可以打开阀门让水从外界流入让潜艇下沉,或使用手摇的抽水泵将舱内的水打出让潜艇上浮。除此之外潜艇还有铁制的额外压舱物,以螺丝锁定在艇身底部,当有必要时,船员可以自舱内将露在舱底的螺帽松开释放压舱物,以获得额外的浮力紧急上浮。 而潜艇的武器既不是导杆炸药包,也不是鱼雷。潜艇的武器有两种,一是秘密潜入的定时炸药桶,二是明火执仗的重型火箭弹。只是因为载重原因,这潜艇的弹药装载量是很有限的。 一艘大船上放下了四艘,两艘‘航母’,那也就是整整八艘潜艇。 哲罗姆申请跟随,叶廷洋同意了他的神情。作为法国海军的前少校军官,哲罗姆已经离开大海好几年了。他从欧洲返回到亚洲后,最初在海德巴拉活动,后来加入到了暹罗国的海军,但没有几天时间他就又被派去了印度,然后来到了美洲。也就是这次行动,才让他重新回到了海上。 哲罗姆还是来到了‘航母’舰队之后才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了潜艇。 陈鸣喜欢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器,从天空的飞艇到海里的潜艇,还有蒸汽军舰啥的,陈鸣全都倒腾了一个遍。就比如这潜艇来说,如今的潜艇那完全就是一个大号玩具,根本不具备实战价值。 就比如眼下,要是两艘‘航母’不把它们先送到基韦斯特港港口,就这些潜艇那乌龟速度,猴年马月能从佛罗里达半岛抵到基韦斯特港啊。 灯塔国即使首先搞出了海龟号,历史上他们还在南美战争中第一次把潜艇真正的应用到实战上,南军炸沉了北军的一艘军舰。但要等到潜艇真正发威,还是要等到一战开启。到了二战,那才真正辉煌。 陈鸣把潜艇提前一百年升级到了‘规格化’,其目的无非是想悄悄地潜入敌人港口,好实施近距离的杀伤。火药桶有潜艇上的蛙人负责,而火箭弹直接就被安置在了潜艇顶上,呈一个正方形,首尾相连,正好是四枚。 虽然这载弹量小的可怜,但八艘潜艇呢,好好发挥也足以把基韦斯特港彻底毁灭了。 就在航母从墨西哥湾内使出的时候,佛罗里达半岛上的陈汉美洲舰队和一个团的陆战队,也已经启程使出了密州港口【迈阿密】。四百里路,也就是一百来海里,依照舰队的速度,现在应该就已经达到了基维斯塔岛不远的地方。 明天一早,不管今夜的偷袭效果能有多大,他们都会对基韦斯特岛发起最猛烈的轰击。 …… 南京城里,陈鸣看着外交部地上的一直抗议书,呵呵一笑。 灯塔国的抗议?灯塔国有毛好抗议的啊?陈汉大军的矛头向南指的是大板鸭,又没向西指向灯塔国?而且现在的灯塔国的抗议,算抗议吗? 弱小的撮尔小国,抗议声屁都不是。这个时代可不是讲究‘人道’的时候,也没有联合国供他们在那瞎哔哔。 “陛下,欧陆战乱,这些年持续的有大股西洋人移民灯塔国,让后者人口持续暴增,现今已有六百万之巨。”高彦明看出来了陈鸣的不以为意,是以说道。 六百万人口的灯塔国能动员起至少二十万军队,要是与中国交恶,跟西班牙人搭上了关系,可是也让陈汉被动的啊。 葡萄牙人都因为陈汉的南下而与西班牙人‘化敌为友’了,灯塔国的人又不是笨蛋,当然也能感觉到陈汉所拥有的巨大威胁。他们这是在彰显自己的价值的,估计也是在试探着什么。 现在,灯塔国抗议陈汉对加勒比海的封锁,说这种封锁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正常商贸。陈汉的北美舰队不仅检查美国的商船,还扣留了不止一艘美国商船。 虽然那些美国商船上运载的都是军用物资,很多甚至都直截了当的是军火。 高彦明并不知道,陈鸣的心头此时已经涌现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并且越是在他心头环绕,越让陈鸣想笑。灯塔国这借口这事实,怎么让他有种美英第二次战争的赶脚啊。 第九百九十三章 美利坚的力量 1812年在西方历史上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日子。 这一年拿破仑集结了六十万大军远征俄罗斯,最后皇图霸业一场空,大败而回的拿破仑已经丧失了自己宏伟帝国的根基。整个帝国因为他的大败而分崩离析,刚刚建立的欧洲秩序也很快就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 而与此同时呢,在远离欧洲的北美大陆,灯塔国在建立三十年后也第一次发起了对外战争。 是的,1812老美的第二次独立战争说到底是他们首先进攻的加拿大,整个过程虽然灯塔国最终‘赢得’了战争,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首都华盛顿陷落,总统府更是被英国人一把火烧的不得不搞上一层白灰,不得已变成了‘白宫’。可以说是他们是‘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的典型。 但是新生的美利坚也用这场战争告诉了英国人,他们也是有能力做妖的,虽然不能跟大英帝国媲美,可是在北美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却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坐地虎,美利坚算是正儿八经站稳了脚跟。 陈鸣转动自己的记忆——这实际上有不少还是驻欧办送回来的密报而延伸出来的,美国的独立战争结束后,英美之间却没有真正的实现和平,两边的主权之争始终未停。尤其是距离美国一步之遥的加拿大,作为英国殖民地的加拿大,人口稀少,防御松懈,诱惑着老美对之垂涎欲滴。这个时空因为中国的存在,美国欲向北扩张,这股意愿比原时空更加强烈了许多倍,因为他们的西部出现了一个强大的不可撼动的邻居,美国人渴望扩大自己的力量,维护自己的利益。只不过老美的脑子也是进了水了,他们希望在兼并加拿大的同时,还期待着加拿大人将美军视为解放者,这就是笑话了。 历史上的老美是怎么褒贬英国的,陈鸣已经忘记了。那导火索他只记得英国人捉了不少美国船。但实质上这还是老美的利益之心作祟,想趁着人家英国顾此失彼的当口,虎口夺食。或许那个时候的美国就已经有种强烈的自信,后世老美的‘昭昭天命’只不过是这种自信的扩大版,这种利益之心的具现化。 但现在美国人对陈汉的抗议却有着一些跟陈鸣记忆里不一样的东西,比如灯塔国声称陈汉侵犯了其权益主权:中国与美国接壤的控制线应该向西后撤一段距离,那一带的几座要塞是属于美国的。当年英国人不遵守美国独立战争后双方在巴黎达成的条约,拒绝对灯塔国移交西部地区军事要塞,并且武装当地的印地安人,威胁美国的西部边陲。但在拿破仑把广袤的路易斯安那卖给中国之后,当中国的驻屯军先遣部队出现在美国西部的时候,英国人突然的把那几座要塞和地区让出来了。 白白得到的好处,甭管英国人是什么居心,对于驻屯军来说那都没有不吃的道理。陈汉的美洲驻屯军毫不客气的进驻了那几座要塞,美国之前也像忘记了那《巴黎和约》,根本就没有对陈汉提出过啥异议,现在却公然提出了异议,并且悍然向陈汉提出索要要求。这完全是扯蛋蛋! 陈鸣吃进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只是灯塔国这么做显然是包藏祸心啊。 他们还借口中国的贸易禁运政策有碍了他们正常的商业贸易,并且使得十多艘美国商船被陈汉的美洲舰队给扣押,美国的中立国地位未被尊重。 陈鸣对这些嗤之以鼻。 “陛下,美国人这是想掺和进来啊。”庞振坤捋着胡须,他的任期到明年就结束了。也是幸运,在他任期结束的时候,陈汉打进了南美。可以说未来南美封国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 庞振坤如果愿意,在不久之后很可能还能坐上王座称孤道寡呢。 “西班牙人明显不是我们的对手。咱们在美洲不停的扩张,看来是拨动了灯塔国的神经了。” “告诉军情局,让他们迅速查明灯塔国内部的军力状况,如果他们已经扩充了军队,那美利坚就是咱们的第二个敌人。” 陈汉对于人口规模和实力持续扩大的灯塔国心生警惕,而灯塔国更是对陈汉在美洲地界势力的不断扩大而心生恐怖。就像前文说的一样,巴西的葡萄牙人都跟西班牙合流了,美国跟西班牙人勾搭上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说不定这里头还有英国的手脚。 而至于英国人先放弃要塞,后为灯塔国与西班牙人牵线搭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英国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发,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广大的美洲称为中国人的地盘。先让中美之间产生直接的利益冲突,再为灯塔国和大板鸭牵线搭桥,整合一切敌对中国的势力么。为了给中国添堵,最好能拦下中国的脚步,英国人肯定很愿意看到。 陈鸣转头看向一旁悬挂的美洲地图。六百万灯塔国人,召集起二十万大军来并不困难。可要是二十万大军向南进攻佛罗里达半岛,那地方已经被封给了石妃的儿子陈暺,依靠自身的力量可是挡不住二十万人的。即便老美的战斗力再垃圾! 英国人既然为灯塔国和大板鸭牵线搭桥,他们肯定不会看着灯塔国那一塌煳涂的军官体系胡乱挥霍西方在美洲大陆上那宝贵的人力资源,就英国人现如今的态势,支援个几百号有经验的陆军军官很困难吗?而且法国的让·维克多·莫罗现在也在美国。 这个人的作战能力绝对是欧洲一流水准,在第二次反法同盟战争中率领的法国莱茵集团军大败奥地利的多瑙集团军,一举为粉碎第二次反法同盟奠定了基础。 但后来莫罗因为支持共和,反对拿破仑的毒菜统治,而被囚禁在了西班牙,后来被迫流亡灯塔国。 莫罗在整个欧洲都有不错的声望,现在要是被美国人重新请出山来,还真能给陈汉造成不小的麻烦。 二十万美国人足以对佛罗里达半岛,对墨西哥湾,也就是润州【休斯顿】和欣泰【新奥尔良】造成重大的威胁。而且美国人的海军也能给陈汉造成不小的麻烦。 陈鸣肯定不会对灯塔国有丝毫的妥协、退让,如今灯塔国提出来抗议,被‘分析’出有掺和进来的可能,陈鸣在内心里就判了灯塔国的死刑。 但是战略上再藐视敌人,战术上也必须重视敌人。 而且这个分析也必须尽快的送到美洲去,“告诉暹罗和江户,让他们尽快准备好二批部队。”这两个国家的头一批远征军已经登陆东京了,现在是他们准备第二批的时候了。 而事实上现在陈汉于美洲的形式是十分大好的。 …… 让时间回到潜水艇发威的那个夜晚。 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夜空,镶嵌在漆黑的天幕中,好似一块无瑕的碧玉,又似一颗洁白的珍珠。 淡淡的云彩为整个天空盖上了一层薄纱,显现出一种朦胧的美,衬着皎洁的月光,还有点点明星——从浩瀚的大海上仰望无垠的夜空,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美得让人陶醉。而当人还沉浸在这种美时,月光变淡了,月亮悄悄的躲向云层。月光随着月亮的隐去越来越淡,直至一片漆黑。 “那是什么?” “上帝!是火箭弹,是火箭弹——” 萨阿贡号上响起了一名瞭望手惊慌到极点的喊叫声。警钟响起,瞭望手拼命的在敲响着警钟,夜间执勤的水兵反射性的看向周边,然后有人就发现了那两个正在黑夜中飞行的火箭弹。 “上帝啊,哪来的火箭弹?”执勤的上尉军官只来得及呻吟了一声,两颗火箭弹已经狠狠地撞上了萨阿贡号的船舷。 这艘四级风帆战船是不可能逃的脱的,它现在连船锚都没有升起来,那就是一个死靶子。 突然炸响的火光照耀了整个基韦斯特港,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的看着港口的海面,就会有人发现,港口内突然的多出了不少漂浮在海中的细管。 如果他们有透视眼的话,透过这些细管就能看到它们下面都有一个大大的木桶,而木桶的下面又都吊着一块生铁。 这就是陈汉的浮雷。是根据中国历史上记载的水底龙王炮等水雷改进而来的。 以木桶作为载体,上面连着一个细细的竹管,可以给木桶提供空气。木桶的里头安放着丝绸包裹好的火药包,以点燃的盘香来定时,木桶的下面吊着配重物,可以让木桶沉入水面下一尺。 然后在港口处,顺着水流放出一个个木桶,这些东西就能轻轻松松的潜入港口了。只要被阻碍物挡住木桶或是上头的竹竿,就能‘固定’住浮雷。 等到燃香燃到尽头,浮雷从海底一尺处爆炸开来,能够对战舰造成重大的创伤。 当然,这种浮雷有时代的局限性,要是想要更好的给敌人以杀伤,还需要配合着水性超凡的蛙人。 而潜艇本身的火箭弹,那是在时间即将到点的时候,展开的突然进攻。要想给港口的西班牙人以最大杀伤,那就要双管齐下。 瞭望手和水兵眼睁睁的看着两道拉着尾焰的火箭弹,狠狠地撞在萨阿贡号战舰船舷,撞在吃水线以上不高的部位。 “轰轰轰……” 连续的轰鸣,烈焰伴随着碎木片四射爆裂。萨阿贡号战舰就像自爆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是一阵剧烈至极的震动。 两颗火箭弹的爆裂让萨阿贡号船舷裂开了两个巨大的豁口,整个战舰立刻就遭受了巨创,不知道多少海水顺着豁口低下的裂缝灌入其中,萨阿贡号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条死鱼,连反击开炮都不敢做!不然船体震动起来,船舷下方的裂缝会越来越大,补不足缺口,萨阿贡号就完了。 而这天的夜里,西班牙人所要遭受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第九百九十四章 ‘黄祸’ 在后世灯塔国的历史上,他们的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绝对是一个杰出并伟大的总统。他废除了很多令人生厌的联邦法令。在两届总统任内废除了前届亚当斯政府所颁布的《归化法》、《客籍法》、《敌对外侨法》和《镇压叛乱法》,保障了人民的基本权利。并且积极推行向西扩展的政策。 ——路易斯安那和北美十三州之间也有着一片广袤的土地的。 历史上杰斐逊在任职期间对灯塔国最大的贡献就是购买了新奥尔良、西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这三块土地。最后者更是使美国领土直接扩大了一倍。 而即使剥离了这些土地购买案,因为在如今这个‘现实’时空内,新奥尔良和整个佛罗里达,以及广袤的路易斯安那,全都成为了中国的势力范围。杰斐逊也不失为一个杰出的总统,老美在他的两届任期中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 1808年,杰斐逊的第二个任期已经接近尾声,但是诞生了二十余年的灯塔国也迎来了自诞生之日起,迄今为止最最重大的危机和抉择。 那是命运的十字路口,一念生,一念死。 如果有可能整个灯塔国都不愿意经历这样的抉择,但他们没有可能。威胁着灯塔国存亡的危机已经悄无声息的降临了——中国人已经来到了灯塔国的身边,灯塔国必须勇敢的去面对,而不是把脑袋插在沙子里当鸵鸟。 野心如同恶魔的贪婪一样无穷无尽的中国人,正在向着南美的西班牙人进攻。葡萄牙人已经同西班牙人勇敢的联合了起来,他们共同面临黄色的魔鬼。而身在北美,与中国比邻而居的灯塔国,现在也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了。 是勇敢的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站在一起,共同面对这场危害着整个一神文明的‘黄祸’,还是低眉顺目,苟延残喘的等到中国人吞噬了整个南美之后再对灯塔国痛下杀手。 杰斐逊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定。但他还需要去说服很多人,灯塔国不是他一个人的灯塔国。 “总统先生,杨特使已经到了总统府。” 总统府的一名工作人员对杰斐逊说道,他口中的杨特使就是陈汉派来的资政院委员杨德望,后者在日本奴工事件中扮演着一个极重要的角色,当那一场局告一段落之后,杨德望也收到了属于他的回报,成为了资政院中的一员。乍然一看比唐飞鹏和王家【北野】得到的好处都多。 现在杨德望就由灯塔国的国务卿詹姆斯·麦迪逊陪同,已经到了总统府了。今天杰斐逊将在总统府宴请杨德望,而这也是杨德望的一个机会,杨德望将面对着灯塔国的诸多顶层军政要员发表一次演讲,这算是他在国会大夏演讲的前奏,也是杨德望此行公开透明的政治观点和理念的一次简述。 至于不公开和透明的那些事儿,那是当然不能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的。 两扇包着一层铜色的大门被打开,杰斐逊大步的走了进去,脚下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总统府的门外。这个时代的灯塔国,可没有三军仪仗队来让杨德望检阅,虽然杨德望的地位还够不到那个资格。老美倒是有一支乐队,在一旁的草坪上奏响着音乐。 杨德望看着眼前这群穿着西方服饰的灯塔国人,这并没有让他感觉着有什么亲切。在陈汉几十年的打滚,当初内心中那点亲西方的小心思早就被磨削的干干净净了。 “总统阁下,在场的先生们: 谢谢您今日的邀请,我感到非常荣幸。这是我在十年内第二次到访灯塔国,上次我作为一个远道而来的商人受到了贵国人民的热忱欢迎,这一次我更是接受到了您的热情和慷慨的款待,而且我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是第一个享受如此殊荣的中方人士。”因为杨德望是这些年来中国第一个对美国正儿八经的派出的钦差使臣。上一会他带着满满的两船货物抵达美利坚,那不管是生丝、茶叶、瓷器,还是药品、布匹、小五金等等铁件,在老美这儿都是抢手货。 “这并不意味着我朝一直忽视灯塔国,两国民间这些年蓬勃发展的贸易交流趋势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在官方上的往来,这是的确一个疏忽。”灯塔国不主动的寻上陈汉,难道还要陈汉无缘无故的首先对灯塔国派出特使吗?有来才有往,就像现在这样,灯塔国先向陈汉外交部递交了抗议书,这才有了杨德望此次的灯塔国之行。 “但是,我很庆幸能够弥补这个疏忽。我希望今天我的存在能进一步证明中国重视与贵国的关系。”反正就是拖拉么,暹罗国和日本的第二批远征军还没有登陆,要马上抵抗美国的二十万大军还有点力不从心。是的,美国扩军了。从去年开始就扩军了,虽然很多民兵并不是正规军,但这里的各州民兵是比灯塔国的正规军还强大的存在。 而且有消息表明英国人深深地掺和到了这中间,法国将领莫罗成为了灯塔国的陆军总司令,加拿大的英国总督也不知不觉中被换做了阿瑟·韦尔斯利。怪不得伊比利亚半岛上没有了他的消息,原来是被伦敦派到了加拿大。 而且驻欧办反馈回来的消息说,英国人在美洲的陆军力量虽然很薄弱,预计只有一万人。这个数字是加拿大和加勒比海相加后的数字。但是英国的皇家海军却在美洲下了大本钱,据数据显示,英国皇家海军在美洲水域部署了九十七艘军舰。其中有十一艘主力舰【三级风帆战列舰】和34艘护卫舰。 灯塔国的海陆军数字相加在一块,数据不只是二十万,而且英国人还武装了不少印第安人。 这些印第安人当年跟法国人搅合在一块,一场七年战争,高卢公鸡输了个底儿朝天,印第安人也被纳入了英国人的势力范围。灯塔国玩独立的时候他们还配合着英军一同对美作战,就是到了原时空的第二次英美战争期间,这些印第安人也是英军的好盟友。这也怪不得灯塔国后来那么狠辣的屠戮印第安人了。 “从华盛顿到南京是一段很要遥远的路程。这之间的距离是由历史、地理、文化、政治观点等等的因素所综合造成的。”灯塔国与这个时代的中国的差异何止那万里之遥的空间距离啊,更多的‘距离’是文化政治上的差异。 就算是‘开眼看世界’的陈汉,现在都有千千万万的人看到灯塔国会深深地咒骂上一句:大逆不道。 “大概在九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费城,我个人对美利坚的印象非常好。在灯塔国获取独立战争的胜利后的这些年中,两国民间的贸易往来不断地在增多。两国人民对于彼此的了解也逐渐在增多。” “斯蒂芬·牛顿先生是一个态度很严肃的学者,他在我朝陛下身边待了三十年的时光。”斯蒂芬·牛顿的名字就连灯塔国人都知道,这是距离‘苹果牛顿’之后伟大的第二个‘牛顿’。 “这位对东西方文化和政治都有深刻了解的先生曾经在自己的日志中写道:“对灯塔国的深入了解可以为古老的中国打开一个新生的知识帝国的大门,民主——那是迄今为止人类思想上结出来的最为璀璨夺目的智慧果实。” “从那时开始,我的同胞就开始为灯塔国所倾倒。之后,我本人更是亲自来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来到这个公认的自由民主之乡。两国间的科技和文化交往虽然才刚刚开启,但对于贵国的研究却已经在中国掀起了热潮。 尽管两国的政治见解有非常大的差异,但是在对很多世界事务上我们还是能达成了高度的共识的,在很多领域我们有着相近的利益关系。” “我在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来到了灯塔国。”两边都在磨刀霍霍了。“现在的灯塔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现实主义的风气、实现平稳发展的决心,以及在贵国体制与信仰下基础稳定的经济发展让我深感启发。”灯塔国绝对不想跟中国开战,可他们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前途也渺茫的很! “我们都知道,对于国内和国际利益的问题,是没有万全的解决办法的,但也不能全部嗤之以征战。和平与自由是我们的首要原则,是每个国家都享受的权利。但是大家也知道,要维护和平就必须强大。”在现今这个世界丛林里,不强大哪来的安全?这是弱肉强食的世道啊。 “在国家与国家的交往上,总是会有一种错误的观念认为,吸引侵略者的不是实力而是软弱,侵略不需要偿还。我知道西方有一个俗语,意思是:我们不能让侵略者如虎添翼。我个人非常赞同这一句话。 我和总统先生、国务卿先生之前也谈到,反对霸权主义,这是中国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这是我们双边共同理解并赞同的观念。也正是由于我们反对霸权,反对侵略,强大的华夏民族千百年来都平和的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而不是像西方的殖民者那样不断地对外出击掠夺其他民族赖以生存的土地。我们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 是西方的殖民者让我们首先感受到了威胁,从300百年前开始,南洋的华人留下了数以万计的鲜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我国陛下的政治宗旨,也是中国这个国家的对外交往准则。我们坚决抵抗一切侵害我国独立和危害我国政府的形式和生活方式的军事和政治压力。我国期望寻找到政治理念相同的伙伴,比如东方的日本、暹罗、金边、廓尔喀这些国家,我们共同抵制任何侵略我们利益的行径。” “抛开不愉快的现实而抱有自我安慰的幻想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美国这豆丁大的一点实力还能期望着战胜中国吗?事实就是事实,美国要清楚的认识到。 随着中国的不断壮大,中国也在不断地损害着其他国家的利益,在美洲这块土地上,中国就严重的威胁到了美国的利益。 “在美洲这片广袤的新大陆上,我们清楚地认识到,我们两国在广泛的领域有着相似的利益。”利益冲突是中美之间最大的矛盾所在,可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强者又岂能对弱者让步? “总统先生和我,我们已经进行了第一轮有益的对话,但我们还没有开始讨论关乎美洲的问题。我期待着明天能够和您继续讨论这一重要议题。”杨德望的话风软中带硬,他并没有直截了当的扫落老美的颜面,可是灯塔国的大人物们也不会听不出他话中隐隐带漏的意味。 话音一转,杨德望说起了结束词,这也是一番客套又隐隐透漏着威胁的话。 “尊敬的各位先生,我之前有提到我们两国之间相距甚远的地理距离,但是距离并不能决定什么。”陈汉如果想要灭亡美国,再远的距离也不能阻挡大军的兵锋。“尤其是这个日益变小的世界。我国一千两百年之前的唐朝的一位诗人在赠给临别友人的诗中这样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他的诗对于国家之间也是适用的。中美两国之间的友谊对我们两个国家都是有益的,对世界也是有意义的。今晚,我非常荣幸能够为这份友谊写下新的、历史性的篇章。” “现在请允许我提议大家举杯,为尊贵的总统先生,为中国的大皇帝陛下,为尊贵的两国人民以及今天所有到场的灯塔国朋友们,为中美友谊的进一步发展,干杯!”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如果谈判桌上能够达成了目的,谁也不希望付出尸山血海的代价。杨德望笑吟吟的举着倒入了葡萄酒的酒杯,对着所有人遥遥一敬。 他希望灯塔国能够自己识趣的躲开,帝国的兵锋可是出必见血的。作为一个一神教徒,他并不愿意看到战争。 第九百九十五章 陈鸣死也放心了! 灯塔国虽不是外交手腕高超的大英帝国,可是杰斐逊、麦迪逊他们的政治智慧也并不差。他们当然听得出杨德望那翻‘友好’的演讲中隐隐透漏的威胁。 在杨德望的演讲词中,前半截全部都是废话,不管是民主自由,还是文化政治,那都是废话。 真正表达着陈汉意愿的词语是:“我在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来到了灯塔国。”这句话是在说两国的关系已经走到了一个是敌是友的抉择点了。 “现在的灯塔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现实主义的风气、实现平稳发展的决心,以及在贵国体制与信仰下基础稳定的经济发展让我深感启发。” 现实主义风气是说美利坚之前对中国所表现出的隐蔽敌意,实现平稳发展的决心和在贵国体制与信仰下基础稳定的经济发展,这都算是称赞美利坚。说他们有武装保卫自己利益和未来的决心。 但这些话从另一个方面也证实了一个确切——中国已经知道,或者说中国已经认定美国要武装保卫自己的权益了。 杨德望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灯塔国高层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让中国知道美国有对中国动武的念头,这可是很危险的一个事。 而杨德望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先说‘弱肉强食’,然后又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就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最后杨德望放出了一个‘善意’,中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中国期望寻找到政治理念相同的伙伴,比如东方的日本、暹罗、金边、廓尔喀这些国家。 这是在给美利坚指路的啊。只要美利坚愿意臣服! …… “长官,那里就是美国人的营地了。”夜幕笼罩中,在密西西比河东岸,临近五大湖区域,中美交界之地的一处小山坡上,几名鬼鬼祟祟的黑影正蹲在那里看着山下远处一片灯火通明的营地。 那里似乎是一处由圆木搭建的营地,营地内到处点着油灯、火把等照明物,营地外也挖了两道很正规的壕沟,还有栅栏和胸墙、土丘,这可不单单是为了防止一些野兽——防备野兽用不了这样的规格,这是在防人的。虽然如此的防御抵挡不住火箭弹,却也能抵挡的住一般的炮弹和步兵。营地内据侦查得知本来只有一位随军牧师和一名牧师助手、两名美国陆军军官和三十五名左右的士兵,他们在半个月前抵达这里后立刻在此设了个临时营地,然后还升起了美国的旗帜。但现在还多了一个百人的民兵连。 美国人在这儿设立了一个军事哨所! 驻守在边界附近兵站的国防军第一时间就将消息汇报了上去,而很快的,驻屯军指挥部就做出了‘驱逐’的回复,可惜这道命令刚刚送到兵站,兵站的人还没来的几人施行,另一封命令就紧接而至,却是要他们稍安勿躁的,因为杨德望还在华盛顿。 但是军情局的人员却闻风而至。而与此同时,按照驻屯军司令部的后续命令,兵站所属旅的旅部也派出了人来与美国进行交涉,要求对方立刻拆除哨所,并返回他们的出发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同时对附近地理地势进行了一番详细的侦查,以便对美国人的行进路线和补给路线有个具体的了解。 美国人对此当然予以了拒绝。 这片土地就是当初英美之间的争议领土,按照《巴黎和约》规定,这块位于五大湖南方的土地是属于美利坚的,可现在它们已经落到了中国的手上,老美现在的做法就是过界了。同时他们反而要求陈汉拆除设置在附近的兵站,因为这里是灯塔国理所当然的领土。陈汉当然不会随意撤退,反而开始监视起了这股美国人——在得到上级的再次授权前,他们不敢对美国人动粗。 很快,在又一个队级的援兵进驻兵站之后,中美两方的巡逻队在例行任务期间发生了一场肢体上的轻微冲突,他们开了一次摔跤加自由格斗大会。而同样很快的,美国人也开过来了一个百人规模的民兵连。 美国人这次反应之大之迅速,让陈汉方面很感惊讶,也让当地的形势立刻的紧张了起来。 而在此时,驻屯军的外联人员也紧急约见了美国当迪尔伯恩要塞【芝加哥】的军政官员,就本地区陈汉与美国之间出现的军事摩擦进行了一番‘坦率而深刻’的商谈,商谈的结果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美国人的态度很强硬,这种强硬不管是出于其上层的授意,还是单纯地基于附近的美军官兵的义愤,现在的事实都是美国已经将自己的军事存在延伸到了中国的土地上了。 中美之间的摩擦让当地的伯塔瓦托米部落【印第安人】都‘销声匿迹’了。美国人自然是要维护美国的利益的,因此他们在和驻屯军外联人员的谈判中寸步不让,且语气极其强硬,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手段从而让驻屯军有所顾忌,行事上知难而退。 驻屯军的外联虽然看似军事部门,实际上里头的骨干全都是外交部的人,这些人多是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他们很多人都从事过多年的外交工作,自然不是傻蛋,他们很清楚美国人将军事哨所修到这里来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很激烈的反应,这意味着双方爆发战争的可能性被无限放大了。 从智利已经回到了东京的沈世英,从沈家的利益出发,他是不愿意看到驻屯军‘节外生枝’的。因为这必将会影响到南下作战。但从一个军人的角度出发,从军事和长远利益上考量,他是赞同陈汉向美国开战的。因为他本人也是认为陈汉与美国之间战争不可避免的一员! 但与急于趁美国准备还不十分充足——至少其内部还有很多不同于与中国开战的人,而一举击溃其军事力量的激进派不同的是。沈世英认为最好是堂堂正正的开战,一战即便灭不了美国,也把灯塔国打残,打的当地的人都不敢再肖想战争,打灭他们全部的信心。与美国人的战争是需要在战争中给他们以超级大的杀伤的。 他的这种观点在参谋系中比较具有代表性,因为后者的眼光更长远一点,比起很多只顾眼前军功的指挥官派,参谋系的视野更开阔,目光也更长远了一些。驻屯军总部的大部分参谋官都是赞成暂缓开战的,哪怕是将整场战争延迟个一年半载,那也等他们彻底做好了准备,再以不可阻挡的力量碾压美军的抵抗。 而且,美国人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究竟是开打还是忍耐。 事到如今,老美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是早死还是等死呢?这就看他们的决定了。 驻屯军不知道美国国内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们内部,还有北美的藩王们都是赞同对美开战的。 美利坚对于庞大的中国来说只是一个小蚂蚁,可是这个小蚂蚁对于刚刚立国的北美藩国们可是不折不扣的巨大威胁。 老美总觉得中国在美洲的扩张对他们威胁重重;各藩国还觉得美国人口的高速增长对他们是致命的威胁呢。 很少有人摇头叹息战争的不可避免,纠结担忧战争来临后的灾难。 而在驻屯军、派遣军和藩军那些深受华夏【皇汉】主义和天朝思想熏陶的有志青年们看来,战争却是他们走向更辉煌的绝佳之路。并且通过战争为国家打开更广大的生存空间的论调已经深入人心。以至于他们内心中都升起一股热烈的使命感,连军官们都不得不善加安抚。 这当中,派遣军和藩军的斗志是十分的高昂的,这还因为他们的战功是能兑换成土地的。这些已经鼎立的藩国和即将成立的藩国,拉拢军队的法子全都学习陈汉的‘以田代薪’法,这办法果然能刺激到军队的作战热情和昂扬斗志。 但是驻屯军战士的激情也一点不逊色他们。他们的军功积分可不能兑换土地。可是这些人从小就或多或少的接受到现代教育、接受到华夏主义、国家主义、爱国主义,天朝思想的熏陶,对陈汉这个‘朝廷’高度的认同,对国家较为的忠诚,他们与他们的老前辈那种为了钱或者生活而战斗的‘斗志’有所不同。他们为自己是中国人而骄傲,而自豪。对开拓自己国家的生存空间、扩大陈汉,壮大天朝有一种热烈的使命感,这让他们在战斗中充满了激情,也让陈鸣看了大感欣慰。 自从‘以田代薪’政策结束,国防军历经了一阵低潮,而且这段低潮的持续时间还不短。但最终陈鸣的坚持收到了他渴望的回报。如今这支军队的士兵对于华夏的民族认同感、凝聚力以及国家的骄傲、自豪感,统统有了质的提升,已然有了现代军队的苗头。 他们参军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国民;他们打仗为的也是这个国家,为的也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他们为这个国家而骄傲,他们愿意付出自己的努力和鲜血、生命来包围这个国家的神圣荣光。 陈鸣相信,这样的成果如果再佐以不断的军事胜利,他所期望的‘那支军队’在几十年后或许会真的降临在中国。 一支由新的思想、新的理念、新的信仰、新的使命感铸造成的军队,一支诞生于血与火之中的军队。想想都让陈鸣激动。 有了这样的一支军队,日后整个西方都联合了起来,整个西方和整个天方都联合了起来,陈鸣也不害怕了。他所建立的这个庞大帝国如果由这样的一支军队保卫着,陈鸣死也放心了。 没有经历过鲜血与烈火淬炼的民族就不是个真正的民族,就只是一盘散沙,他们缺乏民族所拥有的最为重要的凝聚力。任何妄想通过明面上物质财富上的共同生活、共同富裕从而达到民族自然融合、形成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与天真幼稚的,是注定会失败的,他们组成的国家最终也必然会分崩离析。 因为从古到今,就没有一个民族是这么形成,并且与世长存的。 中国历史上的华夏、匈奴、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等等存在早就用自身的经历证实了民族之路上的真正历程。 这也是陈鸣在‘收服’的朝鲜、安南、缅甸等地区之后,坚持从当地的土着人口中征召新兵入伍的最大原因。 第九百九十六章 引爆美利坚 “那些‘证据’可都放到位置了?”带队的年轻军官压低声音对身边的白人青年问道,今夜他们要做一场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可不能出岔子了,不能出半点岔子。这次事情要是搞砸了,他们就都可以准备准备收拾东西滚去监狱里吃牢饭挨劳改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出头之日。 其余几人默不作声,一个人还在擦拭着脸上的石膏,这几个人刚才跟随那名白人青年一起潜入进了美军兵营,虽然说话搭话都是那个白人青年出面应付,可后头的这几个人也需要稍微的化一下妆。作为旅部直属侦察大队的尖兵,他们对自己今夜所做的事情之重要性了然于胸。那是决不能让美国人抓到把柄的。 “那就隐蔽。”当头的年轻军官低声说了句,然后所有人都趴伏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超级大烟花的盛开。眼前的营地是美国人的营地,这座营地里现在生活着一百四五十人,美国人紧急建立了两座木质的大仓库,储存着火药和相当数量的军需补给。 之前的美军只是有一个排,物质军火什么的全都藏在了一个地窖里就可以了,但随着那个民兵连的抵到,地窖已经不够用了。美国人就简单的修筑起了两座木排房。从这似乎能看出来一点苗头,美国人并没有现在就与陈汉开打的想法。他们的应对太过于随便了。 年轻军官他们干的事情就是让选中的人员带上印第安人的饰品,悄悄的潜伏进美军的营地内,在两座仓库上做好定时爆炸起火装置,再把印第安人的饰品丢在作案现场和场地外。饰品是石头和牛角质地的,所以要注意‘投放’的位置。然后就还有一个是圣安德鲁十字架! 圣安德鲁十字架是一个‘X’形状,因为安德鲁最终就是在这种X形的十字架上被处死的,所以X形十字架后来也就成为了他的象征,它象征困难的忍耐和坚定不移的信念。苏格兰人就喜欢用X型十字标志。 他们的意图是陷害英国人和印第安人,但美国人除非是傻子,才会全都相信英国人会干这事儿。 虽然英国人要真的动手了也不稀奇,他们也是有着‘动手’的动机的,只是那样的话现场留下的‘证据’就该是中国人和印第安人的东西了。但美国人也不是傻瓜,他们要是隐藏了印第安人的饰品,只拿着中国人的证据来吵吵呢?要防备着这一点不是? 那最好的防备方法就是一点证据都不给他们留下,就算真的有证据也矢口否认。 再说,他们也不是冤屈了英国人。英国人真的是有可能有这种心里企图的,他们绝对很希望美国人跟中国驻屯军现在斗起来。如此既拖拉了中国的后腿,也虚弱了老美的力量。 而美国人的防备也真的很松懈的,那些后续增援来的民兵在兵站里随地大小便,胡乱走动,还喝酒唱歌跳舞,根本就不是来准备打仗的。倒是给他们的敌人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晚上的11点钟,趁着唿唿的东南风,几声连续的爆炸响起后,一些火苗在风势的助涨下迅速蹿升了起来,整个美军兵站乱成了一团。 “头儿,咱们要是现在趁机进攻,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他们全部拿下。”一个侦察兵在军官身边说道。这个时候侦察兵的声音已经放开了,因为闹腾的美军营地内肯定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 带头的军官笑了笑,把手一挥,“撤!” 火已经烧起来了,他带人再留在这儿已经不顶什么用,反倒有暴漏的危险性。军官带着手下们依次离开了黑暗的山坡,朝来路走去。他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呢,但今晚注定是要被历史所铭记的一天!想到这里,这帮人的内心中都翻滚着丝丝的激动。 “所有人不许乱走乱喊,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防备敌人袭击!”这个时候美军正规部队里的军官展现出了一个老兵应有的素质,他先是派人让寝室的人迅速集结,疏散打算救火的人。两座仓库一块着火了,那其中一座可是他们的军火库。这个时候还去救火,那是主动寻死的啊。 当然了,这一把火也烧得他痛彻心扉,兵站里所有的储备粮——厨房中应该只有很少一部分,马匹的草料,还有他们兵站的军需物资,包括衣服被褥、罐头、腌肉、糖、咖啡、药品等等,以及全部的军火弹药,一块完蛋了。 “真是万幸!”看到要去救火的人都已经疏散开了,而储备火药的仓库才轰隆一声来了一个大爆炸,兵站的排长和民兵连的连长纷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甭管事后他们要受到怎样的处置,至少没有人员因为这场灾难送命。这可真是上帝保佑啊。 不过他还不能松懈,仓库被炸被烧,这肯定是敌人做下的事情,多半就是附近不远处的中国人了。他们俩必须尽快的找到‘证据’,好好地调查一下仓库的守卫,好在上头问责的时候给出一个交代。至少这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当大爆炸结束后,整个兵站已经被熊熊烈火彻底照亮,所有人都围着大火,普通士兵从一开始的面面相觑,然后迅速变得义愤填膺起来。真的很幸运,除了看守仓库的那个班里有三名士兵被轻度烧伤之外,兵站再没有人受伤了。可是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全部的补给,厨房里剩下的面包和土豆、蔬菜,只够明天他们早餐吃的。 物资全被烧毁了,整个兵站已经陷入了缺衣少食的危急态势里。他们这儿距离最近的美军兵站都有三天的距离,一些士兵已经把眼睛看向营地里的那几匹军马了。 在最后的明火也熄灭后,天色已经完全大亮,脸色阴沉的美军军官和民兵连连长不顾众人劝阻,走进了已经成了一堆灰烬的仓库遗址内。入目所见到处都是因为高温灼烧而碳化的谷物、腌肉什么的,此外还有一些融化成一坨的铅弹,乃至一些烧得通红的铁弹和枪管。 民兵连长也是一个老兵,眼睛十分的明亮,在废墟里转了几圈后,他用军刀从废墟中挑出了一串石头项链。虽然这玩意儿被烧得黑乎乎的,而且还有残缺,但一些美军士兵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东西——印度安人的石头项链。他们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唿,然后立刻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真会是伯塔瓦托米人干的吗?”美军少尉军官可不相信,只凭一串现场发现的石头是定不了印第安人的罪的。 但是美军清理遗址的过程中,很快就发现了其他的证据。包括苏格兰人爱用的x型十字架。 美军的少尉军官依旧不相信,但是民兵连长相信了。作为当年的老兵,英国那是民兵连长最最痛恨的国家。然后美军的第二匹快马迅速的向最近的美军兵站奔去。 不仅如此,民兵连长还咬牙切齿的对少尉军官提议道,“一定是英国人指使印第安人干的,那是苏格兰的x型十字架,没有错的。我当年从俘虏的英国佬身上见过,不会有错的。少伟先生,他们很可能还没走远,我建议立刻进行搜查。”仇恨让一个老兵都混了脑子。 少尉军官根本不跟民兵连长掰扯是不是英国人干的这事,他只是把双手一摊,“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们没有粮食。” 我们没有粮食,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怒气刚刚生出的民兵连长像泄气的皮球,瘪在了椅子上。 …… “参座,俺就不明白了,这事儿干嘛在现场留下英国人跟印第安人的家伙啊。要留也该留咱们的啊。或者咱们自己烧一座仓库,留下点美国人的东西,咱们上去把对面的美军兵站给端了。这才是挑事啊。”蒋魁一百个不理解的对沈世英说。 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让美国人敢怒而不敢言么?这太不够本了。 “敢怒不敢言?是啊,迪尔伯恩要塞要塞的美国人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是华盛顿的呢?”沈世英呵呵的笑道。 中美之间气氛已经非常紧张,双边的态势完全是一触即发。就像一个装满火药的仓库,只需要有一丝儿明火,就立刻能飞上天。 而这一把火送到了华盛顿那就会变成一丝儿明火,就算它不是‘火’,有人也会让它变成火。华盛顿有不少美国高层不愿意同中国开战,可同样的也有更多地人把中国视为美利坚的生死大敌。 这把火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美军兵站的两三里地外,一座小山头的侧后方,一座崭新的营垒正在迅速的兴建中。营垒中的旗帜飘扬的是刺眼的红旗。 这就是驻屯军的第二步计划了。 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趁着老美兵站里的人面临着饿肚子危机的时候,趁着老美兵站军火爆炸的机会,趁机把兵站提前。 新兵站距离美军的兵站距离极近,这个距离完全在火炮的覆盖之下,但是美军的火炮现在还能打吗? 驻屯军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给老美的心头火烧浇油,让坚定反华的美国强硬派更加愤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能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点明火,引爆整个美利坚! 第九百九十七章 登陆美国 中美的边防部队发生了流血冲突。 那个冷静的美军少尉军官虽然不相信放火的人是英国人和被他们指使的印第安人,他甚至是心平气和的接待了对面中国兵站派来的慰问代表。可是他不能容忍中国人‘这般’侵占属于美利坚的领土。 “中国人趁着我们遭受困难的时机把兵站位置提前,这是对光荣美利坚的挑衅,这是对美利坚军人荣誉的莫大玷污。这个时候我们是选择英勇的面对他们,还是像鸵鸟一样把头插在沙堆里,对中国人的行为不闻不问,无动于衷?” 少尉挥舞着拳头给兵站的美军鼓着劲。 “那当然勇敢的面对他们,再大的困难也不能阻挡我们捍卫美利坚光荣和利益的决心。他们必须退回原先的位置。不,他们必须退出五大湖。这里是属于美利坚的,这里是合约赋予美利坚的合法权益。他们必须彻底的退出我们的土地……”民兵连长与他一唱一和。 再勇敢的美国人也不敢说让中国彻底退出美洲,他们能叫嚣的只有是让中国人退出五大湖和相连的密西西比河流域。这是英国人在上次战争中输给他们的。 然后美国人杀了一匹军马,所有人饱餐一顿,美国人连骨头都不会放弃,剩下的马肉被煮熟后分给美军士兵们人手保存一块,这相当于他们接下来的口粮。 然后气势汹汹的美国人就在同中方的口舌推搡之中打出了真火,这场战斗中的火枪是最后时刻才响起来的,最初两边是自由搏击,然后从自由搏击进化成了白刃格杀。 美国人付出了三十七条人命,被俘虏了二十五人,而陈汉的美洲驻屯军在战斗中一共牺牲了七个人,整好是美国人的零头。 流血冲突的消息飞快的传回了各自的上层领导机构,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暴怒不已,还有的人目瞪口呆,甚至伤心绝望,但战争终究是不可避免地来到了。 “武夫祸国,武夫祸国……”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这是阴谋!这是犯罪!这群武夫欺人太甚!” 东京城外的某个小村庄里,几个面相斯文,气质清隽的中年人一边在心底里破口大骂,另一面还要顾及形象的尽力表达自己的怒不可遏。 这几个人刚刚知道了中美流血冲突的消息,一个个气的都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君子如玉的形象了。 他们是陈汉某一勋贵家的门客,这些人为了主家的‘封国’可以说殚心竭力的已经努力许多年了,现在眼看着就要实现目标,却有人在这个时候招惹了美国人。这在他们看来真真是罪该万死。 而且这些人从自己的感情立场出发,潜意思的就会怀疑整个事情就是驻屯军的某些对美主战派搞出来的阴谋。可实情已经发生,战争不可避免,他们再破口大骂又能怎么样呢? 消息传来后,整个东京城都是躁动的。城去内,坐着高档马车的各级官员们往来穿梭,不时行色匆匆地走进某大佬家的大门,一段时间后又一脸兴奋、镇定或是阴郁地匆匆离开。每个人的脸上都非常严肃,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可事实上这的确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整个东京城里聚集了很多勋贵家族的代表,这些人里头绝大部分都认为整个流血冲突完全是驻屯军边防部队故意挑起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除非美国人愿意当缩头乌龟,对于流血事件不闻不问。那样,占了便宜的陈汉美洲驻屯军才有可能按捺下战争。但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 现在很多人关心的是驻屯军内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是就这样不了了之,装煳涂过去了?还是一查到底?很多人的主张是坚决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的。 十个、八个勋贵要求严查彻查,驻屯军还扛得住,可要一百个、八十个勋贵家族要求彻查,那驻屯军也扛不住了。 这件事彻查之下的最终结果且先不说,中美开战却是不可避免的了。 杨德望在美利坚高层的一片欢迎声中抵达的华盛顿,但却在中美之间密集的枪炮声中离开的美国。 可他心里并没有什么遗憾。 作为一个单纯的陈汉国人,杨德望的眼中,灯塔国那就是陈汉未来在北美诸藩国的一个威胁。趁着现在它还没有彻底成长,把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不失为正确的选择。 切萨皮克湾渐渐被帆船抛在了身后。杨德望乘船离开华盛顿,可华盛顿并不是一个靠着大海的临海城市,杨德望先是顺着波托马克河抵到切萨皮克湾,然后才进入了大西洋。 同样是这条河,杨德望乘坐帆船经过波托马克河抵到华盛顿的时候,那一路上也只是遇到了三五艘英国船只,可现在杨德望一行从华盛顿离开的时候,这一路上他却蹦到了十艘都不止的英国商船。 在他坐船的后方,一艘美国军舰隐隐可见。 战争来的是这么快,这么迅速。就在美国人和英国人加强‘贸易’往来的时候,已经夺取了基韦斯特岛的美洲舰队留下了两个营的派遣军驻守港口,主力部队扬帆北上,已然直取美国南部最大最重要的港口——查尔斯顿。 后者是灯塔国费城以南区域中最大的一个港口,军港和商港混合使用,美国人那支小小的海军中有一半的力量驻扎在这里,同时它也是十三州之一南卡罗来纳州的首府。 1808年的10月,一支对比美国海军来说很庞大的中国舰队抵到了查尔斯顿港口外海。高高的桅杆上飘扬的红色军旗,在向人们诉说着这是一支来自陈汉的舰队。 整支舰队由二三十艘舰船组成,走在前面的是一艘强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宋太祖号,这是美洲舰队的两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之一,另一艘是被布置在尤卡坦半岛的明成祖号,那也是美洲舰队的旗舰。 除了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这支舰队还有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武悼天王。 陈汉的风帆战列舰的命名是很有规律的,一级风帆战列舰全部以历史上的明君英主来命名,而且全都要是大统一王朝的帝王。二级风帆战列舰就是冉闵、刘备、曹操、刘裕、柴荣这样的乱世枭雄来命名,但有个大前提,那就是都要是汉人。唯一被破格的就是岳飞了! 以‘岳武穆’命名的那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可以说是最特殊的一艘风帆战列舰了。 最后就是三级主力舰,那是以历史上的名将为号命名的。比如说李广号、卫青号、王翦号等等。 眼下的这艘舰队,就有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和五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外加中小型各类风帆战舰十二艘,再有运输船十艘。运载着大批军需物资和两千人的水师陆战队和两千人的藩军、派遣军。整支舰队攻击二十九艘舰船。 可以说,这支舰队占据了整个美洲舰队的六成力量,陈汉在美洲的主力已经尽集于此。 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就是在与朱濆的竞争中落败的叶廷洋了。值得一提的是,叶廷洋到现在时候了还是一个坚定的小船快舰主义者。朱濆都已经坐上水师的一把手了,叶廷洋还没放弃他最初的理念。 蒸汽明轮船的发明更是给了他新的斗志,也让他看到了小船快舰加大炮的新希望。再有就是潜艇于实战里发挥出的作用也让他很有想法。 当陈汉的舰队抵达到查尔斯顿的时候,美国人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舰队在北上的过程中碰到了不止一艘英国商船,只不过依照陈汉美洲舰队的航速,美国人可能也才刚刚收到消息不超过两天而已。其实收不收到这个消息都无所谓了,因为这段时间来他们的南部海军舰队有一部分战舰离开了查尔斯顿,但更多的战舰一直都停留在港口内,炮台上的士兵也一直都很警惕地盯着海面,以防被人突袭。 美国人整兵备武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还在查尔斯顿港湾的南岸修筑了一座石头要塞——萨姆特堡。有一个营的美国正规军驻守。 在萨姆特堡之后还有莫尔特里堡,查尔斯顿港是美国南方的第一大港,还是美国海军的重要军港,防备岂能不缜密? 眼看敌人海军的几艘军舰都打定主意停在港口内当活动炮台,陈汉也不再等下去了。 正式的战斗在陈汉舰队抵到的第二天清晨打响,几艘运输船在四艘主力舰的掩护下依次开向着查尔斯顿湾的北部驶去,那里有一个小型码头。 查尔斯顿湾并不大,纵深只有12华里,海湾口有一南一北两个小型半岛像护臂一样保护着查尔斯顿,而两处南北半岛的最近距离只有四华里。美国人来不及在北侧修筑坚固炮台,但他们在这里很用心的布置了一个炮兵阵地。南北交叉,完全可以封锁住查尔斯顿湾口。再配合着港口内的海军战舰,火力很猛烈。 但如此规格的防御火力,老美也只能在正面做到。正面猛攻划不来,叶廷洋换个方向从侧面打呢? 整个南卡罗来纳州的美国陆海军力只有两三万人,这么点人要防备南卡罗来纳州数百公里长的临海岸线,根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查尔斯顿的守军更是仅有一万上下,被他们的司令官依照着查尔斯顿的河流地势分布一一布置在了查尔斯顿城的周边,稍微远一点的距离那就不再美军的防守范围内了。 查尔斯顿湾北部十三四华里的地方,这儿有一个不大却很规格的小码头,这处码头估计是一个渔民村级的码头,小到根本不能供运输船停泊靠岸。但好在这里不像查尔斯顿那边遍布炮火,这里别说大炮了,连美国的民兵都寥寥无几,正适合陈汉陆军力量靠岸登陆。 在两艘三级主力舰用火炮洗地之后,陈汉的运输船队尽可能的驶近码头,放下一艘艘的小船,大军开始了大举登陆。首先登陆成功的自然是陆战队了,他们在没有遭到任何阻滞的情况下便顺利登上了码头,轻松地就如同一场郊游。 登陆成功后,陆战队快速占领了整个码头,今儿又占据了海边的小村庄,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发生任何交火事件。码头内的美国渔民和村子里的美国人早就逃散一空,连或者的牲畜都没剩下几个。 查尔斯顿的美国陆军只有一万上下,对于美洲来说,这已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了。但围绕着一个城市布置起来,却总觉得缺兵少将。他们根本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来布防和支援这里。哪怕这儿距离查尔斯顿是那么的近。但老美就是这样的无奈。 整个灯塔国才六百万人,南卡罗来纳州不算黑奴,是有三十万人还是四十万人?要不是有一定数量的联邦正规军,只凭南卡罗来纳州,都不可能拉得起两三万人的民兵。美国的二十万大军如果不能集中使用,对于他们这个辽阔的国家地域来说,也是缺兵少将,处处漏洞。 第九百九十八章 美军 南卡罗来纳州的总面积超过八万平方公里,这其中三分之二是沿海平原,可如此广袤的平原里只剩活着四十万不到的人口。 对美利坚国内情况了解不多的陈汉方面,估摸着南卡的人口数量应该在40万到50万之间。但事实上这里的人口总数还不到四十万,这其中还包括了不少的黑奴。扣除了后者,只算白人后裔,人数也就在二十来万。二十来万自由民的南卡罗来纳州除了一部分青年参加了联邦军外,还独立自主的整出了一万人的民兵来,说真的,这个州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了。 下到十七八岁,上到三四十岁的男丁,至少一半的人参加了队伍。这并不说灯塔国的人全都是暴民,而是中国对灯塔国的威胁真的让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害怕。 但是他们的兵力依旧很少很少,布置开来,怎么着都觉得不够用。 更何况他们只是一些乌合之众,真的要正面较量,当不起常年刻苦训练的陈汉大军的正面一击。 “大人,快看!陆战队登陆成功了!”年轻的副官兴奋地看着岸上对叶廷洋说道。 叶廷洋也笑了,陆战队即将登陆完毕,此时他们的后续部分正举着军旗,排成整齐的队列,士气高昂的往前方的渔村开进。 叶廷洋的眼睛似乎已经透过未来的时光,看到了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厮杀。现在那一张张激动与紧张混合的脸庞,在不久后的将来就会化为一张张充满自信与骄傲的面庞。 陈汉的军伍序列中也有很多的新兵。 上一场战争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年的老兵不是成为了军队的军官、士官长,就是退伍离开了军队。现在的部队里很多都是新兵,甭管他们在之前的演练中表现的有多么优秀,不历经实战的考验和磨砺,他们就还算不上一支真正的强兵铁军。 整个登陆行动预计将要持续整整两天,除了大批的士兵、火炮之外,还有最多的物质和车马要被一一送上岸来。上岸后的陆军将统一由水师陆战团团正带领,首先将扫除查尔斯顿北部的一些城镇,然后便开始进攻位于港口外的敌海防炮台——莫尔特里堡。虽然双方的军力数量有点失衡,可陈汉军都很自信己方士兵的斗志和战斗素养。 美军的人力是要多一些,但胜利只能属于陈汉。 与此同时,佛罗里达半岛【康国—陈暺】和申国【新奥尔良为都】上的驻屯军、藩军也将大规模向北部的乔治亚州和亚拉巴马州进攻。 乔治亚州是面积几乎是南卡罗来纳州的两倍,气温适宜,气候宜人,但这个州只有东南部是沿海平原,北部属兰岭山脉,地势较高,中部为彼得蒙山麓,地势由西向西南逐渐降低。除了多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以外,这里没有铁矿也照不到贵金属矿藏,经济发展一直很缓慢。 全州大部分的人口都集中在东南的平原地带。 而亚拉巴马州这是近几年刚刚加入美国联邦的一个州。这块地方在独立战争之后,的确确是属于了美利坚,但那个时候这里还跟一块野地产不多。 人口稀少。而地域面积却不比乔治亚州小多少了。人口却很可能连南卡罗来纳州都有不如。 但美国人在这两个州内都布置了不少的正规军,申国和康国境内的驻屯军、藩军、派遣军身上的担子可不会小。 中美战争既然不可避免,那么就要统筹考虑对美战略了。从第一开始,防守就不是驻屯军最高指挥部所要考虑的事情。他们手中的兵力不多,而要防守的面积却很大,一味的防守只能让美国人随心所欲的发挥自己的兵力优势,让驻屯军顾此失彼。所以进攻才是驻屯军最好的选择。 陈汉兵力虽寡,可兵员素质远比美军高,军官的作战素养也远比美军要高。这就像小鬼子当年打中国的时候一样,进攻才是王道。 把精锐而稀少的兵力投入到进攻当中,让美国人去头疼,这才是最佳的战略。 查尔斯顿之战就是这一战的完美体现。别看陈汉在舰队方面大占上风,可陆战兵力上,只有4000人的陈汉军可是远少于美军防守部队的。 两千人的水师陆战队不说,之后两千人的藩军、派遣军可是武器配置齐全的很。别看就两千人,步、骑、炮兵一应俱全。部队登陆后,在占据了前头的渔村作为防御点后,立刻就开始着手修筑起防御工事。虽然这防御工事修筑的很简单,但这样一来就不用怕美军的偷袭了。 与此同时美洲舰队也开始了在海域上对美国商船的拦截,陈汉还派出分舰队沿海岸线炮轰美国港口。 如果碰到美军的优势舰队了,掉头跑就是。老美的战舰制造技术要比中国差劲一些,他们的军舰质大笨重,航行速度就相应的有所减慢了。中国的战船碰上了,打不过,跑还是能跑掉的。 两天后,当最后一箱火箭弹也被送上岸之后,这支军队终于行动了。两天的时间,美军对小渔村发起过多次侦查,但一无所获。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是多少人。 当这支登陆部队沿着一条直线直直的朝着的美军的港口海防炮台莫尔特里堡而去的时候,美军愣是连主动出击都不敢做一下。 陈汉帝国这些年屡败西班牙,败荷兰,败俄罗斯,在战争中塑造出的声名让美国人感到胆怯。 虽然灯塔国在独立战争中也击败过了大不列颠,可是全世界都知道,那是路易十六这个傻瓜替灯塔国兜了底子,不然的话灯塔国还能不能出现都是两说。 而除此之外的美国人呢?在上次战争之后,二十五年的时间不闻战争,老兵凋零,有经验的军官纷纷死去,现在连统帅军队一线作战的副总司令都是一个法国移民——莫罗。 他们实在没有勇气站在平原上与中国人面对面的野战硬钢。 对比没有安全感的野战,他们更期望于待在坚固的海防炮台莫尔特里堡。 就像美国人之前的两天时间内,一直没有对陈汉登陆的这个港口进行过任何连以上规模的攻击行动。看似他们已经放弃了这里,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心存胆怯。通过海军侦查得到的消息,美国人这两日里可加强了对海防炮台的防守,在要塞的外围临时搭建了大量土木混合结构的工事,从宋太祖号上升起的热气球能够直接观察到查尔斯顿港口的变动,美国人已加强了那里的防御力量。 查尔斯顿的水流状况很相似中国的广州,这里也有‘西江、东江、北江’,该城市南部有阿什莱河,而城市北部的有科佩尔河与万多河。战争也主要发生在城市的北部,科佩尔河与万多河的交汇处,河口宽度达到了四华里,河口中的小岛——鼓岛,位于交汇处的中心,是一个菱形岛屿,长度达四华里,宽度有2.5华里。 其岛屿的最西北角距离万多河西岸只有六百米,而最东北角距离万多河东岸就有一千二三百米。 陈汉的进攻部队并没打算跨越万多河,美军在万多河的西岸布置下了一个牢固的防御阵地,还有一股骑兵相配合。进攻部队有那个功夫去渡河,倒不如直接进攻鼓岛了。 美军在鼓岛至少布置了有一千人。 火炮超过了二十门,有六角炮也有滑膛炮,火箭弹储备了多少,热气球上的瞭望手就看不到了。反正美军听让陈汉方面震惊的,这热气球都出现多少年了,查尔斯顿港的美军竟然一个热气球都没有。 这几天光是陈汉方面升起热气球观察美军了,就没见美军的热气球有升起来过。 所以在‘侦查’方面,别看陈汉人生地不熟的,却是比美军要方便多了。 细节方面难以有观察,可大体上整个查尔斯顿都尽收眼底。 查尔斯顿市区的动作比港口区更大,街头巷尾都有防御工事和土木碉堡,一些石质的建筑也正在抓紧时间被改建。美国人的习惯,房屋都是木质的,这样的房子在战争中是半点作用都没有的。不仅如此守军还要做好敌人纵火时的防备。所以,中国的城市里头,木质结构的建筑现在是越来越少了。石头的也不多,砖瓦水泥才是王道。 进攻部队抵到了万多河的东岸,在夜间修筑起了炮兵阵地。彼此的间距超过了一千五百米,但还在六角炮的有效射程内。 美军陆军士兵的作战意志差,战斗素养差,这指的可不止是步兵,同时也囊括着炮兵。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第二天的整个白天就在双方火炮互射中结束了。美国人的炮火数量本就比进攻部队要弱,炮兵的手艺更差劲,那效果就是血淋淋的。一天的时间,他们只轰塌了两处陈汉军的半掩炮位,可他们自己却有三座炮垒被轰塌,那至少有六门火炮被掩埋,也不知道挖出来后还能不能再用了。只不过在战斗之中,美军停留在查尔斯顿港内的海军战舰,有两艘曾经尝试着驶到了科佩尔河口,参与了炮战。但陈汉方面有热气球加成,两艘掺和进来的护卫舰露面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缩回了头去。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一天敲掉三座炮台,用不了几天,鼓岛上的美军就会变成只会挨打无力还手的残废,但进攻部队不愿意等到以后。当天晚上,由二百名陆战队官兵组成的奋勇队,趁夜对鼓岛发起偷袭。 美军没有想到敌人会越过一千二三百米的湍急河流,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二百名陆战队士兵背着水葫芦下到湍急的河流中后,还没游出一百米整个队伍就零散了。偷袭根本就没有成功,还白白损失了二十多名士兵。 战斗就只能在参谋部的指导下,这么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第九百九十九章 回击英国! 南京城里。陈鸣收到了北美快船送到的消息,中美开战了。英国人当然没有介入这场战争,但是肖尼族大酋长特库姆塞却与美国人走到了一起。这就很掩耳盗铃了。 谁都知道特库姆塞是英国大力扶植的印第安酋长,陈鸣也是知道特库姆塞这个人的。当初特库姆塞与自己的弟弟一块走家串户,深入部落进行秘密串连,经过多年的努力,许多印第安部落的酋长和军事长官都和特库姆赛有了直接的联系,也认可了特库姆塞。 特库姆赛随后在提培堪娄湾与瓦布须河交叉的地方以肖尼族为基础,组织了印第安部队,建立了诸部落防御联盟。初时参加的人数就达五千之多,他们都是肖尼人、德拉瓦克人、奥季布韦人、渥太华人、刻卡波人、波塔窝托密人中的战士,然后这支武装力量现在已经扩大到了上万人。其政治组织是采取‘共和国’形式,反对外人强加给印第安人的不平等协定。特库姆赛主张,土地归属全体印第安人,任何一个部落都无权要求对某一片土地的所有权,因此任何一个部族或部族的一部分不经全体印第安人的同意,都不能把土地的所有权转让。这种思想和这支联合武力,对中国和美国都是个威胁。 特库姆赛的这种思想传布得十分成功,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新的印第安人民族运动。 如果这种思想能够在印第安人中流传个几十年,保不准印第安人还真能成为一个民族,搞出一个独立国家来。而不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 陈鸣很关注特库姆塞的,因为他手中握着的联合武装是现今美洲印第安人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现在这股力量站到了美国那一边。想必美国人割舍了不少的利益,而英国人肯定是从中撮合了。 因为谁都知道特库姆塞是英国人的盟友,这位印第安人的大酋长以骁勇善战着称,为捍卫家园,青年时代多次与美军作战,1791年曾大败入侵者圣克莱尔总督,他老早就开始用西方军队的模式训练本部落的军队。1803年,法国人把路易斯安那卖给了中国后,他就与孪生弟弟(外号“先知“)在俄亥俄发起复兴自卫运动,以部落联盟为基础,号召所有印第安人联合起来抵挡白人和中国人的侵略,号召印第安人革除酗酒陋习,停止割让土地,发扬本土宗教,组建部落大联盟,并开始接受英国的资助。这几年一直努力在中西部地区组建印第安部落大联盟。 历史上的特库姆塞在第二次英美战争中为英方效力。1813年战死,惨遭美军分尸剥皮。而现在这个时空,他却成为了老美的战友。 陈鸣虽然不知道特库姆塞在历史上的悲惨结果,可他知道特库姆塞组建印第安部落联盟之后的敌人,更主要是美国人,而不是中国。事实上这些年,中国在路易斯安那地区与印第安人之间虽多有冲突,可是与特库姆塞的部落联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就算特库姆塞筹划组建印第安大联盟,其矛头直指中美,其大联盟的框架中包括了一部分从西海岸迁居到内陆的印第安部落,以致使其内部的反华倾向愈发明显,但陈汉与之的关系也远远好过美国人与之的关系,再明显的反华倾向驻屯军不也没有针对其作出什么小动作么。 现在两边要刀兵相见,印第安人还是给他们之前最大的敌人灯塔国帮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啊。 “英国人这是小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陈鸣看着地图上的英伦三岛,心理面是禁不住怒气大盛。英国佬真是一支搅屎棍,哪个地方都有他们的搅合吗,再深的粪池都敢搅合。 “陛下,我们该让驻欧办先质问英国。然后让迈索尔、廓尔喀等国对于马拉塔人发起战争。策动印第西北的锡克人独立建国。” 拿破仑主导下的法国已经丧失在海德巴拉王宫里的独特地位,马拉塔人的军队中的法国教官也纷纷被英国人所取代,现在法国的势力可以说是彻底的退出了印度。马拉塔人则迅速转变了方向同英国人搅合在了一起。要说这里头没有陈汉的影响存在,那是不可能的。 陈汉这些年不停地在印度地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可是被陈汉扶持的几个对象与马拉塔人之间却都有着一定的矛盾,马拉塔人与英国是抱团取暖。陈汉现在要是令手下的附属国对马拉塔人发起攻势,那就是在撬英国人的墙角。可这也是对英国人的以牙还牙! 新任的内阁办公厅主任王琦如此进言道。 不需要等待驻欧办的回复,直接让迈索尔、廓尔喀他们动手,先敲打了再说。 王琦是历史上没被记载的人,在原时空的历史上他可能就只是一个农民,一个商贩,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僚,默默无闻的走过自己一生。但是在如今这个变动后的时空里,现年五十五岁的王琦有着三十八年的从政经历,从最基层的公务员干起,一步步的升上了现如今的位置。 在下一任的内阁首辅的竞争中,他甚至还压倒了萧楼。王琦能成功出任内阁办公厅的主任,这就是很明显的一个例子。而在陈汉最高层的会议决议上,他也有了发言的资格。 “爱尔兰虽然被英国彻底吞并,但其内部并不是没有反抗势力。之前拿破仑曾经一度对其进行过物质和金钱上的支持。但1805年以后,拿破仑就放弃了这一动作。我国完全可以披上法国人的马甲,对爱尔兰自由组织进行二度支持。”王琦接着说道。打击马拉塔人只是间接地打击英国,支持爱尔兰人才是直接对英国人的创伤。 “再有就是英国人和奥地利人不断地走近,情报显示奥地利人复仇心切,很可能趁着拿破仑和法军主力陷于西班牙的机会再度与英国人勾结,掀起第五次反法浪潮。陛下可以置信给伊斯坦布尔的苏丹陛下,请赛利姆三世动员一下奥斯曼的边防军,以及瓦拉几亚和摩尔多瓦两公国的军队,在奥地利的特兰西瓦尼亚进行一场军事演习。” 瓦拉几亚、摩尔多瓦再加上奥地利占优的特兰西瓦尼亚,合在一块就是后世的罗马尼亚。 特兰西瓦尼亚是奥地利最东方的地盘,也成为了奥地利人防御与进攻奥斯曼帝国的起点。如果奥斯曼在那里搞一场军事演习,奥地利的精力必然要被吸引过去。这自然会影响到奥地利的对法作战事宜,一定程度上这帮助了拿破仑。而陈汉帮了拿破仑,那就等于打击了伦敦。 陈鸣眼珠子动了一下,王琦说的这些法子归根结底就一句话——给英国人添堵。 后者不是在美洲给陈汉添堵吗,那陈汉就也只好在欧洲给英国人添堵了。 拿破仑现在率领的二三十万法国精兵深陷西班牙大泥潭中,1808年虽然是西班牙人口不断减少的一个年份,但西班牙人也用这场血与火的战争重塑了自我的形象。 萨拉戈萨城之战,法军包围了这座城市好几个月才最终在1809年初占领了城市的外围工事。并攻入城中。但在城中,法军又遭到前所未有的英勇抵抗。每一栋房屋都变成了堡垒,每一间茅舍、马棚、地下室、顶楼都必须经过战斗才能占领。这种激烈的战斗在这个已被法军占领的城市中整整进行了3个星期,法军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屠杀了一切人,包括妇女儿童。因为,只要法军士兵稍一疏忽,妇女儿童也会杀死他们。法军‘歼灭’了2万名守卫部队和3万多名城市居民。统帅法军的拉纳是位骁勇的骑兵,他曾参加过拿破仑指挥的所有激烈的战斗,在他的头脑中几乎没有‘恐惧’二字,然而,这样的一个人也被眼前可怕的情景震动了,无数具男人、女人和儿童的尸体并排躺在血流成河的街道上,整个城市死一般的寂静。 1809年到来了,拿破仑正式进攻西班牙已经将大半年的时间。西班牙的战争却远未结束,反法烈火在1809年的春天依旧在熊熊燃烧。英勇无畏的西班牙人民拖住了拿破仑30万精锐部队,拿破仑现在不得不承认驻欧办当年的‘反对’是正确的,他已经感受到了由于自己的野心所造成的沉重负担,却还必须要坚持下去。因为这场战争关乎到了法兰西的尊严,关乎到拿破仑帝国的尊严。 但拿破仑在阿斯托尔加却把指挥权移交给了苏尔特,自己火速回转巴黎,因为已有确切的消息表明:奥地利将在春天对法国发动进攻。 陈鸣还不知道欧洲的情况,但他觉得拿破仑肯定会知道奥地利的动作的。因为一个国家的整军备战那会产生很大很大的波动的,根本遮掩不下。 作为一个欧洲的传统陆军强国,奥地利经过了之前的一系列惨败之后,整个军队都有了新的改变。 1806年,奥地利第一名将卡尔大公再一次出任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主席,并兼任奥军总司令。他继续进行上一次任职期间未能完成的军事改革,首先组建总司令部,统一指挥全军;接着创建军事院校,推行预备兵役制度;革新军队编制,将骑兵编成数个独立军团,把分散在各步兵营的炮兵集中起来组建成联队,并设立医务队、军马补充队和军邮局,并实行军用物资就地征集制度,减轻军队运输的负担。通过他的大力改革,奥军在短短几年内有了很多改善,战斗力大为提高。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奥地利军队肯定还没有完成全部的改革,奥地利如此迫不及待的同英国人再一次勾结起来,可见西班牙这个大泥潭对于法国的重大影响了。 陈汉在美洲大陆上的两个主要对手——西班牙人和美国人都受到了英国人的帮助,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当局要不是在1808年的下半年收到了英国人的支持,可能战争在1808年的冬季就已经结束了。 西班牙人会把哥伦比亚和秘鲁两个总督区全部输掉。那接下来要面对中国的就是阿根廷的葡萄牙了。 可事实并不是如此,西班牙人顶了下来,他们得到了英国人的支持,大批的军火和军费被英国商船送到了西班牙人手中,以至于陈汉的主要军力依旧陷在了南美。 欧洲的奥地利对法宣战,事实上同北美的灯塔国对陈汉战争有着同工异曲之妙。全都是趁着对手的主力‘陷在’别的地方,而趁机投机。 原时空的历史证明,奥地利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陈鸣也绝对有镇压美利坚的信心。 武王伐纣那样的好事,千百年来也没有几次。勾践破吴也历经了将近十年,从公元前482年吴王夫差率领精兵北上黄池会盟后起兵攻吴,到公元前478年的笠泽之战,大败吴军主力,再到公元前473年越兵攻入吴都,吴国灭亡,整整打了近十年。历史上的勾践灭吴,可不是传说中的一举灭吴。 “英国人真太讨厌了!” 第一千章 紧急动员令 承天三十五年的农历四月,时节刚刚进入夏季,阳光明媚,气温不冷不热,正是大中小学生学习的好时间。特别是面临着高考的毕业生,最后的两个月时光了,那几乎每一个有上进心的学生都在争分夺秒的用功学习。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中属美洲境内,一场紧急的动员令让整个高中学界都不得安宁了。陈汉与灯塔国的战争也已经进行了半年时光了。时间证明,陈汉军队的战斗力是远超过灯塔国的。 但是人员的紧缺,让陈汉每每在战胜美军之后就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防御部队的问题让他们无法解放出更多的军队用于追击,用于进攻。所以各藩国和东京、汉津等地就发起了一场紧急动员令。 动员令覆盖的范畴是18周岁,这个年龄已经覆盖了很多在校学生了。 这个年代二十岁了还在高中埋头苦读的人大有人在,甚至中午不回家孩子来送饭的现象也层出不穷。 时代发展了三十多年,高中生与高校生的差距已经拉的很大。现在社会上有这么一说,上高中就好比过去考秀才,而高中上大学就好比过去靠举人。 大学毕业后的‘举人’就算再穷,也不是真正的‘穷’。那只是在富人堆里横向对比的‘穷’。 所以这高中生在社会上还是有些资本的。而对于军队来说,高中生那就是宣传干事、思想辅导员——教习、文书这些职业的先天候选人,当然炮兵也需要高文化水准的士兵。反正再多的高中生进到军队里,后者也不嫌多。还有职高的学生也包裹在内。 但是这让很多教育界的人士却看不过了。 高中生,这在很多人眼中可已经是大学生的苗子了,怎么能让一纸紧急召集令就收割了呢? 可是很多学校年龄够18岁的学生,却参军热情高涨,纷纷叫嚣着‘战争,战争’! 这里头可能有不少额外的因素参与其中,但中国的大中小学校里,持之以恒,一直以来坚持宣扬的爱国教育和尚武精神,肯定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 东京第八高中有一个老校名,叫金矿子弟学校。第八中学是它被纳入公职教育体系之后才改的名。 加州黄金多么,一座座金矿聚集了大量的移民。金矿子弟学校不仅在加州和汉津有,在很多地方都有,而且从小学到传授黄金冶炼和探矿、开采技术的职高,一应俱全。唯独是正规的高等专业教育是必须返回国内。 只不过现在美洲的第一代移民还有很多人存在,这些人对于太平洋对岸的老家可不陌生,孩子要回老家去读书,那是真正的回家,而不是到万里之外留学读书。 大清早的,学校的张校长就带着值班老师,还有几门学校保安站在了学校门前,欢迎学生到校。 这个时代的高中选择寄宿学校的学生还真的不多,原因之前已经说了,18岁那都能成亲了。北美不是汉土中原,法律上的一些条条框框约束的没有那么严格。 但是18岁了还没有成亲的也不少。 现在陈汉官方将结婚年龄规定到男性满20周岁,女性满十八周岁。是真的在一点点影响着社会。 清晨,太阳刚刚越到搬空,天空还有一抹晦暗,西天上寥寥几颗残星挂在那里,如同不带有半点光泽的鹅卵石。 矿产部下属的第二黄金公司北美分公司在东京市的家属区里,淡青色的炊烟从各家的厨房熘了出来,在家属区的上空汇集成一片淡淡的青灰色雾团,也让从海上吹来的潮湿的空气里弥漫上一股混杂着早饭的清香。家属区的操场周遭传来女人们扯着嗓子唤夫喊儿的声音,要吃早饭了。那些老少爷们儿在屋里人三唿五唤过后才结束了自己饭前活动,一个个或快或慢的回到各自家中。 朱岷的父亲朱一山是美洲分公司的一个小科长,虽然职位不高,可也让一家人住上了独门独院的二类房。在这个家属区里,独门独院还有小楼的一类房必须是处长级的才有资格购买,而科长一级的就有资格购买二类房。三类房就是居民楼里的套房,不管是二居室的、三居室的还是四居室的,统一做三类房。最差的四类房就是筒子楼了,又称单身宿舍。 早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房门投入房内,照亮半边房间,光明笼罩着整个房间。朱岷,朱岷的弟弟朱江,父亲朱一山,母亲白梅,一家四口人正围坐在一张方桌上吃饭。米粥、酱菜、炒青菜、油条,外加几个烧麦、肉包和两个切开四瓣的咸鸭蛋。 如果做前清时期,这样的早餐对已一家平民百姓来说绝对是奢侈的,因为除了米粥、咸菜和青菜外,油条、包子和烧麦都要在外面买,有这个钱多很多老百姓来说多在饭锅里撒一把米会更划算,更不用说饭桌上还有两个蛋黄橘红流油的咸鸭蛋了。但是在现在的东京,这只能说是一般般。 因为朱岷、朱江还有个哥哥叫朱鹏,现在正在南京金陵大学读法学。这可是老要用钱了。 以朱一山的收入,在供养大儿子的同时都要节省家里的开支了。要知道之前的朱家,鸭蛋、鸡蛋那是一碗一碗的摆在哪的,是谁想吃伸手就可以拿的。哪像现在这样,俩个鸭蛋还要切四半? 但就算已经感觉到了经济上的压力,朱一山也坚决不同意自己儿子当兵的意愿。这当兵虽然不需要赢得家长的同意,但又有几个人能顶着父母亲而执意去当兵呢?当然朱岷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第一他学习不好,不像他大哥,高中三年成绩就没下过阶段前十过。而朱岷上一次考阶段前十的时候还是十年前的小学三年级。他那个小学每个阶段就只有一个班,他考了全班第十,自然也是全校第十了。 朱岷现在的成绩就是职高都很难考得上,他的数学不错,但语文和格物太拉分了。 面临着不久就要进行的高考,朱岷内心压力是很大的。他最怕的就是分数太低伤了父母的心,倒不是自己今后怎么怎么样。朱岷家可不穷,他不需要像穷人的孩子那样早当家。之前十几年的时间里,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读书。 高考的巨大压力让朱岷忍不住逃避,这个时候紧急征召令简直就是一场甘霖,让大旱数月的朱岷有了新的出路。可惜,朱父朱母都坚决不同意。 “娘,老师说十八我们要去烈士陵园扫墓,你给我点钱吧。”朱江把蛋白蛋黄全拨进了碗里,埋头大口喝着米粥,嘴里含煳地嘟囔着。说着一抬头,眼睛盯着坐在一边喝粥看着早报的父亲说:“爹,你把那个熘瓷水壶给我吧,我好带点水。”他早就瞄准了自己老爹那个漂亮的水壶了。正面是公司的名字,背面就是一副世界地图,第二黄金矿石的矿山所在位置上头全标了出来,外面一层熘瓷,一看就是高档货。那是第二黄金公司成立三十周边的纪念品。 “不给。”一边喝粥一边看报的朱一山头也没抬的说道。“小孩子家的哪学的这么好攀比?”小儿子是什么心事,当父亲的能不知道么。他同学里头就有人带了一个那样的熘瓷水壶,小家伙眼气了。所以,朱一山拒绝的直截了当。 “这孩子,要那么好的水壶干嘛?”做娘的也索罗起儿子来了,那水壶放到商场里要一二十块才能买到,她才舍不得给粗心废疾的小儿子用呢。拿给他了,保管不到一周外面那层漂亮的瓷儿就全磕光了。 “等你们扫墓那天到了,娘再给你钱。”最后一句话直接把朱江最初的要求给彻底回绝了。这倒不是白梅不相信儿子,觉得朱江在说瞎话。如今战争还在进行中,跟美国人的战争正赶到了一个节骨眼上,学校里组织学生给烈士陵园扫墓,敬献花圈,这是很正常的事。 战争距离普通百姓的生活似乎还很遥远,可实际上已经与中国的千家万户深深的扯上了联系。整个中属美洲大地上,正有无数家工厂日夜不停地轮班生产着产品,一批接着一批的物质装车运向远远地西方。 无数工人拿着比往日要多的工钱扫荡着市场和各类产品,大大刺激着北美经济消费的增长。这波动和影响力甚至扩散到了汉土中原,从而又带动起了千千万万家工厂,改变起了百万千万人的命运。 朱岷闷闷不乐的从家里出来,心愿没达成,早晨吃饭的时候他话都没说一句,心里自然就不快活了。但是他的‘野心’还没有断绝。 同样是在东京,同样一家公司,同样一片家属区。 “李阿婆,我爹呢?”朱岷的同学加前桌周震从餐桌上取过餐巾纸,快速的擦拭了一下嘴角,扔进垃圾篓里,头也未抬随口问道。 “二少爷,老爷已经出去了。天刚破晓,厂里的刘秘书就上门来了,说是一批货除了点事情,老爷听了刘秘书的话,饭也没吃就赶厂里去了。”站在周震身后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子,在餐桌上放了一杯热可可,倒退一步着说道。这东西周震超喜欢喝。 马上就要七点半了,这个时候周震老娘还没起床呢。周震有些不满地微微皱了下眉头,手扶着餐桌站了起来,嘴里轻声发着牢骚:“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有事情想和他说呢!”小孩子的通病,总觉得自己的事儿很重要。 金矿矿场上不少员工实际上的年龄就跟周震、朱岷差不多大,但对比生活在糖罐里的周震和朱岷来,他们的生活苦多了,人也成熟多了。 “李阿婆,我书包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我让老王给你拎着。”周家的生活条件不是朱家可比的,家中马车就有两辆,其中一辆是专门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周震的大哥已经回国读大学去了,虽然是民办的,这马车就成为了周震的专车。 “不用了,我自己拿着就行。你让人去给王伯说一声,今天我不用马车了,中午也不用给我送饭了。中午我和同学到外面会餐。”周震接过书包朝外面跑去。 周震从来没想着去参军,最差他也能进公司附属的职高。作为班级的副班长,周震现在想的全是几天后的扫墓活动。高中就要结束了,这种学校里的组织活动也越来越少啦。 第一千零一章 地球球长 陈鸣还不知道中属美洲已经在搞紧急动员令了。这种紧急动员兵的征召日期只有半个月,而新兵训练也只有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星期,比起正规的新兵训练期足足缩短了八、九成。如此‘制造’出的动员兵的战斗素养就是可以预计的了。 陈鸣根本不知道这事儿,所以他现在没有紧急火燎的往美洲运兵,整个大作战计划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陈鸣现在烦恼的是一个很迫切的问题,怎么在战争中涌现出的这些杰出的‘黑武士’里选出一个黑国王? 在陈鸣的设想中,黑王国是一个绝对的封建制国家,就算武器军事和工业体系是近现代的,政治制度也必须是封建制的。顶多是原时空的暹罗国。这样的王国放到世界上或许不会有太大的竞争力,可是作为陈汉在非洲布局的一个棋子,如此的一个王国已经足够了,也是很合适的。 有一定的实力,却不会像小本子和德意志那样爆种,可以轻松控制住。 陈鸣要扶植起来的是一个黑王国,可不是想要真正搞起一个黑帝国。他并没有为黑蜀黎的解放事业添砖加瓦的善心。 也所以,这个黑王国的‘国王’人选必须要早早敲定个人选。也不是一定要现在就敲定,但现在可以圈出一批代表来,他们就是今后的重点考察对象。这样能更早的确定人选,然后就可以着手培养他的威望和政治素养了。 美洲驻屯军报上来的人选足足有六十多个,每个人都附属了老长老长一段资料。合起来就是一部宏伟着作,卷帙浩繁啊。 陈鸣初步筛选了40人,但这个数字依旧太多,必须再精简一半。 二十个圈定目标,等到北美的战争彻底结束,是英雄是平庸也就能瞧出了三五分了。然后就需要给他们灌输知识,灌输国际大势,总结一下再精简上一半。然后对俄罗斯的战争结束后,黑国王的确凿人选就也可以水落石出了,那时候也就可以让他们去黑非洲打天下了。 “怎么还有混血儿?” 陈鸣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宏伟着作’翻了一半了,他连着看到了三个混血儿。而且还都是黑白混血,其中有一个竟然是从老美的乔治亚州逃到康国的——佛罗里达半岛。 混血怎么能成为黑王国的国王呢。 这不利于将来的发展么。 拿着剩下的一摞资料,丢给了身边的秘书,“那里头混血的都筛出来。” 陈鸣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非洲地图上。这个时候的非洲只有很少几个国家,陈鸣为黑王国选定的地点是非洲东海岸的中部,也就是后世坦桑尼亚这一块。 地图上已经标记出了一个轮廓,同时坦桑尼亚的临海地带还用红色染出了一道狭窄的线条,这就是非洲中部现今唯一的国家——桑给了。 一个到今天已经存在了七八百年的酋长国,由天方化的波斯设拉子王子哈桑·伊本·阿里建立。当初这人为躲避战乱,带着他的六个儿子,来到了东非海岸,当时的这里还是一派原始部落气息。阿里家族经过若干代的努力,依靠着知识和文化上的优势,逐渐统一了北起拉木岛(肯尼亚境内),南至科摩罗岛的东非沿海诸岛和大陆沿海低地。他们把基尔瓦做为首都,建立起了桑给国。桑、奔两岛就是该帝国的重要领地。 到了现在,桑给已经历经了西方人的蹂躏。陈鸣不知道这个撮尔小国在历史上的命运,但他黑王国的决定无疑是改变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想要灭了这个小小的国家,非常简单,很长容易。只是当地的天方文明却要经历一场大灾难了。 美洲的黑蜀黎们可不会信奉真神。 陈汉要从一干黑人里头选出一个国王来,这消息陈鸣并没有对黑人有所隐瞒。也所以美洲的黑人才有那么多人参军入伍,这里头对王位存有野心的肯定很多很多,但更多地人是瞄上了贵族的头衔。 作为美洲西班牙人手下的奴隶,他们很清楚贵族意味着什么。在很多黑人眼中,贵族那是高高在上的一群人,他们既然有这个成为贵族的机会,这个时候不去拼一把,更待何时呢? 墨西哥、中美地峡的上百万黑奴里足足有上万人愿意参加军队,为自己的命运拼搏一把。只不过这些黑蜀黎的战斗素养和战斗意志实在太差太差了。 他们就像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军,在战斗之初还有股子血勇、狠劲,可是一旦见血死人,那就是一堆垃圾了。这些人对比陈汉的正规武力,就跟伪军和小鬼子一样。这比喻是有些不恰当,可却很符合事实。 但这些黑人士兵就算再废柴,其中也照样有能人。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十人者曰豪,百人者曰杰,千人者曰俊,万人者曰英。 人多了总能选出人才的。就算是矮子里头拔高个,二十个人选也是要从这些人里选出来了。虽然他们根本无法代表整个美洲的黑奴,可他们是第一批投到陈汉手下的黑奴啊。他们是黑奴中的老人,陈鸣没有放着老人不用,用新人的道理。 现在中美开战了。黑人军团也要进入美国战场,尤其是美国的南部地区,那里的黑奴占了老美境内黑奴的绝大部分。让一支被正规武装起来的黑人军队出现在南部战场,肯定能迅速赢得黑奴们的信任。 几百万黑奴要运到非洲是一个大大的麻烦,可几百万黑奴同样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黑王国从一无所有到建立初步工业体系的近代国家,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一过程当中,他们会为中国产生出比之花费更超出许多倍的财富。 再说了,就陈鸣的记忆力,坦桑尼亚这个国家也是金矿遍地的。还有大量的钻石矿。虽然陈鸣可以负责人的说,未来的时空里,砖石这玩意儿的价值肯定远比不上原时空的地球,但这也不失为一种财富。另外这片土地上的宝石矿也有不少。这是一片富裕的土地,或许它并不肥沃,但粮食陈汉会缺吗?这项缺陷更有可能会成为联系黑王国和陈汉的紧密纽带。 现在陈汉已经拿下了开普敦以东地区,世界上最最丰富的黄金产地被纳入了陈鸣的手中。矿产部下属的第一黄金公司、第二黄金公司,和私人控股的远东矿产开发公司等实力雄厚的矿产公司已经在着手对白水山脉进行勘探。可以说,那据说占据了全世界黄金储量40%的兰德金矿距离出世之日已经为期不远了。 陈鸣并不害怕英国会在这中间捣鬼,陈汉已经完全控制了开普敦以东的南非地区。当地的黑人部落除了无条件的臣服以外,再没有第二条活路可以走。陈鸣让南非金矿提前出世80年,那是因为他有把握完全控制着白水山脉。 从南非向北就是莫桑比克。这也是一个资源丰富的国家,同时它还是葡萄牙的殖民地。 从15世纪末,葡萄牙为打开西欧通往东印度的航路,就来到了莫桑比克。1489年科维良侦察了索法拉沿海据点。1498年瓦斯科·达·伽马到达莫桑比克沿岸。1505年葡萄牙人用武力驱逐了在索法拉的阿拉伯人,建立了第一个殖民据点。之后的两年他们就占领了莫桑比克岛。也就是从那个时期开始,整个莫桑比克就渐渐沦入了葡萄牙的手心之中。至今已经三百年,葡萄牙人依旧控制了莫桑比克。 莫桑比克的土着王公姆韦尼·马塔帕王国虽然成功抵挡了葡萄牙人的三次入侵,但是一场内讧让这一成果付之东流。鼎盛时期的葡萄牙每年光是从克利马内输出的黄金就有6万盎司。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换算成公制,60000盎司的黄金就是1.74公吨了。 非洲大陆虽然文明很愚昧,黑蜀黎的大脑也很令人可喜,但这儿的矿场资源真的太丰富太丰富了。 葡萄牙人在莫桑比克实行“巴拉佐”制,由王室特许土地给一些大地产所有者,代替地方酋长统治。这些大地产所有者对非洲人行使绝对权力,甚至可将他们出卖为奴,成为莫桑比克的国中之国。同时,葡萄牙开始从莫桑比克输出奴隶。甚至于到现在奴隶已取代黄金和象牙,成为葡萄牙殖民下的莫桑比克的主要出口商品。 陈汉很快就要跟葡萄牙怼上了。趁着驻屯军扫荡南美的机会,水师舰队也可以把莫桑比克的葡萄牙人给扫掉。虽然葡萄牙人在莫桑比克的力量对于当地的土着人来说很强大,可对于陈汉来说,那些根本就脆弱的不值一提。 陈鸣现在已经正视自己的内心了。甭管那非洲是不是他之前要预留给欧洲人的自留地,陈汉的实力已经强大到如今的地步了,干嘛要顾惜欧洲人呢? 现如今不停扩张的陈汉帝国,与欧洲人大打一仗,并不是什么坏事。能让举国上下的人都明确一个强大的敌人,这算是坏事吗? 孟老夫子在两千多年前就说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东西之间要真的挑明了敌对态势,倒也不算是坏事。 当然,在此之前欧洲人需要先把‘自我矛盾’给消除了。拿破仑虽然依旧在作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可是对比历史上的法国,拿破仑在境内的多处战略要地设立了坚固的永久性要塞。如果拿破仑依旧有对俄战争的惨败,他能不能回缩到法国本土,依据着那些要塞进行防御作战呢? 当然了,法国的地势太过平坦,而且多面受敌…… 反正被拿破仑祸祸了一场的欧洲虽然依旧强大,但并不值得陈鸣畏惧。 或许压服欧罗巴更符合陈汉的利益,甭管这波世界霸权能持续多久,头戴皇冠的陈鸣还真有可能坐上地球球长的位置! 第一千零二章 美国人已经不惜一切 心情再烦躁也要上学,学生么,就是要上学。朱岷比周震上学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些,因为周震有马车坐,而朱岷若是挤不上公共马车了,就只能靠‘11’路了。通常朱岷都是靠两条腿上学,因为这能让他剩下坐公共马车的钱。 今天周震是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门了。 他本来没想骑自行车,这玩意儿还有点不保险,就算是老牌子黄氏奇物居的产品,那也照样有可能坏半道上。现在的铁质自行车的零部件照样有很多是需要手工打造。 七点钟的太阳已经变成一轮耀眼的金黄色圆盘,晨雾尽数消,阳光洒在人身上照的暖暖的。沿途还有早点摊子在吆喝,东京城的早点摊子特多,一些人家到了早上会直接给钱让小孩在外面买着吃,家里的大人不按点上班的话就能多睡会就多睡一会儿。 战争期间,每家工厂都是人歇机器不歇,彻夜周转,昼夜不停。没旬也别指望一天的休息时期了,能让休息半天就阿弥陀佛了。睡懒觉真的是一件很美好很美好的美事! 众多行人从城里各个小巷中涌出,熙熙攘攘的人们朝各自目的地走去。马儿铃铛声声,甩鞭声响亮,无数的车马人流在道路上往来穿梭,时不时的还有一匹快马从专门的走马道上飞速穿过。 整个中国影响区内,马匹的重要性都越来越重要了。轿子已经没人再坐了,可达官贵人不能11路啊,他们就要么坐马车,要么骑马。 朱岷闷头往学校赶,身后传来一串清脆的车铃声。 “嗨!朱岷,……今儿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因为父亲的职位,周震在第八高中那是整个金矿子弟的头头,他也很为自己的‘威望’感到骄傲。 “周震啊,今儿怎么自己骑车?”朱岷一转头见周震在自己身后,骑着车子脸上挂着神采飞扬的笑,心情不佳的朱岷朝着周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朱岷与周震一样是同班同学。在朱岷家里,周震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朱一山、白梅夫妇为朱岷竖立起的榜样。整个公司家属区里,就再选不出周震这样的‘青年才俊’了。家庭条件好,人长的帅气,学习成绩虽然不是全校数一数二,却也是名列前茅。至少阶段前二十名没有掉过。这样的成绩已经可以考上国家的正规大学了,至少能上专科。 在东京,第八高中也是全地区屈指可数的一流高级中学了,每年高考都能有三四十个学生考上国内的大中专院校,要知道现在整个中国高中生能考上大中专学校的比率可还不到百分之五呢。第八高中每一阶段有六个班,每个班能有五六十人,高三阶段加起来全年级只有三百多人,这是10%的升学率了。这么高的比例,放在国内也是一所府县的重点中学了,放到美洲绝对是更了不起的事情。 周震的成绩能保持阶段前二十名,可以说大学有希望。这可比他哥那个民办中专好多了,也让他爹脸上很有面子。 不过朱岷和周震不同,前文说了,朱岷的成绩不是很好。全阶段三百多人,他能靠近前百名就是好的了,这样的成绩怎么可能考上大中专院校?就算是上职高都够呛。 只不过朱岷也不是没优点,他的体育很好,身体强健有利,长跑、扔铅球、足球都是一把好手。可惜这个年代的中国,是没有体院这么一说的。 陈皇帝也想过举办一次大型的运动会,不仅是国内各省府代表参加,暹罗、日本这些属国也能参加。但是这条件实在不成熟啊。只一个交通就够呛。要办运动会,至少也要把国内的铁路铺开一个大十字后,或者说只举行中小型的省府一级运动会。 “没让王伯送。”周震随后说了一句,可见朱岷难看的脸色,周震关切地问道:“倒是你,这是怎么拉,跟败仗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 周震低下头,将前面地上一块小石子用力踢起,灰色的小石子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盯着小石子消失的方向,周震有气无力说道:“还能有什么,不还是当兵的事儿……” 朱岷与周震算是朋友,心里的话他也就照直说了,周震听了一阵沉默。作为黄金公司的子弟,他可是晓得朱家的,别看朱一山官不大,人却很傲气。而且朱一山也有傲气的本钱,他的大儿子朱鹏在金陵大学就读,第八高中往前数到金矿子弟学校,十几二十年里就朱鹏考的最好了。 那金陵大学一开始的名字是帝都大学,后来改作了金陵,那可是仅排在政治学院、政法大学、国子监、太学那几所综合大学之下的重点大学。谁敢小瞧? 金陵大学大学生的弟弟跑去当大头兵,用屁股想也能知道,朱一山绝对是不会同意的。 周震的安慰屁用也没有,朱岷抬头望着东边的红日,“你知道我现在最羡慕谁吗?我最羡慕的是沐武那小子。他爹可一百个愿意沐武去当兵。” 身为日裔的沐武,虽然取了一个汉化的名字,但他并不是中国人。他家拿的是黄本本,想要换成红本本还要看沐武在部队里的表现。只要前三年不犯错误,那么沐武一家人就能成为正儿八经的中国人了。 复姓青木的青木武一郎一家人跟青木中一可没有半点的瓜葛,后者是大名鼎鼎的归化日裔的代表人物,而青木武一郎跟青木中一唯一的联系就是他们都姓‘青木’。 第八高中如沐武这样的人还有好几个,这些人甭管成绩的好坏,全都在第一天参与了报名体检。 朱岷这阵子都要被‘大学’这两个字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现在真的很羡慕沐武啊。 “周君、朱君,你们好。” 周震和朱岷走在一块正觉得有些沉闷时,在身侧有个声音响在了他们耳边,一转头,见一名身着整洁的藏青校服,身材不高却十分粗壮有力的人。正是朱岷嘴里刚刚说到的那个日裔沐武。 沐武在十岁的时候跟随家人来到东京开餐馆。他叔叔是挺身队的老兵,人早就加入了中国国籍,姓氏也换成了单字汉姓——沐。 可当初沐武的父亲并没他叔叔的胆量,一直呆在日本,自然不能跟他叔叔那样获得中国的国籍。现在沐武家的日本料理店的生意并不差,经济上可以说是中产,但一家人却谁也不想再回日本了。 钱挣得不算少,沐武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不比周震差。但如此的成绩和他的身份要在高考中考取军校却可能性不大,沐武的日本国籍太给他拉综合评价了。而沐武一家人对中国国籍却十分的有执念,对于毕生不想再回到日本的沐武一家人来说,每年都需要到当地警局办理登记审核,这是沐武他们一家人最大的痛。 整个第八高中在第一天就报名参军的并不是沐武一个,据周震所知道的,他轻易就能说出四五个来。都是外籍人的。 建国三十五年了,军人的收入甭管高低,社会地位可非常崇高。军人在中国的地位丝毫没有改变! 国家对军人始终是一捧再捧。 这一次难得发出紧急动员令,参军入伍标准直线下降,对于沐武这样的人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否则他要给陈汉卖命就只能去治安队和挺身队了。 对了。现在的治安队和挺身队已经不再是日本的禁脔了,暹罗国、廓尔喀的穷光蛋也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尤其是廓尔喀的人,对日本人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暹罗国倒是还好一些,那地方靠海,临近南洋,只要肯买力气,活下去不难。 廓尔喀可是山地国家,穷山沟沟里到处是不要命的混蛋。是的,对于日本人来说,跟他们抢食的廓尔喀人,就是标准的混蛋。而现在沐武他们能够直接进入驻屯军,那是一步登天啊。 学校里一些年龄没到十八周岁的外籍学生,都懊恼的直摔头。 “早啊,沐武。”朱岷和周震同时对沐武打招唿,朱岷的语调显得有点生硬。 但沐武却半点不以为怪。如今的中国社会有一个被很多人公认的认知——日本人很有礼貌,沐武在学校中就表现的谦谦有礼。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七点四十分的时候看到了学校大门。校长大人照例在学校门口执勤站岗,只不过此刻的校长正在用饱含着不满的神色看着身旁的两名穿着军装的军人。 张校长的消息比一般的学生灵通,他可是知道巴拿马已经紧急转运了五千黑人去佛罗里达半岛。他很想冲着驻屯军的正牌都督吼上一声,有必要把兵征到学校里来吗?你不知道高中生有多么的珍贵吗? 这样的学历在一些小报社处都能当编辑了。 张校长他不知道眼下的美国已经紧张到什么地步了,很多人都不知道现在的美国已经举国动员了。 甚至为了能够激发民众参军入伍保卫国家的热情,激发士兵的斗志,美国人直接抄袭了陈汉的以田代薪制度,而且老美的气魄更大。 杰斐逊在卸任美国总统前签署的最后一份法案叫《军田法》。 《军田法》规定,凡一家之长或年满20岁的合众国公民,在从军之后,均可在西部地区登记领取总数不超过100英亩(1英亩=0.40公顷)的土地,登记人在土地上居住并耕种满5年,就可获得土地执照而成为该土地的所有者。《军田法》还规定一项折偿条款,即如果登记人提出优先购买的申请,可于6个月后,以每英亩1美元的价格购买之。 为了提高军队的积极性,为了提高军队的斗志,美国人已经不惜一切了。 历史上的老美在南北战争时候才签署了类似的《宅地法》,而军田法则更加直白的将目的直指军队。 对比老美的动员力度,驻屯军这边的一纸紧急动员令又算什么呢? 第一千零三章 四国秘密同盟 美国人已经把陈汉尽可能的往大里估计了。但事实是他们的脑洞还依旧不够大。这场中美战争是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尝到了苦头后美国人才晓得,自己捅了一个多么惹不起的马蜂窝。 虽然陈汉【驻屯军】方面总觉得兵力紧张,连战场上进攻的连续性都无法得到保持,可对于美利坚来说,这已经要他们的老命了。 东部沿海不时的被中国人的舰队炮轰和陆战队登陆突击扫荡,北卡莱罗纳州、弗吉尼亚州、宾夕法尼亚、纽约、波士顿港、纽黑文港、纽约港,还有诺福克港,一座座港口被摧毁,船只被捕捉截击、粮食被抢走,工厂被破坏,房屋被烧毁,一级级的政府机构被捣散,波及范围之广,力度之大,都让华盛顿头疼不已。 而中国人还直接放开了广袤的路易斯安那,让美军主力扑了一个空,他们反倒是集结兵力于东北部,去主动进攻五大湖区。 特库姆塞的印第安联盟武装也被打的满头是包,五大湖的美军更是连吃败仗。迪尔伯恩要塞【芝加哥】被攻陷,底特律都受到了威胁,美军政府只能再花费漫长的时间调转部队的枪口,可华盛顿已经陆陆续续向五大湖地区调集了超过三万士兵,也只能说是勉强僵持住局面。 因为美军的主力被分散了。 除了五大湖外,南方需要援兵,沿海需要援兵。老美的二十万大军看起来个头唬人,但一经被分散使用开,却也一样是处处缺兵短将。 而南方的主战场——乔治亚州、阿拉巴马州、南卡莱罗纳州,一场败仗接着一场败仗,美军在不停的后退,不停的丧师失地,美国人都要绝望了,都看不到胜利的曙光了。 这种情况下,麦迪逊【新任美国总统】知道,自己必须有所动作,让整个美国振奋起来。在再一次向英国人求援被拒绝了之后,麦迪逊拿出了《军田法》。毫无掩饰的将政治重点放到军队中间,鼓励士兵英勇作战,反正老美的土地多的是。 所以麦迪逊一把甩出了100英亩的‘天价’,而且现实逼迫之下,这份不可思议的法案竟然在国会顺流通过了。要知道美国西部的老百姓自从美利坚独立之后,就一直渴望着能无偿分配土地。 美国独立后,联邦政府对西部土地实行国有化,并决定按地段分块出售,以增加政府的收入,偿还国债和满足土地投机者的要求。但出售土地单位面积大、价格高,西部移民无力购买,因而展开了长期争取无偿分配土地权利的斗争。但由于南部奴隶主的阻挠,原时空的灯塔国直到内战前,无偿授予移民土地的法案均被参议院否决。 可现在老美仅仅六百万人口,二十万美军士兵,如此概率下可无偿获得土地的美利坚民众家庭比例实在太大太大,虽然《军田法》上规定士兵所得的一百英亩土地全在西部。 但是这一百英亩土地是可以买卖的。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老美这纯粹是花钱来换取民众对战争的支持。反正他们控制的土地足够多,而人口也足够少。 这项武器是美利坚所独有的,大板鸭是做不出如果果断的决定的,而他们的敌人——陈汉,则不需要做出如此的决定。 陈汉现在鼓励军队士气靠的是思想,而不是红果果的金钱。 门外的脚步声惊动了正在逐字逐句的阅读着协议条案的詹姆斯·麦迪逊总统,他抬起头来然后就看见威廉·亨利·哈里森中将在秘书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东线战场的情况不佳,中国人近来发起了好几波大攻势,反正这位美利坚陆军的总参谋长现在的气色看起来有点不大好看。他走到麦迪逊的面前,点了点头道:“总统先生,您有事找我?” “是的。魁北克传来了消息,阿瑟·韦尔斯已利派来了第一支援军。由艾萨克·布洛克准将带领。”麦迪逊放下了手中的协议条案,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坐上总统位置后签署的第一份对外协约,竟然是英国人牵头的英、美、西、葡四国所共同组成的秘密同盟。 这个同盟唯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遏制中国人。 陈汉要是夺取了墨西哥和中美地峡之后,不再对南美发起攻势,葡萄牙人和英国人都将会是中国的好朋友。英国人这些年卵了劲的跟拿破仑较真,在北美的军事力量,除了皇家海军以外,陆军都要被抽调一空了。而美国人则对加拿大虎视眈眈。 华盛顿之后的美国总统亚当斯曾说过:“美国命里注定将扩张到北美洲的整个西部。”很显然,在美国人的眼中,加拿大应该是属于美国的国土。 而上任老美总统托玛斯·杰斐逊在1805年时也说过:“美利坚必须有成为美洲霸主的信念,必须要控制整个北美洲大陆,将加拿大地区兼并,包括魁北克,只要向前进,向哈利法克斯进攻,最终将英国势力彻底逐出美洲大陆,彻底统治北美大陆的东部,这样才能同中国人分庭礼抗。” 但曾经野心勃勃的美利坚人,现在却在现实面前不得不跟伦敦走到一起。 战争进行到现在,至少有500艘商船被中国海军俘获和摧毁,一半的美军战舰被击沉。最初的查尔斯顿之战,就有六艘不曾离去的美军战舰被中国人焖死在了查尔斯顿港。而麦迪逊刚刚同英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签署的秘密同盟协议中有一个规定,那就是二十艘英国军舰将会被西班牙以‘盟友’的身份赠送给美国,同时部分英国皇家海军军官、士官也会以‘移民英裔’的身份加入美国海军。 这一身份与艾萨克·布洛克带来的那三千龙虾兵是一样的,后者的身份也是移民英裔。阿瑟·韦尔斯利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整个美洲的陆军力量已经被伦敦抽调一空了。偌大的加拿大只有五千出头的英军驻守,历史上的老美为什么敢打加拿大的主意?那就是因为英国人的兵力太空虚了。英国在北美洲的军队数量不足万人,而在加拿大驻军仅有5500人,各方面形势都对美国有利。美国人认为,此时的加拿大绝对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现在阿瑟·韦尔斯利正在抓紧时间训练加拿大的民兵,他把手下的兵力分出了一半给美国,还派出了艾萨克·布洛克准将这个悍将,这是对美国人极大地支持。 老美现在驻防华盛顿的兵力只有7000人,这并不是一个保险的数字,美军的战斗素质十分堪忧,7000人的美军可能在敌人的一两次冲锋下就落荒而逃了。这可不是瞎猜,而是有事实依据的。3000英国龙虾兵的到来会大大减轻麦迪逊他们的‘担惊受怕’。 迪尔伯恩要塞的3500名美军只坚持了一天时间就据其投降了,美国陆军少将斯蒂芬·范伦塞勒指挥其先头部队约3000人渡过中美界线,向路易斯安那进军。可是陈汉方面的边防部队,虽然主力转移到了北部的五大湖流域,却也留下了少量的骚扰部队。后者一个营的兵力对斯蒂芬·范伦塞勒军发起进攻,几乎没碰到阻碍的就击溃了3000美军,许多美军士兵还未交火,便四散逃跑。就连斯蒂芬·范伦塞勒的指挥部被攻击,都没有人扭过头来帮忙的,以至于斯蒂芬·范伦塞勒惨遭被俘。 这个人的军事才能很有限,但他的身份却不一般。他的祖上是荷兰的大贵族,拥有纽约州超过100万英亩(607万亩)的土地,在他的土地上谋生的农民就有10万人。他几乎可以说是今日美国的首富! 如果是和平时期,斯蒂芬·范伦塞勒被绑架了,那绝对是轰动全美的大新闻。可是在战争时期,这家伙在战场上被俘虏了,那也只能说明他倒霉。 陈汉可没有释放俘虏拿赎金的传统。 作为美军的总参谋长,威廉·亨利·哈里森很欢迎三千英国志愿兵的到来,这让他对华盛顿的防御工作更有信心了。但是没过几天他就向麦迪逊提出了一个另外的要求。 他建议麦迪逊将三千英军调离华盛顿。 “用这三千英国人换回五千美国自己的小伙子,这不是更好吗?”老美和英国人的矛盾很大,这一现象直接影响到了军队,自从艾萨克·布洛克带领军队进驻华盛顿,摩擦就无时不在。 “是的,艾萨克·布洛克先生也更希望能够早日进入战场。对比在华盛顿,他很希望能够在战场上真正的领教一下中国人的战斗力。” 中国人的军舰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切萨皮克湾,只是因为波托马克河河口炮台,中国人还不敢轻易触碰,可他们也已经不止一次派水师陆战队上岸偷袭了。 这让麦迪逊为首的一干美国高层十分惊惧。7000美军看似数量不少,可要布防偌大一个华盛顿地区,也的确不怎么美妙。 虽然这7000人已经是美军里的精锐了。 可是看了中国人的战绩之后,老美的高层中没有一个人敢对这7000美军放心。 就在一周前,中国人才攻克了诺福克军港。这个与朴次茅斯、汉普顿、纽波特纽斯三城隔河相望的军港在一百多年前就有英国移民居住了。1705年设为镇,以英格兰诺福克郡的名字命名。独立战争期间这座小镇曾遭遇过毁灭性的破坏,但老美独立之后迎来新生的诺福克已经是佛吉尼亚州的第二大港口了。 美国人在那儿布置了5000士兵防守,可还是被跨海而来的中国人在一周内攻陷,麦迪逊根本就不相信7000美军士兵就能保卫华盛顿的安全。但要是再加5000人,那就是一万二了…… 中国人的海军很强大,但再强大的海军其运输力也是有限制的。中国人能跨海攻灭5000美军驻守的诺福克军港,可不见得能跨海攻灭12000美军驻守的华盛顿。 有些时候,一个多余的营都能改变战争的走向。 第一千零四章 当今陛下是康王的亲爹! 天阴沉沉的,从海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浓浓的水汽从东往西横扫着整个上海。 黄浦江上的船舶全都挂起了信号灯,水汽弥漫的江面上不时传出铃铛声音。 城市道路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辆外表普通的漆黑的四轮马车碾过湿漉漉的水泥路面,停到了商贸银行总部的大门前。 马车上没有任何标志,车里的乘客却不是寻常人物。 马车里一共坐着两个人,一人是石文轩,另一人是陈炳。前者是现在石妃的亲弟弟,后者是陈氏宗族子弟。两人都不是内阁政府的‘大人物’,前者已经去了美洲,后者连资政院都没有进,而是在工商联。 但他们乘坐的马车刚刚停下,就立刻被商贸银行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的迎入了大门。两人刚从证券交易所出来,立刻就来拜访商贸银行了。 如今的商贸银行总裁的位置上可已经换了新人,说起来有人可能不信,现在担任商贸银行总裁的人是苏禄候苏家的子弟。这个自从投效了陈汉之后就显的很平平常常的家族,因为后辈子孙的争气,已然跨入了陈汉豪门贵胄的门槛。虽然苏禄候不比开国勋臣,能在海外封国裂土,但苏家从一开始的小透明发现在如今的地步,那可也是里程碑式的跨越。 要知道,苏家人本打算五十年偃旗息鼓呢。苏云孙【阿布贝卡】都没有料到自己的子孙后辈里有这么个一个人才,打小学习就出类拔萃,高考的时候轻松的靠近了金融管理专业,现在才刚刚四十,就坐上了商贸银行的一把手。 虽然因为定义的不同,对比中华银行、建设银行、邮政储蓄银行、交通银行来,商贸银行在政治上的地位略微的低下了一些,但是在商业上是绝对牛逼的。 才四十岁就坐上了这个位置,如果不向着财政部努力,而只准备在银行金融这方面打滚,那么银监会大佬的位置老早的就要留出一个来安置他。 这一次石文轩和陈炳前来拜访苏孟的原因是什么呢?当然是钱。 美洲战争打下来,陈汉中央是还有财力,但美洲的各藩国可就不行了。他们必须发行债券,以此来筹集资金,弥补高额的财政赤字。 反正这场战争如果陈汉能大获全胜,停战协议签署的那一日,他们就都赚大了。 石文轩代表的仅仅是康国,陈炳代表的却是九州商会。 各藩国在本土银行发行债券,那可都需要‘资本’来背书的。时代发展到眼下,证券股票这东西在陈汉也出现了三十多年了。一切规章制度也都有了着落,再也不是当初的模式了。债券、股票在上市发行之前,发行者与证券的代理发行证券商签定代理发行合同,确定股票发行的方式,明确各方面的责任。而证券代理发行的方式按发行承担的风险不同,一般分为包销发行方式和代理发行方式两种。 包销发行就是由代理证券发行的‘证券商’一次性将上市公司所新发行的全部或部分证券承购下来,并垫支相当证券发行价格的全部资本。以满足债券发行者所急需的大量资金的需要。如果证券发行的数量太大,一家证券公司包销有困难,还可以由几家证券公司联合起来包销。 代销发行就是由上市公司自己发行,中间只委托证券公司代为推销,证券公司代销证券只向发行人收取一定的代理手续费。这种方法虽然能获得更多的资金,但整个酬款时间可能很长。 两种方法是有利有弊,可是以康国为代表的美洲藩国却清一色的全部选择了第一种。他们急需要用钱,他们要尽快拿到足够多的钱。 自从时间进入到夏季,北美各藩国的金库就普遍光蛋了。石文轩今天春节都是在南京过的,半年多时间了一直在给自己的外甥筹款。 在此之前,康国已经以海关税和盐税作为抵押从中华银行贷走了两千万华元,年息3厘,期限10年;债券九五折出售,九十实收,扣除5%的佣金,也就是实打实的拿到手了1800万。 但这点钱对于康国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石文轩随后就再以密州【迈阿密】港口的经营权为抵押,再度从建设银行、交通银行贷款5000万,条件等同前款。这笔钱让康王陈暺一直支撑到现在,然后康国又没钱了。 石文轩不知道这场战争究竟要达到猴年马月,可是他能知道的是,这场战争打下来,若是拿不到足够的战争赔款——以康国为代表的一大批藩国都将‘倾家荡产’。 前文里也有说过,早日立国有早日立国的好处,可同样也有早日立国的坏处。现在这坏处的坏就显露无疑了。 石文轩之前找九州商会接洽,康国准备以百万亩良田为抵押,从国内筹资两亿款项,条件等同先前。九州商会接下了这笔生意,证券交易所自然没有问题了,那他们俩为什么还要来商贸银行呢? 这却是石文轩想着能够依靠康国的‘信誉’,在银行里发行一笔公债!公债不同于债券,前者是必须要经过国资银行的。 商贸银行是诸多国营银行里最有‘铜臭味道’的一家银行,他们俩来找自然是先找商贸了。 陈炳觉得此事问题不大,但这事儿打康国一开头,其他诸侯藩国怕是会蜂拥而到。不见得都是商贸银行吃下,但商贸银行绝对能吃上一大口。这公债有了发行方,那就要有买家。九州商会是很感兴趣的。 再有一个,商贸银行与国内的诸多商团公司都有紧密的联系。而康国手中有了钱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把这些钞票运回北美,而是将之变现成战争所急需的物质和军火。 美洲的现况那就是东风和西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掀翻东风。双方都在大肆扩实力,没有实力就不能压服彼此。 石文轩收到的消息显示,他的宝贝外甥把地盘里士兵的征召最大年限进一步的从三十三岁提到了四十岁,而最小年限则从去年的二十岁降低到了十九岁。这大概能让他多出一个团的士兵来。 没办法,人口基数太少。 而据军情局的汇报,巴西的葡萄牙人,已经将自身四个师的军队扩充到八个步兵师,五个骑兵团、三个工兵团和三个炮兵团,总兵力超过了十万人。 这个野心勃勃的扩军计划有许多障碍,士兵的招募、军官的培训、武器的补充、军费的筹集,就依靠巴西的葡萄牙人,他们根本就做不到这点。可现在葡萄牙人有了英国人的支持,这些就都是细枝末节了。 学习了中国税收制度的英国人,财力对比英伦三岛的体积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1780年英国人的财政收入才1200万英镑,而到了1799年,英国的财政收入就已经高达3000英镑。 到现在时候,英国人的财政收入已经超过了6000万英镑。 虽然与拿破仑的战争让英国人‘挣得多’花的也多,每年的财政赤字都是千万英镑级别的,但显然英国人很愿意把钱借给国家。 当一个国家的‘日常’财政收入能够达到6000万英镑的时候,显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去购买这个国家的国债。因为这个时代,一个国家就算再庞大,没有战争,没有陈汉那般全国性质的水陆交通建设,没有国家级的铁路建设,这个国家顶天了每年的财政花销也不会超过2000万英镑。 所以,这个国家即便已经欠下了五亿多英镑的债务,也依旧有很多人对之充满信心。【1810年的英国国债是六亿英镑】 大英帝国良好的财政也是反法同盟最终击败拿破仑的最坚实基础。 现在因为美洲战争的原因,因为中国的崛起——至少不会存在阿片贸易了,现在就是日本、暹罗也在严查阿片烟土。英国人的收入比历史同期有所减少,但花销却要大出不少。 只是崩看美洲面积比欧洲大了那么多,对比欧洲的战争规模,美洲战争的规模可要小上很多。据驻欧办估计,英国人已经给他们的盟友泼洒了一亿多英镑的援助资金,他们只需要从自己的军费中拨出很小一部分来,就足够给美洲的西班牙、葡萄牙以及美利坚鼓劲的了。 没有军费,军队就不可能扩充,士兵和军官也不可能有什么军心士气。 战争打的就是钱。 石文轩不能代表全部的美洲诸侯藩国,他能代表的仅仅是康国。 刚刚立足佛罗里达半岛的康国还处在一个初建阶段,本身就是极度需要财富和物质的时候,却偏偏赶上了这场战争。但陈暺和他的康国无可推卸自己的责任,再苦再难,他也必须抗下。 按照他老爹的设想,未来的康国还需要向北扩张老大一块地盘呢,陈暺不卖力怎可以? 两亿债券的资金到手就成,这可是一亿八千万华元,换成银元那就是一千八百万。这些年白银的价格并没什么下挫,原时空银价下跌主要是19世纪后期,因该是7、80年代之后。那是诸多原因所造成的,包括苏伊士运河的通航。 眼下这个时空里,银价表现的还算坚挺。一千八百万银元那就是一千二百万两银子,放到我大清可是老大一笔的钱财了。 但是对于康国,不管是战争,还是本国国内的基础建设、工业建设、教育建设,那可都是无底洞。 石文轩就想到了发行公债。 国家发行公债是要有公信力的。 石文轩看着苏孟说:“康国当然有公信力。当今陛下是康王的亲爹,这就是康国最大的公信力!”当老子的岂有不管儿子的道理,而且石文轩他妹妹可是宫里头二十年的宠妃。现在固然是年老色衰了,但佛罗里达半岛那块宝地能封给康王陈暺,那就是陈皇帝对石妃情谊最好的体现。 石家在没有转移到美洲之前,在南中国和南洋,那也是一块金字招牌。 第一千零五章 对新帝的担忧! 发行公债,这是外国政府筹集资金应急的常用办法。英国政府外欠五六亿英镑,依旧能跟拿破仑大打出手,那靠的就是公债,也是国债。 英国从17世纪就开始建立自己的国家信用体系,到如今时候,发行国债已经成为了大英帝国霸业基础上的最重要的一块基石,为大英帝国筹集了无穷无尽的资金。但这在中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陈汉刚立国那儿,也搞过国债——战争债券——土地债券——建设债券,只是税制改革之后,伴随着国家财政的日益充足,中原已然不闻‘国债’声十多年了。 苏孟对石文轩的‘振振有词’表示无语。石文轩这话还真是有份量,别说康王的母妃是皇帝老子的爱妃,就算是不怎么得宠的皇妃诞下的皇子,以当今皇帝的性格,那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康国发行的公债,这实际上是在拿当今皇帝的信誉在作保。苏孟都可以预料到,今后那一连串的藩国藩王都会拿着自己老哥老子的信誉来贷款了。但这事儿报给皇帝了,今上绝对会默认的。所以苏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陈鸣也的确没有不答应的理由。金钱流动起来了才是金钱,否则再多的黄金也是摆设。 至于各藩国发行的公债,他也半点都不怀疑能否卖的出去,陈家皇室的信誉是很好地。陈汉又不是我大清?原时空的满清也发行过类似公债的证券,光绪二十四年,朝廷发行“昭信证券”,以应付甲午战争之后的财政困难局面。可是由于满清朝廷的信用非常成问题,而公债的顺利发行是离不开政府的信用的,所以,这满清朝廷发行的‘昭信证券’就成了一张烂纸,无人问津。后来,‘昭信证券’干脆就变成了清政府的摊派,好歹筹集了一点儿银子。当然,这些银子都用到了哪里,那就是个未知问题了。 公债、国债也是债,欠债就是要还钱的。满清政府只知道借不知道还,当然没人买他们的帐。陈汉的国家信誉可是完美的。 陈鸣没有一口吞吃了美国和南美的念头,蛋糕太大,他一口吃不下。但陈鸣对于陈汉赢得这场战争胜利的信念也是毫不动摇的。 而当停战协约签署的时候,美国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战争赔款,虽然大部分会流入朝廷的口袋里,但剩余部分也能让各藩国松上一口气。而且这场战争结束后,他们每一个都能在一定幅度上扩大一下自己的‘国土面积’,对于藩国来说,这才是百世不移的基业。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债务都是有期限的,现在借钱解燃眉之急,以后慢慢的还么。 商贸银行很快就同石文轩敲定了第一笔公债的发行事宜,总金额一个亿,康国不需要付出任何的权益做抵押,商贸银行担保此次公债的发行。康国自身是九成的实际收益,跟之前的几笔贷款没有任何不同,最大改变的是利率,提升到了五厘,另外就是期限放到了20年。 毕竟这笔款子是没有抵押物的,商贸银行也是担着一定的风险的。 虽然交涉一切顺利,但是石文轩还是轻松不起来,坐在马车里,他是一直眉头紧皱,半天没有说话。陈炳知道石文轩这是因为什么,欠钱的滋味不好受啊。他特意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海边兜上一阵风,唿吸几口海风带来的新鲜空气,也看看黄浦江上的风景,舒缓一下郁积在胸中的压力。 小小一个康国,现在人口说不定还没有二十万,可国债却已经高到了四个亿。压力山大啊。 “老弟,这场仗足可以拖拉了康国十年的后腿。”石文轩看着黄浦江面,良久后说话了。 “陛下虽然龙体康泰,但年岁毕竟已高,十年后储君之争必将水落石出。谁知道到时候新帝心里又会怎样想?老哥我是真怕到头来是‘南柯一梦啊啊。”原来石文轩担忧的与陈炳认为的不是一码事。 看着江面上一艘缓缓地驶过的一艘明轮船,石文轩长叹了一声,向船尾飘扬的那面红旗望去,一股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他把目光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脸色尴尬的陈炳。 陈汉的争龙夺位进行到现在,陈家子弟已经很少还有人能置身事外了,陈炳也不例外。他也在这场大位之争中压了注。而按照东方传统的权力观念,新帝对于美洲藩国的感官还真的很难预料。 要是十年之后的太子主张废除藩国或者是削藩,这可就有的乐子看了。 局势是会变的,人更是会变的。十年前的陈皇帝春秋正盛,可现在的陈皇帝身体虽然依旧很棒,却怎么也不能遮掩他小六十岁的事实。 六十是花甲之年,再过十年就是古来稀了。 试看中国历史上的几百位皇帝,有几个人年龄活到了70岁之后?屈指可数。 所以说,十年是一个坎。 而单单一个康国就欠下四个亿外债,可想而知,整场战争下来所有的藩国都会欠下一屁股外债。他们就算地盘增大了,也不意味着国力就增大了。高额外债对于藩国来说也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戴着一副沉重的枷锁,可想而知十年后的美洲藩国会‘多么强大’了。 一个个新生的国家可能刚刚从债务危机和泥潭中摆脱、挣扎出来,如此再多的国家也是一堆垃圾。 而十年后的陈汉又会是多么的强大? 如果新帝决定拿美洲的藩国开刀,只要不是一竿子彻底打死,只要稍微的态度缓和一点的削藩,就能让很多藩国选择妥协。因为不妥协的后果就只有灭亡。康国这样的小国家还真有可能‘毁于一旦’。 这种担忧在康国才开始贷款借钱的时候就在石文轩心底升起来了。 作为一个前水师军官,作为一个离开了军队后在商场打混了二十年的老油子,石文轩太清楚这个庞然大国那超乎想象的力量了。别说什么对俄战争,美洲中西战争,那都是小菜一碟。 陈汉在战争用了自己多大的力量? 国内对于这些战争根本就没有感觉,市场、市井都没有半点变化。这能说陈汉用尽全力了吗? 别说康国了,就算是最早在北美立国的蔡国、徐国等六国,合在一块也挡不住朝廷的一击之力。 “老哥啊,你怎么会有这番担忧?”陈炳之前只以为石文轩是在为债务担忧。北美的战争还看不到结束的尽头,陈炳觉得,康王拿到手的这两亿七千万十有八、九是不够用的,也就是说康国的债务还会继续增大,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哪里想到石文轩担忧的怎么深沉?可是陈炳想了一下,也的确如此。放到他接了皇帝的大位,他也对西边的那些个叔叔、兄弟不放心。 倒是南美的那些个国家,面积甚小,对于陈汉根本没有威胁。 所以,石文轩的担忧倒不是杞人忧天。只是,陈炳道:“今上可是英明神武的主儿,这点不会不防吧?”真闹腾起来,吃亏的还是陈汉,损失的还是陈汉啊。 中原,郑州。 这是一座近年来发展神速的城市,优越的地理条件让它成为中原省重要的内陆商埠,如今更是汉土中原中部地区的主要经济中心之一,为中原经济区的核心城市。今年上半年的统计数据表明,这座城市已经跻身中国城市综合实力30强之列了。 而更让郑州变得值得期待的是,一条北接燕京,南抵广州的南北大动脉——燕广铁路正在施工中。 同时东西方向施工的线路还有陇海铁路,从陇右的兰州通往江苏海州【连云港】。后者是‘开海铁路’——从开封抵达海州【连云港】的延伸干线,线路走的是最初的陇海线——有轨马车线路。 节省了好大的劲儿的。 虽然天刚放亮,但是这个时候的郑州市区街道上已经略微有些热了起来。 对于郑州市民来说,现在是一个黄金时节,在没本事的人,只要肯出力气就不仅饿不着肚子,还收获不菲。两条铁路在多个施工段同时开工,继续大量的劳动力。那只要进去工地,就饿不着肚子。这地方是国内的工地,跟埃及境内的苏伊士运河工程可不一样。 后者已经施工十年,整个工程已经接近尾声。近段时期,运河的股票在中国、日本等多座证券交易所中的价格都直线上升,很有可能明年夏季就能正式投入使用。 中国和奥斯曼都为这条运河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财力,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些年中光是死去的运河劳工就超过万人,里头不仅仅都是希腊人、中亚南三汗国国人、埃及人,还有一些中国人和日本、暹罗人。这条运河的修通也将是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 虽然还没有人向外披露整个运河工程的巨大牺牲,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运河的修筑万分艰难。国内的铁路工地的辛苦与之一比,那就是天堂啊。 一家家早点摊位已经摆好了桌椅板凳,馒头、油条、包子、油饼做主食,着以油茶、胡辣汤、米粥。还有卖煮鸡蛋的、粽子、烤红薯、烤土豆的。 不管店面摊位的大小,买的吃食却是大同小异。一批客人结账走人了,还没等到他们迈出门去,第二批客人已经坐到了座椅上。郑州这几年就是一个特大型工地和材料集散地。 它处在两条国家交通动脉的交接点,不管是对东西南北都很是事宜,那天上的就是集货场地。这两年的郑州不仅修铁路,还大肆的升级陆路交通,改善交通水准,再修建一座座大型的仓库。 同时这儿也是中部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整个中原省的经济水准都被郑州给拉高了。 当然,如此大的一座城市,吃早点的地方也不可能全是街边小摊。伴随着郑州经济发展的火热,全国各地的美事也蜂拥而入。就算本来没有这股潮流,九州商会控制的中高档连锁美食集团也不引带起这股潮流的。 对比在街边路摊吃着包子喝着油茶胡辣汤的花销,坐在干净明亮的酒楼里,听着小曲吃着早点的享受显然更花钱。后者就不是普罗大众所能够享受的。 就像原时空里每月三五千大洋的屌丝不会去想着出入开豪车,住五星级大酒店。能够享受后者的都是腰包鼓囊囊的家伙。 “康国的公债能有铁路股票好吗?” “卖公债那是支持美洲战争,买股票就是为了赚钱。那能一样吗?” 酒楼上的主儿谈论的事情与街边小摊位上的客人嘴巴里说道的事情也不在同一个档次。 第一千零六章 中英战争的隐患 就在新老内阁更新换代的时候,陈鸣也在着手组建‘黎明舰队’,以便将来施行他的黑王国计划。 陈鸣对于美洲的战争兴致缺缺。 有什么可感兴趣的呢?陈汉的优势是明摆着的,就算西班牙方面多出了一个美国,就算英国人在背后给他们撑腰,还有葡萄牙人来掺和,那也依旧是大人打小孩。陈汉占尽了优势。 现在陈鸣就觉得战争是一场更加残酷的比赛。虽然以生命和鲜血作为代价,但比赛依旧是比赛。 而现在的美洲战争,那就像是一场乒乓球比赛。陈汉就是后世的中国队。哪还有对手? 甚至于都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陈鸣现在的心情:我看你们所有人都是垃圾! 但别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底气,虽然担忧的原因来自内部。那石文轩之类的藩国代表就不需要多说了,就说刚刚挨了阵痛扁的马拉塔人吧,他们现在就苦涩的很。 就在陈皇帝开始组建以明轮船为主力的运输船队的时候,就在苏伊士运河工程即将完工的时候,欧洲的白金汉王宫内,一份英国人与马拉塔人的协议也正在签署。 陈鸣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为了对英国人予以惩罚,就在这一年中旁遮普邦的锡克教徒发动了大起义,建立了锡克王国。锡克教首领兰吉特·辛格登上了王位。 马拉塔人不愿意看到西北地区在他们的手中脱落,可就在平叛军队从受他们控制的德里城出发之后,北方的廓尔喀王国对他们不宣而战。作为一个实际控制了北印度的大帝国,马拉塔人有三十万军队,其中先受法国人训练,后受英国人训练的西式军队有足足五万。这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但主宰这支军队的佩什瓦巴吉·拉奥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弱者’。 马拉塔人强壮的躯体下有一个严重缩水的大脑。 因为马拉塔人施行的佩什瓦制度是那么的可笑。佩什瓦是沙胡在位期间所设立的一个政治体系。佩什瓦的权力相等于英国的首相,或者说是中国的丞相,是为了确保国家在最危急关头仍能正常运作而设的。然而,在沙胡死后,国家的管治权逐落入当时的佩什瓦手中,君主则变一个有名无实的元首。马拉塔王国亦从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变成一个由多个地方元首共同管治的国家。 现在的马拉塔王国更应该说是一个马拉塔酋长大联盟。 三十万人的庞大军队属于整个联盟,而不是佩什瓦巴吉·拉奥一个人的。 当廓尔喀的军队对之不宣而战,当迈索尔的军队也对其不宣而战之后,马拉塔人自己都混乱了。是将军队先集中于西北、北部,还是先集中于南部呢? 这场战争虽然历时不到半年,马拉塔人在北印度的统治权威却大大的受到了消弱。 锡克王国获得了独立,大半个北方邦被廓尔喀人夺走,同样南部的奥里萨的一部分土地也被迈索尔夺取。 战争让马拉塔人在北印度的统治摇摇欲坠,巴吉·拉奥与霍尔卡尔、辛迪亚、邦斯莱【土邦王公】这三个马拉塔王国内的权力人物知道,要想保住现有的利益,他们必须跟英国人紧密的联合起来。 这个秘密协约在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在马拉塔人和英国人之间诞生了。那个时候他们间最大的争议是谁为主。现在的结果是马拉塔人屈服了。 乔治三世看着协议默默不语,别看这份协议的签署悄然无声,可他心里知道,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在印度的利益上,英国人将马拉塔人紧紧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船上,同时英国人也死死的站在了马拉塔人的立场上。这就是一个引发中英战争的隐患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印度局势上,大不列颠已经需要越来越顾忌中国人的感受了。 “亲爱的卡斯尔雷子爵,我并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份协约公开的展示在每一个人的眼前。”乔治三世虽然签署了协议,可他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同陈汉发生战争。 “是的,尊敬的陛下。没人愿意同中国爆发战争,那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时任英国外相的卡斯尔雷子爵罗伯特·斯图尔特语气温和的对乔治三世说道。 自从小皮特病逝之后,英国政坛上就开始了一阵走马灯一样的首相更换。亨利·阿丁顿、威廉·温德姆·格伦维尔、波特兰公爵——威廉·亨利·本廷克,这才三年还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有三个人坐上了首相的宝座了。 英国现任首相波特兰公爵是一个政治摆设,早在二十五年前他就当过大半年的首相,但就像现在的情况一样,他都没有掌握任何实权,仅属有名无实。真正的权利属于斯宾塞·珀西瓦尔,他甚至早已经搬到唐宁街10号居住,并在1807年度的国会开幕典礼,替乔治三世撰写演讲辞。 马拉塔王国与英国的这次秘密协约是斯宾塞·珀西瓦尔认可,卡斯尔雷子爵罗伯特·斯图尔特极力推动的结果。 苏伊士运河即将畅通,大英帝国与印度之间的联系必然会更加紧密。同样在欧洲大战无休无止,看不到尽头的时候,印度的利益——东方的利益,对于大英帝国来说至关重要。 所以,别管中国人在印度问题上的份量加重了多少,别管未来中英之间是否会爆发战争,英国都无法放弃印度的利益。如果中国继续对马拉塔人下手,英国甭管有没有哪个实力抵挡中国,都必须表现出要豁出去干一架的态势来。 1808年英国人的财政开支超过了8000万英镑,其中光军费开支就高达5000万英镑。而英国的财政收入只有6000万英镑。高额的个人所得税、遗产税、不动产税等等间接税让英国人的财政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额数字,现在的6000万英镑年财政收入还不是最后的数额,英国人的财政收入每年都在提升的。但这个数字的极限也快要逼近了。 更重要的是,这样高额的间接税在非战争时期是不可能被英国贵族、资本家们所接受的。等到欧洲恢复了和平,个人所得税、遗产税、不动产税等等间接税,就算不全部废除,也肯定会变动税收额度。英国人的财政税收无疑要大大的减低的。 可是想想英国人那庞大的让人窒息的欠债吧?几亿英镑的国债,每年的利益就高达2000万英镑。未来的大不列颠,是不能离开印度的。 罗伯特·斯图尔特作为大英帝国外交事务上的首要人物,他又岂能不知道中国的强大?他很清楚一旦英国与中国展开了战争,那对于大英帝国很可能是一场比拿破仑战争更大的灾难。可现实逼迫的他不得不推近伦敦与海德拉巴的距离。 要知道这份协约签定之后,英国就可以把一支常规配置的万人军队,永久驻扎在巴吉·拉奥的领土内;为了维持这支军队,由马拉塔人让出一块有500万卢比税收的领土为英军提供补给。巴吉·拉奥代表马拉塔人还答应不再聘用敌视英国人的任何欧洲人,马拉塔王国的国际关系也将受英国人的控制。 另外马拉塔人还将恒河和朱木拿河间的一部分领土割让给了英国,英国人几乎把在马德拉斯和孟加拉的领土连接起来了。 这般巨大的收益也是乔治三世为什么明明不愿意同中国继续加剧矛盾,却依旧在协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的最大原因。 …… 伦敦现在的天气真不是一般的阴冷,就像眼下的欧洲局势一样,阴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这样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刚刚抵达伦敦的爱尔兰绅士卡罗尔·奥德利·史密斯,他是爱尔兰西部戈尔韦郡的一名小有名气的地主,但是暗中的史密斯却是爱尔兰一股反英势力的首领。 驻欧办披上了法国人的马甲之后,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让史密斯相信他们的身份。现在史密斯带着两个随从来到了伦敦,他正下榻在某个不起眼的旅馆里面,此刻伏在一张书桌前,仔细地看着一封信。 这些他刚刚收到的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名字,只有一枚酒瓶印章。这枚印章正是史密斯在离开爱尔兰之前教给驻欧办联络员【法裔】的那一枚。 信封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两天后的见面事宜。地点、时间、接头暗号和一些在伦敦要注意防备、警惕的要点。 就在史密斯拿着驻欧办派人递去的信翻来覆去的细看的时候,谢清高也在拿着一叠书信在看。这是一些来自波兰的信。 因为华沙大公国的成立,拿破仑与俄罗斯的友谊正在迅速的走上消亡。华沙大公国的成立让许许多多的波兰人士振奋不已。但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波兰几百万人口总是有那么几个奇葩——他们在反法。 是的,波兰现如今的大势是拥护法兰西,抵制俄罗斯。后者这些奇葩的政治理念里也有抵制俄罗斯,但他们同样抵制拿破仑,他们要争取波兰民族的彻底独力,而不是现在这样成为拿破仑的附庸。 这些人的身份有的是华沙大公国的人,有的是俄属波兰的反抗者,还有是奥属波兰的反抗者。令人啼笑皆非。 这还没学会爬呢,就想跑了。 要是谢清高是他们,这个时候就会彻底隐藏自己的反法属性,尽可能的抱住拿破仑的大腿。因为波兰的曙光,波兰的黎明,那就是拿破仑和他的帝国大军。 这一叠书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先是问候和感谢的客套语句,没有任何营养,没有任何真挚的感情,然后就是要钱了!对的,是要钱! 干‘革命’怎么会不需要钱呢。他们很需要钱,而且他们也知道驻欧办有钱,并且还愿意拿出来帮助受压迫的波兰人民走向自由。 书房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之后,才被打破。谢清高的秘书走了进来。 “阁下,史密斯爵士前来拜访。”这个姓氏也是史密斯的爵士是驻欧办在伦敦延伸出的关系户之一。作为英国国会议员之一,史密斯总是能拿出另谢清高感兴趣的情报。当然,这不是无偿的。 作为回报,史密斯家族的产业之一——怀特公司,可是中英贸易当中有名的中间商。 “请他进来吧。”谢清高丢掉手中的这叠书信,这玩意儿半点意义都没有。倒是史密斯的来访更能激发谢清高的热情。 第一千零七章 东西方之差异 来自爱尔兰的史密斯看着手中一万英镑的支票,整个人都激动地不能自已。这并不是因为到他手中的一万英镑这比财富,而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真正的找到了靠山。 未来的爱尔兰一定能向波兰人那样,重新以一个国家的身份出现在欧洲。 他太激动了。 法国人向他出示了几封来自波兰的书信——删去了反法内容,甚至是几封信拼凑起来的,史密斯看了后都恨不得要高声的嚎叫起来。华沙大公国虽然只是原先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一部分,只有原先王国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土地——其领土仅仅包括原先普鲁士所瓜分得到的那一片领土(在1809年又增加了被奥地利所控制的那部分),但是它的诞生给了波兰人以希望。 这些信也给了史密斯希望。 波兰人已经渡过了最漆黑的黎明之前,迎来了黎明,看到了希望,那现在的爱尔兰呢? 波兰人已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黎明,爱尔兰人却还在漆黑的黑暗中慢慢的摸索。 这一刻史密斯对眼前的这位老朋友充满了热情和敬意,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他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并不是针对这个联络员——法国人十分谨慎,自始至终都只暴漏了眼前的这一个人。史密斯的这一鞠躬是对眼前这个法国人背后那股强大势力的。拿破仑这个时候都能成为爱尔兰的守护神。 “请您一定向尊敬的拿破仑陛下致以爱尔兰人最崇高的敬意,爱尔兰人民需要法兰西的帮助,法兰西会永远是爱尔兰人最忠实的朋友。” 史密斯的眼泪都要流淌下来了。 法国人对史密斯没有什么客气的,他们都算是老朋友了。作为驻欧办吸纳的中级欧洲探员,他每年可以从驻欧办领取1000英镑的生活费,完成任务期间更是有丰厚之极的特殊津贴,完成任务后还有大笔金额的任务奖励。就像他对面的史密斯,这票任务至今法国人已经拿到了整整一万英镑了,跟爱尔兰人受到的这笔资助的金额一样。 法国人与史密斯已经很熟悉了,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拿破仑陛下虽然戴上了皇帝的桂冠,可他捍卫的依旧是自由、民主,保卫的是大革命的果实。《法国民法典》、《政教协议》这些制度与法兰西过往的政治制度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应该能分辨的出内里的差别。”所以法兰西注定是要征服俄罗斯的,因为沙皇统治下的俄罗斯已经是现在欧洲最最保守、最最顽固的封建堡垒。伟大的拿破仑陛下有责任、有义务把仇大苦深的俄罗斯人民从沙皇的专至统治下解放出来。 “俄罗斯与奥地利境内的波兰革命者已经团结在了一起,正在策划一场起义。就在波兰和立陶宛的土地上!根据我所知道的情况,波兰人已经组织起了5000人的队伍,并且成立了一个革命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领袖现在已经来到了巴黎……”法国人满嘴的谎话,忽悠史密斯说波兰将要爆发革命。而也正是因为波兰的革命者已经实打实的行动了起来,所以巴黎的拿破仑陛下对于波兰人为赢得自身民族独立而奋斗的革命精神十分感动。虽然波兰的这些革命者既缺乏经费,又缺少武器,但是他们有法国的支持,那一切困难就全都不是困难。 法国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史密斯,“你们必须行动起来。只有让陛下看到了你们行动的成果,你们才能得到更多更大的支持。而我们”法国人的双手指向自己,“也将在陛下的心目中拥有更高的地位。所以,这一次,我们会给予你最大程度的帮助,但在一个月内你们必须要行动起来。” “哪怕是搞一次恐怖袭击——” “那当然,那是一定的!”史密斯干脆地点了点头。 法国人要看到实际成果,这很正常。光出钱不出成果的事情,就算换成史密斯是法国人,他也不会做的。 “经费方面我方还可以赞助,再提供……提供10000英镑,你可以选择是纸币还是黄金。”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们能行动起来,你们一定能得到更多的资助。就连购买武器的渠道,对我门来说也不是问题!我所负责的一家商行就经营着军火生意。” “那可太好了!”史密斯满怀信心又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我替爱尔兰人民感谢法兰西的帮助!请您务必转告尊敬的拿破仑陛下,让他等着看我们的表现。”事实上史密斯也知道,这件事儿未必就能直接送到拿破仑的耳朵里去。 法国的情报机构归秘密警察负责,而法国的秘密警察又归内务部长负责,这跟中国的情报体系有些相似,或者说欧洲各国现在的专门情报机构学习的都是中国。秘密警察并不是真的警察,这跟拿破仑之间差着好多层次呢。自己面前的这个法国人,很可能只是法国某情报部门的某个情报小组。 但史密斯绝对不会拆穿这一切。眼前的法国人是他们最大的金主,也是最大的希望,可得罪不起。 而至于‘行动’,史密斯已经有了初步计划。他也不是白痴,在来伦敦的路上他就计划了这一切。法国人的催促只是让他行动的决心变得更大,更坚定。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搞个大新闻的。 同时史密斯内心里也很激动,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组织的未来发展方向——革命委员会。 是的,这是一个非常棒的设想。自己完全可以跟其他的反英秘密组织联系起来,初步就建立一个联系机构,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发展成为委员会或者说议会,史密斯很期待自己成为委员长或议长的那一天。 不过在这个时空,爱尔兰人还真的有可能提前赢得民族的独立,不至于向原时空那样,非要等到一战之后,大英帝国元气大伤的时候,才敢玩独立。 而且1845年到1850年间的爱尔兰大饥荒也很可能会避免。倒不是说爱尔兰的马铃薯那个时候就不腐烂失收了,而是说那个时候的爱尔兰很可能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他们可以大批量的进口粮食。而不是像英国政府干的那样,救助措施不力,反应缓慢,甚至还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英国人在爱尔兰大饥荒最严重的几年间,每年仍然从爱尔兰向英国本土输入粮食。而且整个饥荒期间爱尔兰都是粮食净出口。这种根本不顾爱尔兰人民死活毫无人性的做法,使得这场自然灾害迅速演变成人祸,最终让爱尔兰人口锐减了将近四分之一;这个数目除了饿死,病死者,也包括了约一百万因饥荒而移居海外的爱尔兰人,这些人绝大部分都移民到了美国。而同样是大饥荒,1782年至1783年的饥荒,当时的爱尔兰政府把港口封闭,全部粮食价格大降,以自救。 对比起来,英国人真真不能怪人家爱尔兰共和军!他们祖先当年做下的孽,人家后辈就是报仇来了。 …… 西历1809年3月,巴黎,杜伊勒里宫。 “是的,亲王殿下,我们的确在用法国人的身份向爱尔兰的革命者提供帮助,而且我还要求法兰西能够为我们与波兰革命者的沟通提供方便和援助。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变化!如果拿破仑陛下同意,驻欧办甚至可以和贵国的情报机构共同战斗!但必须要把奥特朗特公爵排除在外。” 奥特朗特公爵就是约瑟夫·富歇,法国的第一任内务部长,在路易·波拿巴回到巴黎之前他还兼任着警务部长,是拿破仑最为倚重的大臣之一,可他却是一个反拿破仑分子。 以私人身份来到法国的杨德望实在无法理解欧洲人的游戏规则。时间走到1809年,拿破仑在政治上的两大左膀右臂——外务大臣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和内务大臣兼警务部长约瑟夫·富歇,先后背叛了拿破仑,时间点都在1806年之后。 拿破仑不是白痴,他很清楚塔列朗和富歇的背叛,但是拿破仑依旧让塔列朗主管法国的外交,让富歇执掌法兰西的内务、警察,更在去年冬季册封这个冷血残酷的人为奥特朗特公爵。杨德望都要煳涂了。 是的,塔列朗的外交手腕是非常厉害,堪称欧洲第一流的外交家;富歇为人冷酷,但工作一丝不苟,而且精力充费,是一个合格的刽子手。法国因大革命而败坏的治安,正是因为有他的努力,而恢复正常。但再人才难得,他俩也是个背叛者,拿破仑的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法兰西第一帝国现在紧缺资金,这一次杨德望前来法国,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与法国达成殖民地购买协议的。拿破仑在买了路易斯安那之后,再次把法国在美洲的全部殖民地出售给了中国,主要是加勒比海的几个岛屿和法属圭那亚的权利。另外拿破仑还想向中国借上一笔高额贷款,但拿破仑已经拿不出合适的土地来做抵押了。 其他的事情那都是这件事的附属品。 驻欧办跟法国的情报机构是不是展开亲密合作,又怎么具体的合作,杨德望根本不关心。这都还没他内心里对拿破仑想法的好奇感大呢。 明明知道这俩人是大叛徒,干什么还留以重用呢?杨德望甚至都觉得拿破仑是昏了头了。 要知道塔列朗可是一个超级大贪污犯,要是把塔列朗查出了,至少能搞出3000万法郎。虽然25法郎才顶的1英镑。但塔列朗短短几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百万英镑私财,绝对可说的上是经营有道了。 这家伙刚刚担任上外长【督政府时期】,刚刚走马上任,就首先给自己大把捞钱。在法兰西威震欧洲的岁月里,许多国家都想和它拉关系,那么第一关就得通过它的外交部长——塔列朗。 塔列朗毫不客气地叫他们先拿“甜头”来,无论对哪国人:德意志各小邦、普鲁士、西班牙,还是葡萄牙、奥斯曼,甚至美国和奥地利,他都伸手,一张口就是几十万、一百万。单在任外长的最初两年里,他接受的贿赂就超过了一千二百万法郎。 塔列朗大胆勒索,无所顾忌,因为那个时候的法国官场贪污成风,督政官们本身就立身不正,腐败不堪,塔列朗再怎么为所欲为,也没人寻他的麻烦。而作为国家的外交部长,塔列朗对法国外交部还是进行了许多有利于资产阶级的改革。他规定驻外领事要为法国商业服务,法国商人可以选出代表做领事;重新恢复了领事局,规定领事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法国商人的利益和搜集商务情报。拿破仑政变后,领事又干脆改名为“商务交涉代表”。他还恢复了附设于领事局的青年翻译学校,为驻各国的大使馆、领事馆培养了一大批人才。这样的一个塔列朗可以说的上是拿破仑的得力臂膀,在国际局势和外交事务上给予了拿破仑极大地帮助。甚至在拿破仑的政变过程中,他也发挥出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一开始塔列朗是主动贴上拿破仑的。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已经背叛了拿破仑。拿破仑很清楚这一点,甚至于他都知道是为什么。 这可能是因为塔列朗并不是一个革命家,塔列朗参与共和,纯粹因为他讨厌波旁——如他在逮捕处死当甘公爵【路易十六的堂弟】上和拿破仑背约入侵西班牙问题上扮演的推波助澜角色。但他还称得上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头脑冷静理智,本身人脉广泛,城府心机,善于交流沟通,他通常被认为是弗金斯伯爵【法国波旁王朝晚期的外交家】的外交事业继承者,有时候也被认为继承了米拉波的一些理念。 “塔列朗经历了波旁王朝后期,几届共和国政府再到帝国,始终屹立不倒,他在欧洲的人脉,他的政治眼光,他丰富的外交经验,等于一政治外交智库,陛下根本舍不得杀他。”路易·波拿巴在中国风风光光的转了一年后又回到了法国,被他的二哥拿破仑任命为警务大臣。‘智库’这个词是路易·波拿巴在中国学习到的新词汇。 中国的皇帝在好多年前就组织从政府中退休的大臣,还有不少政治学院的教授,联合编辑了一套政府施政准则,这些年来这个‘准则’里的内容在不停的增长。几年前被中国的大皇帝正式更名为‘智库’。 那就是政治智慧的宝库啊。 “聪明的智慧不能为我所用,反而是祸害。他和富歇都是叛徒,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对于拿破仑陛下的伟业绝对是一种伤害。”杨德望依旧无法理解。 塔列朗的政策外交是偏于保守的,他不喜欢拿破仑的让法国成为欧洲霸主的理念,他希望维持一种保守的,维持欧洲现秩序,并稳健的寻求共和国利益的政策,他不想看到法国成为众矢之的,更不认为法国有能力统一欧洲。 他认为拿破仑的道路只会把法国带入毁灭,是对法兰西的重大伤害。这就像二战时候德国的一些‘仁人志士’,自始至终的在反对希特勒一样。 而富歇呢?他却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拥有着变色能力的毒蛇,危害性更强。他在雅各宾专政时期以残酷的暴力闻名,在受到罗伯斯庇尔的攻击后,就同反对者一起推翻罗伯斯庇尔的统治。他和外交部长塔列朗不同,富歇每天是最早来到办公室,最晚离去的;同样和塔列朗不同,他从来不回放过工作上的任何细节,而且他的记忆力也非常惊人,他对自己主管的部门和政府的其他部门情况了如指掌。一切都记录在他的秘密卷宗里,这些材料是连拿破仑也无法看到的。 富歇的生活简朴、服饰简单,但他绝不拒绝穿他最喜爱的、带银饰的蓝丝绒制服,他也不拒绝乘坐由骑兵护送的马车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疾驶而过。这是一个有矛盾的人。 他将自己视为一个政治家、一个伟人,而不仅仅是个警务大臣。他期望着更大更远的政治前程,这可能就是他背叛拿破仑的最大因由之一。 因为拿破仑统治下的帝国,富歇永远拥有不了自己渴望拥有的权利。 西方有句谚语说得好,“最卑鄙和最邪恶的行为也需要气魄和才能”——富歇就拥有这方面的足够气魄和才能。他与罗伯斯庇尔、拿破仑都打过交道,人们尽管可以说出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但历史的结局却不会改变:前者遭富歇的暗算,后者则对他无可奈何,最后还得用他。 可杨德望却觉得这就是西方政治与东方政治最大的不同。西方政治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而且他们愿意围绕着这套游戏规则来做游戏。可东方的权力者却往往掀桌子,通吃一切。他相信要是陈皇帝坐在拿破仑的位置上,那第一天富歇和塔列朗就会被送进监狱,甚至是砍头。即便这样的行为有可能导致外交部和内务部的崩塌,导致警察系统的混乱,受到很大的反噬,陈皇帝也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因为东方的帝王都相信一句话:天底下愿意当官的人是杀也杀不尽的。 “监狱才是他们俩的最好归宿。如果拿破仑陛下不愿意杀了他们的话。”杨德望不管接受了法国一神教多大的影响,从骨子里他还是个中国人,从根本上他就不能接受背叛。 自然的,驻欧办的情报网是绝对不能与塔列朗和富歇这两个家伙沾染干系的,绝对不能。 第一千零八章 西班牙的落幕 拿破仑听了杨德望的意见后久久不语。 把塔列朗和富歇送进监狱?呵呵,那可真是想的大啊。 西方君主手中的权利怎么能同东方帝王的皇权相比呢?别看他是拿破仑第一帝国的皇帝,却无时无刻不在对着国内的某些人进行妥协。 慢慢地在会客厅内踱着步子,拿破仑很有些感慨地的对自己的弟弟路易·波拿巴说道:“虽然我成了皇帝,但我的权利远没有东方的君主那样无穷无尽,至高无上。” 拿破仑是有感而发,他现在正遭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大陆封锁体系使北海和波罗的海沿岸国家遭受严重损失,法国同样也不得不吞下大陆封锁政策种出的苦果。由于英国的反封锁,法国的原料极端短缺,市面很不景气,各个港口的贸易十分萧条。法国的资产阶级被大陆封锁政策弄得精疲力尽,他们的经济力量远远赶不上拿破仑政治、军事上的扩张需要。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要求拿破仑放弃大陆封锁政策,停止新的征服,对英和谈! 但是,拿破仑的狂妄野心并没就此受到抑制,现实中的重重困难只会让他更加斗志昂扬。他心中想的始终是‘大帝国’,始终是法国带领着欧洲走向与中国对抗的辉煌顶端。 所以他不能干净利索的拿掉塔列朗和富歇,拿破仑和他的帝国都承受不起外交部、警务部、内务部三个重要部门混乱的后果。不管是塔列朗了,还是富歇,拿破仑都不得不忍受他们。 这两个人太重要了。 没有了塔列朗,法国的外交事务将陷入停顿,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拿破仑绝对不能容忍。 而在富歇上位之前,大革命下的法国治安是十分混乱的。就连巴黎的犯罪都每日不断,每天都要发生抢劫和凶杀,男子出门不得不带上武器以便自卫。 是富歇用自己超人的精力改变了这一切。他外表装出的平静下隐藏着过人的精力,晚上他一般只睡几个小时,除了简单的用餐之外,他从来不在任何其他事情上浪费一分钟时间,他甚至在起床穿衣服时还要接见来访者。他站立时,除了那双细长的、骨节棱棱的手之外,很少有其他动作;交谈时,他狡猾的眼睛和警觉的耳朵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富歇的名气和他遭到人们憎恶的程度是同等的。甚至在拿破仑勃然大怒的滔滔指责下,他也能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富歇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他的底气是在于他的间谍遍布所有的沙龙、政府部门甚至是军队的内部。他已经查封了47家全国性的报社,监狱里关满了被他的手下抓来的疯狂袭击旅行者、驿车甚至国家仓库和银行的土匪和罪犯,还有多的数不出来的无辜者。在法国还没有任何一名警察局长能够取代这位外表阴沉的警务大臣。 在他的命令下,一个个‘罪人’被逮捕、审讯、拷打、监禁或处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却完全是无动于衷,照常生活。对他而言那只是执行任务,拿破仑在看到他战死或伤残的士兵时,至少还会流下伤心的眼泪。富歇有多么的冷酷就可想而知了。对于富歇来说,搞秘密活动是他生命的组成部分,处决人更是如唿吸一般平常。 “这个人天生就是当警察头头的材料,我离不开他,帝国也离不开他。”拿破仑的脑子里不是没有干掉富歇的念头,这个人的危险性比塔列朗都要大,但他觉得自己承受不起那重大的损失。包括对塔列朗,拿破仑也是这么认为的。 塔列朗机敏,富歇勤奋;塔列朗分析事件的方法是纵览全局,富歇则是条缕分析。两个人的组合真的可称之为黄金的。拿破仑找不到代替他们的人。而且这两人就算背叛了拿破仑,也是有限度的背叛。 塔列朗背叛拿破仑而不是背叛法国,富歇背叛拿破仑也不是背叛法国。前者的出发点甚至还是为了法国的未来,而后者的出发点是因为权力。 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始终忠诚于拿破仑,那真的会成为拿破仑稳定法国内政的一块基石。可惜富歇和塔列朗都不是这样的忠诚者。 当然拿破仑始终留着这俩人,也是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触摸不到军权。拿破仑帝国的统治基础是崇信拿破仑的几十万法国士兵,没有军权,他们再是反对拿破仑,也无法对拿破仑造成致命的威胁。 这俩人对于拿破仑来说,或许更像是两个生了外心的公司合伙人。两个小股东在阴谋反对者大股东,但他们绝不是想把整个公司给搞得稀巴烂,给搞得彻底垮掉。 最大的损害也就是对反法同盟通风报信了。 只要拿破仑让整个公司始终处于兴旺态势,他们私下的小动作就不值一提。 历史上的富歇就是因为擅自下令在全国招募国民自卫军而触怒拿破仑,不久被免职的。拿破仑不允许他触碰军队,但拿破仑为了把富歇赶出法国,任命他为伊利里亚行省总督,这也真的是厉害。 历史上的那一幕在眼下这个时空还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反在杨德望是坚定反对驻欧办的情报系统与法国的情报系统做亲密接触的。拿破仑也理解这一点。 “我虽然做了帝国的皇帝,但是从本质上说,我还是一名革命者,我为波兰人民带来的希望,同样的对于爱尔兰人民的民族解放事业,我也是非常非常愿意支持的!我愿意为他们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一个统一、繁荣、独立的爱尔兰,对于法国,对于整个欧洲都是一件好事。作为欧洲大陆的领导者,我当然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欧洲搅屎棍的老巢后院起火,伦敦的那些混蛋肯定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英伦三岛去。 杨德望看着法兰西的皇帝,心里面自然是好一阵的无语!一个皇帝自称是革命者,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虽然法国的民法典的确带有着大革命的精髓,但拿破仑也绝对不是革命者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杨德望才开口问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您打算给爱尔兰人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金钱还是武器?”拿破仑不愿意处理了富歇和塔列朗,杨德望就不再把那个话题进行下去。他又不是拿破仑的老爹,干嘛一颗红心的为拿破仑考虑呢? 说不定拿破仑还认为,自己可以轻松驾驭那俩货呢。 所以转变话题,还是谈谈爱尔兰,谈谈波兰的好。 杨德望相信驻欧办是靠谱的,所以他相信很快爱尔兰人就会行动起来。驻欧办希望法国人能真正的参与到这件事上来。如果爱尔兰人能在未来时候爆发出武装起义,那将是驻欧办最闪亮的一枚勋章。 拿破仑并不认为爱尔兰人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以英国的力量,他看不到爱尔兰人独立的希望。除非法国能彻底的击败英国,但要彻底的击败英国必须先彻底的击败他们的皇家舰队,以法国现在的海军力量,拿破仑早就丢开了这个期望。除非中国人能彻底对英国开战! 不过拿破仑真心的错估了一撮破坏分子的威力,就在不久后,爱尔兰人为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但那时的杨德望已经离开了法国,开始了自己的萨克森国王之旅。 在与拿破仑会晤之后,他就离开了巴黎。反正杨德望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无论是美洲问题,还是欧洲问题,都得到了妥善解决。杨德望并不需要为接下来的事物担忧,他只需要他处理好协议即可。 下一步杨德望进入萨克森王国,这也是因为法国人的牵头搭线。 作为德意志诸邦中的一员,萨克森王国现如今已经被牢牢地绑在了法国人的战车上。 萨克森国王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兼任着华沙大公,在1806年被普鲁士抛弃之后,萨克森王国果断抱上了拿破仑的大腿。现在他们抱大腿的行为为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赢来了丰厚的回报。 萨克森的韦廷王朝早在四十多年前就被波兰的众议院确立为波兰的世袭王朝。只是当时的萨克森肩膀太单薄,扛不起这副重担,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主动放弃了波兰王位。然后没过几年,波兰就被俄罗斯、普鲁士、奥地利来了一趟大瓜分。 作为一个封建君主,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三世的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非常反感宪法和革命,但他性格保守,都没有在皮尔尼茨宣言上签字。 皮尔尼茨宣言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二世、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弟弟阿图瓦伯爵夏尔,所通过了一份反对法国革命,支持法国君主制的公开宣言。这份宣言被看作是对法国大革命的宣战书,是欧洲战争的导火索。 如此一直到第四次反法同盟,萨克森才与普鲁士结成同盟,向法国宣战。然后普萨联军在耶拿和奥尔施塔特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普鲁士自身难保,果断抛弃了萨克森。萨克森公国由此纳入了拿破仑的势力范畴,加入了莱茵联邦。这一转变换来了不俗的汇报,萨克森与巴伐利亚、符腾堡一同升为王国,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三世变成了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他还得到了华沙大公国。这一次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没有再拒绝。 陈汉现在相同波兰的‘革命者’建立一种正规渠道的联系,那必须是要经过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的。再白痴的国王也不会把主动送上门的好处拒之门外,虽然这让萨克森彻底上了拿破仑的战车,但现在的拿破仑帝国可一点没有翻车的可能。 就在杨德望在华沙与波兰人会晤的时候,欧陆上的战争再一次爆发。奥地利人彻底按耐不住了,第五次反法同盟成立,战争迅速开始。 这场战争几乎是法国和奥地利的单挑,英国人还没派军队登陆,普鲁士就是个空壳。 但既然是战争,那就短期内结束不了。可这场战争却让杨德望的行程被迫停滞了下来,因为他与波兰人的商谈,也需要等待这场战争的结果。 如果拿破仑处境不利,波兰人的遭遇可就惨了。那么,主力陷在西班牙的拿破仑,有能力击败奥地利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杨德望吃着波兰鳕鱼,喝着红菜头汤,嚼着波兰饺子的时候,一道劲爆的消息突然从英国传来——伦敦发生了恐怖的自杀式袭击。发生地点是英国人的国会大厦,一名爱尔兰激进分子先是抛洒传单,下一秒就拉开了导火索。被他捆在身上的炸药立刻爆炸,当场将近在咫尺的斯宾塞·珀西瓦尔和他的政治对手乔治·坎宁,以及政府中斯宾塞·珀西瓦尔最给力的支持者——卡斯尔雷子爵,给炸上了天。他们刚刚从大厦中走出来。是的,这次袭击造成了凶手在内的六个人死亡,另外有十一人受伤。 一刹那里,英国人就丧失了波兰特公爵内阁实际负责人和英伦两位非常优秀的外交官,乔治·坎宁和卡斯尔雷子爵,两人在波兰特公爵的内阁中一位任职外交大臣,一位任职陆军大臣。三个重要人物的死亡和其他多人的受伤,可以说英国的内阁一下子瘫痪掉了。 英国人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要知道中国的政府部门外沿可都配有警卫人员的,随着级别的升高,那警卫的数量和范围也在直线增大。英国的国会大厦,就算比不上中国的内阁工作地,也比资政院要重要的多吧?资政院门外三十米距离内都拒接闲杂人等靠近,尤其是开会期间,那一百米外就戒严了。 英国人倒好,一点也不防备,让爱尔兰人背着炸药包直接走到大厦的台阶下。 结果咣铛一声,惊天动地。 整个欧洲都因为这件事儿惊呆了,包括正准备带兵出击的拿破仑。爱尔兰人的表现,真的……很猛。 这件事儿连同第五次反法同盟战争开打的消息被一块送到了中国,只是与这件事儿一块被送到陈鸣手中的还有另外一个火爆消息——阿根廷革命。 是的,就在西班牙被中国打出狗脑子来的时候,他们家的后院失火了。 阿根廷爆发了革命,虽然这并不是真正刀枪相见的革命,而是一种和婉的独立。可对于西班牙人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伤害。 阿根廷为什么要独立呢?表面上是民族和自由的问题,实际上就是新老移民的利益之争(半岛人和土生白人),是中央集权(马德里)和地方自治(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的矛盾。 在阿根廷,这两派人的争斗一直很凶的。 之前智利没有被陈汉夺取的时候,大名鼎鼎的白银贸易,马德里控制下的官方路线是先从银都波多西到秘鲁的利马装船,海运巴拿马,转道哈瓦那,由海军护航回西班牙。而民间的走私航线呢,则是从波多西由拉普拉塔河顺流而下,至布宜诺斯艾利斯,海运欧陆。 为何走私?因为官方垄断。为何不申诉?因为内重外轻然并卵。布宜诺斯艾利斯开港可是阿根廷土生白人争取了好久的斗争结果,而且那也是重税以及诸般限制,商船从布宜诺斯出海,必须先返回西班牙装卸,再分送其他欧洲口岸,等于一鸡两吃,南美出港一次,返欧通关再一次。 克里奥尔人(土生白人)群体当然不服。这就是阿根廷革命的起源。 而拿破仑的侵西战争和中西美洲战争也给克里奥尔人送来了天赐良机。 西班牙人的力量都被抽调一空了。 虽然掌权的半岛人主张追随马德里,抵抗法国对本土的侵略,抵抗陈汉对南美的入侵。但在野的克里奥尔人抓住机会,他们现在趁机革命,不是搞独立战争,而是要勤王,拥立流亡巴西的葡萄牙王后(西班牙长公主)摄政。实际上是要踢开西班牙的阿根廷总督,玩地方自治。 当然,阿根廷在对华态度上还是很坚定的站在西班牙人这一边的。普拉塔临时政府宣布成立之后,立刻就派出了海军的科克伦将军给北方输送了一批军火辎重,同时派何塞·弗朗西斯科·德·圣马丁·马托拉斯——简称圣马丁,在库约省练兵,一边绞杀当地的印第安人,另一边就积极筹备着收复智利。向北朝秘鲁进击! “破镜难圆。再好的补锅匠也不可能把裂缝修的完好如初。” 陈鸣对阿根廷并不了解,不知道历史上正是阿根廷的革命才引发了整个南美的解放战争。他现在有的只是高兴,甭管阿根廷再如何的立场坚定,革命后的阿根廷跟西班牙怎么可能还一心一意? 而且现在的西班牙,要是连阿根廷都丢了,他们还剩下什么啊? 整个南美北部都快被中国给拿下了,东秘鲁【玻利维亚】和巴拉圭都有战火燃起,再没了阿根廷,西属美洲就成为了过去式,就完蛋大吉了。 第一千零九章 陈鸣扩军 “陛下,英国人提出了外交协调。希望我们能在南美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美国人签署停战协议。我们的军队距离葡属巴西已经不远了,英国人不愿意看到我们继续向南。” 陈继卿的话是很和婉的。只是他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在西班牙后院起火之后,英国人终于明面上掺和进来了。盎格鲁—撒克逊人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希望看到陈汉的脚步跨进巴西,这次的美洲战争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陈汉已经夺取了南美洲的北部和西部,包括了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圭亚那、秘鲁在内的大面积区域。可以说战线已经要推到巴西的地盘里了。 这是一块很大很大的面积,包括智利在内,陈汉占领的南美土地至少有南美洲的四分之一,超过四百万平方公里。 陈鸣脸色毫无半点变化,他看着美洲的军事地图,开口说道:“驻屯军还能不能打?” “我不要求他们一口吞下整个美洲,但是亚马逊流域,必须拿下。”广袤的亚马逊雨林当然没必要真正的对之用兵,但亚马逊河河口地带却必须要拿下。 吃不了整个美洲,也吃不了整个巴西,但吞下去半个巴西总是可以的吧?现在的巴西,没有了亚马逊河口区域,葡萄牙人就是丢掉了半个巴西。 “让外交部跟西班牙人做一下私下里的接触,我们从东秘鲁【玻利维亚】退兵,但是加勒比海上的西班牙军队必须退让出来,将他们的所有地盘教给我们。南美大陆上,两国就以现有的控制区域为界线。”留下东秘鲁给西班牙人落脚,让他们跟南面的阿根廷顶牛去吧。陈鸣就不信西班牙人会眼睁睁的看着阿根廷独立出去。 原时空的南美可是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独立的,到19世纪二十年代才算真正独立。还有英国人在中间插手支持玻利瓦尔,悲剧了圣马丁。 但现在,美洲战争打到眼下的地步,西班牙人已经可以说要game over了,他们不光在南美陆地上损失惨重,在加勒比海上也落入了下风,与陈汉的美洲舰队两次大战,损失了一半的主力舰。陈鸣觉得再压榨西班牙也很难榨出油水来,没有了南美北部地区,只剩下了东秘鲁和巴拉圭的西班牙人,人口基础还不足百万,军工业更是几近于零,而阿根廷人的人口数量也就百十万人,让他们斗去吧。陈汉下一步的重心倒是应该放在有着小400万人口的葡属巴西和600万人口的美利坚身上。 前者拥有巴西这块巨大的殖民地,葡萄牙十几万军力大半上过战场,在委内瑞拉战场上同陈汉浴血奋战过,那结果当然是损失不小。 但葡属巴西只是伤筋动骨,他们的根本还依旧存在。葡萄牙人已经召集齐了新的军队,他们虽然在委内瑞拉战场上一次次遭到惨败,可现在他们的总兵力却不降反升,超过了15万军力。 只是这些军队的士兵并不全是白人或混血儿,而是有相当数量的黑人。就像陈汉在鼓励黑人为了自己的美好明天而奋斗一样,葡萄牙人在危机来临的时候也揭开了对黑人的束缚。 现在的巴西,葡萄牙移民和他们的后代,印第安人,还有黑人奴隶,总共也才400万不到。这里头光是黑奴就有200万。这数字可比阿根廷要高的多了,要知道阿根廷现在把印第安人都算上,也仅仅才百万而已。 所以,葡萄牙虽然还‘兵多将广’,可打到现在也已经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了。西班牙人打到现在,更是已经山穷水尽了。 英国人即便能源源不断地给他们运来枪支弹药,他们也找不出人来使用他们了。男丁都要打绝了。 所以,西班牙人很有可能接受陈鸣的意见,而葡萄牙人一点都不可怕。别看他们现在‘兵多将广’。真真还能咬牙坚持的是老美。 陈鸣几个月前已经知道了美洲兵力的紧张,他让暹罗、日本‘量力而行’的同时,从禁卫军中抽掉了一万人,配合着打缅甸和南洋调回的三个团,一共两万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送去北美了。而下一批的又一个两万援军已经被陈鸣准备妥当。 虽然这让陈汉的军费再度猛增了一截,但这种坚持,那是绝对值得的。此地打垮了西班牙、葡萄牙和美利坚之后,整个美洲都将是中国的。 甚至为了配合北美的战争,陈鸣都让大都督府出台了一个新的扩军计划,这本来是不再陈鸣的计划当中的。但陈鸣看到了北美战争中某些人表现的不情愿,他们更愿意对孱弱的南美发起攻势,而不愿意同美国人缠搅厮杀。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错误,也是一个必须加以修正的错误。 陈鸣让国防军来一次小规模的扩军,这就是在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中国和美国之间绝对没有退缩的余地的。这场战争陈皇帝是要坚决打下去的。 现在英国人出来拉偏架,陈鸣也不理会。 甚至他连探讨一下英国人为什么要出来拉偏架的原因的欲望都没有。 丢掉了北美十三州的英国人,应该看着陈汉大口大口吞吃美洲土地的模样,馋得直流口水吧? 管他呢。 …… 中国的扩军行为真的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这种大的因素下的话题性,倒是掩盖住了这次招兵过程中的不少小细节。 十万新兵里头,超过一半拥有小学文化水准,剩下的一半人里也有一半认得基本的文字,能计算三位数的加减法。只有不到三成的新兵是彻头彻尾的文盲,不要说是识文断字了,连数都不会数。 但事实上大都督府内部的不少人是很不理解这一点的。皇帝怎么想起来要招募这么一批年龄小,却有一定文化素养的新兵呢?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只刚刚过18岁,就算是出了新兵营,也不叫人放心啊。 但陈鸣显然不会对这一问题进行回答,一些人只能去‘认同’那个很没有根脚的传言——这些兵娃娃都是要培养成技术兵的。 虽然国内民生的恢复,童子军的数量是年年缩小。到现在,童子军已经变得真的只剩下一个军了。 这种现象就导致了军队中的‘骨干士官’数量大幅度减少,虽然童子营出来的童子兵并不全部都进军队,但他们在最早的时候可年年为军队提供大量的有文化有素质的优秀兵源的。而现在,这一切完没了。 所以很多人就猜测,这批新兵是专门为了培养军中技术骨干而招募的。不是那些要有一定知识水准,并且注定服役时间要长一些的位置,很多人实在想不出这群娃娃兵凭什么比壮实的山里汉子更强。 豫西地区在当年的从军热潮褪去了之后,就在全国各地区的拥军工程评比中排不上号了。但是这次,足足有三千人从豫西走出来。富庶却又给人以文弱印象的江南地区,足足为征兵工作添加了5000人。 南京、上海、扬州、杭州、苏州这五座城市的入伍新兵数额都不下500人。 视线慢慢的从一州一地的着眼点拉升开来,整个江南、整个中国慢慢笼罩在视线中,那就可以发现,这股参军入伍的热潮已经席卷了整个中国。 10万新兵中有着高中学历的士兵就超过了2万。 2万名高中生在19世纪初期的时代,这是什么概念啊。所以,在生活条件相对贫苦的西南山区和环境严酷的关外、蒙古、外东北,乃至整个西伯利亚和整个大西北,这些地方的青年踊跃参军的热情更是十倍于江南豫西,可他们入选的新兵数量却要远远小于江南豫西的。 中国、军人的月薪基本都在百元以上,出了新兵营加上生活补贴和训练津贴,一个小兵每月也能拿一百四五十块,要是上了战场,那是轻而易举二三百块。并且基本工资是以服役年限为基础,每年十块为标准的累积递增的,军衔提升也有收益,只要不违反军纪当刺头,在军队里熬上三年五载的,每个月的月薪那就能到200块以上。 这可是笔不低的薪水。至少能顶得上一个中级技工。在现下的中国也算不错了。 所以说,百万大军,每年的军费对于中国就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只军队每个月的薪水就要一个多亿,若再算上弹药、物资、军事工程等各种开销,每年的军费都直向着20亿华元飞飙。这都能跟英国人现在的军费开支比较一下长短了。可是人家英国人是在打整个国家的整体战争,陈汉呢?陈汉打的绝对是局部的‘小规模战争’。 要不是陈汉朝家底充裕,还真的养不起这么多军队。 现在陈汉除了每年的财政税收之外,另外一个巨大的收益就是增发钞票。 陈汉现在有两个巨牛逼的国家黄金公司,一个立足东南亚,以南明州为基本点;一个立足东北亚,以东北、外东北的金矿为基本点。祥州和佳州的黄金是由他们共同开发的。现在第二黄金公司又盯向了南非金矿,以放弃佳州和祥州的金矿——也就是整个美洲的为代价。 这两大黄金公司和大大小小的私营采矿公司,每年为陈汉中央能带来6、7公吨的黄金。 长的二三十年,短的十几年,掠夺式的黄金开采已经结束,不管是东北、外东北,还是南明州和祥州、佳州,黄金河、黄金海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前者爆炸式的黄金收益让陈汉国库内的黄金多出了上百公吨,而当一切恢复到‘开采’阶段时,每年6、7公吨的黄金收益,在现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而6、7公吨的黄金能让陈汉多增发多少钞票? 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数字游戏。不然的话一公吨黄金是一百万克,一华元的含金量是0.25g,一公吨黄金也就是400万华元,6、7公吨的黄金仅仅是两三千万华元。这点钱对比整个帝国算的了什么啊。 可是这些黄金落到国家手中,在国家这个巨大无比的坚实平台上,就算是增益十倍,那都能悄无声息的把纸钞变成真正的钱。 第一千零一十章 以中国为核心的武装集团 国家增发钞票的额度是与国内的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真的不是想印多少印多少,真的不是无穷无尽,没有个限制。 增发的那部分钞票也不能简单的说就归谁所有了,而是在不同的人手中不断流通,这样才是钞票的价值。虽然国家从中收益那是肯定的。 央行会根据经济规律适当增发货币,把货币分配给各大商业银行,银行通过贷款业务流入个人或企业手中,之后这部分货币就在社会当中不断流通周转了。 有人可能会说了,国家印钞票发给银行,然后银行贷款给个人或者企业,而贷到款的个人或者企业之后肯定是要还贷的,也就是说,国家或者银行不用劳动就白白获取这些钱了! 谁要是这个想法,那就是真的绝了。 因为这些钞票对于陈汉的央行,也就是中华银行来说,并不是资产而是负债。他印了一个亿的钞票,就多出了一个亿的外债,所以银行印票子必须要有真金白银打底的。 增发这部分钱是流入进社会的,这些钱在社会里是要能够实际产生有价值的产品的,如果没有用在实体企业中,而且这部分金额还很高,这部分钱就只能带来通货膨胀,反过来就会影响社会经济的发展。 钞票不是政府朝廷想印多少就印多少的,谁要以为银行印钞票是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印出来的钞票就能买东西,那纯粹是傻瓜。 虽然朝廷、政府是真的可以这么做,但为什么大多数的政府不这么做呢?这就是为了钞票的信誉值。钞票印多了贬值贬的厉害了,谁还敢用,干脆用金银得了,常凯申集团是这么做的,后世的津巴布韦也是个大好例子。除非是哪个政府不想干了,那他大可以大开印钞机乱印钞票。 陈汉现在每年流入市场的新币数额不定,多的能有两三亿,少的也就一亿、几千万。但不管多少,这对国家财政也是一个‘帮助’了。 陈鸣是还没被逼到没钱的地步,不然国债早就出台了。国家在南洋,在外东北,在西伯利亚,在美洲还有很多多余的资产可出手。那些土地,那些的矿山,这些全可以拿来做‘本金’了。 就如北美的各藩国一般。 他们的财政已经证撑不住了,那一个个都开始走上面所述的路线,一边向着国内搞借款,一边就对银行的各种抵押借款,包括发行公债。 这些国家很清楚这一战的重要性,每一个都是不惜全力的投入战争。在美洲,这些个国家单体力量虽然很弱小,可整体加在一起也能为陈汉提供了十万以上的藩兵了。在开战之初,藩兵的军力一度都占据了陈汉军队的五成以上。 还是后来印第安人、黑人军团和日本、暹罗两国部队数量的陆续增加,以及派遣军数量的增加,让藩兵的比例大幅度的下滑了来。 陈鸣现如今儿子一共有十二个,很吉利的一个数字。长成的儿子有九个,扣除了陈鼎这种意在大位的主儿外,已经有五个人被分封到了美洲建国,算上他之前分封的六个小兄弟,这就有十一个国家了。可还要算上陈岗呢,十二个国家又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但它们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可都已经是倾家荡产了。 再从他们内部抽调男丁当兵入伍,那连国家最基本的粮食生产都保不住了。而也正是因为美洲藩国普遍短缺劳动力,女人在美洲的地位这些年里有大幅度的提高。 首先,工厂学校里都有女性职工了,医疗系统也紧随其后的大批量引入女性,尤其是护士这一块上。另外一些数据统计方面的职能部门也出现了女性公务员,包括法院系统。在这方面的发展上藩国倒是走在了本土的前面。 陈汉的女性都做不到普遍性。 个别现象是几十年前就有了,但要在社会上形成既定事实,那需要‘普遍’。 陈鸣现在就觉得人生太短暂了,自己活得太断了。他马上就六十了,身体再好又能多活几年呢?八十岁、九十岁,陈鸣自己都不敢奢望100岁。他注定是看不到他想看到的那一幕的。因为他想看的是百年之后的世界,而现实让他只能看到三十年后。 那么,三十年后的陈汉会是怎么样呢? 三十年后的美洲又会是怎么样呢? 前者还是能给予一定期望的,后者必然会是欣欣向荣。 三十年的时光后,那时的美洲必然会跟眼下的美洲大大不相同,无数华人会遍布这儿的每一寸土地,汉语汉文成为了半个世界的通用语言,南京官话成为了环太平洋沿海祖国的官方语音。那个时候的中国才能真正的说是把太平洋变成了自家的内湖。 而到时候的美洲,北美有十八个皇室的亲藩——陈鸣十二个儿子会有十一个分封到北美,加上陈岗和他的那六个小兄弟,足足十八个。加勒比海上和广袤的南美大陆会出现上百个大小不一的小国,生活在美洲这片土地上的华人说不准已经能有上亿,甚至是更多了。 但这还远不是美洲的巅峰,后世的美洲可是有逼近十亿的人口啊。陈鸣觉得从白色变成黄色的南北美洲至少需要一个百年时间的繁衍生息,才能达到一个‘合格’。 到那时候,陈汉就是要强力镇压天方和一神,这些藩国也能多的出动一二十万兵马,强如北美十八藩国;少的可能只派来万把人,甚至还不到,比如南美的那些小国。但相互加在一块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国家与国家之间总是要爆发矛盾和冲突的,尤其是陈汉吞吃了美洲和大洋洲之余,还插手印度、天方和非洲,中国和西方之间不爆发剧烈冲突,那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的欧洲人肯定也会全力以赴,依照一战中他们爆出的兵力,欧洲人拿出千八百万的兵力几乎是妥妥的,到时候他们再加上天方人呢?反正最终的军队数量会是千万级的。 那个时候的中国就需要这些藩属国的帮助了。即使那个时候的中国有力量单独镇压西方,为了保存实力,那时候的中国也必须把美洲国家拉下水。虽然这些藩属国的武力、国力单独来看,都不怎么样,跟欧洲几大强国完全没有可比性,但他们加在一块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了。再加上西边的中亚七汗国、日本、暹罗、金边、廓尔喀、迈索尔等国,以中国为核心的武装集团真的是无可想象的巨大、庞大! 这是一支轻轻松松就能够达到千万规模的军队,并且还有着深不见底的后备兵员。如果那个时候真的有一场决定地球王冠归属的战争爆发,当中国整个动员起来的时候,陈鸣相信,伦敦、柏林、巴黎、维也纳、罗马都会绝望的。 上千万的军队,还不是一战俄国或是光头党那样的豆腐渣。依照陈汉的军规军纪,依照陈汉军队里的规章制度,只要不是整个国家从根子上腐烂败坏,那么这个国家的军队【包括属国在内】是可绝对有着战斗力的。 上千万具有战斗力的军队,这个数字带来的压力是能直接让欧洲人体会到什么是世界大战,更不要说这个数字的背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千万大军,只要时局有需要。 虽然欧洲人的战斗力也不差。 现在中国的军规军纪和很多的规章制度,以及整个大都督府引导的军队体系,都不是什么保密的消息了。很多欧洲国家都拿到了手,并且作为自家军队变革的参考。就好比奥地利人,卡尔大公的军事改革里头就有很多陈汉军队的影子。 但这一切都是陈鸣的‘妄想’,他除非是修仙成功了,否则不可能看到百年后的。 甚至于这样的一场战争都不需要等上百年的时间才会爆发。陈鸣之所以想到百年,那是因为他对照了原时空的一战爆发时间,但现下的时空里,与原来的时空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好比即将到了的1812。 陈鸣可是决定趁这个时机好好地修理一下俄罗斯的。 拿破仑如果依旧在1812年对付俄罗斯,依照库图佐夫火烧莫斯科的狠劲,拿破仑战胜俄罗斯的狂风暴雪的几率很小,有了驻欧办的提醒,或许他的损失不会那么巨大。但俄罗斯就算能赢得保卫战的胜利,它们自己的损失也必定是极其庞大的。 陈鸣就决定趁机落井下石,还打算把奥斯曼人给叫上。这可能会是奥斯曼在今后百年时光里最高光的时刻了。 陈鸣现在对欧洲的事情极为关注,尤其是欧洲各国间那复杂多变的外交关系。因为有1812在前头吊着,陈鸣现在就像那头被胡萝卜诱惑的驴,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 事实上,现在的英国、法国,现在的欧洲各国对于中国的动作都恨不能放在显微镜里研究,中国的块头太大了,摊开世界地图一半都是中国红。而最重要的是,中国人有那个实力来‘享受’这一半世界的土地红利。 一百来玩常备军力的中国已经同俄罗斯、西班牙等几次大打出手,但整个中国民间却丝毫不见战争的影响,作为一个‘单体’国家,这真的强大的让欧洲人承受不起。 短短几十年,欧洲经过三百多年大航海历程,辛辛苦苦努力发展起来的力量,再次被中国压在了身下。而且现在不比千年以前的汉唐时期了。 那个时候的中国就算知道有欧洲这个地方,他们也过不来。现在的中国却真真的能过来了。苏伊士运河的通航,让东西方的‘联系’瞬间缩短的一半路程。 更不要说中国还拥有比整个欧洲都还要多的人力资源。 不管是伦敦的白厅,巴黎的杜伊勒里宫,还是维也纳的霍夫堡,全都对着中国警惕万分。 中国不沾染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是明智的,否则欧洲人现在就该考虑起一个问题了:这样一股巨大的无可匹敌的军力如果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能抵挡吗? 就是因为控制苏伊士运河的国家是奥斯曼,欧洲各国才不会生出迫在眉睫的紧迫感。这就像南美洲的葡属巴西。当陈汉的兵锋停留在巴拿马的时候,葡萄牙人还不感到有多大的威胁。可是当陈汉大军的脚步迈入哥伦比亚的时候,葡萄牙人也必须赤膊上阵了。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绝对真理——人多力量大 世事无常。任何人都无法预料到下一秒世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那比战争更让人琢磨不透。 就在陈鸣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欧洲事务上的时候,美洲各藩国突然爆出了一个大新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将这个大新闻曝光,并捅向社会的《环球时讯》是瞬间成为了全国的焦点,受到了举国上下的关注。时任《环球时讯》总编,兼任扬子江集团副总裁的黄定友也因为这个报道而大名响彻全国。 那么这个大新闻是什么呢?那就是近期美洲各藩国内的犯罪率激增问题。 战争当中,美洲各藩国大量的青壮年被抽调到了战场上,整个社会像是突然间缺失了一代人,劳动资源立刻进入短缺,就连人力资源最丰厚的前六国都已经拉响了红色警报。于是,大批的印第安人和黑人出现在了农场和工厂当中。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各藩国内的社会治安条件迅速恶化,犯罪率是直线上升。打架斗殴,抢劫勒索,甚至是杀人强女干之事,层出不穷,以至于经济动荡,社会波荡啊。 但这些事儿在之前时候却都被各藩国给压了下来,直到黄定友的这次报道。 事实上这样的问题早就被各藩国的统治者所知道,这些藩国的规章制度都是依照陈汉为样板的,就犯罪率这玩意儿是每个月都有统计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压制。同时也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的指挥要求下,各地的藩兵才会在战斗之中经常避实就虚,不愿打困难度高的攻坚战。这倒不是士兵们不愿意打仗,而是他们上头的统治者们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实力损伤太多。 一切犯罪率增高的原因就是因为社会上缺少男人,这些人全被抽调去打仗了。但是仗打完了,他们还是能回来的。到时候社会自然就安稳了。而且他们对于犯罪的印第安人、黑人,对于犯罪的所有人,全都手下不留情,还杀的杀,不该杀的为了警醒大众,也杀。 所以他们都不愿意自己手下的士兵损失太大,那样会对他们藩国今后的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的。 比如在卡塔赫纳攻坚战中,最先被陈鸣分封美洲的蔡王陈喣,在蔡军随着驻屯军进攻西班牙要塞损失不小之后,就反对驻屯军再把蔡军投入到对加拉加斯的进攻中去。这项要求,很多蔡军官兵神都不知晓是怎么回事。 或许不少的藩兵还盼望着战斗的到来,好赚取更多地积分,也就等于赚到更多的土地。但对于上位者来说,如何保障更多地士兵活下来的意义显然更大。 以蔡王为例,他就被卡塔赫纳要塞的血战给吓住了。这样的战斗再打一次,蔡军就变残废了。这就像原时空一战后的法国人。后世很多人都说,法国人在二战时候之所以公鸡变弱鸡,那是因为一战的时候他们打的太惨烈了,直接打掉了整个法兰西民族一代人,也打掉了法兰西的血性。这句话也能用在蔡王的头上。 所以说,人口对于国家民族来说是真的非常重要。 就比如欧洲,现在的高卢公鸡有三千万人口,而从大革命开始到今年,二十年过去了,战争和纷乱让一百多万法国男丁倒了下,但法国人显然还没流干血。这就是因为他们的人多,兵源多。 而普鲁士呢,一连串的惨败之后,整个国家就残废了。虽然它现在的兵力数量是因为被拿破仑限制而只剩下四万军队,只要情况允许,他们也可以很快扩充到十万十几万。但普鲁士的恢复能力远没有人口是其两倍还多的奥地利快速。奥地利当初就跟普鲁士一样惨,可现在他们已经在对法国复仇了,别管结果是如何。 这人口就是国家综合力量的保障,在近代社会这种动员体制之下。 现在限制美洲藩国发展速度的最大先天因素也是人口,千万别拿北宋和女真,明末对满清时候相比,封建制度下的动员体制和近代社会是完全不同的。不信去看二战时候的法国,让高卢公鸡变弱鸡的罪魁祸首还不是法国的人口? 现在的法国就有三千万人口了,而普鲁士的人口还不到千万,但是在原时空的1870年,统一后的德国人口达到4000万,已经追赶上了法国;再到1914年,德国的人口增至6500万。19世纪60年代末,德国20至34岁的青年男性比例只是稍稍超出法国,然而到1910年,德国人已经把这优势增大到了1.6:1;到了1939年,德国在年龄上适于从军的人数已相当于法国的两倍多。那可时候就连约翰牛的人口都超过了高卢公鸡,他们怎么还不弱鸡? 法国人自己毁掉了自己的欧陆霸业。要知道现在的英国本土人口只是才一千万出头,算上爱尔兰的人口也不过一千五百万。在原时空的19世纪里,法国人的人口增长率太低了。 法国人现在三千万的人口,到了一百年后也只是才四千来万。法国凭什么还保持着他们原先欧陆霸主的地位?高卢公鸡又凭什么跟德国比? 而欧洲在原时空的世界近代史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凭什么这么牛逼?那可不仅仅是工业革命带来的物质成果,还有他们的人口增长率。 欧洲近代历史上,他们的人口增长率远远超过了其他各大洲的速度是他们之所以强大的最重要的根基之一。这可不是在否认工业革命的成果。推行工业革命,让欧洲由传统的农业社会进入现代工商业社会,进行了物质文明转型,这是让欧洲人口在数量上的劣势快速减小——跟整个人类总人口相比,加上他们在物质文明上的优势被不断的扩大,才是这一时期内欧洲相对世界其他地区优势地位的由来。就连20世纪的灯塔国和红俄的强势地位,同样与其人口增长与人口转型有关。 对比后世21世纪的人口问题,19世纪初期的地球,不管是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繁衍,繁衍,再繁衍!人多力量大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真理。 那么相同的道理,蔡国也是真迫不得已而为之——要求军队不打攻坚战。立国这些年来,蔡国现在拥有四十万左右的人口,那四十万蔡国人能招出来多少兵呢?正当年的青壮他们有多少呢? 李煦的要求是朝着二万人努力,而整个蔡国社会少了二万正当年的男丁后,整个社会的年龄阶层真就断层了。20岁到30岁之间的青壮年人,十个里面没了五六个,那还能不出事儿吗? 蔡王还能不宝贝那两万军队吗?虽然蔡国新近又征召了一批军队,国内的军队数量达到了三万。但这只会让蔡国境内的男性劳动力更加紧缺。虽然后者的作用是驻防蔡国本土。蔡国出动的还是之前的那两万军队,而这二万军队足以抽取蔡国整个民族青壮数量的三分之一。也所以,东京、汉津这些被陈汉直接掌控的土地上,大幅度的动员青年参军入伍,那是半点都没虚假。 美洲的华人,那是真的在‘拼命’! 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好爆出后方社会的治安混乱ing了,那可是在动摇军心啊。 想想看,男人都出来打仗了。后方如果治安稳定,那一切都好说。但要是后方治安混乱,谁敢保证没有士兵会胡思乱想——嗯,我家要遭强盗了咋办?嗯,我婆娘要是被那啥了咋办?还有我爹娘我儿子被打被杀了咋办?那对军心士气肯定有影响。 所以《环球时讯》放了一个大卫星,搞了个大新闻。那么结果就是——黄定友引咎辞职了。 动摇了军心,影响了士气。大都督府都要把黄定友送上法庭! 虽然黄定友最后逃脱了一截,但是屁股却还要政府来擦。 美洲各藩国可不是历史上一战中的高卢公鸡,法国人在原时空的一战里是被迫无奈的打光了一代人,可现在美洲的战局发展显然给了各藩国‘偷奸耍滑’的机会。没有国王愿意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来一场血淋淋的对美攻坚战就‘抽’空了他们的青年一代人,当伤亡刷新了他们的心理底线之后,各藩国的统治者露出避战情绪,是必然的结果。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拼掉自己的未来! 陈鸣为什么始终对德国人另眼相看,为什么始终对俄罗斯耿耿于怀?那就是因为德国人有那种拼光拼净打下去的勇气。虽然那样的德国是在他们遭受了一战失败后的屈辱之后才出现的。同样的道理,不顾一切拼死奋战的俄罗斯也是在钢铁同志钢铁一样的神经支配下才有的。 现在的德意志和俄罗斯还不能让陈鸣看到他们这样的勇气,现在只能说他们有这样的基础。 …… 苏圣玛丽。 这儿是灯塔国与英属加拿大的分界点。其所在的北部地区——也就是后世灯塔国密歇根州的上半岛,密歇根州是由两个半岛所组成的,被灯塔国现在就控制在手中的下半岛也就是后世密歇根州的主体部分,底特律就在那儿。而上半岛始终控制在英军的手中,包括德拉蒙德岛。 陈汉现在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密歇根下半岛,底特律的美军背靠着英国人,军火辎重供应充足,两次抵挡下了陈汉的进攻。美军的五大湖舰队实力也从最初的五艘军舰,现在暴增到了十四艘。呵呵,鬼都知道那突然多出来的九艘军舰是从那里来的。 现在那突然多出来的九艘军舰,由美国的海军中校佩里带领,在底特律以东水域,组成的伊利湖海军分舰队。 虽然这些战舰都是小吨位的单桅战船、双桅战船,甚至是内河战船,一支舰队的吨位加在一起也可能比不上两艘三级主力舰,但他们的威胁也不能小觑。 至少这些水面力量就是陈汉所缺乏的。 所以陈汉一次次筹谋着进攻底特律,因为这儿一拿下来,奥利弗·哈泽德·佩里带领的那九艘军舰所组成的伊利湖舰队,就会成为瓮中之鳖。当然,美五大湖区舰队司令麦克多诺指挥的另外五艘美舰也只能永远的停留在休伦湖了。 底特律是连同休伦湖与伊利湖的中点,而伊利湖往东的安大略湖之间有着一道宏伟壮观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拿下底特律,陈汉将成功的切断休伦湖和伊利湖之间的联系,将拥有14艘大小战舰的美五大湖舰队,一分为二,斩做两截。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中国人的自信! 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半岛现在有一半土地控制在美军手中,这个半岛就像一道大闸一样把密歇根湖和休伦湖分割开来,两湖泊通过狭窄的麦基诺水道相连,而麦基诺水道距离苏圣玛丽的距离很近。地理位置更加靠北的休伦湖就通过苏圣玛丽与五大湖最西边的苏必利尔湖相通,而苏必利尔湖又能同贯穿老美南北的密西西比河紧密联系在一起。 从休伦湖再往东去就是伊利湖。伊利湖虽然向东同安大略湖相通,可连接两湖的是尼亚加拉河,这当中可是有一个宏伟壮观的尼亚加拉大瀑布存在。法国人当年修建的尼亚加拉要塞现在正成为英国沟通美国的一个要点。 而从伊利湖向西就是底特律河,然后是圣克莱尔湖——圣克莱尔河连同休伦湖的水域。所以,陈汉只要控制了底特律,那就不仅能切断一条英国对美国的输养血管——底特律北面就是加拿大在五大湖区域里的南凸部分,后世的多伦多、哈密尔顿等城市都在那里。英国人从这里向美国输送物资,不要太方便了。此外还能砍掉美国海军的一条胳膊。 后世老美的密歇根州,上下半岛各有一个地方与加拿大近在咫尺。 底特律地区是其中之一,位于下半岛。而苏圣玛丽就是位于上半岛的那一个。你说苏圣玛丽的位置重要不重要? 这个地方在几年前还是英国人控制的地盘。虽然人口不多,可这儿是白人在密歇根州最早建立起来的定居点,那是在1668年。 但现在苏圣玛丽一分为二,以苏圣玛丽河为分界线,北面的属于英国,南面的受陈汉控制。那被陈汉控制的南苏圣玛丽,本来是英国人让给美国的。好在陆地上再建立起一条边界的物资运输线。 结果,美国人不争气。这片从1670年开始就被法国人开垦的地方,后世老美的威斯康星州所在地,在开战初期就被蒋魁带着部队给扫清了。英国人大把大把囤积在北苏圣玛丽的物质被他们用船只不得不转运到了萨尼亚【圣克莱尔河口】。 所有的地盘【威斯康星州】都被中国人给占据了,美国人在这儿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英国还把这么多的军需物资囤积在北苏圣玛丽干嘛?难道英国人要亲自下场了吗?这显然不可能。 陈汉在之后的战斗中又攻下了半个密歇根下半岛,于是,整个密歇根湖都成为了陈汉的内湖——密歇根湖就包裹在后世老美的密歇根州和威斯康星州之间。后世密歇根州的土地就是密歇根州半岛【下半岛】和威斯康星州半岛【上半岛】的北部,这也就是密歇根上下半岛。其上下半岛之间的宽度只有十二华里左右,而且水道的上口处还有三个相隔很近的岛屿:麦基诺岛、德朗捣和博伊布朗克岛作掩护。这也就是之前所说的麦基诺水道,陈汉在这一点布置了大量的火炮,还设置了水排和暗桩,很成功的‘保护’的密歇根湖。而这里距离苏圣玛丽的直线距离还不到250华里。 美国五大湖区舰队司令麦克多诺·汤玛士上校指挥的14艘美国战舰,现在的活动区域就只能在休伦湖和伊利湖之间了。底特律就是联系这两个湖泊的重中之重。 现在的五大湖是不通航大西洋的。历史上,耗时八年有余的伊利运河【有美英第二次战争的影响】,这个时候可连张图纸设计都还没有规划。而威兰运河【绕开瀑布沟通伊利湖与安大略湖】在历史上的修建时间比伊利运河更晚。所以,现在的五大湖还不能同大西洋实现直航,哪怕是最小的单桅战船。 这么说吧,英国人把自家的九艘小型战船交给了美国之后,他们自己手里都没再有了正儿八经的水面武装。因为外头的船只是运不进来的,英国人除了抓紧时间自己再行建造之外,就是把自己手里的运输船给该装作炮艇。 于是,苏圣玛丽这个距离底特律有二百多华里,又被中英分别控制了南北城的城市就变成了战争的大后方。并且随着中英之间交流的不间断,这座城市也就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各路酒鬼蛇神汇聚于此! 因为这块土地它联系着苏必利尔湖、休伦湖和密歇根湖,是三个胡泊航道的交点,而休伦湖和密歇根湖对于现在的中美战争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两个点。 密歇根湖环湖地区都被陈汉占领了,对于美国人来说那是敌占区;而休伦湖是战区,美国人的五艘战船始终漂浮在这片水面上。苏圣玛丽同时又是陈汉与英国人交流情报和贸易往来的必经通道,这就好比是原时空抗战时期的大上海,虽然已经沦入敌手,可三教九流汇集,敌我谍战不休,对英美两国来说这也是一座意义重大无比的城市。 苏圣玛丽本来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完全是因为战争,才让它‘闪耀’在北美大陆。 在陈汉人力物力的投资下,占领初期萧条冷静南苏圣玛丽吹气球样儿迅速从变大。这里没有要塞式的防御堡垒群,可这里是中国与英属加拿大贸易的中心。 皮货、木材、粮食、布匹是中英贸易的重点,金属、火药和药品之类的属于禁运物品。 而且中英之间的贸易很少用金钱交易,多是以货易货。 英国人出口皮货、木材和西洋参,从中国商人手中交易粮食、布匹和一些手工产品。前者的定价比之原来的市场价格有所降低,而后者的定价比之原来的市场价格却大大的提高了一截。 因为前者是商业用品,而后者却是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粮食。 陈汉在这里的驻军始终保持着一个整编营的标准,不管英国人怎么在美洲搅合,这里的军队始终就是这么多。同时也没有大张旗鼓的修建要塞和防御工事,就连营地都是土木结构的。 作为一个因“进出口”贸易而陡然兴旺起来的城市,苏圣玛丽城去内同样没有坚不可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房屋还都是西式的,这是原先的居民遗留下来的。而在战火中化为废墟的房屋和建筑——比如那个教堂,则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还能用的东西留着,不能用的东西彻底丢掉,战争留下的伤痕已经消褪的近乎看不见了。这个小城里的居民现在拢共还不到千人,而且这当中不仅有华人,还有一些的白人、黑人以及混血人种,来源万分复杂——各藩国的移民,印第安人、英国人,少量顶着英国人名头的美国人和同样是少量的黑人逃奴,至于混血儿来源更是复杂。有英印混血,有法印混血,有英黑混血,还有法黑混血和印黑混血。 拢共就只有千人的城市,流动人口却恨不得要比常住人口还要多。但再多,人口也超不过2000,一个整编营镇压苏圣玛丽,绰绰有余。 就算英国人在北苏圣玛丽那儿整整布置下了一个团的正规军,阿瑟·韦尔斯利几乎把自己手头还剩的正规龙虾兵三分之一的数量布置在了北苏圣玛丽,南苏圣玛丽也表现的丝毫压力也无。这也是一股有底气的表现!事实上,南苏圣玛丽压力最大的,也是最繁忙的根本不是驻军,而是警局。 英国人再暗中支持老美、大板鸭和葡萄牙,伦敦也不可能同陈汉产生正面冲突,公开插手战争。 商业的兴旺让南苏圣玛丽城的华人移民很快就开启了一家家酒馆、商店和旅社,这里的人口比起当初鼎盛时的3000人已经少了很多,尤其是常住居民,可流动人口的消费能力却比过去的居民要大了很多。但是这小千人的常驻居民里至少有三分之二在全心全意的做着生意,战争的阴影并不能让他们恐惧,相反很多人还认为这会让他们的利益更大化。 南苏圣玛丽警局的人更坚定地认定,这城里面多出来的上千流动居民中,肯定有着不止少数的间谍。甚至可以说是有着大把大把的情报人员。 南苏圣玛丽是专门往英国人那边去的贸易点么,多方便消息传递啊。警局每天都能敲定一批有间谍嫌疑的嫌疑人,隔三差五的更是能把人请进警局里免费招待。 而那些即将落入网中的猎物真的就毫无察觉么?怎么可能。但他们还是前赴后继的一头扎到南苏圣玛丽。反正南苏圣玛丽的商贸依旧在继续的运转着,并且丝毫看不到颓势。 中午时分了,城区里的饭店都忙活了起来。尤其是镇子中央的那家洛阳老店,主人梁兆兴是豫东陈州府城人,小时候跟着同乡梁广亮去当兵,但是新兵训练评分是倒数的,之后几年时间里就一直在灶火上帮杂打转,也不知道跟随学了一手烧汤的手艺,吊的好一手牛肉汤。浓香醇郁、无芡自粘。 梁兆兴本来在老家陈州搬口镇开店卖汤,他是退伍兵,还有在老家的关系照料,生意做得不错。他这样的人家根本是用不着移民的,但是什么都挡不住霉运到了。 梁兆兴生意做得兴旺,店铺开大了,结果招来了祸事。有人在他家店里喝醉了酒,打架斗殴死人了。虽然这主要责任不在于梁兆兴,但死掉的那个人是个官二代。人家稍微的用了点手段就让梁兆兴的生意做不要下去了,后来更是被报上了移民名单,那是不移民都不行。 或许那人公报私仇以后要遭报应,但这遭报应的时间没那么及时,梁兆兴一家是不得不移民。但靠着一手烧汤的手艺,还有之前的积蓄,梁兆兴在南苏圣玛丽城已然站稳了脚跟。 他虽然在部队的时候始终是个伙夫,可胆量也比一般人强得多。自信英国根本不敢同陈汉爆发冲突,南苏圣玛丽看似危险,实则固若金汤。 现在梁家在南苏圣玛丽这个小城里安定了下来,就靠着味道独特的牛肉汤,名声响彻全城。 来这里喝汤的人不仅仅只是华人,就是很多从北面那来的白人,梁家这个店里是人头汹涌。 这人啊,就是在随世而移的,就像那无根的浮萍,随风倒。 原时空,西方气运鼎盛,西方文明昌盛,成为了全球的普世价值观。西方人不屑于为东方饮食而改变自己的口味。很多中国人吃起来味道顶好的皮蛋被他们说成恶魔之卵,燕窝那叫燕子的口水,至于臭豆腐、毛豆腐和鸡爪、内脏什么的,西方人都一概排斥。反而把受他们推崇的鹅肝、鱼子酱啥的说成是世界三大美食,而很多脑缺还一百个深信不疑。 但是现在这个时空里,东方的气运才是鼎盛。中国那强大的国力让整个欧洲震惊,中国灿烂的文明文化让西方人去主动学习,人类对于强者的崇拜是不分东西的。背靠着中国强大的国力,陈汉不需要大张旗鼓的在欧洲搞什么孔老二学院,中国的文化、食物、风俗、礼仪等等事物,在二三十年的时间里不断向西方输入,不断地被西方人主动来了解。东盛而西衰,西方人的转变就原时空的很多的香蕉人、小资儿去崇洋媚外,去无限推崇西餐的美味和礼仪,去推崇咖啡推崇西方的一样,西方人也开始主动的向着鸡蛋人转变可。现在不少的西方人一样觉得‘清茶’更有品味,一样觉得中国的八大菜系美味无比。而西方的松茸、鱼子酱、鹅肝,就都是呵呵。 梁家的牛肉汤店只是一个微不起眼的小例子。那些喝着洛阳风味的牛肉汤的老外们,在赞叹之余,可能他们自己都没发现内心的转变。 或许百年之后的西方人里头,也有一个个‘大家’、‘大师’叫嚣着废除拉丁文,施行方块字;废除一夫一妻加情人的婚姻制度,而转向一夫一妻多妾制;不信天主上帝而信三清佛祖,玉皇大帝。 中国人的学校里不会专门考试外文了,而西方国家的教育体系中,中文会变得无比重要。 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一个国家强弱的问题。 民族文化在世界上有没有竞争力,那是要先看他们背后的国家在国际事务上有没有竞争力。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谍影重重 “听说了没有?英国人出面调停了。” “那哪能行呢。老美还没修理好呢。” “就是。我天朝兵威赫赫,不主动去寻美国人的麻烦就是宽宏大量了。这些黄毛洋人不知好歹,竟然敢先向咱们伸手。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鬼佬们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就跟老爹梁兆兴的思想一样,才二十二岁的梁海阳是个生在新时代长在新时代的人,骨子里对洋人就有一种深深地蔑视感。陈汉不是满清,因为强大的国力和对外战争的一次次胜利,新生的年轻一辈对洋人有着无尽的自豪睥睨,而不是畏惧恐惧。梁海阳根本不信缩在加拿大的英国人敢主动向陈汉发起战争。 这些小年轻可没有经历过原时空中国那百年的屈辱历史,没有感受过国人受尽欺压的时代,更不知道‘一等洋’为何物,他们打出生就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最最强大的国家里,自持背后国势的强大,根本不觉得英国人敢先伸手。 原时空21世纪的美国人会怕墨西哥主动对美开战吗? 就是真的爆发战争了,那也是自家的军队先打英国。 “我们有三万万还多的人口,朝廷一声令下可以召集起几百万训练有素的大军,咱们还有上千万人的后备军。洋人才有几个人?加在一块能有咱们的一半多吗?”这就是中国教育打小就开始向中国的学生们灌输的自信。 下午两点半,最后一批客人也走了,梁兆兴的牛肉汤店进入了清冷期,儿子梁海阳带着俩雇工开始收拾座椅,整洁卫生。然后就是他们吃饭的时候。 捧着一碗宽面叶的梁兆兴独自坐一张桌子,汤碗里只漂着一点葱花,几根菠菜,没肉,没其他的菜,下面条的汤都是普通的清汤而不是牛肉汤。对于步入中年的梁兆兴来说,他早就对牛肉没啥感觉了。现在吃饭更觉得清淡为好。 与他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两大盆肉骨头被搁在桌子上,牛肉汤店里永远也不缺肉骨头,两个来到店里还不超过一个月的雇工还远没有到吃腻了牛肉的地步。倒是两家的女眷——梁海阳他娘和他老婆,一人一碗清汤面条,一碟水煮花生米,一盘清菜炒腐竹,跟梁兆兴、梁海阳一样,她们俩也早就不吃牛肉,喝牛肉汤了。 梁海阳的弟弟也端着一碗面条,趴在桌子上一边吃着一边翻着桌面上的那本《说岳全传》。这东西放到以前是绝对吸引人的。岳飞是被当今皇帝尤为欣赏的一个英雄,岳飞的故事中小学教材上更出现过不止一次,同时它也是这些年来说书先生们百说不厌的法宝,就跟那《三国》、《水浒》一样。当初梁家的饭店开的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店里都有一个专门的说书先生。 可现在,梁朝阳再想听一听惊堂木的声音,可就难了。美洲这地方也有说书先生,更有唱戏的名角,耍把戏的名家,可他们怎么可能现在来南苏圣玛丽这个鬼地方呢? 这里的经济贸易看似繁荣,但比起西海岸的某些地方可差的不以道里计,对那些娱乐艺人可没啥吸引力了。而且现在的美洲,让人最感兴趣的还是战争,以及鄙视对面的美国佬。梁朝阳如果能有份报纸,他也不会抱着《说岳全传》不放。 这不是南苏圣玛丽太偏僻了吗? 这个地方别说报社了,连报纸都没有人卖。就算有商人从南面把新一期的报纸带进来,每期报纸也都要拖后十天半个月的。密西西比河能从五大湖直接通到墨西哥湾,却通不到东京、汉津。那是每期报纸都拖后,而且还时有时无。 可是这就是南苏圣玛丽,这就是一个千人不到的小城,小城的生活就是有那么多的不便。 此时刚刚从牲畜交易市场出来的亚当·刘易斯,带着一份轻松地心情向着自己寄宿的酒店走去。生意总算敲定了,100头牛100匹马,今天下午就能随时听从他的召唤,然后搭乘他早就预定好的货船,从休伦湖上运到萨尼亚。虽然刘易斯在交易中所的目的地是多伦多。 但是这些大型牲畜卖到多伦多那里,价钱可没有美国人给的更多! 中国人的军队扫荡了整个南美洲的北部,从西班牙人手里夺走了大量的牛马牲畜。就算是北美战场上的印第安人和美国人,也丢了不少牛马牲畜给陈汉的军队。 这些大型牲畜是不可能万里迢迢的运回国内的,那么就只能被美洲内部消化。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陈汉与西班牙的两次战争,美洲都经历过这种内部消化。 没到‘收获季节’来临,整个牛马市场就会瞬间价位大滑坡,之前都是一头三四十块的壮牛,现在价格能直降到二十块。之前价格都在百元档次的普通马匹,价格能直线降落三分之一。很多国内移民都因此而受到了好处,现在英国人也掺和了一脚上来。 但刘易斯还要先去一趟关卡的税务部门,把关税的问题给办了。 北苏圣玛丽驻扎了一千多英国军队,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北苏圣玛丽的消费。而且之前南苏圣玛丽的居民和一些美军败兵也全部逃到了北苏圣玛丽,败兵可以被英国人送去底特律,但居民可不在其内。现在北苏圣玛丽城中也出现了一些餐厅和酒店。 但是牛马牲畜在北苏圣玛丽可卖不出价钱,这里距离南苏圣玛丽太近了。 刘易斯从税务局交足了税金,拿着一纸通行证返回了住处。下午时候,刘易斯带领着人手用了足足一个下午才把牛马全部关进了货船的栅栏里,然后来到了北苏圣玛丽的码头,再熟门熟路的去到一家他经常来的餐厅用餐。 没有人知道刘易斯在用餐期间收到了一个小纸条,然后酒足饭饱的刘易斯就很是不情愿的来到了某个他十分不愿意去的地方。 英国人某情报小组的组长莱克·詹姆斯在旅馆的房间里等待着自己放出去的某只‘白鸽’飞回来。是的,这就是刘易斯的另一种身份,见不得光的身份。他是这个情报小组的外围成员。 “收获怎么样?我的朋友。” “还不错。这场生意结束,我能小赚一笔。” “别打岔,刘易斯,你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那就很不好了。作为一只信鸽,我已经两次没有带回新的消息了。不出意外的话,那边的朋友已经遭殃了。”刘易斯摊开了双手,他那条情报线上的主脑代号叫‘信天翁’,刘易斯的任务仅仅是凭借着他商人身份作掩护,从信天翁手里接到消息再带回来给莱克·詹姆斯。 “信天翁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撤出来。他现在很恐惧,迫切的希望离开那个地方。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中国人抓捕起来。”就连刘易斯在与信天翁见面之后都感觉着心惊肉跳,他之后在南苏圣玛丽活动的时候,总怕突然有一个中国的秘密警察跳出来。 詹姆斯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这是失误,一次巨大的失误。自己应该在上次刘易斯没有带回情报之后就警醒的,自己应该立刻让信天翁迅速撤回北苏圣玛丽,而不是让信天翁一直待在南面,更让刘易斯这次冒着自己被暴漏的危险去见信天翁。 “OK。我会立刻安排。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中午格罗夫餐厅,我们一起为信天翁接风洗尘。”詹姆斯是作着阴暗工作的英国人,在中国的情报系统被西方国家广泛知道之后,英法俄奥普等欧洲国家也纷纷组建起来了自己的情报部门,这是很正式的,有政府编制的情报部门。他代表着中国现如今最不可松懈的一类敌人,可他的嘴巴里却很顺理成章的冒出了一个中国词语,刘易斯是丝毫不觉得突兀。 “南苏圣玛丽中国人的情绪非常稳定,不管是他们的驻军、警局还是税务局,都在照常的工作。我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儿紧张的神情。”虽然没有拿到情报,这却并不意味着刘易斯就毫无所获。 “各类物资价格波动极小。甚至牛马牲畜的价格还继续下降了两个百分点。”这意味着至少在中国现在根本没有大规模的聚集物资,当然,这也可能是中国人做出的障眼法。刘易斯的脚步毕竟只停留在南苏圣玛丽。 詹姆斯送走了刘易斯之后立刻返回了驻地,在北美英国人的情报系统当中,詹姆斯只是一个小虾米。北苏圣玛丽虽然不是军事重地,但对外的切入口也不是只有小小的一个南苏圣玛丽。在这儿还能密切关注密歇根半岛的战事,以及美国五大湖舰队的信息。甚至除了南苏圣玛丽再向中国人内部渗透去,伦敦是满清余孽的重要聚集点,那里头可是能找到不少东方面孔的。詹姆斯只是南苏圣玛丽某一情报组的负责人,英国人在南苏圣玛丽的情报小组绝不是只詹姆斯这一个,但其他的事情都有另外的人在负责。 英国人在北苏圣玛丽的情报站别,远高于詹姆斯。 詹姆斯现在就是要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尽快通知信天翁撤退回北苏圣玛丽。这件事儿并不需要再报告给上头批准。英国人很清楚自家官老爷作风的拖沓繁琐,情报工作中专门设立了应急机制。 不然的话,一个情报小组的安危得失对于北苏圣玛丽情报站虽然非常重要,但保不准上头要拖延个一天两天的。 对于英国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得到中国援军即将进抵五大湖区的大致数量。这样好让美国人心里有个谱,尽早把援军准备好。现在这也是美利坚最关心的事儿。南苏圣玛丽的重要性就排到了次要位置。 美国人现在很麻爪的,他们真的摊上大事了。英国人的调停被中国拒绝之后,整个华盛顿一片哀鸿。美国人发现他们现在正陷入一场要流干最后一滴血的战斗。 它现在只在唿喊着大英帝国的援助。以来思考如何在未来的战争中,顶住中国人的进攻。 老美在南部损失很大,乔治亚和亚拉巴马州已经被中国人彻底占领,南卡罗来纳州也被中国的军队多占了一大半。虽然这三个州对比美国现在的土地来只是不怎么大不怎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对美国老说,最让他们疼痛的是在保卫乔治亚、亚拉巴马和南卡罗来纳州时候损失掉的军队。 土地的丢失,华盛顿不怕。有生力量的损失才让华盛顿心痛不已。 当年他们跟英国人打独立战争的时候,费城【大陆会议所在地】都被英国人攻占了,但美国人还是坚持了下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的道理,美国人虽然不见得意识的到了这个道理,却不耽误他们在实际中给应用起来。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天堂’ 密歇根半岛,格兰德河畔。一所飘着红色气质的战地医院耸立在湍急的河流边。 这里是底特律战区的后方基地之一,每天都有无数的车马船只往来穿梭,上万人口在这里生活。 野战医院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里还有驻军、战俘营和物资储备库。 离远一点观看,就仿佛一座城市出现在了格兰德河畔。 成百上千的伤兵正在这里接受着治疗。这其中就有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一个出生在波哥大城外某处种植园的黑人,他现在是黑人第二军团五支队的一名队官。 在之前的一次追击战中埃尔多安受了重伤。 那是一场夜战。美国人的游击队偷袭了他们,但反被击溃,然后他们逃过了一条河,并且用火药炸毁了桥梁,以此来阻击黑人军团的追击。刚刚在河对岸打赢了游击队的埃尔多安不愿意放过这个谋取战功的好机会,虽然他注定是坐不上黑王国的国王宝座的,可埃尔多安还能向着爵位向着贵族努力。 黑国王的人选早在第二军团被组建前就已经敲定,全部是墨西哥黑奴。不可否认,埃尔多安为之很是羡慕,他们这些出生在哥伦比亚的黑人,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但埃尔多安不会放弃努力,贵族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目标。埃尔多安作战勇敢,这种积极的心态让他在军队中很快就出人头地,坐上了队官的位置。埃尔多安当时就督促手下过河追击,他要越过这条并不怎么宽的小河趁胜进攻对面组织混乱、军心低落、士气严重底下,或许还正在处于‘立刻转进’和‘据河固守’两种决策严重冲突中的游击队。 “哗哗哗……”急促的划桨声响起来,埃尔多安手下的先头班首先出发。 借着照明弹的光芒,河对岸的游击队队也很轻易的就发现了对面划过来的两只小船,没有半点迟缓,枪声就在河面上激烈的响了起来。 作为带兵队官的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就是在这次战斗中手上的,美国游击队的武备比不得被中国武装装备到牙齿的黑军团,可是他们也会玩飞雷炮和手榴弹。 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就是在一次飞雷炮的爆炸中被蹦飞的一块石头直接砸到了后背上,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已经被运回了野战医院。看到陈汉军医那熟悉的衣着,醒来的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完全放松了下来。只要是医院,那就等着享受吧。 他没有被美国人俘虏,那么也就不用担心受到美国人的虐待了。 现在他被送到了野战医院,他的后背很疼很疼,很可能骨头受了伤害,而不仅仅是皮肉。可是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埃尔多安就完全的放心了。 即便他伤愈后要退出军队,在未来他也能成为一个体面的人,他是军官,未来怎么着也能当上警长。这比他原先过的日子已经不知道要好出多少了。 而在这医院里,他军官的身份也会受到特殊的优待。黑人在陈汉阵营虽然多多少少要受到一些歧视,可待遇是硬性标准。他是军官,军官的待遇都能赶得上过去的庄主老爷了。这是所有黑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完全是来自仁慈、善良、睿智的中国大皇帝的命令。 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回想一下那晚的战斗,似乎……,自己并不知道战斗最后的结果。 “大夫……”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向在病房最里面一张床位上查看病人的军医叫道,他说的是汉语,但他也就只会说几个简单的汉词,他最熟悉的还是西班牙语。 回过头来,军医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华人。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见怪不怪,不少中国的中年人都喜欢留这种样式的胡子,很多中国人没事儿的时候还会用手捋胡子,比如给他们上文化课和战术科的中国老师。黑人士兵早就熟悉了中国人,也熟悉了中国人的一些做派。 甚至一些位置站的更高的黑人都已经在学习、模仿着中国人的举止行为和待人接物了。 “问一下,送我来这儿的士兵还在吗?我想见他们,我要知道那夜我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那一仗打的怎么样了?” 军医作为负责大夫是会说西班牙语的,他也知道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的身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你不用担心,送你来医院的士兵说了,那里的游击队已经被赶跑了。”军医对具体的战斗显然不了解,他更不知道黑人之中的‘战略术语’。这什么‘赶跑’那纯粹就是一种耍滑头的具体诠释。显然埃尔多安受伤昏迷之后,没有了主心骨的黑人抬着自己的老大跑回来了。而那些可恶的游击队自然也跑了。 埃尔多安对着军医报以微笑,可是在军医出去之后,埃尔多安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床邦。“这群蠢猪,一群蠢猪。”那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直到牵动了背后的肌肉,剧烈的疼痛才让他冷静了下来。 埃尔多安的后背被石头砸的皮开肉绽,同时后背的骨头虽然没有断,却绝对受到了撞击,还有他的内脏。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是个很强壮的黑人,却也在之前昏迷了整整两天一夜。 而至于让他负伤昏迷的那支美国游击队,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没有能从军医口中得知具体的战果,这样的情报也不是一个不相干的军医所能知晓的。他也没有见到自己队里的士兵,显然那些人已经回去了。埃尔多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船上,趁着这个机会学习汉语。跟他一个房间的那个印第安人已经能说一口啃啃巴巴的汉语了。他们以西班牙语为交流途径,然后学习汉语。那个印第安人对于自己能当老师感觉很高兴。 战地医院这儿是陈汉军队的大后方,海量的军火和物资储存在这里,这里有不止一家医院,还有联络处,就连预备部队的集结都在这儿。也正是因为这里十分重要,所以这里十分安全。 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受伤很重,内脏受创的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前线的军医院条件简陋明显不适合他修养。他在昏迷的第二天就被送到了这里,比起濒临前线的辛兰站,这里显然更适合伤病员休养。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信念的黑人,埃尔多安是一个勇敢的人,从军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向着目标奋斗,大半年的时间全都是在战场上渡过。长时间的住院疗伤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受不了的,可哪里想得到,他背后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人就已经对这里产生了留恋和依依不舍,这实在是医院里的待遇太好了。比起军队的生活舒适的太多了。 伙食上,住宿上,娱乐上,待遇上,全都完爆或至少是持平军中。 对于一个物质生活贫乏的黑人来说,军队中几乎没少过肉,尤其到了作战期间,肉类、蛋类、奶制品完全是放开量了的供应,这是99%的黑人所难以想象的美好生活了。所以黑人,黑人中的勇士,对于从军热度很高。在陈汉总参谋部对黑人军队的秘密评述中,这样描述着黑人军队的性质——这是一支靠着良好的待遇而吸引黑人蜂拥从军的军队,国家、民族的定义与思想完全没有起到主导作用。可以说从本质上来讲,这些黑人军团就是一支雇佣兵。他们连最初的陈家军都不如,对西班牙人的仇恨在他们参军的原因中所占的比例要小的不可思议。他们没有‘解放’黑人同胞的伟大理念,之所以当兵就是被良好的待遇和未来所吸引。 陈汉的国防军、日本、暹罗的新军的待遇也很高,薪水停丰厚的,但是以中国国防军为榜样的东方各国军队是一支用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武装起来的军队,暹罗国和日本的综合国力或很弱小,但他们在军队里灌输的思想也是国家和民族,而不是单纯的金钱。所以他们国家军队的战斗力绝对不是黑人军团这样用高利益‘号召’起来的军队可比的。 而人类的生存追求除了物质文明还有精神文明。当你饿肚子的时候,当然是粮食最珍贵;可当你能吃饱喝足的时候,娱乐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黑人士兵、军官来到医院之后,肉类、蛋类、奶制品依旧不会短缺,餐饮味道还会比军队里的伙食水准更好,一些重伤员更会享受针对性的‘营养餐’。到了大后方的军医院,军官阶层还能看着菜单点菜,就如同是住在酒店一样。更不要说还有歌舞团的慰问表演,有一场接着一场歌剧、戏剧的放映——陈汉国内会说西班牙语的演艺人可不少。当初为了尽快的‘归化’印第安人,可是专门组织了好一些人学习西班牙语,而且这样的组织还不止一次。 现在,这儿的演出那都是分为两部分的,一部分是汉语为主,另一部分是西班牙语为主。 不仅是黑人视军医院为天堂,其他方面的人也把之视为天堂。以至于一些军官士兵出现了故意受伤,以图享受在医院里的待遇的情况下出现。这其中很多人还是暹罗、日本的权贵子弟,他们的受伤不只是治疗这么简单,本人还能因为受伤而换来奖励和功勋。他们进入军队很可能就是专门为了镀金。没有危险就能得到功勋,代价仅仅是稍微的受伤,这不要太舒服了。 这种人只要一经被查处,全部都会被严惩不贷。而已经被查处的人里头,细细辨别一样,暹罗是最多的,数量远远比黑人和日本要多。而日本又要比藩国要多,藩国再比陈汉本土的多。虽然藩国被查处的人数本就已经寥寥无几了。 埃尔多安绝对不是那一类的黑人。他所在的病房里一共就两张床,他送进来后就全部满员了。另一张病床上躺着阿卡玛,他是一名印第安人。他们隔壁的房间也是两人间,其中张隆是暹罗人,酒井英夫是日本人。 如此类推,能住在两人间病房的人,全都是军官。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访问天方 此刻的伊斯坦布尔,已经是陈汉资政院议长的庞振坤一脸疲惫的回到了自己下榻之处。可怜他这把老骨头啊,还要不远万里的来到天方,一路上大海颠簸险些要了他老命。但他还是要来天方,庞振坤肩膀上担负着相当重的任务,一是他要出席苏伊士运河的通航典礼,见证苏伊士运河这条沁透了陈汉心血的运河的通航;另一面他要同奥斯曼人好好地谈一谈事情。 1812年转眼就要到了。 奥斯曼与俄罗斯之间的和平已经持续了二十年了。可每个人都深信,奥斯曼人对俄罗斯的仇恨不会因之而消褪半分半毫。 庞振坤也看了驻欧办陆陆续续抵到的厚厚一摞情报,还有其他方面的收集到的情报,说真的他真瞧不出拿破仑对俄罗斯动武的苗头在那里。但是他对陈皇帝的判断深信不疑,皇帝说拿破仑要打俄罗斯,那拿破仑就一定要打俄罗斯。 他是作为陈鸣的代表来给奥斯曼帝国送温暖的,至于苏伊士运河的通航典礼,那就是小意思。 两千中国国防军早就进入苏伊士运河河道了,海关的一系列所需建筑也全部落成,还有扩大后的港口码头:苏伊士港和塞得港。这是运河的东西出口。最后还没有完工的不是供水、储水系统,而是两个港口的煤炭储存场。 未来的世界是蒸汽机的世界,蒸汽动力的船舶虽然还只是在地中海和英法近海折腾,但未来的远航船舶也必然属于蒸汽轮船。加煤站,陈鸣现在就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了。 从靖海向西,印度、天方海到索马里的摩加迪沙,然后就是坦桑尼亚,下面是已经被陈汉占据的莫桑比克,接着就是南非。 从中国向西到南非的德班港,向东到美洲的东海岸,陈汉的加煤站必然要遍布大半个世界。 但就像陈鸣当年的‘宏图大业’一样,再宏伟的蓝图也需要一步一步的去走才能实现。 陈汉现在的任务就是先敲定苏伊士运河两头的加煤站,这是整个布局当中很重要的一步棋。 最多到明年吧,最新式的明轮船就会下海试航,能不能做到跨海远航到时候就一目了然了。不能的话那就继续努力,可以的话就要尽快的加以规范,尽快的做到批量生产了。远航蒸汽轮船的出现是能给整个世界带来一次交通革命的。 虽然现如今的明轮船航速优势还不是很大,造价比之传统风帆船说不上贵可也绝不便宜。但说真的,这玩意在实用性上比风帆船好上太多了。首先就是无风或逆风中的航行,第二是海员数量和他们的生命保障问题,再加上安全性上的优势。 明轮船比之螺旋桨船来安全性当然大大不如。但比之风帆帆船那错综复杂的揽绳和一面面风帆来说,这轮船比风帆帆船直接高出一个层次了。 庞振坤向赛利姆三世推销升级版的蒸汽明轮船,伊斯坦布尔立刻就答应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奥斯曼人与法国之间贸易往来的明轮船已经有被英国人待到扣留的了,但这并不有损奥斯曼人对明轮船的热捧。在前的反馈中,奥斯曼的海军帕夏恩维尔已经在询问,是否有纯蒸汽动力的军舰了,并且进一步提出了铁甲舰。 是的,铁甲舰。 在铁肋木壳战舰的基础上升级来的铁甲舰,实质内容与舰名非常吻合。奥斯曼人就是想要一种船壳外头披了一层厚厚铁甲的蒸汽动力轮船,速度慢点也没有什么。而至于他们想的是什么,就算是外行如庞振坤,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也心知肚明的很。 但是很可惜,奥斯曼人的这种要求,陈汉现在的技术根本做不到。不然的话,陈鸣肯定第一个就铁甲舰造出来。 事实上,轮船研究所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实验,可结果造出来的铁甲舰更像是一个笨拙的港口浮动炮台。自身的移动速度堪称可比蜗牛在爬,而且不适合远航。 面对陈汉投过来的好处,伊斯坦布尔张口就吃下了。他们奥斯曼人之所以现在的蒸汽动力轮船生产和技术上依旧不被英法给落下,那靠的全是陈汉的支持。他们对此心知肚明的很。 但就算如此,跟奥斯曼人打交道,也实在是难为庞振坤了,因为庞振坤对于奥斯曼的印象很是不好。不管奥斯曼人现下的立场有多么的对中国‘忠心耿耿’,除开这个大前提,奥斯曼人的残忍粗暴给庞振坤留下太多太多的恶劣印象了。就先说他们那对内部施行的统治方式,除了高压还是高压,也怪不得被他们征服了好几百年的地方依旧独立情绪高涨。 从希腊到罗马尼亚,再到亚美尼亚,欧洲范围里的奥斯曼‘疆土’普遍存在着反抗情绪。这是任何一个奥斯曼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那些地方和反抗组织对于外来势力的帮助,那每一个都是持欢迎之态度。 就连遭受了重创后的希腊,也再度有反抗组织涌现了出来。 当初奥斯曼人腾出手来后对希腊人是连镇压带驱赶,成功的让地球减轻了几十万人的人口压力,后续时间里苏伊士运河的工地上又铺满了希腊男丁的一具具尸体,这在庞振坤的眼中绝对是残暴粗鲁的手段,虽然陈汉也从中谋得了利益。可以庞振坤的本心而言,奥斯曼帝国如此之政权,不支持也罢。 庞振坤虽然在陈汉为官几十年,实用主义对其影响很深,但儒家的一些思想对他的影响也是根深蒂固的。那是在他少年成长时期就被灌输到了灵魂中的。就算他明知道国家之间利益为大,以政治的角度看,中国与奥斯曼是先天上的盟友。可是他的内心里依旧翻腾着对奥斯曼的厌恶。 但国家之间的利益是不看正义与邪恶的。庞振坤对奥斯曼反感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明面上他始终没有露出分毫来,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庞振坤是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 这就像原时空的兔子,打着第三世界的招牌,不也在黑非洲支持了不少非议声极重的政权么?兔子难道就不知道里面的弊害骂?可还是那句话,一切为了国家的利益。 只是庞振坤现在觉得自己是在昧着良心来跟奥斯曼帝国打交道的。所以他人后的神态就显得十分的疲惫,他带来的那些‘温暖’,以他的看法那是要有一部分散给中底层的,而且不是全部被奥斯曼权贵所撷取。但是来到伊斯坦布尔厚,跟奥斯曼人打了一番交道后,庞振坤知道,自己的原先的想法是非常的可笑的。伊斯坦布尔的权贵们一分一毫也不愿意分散给其他人的。他们就像饕餮,不愿意放过一丁点的利益。明明放出一些好处给中下层阶级,会为奥斯曼赢得更大的利益的,这是非常简单非常容易看得出来的事实,可就是没人愿意这么做。 那些投身工业的奥斯曼贵族,每一个人都要做垄断者,争的不可开交后好不容易相互间妥协,却也仅仅是权贵们之间的妥协。一些中下层的奥斯曼人想要进入他们的领域,必然会面临着商业、政治、武力等多方面的打压。而且这些权贵还同奥斯曼城市行业行会相勾结…… 看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庞振坤心里已经判了奥斯曼帝国的死刑。因为奥斯曼帝国只要有这群蛀虫,那么真正的现代资本工商业就很难在奥斯曼发展壮大,而未来的奥斯曼如果不能攀上现代工商业发展的大潮,他们就必将为时代所淘汰。 庞振坤当了几十年的陈汉高官,一些现象他固然看不顺眼,却也必须承认是不可阻挡的。 别看奥斯曼人在陈汉的支持下,世俗化和新政改革搞得如火如荼,整个国家蓬勃向上,仿佛迎来了一场挽救命运的中兴盛世。但这样的权贵统治下的国家是看不到光明的前途和真正的希望的。 庞振坤现在感到可惜的就是赛利姆三世,这位奥斯曼帝国的苏丹陛下大脑还是清醒的,而且一直在为自己的国家做着努力。可是他能对耶尼塞里军团强硬,对于伊斯坦布尔的权贵,对于奥斯曼的那些地方大封建主,他却强硬不起来,至少是有选择的强硬。 而且奥斯曼帝国内部还有那么深厚的天方教势力。 赛利姆三世在治国方面的一系列革新行动,不断遭到大封建主和教团长老的强烈反对和攻击,因为他们的利益在变革当中都受到了冲击。 并且赛利姆三世把自己的大部分注意力和精力投入到军队方面,而忽视了民生和经济。无论他自己还是他的顾问,都不了解在什么程度上欧洲的技术革新是社会、经济和政治革命的产物,而这些方面的革命自欧洲信仰改革以来就一直在发展。他在行政、经济或社会近代化方面缺少通盘考虑,只是零星地试图用老办法解决老问题。许多财政困难都源于传统的财政制度,因为特定的收入分配给指定的花费,发行债券是为了额外的债务,财政部门的开支源于最初的可用收入。没有全面的预算,结果是周期性的财政混乱。陈汉提供的多名政治、经济顾问,几次向赛利姆三世提议引入财政预算制度,可都没有被采纳,且奥斯曼政府官员的廉政程度极为危险。政府官员在其职位上一直相对独立,他们随心所欲地花钱,既无行政的压力,又无财政的监督。赛利姆三世对这个问题的反映是,不是致力于建立一个系统的预算体系,而只是简单地使旧的系统运转起来。 赛利姆的大多数改革仅仅是取得‘开始’的成功,但庞振坤对他的评价依旧很不错。因为赛利姆三世的改革如果能坚定地进行下去,他就算不能为奥斯曼解决掉生死危机,也至少能为奥斯曼留下一支战斗力挺不错的军队,更重要的是他为自己的后继者打下了改革的“楔子”,指明了方向。从长远来看,那就是在奥斯曼帝国的民众中种下了一些引导社会变革的‘意识’,打破这个陈旧社会某个古老的“铁幕”。 当然,现在的奥斯曼社会,古老的信仰保守意识还没有被完全摧毁,但已被突破。坚固的大坝上被蚂蚁钻出了几个小洞,小洞虽小,可却能毁坏千里之堤。 赛利姆三世的眼睛绝大多数时候都盯在了军队上,但整个奥斯曼帝国内部涌动的却不仅是东西方的军事和技术成就,还有使这些成就成为可能的许多观念。 不可否认,一个建立在信仰基础上、为传统提供保护屏障、并且喜欢内讧的社会,如此的开放仅能产生微弱的影响。然而,庞振坤却认为它能为几十年后世俗化的奥斯曼的建立奠定下更广泛和更有意义的坚实基础,但这又恰恰很可能成为埋葬奥斯曼的导火索。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西亚病夫与东亚病夫 “……来自欧洲和中国的文化知识及其生活方式进入奥斯曼帝国的渠道很多很杂,除了官方推动还有民间演化,但它们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影响着奥斯曼社会的不同层面。到目前为止,改革效果最明显,最可喜的地方在于军队,来自欧洲和中国的军官以及技术人员都在努力的工作,他们把各种军事技术和武器介绍给奥斯曼新军和学校里的年轻的奥斯曼人。这些新式的奥斯曼军官和年轻学生也组成了奥斯曼社会的一个新兴的政治集团。……” 庞振坤的奏折一直都是一旬一到的,而且是直接递到陈鸣的手上。虽然很昂贵,但也让陈鸣对奥斯曼局势的发展有了更确切的掌握。虽然陈鸣对于奥斯曼的证据并不是一无所知,但现在他对奥斯曼无疑有了新的认识和更深刻的了解。 奥斯曼的军队、政治、信仰、经济,有无数的矛盾汇聚在一起,在陈鸣看来,这就好比清末的中国。军队和政治上的保守势力就好比清末的顽固派,新兴的改革集团就像满清的洋务派,他们也有一些人身居奥斯曼这个国家的高位,他们还掌控着不俗的武装力量,但这些面对着奥斯曼整个老旧腐朽的社会,就显得那般的孱弱了。 而奥斯曼的信仰教团比之清末的腐朽儒教来,也半点不逊色。 同时奥斯曼内部激烈的民族矛盾比之清末的满汉之争,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奥斯曼皇室甚至连满清皇室都要不如,后者怎么着也从异族中豢养出了大批忠心耿耿的马仔,而奥斯曼帝国的支撑力量却近乎完全来自奥斯曼民族。 而至于庞振坤口中的那个‘新兴政治集团’,应该就是清末的维新派、立宪派了。 陈鸣继续看着庞振坤的奏折,这次的上疏,庞振坤更多是在讲自己到达奥斯曼之后的感受。 “在奥斯曼国内,他们的活动不存在什么限制。”这儿说的‘他们’就是从中国进到奥斯曼搞援助的那些‘工作者’。“他们与奥斯曼人的接触也没有特殊规定。尽管他们只是提供技术、知识指导,但在他们的指导下,很多奥斯曼人不可避免地被置于我们的思想和行为模式所影响……” 这些改革模式是传统的奥斯曼人对时代需要做出的反映。亲身来到奥斯曼的庞振坤在亲自感受到奥斯曼社会的复杂和顽固势力的强大之后,再一次觉得塞利姆三世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在继位之初就将改革派的大将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帕夏提到了大维齐这个位置上,一举收拢了改革派的人心。就算之后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帕夏被逼无奈的远走多瑙河之后,赛利姆三世也紧紧地把握住了伊斯坦布尔新军的军权,可以说从根本上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不然的话,依照奥斯曼帝国内部反对势力的强大,庞振坤很难相信赛利姆三世能一直坐稳苏丹宝座。要知道这家伙继承苏丹大位这么多年了,伊斯坦布尔和苏丹的皇宫内,还依旧遍布着数也数不清的保守派人物。尤其是他对教团的做法,虽然打击了教团的影响力,但这一些事情上却又表现的对之很尊敬。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天方半岛上的瓦哈比教团,沙特家族一处处的摸老虎屁股,塞利姆三世为了不跟教团力量彻底翻脸,只能借助陈汉的手来将之彻底剿灭。 庞振坤很不看好奥斯曼的未来,但他认为塞利姆三世的改革能够为奥斯曼王朝续上几十年的性命。这就像张居正的改革,庞振坤觉得他这样比较是很适合的。 看似很强大的奥斯曼帝国已经在衰退期中挣扎了一百多年,但这个大帝国显然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那就像是张居正执政时的大明。已经看到了政治的腐败和王朝倒塌的危险,但只是看到。 这时期的奥斯曼帝国还没有一所真正的现代水准的学校,虽然天方世界很早很早就有大学了,中世纪时候的天方文明更是比欧洲更加‘科技科学’,但天方人要怪就都去怪蒙古人吧,是蒙古人的入侵让巴格达化为一片废墟,也让天方科技文明的灿烂成果化为乌有,只剩下了一本《天方经》。 现在他们在陈汉的支持下,办起了学校,各阶段的学校,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整个新式教育体系完全搬习中国。这不能表明奥斯曼就真正的世俗化了,就真正的‘开化’了。近代的思想在这儿并没有扎根,但庞振坤相信它一定留下了种子——改革派,等待下一时期就会开出真正的花朵。 陈鸣也是这么认为的。原时空清末时期的中国不就是这样的吗?先有了种子——洋务派,然后才开花——维新派,最后是结果——革命! “……塞利姆三世有很多反对者,我之前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看到了外交部驻伊斯坦布尔特使的报告,但不亲自来到奥斯曼,不亲身体验一下,那是根本就不会知道他有多少反对者的。” “反对塞利姆三世的行动在伊斯坦布尔,在整个奥斯曼,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加尼沙里军团和其他受到塞利姆三世改革威胁的人,自塞利姆三世统治初期就变得骚动不安。长老们也坚决反对塞利姆三世,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认为塞利姆三世的每项革新都是对天方教法律和传统的一次侵犯。其他许多奥斯曼人,包括一些改革者,现在开始认识到新的世俗主义的观点对奥斯曼的‘传统文化’所可能具有的毁灭力量。因此,他们要求在一定程度的改革之后重新把奥斯曼回到过去。” “塞利姆三世没收了很多封建主的封地,并大力改革旧军队,增加了一些人的怨恨。而且改革是在没有任何理性的财政政策的情况下实施的,降低币值和巨大的政府开支导致新的通货膨胀,使奥斯曼的很多民众开始怨恨塞利姆三世和他的各种改革措施,认为他们现在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是这些改革造成的。” 陈鸣读到这里的时候有点感慨,他庆幸自己是穿越到了乾隆时候,而不是整个社会都烂掉的明末和外来压力如山一般重大的清末。 庞振坤所说的没有理性财政政策和降低比值的金融手段,以至于最后所造成的通货膨胀,陈鸣想起来就觉得头疼。在金融上面,他始终没有入门,就是到了现在他都是似懂非懂。再说了,塞利姆三世的政策还使的改革派自身分成了若干敌对派别,他们不仅与保守派斗争,还要在互相间斗争,这虽使塞利姆三世牢牢掌握了大权,但也削弱了他的支持者——改革派的政治力量。他现在还没有遭受到什么危机,但塞利姆三世比陈鸣小了十岁,他现在还不到五十岁,至少还有十几年的统治时间。而在未来,奥斯曼所要面对的局势又是少不了战争的,战争会让危机出现,而在危机时刻苏丹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政治力量的支持。 可陈鸣也不能说赛利姆三世这样的选择就是错了。要是他是塞利姆三世,很可能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来。这又让陈鸣想起了原时空的清末,当时的改革实力,不管是洋务派还是维新派,乃至最后的革命派,可全都是四分五裂。 奥斯曼境内还有少数的教团长老没有一味的反对改革,他们就像清末时候的开明士绅,知道时局变化已经不改革不行了,但反对彻底的,动摇性的改革。他们在实际上更希望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制度让奥斯曼彻底的强大起来,就像原时空的‘西学中用’!他们也知道奥斯曼腐化了,他们也渴望恢复奥斯曼强盛时期的无限荣光。 合着庞振坤的奏折一块递到陈鸣手里的还有不少其他方面的情报。军情局在天方世界已经努力了好几十年,之前陈汉与奥斯曼帝国的深层次合作,和苏伊士运河工程,都让军情局更加深入的渗透进了奥斯曼社会。 这次送来的情报中,就有不少军情局关于奥斯曼经济发展的反馈。在之前的时代——陈汉与奥斯曼结合之前,奥斯曼帝国几乎处于经济完全孤立的状态,他们被迫屈从于欧洲商业力量的扩张,欧洲商人利用“让步”协议挤压奥斯曼的商人,以相对廉价的价格撷取这个帝国的原料——这是商业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奥斯曼各个行会这个时候也发挥出了‘威力’,他们让他们的规章变得更具有限制性,利用自己与政府的天然联系,一定程度上保存下了他们手中的一部分利益,同时也阻止了新的劳动力和技术的流入,而后者本来是可以让他们发展出抵制欧洲商业及与之竞争的能力的。 这些行会一方面保护了奥斯曼的利益,另一方面他们也阻碍了奥斯曼的发展。但奥斯曼行会的力量在伊斯坦布尔与中国国家层面上的合流之后,就变得如薄纸一样轻薄了。 中国与奥斯曼帝国的商业贸易和技术输入,让奥斯曼境内的现代工业有了一定的积累,虽然奥斯曼近代工业的发展依旧步履艰辛,但他们始终在发展当中。 这一切都让陈鸣想到了原时空的满清。多么的相似,怪不得奥斯曼在原时空被称作西亚病夫。那病的真的很厉害。而至于现在的奥斯曼,有了中国帮助后的奥斯曼,或许那就像是甲午战争之前的大青果,洋务运动几十年的虎皮还有那么一点威慑力,让他们有了一段如是‘同治中兴’的中兴。 当然,武力上,这个时候的奥斯曼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的。只是这个优势却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现在都是1810年了,再过二三十年欧洲各国的工业革命就都要完成了,那个时候的奥斯曼国力必然大大落后于欧洲列强。到时候的奥斯曼就真的很像甲午之前的满清了。只不过满清那时候是一头纸老虎,而奥斯曼则是一头病的快要死的老虎。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要给忽悠瘸了 伊斯坦布尔的苏丹皇宫里又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奥斯曼人热情的招待法国来的特使。在欧洲大陆上刚刚结束的战斗中,拿破仑又取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奥地利彻底屈服了。 就在下奥地利一战里,奥军死伤了35000人,被俘了10000人,其损失之大不亚于当年的三皇会战。但奥地利军队的总司令卡尔大公完美的撤出了剩余的军队,奥地利军的主力尚在,他们只给拿破仑留下了9门火炮和一面军旗。而与此同时法军在战斗中也付出了极其高昂的代价,法军损失了27000人。 此后整整一个星期内,法军都在继续追击退却中的奥军。拿破仑并没有彻底战胜卡尔,但奥地利的弗朗茨一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自从奥地利军队与法军开战以后,奥地利军队在卡尔大公的带领下虽然赢得了阿斯佩恩—艾斯林战役的胜利,就在维也纳城的眼皮底下伏击了拿破仑带领的法国大军,击毙俘虏法军将近三万人,还重伤了拿破仑的大将——法军元帅拉纳。可奥地利在战争当中还是失败的居多。 下奥地利一战是卡尔对拿破仑的第二次下套,他也成功的把法军引诱进了他的罗网里,但卡尔这个时候却已没有力量拉起网来,反倒让法军打穿了网底。 弗朗茨一世在此之前已经逃离了维也纳,看不到战争胜利希望的他于是选择了‘和平’。他派出使者向拿破仑请求休战,拿破仑欣然同意,法国在这场战争中也不轻松,他的爱将让·拉纳险些死在阿斯佩恩—艾斯林之战,现在他的很多主力部队还陷在西班牙呢。可拿破仑却不准备轻易的放过屡次与他为敌的奥地利,他提出了苛刻条件,而泄了气的奥皇准备忍受一切。 法国的特使就为伊斯坦布尔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奥地利的弗朗茨一世接受了法国全部的条件:奥地利割让一部分土地给法兰西帝国,并将自己所具有的波兰土地还给华沙大公国,同时付出15000万法郎的巨额战争赔款,还将军队的人数限制在15万人以内,并继续执行抵制英国商品的大陆封锁政策。 15000万法郎这是陈汉向拿破仑购买路易斯安那的价钱,相当于43.5公吨的黄金。而更重要的是,奥地利从此之后竟然只能保留十五万军队。这等于让奥地利一下子落到了欧洲二流的档次。 伊斯坦布尔的奥斯曼权贵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全都疯狂了。奥地利可是排名俄罗斯之后的奥斯曼第二死敌。从遥远的14、15世纪,他们就是奥斯曼在西方最主要的敌人。而现在,奥地利如此卑微的向法国人祈求和平,这说明奥斯曼的这个西方的大敌彻底被打趴下了。 自己的死敌遭受了重创,整个伊斯坦布尔都沸腾了。这就像原时空灯塔国的世贸大厦袭击案,虽然无数的中国人都在明面上谴责暴徒,可不少人的内心中肯定荡漾着幸灾乐祸。这就是因为灯塔国是他们心目中的‘敌人’。现在奥斯曼人的高兴也是因此。 法国特使立刻受到了伊斯坦布尔最高礼节的热情招待。今天,塞利姆三世更是以庆祝拿破仑战胜奥地利为由头,在自己的皇宫内召开了一场高规格高逼格的盛大晚宴。庞振坤作为中国的代表自然榜上有名。 但对比奥斯曼人的兴奋,法国人的高兴,庞振坤却觉得自己心好累啊! 因为他感觉着奥斯曼人好像被法国人给忽悠了。 拿破仑这个时候派人来到伊斯坦布尔,他想干什么?那绝不是单单的给奥斯曼人报个消息,他想跟奥斯曼结盟,把两国之间的关系更加向前推进一步。 别看法国现在跟俄罗斯交情似乎还很友好,但是在波兰的问题上,他们双方已经在积累着矛盾。 而且拿破仑坚持搞的大陆封锁政策,现在最大的缺口在哪里?那就是俄罗斯。趁着拿破仑搞大陆封锁令的时候,俄罗斯这两年来同英国人做生意做的不要太愉快了。驻欧办对此有判断,拿破仑是不会长久的对俄忍耐下去的。陈皇帝也早早判断,法俄之间必有一战。 或许这也是奥斯曼人之所以这么愉快的同法国人拉近关系的一大原因吧。因为在法国人到来之前,庞振坤已经很清晰的将自己的意图表现了出来——陈汉判断法俄之间必有一战,到那个时候陈汉希望奥斯曼能够依旧履行两国之间签署的盟约,对俄宣战。而这也是奥斯曼报仇雪恨,夺回另外半个克里木半岛,夺回黑海沿岸,重回亚速海的最佳时机。 奥斯曼与俄罗斯之间已经和平了二十年,这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中国利用这二十年的时间苦修内功,现如今已然威震全球,有了真正对战整个欧洲,迈步‘地球球长’之基。奥斯曼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包括俄罗斯人在内。这是能让一代人从婴孩长大成人的时间。 可是弥漫在奥斯曼与俄罗斯之间的仇恨却半点也没消除。当奥斯曼听到陈汉判断拿破仑会对俄发起战争,而中国人想趁机落井下石,他们非常乐意再来真火打劫一场。 说真的,拿破仑的特使之所以如此受欢迎,还真的有这个缘故的影响。 但是拿破仑不知道啊,法国人不知道他们的意图已经被陈鸣‘看破’。这次的伊斯坦布尔之行,法国人打出的明面幌子是针对奥地利,他们和奥斯曼更加亲密,那是为了结好奥斯曼,让奥斯曼招唿奥地利。这个反复无常的大国,对于拿破仑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尤其是卡尔的存在,拿破仑在欧洲从来没有遇到过比卡尔更有能力的指挥官了。 阿斯佩恩—艾斯林战役的失利是拿破仑统兵作战以来的第一次正面战场上的严重失利。这让他记忆犹新,这让他刻骨铭心。 虽然卡尔大公因为佛朗茨的懦弱而心灰意冷,在回到维也纳后愤然辞去了军职,回到家中闭门不出,准备写书立着。可拿破仑怎么会对这个强大敌人放心呢。 几个月前的阿斯佩恩—艾斯林战役,那是一次近乎于全面失败的败仗,法军整体溃败,士气沮丧,被奥地利军队围在洛鲍岛那一小块地方。假如卡尔大公的弟弟——约翰大公能按照命令如期而至,在法军于阿斯佩恩溃败后的第二日早晨率领6万生力军赶到法军的后方,那最终的结果都有可能是拿破仑的陨落。 拿破仑要拉近与奥斯曼的关系,在将来针对俄国人那是肯定的,但防备奥地利人也是必须的。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举两得。 法国人的算盘拨打的很顺利,因为奥斯曼人很轻易的就答应了下来。这样的结果对于陈汉来说没有任何利益的受损,相反还可以从侧面证实了拿破仑对俄国人的敌意。 只不过让庞振坤叹气的是,一些伊斯坦布尔的奥斯曼权贵似乎相信了法国人嘴里的许诺,包括塞利姆三世,这让庞振坤很是心烦意乱。 想他庞振坤,起于微末,数十年步步高趋,最终走上了首辅大臣的高位,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一对明亮的眼睛。庞振坤就是因为眼光好,才能有今天。那法国特使明显是在忽悠伊斯坦布尔,可偏偏就是有人相信了。 庞振坤很担心奥斯曼被法国人带到偏路中去。好大言,空方炮,是做不成事的。在进入资政院之后,庞振坤见多了议员在大会大放厥词,提议一次被议员们否决一次,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法国特使在庞振坤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作为一名特使,他所说出的话必然带着背后主导者的意图,也就是拿破仑的意思,那么这拿破仑对于奥斯曼来说也是不靠谱的。 陈汉为奥斯曼带来的‘福利’,那是能够将实实在在的东西握到手里的,好处是让大家看得见摸得到的。随着苏伊士运河的正式开放,奥斯曼的地位就越发重要。庞振坤虽然不能完全洞悉陈鸣心里的盘算,他却也清楚这对奥斯曼来说既是机会也是危险,就看奥斯曼人怎么处理了。 现在奥斯曼同法国人搅合在一起,公开的搅合在一起了,它将英国人置于何地?地中海里的制海权还把握在英国人的手中的啊。就英国人对苏伊士运河的重视,奥斯曼这是在主动地去刺激英国,挑衅英国。 “老爷,法国人把神皇都废了,现在的奥斯曼,就连那些混蛋长老都亲近法国。” 看到庞振坤还在苦恼,庞振坤的长随劝解的说道。 法国人来到伊斯坦布尔除了宣告奥地利被他们彻底打趴下外,另外一个讨奥斯曼人喜欢的消息就是拿破仑把中心位于梵蒂冈的信仰国给废了。 奥斯曼是天方社会,听到梵蒂冈的灾难是无不大喜。 阿斯佩恩—艾斯林战役后,梵蒂冈的庇护七世和红衣主教都在宣传阿斯佩恩—艾斯林一战是上帝对世界压迫者、暴君、迫害教会者的惩罚时,拿破仑怒火中烧,他牢牢地记住了庇护七世的一切行为。待到大败后的法军得到了休息和增援,在罗堡岛、维也纳附近已集结了17万人的兵力和600门大炮之后,拿破仑决定对奥军主力发动二度攻势。但在决战前,拿破仑觉得有必要解决一下神皇的问题。他宣布罗马城和神皇领地完全并入法兰西帝国。于是,罗马被法军占领了,神皇掌握了将近1500年的所有一切全部丧失,庇护七世本人也被解往法国南部的萨沃纳监禁起来。 对于奥斯曼的天方教力量来说,这简直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非常之美妙,简直妙不可言。 所以这些长老们对于法国是相当的有好感,这也是庞振坤担心的一点。在奥斯曼,中国人可不受教团势力的欢迎。因为中国在奥斯曼的定义就是世俗,代表的就是奥斯曼掌权一派的改革力量。而奥斯曼帝国内部本身又有一部分亲法力量,他们有着亲法的传统,现在又有长老们的参与进来,这可不能小觑。 而奥斯曼如果真的同法国人搅合在了一起,庞振坤相信对于陈汉是绝对有影响的。单是如何针对英国人那就是一个难题。 苏伊士运河已经正式通航,英国人不会放着这条战略性的黄金水道置之不理的。而且苏伊士运河的实际控制方还在同英国人的最大敌人高卢公鸡纠缠不清,奥斯曼人前途迷雾重重啊。 庞振坤不是陈鸣肚子里的蛔虫,陈鸣的一些打算他可不知道。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落后就要挨打! 中国与奥斯曼的差距,是文化、思想、信仰、社会结构、社会制度和社会意识等等,全方面的不同,全方位的差距。 奥斯曼腐朽的政治制度和沉闷的社会‘风俗’,就像一条条坚固的铁索,编织而成了一个牢固的牢笼,让人得不到半点的自由。这直让庞振坤想到了五十年前的前清。 那时候的满清还正当‘乾隆盛世’时期,当时的庞振坤自然不会觉得‘天下’有什么不正常。虽然那时候满天下的官员贪腐,吏治浑浊,八旗高贵,乡间族权牢固不可动摇,但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整个社会的一切事物,一切存在,在那个时候的庞振坤看来都是天经地义。 可现在再回首看,再回首那过去的那段岁月,庞振坤心底里就会生出一种沉闷的压抑感。那是一股从全社会各个角落逼压来的气息,让他感觉窒息,喘不过一口新鲜气来。 这当然是因为庞振坤的思想变了。 现在的庞振坤,看问题的眼光、脑子里的思想与当年的庞振坤都大大不相同了。他已经是一名‘汉人’,而不是一个‘清人’。拿现在的观点来对照当年的乾隆朝,那可不是就叫人给压得胸口闷闷的,喘不过一口气来? 奥斯曼的社会,这里的条条框框,那都让庞振坤重新体验了一把这感觉。当然,这是因为庞振坤是在真正的为奥斯曼考虑将来,而不是法国人那样满口忽悠。 赛利姆三世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就在拿破仑派出特使来到奥斯曼的时候,拿破仑与他的妻子约瑟芬·博阿尔内已经正式离婚了。因为他们结婚了十几年,约瑟芬·博阿尔内始终没能为拿破仑剩下一儿半女,这可不是拿破仑的毛病。拿破仑私生子都有两个了,显然他的身体没有毛病。 1804年,拿破仑在妹妹卡罗利娜的宫殿中遇上一位专事读报的姑娘,这位姑娘名叫伊利安诺,年龄才十八,身材高大苗条,一双美丽的眼睛乌黑发亮,拿破仑被她的绰约风姿所迷倒,伊利安诺很快就成为皇帝的情妇。不久,她怀了孕,生下一个漂亮的男孩。拿破仑很高兴,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只是伊利安诺以为自己为皇帝生了一个儿子就可以提高地位,她未经拿破仑允许,就擅自抱着儿子前来宫中谒见皇帝,惹得拿破仑勃然大怒,从此失去了拿破仑的宠信,孩子也转交给别人抚养。 1807年在波兰华沙,拿破仑又遇到的一个让他动了情的女人。虽然后者已经有了丈夫。但拿破仑还是‘追求’到了她。这位名叫玛丽·拉辛斯卡的女人经常与拿破仑幽会,并随他走南闯北,把年老的丈夫扔在华沙。就在第五次反法同盟战争打响之前,玛丽·拉辛斯卡怀上了拿破仑的孩子。 拿破仑把她送回巴黎,为她买下一所漂亮的宅院,然后在奥地利人投降的时候她生下了一个儿子。这让拿破仑非常高兴,这个兆头非常吉利。 但是,尽管情妇为拿破仑生下了两个儿子,可那都不是名正言顺的。按照欧洲人的传统,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他那强大的帝国必须要有继承人,没有子嗣的事一直在苦恼着他。他曾想把弟弟路易的儿子过继给自己,可很快就传来了这个小王子夭亡的消息,拿破仑大为悲伤。或许那个时候他就有了离婚的念头。 伊斯坦布尔绝对不知道,拿破仑在派出特使前来奥斯曼的同时,他还派出了特使前往俄罗斯。拿破仑的第一目标是俄罗斯的叶卡捷琳娜公主。 这是一个政治家的手腕。 拿破仑虽然要征服俄罗斯,但他显然也没有信心,也没有意图彻底铲平罗曼诺夫王朝,他只是想要俄罗斯臣服,同时消弱俄罗斯。拿破仑的最终敌人是中国,而与中国人有着深仇大恨的撒谎个,显然会是他的有力臂膀。 所以他期望着法俄关系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两边成为亲戚,而这也是为了更好地迷惑俄罗斯。 同时呢,这也很好地从另一个方面映衬了拿破仑沟通奥斯曼的意图,那的确是在对付奥地利,而不是俄罗斯。虽然这都是假象,但拿破仑玩的很漂亮。 可惜拿破仑碰上了一个非一般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那是一个与自己妹妹产生出了超兄妹情谊的君主。 叶卡捷琳娜公主是亚历山大的大妹妹,二人年龄相当,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岁月竟让两人产生了超出兄妹的感情。在亚历山大的婚姻名存实亡的时候,兄妹二人的感情达到了顶峰。他们经常单独闲坐,彻夜长谈,有时动作过分亲昵。他们都住在皇宫,但却要天天通信。如果亚历山大一世外出巡视或是出国访问,兄妹俩的书信往来就更加频繁。亚历山大在给妹妹的信中这样写道:“知道你爱我是我幸福的源泉,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尤物之一”,“我像疯子一般爱你!……看到你,我高兴得如痴如狂,我像个着魔的人,四处奔波,多希望能在你的怀里甜蜜地松懈来”。那俩人是真的疯了! 威震欧洲的拿破仑突然向叶卡捷琳娜公主求婚,这使亚历山大非常不高兴。他不能忍受将心爱的妹妹嫁给法国的“食人怪物”,是的,亚历山大一世这么的形容拿破仑。 但是本来就颇为敏感的法俄关系,因为这个事儿,无疑向着决裂又大大的迈进了一步。 这个时候奥地利的新任外交大臣梅特涅站了出来。 《维也纳和约》让奥地利背负上了沉重的负担,15000万法郎的战争赔款,割让了大片领土,丧失了350万人口,奥地利的国力大受消弱。 梅特涅作为一个手腕高超的外交家,为维护奥地利的利益,他就职后的第一个举措,便是亲自出马,促成奥地利公主玛丽娅·路易斯与拿破仑的婚姻,从而缓解了法奥两国的紧张关系。 法俄两国曾经为打击英国的势力扩张而结成同盟,但沙俄政府却对法国施行的“封锁大陆”的政策极其不满,因为这严重影响了俄英之间的贸易,致使俄国无法向英国倾销农产品。为了打破法国的“封锁大陆”的政策,俄国不顾它与法国的同盟协议,单方面宣布恢复同英的贸易往来,法俄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并且亚历山大一世还感情用事拒绝了与拿破仑的联姻,拿破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梅特涅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法俄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便大施两面手法,想方设法削弱法国对奥地利的敌意,减少对奥地利的威胁。他一方面在口头上宣称“积极支持”法国,另一方面却又向俄国秘密保证给法国尽可能少的支持,以便尽可能避免对俄国造成损害。梅特涅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欧洲的外交格局,但是奥斯曼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庞振坤也是在那天的晚宴的三天后才收到的驻欧办急报。因为知道拿破仑对俄罗斯的‘真实感情’,庞振坤拿到了驻欧办的急报后,对拿破仑的手段也是拍手叫好。这真的很有迷惑性! 不过越是这样,庞振坤也越是相信奥斯曼清醒不起来的。而既然清醒不起来,那么这个国家也就非常堪忧了。 这不是庞振坤小瞧了奥斯曼。实在是陈皇帝打的主意太阴损了。 陈汉和奥斯曼对俄战争真正发起的时间根本不是拿破仑进攻俄国的时候,在拿破仑的大军开始对俄发起战争的时候,中国和奥斯曼的军队只会不断吞噬俄军兵力空虚后放弃的土地。比如黑海,比如伏尔加河流域。 而等到拿破仑因为寒冬而大败之后,那才是中国和奥斯曼对俄战争的开始。 当然,这一切的谋算全都是在拿破仑会对俄发起战争,拿破仑会因为俄罗斯的寒冬而大败的前提基础上的。 庞振坤觉得那样的一场战争应该不是很艰难,对于现在的奥斯曼来说,完全可以支撑得住。可是作为陈汉的曾经首辅大臣,庞振坤早三十年前就从陈鸣的口中听到过一个词——工业革命。 何为工业革命? 那就是指资本主义工业化的质变历程,即资本主义生产完成从工场手工业向机器大工业过渡的阶段。工业革命就是以机器取代人力,以大规模工厂化生产取代个体工场手工生产的一场生产与科技革命。 这种变革最早出现在欧洲的英国,就在陈鸣起兵之前,英国人已经有了这种苗头。蒸汽机的出现给了这种变革插上了一对翅膀。万幸中国因为陈鸣的坚持,比英国人更早的重视了蒸汽动力。 虽然比英国人晚了一二十年,而且如此庞大的中国推行蒸汽动力的难度也远超过英国,但时间发展到现在,中国的‘蒸汽化’比之英国不仅不逊色,反而更胜一筹。而具体反映到国力增长上,整个这么庞大的块头,国力是远胜过英国人的。 别看英国人的年财政收入都能赶得上中国的一半了,但英国人那是在战时,他们收取的有战时的附加税,战后和平年代这些税收是要消减的。而中国那就是和平年代的正常财政收入。 庞振坤当了那么多年的陈汉重臣,更担任了十年的首辅大臣,他很清楚蒸汽化对于生产力、对于经济的推动效果。陈汉当然不怕欧洲,但是奥斯曼帝国呢? 现在的奥斯曼帝国连奥地利的工业体系都有不如,而且欧洲国家很容易接触到蒸汽化的,只要各国看到了蒸汽机的效用,法国、奥地利、普鲁士等等国家,他们会飞快的将之引入到自己国内。可以预见,二十年、三十年后,欧洲列强的国力必将有大幅度的增长,而奥斯曼就现在的样子,他们拿什么来继续保持自己的国力增长速度呢? 追赶不上潮流就会被抛下,那最后的结果就必然是挨打。落后就要挨打! 奥斯曼的麻烦,在后头呢。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谁阻挡了帝国的利益,谁就是帝国的敌人! 南京皇宫,干清宫内。 当陈鸣拿到庞振坤的有一封信报后,彻底看清拿破仑的手笔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暮春了。 江南正是好风景。 干清宫内也气息轻快活跃。 以新任内阁首辅大臣王琦为首,几位内阁大臣,几位功臣宿老,几位皇帝的亲信重臣,还有几位意在皇位的皇子,干清宫里一共二十人不到,笑声不时的传到了殿外。 “众爱卿皆是我朝重臣,是朕的肱骨,朕就也不瞒你们。”陈鸣手执教鞭,敲打着地图上伊斯坦布尔的位置,“朕对奥斯曼的确是不怀好意。”陈鸣最后四个字让大殿内的一干人纷纷笑起来。“一个强大的天方国家,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接替张大永的位置的孙旭亲自把一副地图拉开,这是一副欧亚大陆的地图,附带的还有非洲。 地图上除了被标记出的一个个国家外,那就是有无数个小点,包括苏伊士运河的两端,在场的人等一看就清楚那些小点代表着加煤港口。 “奥斯曼地盘很大,地理位置更是关键。” “但众卿却应该都知道,这个地方信仰气息浓郁,别看塞利姆三世是一位改革皇帝,但赛利姆眼珠子盯得全是军队。整个奥斯曼社会短期内是不可能发生根本性的世俗化革新的。那么他们与欧洲列强的国力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你们都该知道蒸汽机的力量。咱们这些年大力推广蒸汽机,效果如何,你们都心知肚明。” “这是一场工业革命,是一次生产力的大爆炸,大发展,咱们抓住了这个机会,欧洲人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但天方人却抓不住的。他们跟不上时代潮流,就只能被时代所抛弃。落后就要挨打,这是谁也不能扭转的道理。” “朕为什要放弃奥斯曼?” “虽然这里地理位置关键,但跟不上时代发展的奥斯曼,一旦与欧洲人发生战争,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拖累。” “工业时代的战争与上个百年的战争已然大不相同,那个时候再打仗,就不是一二十万人的会战,几十万人的规模。而会是百万大军的会战,双方几百万士兵的规模。” “别以为朕是在危言耸听。知道现在的法国有多少军队吗?知道英国人现在有多少军队吗?知道俄罗斯现在又有多少军队吗?” “法国人的主力军队超过四十万人,二线、三线军队的重量也不会低于三十万。再加上他们的海军和岸防部队,法国人的军队数量已经超过了八十万。他们只是筹集不出那么大的运输力来供应足够多的军队进行大集结和大会战。这就像小儿舞大锤,锤头太重了,重的他们只能把大锤换成小锤。”当然,法国人的二三线军队的战斗力也实在有些不堪,别看拿破仑在欧洲威风赫赫十多年,法国人打遍欧洲无敌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军队素质就全欧洲第一了。 事实上,法军的军事素质在整个欧洲范围内只能说一般般,他们更主要是斗志旺盛,再加上拿破仑的指挥。单说战斗力,英国人的龙虾兵绝对比法国大兵能打,就算是拿破仑的近卫军团的老兵也不敢说能击溃同等兵力的龙虾兵精锐。英国人比法国人更训练有素。前者最大的问题只是人少。他们跟法国人拼不起。 俄国人的军队在一度降到三四十万人之后,这些年也在疾快恢复,不敢说比得上法国,但步骑炮以及海军加在一块,也接近五十万了。 而英国人光是海军规模就达到了二十万人以上,这可是纯粹的海军。 陈鸣用事实说话,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战争已经不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二三十万人的规模了。 “未来的战争是百万规模的战争。”下面的人不说话了,陈鸣的眼睛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去。“就奥斯曼的国力,能像上次的对俄战争那样,支撑百万规模的军队两三年时间吗?”到时候要真有大战,如果没有中国源源不断地输血补肉,陈鸣不认为奥斯曼人能支撑得住。可中国源源不断地支持奥斯曼,又能从奥斯曼手中求到多大的好处呢? 这个问题就涉及到陈鸣脑子里的关键点了。 奥斯曼帝国是存在的好,还是不存在的好? 看看这些年陈汉在天方世界的发展,围绕着奥斯曼帝国,先是在埃及,后是在天方半岛,然后是波斯这个奥斯曼帝国的死对头,最后是非洲东海岸。可以说,在不出动奥斯曼人奶酪的情况下,陈汉在天方的发展已经差不多到头了。 除了被现如今的锡克王国和北七汗国夹在中间的阿富汗外,陈汉已经用三十年的时间趟遍了整个天方世界。但陈鸣显然还不满足! “我们不需要在地中海沿岸发展势力,那会严重的刺激到欧洲人的。地中海那是欧洲人的地中海。但整个天方半岛和波斯湾一带,必须属于中国。”没有人比陈鸣更清楚天方半岛和波斯湾的意义何在了。 王琦、陈鼎等默不作声,他们对陈鸣的话有赞同,也有不理解。地中海当然是欧洲人的内海,这是地理位置所决定的,他们在这点上很明白。因为人种和信仰文化上的差异,欧洲人不可能像原时空接受美国人那样接受中国,所以陈鸣也就不去想搞一把自己的‘地中海舰队’了。 只要守住苏伊士运河,那一切就OK。 可是奥斯曼如果还存在,他们又怎么可能把苏伊士运河这个战略性的要害之地让给中国呢? 这么一想,一个分裂的奥斯曼似乎更符合中国的利益。至少这么做能避免中国被奥斯曼反噬。 而且伊斯坦布尔对于边疆省份的掌控力很差,就比如说埃及。伊拉姆家族的身份正在从奥斯曼帕夏向埃及埃米尔转变,而伊斯坦布尔也没有更大的动作。 这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陈汉瓦解奥斯曼的难度。 天方半岛和波斯湾,地理位置上还是很重要的,从东半球的地图上看,这个半岛就坐落在欧亚非三个大陆的中心。虽然自然环境挺恶劣的,但也的确是有很大的必要性。最重要的是,这里北接波斯,南临埃及,东靠印度,如果陈汉能在未来拿下印度,拿下半个非洲大陆,天方半岛将会成为一个连接点将中国与非洲紧密的连到一起。 王琦、陈鼎他们当然不知道天方半岛和波斯湾下面埋了什么,可他们懂得天方半岛地理上的优越位置,懂得那无比紧要的重要性。 锡克王国已经在印度的西北地区出现了,虽然他们现在还需要为一个出海口而努力,但在座的人每一个都相信,锡克王国在陈汉的支持下肯定能打通印度河的。按照预计,锡克王国的南部是会同波斯相接壤的,实际上锡克王国的地盘大致上就相当于后世的巴铁。 那距离天方半岛就很近很近了。海上的距离都不超过二百海里。而且锡克王国和天方半岛隔着一个波斯,就依照波斯现在的熊样,陈汉未必就不能从波斯的手上取得几个海港。 阿迦·穆罕默德汗已经遇刺十三年,他的侄子法特赫·阿里沙坐稳了波斯的江山。恺加王朝并没有像阿夫沙尔王朝、赞德王朝那样一世兴起,一世灭亡。但是现在的波斯也受到了俄国的威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俄土战争期间帮了陈汉和奥斯曼一把,让陈汉顺利的在里海的西海岸建立了‘西海’这座城市。 俄国人可一直都对阿塞拜疆虎视眈眈,德黑兰压力很大的。 所以,波斯人在俄土两个仇敌之间的战争中帮助了中国,果然,战后他们的压力大减。而且更棒的是同中国搭上了不错的关系,这些年不断地从中国引入武器,还有武器生产线,能批量生产线膛枪和滑膛炮,军事实力猛然提高了很多。 但是中国同波斯的接触还始终处在比较浅薄的阶段,因为波斯同奥斯曼的关系是在操蛋。他们分属天方教的两派,之前有说过的,对于信仰者,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现在波斯国内的信仰气息还比较浓郁,百年的战乱好不容易结束,萨法维帝国灭亡后,波斯总算重新稳定住了局势,而不像原先那样只靠着军事强人的威慑,一人一世兴,一人一世亡。 恺加王朝现在政局稳定,整个国家都处在蓬勃的复兴之中。人口、农业、经济、手工业,包括文化、艺术、教育等等,可惜这当中都有着深厚的信仰气息。 再加上陈汉也要顾及奥斯曼的反应不是,所以这些年下来,陈汉与之虽然贸易往来越发频繁,但这就像1840年之前的中英,双方的商贸往来也非常频繁,但却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官方交往。陈汉与波斯现在也是这样的。其区别只在于,当年的大青果是不小的英国人的厉害的,而现在的波斯人是很清楚中国的厉害的。 简单的一句话形容,中国在波斯享受的是高人一等的待遇。 大殿里的人都相信陈汉必将在波斯沿海获取‘好处’,对于陈汉的话都没有太大的反对。同时他们也清楚了,为什么陈鸣就那么坚持的要抛弃奥斯曼。 陈鸣是不会停下自己掠食的脚步的! 看看那浅红色渲染的区域,如果印度、波斯和大半个天方半岛都成为陈汉的势力范围,或许到时候的奥斯曼人就会主动的抛弃中国了。 中国支持奥斯曼,是为了让奥斯曼牵制欧洲,成为抵挡欧洲实力向东蔓延的一道屏障。奥斯曼人也是因为陈汉远在万里之外,所以才对陈汉不加以警惕。但是中国有朝一日要真的吞吃了印度,将波斯收入手下,拿下了天方半岛和半个非洲,奥斯曼人就是一群脑残,他们也会对中国升起警惕心的。 奥斯曼人是不会看着中国在天方世界无限制的扩大自己的势力的。或许,它真的是不该继续的存在下去了。 因为,谁阻挡了帝国的利益,谁就是帝国的敌人! 第一千零二十章 肢解沙俄,河蟹出没 陈鸣看着地图,这幅地图上的奥斯曼被分割成了无数块,然后被不同的颜色所突然。大致上跟后世的天方世界差不多。陈鸣更多是把一些小国家给合并了,然后一些土地被标做了正红色。 土耳其这个地方,不需要有一个强国出现。奥斯曼在下一场对俄战争之后,它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对中国来说,就不再有什么价值了。虽然拉远两国关系要用去很长的时间。 但为了陈汉的将来,奥斯曼还是分裂吧。天方教的真意也适合单民族国家不是,何必非要把一大堆人合在一块呢。 奥斯曼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了他们的民族政策,这玩意儿就是一座火山,憋的越久,爆发时候的威力就越大。 可偏偏奥斯曼帝国的地方势力强大,后者的阶层里又会包裹着一些被征服民族的贵族。比如俄土战争后被奥斯曼镇压下去的希腊起义。那其中的主导者之一,年轻的塞奥佐罗斯·科罗克特洛尼斯,那就是当地的贵族阶层中的一员。家族科罗克特洛尼斯是美塞尼亚的名门望族,父亲康斯坦丁·科罗克特洛尼斯曾参与1770年俄国人煽动的奥尔洛夫革命,失败后举家逃亡了俄国。 所以,奥斯曼帝国的腐败和腐朽只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地方暴动和起义就是在所难免的。更别说现在的奥斯曼帝国还有了‘苏伊士运河’这条战略意义重大的黄金水道。 只要中国疏远了与奥斯曼帝国的关系,它就会成为欧洲列强的一块肥美猎物。陈鸣现在需要上心的更多是该如何同奥斯曼人疏远开。这一步必须走的合情合理,让人挑都挑不出错来。 再看了一眼地图,陈鸣相信法国人会帮忙的。只要奥斯曼同法国走的近了,那不仅能吸引英国人的仇恨,还能给陈汉以口舌。 陈鸣希望看到拿破仑栽个大跟头,但他也不想看到拿破仑帝国灭亡,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奥斯曼人来帮拿破仑一把呢。比如奥斯曼人在奥地利边境演习演习,在俄罗斯地盘里动一动。没有了俄罗斯和奥地利,反法同盟就只剩下一个重伤未愈的普鲁士和人少兵少的大不列颠,拿破仑总不至于再被赶下台吧? 而这场卫国战争俄罗斯即使胜利了,他们的所获也将大大少于所失。几十万甚至更多的精锐士兵以及青壮人口的损失,国库干净的能饿死老鼠,财政恐怕只能依靠英国人的输血才可以得活,这样的一个国家还剩下多少力量呢?何况法国人的背后还有中国和奥斯曼帝国。而且俄罗斯内部也跟奥斯曼一样,本就有着诸多不可平息的民族争分。 比如波兰和芬兰。 当俄罗斯战了拿破仑,再战中国和奥斯曼帝国,俄罗斯会被逼到什么程度呢?恐怕沙俄政府在战争的威胁下也只能涸泽而渔,尽可能的压榨内部以来应付巨大的外在压力。如此战争阴影消退,内忧恐怕也会代替外患成为俄罗斯帝国所要面临的第一难题了。 陈鸣不会轻易地放过俄罗斯的,奥斯曼人更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当然,大败而归的拿破仑也会遇到巨大的麻烦,就算俄罗斯、奥地利被牵制,拿破仑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至少法兰西国内被强权压制已久的火焰,会像火山一样急剧喷发起来。那些被拿破仑征服的地方,法国人是绝对不可能再轻易压制了。 唯一不同的是,破败的俄罗斯很难让人看到希望,而法兰西还有着不错的未来! 但是陈鸣只要一想被拿破仑、奥斯曼和中国轮番蹂躏过后的沙俄,就感觉着很可喜。再强大的国家也顶不住这样的战争,轮番的大战和失败能把沙皇宝座下的基石给掏个精光,陈鸣很希望看到沙俄的内乱,甚至是罗曼诺夫王朝的崩塌。 从彼得一世开始,俄罗斯与周边一个个国家接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恨。别的不说,瑞典就很有可能会趁机对俄罗斯发起报复。虽然瑞典刚刚经历了一场政变,古斯塔夫三世的儿子古斯塔夫四世被手下的军队联合推翻,一家人流亡国外。他的叔叔卡尔公爵成为了瑞典的卡尔十三世,但是瑞典内部依旧纷争不断,卡尔十三世没有子嗣,他和表妹海德维格·伊丽沙白·夏洛特结婚,生有两子,但都早夭。坐上了瑞典王位的卡尔十三世把自己的表弟克里斯蒂安·奥古斯特立为王储,但很快的后者就中风死亡,并且有传言说他是被阿克塞尔·冯·费尔森毒杀的。 阿克塞尔·冯·费尔森,那是瑞典军队的元帅,但卡尔十三世在自己表弟的葬礼上把费尔森元帅给处理掉了。 如此的一个瑞典显然对俄罗斯没有威胁。可要是俄罗斯变成了一个大空架子,瑞典人还会按耐的住吗? 瑞典国内的反俄情绪一直很高涨的。 俄罗斯在三皇会战后就同法国人亲近了起来,至少明面上是如此。而瑞典又始终在反对法国,前国王古斯塔夫四世在这一点上很像他的父亲。两年前,俄罗斯以威迫瑞典服从拿破仑的大陆封锁政策为名入侵芬兰,只一个月就攻下了大部分芬兰。去年的九月,在拿破仑已经近乎敲定了对奥战争的胜利的时候,瑞典也宣布战败,签订《弗雷德里克港条约》,把瑞典东部三分之一国土割让给俄罗斯,成立俄罗斯帝国治下的芬兰大公国。 陈鸣就不信瑞典人到时候会忍耐得住。说不定,拿破仑连华沙大公国都能保住呢。 只是俄罗斯内部虽然有着重重乱七八糟的麻烦,可它们还是不能同奥斯曼相比。 在奥斯曼帝国,民族矛盾几乎是凌驾在其他矛盾之上的,在战胜了俄国之后,内部矛盾就是奥斯曼人的最大危机。苏丹的皇权与地方大封建主,改革派和保守派的矛盾都远远比不上民族分裂的大危机。而俄罗斯呢? 斯拉夫人是这个帝国的主体民族,占据了整个帝国大多数人口的斯拉夫人对比那些少民有着绝对的人口优势。所以,就现下的俄罗斯帝国,内部麻烦的最大点不在于民族纷争,而是农奴和地主老爷们的利益冲突。 这种利益冲突很难调和,但只要俄罗斯的统治阶层稍微的放弃一点利益,就能暂时的将底层阶层安抚下去,这是俄罗斯对比奥斯曼最大的优势。 可是这种相互妥协的解决办法是必须要有一个宽和的政治环境的,俄罗斯人显然不具备。 说不定,轮番的战争真的有可能帮助农奴们摧毁沙皇的统治。比如再来一场、两场普加乔夫式的大起义…… …… 陈鸣是很想解决掉沙俄的。历史上这个国家给中国带来了太多的伤害,虽然上辈子他穿越的时候,中俄之间那是很亲密的战略合作性伙伴。而不少人说起俄罗斯来感官也不是太坏。但俄罗斯真正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印象,那同样也不是多好。 从清末到红俄革命,再到兔子们的起家,还有建国后的十年,以及随后的陈兵百万,剑拔弩张,中俄之间有着太多的恩怨情仇。甚至就连红俄的崩塌都给中国好好地上了一课! 陈鸣很想彻底解决掉这个威胁。 之前的战争让俄罗斯丢掉了他们东进300年的辛苦成果。而没有了西伯利亚,未来的俄罗斯也就是一个欧洲一流,世界二流国家而已。它已经丧失了成为世界强国的基础。因为地处欧洲北端的俄罗斯不可能像英法那样大肆的对外扩张殖民地。他们广袤的地盘就是他们的殖民地,而现在陈汉一举打断了它伸向东方的一个鹰头。 但俄罗斯在欧洲的部分地盘依旧很大,乌克兰、波兰、芬兰、白俄罗斯、立陶宛……。以上国家的土地虽然不是全部被沙俄给吞下,却也被俄罗斯吃掉了大部分,如此再加上俄罗斯在欧洲区域的面积,现在的沙俄土地面积依旧不下500万平方公里。 除了现在的陈汉,沙俄依旧是世界上第二大的国家。所以,俄国人要被继续消弱。 战胜了南三汗国的北七汗国已经在秣兵历马了。 尤其是蒙古四汗国,这些人对于俄罗斯可没有太大的敬畏心。这些年里,陈汉的宣传力量和他们自家的宣传部门,不知道把蒙古人当年的辉煌提了多少遍,除了隐匿了在汉地的一些作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再狂傲的蒙古人现在也不会去想着重现辉煌了。那是在找死。 蒙古的上层人士这些年开阔了眼界,更明白了骑兵没落的事实,虽然他们从思想上、心理上鄙视着俄罗斯人,但领兵的蒙古将军们绝不会真正的去看不起俄罗斯。 而陈鸣现在也体会到了当年兔子们的难处,在他的指示下,记录着蒙古人当年在汉土犯下的罪恶的文字插图选节,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消减。 不做到这个位置就不知道这一点上的苦恼。 陈汉现在需要蒙古人来当狗,那就不能大肆的在国内宣讲蒙古人的恶行,否则就会造成不好的结果,也会给两边关系造成不那么美妙的影响。是以,河蟹大神就只能被请出来了。陈鸣唯一能保证的就只能是不想兔子那么过火。 这全怪蒙古人不换名字。 你看,当年雄霸北方草原的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契丹,这不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只有这蒙古在蒙元破灭之后还没改名。要不然,陈鸣现在那还会犯这么大的难!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泛滥中的陈汉影响力 陈鸣把主意打到俄国人的头上,那就肯定不会无视中亚。后者紧挨着伏尔加河和高加索区域,对俄罗斯的影响甚大。哈萨克三汗国和蒙古四汗国,别看国力不怎么强,但在今后的岁月里,他们都将担负上重要的职责。 比如让俄罗斯远离里海! 陈鸣没有废多大的力气就搞掉了希瓦、布哈拉、浩罕三汗国,已经斩断了俄罗斯跨越里海向东方伸出来的大手。伴随着锡克王国的成立,整个中亚地区就只剩下一个阿富汗还游离在陈汉的体制之外了。 但是阿富汗并不亲近俄国,即使阿富汗面临着陈汉的无形威胁,还有波斯的敌视。他们自己只一个劲的内战不休,对外界事物的发展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刺猬,担惊受怕之余只会抖索自己身上的长刺,让自己团的更紧密一些。 可陈鸣是不会放过阿富汗的。这块地表下埋藏着一个世界地质矿藏奇迹的国家,早就被陈鸣打上了自己的印记。这也是为了让俄罗斯老老实实。在陈鸣的‘规划图’里,俄罗斯是不需要这么靠近南方的——高加索地区。 从亚速海的东北端横着往东划向里海,横线以南的区域除了伏尔加河流域外,就是高加索地区了。让俄国人远离高加索,退到伏尔加河的北岸去,他们就够不着中亚,也不能在中亚里给陈汉制造麻烦了。这片区域可以控制在七汗国手中,也能单独的独立出来,甚至可以买好给波斯人,反正俄罗斯的疆土不能延伸到高加索。 而阿富汗,波斯人既然可以在高加索地区获得新的利益,这阿富汗他们就撒手吧。 中亚战争造成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阿富汗对陈汉态度的转变——从亲近到警惕、抗拒,很大程度都因为这场战争。陈汉对付希瓦、浩罕和布哈拉三汗国的粗暴手段,那是红果果的侵略,连像模像样的借口都不去寻找,直接开战,并且一场战争让三个国家就此消失,阿富汗如果不对陈汉保持警惕,那就奇怪了。 还好占据了三汗国旧土的是哈萨克人,他们多多少少还算是天方教的‘兄弟’。如果是蒙古人占据了三汗国的旧土,那必将让阿富汗对陈汉更加警惕十倍。 而陈鸣老早就盯着阿富汗了。并且自从帖木尔沙·杜兰尼,阿富汗就陷入了内乱。他的儿子是轮番上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搞得阿富汗国力大降。 锡克王国的三个大任务,除了打通南方的出海口,以及威慑德里之外,就是对西北方向的阿富汗用兵。阿富汗斯坦的地盘现在有些太大了,还是瘦身一些的好。而且陈汉也在策动波斯的对阿富汗战争。在艾哈迈德沙·杜兰尼之前,阿富汗这片地区根本就没王国出现,这里很长时间里都是波斯的地盘。波斯内部未尝就没有收复阿富汗的雄心壮志。之前只是他们的力量太弱,还要面对俄罗斯这个巨大的威胁,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反正,陈鸣会尽可能的施展手段消弱阿富汗,但他不会动兵直接入侵阿富汗。前世的时候,阿富汗‘帝国坟墓’的赫赫威名让陈鸣心有余悸。 即使阿富汗现在内乱纷争不断。 帖木尔有三十六个儿女,其中有二十三人是儿子,他死后整个国家都陷入了血腥斗争中之中。因为他娶得妻子中有很多都是部族酋长的女儿、妹妹,是一场场的政治婚姻。这些政治婚姻让他继位之初略显动摇的王位变得巩固起来,但一场场政治婚姻的后果就是他的很多儿子都有‘后台’。 他的第五个儿子扎曼沙·杜兰尼在部族势力的支持下继位,成为新国王。帖木尔沙长子胡马雍首先起兵反对,但不久便失败。随后马穆德亦起兵反抗,但依旧被扎曼沙击败。可扎曼沙的权利却已然被深深地动摇,他不得不与治下各酋长【贵族】商议国家大事,重用他们作为自己的宰相和官员,因此他的统治并不稳固。他连作为‘反贼’的马穆德都杀不掉。随后马穆德就再度起兵反抗,这次扎曼沙低估了马穆德沙的力量,战争的失利让他自己也落入马穆德的手中。 马穆德在1800年成为阿富汗新国王,而扎曼沙则在英国人的帮助下逃往印度。但马穆德的统治并不长,国内剧烈的政教冲突最终使他下台。1803年舒贾沙被拥上王位,但他的统治也同样不稳,在1809年被马穆德的军队打败,马穆德重新成为国王。 从马穆德先是打败仗,再之后被掀下王位,却还能一次次的卷土重来,就能知道阿富汗现在有多么的乱了,王权是多么的暗淡了。 这样的环境下按理说是适合用兵的,可陈鸣依旧不敢妄动。 他相信阿富汗的军队不会跟陈汉正面硬钢的。如果双方的军队施行正面会战,陈鸣轻而易举的就把阿富汗收入囊中了,但阿富汗人怎么会自己找死? 他们更有可能利用自家的山地丘陵打游击。就阿富汗那复杂多变的地形,英国人在原时空打三次英阿战争的时候都没赢,陈鸣怎么敢轻易走进那个墓场? 现如今陈汉军队的战斗力就算能比的过1839年的英国人,能比得上1880年的英国人吗?再说,第三次英阿战争是发生在一战后啊。武器更新换代,军队的战斗力呈几何式的上升。 对于阿富汗,陈鸣更倾向于用怀柔手段,就是支持某位王子打掉现任政权,培养其内部的亲华势力。同时也要给杜尼兰王朝不停的下绊子,让这个落后的内陆山区国家继续落后贫穷下去。如此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而且阿富汗地势复杂崎岖,现在这片土地就算落入了陈汉的手中,也很难全方面的开发。哪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历史上的阿富汗是英国与俄国对抗的第一线,英国人想拿到阿富汗,以阻止俄国人对印度的窥视。而俄国也希望在温暖的印度洋谋取一个优良的出海口,那就必须经过阿富汗。但在这个时代,阿富汗已经丧失了这种功能。如果锡克王国能完美的完成陈汉赋予他们的使命,印度将直接与阿富汗隔离。 陈鸣会完美的将一个山地贫穷国家养猪一样‘圈养’在阿富汗的重重山地当中的。 …… 圣多明各【多米尼加】,西班牙岛【海地岛】的东部。 这是一块半独立的区域,自从西班牙人开始从哈瓦那等地公开撤军之后,圣多明各也就随之变换了颜色。象征着西班牙的旗帜从港口上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刚刚成立不久的海地共和国的旗帜。 1795年,法国和西班牙在瑞士签订《巴塞尔和约》,同意把西班牙岛东部的圣多明哥区域让给法国,使西班牙岛完全成为法国殖民地。但短短几年后,海地黑人杜桑·卢维杜尔带领着黑人奴隶群起反抗法国统治,并成功的在1801年夺取法国才统治不久的圣多明各,进而统一了整个西班牙岛。 拿破仑不甘心丢失这块宝地,他派遣军队将整个岛屿重新征服,前后战争连绵数年。可最后法国人还是失败了,杜桑·卢维杜尔被法国人诱杀之后,岛上的混血儿和黑人奴隶继续爆发抗争推翻了法国的殖民统治,消灭了法国的远征军队。起义军队宣布海地独立,成立海地共和国。不过被击败法军仍占有着东边的圣多明哥区域。直到1808年拿破仑侵略西班牙本土的时候,岛上东部圣多明各地区的反抗军受到当时与西班牙同盟的英国以及岛屿的西部海地的援助,终于击败了法国盘恒于此的残余部队。但之后圣多明哥地区没能实现独立,而是重新成为西班牙的殖民地。 现在刚刚回到圣多明各的西班牙人逃跑了。圣多明各和海地都收到了陈汉的通知,他们要被收编了。他们中的黑人将会被送去非洲,只要努力工作,每个人都能获得很大的土地。而混血儿和少量的白人,将要被送到东秘鲁区域,财产、权益完全不受保护,但混血儿也能投靠陈汉。 海地的黑人大部分是不愿意的,他们在西班牙岛一样有着土地,而且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家乡了。离开了非洲几百年,非洲早就是一个陌生的地理名词。但圣多明各的黑人愿意,可当地的混血儿又都不愿意去东秘鲁。两股力量相互牵制! 是的,两股力量。 圣多明各的黑人是一股,而圣多明各的混血儿、少量白人与海地共和国是另外一股。 是的,西班牙岛西部的两大势力之一海地共和国——一个混血儿主导的势力,他们同圣多明各的反华派有着先天上的一致性。而分裂后的海地北方的海地王国,却对此事还保持一个中立态势。反华势力里也有不少黑人,并不是所有黑人都愿意去非洲的。而非常让人惊奇,后两者之间的关系在之前的圣多明各可是尖锐敌对的,但现在他们在面临着另外一股巨大的力量的时候,非常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陈汉也没有对西班牙岛动用武力手段,甚至都没有往太子港【海地首都,现在是南部的海底共和国的首府】和海地角【原来的法兰西角,法国统治时候的行政中心和最大港口,现在是北部海地王国的首府】派遣官方人员,而是把官方联络处设在了圣多明各。 可是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的。要不然刚刚成立才几年时间的海地怎么就已经分裂成两个势力了? 正式独立已经好几年了的海地,现在已然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统治阶层。 之前杜桑·卢维图尔的属下让—雅克·德萨林在彻底驱除了法国远征军后,宣布成立海地国,并于当年9月封自己为海地皇帝“雅克一世”。 他为海地制订了一部高度中央集权的宪法,在海地北部确立了土地私有制,把被驱逐的法国人的产业分配给黑人和黑白混血人。他依靠军事手段实施管理,恢复农业,并把农业收成平均地分配给农民和工人。但是当他试图把在北方行之有效的这套制度用在南方时,却遭到了反抗。德萨林采取强硬手段来推行改革,这些措施反过来又造成政变。德萨林被人暗杀。然后太子港的统治阶层制订了新宪法,规定海地为共和国,并限制总统的权力。刚当上总统的纯血黑人亨利·克里斯多夫对此感到非常的愤恨,因为在宪法之下,克里斯多夫几乎成为了傀儡。 为了进行报复,克里斯托夫率兵进攻他的政治对手,同时也是宪法委员会的主席的混血儿亚历山大·佩蒂翁,试图用武力征服太子港,但是他在亚历山大·佩蒂翁的手下遭到了失败。海地随即被分为两部分:亨利·克里斯多夫以海地角为首都统治北部,佩蒂翁以太子港为首都统治南部。 很显然,这两帮人谁也不会放弃自己手里的权利。特别是亨利·克里斯多夫,他可已经自称亨利一世了。而亚历山大·佩蒂翁在少年时候被自己的白人父亲送到了法国求学,颇受法国自由思想影响,那是废对帝制的。更主要的是,他是支持混血种族的。当初他都曾经因为混血人种的利益而于杜桑·卢维图尔爆发过战争,失败后不得不流亡法国。 长期以来,西班牙岛上的黑人和黑白混血人种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在圣多明克【海地】,黑人的数量是白人和混血人种数量的十倍。虽然他们在对抗西班牙、英国、法国的时候,彼此形成了政治联盟,但是外来压力消除了之后,他们彼此的关系的紧张程度就再度加剧。佩蒂翁就是混血儿的代表。 而现在陈汉的规章制度中,则是直接‘否决’了混血儿的权益,黑人还有黑王国,混血儿却顶多是黑王国的贵族,或者直接被扫到白人那边去,这必然会受到佩蒂翁坚决的反对。而亨利一世也不可能成为黑王国的国王,他也不会对陈汉轻易妥协的。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阴暗中的‘杀手’ 圣多明各港口,瓢泼的大雨已经停止,但天空已经密布着彤云。 天空阴沉,海风唿唿,波涛从远处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向奥萨马河河口的堤岸,撞在岸边碎成水花。圣多明各港口附近的一座山岭上坐着一群学生,有一二十个,他们是港口学校的学生,他们上学的学校就这座山岭的背后。那里本是西班牙守军的一处军火储备仓库,但早在陈汉的官方人员正式登陆圣多明各港口的时候,现在这所小学就已经在那儿挂牌成立了。 一群小学生年纪普遍在七八岁到十岁出头之间,他们都是一群小孩子,但这些小孩却没一个为轰鸣的炮声所恐惧。西班牙岛这些年就没有安稳过,枪炮声对他们来说都已经司空见惯,这些孩子从一出生就生活在枪炮轰鸣的日子里。现在,他们只是心情沉重的看着不远处正在开火的军舰。 这是飘扬着太子港旗帜的军舰,但就连这些年轻很小的孩子都知道,西边的太子港根本就没有这般的西式战舰的,佩蒂翁只能造出最简单的舢板船。那么它们的来路就值得思量了,甚至于上面操纵战舰的水手们来自何方,也很值得玩味。它们虽然不是三级风帆战列舰这样的主力舰,可也有一艘四级风帆战舰打头的。 这些战舰从太子港往来圣多明各,虽然航行中遭遇了大风大雨,但是船队幸运的没有被吹散。相反,大风雨还为他们掩盖了行踪,圣多明各的拉贝一伙人谁都没有想到太子港的军队会如此突然的杀到。 今天大雨消停之后,这支船队乘风闯入了圣多明各港口,炮轰守军营地。 而圣多明各港口的大炮在西班牙人撤离的时候已经都被搬走了,圣多明各的军队彼此牵制,谁也无法彻底掌控奥萨马河河口——港口,自然的谁也不会把宝贵的大炮放到这个地方。如此的结果就是他们现在毫无还手之力。 太子港的军舰堵门,就在圣多明各港口外用舰炮猛怼。他们一开始在一公里多处进行炮击,慢慢的胆子大了,就渐渐的靠近。先是一公里,然后是八百米,再是七百米,最后就卡在五百米的点上,五艘军舰一字排开。同时后方的三艘运输船在往下放着小艇,一队队黑人士兵乘着小船,奋力的向着码头划来。 从山头上往圣多明各市区看,小孩们感觉着整个城市都被烟尘所笼罩。学校的老师不让他们回家,先呆在学校里等候结果。这些小孩很听话,虽然跑到了山头上,却谁也不提回家的事儿。 码头区越来越多的建筑被摧毁,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那些军舰了,他们很可能大着胆子更进一步的拉近距离,只为继续炮击陆地上的纵深目标。 不过舰炮凶猛的火力并没有对准城市的民用建筑,只看炮弹的落点,要么是官方【拉贝】建筑,要么是兵营防御工事之类的建筑,至少在它们的附近,就可以看出太子港武装的目的,也可以看出他们对圣多明各的情况完全是了如指掌。但好歹城内市民的安全还算有所保障。不然,五艘军舰上百门火炮对着城区一片乱轰,圣多明各的平民肯定要遭殃的。 孩子们看着不远处的军舰,一个个神情黯然。 他们现在生活的很幸福。 是的,吃得饱,穿得暖,还能学习,这可不就是幸福的生活吗?但现在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不管强大的陈汉今后再怎么收拾太子港,圣多明各的一切也都将无法回到过去。 学校里的学生应该都是眼下时局的受益者,他们看着五艘战舰不停地开炮,一个十岁出头,个子却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七的小孩,长叹一声说道:“拉贝将军真的要完蛋了吗?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汉在圣多明各最大的支持者之一就是黑人将军胡安·罗莎里奥·拉贝。他是圣多明各各方势力里的头号实力派,手中直接掌握着两千多人的武装,在陈汉向圣多明各派出代表来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表示出欢迎姿态的。 随后的日子里,拉贝就成了陈汉在圣多明各的代表。同时他也就在陈汉官方代表的指导之下,在自己的掌控区域里努力恢复经济,发展教育事业,制订土地法规——把法国种植园主的土地分配给手下的官兵和无地少地的农民。 眼下的这群孩子中就有不少人的父母是这一政策的受益者。 “我想太子港的军队大概会占领圣多明各吧,至于以后……,我不知道。”一个个头比较矮的小孩木然的说着。 “拉贝将军肯定会获得胜利的。中国人不会放弃拉贝将军的。”但也有孩子很坚定的这样说。 “但愿我们今后的生活不会太糟糕。听说太子港的生活连北方的海地角都不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战争更是让眼下的这群孩子早熟很多。年纪普遍还不到十岁的他们,考虑起问题已经很长远了。“唯一值得幸运的是,中国人的实力比太子港强大的很多。” 血腥的杀戮、报复和抗法战争中长达数年的拉锯战,让数以万计的黑奴倒了下去。1890年战乱之前的圣多明克【海地】有黑白混血五十万人口,现在却只剩下了三十来万。而且被一分为二! 但这点人口对比圣多明各却已经占尽了优势,因为圣多明各的人口总数在战乱前只有十五万。但这点人力对比庞大的中国……,那就是大象脚下的蚂蚁。这些孩子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一幅地图,他们从地图上看到了整个世界,也看到了庞大的让人窒息的中国和渺小的加勒比海中渺小的西班牙岛。 虽然西班牙岛同墨西哥之间还没有全面的通航往来,但还是有零星的黑人从大陆来到西班牙岛上的,陈汉制度下的黑人过的是怎么美好的日子,已经在西班牙岛上慢慢的流传开了,陈汉的一些主张更是圣多明各的黑人众所周知的事儿。 可现在陈汉在圣多明各存在的支柱力量——拉贝将军要完蛋了,圣多明各在太子港的武力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拉贝将军治下的很多黑人或许对未来还有信心,但是对眼下的苦难却忧心忡忡。 “看,太子港的人又来了。”一个小孩手指着码头,高声喊道。 因为拉贝为首的亲华派的力量全面后缩,太子港的武装力量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夺占了码头,然后他们就要进攻圣多明各的市区了。而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先夺取码头附近的制高点,学校也是其中之一。 一支二三十人的小部队向着学校方向而来。山头上的学生全都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由于拉贝将军他们的武装力量全面退缩,根本不予抵抗,这些太子港的士兵已经感觉自己胜券在握了,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向着学校奔过来。 不过,无论是这些已经登上了圣多明各陆地的黑人士兵,还是在战舰上正操纵着火炮和风帆的白人官兵,他们全都不知道,一双双眼睛正在几百米外的海平面下死死的盯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堆死鱼一样。 他们就是陈汉水师里的潜水艇支队! 军情局在加勒比海的布置或许还不够完整,可是太子港突然多出了一支舰队,舰队的水兵还是以白人为主,他们操纵着英语。并且亚历山大·佩蒂翁还集结了自己最精锐的两千军队——多米尼加现在总共还剩下多少人口啊,两千军队对那儿已经不少了。而这么大的行动也不可能瞒过了军情局的眼睛。 在这支舰队从太子港驶向圣多明各的时候,陈汉也已经在做着准备,多艘大型运输船抵到了圣多明各。这些海平面下的潜水艇就是陈汉的杀招! 叶廷洋当然不可能亲自登上潜艇,带领潜艇部队的是一名二三十岁的左校尉军官。这人姓彭,湘南人。自幼在洞庭湖里扑腾,水性甚佳。后考上了海军院校后,综合成绩优异。 陈鸣下令尝试潜艇的时候,就定下了一个规矩。军官以人才为先,不得徇私。彭鸣九的性格沉稳,遇事不慌不乱,意志坚强,职衔也合适,结果就被选中了! 最开始的时候那是一段让所有人都难忘的日子。彭鸣九吃到的苦头比他当兵以来所有的苦都多的多。因为除了蛙人一系列的体能和潜水训练外,潜水艇那狭窄的空间更能让人发疯,而且作为军官,彭鸣九必须事事当先。 最初的潜艇小队当中,有一半的士兵受不了潜艇生涯,闲着了中途退出。但彭鸣九是这个队伍的领头人,再苦再累他也不能哼哧一声。 还好他最终收到了回报。潜艇这东西不再是皇帝陛下无聊的‘玩具’,而变成了真正的武器。基韦斯特的偷袭战后,彭鸣九从右校尉继功左校尉,让他看到了更光明的前途。 现在,彭鸣九就站在潜水艇那狭小指挥舱里,抱着那架潜望镜,指挥着这艘小型潜艇慢慢的上浮。他的耳朵能够清晰的听到船员们扑哧扑哧的唿吸声、喘气声。手操的水泵,要让潜艇浮上去,现今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件小活儿。 “老子一定要当官,我发誓,我一定要当艇长!” 正在努力压着水泵的何三水,目光瞄了一眼抱着潜望镜不撒手的彭鸣九,心底暗自发誓。他一定要当官,他不想再压水泵了! 潜水艇昏暗的灯光中,何三水在卖力的工作着。他圆圆地脑袋上全部都是汗水。潜艇兵全部都是大光头,昏暗的灯光在一个个光熘熘的脑袋上折射出了一道道光芒。 虽然何三水知道,潜望镜那玩意成像很差,能见范围很有限,每次使用后的防水安保措施更是繁琐,他记得他上的第一艘潜水艇在一次下水实验中就因为潜水镜上升后漏水,八名成员一半人把性命丢在了那次灾难里。 但是,当上艇长就可以不掏劲,所以他要当艇长! 现在正是潜水艇上浮的关键阶段,彭鸣九不敢大意,毕竟是在白天上浮,万一被太子港人给发现了,就乐呵大了。那对于刚刚正式成立的潜艇部队来说,绝对是场大灾难! 彭鸣九集中精神在潜望镜的目镜里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周围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水面物体。而且上浮的地方很正,前方顶多三百米的位置,就有两艘太子港的运输船。这已经很近了。 “继续排水!!”潜艇不能彻底上浮,但是距离海面也不能超过半米。他们将通过隔离舱,离开潜艇。透过唿吸管在海水中换气活动,同时释放出一颗颗锚雷。 彭鸣九的话音一落,潜水艇里立刻变得更加忙碌了。 他们必须努力再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将水柜里的海水排空到蓝色水线。这样潜水艇就可以漂浮在海平面下,里面的人能清楚地听到上头海浪的声音,但他们只能清楚的听到爆炸声后,那个时候才是他们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敌人是自己在找死,所有战船都进入了奥萨马河河口地带,虽然奥萨马河口宽敞水深,大风气候下似乎一波波的海浪从加勒比海排击向奥萨马河口。但这只是表面先向,在水深一米的海平面之下,奥萨马河的河水在滚滚不绝的向加勒比海倾泻。 只要上头把浮雷的深度定在一米水位以下,大批的浮雷顺着奥萨马河口飘下,对于河口区域里的太子港舰队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而浮雷的制造又十分简单,只要有木桶有火药,圣多明各制造出一万枚浮雷也是轻而易举。 而潜艇部队的工作就是在太子港舰队的背后布置上一条锚雷带,当前头受到创击的战舰纷纷后退的时候,这条锚雷带就能起到大用处。 “所有艇员注意,打开隔水舱,注意情况,随时报告!” 于是乎,就在那队二三十人的太子港士兵就要摸到港口学校校门前的时候,奥萨马河口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鸣。 一处处橘红色的烈焰从海面下和船舷处升腾起来,一朵朵巨大的水花四溅。更倒霉的是一艘双桅战舰,整个军舰被五朵火花‘簇拥’——倒霉的双桅战舰,它足足拦下五枚浮雷。爆炸的结果就是整艘军舰从海面上都恨不得要跳起来。 整个过程中,军舰都毫无反应,上头的水兵连跳船逃生都来不及。整个军舰就被漫天的火光给包裹了,好像节日的焰火般冒出一团团的火光。 船舷破碎,大量的海水从破洞灌入,舰体崩塌,桅杆倾斜,整个战舰最后的结果只有翻覆。 这一幕是如此的惊天动地,以至于海岸边的登陆士兵全都目瞪口呆了。那些刚刚还有说有笑,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黑人士兵们,这一刻都变得跟木头似的。他们不是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震撼,而是真正来到了世界末日。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fuck,fuck,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上岸,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后路就给断了。这是在开玩笑吗? 港口学校门前的这支黑人士兵足足在全校师生戏谑的目光中呆立了十几秒钟,当然他们恢复过生命力了一个个也依旧默默失语。只有港口学校的师生们乐开了怀。一张张原本哭丧的脸现在全变成了傻笑、傻乐,一双双蕴含着不满和恨意的眼睛,这一刻也全变成了饱含笑意。 每个人都在幸灾乐祸。让这群人装逼,现在遭雷噼了,装成傻逼了吧。 五艘军舰中两艘被炸,一艘直接报销,另一艘如同死鱼一样瘫在了奥萨马河河面上。但整个舰队还剩下三艘军舰呢,并且还有三艘运输船,作为旗舰的那艘四级风帆战舰上,立刻挂出了撤退的信号旗。 英国人的詹姆斯海军少校,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的汗水。 看到那些从水底升腾的火焰,他立刻就想到了中国人的水雷。中国的美洲舰队在进攻基韦斯特港的时候,就用了这一招,现在万幸还没有火箭弹冒出来。 可是最先挂起了撤退信号的这艘四级风帆战舰,却在调转过头向后撤离了三百多米后,轰的一下被另一个水雷把舰艏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这就是彭鸣九带领的潜水艇部队的功劳了。他们当然不可能预测到太子港舰队撤离所需的确切时间,彭鸣九他们排布的锚雷那是触发式的。 只需要点燃里头的盘香,盘香燃尽之后会烧断里头的一根保险线,这是真正的线,丝线,很结实,却不耐烧。然后触发装置就被彻底解放了。 整个触发装置是由一根弹力强劲的弹簧直接连接着火石棒,另一头是燃点极低的白磷连接着导火引线,弹簧被一根细铁棍压制着,而细铁棍的劲头又联系着一个铁环,铁环再连接着一个连在锚雷外壳上的铁钩勾上。这个铁钩的钩子弧度极小,遇到撞击很容易脱落。 而撞击就是触发这种锚雷的最重要方式,甚至是唯一的方式。虽然这种锚雷的触发几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甚至都不能保证百分之五十。 它的触发原因是船舶撞击到了锚雷外壳,这股力作用到铁钩上,很大可能会让弯弧极小的铁钩从铁环上脱落,而没有了铁钩的牵连,细铁棍就没有压力,弹簧弹起,触发装置的点火几率高达85%以上。 这种锚雷的可靠性没有保证,但突发性十足。与潜水艇这种武器配套十分适宜。 在太子港舰队遇袭之前,圣多明各城内的乱象已经达到某种极致。突然到来的太子军武装和城内的混血白人武装里应外合,第一时间里就对拉贝将军的武装发起了进攻。 突然发起的偷袭让拉贝将军手下已经被改变为黑人第三军团第十支队的武装力量措手不及,不得不向后连连倒退。 圣多明各城内掀起了闹剧一样的欢迎仪式,这其中跳的最欢快的当属之前与拉贝唱对台戏的混血人种首领的拉塞瓦。 这是一个曾经差点成为了圣多明各之王的男人,他与法国人的关系相当不错。西班牙人重新回到圣多明各的时候,他也混的很好。因为他身上的白人血统来自一名西班牙贵族。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也是英国人在圣多明各的合谋人。 这次的‘反击’主脑当然是英国人,他们才不愿意看到陈汉轻松的夺走西班牙岛呢。不管是牵扯中国人的精力,还是为了给中国添麻烦,英国人都义无返顾的扎进了这潭浑水中。 他们很相信海地黑人的战斗力,拿破仑派遣了两拨军队都对海地无可奈何,前者三万人全军覆没,后者四万人大败而回。英国人希望海地也能成为中国人的死亡墓场,这个不大的岛屿很可能就是中国人的阿喀琉斯之踵。 拉塞瓦在得到了英国人的支持后,私下里做过一次又一次的串联,可是他联系的对象在没看到‘真凭实据’之前,才不会真正的相信他呢。所以,当他听到太子港的舰炮轰鸣时,整个人兴奋的不能自己,感觉浑身又酥又麻,战栗的到要高氵朝! 当拉贝的指挥部已然撤出了圣多明各之后,拉塞瓦带领自己的部队‘挺身而出’,很快就控制了大半个圣多明各。他在城内大肆的招揽人手,过往的那些被拉塞瓦串联的武装收拢,纷纷前来依附。还有圣多明各城内的‘名流’,在他们看来,整个局势已经彻底倒向了拉塞瓦了,拉贝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中国人力量再强大,也解救不了眼下的局面。 而且圣多明各西边的海地人用努力和奋斗,两次打败了法国人,还击败了英国人的干涉。那么圣多明各的黑人也一样能做到。他们要成立一个独立的国家,而不是跟太子港合并到一块去。 一群生性贪婪的人,在圣多明各还没有彻底拿下的时候,已然开始谈论着如何建国,如何在太子港人的跟前保护自己的利益了。 这些人的力量并不弱小。因为拉贝的败退,一些本来支持陈汉的黑人武装头领现在也出现在的拉塞瓦的官邸。 他们单个来看,人手并不算很多。可合到一块,那是比拉贝的主力都要多的军队。 拉塞瓦信心十足。 因为港口处还有太子港的部队,亚历山大·佩蒂翁的2000军队是一个很重很重的筹码,现在他也在巴结英国,拉塞瓦自己认的老大也是英国,拉塞瓦认为太子港的军队是自己的友军,不会与他们发生太剧烈的冲突的,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的。英国人不会同意太子港的军队吞并圣多明各的,那样势必会让一些本地势力转变自己的态度,从而消弱了反华力量。而只要给他时间,他自己所掌控的军队完全可以扩大到5000人,大鱼吃小鱼么。而他最大的敌人拉贝也才两千多军队,整个‘拉贝亲华集团’也不过四五千左右的军队。 多米尼加的地盘虽然比海地要大,可这并不意味着多米尼加的人口比海地就要多。 西班牙人在加勒比海的经营重心二百年前就转移到哈瓦那了,多米尼加的重要性比古巴可低多了。法国人殖民下的海地能有五十万人,而多米尼加在战乱爆发前只有十五万人。剔除掉西班牙后裔和混血儿之后,这里的黑奴也就十万人左右。 而十多年的战争和冲突也让圣多明各的人口大大减少。现在整个圣多明各也就有十万人出头。如此一个人口基数,还没有分裂后的太子港政权的人口多,他们当中的军队又有多少呢? 亚历山大·佩蒂翁派来了两千精锐士兵,就算五艘军舰上的‘志愿兵’不掺和陆战,两千人的力量也足以配合拉塞瓦夺取整个圣多明各了。 拉塞瓦以滚雪球的速度聚拢着圣多明各的反华势力。 陈汉在处理西班牙岛问题上是有自己的决策的。可对于当地的土着来说,陈汉的决策,这种外来——半点不征求他们意见的政治框架,在宗教、税收、土地、法律等等问题上都存在着‘巨大的问题’,严重伤害了他们的利益,这些政策在平日就引发了不少人的不满。 但是陈汉的背后有拉贝为代表的一干人支撑,后者的手中握着一半圣多明各的军队,有了主心骨后一致对外,那表现的还是比较强势的。拉塞瓦这些反对派,虽然还不至于‘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但这些人就像九头蛇一样,并没有一个中心,拉塞瓦只能说是联盟盟主,而不是皇帝。而且除了反对派,圣多明各还有中立势力。 反对派们在之前的‘斗争’中是处于劣势的,可现在看拉贝却是要完蛋了。已经要退出圣多明各了,那些心存不满的人就立刻全都跳出来以欢快的心情加入到拉塞瓦的麾下。 圣多明各就只有这么一座中心城市,西班牙人对这里实在是不怎么上心,不像西边法国人经营的圣多明克,除了法兰西角【海地角】,还有太子港。圣多明各这儿的普拉塔港、拉贝加等城镇,与圣多明各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拉塞瓦船上了自己的将军礼服,热情的欢迎着一对尊贵的来宾。他们就是詹姆斯少校的长官琼斯中校,以及太子港的斯图拉特将军。 在拉塞瓦的身后还有二三十号人,他们有的是小军头,有的是这儿大地主或大商人,还有圣多明各的一些官员。 这些人并不全是混血儿,很多人都是黑人,可这并不耽搁他们在这一刻屁颠屁颠的上前来巴结着英国人。是的,谁都知道英国人才是大BOSS,斯图拉特和他背后的亚历山大·佩蒂翁,那身份也不比他们高贵到哪儿去,都是英国人的狗腿子。 “万分感谢阁下的帮助。要不是英雄的‘志愿军’支援我们,圣多明各还依旧被卑贱、无耻、懦弱的臣服在中国人脚下的拉贝控制着。” 拉塞瓦整个人都要高氵朝了,他太激动了,眼前的英国人刚刚承认了他的‘地位’。 琼斯中校看着激动地都要晕过去的拉塞瓦眼睛里闪过一抹蔑视,西班牙岛要是真的能撑过中国的魔掌,这儿也必然属于大不列颠王国。 琼斯中校对于海地角和太子港还比较有戒心,可是圣多明各算什么?这里总共才十万人。 “请阁下放心。有着贵国的鼎力支持,我们一定可以击退中国人对圣多明各的窥视,保护我们的自由与独立的。”拉塞瓦搜尽了自己脑子里全部美好的词汇,对琼斯中校极尽谄媚之能事。 而高兴的听着拉塞瓦对自己赞美的琼斯中校也对他夸下了海口:“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是这个地球上最最强大的舰队,法国人不能抗衡,法国人和西班牙人联合在一块也不能抗衡,中国人就更不可能抗衡。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是无敌的……” 话音还没有落下,以拉塞瓦为首的一干人还没有举起酒杯,共同赞美强大无敌的英国皇家海军的时候,一声声轰鸣的爆炸声从海港方向传过来。 奥萨马河面上一定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琼斯中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成了雕塑。 惊愕,诧异,疑惑,不解,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他一脑子的煳涂。 最后琼斯中校抓狂的跳起来叫骂道:“fuck,fuck,这是怎么回事?”河口方向传来密集的爆炸声,直接告诉他……,大事不妙!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钓着日本的香饵 西历的12月悄悄的来到,距离一神世界的圣诞节已经没有几天了。北美的纽约,这座灯塔国的第一大城市虽然依旧张灯结彩,但是城区里热闹的气氛比之两年前可减少的太多太多了。缺少了几十万青壮年,无数家庭缺少了父亲、儿子、丈夫、哥哥,缺少了几乎年轻的一辈人,整个灯塔国也就缺少了欢乐。 “是离开的时候了,纽约;永远也不要再相见,美利坚!” 一个相貌并不怎么英俊的西方的青年依靠在一艘灯火通明的远洋商船的船舷上,手中举着一瓶葡萄牙里贝罗家族所产的顶级葡萄酒,对着天空的月亮,也对着灯光明亮的纽约满面怅然,他声音中充满感叹和哀伤。 美国人,这群该死的美国人,可把他们家族坑苦了。 来自法兰克福的卡尔·罗斯柴尔德今年才二十二岁,这个年龄放在商业大潮中是还很小,但已经独当一面了。他上头的三个哥哥,成就最喜人的三哥内森·罗斯柴尔德,那也就是二十二岁的时候被父亲从法兰克福派到英国开拓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银行业务。 所以,现在也是二十二岁的卡尔·罗斯柴尔德已经不小了。 他在自己家族的银行里已经工作了两年时间。 这两年的时间里,很大程度上他都在为灯塔国的政府债券而奔波。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银行接手了一部分美国在欧洲的代理业务,虽然大头在巴林兄弟银行,罗斯柴尔德只承担了其中一小部分的份额,但这对罗斯柴尔德家族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这是为一个国家代理财政业务,可不是一半的金融客能担负的起的重任。 因为美国人背后有英国人在背书。而英国人的强大是不需要多说的,所以美国的债券在市场上的销售并不困难。 梅耶·罗斯柴尔德是一个有着强烈进取心的银行家,他在去年派出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卡尔·罗斯柴尔德前往美国以开拓家族的生意。 在欧洲金融界已经崭露头角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只能算是一个新锐,他们还远不足以独自担负起一个国家的财政代理。这个家族在原时空最鼎盛的时候也远没有后世的某个脑残者写的那么强大。虽然那个宋脑残已经不是中国人了,他变成美国人了,可想着还是觉得丢人。而且让陈鸣十分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一个美国人写了一本金融小说却可以在中国混成‘着名的金融史学家’了呢?而且还有那么多的中国人对之深信不疑。 就像韩国人认为孔老夫子是韩国人一样,认为伟大的大韩民族的先辈曾经把自己的国界延伸到了中国内陆一样。 唉,那也是叫人醉了。 卡尔也怀着一种强烈的期望来到美国,他希望自己能像自己的三哥内森那样在遥远的新大陆打开一片天地。不管是土地面积还是发展前景上看,美国都是很有发展潜力的。可是北美局势的发展让他失望了,深深地失望了。 战争发展的趋势让卡尔都看不到战争胜利的希望。 中国人的军舰游弋在华盛顿、费城和纽约海面,美国人那可怜的小海军已经在陆续的碰撞中,损失殆尽了。现在的美国海军,那就是一群穿着美军军服的英国人。 可就算如此,英国人也不能保障纽约、费城都沿海重要城市的安全。 卡尔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在经历了两次中国陆战队从纽约的侧面登陆,兜袭纽约没有得手的战争之后,他也对美国人的未来失望透顶了。 就在他决定返回欧洲之前,他已经向欧洲派出了信件,他建议家族的银行减少对美国政府债券的代理份额,尽可能的早日同美国脱钩。 现在的美国完全是靠英国人在背书,而他们自己的力量又实在难以战胜中国人,这样的一个美国的政府债券,太危险了。 卡尔在抵到纽约不久,就经历了一次中国人的兜袭,那个时候的卡尔还没有对美国彻底的丧失掉信心,但他也没有再接着继续寻找合适的银行驻址了,他选择了观望。 然后卡尔历经了中西的停战,西班牙人无耻的当了逃兵,缩回了全部的力量反击阿根廷了。在卡尔看来,这绝对是一个愚蠢的决定。难道中国人解决了葡属巴西和美国之后,还会对着阿根廷手下留情吗? 如果不是这当中中国遇到了麻烦,他们在西班牙岛的和婉手段遭遇了失败,必须要述之武力,而西班牙岛上的那些黑人又很不好对付,卡尔可能早就对美国的前途表示失望了。 不过卡尔最终还是选择了返回欧洲。身在纽约的他,感受到了人生威胁,他可不想最后里都离不开美洲。 英国人现在插手北美战局的痕迹是越来越明显了,卡尔很担忧,有朝一日中国人会忍不住跟英国撕破脸皮。而他更怕中英双方只维持着一个表面和平,实际上,在广袤的大西洋上却已经开始你死我活的厮杀了,那他连坐船回欧洲都变得生死未卜。 卡尔现在唯一能够确信的就是,中国人吞并美洲的野心十分强烈,而美国人和英国人都很难组织中国的脚步。谁让欧洲出了个拿破仑,一个拿破仑牵制住了欧洲九成以上的精力,也杜绝了英法两大强国联手应对中国的可能性。现在,伦敦能够为美国提供再多的物力财富,却不可能派出几十万精锐部队增援他们。而只凭美国的力量,即使他们有印第安人作为盟友,也不可能抗衡中国。 这就是卡尔的判断。所以,卡尔觉得还是远离灯塔国为秒。 …… 而同样是已经进入冬季的亚洲,一个消息正在日本的本土上迅速传播。 签于日本士兵在美洲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中国将要在非洲和印度割出一些土地来犒赏日本。 这个消息众说纷纭,谁也不敢笃定是真是假。 但是对于德川幕府的上层人物们来说,这个消息半真半假。中国不是要从印度和非洲各各分割出一块土地给日本,而是让日本选择是从印度寻求殖民地,还是从非洲寻求新的领地。 中方的代表把话说的很清楚,印度的土地很大可能是殖民地,殖民地可不是领土,因为印度有影响力巨大的信仰和风俗文化,很难被日本同化,当然那里非常富庶。而遥远的非洲呢,距离上那确实是遥远了一些,而且较印度来甚是贫瘠,但是那里前景广阔,地广人稀,日本在未来的时间里未尝不能把那里变成一个新日本。 这对于德川幕府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两个选项都具有极大地诱惑力,舍弃任何一个都让他们肉疼不已。而这也更刺激着他们更加努力的为陈汉效力了。 陈鸣给出的‘赏赐’可不小。印度是西南的阿勒皮地区,那里靠近天方海的贸易重镇科钦,土地湿润平坦,不管是农业还是商业都相当喜人。 而非洲的土地这在马达加斯加岛上,当地的部族根本就不是陈汉南非远征军的对手,而相对强大一些的梅里纳王国,深受臣民崇敬的老王刚刚病逝,而且它的控制区域也更集中在马达加斯加岛的中心部位,那临海的西南部,当地的萨卡拉瓦人以及别扎诺扎诺人的领地可都是拒绝服从梅里纳王国统治的。 日本人如果这个时候进入马达加斯加岛,那正好可以趁虚而入。而且英国人和法国人都没有在岛上建立港口、定居点,英法、荷兰、葡萄牙等欧洲国家与马达加斯加最紧密的联系也就是奴隶贸易而已。 后世的马达加斯加虽然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但这里足够的大,几乎能顶的了两个日本的大小。而且资源丰富,这儿森林面积广大,矿藏储量巨大。 非洲的国家普遍都矿藏丰富,这地方贫穷和落后是因为非洲人自己水准低,他们开发不出来,而不是这地方真正贫穷。日本跟非洲人可不一样! 两个选择各有千秋。赞同殖民印度的是因为印度那地方富得流油,而且印度人’老实本分’,容易剥削、压榨。赞同马岛的是因为那里可以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整个马岛估计人口不到百万,这对比人口已经三千万的日本来说,完全是天堂福地。 那里可以催生出一个‘新日本’! 虽然马岛也处在地震带上,这一点让日本人略感到不满,可马岛是一整片土地,而不是东瀛列岛这样的群岛模式。 可不管怎么样,在日本的高层阶级,他们对陈汉的感官更好了。 这老大够意思,没有让日本只出力不拿钱,老大不仅给钱了,而且给的还不少,日本人满意极了。如今的日本不怕打仗死人,就怕没有回报。 只要有足够的收入,别说现如今美洲的两三万日本兵了,就是二三十万人,日趋庞大的武士阶层也能凑得出来,而且不用费太大的力气。 陈鸣站在一边看得清楚,现今的日本依旧保持着‘武士’阶层的特权——参军入伍。军队让平民走开。这样的日本显然不利于自身的强大,可陈鸣却乐得看到日本维持自己的传统。因为如此这样的日本是永远也不会对中国构成威胁的。 陈鸣可不知道日本历史上的西南战争,那就是一场武士的‘维权战争’。 掌控日本政治权利的木户孝允(桂小五郎)、大久保利通要废除只属于武士的参军特权,大规模的征召平民入伍,而西乡隆盛为首的一批人却同情下层武士的艰难生活。 哦,我活的本来就很苦了,现在你还要把我的饭碗给炸了,扯犊子吧! 一场西南战争让小鬼子付出了两三万人的伤亡,军费开支超过4000万,代价不可谓不大。而现在的日本没有经历过‘尊王攘夷’运动,掌权的德川幕府和地方大名全是士族的代表,武士阶层的这一特权短期内是看不到被废除的可能的。 这样的结果自然就是日本的无危害了。 现如今这日本的陆军就好比英国人的龙虾兵,精锐是很精锐,但数量太少。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不同的‘征服’,不同的结果 在陈鸣穿越前的时代里,在已经步入21世纪的地球,战争依旧是维护一个国家利益和尊严的最可靠手段。虽然真正的大战已经远离世界几十年,可地球上的局部战争依旧不见间断。‘国家的尊严是靠军事实力及战争胜利创造出来的’这一认知却依旧被数以亿计的人奉为真理。 而在眼下这个时空,中国也正是以战争改变了自己在西方人眼中的旧有形象,日本也是以战争改变了自己在西方列强眼中的小矮子形象。 不再是大而不强的中国,强大的国力能让它单挑整个欧洲。但中国的军队却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强大的战斗力而让自己的祖国变得更加耀眼。西方人关注中国的第一点永远是中国那强大无匹的无敌国力,而不是中国士兵的战斗力。虽然中国国防军在对俄战争中表现的很出彩,可强大的国力始终掩盖了军队的光芒。但日本却不是如此,对比中国,狭小的日本才是以‘强兵’让西方人真真意识到他们的厉害的。 作为一个弹丸小国,日本在中国跟前是渺小的不值一提,可是日本的块头和人口要是放到欧洲世界那绝对是一强国。 地盘面积比之英国只大不小,人口更是不逊色于法国。老天爷是不喜欢日本,祂要是把日本送到了欧洲,就日本现如今的块头也能算得上是堂堂一列强了。 而现在呢?待在了东方世界的结果就是——日本两千年来始终是中国的小弟。 这些身高很矮(对比欧洲人)的家伙,跟欧洲士兵站到一块就像小孩子一样,可是他们生性勇敢,打仗凶悍,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视死如归,不惧怕死亡。 从一开始的不被欧洲人重视,到现在视其为精兵精锐,日本只用去了二十年的时间。 从荷兰人到西班牙人,再到俄国人和美国人,现在整个欧洲世界谁还敢轻眼蔑之呢?日本人在战场上打出了自己的声威和名头,尤其是与俄罗斯和几次美洲的战争。日本的士兵表现出了第一流的水准。 欧洲地界现在甚至都有一股声音在流传,当初日本与中国势头略有矛盾的时候,西方国家就应该立刻插手——英国、荷兰,给予日本支持。以今日日本士兵的表现来看,日本是有资格成为中国近在咫尺的一个安全隐患的,就如中国历史上的倭寇之乱,这样必然能很大程度上拖扯住中国人的后腿。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日本早就彻彻底底的上了中国的战船!而且更主要的是,他们在日本国内已经掀不起半点的风浪风波了。 躺在东京驻屯军总医院的田中五郎,对此就丝毫没有半分多余的感触。日本与中国敌对有什么好处?那半分也看不到。欧洲人的这种心态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在拿日本人当刀用。 年纪22岁的田中五郎是田中家族第三个走上美洲战场的士兵了,他的大哥和二哥曾经以治安军的身份登录美洲,可始终没有进到墨西哥等游击清剿区,只在东京和汉津负责港口治安,最终退出治安队的时候只取得了中国的长期居住资格。田中五郎跟随他两个哥哥的脚步,再度以士兵的身份登陆美洲,但他的身份不再是陈汉的治安队,而是日本的幕府军队。 作为沐浴在‘中国霸权’之光中长大的日本新一代,他的心中根本就没一丝儿要挑战中国的意思,对于当年日本与中国闹矛盾时候的悲剧——萨摩藩,更多的认为是当时主政萨摩藩的岛津家族的愚蠢,不自量力。何况他已经接到了梦寐以求的那个红本本了。 田中五郎是一名优秀的炮手,在受伤的那一战中,他所在的炮组击毁了四个美军炮位。他是一名受到过战火考验的神炮手! “嗨。田中铭记您的教诲……“田中五郎拒绝了在幕府军队里成为军官的机会,而选择了这个红本本。 “呵呵,五郎啊,今后你就是中国人了。做中国人,就要改掉日本的那些习惯,这会让你更好的融入中国的社会。“来人是驻屯军日裔士兵管理处的一名右校尉军官,他说话语气很温和,但话风言辞却犀利的让人受不了。“你不会是想要在中国做一辈子的日本人吧?” “是。阁下放心,我一定更改。誓死效忠中国大皇帝陛下!” 在战争中挖掉日本、暹罗等属国军队的基层骨干,这是陈汉军方的一个长远实施方略。又不是挖他们的军官,顶多是士官,地位不高。所以,这些人也必须表现的真正的优秀。 田中五郎‘神炮手’的名头不是一场战斗打响的,而是在一次次的战斗中积累的。 与田中五郎同处一个病房的穆斯塔法·阿塔土克是奥斯曼派往美洲来的战地观察团中的一员,在之前的一次战斗中被流弹击伤,被送到了东京的驻屯军总医院。 田中五郎在穆斯塔法·阿塔土克眼中就是一个英雄,他能住进总医院是因为他的身份,而田中五郎能被送到条件最好的驻屯军总医院是因为他的赫赫战功。 在战场上,田中五郎一共击毁西班牙、美利坚军炮位二十个以上,是中日两军双料一等功臣,‘神炮手’的名号两次登上了《东京新闻》。 这样的一个人不称英雄,谁能称为英雄?即使田中五郎出身不高,也不是军官。 士兵都是敬佩战功赫赫的英雄的,穆斯塔法·阿塔土克虽然是奥斯曼军队的陆军少校,身份远远高过田中五郎,他也对之很是佩服。如果他是日军高层,他早就把田中五郎提上军官的位置了。田中五郎至少升任一个炮兵连的指挥官位置。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战功赫赫的英雄,为了一纸中国的国籍,却卑微的近乎丢失了自己的人格。 穆斯塔法·阿塔土克是一个奥斯曼人,他没有去过中国学习军事,可他一直都有听闻过外国人加入中国国籍的艰难,也有耳闻知道日本等东亚各国民人,全部极度向往加入中国国籍,渴望成为一名中国人。之前的穆斯塔法·阿塔土克还有些不以为然,因为文化、文明的迥异差距,几乎不存在奥斯曼人主动加入中国国籍的事情。但现在他亲眼看到了田中五郎的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是极其大的。 是怎样一个国家才能让田中五郎这样的战斗英雄抛弃过往的一切荣誉去追求和投入其中呢? 穆斯塔法·阿塔土克之前对中国的了解只限于它的强大,就如同他们对欧洲列强的认知一样。但中国要是只单纯的强大,他可不认为能让田中五郎这样的英雄倾倒膜拜至此。 奥斯曼当年也强大过,从几百年前到现在,奥斯曼的军方高层中经常出现归化的欧洲人。可是每一个奥斯曼人都明白,这些欧洲人之所以愿意归化奥斯曼,那只是因为他们在原来的国家多是受到了压迫、压制,甚至是迫害。他们之所以投效奥斯曼,是因为他们在奥斯曼能够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利,能够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他们从内心里认同奥斯曼这个国家。 这跟中国的现象可不一样。 归化中国的外国人可不是军官将军,很多人的身份只是士兵,但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内很多人都是英雄。 中国似乎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这个‘强大’并不是力量上的强大,而一种魅力上的强大。中国除了国势强大无匹外,它还需拥有着一种吸引田中五郎这等英雄的因素。穆斯塔法·阿塔土克明白,那就是文化、文明、社会发展等等多方面的综合影响。 穆斯塔法·阿塔土克的军职是不高,但他出身伊斯坦布尔的名门,基本见识还是有的。 看着眼前的田中五郎,他觉得中国对于日本的影响力绝对是非常规意义上的征服,这样才能让一个战场上的英雄毫无抵抗的跪倒在它的面前,就像他本人跪拜真神一样。 奥斯曼人在过去的岁月里也征服了无数国家和民族,但看看奥斯曼的征服和中国的这种征服,同样是‘征服’,差距却不是一般的巨大。 奥斯曼人的征服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反抗和内乱,而中国人的征服换来的是无比的崇敬和追随。 穆斯塔法·阿塔土克对中国的了解太缺乏深度认知了,他要是知道中国在东方历史上的巨大影响力,在日本历史上的巨大影响力,他就能明白现今已经对中国软了脚的日本为何会如此的崇敬的跪拜着中国了。 当初的唐朝在白江口一战彻底打垮了日本的神经,现在的陈汉却依靠着国家层次的武器升级换代,和自己那强大的让人绝望的国力,直接蒙圈了日本。真正的战斗根本没有打起来,日本就选择了屈服。 而且随着中日交流的增加,随着北海道的得手,还有日本自身闹出来的幺蛾子,日本是越来越离不开中国,也越来越从真心里跟随中国。 因为跟着中国有好处。 先不说劳工方面,就是雇佣军的问题,都给德川幕府带来了不小的帮助。实打实的好处面前,日本人从口服心不服,悄无声息的转变成了心服口也服。 日本人的文化决定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命运。 崇拜强者,在强者面前甚至都能表现出一股浓浓的奴性出来,这让日本人面对现如今的中国的时候变得毫无抵抗力,他们就像一千二百年前的日本一样,再次跪倒在了中国的脚下。 原时空的日本,不管是维新之前,还是二战之后,‘脱亚入欧’的观点在其国内一直很有市场,那时候他们的奴性让他们跪倒在西方世界的脚下,而现在就是他们彻底的拜倒在中国的脚下。 成千上万的日本人在渴望着变成中国人,田中五郎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他很幸运的已经拿到了那个红本本,但更多的日本人还在为那个渺小的机会在战场是拼命厮杀,并且无怨无悔。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在南美的中心那划了一条线…… 冬季又一次来临了。大雪铺满了整个世界,硬币大的雪花渐渐模煳了人的视野,很快的,大半个北半球都变白了。 从北冰洋到波罗的海,从斯堪的那维亚半岛到遥远的乌拉尔,从西伯利亚越过短暂的东山海峡【白令海峡】一直延伸到北美的东海岸线,一条条或笔直或弯曲的通道上,都跟旁边的大地混淆作了一团。谁也不能在白白的雪地中分别出哪里是道路,哪里是田野。 光秃秃的树枝上,高高低低的屋顶上,全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白的棉绒被子。 冰雪席卷北美大陆,圣劳伦斯河被彻底兵锋,五大湖除了湖心部分外也完全成为了个大冰块。首先封冻的是苏必利尔东北岸,然后是休伦湖的北岸、大半个乔治安湾、安大略湖的北岸,当圣诞节过后,整个五大湖除了湖心部分就只有伊利湖和密歇根湖南部的部分湖岸没有封冻,其它湖岸基本都已经冻上。 可是寒冷的天气却掩不灭美利坚人民心头的热火。在“亡国”这个极度刺眼的名词的威胁下,三十年前的一幕幕似乎再现在了六百万美利坚人眼前,整个美国由此催生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抗华救国,救亡图存。 就像原时空二战时候的中国一样,美国人在亡国的危险之下掀起了一股炙热的爱国热潮。 几十万妇女走上了工作岗位,工厂、农场、牧场中都有她们的位置,医护、教师和政府内部更是早有大量的女性身影出现。除此之外英国人也想方设法的从欧洲为美国人弄来了一支志愿军,这当然不是英国人,而是一部分黑森人和意大利人,以及荷兰人。但数量总计也只有万把人,而且素质参差不齐。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老兵油子,有一部分是战场上的败兵、散兵,还有一些人纯粹是过来吃饭。 但是美利坚在为难之中爆发出的这股力量,还是在战争中起到了不小作用的。不分男女,无论老少,上百万的人无偿走上了工地和加班岗位,用着倾尽一切的努力,加固、修筑着一条条坚固的防线,牢固的要塞群,和生产产一条条步枪、一门门大炮…… 这是亡国危机下产生出的民族力量。 这些情况也很快就通过情报系统传递到了南京。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没人在意,陈汉不会因为美国人突然表现的爱国了,就放缓自己的脚步。这一战陈汉要打灯塔国一个半身不遂!战争还要再持续半年的时间。 陈鸣看了情报后更是乐开了怀。“抗华救国,救亡图存……” 曾几何时喊出“救亡图存”口号的只有中国,一场抗战,让中国付出了3500万人的牺牲,财富、国力损失更是多的难以计算。而现在,这一切属于灯塔国了。 这些涌动起来的爱国激情自然给美国增加了不少的国力,但国家战争,正面交兵,靠的是实实在在的硬实力,陈汉兵力投入的数量虽少,可战场上依旧占据着很大主动。 此时的南京,葡萄牙人的代表已经抵到了,外交部组织了欢迎晚宴,后者已公开的露了一面。陈鸣召开了一次御前会议,除了内阁一班要人外,需要涉及的一些部的尚书们也纷纷到场。 葡萄牙要服软了。虽然驻屯军的南下部队还没有彻底拿下亚马逊河河口地带,但截止到南京收到的巴西战报显示,葡萄牙人已经露出了不支的态势。原因很简单,就是一个人口劳动力。 巴西作为葡萄牙人重点经营的殖民地,虽然不想西班牙人那样,恨不得修理一个枪炮都要送回本土去,对当地防范的那么严密,但这里的工业基础也显然不如葡萄牙本土。而葡萄牙本土的工业本来就是欧洲的二、三流货色。 葡萄牙人顶不住了,他们看到西班牙人都能够同陈汉实现‘和平’,觉得自己与陈汉的仇恨怎么也不能同大板鸭相比啊。大板鸭能够与中国实现议和,葡萄牙没道理就不能。 虽然葡萄牙人不是不知道,中国人之所以愿意和西班牙议和,更大的原因是为了让西班牙调转过头来和阿根廷‘不死不休’。巴西可没有这样的反骨仔,先天就不存在这种基础。 葡萄牙可不是傻逼,他们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依旧赶来了南京。 因为他们对美洲的战争已经不抱希望了,战斗达到眼下的地步,他们更愿意在谈判桌上同中国人‘口枪舌剑’的来战斗,只要中国人没打算一口吞吃了巴西,葡萄牙人就觉得有的谈判基础。 自从奥地利服软了之后,欧洲的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拿破仑在欧路上的地位似乎真的稳固了。就算还有俄罗斯徘徊在拿破仑帝国的势力范围之外,可法奥合约签署了之后的经济发展势头告诉所有的明眼人,人们渴求和平。 这一年的年初,拿破仑开始草拟婚约。婚约一拟好,立即请求奥皇批准。奥皇愉快地接受了拿破仑的求婚。奥地利的经济迎来了一轮告诉的复苏,在很多奥地利人看来,这场婚姻简直是对奥地利这个国家的一次拯救。巴黎的各阶层人是也在热烈欢唿,他们纷纷把这件婚事看成是法奥和平的永久保证,所有人都希望欧路上绵延了二十年的战争能告一段落,休养生息,和平稳定。都希望来之不易的‘和平’再不会被战争所破坏。商人们纷纷购进奥地利的股票,奥地利股票顿时猛涨。 中欧、西欧、南欧恢复了和平,可是伊比利亚半岛的压力去更大了。这是很轻易就能判断出的一个决定。 这对葡萄牙来说是一次危机,只是这危险之中却也不是没有蕴藏着机遇。 拿破仑虽然同奥地利恢复了和平,还迎娶了奥地利公主,并且后者很快就为拿破仑生下了一个男孩,这是一个刚刚出生就被封为‘罗马王’的婴儿。一时间法奥之间的联系紧密了好多。 但是法俄呢? 自《提尔西特和约》签订以来,法俄两国皇帝表现出极度的友好和亲热。然而,两人心里都明白,法俄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并未消除,法俄冲突最终不可避免。法俄矛盾首先表现在争夺奥斯曼上。俄罗斯和奥斯曼帝国的深仇大恨就不需要多说了,但拿破仑为了自己的大计划却在不停的拉拢奥斯曼帝国。这一问题就决定着法俄之间的矛盾根本没有消除。 另外,法俄两国在波兰问题上也是矛盾重重。法国虽在《提尔西特和约》中同意不重建波兰,但它把从普鲁士、奥地利手中夺到的波兰地区组成了一个华沙大公国,而且还准备恢复波兰王国的旧疆界,把立陶宛、加里西亚和乌克兰的一部分也合并进去,显然没有遵守诺言。俄国对此十分惊慌,害怕拿破仑会夺走它在三次瓜分波兰中所获得的领土。亚历山大曾用威胁语调要求拿破仑不要去继续加强华沙大公国的实力和重建波兰,拿破仑断然拒绝。 再有就是,拿破仑迟迟不从普鲁士撤军也引起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极大不满。如今这个时期,沙俄在欧洲部分的军事力量早已经伸进波罗的海和波兰,并在多瑙河的下游区域站住了脚,在东方的战略遭受到重挫之后,圣彼得堡准备伸出另一只脚横跨中欧,德意志地区是它们的下一个目标。亚历山大强烈要求拿破仑根据和约从普鲁士撤军,拿破仑却充耳不闻。他甚至不顾亚历山大的强烈抗议,吞并了奥尔登堡,并放逐了奥尔登堡大公,而这位大公正是亚历山大的妹夫。他的妻子就是拿破仑曾经求娶不得的叶卡捷琳娜公主。 另外沙俄对拿破仑的大陆封锁政策阳奉阴违同样也激起了拿破仑的愤怒。沙皇曾默许了600艘英国商船装载着英国货品走私进入俄国,这些英国货品又从俄国流入德意志、奥地利、波兰和欧洲大陆各地,致使拿破仑的大陆封锁形同虚设。 葡萄牙还从秘密情报得知,俄国正实行新税率。在1811年的1月,新税率将大大提高法国输往俄国商品的进口税,这完全是对拿破仑的挑衅。 葡萄牙高层都相信,拿破仑必然会对俄国的这些行为大为震怒,法俄之间用不了多久就会爆发一场大战,这是葡萄牙的机会。 不断激化的矛盾很快就把两国推向战争的边缘,法俄双方都在积极备战。拿破仑统治下的法国很强大,可俄罗斯也不是易于之辈,后者强大的人口基数和廉价的士兵耗费让他们能够‘生产’出无穷无尽的灰色牲口,再加上俄罗斯面积广阔,沙俄的战争潜力极其强大。 葡萄牙认为法奥联盟已经彻底代替了法俄联盟,一场血腥大战的阴影又在欧洲地平线上升起。 虽然俄罗斯很大可能不会是拿破仑的对手,但俄罗斯也有着很强大的战争潜力,就算最后抵抗失败,它也能将拿破仑的大军和帝国拖得疲惫不堪。这是葡萄牙摆脱法国威胁的最佳时机! 所以,他们派出和谈代表前来南京。 “陛下,葡萄牙人愿意割让亚马逊河以北区域……”这是葡萄牙人的初步方案,没有一毛的战争赔款,葡萄牙现在穷的叮当响,有一毛钱都恨不得画在军队建设上,中国如果不主动提起战争赔款,他们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 可葡萄牙人只愿意割让亚马逊河以北地区又怎么能让陈鸣满意呢? 陈鸣的打算可是要吞吃掉亚马逊河流域的。划线也至少要从圣马科斯湾开始,而张口要价的时候,那都是从南纬15°开始的。 陈鸣现在也有实力在地图上用纬线分切土地了。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首老歌,“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而现在,他也能唱:“承天三十七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南美的中心那划了一条线……”六十岁的陈鸣在现在这个时代,也能称得上是老人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暴风雨来临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一眨眼1811年就走过一半了。 世界上的战争消失了,美洲重新恢复了和平,葡萄牙人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同中国缔结了和平协约,他们丢掉了半个巴西。中葡之间的分割线当然不是以南维15°,而是南纬13°,葡萄牙人打掉牙齿和血吞。 然后是美国人。他们放弃了五大湖地区,放弃了南部地区——也就是亚拉巴马州和佐治亚州,还有密西西比河西南部地区,整个国家的国土面积缩水了25%,但精华地段还保持了下来,灯塔国以此为代价,与陈汉达成了停战协议。 美国人还有一定的抵抗力量,陈汉的又一批次援军抵到后,在五大湖地区对底特律展开了又一次的猛攻,但还是没能取得喜人的进展。陈鸣在接下的时间里又要调整布置,把精力转移到欧洲和沙俄上来,于是就放了美国人一马。 英国人一直在中美之间进行着调停,突然的接到陈汉外交部的通知的时候,还楞了一下。 中国人半年前还态度坚定的要消灭美国呢,怎么现在就松口了? 英国人直截了当的向陈汉外交部门询问了,而陈汉也没什么遮掩的对英国人把实话说了。 欧洲风云聚会,十有八、九是又要打大仗了。而且参战国很可能是拿破仑主导的一方,进攻欧陆北端的与陈汉有着一定历史矛盾的俄罗斯帝国。 陈汉需要转移注意力了。毕竟俄罗斯与陈汉之间始终有了很强烈的敌对意识。法俄这次的战争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都必然会吸引了陈汉大量的注意力。这种情况下,陈汉‘顾不得’美国了,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陈汉借着机会在谈判桌上拿下了他们在战争中从未拿到的底特律。 加勒比海的物质源源不断地运输到欧洲去,中国和北美藩国的船只频繁往来这里和欧洲,一次次经过伊比利亚半岛,却没有发生过任何被拦截之事,一切就像南美洲战争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真的是和平了吗? 不,不是! 葡萄牙和西班牙只不过是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的愤怒,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殖民地的仇恨,但对比殖民地,他们更看重本土。1810年和1811年的上半年,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法国士兵数量恢复到了二十三万,压力大增。 尤其是葡萄牙战场上。随着早年阿瑟·韦尔斯利的退出,英国陆军中将约翰·穆尔成为了新的英国远征军的司令,这是一个有着三十年沙场经验的老将,但驻葡萄牙的英国远征军并不是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 1809年,奥地利再一次掀起反法战争的时候,西班牙战场上的抗法义军也蜂拥而起,他受伦敦的命令率部前去增援。但在途中他接到了拿破仑已经取得对奥战争胜利的消息,老谋深算的他断定退往葡萄牙才是上策。可是迫于伦敦的命令,他依旧自萨拉曼卡北上,攻击布尔戈斯以西卡里翁河上的有苏尔特元帅指挥的法国军团,并于12月21日将其击败。然后他得知拿破仑已经从巴黎带兵火速来援,而且一只法军已经切断了他退往葡萄牙的道路,他决心翻越雪山,撤往400公里外的另一港口科伦纳。在登船前夕,得到米歇尔·内伊带领的援兵加强的法军,在尼古拉·苏尔特元帅的率领迫近科伦纳,约翰·穆尔以凌厉的反击打退了法军的冲锋,可他自己也死在了那一场激烈的反击战中。 没有了阿瑟·韦尔斯利,就没有了英军重返葡萄牙的壮举,也就没有了同盟军在半岛战场上的塔拉韦战役、布萨科战役等的胜利,更没有横跨里斯本半岛的着名“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 何为“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 那就是原时空的阿瑟·韦尔斯利修筑的一条19世纪的‘马奇诺防线’。他在与法军的反复拉锯战中,虽然多次获得胜利,却也认识到了法军的强大。 个战术的胜利是短暂的,想要立于不败之地,英国人在葡萄牙必须修筑起一座稳固的防线。 韦尔斯利决定在葡萄牙境内加强防御力量,组织民兵,实行焦土战略,对必将来临的法军采用拖垮战术。 托里什维德拉什防线就是以防线中前沿的托里什·维德拉什镇命名。以三条筑垒防御链组成,屏障葡萄牙首都里斯本的以北防线。每一条筑垒防线按一定间隔修筑要塞,并依托自然地形修筑壕沟和工事。里斯本所在的地形易受难攻,西南临大西洋,东有塔霍河,三面是水。北面是唯一的路上通路,这一地区也有两道绵延的山丘成为天然掩护。防线的作用主要是沿这两道山丘,用上百堡垒要塞控制通路和战略要点,杀伤消耗进攻之敌,延缓其进攻,通报并配合后方养精蓄锐的主力最终击败来敌。这条由点成线的防线使里斯本成为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壁垒。 历史上的半岛战争中,阿瑟·韦尔斯利就依靠着这条防线保护了葡萄牙的安全,法军元帅马塞纳曾率6万5千法军远征葡萄牙,最终在防线面前磕了个头破血流,损失了足足两万法军。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葡萄牙的安全,让英国人在欧洲大路上获得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 可是现在这个时空,阿瑟·韦尔斯利在早年战胜了朱诺之后就被伦敦派往加拿大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他就像一个非常非常平庸的殖民政府将领一样,为美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攻击着军需物资,方便着他们的一切方便。 这根本就没有发挥出‘威灵顿’公爵的能力,任何一个平庸的英军军官都能做到这一点。而没有赫赫战功,现在的阿瑟·韦尔斯利就还依旧是一个平凡的爵士,他还不是威灵顿子爵,陈鸣现在都很怀疑他最终能否当上那威灵顿公爵。 英国人在葡萄牙都快被法国人赶下大海了,伦敦或许会拿威灵顿去救火,可是威灵顿真的有那么强吗?陈鸣表示怀疑。 当然,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肯定会一百个顺心如意的配合英国人的。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反抗法军的浪潮始终没有平息,民间有着浓郁的抗法倾向,阿瑟·韦尔斯利想要取得成功,这是对他最有利的因素。 说真的,陈鸣现在就算看到一点欧洲军事、政治上的人事变动,他都觉得比美国有趣。 灯塔国现在太弱了,胜之不武。 现在陈汉怼灯塔国,完全是壮汉打婴儿,虽然一打一个准,可陈鸣也没啥成就感不是? 就好比他现在收拾日本,那绝对没有21世纪收拾日本来的更有感觉。 说真的,陈鸣现在也很想就撂出话来,我就要碾了欧洲。可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头只是偶尔泛起的冲动,现实中的他更像是一只猎食的猛虎,躲在树林背光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猎物出现错误……,而不是不管看到什么猎物,全都大刺刺的正面硬怼。 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整个欧洲就像一锅煮沸了的水,被强行的盖上了盖子——法兰西和奥地利的同盟。这股将盖子重新盖在沸水上的力量是西方世界里是无敌的存在。之前沸水产生的蒸汽力量还不够掀开锅盖,但它们在慢慢的增强,一直在增强。 当时间一点点延后,当锅里的压力渐渐的越过红线,凝聚起来的力量终有一日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就能让整个锅盖蹦飞出天外,不然就是铁锅爆裂! 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俄罗斯帝国,以及西班牙王国、葡萄牙王国,还有无数个拿破仑的附庸小国。整个欧洲已经处在了战争爆发前的紧张阶段,就像那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每一个国家都在制造军需,制造枪炮,消化了欧洲的大量钢材、木材。 谁也不会低头认输,英国人的轮船日夜不息的穿梭在北海到波罗的海的航线上,谁也不会将自己打磨锋利的宝剑白白空置,剑握在手中除了吓唬人外,更要给自己争取利益。 拿破仑要用自己手中的长剑噼开圣彼得堡,然后彻底封锁大陆,让英国人生产的东西卖都没个地方去卖。而俄罗斯也希望用自己手中的长剑来为自己挣得利益。 再有英国人,那更不用多说了。他们也发愁中国的崛起,他们也担忧陈汉不停的蚕食欧洲人利益的举动。就像拿破仑以往整合整个西方世界的力量来跟陈汉抗衡一样,伦敦内心里也有一个领袖西方的梦想。只不过英国人有自知之明,他们清楚以自己的人口和地理位置是不可能真正的统治整个欧洲大陆的,那么盎格鲁撒克逊人也不可能被别人来领袖。 一个实质上的不同,英国人内心中的梦想变为现实后更像是‘盟主’,而拿破仑则想当凯撒。他知道西方社会不允许他担当东方式的说一不二,至高无上的皇帝,那他就要做凯撒。 更何况随着中国的崛起,陈汉从欧洲人的势力范围里生生挖去了老大一块地盘。这才多少年?西方世界的势力范围已然没剩下多少了。 加拿大就不说了,印度的利益冲突呢? 这个时代的英国倒是不见得会有倾吞印度的雄心壮志,他们甚至能接受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再继续扩大的现实,可他们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奶酪被别人触动。 中国一边是英国人的最大贸易伙伴,另一边又是英国人最强大的敌人,想要中英双方一边和和气气的做着生意,另一边伦敦又坚决不让中国再得到多余的好处,那怎么可能!?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现在整个欧洲都知道,在中国存在的情况下,欧洲大陆却爆发了连绵二十年之久的大战,白种人几百年的世界霸权已经被东方人夺取,再也找不到了。 现在奥地利人的屁股坚定的坐到法国这一边来了,俄国人肩膀上的压力非常大,他们与奥地利的友情可半点经不起真正利益之分的考验。这种欧洲形势下,拿破仑如期宣布对俄战争,进行一场浩浩荡荡的死亡远征,还真的很有可能。 陈鸣没有让驻欧办去提醒拿破仑小心俄罗斯冬季的寒冬酷雪,他并不认为拿破仑会不知道俄罗斯冬季的厉害。拿破仑选择在六月下旬对俄罗斯发起战争,跟希特勒选择的开战时间相差无几,这必然是有原因的。 再去提醒拿破仑,他也不可能做出多么大的改变来。 几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在这个没有铁路和卡车的时代,在这个只有马车和牛车的时代,那是能让人崩溃的。 原时空的拿破仑在俄国边境以西建立了一些兵站,每座兵站都粮草充足,足够法军消耗多日。然后用成百上千辆次的马车、牛车,运输粮食物资,支援军队。陈鸣隐约还记得这支庞大的运输队里的大型挽畜是以十万计的,不可思议的庞大。就是不知道这个时空拿破仑还能不能做到这些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伦敦八旗的日子…… 伦敦的冬季很少下雪,但伦敦的夏季却经常下雨。 这里的夏季非常清凉,靠近大海么。四十五岁的爱新觉罗·绵惠早已经适应了伦敦的生活,他现在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学会了法语和拉丁文。当然,他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甚至能写一手不错的书法。但真要说起故乡的夏天,除了一座紫禁城,在他脑子里的记忆就只剩下一个‘炎热’的记忆。 这一日的早晨,绵惠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簇新的黑色礼服,戴上银色的假发,用发蜡把鬓角抹平,打扮得就像一英国的老牌贵族那样,前来拜访爱德华王子。这位四十三岁的王子的封爵是肯特公爵,他是英王乔治三世和夏洛特王后的第四子,同时也是英国陆军中的真正高层。 爱德华刚刚出生就在德国进行受洗,教父是普鲁士陆军元帅卡尔·威廉·斐迪南。 而长大后的爱德华,也十分热爱军事生活,他从18岁开始接受军事训练,乔治三世也尽可能的为他提供方便,比如送他去普鲁士的大学之类的。23岁的时候他开始训练一支燧发枪兵,并于次年遣送至加拿大驻防。而爱德华在26岁的时候升上少将、29岁的时候升上中将。不久后又升上了上将,最后升上了指挥官,这是19世纪初期英国陆军最高的职位。 虽然爱德华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但他在英国陆军中绝对是大人物。虽然约克公爵【爱德华的二哥】因为被情妇揭发利用自己在军队的统帅地位和全是私自卖官鬻爵,而被迫辞去了军职,爱德华王子也没有能顺利接替自己二哥的位置,但爱德华王子依旧是英国陆军中的大人物。 绵惠对于约克公爵的倒台表示可笑,这个时代的英国,卖官鬻爵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管是文官还是军官,黄腾腾的小可爱总是能让人飞黄腾达,就比如阿瑟·韦尔斯利。 绵惠在伦敦还是很受优待的,他自己也比较老实,从来没有在宴会或沙龙中大肆抨击陈皇帝。驻欧办早在许多年前就像陈鸣请示过,是不是要斩草除根,被陈鸣否定了。满清的高层人士往欧洲逃亡的数量并不少,杀了绵惠还有绵仪、绵恩、绵常、绵庆等等。乾隆的孙儿辈,有不少人都逃亡了英国。这些八旗贵胄在欧洲的日子过的并不艰难,因为他们在逃亡欧洲的时候,都携带了大量的珠宝古玩。 绵惠与爱德华认识很久了,但是关系并不十分亲密,英国政府和王室虽然对满清遗老挺有照顾的,却更多是暗中给他们一个舒适的生活空间,而不是在明面上将他们捧得高高的。 满清的遗老遗少并不觉得失落,他们都到这个份上了,能得到如此一个‘平和’的生活环境,然后铺展自己的人脉关系网络,已然难能可贵了。 绵惠备了一份厚礼送给爱德华。四十多岁的爱德华还是一个老光棍。 “我不久前曾经求见殿下的兄长——约克公爵,但我真倒霉,我的请求未能如愿以偿。尊敬的殿下,我希望在您这儿能得到更大的幸运。”绵惠微笑着说。他在伦敦生活的就了,说话都带着一股西方社会的味道了。 “亲王殿下,您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忙?我愿意为您效劳。” 英国人还承认绵惠的‘亲王’地位,爱德华见到了这笔丰厚的礼物后更是笑的很开心。说话都客气了三分。 “公爵殿下,目前我在霍夫曼庄园里已经完全安顿好了。”绵惠说道。他的手里并不缺钱说,当初他老子把他送到伦敦来的时候,那随身就携带了不少珍玩瑰宝。说实在的,要是在原时空的18、19世纪之交,东方韵味的珍玩瑰宝还真不见得能在欧洲市场上出现大卖。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陈汉越发的强大,中国的文化、文明不停的向西方输送,这表现最明显的一个方面就是这群满清遗老遗少手中珍品古玩的成交价值大大增加。 绵惠刚刚来到伦敦的时候,一副北宋大家米芾的字画只能卖到二三百英镑,也就是一千两银子左右,那可是米芾的字画啊。纵然不是《多景楼诗》《虹县诗》《研山铭》《拜中岳命帖》,这些米芾的精品,也不可能只值一千两银子。 那个时候的满清遗老们纷纷咒骂英国人不识货,但他们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选择出手。 而现在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如今的欧洲,如今的英国,谁要是再准备出手一副米芾的字画,只要被确定是真迹,依照米芾在中国书画史上的崇高地位,那都是四位数的英镑起价的。低于四位数你都不好意思叫出口。 从这点上说,陈汉的越发强大倒是让这些满清的遗老们收益了。 霍夫曼庄园是之前霍夫曼伯爵的住处,但落败的豪门在哪儿都有,霍夫曼一家在年初时候将庄园以5000英镑的价格出售给了绵惠,现在绵惠已经把整个霍夫曼庄园改造一新了。 如果有可能,他更愿意在伦敦附近购买一处古堡,但拥有城堡的家族很少有人会将古堡出售,别特是绵惠的身份特殊,他还是一个东方人。 “因此我想为我的朋友和我夫人的朋友举行一次小型的宴会。我想请殿下您光临我舍,那必然会让宴会蓬荜生辉。”绵惠笑的很开朗,爱德华也笑的很开心。 要是只请人赴宴是用不了这么厚重的礼物的,爱德华只是一个王子,四十多岁了还没婚姻,也没有儿女,绵惠如果不是有所求,他更应该去请乔治·奥古斯塔斯·弗雷德里克。那是爱德华的大哥,英国王位的继承人。 绵惠如此厚礼于爱德华,那很有可能是想往英国陆军中塞人了,甚至还有可能是皇家海军。 只有被‘卖官鬻爵’搞怕了的约克公爵,才会认为‘绵惠之流’办事有损他的尊严,更有不小的危险,这才不顾情面地拒绝这样的邀请。 事实上卖官鬻爵在整个英国都是公开的事情,只要不被人掌控到确实的证据,只要不被人叫嚷到英国最高的国会上,那一切就不成问题。 爱德华对比名声更看重金钱,他觉得自己的二哥是太小心了,就像中国的那句俗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然,绵惠也说得很明白,他想邀请少数几位好友到住所里聚会,也就是说要拖爱德华王子办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而会是很多件。但爱德华只会高兴。因为这是在为他送钱来了。爱德华当然不能谢绝,他高兴的答应了下。 绵惠很快就从爱德华王子的府邸走了出来,他步伐轻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直到他坐上马车之后,脸色才恢复了正常——面无表情。 在这里他不需要再对别人不停的谄笑了,就像某部被拍成了三流武侠剧的汉末电影里的汉献帝说的那样,他只有一个小小厕所里的皇帝。绵惠现在也只是一个马车车厢里的‘太子’。 欧洲的满清遗老遗少们,至今还在喊着绵惠‘太子爷’。 绵惠低下头,沉思着。 他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爱德华收礼收的很高兴,爽快的答应了后天赴宴。那么很大程度上就可以肯定,他会伸手帮忙的,只要礼钱送的扎实。 满清八旗在伦敦扎根有三十年了。英国人同汉贼的矛盾也越发激烈,北美的五大湖都被贼军给占据了,绵惠就不信英国人不担心自己的加拿大。 虽然他们在印度的利益也保存的相当好,但自从中国开始涉入印度,英国人在印度利益的扩大化就陷入停顿了。这还不是利益受损吗? 英国人应该会答应八旗进入他们的陆军和海军中的。绵惠现在是早就不指望复兴大清了,但他作为八旗在欧洲地界里的头首,他有责任为八旗寻找到一条新生之路。那就是——彻底融入欧洲。 而想要英国社会接受八旗,八旗就必须为大英帝国流血牺牲。这么做的结果不见得就能得到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接纳,可不这样做就能难获得他们的真正认同。 在绵惠的眼中,欧洲人都是一个样。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德意志人、俄罗斯人,他根本分辨不出来。就像西方人看待中国人一样,他们也分不出谁是中原人,谁是齐鲁人。 可是在西方社会却自己分的很清楚。英国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和法国的高卢人,俄罗斯的斯拉夫人和西班牙的卡斯蒂利亚人、加泰罗尼亚人、加利西亚人、巴斯克人,德意志的德意志人,荷兰的荷兰人…… 对欧洲世界的情况稍微有点了解之后,绵惠等很多八旗遗老们就发现,欧洲国家很多都是单一民族国家。就像中国境内的省份一个个独立了一样,跟中国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里国家的统治阶层几乎都来源于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西方文化中也没有‘教化’这个概念,他们的一神教在历史上的传播过程里,就无形的起到了‘教化’这个作用。 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欧洲世界信仰氛围至今浓郁,也使得不少国家都有很强的排外性。也就是说,让英国社会真正的接纳他们可并不轻松。 所以,八旗的下一代人,很多人刚刚出生就依照西方的风俗,送到了教堂做洗礼,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戴上了十字架,养成了每周周末去教堂做礼拜的习惯。 他们在努力的融入土地社会,现在就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拿破仑又要在欧路上掀起大战,英国人处在一个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关键时期,而拥有不俗的财力的八旗移民,也会是他们团结的对象。 这一步要是走的顺利,八旗银行也就可以在伦敦抛头露面了。 毕竟他们已经逃了好几十年,中原也没被陈汉搞得天怒人怨,大清复国的希望已经微乎其微了。大家也都愿意为现实考虑,前些年八旗就有人悄悄的买入土地和房区,还有买入英国国债的,大家都在想门路。八旗不能坐吃山空啊。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圣洁天使亚历山大 1811年的欧洲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欧洲。 英国人支持的主要目标对象变成了俄罗斯,但别看英国的一艘艘装满物质的船只频繁往来在英俄的航线上,伦敦似乎要发狠一样同拿破仑同志刚到底,但是在伊比利亚半岛上,英国人却选择了退缩。他们甚至都彻底退出了葡萄牙,只有在反抗力量更加强大的西班牙区域,英国人还咬牙坚持着。 回到伦敦的阿瑟·韦尔斯利不止一次对伦敦提出重返葡萄牙战略,可都被伦敦拒绝了。 就连从巴西来到伦敦的葡萄牙摄政王,玛丽亚一世的儿子若昂,这个时候也不赞同阿瑟·韦尔斯利的重返葡萄牙战略。现如今的欧洲大陆,拿破仑明明就要对俄国人下手了,你阿瑟·韦尔斯利偏要在这个时候登陆葡萄牙,开辟新战场,这是什么意思啊?非要把拿破仑的注意力吸引到葡萄牙,推延了他进攻俄罗斯的计划不是? 俄罗斯是你亲爹亲娘啊?! 现在的俄罗斯那就是之前的奥地利,是整个欧洲的救星。而且亚历山大一世的为人远比弗朗茨一世性格勇敢,或许弗朗茨一世真的认为奥地利不再需要战争了,但奥地利对法国求降,那就是它对反法力量的背叛和出卖。 现在,唯独俄罗斯才能成为欧洲的救星。 辽阔的国土,独特的地理位置,坚强的品格,这都让伦敦为首的反法势力对俄罗斯抱以厚望。 或者亚历山大一世带领着俄国大军南下进攻拿破仑,那是俄罗斯人在找死;而要是拿破仑带领大军北上去进攻俄罗斯,这就胜负难以预料了。 “我们的拯救者知道自己的崇高天职,他必将信守不渝。”乔治三世这么说俄罗斯。他用上了‘拯救者’这个词汇。 “俄罗斯的独立不容侵犯,这就是我们唯一的信条。我们慈善的国君当前需要发挥世界上最为伟大的职能。他十分善良,道德高尚,上帝决不会把他抛弃,他必将履行自己的天职,镇压拿破仑为首的邪恶势力;这些年来,遵守教规者付出了无尽的鲜血,我们应该讨还这一笔血债。” “我们要仰赖谁呢?”整个欧洲除了俄罗斯,谁还能同拿破仑血战到底?英国人的战斗更多在他们拥有绝对优势的大海上。 “散布着商业气息的英国决不懂得,也没法懂得亚历山大陛下品性的高尚。龌龊和心理阴暗的人也没法理解我们陛下奋不顾身的精神,我们皇帝丝毫不贪图私利,他心中总想为全世界造福。”俄罗斯特使口中的亚历山大一世就是圣洁的天使。“俄罗斯即将付出巨大的牺牲,而俄罗斯又能得到什么呢?你们许诺了俄罗斯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何况所有的许诺,都是一纸空文!普鲁士甚至宣布,说波拿巴无敌于天下,整个欧洲都无能同他作对。我一点也不相信普鲁士人的鬼话。我只相信上帝,相信我们的贤明的亚历山大一世陛下的高贵命运。他一定能够拯救欧洲!……”温莎城堡里,慷慨激昂的俄罗斯特使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对着自己面前的乔治三世露出了微笑。 俄罗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英国人‘真材实料’的帮助,而不是一直空洞的许诺。而英国人目前做的还很好。 整个欧洲大陆,除了俄罗斯之外,还坚持与法国为敌的就只有英国人了。就连瑞典也转变了态度。 卡尔十三世没有后代,但瑞典需要一名储君,卡尔曾经想册立自己的表弟为储君,可是他表弟很快就死了,虽然之后的卡尔在他表弟的葬礼上干掉了一名瑞典元帅兼大贵族来给他的表弟报仇。现在卡尔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册立储君也成为了瑞典国内的当务之急。 卡尔十三世有感于拿破仑对欧洲各国的巨大影响力,也是为了缓和法国和瑞典的矛盾,一定程度上这是对拿破仑的低头服输,他派出大臣卡尔·奥托·莫尔奈前往法国就此事询问拿破仑的意愿。但莫尔奈独自行事,把王位出卖了给法国元帅让·巴蒂斯特·贝尔纳多特。虽然这家伙的无耻惊呆了整个瑞典,在返回国内之后被瑞典政府立刻逮捕。但是瑞典也真的需要一个军人出身的强硬人物带领整个国家前行。 这是因为大部分瑞典军政人物考虑到未来可能与俄国发生军事冲突,因此倾向于由一位军人出任未来的国王。所以贝尔纳多特得到王储资格的手段虽然很不光彩,但他在抵达瑞典后还是获得了瑞典议会的认可;这是因为贝尔纳多特在之前的丹麦的作战中对瑞典战俘相当友善,这为他在瑞典赢得了名誉。 他接着被卡尔十三世收为义子,改名“卡尔·约翰”,也正是成为了瑞典的王储。 贝尔纳多特摇身一变成为了瑞典的王储,他老婆还是拿破仑大哥约瑟夫妻子的姨妹,所以瑞典不可能同俄罗斯一样坚定的发对法国,即便俄罗斯支持瑞典吞并挪威。但贝尔纳多特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同拿破仑结盟,他害怕与法国结盟会遭受英国海军攻击,影响海上贸易,甚至是国家安全。这对俄罗斯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但站到拿破仑一方的欧洲势力依旧不小,华沙大公国就不需要多说了,还有丹麦人。英国佬用偷袭摧毁了丹麦的海军力量,还炮轰哥本哈根,丹麦人存在着严重的反英倾向。 普鲁士和奥地利也会被拿破仑要求出动兵力,还有莱茵联盟,意大利地区,等等。 英国预计的拿破仑动员兵力不会低于40万人,这对俄罗斯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 巴黎,杜伊勒里宫。 拿破仑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在宫殿内踱着步子,大声的咆哮着。他不停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神情显得极为激动。 “贝尔纳多特背叛了我,背叛了伟大的法兰西。他竟然向我询问挪威的归属,他以为自己的力量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卡尔十三世的身体很不好,贝尔纳多特抵到瑞典不久,就掌握住了大权。他不仅成为了卡尔十三世的继子,自己也因为是法国的元帅,声名赫赫而很快就得到了大批贵族和军队的效忠。 这次对俄战争,拿破仑最早曾经征求过卡尔十三世的倾向,后者很明显愿意趁机对俄罗斯落井下石,一边化解与法国的矛盾,另一边向俄罗斯报仇雪恨,夺回芬兰。但是现在的贝尔纳多特竟然向拿破仑询问挪威能否归属瑞典,这在拿破仑眼中完全就是背叛。 因为挪威是法国的盟国丹麦的地盘,贝尔纳多特这是要干什么? 拿破仑不会认为贝尔纳多特是不看好他对俄罗斯的远征,他只认为这是贝尔纳多特的背叛,可能还有德西蕾的原因。后者是贝尔纳多特的妻子,是约瑟夫妻子的姨妹。 贝尔纳多特在三皇会战中曾对达武见死不救——贝尔纳多特素与达武关系不和,他觉得去协助达武作战有失尊严。幸好那一战普军战术呆板,普军总司令布伦瑞克更在亲率榴弹兵冲锋时,被击中要害,造成致命重伤,普军群龙无首,各师各自为战,很快就处于不利地位,不然达武就危险了。但因为裙带关系,贝尔纳多特免于被拿破仑处罚。 可是,德西蕾还有一个身份,至关重要。她曾经是拿破仑的恋人加未婚妻。呵呵,呵呵,虽然有消息说当初是拿破仑先撕毁的婚约…… 拿破仑已经同奥地利和普鲁士商谈着同盟协约,他要求奥地利必须出30000名士兵帮助拿破仑作战,普鲁士则须出20000人【普鲁士的一半军力】,同时还要交2000万公斤裸麦、4000万公斤小麦、4万多只羊和无数万桶啤酒供军队使用。 虽然奥地利和普鲁士还没有在协约上签字,可拿破仑相信这两个国家是没有勇气抗拒他的命令的。更不要说波兰人了,这一次实力弱小的华沙大公国动员起了整整10万人。 而现在拿破仑只是让贝尔纳多特提供一万军队和一些粮食支援法国的大军,然后许诺会把被俄罗斯掠夺去的芬兰土地还给瑞典,可贝尔纳多特竟决口不提芬兰,反而要在挪威土地上做文章。 拿破仑已经认定贝尔纳多特是个叛徒了。 就像他曾经对待自己的三弟路易·拿破仑一样,我把你推上一国国王的位置,并不是要求你全心全意的为你所统治的国家服务的,而是要你坐在国王王位的位置上更好的带领这个国家为法国服务的。 贝尔纳多特的情况有些特殊,卡尔十三世认为法兰西是影响着整个欧洲的大国,在瑞典王位的继承问题上他要‘请教’一下拿破仑的意见,结果派出去的使臣是个‘人才’,直接了当的在巴黎把瑞典的王储之位卖给了贝尔纳多特。 拿破仑和法国在这个过程中的贡献都是非直接的。但拿破仑依旧把贝尔纳多特视为自己和帝国的重要盟友。他在贝尔纳多特继承瑞典王储位置的过程中并没有制造任何麻烦。可是现在他收到了背叛,无耻的背叛。 贝尔纳多特背叛了拿破仑,也背叛了法兰西帝国。 拿破仑非常愤怒,但他也必须正视瑞典的‘背叛’所带来的麻烦。虽然瑞典只是一个二流国家,一个同葡萄牙地位相差不多的国家,可贝尔纳多特也能轻易地拼凑起三五万军队。而他的军事才能,在贝尔纳多特被拿破仑授予元帅军衔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的展露无疑。 这在战争中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所以拿破仑决定‘忍气吞声’,他要先解决俄罗斯这个大麻烦,然后再掉过头来收拾贝尔纳多特和瑞典这个‘骑墙派’。 万幸的是,拿破仑的东方策略进展的很顺利,不管是奥斯曼帝国还是中国人,都同意了对俄联合作战。这对于法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喜讯。 这次战争对于拿破仑帝国的负担太重了,光是运输粮食物资的辎重队【26支】的大型牲畜就超过了二十万头(只),这些牲畜每天能吃掉400万磅以上的饲料。 对俄战争拖得太久,拿破仑会破产的。 法国内部有很多人反对这次对俄远征,认为危险太大。拿破仑帝国里,虽然有富歇、塔列朗这样的叛徒,可更多地人还是忠诚于拿破仑的。因为他们的荣华富贵都维系在拿破仑身上,如果拿破仑倒霉了,他们也好不到拿去。 波旁王朝要是复辟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要受到清算。 俄罗斯地处欧洲的北端,那里地域广阔,有利于俄军拖长战线;而冬季的大雪和冰冷更是俄罗斯人天然的好盟友,而拿破仑的作战至少要到来年的六月才能开始。那个时候距离俄罗斯的冬季只剩下了短短三个月…… 拿破仑是有可能遭遇失败的,而他一旦失败,拿破仑帝国就也有可能失败。那些臣服在拿破仑刺刀下的国家,很可能会借此再度站到法兰西的对立面。 就比如塔列朗,这位公爵殿下已经逃离了巴黎,他就认为这是颠覆拿破仑政权的大好机会。 拿破仑又在冒险了。在这场冒险中,拿破仑或许能成为整个欧洲的统治者,也或许彻底垮台,他又一次在孤注一掷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陈汉的未来之君 承天三十八年的春节转眼就来到。 这天陈鸣照旧起了一个大早,虽然天空中布满了铅色的阴云,黑沉沉阴森森的。但他还是先去给过年了年后就88的老娘拜年问安,然后祭拜了祖先之后,再在奉天殿接受文武群臣的朝拜。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那空中飘舞的小精灵,身轻似烟,洁白如玉,盘旋地,欢快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中。很快,雪变大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它像天宫中飘撒下的玉叶,银花,又像飘飞的鹅毛,柳絮。 多少年了,陈鸣已经完全熟悉了大年初一的流程。那大朝拜上的致辞,陈鸣最早的时候还需要枪手早早的为他写好,然后背熟了应付。新春朝拜么,致辞是需要些文采的,就像后世兔子大长老的新春贺词,是要有相应的水准的。但现在,承天年都过了三十八个了,陈鸣就像那‘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的秀才,许多年都不用再找枪手了,许多套话他张口就能说出来,不带打嗝的。 回到干清宫,陈鸣并没有立刻躺下。他在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那副世界地图,一直看着。但他绝不是在挂心欧洲的事情,陈鸣只是在想自己的不知足。 他现在已经62岁了。 很多年前,陈鸣曾经有过60岁退休的打算,准备在60岁之后就退去皇位,趁着身体还动弹的了,到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可现在他都62了,还一点没有交接大位的准备。 不过也快了。 世界大局就在未来这三年中见分晓,到他六十五的时候,1815年,拿破仑成与不成就能见分晓,陈鸣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他那至今还留在南京的几个儿子里头,谁能承担的起这把龙椅皇位呢? 事实上,陈鸣心里也早就有了数,那就是他的大儿子陈鼎。 话说陈鼎这些年混的并不怎么样,虽然他人并不愚蠢,也不自作聪明,皇后和国舅对他也帮助极大,最初更是还有着极大的优势,但他亏就亏在自己早年的优势太大太显眼了。 中国有句老话,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出头的橼子先烂掉,说的就是陈鼎。 他是猛虎斗不过群狼,吃了大亏了。 因为陈鸣的儿子都被美洲的藩国引诱着,所以陈汉朝的争龙夺位并不是跟前朝那般,也不同于康麻子时代的九龙夺嫡。 以雍老四那个时候的情况为例,雍老四和老十三在最早的时候都是跟着太子混的,老八在早年那是跟着老大混的。太子虽然也是众矢之的,但太子在自家兄弟里头多多少少还有些帮手的。 陈鼎这边却是大不相同。不相干的兄弟都向往着美洲呢,都不参合争夺大位的事;相干的兄弟却个个如狼似虎,第一矛头全都怼向了他。 说真的,这些年的争斗中,陈鼎要不是有陈鸣的暗中袒护,几次照料,现在绝对不会只落得一个与其他人并驾齐驱的下场。他会更惨!谁让他在自己得势的时候没有尽可能的打压那些竞争对手呢? 但即便有陈鸣的暗中插手,陈鼎现在能不坠自己的声势,这从某个侧面也能证明,他的个人能力还是不错的。因为陈鸣的插手次数是极少的。 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陈鼎要真有能耐,他依靠着自己早年的优势,就应该压得一干小兄弟生不出二心。 但他显然没有做到。 对比几个争龙夺位的儿子,陈鼎的能力算不得出众,真正能耐出众的是虢王。群狼噬虎的局面就是老六【虢王】挑的头。 但是在这几个儿子当中,陈鸣还是选择了陈鼎做自己的继承人。这并不仅仅是他对这个儿子最上心,还因为他个人认为陈汉的下一代帝王如果是一个英明之君的话,对陈汉的真正立宪并无好处。 现在已经是18几几年了,不是17几几年,也不是16、15几几年。帝王皇权唯吾独尊的日子虽然在中国依旧有存在下去的土壤,但陈鸣却看不到百年之后的光明。 继续东方式帝王的君主之道,又还能持续下去多久?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现在都西历的1812年了。 东方式的帝王之道还能持续多久?真以为中国有着两千年封建史,这里的百姓就一定对封建制死心塌地啊。陈鸣这些年看的很清楚,中央的资政院还不起眼,影响虽然扩大了不少,但依旧有限。可地方上的咨议局的影响力却比资政院的扩大高出许多许多。 很多工商阶层的大佬都借着机会与政府地方紧密结合了起来,商人的影响力和潜在势力在不断增大。 很明显的一个事例——教育基金。或者说等同于这个基金的一系列慈善捐款。 那出钱多的企业、商贾,都成为了地方政府的座上客。 不然呢?你这个府一年的慈善基金还不到一百万,旁边的府一年的慈善基金超过一千万。 这多出来的九百万能干多少事啊? 这能起多少所中小学?能供应多少家育婴堂、养老院?能让多少适龄孩子上的起学? 一年九百万不显,年年九百万,哪个当官的敢不放在眼里?那东西落到自己的地盘上,就都是实实在在的政绩。而当官的没有人不想升官,可他们要升官,靠的也是实打实的政绩。 所以,三十年的潜移默化,这些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富豪们,再也不是官府眼中的肥猪,而是地方官府眼里头的贵人。后世的兔子改开三十年后都举办了奥运会呢,社会变化不能说完成,可也绝对奠定基础了。这些人出入地方政府如贵宾上门,这是正常化待遇,是以,现如今的富豪们的社会地位真真在持续的直线上升。 这些工商大贾们的社会地位高了,能不向上谋求权利吗? 陈鸣用屁股想也能想得到二三十年后会是什么状况。 他要是把一个有头脑有手腕的儿子推上皇位,中国的未来就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所以,陈鼎这个被磨搓了二十年的皇子上位,一个不笨可也不绝顶狡猾的人坐上龙椅,应该更符合陈鸣脑子里的——中国未来发展路线。 因为陈鼎这些年里虽然受到了太多的攻击和制肘,可他内心里没有那股压抑的戾气,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没有戾气就不会反噬。不会像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张居正活着的时候一个样,死了之后又是一个样,张江陵柄国十年却落得抄家的局面,大儿子都被逼拷过甚,而死在狱中。 陈鼎内心里要是有股子噬人的戾气,陈鸣根本不会考虑把皇位传给他。 …… “父皇……”虢王陈睗走进了干清宫,他看着背手立在窗户前的陈鸣,躬身行礼。 “你来啦。那边坐。”陈鸣把陈睗引到了地图前,茶几上的茶盏还冒着腾腾热气。 “你现在进来是有话对我说吧,那你可以放开了来说,今天你我是父子,不是君臣,你爹洗耳恭听。” 陈鸣看着陈睗的目光有些可惜,这个儿子在手腕上的确很出色,行事果决,也有担当。如果时事能提早个二百年,陈鸣绝对会选他做自己的继承人。 “既然父皇这么说,那儿臣就斗胆放肆一回。儿臣不服。”陈睗的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陈鸣看,嘴唇抿的紧紧地。炯炯的眼神看着陈鸣的目光里全是不服气,还有那不住翕动着的鼻翼。 陈睗委屈。 他母亲出身平常,他自己的起点也很平常,能一步步走到现在,陈睗付出了很大的心血的。 陈睗才三十二岁,他还有的是时间。陈鸣现在的身子骨很好,但是十年后的他已经七十二岁,他的身子骨依旧好吗?就算依旧好,那再等十年呢?他也不过五十出头,而陈鸣到时已经八十二岁了。他的耐心很强,而且他坚信,再有个十年,他的实力,他的影响力,绝对能超过陈鼎,绝对能超过所有意在大位的人。 可是现在他突然知道自己的老爹已经决定下了继承人,那就是他们的大哥。在陈睗的目光中已经是失败者的陈鼎。他不服,这是为什么? 陈鼎有着那么大的优势,还混成现下的模样,他已经失败了。陈鸣怎么会选一个失败者继承帝国的皇位呢? 哪怕依旧不是自己,只是换一个其他人,陈睗内心里也不会有如此的委屈和不忿。他觉得只是陈鸣对陈鼎的偏爱,而既然陈鸣这么偏爱陈鼎,那干嘛还要他们下场来跟陈鼎争抢呢?是要他们做陈鼎的磨刀石吗? 陈睗觉得陈鸣就是在拿他们兄弟做磨刀石,就像康麻子时期的九龙夺嫡,那就是有意的纵容。陈鸣唯一比康麻子仁慈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会作践给自己生下了孩子的女人,也不会给后来者作践自己儿子的机会,他给他们兄弟每人都留了一个小王国,一个可以让他们称孤道寡的小王国。 陈鸣静静地听着,眼睛看着地图上北美洲的一块,五大湖地区就是他给陈睗准备的小王国,这孩子有能力把虢国发展壮大,但他千万别想不开了…… 陈鸣今天之所以允许陈睗进干清宫,那就是留一个口子,好解决某个未来的隐患。 “你的能力的确比你大哥强,但你太好斗了。”陈睗从一母家家势平平常常的皇子,走到现在的地步,自己付出了很大的艰辛。可就像陈鸣说的那样,这十几年里他也因此而养成了一副斗鸡精神,他太好斗了。 要是陈汉教到他手中,今后三十年里别想着真正立宪。他与立宪势力的内斗,更有可能牵扯到陈汉在外在竞争力上的表现。 到时候整个中国无比强大,无比庞大,外面没有任何的敌手,他们就能一心一意的搞内斗,那是要出事的。 “陈睗,你爹是不会将陈汉的未来交到一个善于谋列又极其好斗的人手中的!时代变了,世道变了,君主转职并非福气,有的时候平庸才是福。” 陈鼎明显比陈睗更容易在一些涉及到皇权的问题上妥协,他可是第一个跟那些异类搅合在一块的皇子。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矛盾的陈皇帝 “一个国家,一个王朝,想要一代代的繁荣昌盛,那就需要有一代代的英明君主。这是咱们中国的传统理念。可是一个皇朝又怎么可能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明君圣主呢?纵览中国历史,总共又才有几个英主? 两汉四百年天下,文帝、景帝、武帝、宣帝、光武帝,英明之君为历朝历代之冠,不也大部分时间是平庸甚至昏庸之君在位吗? 北宋的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也算不错,可一个徽宗就让整个神州蒙难,靖康年的耻辱让整个赵家都钉在了耻辱柱上。 明朝的朱洪武、朱永乐都可称得上是一代大帝,仁宣之治也青史留名,堪比文景。可明宣宗留下的朱祁镇,一人一念,一个土木堡之变就打断了大明武勋的嵴梁,也打断了大明朝的嵴梁。不肖后人,辱没祖宗啊。 再有前清的康雍干三君,公平的说都是有过人之处,尤其是康麻子和雍正,朕虽然不怎么瞧得上康麻子。但公允的讲,要是没有你老子,这满清的江山还能一代代的传下去。即便他们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那只需要后辈有中人之姿,也有可能再坚持上个百年。 那咱们陈汉呢?也这么样的二三百年一轮回?继续走这条没有未来的路?或许还够不上二三百年,天晓得咱们后代子孙里有几个桀纣之辈呢? 况且现下不同往日,商业蓬勃,维系旧日封建制度的士绅之权已经一去不复返。工商阶层的发展已经不可阻挡。任何一个阶层强大起来后都要谋求国家政治上的利益,这些年地方咨议局的影响力扩散你不会没有耳闻吧? 大势滔滔,不可挽回的。因为如今的世界就是一个工商为王的世界,你要是抑制商权,国势就亦会随之而落。 对于陈汉的未来,你爹这些年里一直在思考,怎么样能一直安安稳稳的延续下去。不管是英明之君还是那平庸之主,都安安稳稳的把龙椅一代代坐下去,把富贵一辈辈的传下去。 我最早想的是英国那样的君主立宪,后来觉得二元制也不错。”陈鸣的话早把陈睗给震撼了。 “父皇,你真的要把大汉变成英国那样的虚君啊?干个啥事都要同国会商量,这还算什么君王,算什么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啊。” 中国的传统文化一直宣扬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主立宪跟中国真的有些不搭。但陈鸣有信心让这两者变得搭配起来。因为力量可以改变一切,强权的力量是力量,金钱的力量也是力量。 与其幻想子孙后代都是文治武功的一代英主,还不如给他们留下一个不需要多英明神武就能轻松‘治理’的天下,天子垂拱而治,做做慈善做作秀,收收人望收收心,有功是大臣的,有错也是大臣的,这才是延绵后代的上策。 虽然这样做会让皇室一点点的失去权力,可只要皇室还有人望,还受人尊敬,那就算当个吉祥物也很不错啊。配合着九州商会的力量,还有日后的美洲各藩国王室的存在,陈氏在日后未尝不能用金钱来左右着世界。 陈睗瞪大了眼睛。他想反驳,他感觉这样是不对滴。陈睗一直都是传统帝王制的拥趸。但他也不能否认陈鸣的话说的有道理,中国两千年的封建历史,除了秦隋这样的短命王朝外,大一统的帝国普遍都在300年一轮回的怪圈中打滚。 虽然陈睗并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理念,他的理念就是至高无上的君权。事实上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陈鸣这样的说教,但从别人口中听到,从报纸上看到,与从陈鸣这个天下之主的口中听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可他也说不出反对的道理。 中国历朝历代的王朝都在追求千秋万代,但没个毛用。每个王朝都会出现无道昏君,生生的把偌大的帝国给糟蹋完蛋。这是个死结,陈睗化解不开。而他化解不开,那就没办法推翻他老爹的‘道理’。 “天下已经变了。如果是五百年前,不,就算是一二百年前,朕也不会将手中的权利白白让于他人,那绝对是要家天下。但是现在不行了,历朝历代的商贾之力哪里会有如今的鼎盛?”陈鸣自己放出了‘资本’这头怪兽,现在再想把它关回去都难以做到,而且他也不会把‘资本’这头怪兽给关回去。 没有民间勃发兴旺的资本,只凭朝廷的力量,南洋、南明州、祥州和美洲怎么能开发的那么顺熘,成果那般的巨大?陈鸣要振兴华夏,在这个时代就必须发展工商业,而要发展工商业也就必须要给商人放权。而学英国人的办法无疑是最简洁的一条路。陈鸣不是在西化,中国有中国的现实国情,但是虚君这一点上却必须要做的。 “以后的君王不必太过英明,只要有中等之姿就可以胜任。哪怕咱们的子孙后代跟木匠皇帝一样呢,那也能让天下太平。”当国家的命运不再掌控在皇帝一个人手中的时候,这也是这个国家最安全的时候。或许它在应对突发事件的时候,它的反应远远没有毒菜国家快捷、迅速,但它能最大限度的巩固自身。 “老六。”陈鸣认真的看着陈睗,“人一精明想的就多,想要的就多。这样的皇帝在我的眼中,反而是危险。” 陈睗的败不是败在自身无能,而是败在大势滔滔下,败在陈鸣的手中。 一个平庸之辈,国家有议会、有宪法、有内阁,皇帝很纯粹的当个吉祥物也没啥大问题。或许他们的工作很不自由,可他们至少能过的安全。九州商会的慈善不是白做的,不管是教育基金还是旱涝赈灾或者是病人、孤儿老人,这都能给皇室赢得巨大的人望,议会、国会也不可能无限制的压迫皇室的。 可是,若是所谓的一代英主在位,他会容忍自己的权力被宪法限制,被议会和内阁大块大块的分享吗?这个答案用脚后跟想都能想明白。 别人不说,就陈鸣自己本人,他就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利被手下人拿了。 对于陈鸣言,什么议会、内阁,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你永远别肖想。否则就是要掉脑壳的。从骨子里讲,陈鸣就是一个标准的封建帝王,顶多算得上开明。 陈鸣就是如此的矛盾!一个大毒菜者,却想要子孙后人走上民主立宪的道路。 …… 夜幕中的阿斯特拉罕,黑沉沉的城市正在睡熟,微弱的星光下,整个城市那么的安静。 欧洲局势的越发紧张似乎也影响到了阿斯特拉罕居民的生活,因为圣彼得堡很担心中国人会趁机进攻俄罗斯,这种几率很大。这些年中国与奥斯曼关系一直紧密,而法国人也同奥斯曼关系密切起来。但是战争又远远的远离阿斯特拉罕居民的生活。因为中俄两边至今还是和平状态,俄国人不能轻易地对阿斯特拉罕增强兵力,那样会挑衅到中国。因为在过去的一年中,无论欧洲的局势已经怎样紧张,火焰似乎还没有燃烧到阿斯特拉罕。 即使去年的冬天,拿破仑正式的跟普鲁士和奥地利签署了同盟协约,还逼迫瑞典不成,今年的大战几乎不可避免,这也没有影响到阿斯特拉罕。现在是新年阶段,阿斯特拉罕的俄国人很清楚这个节日对于对面的中国人意味着什么,他们就更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这并不单单的居民、商人如此想的,就是阿斯特拉罕的军人也这样想的。中国人不可能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对俄罗斯发起偷袭,而且这个节日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年中最最重要的节日。 深夜中巡哨的俄军许久才能见到一队,对比当初时候,整个阿斯特拉罕的深夜寂静的太多! 十多个俄军打着火把缓缓走过,眼神都没有向左右多瞟瞄一眼,他们走过的地方马上又被黑暗笼罩。 待这一小队俄国人远去后,几个朦胧的黑影分成三批闪过大街,先后进入一处巷道。 “我们有两个小时。时间很充足,大家不要紧张。”为首的黑衣人对聚拢过来的黑影们说道。然后他们向着一座大宅摸去。 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短装,背着一个背包,腰间有手枪短弩,手臂下,小腿处,绑的都有匕首的皮鞘和手榴弹。脚上穿着厚厚的软底棉靴,走路没有出一点声音。 领头一人在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摆了摆手让其余人都暂时等待,几个人同时蹲下,屏息静气如同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而他自己则继续往里头走,然后这个小道的最深处响起了狗叫的声音,黑影继续向前,一直来到一座宅邸的院墙下,才从背包中摸出一块肉干,轻轻的扔过了墙去。 里面传来了嚼肉的声音,片刻后,一切声音消失了。 领头的人开始招唿其他人上来。他自己扎马步在院墙下,双手搭拢小腹,黑影一个箭步踏脚在领头的双手上,仿佛踩在一块坚硬的大理石上一样,领头之人的马步丝毫没有晃动。 黑影借力身子上窜,另一只脚踩在头领的肩膀上,两手已经攀住了墙头。他向院子内一打量,微弱的月光下一只大狗已经倒在了地上。立刻两臂一撑,人翻到了墙上。 不需要说话,行动表明一切。 一群黑衣人陆陆续续的翻过去了大半,只留剩下的两个人在外头警戒。 拿破仑远征俄国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还是1812。陈鸣也就需要在战争来临之前先扫除几个碍眼的东西了。当他的命令传达到军情处,然后再从军情处传进其在俄国境内活动的情报小组手里,后者就开始寻找一切机会来作案了。 是的,作案,而不是纯粹的杀人。陈鸣还不想现在就惊动了俄国人,所以军情局在杀人的时候需要作出一副入室作案,因而杀人的样子……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爷,祖上也阔过! 短短的两个月里,超过十个东方面孔的俄罗斯间谍惨遭‘杀害’,同时遇难的还有几个俄罗斯情报机关的‘前线指挥官’。可惜因为大雪的缘故,这些消息被通报到莫斯科的时间晚了不少,而且参差不齐,在最初的时候都没能引起俄罗斯情报机关莫斯科分部的重视,知道四月份的工作汇总时,莫斯科人才猛然发现了这个惊天大事。 那么多一线的情报骨干和领导人死亡,这是绝对的非偶然事件,这是中国人在动手。而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可惜,这个消息就算被他们火速送到圣彼得堡,亚历山大一世他们也无暇顾及了。 法国人已经在不加掩饰的于俄罗斯边境地区布置兵站,储备军需物资。同时波兰人在聚集,一个个波兰师被组建了起来,然后在紧张的训练中。 拿破仑汇聚起了一支超过五十万人的大军,这里头的法军数量有三十万左右,其余部队都是附庸军,内里出兵最多的就是波兰人。 拿破仑也认为附庸军中只有波兰人最可以信任,因为波兰人是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 拿破仑许诺——对俄战争胜利后,他将重建波兰。 这个许诺不仅对于华沙大公国的贵族们有着巨大的激励,更是让千千万万的波澜民众激动万分。 华沙大公国的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对于波兰军队的组建一百个支持,执掌华沙政府权力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元帅是波兰军队的主导者。他的副手是十多年前与他并肩作战,一同在乌克兰抵挡1792俄军入侵的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 波尼亚托夫斯基和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是整个波兰最为着名的两个英雄,前者在退出奥地利军队后就一直在为波兰而奋战,后者的足迹更是踏遍了欧洲和北美。他曾经在美国的大陆军中服役了整整七年,为美国修筑了一处又一处的军事要塞,包括西点要塞,后来科希丘什科被国会晋升为准将,并被批准给予美国国籍。他成为了美国公民并得到了一点土地,还被许可加入有声望的辛辛那提协会和美国哲学会。 在灾难深重的波兰,在沉沦在深渊里看不到光明的波兰,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在美国的成功那就让他像一个英雄那么伟大。 这就像当初的杨振宁,中国在远远落后于世界的时候,杨振宁走到了世界科技的最前沿,他也就在中国国内受到了无数的赞誉。这都是一个道理! 现在波尼亚托夫斯基被拿破仑授予了法兰西帝国的第五军(45000人)军长,之前在1809年整个奥地利战役期间,波尼亚托夫斯基成功地领导了与费迪南大公在加利西亚的战斗。在遭受作战失利和被迫放弃华沙后,他重整旗鼓并采取了一系列大胆的策略向奥军反击,并成功夺回了卢布林,桑多米尔,扎莫希奇和布罗迪。拿破仑对他的巨大成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并为他颁发了荣誉之剑。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军事才华得到了拿破仑的认可,第五军也全部由波兰人和萨克森人组成。 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被波尼亚托夫斯基拉来做自己的副手,并且这个决定得到了拿破仑的认可,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也被拿破仑授予了准将军衔。 在远征俄国在即的时刻,拿破仑在极力拉拢波兰,谁让波兰与俄罗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呢。 拿破仑认为除了法国人之外,只有波兰人对自己最忠诚,这一认知并没有错。原时空里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在1813年,在拿破仑远征俄国遭遇惨败之后,依旧作为盟军鉴定的为法兰西帝国流血牺牲。他率领忠诚的波兰军队开赴德意志继续为法国作战,并且参加了莱比锡战役,最终为不当俘虏骑马冲进了埃尔斯特河,然后因战马没能托着他爬上对岸,反而把他压在了河中而死去。 他是拿破仑册封的最后一个帝国元帅,他真的对拿破仑就那么的忠心耿耿吗?不是,这只是因为波兰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拿破仑的身上。 此刻的欧洲大陆就像是积蓄已久的火山即将喷发,亚历山大一世虽然对东方和奥斯曼人忧心忡忡,但他真的没多余的精力注视高加索和里海了。尤其是东方的里海岸畔。他内心里有种忧虑,二百五十年前就被俄国人控制的阿斯特拉罕,这一回很有可能从他的手中丢失。那片土地很有可能再度回到游牧民族的手中。 阿斯特拉罕曾经是金帐汗国的秋季官邸,是自波斯和印度通往俄罗斯公国和欧洲途中的一个大商业中心。1558年,伊万四世的军队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阿斯特拉罕,将其纳入到莫斯科公国的版图。不久后,沙皇下令将城市搬迁到下游的对岸,为得是更便于对不断前来烦扰的邻国进行防御。在1582年到1589年间,在新址上建起了伏尔加下游首座用白石砌城的克里姆林宫。在古罗斯,带卫兵哨所的高城墙要塞都称为克里姆林宫。这座克里姆林有7座塔楼,其中的3座建有出入大门。就这样,阿斯特拉罕成了俄罗斯南方的前哨站。 虽然二百五十年过去了,俄罗斯还依旧没能彻底征服里海,他们往南的脚步被高加索山脉阻挡住了,向东的脚步刚刚要进入收获的季节,就被中国人彻底砍断了一条大腿。 而现在,亚历山大一世怀疑自己很可能连里海,甚至是伏尔加河都保留不住了。 亚历山大一世心如刀割,但他只能继续对里海选择了漠视,希望当年建造的那座石头的克里姆林宫能为俄罗斯阻挡住中国人的脚步。 根据英国人传过来的消息,拿破仑只调集的法国士兵就有三十万,之前他们估计的40万大军显然是个错误的数字,那至少是五十万大军。 亚历山大一世压力山大! 为了抵抗拿破仑,他已经向俄罗斯的西部地区聚集了二十五万人以上的军队,在战争来临之前,他有信心汇聚起三十万人的军队。可是偌大的俄罗斯在减少了三十万军队之后,他们在东方和高加索、黑海流域的军事力量就需要到极点了。 只是一个俄罗斯,亚历山大一世还有信心抵抗,但要再加上奥斯曼和中国人,亚历山大一世头发都要愁白了。 现在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英国人的军需军费援助,他们更需要能打仗的援兵。 亚历山大一世一直在派人联系贝尔纳多特,希望能实现与瑞典的和平,但贝尔纳多特虽然不愿意开罪了英国人,可他们显然也不愿意得罪法国人。 …… 西历1812年的四月了,一队队骑兵、一支支军队正在向着中亚汇集。 陈汉这一次出动的兵力也不是很多,总共就十万人。而七汗国出动的兵力也不是很多,也是十万人。只是他们需要时刻准备着出动第二批人。 十万七汗国军队大部分是骑兵,陈汉的十万大军里也有不少的骑兵,负责统帅联军的骑兵总指挥董威在三月里就踏着积雪来到了咸海西岸。 负责这支大军总指挥的是魏宝成,前线总指挥是陈威,沈世英依旧是总指挥。 陈鸣有点好使用老人了。这不是他不给新人出头的机会,而是他觉得老人靠谱。魏宝成、邓云、陈威、董威、潘昶、沈世英等等为首的少壮派,已经可以把‘少’字去掉了。这些年老人们纷纷退出军伍,不管是开国时还年轻的高平山、黄捷、陈启、陈永生,还是陈二宝、陈文赞、陈建白、陈洪涛、黄安、高靖辉、卢龙、石猛他们,全都退下来了。有的更是已经病逝好些年了,比如石猛。 陈鸣使唤魏宝成他们已经很顺手了。而且美洲的几次战争,他们打得都很不错。 到了五月,乌拉尔河流域。 巡哨的俄军和蒙古汗国的军队间已经爆发了一定的冲突。 对于杀回伏尔加河,土尔扈特汗国十分兴奋。他们当年逃离薪疆,远避准噶尔人,那去的地方就是伏尔加河,中俄战争的时候他们跳反出来,离开‘老家’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他们又要杀回来了。 渥巴锡是死了,他的儿子策凌那木扎勒一样很积极。 策伯克多尔济也死了,他的儿子凌德勒克一样善战。 其他的蒙古三汗国也很乐意打到里海的东岸,因为那里是金帐汗国的故地。而金帐汗国的存在又象征着蒙古帝国鼎盛时期的辉煌。 不管‘爷祖上也阔过’这种心理是不是一种自我期盼,反正蒙古人是很乐意如此的。 哈萨克人也很喜欢打俄国人,这样一来他们可以让自己治下的原南三汗国土着好好的看一下他们的威风。那曾经让南三汗国低头的俄罗斯帝国,现如今不也被他们踩在脚下吗? 甭管这场大战是不是由他们发起的,反正七汗国都很乐意对俄展开进攻。特别是俄罗斯倒霉的时候。 中国对于七汗国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就算俄罗斯没有欧洲方面的威胁,陈鸣要对俄开战,七汗国也只有顶上的份儿,现在,多好啊。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整军备武 阿尔汉格尔斯克是一座很靠北的俄罗斯沿海城市,这里距离北极圈非常的近。在1703年之前,它是俄罗斯唯一的一座出海口,一年里头有一半时间在封冻。所以,圣彼得堡的开埠让这座重要的海港城市飞快的没落了下来。 但是现在,这座临海城市正在散发着无尽的生机。 因为丹麦在波罗的海的骚扰——他们得到了法国人的支援,虽然无法在大海上战胜英国人的大舰队,可是骚扰英国人的商船和运输船队却是能做到的。英国人为了保证对俄罗斯的增援,在夏季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商船就会绕过斯堪的那维亚半岛,从北冰洋进入白海,后者像一个沉甸甸的哑铃,它的最南端直接深入俄罗斯的西北内陆。 阿尔汉格尔斯克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里的伐木业、畜牧业都迎来了新生,英国人需要这些木材,同时他们还需要俄罗斯的乳制品、肉质品和谷物粮食。 同时,这里的农奴也有了新的灾难——他们被要求服兵役。 阿尔汉格尔斯克所在的阿尔汉格尔斯克州是俄罗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地方,百多年前的辉煌早已成为了过去式,就像21世纪中国的开封,千年前属于东京汴梁的辉煌只能永远的被刻录在历史上。 而现在,繁荣让这里居民和政府的收入变得更高的同时,他们也必须为俄罗斯贡献更多的士兵。 在每年的八月或九月,一道沙皇颁布的征兵法令会被送到俄罗斯的地方官员那里,随后市民和官方代表会一起成立一个征兵委员会,并在征兵官的带领下展开征兵工作。通常征兵法令里会明确写有需要征收多少人,例如,一个500人的农奴区,需要征收1至8个人。 当然这也不是一定的,俄罗斯在打第六次俄土战争的时候,曾经在一年之中征了三次兵,相当于在一个500人的农奴区里征收了10~20个人,理由是国家正处在战争当中,征兵制度必须要作出改变。但这一改变就是好几年,而且这个征兵比例还在逐年提高。而今年的俄罗斯,也会一年中多出征兵的,这才四月,第一次征兵就已经展开了。 俄罗斯的征兵委员会根据人头税,和当地居民与农夫的人口数量来计划征兵工作。流浪汉,罪犯和仆人(被主人派遣)经常会被送去军队服役来作为惩罚,也有许多倒霉蛋会被支持征兵的父母硬拖去参军,而更多家庭则必须很为难的选择出一个成员来服役,通常这个被选择的人肯定是在家庭里最无足轻重的那个。另外,征兵委员会的工作也会很小心,因为俄罗斯还需要农奴们来付税以及耕种田地,所以轻易不会毁掉一个家庭。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家庭里有两名或更多的成年男性,那么这个家族会在这些人中选一个人出来应付兵役。而像西伯利亚这种人口稀少的地方,就能少征就少征,不会破坏当地的人口数量。 需要上交的税也可以用兵役来代替,同时兵役也可以通过贿赂来回避,而有钱的农夫,则会“买”一个比他穷的人来代替服役。这种行为在俄罗斯的很多省都有记录,价格稳定在了360~500卢布。 阿尔汉格尔斯克州的总人口只有十几万人,虽然面积很大,但人口稀少。这里在往年就像西伯利亚一样,被圣彼得堡忽略式的照顾着。可今年不行了,十几万人口呢,用用心还是能抽出两个团的力量的。俄罗斯现在必须尽一切可能征召足够多的士兵来。 不会让他们立刻走上战场,但也需要他们抓紧时间训练,作为俄罗斯的总预备队。谁让俄罗斯除了拿破仑这个危险的敌人外,还有奥斯曼和陈汉这个更大的敌人呢。 俄罗斯士兵的军饷非常低,英国人的龙虾兵至少是他们的十倍以上,但这让俄罗斯能够以极低的成本保持住极大地现役兵力。 俄罗斯的农奴和普通百姓也不是谁都支持沙皇的,每一次征兵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每个家庭都希望能自由选择一名‘无关轻重’的人去服兵役,但现实并不总尽人意。在亚速步兵团,50%的征召兵都是已经结婚了的,现在这个比例上升到了60%。能自由选择一个人来服兵役固然好,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参军,还要身高和年龄符合条件才行。七年战争结束后,俄罗斯的士兵最低身高标准为1米6,年龄则是在17~35岁之间。而第六次俄土战争结束后,最低年龄上升到了19岁;可现在俄罗斯的最低身高标准减少到了1米50,年龄在15~40岁之间都符合条件。 15岁,那还是个孩子。 所以在俄罗斯的一些大城市,一些人甚至在报纸上刊登“代替服役”的广告。比如“圣彼得堡公报”在1793年刊登了这样一条广告:“半卖半送,22岁成年男性,训练有素的女装裁缝,也可以代人服役。”倒卖代替者也屡见不鲜,商人们从地主手里买下农夫,再转卖给为服兵役而头疼的人。不过为了打压这种行为,商人一次只能购买一名农夫(不能是黑户),并且俄罗斯还规定:征兵法令发布后的三个月内不允许买卖任何奴隶或者农夫。 山脚下的一处牧场,原本的荒草沃野处已经立起一座屋舍粗陋的小镇,看起来跟任何拓荒新城没太大的区别,可这城镇外围着的一圈木栅栏,还有一队队来回巡游的士兵,显露出这座城镇的不同来。 这是俄罗斯的一个守备步兵营,是距离阿尔汉格尔斯克比较近的一处驻军,在这个军镇不远的地方,一座真正的小镇耸立在一条小河边,这里一共生活着七八百人。而整个阿尔汉格尔斯克市的管辖区内,也就只有三万人不到,四五千户家庭。 镇里一座屋舍外,一个穿着灰色大衣,戴着皮毡帽,蹬着长筒皮靴,看上去像是军人的男子,正操着严厉的口气,对一个倚在门边,低垂头颅的女子训话。 “莉莉娅,你是一个聪明人,谢尔盖符合征兵的规格,他的名字已经被写在了名单上。虽然你的父亲生病,哥哥也死了,大家都很同情你们家的遭遇。但这是上帝赐下的苦难,你不应该抱怨。” 征兵委员会是一个好差事,不仅可以拿到不少的卢布,更可以借着机会有仇报仇。 伊万诺夫一家与委员会的头头戈沃罗夫倒是没什么仇恨,可谁让伊万诺夫家里有一朵美丽的百合花呢。【莉莉娅在俄语中就是百合花的意思】 “那毕竟是戈沃罗夫长官。再多的不甘心你也只能屈服,不然等待你这个家庭的命运会是什么呢?”灰大衣继续说着。 “戈尔巴乔夫只是一个穷小子,跟着他有什么好日子?戈沃罗夫长官可是镇子里征兵官。你要是跟了他,很快你就能搬去阿尔汉格尔斯克,甚至有可能去到圣彼得堡。戈沃罗夫长官真的很爱你。” 灰大衣的话连唬带吓,莉莉娅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已然六神无主了。 灰大衣并没说什么狠话,指使他的戈沃罗夫更没让远处待着的打手直接抢人。因为戈沃罗夫相信,只凭着自己的威势就能让他的猎物屈服。 情郎再重要,能有她的亲弟弟重要吗?能有她的家人重要吗?再倔强的人也会在现实面前低头的。 谁让伊万诺夫一家遭了灾,猎鹿的时候碰到了野狼,他们俩这还是幸运的,虽然一个废了,另一个虽然残了。但总比葬身狼嘴里的人强吧? 几天时间后,整个小镇的骚动就平息了下来。六个人在征兵官戈沃罗夫的带领下离开了小镇。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剃掉额头上的头发和胡子,之后的六个月里,他们都必须保持这一形象。 新兵们在刚开始的时候只会发放每人一套新兵制服,内容包括:每人一件灰色或白色的士兵外套,长裤,军便帽,一条黑色围巾,一双上漆靴子,最后还有一个背包,用来放他们的私人物品。但要值得注意——这些制服并不是免费的,包括路上的开支,和每个士兵在前往报到途中会发放的1.5卢布,都来自于士兵所在村镇所交的税务。 这待遇可比之前时候好多了,原先的俄国新兵每人只有一套农夫长袖上衣、裤子和一双鞋,这些衣服他们要一直穿到发放正式制服为止。之后他们会被带上镣铐(防止他们逃跑),交给护卫护送八到十个人直到他们到达所在步兵组报到;在途中同一个班组的成员也会互相照顾(途中已经开始训练)。 但随着新式步枪的普及,俄军也开始改善新兵的待遇了。 或许圣彼得堡认为,珍贵的枪支应该有更’高贵’的士兵来拥有。 六个新兵在几百人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出了镇子,和护卫兵一起,向西面的阿尔汉格尔斯克行去。 送行的人群中一片呜咽之声,多少人眼角发红,一片片唿喊自己亲人的名字。谁都知道俄罗斯就要打仗了,而且是打打仗,这一去极可能就是永别…… 又是十天的时间。 超过两千新兵汇聚到了阿尔汉格尔斯克。 如此的一幕在俄罗斯的很多地方还在频频上演中。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猥琐而又强大的中国小偷! 古里耶夫要塞正东方百十里的地方,一条叫做杜金卡的小河边。一场俄国骑兵巡防队与陈汉步兵巡逻队的遭遇战正在进行着。 两边的人数都不多。俄军有一二百骑,中国军队则是一个加强队。 狂放的俄国骑兵从河东右侧的山丘上冒出来,距离超过了三里地,他们高喊着“乌拉’,对着河畔的中国步兵就席卷而去。 后者立刻改变了队形,前列的士兵全都端起了手中的步枪,后头的士兵也火速架起了火箭弹。当俄国的骑兵部队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湮没了撤退不及,无奈据守一个山丘顶端以待后援的一个班的前哨人马后,继续向着陈汉巡逻队的大部队冲来的时候,国防军的火箭弹和枪子也向着唿啸而来的俄国骑兵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枪声响起,火箭弹爆鸣,手榴弹炸响。人的惨叫和马的哀鸣,伴随着密集的枪声、爆炸声回荡在天空…… 这不是中俄双边仅有的一战,这样的小规模战斗之前还有很多,之后也一样会有很多。 陈汉在战斗和牺牲当中迅速产生变革,营一级的部队出行必带着马车,马车上安放着六管、九管火箭炮和小型臼炮,安放着一箱箱的弹药。 占据着前线骑兵力量上的优势的俄军骑兵也分外猖狂,他们依靠着自己强大的机动性,在中方边境线和后方之间广大的空地上来回驰骋。要不是大批的牧民已经被从乌拉尔河东岸迁移到了别处,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遇难遭劫呢。 就如总参部推演的三号方案一样,俄军以这种法子来做开局,因为他们相信在拿破仑正式进攻俄国之前,中国是不会先跟俄罗斯大打出手的。 中俄之间虽然矛盾重重,存在着剧烈的利益冲突,上一次的中俄战争对于俄罗斯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耻辱。可是中俄之间没有短期内就开战的理由。 中国之所以大批量的在狙击部队,汇聚作战物质,这完全是出于欧洲的法俄危机。拿破仑对俄罗斯开战是中俄再战的前提。 所以,俄罗斯放心大胆的与中国高摩擦,侦查中国在停火线以东地区的军事布置,他们的骑兵,他们的哥萨克,那正是搞侦查的好手。 同时小规模的骑兵出击中配合着千人级别的骑兵群,对着中国的运输部队展开偷袭,也能起到阻断前线运输补给的作用。当然,这也更可以对俄罗斯自己地盘里的军事布置起到保护作用。 陈汉前线的部队就不止一次向后头打报告,要求大批骑兵的入驻。但陈威和魏宝成考虑到前线补给的困难,以及中俄正式开战的不确定性,他们是不会让耗费重大的骑兵部队先一步进入前线的。 要知道,就南京的估算,拿破仑要想对俄军发起进攻,那至少也要等到六月中,确切的消息传到中国也需要不短的时间。苏伊士运河的开通让东西之间的交流大大的缩短了距离,可距离再缩短也三个月啊。战斗开始的时间预计会是冬季,而冬季又不可能大规模的动兵,真正开打都是明年了。魏宝成和陈威作为总指挥和前线指挥,他们脑子瘸了才会让消耗巨大的骑兵部队现在就进前线。 之前活动在乌拉尔河东岸的游牧民可都被劝到了咸海西部了,几百里地的无人区,前线集结太多的部队的话会拖累补给线的。 不过,同样是战争一方的俄军,这个时候也不好受。 陈汉的巡查部队、运输部队,侦察兵放的很远,侦察兵的素质也很高。俄军的骑兵很难近到中国部队的周遭打突击。而且这些部队现在的编制越来越大,配置的火箭弹、火箭炮也越来越多,这可都是血的教训啊。 若是人数相差不多的时候,俄军骑兵往往很难击破陈汉的抗拒,就是依靠着人多势众堆死了被伏击的陈汉,也会付出深重的代价。俄军的人力资源可不能同中国相比,就算他们的灰色牲口的单位价格很低,那也不是这么个消耗法。 陈汉军队有着比较丰厚的待遇和烈士抚恤。或是说伤残都没有战死更划算。士兵作战意志坚定,很难抓到俘虏。一次‘胜利’的伏击战,往往也会让俄军骑兵得不偿失。 还有,俄军现在的骑兵中很有一些是中亚骑兵组成的,可不是纯粹的哥萨克骑兵或俄军骑兵。这些人在乌拉尔河东部的大批牧民迁移以后,没有了屠、戮欺凌的快感,没有了实质性的收获,作战激情大大的降低。别以为他们来自中亚就对中国恨之入骨了,这些中亚骑兵固然很反感中国,可他们绝对不愿意付出性命为代价的来怼中国。现在每次遭遇战都是要伤亡惨重,还没的好处捞,就更让中亚骑兵提不起战斗的精神了。 这些人的表现是有传染力的,在俄军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俄军骑兵部队的作战效率正在慢慢的下降!甚至还影响到了俄军的步兵部队。 “我们必须在第五、第七两个骑兵师的作战效率下降到危险线之前,尽可能的搞清楚中国人的那些防线和阵地。”梅洛亚尔斯基对着面前的几位陆军将军大声的咆哮着。 他讨厌这种预料之外的情况。 在坚定了与中国人搞摩擦的决心之前,俄军不是没有想过行动受挫,骑兵损失过大,以至于士气下降的后果。可是现在的两个骑兵师士气下降的也太快了一点,损失也太大了一点。现在一股低靡之气正迅速的在军队内蔓延,连步兵都大受影响了。 梅洛亚尔斯基是俄军的陆军上将,他很清楚现在俄罗斯的状况,他所在的东线——圣彼得堡根本就没指望他手下的这点军队就能抵挡的住中国人的大军,他的任务只是要把战事僵持到冬季。 俄罗斯寒冷的冬季是他们最大最强的盟友。 拿破仑劳师远征俄罗斯,只凭军队的战斗力,俄罗斯的确不见得是拿破仑的对手,但俄罗斯也有自己的优势——俄罗斯有深远无比的腹地——对比欧洲其他国家,只要且战且退,拉长拿破仑的补给线,等到冬季来临的时候,俄罗斯未尝就没有击败拿破仑的契机。 所以他在东线必须支撑到冬天,或许等到来临春暖花开的时候,俄罗斯在西线的主力军团就已经可以转回到东线了呢。 所以,眼下的战斗他必须胜利! 不然,鲁缅采夫和波将金一度在圣彼得堡遭受的羞辱,就会原样的落到梅洛亚尔斯基的头上。作为俄军的宿将,作为俄罗斯帝国的传统豪门出身的大贵族,梅洛亚尔斯基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我命令,五天后,对乌尔达兵站发起猛攻。伊尔河【乌拉尔河东岸的一条支流】一线,要严密监视。”梅洛亚尔斯基的目光犀利的看着波克罗夫和基里连科两名陆军少将。监视者的任务交由他们俩个中的一个来完成。这可不是梅洛亚尔斯基歧视他们。与陈汉国防军对峙了这么长时间,俄国人早就明白,监视陈汉军队并不比进攻战来的轻松。 “安德烈将军。” “战争即将走入关键时刻,哥萨克应当在战斗中表现的更突出一些,他们要鼓舞起斗志,振奋起精神来,带领中亚的那群人,完成对中国河东岸各兵站的袭扰和切割。” “我相信你能够完成!” “是的,阁下。我能够完成任务!哥萨克对战斗的热情和坚定,就像我对陛下和帝国的忠诚一样。”自觉不能继续这么下去的梅洛亚尔斯基,拉开了一场血战的大序幕。而此时的陈汉国防军,对此还一无所知。 对俄战争的总指挥、前线指挥官、总参谋和骑兵总指挥态度全都一致,不可能派出大部队奔赴乌拉尔河东岸的。而且他们也认为俄罗斯的西线面临着拿破仑的巨大威胁,他们也顶多看着陈汉聚集兵力,调集物资,高一些小规模的摩擦,不可能玩大的。 那拔掉陈汉兵站的举动更是不可能有,因为这样的举动完全就像是在对陈汉宣战。 陈汉现在就是后世的大老美,高高的飞在天上,他不立马找俄国人的麻烦已经是圣彼得堡的幸运了,哪里会想得到俄国人敢反过来主动破格。 在后世的历史书上,1812年夏秋季的中俄战争冲突被誉为一场‘不是战争的战争’。 因为中俄还没有正式开战,可中俄之间的战斗级别却在这个时期里不停地升级。其规模最大的时候,双方的战场参与总兵力都接近万人了。 “进攻,进攻!你们的使命只有进攻。赢下这场战争,不惜伤亡,不惜代价的进攻!” 俄军的进攻准时开始了。上千的俄军步兵在同等数量的骑兵护卫下,乘坐着马车在深夜里赶到了陈汉乌尔达兵站的外围,然后在黎明时候猛烈的扑向了兵站。 安德烈觉得他一定能成功。这次的战斗,动用兵力虽只有四五千步骑,但却是四个将军亲自带兵。他的耳朵里,他的脑海里,回荡的全是战斗开始前德尼索夫少校的吼叫。 这是一次没有任何怜惜和和缓,只有强硬、生冷和无情的要求——进攻再进攻的战斗!是一场准备用无数条生命来赢得胜利的战争。 处在劣势的俄军自己主动挑起了更高规格的战斗,安德烈并不觉得梅洛亚尔斯基是在冒险,因为这些年里中国人都太老实了,除了不停的在加强西海城外,他们并没有主动挑起与俄罗斯的摩擦。所有很多人都相信,要不是拿破仑准备进攻俄国,中国人是不会同俄罗斯爆发战争的。 他们用更小的力气可以在美洲收获远比对俄战争更高的利益,说起这个,全俄罗斯都在羡慕嫉妒恨。西班牙辛辛苦苦三百多年的成果被中国人在二三十年里窃取了一大半了。 中国人就是一个猥琐而又强大无比的小偷!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没有宣战的战争 乌尔达兵站建立在一个小湖泊边,占地只有二十亩不到,可这里却驻扎了国防军整整一个步兵营。 整体建筑都是一水儿的钢筋水泥,从主体营地,到外围的碉堡和战壕,俨然就是一个小型要塞。五百来国防军也包括了步兵、骑兵、炮兵和气球队等多个兵种。 虽然深夜的时候,乌尔达兵站的国防军全部都缩进了牢固的兵站中,但夜晚自有士兵执勤。俄国人来的虽然很突然,也的确打了国防军一个措手不及,但就在普里马科夫觉得这一次能够一举断掉这座兵站的时候,他们遭遇到了一种新式的武器的阻挡。 ——地雷。 地雷的触发模式同锚雷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将碰撞该做了从上而下的压力。 乌尔达兵站外围掩埋了数百颗地雷,虽然不可能全部爆炸,但只要有一半的几率被触动,那就给俄国人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偷袭战打的就是一个速度。 俄军的前进速度被地雷给耽搁了,丢失了自己最重要的‘武器’后,兵力只两倍于国防军的俄军,经过了大半夜的艰苦奋战后,也只是抢夺下了兵站最外围的几道战壕。当然两个堡垒也被俄军打破了。 但到了天亮之后,俄军还是无奈的撤退了。 他们不能再留了。夜间拿不下来,白天里强攻的伤亡只会更大,而且中国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乌尔达兵站被围攻,而无动于衷的。 火箭弹的威力比起二十年前已经小了很多,这些年里,钢筋混凝土工事成为了各国军事要塞的标配,可火箭弹对于进攻部队的威胁依旧是致命的。 对于向要塞发起进攻的士兵来说,白天比夜晚危险了十倍。 别看乌尔达兵站只是一个超级小的要塞,但在俄军远程火力不足——大炮——的情况下,白天里根本没有拿下它的可能。因为俄军只有一千步兵。 德尼索夫不知道他会不会死,他现在浑身上下都难以动弹分毫,甚至连脖子都崴的生疼,这让他现在只能扭着脖子躺在担架上。 德尼索夫亲自带队在昨天晚上对着乌尔达兵站发起进攻,在被中国人发现之后,他举着雪亮的军刀,高喊着‘乌拉’,带着身边的三四百士兵猛冲向前,在越过一条战壕的时候他被一颗火箭弹炸晕了过去。 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副担架上,两个俄军士兵抬着担架就像在玩把戏一样,德尼索夫旋即就干净利索的混过去了。等到他再一次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在一辆马车上。鼻子里是浓重的血腥气和臭气,他的旁边是抱着火枪在打盹儿的两个士兵。 德尼索夫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么的重,他现在浑身都疼得要死,不能动弹,骨骼一定是断了的。可是让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唿吸很困难,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这让他生出了很不好的感觉。 “扎巴罗夫,伊格纳舍维奇呢?” 谢尔盖·伊格纳舍维奇是德尼索夫的副官,之前德尼索夫亲自带部队进攻的时候,伊格纳舍维奇就跟在他的身边。 而扎巴罗夫,那是身边的两个士兵中的一个,是他之前的警卫员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因为他感着自己正在死去,并且已经死了一半了。因为恍惚中的德尼索夫有过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一闭眼睛,他的意识就能离开了自己额躯体。这是死亡的征兆! 虽然勇敢的德尼索夫不惧怕死亡,他只是感觉着遗憾,他看不到伟大的俄罗斯赢得卫国战争胜利的日子了。但那种意思离体的虚幻感也让他坚信‘灵魂’的存在,这让他在这一刻无比坚信仁慈的主的存在。他认为自己死了会进入天堂,因为他是上帝忠实的信徒,他会在美丽的天堂享受安乐祥和的日子。 那会比他还活着的时候幸福的多。因为那是主的福地。 所以躯体上的疼痛还不能完全抹杀德尼索夫的神志,他不着急不慌张地等待他要面临的时限。那威严的永恒的未知的遥远的主宰,他在自己逝去的生命最后的阶段不断的触摸到他的存在! 德尼索夫曾经害怕过死亡,战场上他也受过重伤,那是俄罗斯、奥地利联军与法军展开的着名的三皇会战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一个炮车轮子打的他卧床了四个多月。那是他从军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颗,但幸运的德尼索夫挣脱了死神的怀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德尼索夫已经‘看到’到了死亡。 …… 乌尔达兵站的战斗结束了,可整个中俄摩擦的升级、扩大,战斗还在继续。两边的军人都不会因为自身的伤亡而退缩。 圆岛,也就是原来的秋列尼群岛的主岛,只是改过之后的汉名。因为这个岛屿很接近圆形。 秋列尼群岛位于里海北部曼格什拉克湾入口处,后者是陈汉建设里海水师的重要基地。 曼格什拉克湾的地势固然没有更北方的布扎齐湾更具有地理优势,因为布扎齐湾的宽度更窄,这也就更有利于国防军的岸上炮兵掩护水湾,可是布扎齐湾的出口太狭窄了。陈汉方面经过深思熟虑,最终把造船厂的地址放到了曼格什拉克湾。 而圆岛和距离圆岛不远的柳叶岛,就成为了拱护曼格什拉克湾内造船厂的重要防御点。 只要这两个岛屿不失,俄军的里海舰队是进不了曼格什拉克湾的。 现在,乌拉尔河流域的陆地争斗愈发的激烈,里海水面上的争斗也逐渐升级。 俄军这些年重点经营的里海海军,几次想要与陈汉的里海水师展开大战,陈汉选择了后退。因为里海水师并不是陈汉的重点经营点,现在比较双边实力,还是俄军的水师力量更胜一筹。 毕竟里海的得失与俄罗斯的利害关系跟与中国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 吐尼亚孜抱着脑袋在壕沟里面蹲着,满头满脸都被硝烟熏成了黑色。挨火箭猛怼的时间真是能用度秒如年来形容,短短十分钟都不到的轰炸,在这些蹲坑挨炸的守岛官兵们看来,却好似过了半辈子一样长。 火箭并不是火箭弹,这是西方人搞出来的一种变种,有参考印度人的火箭模式,长长的细弹筒后头加了一个几米长的平衡杆,杀伤力和精准度减弱了很多,可射程也增强了很多。 它的发明者是英国人威廉·康格里夫。在印度的迈索尔战争中,英国人在印度人的火箭下吃了不少的亏,印度火箭于是引起了在兵工厂皇家实验室工作的炮兵上校威廉·康格里夫的极大兴趣,他认为火箭是加强版的火箭弹,是对抗拿破仑最好的武器——当时正值拿破仑试图登陆英国本土时期,由于英国陆军兵力不足,需要在海上消灭敌军,可大海茫茫,皇家海军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英国急需能够有效攻击法国登陆船的武器。于是康格里夫就着手对其进行改造。经过几年的探索,康格里夫于1805年采用新型火药制造出了一种实用的火箭,重15千克,箭长1.1米,直径0.1米,并且装上了一根4.6米长的平衡杆,射程可达2000米开外,并且有持续升级改造的潜力。 这种武器现在最远能打到六华里开外,比六角炮都远! 不过俄国人的轰击一停,这些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动也不动的陈汉官兵就立即恢复了战斗的姿态。一个个起身上到各自的射击位置。 作为一名中士军官,吐尼亚孜跳起来后就拎着军刀,从堑壕的这头走到那一头,一路上嘴巴还在大声嚷嚷着:“准备战斗!都给我起来。准备战斗!”看到谁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脚就踹了过去,嘴里还会骂上一句该死。 作为一名基层军官,太文雅了是压不住底下的大头兵的。并不是说文雅不行,而是说,对于普遍的大头兵来说,粗俗一点更能拉近军官与士兵的关系。 吐尼亚孜呸呸的吐了几口吐沫,满嘴都是硝烟味儿。举着望远镜朝对面看。 里海的海面上,至少二十艘俄国人的小型军舰三五集群的停泊在圆岛当面,至于后头是不是还有俄国人的军舰,那就是他看不到的了。一开始硝烟太重,什么都看不清。但待到北风吹散了硝烟,吐尼亚孜看清了对面的阵势,人大大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这比最初发射火箭轰击圆岛的俄军战船还多出了六七艘。 俄国人这次进攻绝对是下血本了。 等到这些小船放下了更小的舢板船的时候,里海水面上,满载着俄军士兵的舢板船更可以用满天星星来形容。 不过每个舢板船之间至少间隔着十几米,俄军二十艘战船放下了七八十艘舢板船,每艘舢板船上少的有五六人,多的能有一个班。这七八十艘舢板船至少是一个营。 俄军的战斗欲望很强烈,吐尼亚孜可以从望远镜里轻松的看到那些举着军刀的俄国尉级军官。虽然绝大部分是少尉和中尉,上尉、大尉几乎没有。俄军士兵也一杆杆步枪上好了刺刀,离得老远就像岸上开枪射击。反而是陆地上更加安稳的守军始终不发一枪一弹。 吐尼亚孜在俄国人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收到了上头命令。“不要开火!不要开火!放近了再打!100米内射击也不晚!” 从圆岛的水岸边下船,还要趟过一片三十米长的淤泥地,这才能上岸。 身为一个老兵,吐尼亚孜是清楚士兵的心理的。说不怕死都是在逞强!真打起来,就没有不怕死的。对死亡的害怕会让他们一心把敌人阻挡在尽可能远的地方。所以,上头若是没有命令,他们就会在尽可能远的地方开火,而这样的射击自然会造成精确度的下降。 这种思想若是在军中泛滥了,发酵了,而又没得到上头的重视及时清除和管理。那就有可能演变成——军队惧怕与敌人近距离接战,最后变成惧怕与敌人的白刃肉搏。 陈汉的军队一直很重视白刃肉搏的,刺杀训练是日常作训中的重点,现在一个个士兵都能压住自己的紧张神经,让俄军的舢板船一点点靠近。 虽然俄军的舢板船在靠近了之后就会发射出火箭弹,会给岸上的守军造成一定的影响,可是舢板船真的太小了,很不好打。而且对于圆岛上的守军来说,他们也必须把俄国人放到近处了,才好动手。 “嗖嗖嗖……” 里海水面上的俄军战船又发射起了火箭,这种被英国人第一个搞出来的发射类武器,准头太差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华夏同盟会议——可怕的野心 南京的陈鸣头疼了。 他接到了大西北中俄摩擦升级,从之前的二三百人冲突,直线升级到团一级的‘大战’,而且俄国人半点不惧怕的先打起了陈汉兵站的主意…… 陈鸣也料想不到俄罗斯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但事实已经如此,魏宝成递来的折子上只有一个问题:要不要正式开打? 陈鸣必须认真的考虑这一问题,虽然他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好考虑的——陈鸣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 1812中俄之战,这是他在捡法国人的洋落,可不是要自己正面硬钢俄国的。 这场战争中,他要抱的是拿破仑的大腿,而不是伸出大腿来给拿破仑抱的。 陈鸣不希望看到拿破仑倒台,但他更不愿意看到拿破仑征服了俄国。一统欧陆后,来跟中国较劲。 于是,中国选择了沉默。 这一决定从陈鸣现在的地位上看是很跌份的。他都是东方统治者,世界霸主的地位了,竟然对危难重重中的俄国人退让三舍,这不是跌份是什么呢? 可陈鸣认下了这份‘耻辱’。谁让这么做对于中国都有好处呢? 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陈鸣觉得丢点脸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好面子不假,做了几十年的中国皇帝了,陈鸣要是还不要面子就有病了。可是在面子和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他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魏宝成收到陈鸣回复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六月。 陈汉与俄罗斯的‘军事摩擦’,规模已然超过了团级【千人】,向着两千人乃至更多迈进。 陈鸣的意见让魏宝成酝酿的反击战落了空,陈汉境内施行了消息管制,西北的‘军事摩擦’很少有消息被刊登在大小报纸上。 现在整个中国的大中小型报社,更多的是把目光投向燕京正在举行的首届华夏同盟会议上。 这是一个庞大的会议,汇集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虽然内中很多都是陈汉藩国,即将被分封南美的王公勋贵们也列席旁听,而除此之外参加会议的还有日本、暹罗、廓尔喀、锡克、金边、万象、琅勃拉邦、不丹、拉达克和中亚七汗国。 整个会议在去年时候就被提上了日程,可以说这是王琦在登上内阁首辅大臣的宝座之后酝酿的第一个政治大事件。 这也的确很有意义。 陈汉这些年中的势力虽然在不断的扩大中,可陈鸣一直没有正式的召集过大伙,也就是蒙古四汗国的汗王都同陈鸣见过面,其他的主儿,很多都只看过陈鸣的画像。 会议地点被陈鸣放到了燕京,放到了圆明园。 陈鸣入住九洲清晏殿,而不是他之前很喜欢的蓬岛瑶台。 九洲清晏殿的名字很吉祥么,其名寓意着九洲大地河清海晏,天下升平,江山永固。当初有人曾经提议把圆明园四十景的名字全都换掉,陈鸣没答应。再换掉也不能掩盖这座规模壮丽的黄家园里是满清建的事实。这种有点掩耳盗铃味道的举动陈鸣才不做呢。 夏日高炙,这个时候把会议地点放到圆明园是一个很不错的享受。 整个圆明园都住满了人,各国首脑和他们的随行,陈汉勋贵们和他们的随行,林林总总的加到一块有几千人之多。 陈鸣不喜欢搞故弄玄虚,他在最初的时候放任底下人肆意的在园子中游玩逛游,甚至还去到别处的皇家园林里玩赏个痛快。到了七月初一,就正式的召集所有人开启了这第一次大同盟会议了。 大殿中的所有人在行礼后都肃立如松,鸦雀无音。 陈鸣环目一扫,不是看人人恭谨,而是看他们头顶的气柱,效果让他很满意。“诸位都坐吧。” 哗啦啦一阵桌椅碰撞声后,大殿中又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气凝神,静静的等着陈鸣这位大皇帝发话。虽然之前的时候,今日在场众人都在‘游玩’,但在‘游玩’之中也免不了‘偶遇’一二,彼此把酒言欢的同时可也交流了不少彼此意见。 但陈汉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们是都不清楚的,王琦的嘴巴很紧密,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咨问他。 陈鸣也没有吊众人的胃口,开门见山就道:“朕今天召集诸公,一是要大家见见面,好让大伙儿有一个沟通交流的平台。你们彼此交换交换意见,可能现在你们还做不成交易,但什么事儿都要向前看,现在不成,二十年、三十年后呢?朕看不到那一天,但朕的太子能看到,你们在做的人等也有不少人能等到那一天。所以啊,今后的同盟大会会五年召开一次,如果没有不可阻挡的因素,事情就这么的定了。”这一块定下来的还有‘华夏同盟’这个以陈汉为主宰的大联盟的成立。 “而这第二,就是朕要和你们商量几件事儿。”陈鸣的话音很平淡,但底下的所有人却都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这些人都知道,这‘第二’才是陈汉的中心所图。 这些人在来到中国,来到北京之前就明白——被华夏同盟是逃不过去的事情,而且很多小国还欣喜于这一同盟。比如被暹罗和北圻、南圻、安南三省夹在中间的金边、万象和琅勃拉邦。 这三个小国家早年就担惊受怕的,老怕被暹罗和安南给吞并,他们自然也怕被中国给吞并。陈汉可是搞死了南亚三霸中的两霸的——缅甸和安南的,金边这三个小国家自然胆颤心惊。所以他们的君主在接到这个同盟大会的邀请函时不知道有多么的高兴。 “第一是,华夏诸盟国在国防军事上面的义务和权益。” “国无防不立,兵者乃国家存亡之道。西人在过去的二三百年中,屡屡欺压我东方诸国,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坚船利炮,靠的是他们的士兵。那么,我东方诸国想要主宰这个世界,就也必须要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陆军和海军。” 到会的所有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藩国的王位说白了就是建立在陈汉的武力上面的,要是陈汉同西班牙的战争失败了,他们又哪来的地盘呢? 而廓尔喀、锡克、暹罗等国也很清楚这一点,那印度地区,先是法国人,再是英国人,后世中国人,靠的不都是强大无匹的武力吗?而暹罗国虽然没有遭到洋人的侵略,可是他们距离马来半岛近在咫尺,距离马六甲近在咫尺,当然明白西洋人在哪里做下了多大的‘事业’。而这一切全靠武力。 陈鸣继续说道:“这第二件要说的,就是我们诸国间的经济市场。经济之事关系财政。咱们各国间贫富不均,对于资金的需求和运用也各有不同。有些国家经济富庶,资金充裕,比如陈汉和暹罗。有些国家则处在草创初建之中,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比如北美诸国。更有些国家明明拥有大量的自然资源,却因为生产方式的落后而百业萧条,急需投资以促进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金边、万象、中亚七汗国,皆是如此。因此,朕以为必须建立一个统一的大经济市场,取消各国间的关税,建立起一个绝对的自由贸易区,以方便各国往来贸易,互通有无,发展经济民生。” “同样,为了让各国更好的交流,在大家在工商业上取得更好的发展,朕以为,大自由贸易区中施行同一种货币结算,更为适宜,更能加强不同国家间的贸易往来。” 这就是陈鸣的第二个打算。在陈汉的地盘内,建立起一个广大的自由贸易区,同时用陈汉的华元取代各国的原有货币。比如日本的日元,暹罗的金铢,廓尔喀的卢比,等等。 “让财富自由的流动起来,摧毁那用丑陋的关税壁垒建立起的城堡!” “陈汉会竭尽全力的帮助各盟国进行工业改革,大力推动大家的生产力,促进各国经济的繁荣……,帮助各国早日实现共同富裕,远离贫困和饥饿。” 陈鸣一番话讲完,现场响起了激烈的掌声,就连旁听的英国、奥斯曼、法国【中法外交关系在拿破仑进攻西班牙的时候就正式恢复了】等国使节也在讪讪的鼓掌附和,但是这些人却是在以浓烈得有如实质的目光注视着陈鸣,似乎想在他脸上刻下‘无耻’二个字。 取消关税的大自由贸易区和华夏同盟统一货币!? 你中国的丝绸棉布茶叶,钢铁机械水泥,盐糖药品香烟,在遥远的欧洲都深深的冲击着各国的相关产业,这还是在西方国家都维持着高额关税的情况下,在某些国家还坚决查禁中国商品的背景下办到的。而在东方,在中国人自己的地盘里,真要是实现自由贸易化,今天在场的这些个国家的金库都要被你们中国搬空吧? 至于要什么共同富裕,恐怕也是你中国统治了整个世界后实现的富裕…… 英国、法国和奥斯曼记过的使臣相互对视者,不管他们的国家间是不是敌对,这一刻他们却都彼此间觉得,陈汉的真的够无耻的。他们在某个问题上第一次取得了高度统一。 但是他们在钦佩中国的皇帝可以冠冕堂皇厚颜无耻的将这件事摆放在明面上的时候,也深深的震撼于中国的可怕野心。这真的是无敌了!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为世界指明方向—— 陈鸣的这一番开场白让旁听的英法、奥斯曼使臣震惊,让待在大殿里的各国家报社记者们震撼。 老天爷,一个自由贸易区和一个统一货币,这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后者从后世的‘欧元’就可以看出一番来,在原时空,欧元被誉为自罗马帝国以来欧洲货币改革最为重大的结果。欧元不仅仅使欧洲单一市场得以完善,欧元区国家间自由贸易更加方便,而且更是欧盟一体化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陈汉现在搞出来这个统一货币,那也是如此。这项政策只要能扎扎实实的实施下来,那必然可以让整个华夏同盟变得更加紧密和强大。 想象一下这么一个‘经济体’的力量吧,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的货币统一,这消息要是传到欧洲了,能让欧洲人震撼死。同时,这也会是一盏明亮的指路灯,给日后的欧洲霸主指引着方向和努力的目标。 而前者——大自由贸易区的意义更大,这完全是把陈汉的势力范围化作自家地盘的行动。外人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这个大贸易自由区建立起来后陈汉的好处有多么巨大。 这完全可以用半个世界来形容! 有了这个巨大的市场做基础,陈汉的霸业简直牢固不可动摇。 前世的兔子也在搞什么自由贸易区,但那时候的兔子与现在的陈汉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原时空的兔子是以一个游戏的参与者身份进局的,兔子并不是这个游戏规则的参与者,他只是参与者。而现在的陈汉却是整个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是这个游戏唯一的主宰。 陈汉搞大贸易自由区,唯一的想法就是在圈定自己的基本盘。从今往后,今日这场大会的所有参与国,那都是陈汉的基本盘。这可不是啥势力范围! 现在的陈汉就有点相似当初的周天子,日本、暹罗、七汗国等等,就是他分封出去的诸侯。 当周天子大权在握的时候,天下诸侯是俯首帖耳的。 陈鸣不去想东周,不去想债台高筑的周天子,自身没落的时候,再辉煌的霸业也成为了过去。没必要现在去想这个。 在场的各国国王脸上都一片欢喜,可事实上却也并不是没有酸水和苦涩泛出来。可是没办法啊,形势比人强。要是不答应陈汉的条件,谁敢保证国防军的枪炮不落到他们的头上来?何况人家也算够意思。对各国都签署了不少援建工程,如果日后一一给落实了,他们的小国家绝对会有不小的发展。 这样一想,如此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一场买卖而已么。自己并不是光有付出,没有回报。只是回报的晚了一点点,同时也廉价了一点点。 但是陈汉也保护了他们的国家安全,并且承认各国的司法主权完整。也就是在名义上讲,日后的华人和国人到了哪一国,就要尊重哪一国的法律规定。也就是在今天,七月一日,盟约正式签署之后,陈汉在各国的联合法庭,就都正式关门了。 英法奥斯曼的使臣并不清楚内中的真情,但是用脚后跟想,他们也能知道——中国肯定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来拉拢这些国家。 而陈汉的宗亲藩王们的脸上就更泛起了激动的表情,他们是陈汉绝对的嫡系,老大自然是越厉害约好了。陈鸣这两招,一手握枪杆子,一手拿钱袋子,那都是立国的基础。 以水师为例,环太平洋地区,陈汉的水师是毋庸置疑的霸主。日本、暹罗、金边和美洲各国,与陈汉主力舰的吨位比全部都在一成以下。 嗯,日本是一成,暹罗和金边都是0.5。 除了水师还有陆军。 华夏同盟那么大的版图,如此辽阔的土地,又要和整个白人世界对抗。陈汉需要保持多少陆军?日本等国又需要保留多少陆军呢? 最后的定额是,陈汉一百三十万,日本十万、廓尔喀和暹罗五万,中亚七汗国二十万,北美各藩国一万到两万…… 真正的功夫全部都在城外做好了,别看陈鸣现在嘴皮子碰一碰,说的那么轻松,似乎他真的就一言九鼎,决断一切。可实际上呢?在场外,外交部已经付出太多太多的代价了。 不过这也是建立在陈汉强大无比的国力上。 再有,这个时代的日本、暹罗等国也不是后世的小鬼子,控制他们的军队数量是挺有耻辱感的,但也不是哪个国家都一门心思的扩大自己的武装。 这养兵可是一个很费财力的事情。以日本为例,一个士兵连军饷带一年中的衣食耗费,1000华元并没有多高。这还不算骑兵、炮兵的耗费,只说是最坚定的步兵,十万个步兵就是10000万华元。但一支军队又怎么可能全是步兵呢,更不可能全部是士兵,那还有骑兵、炮兵、火箭兵、工兵和辎重兵,还有一级一级规格严密的军官,且日本还有一支力量不小的水师,整个日本的军队建设,年耗军费两个亿也打不住。 所以,这个规格已经不低了。日本虽然尊严上觉得有点受辱,但这就像‘援建’一样,日本人在得知会收到陈汉给的两艘三级主力舰之后,立刻就把这那点‘侮辱’感甩到九霄云天外了。 陈汉的水陆军总兵力将达到150万人,在眼下这个时代里,如此兵力已经是超级霸主了。反正盟约里规定的只有现役兵力,而没有规定预备役。 相对来说风气较为文弱一些的琅勃拉邦、万象和金边等国,对于陈鸣的这些要求还是很欣喜的。他们甚至都愿意解除自己国家的武装,反正他们周边已经没有敌对国家了,抱稳了中国的大腿后,暹罗国也不可能再侵略他们,那么他们还维持常备军干嘛? 倒不如多增加一些武装警察。 只可惜这样的请求根本没有被陈鸣所答应。 今后陈汉与西方各国的争斗,他还需要充分调集自己手下的附庸国兵力呢。就像现在极可能已经在进行中的俄法之战,拿破仑如果不是充分调动了他的附庸势力,他又怎么可能拉起一支六十万的大军呢? 中国的军费不需要这些国家来分摊,可中国也不可能彻彻底底的保护住对方。虽然不少国家都是在中国的‘腹心’,就比如刚才说的金边、万象。 东西大战,欧洲人如果真的达到了金边、万象,这已经意味着陈汉失败了。南洋地区是陈汉绝对的势力范围,就像老美的夏威夷,是不允许有半点闪失的。 到时候,陈鸣是不会让中国一个国家死顶的。 所有的盟国都要有军队,只是侧重点不一样。日本这样的国家,陈鸣就把它往军事‘小强’上去塑造,而美洲的各藩国,便相应的裁减了不少的军队。 而且内陆国家要相应的分担一些沿海、前线国家的军费负担。 因为它们自己是安全的,是完全被盟国保护着的。前者需要直面敌人,他们有义务保持住一支数量有限的精锐陆军,走精兵路线,一旦前线国家发生战争,他们的陆军就必须要立即增援!但后方的国家在享受这种安全保护的同时,也必须要根据各自的经济发展情况,分担一部分前线国家的军费开支。这叫交保护费! 詹姆斯·科沃尔走下了马车,头顶直射的阳光让他感到眼前花白,一阵眩晕。还好,他身边的侍从紧紧地扶住了他。 作为大英帝国第八任驻中国大使,詹姆斯·科沃尔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将陈鸣看的很高了。对方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玩造反,推翻了鼎盛中的满清帝国,然后短短三十年里让庞大的中国变成了现今世界上最最庞大的帝国。 只说陈汉的疆域,贪婪、凶狠的蒙古人也比不上他。 但是詹姆斯·科沃尔认为陈鸣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巅峰了,可现在陈鸣突然丢出的大自由贸易区和统一货币政策,还有相关的军事合作政策,让他知道——自己小瞧了陈鸣。 他以为陈鸣已经是半神了,可事实证明,陈鸣都点燃神火,高举王座了。 陈鸣的这些政策都是具有极强的开拓意义的政策,这简直为西方世界指明了前进的道路啊——怎么才能拧成一股绳的来跟中国人斗。 西方世界完全可以照搬中国人的规则,在大败拿破仑之后,建立一个在英国领导下的欧洲新次序,与中国人展开全方面的抗衡。 詹姆斯·科沃尔如此的想,法国驻华大使爱德华·菲利普更是如此想。因为法兰西比英国人更有优势建立起一个以巴黎为中心的拿破仑大帝国。 毕竟整个欧洲,除了英国和伊比利亚半岛,还有俄罗斯未曾驯服外,其他的国家已经全部臣服在了伟大的拿破仑脚下。 至于奥斯曼帝国的驻华大使哈桑·鲁哈尼,他也在如此的想着伊斯坦布尔。作为天方世界的领导者,伊斯坦布尔有责任有义务引领整个天方世界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陈鸣的动作简直是给全世界都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陈汉在准备战争 俄罗斯真的很牛叉,后世的俄罗斯依靠着天气和空间两大盟友的帮助,打垮了比拿破仑更狂妄的希特勒的550万大军。 后世的很多人都崇拜拿破仑,崇拜希特勒,即使后者是一个杀人狂魔。可也有很多人在看了拿破仑和希特勒进攻俄罗斯的时间点之后,觉得这俩人都是超级大傻叉。竟然在六月底才发起战争,对于俄罗斯战场来说,这个时间也太晚了。 陈鸣当初也是后者群体中的一员,也就是长大了之后,互联网时代的来临,才让他明白俄罗斯那恶劣的环境对于战争所造成的困难并不仅仅是冬季。 俄罗斯的西部,也就是北欧地区,秋天有连绵的秋雨,道路泥泞不堪;冬天寒冷,大雪纷飞;初春化雪的时候同样到处是泥沼,交通条件非常不理想,只有从五月开始的三四个月时间适合行军打仗。当年的希特勒六月末才进攻苏联的确有些偏晚,但不能说是错误,毕竟,打倒南斯拉夫来保证巴尔干半岛的绝对安全,对于轴心国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而拿破仑,陈鸣还记得,他当时看过的某一篇文章上说,拿破仑之所以到六月末才正式对俄罗斯发起战争,并不是他纯粹的被亚历山大一世给出的‘一线攀谈希望’给勾引住了,而是以当时的运输条件,要集结六十万大军需要太长的时间。 要知道,在战争开始前的一个多月,五月初时拿破仑和皇后路易莎就离开了巴黎,直赴前线。他的大军已经分成几路经过德意志各国,向波兰前进,并且逐渐向维斯瓦河和涅曼河集中。 维斯瓦河在波兰境内,涅曼河在立陶宛境内。 拿破仑早早的就决定对俄罗斯动兵,但大部队的季节在五月里才开始,那就是因为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等地区春季里那糟糕的交通环境。 可不管怎么说,历史是以胜败论英雄的。原时空的拿破仑和希特勒,用他们发起的这两场战争证明,靠老旧的运输方式,即马匹或步行是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占领俄国、苏联广阔的领土的。不管是拿破仑强大的骑兵部队还是希特勒的摩托化部队,在数量上都不足以占领和控制它的乡村。 拿破仑在发动进攻前,曾最后一次尝试说服沙皇投降。他派德纳博纳伯爵去晋见沙皇亚历山大。沙皇对这位法国使节说道:“我不抱幻想。我明白你们的皇帝是一位伟大的将军,但是我有两个盟友——时间和空间。在这个辽阔的国家中,我会撤退到任何一个偏僻的角落继续战斗,也会守卫每一块遥远的阵地,但绝不会签署一个屈辱的和约。想要发动进攻的人不是我,但是只要还有一个外国士兵留在俄国的领土上,我便不会放下武器。” 于是,在东方的陈鸣正兴致勃勃的搞一个以中国为首的东方世界大同盟的时候,西历1812年6月的16日,拿破仑来到了立陶宛,在那里签署了对大军的命令。 说真的,这个日子比起原时空里的拿破仑还是提前了几天的。 “士兵们,第二次波兰战争开始了。第一次波兰战争是在弗里德兰和提尔西特结束的。在提尔西特,俄国发誓与法国结成永久联盟,并且发誓与英国作战。而现在,它破坏了自己的誓言。当法国的雄鹰没有再渡莱茵河而让我们的盟国听凭俄国去支配的时候,俄国对自己的奇特行为竟不作任何解释。俄国劫数难逃,它的命运应该完结了。它是否认为我们已经蜕化了?难道我们已经不是三皇会战战场上的士兵了吗?它让我们选择:耻辱或者战争。我们的选择是不会引起怀疑的。所以,前进吧,渡过涅曼河,把战争带到俄国领土上去。对法国军队来说,第二次波兰战争将成为光荣的战争,正如第一次波兰战争一样。而我们往后缔结的和约将赢得它的保证,将结束50年来俄国对欧洲事务施加妄自尊大的影响。” 世界就是这么的神奇。 在东方历史迎来崭新的一页,迎来注定要更加辉煌的将来的时候,欧洲的命运也走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西方这个时间段里同时掀起了新的篇章。 欧洲的命运将有法俄战争来决定,东方的命运也将有法俄战争来决定。如果拿破仑出乎意料的征服了俄罗斯,对于东方来说,那就将是另一个新的命运;而要是拿破仑如历史上那般对俄战争失败,整个世界都注定要被陈汉征服! 在圆明园里,陈鸣一边等着外交部送上的消息,另一边就是时不时的看一眼欧洲地图。该打起来了! 6月18日夜晚,拿破仑的指挥部渡过了涅曼河。涅曼河这边死一般的寂静,广阔无垠的土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展现在法军面前的是褐色的土地和枯萎的植物以及遥远地平线上的树林。眼前的景色使拿破仑感到有点不安,他担心俄军不经战斗就撤出立陶宛首都维尔纳,放弃整个俄属波兰,从而诱使法军远离后方基地。这时,法国在波兰境内的间谍一个也没送回情报,法军对敌人的动向简直一无所知,这更使拿破仑心情沉重。 不过法国的间谍还是很快就送回了情报的,报告了拿破仑俄军在涅曼河前线的布置情况。当时在涅曼河前线有三支部队,一是由巴克莱统帅的俄第一方面军,约18000人,这是对法作战的主力部队。其右翼由维特根斯泰因将军指挥,驻防波罗的海沿岸;左翼由多赫土洛夫指挥,部署在格罗德诺市郊。司令部设在维尔纳。第二支是由巴格拉吉昂统帅的第二方面军,80000,部署在格罗德诺—穆查维克河一线,司令部设在沃耳科威斯克。第三支是普拉托夫率领的20000哥萨克骑兵,也部署在格罗德诺地区。不过,集结在维尔纳的俄军早在三天前就撤往德里萨大营了。拿破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命令乌迪诺、内伊率军前往追击巴克莱,其他部队快速前进。6月20日,法军不费一枪一弹进入了维尔纳。但拿破仑一点也不高兴。在这里,拿破仑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由于劳顿、缺乏草料以及夜里的凄风冷雨,超过2000匹军马死在进军路上。同样由于饥寒交迫和过度疲劳,许多年轻的近卫军士兵也在行军途中倒下了。拿破仑开始意识到这次远征的艰巨性。 此刻,伦敦的谢清高也在注视着波兰的地图。拿破仑对俄作战开始了,那么他就需要给拿破仑提出这场战争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建议了。 被拿破仑征召进大军里的普鲁士、奥地利、莱茵联邦、佛兰德斯、波兰、瑞士、意大利等国士兵,能消耗的就尽可能的消耗掉他们吧。尽可能的保证法军的力量,重点消耗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士兵…… 1941年,德军面临的主要补给问题是为部队提供足够的弹药,为摩托化部队提供足够的油料。而在129年前的1812年,法军补给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为马匹找到足够的草料。拿破仑近20万匹战马是无法依靠哥萨克矮种马所习惯的那种草料存活,在战斗和行军中,拿破仑的骑兵遭受了重大伤亡,马匹的损失也在不断上升。 拿破仑在维尔纳整整住了18天,他天天焦急地等待着各个军团的消息,每次见到各军团来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抓到了多少俘虏?”可得到的答案总是令他很失望,法军到现在还没遇上过俄军。一天,远处传来一阵阵轰鸣声,拿破仑以为是法军同俄军交上了火,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竖起耳朵仔细辨听着炮声来自何方,但很快就发现刚才的轰鸣声只不过是雷声。紧接着,天空一漆黑暗,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雨从空中倾泻而下,不多时,周围一片汪洋,道路田野全被淹没,数千匹战马和士兵均葬身于大水之中,大批物资也毁于瞬间。 两路俄军主力在继续撤退,巴格拉吉昂已撤至明斯克,巴克莱也放弃了德里萨大营,退到威特斯克,而且随着法军的猛追,俄军退却的速度也在加快。拿破仑决计要在这两路俄军会合前将他们逐一消灭,他催促部队加速前进,以便追上俄军决一死战。他自己也于7月6日夜离开了维尔纳。 而当东方农历七月初一,陈鸣完美召开了同盟大会,成立以中国为首的华夏大同盟,并且在下午一连签署了五十多份协议、盟约的时候,法国人和俄国人也终于在斯摩棱斯克碰面了。 拿破仑进攻俄军已经一个半月了,可这才是他们交火的第二战。 之前的威特斯克,法国的追击部队终于抓到了俄国人的尾巴,俄军见法军追来,立即散开大量骑兵,似潮水般地向法军前卫的轻步兵团冲杀过来。法军仓猝应战,纷纷败退。但是法军的轻步兵在后退了一段距离后或沿小溪排开,或布置在灌木丛中和房屋里,朝俄骑兵猛烈射击,俄军纷纷中弹落马,被迫退却。那一天,法军是在紧张的行军和激烈的炮击中度过的,拿破仑一天未下马背。他认定法军渴望已久的大会战将在明天拂晓时进行。他把双方兵力进行了对比,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可是第二天俄国人消失了。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俄军放弃了威特斯克。拿破仑的失望情绪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法军找不到一个人,甚至连个当地农民也找不到。天亮之后,法军不得不像猎人一样,派人从各个方向搜寻敌人的踪迹。可是,无法知道敌人主力是从哪条路线上撤走的,因为每条道路上都有车马经过的大量痕迹。法军如同一条在茫茫大海上失去罗盘的海船,毫无目标。 不过俄军的一退再退也让亚历山大一世觉得有点不爽,俄国的御前会议上虽然早就确定了节节抵抗,拉长法国人补给线,坚壁清野的战略决议,但一直向后退还是激起了军队内部广泛的不满声音。 难道要一直退回莫斯科吗? 于是,就在陈鸣志得意满的时候,拿破仑也迎来了入俄之后的第一次战役。 陈鸣不知道驻欧办是不是已经提醒了拿破仑,他也不清楚拿破仑会不会真的把驻欧办的提醒放在了心上,反正他已经命令魏宝成准备战争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中法奥三国同盟 中俄战争开始了。 中秋节前两日,陈鸣接到了欧洲传过来的急报——拿破仑对俄开战了。于是,在八月十五的那一天,陈汉也单方面的对俄宣战。 但是在随后的时间里,陈汉国内的新闻业突然爆出了一连串的相关于英国的负面新闻。 从英国支持西班牙开始,到英国人支持俄罗斯。他们已经是不止一次的跟陈汉作对了。 “尊敬的大皇帝陛下。我非常的想知道,最近贵国报纸上的那些涉及到中英友谊的言论,是否代表着大皇帝陛下您自己和您的政府的意志?” “如果是,我将不认为中英两国对于英属圭亚那问题还有谈判的余地和空间。” “如果不是,我希望贵国内阁能尽快约束贵国的新闻出版业,清洁报纸舆论上那些信口雌黄,不负责任的报道。不要让这些文字掀动起不好的浪潮,伤害到中英两国的友情!” 詹姆斯·科沃尔的话说的非常‘外交’。并且他此次求见陈鸣的时候还带了几份言辞很激昂的报纸,这算作为证据吧。 詹姆斯·科沃尔很快就从皇宫里走了出来。宫外的马车边,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为詹姆斯·科沃尔拉开了车门。“先生,中国的皇帝有所表示吗?”这是詹姆斯·科沃尔的秘书。 “呵呵,汤姆,中国大皇帝怎么可能当面就得到表示?这可是涉及国家的利益。”詹姆斯·科沃尔笑了。他要给眼前的小伙子上上一课。“但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国家的舆论是不能背弃国家的利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给新闻业绝对的自主权,新闻必须要为国家而服务。 “中国现在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还一无所知。但可以明确一点,中国的皇帝已经知道了拿破仑对俄罗斯开战。这可是决定英国命运的一个消息。如果拿破仑征服了俄罗斯,大英帝国所要面临的压力将会比泰山都要重。那个时候的中国会不会趁火打劫……”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能写一手工整的毛笔字的詹姆斯·科沃尔用泰山做比喻,而他的秘书也听得明白。 中国文化在这个时代的欧洲,那就像之前的法语一样,被每一个国家的贵族学习。 俄罗斯可以说是英国人在欧陆上的最后盟友了,要是俄罗斯也被法国征服,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伦敦会变成什么一副样子。 如果整个大陆都对英伦封闭,那英国的工商业会瞬间跌落谷底的。 詹姆斯现在最怕的就是中国落井下石,要知道,中国已经对俄宣战了,他听到这一消息时就很恐惧,要是中国人同法国还有奥斯曼缔结了同盟,老天爷,俄罗斯将无可幸存。但就在中国对俄罗斯宣战的同一天,中国的外交部来人知会詹姆斯,这只是中国对俄罗斯的单独行动。中国人是在说他们并没有同法国缔结秘密条约,他们只是在趁火打劫。 但很快中国的报纸上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英国的负面新闻,这显然是有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在做主导的。而以中国人的力量,他们在对俄罗斯发起战争的时候,那也能对印度开战。 詹姆斯之所以这么‘冒失’的冲向皇宫‘质问’陈鸣,这是因为他十分怀疑中国政府之前是对他撒谎了,事实是中国人真的跟法国结成了秘密协约,他们的真实目的不是英国人手中控制的那一块圭亚那土地,而是英国人手中的印度。现在,无论是谁也不能改变中国人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这一事实。 更重要的是,中国是一个高度集权的帝制国家。国家的至高权利掌握在陈鸣的手中。如果他没有对英国人起心思,中国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启同英国就英属圭亚那谈判的事宜,这表明中国人是要把英国力量驱除出南美大陆。而拿破仑对俄罗斯的战争,就是中国这一企图的导火索。 “作为中国利益的代表,中国的皇帝会因为我一个轻飘飘的抗议,就改变自己的意志,退让国家的利益吗?”詹姆斯·科沃尔从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 “我今天来到宫中求见大皇帝,只是为了表达英国政府的意志,并非是为了得到大皇帝的答复。这是两个完全不搭的事情。”要不是詹姆斯没办法迅速联系英国,他现在都想把英属圭亚那那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全部让给中国。这个时候的英国绝对要尽可能的安抚好中国,让中国安安心心的待在东边,千万别给英国人增添更多的麻烦。 作为英国驻中国的大使,詹姆斯·科沃尔的地位可一点都不低,在整个英国外交部里他也是能说得上的角色,只要在驻华大使的位置上做的好,回到英国后他就是升任副外长都有绝对的资格。 所以他对英国的一些秘密筹划还是有了解的。 比如说这次的法俄战争,当拿破仑的大军进入俄国境内之后,阿瑟·维尔利斯将军带领的英国陆军就会在强大的皇家舰队的护送下,在葡萄牙登陆上岸。阿瑟·韦尔斯利爵士会争取在法俄战争结束之前,带领整个远征军把法国人驱除出葡萄牙的地盘。 这样一来,俄罗斯就算真的被法兰西给征服了,英吉利也能在欧洲陆地上取得一块立足之地。因葡萄牙而向西班牙,只要伊比利亚半岛战火不断,那就能持续的给拿破仑的大帝国放血。这不仅能让拿破仑无法集中全部的力量对付英国,还能让拿破仑紧张的财政陷入持续的恶性循环之中。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大前提——中国人别节外生枝。英国人最怕的就是中法奥三国同盟,他们一起对付俄国人…… 没有了欧洲大陆,大不列颠还有自己的殖民地,可要是连殖民地都没有了,那英伦就只能是一个欧洲二流国家了。英国在印度的利益早已经陷入了瓶颈,但印度依旧是大英帝国最最重要的殖民地。 “现在明白了吗?我可爱的小伙子!”詹姆斯·科沃尔在马车里微笑着。 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詹姆斯相信,上帝一定会尊敬虔诚者,而不是渎神的拿破仑。 皇宫里头,陈鸣根本没把詹姆斯·科沃尔的抗议听进耳朵里。人一走,他把手一挥。所有人又都退了大殿。他自己也转身去了御花园,这小小的御花园完全不能同规模壮丽的圆明园相比,可一个人躺在亭子里的摇椅上,吹着凉风,眯缝着眼睛,也是好舒服啊! 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鸣突然间享受起了‘清静’。 半点人声也没有,只有风吹动的声音,水浪波动的声音,虫鸟鸣叫的声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他感觉就是一种享受。 对于国家大事,尤其是繁琐的政务,越来越不上心了! 陈鸣觉得他的‘厌政’已经进化到一个新高度了。尤其是各种胜利、辉煌、荣耀都经历过了一片后。陈鸣算明白了为什么唐玄宗会半生英豪,半生酒色了。这政务处理时间一长,实在令人想要懈怠。尤其是国家成果明显,蒸蒸日上,就更有疏远政务的潜意识了。 这可不是陈鸣他在为树立内阁的威信,而是他真的不想处理政务政事了。 在意识到,国家资政院的发展赶不上地方咨议局的发展之后,陈鸣已经在有意识的增强资政院的权力了。这一增强之前也在持续,只是速度被加快了不少。 比如眼下的国会已拥有了一定的知情权和审核权,对于财政支出和税收种类,下一步陈鸣还要把法律审核权的一部分交到资政院。内阁或许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制约,但资政院不是国会,它是国会的雏形,慢慢扩大资政院的权益,在陈鸣退位的时候,改资政院为国会。在新帝十年、二十年后,国内政局就会变成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的两条腿走路了。 扩大资政院的权益则只需要时间就行了。时间会让国内的资本经济愈发扩大、变强,现在咨议局在地方上的根基愈发深厚,时间是站在陈鸣这一边的。 总而言之,陈鸣是觉得大体已定,即使不高枕无忧,也差不多完成了国内政坛上的布局,这似乎又是陈鸣怠政的原因之一。 反正除了欧洲的军伍,陈鸣现下已经什么都不感兴趣了。到了明年,他会让陈鼎参与政事,一些政事和他不感兴趣的军伍,陈鸣只看内阁呈文就可以了。 时间过得很快。陈汉农历九月,西历1812年的10月,英国政府的回复送到了詹姆斯·科沃尔的手中。 中英关于英属圭亚那问题的谈判,有了一个正式的结果! 南京城的人多要来瞧个热闹,眼睛盯着外交部,这一场谈判可是给南京城的茶馆茶楼、街头巷尾,提供了不少的谈资。 但出了南京城,关心这点的‘小事’的人就不多了。谁让英属圭亚那的份量太小太小了呢。 而南京城里很多的人之所以眼睛盯着圭亚那,那也完全是跟他们自己的利益休息相关。南美已然被陈汉视为了自己的地盘,在整个南美北方都被陈汉收入囊中的时候,英属圭那亚就像一只苍蝇一样趴在南美的东南部,瞧着就像很多即将要分封南美的勋贵心里不舒服。 陈鸣看着驻欧办送来的信报,半个月一封信,半个月一封信,走一趟船的附带利益还不足于送一封信的花费。只是这一块上陈汉就要贴出去大几百万华元。可是这对比法俄战争的情报最及时的能为陈鸣所掌控的重要性来,这点花费完全不值一提。 斯摩棱斯克战役,以及更加血腥的博罗季诺战役。这是一次具有决定意义的战斗,因为博罗季诺距离莫斯科只有二百五十华里,法国人拿下了博罗季诺,赢得了大会战的胜利,莫斯科的门户洞开了。 可这并不是让陈鸣欣喜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陈鸣从这一场大会战上看到了变化。虽然俄军悍将巴拉格季昂也没有因为这场战役而送命。但一个巴拉格季昂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一千零四十章 最大的勇气与最小的胜利! 博罗季诺是距离莫斯科只有250华里的一个小村庄,俄军在博罗季诺村附近筑有完备的工事,光正面工事就长达八公里,右翼紧靠莫斯科河;左翼与难以通行的乌季察森林相连;中央以库尔干纳亚高地为依托;后方则有大片的森林和灌木林,便于隐蔽配置军队和实施机动。俄军在一路后撤的同时,组织了大量人手在博罗季诺修筑阵地,同时迁移周边居民人口,破坏交通公路和桥梁,坚壁清野,是想尽一切办法的给拿破仑制造障碍,迫使法军在对其十分不利的地形上与俄军交战。 俄国方面的战略企图是在防御作战中消耗法军,而拿破仑好不容易缀上了俄军的尾巴,他也希望以集中自身优势,一次冲击达成歼灭俄军,成为事实上的决战。 可是这个太困难了。 拿破仑距离他建立在俄罗斯西部边境的兵站已经超过了五百公里,近1/3的随军粮草都被拉载粮车的挽畜给消耗掉,而整个拿破仑远征军拥有着20万头挽畜和十万匹以上的军马,以他们的后勤运输力真的难以长久维持一支远离兵站或给养地的前方部队。 而俄国境内,虽然时值夏季,但除少数轻型车队外,由于道路泥泞和诸多公路桥梁的被破坏,多数车队无法通行,也没有适合放牧的牧场。 立陶宛地区不久前又下了一场特大暴雨,严重停滞了法军的行进速度。于是法军不得不丢弃和就地消耗大批粮草。在到博罗季诺村之前,法军已损失2万匹战马。 要四处掠夺时又发现所有的乡村早已见不到人影,俄国人坚壁清野,一粒粮食也没给拿破仑留下来,拿破仑的一切后勤保障计划都落空了。 博罗季诺战役就是在这么个情况下展开了。但是拿破仑亲自带领的第一梯队赶到博罗季诺的兵力还不足十五万。作为拿破仑征俄大军的主力,第一梯队的最初兵力可是达到了四十五万人。 然而漫长的战线和交通环境,以及士兵的作战斗志和士气因素,等等的影响,让赶到博罗季诺一线的士兵只剩下了十五万,而且这十五万人全部都是法军。里头包括着拿破仑最最珍重的近卫军团。 在原来的时空中,求战心切的拿破仑就靠着自己手中还没有俄军数量多的法国精锐,硬生生的拿下了博罗季诺战役的胜利。那可是好一场大血拼,双方投入的总兵力将近30万人,两边的伤亡全都异常惨重,特别是高级将领的死伤人数更为惊人。很可能有大约30%的参战人员负伤,法军光将领就伤亡了38人,伤亡了3万多人,而俄军的伤亡则高达四万五千人。 但是在这个时空里,拿破仑虽然依旧在第一时间对博罗季诺发起了进攻,但这个时空的博罗季诺战役一直持续了八天,前两天都是低烈度接战,俄国人显然清楚拿破仑在等候后续部队的到来,但他们不可能像之前的战斗那样轻易的就退出博罗季诺。 刚刚接任俄军总司令的库图佐夫也不可能带领俄军继续后退。 这里距离莫斯科太近了,要是俄军在这儿抵挡不住法国人的进攻,莫斯科就很难被保住了。这是会严重影响到俄军士气的举动。 之前俄军的一路败退已经让亚历山大一世不得不甩锅丢弃了他的爱将——第一任俄军总司令米哈伊尔·波达诺维奇·巴克莱·德·托利,把1806年法俄战争结束之后,背了黑锅被亚历山大一世远贬俄土边界的库图佐夫再度请了回来。 8月30日,库图佐夫才抵到军中。 在苏沃洛夫死去后,只剩下了一只眼睛的库图佐夫已然是俄军本土派的一面旗帜。之前的俄军总司令米哈伊尔·波达诺维奇·巴克莱·德·托利,可是一个苏格兰人后裔。虽然他在不满11岁的时候就参加了俄军,对圣彼得堡忠心耿耿,为俄罗斯屡立功勋,但这改变不了他的出身。 而库图佐夫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斯拉夫人,他还与鲁缅采夫、苏沃洛夫等俄罗斯前辈名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他很不得亚历山大一世的喜欢。 反正这个时空的博罗季诺战役,法军的总兵力不再是比十五万多的俄军少,而是远远超出了俄军。 战役的最后一日抵达的莱茵联军让拿破仑手中的兵力突破到了二十五万人。 拿破仑的军队比俄罗斯反超出了一半多,但是当战斗不利,俄军陆续后退的时候,拿破仑的军队依旧追不上迅速撤离的俄军。因为前者缺乏补给,不仅士兵饿着肚子,战马也没精打采的。而俄国人却吃得饱吃得好。 驻欧办传来的此战结果是拿破仑比原时空损失了更多的军队,这一战‘法军’损失了近七万人,燧发枪加六角炮加火箭弹的杀伤力绝对大于滑膛枪加滑膛炮。而俄军的伤亡状况则与法军相差仿佛。 他们在中央阵地和左翼阵地的防线被突破后,企图依靠巴克莱亲自指挥的右翼,反推法军,把拿破仑再推回原来的阵线,收复丢失的堡垒和工事。 俄军整整与法国人鏖战了一天半,近七万俄军的伤亡有四万人是因为这才或死或伤的。战斗结束后的博罗季诺村遍布着尸体,那天的天气极其恶劣,雨下个不停,风刮得很猛,拿破仑看着堆积如山的人和马的尸体,沉默了,脸色显得阴沉可怕。 拿破仑清楚地意识到:法军未能给俄军主力以歼灭性的打击,战略任务远未完成。 “博罗迪诺一战,法军表现出最大的勇气,却获得了最小的胜利。”被俘虏的俄军士兵总共只有1000人,这个数字小的简直不可思议。 只是这七万‘法军’中有几万是真正的法国人呢?而七万俄军里却全都是实打实的斯拉夫人…… 驻欧办还没能力立刻查实前者,只给陈鸣留下了无数想象的空间。 这博罗季诺战役结束,接下来就是拿破仑进莫斯科了。那是不是也等于说,拿破仑败亡的日子已经快要临近了呢? 俄军正面战场且战且退,坚壁清野,不给法国人留下一粒儿粮食;敌后游击队却纵横驰骋,他们的哥萨克骑兵也在疯狂的袭扰着拿破仑的后续部队和运输线。普拉托夫带领的顿河哥萨克更是在法军塞巴斯第亚尼师落单时,将一个整师打残。 这些都是驻欧办传来的消息,陈鸣怎么看都觉得拿破仑要重蹈历史上的覆辙。因为博罗季诺战役虽然俄军伤亡惨重,占到了全军数量的三分之一,但俄军仍拥有大量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预备队,而且后勤补给安然无恙(赤俄时代,政府发行的博罗季诺战役纪念币就有一枚是专门纪念义勇军、预备队的)。而拿破仑的运输线太长,难以维持其现有部队的补给。只要今年俄罗斯的寒冬如期到来,那么几个星期后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就会是法军,而不是俄军。 陈鸣抬头看向了地图上的中亚,大军就要行动起来了。希望这一战能给自己带来好的结果。陈鸣相信奥斯曼人现在已经开始动作了,因为伊斯坦布尔比南京更早的接到了驻欧办的通告。 …… 中亚是个好地方,不管是广袤的哈萨克大草原,还是费尔干纳盆地,那都是水草充裕之地。随着南三汗国的灭亡,华人大批量的涌入费尔干纳盆地和哈萨克大草原上,一座座上规模的大牧场、大农场拔地而起,此外还有国内需求很大的棉花。 这里生产的棉花并不需要运去中国内陆,只是在伊犁,就有一个超大型的纺织厂,在南疆和北疆也有一连串的大小不一的纺织厂。这些纺织厂可都是包裹了纺纱厂的大厂子。 此外就是一连串的矿场的开采开发,铁矿、铜矿、铅锌矿,还有钾盐这种农业生产上的天然肥料,再加上稀有金属汞等,这儿采矿业的发展为西北军区的军工产业的突飞猛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再加上七汗国的传统出口支柱——牲畜牛马羊,这里的人日子过得还是很舒坦的,不说他们的人均收入已经比汉地的农民高了,至少比起以前的日子是好到天上了。 同时中亚地区的伐木业也在迅猛发展。虽然这里很多土地属于沙漠、荒漠和半干旱气候,土地多数为草原和牧场,农地和林地所占比例小,森林面积持续退化,森林质量和生产力均呈现下降趋势。 但现在是个什么年代啊?19世纪才刚刚走过12年,就算最讲究的陈汉境内很多人也不知道滥砍滥发的危害性;或者说他们知道滥砍滥伐的危害性,可利益面前他们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 中亚地区阔叶树较少。这儿最常见的树种主要是松树、桦树、杉木、云杉、落叶松、山杨、白杨、雪松、柳树、榆木、枫树、胡桃、桦木、梭梭林等。 虽然这些针叶树的材质普遍较软,但是它们全都有各自的不同的用处。比如说建筑用料、造船、造家具和做铁道的枕木。 那可是全都是钱啊。 而中国国内的林业砍伐是需要有许可证的,而且砍了之后还要种植小树苗,不管是程序还是成本,都相比七汗国是要大不少。所以,别看薪疆的北面就有不少的森林,但那里的伐木业之发展,可没有七汗国的迅猛。现在的七汗国,但凡靠近山林的城市,哪个地方大大小小的木材厂有下于十家的?并且家家都有蒸汽烤房。 这般的砍伐在21世纪人眼中是绝对的破坏森林。可在眼下的时代,这大片大片的森林,那就是苍天赐予的财富。 七汗国的压力可不小,他们旁边就是波斯和俄罗斯,要想尽快的发展壮大,财富、资金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有钱拿来的工厂机械,哪来的火枪大炮啊? 陈汉的铁路是一直要修到伊犁的,别的不说,光是枕木需求量就是个天文数字。 陈汉这些年的木材需求量是疾速增多。除了用在造船业上的,更多地还是民间消耗。很多珍贵木料,可是价格飙升! 因为国家安定了,国势增强了。换一句话说,天下太平了,民生完全恢复了,还向前大大的迈进了。生活处居方面的要求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所以,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太高了枕木的价格,抬高了西北木料的价格。 七汗国的很多法律法规倒都是照抄的陈汉,可是他们跟陈汉最大的区别在于,陈汉的法律法规都被一一落实到了实处,他们的却更多是个面子活。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战争的味道 中亚的牧民、农人都已经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西北军区就会在他们中招募民壮了。现在陈汉的国防军可是一支骡马化的部队,运输全部都靠马车,那必须有足够多的车夫驾驭。那还有什么比他们这些生活在马背上的人更适合的呢?只要胆大敢玩命,赚钱的机会是大大的。 虽然不会是全部的人都发了财,可十个人里总有两三个捞到了实处。 不管是受伤的战马,还是剩余的军需物资,比如干粮、罐头、皮靴、皮帽、皮大衣、帐篷等等,这些人都能摸到一丁点好处。 而之前大战结束候,就是如此。那些得到了好处的人回到老家一宣扬,转眼就变成了人人都能发财的传言了。 所以这时候的中亚,很多牧民和农人都在谈论着怎么才能在国防军后勤部队里讨个差事。要想进国防军的后勤辎重系统,那每一个被招进去的民壮都是要有人作保的,而且不是一个人一次作保。 而是分做三批三次作保的。第一批就需要五个人作保,就像是当年中国靠秀才的童生那样。然后是本地的直属行政长官署名,第三是需要区域负责人作保。 后两者更应该说是‘责任制’了。但名义上那也算是作保。而且这些民壮都需要有家庭亲戚,光杆光棍是一律不用的。在这方面,国防军小心的很。 “在大雪到来之前必须整出一支千人的民兵来。”土尔扈特汗国副王策凌德勒克目光直直的看着土尔扈特汗国的里海总督都荣扎那,让他都找不到一点躲避的余地。“战争已经开始了,董将军的骑兵部队突袭了乌拉尔河以东的俄军骑兵,但是他们的辎重远远落在了后头。现在南京要我们筹集的不仅仅是民壮,还有民兵。我告诉你,完不成任务,你就给我立马脱衣服滚蛋。”策凌德勒克在陈汉求学多年,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说话的口气更是十分的中国化。 里海总督府衙门里,现任里海总督的都荣扎那被年纪比他还小十岁的策凌德勒克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但在封建制度的土尔扈特汗国,别说副王策凌德勒克了,就是策凌德勒克年仅十三岁的儿子,他的地位也比都荣扎那要高。 策凌德勒克噼头盖脑的喷了都荣扎那一通后,人骑着骏马带着护卫迅速向着国防军在里海岸畔的一处营地赶去。只留下灰头土脸的都荣扎那在后头一阵脸青一阵脸红。 “三千民壮,一千民兵,说得轻巧!” 偌大的里海省也就不到二十万人,而这已经是土尔扈特汗国的人口稠密之地了。要是都荣扎那记得不错,里海参军入伍的人数一共有五千三百二十五人。在本来的决议里,这民壮都抽不到里海省的头上的,因为里海省是距离战场最近的省区,本来就占着很大便宜的。 嗯,土尔扈特人把当民壮视为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可现在却突然要一下抽调三千民壮外还有一千民兵,这也就是九千三百多人了。不说其他省府会不会有意见,只说里海省的人口压力,整个里海省的青壮才有几个? 整个里海省总共才二十万人啊。 都荣扎那一直很相信,战争彻底爆发之后,作为蒙古四汗国最西端的土尔扈特汗国最西头的里海省,那肯定会接着征调民力的。可他没想到这个抽调会来的这么快。 要知道,这场战争对于里海省来说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战争的初始之地就在里海附近,作为距离战场最近的里海省,那肯定会迎来一个发战争财的好机会。 里海省出产的牛马羊和皮革、奶制品等等,那是陈汉国防军采购的第一选择。现在就已经有不少订单被下到里海了。 所以在土尔扈特汗国内部的决议中,报酬相当丰厚的民壮都没有从里海省境内征召。可现在的局势已经变了。 作为里海省的总督,都荣扎那必然是要凑出国防军所要求的民壮和民兵的,但他也不想因此而搅乱了里海省的民生。四千青壮被抽调去,整个里海省的青壮就都要被抽调一半了,还要不搅乱里海省的民生,这真的是一件颇有困难度的事情。 “叫那图日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都荣扎那对着手下秘书叫道。策凌德勒克行事叫做一个霸道,手腕也强硬的很!反正他是副王么。不需要招揽人心,行事都不顾忌人的颜面,土尔扈特汗国里的人怕他比怕汗王策凌那木扎勒更甚三分。 所以策凌德勒克下达命令的时候,都荣扎那根本不敢吱吱一声。一肚子郁闷也只有等策凌德勒克离开后才敢露出一丝怒意来! “大人,民兵不是真当兵,薪水可不高。连车夫都有不如。”秘书在一旁说着,心里头不无腹诽道:谁也不傻。哪个会放着更赚钱的买卖不干,来干这个啊? 都荣扎那的脸色就更苦了三分。 …… 中俄宣战,大战开启。就在策凌德勒克强压着都荣扎那召集民壮和民兵的时候,董威已经带着三个国防军骑兵师奔赴到了里海北端。 两万余骑兵在枯黄的草原上纵横驰骋,与俄罗斯的哥萨克骑兵残酷的绞杀在了一起。 俄军的第五、第七两个骑兵师总共也才万人不到,再加上伏尔加河、阿斯特拉罕和高加索的哥萨克,俄军的骑兵力量也只是接近两万骑,而且这些骑兵不可能全部都在乌拉尔河的东岸。 这样强大的骑兵力量在董威带领的骑兵主力没有赶到前线之前,自然是占足了机动优势。但是现在,倒霉的就该是俄军了。 董威带领骑兵来的非常迅速,接到南京对俄正式宣战的消息后,董威就带领着骑兵直冲里海而来,把自己的辎重部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能扑捉到不少撤退不及的俄军骑兵,收获一定的战果,对之前俄军的猖獗活动给予了狠厉还击;而坏处就是——这是一锤子买卖,干了第一仗之后,整个队伍就丧失了继续打下去的机动能力。因为他们的后勤辎重没有跟上,三个骑兵师现在只能依靠着乌拉尔河以东区域的兵站储备,以及遍地的枯草来填饱人马的肚子。 土尔扈特汗国为什么要这么快的在里海省征召民壮和民兵? 那就是为了尽快输送军需物资和给养上前线。 俄国人在最初的时候被董威的还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现在他们也回过神来了。中国人的战马保持不了足够的营养,现在不管是战马的状况还是骑兵的状况,都处于非正常状态。而这正是俄军大举反击的好机会。 中国骑兵的士兵就算缺上几口吃的,他们依旧拥有不俗的战斗力;但是他们的马匹呢? 士兵可以是坚定的爱国者,可战马能爱国吗? 饲料的不合理和份量的不足会严重影响到战马的状态,在战斗中,它们的表现就是冲刺速度变慢。 这会严重的影响到国防军骑兵的战斗力。 而且寒冬很快就来了,小河上已经结了冰的。 大量的军需物资必须尽快的从前进基地运送到第一线的战场上去。 不过西北的状况很凑巧的应征了中国的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今年哈萨克草原上的冬季来的早了一些。才到农历的九月份,小雪花就哗啦啦的飘落了下来,并且越下越大。 这给运输部队的运送更增添了麻烦。尤其是那些已经在路上的辎重队。 寒冬凛冽,大雪纷飞。阵阵狂风刮去残雪扫打在脸上,就像是一把把割肉的刀子。 夯土路面被冻的如生铁一样坚硬,大道上白雪已经积了半尺多厚,早就看不出原先的摸样了。前方大雪纷飞,透着片片飘舞地雪花一面火红的军旗从风雪中露了出来,接着一组车队也缓缓地从东边驶过来,车队最后飘扬的,又是一面血色红旗。 足足一个营的押送部队,内中还包裹了一个骑兵队。随队的民壮多达一千多人,拉车的牲畜也有七百多头。 车轱辘碾响积雪,这是陈汉运输部队的一种现况。中亚距离陈汉内陆腹地实在是有点远,就算是这些年被抓紧建设的伊犁,距离里海的直线距离也有小5000华里,真实距离更是超过6500华里。 而巴尔喀什湖和费尔干纳盆地东侧作为陈汉在中亚的两个‘堡垒’,距离里海的实际距离也纷纷超过了4000华里,所以这么漫长的运输线,完全依靠后勤部队维护是不现实的。陈汉必须就地征召大量的当地土着。 当然,陈汉也在蒙古四汗国和哈萨克三汗国境内立下了一些储备库,内中储备了海量的军需物资。 但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军需物资储备库也只能设立在远离乌拉尔河,远离里海的地方。 不说设在咸海西北了,距离乌拉尔河东岸怎么的也要有五六百华里。 而且别看储备库里的军需物资如山一样众多,一打起仗来,二十万大军的耗费能轻而易举的抽干这座储备库的最后一粒粮食。要想保持军需物资的充沛供应,那还必须看薪疆,必须看巴尔喀什湖和费尔干纳盆地。 这场战争里,伊犁就是中国的大后方——就好比后世的西川,巴尔喀什湖和费尔干纳盆地就是华中,是能被战争影响到的地方,而里海、咸海、乌拉尔河东岸那就是东部沿海了,是可能被战争直接打击到的地方。 不管是国防军还是民壮,现在全都是蓬头垢面,脸蛋冻的青白,嘴唇发裂。浑身上下都被雪花染白。 就连骑兵都不再肆意的在队伍前后周遭奔跑侦查了,步枪被紧紧的用棉套包着,腰间配着手枪和短刀也都被棉套、麻布包裹着。这大冷的天气,刀枪长期露在外面,刮了风雪去,片刻的工夫就结成了冰冰。遇到战事了,枪打不响,刀抽不出。 而这支运输队的押送物资主要是粮食和罐头。一个个大木箱子上都盖着封条,在一辆辆敦实的平板车上码的整整齐齐。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把欧洲人关在监狱里! “这个董威……” 西北的战报很快就抵到了陈鸣的手中,看到董威的选择,陈鸣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开始的‘勇猛’之后,那三个骑兵师现如今的困境。 但陈鸣也不会太担心它们的存亡,三个骑兵师最多战马的状况下降,俄国人却还没有那么好的胃口来吃掉他们。 当然,这也会影响到接下来冬季里的战斗。 西北的战事陈鸣已经完全交给了魏宝成他们,依托着陈汉强大的国力,西北之战没有失败的道理。 陈鸣现在必须把目光放在他不感兴趣的内政上面,因为下一波大封国已经进入了章程,就在不远后的大年初一。这种事情蕴含的能量一旦爆发出来,那对于整个国家的经济都具有极大地推动作用。 就陈鸣所知,今年陈汉的纺织品价格同比增长了6.5个百分点,农具、铁器的价格也出现了一波小幅度反弹,药品药材的价格涨幅就更惊人了,还有机械、蒸汽机。 当然,这些品类涨幅再高也比不过船只,能远渡重洋的远航商船,今年干造船厂的老板都能发大财。 美洲有粮食和牲畜,这些东西的价格只出现了小范围的波动,还不是因为那些即将跑去美洲建国的陈汉勋贵,而是因为日本人。 日本人也在做着远航非洲马达加斯加岛的准备。 他们打算派出5000人到10000人作为首批登陆马岛的先锋队,其中两千人为警卫士兵,剩余的人就是垦殖移民了。最初的生存物质——粮食、农具、铁器、牲畜,全都由陈汉在南非的殖民地提供。 日本人需要做的只是把人原原本本的运到马岛去! 可这并不容易做到,因为日本根本没有这样的经验。他们之前派‘安保’去印度去美洲,那坐的都是陈汉的船。可现在呢?陈汉的运输公司,陈汉国内的远航商船,已然全部被陈汉的公卿们给吞下去了。而且为了日后考虑,日本人也必须组建自己的远洋船队。 但是这何其之难啊。 一支远洋船队的组建并不仅仅是船的问题,还有人手。 机帆混合动力的远航商船已经出现了,但后者的订单已经排到三年后了,日本根本拿不到手。所以日本的远航船队的船只只能是旧式的风帆帆船,那比起机帆混合动力的船舶来可是费老鼻子的劲了。而且安全性更差。 陈鸣也不愿意看到日本的第一波海外移民在汪洋大海上喂了鱼,所以,他必须对之投入足够的关心。 另外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陈汉第二黄金公司在兰德盆地发现金矿的消息似乎走漏了。不过,陈鸣相信英国人应该还不知道兰德盆地的地表下究竟掩藏着多么巨大的利益。 事实上,兰德盆地的金脉被发现了之后,几乎每隔个三五天时间就有探矿小组宣布有新的金矿发现,南非某个偏僻的角落已经迅速成了陈汉矿产部聚焦的焦点。 据矿产部的估计,南非兰德盆地掩藏的黄金至少有3000吨。这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但陈鸣对这个估计数量不屑一顾,因为他知道,在他穿越的前夕,兰德金矿经过130多年的开发,已开出黄金达3.5万吨,现在探明的尚有储量也依旧高达1.8万吨,仍占全世界黄金总储量的52%。该矿在20世纪后半叶常年产黄金650—700吨之间,占全世界黄金产量的一半,是名符其实的世界最大金矿。且这儿的矿石含金品位之高也是世界罕见的,开采至今仍保持有7—20克/吨,平均10克/吨。 所以,陈鸣对矿产部的估计不屑一顾,对于消息的泄露也很是关注。 他相信英国人不会现在就找上门来,伦敦不会这么无头脑的,但是日后的百年中,这片土地肯定会成为中英矛盾——东西矛盾的一个焦点。 当这儿的一切被曝光之后,兰德盆地就会像一块流油的肥肉吸引着全世界人的目光,吸引着全世界鬣狗们的垂涎。而南非也会成为陈汉阻止欧洲人向东迈进的一个节点。 从俄罗斯到奥斯曼,再到埃及和中南部非洲,这一条‘直线’连同广袤的大西洋一起,一块组成了一座庞大而牢固的监狱。 一个苏伊士运河,一个南非,这就是陈汉在非洲的两个节点。当英国人在印度的利益被印度人推翻之后,陈鸣就要把欧洲人彻底关在这个庞大的监狱中。 当然,这一战略陈鸣是可能看不到了。这是他为陈汉的将来所设计的路线。 …… 古里耶夫要塞,这是一座历史很悠久的要塞,在一百六十年前就已经耸立在了乌拉尔河河口。并且很快就完成了从木头要塞向石质要塞的转变。 在原时空的俄罗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城堡的战略意义逐步减退,到了1810年时,城堡被拆除,原城堡周围则自发形成了商业人口聚集的城市。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这里则依旧是一座极其重要的要塞。俄国人不仅没有拆除这里的石头,反而大大的将之扩建重修了一次。 “轰轰轰……”时间走到了西历1812年的12月。陈汉的大部队终于赶到了,大量的蒙古骑兵和哈萨克骑兵也同时抵到了乌拉尔河东岸。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再度把俄国人赶回了乌拉尔河西。 陈汉炮兵集群的轰击开始了。超过三百门六角炮,这可是费了三千多头牛马才运抵到乌拉尔河畔的。而至于专门为它们运载炮弹和火药的牲畜数量比这个数字还要高出许多倍。 不计其数的炮弹划过天际,将俄军驻守的前沿防线淹没在一片四溅的雪雾当中。这在刚刚抵达前线战场的梅洛亚尔斯基、波克罗夫和基里连科他们看来,对面中国国防军的炮击准备完全是肆无忌惮的。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古里耶夫要塞里的俄军大炮能够给他们足够的重创。 中国人这一次很有自信! 他们不再像上次战争那样够手段了,而是以绝对的实力从正面直直的压了过来。 不过按照陈鸣的说法,这回的中俄战争的规模比上一次大出了许多,如此大规模的战争讲的更多的是双方实力,真正的实力,而不是玩什么‘反戈一击’的小手段。 将来的战争,两边会一场场摆开来大打出手的会战,土尔扈特反戈一击的好事不会再有了。 而且俄军的防线是很坚固的,在任何大规模军事行动前,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去开展进攻,那是在谋杀士兵。而大量的弹药物资和兵力大炮一集结,什么样的战略意图都遮掩不住。唯一能帮助他们遮掩行动目的就是严寒的天气和茫茫的大雪。 以后的战争,两边的部队集结,炮兵集中,物资调动,越来越会明目张胆的进行。 因为俄军不可能从坚固的城堡中出来,同陈汉国防军打野战,而攻城战已经无所谓偷袭不偷袭了。 待到天气好的时候,高高飘起的热气球距离几十里地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部队顶多是在今后的战斗规模上进行一些隐真示假的手段,可能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俄国人在东线防御上投入了很大的本钱,一座座要塞都经营日久,全是非常坚固的永久性工事,配置了大量的重炮,想要打破阵地必须靠真本事! 现在陈威直接带领了七万余人包围了古里耶夫要塞,后者的守军数量只有两个俄军师,总数只有万人上下。如今的欧洲,陈汉一个整编师的兵力能比得上他们的一个军,四五千人的师很正常,法国也只有拿破仑的近卫军团的师级单位才有万八千人。 俄军也是一样,普通师四五千人,近卫军里的禁卫师才能达到一万人的规模。 国防军此次投入到西北战场上的火炮总共也才五百余门——清一色的六角炮,算上七汗国联军的大炮也才700门左右。现在陈威集结了300多门大炮在古里耶夫要塞,这座城市的重要性可见一番。 数万辆次的马车,源源不断从后方将大批的军需物资运送到前线来,被服、弹药、粮食、医药、枪炮器械。这每一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些年来,西北的备战一直都在积极进行着。倾一国之力所能集中起来的战争物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量。前线各兵种的指挥部、仓库、医院和交通网络,在工兵加民壮的辛勤工作下正迅速建设中。 这场战争才是中国崛起以后所进行的第一场工业时代战争。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是一堂最好的整体战争实践课。虽然那整体的不是陈汉,而是中亚七汗国,但如此的经验也会被军队的精英们系统的总结起来,成为新的军事改革的依据,特别是后勤部分。 炮声隆隆,成百上千颗炮弹不停的捶打着古里耶夫要塞,且一轰就是长达数个小时,这才是未来战争的正确打开方式。要是把六角炮换成后膛炮了,这就是未来战争模式的预演了。 魏宝成和陈威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用望远镜看着俄军要塞外沿阵地翻滚的雪雾,晶莹的碎雪花飘散在空中,被冬日的阳光一照,仿佛一片银光笼罩了阵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魏宝成根本不能确定那阵地上的堡垒是不是已经被轰塌了,他唯一能断定的就是俄军阵地上的胸墙已经被彻底砸塌,就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这个场面,对于大同盟的外国、军人来说,还是很难想象的——现在毕竟是1812年,而不是1912年。几个刚刚从日本、暹罗、廓尔喀赶来的军官们,还有不少跟着来实习的军校生,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在微微的颤动。 数以万颗的炮弹持久以恒的坠落到俄军的外沿阵地上,一道道胸墙和混凝土结构的堡垒被长长的六角炮炮弹打的坑坑洼洼,残渣横飞。 胸墙直接倒塌,而混凝土结构的堡垒就像那披着重甲的古代军士,沐浴在箭雨中,他们挡得住一波、两波、三波、却挡不住十波、二十波,最终的结果还是悲壮的倒下来。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他也想当英雄! 浓雾弥漫,寒风刺骨。 “锵嘁——锵嘁——” 五列首尾间隔不到一里地的轨道马车缓缓地驶进了安集延车站,一匹匹大汗淋漓的马儿喘着大粗气,都连成了一片白雾。 正儿八经的铁路虽然已经在修建好多年了,可要从内陆延伸到安集延来,那还需要一个N多年。 还没有等到车完全停稳,站台上的工头就骂骂咧咧地将那些蜷缩在火炉边的苦力们喊起来,一边喊,手里的鞭子还一边抽打。 “起来,你们这群蠢货,快给我起来!卸货了!”一个一米八多的中年大胖子怒吼着,红红的酒糟鼻是那么的刺眼。 这人的五官明显带着俄罗斯人的血统,但他大冷的天,头上也只戴着一个小帽,却是天方教信徒。 安集延是中国的地盘,但从这儿再向西那就是哈萨克人的地盘了。 陈汉占据了半个费尔干纳盆地,大批的汉人涌入了这里,而同时一些‘外国人’也趁机投奔了过来。眼前的这个中年大胖子就是其中之一,当初他还不是中年,更不是大胖子。这不是混的好了么,虽然还没有获得中国国籍,但拿到了黄本本,手下又收拢了这么一批劳工,每月赚的钱可比上班强多了。这样舒坦的日子自然就越发的身宽体胖了。 站台边一阵骚动。苦力们都站起身来,拢着袖子等在站台上。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华人,当然也没有纯正的斯拉夫人,而大部分是原浩罕汗国的土着,另一小半则是跟胖子一样的混血儿。 拿着皮鞭吓唬人的中年胖子,当初也是从劳工一点点干到现如今的。 劳工们都做好了准备,一旦列车停稳,便立刻上前将马儿牵入马圈,里头有水有草料,还不透风雪,马圈的工作人员还会给马儿披上毡毯,甚至在马腿上裹上棉套。 同时剩下的人就把那些闷罐子车厢打开,从里面卸下各种各样的货物了。 中亚在真正的铁路还远没到修通的时候,物质运输靠的还是铁道。陈汉夺取了半个费尔干纳盆地后做的第一件事也就是勘探线路,耗费了不少精力修起了这条直接连通薪疆线路的分支来。现在是发挥出他们作用的时候了。 但这铁道也只是修到了安集延。想要把无数的人员、物质运到战场的第一线去,还需要无数辆车马,蚂蚁搬家一样的努力输送。 一批批马儿被引下了轨道,十节闷罐车厢像死蛇一般瘫在了轨道上。 苦力们急忙走上前去,将那关着的车厢滑门拉开,这时他们才发现,那滑门上根本就没有被上铅封,正感到奇怪的时候,却从车厢里传来了味道十足的‘国骂’: “他么的,闷死老子了……” “狗日的,总算到地了……” 一个个穿着暗绿色冬军装的国防军士兵从车厢里跳出来。原来这些闷罐子车厢里装的根本就不是军资货物,而是一个个的人高马大的国防军士兵。这列有轨马车拉载的是人啊。 十节车厢足足拉了三个队的士兵还有大批的军需物资。 知趣的苦力立刻噤若寒蝉,不需旁人的提醒,所有人便纷纷的闪躲在一边,拢着袖子,静静的看这些士兵迅速的在车站站台列队、整队,然后在口号声中被车站站长亲自引向了外头的驻地。 中俄真的是要打大战了!而且不仅在乌拉尔河,在里海也会有行动,不然中国人调兵来安集延干嘛? 要知道即将到的有轨马车整整有五列,而今天晚上的时候还有十列。而在未来的一个月里,更是至少还有一百列要到。 不说每一列都运载了三百人,那就算一半的车辆里运载了士兵,这都是一个旅还要多的力量。而就像陈汉的大军在包围古里耶夫要塞一样,俄国人的军队肯定也包围了里海对面的西海。 很多浩罕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对中国的恶劣印象。当初灭亡浩罕汗国的主谋就是中国人。 可让不少浩罕土着矛盾的是,他们却在‘敌人’的手下享受到了更高更好的生活。中年胖子手下的很多浩罕土着看着渐渐远去的国防军队伍眼睛里都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光,有仇恨,有怒火,但更多的是怅然迷茫。 他们虽然现在是劳工,但每个月挣的工钱比之前放牧种地可高多了。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儿,这些车厢里都装有军火,小心地卸下来,放在站台上。我们还要清点。若有闪失,军法处置!”留下来的一个少尉军官指着几节车厢对站台上的副站长说道。 “明白!你放心。”副站长也是退伍兵出身,没有说半个‘不’字,转头就对着中年胖子吼了起来,然后这胖子再去吼自己手下的劳工。 苦力们很快就从工头的嘴里得知,这支被闷罐子装来的军队正是西北军区第一独立支队的队伍,这五列还只是一点先头,大部队还跟在后面呢。 为什么工头会知道这一消息?那是因为他们刚刚被通知,今夜连夜加班,工钱翻倍。 劳力们倒是能够理解国防军的杀到,只是他们也不是全棒槌,这第一独立支队究竟是什么个玩意儿,之前他们怎么全都没听说过呢? “这么说,国防军今个一天的兵力投送,能达到三个千人团?” “这些大兵似乎都是中国人的精锐,那精气神真的很不错。军容整齐,装备精良,看上去比对面的军队强多了。”对面的军队这指的是大玉兹汗国的军队。 “那都是用钱堆出来的。看到他们手里的步枪了吗?全都是最新的三六式步枪。你没见枪口上的全部是球状的准星吗?这可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步枪。还有他们身上穿的棉大衣,脚下的靴子,头上的棉帽。”这些东西都要钱! “弹药箱还挺沉的,感觉里头数量不多,怕都是大个儿的火箭弹。” 别看就被这些劳工们过了一趟手,一些东西还真的瞒不住他们。只不过这些车站的劳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吃口饭的。 安集延是国防军在里海所有行动的后勤大仓库,这里属于军事重地,国安局和警察局早就对这里进行了重点部署。而火车站这是所有部署当中的重中之重。 王治一口气把碗里的肉汤喝了个干净,把碗放到桌子上,也不管是不是干净,直接用袖子在嘴巴上一抹,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营地里可真比马车上舒服多了。 分配的时候,他是骑马从南京奔到迪化的,就是为了不坐那有轨马车。 出身优越,家境富足的王治,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做过有轨马车,那时候他跟自己的表弟一块被舅舅送到童子营里去锻炼,第一次坐长途有轨马车,晃的他的肝脏都要吐出来了。从那之后,王治就讨厌起了有轨马车。 对比起这玩意儿,就算噪音很大的火车也比这东西安稳的多。 饭后一支烟,快死活神仙。敲着二郎腿的王治一脸舒服的向外喷涂了一股烟雾。别看王治才从军校毕业一年,连同实习在军队里也呆了不到两年,可是老兵痞的一些坏习惯他是养的一个不少。 比如说那用袖子擦嘴,要是在家的时候王治敢这么做,他老爹老娘能打死他。 王治的父亲王之政,母亲潘茜,那前者是外科医学上的大拿,后者是卫生部的四品官员,两人并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但他俩绝对讨厌肮脏和不卫生。 可是在军队里,那就不能太在乎干净整洁了。王治并不是做办公室的文员,也不是图纸作业的参谋,他是一线带兵的队官。 要带好一个队的士兵,要保证一个队的训练,黄沙黑土烂淤泥里,摸爬滚打都是小菜一碟。 王治这个团的团正倒是知道王治的身份,因为这名团正是王治的舅舅潘昶的老部下。但这并不能让王治在平日里得到一丁点的优待,因为潘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也严格挑选了一名严格的老部下。 只不过这是平日里,而不是战场上。等上了战场,王治肯定会得到团正的照顾的。 比如这一次乘坐有轨马车,王治那就是在第二辆,而不是第一辆,也不是最后一辆。 王治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可以接受这样的照顾。但是等到战争真正来临了,他可不想被团正调去戍卫野战医院啥的。 “老王,给我一根。”一个布满了老茧的手掌伸到了王治的跟前,王治没有抬头,听声音他就知道这是他们队的二把手。一个从军已经二十年的老兵,叫陈连陲,鄂北恩施人。 王治直接把手里的烟盒递了过去,这个铜质的烟盒是他从自己的舅舅那里顺来的,是真正的特供烟。当然,现在里头装的只是北疆的军供雪莲烟。 “紧张不?”陈连陲吐出一口白烟,烟云缭绕中他声音不高的向王治说道。 “有啥好紧张的。”王治不在乎的说道。他是真的不怕上战场。早在他小的时候见到了自己舅舅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疤时候,他心底里就萌发了从军的念头。 他的舅舅在他的心中那是英雄。 他,也想当英雄!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独眼和秘密组织 西历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是西方世界的圣诞节。 但是在乌拉尔河流域,在战火弥漫的战场,所谓的‘圣诞节大餐’也只是让俄军士兵的晚餐中多出了一片烤肉。就算是任职团长的安德烈耶维奇伯爵本人,‘圣诞节大餐’也比不得往日他在家中享用的普通晚餐丰盛。但这就是战争! 今夜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安德烈耶维奇伯爵在某个无名小村的一间破旧农舍里支着臂肘躺着,他的团就驻在村边。他从破烂的门板的裂缝看着物质外沿着篱笆下面的一排粗大白桦树,枝桠都已经被砍掉了,树干笔挺,怕是有五六十年的树龄了。外向外就是两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和一片堆放着弄乱了的干枯树枝。安德烈耶维奇伯爵很平静,现在他所在的这支俄军骑兵旅在两天前才遭遇了一场失败,尽管东线战争局势的发展让他憋闷、痛苦,但他斗志昂扬,就像七年前在三皇会战前夕那样,心情激动而无有恐惧。 他已经接到上头有关明天作战的命令了,而且在晚餐的时候向自己手下的士兵发布了明天作战的有关命令。对于明天的战斗他没有半点恐惧,虽然他也没有半点胜利的把握。 安德烈耶维奇所在的这支骑兵部队的第一任务就是袭击中国人的后勤补给队和侦查他们的行动。这个任务危险性很大,六百多人的骑兵团现在只剩下了五百人。现在,安德烈耶维奇对于战争的最终结果已经没有了必胜的信念,可他依旧会为了俄罗斯奋战到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安德烈耶维奇的脑子里不存在妥协和投降。 所以他脑子里不需要去耗费大量的时间来‘胡思乱想’。此时他无事可做。 安德烈耶维奇也没有去想明天的战事,因为他对于目的地的情况一无所知。作为出身贵族家族的安德烈耶维奇,他是一名勇猛的战士,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构思’战争,在他看来这叫患得患失,是懦夫的表现。 最简单、最清晰的思绪,因而也让他成为了战场上最可怕的战士。无所畏惧的人啊! 他知道,明天的战斗将是他参加过的一切战斗中最激烈的一次,他生平第一次确信无疑地,而且很单纯地想到了死亡的可能,但这也就是死亡了。 三皇会战的时候,还在禁卫军里服役的安德烈耶维奇看着俄军一个阵地一个阵地崩溃的场面,他所做的事情是簇拥着沙皇飞快的离开战场,但他内心里更想做的是带领一支骑兵反冲法国人。 死亡的可能吓不住安德烈耶维奇,他也不去考虑自己的死亡对于家人会产生什么影响,因为安德烈耶维奇家族的主要资产都在圣彼得堡附近,而且他还有三个儿子。 所以,他可以全无牵挂的投入进这场战争。 “家族的荣誉,家庭的幸福,与妻子的爱情,对孩子的爱……”但这些在安德烈耶维奇眼中全比不上神圣的俄罗斯。这是斯拉夫式的文化。 安德烈耶维奇的祖先【罗斯】一开始崇拜的是梵蒂冈,可他们被拜占庭帝国击败后就皈依了东正教,15世纪拜占庭的末代公主被早期的俄罗斯娶到,以此提升其逼格,沙俄强大后便号称第三罗马。 他们认为第一罗马是罗马,第二罗马是拜占庭,所以他们的罗马正统。这当中自然就牵扯到了梵蒂冈和东教的争斗了,一直到18世纪叶卡捷琳娜二世仍然想收复君士坦丁堡。 在东教文化的滋养下,国家主义是俄罗斯人无可避免的一种影响。在皇权始终强于教权的东教里,中央集权和毒菜专制都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的。安德烈耶维奇只是其中一拨人的代表。 莫斯科会一把大火烧个精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安德烈耶维奇的耳朵里,毕竟莫斯科距离乌拉尔河还不到一千英里。这个消息严重的挫伤了俄军的士气,可安德烈耶维奇依旧无所畏惧。因为他所在乎的东西正一点点被战争所吞没,现在的安德烈耶维奇就像一个光脚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安德烈耶维奇最终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他叫来勤务兵把灯点亮,然后从墙壁上挂着的皮包中取出纸张和墨水,还有笔,他要给自己的亲人写一封信。 毕竟明天的战斗真的很危险,他已经清晰鲜活的预感到了死亡。 “明天我就要被打死了,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甚至可能不是被法国人,而是被自己人打死,就像我手下的尼古拉上尉,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就是背后中了一枪,可他到死,手中的军刀都是指向前方的。 于是中国人就会过来拖起我的尸体,他们会抬着我的腿和头,把我扔进坑里,以免我在他们鼻子底下发臭。……” 安德烈耶维奇还不知道西部战场的具体形式,他只知道库图佐夫带领着俄军撤离了莫斯科,然后他们还把这座对俄罗斯有着重要意义的城市一把火给烧掉了。那么接下的战局会变成什么样呢?安德烈耶维奇希望是好的结果,而且俄罗斯拥有这个资本。 在弗拉基米尔和图拉,至少有十万俄军新兵和预备队在等候着。冷酷的冬季已经到了,库图佐夫一把火烧了莫斯科,这是个非凡的决定,就该一粒粮食都不留给拿破仑。而缺少过冬燃料和粮食的拿破仑军队绝对会不好受。 ——事实上拿破仑在莫斯科问题上受到了俄国人的愚弄。 博罗季诺战役后,俄军损失将近一半,他们已经没有力量阻挡拿破仑了。拿破仑信心十足,认为俄罗斯一定会屈服的。 和平得契机就在莫斯科。他认为一旦法军胜利地进占莫斯科,就会迫使亚历山大看清形势,同时也逼迫俄国的大贵族们正视现实。他们将会重新考虑是否要把战争拖延下去。倘若法军解放俄国的农奴,那将使俄国的巨大财富遭到毁灭! 然后,走在大军最前列的缪拉派人送来一个消息:俄国的军队正在撤出莫斯科,俄军要求在他们穿过莫斯科城时停止敌对行动。 拿破仑同意了俄军的这个要求,因为这在他看来,如此‘软弱’的请求就象征着俄国人的态度正在软化中,同时他也命令缪拉紧紧跟踪俄军,迫使俄军尽可能地远离莫斯科。 面临着‘近在眼前’的胜利,拿破仑也不希望法军付出更多的鲜血和牺牲。他还要缪拉尽快召集城中的名流,组成一个代表团,他将在城门口接见他们。他又指示迪罗斯内尔充当莫斯科城的总督,让他挑选足够的宪兵随他进城,在城中建立秩序,占领公共建筑,并特别强调要警卫好克里姆林宫。现在,拿破仑的心情好极了,他似乎已看到了代表团手捧莫斯科的钥匙、对他俯首贴耳的样子,如同在柏林和维也纳所发生的那样。 可是第二天,就在拿破仑等待‘胜利’的时候,缪拉和迪罗斯内尔送来了最新的报告:莫斯科城内一位社会名流也没有,甚至连一个长期住户也找不到。大街上除了几个社会下层的人之外,几乎是阒寂无人。这一消息犹如晴空霹雳,深深地震惊了拿破仑,他那平时显得十分冷淡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痛苦和失望的表情。拿破仑知道手捧莫斯科钥匙的代表团不可能出现了,亚历山大主动求和更是毫无指望,等待他的还是那无尽的战争。 中午,拿破仑前往克里姆林宫。被遗弃的城市笼罩着沉闷静谧的气氛,长长的街道上阒无一人。在晚上8点,城郊突然窜起火舌,法军费尽艰辛才将大火起灭。可这并没引起法军的重视,他们以为这只不过是由于部队点燃篝火不慎而引起的。直到晚上的10点,有人报告离在距离克里姆林宫最远的一个街区发生了火灾,并且火势在强劲的北风吹动中,熊熊火焰正在向市中心蔓延,越来越猛。 有几个正在往易燃物上点火的俄国警察和农民被当场捉住了,他们供认是受莫斯科市长罗斯托普钦之命,要在一夜之间烧毁全城。 拿破仑知道了这一实情但他却阻挡不住大火的蔓延,烈焰继续从一个街区向另一个街区扩展,而法军对此似乎毫无办法,因为俄国人在撤走前把一切灭火器材都带走了。 豪华的剧场和大型建筑物都笼罩在浓烟之中,这场大火要烧到什么时候已经无从知晓,因为人们已无法控制它和征服它。在被法军踏在脚下的莫斯科城墙上,面对狂暴的火海,拿破仑面色苍白。“多么可怕的景象!这是他们自己放的火……,这是多么大的决心!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啊!” …… 陈鸣现在也不知道法俄战争的结局,可他清楚,已是农历十一月的中旬了,法俄战争早已经该告一段落了。陈鸣很想知道,这个时空里,拿破仑是不是依旧带着只有两三万人的残兵败将从俄罗斯的土地里撤退呢? …… 伦敦的绵惠望着窗外的光秃秃的梧桐树一动不动,雪白的树皮在阳光下熠熠闪耀。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是他的夫人。 “是谁来了?亲爱的。”入乡随俗的绵惠说话也带足了欧洲人的味道。 绵惠走出房间,然后他看到了一位贵客——爱德华王子的一名随从威廉。 “噢哟,是你呀威廉!”他说着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哪阵风把你吹来了?真想不到。” 绵惠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在紧紧注视着威廉的表情,从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里绵惠不仅看到了威廉的冷淡而且还有含有嫉妒和敌视的意味,绵惠立刻警惕了起来。他可没有得罪威廉啊。绵惠的心里立刻提了起来,难道他无形中得罪了爱德华王子吗? 在绵惠的眼睛里,威廉那就是爱德华王子的一条狗,狗看主人脸。一定程度上威廉对他的态度那就反应了爱德华王子的态度。 “我来,是因为有一封请帖要递交给你。一月一日,可千万别忘了。”威廉眼睛里的嫉妒在这一刻简直毫无遮掩。他用复杂的眼睛看着绵惠,然后再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封请帖,上面没有别的装饰,只有爱德华王子的个人印记以及一个独眼。 “真的很有趣,真的很有趣……,一个东方人……”威廉很妒忌。那个伟大的组织竟然要招收一个东方人!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陈皇帝屁股上扎钉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 从十一月中到十一月底,陈鸣每一日都有感到坐卧不宁,枕寝不安。一句‘屁股上扎钉’五个字就可以概括他的内心。 他万分迫切的想要知道拿破仑的下场。在心理学上,他这种现象可以就此分析出老长一篇宏篇大论。 在这个期间,西北的战报落到陈鸣的眼睛中也显得索然无味。 没有什么好说道的。俄国人在东线的陆军完全做了缩头乌龟,只有他们的骑兵部队游荡在要塞之外。就连里海西岸的西海他们都放弃了包围,当陈汉的援军先头从波斯境内运动到西海城的时候,彼得罗夫斯克港这个俄里海舰队的军港城市都已经被俄军给放弃了。 虽然彼得罗夫斯克港是一个‘很年轻’的港口,这是俄军新建的口岸,在上次中俄战争结束之后。目的自然是专门盯梢西海的,无论从陆地还是从水上。所以俄国人在修建彼得罗夫斯克港的时候还是很用心用力的。但现在俄军毫不犹豫的就丢弃了这儿。 彼得罗夫斯克港位于西海北一百公里左右,向西也是一百公里左右就是俄军在高加索地区最最重要的军事基地——弗拉季高加索要塞。 后者也是得到了增援后的西海国防军的首要目标。 东方战场走到西历1813年的时候,俄军的败势已经不可挽回了。大量的小城和村镇被陈汉攻略,虽然相当一部分俄国人已经选择了离开。可是从乌拉尔河到阿斯塔拉罕这一段广阔的区域内,俄军竟然没能保留下一座城镇的控制权。 可以说整个伏尔加河下游的东部地区,俄军只留守了古里耶夫要塞,而伏尔加河流域的东部地区从察里津往下,八百华里的距离内,也是没有任何大规模的军队驻守。 整个伏尔加河的下游区域,俄罗斯人是同他们在乌拉尔河流域的选择一样的——放弃。 他们的选择只是节点,从古里耶夫要塞到阿斯特拉罕,到察里津,然后是弗拉季高加索要塞。 从里海到黑海,从高加索到乌拉尔,如此广阔的一片地区,俄国人真真固守的地方只有这么四个。 就连斯塔夫罗波尔这个通往高加索的大门和罗斯托夫这座富有、重要的城市都被俄国人弃守。没有办法,谁让梅洛亚尔斯基手里只有那么一点兵力呢? 他手中现在只有四万来人,去掉大量的骑兵之后,三万步兵分布在四个坚固要塞群里,兵力可称不上众多。古里耶夫要塞守军最多,也才万人上下。反正,俄罗斯的东部战场是整个都败坏了。 梅洛亚尔斯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西方的俄军主力能够在中国人攻破古里耶夫要塞、阿斯特拉罕、察里津和弗拉季高加索要塞之前,能够调转到东方战场。 只不过梅洛亚尔斯基依旧潜意思的忽略了奥斯曼帝国。俄罗斯是看不起奥斯曼的。 他们早年被奥斯曼人打的大败,到后来联手奥地利对奥斯曼战而胜之,再到最后的能单独压制奥斯曼,俄罗斯人付出了上百年的时间,他们亲眼目睹了奥斯曼这个强大的帝国衰落衰败的全过程。虽然上次战争是奥斯曼人赢了,但俄罗斯人和整个欧洲谁也不认为奥斯曼人真的比俄罗斯强大,他们之所以胜利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有中国这个强大无敌的盟友。 作为俄罗斯的死对头,奥斯曼帝国的行动比陈汉都要早上一个多月。就如陈鸣当初想的那样,塞利姆三世比他更早的接到了拿破仑进攻俄国的消息。 超过十万奥斯曼陆军在阿朗达尔·穆斯塔法的带领下,以多瑙河下游为基地,向着乌克兰反推。同时奥斯曼的穆罕默德·阿里帕夏,带领五万奥斯曼军队登陆克里木半岛,合同半岛上的奥斯曼军队一块对着俄军发起猛攻。后者的目的显然是想彻底吞下整个克里木半岛。而这次对俄作战,奥斯曼人的一大战略目标也就是反扑乌克兰黑暗沿岸,将黑海彻底变成奥斯曼人的内湖。 如果俄罗斯丢失了高加索和里海之外,再丢失了黑海,那巨大的损失将会让俄罗斯三百年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除了在西方的领土,俄罗斯在东方的土地界线将会直接倒退到16世纪初期。 以罗马帝国的继承者自居的俄罗斯人是不会彻底放弃黑海的,更别说黑海里头还有一支他们精心经营的强大舰队。这次奥斯曼人的反击战,他们的战舰几乎不从博斯普鲁斯海峡里出来北上。 俄罗斯强大的黑海舰队现在很愿意同奥斯曼人血拼一场,但奥斯曼显然不准备把自己刚刚复兴的海军力量拿去同俄罗斯人硬钢。在伊斯坦布尔的眼中,只要奥斯曼帝国把黑海沿岸彻底拿下,把克里木半岛彻底拿下,俄罗斯的黑海舰队那就是釜底游鱼。因为,再强大的舰队也不可能把战舰开到岸上来! 所以,需要援兵的不仅仅是东线,南面也一样需要救援。尤其是黑海的西北沿海,那里属于乌克兰。 拿破仑从波兰向莫斯科进军,走的是立陶宛路线,乌克兰并不属于战场,但是乌克兰同样空虚无比。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带着奥斯曼大军横冲直撞,这几个月吃肉吃的不要太开心哦。 作为俄罗斯的粮仓,乌克兰的地位显然很重要。而且他们就在俄罗斯的西部,要是拿破仑被俄军赶出了俄罗斯领土,此刻正在乌克兰过的快活的奥斯曼人,保不准还能给拿破仑分担不小的压力呢。 陈鸣直到十一月二十八日才接到了驻欧办传来的消息,毫无以为,拿破仑重蹈了历史上的覆辙,远征俄罗斯大败而回。但是从俄罗斯狼狈逃回的拿破仑并不是如历史上那样只带了两三万军队,而是整整带回来了‘二十万’法军! 拿破仑对外的宣传是二十万法军,可实际估计不会超过十五万,更大的可能就是十二三万。二十万法军丧命俄罗斯,还有五万波兰人,几乎全部的意大利军队…… 之前进攻俄罗斯的六十万大军,能够逃脱生天的可能只有三分之一。华沙城里住满了伤病员。 这是一场无可分辨的惨败! 整个欧洲震动,拿破仑刚刚建立的帝国基石被掏空了大半。 驻欧办在密报上对于拿破仑的失利充满了‘惊叹’,这位百胜而不败的欧陆名将把自己手中一半的本钱扔在了俄罗斯的冰天雪地中。 在拿破仑选择撤出莫斯科的时候,库图佐夫手下的俄军开始了追击。维特根斯坦率5万俄军威胁法军的左翼,奇恰戈夫率军7万出击法军的右翼,俄军的反击十分犀利。 而拿破仑则在莫斯科白白浪费了整整两个星期——拿破仑占领莫斯科后,本以为沙皇会主动来求和,他也好乘机从这场战争中脱身。不料等了又等,沙皇竟无动于衷。这时,后方又传来坏消息,西班牙战场的法军出现了大溃败,连马德里都丢了。而葡萄牙整个都被英国人给拿下来了。法国国内情况也不稳定,保王党人蠢蠢欲动。 拿破仑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主动向沙皇提出了媾和,但亚历山大一世对此无动于衷,他已决心用战争的全胜来洗刷俄罗斯所遭受的耻辱。结果拿破仑在莫斯科白白呆了2周,徒劳无益的求和谈判,什么事也没干成。眼看着天气已经进入10月,天气越来越冷,俄罗斯的冬天就要到来了。拿破仑‘意识’到再耽误下去只有坐以待毙,他终于下决心撤退。 历史在这儿进行了一个大的波动,陈鸣清楚的记得原时空的拿破仑在莫斯科枯等了整整一个月,这才选择了后撤。可眼下这个时代,拿破仑却仅仅在莫斯科呆了2周。 他不清楚是什么让拿破仑做出了改变。战报看到这里,陈鸣已经明白为什么拿破仑的军队还能剩下二十万,而不是两三万了。拿破仑足足比历史上提前撤退了半个月,这让他不至于把所有的本钱都赔在了俄罗斯的冰天雪地里。 而在原时空那,对于拿破仑远征俄国的惨败,后人研究里很多人都把战争失败的主要原因归类到拿破仑的骄横自大和俄国人的正确应对——坚壁清野,可也有人说拿破仑在莫斯科白白等候了一个月才是他落得惨败而归的最重要原因。 因为原时空的拿破仑大军不仅要面对补给困难、天气酷寒的困难,还要面临‘传染病’这一魔鬼。 原时空的19世纪,欧洲军队里的医疗卫生条件十分恶劣。斑疹伤寒在波兰和俄罗斯属于常见病,并且常发于夏秋之交,疫情尤其严重。俄罗斯人在一路撤退的途中捣毁了沿途的基础设施,加上气候的原因,加速了各种寄生虫的繁殖和传播。斑疹伤寒就是其中最恶劣的一种急性传染病症。该病原体则存在于虱子的粪便中,而这一传染链条在原时空要到20世纪以后才会被医学界知晓。 病疫让远征军的士兵大量的倒下,而伤病员又增添了远征军整体的负担,进一步拖垮了远征军的后勤补给。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空里,拿破仑的大军显然没有过多的受到疾病的威胁。 个体的干净、整洁,早已经成为了东西方军队的一个常识,这会减少疾病,减少受伤后感染的几率。 可能这事儿也是让法军更多的逃脱生天的一大原因。 在拿破仑后撤的过程中,一万来普鲁士军队在撤退途中直接投降了俄军,同时还加入进了俄军反攻的序列,而同样损失了小二分之一的奥地利军【还剩下2万】则选择了直接逃跑。 两军首先在马洛雅罗斯拉维茨展开了一场恶战,一天之内马洛雅罗斯拉维茨易手8次。拿破仑损失士兵10000余人,终于夺取马洛雅罗斯拉维茨。 十天后,俄军又追上来了。远征军与紧追的俄军在维亚兹马又大战了一场,虽然击退了俄军,但伤亡又达5000余人。 拿破仑最该庆幸的就是他在抵到斯摩棱斯克,并且主力部队已经休整了四天,俄罗斯才开始降雪,气温迅速下降。 历史上的拿破仑在撤离莫斯科的时候根本没有预料到要在冰天雪地中行军,没有带足防寒保暖用品,加上粮草殆尽,饥寒交迫,秩序开始大乱。法军三五成群地到处抢劫,以寻找食物和燃料,只要有一匹马倒下,大家就疯狂地冲上去抢食,许多人常常为了争夺一块面包和一个土豆而发生自相残杀。这时俄军的骑兵冲了上来,砍杀人头不要太轻松了。法军一路弃尸无数,还有大量的失败开了小差,很多伤病员被直接丢下,连装满劫掠物资的大车也丢在路边无人问津,等到拿破仑终于退到了斯摩棱斯克,跟随的部队已只剩不到6万人。 可是现在了,拿破仑提前了两周离开莫斯科,即使拿破仑在撤退的路上没有像原时空那么急迫,在路上浪费了几天时间,迎接俄罗斯冰雪气候的远征军也是一支已经经过了四天休整的军队。 这个时候,拿破仑手中的主力军团还有二十多万。 斯摩棱斯克就建在第聂伯河两岸,城分南北,以桥梁连接。这里一直都是一个重要军事城塞,曾经发生多次攻防战,有坚固城垣和护城河围绕。拿破仑进攻俄国的第一场大战,就发生在斯摩棱斯克。现在这多像一个轮回啊。 可是法军的马匹在马蹄上没有安装防滑钉,在雪地上非常容易摔断腿,再加上气温骤降,在严寒中冻死的,以至于骑兵战斗力大减。许多大炮和弹药车不得不丢弃。 于是拿破仑军在冲过第聂伯河时,又与俄军发生了激战,经过艰难苦战才杀出重围,许多法军士兵被杀死和掉入河里淹死。不少满载战利品的马车也被迫给丢弃。 但是从斯摩棱斯克到立陶宛依旧有着七百华里,拿破仑在随后的日子里可是遭大罪了。 当拿破仑推到立陶宛的时候,总算是有了立足之地,可是他对外宣传的二十万大军,却根本没有让任何一个欧洲政治人物相信。 不管拿破仑怎么叫嚣,一个事实已经不可否认——拿破仑帝国从根本上动摇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万里江山握在手中,天下苍生系于一身 当晚,陈鸣醉了,大醉。 多少年了他都没有喝醉过,可是这一天他醉了。 因为陈鸣彻底的放心了。 拿破仑如期的远征俄罗斯,又如期的大败而回,可这并不意味着拿破仑帝国的倒塌,并不意味着拿破仑的倒台。因为从俄罗斯大败而回的拿破仑依然还保持着一定实力。 拿破仑比起历史同期的他可强多了,手中至少多出了十万法军老兵。 更重要的是,现如今的拿破仑还有着强大版的奥斯曼帝国和陈汉的帮助,而不再是如历史上那般孤立无援。 在乌克兰,奥斯曼人很有可能为败退的法国人挡枪,因为圣彼得堡不可能放弃乌克兰,放弃黑海。而处在白俄罗斯的俄军如果不对乌克兰的奥斯曼人看着点,阿朗达尔·穆斯塔法绝对有胆子带领奥斯曼大军北上,切断亚历山大一世返回的道路;而在东方,陈汉的大军已经席卷了整个伏尔加河下游流域。圣彼得堡同样不可能等到陈汉拿下了古里耶夫要塞和阿斯特拉罕等后,再调集军队向东反扑。那样的话他们将丢失大片伏尔加河以东的大片土地! 因为,米尼步枪和六角炮的出现,再加上火箭弹和永久性工事,战争的模式已经发生了转变。 一座坚固的要塞,要塞中如果有足够的水源、食物和军火弹药,那么只需要五分之一,甚至是十分之一的守军就能抵挡着城外的大军。 虽然要塞的重要性还远比不上当初的棱堡,可作为一条防线上的战略支撑点却是足以合格的。 俄军的短处是他们的兵太少,陈汉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忧。缺兵少将的俄军只能把有限的军队放在寥寥几个军事要地固守,外头大片大片的区域全部弃守,只有一定数量的骑兵在内中活动。这却是几百年前,欧洲刚刚兴起棱堡时候的战法战略。 可这种法子对于陈汉是完全无效的,只因为陈汉兵力的众多。 足足二十万战斗部队,数量远远超过俄军的骑兵不停地追逐着要塞外活动的俄军骑兵,就像一头头猎狗在追逐着野兔。 陈汉一个要塞一个要塞的包围,前期重兵围困,等到要塞外围的防御阵地和战壕修筑完毕后,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士兵了。就好比古里耶夫要塞,最初的时候是被七万步骑大军给包围着,后来就只有两万了。 魏宝成没有去贪图俄罗斯的大片土地,根本就没分散兵力去占领广大的农村城镇。 他的目光只盯着俄罗斯的军事力量。 至于无数城镇农村的秩序,那就由滚滚的骑兵群作为威慑了。如果那儿爆发了反抗武装,滚滚而来的骑兵会毫不犹豫的把那周遭二十里区域内的村庄彻底铲平。任何敢于反抗的人都会得到死亡,而顺服的人则成为陈汉的苦力。 后者的任务就是在伏尔加河和乌拉尔河,还有两者之间的广袤土地上,修筑一处又一处的防御阵地。虽然他们是土木工程,在寒冷的冬季浇泼上雪水后,很快就能变得像生铁一样坚硬。 陈汉有足够的兵力在充分部守这几个军事要地之后,再横向、纵深里延伸出一块块防御阵地,然后以大量的骑兵隐藏在这些条链型的防线后,组成一个大而缜密的罗网。 有了这些骑兵,罗网就不再是单纯的防御了,一支支骑兵部队就像无数刀刃,可以旋转着将扑入其中的猎物一片片分割切碎。 所以,欧洲的事情可以高枕无忧了。 拿破仑挨了当头一棒,实力大损,更重要的是他威望大跌,拿破仑帝国就不可能再镇压欧洲的所有国家了。 普鲁士就不说了,被拿破仑削的只剩下四个省的腓特烈·威廉三世绝对会第一个跳反。而奥地利这个国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是立刻对奥斯曼开战,救俄罗斯一难,还是趁机对拿破仑反攻倒算呢? 至于拿破仑是弗朗茨的女婿,而且奥地利公主还诞下了拿破仑正统的继承人——罗马王。这只能起到很小的影响作用,大局面上最重要的还是国家的利益。 普鲁士实力大跌,不把拿破仑打到,腓特烈·威廉三世还怎么‘复兴’普鲁士?所以普鲁士人是坚决反对拿破仑的。 可奥地利呢? 神圣罗马帝国的解体已经成为事实,奥地利的国势日渐下挫,可维也纳依旧是德意志诸邦中的老大。 就算他们帮助英国人、普鲁士干掉拿破仑,奥地利又能得到多少的好处呢?收益最大的是普鲁士。 拿破仑会不会为了拉拢奥地利把莱茵联盟和奥斯曼,甚至是波兰,全都卖了呢?这可难说。 拿破仑是一个标准的政客。他很重视自己的家族,因为把自己的哥哥约瑟夫·波拿巴急匆匆的推到西班牙王位,而激怒了整个西班牙人,以至于他的军队至今也在伊比利亚半岛这个大泥潭中艰难挣扎;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也能同样坚定果决的把自己的弟弟路易·波拿巴贬黜。每一个政客都是一个自私鬼。 在拿破仑处境艰难的现如今,在卖队友和自己遭难之间,陈鸣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如果俄罗斯愿意退出接下来的战争,拿破仑甚至还会在立陶宛和波兰问题上对圣彼得堡让步,即便拿破仑清楚,俄罗斯人在黑海和东方都有着巨大的麻烦。但他现在的麻烦显然更大! 拿破仑最大的问题在于法国内部。 战争打了二十多年,一代人都从坯胎长成了成年人。几百万法国人在战场上流血牺牲,他们跟随着拿破仑踏遍了整个欧陆大地,还远征埃及,法国人已经疲惫了。军队没有了革命初期的激情,军队战斗的动力从为了革命,变成了对拿破仑个人的崇拜、信仰,以及对财富的追求。 在远征俄罗斯的过程里,就连拿破仑都说过:士兵们不愿意长途跋涉,将军们也不愿意在远离巴黎800里约以外的土地上战斗,但幸运的是,他们还都愿意追随我。【里约,法国旧长度单位,约相当于4.5公里。】 另外就是法军的腐化和战斗力的下降。这是同法国士兵革命激情的下降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的。 法军的性质已经变了,从革命者向掠夺者、侵略者转变。军纪变的十分的恶劣。进入俄国后,不但各国仆从军抢劫,普通法国士兵抢劫,就连拿破仑的老近卫军也公然抢劫。对此,拿破仑是几次严令禁止,却制止不了。这个曾经充满革命激情的军队,如今已经堕落成一个强盗集团,还成为了一支不折不扣的骄兵。 拿破仑早就知道法军中的‘不好现象’,但他无力制止。再说了,革命激情的减退后,法国新生政权被颠覆的危险消除后,没有财富做吸引,别说是普通的士兵了,就连那些拿破仑册封下的贵族将军元帅,也有很多人不再想着战争。 在原时空,拿破仑远征俄罗斯大败之后,回到巴黎的他曾经下达了一份征兵90万人的政令,但是应征者寥寥无几。 而现在这个时空呢?拿破仑的征兵令就算依旧寥寥无人,但他手中可多出了十万法国老兵,而且没有了俄罗斯,可能也不会有奥地利,只凭靠英国、普鲁士和倒戈的一些德意志小绑,这样的第六次反法联盟怎么可能把拿破仑打下台? 而就算弗朗茨统治的奥地利,再度把战争的矛头指向了法国,奥斯曼帝国也肯定会给拿破仑分担一些压力的。英国人和俄罗斯可是‘坚定’的盟友,俄罗斯有难,刚入伙的奥地利就算派出一支偏师,也要向多瑙河下游的奥斯曼统地区域进攻啊。 如此这样的一个欧洲,完全是陈鸣脑子里最理想的状态。因为如此这样的一个欧洲,完全不是中国的威胁,在今后的百年时光里欧洲都不可能给中国制造出真知的麻烦。除非中国一夜之间摒弃了对科技的追求和探索…… 失败了一次的拿破仑怕是很难再组建起一支横扫欧洲无敌手的法兰西大军了。因为时代不一样了,因为社会不一样了。 这就像朝鲜战场上的那支‘最可爱的人’跟2000年以后的解放军是绝不相同的。 法兰西大革命的跌宕风云已经平息了,社会挤压的力量已经在连绵的战争中消耗一空。拿破仑‘战神光环’的破灭更是给了法国人重重一击。今后的法国大兵就好比是波旁王朝士气的法国陆军,强大是因为国家的强大,而不是因为军队单位战斗力的暴强。 这是每个王朝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拿破仑帝国在今后的欧洲还能继续存在,但拿破仑已经从超级强国的地位上掉落了下来,与奥地利、俄罗斯重新回到了一个水平线上,即使比这些国家强大,那也强大的有限。 “一个时代就要过去了……” 陈鸣看着地图上的欧洲,风云变幻的法国大革命就要彻底落幕了。如果这一次英法能够借此机会苟合的话。而属于陈鸣的时代也就要过去了。 从他起兵造反,到他建立陈汉王朝,再到称霸世界的今天,五十年要过去了。陈鸣过年后都六十三岁了,他的身体依旧很好,但他的心累了。 陈汉的铁骑已经踏遍了大半个世界,万里江山握在手中,天下苍生系于一身。陈鸣站在了全世界的最巅峰,上溯几千年,数遍中外历史,古往今来谁有他这般霸道的功业? 已经见识到了最巅峰处的绚丽风景,那路边的野花小草,还怎么能入他的眼睛? 当日本成为了忠犬,当灯塔国成为了小白,欧洲又没有了拿破仑,整个太平洋都成为了中国的内海,南洋和澳大利亚成为了中国的后花园,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着陈鸣呢? 而至于国内的文治,看看现在的国家财政收入,看看人们的生活水平,看看适龄儿童入学率,陈鸣还是很满意的。 他不管是在武功还是文治上都取得了惊人的成就,整个世界都被他攥在了手心,世界也就不稀罕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冷酷中国! 和煦的阳光洒在伏尔加河的原野上,由于晴朗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日,道路因为冰雪的消融而变得泥泞不堪起来。逃难的俄罗斯平民艰难的在泥泞的道路上挪动着自己的脚步,至于车子和过重的器具,他们已经全部放弃。 不远处的森林所焕发的绿色生机让人眼前一亮。 春天到来了,可是这并没有让俄国人等到希望。淋漓的春雨和融化的冰雪让道路变得难以行走,倒霉的不仅仅是被陈汉军队驱赶向西的俄罗斯平民,还有俄罗斯的军队和陈汉的军队。 陈汉堵塞了多处伏尔加河道。作为俄罗斯的母亲河,伏尔加河就像黄河一样,河道曲折婉转,宽窄不一。有时候能宽达十几公里,有的时候却只有几百米。陈汉没能拿下察里津,俄军征召了大批平民参与了战斗,国防军在后退的时候把不少船只沉入了伏尔加河的狭窄处。 破开伏尔加河上厚厚的冰层,把一船船满载土砂石块的船只凿沉,如此结果就是俄军东进的过程中,军队行进,物质运输,都需要在泥泞的陆路上辛苦跋涉了。 之前赶在伏尔加河封冻前躲入察里津上游的里海舰队部分战船现在也被憋在了察里津。 这真的是既难为了军队,又辛苦了平民。 可就算如此,这条布满淤泥和水坑的道路上也挤满了人,从西往东走的几乎全部都是军人,从东往西走的则全部都是逃难的平民。 中国人在渡过了寒冷了冬季之后,开始大规模的驱赶伏尔加河下游和高加索区域的俄罗斯平民,他们并不抢掠财物,也不掠夺粮食,但他们会焚烧村庄,甚至是城镇。 当中国人对某个地方下达了‘离开’的命令之后,如果到了期限,俄罗斯人还不离开的话,他们就会直接纵火焚烧能够焚烧的一切。不管里头还隐藏着多少财物,不管里面还有多少人。 如此看似仁慈,实则冷酷无情的准则,让数十万的俄罗斯人不得不逃离了自己的家乡。 这能给东进的俄军制造很大的麻烦,首先他们的群众基础没有了,陈汉军队军事调动的隐秘性大大增强;其次,那么多的难民需要安置,这必然能牵扯到俄国人不少的精力。 而这一招也的确牵制了俄军,虽然这让俄罗斯更加痛恨中国。 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逃亡的道路上他们都是面无表情,行色匆匆,随身的行李也是沉甸甸的。虽然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抛弃了足够多的东西了,一些硬气的俄罗斯人在离开家园之前,直截了当的一把火点燃了整个房子。 万幸冷酷的寒冬已经过去了,虽然伏尔加河春天的夜晚依旧寒冷,但总算能熬得过去。而且中国人只是把他们向西驱赶,却并没有要求他们尽快、迅速的往西面去。这些俄罗斯平民在逃难的路上可以不那么急着赶路。 所以,圣彼得堡调来东方的军队同他们相遇了。接着,很多的俄罗斯人成为了俄军运输部队的志愿人员。他们用尽力气的来给俄军运输粮食和军火,在泥泞的道路上拖拽那沉重的大炮。 只因为他们内心里对中国人的痛恨! 这里是图林斯克,一座位于伏尔加河西岸的城市,距离阿斯特拉罕二百公里,算是在阿斯特拉罕与察里津的中间吧。一个不大的小城市,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业,也没有太多的居民,总人口还不到一万人——连同外围二三十里内的村落。 但由于这里是伏尔加河下游一个不小的码头,同时这儿也是从阿斯特拉罕到察里津陆上的交通要点。因此,图林斯克就成为了东西方交通的重要枢纽。这座城市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陈汉的通知,要他们在十天之内撤离城市。现在,距离这座城市还有百十里的西北方向,狭窄的路段上正挤满了难民和增援的俄军部队。 阿斯特拉罕就在上个月才刚刚被陈汉拿下,后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于是公布的战报上就说明了一个‘事实’——由于俄军抵抗顽强,要塞的堡垒里他们常常战至最后一刻最后一人也不投降,是以自波克罗夫少将一下,守卫阿斯特拉罕的七千俄军全军覆没。无一人‘投降’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人被‘俘虏’,就是全部‘战死’。 怎么看这样的战报都有些假,这个时代不可能存在全员战死,无一投降的军队。 梅洛亚尔斯基还坚持在察里津城,而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据悉已经赶到了巴拉绍夫,而俄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了察里津。距离图林斯克也仅仅只剩下一百多华里了。 图林斯克就是陈汉给俄罗斯准备的第一个战场。 虽然这座刚刚被陈汉完成了驱赶任务的城市并非要塞,甚至不能算是多么大的一个城镇,同样也没有什么有利地形,但魏宝成、陈威等都觉得陈汉不能再退了。 阿斯特拉罕还需要时间来修补城防工事、修复外沿阵地,在俄军的增援部队抵达察里津的时候,陈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退。但陈汉在察里津可以选择后退,可在阿斯特拉罕却退不得。 一退,陈汉在高加索战场就趋于劣势了。 所以阿斯特拉罕,陈汉是不会退的。而图林斯克就是他们来掂量西线俄军战斗力的第一个战场。 西线俄军可不比东线的同僚,他们在之前可是举着三色旗把拿破仑狼狈不堪的赶出了俄国。 拿破仑留在华沙的缪拉代表法国与俄罗斯火速签署了停战协议,立陶宛被彻底卖给了俄国,同时之前被俄罗斯侵占的大半个波兰也成为了俄罗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 其他就再没有任何条件了。 俄国人急着去对付奥斯曼和东方的陈汉,亚历山大一世再痛恨拿破仑,也不可能在老巢不稳的情况下派出军队参与对法作战。 所以两国摒弃了不现实的条件,在维持战前俄国势力范围不变的情况下,火速签署了停战协议。唯一的变化就是拿破仑对俄罗斯承诺,不支持波兰复国。 华沙大公国只能是华沙大公国。同样的,立陶宛也只能是沙皇的立陶宛。 俄罗斯得到了他们最想得到的保证。如果战前的拿破仑愿意给圣彼得堡如此的许诺,或许俄罗斯就不会那么坚决的站到英国人这一边了。 当然,欧洲的政治人物都清楚,协约、条约对于实力强劲方来说,那只是一张废纸。对于强者,签署条约就是为了来日好撕毁条约。 如果可以,圣彼得堡也希望把拿破仑彻底的埋葬进地狱。但他们无能为力! 半残废的拿破仑回到了自己的老巢迎接更艰难的考验了。因为英国人,因为伊比利亚半岛,因为西班牙和葡萄牙。 俄军的主力一分为二,一部分转入乌克兰,转入黑海;另一部分踏着冬天的大雪,从欧洲北部的西端来到了东端。 对比奥斯曼帝国,俄罗斯显然更看重中国。亚历山大一世连圣彼得堡都没回一次,就跟随着军队直接来到了东线。 现在俄军的总司令不再是图库佐夫了,体重严重超胖,身体不好的库图佐夫在把拿破仑赶出俄罗斯之后,就卸职了。接替他的是在博罗季诺战役中表现出色的巴克莱,但东线俄军的总指挥这是在博罗季诺战役中幸运的捡回一条命的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 一个冬天让巴格拉季昂的伤势得到了痊愈,同时‘铁将军’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多赫图罗夫担任他的副手。 现年五十六岁的多赫图罗夫是这次俄罗斯为国战争中的英雄,他有着三十二年的从军经验,去年俄法战争爆发,他担任第6军军长一职,在利达地域率领军队强行军突围,参加了斯摩棱斯克保卫战。博罗季诺战役中最初开始担任俄军的中路指挥,巴格拉季昂负伤后,任左翼指挥。当法军从莫斯科撤退时,他指挥的部队及时地前出到小雅罗斯拉韦茨,和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拉耶夫斯基将军指挥的部队是紧咬着拿破仑不放的两头‘饿狼’。 俄军向东线增援的部队足足有十四万人,同时超过五万的俄军新兵正在莫斯科集结。相对巨大的人口和有力的动员机制,廉价的士兵成本,让俄罗斯的战争潜力变得十分巨大。 如果不是俄军的新式步枪生产量始终有限,大量的军械都需要英国人通过海路运抵到圣彼得堡,在先天上限制了俄军兵力的扩张,圣彼得堡绝对能一下子把自己的军队数量堆到一百万人。 现在俄军把主力从与拿破仑的战争中解放了出来,圣彼得堡身上的压力大大减轻,可俄军的主力军团数量也大大的减轻了。 一连串的西线战斗让俄军损失了十几万人,这还只是正规军。俄国民众组织起来的反抗武装也付出了血淋淋的惨重代价。亚历山大一世这次把十四万主力带到了东面,俄罗斯在乌克兰和黑海的战斗,只能去用一群新兵和二线部队来打。 驻欧办送来的信报早早就被陈鸣送到了西北前线,十四万与拿破仑鏖战后的俄军主力,这显然是俄罗斯最富有战斗力的军队。直接放到阿斯特拉罕有点冒险,于是,位于阿斯特拉罕和察里津正中间的图林斯克就成为了试探的战场。 几乎没有携老扶幼的难民愿意跟随着俄国人的军队杀回老家,战争不平息,他们是不会重新回到伏尔加河的。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他们必须去到一个有着社会秩序的城市,这样才好获得救济,获得他们所最需要的粮食。 并且这也是出于对战争的恐惧和对俄军的不信任。 虽然他们在西线刚刚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拿破仑,但是他们现在的对手是强大的中国人。虽然中国同俄罗斯的交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是中国的强大却是所有俄国人都心知肚明的。 再爱国的人也不能枉顾事实。这就像一头荒原野狼和一头大象的较量。野狼很凶猛,可大象更无敌,没有人会看好野狼的。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图林斯克战斗 图林斯克的景色很平淡,这里地势平坦,没有高高的山岭,没有大片的森林,也没有伏尔加河对岸那数量众多且曲折的河流,就跟俄罗斯内陆无数普通的城镇一样,平平淡淡。 上万俄罗斯人在这座城市和其周遭区域里繁衍生息,他们中很多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对于图林斯克的地理地势烂熟于心。这是俄军的一个优势。 伏尔加河左右两岸的水文环境是完全不同的,左边只有寥寥几条支流,而右岸则分布着大量的曲折小河和大小不一的水塘湖泊,二十公里之内几乎没有贯通相连的陆地。 那图林斯克为什么能成为伏尔加河下游流域的水陆交通枢纽呢?那就是因为图林斯克当面的伏尔加河水流平坦——伏尔加河流经图林斯克的时候水道猛然变宽,从上游的不足一公里陡然增长到了四公里,而且河对岸——伏尔加河右岸,是少有的一段没有纵横交错的小河、支流和湖泊水洼的地方。 只可惜中国人在伏尔加河的多处狭窄处堵塞了河道,他们破开厚厚的冰面,浸身在冰冷的河水里,将沉船、暗桩、木排,一一布置在看伏尔加河的水面下,各类手段层出不穷,直接废掉了伏尔加河的水运。以至于俄军在向阿斯特拉罕进军的时候,只能通过泥泞的陆路来转运物资。当初的里海舰队可是有不少战船通过伏尔加河,转移到了察里津以西区域,现在也全成看了瞪眼瞎。 带领部队先行的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多赫图罗夫直接就引着三万俄军奔赴了这儿,而光是为这三万俄军运输物质的俄罗斯平民就有四五千人。 俄罗斯的春天是淤泥遍布的世界,融化的冰雪让这里的交通变得一塌煳涂。四五千俄罗斯平民运载的物质大部分是军火,而粮食则仅仅够俄军先头部队一月左右的食用。 百十公里的道路俄军足足走了五日,等到铁将军带领着大批的俄军抵到图林斯克的时候,国防军的防御阵地已经修剪完整。陈汉的阵地北起伏尔加河畔的普里镇,中部经过布利斯克村,南部到梅丽吉诺村,几乎全线都能够得到伏尔加河的掩护。 一片平坦的图林斯克不能像博罗季诺村有效地限制拿破仑那样限制俄军的随意机动能力,国防军在两翼的布置薄弱了一些,但俄军很难实行包抄,他们想要包抄就只能冒险进行大纵深迂回——也就是在没有拔掉图林斯克的情况下,派出军队继续向东南方沿伏尔加河行动,彻底的把图林斯克的陈汉国防军包围在图林斯克,但这样势必要动用更多的部队,并且拉长战线。 要知道,中国人虽然把察里津和其下的伏尔加河堵塞了,可是从图林斯克起,中国人就没有再在伏尔加河上动手脚。 所以,俄军是不能运用伏尔加河水运的优势,而陈汉却是可以。此消彼长,俄军细思之,很受伤的。 图林斯克的码头上就有不少的船只,万一事情不妙了,他们就可以从伏尔加河上熘之大吉。而俄军在渡过了图林斯克之后,却要时刻提防着来自河上和对岸的袭击。谁让巴格拉季昂不愿意分兵伏尔加河右岸呢,那他们就只能这么忍耐着。 所以,俄国人别看是这里的前地主,他们却也只能被迫在对他们不利的条件下向东方进军,圣彼得堡不能容忍阿斯特拉罕和高加索的丢失。 多赫图罗夫必须在狭窄的战线上进行正面突击,才有可能突破陈汉军的防线。 拔掉图林斯克这颗钉子。 “我方的阵地选定在图林斯克西北约10俄里的塔拉镇,这里是周边所能找到的最佳阵地了。”距离合适,能时刻掌控着战场动态,而又不会有危险。因为在图林斯克往北三公里的地方就有一处沉船堵塞处,中国人的军队不可能走水路偷袭塔拉镇,而要是从右岸进攻,但是那一条又一条的河流和无穷无尽的水坑湖泊都能让大炮远离战争。 而中国人没有了重武器,连火箭弹的携带都数量有限,这对塔拉镇完全构不成威胁。 “但愿我们能轻易地击败中国人【图林斯克里头的】,那样,我们就将有非常大的希望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多赫图罗夫的大脑非常清晰。他很清楚俄罗斯的力量,军队还要对付乌克兰、黑海的奥斯曼帝国,用于东方的军队看似力量十足,实际上却是无根之水。 这十四万人几乎是俄罗斯能够拿出的全部兵力,剩下的预备队和二线部队那都是对付奥斯曼人的。 就在俄罗斯击败拿破仑的时候,奥斯曼人再度向乌克兰增加了十万军队,加上克里木半岛上的奥斯曼军,已经有近三十万的奥斯曼陆军奋战在俄罗斯的战场上了。 奥斯曼给俄罗斯的压力很大,乌克兰对于俄罗斯来说一样是不能失去的。亚历山大一世为什么更多的关注东方而不是乌克兰,唯一的解释就是陈汉比奥斯曼帝国的威胁更大。 庞大的中国是能真正的一口口吃掉俄罗斯的,而奥斯曼帝国虽然这些年军事振作了不少,但俄罗斯人看伊斯坦布尔,那就像看一堆冢中枯骨一样。 一句话,亚历山大一世更看好中国的未来,而并不怎么看好伊斯坦布尔的未来。 强大的中国只会越来越强大,而现在看起来挺强的奥斯曼帝国,却没人看好它的未来。 在备战过程中,陈汉驻守图林斯克的潘昶格式化地部署了军队,构成了纵深战斗队形。该队形基本包括四个集团:右翼、中央,左翼和预备队。 左翼军队主要任务是坚定地‘保护’住通向阿斯特拉罕的陆路通道。中央军队的任务是防守图林斯克城和炮兵阵地一线。右翼由土尔扈特汗国的副王策凌德勒克统率的部队守卫,部署的兵力相对少了一些,但右翼靠着伏尔加河部守,普里镇的压力也最轻。同时他们还作为预备队机动使用,可以增援中央和左翼部队实施反突击。 至于最后的预备队则布置在阵地的大后方,也就是图林斯克码头的位置。 预备队的作用非常重要,它就是先机,指挥官手中掌握着一支预备队那就等于掌握着战斗的先机。 也是有了预备队才能进行长期斗争和不断削弱进攻的敌人。 陈汉的军事教材上清晰无比的点明道:“……应尽可能长久地保留预备队。因为一个将军,只要他手中掌握着预备队,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开战前,潘昶亲自视察了左翼阵地,整个战场上,压力最大的就是左翼。 俄军气势汹汹的扑来,潘昶担心左翼阵地有失,就临时决定在一线的梅丽吉诺村与二线阵地之间的三个小土丘上修筑一道临时阵地。但为了争取时间修筑堡垒,潘昶命令梅丽吉诺村的守军必须坚守前沿阵地,发挥出梅丽吉诺村战线支撑点的作用。 当天傍晚,俄军以一万三千名步兵、两千名骑兵,还有50余门大炮,向梅丽吉诺发起进攻,驻守在那里的国防军有一个团的步兵和一个骑兵营,以及30门大炮应战。 经过1小时的猛烈对射,俄军停止了攻势。夜幕开始降临,当月亮升起在天空的时候,更加残酷的夜战开始了。先是炮火对着轰,然后是火箭弹对着轰,最后是残酷的白刃战。 战斗从晚上八点十分开始,一直达到了凌晨一点钟,俄军付出巨大代价后才占领了梅丽吉诺村的外围阵地。兵多的俄军开始对着梅丽吉诺村展开进攻,可关键时刻蒋魁带着一个团的援军赶到,又把俄国人给杀退了。 到了第二天天亮,梅丽吉诺曾2次易手,激战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俄国的伤亡人数比国防军多出不少来,他们付出了四千人的代价,可也把驻守梅丽吉诺村的国防军整编086旅打的元气大伤。而且阵地上的防御工事也遭到了彻底的破坏。蒋魁根据潘昶的命令,将部队撤至二线。 梅丽吉诺村发生的战斗,对于双边来说都是意味深长的。俄国人表现出了自己的高昂斗志,而陈汉的国防军也表现出了自己的顽强。 那天,多赫图罗夫曾要求抓到中国国防军的俘虏,但他得到的回答是:中国人宁肯战死也不当俘虏。一旁的苏尔科夫将军在一旁说:“看来他们被打死的还不够多,应该毫不留情的严惩他们!” 多赫图罗夫带着笑容的说道:“我要用大炮教训他们!” 梅丽吉诺村的争夺战只是这场大战的开胃小菜,但多赫图罗夫却从中间看到了国防军的某方面不住,他们的炮火力量还没有俄军的强大。 结合中国人在阿斯特拉罕和古里耶夫等地修复堡垒、要塞的举动,多赫图罗夫有理由相信,中国人是把大炮都安放在了阿斯特拉罕和古里耶夫了。 多赫图罗夫把自己一半的军队放到了梅丽吉诺村,放到了图林斯克的左翼,那么他们的中路和右翼就自然兵力薄弱了。 潘昶并不在乎梅丽吉诺村的丢失,这一战让国防军赢得了增强主阵地防御工事的时间,赢得了修筑新防线的时间。 土木工事对于火箭弹和六角炮来防御效果并不明显,但是俄军的六角炮和中国的六角炮威力可不一样,俄军的火箭弹与中国的火箭弹威力也不一样。 试验场上的数据怎么也没有战场上的真实数据更准确,梅丽吉诺村的战斗,陈汉在体验到了俄军高昂的士气的同时,也历经了一场对俄军火力强度的检测。 后者的作用能够直接返回到中央主阵地,对于普里镇和三丘防线都有帮助。 梅丽吉诺村后方的新添防线就被命名为三丘防线,三个土丘的高度都有限,相对高度就没有超过二十米的,所以被命名为‘三丘防线’。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俄罗斯的态度! 自亚历山大一世带领十四万俄军主力向东增援以来,全世界的目光都在关注着伏尔加河这方战火燃烧的土地。因为人们知道,在这里是两个什么样的人物在一起较量:一个是强大无敌的东方帝国,这些年中国人在他们老皇帝的带领下,横冲直撞,整整吞并半个地球;另一个是刚刚建立功勋的欧洲救世主——是的,欧洲救世主。 亚历山大一世统治的沙俄刚刚击败了拿破仑这个科西嘉岛怪物,这绝对是整个欧洲的救世主。 拿破仑因为这一败将再难重回巅峰,英国人已经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站稳了脚跟,西班牙战场上,法军的失败也是不可避免——约瑟夫都已经从马德里逃跑了。 如此就有了反攻法国本土的基础,虽然俄罗斯很有可能缺席接下的欧洲战争,但除了波兰和被拿破仑完全掌控的意大利、荷兰,就算是丹麦都不可能跟着拿破仑一路走到黑。 但是荷兰人不会为拿破仑打仗,而意大利人在之前的法俄战争中已经搭进去了五万人,他们的统帅是欧仁亲王。博阿尔内的儿子,拿破仑的继子。 就算博阿尔内和拿破仑离婚了,欧仁的地位也没有什么动摇。1804年后他被封为亲王,同时作为拿破仑的代理人坐镇意大利整整五年。 俄法战争时期,欧仁带领他的意大利军队加入到大军团。他的部队番号为第四军,五万人的意大利军团几乎经历了俄法之战中的一系列的战役,包括奥斯特罗夫诺,维捷布斯克,斯摩棱斯克,博罗季诺,克拉斯内和别列津等。 欧仁的军事素养得到了展现,他是一名合格的将军,但代价也是五万意大利军团近乎全军覆没。 欧洲很难在短时间内从意大利地区再度组建起一支富有战斗力的军队支援拿破仑。 拿破仑能够依靠的只有法国人。 但现在拿破仑两面受敌,当他对俄战争失败的消息传到德意志地区之后,就连担任华沙大公国大公的萨克森国王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一世,都在试图同英国人建立关系。 拿破仑所建立起的莱茵联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跟着打顺风仗还行,打现如今的逆风仗,没有哪个国家愿意陪着拿破仑走到永远的。 所以,被拿破仑征服的半个欧洲已经重新‘独立’了。奥地利人不管是否对法国人开战,弗朗茨都不会再低矮拿破仑一头了。普鲁士已经完成了新军的招募,收复了大片的‘失地’,同时,对着法国本土磨刀霍霍,德意志诸邦纷纷跳反,西班牙战局糜烂,葡萄牙,英国人彻底站稳了脚跟…… 压在欧洲所有国家头顶的一块大石头被搬了开。 纵使这个时空的拿破仑手中多出了十万军队,而且法国也建立起了不少军事要塞,他也顶多维持法国原有的利益,就连意大利的利益都可能无法保全。 比如说两西西里和那不勒斯,那儿平民可十分怀念他们的老国王的。 反正俄罗斯功德无量。 亚历山大一世可以说是复兴欧洲各国王室,原时空的他被欧洲各国统治阶级和俄罗斯人尊为神圣王、欧洲的救世主。现在亚历山大一世的声望也不差。 如此才更加吸引世界的目光。 老一代的霸主和新生的王者的较量。虽然老霸主只用了两根手指头,但这并不是借口,谁都相信,如果可以的话,陈皇帝会一巴掌拍死圣彼得堡。 过于遥远的距离在某些时候也是种好处。 第二天白天没有战斗发生,双方的将领整天都在前线视察,准备大战。 昨夜里的较量让两边对于彼此都有了一个具体的了解,今天他们都需要时间,做好新的心理准备。 另外就是,俄军初来乍到,还需要时间来夯实自己的防御,同时白天实在不是打进攻战的好时候。 多赫图罗夫不介意在图林斯克这儿多停留几日。 潘昶在军官们的陪同下,视察了中央主阵地的前沿阵地。经过仔细分析研究,他得出结论:因梅丽吉诺的失守,己方的左翼已经受到了削弱。俄国人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会抱着左翼猛杀猛打,然后迂回接近部署在中央和右翼的国防军主力部队,将其逼至伏尔加河岸畔,予以最大歼灭。不过俄国人在进攻图林斯克的同时,还需要防备阿斯特拉罕方向的国防军,以及图林斯克的预备队,他们应该派出一支数量不小的军队来防备着东南方向。 深谙地形地物,正确判断阵地的强弱点和地形的利弊是一个合格军官的必备素质。 尤其是拿破仑出彩之后,无数人研究他的作战。任何人都知道他是一名出类拔萃的炮兵天才,在战争中经常在关键部位集中数百门大炮,用密集炮火轰击敌人。 这样的做法虽然不是拿破仑首开的先例,但对比陈鸣指挥下的炮兵和拿破仑的炮兵使用,俩者间还是有高下之分的。当然,陈鸣也有自己的优点,他的战争嗅觉特灵敏,常常可以在战争中发现敌人的动摇部位,然后就对之加大兵力猛攻,往往会取得美妙的结果。 只是陈皇帝的战争生涯无疑要比拿破仑短暂很多,自从当了皇帝后,陈鸣都没怎么带过兵。 而拿破仑打发迹之后就没怎么下过战场,人们对于拿破仑的认知也在于他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战争磨练了拿破仑的军事才华,他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关键地点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打击敌人的要害,将战场指挥推到了一种‘艺术’的境地。 而潘昶也是一名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将军。丰富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必须在适当的时机把预备队投入进战斗,以便将敌人击溃,继而乘胜追击,无情地消灭敌人。 在进攻当中,潘昶习惯于从正面牵制敌人,向侧翼和后方迂回;或者首先从正面实行中央突破,然后投入预备队。不管采用哪种方法,其目的都是迅速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缴获其大炮和辎重。 但是现在他是在防守。 所以,潘昶就尤为的重视这些方面的防御。按照潘昶的作战计划和部署,他的确是在准备打一场防御战,想通过这场交战削弱俄军的实力,好为接下来的战斗提供机会。 陈汉只夺占阿斯特拉罕而没有拿下察里津,这可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战场上千变万化,一旦有机可乘,国防军会立刻转入反攻。 图林斯克的附近可是有一支陈汉军队在潜伏的,就在伏尔加河对岸——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接应潘昶。 同一天,俄军统帅多赫图罗夫将军也乘坐着一匹神骏的宝马,徐徐行进在俄军的战场上。他对工事构筑和军队的部署作了最后指示。他提醒士兵们说,一定要注意防备,他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军队在还没有看到目标的时候就被击败。 他们的目的不是图林斯克,而是阿斯特拉罕。 每一名斯拉夫人都要坚决捍卫俄国的领土,勇敢作战。他请士兵们向之前的对法战争时一样,充满斗志和勇气。坚决坚定的与中国侵略军战斗。多赫图罗夫还和士兵们一起回忆了之前对法反击战中的一些胜仗。他特别强调说,从来没有什么人能经受住俄国士兵的白刃冲锋。 所以,多赫图罗夫不仅非常珍惜预备队,而且不顾参谋长彼得索夫的反对,坚持按自己的意图作了部署——用数量众多的军队去不停地冲击敌人。东线俄军总司令巴格拉季昂亲自率领的一个万人师正在向着图林斯克迅速靠近。这是多赫图罗夫的底气所在。 多赫图罗夫牢牢地掌握着预备队,他既可以在两翼实施反击,也可以支援左翼,必要时还可以后退。按照多赫图罗夫的部署,俄军将在图林斯克进行一场惨烈的正面进攻战。 “将士们!渴望已久的战斗即将开始,胜利全靠你们,我们需要胜利。胜利能给我们祖国带来宝贵的自由和尊严,能够给我们带来安宁的生活,并且使我们能很快地返回家园。 所以,战斗吧! 像在斯摩棱斯克、博罗季诺和别列津那样战斗吧!我们的子孙后代将骄傲地回忆起你们今天创造的伟大功绩。当人们谈论你们的时候会说:‘正是他们在伏尔加河畔参加了伟大的卫国战争!’” 一段强有力的演讲总能让士兵们的斗志高昂起来,让他们的灵魂燃烧起来。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多赫图罗夫不是拿破仑那样伟大的演讲家,以‘铁将军’在俄军中出名的他是一块冰冷坚硬的生铁,永远不会为士兵的伤亡而落下一滴泪水。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鼓舞起俄军士兵的勇气了。 太阳西下,白天就要过去了。 战斗前令人不安的等待使人难以入睡。干柴慢慢的燃尽了,滚滚的热浪也不能温暖士兵们的内心。 白天,国防军的气球兵都看到了,在广阔的图林斯克西北,凡目力所及,到处都布满了俄国军队的帐篷。而昨天夜里,俄军的顽强精神他们已领教了,他们心里明白,经过今晚的战斗,他们中有些人可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一夜,多赫图罗夫也是惴惴不安,他渴望同中国人交战,但又害怕交战。他在心里算计着,还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打败当面的中国人。 可是图林斯克的中国人只是他们很小的一部分,这儿只是俄罗斯收复东方失地的一个小门槛。就算他能如愿的拿下图林斯克,那距离战胜中国也还遥遥无期。这一战唯一的价值就是鼓舞俄军的士气,同时对中国人表现俄罗斯保家卫国的坚定态度。 俄罗斯的军队数量有限,之前的战斗已经让他的部队从三万人变成了两万六千人,图林斯克还必须抽调三分之一的军队部守在防御上,用于进攻的部队只有一万七八千人,而守卫在图林斯克的中国人又有多少呢? 大部队距离图林斯克还有三天的距离,巴格拉季昂的那个师也不是马上就能抵到图林斯克,在交战中损兵折将对他来说还是有一定危险的。可这一仗他又必须打!多赫图罗夫这样认为着。 “我们必胜,尽管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一千零五十章 亚历山大一世如果真的有魄力…… 这一夜,多赫图罗夫在塔拉镇根本没有入睡,他一直在关注着激战的前线,还一直在紧张关心着后方的消息。 图林斯克已经就这样了,不管是中国人还是俄国人,都把自己的所有实力摆在了这盘棋局上,但是他们仅仅是开胃小菜,彼此的主力还都隐匿在这处战场的后方。 多赫图罗夫现在很怕突然收到消息,他和后方的亚历山大陛下失去了联系,他们中间多出了一支中国人的阻击部队,那样的话多赫图罗夫就需要转攻为守了。 虽然离开了图林斯克这条大路,俄军的确能够绕行,而继续向着阿斯特拉罕进军。但是那些乡间小路和没有人照料的田野原野上,此时更加泥泞难行。 再泥泞不堪的大路也比乡间小道要强,这是每一个俄国人都知道的事情。俄罗斯可没有中国那么富有,不仅在本土修通了多条东西纵横南北交错绵延万里的宽阔国道,将城市与城市之间彻底沟通,连乡间都修起了坚实的夯土路面。 听说,就是雨量最多的中国本土南方,在夏季雨水最多的时候,乡间小道上也能轻快的跑起重型马车。而不像俄罗斯,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都没有一条公路能抵挡的住春天化冻时期的侵蚀。 可这些并不是多赫图罗夫能掉以轻心的理由。 中国人大规模的驱赶了这里的俄罗斯人,现在多赫图罗夫对于中国主力部队的动向是半点也不了解。谁敢保证他们就不会从更加泥泞难行的伏尔加河右岸或图林斯克西南方的乡间,穿插到自己的后头呢? 多赫图罗夫焦急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如果顺利,黎明五点的时候他就能收到巴格拉季昂上将的消息了,这也是俄军前后沟通顺畅的证据。 多赫图罗夫一遍遍的在指挥部兜着圈子,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气息。 所有的命令都已发出去了,三分之一的士兵作为警备,可是当战斗打响后他心里已经镇定不下。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有时则在铺着地图的桌前坐下来。他的大脑在快速的转动着,在尽可能的推测着中国人可能采取的行动。 司令部、村庄、俄军一座座巨大的兵营,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傍晚的时候,多赫图罗夫曾派副官们去视察部队,检查军队进入阵地情况。篝火旁,士兵们在悄声交谈,或者是在吃着东西。许多同乡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让幸存者向亲人转达自己的遗言。一些沾亲带故的士兵聚在一起,悄悄地话别。许多士兵在擦拭武器,或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春天深沉的夜空。 然后战斗打响了。 多赫图罗夫非常希望这一夜里俄军能有所突破,这让他们才好去叩开阿斯特拉罕的大门! 上百门俄军大炮开始袭击图林斯克阵地,国防军炮兵当即进行还击。 炮声惊动了潘昶,他从容地走出房间,跨上他那匹个头不高的枣红马,向中央主阵地的指挥所走去。他站在一座瞭望塔上,向对面方向望去,沿着图林斯克上方的大道,打着火把的俄军星星点点,就像一条条大小不一的火蛇在蜿蜒游动。 漆黑的夜幕下,枪炮火光闪动。激烈的枪炮声不断战场上传来。两军交锋正炙。 两个小时后,俄军开始攻上了阵地,不仅仅是主阵地,左右翼阵地也都出现了白刃战。 到了凌晨四点半,潘昶接到了左翼最新的战报,他心里就有了初步判定——三丘阵地怕是要失守了。 果然,俩小时后,一个团的俄军借晨雾的掩护,悄悄地接近了三丘阵地的南侧,并且突然发起攻击。守卫在那里的国防军顽强抵抗。但俄军在从南面向左翼防线发起进攻的同时,多赫图罗夫还派出了另一支队伍在正面向三丘阵地发起进攻。 三丘阵地那里可不是主阵地,它只是左翼真正的二线阵地的一个前沿据点,潘昶在那里只放了一个加强营守卫。因为那里受到俄军的两面夹击,国防军虽然奋力反击,八百官兵阵亡了一半,却仍未能顶住俄军的进攻,只得向下一道防线撤退。 晨雾是俄军最后的掩护了,多赫图罗夫在黎明到来后接到了巴格拉季昂的消息,然后他又向周边撒出了大把的侦察兵——甚至派出军队过到了伏尔加河对岸侦查,在确保周边二十里范围内的确没有中国人的另一只大部队后,多赫图罗夫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图林斯克战场上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晨雾是俄军最后的掩护,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当白雾散去,金黄色的太阳升上天空,俄军再要进攻,付出的代价可就惨烈至极了。 之前的梅丽吉诺村,俄军是在夜间发起的进攻,只因为他们进攻的是梅丽吉诺一点,中国人也能大量的向那里倾斜火力,一夜的激战造成了俄军四千人的折损,这是多么大的代价啊。 中国人有着强大的火力储备,他们的火箭弹无穷无尽,依靠着伏尔加河的水道,他们的运输能力比俄军强大的太多了,那么在白天,在火箭弹的威力能够发挥到最大的情况下,要死多少人才能冲上中国人的阵地啊。 时间在多赫图罗夫的思考中一点点过去。 太阳终于绽放出了自己的万道霞光,金色的阳光就像一根根黄金铸成的长针,刺穿了白雾。 战场上的枪炮声停息了,只剩下伤兵们痛苦的哀嚎。 一支打着白旗,穿着白衣,上面还带着红色十字符号的队伍,从俄军阵地走出来。陈汉方面不发一枪,看着这支军队把一个个伤而不死的俄军伤员抬回自己的阵地去。 这就是欧洲人的军医。以红色十字作为医护人员的标志,对应着中国这边的青葫。是的,中国医护的符号就是一只青色的葫芦,这象征着中医。 陈鸣最初的想法是推神农的,神农尝百草而出中医么。但一个问题就来了,神农用什么符号来表示呢?总不能绣俩汉字或是绣个人像吧?所以,干脆就选葫芦了。中医药铺里,每家每户都会挂一个葫芦标记,这还是用葫芦吧。而葫芦的颜色,对比黄色而言,陈鸣更喜欢青色。黄色象征着大地,而青色则象征着生命么。 潘昶这个时候正在收拢夜里打散的部队建制,昨天一个,陈汉的伤亡数量不小三千人,连同梅丽吉诺战斗的损失,图林斯克已经减少了五千人了。 不少营队建制在战场上被大乱,有的队官手下掌控的能有五六十人,可具体那些是原来的老兵,则很可能连三十人都没有。 漆黑夜色中,部队几次与俄军白刃肉搏,打着打着就乱了套了。 潘昶手下总共也才一万五千人不到,现在就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强了。虽然潘昶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利用渡船去到伏尔加河对岸,甚至是乘船直接赶回阿斯特拉罕去,他在这儿的任务就是称量一下俄军主力的战斗力和战斗激情,如果能尽可能的迟缓俄军的脚步,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且潘昶清楚,就在伏尔加河的对岸,那儿一直都隐藏着一支国防军的。但这支部队的作用仅仅是接应潘昶,而不是钻空子袭击俄军。 图林斯克并不是魏宝成定下的最终决战场地,阿斯特拉罕才是两军决出胜负的地方,多赫图罗夫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因为这场战斗越往东面去,战线拉的越长,俄军的劣势就越大——他们的补给运输是一个短期内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没有俩三月的时间,俄军根本就疏通不了伏尔加河。 亚历山大一世如果真的有魄力,他就应该把大军停在察里津,修养上一段时间,同时派遣人手疏通伏尔加河,然后水路齐发,春季里的泥泞又已经过去,这再大张旗鼓的东进阿斯特拉罕。 虽然这么长的时间里,弗拉季高加索要塞很可能要丢失,阿斯特拉罕要塞在陈汉的手中也会被大大的加强修复,俄军会面临着很大的麻烦,但这至少能保证俄军补给的畅通,以及士兵精力的恢复。 别看俄军现在一个个斗志昂扬,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现在的体力肯定在水平线以下。 自从去年与拿破仑开战,到现在已经大半年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始终在作战和行军,就是铁军也会感觉到累得。 但亚历山大一世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对比在察里津停下脚步,他更愿意一鼓作气收复阿斯特拉罕。 只要把阿斯特拉罕拿回来,即使丢掉了古里耶夫和乌拉尔河,那也是他可以接受的。 或许,精神的力量真的能让俄军爆发出比平常状态下更强大更持久的战斗力和耐力。谁知道呢。 亚历山大一世想要‘一鼓作气’,而俄军的将军们也想一鼓作气。 而现在俄军在小小的图林斯克,在一个没有混凝土永久防御工事的战场上,他们就付出了近乎两倍于陈汉军队的伤亡,却只打掉了守军左翼的一个角。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硬怼 这一天的白天战场上异常的平静。 一夜的激战,敌我两边全都损失严重,已然是伤筋动骨。三分之一的军队伤亡,这要是寻常的战斗,两边绝对是打不下去了。 但现在,俄军与陈汉却如同生死擂台上决斗的剑客,无有一丝退却,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对手。 所以,一个平静的白天渡过之后,当夜幕再度降临在图林斯克时候,战斗再次在国防军所有的阵地上打响。 这当中在左翼的战斗最为激烈。潘昶的副官接二连三地回到指挥所向他报告情况,而蒋魁的报告里,反应俄军攻势的词汇只有‘凶猛’两个字。 潘昶知道,交战的最初时刻往往决定着战争的结局。军队的统帅都会焦急地等待着第一声炮响和第一次进攻,都会急于了解,他对敌人作战意图的判断是否正确。 这是一种人之常情。 就算是自信到近乎于自负的拿破仑,他也会如此。 而当各方面的情况都汇拢来以后,战场的情况越来越清楚。 最先报急的确是左翼,可真正受到威胁的是右翼的普里镇,当策凌德勒克派人向潘昶传来急报的时候,潘昶都吓了一跳,他有点失算了。俄军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集结了大批部队向着普里镇发起猛攻。 策凌德勒克的手下只有两千人,两个千人团,其中一个还是土尔扈特汗国的部队。而进攻中的俄军至少有五千人,压力很大。 靠近伏尔加河的国防军右翼受到威胁。这让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中央主阵地和左翼的潘昶感到吃惊,但是他手中的预备队只剩下两千人,如果不从中央阵地或左翼抽调兵力的话,在分出去一千人到右翼后,那他手中的预备队就只剩下一千了。 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 潘昶现在都在考虑要不要收缩阵地,把部队都集中到中央主阵地上来? 之前的左翼阵地虽然遭受到了俄军的猛攻,但潘昶对于蒋魁还是很有信心的,可现在策凌德勒克求援了,潘昶心里就没谱了。 而且他还需要考虑到中央主阵地,俄军的兵力就那么多,这两天热气球高悬在图林斯克城上,白天里没有看到有俄军有援兵到啊。今夜里汇入进来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在左右翼都投入了重兵的俄军还能有多少兵力布置在中央主战场呢? 潘昶最终还是没有抽调中央主战场的兵力,同时他也没有派出中央主战场的军队向前反击,前方那漆黑一片的夜幕仿佛是一头张口以待的巨兽,潘昶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自觉。 巴格拉季昂就站在多赫图罗夫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中央阵地,一直到俄军左翼攻势受阻的消息传来,他的正前方也没有什么变化——中国人没有冒险出击。 他带着一万俄军紧急赶路,来到图林斯克的第一个算盘就以失败告终。 是的,巴格拉季昂已经抵到了图林斯克,甚至为了躲避天空中的那只眼睛,从昨天起巴格拉季昂就开始了昼伏夜行的生活,今天他在浓雾消散之前将军队隐藏到了小二十里外的一处村庄,等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支俄军才急匆匆的赶赴战场。 这一万人就是俄军大胆的猛攻左右两翼的最大原因。 虽然他们没有大炮,连火箭弹都很是有限,但多赫图罗夫军中的大炮已经压过图林斯克了。 中央主阵地报称他们这儿的压力很小。俄军似乎在虚张声势,而右翼普里镇方向传来的枪炮声则一阵紧似一阵,同时左翼的炮声也密集了起来,很快就汇成了不间断的隆隆轰鸣。看来俄军已把大量兵力投入到了左右两翼。 俄军的意图逐渐暴露出来,他们似乎想在两翼打开缺口,然后迂回包抄,威胁到图林斯克的码头区。同时也是将守军彻底压缩在图林斯克城内,再寻求歼灭。 而潘昶也越发的能够断定——俄军绝对是有援兵了。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在意图暴漏之后,依旧让自己的正面,自己的胸口中空,这是好让敌人朝着他们的心脏捅刀子吗? 如果俄军没有援兵,这是严重不符合逻辑的。如果对面的俄军指挥官手里真的没有援军的话,那他就是完全在赌潘昶不敢夜里正面出击,这么大的赌性潘昶也是服了。 不断有副官为巴格拉季昂、多赫图罗夫他们带回左右翼的消息。有些消息令人焦虑不安,有的则使人欢欣鼓舞。 两边的俄军实际投入兵力超过了一万五千人,图林斯克没有树林和太过起伏的地形,就是趁着夜幕的掩护,在照明弹的照耀下,冒着守军火炮火箭弹的轰击,猛怼硬钢。 少校西多罗夫率领俄军一个营,勇猛的直冲守军的右翼阵地,被守军的炮兵加火箭弹一阵狂轰,就把他们赶回了阵地,西多罗夫本人也负了伤。接着,一样是叫西多罗夫的一名俄军少将师长,亲自率领俄军一个团的兵力再次发起冲锋,这一次他们冲上了阵地,并且把普里镇外围阵地的守军给击溃了。但后方的策凌德勒克亲自率领一个营去反击,又把俄军赶下了阵地。俄军少将西多罗夫直接战死,连上一个西多罗夫身负重伤的‘好运’都没有。 而策凌德勒克的战马被打死,他本人被震伤,但幸运的只是伤到了一条胳膊。 巴格拉季昂接到报告,得知进攻被击退,西多罗夫少将阵亡,下属的三个团长一死一伤后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命令苏尔科夫将军接替西多罗夫少将,增派去一个团,再次向守军右翼阵地发动猛烈攻击。 放在右翼的俄军已经超过了左翼,步兵数量达到了七千人,同时还有两个骑兵团为他们压阵,他集中了越来越多的军队,大炮增加了一倍,决心以凌厉的攻势一举突破守军右翼,进而攻击图林斯克的码头。 普里镇是距离图林斯克最近的镇子之一,如果能够攻占这里,俄军的大炮就能威胁到图林斯克,这对守军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是完全安全的情况下撤军轻松,还是冒着炮弹的轰击撤军轻松呢?普里镇的得失就关系着这一点。 这就像一个鸡肋,说它重要它并不真的重要,说它不重要,丢给了敌人却又让人肉疼。就是如此! 巴格拉季昂看着伤亡报告脸色阴沉,可他的意志半点也不动摇。作为俄罗斯的铁血军魂,巴格拉季昂的性格中就不知道什么叫撤退。 博罗季诺战役里,他指挥的俄军左翼同法军连连鏖战,在最关键的一战中,两军整整硬怼了四个小时。战役结束后,巴格拉季昂指挥的俄精锐的第2掷弹兵师只剩一个团的规模,而第2混合掷弹兵师和第27步兵师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他自己也被流弹击中,流血过多昏倒了下去,要不是俄军的医术比起原时空来进步了很多,巴格拉季昂未必就没有可能因伤送命。 作为警卫部队的四五千俄军被巴格拉季昂继续投入到左翼【守军右翼】战场上,策凌德勒克看到敌人大量兵力云集普里镇防线,预感到危险马上就要来临。他急向潘昶求援,然后潘昶把手中仅剩的一千人调到了右翼。同时潘昶开始派人渡河联系伏尔加河右岸的接应部队。 巴格拉季昂则派人迅速向后方寻找叶尔莫洛夫带领的第4投弹兵师。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叶尔莫洛夫今年才三十五岁,是俄军中有名的少壮派,他十七岁加入俄军,参加了对波兰的战争。在俄法1812年战争期间,叶尔莫洛夫任西第1集团军参谋长,在瓦卢季纳戈拉、博罗迪诺和小雅罗斯拉韦茨等战役中起了重要作用。他在博罗季诺交战中,主动、大胆地挥军对占领拉耶夫斯基炮垒的法国人实施反冲击,将共击退。博罗季诺交战之后任西第1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联合司令部参谋长,在执行库图佐夫的命令,截断拿破仑军队向立陶宛撤退的道路时,卓有远见、主动坚定。在小雅罗斯拉韦茨附近迫使法国军队折回遭到破坏的原路,这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呆滞了拿破仑军队的行进速度。 现在,叶尔莫洛夫是巴格拉季昂的第一军军长。 第4投弹兵师也是俄军的精锐,博罗季诺战役里的伤亡虽然没有第2投弹兵师惨重,可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比第2投弹兵师差劲。 巴格拉季昂为什么坚决的要拿下普里镇,这是因为他的增援力量很快就要到了。 巴格拉季昂不仅想打赢图林斯克这一战,更想赢得漂亮——他想尽可能的全歼敌军。这样能振奋俄军的士气,也给中国人一个威慑。 就在派出调动预备队期间,俄军在猛烈的炮火准备之后,向普里镇发动了接二连三的攻击。 策凌德勒克又一次承受了考验。不过策凌德勒克在给潘昶的报告中说,人在阵地在,至少右翼的官兵没有死绝,俄国人就绝对占领不了普里镇。而他本人宁愿死在战场上,也绝不会临阵脱逃。 但是潘昶已经在考虑放弃普里镇了,俄国人很拼命,可停滞俄军三天时间的任务他已经做到了。那么就没必要把人都丢在图林斯克,阿斯特拉罕的防御比这儿的好太多了。 “把所有的军队都集中在中央主阵地!”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满朝文武的反对 波云诡秘的战争中,局势的变化就像大海上的风向,让人永远琢磨不透。 伏尔加河畔,图林斯克的中方守军在承受着俄军猛烈的攻势和沉重的打击,但是在千里之外的弗拉季高加索要塞,中方的大军又牢牢包裹着这座庞大的要塞。里头的六千名俄军士兵和超过三千人的俄国青壮年已经被包围了两个月还多。 俄罗斯的尊严在高加索各公国军民的面前被中国人肆意的践踏、侮辱。 巴库公国的军民,波斯王国的军民,都已经在肆无忌惮的帮助中国人了,这就是一个最直接的体现。 驻守这处要塞的基里连科将军看着那些波斯风格装束的士兵和平民,眼睛里恨不得都喷出火光去烧死他们。 这太可恶了! 巴库和波斯都以为有了中国人之后,俄罗斯帝国就够不到他们,也打不到他们了吗? 基里连科的大脑里脑补了无数次俄罗斯蹂躏波斯的画面,可惜他也只有在白天才有这个闲情雅致了。到了夜晚,中国人的偷袭和进攻让弗拉季高加索要塞压力很重。他现在都要成了只白天睡觉,晚上上班的夜猫子了。 6000俄军现在已经只剩下4000来人,三千多俄罗斯青壮也损失了近乎一半。坍塌的房屋和堡垒在要塞内随处可见。 亚历山大一世带领大军向着阿斯特拉罕挺进,但他也没有忘了弗拉季高加索要塞,只是被亚历山大一世派去的军队很少,他们的任务也不是彻底解开弗拉季高加索要塞的围困,而是牵制包围要塞的中国人,一直到阿斯特拉罕传来好消息…… 顿河哥萨克首领——伯爵,骑兵上将,马特维·伊万诺维奇·普拉托夫,带领8000哥萨克前往了弗拉季高加索要塞。 他要充分发挥出哥萨克骑兵的厉害,骚扰要塞外的中国军队,切断他们的补给线,迫使中国人把更多的兵力用于看护运输线上…… 所以,就在被围的基里连科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弗拉季高加索要塞遭到中国人的连续突击,正在苦苦支撑的时候,普拉托夫带领的骑兵队伍正向着弗拉季高加索以最快的速度驰援。 因为中国人的进攻非常迅猛,俄军的侦查人员不能真真的靠近弗拉季高加索要塞,他们只能在外围看着昼夜不停的炮火和夜间中国人发起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就得出了一个中国军队攻势猛烈的结果出来,搞得这消息传到普拉托夫手中的时候,他都以为弗拉季高加索要塞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陷落的危险呢。 而且在赶往弗拉季高加索要塞的路上,普拉托夫他们也看多了俄罗斯平民背井离乡,扶老携幼的向西逃难的景象。他们的行军队伍经常被拥挤的人群和车流堵在路上动弹不得。 “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弗拉季高加索丢掉了,我们都到不了弗拉季高加索。”普拉托夫站在路边的土坡上,看着汹涌的逃难人群。 “是不是派人下去驱散一下,好腾出道路让部队先走?”一旁的副官说道。 “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军人,保护不了他们,让他们流离失所,拖家带口的逃难,已经是我们的耻辱了。现在还怎么能强行驱赶他们,让他们连逃难都逃不了?”普拉托夫对副官的这个建议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既然这么做不行,那总是要有一个办法来加快行军速度,不然,我们真的有可能还没有抵达弗拉季高加索,弗拉季高加索就已经先丢掉了。”副官看着普拉托夫说道。他是普拉托夫的侄子,才不怕普拉托夫呢。 作为哥萨克,为了加快行军速度,驱赶平民让路,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哥萨克就象征着冷酷,他们不守纪律,肆意妄为,对老百姓冷酷无情,以致整个欧洲,无论敌友都对他们恨之入骨。 副官看着自己的叔叔,他很清楚,自己的叔叔是因为先前经历了对拿破仑的战斗,看到了太多俄罗斯平民的牺牲,心中生出了怜悯了。但副官的内心里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尽快的赶到弗拉季高加索要塞,完成对中国人的牵制,更重要,对俄罗斯更有利。 富有同情心的怜悯是一项很好地品德,但也要看是什么态势。 说一句非常不合时宜的话,副官觉得自己的叔叔在圣彼得堡呆了十多年【普拉托夫是沙皇近卫哥萨克的首领,保罗一世时期就上位了】,身上沾染了太多圣彼得堡的贵族气息。真正的哥萨克才不会对这些平民牲畜怜悯呢。谁让他们是弱者呢,弱者不值得同情。 “命令部队把所有的重装备全部留下来【骑兵炮】,交给后务部队保管,等到道路通畅了再行前进,其余部队全部轻装前进,我们从小路向弗拉季高加索前进。”普拉托夫说道。 “这样可行吗?要是没有了骑兵炮,我们就要顶着中国人的火箭炮突击他们的后勤车队了,这仗就不好打了。”军团的副手米哈伊洛维奇·拉辛觉得普拉托夫的想法不是很合适。 “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就不是仗不好打了,而是根本没得打了。在这里,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普拉托夫说。 “报告将军,陛下发来了命令。”一名联络官打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把意思说一遍。我们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咬文嚼字了。”普拉托夫很清楚俄国统治阶级那花里花哨的一套,现在他没时间来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词汇。 “陛下命令我军加快行军速度火速赶到弗拉季高加索,帮助要塞内的基里连科将军坚守住弗拉季高加索。”联络官念到。 “回信给陛下,我会尽快的赶到弗拉季高加索。”普拉托夫很敷衍的说道。 以这个时代的通信手段,高加索战事,亚历山大一世根本就插不上手。 “传令各部,轻装前进。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速度。对了,火箭炮和火箭筒千万不能丢掉,分解以后全都带上。”普拉托夫说。 …… 南京城里,陈鸣的注意力也从欧洲转移到了大西北,可惜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真的太low了。 陈鸣现在都怀疑中国的军事史上是怎么催生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句话的,这真的只是个传说。或许这句话的真意只是古代文人墨客的yy吧。 所以,电报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它不仅对于商业十分重要,对于军事也万分重要。 陈鸣早在十多年前就让钟山自然科学院组建了电报研究小组,但是没卵用。发明电报的前提是拥有电池,哪怕是最原始的电池。而陈鸣对于电池的发明历程是半点记忆也没有,他只知道普通电池里有碳棒,有锌。但这有个卵用啊? 小组成立了好几年,不能说一点成果没有,但突破性的大成果是绝对没有。还是到了西历的1799年,意大利物理学家伏特发明了一个很原始的电池,这才为小组打开了一扇窗。 但是现在十三四年过去了,电报依旧处于实验阶段。 让陈鸣连贡献‘莫尔斯电码’的机会都没有,他之前还想着汉语拼音呢。因为他不知道朱洪武的洪武正韵能不能被变成电码。 电报技术的不见突破让陈鸣对于大西北的战局严重停滞。 这种事情具体的表现在陈鸣身上,那就是陈皇帝整日里都懒懒散散,无心政事。 内阁趁机把一些权力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刚刚‘参政’的陈鼎也趁机开始建立自己的威信。 但让冷眼旁观的陈鸣感到欣慰的是,陈鼎并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趁机对自己的往日对手打压挤压。 公事公办! 这让陈鸣很是满意。他没有从恶意方面揣测自己的儿子,就当陈鼎心里头是真的就不记仇了。 陈睗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新提出了一个‘百亩农场计划’。他的封地在五大湖南线,湖滨平原肥沃广大,地形又复杂多样,自然资源丰富多彩,景色秀绚烂,是一块非常理想的立基之地。 陈睗的初始打算就是大力发展农业。他的封地里不是没有矿场,五大湖地区地下资源相当丰富,储量大,品种多,质量好,开采条件也很便利。阿巴拉契亚山地是后世灯塔国最重要的煤田,其储量占全国的一半。苏必利尔湖的西面和南面是老美最重要的铁矿产区,蕴藏量约占美国的80%。但是陈睗没有钱来大规模的开发这些。 所以,手中缺钱少人但土地众多的他就想出了一个人均百亩授田计划,以此来吸引本土的移民。 这些年里,陈汉本土的土地兼并一直都在缓慢而坚定的进行着。个体劳动者被小型农场兼并,而小型农场又被中型农场兼并,中型农场的上头还有大型和超大型的。但是政府并不支持大型和超大型的农场。未来的陈汉,中小型农场才是主流。 小型农场的定义是1000亩,中型农场的定义是5000亩。 所以,兼并最厉害的还是自耕农和小型农场之间。 这也就为中国的农村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失地农民,给中国的工商业发展提供了足够的劳动力。 陈汉初始鼎立的时候,全国上下都存在着很多自耕农的,毕竟陈汉百万国防军,那每一个战士后头就有一个小小的家庭啊。 可是随着互助社的成立,随着股份公司的成立,不知不觉中土地的实际使用权就从最基本的‘家庭’手中剥离了。 现在本土的超大型农场和所属的农业公司,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从军农股份公司演变而来的。 陈睗手里没钱,他的封地再好,他也筹备不了那么多的移民。而这发展是一步慢步步慢啊。陈睗无奈之下就只有把主意打到失地农民的头上了。用人均百亩授田来诱惑他们。 陈睗的这个提议说白了就是在之前的藩国同盟这个大码头外,另辟一蹊径。 北美的藩国不是只有陈睗的虢国一个,人家其他的藩国难道也像陈睗那样人均授田百亩吗?那怎么可能。所以,陈睗的这个计划一经提出来,就受到了满朝文武【很多藩国】的一致反对,包括南美的诸多勋贵。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是坏规矩了,可我坏的只是你们的规矩。” 陈睗看着眼前的庞云不以为意的笑道。他言下之意,那‘规矩’只是你们的规矩,而不是我的规矩。态度相当的嚣张。 庞云是庞振坤的侄子,他并没有步入过官场,更多是在商海打转。这次前来拜见陈睗,也是因为庞振坤的儿子已经前往了美洲,他已经是庞家实际上抛头露面的主持人了。 “伯父,虢王性格尖戾,态度强硬这早在侄儿的料想当中。可是这‘强硬’也是分门别类的。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强硬,还是底气十足的强硬,那感觉是不一样的。”虢王这件事最让庞云迷惑的是,明明是没什么依靠的虢王表现的却是有了真正的大靠山一样,底气十足。 这感觉可不是家的。庞云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商场上翻滚了二十多年,这点上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庞振坤眯缝起了眼睛。脑子里回忆起虢王陈睗,这是个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皇帝之前把他压下了,这个庞振坤知道。陈睗再不服气,也抵挡不住皇帝的万钧重压。可庞振坤也觉得陈睗早晚会再闹出事儿来的,这次的‘百亩授田’就是一个证明。 可庞振坤想事情想得比庞云更深。 陈睗这次这么干是不是有所依仗呢? 人均百亩田地这可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远超之前的各藩国和属国。这会像一条凶猛的黑鱼扑进了平静的鱼塘里,把北美各藩国和南美各属国的协约搅得乱七八糟,扯得支零破碎。没有人会放着百亩良田不要而去拿那二三十亩地的。 庞振坤再想,陈睗这么做会不会是皇帝在背后的支持呢? 因为陈睗这个聪明人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情况下,跟那么多叔叔、兄弟,跟陈汉满朝的文武勋贵撕破脸的啊。他的虢国未来还想不想在美洲混了? 那必然是有一股绝大的力量在支持他。 庞振坤想了想,这还真有可能是当今的陈皇帝。 不然的话陈睗哪来的那么大胆子?他开罪了所有人,也只有陈皇帝才能给他从容收底了。 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 庞振坤想着自家开出的条件,想着陈睗开出的条件,难道陈皇帝想要他们割肉放血了?要知道,当年陈汉最初涉及北美的时候,乃至之前经营南明州和南洋的时候,那可都吝惜的很啊。 当时的移民条件对比现在的移民条件来可差多了。 “是啊,现在的移民条件比当初高多了。那你们怎么没看到现在陈汉子民的人均财富也比三十年前高多了呢?” 豫王府里,陈鼎看着座下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他的支持者,同时也是南美属国的诸侯之一。这些人现在来到陈鼎这儿,那就是因为陈睗这个搅场子的人。 现在陈汉的大位之争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陈鼎上位已经是板上钉钉。在陈鼎的一些支持者看来,陈睗那就是个失败者,不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简直不知死活。 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从自己的‘龙头’这儿听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句话:现在陈汉子民的人均财富比三十年前又高多了呢? 这个问题他们还真的没有想过。 说起来陈睗这次的‘出头’还真的有陈鸣在背后使劲的缘故在,而原因是什么?那也很简单,就是刚才的那一句话。 三四十年前陈汉刚刚玩移民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移民可是绝对的穷光蛋,家徒四壁,无有立锥之地,可以说是他们最佳的写照。所以那个时候的移民条件不需要放得太高。 而现在呢? 整个本土,再想找出穷得只剩下一条命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所以呢,政府就要提高待遇了。这样才能更好的诱惑移民么。 美洲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广阔的田地,不移民过去个七八千万,什么时候中国移民能彻底同化印第安人啊? 可以陈鸣对底下人示意了好几次,楞没有一个人接招的。也不知道他们是装瞎还是真瞎。 陈鸣却不准备再试了。正巧这个时候陈睗靠了上来,那所幸的,陈鸣就推他了一把。 陈鼎看着几个支持者一脸失望的离开,他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身后布帘晃动,一个人影挑开布帘的流苏,从侧旁走了出来。如果之前的那几个人还在,看到出现的这个人,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他就是陈鼎之前最危险的敌人——虢王陈睗。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陈鼎和陈睗两个人的关系转变、改变是完美的诠释了这一句话。陈鼎是陈鸣的继承者,这件事陈鸣只是挑起了个开头,主要还是陈鼎和陈睗俩人搭伴合作的,顶多陈鸣再在暗中推他们两下! “这人啊,真的是放不开眼前的小便宜。”陈睗脸上全是满满的不屑。 陈鼎没有反驳,而是叹了口气说道:“的确是有些让人失望。” 这些人是在经营一个国家,而不是经营一家公司。尽快的把国家的基础夯实,这才是重点。而一个国家的基础是什么呢?人口。 没有人,那还算什么国家? 看看欧洲的荷兰。如何荷兰人不是一百万,而是整整一千万,法国人还能轻而易举的吞并它吗?还有瑞士、葡萄牙,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例子。 人口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没有人,国之不国。 可是这些人呢?却在心疼手中的土地,而因此拒绝了人口,这是何等的不理智,何等的舍本求末啊。 只有人口才能创造财富,没有人,土地是能自动产出粮食,还是矿山能够自动开采出矿场呢? “他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而是舍不得。一句话,还是舍不得。” …… 就在陈鼎陈睗哥俩在这里谈天的时候,李家的门庭处,一场送别的戏码就在上演。 “张会长走好……” “李兄慢走……” 李皓亲自送这些人出了大门。 “大公子留步留步……” 被送的这些人说起来也都是陈汉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现在别说是对于李琨了,就是对于李皓都恭恭敬敬。 国舅府门前,李皓在跟一众人道别。这里头就没人穿的金碧辉煌的,很多人都是简约朴素,色彩很平淡。只看外表,那就仿佛是一群普通人。但人家这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是低调,是内涵。 这些平平常常的人物哪一个说出大名来不是威震一方? 就比如那个穿着淡青色棉绸的老人,看起来很有教书育人的风范,可实际上却是近十年来连坐三届鄂北商会会长的武汉大贾周俊仁。在两湖、四川、中原、江南都有不小的生意,整个中国商界都很有影响力的一个商业大佬,背后的关系都能直接捅上龙庭。 做车马船行和旅店饭庄、粮食起家的周家,在当初陈鸣大军进鄂北的时候损失很大。粮食的贸易线路直接没了,车马船行更是被当时还是‘复汉军’的陈汉军队给没收了去,整个家族除了旧有的关系就只剩下几家酒楼旅店。 当初陈鸣在鲁山召开商业大会,与周家齐名的武昌另外一大贾赵家,赵文博刚刚抵到鲁山,就被时任鲁公的陈鸣召见,这可是整个湖北商团未有第二者的荣耀。 周家被赵家整整压了二十年都没有翻过身来,还是赵家自己闹分家。赵文祈、赵文博死了之后,赵家的头面人物是赵景春赵延寿,他是赵家二老爷的儿子,父亲赵文怡是赵文祈的弟弟,赵文博的哥哥。赵景春是赵家下一代的老大,却没在商场上打滚,而是步入了官场。他先是做了武昌的知县,虽然知县附郭确实是很不幸的,可武昌的地位特殊,这一步根基扎的极稳当。现在已经一步步的走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上了,可以说是赵家最坚定的依靠。 但是随着赵文祈、赵文博的先后病逝,赵景春和自己堂弟们的关系是越来越僵硬,分歧是越来越大,到了十年前是愈演愈烈,矛盾已经无可调和,最后的结果只有分家。 周俊仁也是利用此机会一举超越了赵家。不仅自己坐上了鄂北商会会长的位置,更把家业在十年中横向扩展到了纺织业、风投、当铺等多个行业,而这些行业里也多是赵家盘恒已久的地盘。身家之丰厚,能量之巨大,李皓也不能轻视的。 当然,周家还是不能和李家相提并论的,后者的产业虽然仅集中在江南、岭南之地,可影响力却早早的扩散到整个陈汉帝国。尤其是这段时间里,随着陈鼎接位的势头水落石出,李家的影响力已经飞速的扩展到全国各地。 不管是南明州还是中亚,可以说,只要陈汉帝国的势力能抵到的地方,那就是李家影响力扩大到的地方。 李家就是天下商贾的‘魁首’,虽然李家日常行为比周俊仁也高调不到哪去,自身的资产也不能跟大江南北那些真正的商贾巨富相比,可挡不住人家姑娘生下了一个好儿子。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李琨自斩! 中国一直都是官本位社会,历史在乾隆中叶拐了一个弯,走入进了一条崭新道路。陈鸣大力发展国内的工商业,打压腐儒,扯碎了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提升工商的地位,可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在现在时刻已经走进了‘资本社会’。 权利在如今的中国依旧能压在财富的上头。只不过后者不再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待宰猪羊罢了。而是山中的野兽,强大的野兽更是能直接把人吞吃掉。 所以,身是皇亲国戚又前景光明无比的李家理所当然的就是天下商家的首领——在九州商会不出的情况下。周俊仁本事再强,也只是平民富豪,双方真正的影响力不在一个层面上。 就算是此刻的英伦,很多银行、商行的背后都有英格兰贵族的支持,所以别把21世纪的情况带入眼下的世界。 当中国的经济从区域性晋升到全国这一层面之后,那些在全国各地都拥有不俗声望和影响力的商家背后那都是有官宦背景。因为官场的力量可以帮助他们轻而易举的打破瓶颈,不然,只依靠自己的经营,想要走出‘区域’走向全国,在眼下这个时代,真的是千难万难。 李家也正是有了陈鸣的扶持,才从琼岛一地迅速的进入了江南和岭南区域,这一地域限制先天上对它来说就不存在。而现在陈鼎的地位得到了保障,可以说今后三十年里,李家就是陈汉最顶层的豪门! 如周家这样的家族,再多的人也不够资格让李琨亲自送出门去,何况李琨这段时间都在借口养病,闭门不出。作为一个聪明人,李琨很清楚自己外甥是刚坐稳‘大位’,而不是彻底的尘埃落定,这个时间段里李家只能韬光养晦,而不是出尽风头的去丢他宝贝外甥的分。 送走了周俊仁,李皓立即回去了书房,里面只有李琨坐在轮椅上,手边的茶几上多出了一壶大红袍。深唿一口气从鼻中出,还能闻到那幽幽的香气,但又与那待客用的龙井浓郁的茶香很有不同。 “父亲……” 李皓的语气和神情有些凝重,因为周俊仁他们这群人又是一波重量级的反对党。 自从陈睗的‘百亩农场计划’提出来之后,先是南京城里的各方大佬,然后就是这些天南地北的豪绅大富。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啊。 中国虽然对底层的劳动者早早地颁布了《劳动保护法》,但就是21世纪,都有N多人在钻法律的漏洞,就更别说如今这个时代了。 《劳动保护法》自从被颁布以来,几乎每一届内阁上台都会对之提出修补、补充,但这没个鸟用,利益熏心之下,商人们依旧该投机取巧的就投机取巧。 可以说,自从陈汉各方面的法律法规被一一确立起来之后,商人这个阶层那就是中国司法界的一个最佳帮手。很多在司法人士眼中已经很缜密的条文条规了,但商人依旧可以从中找出漏洞,然后借以牟利。 两者之间就好比最尖锐的矛和最稳固的盾。 陈鸣是很乐意看到这一幕的,有竞争才有发展,能相互促进,就能共同进步。何况资政院和地方咨议局的权利正在慢慢扩大,他们的触角早晚有一天能伸到法律上去。 就比如现在,陈睗的百亩计划刚刚拿出来,N多的豪绅大富就给惊动了。没办法,谁让他们每一个手下经营的几乎都有劳动密集型产业呢,生意做到他们这个地步,那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员工数量都是成千上万人的,这些员工的收入如何?是否会被‘百亩良田’所吸引,他们心知肚明。 所以,一些消息刚刚透露出,他们就像那知了一样——金风未动蝉先觉!真的是金风未动蝉先觉啊。 尤其是纺织业和农业,影响最大。 那个让很多制造商都讨厌的《劳动保护法》就已经够他们头疼的了,现在再来个百亩授田,他们的工人都跑了怎么办? 利益猛的受到了触及是人就都坐不住。天下的商家商户又一次泛起了骚动。虽然远地方的反应李琨还不清楚知道,可现在连华中的商圈都参与到了其中,岂不就等于是在说本土的豪绅大富七七八八的都要跳起来了? 李琨在这件事儿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外甥陈鼎,后者要遭受很大的压力啊。 现在李琨也越发的觉得在背后支持陈睗的人就是皇帝了,因为这种让别人顶缸的事儿,给他一种挺浓郁的熟悉感…… 而随着事情的发酵,各地的商会会长纷纷赶来京城。这些人坐着会长的位置,可不是完全让他们享受更大的利益的,你享受了更多的方便也需要担负起更大的责任。这进京来跑门路,就是会长们当仁不让的职责。在其位谋其政,这些人坐上了商会会长的位子就要给所在商会谋福利。所以近期来很多身份或是扬州、淮安、烟台、武汉这种商业重镇的商会会长频频来京,而李家当仁不让的也就是了商会会长们频频登门拜访的门庭之一了。 “贪小利而谋大害,愚蠢!”李琨脸上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恼怒。 或是地位的不同,也是因为追求的不同,李琨眼中早就没有金钱二字。他的思路同陈鸣很合拍,人口才是藩属国发展的第一位,人均授田百亩的大计划他是一百个心的愿意和支持。 不给出足够的好处,凭什么让人家背井离乡,远去万里之外的美洲讨生活啊。 花点小钱去掉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难道要一个‘国家’十万人都不到才甘心吗? “皇上怕已经拿定了主意了,那就不会更改。周俊仁之类的人蹦得再欢也仅是跳梁小丑。父亲,咱们何不去跟豫王好好地谈一谈,挑明了态度?今后若再有此事登门者,我们就挑明态度赞同此事!”李皓为商界日后可能产生的震动感到一丝忧心,但对于百亩授田计划却十分支持。 只有这样才能让本土的最下层阶级获得一份有光明的前途,可以最大限度的消减本土的负担,化解本土的阶级矛盾。同时也是让那些藩王们更早的离开南京,去到美洲去。 站在陈鼎的立场上,李家人是支持陈睗的这个计划的。只不过反对的力量真的很强大,为了自身考虑,在陈鼎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之前,李家人也不能‘反客为主’。 因为天下工商阶级联合起来的力量虽然很强大,但眼下帝国的实力更超强,当今皇帝又是一个极强硬的铁腕人物,要是遇到了威胁根本不会有半点妥协,一切忤逆阻挡他前进的东西都会被帝国的无敌力量压城粉齑。 “周俊仁都来了,就剩下西南和西北了……” 在中国的不少人眼中,中国这个词特指的依旧是中国的本土,那是不包括南洋、南明州和美洲、外东北的。而整个中国本土的工商阶层里,西南和西北这俩部分的主力就是蜀地和关中。如果下一波,蜀地的商会会长和关中的商会会长也登门拜访李家了,那整个‘天下’的工商阶层就达成一致了…… “是啊。该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你让人送给帖子给豫王,明天咱们走王府一趟。” 李皓这一提法挺对他的胃口的。李琨相信,陈鸣现在也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父亲的话李皓心头明了如镜,李家在这个时候坚决站到天下商户的对立面,恶了人情,短了助力是必不可免得。但是如此也正好让皇上和豫王看到自己的忠心,自断臂膀未尝不是以退为进,为李家的光明未来再铺上一块厚实的根基。 毕竟当年皇帝扶持李家,除了因为皇后的情分外,就是为了让李家给陈鼎做帮手。现在陈鼎的太子地位已经十拿九稳,李家的‘作用’就不咋滴了。而且李家要是成为了天下工商阶层的领袖,这又置九州商会和皇家于何地? 所以,还是自动去位的好。反正这帽子是刚刚戴在李家的头上。 李琨之前还担忧九州商会会不会在商业上对李氏进行打压,毕竟李家这段时间里上升的太快。N多勋贵重臣的根本力量从中国本土抽出,直接让中国的商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很多公司虽依旧还悬挂在证券交易所,且势头向上,但内中的控股方、大股东的名字却在很多股民根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李家的光芒太盛了,影响力和实力的扩充也太快了。就算李琨在家‘养病’,李氏向上的势头也不见怎么减缓。李琨对于李家‘天下商界魁首’的地位自然隐隐自豪,喜不胜喜,但李琨最大的有点就是头脑冷静。 他觉得李家现在有必要出来做一次挡箭牌。这才是李家最好的‘结果’。 在陈鼎的‘争斗’猛然获胜之后,李琨在狂喜的振奋激情消减后,很用心的研究了一下中国历史,看了看历朝历代助皇子上位后,那些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功臣们是什么结果。 然后李琨就病了。 而现在,李家更要自斩一刀! …… 里海,阿斯特拉罕要塞前。 连绵的炮声隆隆,大团的黑烟被南风吹得遮蔽了战场。 一群俄军士兵向后狼狈的逃窜着。 巴格拉季昂截住一个后撤的俄军上校,那个上校指着前方使其半数士兵丧生的堡垒叫道:“那是一头恶魔,它前面的战场就是一片地狱,我们损失了一半人,我们在那个地狱再也呆不下去了!”巴格拉季昂吼道:“我不是还呆在这里吗!” 拔出佩剑的巴格拉季昂拦住了溃退的士兵,“俄罗斯的勇士们,胜利就在前方!”让亲自带领剩下的俄军士兵向前冲击,后方开迅速赶来了一个团增援,但国防军也不是纯粹的死守阵地,阿斯特拉罕比图林斯克可大多了。从图林斯克带领部队已经走水路撤回阿斯特拉罕歇息了好几日的潘昶派策凌德勒克带领土尔扈特步兵旅对之实施了侧击,俄军今夜发起的第二次进攻又被打退了,亲自带领军队冲击巴格拉季昂元帅都险些被俘。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势均力敌 阿斯特拉罕位于伏尔加河口三角洲处,这里河道纵横,风景秀丽,大片的湿地上栖息着美丽的白鹤,生长着漂亮的海莲花。 数百年的开垦,阿斯特拉罕城外阡陌纵横,一处处俄罗斯农庄点缀着绿色的大地。作为俄国人在里海的重心城市,阿斯特拉罕的人口足足有七万人,附带上周边村镇人口,总数量不下二十万人。他们在这里耕种、放牧、捕鱼,在商业逐渐发展的同时,农牧渔持续走高,给阿斯特拉罕这座城市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是战火的燃烧,让生活在这儿的俄国人不得不远离了故乡。 成千上万的俄罗斯人在陈汉骑兵的刀枪逼迫下离开了自己的家园,悲泣把整个伏尔加三角洲的土地都给浸湿了,但男女老幼的哭泣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中国人。他们只能尽可能的带上自己的器具财物,离开了家园。 当然,也有上千俄罗斯青壮骑上了战马,拿起了刀枪,组织起来反抗陈汉大军的入侵,期望着能够配合着要塞里的守军,抵挡住中方大军。可是在防守要塞的俄波克罗夫少将阵亡之前,他们就已经被敌人的铁骑绞杀的一个不剩了。 在俄军赶赴阿斯特拉罕的路上,他们在好多处路口都能看到吊死的和绑在木杆上的俄国人尸骸。这让俄军上下都怒火炙热,稍后的亚历山大一世听到消息后特意传令巴格拉季昂,要他妥善安置遇害俄国义士的遗体。 这并没有给俄军的行程增添多少麻烦,因为后者的基数很小。但这让俄军上下的斗志和勇气更上了一个新台阶,亚历山大相当有效的凝聚了俄军的军心。 整个阿斯特拉罕战场上,俄军一共动用了300门大炮,他们靠着宽广的伏尔加河口,建立可一个牢固的阵地。河面上船只穿梭,疏通后的伏尔加河水道是俄军后勤补给的最佳帮手。 土木结构是阵地的主体,寥寥几个混凝土堡垒点缀其中,作为防线的战术支撑点,这当然不能比阿斯特拉罕,可比起图林斯克却超了过。而且俄军正从后方向这儿转运越来越多的钢筋水泥。 陈汉方只已经露出的火力就也超过了300门大炮,双方在阿斯特拉罕的外沿防御圈处展开了一场狂风暴雨似的炮击战。俄军投入战场的士兵超过5万人,陈汉方面布置在外围阵地上的军队也有快三个旅【三万人】的兵力,双方厮杀惨烈,彼此阵亡都不小。 巴格拉季昂灰头土脸的回到后方阵地,看着正当面的国防军堡垒是恨得牙齿痒痒的。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原本的阿斯特拉罕防御体系中是没有这个堡垒的,很显然,这是中国人拿下阿斯特拉罕后迅速加筑的——代号015堡垒,这块阵地就叫015阵地。因为测得这儿的地势就15米的相对高度。 对这个堡垒俄军已经发起了多次进攻,但都被守军给击退。 但巴格拉季昂不管这个,不就是两次进攻都没成吗?那就来第三次。巴格拉季昂是一定要拿下对面的堡垒的,拿下了这里,他就能分割中国人最外围的防御线了。 将之南北斩为两段,横向里配合正面的进攻,可以说这一圈就算拿下了。 奉总指挥陈威的命令巡视战场,鼓舞军队士气的潘昶行经到这个堡垒后方时,立刻意识到了形势的严重性。他马上调集离那里最近的和硕特汗国禁卫一团向堡垒紧急增援。阿斯特拉罕十四五万大军中有六七万人是七汗国的步骑军队! 和硕特汗国是以清海和凉州北部的蒙古部族为主体的一个汗国,人口比土尔扈特还要少,因为清海蒙古在罗卜藏丹津之乱中被满清杀得元气大伤,战后只剩下了两万来人。等到陈汉崛起的时候,清海又经战乱,等到和硕特汗国建立时候清海蒙古的人口还不足五万。 所以别看和硕特汗国是清海和凉州北部蒙古的结合体,人口数量却还要落后于土尔扈特人。 整个和硕特汗国就没有常备的师旅级军事单位,一个禁卫军囊括了一切,其中千人规模的禁卫步兵团总共才三个,他们的主力是骑兵。 俄军的攻势很猛,巴格拉季昂虽然没再次领兵,可是俄军的进攻部队斗志昂扬,就是之前被打散的一些猎兵、步兵、甚至是轻伤员也群情激昂,跟着进攻部队投入了战斗。 而和硕特的禁卫一团赶到时,守军打的也很坚决。潘昶带着自己的警卫亲自上了第一线。一场血腥到极点的拼杀从凌晨四点一直持续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从天空上俯视地面,尸横遍野,鲜血横流。几个胸墙处的尸体都堆积像小山一样,战壕都恨不得被填满。 “弟兄们!这座堡垒就是祖国,我们要用胸膛来捍卫它!” 叶尔莫洛夫高声的叫喊着。 俄军士兵们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拿下了这座堡垒。他们的攻势是那样猛烈,他们的态度是那么坚定,完全是不惜代价。 可就俄军的这些力量,他们怎么敢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 陈威托着下巴看着地图,同时在思考着。 另外,他还在等待潘昶的好消息,他认为,潘昶的反扑一定能取得胜利。经历了昨夜的血腥厮杀后,俄国人的神经就算是钢铁做的,也会颤抖。 而且这次潘昶的进攻也不是要等到落日后才发起,而是已经发起。就在早上的十点钟! 陈汉是从015阵地上撤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汉防御的阿斯特拉罕的外沿阵地就全丢失了。不管是现在的陈汉,还是之前的俄国人,阿斯特拉罕的防御都是一个宽幅纵深很大的空间,只是西面的阵地就足以装得下两个图林斯克战场绰绰有余。 这里可是两边二三十万大军角力的所在,可不是图林斯克这种五万人的小战场。 陈威并不知道,就在俄军大兵猛攻阿斯特拉罕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俄国人已经将伏尔加河道一点点的疏通开了,俄罗斯里海舰队的战船已经行至图林斯克,战船的威力正迅速改善着伏尔加水运的安全。中方派去的骑兵部队,还有侦察兵,固然可以继续搞破坏,比如放冷枪放水雷埋地雷什么的,可这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俄军对伏尔加河的利用已经走上了轨道。 俄国人的里海海军战船都有可能在不久后的某天出现在伏尔加河口,而陈汉的运输补给虽然也能通过海运,从里海东岸直穿到阿斯特拉罕,节省了大大的精力。但中国的军需物资被运抵到里海的西岸,这本身就是一个耗费巨大的事情。 两军的形式比起图林斯克之战时,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了。 阿斯特拉罕战场上因为潘昶的反击而拉开了一场白日大战。 时近晌午,远远望去,战场上烟尘蔽日。大批的士兵在战场上蠕动,时而能看到细线一般的纵队,不久又变成满天星一样的散兵;然后,阵脚变得大乱,人们一窝蜂似地往回逃窜,死伤者一个个扑倒在地上,失去主人的战马在狂奔;再过一会儿,又有新的纵队、方阵向前移动,人流如潮,一涨一落,往复不已。被击溃的团队在向后退却,新的团队又补充上来,投入白刃战,然后又被击溃,接着又是一场激烈的炮战。 这场战斗好像在无休止地进行着,重复着,谁也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因为两边都有一个坚实的大后方作为依靠,这样的厮杀,不惜把大量军队暴露在霰弹和火箭弹的覆盖射程下的冲杀,那是很难彻底的击败某一方的。因为他们在军势后颓的时候,还有一个坚固的‘堡垒’可以依靠。而且两边的指挥官手中都握着大量的预备队! 这跟拿破仑那样的野外对战是很不一样的。 大炮的轰鸣声传到方圆数十里开外,连空气都在炮声中颤动。巨大的回声在二十公里宽的伏尔加入海口上荡漾。无数无家可归的俄国平民坐立不安地倾听着远方传来的炮声,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将决定着俄国的命运,也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中国人要是赢下了这场战斗,伏尔加河这条母亲河的下游就不输于俄罗斯了。他们的家园,他们的田地也再也拿不回来了。 亚历山大一世这时正坐在远离阿斯特拉罕二三十里处的指挥所里,默默无言,闷闷不乐。他很少过问战斗进行的情况,他的随从们都不知道皇帝这是怎么了。 在指挥所的东方,巴格拉季昂这个时候也坐在自己的指挥所里,如果不是他在抖着手里的马鞭,如果不是他不时地用马鞭在地图上比画着什么,他周围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 巴格拉季昂身体很消瘦,跟肥胖的库图佐夫完全是两个极端。后者的衣服估计能装得下两个巴格拉季昂。 以俄军少壮派代表而名扬欧洲的巴格拉季昂实际上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已经四十八岁了。巴格拉季昂唯一还如年轻人一样‘年轻’的就是他的斗志。 所以他的两鬓已经生出了斑斑白发,戴着一顶扁平的军帽。他沉稳地坐在大方凳上,镇定自若,默默无言,但仍显得很有气势。 此时此刻正两军的统帅之间的较量,一场激烈的较量。 只要看看战场上的情形,再想想这场交战的意义和整个战争的历史,就会明白,陈威和巴格拉季昂表面上的冷漠正是为了掩饰着他们内心的紧张。 战场上的两支军队势均力敌,彼此的指挥官也谈不上什么天才的指挥,英明的决断,他们唯一要的是保证自己范下最少的错误。 谁犯的错误最少,谁就能赢得先机。抓住对方的错误,给对方以出其不意的打击,谁的力量就会显得大一些,就更有可能夺取胜利。 他们都知道,即使在015阵地上投入再多的兵力,自己也不会立刻得到胜利。 而一旦在某些要害地方多抽动了一点兵力实施机动,那就有可能会使自己受到削弱,其结果不是在机动成功之前就被击败,就是由于机动失败招致无可挽回的灾难。 所以这场战斗,很关键很关键。这就仿佛是一个节点,谁赢得了胜利,谁就掌握了节点;谁掌握住了战争的节点,谁就有更大可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巴格拉季昂深知,只要能稳定的在阿斯特拉罕的外围防御圈上打开一个缺口,那中国人的这层外围防御圈就算突破了。 这是很关键的一场战斗。虽然突破了这层外围防御圈,并不意味着就突破了阿斯特拉罕中方的整个外围防御阵地,但突破了这里,俄军的肉眼至少就能看到阿斯特拉罕的城墙了。 而且打015阵地实施迂回,这也是有可能把中国人围歼一部分的。虽然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抽调大量兵力,从而使自己在其他战场的实力受到削弱,他们是俄国人。受鲁缅采夫和苏沃洛夫军事思想影响深重的俄国人与普鲁士和奥地利人不同,他们不是那种消极被动的人,他们随时可以转入反攻,反过来歼灭敌人的军队。 巴格拉季昂在突破点还没有彻底稳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求着新计划了。而陈威呢,高高悬在天空的热气球报告给了他最新的俄军东向,于是他立刻决定对俄军阵线的正面进行猛烈炮击和实施压倒性的突击。突破点就在015阵地的东南方的010阵地。用占压倒优势的兵力去进攻俄军阵地,同时派出兵力对015阵地保持压力,待010阵地将俄军的防线粉碎后,就迂回包围015阵地的俄军部队。 虽然交战一开始就表明,这不是一场马上就能分出胜负的战役。 如此到了下午的三点钟,在经过反复的冲杀和长时间的战斗之后,陈威和巴格拉季昂还是难以预计战斗何时才能结束。 叶尔莫洛夫很清楚,只要俄军的防线被突破,他就很可能被中方的军队给围歼。所以他一百个希望能先一步把面前的中国军队给彻底击溃。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还没等他实现自己的想法,俄军的防线就被突破了,俄军汇聚起来的突击力量只能被调去堵缺口。 无论是陈威还是巴格拉季昂,只有在军队的数量上占有相当大的优势时,才能抽出兵力来按照自己意图实施具有决定意义的机动。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交战开始时,中方军队只比俄军多了3万兵力。 在阿斯特拉罕战场上,俄军有12万人不到,中方军队则只有15万人不到。 中方的军力相当一部分被弗拉季高加索要塞牵制,同时一部分七汗国骑兵也被撒到了伏尔加河广阔的地域里,他们或是袭击俄军的后勤运输,或是进攻俄国人刚刚恢复的一些小村镇,把刚刚平静下来的俄国平民再次转变为难民。 所以阿斯特拉罕战场上,中俄两边的军力都有不足。十四五万陈汉大军中有很多的七汗国步骑兵,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可是堪忧。 当然,如有一方在战斗中表现的优柔寡断,消极被动,那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但这两位统帅正是棋逢对手,不会给对方留下可以钻的空子。 特别是巴格拉季昂,要是在别的战场上,他倒不会优柔寡断却很有可能孤注一掷,采取冒险行动,这是巴格拉季昂的性格。 可眼前的这场战斗是关系着国家的命运,关系着俄国的国运,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的。所以,巴格拉季昂按捺住了自己,按照俄军的大计划,力图消耗敌人,并且在后方修筑新的、坚实的防御阵地,依赖伏尔加河的运输能力,与中方展开长久的对峙,静待敌军精疲力尽、士气低落、物资短缺、军心动摇时,再乘机对敌人实施毁灭性的反击战。 不过在此之前,俄军也需要先付出沉重的代价。 两位统帅都在指挥所里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心中猜度着对方的打算,都尽力避免去冒险,都没有采取新的行动——在彼此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又失败了另一半之后。 他们双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并相信这些努力能够奏效,效果能够体现在战局上。而当这些努力的成效没能得到具体的体现之后,他们也只能一面张牙舞爪的吓唬着对手,另一边以静待动。 就好比010阵地,在堵缺口的俄军抵到之后,两面硬怼了一波后,就纷纷选择了按兵不动。 表面上看,巴格拉季昂似乎是在无动于衷地听着战场上传来的轰响,不断地发布命令,对部队的行动表示同意或不同意。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战争一旦失利,沙皇会把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毫不客气地让他滚开,并立即让莱昂蒂·本尼格森接替他的职务。 亚历山大一世是一个很有政治手腕的沙皇,在去年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把根基浅薄的巴克莱推上了俄军总司令的职位上——如果能赢,这是他的胜利,如果不能,也随时可以撤换。然后连两个月不到,他就把俄军本土派的旗帜库图佐夫从黑海的岸畔召唤到了身边,巴克莱的接连失利和不断后撤的军事理念让亚历山大一世承受了俄军内部巨大的压力。要想维持俄军的统一和团结,必须要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接替巴克莱,于是库图佐夫出现了。但同时巴克莱依旧是俄军中的重要将领,并且在重要的博罗季诺战役里立下了重要的功勋——他坚守阵地没有被法国人打破,并且在俄军撤退的时候吸引了大量法军的兵力,掩护了俄军主力后撤。 所以俄法战争结束之后,巴克莱就任职南方俄军总指挥,而在俄法战争中立下了不朽功勋的库图佐夫虽然被晋升为帝国元帅军衔,却因为身体的原因被沙皇留在了圣彼得堡,负责急训练新兵,剥夺了军权。 巴格拉季昂的副手莱昂蒂·本尼格森,是一个德意志人,早年在汉诺威军队服役,参加过七年战争。 1773年以中校军衔加入俄军,在两次俄土战争中表现出色,成为一名勇敢、沉着、有魄力的骑兵军官。 1794年波兰战争期间,本尼格森率领一支轻骑兵分队多次立下战功,被授予少将军衔(由俄国名将苏沃洛夫亲自授衔),并获得三级圣乔治勋章一枚。 1796年沙皇保罗一世即位,本尼格森晋升中将,但不久就遭冷遇并被迫退休。之后本尼格森参加反对保罗的宫廷政变,传闻中他是在保罗拒绝退位之后第一个扑向保罗一世的人,并操起了一个银质的烛台,是杀害保罗的第一凶手。年轻的皇子亚历山大被推上王位,这就是沙皇亚历山大一世。 然后在不久后本尼格森就被晋升为骑兵上将,在之后被“体面的流放”到维尔诺(即现在的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担任军政长官。 随后俄法战争爆发,俄军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本尼格森是俄军的重要指挥官之一,在战争结束后他被迫退役,但很快的他就又回到了俄军高层。 因为本尼格森是俄军体系里,仅次于巴克莱的第二号归化派。 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有德意志人在俄军中效力,本尼格森就是俄军中的德意志派的领军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地位比巴克莱都稳固。后者是苏格兰人,很少有苏格兰人来到俄国效力的,巴克莱坐上如此高位靠的只是亚历山大一世的宠信。而亚历山大一世为什么如此宠信一个‘外国人’? 呵呵,谁他么的老子被本国的君正集团谋害之后,谁也不可能再百分之百的信任‘自己人’。 知道保罗一世遇害的时候圣彼得堡督军是谁吗?那就是库图佐夫。别为这个家伙抱屈,他肥胖的外表下掩藏的绝对是一颗狡猾之极的心。 要知道在保罗一世五年的统治当中,库图佐夫是非常受他信爱的俄军将领。 保罗一世继位后,鉴于俄罗斯贵族的堕落腐败,他下定决心要让他们变得有纪律,有原则并且等级森严类似于一个中世纪的骑士团。而对于那些极其少数的符合自己观点的现代骑士,例如他最喜欢的米哈伊尔·库图佐夫,阿列克谢·阿拉克什耶夫和费奥多·罗斯托普钦,保罗在他统治的五年时间里赐予了他们比他的母亲在三十四年中赐予她情妇的更多的奴隶。而那些宫廷中与他崇尚的骑士观点相违背的贵族们则被剥夺了职位或者丧失了土地:七元帅和三百三十三名将军受到了处罚——这绝对是保罗一世的统治被军政集团联手推翻的一大原因。 保罗一世的很多举措使得他深受波兰民众的支持和爱戴。但这没有个鸟用!他轻而易举的就被圣彼得堡的军政集团给推翻了,死于非命。 而库图佐夫在那场政变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可以说是保罗一世的爱将啊,他的上将就是保罗一世给提拔的,而且保罗一世把他放到了圣彼得堡督军的位置上,这可就相当于燕京卫戍军区的司令员,过去的九门提督。 库图佐夫如此的一个角色可以说是军政集团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一个角色,但保罗一世就是在他的保驾护航下,被政变集团轻易地砸碎了脑壳。所以图库佐夫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失宠’,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的。 亚历山大一世登基之后与法国的关系有了新的转折,两国从友好转向战争,历经了第三次和第四次反法战争的惨败,俄罗斯再次转变了立场。随着第五次反法战争的结束,法俄又重新走向战争…… 外人只看到大国之间外交风云的千变万化,却看不到在两次对法战争的惨败之后,大批的老一辈俄军将领被清洗,包括之前说到的本尼格森。 巴格拉季昂、多赫图罗夫、维特根斯坦、奥斯坦·萨肯等等一批‘新人’出现在了俄军高层。 亚历山大一世完全控制着军队,特别是在国破家亡的危机得到解除之后,俄军内部的军政集团就不可能再‘逼迫’他了。现在沙皇与把本尼格森安排在他身边,目的也显而易见。 虽然巴格拉季昂可以说是亚历山大一世大力提拔的新生代旗帜,但巴格拉季昂现在已经成为俄军本土派库图佐夫旗帜的最好继承人,这也就别怪亚历山大一世如此对待他了。 要是巴格拉季昂被解除了军职,到那个时候,他这位威名赫赫的统帅就只好带着耻辱走进坟墓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骄傲的国防军 巴格拉季昂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阿斯特拉罕交战的成败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祖国期待着他,俄罗斯千千万万的人民期待着他,欧洲大大小小无数国王、贵族在期待着他能对战争的结局作出一个胜利的回答。这一战关系着他的命运,关系着俄罗斯和俄罗斯十余万军队的命运,甚至关系到欧洲的命运,关系到一神文明的命运。 对于巴格拉季昂来说,后两者的负担太沉重太沉重了,他不是威临欧陆的拿破仑,不需要为整个欧洲的前途去考虑,他只需要为俄罗斯为自己来考虑就行了。这前两者的压力就足够重了,谁能够对关系到自己生死荣辱的事情无动于衷呢? 巴格拉季昂表面上很平静,是因为他善于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保持镇定。他的勇猛和坚持从来不是无谓的勇敢,那只是莽撞,只是无脑,那样的人俄军中有千千万万,而他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能够从俄军中的无数贵族后裔中脱颖而出,能够受封亲王,能够受封骑兵上将军衔,这靠的是他的大脑。 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他能保持头脑的冷静;在战局最危险的时候,他能保持心神的镇定。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申格拉本以6000掷弹兵对抗法军30000人,掩护俄军主力得以在200000法军的追击之下全身退到维也纳茨奈姆大道,任务完成后再率领部下重出包围圈赶去向主力汇合。在第四次反法战争中,正是库图佐夫老辣的策略和巴格拉季昂出色的殿后使拿破仑在三皇会战之前一直没能将俄军彻底的击溃。而在最后的大决战里,巴格拉季昂指挥的联军右翼对抗缪拉和拉纳,在联军兵败时也尚能保持较好的秩序。 这靠的绝不是一味的勇猛,而更多的是智慧的大脑,战争的智慧! 而且伴随着库图佐夫的再一次失势,俄军上上下下也都看清楚了亚历山大一世对于库图佐夫的偏见,可以说巴格拉季昂已经在接过库图佐夫的大旗了,他的一只手已经握到了军旗的旗杆上。在这种情况下,巴格拉季昂也就不能再以军人的身份从军事的角度上来单纯的看待战争了。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 这是中国人在自己的军事教材中剥析战争时所记录的一句话,在二十年前就传遍了整个欧洲,深受欧洲军界的认同。 中国人还说,军人不干政,但军人不能不懂政治,不能不讲政治。 中国的高级军事将领都要懂政治、讲政治。 巴格拉季昂就是如此,他已经渡过了单纯的军事将领的阶段,作为俄军的一面旗帜他必须将政治。 现在巴格拉季昂的‘政治’就是必须维持着自己的地位,要是东线指挥官的地位被本尼格森拿到手,那对整个俄军本土派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但这对沙皇的权威应该是有好处的,整个军队里没有一个真正的领袖,那领袖俄军的就只能是沙皇。 历史上的巴格拉季昂在博罗季诺战役里重伤而死,而整个拿破仑战争里,亚历山大一世只吝啬的封赏了库图佐夫和巴克莱两位元帅,而库图佐夫在1812法俄战争结束后的次年就病逝了,巴克莱在受封元帅之后也几乎完全告别了军事生涯,他的活动主要在行政和外交方面。而且因为巴克莱治军严明,这使他在法国居民中博得了极好的声誉,却无形中得罪了大批的俄军官兵。晚年受尽诽谤,郁郁不乐而终。 在这个期间,18世纪末期元帅多如狗的俄军赫然一个现役的元帅都没有,更别说如苏沃洛夫那样的大元帅了。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古多维奇倒是在1807年受封俄罗斯元帅,但他的元帅军衔是从奥斯曼人身上得到的,而且受封元帅的第二年他就因为一只眼睛失明从军中隐退。 再过了一年他当选国务会议成员和参政员,可这时候的俄军元帅已经堕落成一个古怪的老人。1812年他彻底退役。作为一个大地主,古多维奇约有1.3万名农奴,以音乐和狩猎度过自己的晚年。 但那是在原时空,在眼下这个被陈鸣改变的世界里,第七次俄土战争根本就没有爆发,古多维奇在1810年退役,到他退役为止,他也仅仅是一个陆军上将。另一名在原时空里与他一同晋升陆军元帅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普罗佐罗夫斯基,也没有在失败中病死在默钦附近的军中,他倒是同古多维奇一块选择了退役,虽然退役后仅两个月就病逝在了自己的庄园里,享年七十八岁,这却也比原时空多活了一年呢。 所以,在1800年苏沃洛夫大元帅病逝之后,俄军到现在经历了13年没有元帅的日子,知道图库佐夫受封为元帅,但这个肥胖的老将已经疾病缠身,是垂垂老朽了。 这说起了真的很可笑,保罗一世当初能一口气得罪了包括苏沃洛夫在内的七个元帅,可还没等到保罗一世被送去见上帝呢,那些个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被册封的老朽元帅们,就一个个先去见上帝了。 然后历史上的亚历山大一世在库图佐夫和巴克莱之后,一直到他死的十余年时间里,就再没册封过俄罗斯元帅。 一直到他的兄弟——老三尼古拉一世继位,才立刻册封了维特根斯坦、奥斯坦·萨肯两人为元帅。结束了俄军十多年没有元帅的历史,而那个时候,罗曼诺夫家族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已经更大了。 但原时空的一些事情放到眼下的俄罗斯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俄罗斯军队有了新的领袖,巴格拉季昂只要不在阿斯特拉罕城下打的大败,他必然会在稍后的时间里被亚历山大一世封为陆军元帅。但这个前提就是他不能在东线战场上打的大败! 巴格拉季昂可以在中国人的防御圈外围‘干打雷不下雨’,反正中国的大炮也轰不到伏尔加河岸畔的那座被命名为‘新阿斯特拉罕’的小镇和抓紧时间抢修中的一条条坑道防线和一座座堡垒。 可这么做无疑太丢分了。 俄军是经过图林斯克苦战后才来到阿斯特拉罕的,这一路上,他们都在给自己的士兵鼓劲呐喊,以收复阿斯特拉罕为目的,这大军要是到了要塞下,座而不打,那是会很伤士气的。更会给人以把柄! 巴格拉季昂相信那些为保家卫国而战的战士的力量;他相信俄罗斯的勇士不会后退,他一定能冲到阿斯特拉罕城下,即便这要付出很大的牺牲和鲜血,但只要俄军的炮弹能够落到阿斯特拉罕的头上,那对于巴格拉季昂来说就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所以巴格拉季昂内心是很平静的,因为俄军的伤亡数字还远没有达到他的心理底线——五万人。 当然,俄军所付出的牺牲绝对不是白白流血的,五万人做代价,巴格拉季昂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就是把炮弹打进阿斯特拉罕城。 俄军的斗志很旺盛,就连刚刚编组的部队在战斗中也毫不示弱,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沃龙佐夫指挥的第27师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该师是图林斯克之战后多赫图罗夫残部编组后的三个师中的之一,士兵都历经了之前的艰难鏖战,到今天时间还没有过去一个月,但他们被投入进战场的时候,那表现绝对是让人惊喜的棒。 在阿斯特拉罕的战场上,为保卫祖国而战的俄罗斯军队,真的是一支英雄的军队。 就连陈威都对俄军的表现赶到惊奇,之前的中俄战斗里,俄国人的表现可没有这么强硬。他看着战场上一支支退了下去,然后重新再扑杀上的俄军士兵,脑子里都想到了两个成语:视死如归,宁死不屈。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爱国者。”是炙热的爱国激情让俄罗斯的将领和士兵表现的如此忠诚和英勇。要是没有这股劲的激励,军队早就被击溃了…… 在这场交战中,陈威的意志第一次开始动摇了,但他并不灰心。没看战场上中国士兵的表现也分毫不差吗? 七汗国的步兵团是坚持不住了,但中国的步兵依旧坚硬无比。 但陈威心里也清楚,中国的各支部队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强硬,归根结底与俄国人还是有区别的。 作为入侵者,陈汉的军队是不可能有保家卫国的炙热决心的。可是作为一个‘天朝上国’,陈汉军队的骄傲却不能小看。 因为光荣的传统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一支强大的军队,一支长胜不败的军队,是很难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中向对手低头认输的。 不然‘骄傲’也不会被N多个不同的宗教齐齐归类为人性的原罪之一。 就是被骄傲的力量支撑着,中国的国防军也在血与火之中同俄国人展开了毫不示弱的拼杀。 陈汉方面的军队数量比俄军要多出三万,这在整个战斗中不算什么大的优势,可具体到大战事的某一个小战场,那还是很厉害的。如果十四五万大军全部都是正牌的国防军,这场拼杀的结果,俄军以失败告终的可能性很大。但可惜他们不是。 陈威指挥的这十四五万军队里,中方军队只有八万人,一半多些,剩余的全都是七汗国的军队,而且很多都是骑兵。在把这些骑兵部队分切之后,具体到步兵的数量上,陈威手里的军队是半点也不比俄军的多,而且里头还有小半是七汗国军。这些军队在一定程度上真的是拖累了国防军的后腿。 “这些蒙古人……”前线战场上,潘昶看着后退的喀尔喀和察哈尔的步兵团,气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两个汗国和和硕特汗国的步兵,那都是三流货色,别说跟国防军和日本兵比了,就连廓尔喀人都比他们强得多,也就是土尔扈特人表现的还不错。 喀尔喀汗国与察哈尔汗国的步兵退了下来,潘昶没有立刻让后方调整的国防军去顶上,而是派出哈萨克人的骑兵部队,俄军要追过来了,就要用骑兵冲他们一冲。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俄罗斯的大危机! 罗斯托夫是位于亚速海东端的一座古老的城市,它在俄罗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城市历史要从西历的862年算起。十世纪,罗斯托夫是罗斯托夫——苏兹达尔的中心之一。在11世纪—13世纪初进入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公国。十二世纪初以来被称为大罗斯托夫。在1207年至1474年是罗斯托夫公国的中心。境内有着上百处500年以上历史的文化古迹。 这是俄罗斯在南方地区很重要的一座城市,罗斯托夫位于察里津的西南方向,临近乌克兰东部,毕竟它就坐落在亚速海的东端海岸线上么。 在陈汉大军进入高加索地区之后,大批的俄罗斯人被陈汉军队驱赶,很多的官员和贵族也纷纷向这里奔逃。以至于罗斯托夫这座有着五六万居民生活的‘大城市’里,竟然人满为患,很多体面的官员贵族都找不到一所符合他们身份的房子居住,而无奈的寄居在旅社里。 但是感谢中国人和奥斯曼人无形中的默契,同时也感谢英勇的俄罗斯黑海舰队,罗斯托夫的俄罗斯武装力量,把那些紧急招募的民兵都一块算上还不到5000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未经训练的农民和城市里的警察,只有不满千人的残兵和哥萨克。这样的兵力如果奥斯曼人跨越克里木半岛,从黑海的西岸进入到亚速海,罗斯托夫的俄武装力量将不堪一击! 所以要感谢中国人和奥斯曼人的默契,奥斯曼人除了在克里木半岛上奋战不休外,就是在黑海西海岸的乌克兰地区上作战,而黑海的东海岸——也就是波斯王国和高加索诸多的小公国,以及俄罗斯的高加索地区,都被奥斯曼人默认为中国的势力范围了。当然,克里木战役爆发之后,一部分黑海舰队的海军战船驻守在了亚速海的入口刻赤海峡,这也是罗斯托夫得以安稳的重要因素。 俄罗斯高加索军区的兵力已经被抽调一空了,弗拉季高加索要塞里的力量就是俄罗斯在高加索的主要兵力。剩余的,就是如罗斯托夫这样的乌合之众,这样的军队连万人规模的大战都组织不起来。因为在指挥官调度部队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变得混乱不堪。 俄罗斯高加索省的省长彼得洛维奇都逃奔到了罗斯托夫,他在罗斯托夫有惊无险的渡过了一个寒冬。然后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春天到了。亚历山大带领着大军向东方开来了,巴克莱带领的大军也杀到了黑海了。 彼得洛维奇都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担忧了,黑暗已经过去,光明就将到来。天知道他在看到普拉托夫带领的8000哥萨克骑兵之后,是多么的激动和振奋;天知道他得知米哈伊尔·安德烈伊奇·米罗拉多维奇上将的指挥部就安置在距离罗斯托夫不远的顿涅茨克【乌克兰东部城市】时,他是多么的有安全感。那一刻他无比坚定的认为俄罗斯一定能撑过这场危机。 但是彼得洛维奇都还没有接到普拉托夫的好消息,一个地狱里传来的消息就飞一样的吹遍了整个罗斯托夫——一支奥斯曼舰队闯入了亚速海,他们强行穿越了刻赤海峡。 而本来驻扎在刻赤海峡的那部分黑海舰队战舰在半个月前被征调去克里米亚半岛了【克里木半岛】。 半年时间都没有露头的奥斯曼海军钻了这个空子,他们已经摧毁了刻赤城,又袭击了格尼奇斯克…… 这个消息对于罗斯托夫的俄罗斯军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特别是消息传言,奥斯曼人在刻赤和格尼奇斯克大开杀戒,军纪败坏之极,两座城市在奥斯曼人离开之后已经完全化作了废墟,一具具尸体随眼可见。这就更加剧了罗斯托夫的恐惧了! 今天天一亮,出城的平民就更多了,能走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城市,谁也不想留在这儿被奥斯曼人屠戮,剩下的都是没有办法离开的人,尤其是沙皇政府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为了显示沙皇政府固守罗斯托夫的决心,也是为了安定人心,顿涅茨克【距离罗斯托夫只有一百来公里】的俄罗斯南路军副总指挥兼第三军军长的步兵上将米哈伊尔·安德烈伊奇·米罗拉多维奇,已然对彼得洛维奇下达了死命令,沙皇政府的任何官员都不许擅自离开岗位,擅离职守者一律会被视为逃兵,立即枪毙,甚至不必经过军事法庭的审判。 在这种恐慌与死亡威胁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冷静。一些惊慌失措的沙皇政府官员最终还是选择了逃走,但是却不敢从大路离开,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离开,而是乔装打扮混进平民、难民队伍,化装成平民难民,带着家眷财产从公路上逃走。不过现在公路上已经设了哨卡,这些逃走的沙皇政府官员一旦被查获,将被军队就地枪毙,尸体也会被悬挂在路边,以警告那些心存侥幸的人。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然后,又一名擅离职守的沙皇政府官员被忠于沙皇陛下的军队士兵给枪毙了,尸体像一只破烂麻袋一样被扔在了路边,财产被士兵们野蛮地拖走。 彼得洛维奇对于守住罗斯托夫的把握很小,他并不怀疑俄罗斯的爱国热情,但是他极度缺乏武器。 别看罗斯托夫的俄武装力量有四五千人,但这四五千人中,超过六成人用的还是滑膛枪,火炮也有二三十门,但六角炮只有寥寥两门。 如此态势下他要还能有信心在奥斯曼人的进攻下守住罗斯托夫,彼得洛维奇就不是高级文官,而是俄军中的名将了。 所以他对于米罗拉多维奇的命令严格执行,一丝不苟。这就是希望在日后他丢失了罗斯托夫后,米罗拉多维奇能够看在他听话的份上,在亚历山大一世面前为他多说几句好话。 同时被押走的还有那些哭哭啼啼的家眷,至于他们会被怎么处置,众人说法不一,有的说这些人也会被军队枪毙,但是有的人则说军队只会枪毙男人,女人则会另外‘派上用场’。如果没有底蕴浑厚的母系家族撑腰,她们很有可能要用自己那雪白的肉体为忠于沙皇的军官和士兵服务。 枪声过后,一辆外表看起来就很坚实的马车从西边驶向东边,马车上装载着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但是被这些士兵用身子遮挡住的木箱子里,谁也不知道里头装了啥。 这辆马车足足有四匹重型驮马在拉。 马车前头的一名中尉军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具刚刚倒下的尸体,伸长脑袋去探看那些正被士兵们押走的官员家眷,数秒钟后又将脑袋缩了回去,脸上颇为失望。 奥斯曼人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罗斯托夫的俄国人就已经乱成了一团。 …… 察里津,亚历山大一世的驻地。 就在罗斯托夫彻底紧张起来的时候,消息也从亚速海传到了察里津的沙皇手中。 对于俄罗斯来说,这消息绝对是一个噩耗。 这是不是意味着奥斯曼人与中国人除了在战略上联手,在战术上是不是也要联手了呢? 这一威胁可比几座城市会摧毁要大的多。 如果奥斯曼人和中国人彻底合流高加索,那亚历山大一世再强大的信心,俄罗斯民众再高涨的勇气,怕也阻挠不了战事向着深渊谷底坠落了。 察里津已经成为俄罗斯东部最最重要的一座城市,不仅是因为沙皇的到来,更因为这里是前线十几万俄国官兵的生命线,亚历山大一身本来只有三千近卫军,加上察里津的剩余俄军兵力,也不够整个伏尔加河下游沿途防御的。这个更多的靠的还是俄国人的民兵,即便他们手中的武器多是滑膛枪。 是的,随着卫国战争的打响,为了尽快武装军民,亚历山大一世把库存的几十万支滑膛枪大批量的散发到了地方政府和民众手里。 西方如此,东方也是如此。 所以俄罗斯的民兵数量不少,但战斗力却很渣。武器的差距让他们丢分太多。 沙皇政府驻地,同时也是沙皇现在的行宫,戒备森严。 无数达官显贵在等待着亚历山大一世的接待,可谓是公爵、伯爵遍地都是,而且人人神情沮丧,许多人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高加索地区对于俄罗斯的重要性不需要言表,之前的危机伴随着普拉托夫的抵到,似乎已经化解了。弗拉基高加索要塞被中国人包围了半年时间,可依旧在俄军的手中。 整个局势正在向着俄罗斯倾倒,虽然真正的大局还要看阿斯特拉罕。 但是现在,奥斯曼人横插一刀,他们与中国人联手的迹象很清晰,这是一股巨大的危机,让无数俄罗斯人的心底里再次升起了‘丢失高加索’的危机。甚至一些人还从高加索联系到了阿斯特拉罕。 普罗托夫距离察里津可不是太远。奥斯曼人只需要登陆个一两万人,就能深深的威胁到顿河和伏尔加河,威胁到察里津的安全。那个时候阿斯特拉罕战场,俄军还怎么能打的下去?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农历四月的天气已经是带着几分暑气了。正午刚过,那不透风的屋子里就呆不住人了,日头底下干活的汉子也纷纷赤了上身,一身的腱子肉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号子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劲头。 南京城的有轨马车彻底成为了过去,城市小火车将完全取而代之。现在,这儿是一座停车站,正在抓紧时间翻修扩建。城市小火车的停车站比之有轨马车可要大上很多,虽然不再需要一堆堆的草料和成库房的细料,黑豆、豆饼一类的,但火车需要煤炭和更大的车房。 后者的占地面积且不说,只前者煤炭储运场可就是有很多很多的讲究。 有露天的,有封闭式的。 封闭式堆场的突出特点是对周围环境的污染小,缺点是工程造价高,堆场内作业环境差和作业环境复杂。而露天堆场突出的特点是工程造价低,堆场利用率高,作业灵活,使用广泛,可它的主要缺点是粉尘对环境影响较大。 南京是陈汉的帝都,陈鸣可不想看到一个灰蒙蒙的金陵,如同原时空的雾都伦敦一样的首都。 而且南京可是一个大火炉,煤炭堆场在烈日的照晒下是可以自燃的,那麻烦可就大了。再说了要有人故意捣乱,故意纵火呢?露天式的堆场安全隐患很大。 而如何防止煤堆在高温天气下自燃?除了限制吨位,拉远距离,给煤堆定时浇水,再加上严格规范防火管理外,陈鸣也想不出来什么。 机器的轰鸣声与工人们干活时候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与那从工地里不时传来的汽笛声一起将这里的工业化气氛渲染得十足。 停车站是还需要修建,但铁路已经铺好了,大批的原材料可以通过小火车迅速的送到工地。 刚刚有一列货车从下关码头过来,进站之后,只是稍稍停留了那么半个小时,便又匆匆地起程,向更远的玄武湖站赶去了。整个南京的铁路网都已经铺成,从下关码头把物质运上火车,一圈下来就能把整个南京城‘光临’一个遍。 在这短暂的半个小时里,从货车的头节车厢里还下来几名乘客,为首的正是陈汉金融界的大佬陈继卿和陈继功兄弟,另外几人也都是财政部的工作人员。再过俩月,陈继功和陈继卿就要伙同黄松、高家兄弟等人一块前往美洲了。 前段日子,陈汉朝堂上被虢王陈睗提出来的百亩农场计划给搅得不轻,可陈继功和陈继卿兄弟俩却一个奉命去了日本,一个奉命去了暹罗。等到他们俩回到南京的时候,之前的纷争闹得更烈,李琨李皓父子的出头让整个南京城都变成了一锅沸水。 但陈继功、陈继卿哥俩没时间理会这个,陈鸣之前提议的华夏同盟的具体内容,不管是暹罗还是日本都需要有很大的工作要做。俩兄弟忙的是脚不沾地,根本无暇顾及那档子事。 在他们俩出行日本和暹罗的过程中,相当一批中方的公职人员随同二人去到日本和暹罗,协助两国的财政金融体系完成整顿和重组运转。现在日本、暹罗两国的金融机构基本上都在忙咯着重组,中方代表更是直接入住两国内部的那些金融机构,尤其是他们具有两国国家银行的财政监督权。 现在,哥俩已经完成了那些任务,于是赶紧返回南京,一则是向中枢复命,二则也是为了赶回看一看他们家在陈汉本土上进行的最后一次大手笔投资——南京的小火车改造工程。 在南京和上海两个城市的选择中,他们选择了南京。 之前成立的南京城市轨道交通公司,哥俩一共往里头投入了二千五百万元,占整个公司股份的10%。 这是一个很有‘钱途’的投资项目,连同他们在上海、南京、武汉、广州等地的地产和十几个集团公司大大小小的股票份额,这些就是他们的儿子在陈汉本土立足的基石了。 陈聪是只有陈继卿、陈继功两个儿子,可这两人却不是每人只有一个儿子,他们的儿子虽然没有陈鸣的众多,可加在一块也达到了两位数。而他们的大位却只能让两个儿子继承,那剩下的孩子该怎么办? 没有人会彻底放弃在本土的根基的。 虽然主力抽去了美洲之后,力量结构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就好比官员致仕之后,那家族生意就更多的靠情面了。但陈聪这一支脉,打陈家起兵时就扎下的根基,父子两代三人全部都是朝廷高层大员,如此一个家族的影响力在本土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一下子去掉了两大支柱,让他们从陈汉最顶尖豪门的位置上向下掉了一级,那也绝对可以排在一流权势之列。 本土与海外相辅相成,这才是他们这些豪门勋贵的发展路线。虽然他们的主要力量撤出本土之后,那空出的位置肯定有新人上前填补,这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事情。 陈继功对于火车不怎么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在工作的空暇之余更关注轮船。倒是陈继卿,很早的时候他就同交通牵扯上了联系,因为后者的建造开工都需要高昂的天价费用,而金融市场往往就是这些道路筹集资金的最佳场所。 但陈继功不会对铁路修建表示派出,等到了加勒比海之后,他会大力发展自己国家的交通产业,从大海上的航运到陆地上的公路、铁路。 “搞城市小铁路还是有赚头的,特别是在影响力巨大的城市。”这种关系到百姓居民日常生活的企业公司对于保持陈家的格调是很有帮助的。而且这种带着一定公益性质的企业,名下附带着很多的土地,不管是停车站、修理厂和煤炭储蓄场地,那都是大片的地皮。 现在内阁政府是不允许这些地皮用于商业开发的,但是二三十年后呢,鬼又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看现今的南京,至少200万人口。而三十年前的南京才有多少人呢? 当初被巨大的城墙轮廓包裹的南京城里,很是有不少的废墟和无人街道,但现在呢?这里已经塞满了人。已经有人在咨议局上提议拆除城墙,扩大南京城的城市面积了。 而伴随着蒸汽汲水站技术的日益完善,南京城内新建住宅小区的楼层也不再是三四层、五六层了,而是至少八层,甚至是十层。 时代变化的太大。 当年南京城修建有轨马车的轨道时,拆迁几乎花费不着补偿费,而现在这回的城市轨道改建,在拆迁补偿上的花销超过了2000万元。这在当年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也会是咱们家今后二十年里最大的一笔投资了……” 除了城市的小火车建设外,中国交通部门还有一个‘井’字计划,这是从最初的‘大十字’计划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但是这个门槛太高,陈家的主要财力已经投入到美洲了,根本没资格再进去掺和。 南京一座城市的小火车交通与整个朝廷的大计划相比,那叫做萤虫与皓月,没得比。 现在他们这一支是花小钱办大事,只要还能在南京城里撑得起台面来,那就很不错了。 一二百个要去美洲的权贵家族,不少人都在陈汉的基础建设和城市公益民生企业上投上一笔钱,走的也是他们这样的路子。 离开火车站施工地,陈家哥俩收起了内心的感慨。他们可没那个心情逛遍整个南京的小火车站点。 亲眼看一看自家的‘产业’,表示一下对它的看重,就已经够了。 等到政务上的事情办完,他们就要交接工作了,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就有时间了。那个时候他们会比现在更忙,而且百分之一千的上心尽力。 俩人都要为日后的‘自家基业’而精心做着出发前的准备了。 陈继卿直接赶到了内阁首辅王琦的办公室,将那份日本的财政整理建议书呈了上去。 “请首辅过目,这是下官草拟的日本财政整理意见。仓促之间,字迹潦草,构思粗鄙,若有思虑不周之处,还望首辅海涵。”陈继卿为人很谦逊的,简单地讲了几句,将财政整理建议书往王琦的办公桌上一放,然后垂手而立,静候着王琦吩咐。 王琦没有后拖,直接拿起文件翻阅了起来,当然他也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问了一个好像是与财政不相干的问题。 “陈大人,现在我朝与各个国家关于同盟一事的各种问题的磋商已经接近尾声,很快,暹罗和日本那边就会裁军。”整个主从体系构建下来,关系到的问题绝不仅仅是金融银行。“日本和暹罗两国的反馈显示,进程进行的很顺利,但糟糕的是锡克王国。”局势变幻突然,印度地区的廓尔喀、迈索尔、不丹、锡金和拉达克这些大小国家都很平稳,唯独是锡克王国。锡克国王兰吉特·辛格并没有离开自家的国都,南京会盟他是少有的没有亲到的君主,但你也要体谅人家,锡克王国战火纷飞,作为镇海神针铁的辛格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锡克。 在南京会盟展开的时候,马拉塔人也在这个期间向锡克展开了反扑。 马拉塔人周遭的许多敌对国家,比如迈索尔、比如廓尔喀、不丹等,君王都离开了本国,赶往南京开大会呢,这自然不方便发生战争。这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向锡克发起锰矿反扑。 而且锡克国王没有离开自己的首都,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锡克与陈汉的关系,事实上并不那么紧密呢? 一直到会盟结束了,消息传递到了印度,马拉塔人这才很是恐惧的发现自己招惹了一个庞然大物——锡克王国与陈汉的关系不仅很亲密,而且被明明白白的摆到了场面上,可他们又不好立刻停止战争,这会对他们的声望造成极大地影响。何况,他们愿意锡克王国还不愿意呢。 兰吉特·辛格希望借此机会反推到印度洋,打开南部的海阳出口。锡克教的原有地盘在后世巴铁的北部么,现在也才扩张到中部,他们还需要拿下中南部呢。但这样一来锡克王国根本就不可能保持原计划数额的军队,而且军费开支剧增,正眼巴巴的向陈汉伸手要支援呢。 “对此,你是什么意思?” 第一千零六十章 本土利益集团 按照道理,兰吉特·辛格寻求支援并没有错,锡克王国也是华夏大联盟中的一员。按照联盟的条例,那是要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 虽然马拉塔人对锡克展开反扑的时候,华夏大联盟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了海德拉巴。 那么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了,华夏大联盟是大力支援锡克,打压马拉塔人呢?还是用政治力量震慑马拉塔人呢? 外交部可以轻松地打下包票,只要中国为首的联盟诸国的反对意见被递到海德拉巴,马拉塔人一定会乖乖的屈服,与锡克睦邻友好的。但这样一来显得不够爽快,不够中国逞强抖威风的。 大联盟刚刚建立,正是需要竖立权威的时候啊。 所以出兵打是很多人都支持的一个决定,但这么一来,却很有可能触动英国人的那根敏感神经。 马拉塔人可是他们在印度最最可靠的盟友之一,要是马拉塔人在北印度的统治被陈汉打垮,伦敦一定会严重不满的。这极大地影响到了他们在印度地区的利益。要清楚,现在的欧洲战局已经有了变化,拿破仑今非昔比了。 虽然这只会让英国人把更多的精力花费在欧洲大陆的事物上,但他们对外的态度肯定也会大大不同。 陈汉现在还不知道奥地利已经对奥斯曼帝国宣战了,但陈汉的中枢知道,奥地利、俄罗斯和英国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秘密接触,知道奥地利很可能对奥斯曼宣战。 兰吉特·辛格很有政治头脑,他很理解这一点,所以他不要求援军、志愿军,而是要求军需和资金上的支援,只要有钱有军火,他可以立即扩大锡克王国的军队,反击马拉塔人的进攻。而且他还要求,南京震慑海德拉巴,为锡克王国趁机打通出海口制造便利局势。 也就是说,让锡克王国从后世巴铁的中北部向南完成彻底的扩张,让马拉塔人自己‘力不从心’。 兰吉特·辛格认为大联盟可以做到让马拉塔人‘假打’。 一些事情王琦不需要跟陈继卿说的太明白,陈继卿的位置,该他知道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不该他领悟的因由也没必要让他领悟,王琦不是要从他这儿取得真经,而只是做一个咨询。 以陈继卿的地位,以他的眼光,他给出的观点本身就代表着陈汉内部相当一部分力量。 …… 就在陈继卿认真考虑着该如何回复王琦的时候,伍秉鉴已经从广州来到了上海。他要找一个姓朱的年轻人,后者在上海城南的一家如意旅馆投宿,伍秉鉴根据地址,找到这个姓朱的小年轻的时候,这位年纪不大却已经很有江湖风采的年轻人正与几个同伴在房间里吃酒,已经是半醉状态了。不过好歹他是还认得伍秉鉴,也还记得自己舅舅交代下来的任务。于是,二话不说,抛下喝酒吃肉的同伴,拉着伍秉鉴就近了内间,从一口皮箱里翻出一封信,交给了伍秉鉴。 伍秉鉴接过信,先扫了一眼信封抬头,看那字迹,正是他所熟悉的葛二的亲笔。这位人物的文化程度不高,这字也就写得非常随意,而且一律都是简体字。伍秉鉴并不介意,葛二的身份不堪一提,他伍家的出身也一般般。拆了信封,取出信纸,仔细地看了一遍,伍秉鉴脸上露出了笑容。 葛二知道伍秉鉴的性格,在信里也就没有多客套,先是几句问候,然后就‘开门见山’,将他派自己的外甥徐玉林来同伍秉鉴相见的目的清楚告之,不是为了其它的事情,正是为了此次北方糖业集团与南方糖业集团的‘同盟’一事。 虽然北方糖业集团的产量还没有南方糖业集团产量的一半多,可现在他们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外来威胁——美洲。 看看西班牙岛【海地岛】和古巴的糖产量,如果大批量廉价又高品质的砂糖、晶糖涌入本土,那不管对南边,还是北边,都将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虽然葛二没有在信里明说,不过伍秉鉴也可以从信的内容判断出来,北方糖业大大小小的公司企业是赞同与南方达成一致协议的,保护自己的利益。 小小一个‘糖业’,看似不再百姓日常必需品序列当中,可其中蕴含的巨大利润让每一个在糖业市场上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人’都舍不得放弃,比如说李家。海南糖业集团的巨大利润可始终是前些年来处境困难中的陈鼎和李家一股巨大的支持力量。 只不过伴随着甜菜在北方的推广,尤其是在东北的大面积种植,勃勃兴起的北方糖业让南方的糖业利益集团受到了巨大的挑战,所以谁都没来得及吞并对手,垄断糖业市场。而现在随着分封的展开,他们就必须面临着来自加勒比海的巨大挑战了。 现如今的陈汉本土糖业,那就像是一群混战中的军阀,而那不久后可能就会大规模冲击他们的外来者会是强势的‘英法联军’还是更加凶狠的‘日本人’,亦或是白江口的东瀛小矮子呢?南北双方谁也不清楚,但他们谁也不敢对之视若不见。 君不见动乱之前的西班牙岛,只圣多明克【海地】这半个西班牙岛,在1780年就提供了整个欧洲市场上40%的蔗糖和60%的咖啡。而这个数字具体到计重单位后会是多大呢? 在1767年的时候,这里向欧洲出口了7200万磅粗糖和5200万磅白糖,合计55800公吨。 而古巴呢,在西班牙人彻底退出古巴这个岛屿的时候,古巴的蔗糖产量预计可以达到了30000公吨。这是一个不很大的数字,那是因为之前具有古巴的西班牙人不敢在国际糖业贸易上去触动法国人的奶酪。在海地爆发暴动之前,古巴的糖产量只有区区6000公吨,这里的财富更多的来自烟草和畜牧业。但是海地的动乱让西班牙人看到了机会,他们认为现在是发展蔗糖业的黄金时刻,然后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头,古巴的蔗糖产量从6000吨暴增至30000吨。 有数据显示,古巴的气候因素非常适合甘蔗的生长,甘蔗在雨季生长发育完毕,进入成熟阶段适逢干季,蔗株停止生长,利于糖分聚积。当地的甘蔗含糖率高达13~15%,几乎全都能跨入陈汉糖业原材料分类里的甲等序列。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啊。而且这里的土壤条件也很适宜甘蔗总则,广大低平地区是石灰岩风化土壤,土层厚达8米,富含有机质,不像中国南方的土地,几千年的开垦种植已经把田地的肥力挖掘殆尽,比如精心的护养田地,每每都要花费不小的价钱去购买鸟粪和豆饼,为甘蔗的种植成本再增添上显着的一笔。 再有,古巴的山地面积狭小,农牧业用地占土地面积的2/3以上,垦殖指数很高,海拔不足104米的缓坡地带排水良好,不仅特别适合种植甘蔗,而且有利于耕作与运输。再有一个,古巴是一个狭长的岛国,海岸线长达5700公里,多海湾与良港,海上交通便利。这对于蔗糖的运输与出口,也是有利条件。 宋国如果下定决心发展蔗糖业,那古巴岛的蔗糖产量将会很快迎来一场爆发式的激增。 并且这里也不同于西班牙岛上持续了十几年的动乱和战争,古巴岛遭受战争破坏和影响的幅度很小,这里本来有60万人口。美洲大陆上的战争让很多的西班牙人和其后裔逃到了这里,人口一度超过了80万。截止到西班牙人退出古巴的时候,这里的人口数量估计还有六十来万,一半的人口是西班牙人和土生白人,剩余的是黑奴和混血儿,当地的印第安人早就不复存在了。 西班牙人和土生白人都要离开古巴,但是古巴岛上现有的种植园和基础设施等等,不会被西班牙人破坏掉。虽然人口减少了很多,加上陈继卿能够送去岛上的人口,将来的宋国在最初的时候也顶多五十万。但是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这五十万人所能爆发出的劳动生产力将会远远超过之前的六十万人,甚至是八十万人。 因为每一个黑人和华人移民都清楚,他们的劳动虽然有一部分要被宋国给剥削,但他们自己能够得到的部分却是更多的。他们干的越多,所能获得的就越多。 这动力和之前的动力是完全不一样的。是生产越多所得越多的激励大,还是在皮鞭脚镣的胁迫下的动力大呢?这是一目了然的。 所以,中国本土的南北两大糖业集团,谁也不敢对加勒比海上的威胁掉以轻心。谁也不敢保证,他们生产的蔗糖会在哪一天,在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本土市场上。后者可是一个在持续扩大化的巨大市场啊。没人愿意自己的奶酪被别人分享的。 而且古巴岛上的宋王国【陈继卿】和西班牙岛上的彭候国【陈继功】的君主,那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啊。两国的糖业公司是否会出现竞争,还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之间几乎不可能有竞争出现,广袤的市场就摆在他们眼前,宋王和彭侯也不是脑壳进水的傻逼,当然不会先自己打的头破血流,拼个两败俱伤了。 伍秉鉴是李氏财团旗下的海南糖业集团的负责人,而与他做联系的葛二,那是当年移民局的大佬之一。葛二的姐夫朱平安得他的支持,早年在旅顺开办了一家食品加工厂,满满的发展壮大,当甜菜种植被推广到东北后,朱平安是头一批大规模种植甜菜并建立甜菜榨糖厂的人,也算是北方糖业集团里的领军人物了。 眼下跟伍秉鉴碰面的小青年就是朱平安的小儿子,自幼被葛二的大姐娇生惯养,而朱平安又忙于事业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不知不觉的人就长歪了。狠狠心,朱平安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送部队里去当兵了,可哪里想到当兵三年人更痞了。只能说该他倒霉,碰到了一个老兵痞的班长。退伍后就在沈阳、旅顺等地厮混,要不是他老爹是东北第一流的大财主,这家伙就是个二流子了。 天下的事儿,哪能事事顺心,事事如意呢。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中国式的内斗 伍秉鉴是伍国莹的儿子,而伍国莹又是潘家的伙计出身。他少年时曾在广州南海学宫里读过一年书,但很快厌倦,不顾家人的反对从南海学宫辍学,到潘振承的散货档上了一名伙计。后来潘振承入仕陈汉的时候,把伍国莹也带进了工商署,后来又调入了银管会。 伍秉鉴的道路也就此走上了另外的一个途径。 在原时空里,他可是19世纪上半业赫赫有名的世界首富。资产大约有2800万两白银之巨,而当时美国最富有的人也只有700万两。2001年,美国《华尔街日报》统计了1000年来世界上最富有的50人,有6名中国人入选,伍秉鉴就是其中之一。他大胆地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进行铁路投资、证券交易并涉足保险业务等领域,同时他还是英国东印度公司最大的债权人,东印度公司有时资金周转不灵,常向伍家借贷。 伍秉鉴并不知道自己在原时空中的辉煌,而他就算知道了自己在原来历史上的辉煌,他也肯定对陈汉生不出恨意来。 现在的伍家虽然没有原时空中那般的富裕,可伍家在整个社会上却变得更有地位了,他父亲致仕的时候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员,他现在不仅继承了伍家的诸多产业,还手握着海南糖业集团一成的干股,身价怎么着也是千万富翁级的。 而原时空里的伍家,在一鸦之后没几年伍秉鉴就死了,而伍家很快也随之没落。因为五口通商了么,广州十三行可是一个享有特权的商业集团,五口通商就是破坏了他们的特权,而没有了特权,十三行过往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地位也就不复存在了。何况二鸦的时候,十三行还燃起了那把滔天大火…… 伍秉鉴就算知晓了原时空自己的辉煌,他也绝不会替满清王朝叫喊一声好的,他对现在的生活环境和社会地位满意极了。别看他没有从政,但他是粤东省省咨议局的副议长,作为海南糖业集团的总裁,伍秉鉴在岭南的影响力是很大的。粤东的参政、参议见到他,也要尊称一声‘伍先生’,正牌巡抚跟前,他也是正儿八经的座上客。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伍秉鉴与朱家的接触,是一种大联盟前夕的秘密接触,朱平安在北地的糖业企业中还是相当有话语权的,单纯的从蔗糖的产量上来看,朱家在北地糖业的诸多公司企业当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了。 而且他除了糖厂这个产业外,食品加工是朱家另一个臂膀,后者可以为他提供充足的资金来供朱平安收购农场,持续的扩大甜菜的种植业。朱平安的糖厂在最初的两年时间里,每年所生产的蔗糖很大一部分都直接被他的食品加工厂给内部消化了。 但随着蔗糖产量的持续增多,朱平安把糖厂与他的食品加工厂彻底的结合起来,依赖着他的食品加工厂这些年来做出来的品牌效应,很快就打响了名头,先是在东北做大做强,然后南下华北攻城略地。 但朱平安的大连糖业公司在高速发展了几年之后也遇到了当初海南糖业集团所遇到的问题,发展到一瓶颈了,而凭着朱平安和葛二的力量,又实在没办法把大连糖业公司从全国一流提升到顶级去。 又因为北方糖业的体积要小于南方的糖业总体量,相对于整个本土市场来说,朱平安的大连糖业公司的份量要比李氏旗下的海南糖业集团小上一些,后者如能占据全国的十分之一,那么大连就是1/12、1/15的程度。 虽然比起整体的综合实力,北方糖业集团是后起之秀,不管是本身的体积,还是他们背后的靠山们,都要比之南方的同行逊色很多,但这种事不谈判是谁也‘强吃’不下谁的。因为他们勾结陈聪那一支的成本实在太低廉了,不说把公司卖给陈继卿、陈继功,只要组成联合公司,甚至是只要交给他们一个销售网,那一切就OK了。 古巴岛和更名为海地岛的西班牙岛都十分适合甘蔗的生长,那里的土地营养肥沃,不需要如陈汉这边的土地那样年年都需要细心呵护,挥洒肥料。生产成本要比陈汉这儿的低廉很多,加之那儿的甘蔗品质非常之好,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大大减低了蔗糖的成本。所以,遥远的海路并不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旅途,就算加上足够多的运输费用,以蔗糖的价格,来自宋国和彭国的蔗糖也能狂猛的冲击内地的糖类市场……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么。 朱家之所以能起家,朱平安的小舅子葛二在中间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而作为一名对陈家皇朝赤胆忠心的老臣,葛二多少年前就对美洲实力的不断扩张而感到担忧。 加勒比海那也是属于美洲。 对于本土的糖业公司要‘抵抗’美洲蔗糖的‘进攻’,葛二几乎没怎么考虑就选择了赞同。然后对小舅子的话十分重视的朱平安也选择了赞同,甚至还主动的联系起了不少朋友。 可以说这次南北糖业公司企业的大会盟,葛二在里头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陈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这才哪到哪啊。就算后世的古巴被成为世界的蜜罐,现在的古巴还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古巴在后世的糖类产量可以达到7、800万吨的,出口年年能达到600万吨以上。比现在整个世界的糖类产量都要高很多。 而现在才多少呢? 原时空的古巴在西班牙全力发展蔗糖产业后,在19世纪的六十年代,才把古巴的糖产量提升到550000吨,从他们在海地爆发战争之后开始着手发展蔗糖产业,整整七十年的时间才有了如此的规模。 现在,古巴岛成为了宋国,陈鸣相信古巴的蔗糖产量达到550000吨的时候肯定会比原时空大大的提早,但再提早也要有个度,人力很强大,可人力有时尽,机械的发展才是古巴蔗糖产业的关键。 原时空里,在古巴被掌握在西班牙人的手中时,这儿的蔗糖产量从来没有超过100万吨。但是1898年美西战争结束之后,美国人大手笔的向古巴投入了海量资金,收购一切可以收购的种植园,逐渐形成了以大生产为特点的现代化甘蔗种植园,并使零星种植甘蔗的小农纷纷破产,土地日趋集中,甘蔗种植范围由西部各省沿着红土平原逐渐向东部更广阔的地带扩展。 美国兴修了一批灌溉设施,使海拔不足100米的低地普遍种植甘蔗,蔗田面积占全国耕地60%以上。于是美国的糖业公司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他们拥有一个个大型榨糖厂,拥有大量的蔗田,而且加工自耕农与佃农的甘蔗,从中获取利润。为了使甘蔗迅速运往糖厂,还建设许多铁路专用线。至1958年止,共铺窄轨铁路9500公里,占全国铁路线的2/3,并使古巴成为拉美铁路网最稠密的国家之一。 是这些现代化的科学手段才把古巴的蔗糖产量推向了一个可怕的高峰。就那么大的一个小国,竟然能生产出近千万吨的蔗糖。 古巴就是在21世纪走过了十多年后,人口也才达到1000万出头。 …… 陈鸣让情报部门继续盯着这场南北糖业大会,他的主要精力还是看着印度马拉塔人的选择以及大西北的战局发展,然后一些消息就陆陆续续的传来了。 比如说朱家对伍秉鉴低头了,这很正常。伍秉鉴背后靠的是李氏,而李氏又是陈鼎的舅舅,就算他们在‘百亩农场计划’上当了‘叛徒’,引起了很多未就藩的藩国和属国的怨气,但李家的发展速度依旧很快很快。中国有那么多的人,多了是愿意捧他们脚的人。 葛二之所以派住朱诚悄悄赶来上海与伍秉鉴碰面,这完全是想从伍秉鉴这里探探‘口风’,也好让自己在参加会盟之间心里有个底。 虽然两边的条件早在俩月之前就递给了彼此,但谁都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么。 葛二在信里说,他打听到了某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九州商会有可能大笔贷款给古巴和海地的蔗糖产业,可是伍秉鉴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非常清楚,葛二肯定是从某个‘大人物’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甚至这消息有可能就是那个‘大人物’本人说的。但是在伍秉鉴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陈继卿和陈继功与皇室的关系是很近,但再近也近不过孩子,高家、黄家,与皇帝的关系同样近。 不患寡而患不均。九州商会拿钱借给了陈家兄弟,那是不是也要拿钱借给其他的国家啊? 而九州商会虽然超级有钱,可在国家的层次上,它的钱又能‘贷’的起几人? 九州商会不是国家银行。 虽然从某个角度来看,贷款给宋国和彭国,那真的是很优质的良产。 陈鸣为什么对国内事务不感兴趣了?那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此。国内的争斗,那斗来斗去都是自己人,还都是在他规定的范围范畴之内,这未免太无趣了。 陈鸣是国内事务的主宰者,那他就像一场大型游戏里的超级革命,再大型的游戏,再多的NPC,对他又能有个鸟的吸引力呢。 “陛下,西北急报……”宫殿外传来了侍从紧张的声音。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大反击! 就在陈汉内部和外部发生了那么多事儿的时候,阿斯特拉罕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俄军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一个个少将、中将甚至是上将都亲自带领的部队轮番向国防军阵地猛攻。虽然让某些阵地上险情迭起,但是俄国人始终未能取的突破性的进展。 当然,巴格拉季昂的确把炮弹送到了阿斯特拉罕的要塞之内,但那不是来自陆地,而是来自伏尔加河。从察里津顺流而下的俄里海舰队战船,在阿斯特拉罕战役的中后段里,经常出现在阿斯特拉罕要塞外的水面上,甚至是突袭到里海。要知道阿斯特拉罕这座城市兼要塞,就立在里海水岸边。到了21世纪,里海水位大幅度下降,阿斯特拉罕距离里海水域也只有短短的二百米。 所以,里海舰队的战船在出现在阿斯特拉罕城外的时候,第一天就直接突破了陈汉战舰的阻挠进入了里海,然后炮轰阿斯特拉罕。 以至于陈汉方面不得不把更多战船紧急的调往阿斯特拉罕。 陈威已经习惯了在战斗打响之后,副官满面春风地跑来向他报告可喜的战果。可是在这场战斗里,却是进攻、突击、反击失败的消息频频传来,各部接二连三地请求增援。 若是像以前的历次战役那样——对西班牙,陈威也就把预备队派出去增援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举棋不定,犹豫再三了。对于潘昶等派增援部队的请求,他好多次都迟迟未予答复,只是踱来踱去的沉思。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派出预备队,很快就又改变主意了。在他心目中,这场战斗已经不是出动预备队就能赢下来的战斗了。 俄国人的勇气和韧劲,在这场战斗里表现的无与伦比。 陈威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作战期间迁移自己的指挥所,更没有深入前线观察战况。 不是他变得怯懦了,而是那样做的危险性太大。作为这场战斗的总指挥,他的人身安全关系着整个战事,关系着十几万将士的性命。 整个对俄作战的总参谋长沈世英倒是上过一次前线,结果已经有二十年没受过伤的沈上将是走着上前线,躺着被抬回来的。 昨天夜里,陈威还跟他讨论这场战斗的前景。 现在他问道:“老沈,前面的情况怎样?” “是不是应该把禁卫一师派上去?” “别,千万别,别把这支精锐给毁掉了!” 禁卫一师是皇帝的心尖宝贝,可别浪费在一次次的防御和冲击上。 在沈世英亲临前线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就亲眼看到了俄军一次又一次地向国防军阵地发起猛攻,而守军也一次次的向俄军发起反冲锋。前线士兵伤亡惨重,能坚持作战的人数越来越少,但他们还是英勇地击退了俄军的一次次进攻。 以国防军为主体,七汗国的步骑兵做附庸的模式,在这场战斗中赢来了最大的考验。七汗国的军队现在是越来越弱,他们被严峻的伤亡和残酷的战斗给吓住了。 不管是步骑兵,在这场战斗中的表现都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也让国防军不得不承担起更大的负担来。 沈世英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对面的俄军纠集起了至少两千士兵,以满天星辰一般的散乱阵型向着国防军一段阵地发起第四次冲锋的时候,沈世英被一颗流弹打中了大腿。 不过这是沈世英自找的。 俄军冲锋的时候,守军当然是以密集的火力去阻击他们,但俄军士兵在枪林弹雨中表现出了一种大无畏的精神,上下官兵则全然不顾巨大的牺牲,踏着战友的尸体,一步步向阵地逼近。 沈世英虽然处在敌人的位置上,却也不能不称赞他们一声好样的。然后他主动的向前移动了自己的观察位置,他是参谋长么,对于军队的战斗意志、战斗勇气是很关注的,他想更真实的了解一下俄军,这对日后他估算俄军的战争实力有着一定的帮助。 沈世英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当初在美洲第二次打西班牙的时候,他还正当壮年,而现在他已经是花甲老人了。这一场战斗后,沈世英就要退出一线的指挥岗位了,总参谋长的位置就是给他预备的。 还有魏宝成、陈威这些人,也都要退居二线了。 他们这一波中年纪最小的潘昶会接替魏宝成的位置,然后大量的军中新锐就开始更新换代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就是如此。 而就阿斯特拉罕这整场战役上看,沈世英的受伤自然是一个意外,可也是战争的转折点。自从沈世英受伤之后,俄军的攻势就一日比一日下挫,反倒是里海舰队的战船在伏尔加河口处跟陈汉方面的里海水师是大打出手。 陈威判定出俄军力量已经耗尽,现在就是他转守为攻的时候。然后就是俄国人的防线上一片血雨腥风了。 但是俄军的防线修筑的也很有质量,想要从正面冲击这条防线,那是要有着很大的牺牲做准备的。 而且必须切断俄国人便利的水上运输,从俄军后方源源不断地运到的后勤补给,会给陈威的反击作战带来巨大的威胁。而且控制了伏尔加河后,国防军也可以从后方包抄俄军,切断他们的陆路通道,最后就是不打也能把他们给困死。 现在陈威向陈鸣求援了,一是需要更多的兵力,哪怕是七汗国的军队;二是需要更多的战船,要想尽快的拿下这一战,又尽可能小的付出代价,就必须把俄国人的里海舰队给怼消掉。 陈鸣收到求援之后,没做什么犹豫,很快就决定向陈威增派十万军队。其中五万人是七汗国的骑兵,另外五万人则是西北军区的两个整编师。 后者会非常高兴的。作为中国本土上最大的两个甲等军区之一,另一个是金陵军区,西北军区的步骑炮各兵种总兵力达到了三十万人。算上后勤和工兵、医疗、警卫等兵力,整个西北军区不下三十五万。 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在过去的战争中,动员力量还不到一半,实际投入兵力更是只有两成,从南京万里迢迢调到西北战场上的禁卫一师,虽然不是全师都到了,但也有一半的兵力。加上从蒙古地区调来的骑兵部队,他们分走了十万大军中的三成比例。 现在两个整编师也不过是五万人,对于西北军区来说是小菜一碟。 甚至陈鸣敢打包票,做多三两天,西北军区的请战书就会递到他的手上,第二批出动的军队建制可能西北军区内部里就都已经商量妥当了。 就在陈鸣被西北战区的新军情给吸引去战斗力的时候,高加索战场上也有了新的变动。 因为奥斯曼人在亚速海的登陆而胜面大增的国防军,遭遇到了新的麻烦。 普拉托夫似乎被艰难的困局激发出了更强的能量,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不是认命等死,就是大爆发。普拉托夫显然是后者! 他的用兵更加灵活灵动了,胆大妄为的对哈奇马斯公国、巴库巴公国擅自展开了直接进攻,这些小国都是波斯的属国,这可是在主动招惹了波斯这个并不弱小的国家啊。但也正是这一招,为俄军打开了新的局面。 ——这大大的搅乱了陈汉军队的后勤补给。 因为陈汉包围弗拉季高加索要塞的几万军队,后勤补给全都依赖于哈奇马斯和巴库,以及他们背后的波斯。 虽然这让陈汉支付了一大笔钱给了他们,却省时省力了。 普拉托夫带领的哥萨克对高加索地区的骚扰很成功。情报很快就报到了魏宝成的手中。 在‘高加索山脉以南地区受到哥萨克的突袭’这一情报从产生到认知,再到当地的巴库、哈奇马斯的守军反击失利,核实战报后他们是不得不向弗拉季高加索要塞下的邓云求援,然后战报迅速由邓云发到了魏宝成的手中,一共用去了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超过三千的哥萨克骑兵已经从巴库公国的土地上经过,杀到了纳希切万公国了。 纳希切万位于欧洲外高加索南部,北邻亚美尼亚,也就是奥斯曼,南临波斯,作为一个附庸于波斯王国的半独立小国,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虽然奥斯曼人和俄罗斯在黑海爆发了大战,但他们在高加索地区的战斗却规模要小得多。而且更多的围绕着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两地在交战。 几千名哥萨克突然的出现在了纳希切万,出现在看亚美尼亚的后方,也就是奥斯曼的后方,这对亚美尼亚的奥斯曼军队可是一种威胁。 并且从巴库拉一条横线连通纳希切万,这条线就几乎把波斯与陈汉军队的陆路联系给隔断了。 最主要的是,这些高加索小国的人口稀少,军队数量稀少,几千名哥萨克对于他们已经是巨大的威胁了。就好比巴库,没有外在因素的话,普拉托夫手下的这些俄军都有可能打破了巴库城。 但普拉托夫的这一破釜沉舟式的举动——这会给波斯对俄宣战的借口的,更重要的意义却是在震慑了高加索南部的这些小公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各个公国的军队纷纷回撤重要城市据守,交通受阻,联系受阻,整体的运转和流通都陷入静止了。 这当然会影响到了陈汉军队的后勤补给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烧杀抢掠! 高加索,巴库公国某城某地。 此刻正当中午,这个平凡的小村落里,各家各户的房顶都冒着炊烟。虽然有消息说哥萨克杀过来了,可村中百姓心想,咱这地方离着战场上千里地呢,哥萨克就是全都插着翅膀也飞不来啊。 村外,几个八九岁的小孩正互相追逐嬉戏,一个年轻的母亲站在村头唿唤着孩子吃饭。可小孩都好玩,充耳不闻,母亲急了,大声呵斥着,同时迈开脚步上前揪住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耳朵就往家里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一看,只见一彪骑兵飞驰而来,他们穿着黑衣服,仿佛是一片黑云。 母亲不知道这是哪儿的军队,但是出于对军队的畏惧,她急忙扯起儿子就往村子里去。可没走几步,所有人耳朵里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母子俩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直骇得这对母子腿脚都发软了,因为他们看到了死人。 刚才还笑嘻嘻的跟自己儿子打闹的伊利哈姆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脑壳被掀飞了一般,鲜血跟水流一样把身下的土地全部染红,母子二人都面如死灰!那还玩耍的几个孩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立原地一动不动! “快跑!跑啊!” 还是母亲反应的快,她急得大喊,同时抓着儿子的手,用尽全力的往斜下的田地里跑。 她怕极了,她要寻找一处躲避的地方,潜意思里的害怕和恐惧让她不假思索的扑向路下的田地,而不是顺着道路继续往村子里逃。 身后又响起了清脆的枪声,儿子双腿一软,整个人都扑倒在了地上。母亲吓的魂儿都飞了,只以为儿子挨了枪子,但随即就发现儿子是被吓的了。 母亲一边把儿子拉起来,另一边回头看了一下那些骑兵,扭回头来,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因为又一个孩子被枪子打中了后背,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但明显人还没立刻死去,还在抽搐着,鲜血迅速的在他的身下染红了一大片。 母亲抓着儿子钻进了村头的玉米地里,她并不是聪明,知道回到村子里也难逃厄运,而是被骑兵的开枪彻底吓傻了,一心只想着找个地方躲躲。 西历六月份的玉米地显然能藏着母子俩,虽然那片玉米地的面积不是很大,但这群杀来的骑兵应该是没多余的时间来对付她俩的。 母子俩躲到了玉米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们的运气很好,那些骑兵从头到尾的都没有朝她俩开枪。稍微的镇定了一些,理智回到了母亲的大脑,母子俩透过玉米地的缝隙朝外观察,俩人突然的一声尖叫,母亲更是急忙掩住孩子的眼睛! 这是一群恶魔! 这些该死的骑兵竟然直接从那个后背挨了一枪但又没有立刻死去的小孩身上踏过去。 马蹄之下啊,鲜血飞溅…… “甘巴尔……”儿子唿叫着小伙伴的名字,眼睛还紧紧地被母亲捂住,整个埋头在母亲怀里。 撞过来了! 疾驰的骏马无情的撞上了两个只知道顺着道路往村子里,往家中奔跑的孩子,两个可怜的孩子,被疾整奔飞来的战马撞得直飞出去,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母亲被吓坏了,如果她不是拉着自己儿子躲进了玉米地,那么等待她俩的命运也必将是死亡。 哥萨克骑兵看也没看玉米地一眼,他们不是没看到有人逃进了玉米地,但现在显然不是料理这个的时候,他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统治’整个村落。 高加索地区虽然人口不多,但这儿民风很彪悍,每一个村子里都有猎枪,可不能让这个村子的男性组织起来,所以他们没时间在玉米地耽搁。 当这队骑兵打马从玉米地前穿过的时候,母亲吓的两腿松软的蹲坐在地上,紧紧的搂着孩子,在心中默默祈求着真神的保佑。 万幸,这些该下火狱的恶魔没有发现她们。 但是这个时候的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村外突入而来的枪声让很多人都意识到不妙。 “俄国人来了,哥萨克来啦!”村中喊声四起,家家户户大门洞开,惊慌失措的男女老少仓皇窜出。可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击毙命的枪弹,就是唿啸而至的军刀。 那队骑兵中,一人勒停战马,手持着哥萨克军刀,大声唿喝着。 他看着村子里的男女老少的眼神,那就不像是看待同类,而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随着他的呐喊,哥萨克骑兵开始兵分两路,一路是追杀外头的村民,另一路是三五成群的手持刀枪闯入农户家中,那只要是家中还有人的,就少不了要有一番人间惨剧上演。 想要制造出最大的影响力,哥萨克们就要杀的最狠,干的最绝,最毒。 这样,他们巨大的恐吓力才会把更多的高加索人吓的向南逃难。 …… 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唿喊声、枪炮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一切都消失了,一切生机。 那些披着黑色披风的死神离开了这座被血腥沾满大地的小镇,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风儿,吹都不能把它吹散。 哥萨克已经开启了自己的血腥的杀戮,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住了整个高加索。 两个月前,陈汉也是以杀戮和威慑吓的数以十万的俄罗斯,仓皇不已的逃离了家园。而现在的俄国人,那也是在用杀戮和震慑,吓的整个高加索惶恐不安。 波斯境内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进入了好几万难民。至于巴库、哈奇马斯、纳希切万等高加索小国,各自的国都和有限的几个重要城镇里,那可以说个个都人满为患。 西历的六月里,已经是夏收的集结了。哥萨克除了杀人放火外,还大规模的破坏城镇,焚烧田地里的粮食作物,可以说普拉托夫用了五千哥萨克都不到的兵力,在俄罗斯与巴库、哈奇马斯、纳希切万等高加索小国间结下血仇的同时,也确确实实的拖延了弗拉季高加索要塞外的邓云部大军。 普拉托夫把整个高加索搅成了一团乱麻,五千哥萨克骑兵,真正的实力可能仅仅是抵得了一个小国,但他们在将矛头对准了民间之后,其所产生的破坏力是无与伦比的。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高加索地区一共有二十六七个城镇被毁,上百个村庄被灭,遇害各国的人口数简单统计一下,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外加数十万亩、百万亩的小麦被一把火烧的精光…… 不管是民生还是社会秩序,他们都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就算是波斯王国,都不可能抽调军队北上,而第一要做的是驱除、遏制哥萨克的猖獗活动,恢复、重建各个属国的社会秩序,赈济难民,恢复生计,他们的损失大了! 普拉托夫的举动把亚历山大一世都震撼了,哥萨克对平民的残酷手段让俄罗斯‘野蛮’的形象几乎在全世界人民的心中被定型。 但普拉托夫却理由十足,如果俄罗斯保不住高加索北部,那么占领这片地区的肯定是中国人的那些走狗,甚至一些地方会成为中国的飞地——比如西海。 或者蒙古人会多占领一些,或许哈萨克人会跑来分上一杯羹,可是好处绝对轮不到巴库、哈奇马斯这些小国和波斯来享用,甚至他们之间还会很快就从朋友转变成敌人。 在普拉托夫的心目中,没人会抗拒嘴边的肥肉的。 波斯王国的弱小和中国人的强大,两者间是兔子和大象的差距,大象是不会因为兔子的意志而停下自己的脚步的。 那么一来,自己摧没摧残高加索的小公国还有什么关系呢?日后保不准俄罗斯还会成为他们的友好国家呢。 而要是这一战最终的胜利属于俄罗斯,高加索的这些小公国就更屁都不是了。这些独立或半独立的小公国,那就是俄罗斯下一步的吞并对象。 要不是波斯有中国人的撑腰,后者给波斯交易了很多现代枪炮,在上个世纪末,俄罗斯的意志就已经跨越高加索了。 …… 俄军对巴库、哈奇马斯等公国的突袭震惊了整个高加索,也一定程度上对高加索汉军的军需供给造成了影响,普拉托夫很清楚自己的举动给陈汉、波斯都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但普拉托夫更清楚自己这不顾一切的一击,也只能短暂的扰乱陈汉军队的运输线。当大量的波斯军队进入高加索之后,哥萨克人的好日子也就会结束了。 所以他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 他要给波斯人制造出更大的麻烦,让他们没时间来顾及俄罗斯。普拉托夫最终想出的办法是什么呢?很简单,烧杀抢掠! 现在,普拉托夫做到了自己希望做到的。 …… “命令王善,做好舍基的防御,一定要守好萨穆尔河和巴扎尔迪聚山。不得命令,不需后撤。” 那地方要是再被哥萨克突进去了,巴库就又要哭天抹泪了。 在参谋们都还没形成统一意见的时候,邓云干纲独断,直接下达了军令。命令一个整编团迅速向着巴库增援,同时下令手下的一个骑兵团会合哈萨克骑兵,全力绞杀哥萨克骑兵。 普拉托夫的哥萨克总共也不过8000人,就算加上一些俄罗斯的民兵,那也顶多万人。现在还处于分散状态,只要己方的骑兵能够赶上,大胆的进击,未尝不能赢个开门红! 但这需要他手下的骑兵先追的上。 在追击的同时,邓云还要分散手中的兵力到各公国的要点,协助他们防御,弗拉季高加索要塞下的陈汉军队数量剩余的只有一万仨两千人,可以说兵力是相当薄弱的。 要不是奥斯曼人在亚速海好歹牵制了俄罗斯大量的民兵,邓云还不敢这么做呢。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不地道的陈皇帝 舍基是巴库公国很重要的一个城市,那儿位于高加索山脉的山坡之上,白雪皑皑的山峰做为背景图,一年四季那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它是高加索地区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也是巴库公国除了国度巴库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城市。 作为巴库西北的防御重心,这儿的军队虽然受限于巴库公国本身的实力而不是很多,却储备着大量的军需。这一点,是跟巴库本身的定位是一样的。 他们自己的力量很小,国小民寡,全国兵力也就万把人。但巴库城里却储备了海量的军需物资,因为只要战争一起,他们背后的BOSS——波斯王国就会派出军队迅速赶到增援。 现在哥萨克肆无忌惮的对巴库公国这些小国出手了,为了安定人心,巴库公国的求援意愿邓云是不能不应下的,分出去一个整编团的力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不过很快的,邓云就愤怒了,因为巴扎尔迪聚山的守军丢人了。 被派去分守巴扎尔迪聚山的国防军官兵,以队为规模的分布在巴扎尔迪聚山的多出险要地带。他们安营扎寨的位置很精确,全都是很利于防御的地形,却恰恰忘记了考虑山地多变的气候。 巴扎尔迪聚山是巴库的最高峰,国防军选择扎营的地方当然不是高高的山顶上,甚至不是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上,而是在山脚下。结果他们遭遇到了山洪。 大水并没有造成守军的人员伤亡和物质损失,因为他们宿营的地方在山脚下的一片高地上,可是山洪却把高地走在变成了一片水泊,那个队的官兵整整被困了三日,他们亲眼看着一队哥萨克骑兵大声的嘲笑着从不远处的山坡上行过。 这很丢人。 邓云很愤怒,王善。这种丢脸的事情竟出现在自己的防区。尤其是这个消息刚刚递到,巴库方面就送来了急报求援。 “饭桶!一帮饭桶!区区几个骑兵就把巴库弄得如此狼狈!这些人手中拿的是烧火棍吗?” 王善拍着桌子咆哮。 他是在美洲战场上起家的军官,当初还是一个小小队官的他,就带着自己本队的士兵在一场战斗中死死守住了阵地防线,迫使半个团的西班牙骑兵投降,还亲自带兵俘虏了一个有着西班牙王室血统的贵族,那是王善一生当中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刻,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高光时刻。他的光荣是建立在西班牙的骑兵尸体之上的,今天却被俄军的骑兵给扫了面子。在王善面前站着几个军官个个都缩着脖子,等待着王善把火气释放干净。 见没有人应话,王善没有熄火,反而越想越恼。巴库人的不争气,就像那火上浇油。 他将手一抬,指着其中一个右校尉军官的鼻子喝问道:“张达康,你跟我说。你的骑兵营是干什么吃的?是咱们的战士真的打不过老毛子,还是你自己无能追不上哥萨克的尾巴!?” 张达康低头不说话,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那是怎么回答都是错。而且巴库人告急这事儿,也的确有骑兵营行动迟缓的原因在,不然的话,哥萨克是没有机会对亚拉马下手的。 亚什马是巴库公国里海岸畔的一座小城,位于萨穆尔河南岸。 张达康迟疑的转移话题说道:“团座,请您放心,以后俄国人再敢来攻袭,卑职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这次,卑职真的是疏忽大意了。” 张达康是王善手下的老部下了,知道王善的脾气,在他火气上来的时候,还是主动认错的好。 这次哥萨克袭击萨穆尔河一带,来的非常快。看样子也极为的熟悉地方形势,真真的‘来无影、去无踪’。再加上他们是黑夜里行军,摆脱了陈汉方面的追击堵截而后,天不亮就发动的攻击,干一票就走,而张达康也确实松懈了,看到天黑就选择了宿营。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行了,行了!少跟老子废话!你记住自己说的话就行。再出错了,你给我滚去七汗国当教官去。” 王善对张达康非常不客气。但谁也不认为这是王善看不起张达康。而是因为两人的交情太深了。王善是营官的时候,张达康就在王善的手下。现在王善都是老资格的团正了,十年的交情了,如果说话还瞻前顾后的,那这还算什么兄弟、朋友、战友? 不过就算这样,张达康从王善指挥部出来的时候,额头上也起了一层薄薄的明汗。 如今在高加索活跃的骑兵虽然是普拉托夫指挥调度的,但他就好比挥舞着大刀的刽子手,直接杀人的‘刀’却不是普拉托夫,而是他的侄子——戈沃罗夫。 这是一个标准的哥萨克,心狠手辣是他的最基本因素,能从杀人放火中寻求到快乐,这才是哥萨克里的精英。 因为快乐会让你产生兴趣,而兴趣是一个人最好的老师。为了更快更准确的体会快乐,他们往往会飞快的吸取到战争的养分。 一支骑兵群正浩浩荡荡的沿着萨穆尔河向南方推进。 黑色的披风,传统的切尔克斯卡袍,头戴哥萨克高筒帽,那泛着绿色的土地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 部队所过之处,黄尘漫天,远远望去。犹如一股黄色的巨龙,滚滚而下,直向南边扑去。 哥萨克人卷土重来了。 戈沃罗夫杀了一记回马枪,却并不知道以一个中国骑兵营为主心的中巴联合骑兵群正也在疯狂的向着萨穆尔河飞奔过来。他们的数量是两千人! 人喊马嘶,一片沸腾。 戈沃罗夫就骑在一匹皮毛油亮的黑色军马上,立在一道被上千匹战马碾出来的道路边,带着强烈的自信和傲然,俯视着从面前开过去的那些部队,身边簇拥着他的副官。 一名骑兵策马飞驰而来,将一封信报交给一名勤务兵,然后又拨转马头,策马飞驰而去。 勤务兵立正敬礼,将信报交给戈沃罗夫的副官。 “哦,是上将的命令。中国人和巴库人联合在了一块,已经开始向萨穆尔河增援了。将军阁下命令我们务必要黏住中国人的军队,待到他带领的部队寻机渡过萨穆尔河后,大部队就会向东进攻库巴【不是巴库】,切断萨穆尔河中巴军队的退路,然后要我们配合着全歼萨穆尔河的中把军队。” “后者的兵力并不多是不是?” “是的,中校。将军阁下说,中巴联军总共也就2000人。我们的消息是很灵通的。” 戈沃罗夫畅快的大笑着。“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作战计划是不是?我已经能够看到我渴望的那一幕了。如果可以,我会允许中国人投降,那时候我一定要来接受中国人的投降,我真的想要看到这些骄傲的中国人低下头颅的场面。” 畅快的大笑之后,戈沃罗夫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一丁点的笑意都从中找不到。 “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的去作战,绝对不可以出现偷奸耍滑的事情。我们要以闪电一样的快捷再给萨穆尔河的中国人沉重的一击。” 吸引中国人的注意力,最好的做法不是去跟中国人作战,而是更加用力的蹂躏萨穆尔河畔的巴库人。 “传我的命令,告诉所有的士兵和军官,如果今后作战,谁还敢不努力、英勇、忠诚,我会要去他们的生命。” “传令下去,哪个连先赶到萨穆尔河,我允许他们随意活动两个小时。” 萨穆尔河流域除了以张达康骑兵营为核心的这支骑兵队伍外,还有一支以两个陈汉步兵营为核心的步兵部队。 虽然萨穆尔河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河流,可作为库巴和哈奇马斯地理上的分界线,那也是高加索地区很重要的一条河流。几千步骑兵的防御力量真的是不够用,所以王善给步骑两支军队的命令就是追击,同时还指挥了哈奇马斯的军队,让他们主意萨穆尔河的北岸的防御。 至于这管不管用,那是连老天爷都不知道的。 回马一枪的戈沃罗夫部再次光临了亚拉马,万幸驻守那里的库巴军队表现英勇,而且中巴联合骑兵赶到的迅速,谁也没继续掉链子。戈沃罗夫手中的兵力只有一个团【六七百人】,不敢硬拼,在中巴联合骑兵赶到之前就掉头离开了。 但是被亚拉马城外的村庄又有几个被哥萨克顺手给灭掉了。 想要追击一支有着很强机动能力的武装集团,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不然中国历史上的流寇就不会出现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人物了。 特别是这支武装集团还有着不错的战斗力的时候。 陈鸣还不知道高加索地区的情况,但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没办法在一瞬间里扭转战局。 陈鸣更多地可能会让内阁出面对高加索受害各国和波斯王国,进行一笔资助。 陈鸣现在刚刚接到了奥地利对奥斯曼宣战的消息,这让他很开心。 没有了奥地利,没有了俄罗斯,没有了这两大欧陆强国的参与,拿破仑还多出了十万老兵,他怎么可能还会在第六次反法战争中失败,被黯然流放到意大利的厄尔巴岛? 而且奥斯曼帝国在黑海的前进脚步现在虽然受阻,可在受到阻碍之前,他已经占据了半个黑海西岸,同时把克里木半岛上的俄军团团包围在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和刻赤半岛。 因为兵力上的优势,奥斯曼人在战争中占据了优势。他们对坚固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围而不攻,主要进攻刻赤半岛,已然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就算巴克莱带着二三线俄军赶到了黑海,奥斯曼人也依旧站着上风,陈鸣从心底里可不想看到奥斯曼人真正的崛起,现在奥地利人的参战,这会一棒打断奥斯曼人的崛起之路。 陈鸣乐意看到这幅局面! …… 千万别说他心地不良、心怀鬼胎。陈鸣是皇帝,陈鸣是一个政治人物,你听说过哪个政治人物纯良厚道过? 那忠厚老实的鲁肃只能存在于小说中,而这是现实。 他要为整个中国的未来负责!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定海三总兵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旷野中也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那黄土地上纵横交错的战壕、散兵坑在时刻提醒人们注意,这里是战场,不到必要的时候,尽量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地面之上。 俄军对阿斯特拉罕的进攻以失败告终了。陈汉的大反击自然就来临了。 战场上,从来都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 俄军一步步从阿斯特拉罕外围战场上撤退了去,退到了他们依靠着伏尔加河口布置的那块阵地,退到了俄罗斯的新阿斯特拉罕小镇。 上万枚西式火箭弹把整个战场都打的看不到任何绿色。欧洲人的火箭发明了之后,也引起了国防军的注意,后者虽然有着很大的不住,但射程远就是它们最大的长处。 虽然尾翼的存在并不能彻底的把火箭的短处一一弥补,但也能让火箭比之历史同期要更上一层楼。 如今的火箭,谁都没要求它们的精确度达到半米、三十公分,甚至是几公分。只要它们在飞过一两千米后能够落到目标周遭三二十米,那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作为一种武器,它们就有自己的存在价值。 至少这种武器造价便宜,生产速度快,操纵不需要什么高深技术,是对付步兵进攻和远程攻击的上好武器。 火箭的爆炸药装量就算再小,那也是爆炸,比铁蛋子落地要有视觉效果的多了。而且这东西还能改变配方,从爆炸到纵火燃烧,只需要稍作调整就OK。 火箭的爆炸威力很垃圾,十个火箭绑在一块也比不上一个小型的火箭弹,可是在纵火这方面,用这东西可用炙热弹可方便多了。 现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看不见什么树木草丛,所有的树木都毁于一旦。其中大的都被俄国人在之前砍伐一空,作为加固工事的材料消耗在了这个阵地上,就连树桩都派上了用场,变成了坑道底下的小桌和原始化的凳子。而小的和遍地的野草就全部倒在火箭、火箭弹和炮弹的轰击中了。 陈汉已经对眼前的俄军防御阵地发起了两次大规模的进攻,零星的营队级进攻更是每天都有,但全没什么进展。 阿斯特拉罕已经派出部队从南面走陆路,绕击俄国人的背后了。可是俄国人在伏尔加河上的运输线还始终存在着,这就无从谈起何时才能攻拔下这儿了。 不把伏尔加河给掐断了,俄国人能在这儿堵到明年。 而陈汉方面如果不能利用伏尔加河,并且家门口【阿斯特拉罕】都堵着这么一团俄军,那也是不可能真真的开发伏尔加河下游流域的。 营参谋王锡朋坐在一个用树桩削成的凳子上,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铅笔,底下垫着一个硬板,以膝盖充当桌子,用心地的做着战地记录。 这是军校老师布置下的作业。 作为一名非军校生出身的军人,二十七岁的王锡朋从一小兵做起,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才以作为预备队官的身份走进了武汉的华中陆军指挥学院,成为这所军事高校的一名学员,如果不是此次大战的话,他现在还依旧坐在宽敞明亮的军校教室里,听着教官讲授的战术课,或是一干人在教员老师的仲裁下,进行着一次次兵棋推演。 王锡朋今年二十七岁,天津宁河人,十八岁投军,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书法,可是他连一个小学毕业证都没有,国文读的很熘儿,但在数学上就完全是小学生水准,这只因为他那个坚持旧儒三十年的老爹王者佐。 作为一个坚定地旧儒派,王者佐对于陈汉推广的新式教育的感官是可想而知。所以在王家穷的揭不开锅,在王锡朋主动投军之前,他是没上过一日学的。 军队里王锡朋从小兵做起,同时在军队的培训班中猛补数学、地理、世界史等各种知识,在22岁那年完成了从军士到军官的转变。 24岁那年,王锡朋的军衔从下士提升为中士,第二年,王锡朋25岁的生日刚刚过去一个月,他接到了华中陆军指挥学院的录取书。 中俄战争开打后,王锡朋等好多一匹军校生被紧急调配到西北,他们或是被下放到营团一线部队,或者是放到各级指挥部和后勤部队,真真的经历了这场几十万人规模的大战的运转。 肯定有人死在了战场上,比如跟王锡朋一块来到的同学葛云飞,后者的人生轨迹跟王锡朋有着神一样的相似,两者唯一的不同就是年龄上相差三岁。 王锡朋同葛云飞的关系挺好的,这场战争里,王锡朋就亲眼看到他的这个好朋友被一枚火箭弹吞没。 是的,葛云飞粉身碎骨。 战后王锡朋只捡到了他一根手指,这根手指的上部有一个留疤的伤口。王锡朋就是根据这点来判断,这根手指是他好朋友葛云飞的。 战争处于一种对峙状态,双方的位置调换了一个个,进攻方变成了防守方,防守方变成了进攻方。 现在轮到陈汉在夜间向俄国人发起进攻了,两次大规模的进攻都发生在夜里。向015阵地那样,两军在金灿灿的太阳底下互怼硬钢,很清楚那一战的最终伤亡数字的陈威等人的心脏可承受不了那么巨大的数字。 但打仗靠的就是士兵,就是人命。不然俄军的伤亡数字怎么会超出陈汉那么多呢?而且伤亡巨大后,巴格拉季昂那么强硬的角色都主动的撤兵了。而015真的大战则被陈汉、日本、暹罗等许多个国家报纸宣扬是‘血肉磨坊’呢。 王锡朋所在营的营官是一个非常听长官话的好同志,他牢记团正的吩咐,一丝不苟的把之完成。而这个团的团正郑国鸿那是一个加强版的好同志。十分信奉‘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国防军口号,轮到他部上前了,那一上阵地就立即带领部下修补加固野战工事,督促各营把战壕、交通壕、防炮掩体、散兵坑等等,一切都严格按照作战条令完成、加固加深,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 清晨的时候上级传来命令,王锡朋所在营已经开始集结了。新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要前线各部队必须做好迎战准备。 接到命令,王锡朋所在营营官立即命令部下做好迎战准备。 而对面的阵地上,俄军也发现了国防军的动作,严阵以待,就等着国防军放马过来了。 可是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上午,眼看大中午了,国防军却仍然没有发动进攻,王锡朋心里有些急躁,他自己等的都有些急躁了。 虽然进攻就会死人,而且会死不少的人,甚至是他自己。可这就好比头上悬着的一口刀,这刀是已经落下的时候可怕呢,还是悬而不落的时候更让底下的人提心吊胆呢? 为了使平复心情,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同时也是为了尽早赶出‘作业’,王锡朋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和铅笔。 不过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写了数行字之后,王锡朋就再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于是将笔记本装回了军装口袋,将那杆铅笔插到了那个树桩凳子的裂缝里。站起身来,举着望远镜向西方张望。 对面还是不见一点动静。 吃过了中午饭,直到下午三点钟。“检查武器!”的叫喊声终于在国防军阵地上响起。 王锡朋在战壕,扯着嗓子朝左右喊了两声。虽然他算是营部的参谋,可是在一线阵地上,他就是一个中层军官。 士兵们沉默着,各自检查着手里的武器。火力分队还要注意一下火箭弹,要是火箭弹发射的时候,点火机构出了问题,那可就够惊悸了。 阵地上只能听到士兵们粗重的唿吸声,以及摩擦刺刀和往腰间塞手榴弹的簌簌声。 王锡朋悄悄探出脑袋,朝左右打量了一下,倒是能看到一些模模煳煳的影子在做着准备。这次的进攻战至少要三个营。而且身后防线也陆续有小股兵力进入到阵地。其中的一些人正跳进了王锡朋所在的战壕里,还给他门扛来了十多个沉甸甸的板条箱。里面全都手榴弹和火箭。 “都不要紧张。要沉着,要冷静!注意拉开与同伴的距离,但又千万别拉得开源。” “火箭弹是不长眼的,打过来就打过来了。天晓的会飞到哪去,落到北边是北边,落到南边是南边。落到咱们头顶算咱们倒霉。枪子也都不要怕,我们是步兵,我们是可以匍匐的。要时刻留意周遭的地形,预感到危险的时候就趴在地上,最好是有个土坑给你躲避。” 王锡朋捏了一把手心的汗,大白天的猛攻对手防线,这可是要付出很大牺牲的。他唯一赶到幸运的是他在国防军里,而不是七汗国军队里,后者的战斗意志才叫一个有问题。 两边的观察气球都升得老高老高,中国人的炮击要来了,俄国人的大炮也准备着开火。 王锡朋似乎听到了左侧的动静,他扭回头向那边望去,一瞬间里似乎看到不少人影出现。举起望远镜再去看,那边的阵地上却已经空空荡荡的了,刚才那些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模模煳煳的人影全都消失了,仿佛刚才是他的错觉一样。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国内的反对声! 阵地上静得诡异,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细面的天空似乎突然间一震,地平线上一阵闪光,轰鸣的炮声第一时间里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中。 这是战场上的标配——火箭加大炮。 “注意隐蔽!”俄国人的还击也会打过来的。 王锡朋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人却依旧呆在坑道里,连往防炮洞看一眼都没有。实在是这个战场上的炮击实际威胁有点弱。 那一个个六角炮打出的炮弹虽然穿透力很强大,远远比圆形的铁弹要强,但它们对于战壕里的士兵威胁一直很小。士兵们也各自抱着脑袋蹲到战壕底部了事。 只要不把身体暴漏在地面上,不能爆炸的实心弹的真实杀伤力真的有点low。还是近距离的火箭弹厉害,一炮下去少的三五个,多的能撂倒几十人。 半分钟不到,他们就听见了那从天空中传来的‘嗖嗖’声。然后,空气猛地震动起来,火药的力量把他们头顶的空气撕裂了,裹挟着灼热的气浪从王锡朋阵地的上空扑下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预示着火箭的到来。 这东西对于战壕里的士兵的杀伤力要比实心弹更厉害,至少他们在爆炸的时候还能将外壳炸裂,碎片打出去也都是能让人见血的。 俄军的炮兵射击开始了。 虽然第一轮只是试射,可这一轮的准头却不差,大多数炮弹都落到了国防军前沿阵地上,同样的是,陈汉打出的炮弹和火箭也纷纷落到了俄军阵地上。准头非一般的高,而原因是什么呢?只因为炮战不是一次两次了,射击的角度、高度啥的,都已经烂熟于心了。 这种炮战对于战壕里的士兵威胁实在有限,更多是在战场上升腾起了烟雾,以及摧毁敌军防御工事和震慑他们的斗志。 “轰!轰!” “嗵!嗵!” 在炮声与爆炸声中,战壕里的所有人都蜷缩着身子,只有王锡朋例外。他在军校里和军队里都参加过大演习,俄军的这点炮火跟国防军大兵团演习时的阵仗根本无法比较。虽然战场上比演习多出了n倍的真实感和紧张感。 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俄军的炮击了。他第一次经历敌人真正炮击、火箭打击的时候也是紧张过。那时候就觉得,战场上刺鼻的硝烟味儿让他直喘不过气来。但现在,已经敢躲在掩体后头举着望眼镜四下里张望战场了。 在硝烟的刺激下,战壕里的士兵也有开始咳嗽的,却没谁攥着枪杆的手都用力用的发白,除了那些七汗国的步兵。只是后者的新兵里也没出现把手里的武器扔掉,吓的人都疯狂了的孬种! 就在这时,爆炸声突然停歇,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人的咳嗽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叱骂,士兵们开始抱怨己方的炮兵为什么不再接着开火猛怼了。 俄军阵地上,一个陆军少将身子站的直杠杠的,望远镜扣在眼睛上往对面打量。只是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雾蒙蒙的,不知道是火药的硝烟,还是炮弹冲击波激起的尘埃,视线非常模煳。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对面中国人的阵地上一阵阵的闪光。他们在稍微的停顿之后,再接上了火力,并且火箭的落点似乎更加密集了。 虽然伏尔加河的水路被打通了,让俄国人的后勤运输从贫困线一下跑步进入了小康社会,但中国人的后勤也不能说差。这阿斯特拉罕就在里海边上,中国的船只可以有效的沟通七汗国的陈汉物质储蓄库和南部的波斯等国。他们打起仗来,不要钱似的炮击和火箭轰击那就是标配。 只是中国人的这样的轰击并没持续多久,拢共十几分钟。就见距离战线两里多地的地方,旷野中出现了许多暗绿色的东西。正在向着俄军阵地快速移动。 可不就是出击的中方士兵么! 他们正以散兵的队形发起冲锋,一个个猫着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以慢跑的姿势向俄军的阵地冲了过来,而且速度正在渐渐加快。 显然,他们是趁着炮击的尾音发起冲锋的。而这个简单的炮步协同战术,国防军已经做得很好了。 “中国人上来了!” 有人在不远处高喊,在这前线上,可不止王锡朋一个军官对彼此的炮击伤害充满了不屑。 “放近了打!放近了打!” 一个俄军少校冷着脸,高声命令着。但是他自己的耳朵里却听不到这喊声。 五百米,火箭弹响起。三百米,臼炮响起;二百米,步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俄军阵地上的枪声响亮了,尤其是俄军里的列兵,一个个端着步枪对着自己能搜寻到的国防军军官穷追猛打。 “啪!啪!” “砰!砰!” 虽然没有机枪,但几百天、几千条火枪击射的声音也密集的很。 枪声像炒豆子一般响了起来,与那开始还击的火箭弹一同收割着国防军的生命,贪婪而又冷酷地将生命之火一个又一个地掐灭。 一个个国防军士兵倒了下去……,他们有的是胸前中弹,有的则是脑袋开花,不同的中弹部位,相同的战场命运。 此时,双方相距只有百十米了,一些国防军士兵不再继续冲锋了,他们停止冲锋,趴在地上匍匐着开火,但更多的士兵则在后方发射的火箭弹的掩护下,向着俄军阵地猛扑上前。 时间已经快要走到下午的四点了,这场战斗的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当两军的距离缩短到三五十米的时候,一波波如雨的手榴弹将眼前的视线完全变成火海的时候,俄军也端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准备着肉搏战。 这个战场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战死的人,另一种是活下来的人。当战斗开始的时候,他们不仅在自己而战,也都在为各自的祖国作战。 成百上千的步枪投射出密集的弹雨,一发发不停落下的火箭弹…… 在子弹的攒射下,在弹片的纷飞下,多少国防军士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就连带领他们冲锋的中下级军官都不例外。 而当双方玩起了手榴弹雨的时候,当两边用手榴弹互怼的时候,这个时候彼此间拼的就是一个硬气。进攻态势的国防军要是能撑下了这口气,他们就能冲上俄军的阵地;而要是撑不住,那这次进攻就算结束了。 一场肉搏战开启了,一场肉搏战结束了。 当水涌的国防军退潮一样退下去之后,战场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无论是俄军军官还是俄军士兵,战后的瞬间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轰!轰!” 天空中很快传来的炮弹撕裂空气的啸叫声,还有一枚枚拖着赤焰尾巴的火箭。中方的报复性轰击开始了。气浪裹挟着泥土木屑扑天盖地而来,耳朵里再次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浓浓的硝烟味道充塞着口鼻,整个阵地都被硝烟和尘埃笼罩起来。 …… 南京城里的陈鸣。 此时的他满脑子的都在为国内的事情而揪心,国内反对百亩农庄计划的唿声已经练成了一片。之前李家自断臂膀,一定程度上让普天下的商人们知晓这个主意的根源究竟在于那儿。 困于陈鸣在本土无与伦比的威望,声音顿时就消散了。 但是,就在陈鸣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西北战局上的时候,地方的反对声竟然再度爆发了起来,而且迅速的燃烧到了咨议局里,再后是资政院。 陈鸣心理面的火焰在沸腾。这群不知死活的人,只知道可着劲的压榨、压榨、再压榨,就忘了暴动起来后的杀伤力吗? 法国大革命期间,陈汉因为陈鸣的缘故,对于法兰西革命的定义从一开始就是正面的。 这事儿很大程度上‘教育’了中国的统治阶级。 再加上陈鸣从欧洲的历史堆里扒出了英国人的历史,还扒出了古雅典时代的‘共和’和荷兰的制度。 中国国内关注更多地是‘思想’上的变化,是社会制度上的变革,而没有过多的谈论起革命对于人类肉体上的伤害。 就算是雅各宾派的恐怖统治,也更多是做一个笑料在看。 没有几个人真正看到了‘革命’的杀伤力。去看看法国贵族们的下场吧,这场战争夺走了法国多少生命,多少传承悠久的大贵族在一夕之间死的干干净净? 李世民说:“民为水,君为舟,水亦能载舟,亦能覆舟。”真的很有道理。 当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的压迫过大的时候,那得到的必然就是反抗,特别是在中国这片有着造反传统的土地上。 虽然目前来看,中国底层阶级的收入还是不错的,陈鸣早年颁布的有保护法,已经给资本这头怪兽增添了一层羁绊。至少陈汉的底层阶级比同期的欧洲人的收入要强。而且中国的物价同比欧洲还要便宜,这就造成中国底层阶级的生活水准比欧洲同类的生活水准高出更多。 但站在陈鸣的角度,以他的观点来看,陈汉的很多底层民众的生活那还叫一个‘水深火热’。每天工作十小时是最基本的标配,再加俩小时的加班也司空见惯。 而拿到手的工资虽然够他们一家人吃饭的,可想要吃好穿好,想给孩子更多更好的生活环境,那却是往往力不从心的。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陈鸣‘济’天下 现在,让小孩去上学读书已经成为了绝大多数城镇居民家庭里家长的潜意思选择。因为让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那是改变一个家庭一个家族命运最简单最便利也最可行的法子。 这就像过去千百年里中国人的那一老旧思想。 但细思之却又有大不同。 因为眼下读书虽然‘高贵’,这份高贵却是体验在他们所掌握的知识方面,而支撑着这个‘知识’的底蕴正式过去的读书人所看不起的‘奇淫巧技’,所看不起的‘杂学百工’! 千千万万的人改变了自己的观点,不再让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去当学徒,而是把他们送到学校里去,那为什么会如此呢?这绝不是单纯的受舆论影响。 而是千千万万个父母的真实自我感受——他们在社会生活中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知识的重要性,是社会的各方面因素共同导致的——他们看不到这条路以外的第二条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更轻松更顺畅的走向社会的更高层、更光明的道路。 中国的父母,中国文化、社会环境作用下的父母,那是能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人。 后世不惜拼尽一切让孩子上更好的学校,得到更多的机会的父母,全中国多了去了。这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和传统所铸就的必然现象。 那么现在也是一样。 无数处于社会底层的中国人,在解决了温饱之后,他们的眼光就瞄到了孩子身上。怎么样才能让孩子过得比自己更好,让孩子的前途更加光明,千千万万的人思索后的结果——那就是让孩子上学。 虽然高校的毕业生,现如今是越来越多。大学生考不上举人,甚至是秀才的传闻也不时出现在花边小报上,但却从没出现过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回家种地的传闻出来。 就算是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们,高校毕业之后也到处是有前途的岗位等待着他们。 唯一的变化就是这岗位的地位和权利比不上最初十年了。 当年陈鸣刚刚推广新式教育的时候,一个高中生都能被好几家人哄抢,去考朝廷的秀才、举人,那更是手到擒来。 可现在呢? 高中生越来越多,大学、高校的毕业生也越来越多。纯粹的卖方市场早已向买方市场转变。但这绝不意味着高校生、大学生的价值就像后世那般贬值的如此厉害、彻底。这种贬值只是在之前的基础上打个折扣,黄金变成了白银,白银变成了铜钱,但钱那依旧是钱,不是垃圾。 只要孩子能读书读出来,那就是希望。 读书就是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最好途径,纵观整个社会,它的投入最小,回报最高,而且安全有保障。当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有了改变,这个家庭,这个家族的情况就也会发生改变的…… 虽然这更是在说明,陈汉现今的社会还是具有一定的流通性的,上层阶级还没有彻底的把下层通往中上层的道路给堵严。可陈鸣也知道,革命的怒火,在私底下酝酿、沸腾、翻滚。 占据着华夏人口绝大部分的底层阶级,还能继续忍受这样的残酷剥削和压制。这可不意味着他们的心底里就没有怒火产生。21世纪的中国,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吃饱肚子吧,不一样把兔子骂成狗屎?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饱暖思淫欲,说的就是这个。 欲求不满时所产生的愤怒那也是愤怒。 陈鸣也可以对此视而不见,继续做自己的明君圣主,反正短时间内这事儿是爆发不起来的。这就像是地震和火山喷发,每一次自然灾害那都是底下几百年甚至更长时间能量的积累。以陈汉现今的体量,如此的模式支撑个百年不在话下。 可陈鸣不愿意如此,与其等人民大众揭竿而起,不如自己先挥起屠刀,斩掉那些贪婪与残暴的工商新贵们的爪子。 他的威望,他的影响力,让陈鸣有这个力量。 更重要的是,陈鸣的本意是很宏大的‘造福中国’。在实现了华夏民族的伟大复兴之后,陈鸣就把目标做了一下更改。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么。 现如今这地球上,还有谁比他更发达的么? 陈鸣虽然清楚自己的目标不太可能在他有生之年实现——他希望中国的社会能够像后世的欧美社会那般以中等收入阶层为主。 陈鸣并不仇富,前世的王校长在网络上那么活跃,陈鸣也不觉得人傻逼。他老早就立起来的九州商会,那更是现如今地球上最大的财富集团了。估计也只有某位宋姓的‘金融历史发明家’笔下的罗斯柴尔德家族能跟媲美了。 如果不是这时候还没有《资本论》的出现,陈鸣的格言就该是:“学好资本论,做好资本家!”了。 陈鸣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登上大报恩寺琉璃塔,他当然不是在晚年信奉佛教了,而是这里是南京的制高点,站在快八十米高的大报恩寺琉璃塔的顶层上,陈鸣可以轻易地俯视整个京城。 秦淮河、金川河、青弋江—水阳江、涂江的岸畔都密密麻麻的盖满了房子,往前提个二十年,这里还有无数的工厂、工坊,一条条河流,甚至是玄武湖都被这些工厂和工坊排出的污染物改变了味道,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腐烂和发霉的怪味。 陈鸣大手一挥,工厂、工坊纷纷关闭、迁移。现在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南京城的人口大步的向着三百万迈进,但山依旧清,水依旧绿。 可是没有大型的工业集团做支柱,南京城的经济前进速度在十年前就已经放慢了。在如今这个年头,单纯的做服务业可真的赶不上工业。 而至于金融业,南京是比不过上海的。这些年里上海的发展可以说一年一个样,人口早就突破三百万向着五百万前进了。 虽然在环境上当地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看着上海的经济增长和税务增长速度,谁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值’来。 城市之中,追逐着利润与机会的资本家们,方兴未艾,踌躇满志。 如陈鸣当年所想,名为资产阶级的可怕怪物,已经被孵化出来,并且有了初步的成长。 一头唤作‘资本’的恐怖怪兽,向整个世界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这可比现在的英国人给世界的感官有力度多了,因为它是踩在陈汉这个地球霸主的肩膀上。 上百万的外国的奴工和包身工,被他们奴役、控制、剥削。 本来陈鸣除了兼并国家外,就只在科研、教育和军队上放开了移民中国的口子,但高速发展的中国工业高速他,它们缺少劳动力。 在中国的本土上,土地依旧牢牢吸引着大量的劳动力,农村的打工潮是已经出现了,但始终无法形成那摧毁一切的滔滔洪流。 大量人口的对外迁移就是中国农村田亩结构的一次调整,现在的中国,很多农民在自己老家吃得饱穿得暖,攒上几年钱还能起一栋宽敞坚固的房子,愿意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的人还是很少。 这可不是20世纪末,如今的内陆交通靠的还是马车为主。这当然比两条腿快捷了,要是在周遭临县活动,一二百里的距离里,来往还是方便的。 但要是这个距离扩大到了上千华里、几千华里,如此间距依旧令人畏惧。 中国交通的进步顶多是把中国农民的脚步从本县,甚至是本镇,扩大到府一级,跨省那依旧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相隔几千里,靠着马车的话,长途马车也不可能那么长,后者最多是在府一级区域内运行,往来一趟光是调换马车都不知道要多少回,这会让很多人畏惧的。 交通的不方便也是中国‘打工潮’发展不起来的一大因素。 于是,陈汉方面就不得不引入外来劳动力了。 最初的劳动力来源就是日本和暹罗、金边等国,后来扩大到印度,再然后就大量的引入白奴,最后更直接的在驻欧办机关下设立了入境劳务处。 陈鸣不是歧视黑人啊,真的,他绝对不是歧视黑人。但陈鸣就是不想让黑人入境,嗯,他就是不想要中国再多出一支黑人种族来。但这跟歧视黑人套不上关系。郑重声明,他不歧视黑人。 不然,就以中国在非洲的经营水准,多少黑人他弄不会国内来? 南非的金矿,百分之八十的矿工都是黑人,那数量已经突破五万,向着十万告诉迈进了。那才几年? 但是在国内,陈鸣宁愿开支大一些,引入白人劳动力。而整个欧洲这些年里战火缭绕,大批量的白人背井离乡,在原时空他们还有新大陆的老美来投靠,以至于美国的人口增长迅猛。但是在眼下这个世界,美国就是求着让他们去移民,也没多少人愿意。 自从中美战争结束之后,已经有好多移民美国的欧洲人最终选择了回到欧洲。因为谁都不对美国的未来报以希望。中国人消化了上次战争的成果之后,他们一定不会放弃美国和南美的。 几十万的欧洲白人作为劳动力被输送到了中国,还有更多的白人自己主动来到了中国。那就像原时空被当做猪仔贩卖到美国的华人一样,他们在中国为了生存,只能干最苦最累的工作,受到最明显的歧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法律保障,不受时刻发展中的中国法律的保护。 但是,原时空的华人都能在更加困难艰苦的环境下,在美国、欧洲生活了下去,没道理白种人在社会大环境还要更好一些的中国,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而这么点白人移民,还分成德意志裔、爱尔兰裔、意大利裔等等,那真的是成不了气候。 资本无国界,这些人不仅仅剥削外人。就连同为华夏同袍的国人,也没有放过。过去的时间里,陈鸣多次通过间接的渠道向工商界传话,想要他们提高工人工资,增加工人福利待遇,但他们有几个人听呢? 这一回,陈鸣是要下狠手的。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陈鸣的‘意志’ 马克思说:“自从来到人间,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肮脏的和血淋淋的,随时都要向外扩张。” 这句话说的真的没有错。 陈鸣也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认知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资本还没有形成之前,先给资本套上了几条锁链。《劳动保护法》就是最明显的一个。 因为资本要发展,就必须具有资本,而且越多越好。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的去压榨和剥削为他们劳动的下层民众。 当年的欧洲人,就是为了追求利益,因此就有了欧洲新航路的开辟。欧洲人最初的想法是越过奥斯曼土耳其,开辟新的航路,因为遥远的东方有他们所需求的黄金、丝绸、瓷器,有他们所需要的利益。后来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欧洲人就成了殖民者,先是美洲,非洲,亚洲……,欧洲人从殖民地掠夺了大量的原材料,棉花,黄金,香料,可可等等,这就为欧洲的资本积累奠定基础,也叫做资本掠夺。而于此的同时他们对殖民地的土着人实行残酷统治和灭绝政策,也可谓罪恶到了极点。 人不是天生就善良的,也不是天生就邪恶的。而是‘资本’在驱使着他们。 对于殖民地的剥削只是‘资本’对外表现的一种形式,而要是对内,那就是对本国民众,对本国海量的劳动人民的倾力压榨和全力剥削。 千万别以为他们会对自己的同胞手下留情,对于‘资本’来说,利益是他们最大的追求。 是什么原因让工厂主的家财这么源源不断地往上长的?他们发财致富的秘密在哪儿? 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自己有钱,有机器,有矿山’,钱就能生钱,利就能滚利,那都是骗人的。 现在的中国,就连上小学的娃娃都懂得一个道理:社会上的一切财富,都是‘人’凭借着‘劳动’创造出来的。 机器也好,矿山也好,本身都是死东西,没有人,它们自己是创造不出财富来的。 而至于钱,工厂主如果不拿它们作为资本,去雇工人,买机器,办厂矿,开商店,而是把钱锁在柜子里,也决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利润。 一句话,人类才是财富的源泉。 工厂主的万贯家财,包括他们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全都是劳动人民创造的,资本也是靠了剥削劳动人民发财的。 虽然他们叫嚣着:“我‘给’工人工钱,就是工人劳动的报酬,我没有剥削工人,这是公平交易。” 但工人所得到的那点工钱,真的是他们劳动的报酬吗?那只是工人自己用劳动创造出来的财富当中的一小部分,可以说‘工钱’就是资本剥削工人的最大手段。 陈鸣几次三番的提醒他们要适当的把工资上涨一些,可是没人听。 生产力在发展,生产水平在提高,社会财富也在提升,工人的工钱得不到相应的增长,这本身就是一个落后,一种被剥削。 举个例子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一个在制帽厂里做工的工人,他每天干十个钟头的活,生产五顶帽子,工资是两块钱。可是这个工人一天十小时生产的五顶帽子,按照市面上的价格,能卖十五元钱,扣掉做五顶帽子所花费的各样成本、工具折旧等等五元钱以外,还有十块钱的纯利,这就是这个工人一天所创造的价值。 这个工人一天十小时创造了十块钱的价值,自己只拿到两块钱的工资,剩下的八块钱就落入了工厂主的腰包里。那叫剩余价值,工人给工厂主白干的这段时问,就叫剩余劳动时间;工人在剩余劳动时间里边所创造出来的价值,管它叫剩余价值。工厂主也就是靠剥削工人剩余价值发财的。 而更重要的是,陈汉这些年的物价水准有连年走高的现象。 或者有人说了,陈汉国势稳定,经济大发展,一些生活必须品的价格肯定是连年下降吧。就像刚建国的那几年,铁器、盐糖、粮食、纺织品、药品、瓷器等等,那都是连年下降。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很多与人生活休息相关的衣食住行种类,那价格在十年前就开始上扬了。 包括产业规模越来越大的铁制品和纺织类制品,那都开始上扬了。 工商联在这当中起了很明显的作用。 所以,在人的生活成本不住上扬的眼下,工人工资水准却已经许多年不见上涨,这本身就是很大的剥削啊。更别说那些生活必需品本就是工厂主们提供的…… 陈鸣不相信工厂里的工人会对此心平气和,但工人们明显还能生活的下去,可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手里的那点薪水早晚会跟21世纪的毛爷爷差不多的。 但同样是托‘资本’的福,陈汉帝国的国势蒸蒸日上,国库里堆满了黄金与白银。百姓对于国家的自豪感全都爆棚。 地球上迄今为止最穷凶极恶的‘资本’,催生了人类历史上最繁荣最强大的帝国。 如陈鸣现在所见,陈汉帝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万万,社会安定,百姓有了最基本的温饱之后,户口增长的速度是快的让人震惊的。 如果的陈汉可没计划生育,一个家庭中要上两三个孩子那是最低版的配置,四五个才算正常,六七个也司空见惯。至于一些大户大族,十几个孩子也是平平常常。 毕竟现在的中国有着太多太多的机会了,再多的孩子,往美洲往南洋往南明州一丢,也不失为一条前途光明的出路。并不用担心他们跟家中的嫡子争夺话语权。 但作为一个中国人,陈鸣也‘爱家’的,他为什么要主导着中国往资本立宪的道路上去?那不就是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在百年之后的世界变革大潮中依旧能有一份富贵享受吗? 哪怕是像欧洲那些老牌财团的嫡系子弟一样,已经丧失了对财团真正的主导权,可只享受分红以及财团带来的影响力,那逼格也是高高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陈鸣就跟千千万万的中国老人没什么两样,一心要自己的儿孙过的好。 可是要想让儿孙过得好,就不能让‘资本’把底层民众压迫的太过。或许有很多人会说,中国地盘广大,比后世的老美还要广大的多,像美国人那样,众多的土地支援能够分担去很大很大一部分社会压力,也能消减掉很大很大一批的社会矛盾。 在工厂里吃不饱肚子,那就回去做农民,甚至是移民到本土之外的地方去…… 原时空中的欧美日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只有灯塔国不需要面临着国内激烈的赤色思想运动。而其他的资本主义国家,不管是老牌资本帝国英法,还是新崛起的德日,那个国家内部没有大量的社会党人? 正是土地使美国极大地区别于欧洲的社会发展进程。为什么美国没有赤色思想的问题,那就是因为美国情况独特——有着丰富的土地资源可以吸纳多余的劳动力和城市的失败者,社会阶级矛盾并不像地狭人稠的欧洲那样尖锐,赤色思想难有号召力。 所以,一定程度上,陈汉内部流行的这种言论还是有事实依据的,这也是陈汉工商界对陈鸣先前提升工人工资的意思视而不见的最大依靠。哪怕那‘事实’已经不可能真正的在这个时空出现了。 但老美国内的赤色思想没有号召力,却并不意味着无产与资产两大阶级阵营就没有爆发过大的冲突。 五一国际劳动节是怎么来的啊? 老美的工会那么厉害原因是什么啊? 在陈鸣看来,事态的发展却并不一定会如此。他觉得后者的支持群体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中国人的人口增长速度。 老天爷啊,陈汉建国三四十年了,都向南洋、南明州和美洲移民掉多少人了? 美洲的华人连移民带后代早已经超过了两千万了,而南洋的华人更是越过了五千万大关,正大步向着一个亿迈进,就连偏远的南明州都有一二百万人。 再加上安南、缅甸、锡兰、印度和非洲,林林总总也有个几百万。 如此再加上中国本土的人口【算上蒙古、东北、外东北和大西北】,4个亿或许还不到,但三亿七八千人绝对有了。这比原时空同期的中国可多出了六七千万。 在温饱压力大幅度消弱的今后社会里,陈鸣觉得在西历1900年,中国本土的人口完全能够超越八亿大关,触摸到十亿的门槛。比起建国后的中国,现如今中国的医疗水准还有很大欠缺,但两倍的时间,也能抵到上辈子中国建国后短短四十年的人口增长数量吧? 而老美的人口在进入到了21世纪之后也才攀升到3个亿,阶级矛盾最紧张的时候老美的全国人口更是才一个亿。这至少七个亿的人口差距可不能无视了。 “国安、警察和地方驻军都已经集结了吗?”陈鸣问着旁边的孙旭。 “回陛下,国安、警察以及地方驻军都已经待命了!” “出动禁卫军进入上海,让陆战队戒严广州。” “等朕的命令……” 陈鸣是要杀鸡儆猴,可没打算斩草除根。现在他把握着砍刀的胳膊已经举起来了,看看底下人还有几个要钱不要命的。 “主意一下大同党的动向。胆敢惹事挑事的,一律逮捕。” 中国与欧洲的交往密切了之后,欧洲方面的很多思想都流入了中国,就包括空想阶段的赤色思想,与中国本土儒家学派里的一些人的大脑有机的结合了之后,一个崭新的政治团体——大同党就新鲜出炉了。 陈鸣一直很关注这个党的。 时代在进步,资本的力量真的很强大的,在历史的大势浩荡之下,嘴炮根本不能拦阻。 哪怕是陈鸣,也对这头已经形成了阶级,有了生命力的怪兽也要谨慎重视。在他的‘意志’不能让工商阶层低头的时候,陈鸣也只能用枪炮逼迫着资本低头,对内让利,对下层让步。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中国的迷之自信 中国轰动了。 在西北战场上的枪炮声还在激烈的响起的时候,中国内部却似乎起了一场非同寻常的惊涛骇浪。 天知道上万禁卫军乘坐轮船从南京直达上海后所引发的震动是多么的强烈,还有中央迅速组在同时间高调的进入上海的巨大影响力。整个上海的工商大佬在这一刻都是懵逼的,还有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那无论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老窝要被砸烂的极度危险,凛冽如同寒冬的逼人杀气是骗不了人的…… 但万幸这些人抵到上海之后,并没有立刻动手。 恐怖的气压虽然笼罩着整个上海,但很多人的脑袋至少现在还戴在他们的脖子上。 之后发生的变故工商界人士并没涉及到,倒是上海的不少官僚在这几日里被陆陆续续的送进了监狱。 千万别认为严刑厉法就能彻底吓住所有人的贪念,真要是那,朱元璋的时候就杀不了那么多的官了。 当官的只要有心搂钱,再严格的条例和规则都能被他们找出漏洞,玩出花样来。就像21世纪的灯塔国也一样蕴含着大量的腐败。而上海作为中国金融贸易的中心城市,自然也是贪腐的重灾区。 所以,这几日里,上海倒霉的只是一大批官僚。陈鸣来了一次大扫除! 可是上海的工商界大佬们却没人认为自己头上的铡刀真的就不存在了,哪一个能走到工商阶层领头羊位置的人都是千年的狐狸,个顶个的狡猾,怎么会不知道朝廷的刀还夹在他们的脖子上呢。 上海咨议局的几个一线大佬,还有资政院和工商联的代表,这几天都没有人影了。他们干嘛去了?上海商界的高层,一个个心里清楚地很。 而就在这略有惶恐的时候,广州同时传来了全城戒严的消息,上海胆小的工商业主都要给吓尿了。 别以为当官的出了问题他们就能轻松地掉。这说得就好像行贿受贿中没有他们参与一样。 …… 中国国内上演了一场大戏,这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全国,虽然被军队戒严和派遣中央巡视组的城市只有上海和广州,但要清楚哦,这两个城市可是中国屈指可数的大城市。加上南北二京和武汉,这就是中国排名前五的大城市。 鲁山在建国的头十年很牛逼,第二个十年里就显得后劲不足了,到了第三个十年里则完成了整体转型,从工商教育金融齐头并进,转变为教育第一,金融第二,工业消退的国内二线城市。到现在,鲁山连二线城市的中上游都排不上了,已经逐渐落到二线城市排行榜的中下游了。 鲁山政府当然着急过,可是急着急着他们也就习惯了。毕竟交通限制摆在那儿呢,在产业成本相同的情况下,交通不便这一个缺陷,就直接断绝了鲁山的工业发展道路。 除非他们有自己的独门绝活,但这可能吗? 所以大家能够想到这个突发事件对于中国国人的震撼。 这几日里东部地区的报纸销量都增高了好几个百分点,而且不仅仅是国人,还有大量的西方人,这些来中国做生意和留学的外国人,一个个也被这件事震得神魂颠倒。 这样的震动在很多西方人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哪有国家还在打仗,自己内部就轰轰烈烈的搞起大倾轧起来了?可让很多西方人惊奇的是,那么多份的报纸里,各种各样的评论中,却没有一份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关于中国内部的争斗有可能影响到西北战事的言论。 中国人真是谜一样的自信! 这不能说老外们都是心思不纯良的家伙。而是如今的中国在地球上实在太风骚了。远远地把人抛在了身后,那就别怪人家心里头升起无边无沿的嫉妒了。 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强大也就眼下这四十年。随着中国的崛起,它的老底儿也早早地被欧洲各国给扒了个干净。这个伟大的国家并不是一直都强大的变态的,他们也有弱小的时候。 虽然明末时候的中国,几次碰撞西方人的战舰,且都取得了胜利。清朝时候,中国的国力对比欧洲国家来也真真的不算弱,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鼎盛时候的满清对比眼下的陈汉,那算个吊毛啊。 在一些西方人的眼中,强大的中国就好似一个暴发户,那当然是惹人嫉妒的。 现在中国的报纸,如果因为内部突然爆发的政治斗争而大加唱衰西北的战事,这肯定能满足不少欧洲人的黑暗心理。可是没有! 事实上,没有任何一家报纸报道了这方面的言论,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中国人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内部爆发起来的大争斗会影响到他们在遥远的西北地域里根强大的俄罗斯爆发的这场战争? 这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无视吧。 太伤害一些心理阴暗的西方人的心灵了。 反正他们是不可能知道内中的博弈何在的。说真的,在华的所有西方人,就是想炸脑壳,他们都不可能知道这场让中国整个商界震动的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因为工人的工资提升问题。 在要是被西方人知道了,他们会赶到莫名其妙的。难道现在中国人的工资收入还不高吗? 要知道,这个时代欧洲工人工资最高的英国,一个正当壮年、经验丰富的男性纺织工每月的薪水也才两英镑,换算成中国的华元,只有70块。 而这在英国各行各业里的工薪水准,已经是很高的了。 但是同样的是经验丰富的男性纺织工,在中国的收入每月却能达到100华元到150华元,而且中国的生活必需品价格要同比英国低上不少。虽然中国的报纸每年都在叫嚣他们物价上涨,但涨的再快也比不上英国的同类价格啊。 看看伦敦的谷物价格,那价格完全能超出中国人的想象。在1810年的时候,粮价是30先令一蒲式耳,这简直贵的让人牙疼。一蒲式耳也就是六十磅左右,才四十五华斤,而30先令就是一个半英镑,相当于50块华元。而中国的粮价经过这些年的跌跌涨涨,现在高级成品面粉的价格也不过是两角一斤。这中间相差了六倍。 当然了,昂贵的谷类也让很多英国人养成了吃肉的习惯,这样就可以少吃面包了。 是不是感觉着有点‘何不食肉糜’的荒诞? 但这是真是无二的。 相对比谷类的昂贵,1先令只能买2磅谷类,用这1先令的钱去买牛肉,却能得到3磅。 英国人现如今已经大量的引进了苜宿种植,可以在本来不宜农的荒地上种植牧草,因此扩大了畜牧和奶类的产出。反正英国的谷类很贵,而肉类、奶制品却不算贵。 历史上的英国人在打败了拿破仑之后还特意颁布了《谷物法》,用意就是保护英国地主免受来自从生产成本较低廉的外国所进口的谷物的竞争。而英国的土地占有者里包括了几百个勋爵、六万个左右从男爵和出身于非贵族的乡绅。在英国谷类粮食价格最贵的时候达到了每夸特【约合12.7千克】售价在80先令、4英镑以上。这方面英国人是21世纪的韩棒子的祖师爷。兔子国的汽车也是个例子。虽然陈鸣并不知道这段有趣的历史。 而且英国人还能吃鱼,英国人家门口的北海渔场可是世界着名的大渔场之一,鱼类自古就是英国人的传统食物之一。鱼的价格波动虽然很大,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比牛肉还要便宜。 只从谷物上推断英国人的真实生活水准是不合理的,而从肉类的价格上对比中国推断英国人的真实生活水准也是不合理的。这只是中西方学者的一个数据,他们还要纳入大量的别的方面的数据,比如饮品——茶叶、咖啡、可可、酒类,纺织品、娱乐、教育等等,然后综合评估。 对比英国工人家庭的辛苦生活,中国的双职工家庭,那完全可以在支付房租之余,养活夫妻二人外加几个孩子。一定程度上这就好比上个时空19世纪中后期的英国,中国工人的工资水准绝对是可以的。 在华的欧洲人想破脑壳他们也不明白这一点。 但是他们‘猜中’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是这件事的发起者陈鸣,还是这件事的被动参与者中国的工商界,两边谁都没把俄国人当一回事儿,谁都不会以为双边的争斗会影响到西北的对俄战争,会让战争中的国防军受到拖累。 这个时候的中国真的有谜一样的自信。 在中国的历史上,这件事也有一定的影响力的。当时间走到本世纪末的时候,当一个个欧洲国家被一个赤色的幽灵所笼罩的时候,只有中国这个最强大最繁荣的国家‘置身事外’。于是,中国是特殊的,中国的地位是例外的,‘中国例外主义’就如同暴风雨一样席卷了欧洲大地。 当时无数人把目光投向中国那广袤的无有边际的‘国界线’。 在一个个欧洲资本主义国家在半个欧洲不停的吞食利益,寻求市场、资源和殖民地扩张的时候,中国则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南部‘边疆’。因为中国的难进运动不需要大规模的军队和殖民地基础设施,中国的消耗就是微乎其微的。 南洋和南明州就是中国的特殊性所在。那进一步开发的南部对中国国人来说就像欧洲列强在海外建立的殖民地,为本土提供了丰富的自然资源,让工业化城市化密集的东部所生产的海量工业制成品有了新的销售地。因为过去的几十年中,中国人在南洋和南明州发展的只是种植业和采矿业。 中国能够非常便宜地建立起牢固的联系和纽带,不需要就新的殖民地争夺而发生战争。 这场中国政府所付出的成本和收获完全不成比例。 以上就是中国例外主义的中心思想,但进入到新世纪之后,还是有社会学家指出了中国的《劳动保护法》在社会大变革中所具有的巨大作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一千零七十章 被中国征服的外国人 “看报看报哦,《中原日报》特约评论员文章,阿斯特拉罕战场局势突变,十万俄军被我联盟大军紧紧包围……” “看报,看报,里海水师一战定干坤——大败俄里海舰队,切断了俄军的水路通道,俄军已然是瓮中之鳖,被我水陆大军彻底包围在了伏尔加河左岸……” …… “大军汇聚,最后的歼灭战一触即发……” “太子爷亲临大西北,昨日已经抵到兰州,预计十日内可到达前线……” “外媒宣扬,沙俄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已在喀山汇聚十万大军,即将增援阿斯特拉罕……” …… 时间从来都是那么雍容,不因任何事情改变自己的脚步。 半个月的时间在陈鸣的特使与工商界大佬们的谈判中飞快的流逝,那就像长江东去的江水不可挽回。而当整个谈判告一段落的随后,当陈鸣满足于自己得到的收获后,彼此又要用什么来迅速的转移国人们的目光和讨论的呢? 之前的谈判中丝毫不被谈判双方放在眼里的西北战事就成为了最好的替代物。 而且就在这短时间里,阿斯特拉罕的战局也的确确发生了决定性的大变——陈汉的里海水师在伏尔加河口大败俄罗斯的里海舰队。以至于新阿斯特拉罕的俄军残部被国防军完全包围,俄军已经做出好几次突击,都只是在送死。 俄军现如今运输断绝,只要中方长久的包围下去,就像原时空的柏高英和康沃利斯这样的投降,那必然是会到来的。只要篱笆扎的紧,这剩余的俄军俨然已是砧板上的鱼肉,能够任由国防军来宰割! 而且高加索地区的战争,普拉托夫手下的哥萨克在遭受到国防军的阻击,以及波斯为首国家的全力反击之后,给陈汉带来的运输紧张、混乱也很快被消除。 更重要的是,普拉托夫在调动了国防军的大量兵力之后,集中了五千哥萨克奔袭弗拉季高加索要塞,打算里应外合一阵解决了要塞外的国防军,结果里外两支俄军却都在要塞外陈汉部队的坚决防御下碰了个头皮血流,这俄军的局面就也一下子便不好了。 中俄战争的‘变化’迅速惊动了整个中国。 很多人的眼睛都再一次盯向了阿斯特拉罕,同时也开始关注起了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 虽然那十万俄军援军只是一条虚假的新闻,可很多的老百姓还有诸多的在华外国人,他们不知道啊。反正,无论是喀山的俄军援军,还是伏尔加河口的残酷的拉锯战,都攥紧了千千万万人的眼球。 全力发动起来的国家宣传机构是极其强大的,它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消除之前上海、广州两座重要城市被军队戒严所带来的影响。 虽然这股影响根本不可能被这样就给轻易地消除。 但这股被本国新闻界掀起的‘热潮’却首先把国外的记者们给煽动了。他们当然不知道康斯坦丁大公是不是真的已经在喀山集结大军,救援伏尔加河了。 中国人得到这么个情报的时间是不是太紧凑了? 但他们还是一边向自家国内发出紧急的通讯,另一边深入到大西北,用夸张的语气赞叹着中国的广阔富饶和强大的同时,他们采访民众、商贩、富商、富翁,甚至是富豪,他们采访士兵、军官,他们还采访俄军俘虏,采访各阶层的人。 不知道多少稀奇古怪的文稿每天都刊登在中国数以百份、千份的大小报纸上,这些外国记者还会把自己的稿件寄回国内,送到中国的报纸上只是他们谋取一份外快收入而已。 反正这些以外国人的眼光和观点来书写的文章,其中很大比例又是赞叹中国的不可战胜的,很是挠中了中国人的痒痒。配合着陈汉本土媒体工作者的辛辛苦苦,也的确把中俄战争的影响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极大地扩大化了。 战争到现在,陈汉对外公布的牺牲本土士兵数量已经超过了两万人,算上七汗国的人,这个数字更能扩大到五万,而伤亡也超过了十万人。 可以说,要是只限于开战之初的二十万军队,国防军现在也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了。但是伤亡如此大,可陈汉被俘的军人数量却只有寥寥二三百人,这当中很多还是负伤后在进攻部队撤离后被俄军俘虏的。毕竟陈汉的大规模进攻大多数会发生在夜晚,能见度是很低的。还有一些是直接被震昏过去了,然后醒来时就是俘虏了。 但是十万大军【纯粹的国防军】伤亡近半,而只有二三百人的战俘,这是个什么概念? 俄国人对战俘的数量一开始并没有敏感。他们好不容易抓到了战俘,那都是很显摆额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的。数字根本没有进行保密,一些事儿就已经被透漏出来了,不管是被俘的俄军,还是从俄军身上收缴的报纸信件里消息的汇总,都显示了这个数字。 倒是七汗国的人,俘虏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甚至都达到两千人了。 这些消息在这次的热潮之中率,首先被《军报》透漏了出来,然后中国国防军的战斗意志和勇气就鲜明无比的显现在了举国上下的眼中。 因为这实在太提人心气了,同时国防军在陈汉的地位也顺带着变得更高了。 可是同陈汉方面被俘的士兵数量相比,俄军打到现在,事实上被俘的士兵数量可就很多了,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超过了两万人。这可比陈汉方面被俘的士兵数量高多了。 但要是更细密一些的进行区分,这两万俄军战俘里的大部分人却是在巴格拉季昂带兵赶来东线之前就被俘虏的。 古里耶夫要塞和阿斯特拉罕要塞,虽然后者是死绝了,前者投降的时候光是俄军就超过了六千,还有一定数量的俄国青壮,这些人也被当成了战俘对待。也就是说这两万人里头,有着相当一部分是俄罗斯的民间反抗武装,也就是民兵。 而真真属于巴格拉季昂带来的俄军的数量,说真的,并不多,也就是两个这个数字。俄国人这次是真的在拼命,很够种的。 但外国的记者不知道啊,陈汉的老百姓也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陈鸣只用战俘,就让俄国丢了大脸。 …… 伊犁,中俄战场的大后方,国内外上百家媒体汇聚的城市。每天每时每条街道上,你都能够看到挂着记者证到处乱逛的记者。其中不少都是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人,跟老毛子长得没什么区别。 伊犁的鸽巢可以说是整个伊犁城最繁忙的地方,比设在伊犁的太子行在都要繁忙热闹。 陈鼎在一个月前被陈鸣正儿八经的分封为太子,这显然是陈鸣在力撑李家。然后陈鼎的太子头衔还没有戴上几日,他就被自己老子一脚踢出了南京,跑来大西北观光来了。 现在他人已经不再伊犁了,但大队的依仗和警卫部队还留在伊犁。 伊犁城有那么多的记者要向自家报社发通讯,鸽巢繁忙和紧张度可想而知。 甚至一些记者都在鸽巢的隔壁安了家。 这是继上一次中俄战争之后,伊犁城再一次的汇聚到这么多的国内外媒体。 伊犁鸽巢的周边,早前因为伊犁外国人的骤然增多而生出的两家在之前的整个薪疆都没有出现过的咖啡店早就已经变成了本地餐馆了,但没过一个星期,这两家餐馆就再度从老式的薪疆饭馆变回了咖啡馆。这就是专门为那些老外记者们准备的。当然,也可以说是专门挣那些老外记者们钱的。 就像上一次伊犁的热闹一样,这些老外们的人数并不很多,但消费能力真的很强。而且一些中国记者也有喝咖啡。 瑞典人阿尔宾·杜尔马兹和英国《每日新闻》的驻中国记者吉米·马丁再次来到了伊犁。 他们在中国都已经生活了二三十年了。不管是杜尔马兹还是吉米·马丁,早就把家人接到了中国。 虽然吉米·马丁在最初开始的时候有点不情不愿,他一个人在中国过的可是很潇洒的。作为《每日新闻》的老牌外派记者,兢兢业业,许多次给报社及时提供了中国发生的大新闻的马丁,《每日新闻》给的薪水和补贴可是不菲的。就算他的收入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直接寄给了自己在伦敦的家人,但剩余的那一部分和他在中国赚取的外快也足够他在上海的郊外买下一做房产,并且买下一个白奴为自己做日常服务了。 甚至他都可以有规律的替换女奴,这日子多潇洒?为此他都忽略了自己在伦敦的妻子是否会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的可能了。 但最终他还是把他的妻子儿女接来了中国。因为事实证明他的妻子儿女是爱他的,马丁拒绝了一次,马丁拒绝了第二次,马丁拒绝了第三次,他还能拒绝第四次、第五次……,可他不能一直拒绝下去。 而杜尔马兹这个瑞典人却是因为瑞典国内的混乱,他是主动的把自己的妻儿父母接来中国的。 对比瑞典的生活,中国的日子安稳多了。 这是两个被中国所征服的外国人。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上帝保佑,保佑伟大的俄罗斯…… 察里津,亚历山大一世行宫。 亚历山大一世面前的俄国重臣和他的近臣们,一副嚣杂慌乱和低沉的气氛。那些几天前还流连于宫廷的风花雪月的政要、将军们,现在全都在板着一张脸,或者是围着地图脸红耳赤地争论。 巴尔干战场上传来了俄国人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奥地利人终于参战了。超过十万奥地利军出现在了特兰西瓦尼亚【现属罗马尼亚】,这俨然就是雪中送炭,就俄罗斯于水火之中。 奥地利人的参战给奥斯曼帝国很大的压力,后者的攻势不仅陷入了停顿,还因为大量兵力被奥地利牵制而第一次在乌克兰区域开始了主动后退。虽然那个距离还不到五十俄里长。 但这已经让亚历山大一世他们高兴不已了,奥斯曼帝国的攻势受到了遏制,在俄国的高层看来,这意味着奥斯曼帝国的力量已经越过了巅峰,开始从山顶走下坡路了。 但就在亚历山大一世还没高兴几天的时候,就在俄罗斯的重臣和贵族们高兴没有几天的时候,伏尔加河战场爆发了骇人听闻的大变故——俄罗斯的里海舰队遭到了大惨败,被迫让出了伏尔加河口的控制权,这也就意味着新阿斯特拉罕被中国人从水陆两面彻底的包围了。 巴格拉季昂在阿斯特拉罕要塞下的进攻失利,说真的,亚历山大一世还是乐于见到的。在库图佐夫垂垂老朽,活不几天的情况下,身体健康,年龄也不过五十岁的巴格拉季昂成为俄军旗帜对于沙皇的威胁真的有点过于严重。这分割了亚历山大一世刚统一在自己手中的俄军兵权! 尤其巴格拉季昂在俄罗斯名声很好,身上还披着一层‘卫国战争英雄’的光环。 亚历山大一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巴格拉季昂在受封元帅,成为俄罗斯陆军领袖之后,绝对能给他很大很大的压力。 那时候巴格拉季昂就能够从‘俄罗斯帝国’这个大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上升到棋手了。 从打工的变成小股东,即使再小,那也是股东,那也是身份的不同。 这不在于巴格拉季昂本身是不是愿意给沙皇以压力,而在于他的‘实力’能不能。那显然是能的。 所以,巴格拉季昂在阿斯特拉罕外遭遇失败,亚历山大一世是乐意看到的。这场失败会让巴格拉季昂身上的光环大大的消弱了。当然,亚历山大一世不是原时空清末的满清,以彼此扯后腿,败坏大局也不可惜的白痴。他希望看到巴格拉季昂的失败,但他也决不允许十几万俄军精锐彻底的丧命在阿斯特拉罕。 现在,亚历山大一世跟前的那幅地图就是阿斯特拉罕战场的示意图,地图上面一个个象征着国防军色彩的巨大红色箭头已然从四面八方彻底包裹住了蓝色箭头代表的俄军了。 自从这一噩耗传到察里津,整个沙俄行宫一片哀嚎,连随行的政府高层都陷入了一片惶恐不安当中。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巴格拉季昂他们危险了。 而俄国若是丢掉了这支军队,那也就等于彻底的输掉了这次战争,俄罗斯输掉了这场战争后他们的损失会多么的巨大,那将是一场无可想象的大灾难。 亚历山大一世不愿意成为俄罗斯历史上的罪人,虽然俄罗斯在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丢掉了俄罗斯在东方三百年开拓的成果,让他祖母的声望大大受损。可现在他要丢掉的是伏尔加河,不是西伯利亚。伏尔加河是俄罗斯的母亲河,即便仅仅是一小段河段,这也是一个绝大的耻辱。 想想中国的皇帝,丢了薪疆和丢了山东半岛【黄河口】的压力哪一个巨大? 这个罪名只要想一想,就让他整个人都敏感而暴躁。 所以他必须阻止灾难的发生。 但亚历山大一世又不得不扪心自问,这场战争俄罗斯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吗?俄罗斯还有资本继续把它进行下去吗? 先是拿破仑的入侵,然后是对奥斯曼和中国的战争,俄罗斯已经动摇根本了。好不容易奥地利参与了进来,英国人的援助也送了过来,亚历山大一世才松了一口气,俄罗斯在东方却又遭遇了巨大的危机。 不去说南线和对法战争,只说东线战事的发展,从一开始梅洛亚尔斯基的五万人开始,到现在巴格拉季昂部的被包围,至少十万俄军士兵损失在了东线战场上。 就算没有对法战争的损失,这么大的败仗,都能让俄罗斯伤筋动骨,就样不要说现如今了。 中俄大战继续进行下去,俄罗斯是有可能被彻底拖垮了的。 所以,俄国宫廷的贵族和政府军界的高官将军们,在亚历山大一世面前都噤若寒蝉,只有亚历山大一世不在的时候。他们的嘴巴才会高谈阔论。 当然,现在是亚历山大一世在逼迫着他们表达自己的意见。 “现在还没有打败!我们还没有输!只需要半个月,只需要半个月,十万援军就可以抵到察里津。” “尊敬的陛下,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在察里津汇聚起了三万新兵,他们现在就可以从察里津出发。” “我相信巴格拉季昂亲王能够在伏尔加河口再坚持上一个月,而只要他再坚持上一个月,局势就绝对会被扭转过来。虽然不可能打败中国人了,但至少可以有个平局。” “我们必须坚持下去。否则,俄罗斯将会在损失掉帝国三百年东进的成果之后,再度损失掉帝国的核心利益。” 是的,对比西伯利亚和哈萨克大草原上的利益,伏尔加河与高加索,绝对是俄罗斯的基本盘。 “尊敬的陛下,请您慎重,慎重的去思考,慎重的去做出接下来的决定。”御前顾问维克多·寇楚贝也坚定的站在主战派的一边。后者一派的实力相当强劲,近卫军团军团长尼古拉·诺沃斯策夫公爵是这一系的首脑。 但这并不意味着亚历山大一世身边就没有反对者了。内政部部长亚历山大·斯特拉格诺夫,宪法委员会主席加甫里尔·杰尔查文,还有大批的俄罗斯贵族们,那都持反战意见。 并且亚历山大一世的两大宠臣:战争大臣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伯爵和刚刚被赦免了罪行的流放犯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斯佩兰斯基,以及在斯佩兰斯基被警务大臣巴拉肖夫一记刁状告的被流放诺夫哥罗德后,接替其位置的安德烈·布德伯格公爵,这三个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矛盾重重的大人物,可都还是中立态度。 但这本身就是一种对战争继续下去的一种否定。 这不过这三人的关系太过复杂了,各自代表的身份也过于明显,他们也不敢轻易张口。 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伯爵是亚历山大一世年幼时候就结下了深厚友谊的好朋友,但他是战争大臣,他是军方在御前会议上的代表,他要是表示反对战争,那影响就太过不好了,会让他在军队中本就不高的威望大打折扣的。而且阿拉克其耶夫也隐隐感觉到了亚历山大一世的心思,他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斯佩兰斯基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在被流放了大半年后,他之所以还能站在亚历山大一世面前,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私通拿破仑的嫌疑已经被洗刷清白了,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是某个以独眼为标记的组织在俄国高层中的公开成员。但出身一个乡村牧师家庭,又是以改革派的身份得到了亚历山大一世的关注,在三年的掌权时间中开罪了大量大批的俄罗斯贵族人物的斯佩兰斯基,他现在的身份真的不好开口啊。 这很容易让外人觉得他在挟‘洋’自重呢。 安德烈·布德伯格公爵就更不用说了,他的身份是俄罗斯部长委员会最高负责人,那就相当于英国的首相,陈汉的首辅大臣的角色,又是俄罗斯的传统贵族,他要表明自己的意见就更需要权衡更多方面的信息了。 1802年,亚历山大一世设立部长委员会内阁,由九位部长直接向沙皇负责,由九位部长选出的委员会首长为部长委员会最高负责人。 斯佩兰斯基在1808年到1812年间就曾经担任了三年的实质首相,那三年里,连战争大臣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这个亚历山大一世的挚友都被他寄的站不稳脚。但斯佩兰斯基在1812年初犯了一个大错误,急切地想知道法国那边的情况额他偷偷翻阅了外交部的秘密文件。斯佩兰斯基这一举动,无疑太过于莽撞了,不管初衷是什么,一个错误的举动足以断送他的政治前途。 警务大臣巴拉肖夫利用了这个失误,大肆宣扬斯佩兰斯基与拿破仑串通一气,私通情报。 而亚历山大一世当时正面临着拿破仑的巨大威胁,为了更好的凝聚俄罗斯的大贵族势力,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也只好忍痛放弃了他。 斯佩兰斯基被流放到了诺夫哥罗德。 一个改革者,春风满面地上台,却在寒风凛冽中落寞地离开,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看似美好却只是假象,让人充满遐想,最后却换得无尽的失望。 幸好对法战争的胜利洗刷了斯佩兰斯基的污点,而更重要的是,那些被斯佩兰斯基的改革触动了切身利益的大贵族们,在随后被亚历山大一世狠狠收拾了一顿。 俄国的军权和大贵族的屡次违抗命令让亚历山大一世无法忍受,因此亚历山大一世乘对法战争胜利,贵族们到圣彼得堡参加庆祝宴会时,于宴会上发动了冬宫事变,用近卫军团将大贵族的随行武装全部缴械软禁、迫令他们放弃兵权和领土。 从此,军队不再效忠于贵族,而是直接向沙皇效忠。 为了让大贵族们看清楚现实,加上亚历山大对戈东诺夫和奥利戈维奇两家历史悠久的大贵族屡次叛逆深恶痛绝,他果决的下令把两个家族完全肃清,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处死,他们的亲家亦受牵连。可以说是用铁腕手段来大幅度削减了大贵族的世袭领地,不服者一律处死、镇压。他将打压他们的权益分给服从他的中下级贵族,但这些新贵族没有军权。因此现如今的亚历山大一世终于能够将全俄罗斯的兵力统一管理,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这也是他对于自带光环的巴格拉季昂充斥着恶意的最大原因,因为俄军在有了新的旗帜之后,那必然要触动亚历山大一世手中的兵权。 “陛下,赢得对中国人战争的胜利或是平局,这的确对俄罗斯有着极大地好处。但我不敢确定巴格拉季昂亲王手下的忠诚士兵还能不能等待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处在中国人的包围之中,无时无刻不再经受着痛苦的煎熬。他们真的能坚持过一个月吗?” “何况中国人就不会增加援兵吗?他们已经增加过一次了,对比中国西北军区的兵力,伏尔加河战场上的士兵数量还不到其中的一半人。谁敢保证那就是中国人最后一次增兵了?” “巴格拉季昂亲王手下的将士都是俄罗斯的英雄,是他们驱除了拿破仑,我们不能失去他们,绝对的不能。” 所以,和平吧。这样俄罗斯的损失能够降低到最小。亚历山大·斯特拉格诺夫说道。 伟大的俄罗斯在东方被中国人击败已经不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了,丢失里海,丢失伏尔加河的河口区,这固然是俄罗斯的军队永远也洗刷不去的耻辱和黑点,但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俄罗斯跟中国的帐已经不止一笔了。再多添一笔也没啥。 “我的部长先生,取得胜利才是保住利益的关键。一旦我们后退,中国人很有可能会全力追击。到时候,后果可能比整个方面军的覆灭更具灾难性,还让士兵们英勇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不,不会的,陛下。中国人不是傻瓜,他们已经引起了整个西方世界的恐惧和戒意。这一点斯佩兰斯基阁下可以证明,不是吗?” 共济会在欧洲并不是多么神秘的组织,虽然这是一个带宗教色彩的兄弟会组织,组织里的很多领导人身份都是不公开的,但是欧洲很多国家里还是有一些公开身份的其组织成员的。 斯佩兰斯基就是俄国政坛上做出名的一位,以至于现在他都成为了俄国军费的重要来源之一。他,或者是说他背后的组织,为俄罗斯提供了大量的资金作为军费。 虽然共济会与正教也不是什么朋友,但这个时候生活在俄罗斯境内的犹太人也是不少的,全世界的犹太人里头可至少有一半人居住在俄罗斯。 后者不可能彻底代表共济会,在19世纪初的时代,金钱虽然十分重要,但国家权力显然比金钱更有威慑力,任何时候手中握着刀子的都是强者。 就算是资本程度最发达的英国,财富的力量也只能通过游戏规则去得以体现。 但是共济会这个自从成立之日,就被梵蒂冈大加讨伐的秘密组织,无疑在很多国家内部都有着不俗的影响力,俄罗斯不管从金钱上,还是从政治外交上,都需要共济会的帮助。 两派力量的意见完全向左。一个认为继续战斗,结果依旧会是失败,想要最大限度的保住俄罗斯帝国的利益,那必须马上割肉止损。而另一个却是跟亚历山大一世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坚持打下去。用时间和生命让中国人主动的坐到谈判桌前。从而保住俄罗斯在高加索和伏尔加河下游的利益。 至于里海,俄罗斯人已经不想望了。 斯佩兰斯基继续闭嘴不言,他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稍微不留神就会变成共济会在俄罗斯政坛上的代言人——无论他是支持战争还是支持和谈,这样的角色可不是斯佩兰斯基这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改革家所希望扮演的。 对比成为共济会在俄罗斯的代言人,他更希望自己能重新成为亚历山大一世的宠臣,拥有这位沙皇陛下的信任。 所以,这个时候他是绝不会开口的。 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也希望自己能够赢得一部分军队的忠诚支持,不然,作为俄罗斯的战争大臣他是会很尴尬的。 现在亚历山大一世已经彻底扫清了内部的障碍,这正是他大展宏图的好时候,阿拉克其耶夫才不会现在跳出来呢。 只有安德烈·布德伯格,三人当中他的自主权是最大的。但以这位公爵大人日常所扮演的角色来看,他显然不可能站出来反对亚历山大一世。 于是,战争继续。各路俄援军部队继续向着察里津汇集。亚历山大一世即使知道自己身边的很多重臣都在反对将战争进行下去,可他依旧选择了坚持。 这是一个性格很坚强的人。 就像拿破仑六十万大军压进俄罗斯,多少次拿破仑都觉得自己能‘说服’亚历山大一世,让他乖觉的向自己献出膝盖,但很可惜,事实恰恰相反。 “上帝保佑,保佑伟大的俄罗斯……”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断头的双头鹰…… 伏尔加河口三角洲。 深夜里。冷枪冷炮仍旧在不时地在阵地上响起,弹头拖着长音划过漆黑的夜空。远近各处火光点点闪烁着,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炸,沉闷又悠长。 一切还都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战场。 傍晚时候,战斗开始打起,打的极为激烈。多个阵地都拼起了白刃战。国防军的攻势很猛,投入的兵力也多如蚂蚁。厮杀一直持续到凌晨时分才告一段落,国防军的猛攻只夺取了两个外围阵地,距离新阿斯特拉罕依旧远着呢。 战后的阵地死一般寂静,除了战场上伤者的呻吟声、惨叫声外,什么也没有。如此一直持续到两点,两边各自巩固了阵线,收容了伤员、俘虏之后,这才开始了冷枪冷炮。 枪声之后,大地恢复了宁静。 两军战死将士的遗体布满整个战场。那些折断的步枪、散落的头盔、带血的刺刀,都在无声地向人们诉说着战争的冷酷与无情。 夜幕依旧黑沉沉的,天上一片繁星,夜空是那么璀璨。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空的硝烟早已经散去,大地上闪烁着一些光亮。但已经不是继续在燃烧的工事废墟了,而是士兵们手里的马灯。 时间悄悄地走到了农历的八月,寒冷的北风已经席卷了伏尔加河。 巴格拉季昂部已经被包围了超过一月有余,但是巴格拉季昂对此早有准备,他对于被包围这件事早有成算。新阿斯特拉罕镇内的一座座仓库中不仅储备了大量的军火粮食,还储备了大量的冬季衣被、医药和草料、煤炭,乃至很多很多的木材。 而且许多重要的仓库都修建在地表以下,房屋上也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淤泥,尤其是木质的房屋。并且每隔个三五天,俄军就会组织人手浇水泼洒一遍。 淤泥虽然不是最好的防火材料,但在俄军如此场面下,却是巴格拉季昂最好的选择。 但疾病还是在俄军的团地内蔓延开来。 一个月下来,中俄两边人都死的太多了。这些尸体不可能全部被清理干净,主要是俄军方面,国防军已经就地掩埋或火化了,但是俄军呢?他们正处在包围之中,那么多尸体他们就算是收容干净了,又能怎么去处理呢? 所以很多的俄军尸体就只能简单的掩埋,或者是干脆就置之不理,这是会生出很多很多的病菌的。 陈威一直没有对俄军发起总攻,虽然他发起的那些强攻力度看起来也不小,可总是差了那么一口气。陈威才不会现在就强吃老毛子呢,只要这个包围圈存在,俄国人早晚会耗尽家底,就像长平之战时被包围的四十万赵军一样,筋疲力尽,饥饿难耐。不管是发起死亡冲锋,还是投降,等待他们的最终命运都是全军覆灭。 要饿的他们吃掉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包括草根树皮,饿的他们吃掉自己的最后一匹战马牲畜,还有严寒,这儿的寒冬很快就要到了,寒冷不仅会更大的消耗俄军的热量,还能吞噬掉俄军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让他们把自己的帐篷都烧着了取暖。 陈威胜券在握,才不会现在就死拼猛打呢。 这般有力的情况下,如何减少自己的伤亡,增大自己的战果,才是需要放在第一位的事情。 而且俄国人是很有可能出兵来救援的,那么这儿也就是一个消磨掉俄军实力的绝佳之地,围点打援。 一个月的时间里,西北军区向阿斯特拉罕再度运送了一个整编师的援军,而七汗国也再次向伏尔加河派遣了一支两万人的骑兵群。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两边都在调整部队,布置援军。决战要开打了。 七汗国的骑兵部队都跟亚速海的奥斯曼军汇合了,弗拉季高加索要塞也在这个期间被邓云拿下。普拉托夫带领着不足两千骑的残兵败将逃往了察里津。 可以说,整个高加索地区都已经被陈汉给控制了。然后大量的俄罗斯人被驱除。那些之前还坚持在原地的俄罗斯平民,在严酷的高压之下,在绝望的事态之下,不得不选择了离开。 并不是他们不愿意低头服输,而是陈汉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而且在这同时,波斯、巴库等国家的军队也纷纷掀起了自家的捕奴狂潮。 这些个大小国家哪个不清楚陈汉国内对白奴的需求?中国人不要黑奴,黄种人又已经完全在他们的统治下,不是已经成为了中国人,就是成为了中国的附属国家,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白奴了。 最初还是声色上的女奴,现在却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都要了。中国如同繁星一样众多的工厂、矿场就好比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年年都需要大量的奴工填补。 中国人做事儿讲规矩,只是把俄国人驱除,宁愿以后花钱去购买白奴,也不现在趁机下手。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才不讲究道义颜面呢,直接下手捞人,那捞到了可就是银子了。 察里津源源不断地汇集各路援军,但是带领这些援军的人,不是别人,而正是康斯坦丁大公,这一点还真让之前造谣的军情局给蒙中了。 俄罗斯汇聚了一支十几万人的大军,但很可惜,这支军队的大多数士兵,都是刚刚被征召的预备役士兵,这些人虽然受到过基本的军事训练,但也只限于会开枪会列队,就连刺刀搏杀他们都是刚刚接触。俄罗斯虽然建立起了庞大的预备役体系,但以俄罗斯的力量,他们可不知不来那么庞大的预备役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 只有挺小的一部分人是老兵和退伍兵,后者不少人的胡子都花白了。 这样的一支军队,兵力就算可以巴格拉季昂部相比,战斗力也低是天壤之别。 陈威最初的时候还有些精神紧张,毕竟俄军的增援部队兵力超过了十万,而且这一系列的战斗中,俄军的表现真的让他很正,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情报汇集到他的手中,陈威不担心了。 战场上,新兵和老兵的战斗力差距是很大的。 …… 伏尔加河上起了浓浓的水雾,冬天来了,国防军已经穿上了略显笨重的冬衣。 图林斯克,旧日的残破阵地上,枪声零零落落的响起,俄军的先头部队开始与国防军阵地上的警戒部队接触。 战争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轮回。当初陈汉与巴格拉季昂就在图林斯克大战过一场,现在两边的战斗就又在这儿第二次开始。 这是一个以原先的图林斯克城区为核心的阻击阵地,很小,并非是决战战场。 跟之前在图林斯克试探巴格拉季昂一样,这次陈威也想在这儿称量一下俄军的份量。 守卫图林斯克的只有一个团的兵力,团正郑国鸿,今年三十六岁。经历过美洲的战事,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勇猛敢战,很佩服东晋大将周处因救兵不至,力战而死的英勇,认为军人就该如此。而对汉代李陵战败后投降匈奴的失节行为感到愤怒,“援穷力竭,丈夫当死。” 可以说是国防军中层军官中的很好地一个代表,虽无太过出众的军事才华,但忠勇敢战,视军人的荣誉比生命都重要。 郑国鸿团抵到图林斯克阵地已经有十一天时间了。这些天,全团上下在郑国鸿的带领下,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在干活——修补防线,加固阵地。 很多士兵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三分之二是在修补阵地中渡过。 加固胸墙,加深战壕,修建永久工事,抢运各种各样的物资。 因为他们知道,战争一旦打响,这些东西就再也送不到阵地上了。不论他们再怎么鄙视俄军——一群新兵蛋子。十多万人的俄军部队也不是他们一个团可以抵挡的。这一战即便只是试探,他们打得一定也一定会很苦很艰难。 十一天的奋斗,整个图林斯克已经面目全非了。原本残存的房屋要么被拆毁,建筑材料用于外面的防御阵地的修建。要么被加固再加固,成了一个个火力点。 郑国鸿团所有堆放弹药和补给的仓库或者各级指挥机部都在地表数米之下。弹药和军需补给也都分散放置,以防止有个万一,全部完蛋。 团里的炮兵部队只有十二门75MM六角火炮,但这已经是被加强过的数量了,都放列在第一线阵地后面经过伪装和加固的炮兵掩体里面。不是国防军的大炮稀少,而是真心的觉得在这里无论放置多少门大炮,都改变不了敌我火力悬殊的事实。 一个团的阵地面积并不大,真的按不下更多的火炮。 郑国鸿团虽然要在这里是要打一场真正的硬仗,却也没必要浪费。 俄军要想沿伏尔加河直达阿斯特拉罕,这里就是他们必须拔掉的一颗钉子。之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而俄国人在这个紧要关头也不可能玩什么围困战术的,因为君士坦丁大公带领的是一支新军,他们在迎来真正的大战之前,必须先鼓舞一下斗志,俄国人更需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所以郑国鸿团面对的注定是俄军的疯狂火力,如果大炮炮位无法形成有效的安全保护,那么安置再多,也是没用的。 这些天的忙碌下来,郑国鸿已经熬得眼睛都通红了。正坐在一堆木头箱子上和同样显得疲惫不堪的团参谋王锡朋说话。是的,王锡朋又升官了。 王锡朋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英勇,被郑国鸿从营一级参谋提拔到了团部。 “团座,老毛子真的来了。兵多的像潮水一样从西面涌过来,只先头部队,起码有万人!” “不早有准备么。接下这个任务,那就是过来拼命的。人死卵朝天,不死,咱们全团就都富贵。老子也能顺顺利利的跨过那道坎。”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郑国鸿已经走到了团正的位置,他当然希望更上一步了。 郑国鸿喝了一口浓茶,语气寥落啊。他都三十六了,坐上团正的位置,看似顺风顺水,可要是跟军中的那些个闪亮新星相比,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人家还没他大呢,都已经是将军了。 而将军,才算是军中的真正高级。 郑国鸿也面上露出唏嘘,王锡朋更是默默无语。他比郑国鸿小不少,可他现在上士都不是,跟郑国鸿军衔军职上的差距更大。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直到外面传来了几声沉闷的爆炸声音,这是俄国人的大炮在开火! 郑国鸿猛地站了起来,朝王锡朋点了一下头,道:“你准备一下,跟我一块去前线看看。”说着话,就拿起桌子上的望远镜,然后又点了几个参谋和传令兵外加警卫的名字。 刚才的炮击只是俄军炮兵的骚扰性射击和试射,更猛烈的轰击和随后的步兵进攻还在后头! …… “第四团和第五团都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吗?士兵们手中的弹药是否充足?士气是否高昂?他们要面临着一场苦战,他们是我们噼向中国人的第一刀。他们必须成功!” 俄罗斯陆军第十五军,这是一个新的建制,军长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拉耶夫斯基上将静静地看着下属第55师师长涅沃洛夫斯基,挥舞着手臂,对着手下的军官发出着强烈到极点的号召。这种身体姿态很夸张的动员在外人看来简直是神经病,但在这里却得到了55师军官们热烈的回应。 涅沃洛夫斯基是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拉耶夫斯基的老部下,当初打博罗季诺战役的时候,拉耶夫斯基是俄第七军军长,涅沃洛夫斯基则是第七军下属的第27师的师长。博罗迪诺战役中,第七军以27师为主力的部队防守的多面堡多次击退优势法军的疯狂进攻,被誉为“拉耶夫斯基堡”。 “非常好。但是你们还要记住,动作一定要快,比训练场上更快!不要磨磨蹭蹭的,这可不是在对付那些野蛮的土着人,对面的敌人是俄罗斯最可怕的对手。 这场战争是俄罗斯帝国和中国的较量!是西方世界和东方世界的较量!是白种人与黄种人的较量。” “帝国的荣光在你们手中,不要让俄罗斯帝国的光荣从你们的手中跌落……” 拉耶夫斯基从55师的师部走了出来,就站在一个小高地上,目视着东方,静静地等待着战争的开始。他17岁的大儿子亚历山大跟着他的身边,而比亚历山大还要小五岁的小儿子尼科洛则已经被拉耶夫斯基送回了圣彼得堡。 在拿破仑带领着60万大军,不可一世的踏入俄国土地的时候,亚历山大和尼科洛作为拉耶夫斯基的内务员,被他们的父亲亲自戴上了战场。斯摩棱斯克战役时,尼古拉与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参加了在萨坦诺夫卡村的阻击战。 当时拉耶夫斯基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一岁。 当俄军向法军发起进攻时,拉耶夫斯基和他的两个儿子冲在斯摩棱斯克团纵队的最前面。小儿子尼科洛甚至和他并肩冲锋。指挥官父子的壮举鼓舞了那些在敌人猛轰之下踌躇不前的骑兵,他们勇敢地冲锋,冲垮了法军阵线。 也正是由于拉耶夫斯基的勇猛冲锋,为巴格拉季昂的集团军撤退赢得了时间。巴格拉季昂以较小的代价退到了斯摩棱斯克。 “和大公殿下联系上了没有?后续部队什么时候可以到达前线?我没时间去迎接了。告诉达维多夫,让他代表我们去迎接尊敬的大公殿下。” 杰尼斯·瓦西里耶维奇·达维多夫是之前的对法战争中涌现出的英雄,承认巴格拉季昂的副官长达六年,1812年战争初期,在阿赫特尔卡骠骑兵团当营长,后任游击队长,成功活跃于敌后,是对法战争期间俄军游击运动的发起者和组织者之一。 曾经在法军气焰嚣张的时候,各路游击队汇合,合围并俘虏了法军一个2000人纵队。 所以贵族出身的达维多夫之前的军衔虽然不高,但是在俄罗斯对法战争胜利之后,他被亚历山大一世火速提拔为俄罗斯骑兵少将。 涅沃洛夫斯基端坐在自己的指挥部里面,面沉如水。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夸张的动员姿态,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俄军军官,他现在只能强行压下内心里那乱七八糟的杂念,努力的在他的脑海中构建着自己部队的分布图。一名军官,要想打赢战争,必须全盘掌控自己的部队,并且以简短的命令控制着他们做出最正确的行动。 虽然图林斯克的中国人很少,但这场战斗的意义重大。 作为一场决定俄罗斯命运的大会战第二阶段的前哨战,如果失败了,伟大的俄罗斯军队就必然士气受挫,给整场战役都带来不好的影响。而要是整个战役惨遭失败,沙皇俄国今后就只能在东方处于绝对的守势中了。双头鹰中那伸向东方的一头就彻底地被斩断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东方的大门对俄罗斯关闭了,那么俄罗斯就只能调转过头向西方觅食,可是在西方文明整体上被中国人给压制的情况下,未来的西方世界必然要尽可能的减少内战内讧,也就是说俄罗斯可能无食可觅,这对俄罗斯来说就太残酷了。 “愿上帝保佑我们!”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分发战利品的时候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到了! “对俄罗斯怎么能不残酷呢?打老虎就要一棍子彻底打死。” 南京城中,陈鸣看着眼前的地图,指着察里津对身边的一干内阁首辅王琦说道。“外交部对俄谈判要狮子大张口,察里津这个地方尽可能的咬下来。” 这地方对于俄罗斯就好比江南对于中国,不管是从畜牧、矿产,还是粮食蔬果产量上来看,都是至关重要。 “朕不相信俄罗斯还能有多大的余力。只要这儿能打的好。”陈鸣手里的教鞭点在阿斯特拉罕的位置上,“他们就只能服软。” 要不是陈汉在中亚地区的经营还比较短暂,陈鸣会咬下俄罗斯更多的肉。 但现在他必须适可而止了。 军队越过了里海,拿下了高加索,现在兵锋直指察里津,通常意义上的俄罗斯南方已经被他吃下了。 再抱着俄罗斯死咬着不放,英国人会蹦起来的。虽然时局发展到现在,陈鸣已经不怎么在乎英国人的反应了,但问题是,察里津再向西的区域陈汉真的吃不下了。 这次对俄所取得的成果,陈鸣不可能全部给七汗国,一场大规模的换地是在所难免的。 分发战利品的时候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到了! 里海北部多荒漠戈壁,土地贫瘠,但胜在地盘广大,除了靠近里海的部分外,乌拉尔河两岸还有着大量的草原呢。 而从察里津向西划横线,这片肥沃的土地大部分也注定要落在陈汉的手中,这些地盘可是俄罗斯的精华地带,而且最西部靠近亚速海和黑海,已经能不出门就看到欧洲的风景了。 这么大块的地盘比之七汗国现在任何一国的面积都要大,所以这些土地不可能全部都给土尔扈特人,虽然战争中他们表现的最出色,也最卖力。 而且这么肥沃的一片土地,中国也不可能不咬上一口的。 纵然无法与本土相连,只是一块飞地,但也就是飞地而已么。只要陈汉实力绝冠地球,就是天边上有那么一亩地是他们的,这地球上也没有什么人敢伸手去动。 “伏尔加河三角洲是块好地方,宋扎河也很不错。”陈鸣并不知道他实际上挑选的就是后世俄罗斯城市格罗兹尼的所在地点,那里是北高加索最炎热同时也是各方矛盾的最为汇集的地方,原时空的沙皇俄国就在五年之后,用5000军队耗时四个月建立起了一座坚固的要塞。要塞的构造整体是一个正六边形,四周围绕着宽20米的护城河,六个角上各有一个置有大炮的堡垒。格罗尼兹要塞在之后的数十年间一直对维护该地区的稳定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也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战略意义。1870年格罗尼兹建市。 但现在这座坚固的要塞还没有出现,陈鸣在具体的了解了北高加索地区的地理之后,却一眼看中了这儿。因为这片地方就紧挨着高加索山脉,而渡过了高加索山脉,那就是巴库了。 陈鸣只要还对巴库的油田报以垂涎之心,他就必须把这片地方控制在手中。库班河流域、捷列克河流域这些富裕的地方陈鸣都可以丢掉,唯独宋扎河这儿。拿下这里,再握着富饶的伏尔加河三角洲,陈鸣撷取的土地还不到这次新扩土地的三十分之一,但依旧可以满足陈汉的战略需求了。 黑海沿岸陈汉是没去捞地盘的,那里隔着黑海希望奥斯曼,陈汉要是在黑海东岸或亚速海区域置取土地,绝对会刺激到奥斯曼人的。 到目前为止,陈汉与奥斯曼可还是友好亲密的同盟国。 陈汉还不到同奥斯曼生分的时候,所以现在还没必要在黑海插手。而且要插手黑海,还有什么比克里木半岛更加适合的地方吗? 这些地盘相加起来足足有五十万平方公里,陈汉拿走的两块地盘相加顶多有一府之地,半个湾湾大。那剩下的不可能都给了土尔扈特人。 “就隔着一个里海么,七汗国如果不嫌弃里海西岸土地贫瘠,都可以在里海西岸寻上一块立足之地。这样一来高加索地区的势力虽然更加繁多,矛盾也必然愈发尖锐,但土尔扈特的土地就少上不少了。整个土尔扈特部西迁,空出来的土地,其他的蒙古汗国依次递补。哈萨克三汗国的土地也要增大一些……” 同时陈汉的西部疆域也可以继续向着西方扩展了。 如此的分割划分后,土尔扈特的土地是最大的,但对俄战争中土尔扈特军打仗最勇敢,贡献最大。所以这是应该的。 哈萨克三汗国和蒙古四汗国的疆土分界线又向北拨回了一点,因为旧有疆域被陈汉吞噬了一些的大玉兹汗国,也因此得到了更多北方土地的补偿,整个国家的形状拉长了一些,他们被拿走的可是中亚精华的费尔干纳盆地,那比草原有价值多了。 …… 绵延七千华里的伏尔加河最后一个转折点上,在那呛人的黄土与荡起的烟尘之中,几十辆满载着物质的重型马车缓缓减慢下速度,依次通过码头前方的哨所严查,驶进了察里津河段伏尔加河上的码头。 马车很快就在一片空地上停下,一大群俄军士兵就在军官们的喝斥声与皮靴飞踹声中慌忙的奔上前去,将那些连铅封都没有上的马车车厢的车门拉开,并且从车厢里搬下各种各类的物资。 从步枪、弹药、粮食、药品,到军装、军帽、衣被、棉靴,几乎所有前线用得着的物资都可以在这些车厢里看到。这些物资并不是分门别类的,而是混装在一起,士兵们将物资从车厢里往站台上搬的时候,也根本就没有看车厢上的货物编号,抓到什么就是什么,然后搬去站台,乱哄哄地堆在一起。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地无序,对比陈汉后勤运输的井然有序,两国的国力俨然有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而这,或许就是现在俄罗斯最好的写照,远比随军记者们的煽情报道更直观,也更残酷。在这里,混乱是俄罗斯军人的最佳伴侣,秩序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虽然俄军中也有智能之士,在竭尽全力的打理着俄军的后勤运输,竭尽全力的在允许的情况下改善着俄军的后勤状况,但他们极少数人的努力怎么能挡的过成千上万人‘努力’制造出的混乱呢? 俄军的后勤部门之前在西线的对法战争中表现的相当出色。 几十万大军的战斗、撤退,分散、汇聚,俄军的后勤运输都可以说做到了‘到位’两字。可惜,俄罗斯调转枪口的速度太快,而且在对陈汉战斗中,俄军还遭遇了军费不足、物资短缺的现象。 这就造成了运输体系的混乱和停顿。 现下很多的军需物资,那都是被英国人通过海路运到圣彼得堡,然后俄国人再用一辆辆马车不远万里的运到察里津的。 俄罗斯境内的一条条水路虽然给俄军创造了一定的方便,但在俄运输体系混乱的基础上更多创造了一定的混乱。 因为对于现在的俄罗斯,这个运输距离太过于遥远了。 由于交通的落后,俄军的运输比陈汉都要遥远和复杂的多,而且陈汉经营西线运输线已经好多年了,而俄罗斯呢? 他们之前也有沟通东西的运输线,但那个运输能力才有多大?俄国人之前在远东才多少人?现在的东线俄军又有多少万人呢? 更重要的是,俄军自身的军需物资制造力不足,现在的军需物资里有很多是英国人制造的,由英国人先运给俄国人,然后俄国人这才千里迢迢的运到前线,这个周转就过于复杂了,也太超过俄军的能力了。 在俄军运输的战略物资中,很大一部分配额都是军火。战争离不开大炮,六角炮弹的铸造又是一个很需要经验和技巧的工作,整个俄罗斯都只有不多的几个地方有能力铸造,而且产量还有限。但现在的俄军必须要有很多很多的炮弹。 现在的战争关键就看炮兵和火箭能不能用猛烈的火力压制住敌人的火力了。火箭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很低,六角炮弹就很高了。 后方的兵站正在向察里津的这座码头调运大量的炮弹。但是由于后方的混乱局势,跟着‘军列’一起赶到这座码头的除了最基本的75MM炮弹之外,还有大量的89MM炮弹。 后者是俄罗斯自己制造的两俄寸六角炮炮弹,但俄军现在装备的很多六角炮都是出产至法国和英国。尤其是法国的居多,拿破仑大撤退的时候,法军在最后阶段丢弃掉了大量的火炮,那其中有的是被破坏了,大部分则还都完好无损。 75MM六角炮就是2法寸制的火炮。 英寸、法寸和俄寸,可是都不一样大的。 对了,除了89MM的俄制两寸六角炮弹外,还有51MM的英制两寸炮弹,和76MM的英制三寸炮弹。 对于俄罗斯的后勤官员来说,51、75和89,那都是两寸。 “这真是一场混乱的战争啊,俄罗斯人自己都能把自己打败!”站在码头的调度室里,一名身穿英国陆军军装的少校军官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这名英国陆军少校的名字叫汤姆·詹姆斯,具有一半的法国血统,他的母亲是一名流亡英国的法国贵族,血统高贵,据说同波旁王室都能牵扯上瓜葛。 所以他是一名坚定地反拿破仑战士,现在21岁的他在明面上的身份是英国驻俄罗斯使馆的一名武官,但他的真正身份则是一名间谍,为英国的情报机关服务。 他不仅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长相英俊的汤姆在俄罗斯的上流社会混得相当不错,这对他的工作开展非常有利。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自从中俄战争爆发之后。汤姆就成为英国政府了解俄罗斯内部局势发展的重要耳目。而且,由于现今英国与俄罗斯的特殊关系,汤姆也可以像俄国贵族那样跟随着亚历山大一世来到东方的前线。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灰色牲口! 俄国人的炮弹准确的落在了郑国鸿团的阵地上。 五六十门六角炮排列在阵地正西面的旷野上,声势自然比不得之前的阿斯特拉罕之战,但声势也是非常让人震撼的。因为图林斯克战场的面积更小。 天气晴朗,北风冷冽,但并不疯狂。在校射气球的指引下,俄军的炮弹打得是比较准的,眼看着国防军的第一线阵地上就升腾起了一条条黄色的烟柱,不时有土木石头被砸裂砸开,碎块四下乱飞。 郑国鸿已经上了前线指挥部,手里捏着望远镜阴沉着脸在观战。老毛子真的很卖力的,光大炮就排列出了至少五六十门!对比他手中的十二门火炮,可谓是绝对的火力优势了。己方的大炮一轰击就会暴露出炮兵阵地的位置,也就会立刻招来俄军大炮的覆盖轰炸——这空中还有他们的校射气球。 对面那五六十门大炮轰击开来,暴起的明光好似把阵地变成了雷池一样耀眼放光。 也因为国防军这边炮垒坚固,还是半地下式的,目标小,即使被俄国人的炮弹击中了,也没有大碍。而且俄军还没有发现那些炮垒。郑国鸿已经下令所有的大炮不准开火,他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恰机,给老毛子狠狠一击! 足足两个小时的炮火准备转眼结束,国防军和俄军阵地上都已经被硝烟所笼罩,几千发炮弹和更多的火箭爆炸所闪出的硝烟把整个战场笼罩。不过谁都知道,炮火之后步兵冲锋已经开始了!郑国鸿也传下了命令,命令二线坑道里的各部队进入一线作战位置!俄军就要上来了。 “为了俄罗斯,为了沙皇陛下,士兵们,跟我前进!” 第五团的中校团长谢尔盖耶夫高喊着口号。这是一次上三千人规模的进攻。两个俄军团的主力全都投入进了战争,他们对于国防军的攻势就是以团为单位计的,连试探性的进攻都不用,谢尔盖耶夫和拉扎列夫两个团长都勇敢的走在第一线。 听到他们团长的怒吼,更多的沙俄官兵也从胸膛里面发出来了同样的呐喊。超过三千名的士兵,挺直了身躯,人人紧握住上了刺刀的步枪,随着挥着指挥刀的军官们大步向前冲锋。 士兵如潮水,奔涌沸腾。 俄军虽然是新兵为主,但就现在来看,他们并不缺乏勇气。士兵们一边前进,一边拉开阵型,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进攻散兵线! 时间已经是黄昏傍晚了,这是很多大规模进攻战的发起时间,因为不久后夜幕就会降临,夜色会为进攻中的俄军披上了一层掩护,国防军只能以照明弹来观察俄军的‘线条’。站在国防军一线阵地的郑国鸿和几个同样经验丰富的军官,面如凝冰的看着这一切! 冰是冷的,是沉重的,是坚固的,也是镇定的。 “发射火箭,进行阻拦射击!” 整个国防军面对敌人攻来的时候,那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器一样,针对敌人的态势该怎么来应对,就怎么来应对。对付散兵,六角炮靠不住。而且六角炮还不能打霰弹、葡萄弹和开花弹,之前靠的只能是火箭弹,现在又多了火箭。 离远了有火箭,近了有火箭弹和臼炮,外加狙击手射击,再近了那就是枪林弹雨了。 “嗖嗖嗖……” 三百枚炮弹在短短一分钟里打个精光。那声音就像过年时放大版的二踢脚,非常尖锐。 俄军报复的炮火遂即赶到,但已经晚了。火箭发射士兵早已经撤退。 前文已经说了,火箭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很低,制造简单,发射更简单。不需要太过专业的技能培训。因为再牛逼的射手,也不敢保证自己打出去的火箭会不会飞到己方阵地的后头。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碰到有逆向大风天气的时候,火箭在风力的作用下,真的会像一只无头苍蝇,在空中绕出一个弯,落向自己人的屁股后头。 俄军士兵很倒霉。但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 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的排枪击毙时代,顶着敌人的重火力轰炸,一步步的迈近地军阵地,那都是必不可少的。 排枪击毙时代没有高爆弹,但也有杀伤力巨大的霰弹,以及开花弹。就算是最基本的实心弹,命中了整齐的士兵队列后,杀伤力也不能小觑。 在照明弹的照耀下,俄军的冲锋队列又十分的清晰,那么大的一块‘散兵线’,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将一发发火箭打到那些俄军士兵的头上。 所以,火箭即便不能保证具体的杀伤威力,也能让进攻中的俄军陷入了一片火海地狱。 火箭的威力是不大,可顶不住它们密集和迅捷。唿啸的弹片不能置人于死地,也能割肉见血的,几乎瞬间就让俄军队列中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哪怕俄军的阵型非常松散,还是在第一时间蒙受了一些损失。不过那些没有被击中的俄军士兵还是更多数的。他们全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匍匐,卧倒在地一动不动。这是战场上躲避火箭或火箭弹的最好办法。 国防军的火箭攻击没有持续,俄军迅速跃起接着冲锋! 如此,到距离接近只剩下五百米的时候,他们又受到了火箭弹的洗礼。俄军的应对依旧是就地卧倒,但也有勇敢的,挺着刺刀直往前冲。直到距离接近了二百米间距,国防军的士兵开始射击了。俄军又是一阵炮弹急袭,跟随在冲锋队伍后头的火箭弹兵也向着国防军阵地发射着一枚枚火箭弹,当然国防军也毫不示弱的用火箭弹火箭炮为来犯的俄军做好一场清晰。然后俄军士兵就在谢尔盖耶夫和拉扎列夫的大声命令中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冲啊!为了俄罗斯的荣耀!” “为了神圣的祖国,为了伟大的沙皇……” “让我们像击败拿破仑那样击败中国人,保卫我们的祖国……” 俄军对中国人的反感比拿破仑更甚。拿破仑可没有用死亡威胁大片大片的俄国平民,并残忍的把他们驱除出自己的家园。而且拿破仑与俄罗斯的‘血缘’再遥远,拿破仑与俄罗斯也同属于西方世界,彼此流通着一个差不多的价值观。而中国人呢?那跟俄罗斯人是完全的不同。 口号声中,俄军冲锋的速度更快了。 乌拉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战场。但很多俄国士兵因为火箭弹的袭击和死亡的威胁心里已经有了畏惧,此刻他们冲锋的步伐已经不那么坚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到底是新兵,没有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磨练,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新兵。 虽然也有一些俄军士兵态度极其坚决,他们身上染满了鲜血,像是地狱里面冲出来的一群凶神恶鬼!但大部分的俄军士兵的脚步是犹豫的。 谢尔盖耶夫和拉扎列夫这两个团长很好地起了一个带头作用,要不然俄军的冲锋都不见得能冲起来。 一群新兵蛋子,第一次上战场已经能冲到敌人阵地200米以内,这已经表现优秀了。 俄军的炮火准备已经破坏了不少设置在阵地前面的障碍物,一处处栅栏、一堵堵胸墙,在六角炮的打击下分崩离析,为步兵清出了一条条进攻的通道。 “打!瞄准了给我狠狠的打!”郑国鸿振臂高唿。 堑壕里面的火箭弹、火箭炮和步枪同时打响了。无数细红的光线,或是单独,或是连成串的。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两百米开外的俄国人飞去。俄军的冲锋队形遭到迎面一击,士兵们顿时惨叫着纷纷倒下。 冲在最前面的俄军士兵几乎被全部扫倒,但是后面的人还在继续往前冲着! 这就是俄罗斯帝国新兵的素质,也是罗曼诺夫王朝赖之以震慑欧洲的‘灰色牲口’。或许他们表现的这么出色的一大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在进行着‘正义’的反侵略战争,他们在‘保家卫国’。 当然,在郑国鸿眼中,凡是英勇的俄罗斯军人,那全部该死。 俄罗斯的底层军官们,也非常的英勇,一个个军官挥舞着军刀,昂首挺胸的带队冲锋。他们是整个俄罗斯军队的基石。 刚刚打败了拿破仑的侵入,这些军队里的很多军官都经历了那一场大战的磨砺,更多地人在那一场战争中受伤过,很多俄罗斯新军的骨干和基层军官,就是痊愈后归队的原先的伤兵。而中高层军官则是提拔的受伤军官。 当然,俄军士兵也有一部分停止了前进,或是单膝跪倒,或是匍匐卧在地上,用步枪瞄准国防军的火力点就是一阵猛烈开火。密集的弹雨在几个火箭发射地周遭激起一道道小烟柱,但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火箭和火箭弹是国防军阻击俄军的重要手段,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俄国人不可能一次就冲上阵地。 俄军士兵不断的被打到,又不断的冲上。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然后俄军撤退了。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夜里俄军必然会发起第二次、第三次冲锋…… 俄军每一次进攻消耗的不仅有国防军的军火,更有国防军士兵的体力和精力。他们距离国防军阵地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 “投手榴弹!” 郑国鸿大声的下令,而不用他指挥,一线阵地的军官们已经纷纷大声地下令,数百颗手榴弹从战壕中脱手飞了出去,爆炸声在战壕前面响成了一连片。被放到阵地前的俄军士兵再一次遭到重创,一片片的被手榴弹给炸倒! 虽然沙俄的‘灰色牲口’很勇敢,但他们还达不到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境地!俄军狼狈的逃了回去,这一夜他们的进攻到此为止。郑国鸿举着望远镜,接着升上天空的照明弹,目送俄军狼狈的退出战场,这才一屁股做到了战壕底下那个空空的弹药箱上。 “让后勤多准备一些手榴弹。命令各部队继续警戒,小心俄军额偷袭!” 子弹擦着郑国鸿的脸颊划过去,留下了一道血痕。战斗中郑国鸿一点都不觉得疼,这老毛子退下了,他才猛的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团座,你脸上有道口子。我给你包扎!”卫生员来的很快。 阵地各处都在抓紧时间统计伤亡数字,还派出一部分人到战场上,收集俄军遗弃的步枪、弹药等。 天亮了,满天繁星都消失在晨曦当中。 战地上的厮杀声却一点没见停歇。这是俄军在黎明之前的一次偷袭战,由生力军来顶替四团和五团,超两千人的兵力湮没了国防军的子弹,淹到了国防军的阵地上。 郑国鸿已经为一线的守军增添兵力了。可夜里的三次攻守战,前线阵地的守军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上都消耗严重。这次就表现在一部分俄军冲上了国防军阵地。 手榴弹也没能挡住俄军的冲锋。一群群的俄军士兵终于涌入了国防军的战壕! 肉搏马上就在这条战壕中展开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久战兵疲…… 王锡朋挥舞着军刀又砍死了一个俄军中尉军官。他的身上已经挂了几处彩,胳膊上还被火箭爆炸的碎片咬了一口,腰间本来挂着的两把双管手枪已然不见了。早就打光了子弹,还来不及重新装填!如此还挂在身上干嘛?当累赘吗? 白刃肉搏! 手枪和步枪的射击声迅速地从战场上消退,战场上开始出现绝对的白刃厮杀。这就像两头狂暴的、撞在一起的野兽,玩命儿的搏杀碰撞,必须分出一个胜负,也必须分出一个生死。 虽然负伤四处,王锡朋却完全没有疼的感觉,现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搏杀上,紧张的形势也不容他去想到疼。 俄军冲上了三营的阵地,兵力并不比三营多多少,可他们都是生力军,养精蓄锐了大半夜势头很猛,而三营则久战兵疲,真有点要支撑不住了。 在二营阵地上的郑国鸿急忙组织手中的兵力,凑齐了一个队左右的兵力,前往三营阵地支援。王锡朋就是其中的一员。同时下令火箭和火箭弹,全力截断三营阵地前俄国人的后续兵力。可不能让俄国人滚起雪球来,不然他们就麻烦了。 当然,在连连指挥下达命令的同时,郑国鸿内心里也把三营的营官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个满编的野战团有五个野战营,激战一昼夜,打退了俄军前前后后四次进攻,除了作为预备队的一营和五营外,其余三个主战营损失全都在两成以上。最严重的三营现在就已经伤亡了二百人。 这时,隆隆的炮声又一次在王锡朋耳边响起。炮弹的落点还在两军阵地的中间儿,这是为了封锁住了俄军后续部队增援的通道!而且第五营的增援也上来了。 所以这场白刃拼杀依旧以俄国人的主动后撤而告终。 俄国人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会一口气冲上国防军阵地,他们的后续部队在动作上慢了一拍。当然,郑国鸿也没有想到三营那么容易的就被俄国人冲上了阵地。 要说疲惫,二营、四营哪个不疲惫?他们都没出漏子,就三营掉了链子,这是三营的耻辱。 带队的俄军少校非常可惜的带领着残兵退出了战斗。多年的战场直觉告诉他,自己当面的中国人出现了突发变故,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不然的话他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冲进中国的战壕的。但甭管怎么说吧,这一波攻势是已经到头了,是时候带着自己的手下撤退了。 和中国人打仗,不能想着一波冲锋就大获全胜的事情——在冲进他们战壕的情况下。中国人不是奥斯曼人! 不过,这一次冲锋能够顺利杀进对方的堑壕和中国人展开肉搏,对少校来说绝对是个惊喜。 “快。快隐蔽,进防炮洞!” 王锡朋看到俄军撤退,丝毫没有要追击的意思,而是大声下达命令要部队隐蔽。准备迎接俄军下一轮的炮击!这就是现在的阵地战,冲锋和炮击轮番上演,除了炮弹不是高爆弹外,也没有重机枪,跟原时空一战时的战斗已经没什么不同了。 两边都是在不断地用炮弹、子弹和刺刀消耗双边的血肉!谁的血先流干,谁就会输掉战斗。 “轰轰轰……” 俄军炮群又一次开火了,伴随着的还有漫天乱窜的火箭!现在俄国人的炮群已经不是一开始的五六十门了,而是足足上百门。第二批俄军汇聚到了图林斯克。 天空中闷声响亮,真就像是在雷池一样。 王锡朋这个时候却在经历着人生命运的一次升华,他被郑国鸿任命为三营一队的代理队官了。 三营为什么被俄军冲上了阵地? 那是因为三营的副营官全都挂了,营参谋也负了重伤。而他们的正营官在第三次俄军进攻的时候被子弹击中,正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 激战当中,两个主要的指挥官突然死伤,而且时间间隔的那么短,三营不发生混乱就怪了。而之前的伤亡让三营倒下了足足三百人,就自身兵力来说是伤亡过半了。几个队官也少有健全的,王锡朋这个之前表现很突出的在校生就在这关键时刻被郑国鸿火线提拔了。 望着被一颗颗六角炮弹淹没的国防军阵地,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拉耶夫斯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前的一幕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两边实力悬殊太大了。 俄军已经汇聚了两个步兵师加两个炮团和一个骑兵团。人数达到了两万人,有着强大的炮兵群助阵,根本不是眼前的这么点中国军队可以抵挡得住的。甚至可以说,对面的中国人上次逃过了一截,就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 天知道拉耶夫斯基在看到俄军部队冲上了中国阵地之后,内心是多么的高兴。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在开战的第二天就拿下图林斯克,全歼这里的中国士兵。而他更高兴的是,中国人的战斗力与巴格拉季昂描述的有些不同,这当然不是巴格拉季昂撒谎了,而是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下降了。这大大坚定了拉耶夫斯基对赢得战争的自信。 不过之后中国人的表现证明,他们的战斗意志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兵力占优的俄军突入了中国阵地,却没能一举将守卫那里的中国士兵给击垮,而是最终被中国人赶了出来。 拉耶夫斯基知道这里头有55师师长涅沃洛夫斯基的错,他的预备队跟前线进攻部队脱节了,等到涅沃洛夫斯基调整过来的时候,中国人的火箭和火箭弹已经彻底封锁了通道。 “阁下,58师的维克多·契尔柯夫少将请示,是否由该师组织接下来的进攻。他认为我军应该继续进攻,但55师的伤亡太大了……” “告诉契尔柯夫,不要停歇,不要间歇,进攻,进攻,始终保持进攻!” 拉耶夫斯基似乎没有看到涅沃洛夫斯基那一脸复杂的表情。在之前的战斗中,55师已经拼尽了全力,四次进攻死伤的士兵超过了2000人,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而对面的中国军队也在55师的猛攻当中耗费了大量的精气神,现在把新到的58师排上去,看似公允公正,可何尝不是抢夺了55师的功劳啊。 “父亲,您的命令一定会让契尔柯夫少将感到高兴的。58师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亚历山大已经十七岁了,这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看着脸色表情复杂的涅沃洛夫斯基,有点犹豫的说:“但是55师……” 涅沃洛夫斯基可是他父亲的老部下啊。 当初在博罗季诺战场上,激烈的战斗中,拉耶夫斯基几乎是时刻都在同涅沃洛夫斯基的27师待在一起,一起坚守着那两大一小三个要塞,抵挡着拿破仑的进攻。 自己父亲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情理了。 “涅沃洛夫斯基会理解的。”拉耶夫斯基说的很轻描淡写,现在这个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私人小团体的利益要为俄罗斯的国家利益让步。 开战的第三天下午,郑国鸿团完全退出了图林斯克阵地,三千人的部队只剩下了一千一二百人左右。这其中还有二三百人是无法自己移动的重伤员。 那情形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王锡朋的右耳朵被手榴弹爆炸的弹片削掉了一半,万幸陈汉军队并不讲究什么官老爷体面。郑国鸿也挨了手榴弹炸,大腿上被割掉了半斤肉,脑袋更是跟血葫芦似的。 郑国鸿团的副团正也战死了,五个营官死了一对,伤了一对,五个副营官死了一个,重伤了仨,团里的教导、教习也走了七七八八,而下面的队排级下层军官更是伤亡众多。 国防军里的基层军官的伤亡比例始终是强过士兵的。 就连团参谋长也被刺刀咬了一口,这还是因为他只在最后时刻才拎起了步枪,其他时候都是在协调部队。而班长以及军士长,伤亡率超过70%,此次撤下后,郑国鸿团俨然是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俄军因为这场攻守战,动用了两个师的兵力,外加两个炮兵团。 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 第55师的兵力有七八千人之众,但根本不顶用,一个夜晚就都趴窝打不动了。要不是拉耶夫斯基立刻换上了58师,还不见得这么快就能拿下图林斯克呢。 俄军死伤超过五千,其中阵亡者不下三千人。 这样的战果让两边对自己的对手的战斗力都有了一个清楚的体会。阿斯特拉罕的陈威对此是比较满意的。他虽然不知道俄军到底付出了多么大的伤亡,但俄军毕竟占据了那么多的炮火优势,郑国鸿团能支撑到第三天,已经很难得了。 这也说明俄军援军的战斗力比之先前的队伍,有着很大的下降。 而且郑国鸿团死伤那么大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部队最基本的框架组织,郑国鸿也是很不错的。 阿斯特拉罕还没看到,大半个师已经没了,这让刚刚赶到的君士坦丁大公肉疼不已。虽然俄军的进展速度很快。夺取图林斯克只用了三天时间。这证明俄军援军这支以新兵为主体的队伍还是有战斗力的。 “郑国鸿团是废了,但老毛子就能好过吗?他们是不惜伤亡的轮番进攻,那至少一比二的敌我伤亡,这买卖有什么不能做的?图林斯克的用处又不是放老毛子的血。”那是为了‘察看’俄军的战斗力。事实证明,俄军的战斗力的确比之先前下降了不少,但他们的表现还能算英勇。 当伏尔加河面上已经上起了薄冰,时间临近农历九月的时候,在距离新阿斯特拉罕三十里地的一片平原地带,中俄两方的大军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一场对决。 汤姆·詹姆斯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前线,大不列颠不仅需要清楚的掌握到中俄战争的胜负,还需要时刻观察两军战斗力的变化。 俄罗斯的援军是一支新军,而中国人的军队则历经苦战,中国有一个老话叫:久战兵疲……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不同于‘中国’的中国 南京,大报恩寺的琉璃塔顶。陈鸣望着西方的天际,神识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陈鼎应该已经抵到前线了吧? 自己这个太子虽然略微的接触过军队,但独自上前线‘坐镇’这还是第一次。 甚至陈鸣都知道,如果可以,陈鼎是不愿意去西北的。他现在很谨慎的,能不接触军队,绝不接触军队。陈鼎可不知道自己老子已经准备让位给他了。 他现在只是戴上了太子的帽子,而中国历史上的废太子不要太多哦。 陈鼎也不是狂妄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忘乎所以呢。 只是先前国内的局面不适合陈鼎再待下去了,恶人,陈鸣来做就行。而说真的,要不是俄罗斯已经元气大伤,没啥子挑战性了,陈鸣现在真的很想亲自去往前线一趟。 自从坐上皇位,陈鸣就没怎么牵扯进战争里去。当年他可也是威震华夏的一员名将。 要是战争模式不发生改变,依旧是反清时候的样子,历史再怎么说也要给陈鸣的头上扣一个军事家的头衔。可现在的战争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当年的陈家军、复汉军拥有今日国防军这样强大的战斗力,只需要一个旅,陈鸣就能横扫所有敢来野战的清军。 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陈鸣他没有死。如果陈鸣死了,那么他还可以算是上个时代的名将,但他没有死,更没有如卡尔大公那样流传下来什么具体的军事着作,用意阐述自己的军事思想。那么他身上的名将光环就已然要消弱到极致了。 大气候因素,陈汉立国以来一直都在贬斥着满清,从政治制度到军事制度,从官员素质到军事素质,把后者说的不堪一击。而事实上,陈鸣能从当年一个县里的豪强,在满清国势兴旺的情况下,掀翻八旗,这本身就是一个证明满清军事实力烂到家了的最好证据。 那么这是否也在同样证明——陈鸣的‘名将光环’只是在虐菜的时候虐出来的呢?就像后世nba里的数据大刷子,要么在垃圾时间里刷,要么在弱队身上刷,实质能力跟个人数据严重的不相符。 陈鸣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难堪。 他也想把名声重新刷回去,他的‘望气术’在战场上可是很好用的。不仅能知己,更能知彼。把对手的士气、斗志尽收眼底,而且无视白天黑夜,这在现如今的阵地硬怼战中极其有利。 可陈鸣想归想,他很难真正的去把这个想法实践了。因为他是皇帝! 而但凡一个强大无匹的帝国,那就从没有皇帝亲自领兵作战的。 别拿西方的那些国家说是,所谓的亚历山大帝国、拿破仑帝国,都是因人而起,因人而灭。而这样的帝国又怎么能称为真正的帝国呢? 至于奥斯曼人苏丹带兵亲征的传统,那远远地就能让人闻到一股子游牧民族的气味。 看看中国,历史上那么多能打仗的皇帝,真正建立起了基业之后,又有几人御驾亲征了? 李世民能打仗吧?也只最后的时刻才征讨高句丽,而且再没有如拿破仑、亚历山大那样亲自上阵指挥作战。 陈鸣的现况挺像历史上的汉武帝的。汉军几次出击匈奴,那都是汉武帝在一手主导。亦或者说他很像后世的红朝太祖,手并不摸枪,可有数百万大军却在为实现他的战略布局而努力拼搏。 所以,陈鸣‘名将’的头衔是越来越黯淡了,就像没人会说汉武帝是一个名将、军事家一样。 人到老了,那就会无可避免的考虑起身后事。 陈鸣不指望长生不死,人走到他现在的地步,那要求的就是一个身后名。可他又不可能为了一个身后名而亲自到西北去。 等到他退位了,陈鸣会去一趟西北的,不仅是西北,东北、蒙古、南洋、南明州、美洲,甚至是欧洲、印度,陈鸣要来一趟环球旅行。但那是他退位之后! 现在,陈鸣最多来到大报恩寺的琉璃塔上,去遥望西方的天际。万里之外的伏尔加河上,两边几十万大军正在辛苦鏖战,胜负也就这几天了。 只要俄国人的援军突破不了新阿斯特拉罕外围的国防军防线,俄国人就只有战败这一条路走。 时间已经进入冬季了,站在琉璃塔顶的陈鸣都穿起了绒衣,而这个时候的伏尔加河,那必然依旧是滴水结冰的季节了。 …… 岭南,广州城外。 绿色的田野,笔直的铁道,旋转的风车磨坊伫立在乡村之中,还有那些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四轮马车……,毫无疑问,这里是乡村,而且是充满了一股欧洲风景的乡村,但事实上这里是中国,中国的乡村。 只因为广州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过于巨大的了一些,而且很多来华的西方人也纷纷定居在粤省。 此刻,这儿距离广州这座中国本土南方最大的城市不远,这条穿过田野的铁路就直通广州城。 铁道上正行驶着一列与陈汉自产的机车外观很有些不一样的漂亮机车,整洁的车厢,红蓝白相间的灵动色彩,体积超出自产火车头一圈的外观,无不显示出异国的风格,事实上这是一个来自英国的火车头。在去年被英国人捐献给了广州政府,而不是南京,因为这辆火车头代表的是英国与广州的长远友谊。同时,大不列颠王国的底气透过这辆性能很不错的火车头也展现无疑。 欧洲在应用科学上并不落后,欧洲也能生产火车头,而且是性能很不错的火车头。那么自然的,欧洲也能生产处蒸汽船,性能很不错的蒸汽船。 现在,英国驻广州的新任领事乔治·戈登·查尔斯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抽着他的那根来自古巴的精品雪茄,一边仔细地研究着自己目光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是第一次来到中国,虽然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也是第一次乘坐这辆‘英吉利号’火车,后者是广州府铁路网中的诸多火车之一。 查尔斯知道这辆火车头,这是英国现今为止性能最棒的一辆火车,这个火车头上的一些零件甚至都是能工巧匠手中制造的。 但这也只能让‘英吉利号’的性能在中国得到一声‘不错’的评价。距离‘优秀’,它还差了一点。 查尔斯并不惊讶这种差距,他是一个没有来到过中国的中国通,很多伦敦的八旗人士都是他的朋友,他也同驻欧办的陈汉方面人员交往甚密。 在火车、轮船这些新鲜事物上,英国同中国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查尔斯现在更多的是惊讶于这辆火车车厢里的摆设。 这是一辆彻头彻尾的英国风格的列车。 虽然从英国运到广州的只是一个车头,但车厢和车厢内里的装饰,却完全是一股纯正浓郁的欧洲味道。中国的很多厂家都能生产出味道纯正的欧洲物品,一些厂子甚至都聘请来华的欧洲人做设计师。 看看那窗帘边的挂钩,一个铜质的小玩意儿,勾勒着精美的郁金花纹,枝叶漫卷,很巧妙的形成了一个隐约的十字架,就仿佛是哪个老牌贵族家中的饰物。但那钩座上下方却清楚地可以看见生产厂家的特色铭文,而这种铭文在中国的多数工业品上都能找得到。 中国人甚至为此搞出了一个专门的《商标法》,俨然是不会过期的专利啊。 在中国,这方面有一个很出名的商业名词——品牌效应。但凡是大商家,那都开始经营起了品牌。 中国也有很多的小型工厂不那么重视品牌,对比牌子它们更重视控制成本,而不是追求这些细节。 这就是一个经济实力的问题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嘛。只有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才能想往着更高层次,就如同那些小工厂主,他们只有在自己有钱,在工厂不断发展壮大的情况下,才能去考虑品牌。 相比之下,英国的商界也是一样。无数的小工厂也一样忽略这种‘品牌效应’,即使这个词汇在十几年前就从中国传到了欧洲,而且也很容易理解。可毕竟是小工厂,控制成本才是最重要的,那关系到企业的生死存亡。 多少个小工厂主为了控制成本,自己,甚至是全家老少都直接参与进生产当中去。 单纯的比较中英两国的软硬实力,查尔斯并不认为英国就是弱者。 是的,英国的综合实力的确比中国要弱很多,但中国的面积有多大,英国的面积又有多大呢?特别是丢失了北美之后,整个英吉利,本土和殖民地的人口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六七千万,只相当于中国本身的五分之一、六分之一。 中国的本土比英国本土庞大的太多了。 如此一个富饶的国家,当他们大力的发展起工商的时候,一切所需都可以从本土得到,包括发展工商最最重要的市场。 对比中国,在狭小的英伦三岛上发展到现在的大不列颠才是真正的‘杰出’。但可惜天不假年,落寞野蛮的东方世界竟然出现了中国这个怪物。 只要了解中国的历史、文化,就能清楚的知道陈汉与中国之前的历朝历代有多么大的不同。 这更像是顶着一层中国外皮的欧洲国家,与之前的中国的差距太巨大了…… ……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凶残的世界丛林中出现了一头凶猛的霸王龙!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西方社会的思考…… 作为一个‘中国通’,查尔斯很了解中国的古文化,别说千年以前了,就是之前的满清王朝,与陈汉也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同了。 在欧洲,都不止一两个人觉得陈汉施行的政策,比之中国的传统制度更像是欧洲。那抬高工商贬低儒学的行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国人能干得出的。当然,陈汉也继承了中国的衣钵,科举制的优越性完全吊打这个时代的整个欧洲。 现在的欧洲主要国家,那是哪一个都引入了‘科举制’。而且中国人制定了各种各样的法律,且不断地将之完善,那又像是欧洲制度的升级版本。 英国学习中国的速度很快,而拿破仑学习中国的速度也不在英国之下。拿破仑的帝国与中国的最大不同就是拿破仑对于法国国内的政治、经济掌控的力度太弱,甚至都远不如英国的首相大人,而中国的陈皇帝更是至高无上,独断千秋。 查尔斯是以英国商务代表团成员的身份前来中国的,中英之间的贸易对英国来说是越来越重要了,这不仅体现在彼此本土的交流,还体现在了美洲和英国的商贸交流,甚至于还有印度方面的利益争斗。几乎年年都有商贸代表团往来东西,要么是中国的去英国,要么是英国的来中国。 可是在船队抵达马六甲的时候,作为带队副团长的查尔斯接到了一个来自印度的紧急任命,这也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他就被印度总督任命为英国驻广州的领事了。 而且作为一个外交官员之余,查尔斯还是一个工商业主,他的家族在默西赛德郡的港口城市利物浦,不仅拥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造船厂,还有一个蒸汽机制造厂。可以说是外交官中的大资本家了。 对于工业和相对的先进技术有着一定的认知。 作为一个‘专家’,查尔斯非常清楚,大不列颠的科学技术水平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中国人这些年追赶的很快,但顶多是追赶上大不列颠。可是在科技的实体工业应用上,他们还要逊色中国一些。 而他此次前来中国,第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拿出一份针对广州为中心的陈汉本土岭南工商业集群的发展速度、前景和现有实力的评估报告。这是工作量很大的一个任务,而且他相信接到如此任务的人绝不仅仅是他一个。 比如南京、上海和武汉、燕京…… 中国的皇帝刚刚进行了一次大分封,大大小小几百家中国权贵在向美洲转移着财富、人力和物力。这必然会引起中国政坛、经济、金融等等方面上巨大的波动。 大不列颠王国必须清楚的掌握到这种波动所带来的影响力。要知道,有的时候水波也会带来推力的。 只要掌控船舵的人把好头,这种让整个中国剧震不一的波动只会化作推动中国这艘大船不住向前疾行的波波水浪。 经过三十余年的大发展,中国的工业进步相当明显,这种高速发展究竟还能持续多久?未来的中国还能更加强大到什么地步?这一现象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的呢?只是完全的经济利益吗? 几十年里,欧洲人不断对中国进行研究,到现在很多事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流露出了真相来。 对比欧洲,中国真的很幸运。他们有一个魄力气度远迈历史上许许多多君王大帝的皇帝,一个伟大的皇帝。 他用一个宏伟的目标吸引住了内部统治阶层的注意力,而且他并不是空画大饼,不管时间的长短,陈鸣画下的那些大饼,他现在不一一都实现了吗? 还有人觉得灯塔国和南美的葡属巴西、西属阿根廷等能抵挡的住中国人的进攻吗? 欧洲却是没这么的好运。在欧洲,那些工商业者在有的时候可不只不会推动先进技术的发展,反而会阻挠阻碍先进技术的推广。 经济利益的吸引力是具有两面性的。比如最初的珍妮机,比如牛顿的蒸汽机。 四十多年前,珍妮机的发明人J·哈格里夫斯在诺丁汉与别人合资开办一家纺纱作坊,用珍妮纺纱机生产针织用纱。高超的效率让哈格里夫斯的生意利润不错,“珍妮机”的消息也渐渐流传开来了。 可就在哈格里夫斯夫妇畅想着日后富裕的生活的时候,他们家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一群怒气冲冲的男男女女冲进来。他们不由分说,将房里制作好的“珍妮机”通通捣毁,叫嚣着:“让你制作的害人机器见鬼去吧!”然后放火点燃了哈格里夫斯的房屋,把他们夫妇俩被赶出了兰开郡的小镇。 如此的原因是什么呢?应为当时的英国刚刚打赢七年战争,占领了印度作为殖民地,印度生产的棉纺织品价廉物美,热销一时,引发了英国本土棉纺业的繁荣。但是,织布需要的棉纱,织布机的效率已经在提高,可纱线却还是依靠众多家庭手工业的纺车慢慢纺出来。所以棉纱供不应求,收购价格较高。珍妮机的发明使棉纱产量上升,如此织布厂收购棉纱的价格就会下跌。那些没有使用珍妮机的纺纱工人不但产量低,而且棉纱又卖不出好价钱,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而内中更是有着更黑暗的大手在操纵。 因为之前贫穷的哈格里夫斯没有钱去申请珍妮机的发明专利。 如此例子在欧洲大陆已经不止三五次的上演。每一项先进技术在社会上的推广,总是要经历挺长一段时间的积蓄和磨练的。 但是在中国,再先进的技术都能得到飞快的推广,比如说轮船和火车。这是交通方面的超级大变革,在英国,有人都拉出大炮来轰击火车了,截断铁轨,扒开铁轨,更是司空见惯。但是在中国,却听都没有听说过。 难道君主专职真的要比议会制还优秀吗? 每一个欧洲的政治人物都相信,中国如此快捷的发展中有着陈皇帝巨大的作用力。 虽然中国有很多不同于英国的情况,比如说他们的皇帝一直在玩‘分封’。这种已经被中国人抛弃了一千多年的旧制度,在陈皇帝的手中起死回生了。 美洲的土地成为了他钓着陈汉权贵们胃口的胡萝卜,凝聚陈汉权贵人心的大法宝,中国的这一优势是英国所没有的。 大大小小几百名权贵齐心协力汇聚起来的力量也的确大的不可思议。 但集权、专职这两个词,也不可避免的在很多欧洲人士的耳朵中流传。 就比如说查尔斯,他就对陈汉的体制和中国的历史非常的感兴趣。 对比英国600年前就有了大宪章,中国皇帝的权利似乎从最初诞生的时候,就强大的不可思议。看看中国历史上那些为了皇位而争斗的血腥惨事,父子亲情,兄弟之意,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全都变得不堪一击。 所以,中国虽然也历经了信仰狂热时代,但信仰始终位于皇权之下。 在集权和专职两个特性下,中国虽然陷入了三百年一轮回的怪圈,可当有明君英主在位的时候,也能飞快的发展起来。 这一点对比欧洲各国内部,君主和贵族和议会的矛盾重重,你吆喝我咋唿来,的确是高效率。 那么有没有可能将两边的优点统一的结合起来呢? 查尔斯在欧洲的时候如此的想,现在离开火车站的时候还如此的想。 “看报啦,看报啦。有西北战事的最新消息……” 坐上在火车站外等候的马车,查尔斯刚刚从硬纸盒中抽出一根带烟嘴的香烟,火柴还没有划开,就听到外边的小报童的吆喝声。 查尔斯立刻对着秘书说道:“去买一份回来。” 虽然西北的战争并不怎么关系他的任务和责任,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查尔斯上一次留意西北战局的时候,康斯坦丁这位欧洲世界的怪异大公,正带着十几万俄军援军气势汹汹的扑向阿斯特拉罕。 …… “……,在完全漆黑一片的夜空当中,西方的天际突然亮起一片赤红,一道道火红从天空划过,就像是燃烧的流星。然后就是一片暴风似炸响的雷电!沿着战场,从西到东,几百个几千个闪光样儿的‘光团’将黑暗驱散、照亮。大地剧烈的颤抖,闷雷一样的轰响传来!……” 这是伏尔加河西部决战战场的一次火箭齐射。 巨大的轰鸣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在国防军阵地上形成了飓风刮过一般的唿啸声音。大地剧烈地颤抖。虽然单颗火箭弹的威力很有限,但几百颗几千颗一起爆炸,那炮弹爆炸后的风浪能裹挟着尘土直上云霄。 国防军随即发出反击。两军的阵地上面都要腾起了一片片爆炸的火光。炸点几百个几百个的同时出现。大大小小的闪光以没有间隔的频率在两边的阵地上面连续爆发。 火箭这东西是不存在精确地。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漫天齐射,只要求落到对方的头顶上就成,那就非常犀利了。犹如无数的燃烧的流星从九天之上猛然落下,将一片片阵地淹没在了火海当中! 这甭管实际作用如何,光是从场面上来看,那是很给力的。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资政院搞事——官员罢免权! 陈鸣和很多很多人的目光还在盯着西北战场。 对于国内的事情,他已经放手了不少。最近资政院和内阁的权利都在迅速扩大,大都督府的军事预算和情报部门的财政预算方案的审核权第一次被划到了内阁名下。而资政院也在紧锣密鼓的酝酿着什么! 很多很多的大人物的目光已经转移了。 他们中的不少人是新近被提拔上高位的,因为之前的大册封让陈汉高层空出了很多的位置来。这些人‘初来驾到’,还没彻底掌握住手中的权利,现在那还有心思朝外面望? 内部对于他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资政院酝酿的事物还没有暴露出来,但荡起的波浪已经在外面引起了很大很大的轰动。 现在整个南京城里,会馆随处可见。虽然这个时代,伴随着九州商会所主导的‘连锁酒店’的面世,民间旅馆业已经取得了长足发展,民办旅店设备少、服务差,有的简直破烂不堪,不像人住的地方的历史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但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会馆这种古老的场所并没有立即就退出历史的舞台,而是顽强地在这个时代变革的冲击下生存了下来。 毕竟,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关系,会馆作为各地国人同籍人士的聚集之所,这里的老乡关系可以在某些时候起到重要作用。 21世纪的中国不也有各种各样的同乡会啥的么。 出门在外,最希望的就是有人照顾,‘同乡’显然是一个很靠得住的关系。毕竟中国人都是很要面子的,谁要是坑了老乡,那在会馆里传开了可不仅仅是在外面丢了名声,而是直接臭到老家了。 而会馆无疑是同乡最多也最适合交际的地方。关系都是处出来的么。 因此,虽然现在各地会馆的热闹程度虽然已经没法与以前相比,但会馆也渐渐的从‘旅馆业’脱离了出来,而单纯的向‘服务业’转变。其所需的运营资金更多是来自同乡们的捐献,以及会馆自身的产业、金融投资等等。所以面对新式旅馆的激烈竞争,会馆反而优哉游哉的轻松生存了下来。 当然,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会馆也不得不进行改良,规矩的改变,以适应新时代的竞争。 过去,会馆一般只接待本地同乡,但是现在,同乡领进来的‘好友’,他们也会热情的接待。 经常广东会馆里会住着皖北客,山西会馆里住着有广西客。 当然,后者的比例并不多。而且一般来说这会馆的业主也多会跟本省的工商联联系密切,甚至很多会馆都已经被各省的工商联会给拿下了,尤其是在京的会馆。 对此,九州商会也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在各大城市办起了会所山庄了。一切都为了给有钱人制造一个良好的交谊场所。 但是,他们在短时间里还触动不了会馆的霸主地位。至于日后,两者也不会发生啥动摇彼此根基的剧烈冲突。因为前者是以重要的城市商业圈为根基的所在,后者却是以商人的籍贯为根基的所在。除非中国人的人情味大大减退了,不然‘会馆’始终会存在的。 现在,这有位大人物就住在皖北会馆的上房里。这人姓岳,祖籍皖北的五河县,大号叫岳云鹏。 原来岳云鹏是不叫这名的,他祖父就是岳文海,给他改了现在的名。为的是要他长大后能好好努力,在皇帝的功劳簿上能好好的给岳家添上几笔。结果岳云鹏根本就对当兵不感兴趣,他吃不了那个苦。所以啊,岳文海到死,他的心愿也没有实现。 现在朝廷大封诸侯了,岳家顶着一个流爵伯的帽子,在南美也分得了一份土地,面积不大,还不到一府之地【一万平方公里】。 岳家的不少子孙和财富都迁移去了南美,不管那片土地再小,它也是岳家当家做主的土地。 而留在中国的岳家就以岳云鹏这个岳文海的嫡孙为首,岳云鹏眼下是皖北省咨议局的领袖之一,资政院的皖北代表之一,也是皖北工商联里的大佬之一。 岳家早年跟陈聪那一脉结上了亲,自己也位列二品,岳家的发展速度不要太快哦。 只不过随着岳家力量的向美洲转移,岳云鹏眼下的地位已经不牢靠了。所以他积极的参与进了资政院那场酝酿中的大事件。这件事儿只要做成了,他就是全天下商家的功臣……之一,地位是再也不可能被动摇了。 皖北会馆,也可以看做是皖北招待所,或者还附带着皖北驻京的办事处,这里的负责人对待岳云鹏还是很恭敬的。不管怎么说这位爷跟宋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宋王府的俩顶梁柱固然是去了南美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宋王府就彻底玩完了。 那俩兄弟可是当今皇帝四五十年的心腹啊。只要陈皇帝还在位,谁敢轻视宋王府? 宋王一系在陈汉政坛上始终是一个大山头,即便宋王老了,这个山头不再那么高耸入云了,那也依旧是普通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神山’。 皖北会馆就在京城,更清楚宋王府的份量。 为了招待好这位贵客,皖北会馆服务部的经理亲自带人守在这间上房的门前,岳云鹏但凡是有什么吩咐,都是经理亲自去跑腿,而且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这可是贵人,虽然只是宋王府的旁支亲戚——岳文海与陈继功是翁婿,继承陈聪王位的是陈继卿,可谁不知道陈皇帝是更亲近陈继功呢。岳云鹏可是陈继功夫人的亲娘家侄子。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能够明白这皖北会馆的总经理为什么如此殷勤了。 今天一辆很朴实的马车停在了皖北会馆的门口,会馆门口的服务员自己看了下发黑的车厢,人一激灵就忙奔过去,但他还是慢了一步,那车门和下车台阶已经被车夫摆弄好了。 车上走下两名男子,一名老者,一名中年人。 “两位老爷里面请。” 每一家会馆门口的服务人员那都要特别的有眼力,这俩人乘坐的马车别看没什么花俏,更不是那些大牌子出品的高档马车,可人家的车窗到车厢,那都是紫檀木的。 而离近了再看这两位的衣着打扮,猛一看普普通通,但细细一看,这料子可都非比寻常。 两人刚刚走进会馆,总经理已经感到,定眼看了两人后是急忙打招唿,非常非常之殷勤。 这两位一个是中原名门,另一个是湘南大户,那可都是京圈里的大人物。 年纪大的老人叫郑之信,他的大哥叫郑之伦,那可是当过中原银行总裁,又提点过银管会的大人物。 中年人则是姓陶,陶澍。现年三十五岁,是太子殿下的亲信,份量比郑之信都要大。 得知这两个大人物是要找岳云鹏的,总经理连忙亲自引领着二位来到了岳云鹏下榻的上房。而他自己连房间的门口都没有进。 这仨大人物要说话,总经理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汪总,您这眼力真的是绝了。没想到这岳家的份量会那么重,竟然引得这两位亲自上门拜访……”服务部的经理在奉承着总经理,一如之前总经理奉承郑之信和陶澍一样。 “那可是宋王的姻亲。宋王府是什么概念?是什么人都能轻视的么……” “你要好好的记住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千万别小觑了人。 总经理和经理的对话跟房间里的对话是半点也没关系。在总经理把门关上之后,岳云鹏也把自己的随从和贴身保镖支了出去。人与郑之信、陶澍对视而坐,虽然他的身份很低,份量最轻,这一刻他却没有半点的惧怕和躲避。 资政院里也是有山头小集团的,宋王当年没能进入资政院,岳文海在退休后却进去呆了几年,这也是宋王一系在资政院里的根基所在。 岳云鹏现在是他们在资政院里的头面人物,也深深地参与了那件大事,眼下都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候了,也开始向外透漏一些消息,以便拉拢更多的支持力。 眼前的郑之信和陶澍,一个代表九州商会,一个代表太子集团,一个在资政院里地位显赫,却从来不参与资政院的运行运转,另一个不管地位有没有被‘确立’,就从没主动的掺和进资政院里过。 陈鼎太子的地位一被确立,李氏的发展速度就走上了快车道。在资政院和地方咨议局里也有了根基,但是李氏立足的地区里,那本身就有很强大的本土工商势力,这些人就算面对着李氏,也不会主动的让出手中的权利。 李氏现在就是一条很克制的过江猛龙,因为它的克制,所以它还没有镇服底下的各路地头蛇。这条过江龙更愿意看到那些地头蛇自己主动屈服。 而九州商会则是因为自己的投资规模太大,也太过于分散了,虽然聚合起来是一个令人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但分散到各省各府里,那就呵呵了。 可这两者又确确实实都是前途无量的‘顶级势力’,是资政院里那个酝酿风波搞大事的集团所期望与之联合的。 岳云鹏现在就是一个伸出来的接头人。 “选举权、任免权,资政院还不敢奢望,但是对地方官员的罢免权呢?” 罢免权!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立场决定观点,‘屁股’决定‘脑袋’ 选举在后世不少人的眼中几乎就象征着‘民主’。一个个连民主究竟是什么都搞不懂的人,天天把选举挂在嘴边,似乎只要有了选举权了,他们就‘民主’了! 陈汉的工商业者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选举权还不是他们此刻能够触及的。虽然几十年的时间里,陈汉的工商业有了飞速发展,现如今的中国也绝对称得上地球第一工业强国。 但是之前发展起来的无数企业中有太多太多家与陈汉的高层权贵们有牵扯了。现在后者纷纷抽身离开本土前往南美,空出来的位置不仅仅体现在陈汉高层,更体现在陈汉的商业经济中。 就像那些刚被提拔到新的岗位上的高层们没有巩固好自己的地位之前,是不会对外面生出垂涎的心思的,这些工商业者们也一样。在自己的扩张和根基还没有牢固之前,他们也不敢去奢望更大的收获。 甚至于连这会的官员罢免权,那都是眼红内阁的收获,又有大气候下的推动,依旧陈鸣似有似无的纵容,是的,陈鸣的眼睛是在盯着西北方,但资政院和咨议局的事情早在五年前他都做好了计划。 大册封是陈汉国家政治、经济大变革的一个节点。时间到了,完全可以加快进度。 民主的本质是在一定的阶级范围内,按照平等和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来共同管理国家事务的国家制度。简而言之就是决定权,而决定权既可以用“肯定”即选举来行使,也可以用“否定”即罢免来行使。只要这两种决定权有一种得到真正行使,就是有充分的民主。 现在资政院所求的就是否定的权利。 同时,为了更好地让政府认同他们,资政院还联手咨议局,要求以法律的形式规定规范两者的人员比例。之前被法律规范的更多是国家级的资政院,而不是地方性质的咨议局。 前者代表的身份有贵族、退伍军人、农民、商人、教师、大夫、记者、演艺界人士,等等,涉及到社会的许多行业。就是没有官员,也没有在职的公职人员。 后者议员代表的身份在最初的时候也跟前者没什么两样,可是慢慢的,金钱的影响力就渗透到了咨议局的角角落落。 这个时间,是很少有人能抵抗的了金钱的腐蚀的。尤其是咨议局的权利越发的壮大之后。 资政院可是有枷锁的,一百个资政院议员中必须有三十个军人、农民、记者啥的。可咨议局呢?闻所未闻。现在咨议局要自己给自己套上个马嚼子,付出这么大的牺牲那必然有所求。他们要的就是对地方官员的否决权! 是的,地方官员,而不是中枢官员。 但谁都知道资政院与咨议局是同气连枝的好哥俩,如果咨议局的能够拿到否决权,那么有朝一日资政院也必然能拿到中枢官员的罢免权。虽然这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反复厮杀,反复斗争,甚至还有失败的可能。但这对前途茫茫的资政院来说却是照亮前途的一盏明灯。 资政院和咨议局自从出生之日起,那发展速度就被陈鸣给掌控着,继承的咨议局还好,国家级的资政院那俨然就是陈鸣手里的玩意儿。 资政院自身没有谁能看清楚前方的道路,引领着他们前进。 只因为中国的帝王传统太具有震慑力了,那些资政院的大人物又大都是陈鸣安排进来的,那自然是跟算盘珠子一样,不拨他们就没人动弹。 分割皇权这种事儿是要掉脑袋的,谁敢肆意妄为,大步的朝前走啊? 说真的,这资政院都出现那么多年了,这种大事情‘背着’陈鸣搞,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 这些人准备的很充分,为了‘否决权’让咨议局大大的出血了一回,除了主动套上马嚼子外,咨议局的一干人还在之前的短短一个月里向陈汉各级慈善组织捐款足足高达5个亿。 当然,为了拉拢更多的力量,就比如今个出面的岳云鹏对郑之信和陶澍,那也是要出血一番的。 现在人等皆退出去之后,三人说话就敞亮很多了。 不过岳云鹏是要失望了,他拿出的代价并没有让代表着九州商会的郑之信和代表着太子的陶澍满意,认可。 资政院对于这两者是十分关注的,因为他们的事情要是有了九州商会和太子的参与,那就相当于皇家参与了进来。这跟十二年前的情形可是完全的不一致。 当年那个‘妖孽’是没有经过皇家的任何认可,甚至都没有主动接触皇家的意思,依靠着那时候法国大革命对中国产生的震撼性影响所带来的反思热潮,想要立言于华夏,称尊做祖,做孔孟第二。 不管是其本身的思想,还是他在报纸上发表的评论,以及在明面上的报纸报社都对其关闭了大门后,他私自搞出来的《进步报》这份地下报纸,在很多人眼中那都属于自己找死的行为。 ‘大同’可不是这么个‘同’法! 然后他也真的就死了。 不是无声无息的死了,而是在上海的黄埔码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枪爆了头。 刺杀者似乎是在用这个行为告诉所有人,为了消除不应该存在的隐患,他们是可以用任何手段,也一点也不会顾及民众人言的。 而且在那个妖孽遇刺身亡之后,身上还被泼浇了很多污水,不管有的没有的,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是全扣他头上了。 这事儿很难说跟皇帝没有关系。因为那案子至今都没有破,甚至都没有一点头绪。 这些年来无数人对之议论纷纷,但没人敢自己找死,也没几个真正为他报冤的。就连那个妖孽的朋友弟子和亲戚,都没有一个敢对着南京城的皇宫喊冤,虽然他们内心里肯定是愤恨满满。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些年里,无声无息的,这妖孽的不少亲友学生已经被送进了大狱。 无数人都猜测是皇帝的手段,但是这点小瑕疵对比陈皇帝的丰功伟绩来太不值一提了。这就好比一滴黑墨滴进了汪洋大海之中,再黑的黑墨也会瞬间被淡化的无影无踪。 只因为那个妖孽的言行太过于惊世骇俗,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凡天下之田天下人皆当同耕’又是什么鬼? ……凡分田,照人口,不论男妇,算其家人口多寡,人多则分多,人寡则分寡,杂以九等。……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此处不足,则迁彼处,彼处不足,则迁此处……,始至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那真的是让这个时代的无数中国人惊骇恐惧,早早的就被天下人骂做‘狂人’、‘疯子’。 这家伙同法国人克劳德·昂利·圣西门是相当好的朋友,虽然没真正的见过面,却一直书信不断。 那圣西门认为,法国大革命后建立的资本主义制度只给少数富有者和大资产阶级带来了利益。他认为三权分立的实行并没有真正解决社会问题,法国大革命“这一争取自由的伟大事业只是产生了新的奴役形式”,“现有政治体系的三个主要弊端,即专横无端、腐败无能和玩弄权术”,法国的社会结构依旧是传统的金字塔形式。那妖孽是很受圣西门的影响,但同时他也深深地影响到了圣西门。 圣西门把阶级斗争,尤其是把暴力革命,作为坏的东西加以排斥,竭力宣扬和平改造,以宣传和舆论提高人们的“理性”,进而改造社会。但是妖孽作为有着深深地造反思想的中国人,他对圣西门思想的这一点是绝对的不认同。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妖孽不是圣西门,他反而向把和平卫士圣西门送上了斗士之路,他的这种思想对于社会是相当危险。而且只有极少人才知道,这家伙在最初的时候还与陈汉朝堂进行一些联系,到后来他虽没有掐断与陈汉朝廷的联系,却不再听从陈汉官府的‘指导’了。这在很多人的眼中就是完全不在乎朝廷和皇帝的表现,然后他的死就十分正常了。 也是有了前车之签,所以陈汉内部的混乱登时消除,无数有心人都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朝廷的底线。 所以这一次资政院的搞事情也尤其的小心翼翼。 他们也让自己那边的官面人物试探过皇帝的意思,可惜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几次尝试全都是石沉大海,这些人也就不再不知趣了。 虽然有人说这是皇帝默许了,但谁敢真正的放心大胆的搞事情呢? 这间客房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岳云鹏紧锁眉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陶澍则盯着郑之信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神情严肃,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九州商会想要图谋地方咨议局和中央资政院的实权,而太子方面追求的则是工商界的顺服。这都不是岳云鹏这种‘信使’能擅自答应的。 良久,陶澍却首先摇头说了一句话:“现在不是原先了。”皇位传承已经大局已定,陈鼎对工商界手中的资金的需求已经小到了极点,相反是工商界要在一定事儿上奉承着陈鼎。 他们除非愿意跑去欧洲当野人,不然他们就逃不脱太子的影响力。虽然皇帝在位,身体康泰,太子距离掌握大权还有的等,可成事困难坏事对于太子系来说还算艰难吗? 两边的供需关系已经发生了颠倒,立场决定观点,‘屁股’决定‘脑袋’。工商界再想用上个时代的价钱来‘收买’现在的太子爷,可是注定难成事的。 岳云鹏看了一眼郑之信,再看了一眼陶澍这么个政坛上的后起之秀,他心里头有个感觉,自己被郑之信那张老脸给晃悠了。最后说话的人是陶澍而不是郑之信,可他之前却隐隐把年老的郑之信当主将,把陶澍当副将了。 而且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九州商会,太子已经能光明正大的插上手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 人种之争,文明之战…… 香风飒来,神清气爽。拿破仑还没睁开眼睛,手臂间绵软如滑脂的温暖触感就告诉他,今儿清早自己的神清气爽是怎么得来的。 昨晚上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在和玛丽·瓦莱夫斯卡共同给他们的儿子小瓦莱斯基渡过了九岁的生日之后,拿破仑同他喜爱的波兰夫人来了一场淋漓尽致的肉搏战。 波兰夫人还在沉睡中,拿破仑却已经起身了。 拿破仑在去年的惨败之后就有晨练的习惯,他晨起的也很早,外面的天还灰蒙蒙的就晨起锻炼,这已经是他的生活习性了。也是他在向自己的终极对手兼人生目标陈皇帝致敬! 陈鸣一直都坚持早期晨练,这个习惯早在很多年前就在外头传播开了。拿破仑在去中国留学的时候,就对陈鸣的功业感到佩服,等到他也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他和陈鸣之间的地位差距,看似减少了不少,但实际上依旧遥不可及。 尤其是对俄战争的失败,欧陆烽烟再起,虽然俄罗斯被奥斯曼和中国人拉走了,而奥地利在反复的衡量之后——拿破仑许诺将加利西亚、新加利西亚、扎莫希奇和克拉科夫,原奥地利占领的波兰领土,全部交还给奥地利。如此再加上莱茵联邦里的一些小邦国,可以说拿破仑是用波兰和德意志的利益让奥地利选择了维持与法国的友谊。而俄罗斯为了让奥地利尽快参战也许诺割让大片的波兰领土给维也纳。 当然,俄罗斯的危局也是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奥斯曼人在黑海西岸进展神速,若是他们真的在乌克兰站稳了脚跟,那以后奥地利再与奥斯曼开战,他们就要变成两面作战了。这种战略上的绝对劣势,奥地利人脑子瘸了才会视而不见。 而因为俄罗斯和奥地利的缺阵,第六次反法同盟虽然一度在欧陆上如火燎原一般的展开了,但莱比锡决战拿破仑却是赢了。当然,这是一场惨胜! 胜利后的拿破仑甚至没有力量再去反攻普鲁士了,也没有力量再去阻挠普鲁士那会自己丢失的土地,除了波兰部分的地盘外,其余的那些在《提尔西特和约》中丢失的领土是都回来了。那些土地上的德意志人还是更倾向于普鲁士的。 同时,普鲁士也在紧张的展开军队重建工程。一场莱比锡决战,普鲁士损失了五万军队,这个数字比第六次反法同盟开启之前的普鲁士全国兵力都高。 在鹿特丹,英国人、西班牙人、普鲁士人、葡萄牙人与法国之间的谈判正在进行,俄国人和奥地利人列席会议。 拿破仑心里清楚,他一统欧洲的愿望是不可能再实现的了,之前的危机中那些蹦蹦跳跳的家伙让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统治的薄弱和诸多隐患。 最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法国人民对于战争的厌倦感。是的,在对俄战争之后,狼狈的回到巴黎的拿破仑虽然用铁腕手段镇压了保王党的混乱和内部的叛变,但他发出的新征兵令,50万征召规模的号召却只为他提供了不到五万人的兵力。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退伍老兵!他们的年纪甚至能赶得上拿破仑的老近卫军。 可拿破仑不愿意认输,也不会甘心低头。没办法用武力整合整个欧洲,那还有其他的道路可以走。他就在用自己的坚持来提醒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忘记了东方的那个大敌! 房间里亮着几盏灯,但光线并不明亮,它们被中国特产的陶瓷灯罩给罩着,光线显得朦朦胧胧。拿破仑能够看清床上沉睡的那个美人。虽然她的年龄已经上30岁了,但依旧是那么的让人心醉。 半小时后,太阳升出了地平线,拿破仑在晨光中跑了四五里路,疲惫的感觉上来了,人气喘吁吁的。 他真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衰老。 当初在中国留学的时候,每天的晨练也是五华里,那跑下来简直是小菜一碟。可现在…… 拿破仑四十六了,也快五十岁了。 可拿破仑并不认为自己岁数已经很大了。这个年龄段正是一个上位者的黄金时期,是一个政治家在政治、心智和手段上成熟的时刻。他拿破仑不仅能领兵打仗,玩政治也不是傻瓜白痴。 早起的锻炼之后,拿破仑享用了一份简单的早餐,那后就拿起了侍从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和情报。 首先是奥地利与奥斯曼的。 在特兰西瓦尼亚【罗马尼亚的西部地区,属于奥地利】开战之后,塞尔维亚境内的两国军队也开始了战争。 这里的局势很相似罗马尼亚,北部的伏伊伏丁那地区属于奥地利控制,中南部则被奥斯曼控制。 奥地利人不是没有打进过塞尔维亚的中部区域,贝尔格莱德他们都占领过三回,但每一次都被奥地利迅速的夺回。 奥地利人向贝尔格莱德发起了进攻,当地的塞尔维亚人也组织起来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唿应奥地利人的‘解放战争’。结果奥地利军队的南下进攻速度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缓慢,两万多塞尔维亚武装在贝尔格莱德附近只坚持了两天时间,就被一万来人的奥斯曼军队用绝对优势的炮兵火力,犀利的步骑突击,给彻底击溃。 虽然在战场上奥斯曼人没能抓住塞尔维亚人的领导者米洛什·奥布雷诺维奇,却俘虏了上一次塞尔维亚大起义的领导者卡拉乔尔杰·彼得罗维奇。这家伙在十年前领到了一次塞尔维亚人的大起义,后来起义失败逃亡了奥地利。没有想到,这一战里却成为了奥斯曼军最大的收获。 然后就是奥地利军队与奥斯曼军队的战争,前者占据了兵力优势,后者却拥有要塞化的贝尔格莱德。 拿破仑是很关注奥地利与奥斯曼的战争的。他希望奥斯曼人能够争一口气,拖住奥地利人,拖上个三两年时间,法国就可以真正的缓过气来了。但今天他却在最后看到了一个关乎奥斯的绝坏的坏消息,伊斯坦布尔发生了军事政变的传闻已经被证实,并且塞利姆三世死在了乱军之中。 这简直太糟糕了!“该死的。”拿破仑情不自禁的骂了起来,所有的好心情全都付之一炬。 而看过了奥斯曼与奥地利的消息后,拿破仑再拿起了奥斯曼与俄罗斯的相关战事情报,没有什么新鲜消息。但是之后的中俄战争却为他带来了由衷的惊喜——巴格拉季昂进攻阿斯特拉罕失败,现在全军被中国人紧紧地包围在伏尔加河畔。 “我需要这场战争更详细的资料!” 拿破仑脸上的表情这一刻是流光溢彩的。这个好消息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10多万的俄军如果全军覆没……,呵呵,奥斯曼政变的影响完全可以盖过,整个欧洲都会为之失声的吧?那个时候自己提议彻底的和平,欧洲各国合力来对付中国人,就会更容易得到更多数人的认同?! 18、19世纪的欧洲,‘白人至上,余皆劣种’的种、族决定论和种、族、主、义政策可是很盛行的。之前的英国,英国人一边同中国大作生意,另一边则在孜孜不倦的散播着毁坏中国形象的言论,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事例。 而且这一次中俄战争的规模不同于以往,之前中国的两次对俄战争的胜利,与这场战斗比起来可以说是很小儿科的。而俄罗斯在欧洲的影响力,那是要比西班牙和葡萄牙加起来都要大,灰色牲口的震慑力根本不是大板鸭和葡萄牙所能媲美的。 如果说之前的小规模战斗,还能给欧洲人以口舌,让中国的实力只得到欧洲人一部分的承认,而不是彻底的诚服,那么这一战之后,欧洲人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扯下来了。 拿破仑很希望看到这一现象,因为中国人这样的胜利能够为这些年在欧洲广泛流传的‘黄祸论’做最好的注脚,以中国庞大的人口和工业实力为基论,散布、传播的这一谣言是有能够成为真实的。尤其是中国人的武力也非一般的强大的时候。 黄祸论亦或是华夏威胁论,黄白肤色的人种之争,文明之战…… 中国人对俄战争的胜利简直就是证明、证实这一推论的最好依据和证据。拿破仑怎么能不高兴呢?这为他提供了一股巨大的推动力。拿破仑他已经转变‘思想’了。 他的地位虽然已经从欧洲巅峰跌落到同亚历山大一世、弗朗茨一世等人处在同一位置的水准上,可拿破仑毕竟领略过巅峰的美景,当他的眼光已经从法国一地的利益上超脱出,着眼于整个世界棋盘时,拿破仑在武力一统欧洲的期望破灭之后,该何去何从,也就会有一个很容易的推断了。 但他能不能在这一步上走的通,这却还要看英国、普鲁士、俄罗斯、西班牙等国是否愿意了。 拿破仑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这种主动权不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真的让他很不适应。对俄战争的失利让他丢失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像拿破仑这样的人,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这太不符合他们的性格了。 可惜现如今的法国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法国,二十多年的战争和死亡让法国人积蓄了百年、几百年的激情完全得以释放,而没有了这种革命激情,法国士兵的战斗力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法国人的参军热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这给拿破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的拿破仑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带领着一支充满激情、斗志的军队征战欧洲大陆了。 武力统一欧洲的愿望不可能再实现了。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战争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康斯坦丁大公情绪很颓废,这几天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就是往昔最喜欢的漂亮女人,大公殿下也半点都没兴趣了。 亚历山大一世都担心了,自己把自己的二弟给搞废了。还好康斯坦丁大公的颓废没有到酗酒的地步,不然康斯坦丁大公承受不了沙皇陛下给予的打击,每日酗酒如命,彻底颓废的消息绝对会让亚历山大一世身上还算不错的个人形象蒙上一层灰影。 因为战争不利的缘故,康斯坦丁大公身上俄军东线第二方面军总司令的职务已经被亚历山大一世给罢免了。沙皇换上了原俄军南线副总司令兼第三军军长的步兵上将米哈伊尔·安德烈伊奇·米罗拉多维奇接替他的位置,担任东线第二方面军的总司令。 可这根本没用。米罗拉多维奇有再高的战争智慧,他手中没有足够的部队,没有足够的大炮,那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矣,依旧在陈汉坚固的防御线前装的头破血流,也难以再前进一步。 米罗拉多维奇为了弥补俄军在哈萨克地区的劣势,甚至都停止了俄军在北高加索的行动。 普拉托夫带着残兵败将狼狈而逃之后,却并不意味着陈汉就能至此掌握着北高加索了。而且返回到俄罗斯地盘里的普拉托夫被亚历山大一世按了一个北高加索司令的头衔,统一搞起了扰骚战,号召当地的俄罗斯人、车臣人、印古什人等起来反抗陈汉的统治。 现在米罗拉多维奇就让担任司令的普拉托夫带着北高加索地区他能够控制的‘俄军’,转到察里津,然后再急速增援阿斯特拉罕前线,可根本于事无补! 反倒是北高加索地区的陈汉军队,压力大减。没有了普拉托夫的捣乱后,陈汉在北高加索的控制力是与日俱增。 现如今陈汉不停的往阿斯特拉罕增兵,俄罗斯的情报部门甚至还收到了一个陈汉的军事计划。他们准备继续向阿斯特拉罕增兵四个整编师,在消灭巴格拉季昂的同时,也反推察里津,可以说是雄心万丈。 虽然战争进行到那个地步时,每天所需要的军火补给、伤药和粮食、肉食等,就是个天文数字,但现在这些对于陈汉来说显然不是问题。 七汗国的民众,尤其是靠近战场的土尔扈特汗国的人,那都开始施行两餐制了,就是为了节省出更多的粮食供给到前线。简直是众志成城啊。 这天,天空中彤云密布,天空中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北风唿啸,寒冷的冬风像刀子一样吹刮人的脸上。 国防军谈判小组骑着马,高擎着赤旗接近了俄军的阵地。俄国人好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尽管当面的俄国士兵举着步枪,如临大敌般瞄准了谈判小组,却还没有人脑残到向谈判小组的成员开火。 可这样的场面看起来也是丢人的。国防军的谈判小组拢共就五个人,领头的是太子的侍从之一——邓延桢。而举枪的俄军士兵却有十倍的人数还多。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一名俄军上尉问道。 “我们是来和你们交涉的。我要去察里津,我要面见你们的沙皇陛下。” 邓延桢身边的翻译姓林,双名则徐,福建省侯官人。这俩人还有陶澍等人,都是最近时候陈鸣亲自给陈鼎调配的年轻才俊。 这些人在历史上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虽然时代改变了,社会改变了,他们的人生经历和履历都改变了,连思想、道德和三观都可能改变了。但这些人成才的几率缺依旧要远比别的‘陌生人’更大。 就像军队里的陈化成、关天培、杨遇春、杨芳等人,这几个都是陈鸣还有记忆的人物,都是原时空满清历史上的名将,入了陈鸣眼里之后就受到了陈鸣的青睐,官职不停地上升的同时,他们立下的功勋也在不停的增加。可以说几个人表现的都很不错,现在俨然是陈汉陆军里的中坚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在外人以为,这几个家伙只是运气太好了,被皇帝给瞧中了,但事实就是他们在原时空历史上就很出名,现在又在芸芸众生中混出了名头来,能进入陈鸣的眼睛,这在陈鸣看来就更有培养价值了。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阻碍别的一样有天赋,甚至军事天赋更强的一些历史上籍籍无名的人的前进脚步,陈鸣也觉得能够接受。 只因为这种人的成材率更高。 就比如现在朝中的戴衢亨和戴均元叔侄,以及曹振庸等人,陈鸣看着他们的名字就会另眼相待,而事实证明,这些人也的确都有过人之处。特别是曹振庸,性格虽然软了一些,但历史上说他“多磕头、少说话。”,还庸庸碌碌曹丞相,这种说法过于尖酸刻薄了。 曹振庸固然性格偏软,不是担当首辅大臣的好选择,他缺少决断,缺少魄力,但作为一助臂,比如皇帝侍从室的老大,或者是内阁办公厅的一把手,作为辅助,还是很合格的。就像拿破仑身边的贝尔蒂埃。 林则徐俄语说的很地道,而且他不仅会说俄军,英语、法语也很是精通。陈鸣都不知道林则徐还有这种天赋呢。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让我过去。那我就在这里向你们正式提出诉求:我朝皇帝陛下有旨,签于两国交兵日久,生灵涂炭,更兼贵国民生苦难,怜悯尔等,要贵国沙皇勿要再不知好歹,早日在停战协约上签字,两国恢复和平,尔等才好休养生息。” “我军希望你部在十日内撤入阵地,并且让被包围的巴格拉季昂部早日投降,休要自误。我方承诺保证贵国官兵的人生安全,这十天内我军暂不发动进攻。以供贵方细细思量。” 随着翻译的话,邓延桢觉得身前的俄军上尉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所有的俄军士兵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来了。作为行事粗糙霸道,可现在却明显处于弱势的一方的俄军,无论军官还是士兵,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对于这样的一番话都感到了深深的羞耻。 可是眼前的是中国人的正式代表,上尉内心里虽恨不得掏枪把眼前的五个人全毙了,却也不敢把这个责任都给揽下来,“你们稍等一下,待我向上汇报。”上尉说完立刻招唿人手几乎以看押的形式对待邓延桢等人,自己向着主阵地跑去。这个消息需要上面的人拿定主意,而让需要一级级的上报。 陈鼎这个时候就在阿斯特拉罕城内,距离伏尔加河畔的两处战场都很近。 虽然这个‘很近的距离’,对于俄军来说,却跟天堑没什么两样。被包围的巴格拉季昂部,他们连反攻的勇气都没有,而来源的第二方面军的打算也只是救出巴格拉季昂,而不是再接再厉的打穿整个国防军防线,杀到阿斯特拉罕的跟前的想法,那是根本就不存在。 形势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俄国人已经是失败者了。 陈鸣也觉得这次中俄战争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如果等到他彻底消灭了巴格拉季昂,再夺取了察里津后再谈判,俄国人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吗? 除非亚历山大一世有把顿河流域变作前线的勇气,不然俄国人现在只能谈判。 陈鼎这时候的心情就跟大西北那高穹空廖的夜空一样。浩瀚广远,精神的一塌煳涂。再有一两个月,再有一两个月,这场准备了多年的战争就能宣告结束。 陈鸣的旨意传到阵前的时候,给陈鼎带来了足够多的情报,里头有好有坏,比如说西边的奥斯曼人就不想打了。 原因是塞利姆三世挂掉了。 这可不是正常死亡,而是伊斯坦布尔发生了政变。 自从奥地利参与进战争之后,奥斯曼的压力大大增加,塞利姆三世不停的调兵遣将,这些年里已经彻底取代了奥斯曼旧军制度的新军,大量的被拨调前线,甚至于都不得不把战斗力低弱的耶尼塞里军团调往前线。 结果耶尼塞里军团的主力军在行径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同内里的大贵族里应外合拿下了伊斯坦布尔,并且大肆掠夺和杀害所有支持前苏丹塞利姆三世的人。塞利姆三世身边的护卫部队只有五千人,领兵的几个主要军官根本就没大的警惕心,在这一夜里很干脆的被刺杀,然后没有一个统一指挥的托普卡珀宫的守卫部队在耶尼塞利军团出其不意的进攻下很快败下了阵来,塞利姆三世在乱军中被杀,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之子穆斯塔法成为了第二十九任奥斯曼帝国的苏丹陛下。 驻扎在多瑙河畔的改革派大佬阿莱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已经起兵,要攻打伊斯坦布尔以拥戴前苏丹塞利姆三世的儿子继位。 这种情况下,奥斯曼人根本就没有再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了。 现在陈鼎很迫切俄军的反应,毕竟这里信息不通,俄国人要把消息送到察里津的亚历山大一世手中,再打一个来回,十天时间也很是够呛。 当然,俄国人如果愿意让邓延桢他们去见亚历山大一世,那就无所谓十天不十天的了。 “砰!” 一只漂亮的骨瓷水杯被砸在了地板上,骨瓷与木板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脆响。 伏尔加河畔的新阿斯特拉罕,俄军东线第一方面军的总指挥部里,自从第二方面军出现,巴格拉季昂所统帅的这部分俄军就自动升级为第一方面军了。性格强硬的铁将军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多赫图罗夫对着通过了国防军两道战线来到新阿斯特拉罕小镇的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沃龙佐夫暴怒的咆哮着:“拒绝。拒绝,拒绝!” “俄罗斯永远也不会投降。俄罗斯的军队永远也不会投降!” “去告诉中国人。不用等到十天后,他们现在就可以进攻。我等着他们!” “勇敢的俄罗斯没有懦夫!没有懦夫!” 可是战场上比多赫图罗夫更加强硬铁血的巴格拉季昂却默默无语,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好人’拿破仑 听到巴格拉季昂的这一声叹息,多赫图罗夫转头怒视着巴格拉季昂,后者则似乎没有看到一样,站起身来就直直的走出了会议厅。 这事儿的决定权不在身处前线——新阿斯特拉罕的他们手里,而是在遥远的察里津的沙皇手中。 沃龙佐夫只是来通风报信,同时也好看一看被围的他们的真实情况,这个时候去吵闹着投降不投降,就太离题千里了。 不过沃龙佐夫的都来也为巴格拉季昂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奥斯曼发生了内乱。塞利姆三世这个让俄罗斯头疼的家伙完蛋了。 如此消息配合着中国人的行为,那就很显而易见了,俄罗斯这两个最邪恶的敌人,他们打不下去了。 这给了不少俄国军人胜利的信心。可是一些头脑清明的人却很明白一个道理——奥斯曼是奥斯曼,中国是中国。 他们虽然站在同一阵营,但千万千万别把他们彻底的定义为一体。 而与此同时,一撮北高加索土着组成的代表团也经过千里跋涉来到了阿斯特拉罕,见到了陈汉帝国尊贵的太子殿下。 在这些人来到阿斯特拉罕之前,陈鼎就已经拿到了这个代表团的具体细节情报。 他们来自高加索地区的诸多土着民族,人口普遍不多,地位也很是底下。 别看这些人的姓名都已经被牢牢印上了俄国人的风格,但他们并不是各自民族的高层,那些真正的高层要么在沙俄的屠刀下死的干干净净,要么就如巴格拉季昂一样,彻彻底底的融入到了俄罗斯。 那巴格拉季昂就出身格鲁吉亚的王族,不然他怎么早早就有了亲王的尊称。 在俄罗斯的统治下,不管是像巴格拉季昂这样彻底归化的,还是遗留在当地成为俄罗斯统治阶级中一员的,这里的上层阶级已经全被打上了俄罗斯的痕迹。在陈汉入侵北高加索地区的时候,很多家族都逃亡了更北边,他们也大力支持俄罗斯人财力物力,乃至人力。 当然,内里也有一些人掉转头来对中国献媚,可绝对还会有一些人表面驯服无比,内心对中国痛恨不已。对于这样的人,一经发现就是立下杀手的。 俄国人在北高加索地区的统治就是建立在残酷和血腥上的,杀人屠村是家常便饭,高压的手段让所有人不得不选择臣服,然后俄罗斯的秩序也就建立了。 现在进入这里的陈汉军队,施行的差不多也是这个规矩。唯一改变的是,国防军会最大程度上的驱逐这些人,而不是用刺刀逼着当地土着主动交出凶手或是替罪羊,并将这个凶手的邻居、亲人来个‘株连九族’。他们也会痛下狠手,不分老幼的狠杀一通,如此三番五次的,所有的土着人就都乖觉了。 人都是怕死的。用那种法子可以很大程度上瓦解当地土着人与人之间的‘信赖意识’。当当地土着彼此之间都没有信赖基础的时候,他们就算有反抗,也是癣疥之疾了。 何况真正仇视中国人的早已经起来反抗,或者是随着大流逃亡北方了,那些成群结队的转到大山或森林中的当地土着,都是不愿意离开家园的人,那么他们就只能选择顺服。 北高加索的大片区域还是属于七汗国的,后者可不愿意让所有人都离开北高加索,他们可没有陈汉那么充足的底气,希望自己的‘地盘’里一个异族都没有。 在经历了最初的‘疯狂’之后,国防军在征求了七汗国的意见之后,就把大片地区的控制权交到了七汗国的手中。 后者很快就跟那些土着的上层阶级有了联系,甚至于都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协议,这不过七汗国还知道他们的头上还有一尊亲爱的中国爸爸,那就像是一家之主,什么事儿都要由他批准。 所以,一个代表团就成立了。 而七汗国也没有纯粹拉拢土着的上层阶级,而遗忘了下层的草根。他们参照着陈汉的一些安置政策,移民政策,搞出来了一套可谓是‘善政’的策略出来。如此要是真的彻底施行,当地众多一无所有的贫穷土着百姓,反而会感激他们。至少他们的来到让他们这些土着家庭少交了一些税钱,多了一些收获。 俄国人被打跑了,七汗国的统治还没建立,他们现在正需要中国的支持。 “对待那些人没必要仁慈。你们统治这里靠的是各自的民国和这儿的土着民众,不是这些头人、贵族的支持。他们现在的力量已经微弱的不需要计数,而且对于你们只会是阻碍。” 房间里,陈鼎对着身旁的土尔扈特汗王策凌那木扎勒说道。边说着,还边递过去了一块哈密瓜。要说着新疆、中亚究竟那里好了,除了注定要发展起来的棉花种植外,更多的就是瓜果了。这里的瓜果、葡萄实在是甜。 晚熟的哈密瓜很耐放,只要储存得当,完全可以放到冬天。是陈鼎很喜爱的一种水果。 策凌那木扎勒是对俄战争的积极分子之一,这一次土尔扈特汗国的收获也注定是七汗国中最最丰盛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重新回到了伏尔加河。这种感觉就像他们之前重新回到了薪疆一样,一种回家的感觉,那美妙极了。 但土尔扈特既然想要再次在伏尔加河下游立稳脚跟,那么当地的一些土着他们就必须了解清楚。可惜老渥巴锡已经走了,土尔扈特汗国历经过当年风云变幻的角色也全都不在了,否则策凌那木扎勒就不需要看着眼前这厚厚的一摞资料头疼了。 这是军情局这些年来收集到额这一代的资料,以及战争开启之后,打进来的国防军的收获,全在这儿了。不得不说,这里的成分很复杂,但是在取出了俄罗斯人之外,说简单也简单。 复杂的是想要长居久安,而哈萨克三汗国内部的绿教信仰还依旧存在,今后奥斯曼人的影响力肯定会隔着一个黑海,源源不断的渗透进来,至少是信仰上的。而简单的是如沙俄一样凶恶粗暴,以酷厉的手段让所有土着噤若寒蝉。土尔扈特背后有陈汉做支撑,他们也可以通过黑海与克里木半岛产生联系啊。而且哈萨克三汗国的东南就是密宗的大本营,继续向南就是廓尔喀,现在廓尔喀境内的密教信仰人群都要快赶得上阿三教了。这也是蒙古汗国的一股助力。 土尔扈特汗国要想真正的长居久安,还有不少的困难,而这些困难就需要策凌那木扎勒这位汗王一一去克服去化解了。这也是身为汗王的职责。 中亚这里不管是有过多少个国家,以信仰而论,最初的正教和绿教之外,现在就必须加上一个密教,把这一点理顺了,再把这里的宗、教理顺了,税收放轻一些,收服这里就也顺理成章了。但难就难在前面啊,古往今来多少个国家崩就崩在这一点上。 这里离着奥斯曼那么近,现在的奥斯曼可不是一次次被俄国摁在地上使劲了摩擦、狠揍的奥斯曼了,军事力量上的强大,让他们在真神信仰圈里的威望与日俱增。而且就算是原时空的奥斯曼苏丹,都他么能把手伸进薪疆,和阿古柏握在一块,就更不要说现在了。 不过土尔扈特汗国也不是没有依靠,现在的中国是奥斯曼的最铁也最重要的盟友。中国对奥斯曼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这道理就很简单了,奥斯曼人必然会因此而对让土尔扈特产生顾忌。 …… 法国,巴黎,杜伊勒里宫。 塔列朗陪同拿破仑正接见着来访的英国外交大臣理查德·科利·卫斯理,这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作为一个无党派人士,他在大英帝国最黑暗的岁月里担任着外交大臣这么个出力不讨好的角色,但作为一名无党派人士,能走到如此重要的地位上,他已经很幸运了。 而且最最幸运的时,在他去位时隔不多久,卫斯理再次登上了外交大臣的宝座。 国会大厦前的那次爆炸让大不列颠损失掉了自己的实际首相,以及两位极其出色的外交家——乔治·坎宁和卡斯尔雷子爵罗伯特·斯图尔特。 于是大不列颠在一阵忙活之后发现,现在的英国政坛上,有能力有资历担任外交大臣的人,就只有卫斯理了。虽然卫斯理的前任,年纪不大的亨利·巴瑟斯特陷入了一个千古的未解谜团中呢? 1809年,刚刚成为外交大臣两个月的亨利·巴瑟斯特的亲友本杰明·巴瑟斯特,在走出德意志的一家小酒店时,于众目睽睽之下离奇失踪了,简直可称得上是未解之谜。 本杰明·巴瑟斯特诺维奇主教亨利的三子,他的失踪、死亡【当时德意志地区的强盗劫匪特多】让亨利·巴瑟斯特陷入了大麻烦中,在辞去了外交大臣的职务之后,亨利·巴瑟斯特已经无心再重出江湖了。 所以,这个外交大臣的职务就再度落到了卫斯理的头上。 这位好运气的人是一位和平派,他坚决反对拿破仑武统欧洲的举动,所以他一直支持英国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行动。但在拿破仑要放弃武力统一欧洲的念想之后,要转变思想希望与英国之间实现和平之后,卫斯理很快的就称赞拿破仑是一位好人了。 塔列朗重新回到了巴黎,他和卫斯理是不错的朋友,在拿破仑的理念有所转变的时候,塔列朗似乎要重新成为他的支持者了。这可是一位政治手腕高超的外交专家!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大英帝国向来够朋友! “大不列颠王国的最大敌人是我吗?”拿破仑的言语很犀利。 “不,那是中国人。是中国人让大不列颠在印度的殖民进程陷入了绝对的遏制当中,是中国人阻挠了你们扩张印度殖民地的脚步。” “他们不止是大不列颠王国的敌人,也是法兰西王国的敌人,还是西班牙、葡萄牙和俄罗斯的敌人,是整个西方文明的敌人。” “你们都知道的,中国人不是上帝的羊群,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文化传统。我虽然把庇护七世关押了起来,可我不会否认上帝的存在。而一神教至今也没办法在东方的土地上光明正大的传播。” “中国才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敌人。他们已经够强大的了,如果等他们消灭了美国,彻底统一的南美洲,欧罗巴将永远被他们踩在脚下。” “南非的布尔人早在三年前就向巴黎传来了关于兰德金矿的消息,我也派人向南非了解过,我不相信伦敦会对此一点也无了解,布尔人既然向巴黎传递了消息,那么他们也会向伦敦传递消息的。布尔人的用心十分险恶,但如果法兰西真的强大无匹,那么我就是跟中国人翻脸又如何? 那是拥有着巨大黄金储量的兰德金矿啊。这几年中国人已经从哪儿获得了多少盎司的黄金,我都不敢相信。 可惜我不敢这么做,是的,我不敢。两年前雄霸欧陆的拿破仑皇帝不敢。 中国人十分强势的拒绝了我的接触,我不知道伦敦是不是也就此跟中国人进行过接触,中国人十分干脆的拒绝了,然后,然后我就不敢再跟中国人提上一句。” 三年前的拿破仑帝国还正是法俄未开战前的鼎盛时期,当时的拿破仑应该已经在着手对俄罗斯的战事了,虽然他有求于中国,也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但那个时候的拿破仑绝对十分自信,更万分的渴求黄金,无穷无尽的黄金,因为他面临着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军费开支。 兰德金矿对于那个时候的拿破仑来说,绝对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可平心而论,拿破仑也真的没有跟中国人翻脸的本钱。 塔列朗有些吃惊的看着拿破仑,这种自揭其短的行为真的让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拿破仑是真的。他的变化太大太大了。塔列朗非常高兴,拿破仑似乎是真的放弃了他先前的理念,而不是迫于紧张形势之下无奈的妥协。 卫斯理脸上闪过一抹黯然,“是的,伦敦也收到过布尔人的通报。第一开始我们真不敢相信那儿会有那么多的黄金埋藏,我们进行了很缜密的调查,事实证明兰德金矿的储量比伦敦所估量的最高值还要高出许多。这笔巨大的财富曾经就在伦敦的眼皮底下,可伦敦没能把握住机会。现在中国人得到了这儿一切,他们半分好处也不会从手指缝里落下。” “就像陛下的遭遇一样,伦敦在最初的接触被中国人言辞拒绝了之后,也只能选择对南非视而不见。大不列颠离不开中国人,商业贸易和印度就像我们的两个要害,被中国人死死地攥在手中。” “这是大不列颠的耻辱。”这些年来中国与英国之间的争斗,早就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交锋了。但两国始终没有撕破脸皮,那是斗而不破。 卫斯理很清楚中英的关系,在未来的时间里,中英或许会真的走到刀兵相见的那一刻,但短时间里,三五年,或者更长的十年八年里,两国斗而不破的局面是不会被打破的。甚至来说,以卫斯理的能力,他都‘看’不到什么时候这一局面才能被打破。 但卫斯理是绝对不愿意见到中英‘和平共处’的大局面被打破的。因为这个局面被打破的那一日,就是大不列颠彻底丢失印度的那一刻。 中国人如果没有彻底吞并英属印度殖民地的把握,他们会对英国下手吗?看看这些年中国在战争中取得的成果?哪一步他们不是得到了他们想要拿到的东西? 这种稳扎稳打的策略,固然让中国的脚步变得很缓慢,但也让中国变得‘百战百胜’。 卫斯理的自爆其短一下子让这个会谈的气氛变得缓和起来,两边都表示出了莫大的诚意不是吗? 拿破仑愿意从伊比利亚半岛撤军,也可以释放被他囚禁起来的西班牙王室成员,但他不愿意对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室进行补偿,而且他要求必须保证法兰西在意大利和莱茵联盟的利益。 在真正涉及到法兰西核心利益的时候,拿破仑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掉华沙大公国,华沙大公国现有的土地可以一分为三,分别补偿给俄罗斯、普鲁士以及他现在老婆的娘家奥地利。 但他坚持要保留下莱茵联盟,那是法兰西北部的屏障,为此他都可以让荷兰复国。反正小小的荷兰利益不大,那些荷兰人对于法国的入侵十分反感,给拿破仑带来的利益微乎其微。 但荷兰的地理优势决定了它的重要性,拿破仑愿意让这个注定复国之后立刻就会向英国全面靠拢的国家复国,这就是在讨好英国人,或者说是在拉拢英国人。 只要英国人允许,普鲁士是掀不起风浪来的,奥地利也略显的单薄一些,元气大伤的俄罗斯更不可能再对中南欧、西欧的国际事务产生半点影响力。 所以,欧洲的未来走向还要看现在占据上风的大不列颠王国。 拿破仑最担心的就是意大利,大不列颠王国在地中海有着很强烈的存在感,他们会允许拿破仑将整个意大利吞并在口中吗? 要知道他们也还有撒丁王国和波旁家族的两西西里王国需要安抚。 波旁家族从1738年统治那不勒斯王国和西西里王国。拿破仑战争期间,那不勒斯王国被拿破仑占领,费尔南多一世屈居西西里岛,拿破仑让自己的哥哥约瑟夫·波拿巴成为那不勒斯国王,1808年约瑟夫·波拿巴被扶上西班牙王位,拿破仑让自己的妹夫,若阿尚·缪拉成为那不勒斯国王直到现在。 拿破仑显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妹夫拉下马。虽然这个缪拉在拿破仑远征俄罗斯兵败之后发挥了很不好的作用。当时拿破仑听到巴黎有保王党在活动,老巢不稳的传闻,他把军队教给了缪拉指挥,结果缪拉撂挑子跑路了,因为他听到自己的那不勒斯王国局势不稳,他跑回那不勒斯稳定局面了。但这对于拿破仑军却起到了很不好的影响。 还好在危急之时,拉纳稳住了大败之后的法军。 这家伙在1809年的时候逃过了一截,然后他就成为了拿破仑的定海神针。整个第六次反法同盟战争,战火完全没有烧到法国本土,几乎都是在德意志境内打的,拉纳居功至伟。 要是当时无人力挽狂澜,贝尔蒂埃这位法军的总参谋长只是一个做参谋长的料,多谋而无断的他独立领兵作战,那只会是一场悲剧。 缪拉又‘临阵脱逃’了,只有拉纳有这个威望和资历来统帅那十余万法军,来统帅那支拿破仑最后的精锐老兵。 现在的法国陆军里,那些当初征俄失败后幸存的法军,是整个法兰西陆军的骨干,他们在第六次反法战争中撑起了法兰西的嵴梁。 卫斯理说过拿破仑是一个好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对拿破仑无限妥协,要知道现在的局势,英国至少在声势上是占有优势的。 他们的陆军在威灵顿子爵阿瑟·韦尔斯利的带领下,已经要席卷伊比利亚半岛了。同时他们的盟友普鲁士王国正在秣兵历马,在之前的战斗中遭受过重创的撒丁王国和西西里王国也在整军备武,更有瑞典的新王储,这位拿破仑的元帅阁下让·巴蒂斯特·贝尔纳多特彻底背叛了拿破仑。他不仅放开了瑞典临海,让战争中的俄罗斯的外援物质能源源不断地输入俄罗斯,现在瑞典人的军队更已经出现在了黑海西海岸,帮助俄罗斯抵抗奥斯曼人。 当然拿破仑虽然还有很强的实力,在大规模的战争中,没有人有把握在战场上真正的击败他——法俄战争里,拿破仑的劣势实在太多了。 伦敦也没有彻底打败拿破仑的把握。威灵顿子爵虽然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屡战屡胜,可那对付的都是拿破仑手下的将领,而不是拿破仑本人。 对俄远征的失败让拿破仑的帝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但于拿破仑自身的光辉来说,却并没什么大的损失,俄罗斯表现的太顽强太狠辣了。 而且他们还有丹麦的支持。代替发疯的老爹执政的腓特烈王太子在哥本哈根大火燃烧之后,就彻底的倒向了拿破仑。他们正式向英国宣战,七年里丹麦同英国的战争关系一直在持续着,丹麦人采用的战争方式是大量制造小型炮舰(故这场战争又名“炮舰战争”),并鼓励本国的商船武装起来报复英国商船。但是英国还是控制着制海权,丹麦的海上经济在战争中彻底毁灭;他们还失去了所有殖民地;因为与挪威的海上联系被切断,缺乏谷物的挪威发生了饥荒。但丹麦依旧在坚持。 原时空里,丹麦在1813年的时候,财政彻底崩溃了,拿破仑在莱比锡战役的失败,象征着一切的结束。可在现下这个时空,丹麦仍然是法兰西的铁杆小弟,莱比锡战役拿破仑又一次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丹麦本身也转危为安。 “尊敬的陛下,我渴望英法两国之间能实现和平,渴望法兰西能够重新回到欧洲的大家庭里来,但是你的条件实在过于苛刻了。”英国人不能让自己的朋友遭受到重大的损失之后,无可弥补。 撒丁王国和波旁—西西里王国丢失的土地,伦敦必须想法子为他们夺回来。不然拿破仑哪天再跟伦敦翻脸了,伦敦还能找谁来帮自己干倒拿破仑呢?谁还会相应伦敦的号召呢。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陈鸣的打算落空了 英法两边的接触陷入了僵持,拿破仑不愿意自己在意大利的利益受损,而约翰牛也不愿意自己的‘盟友’遭受重大损伤,而拿不回自己丢失的土地。 只不过塔列朗和卫斯理都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性格,外交人员么,灵活是一个很重要的素质。既然英法在一些细节上还达不成彻底的一致,那么就先搁置不同点,而先来探讨英法两国共同点,比如说俄罗斯正在进行的大战。 奥斯曼的变故可以说是俄罗斯最好的机会了。 “沙皇一直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资助。以亚历山大一世的强硬性格来论,俄罗斯虽然已经走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但他仍然会拥有着炙热的战斗意志。”塔列朗这样的对卫斯理说。后者的脸上不动声色道:“这个当然。法俄战争中,亚历山大陛下的坚强全欧洲都有目共睹。而人口众多的俄罗斯帝国至少还拥有50万预备役,只要有金钱和军火上的支持,俄罗斯的战斗力是无穷的。” “我还没有跟奥地利的梅特涅阁下会面,但我相信维也纳肯定不愿意看到可恶的奥斯曼人占据了半个乌克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是俄罗斯收回乌克兰的最好机会。”就算是奥斯曼最最强大的时候,乌克兰的土地也从没有沦落到奥斯曼人的手中,虽然他们的爪牙克里木汗国经常在乌克兰平原上掳掠人口,但乌克兰是上帝的牧场,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 更不要说现在了。 奥斯曼帝国这些年的改革下来,他们的军事实力的确是强大了不少,但要是没有了中国在背后支持,他们也顶多就是一个一流强国,并不见得就比俄罗斯、奥地利强大。 现在奥地利参与了战争,即使俄罗斯已经是一个残废之身,加上奥地利,那也是能夺回乌克兰失地,并且狠狠地教训一下奥斯曼人的。如果俄罗斯再有充足的外来支援为他们输血,让奥斯曼人吃不了兜着走绝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奥斯曼人自己内部也出了大问题。 但是要如愿的达成这一目的,中国人必须安抚好。不然,有中国在东线不停的怼俄罗斯,俄罗斯不是也要重残。 说真的,现在的欧洲离不开俄罗斯。未来东西方的竞争中,俄罗斯庞大的国土面积【相对而言】,众多的人口,驯服、数目众多且不惧死亡的灰色牲口,这都是西方世界最大的本钱之一,是西方世界的支柱力量。 “我们可以出更多的物质来支持俄罗斯,但我不建议亚历山大陛下在遥远的东线战场跟中国人拼死作战,那是在自寻死路。中国的人口十倍于俄罗斯,在常备军和预备役上的建设都远远地超过俄罗斯。尤其是中国还那么的富有,拥有着半个世界的陈汉帝国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塔列朗还有一点没有说,那是中国还有一位开国大帝。只要了解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每一个建立起中国大一统王朝的皇帝都是威武绝伦又富有深沉的智慧的英杰。这样的人就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俄罗斯要是同中国硬钢下去,那亚历山大一世要面临的对手就不仅仅是中国的军队,更有承天皇帝。 卫斯理摊开了手。他渡过英吉利海峡来到法兰西,带着的任务之一就是与法国商谈借款于俄罗斯的事宜。是的,拿破仑现在很穷很苦逼,但这并不意味着法国的资本阶层就很苦很穷,欧洲各国的高层谁不知道法国银行家的富奢无度?大革命的二十五年里,这些人都赚大发了。 当然,英国政府也很有钱。但有钱也不能挥霍无度,像借款给俄罗斯这个穷逼的事儿,伦敦就不愿意独自当冤大头。卫斯理来到了巴黎,反正拿破仑如果真的要‘迷途知返’的话,他就一定会让巴黎的那些银行家来贷款给俄罗斯的。 到时候钱收不回来了,也不止英国一个国家赔本。虽然这一切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给中国制造麻烦。 中国一直在迅速强大,多少年前就已经威胁到了大英帝国在东方的利益。现在大英帝国不仅需要俄罗斯来牵制中国的力量,同样也需要法国来分担英国肩膀上的压力。这些年里,英国的财政收入不停的在增高,但英国政府的财政赤字也在不停的增高,那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了。 美洲爆发战争的时候,英国要出钱出力;欧洲爆发战争的时候,英国也要出钱出力,给西班牙、葡萄牙,给普鲁士给奥地利,更要给俄罗斯,压历山大啊。 何况还有印度呢,马拉塔人已经不止一次伸手向伦敦要钱了,到处都是花钱的对象,英国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 现在拿破仑要服软了,只要拿破仑把该吐出来的好处吐出来,在欧陆上,有俄罗斯和普鲁士以及奥地利、西班牙等国的牵制,拿破仑浪不起来。欧洲大陆再度恢复了均势,这也让伦敦安心了。 现在中国人的威胁真的如芒在背,如果拿破仑愿意退步,伦敦也不想再没完没了的打下去了。 看看现在的美洲,欧巴罗三百年的开拓已经快与他人做了嫁衣,中国人都要把整个美洲给吞下了。 如此一个巨无霸的中国,还在非洲建立起了一连串的殖民地,划分了半个非洲作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整个世界都要被他们给吞下了。 卫斯理笑了笑,接上了塔列朗的话:“亲爱的公爵,正是因为中国是如此的强大,我们才更需要俄罗斯人与中国人战斗下去,不是吗?” “与国家的利益、收获比较。金钱上的‘牺牲’是完全可行的,可接受的。这比让我们的小伙子流干血要强的多。俄罗斯有四千万人口,他们是欧洲的第一大人口国家,是我们对抗中国人的最强一根支柱。 英国这些年里已经陆陆续续的援助俄罗斯超过了三百万英镑的军需物资,借款累积更是超过了两千万英镑。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伦敦的大人物都认为是值得的。只要沙皇陛下表现出应该有的举措,伦敦还会继续借款给圣彼得堡。 在这里,我们的会面中,这不是伦敦在征求巴黎的意见,而只是在告诉你们一个既定的事实。”这场战争里俄罗斯并不是第一次借款了,1811年的时候他们就借了一次,200万英镑;12年夏季又借了一次,还是200万英镑;到了冬季他们借了第三次,这次要多一些,400万英镑。现在是第四次,他们要500万。 二十多年的战争,数以亿计的政府赤字,英国始终屹立在拉芒什海峡的西端,英国人的内个政府功不可没,事实证明,他们是一群优秀的掌舵者。在波浪起伏的大海上,操纵着英国这艘帆船,安然的穿行于波浪和旋涡这间。 英国人源源不断的给俄罗斯的借款,那就是俄罗斯能够坚持的把对法战争打下去,然后再调转过头来跟中国和奥斯曼作战的最大底气。 塔列朗脸上轻松的表情退下去了,在这一次会谈开启之前拿破仑与他重点讨论过的一个问题: ——英国和俄国、普鲁士的结合。 比如这一次对俄借款法国若不参与,那么法俄两国极可能就真正的走不到一块去了。而英国就会成为俄罗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在未来的欧洲事物上,俄罗斯会坚定的站在英国的阵营中,就像普鲁士一样。 这对法国和奥地利就会有很大的影响,普鲁士加俄罗斯再加西班牙、瑞典,这足以抵消法国和奥地利的影响力。在未来欧洲事务上的发言权,很自然的,英国人会拥有比法国更大的资本。 毕竟奥地利的海军不值一提,而法国的海军虽然实力有所恢复,但面对英国人,还差的甚远。法国海陆两方面都被英国人给压着。 而这次法国要是参与进对俄罗斯的借款,那就等于是向俄罗斯发出了和解的信号弹…… 塔列朗现在还不能做出决定性意义的决策,他还没有得到拿破仑的重新信任,所以他不能让立刻做出抉择。但他相信拿破仑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当他放弃武统的时候,拿破仑就清楚他必须要缓解同俄罗斯的巨大矛盾。 塔列朗很自然地一笑。他的脸皮绝对是厚实的,“对俄罗斯的借款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我们更需要看到一个具体可行的文案。”借给俄罗斯400万英镑是以哪种方式借出的?直接给钱?还是用物资抵消?或者两者兼有,但比例又是多少呢? 这能做出一个厚厚的文案来。 所以,局势就是这么奇葩。就在陈鸣陈鼎都认为年前会结束这场中俄战争的时候,英法却对俄国输起血来,所以陈鸣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的。 当然,这些还不是陈鸣立刻就能知道的。驻欧办在欧洲大陆活动了这么些年,也只是薄有根基,英法会谈这种绝密性质的接触,他们还不可能立刻就拿到手。 这种规格的接触,绝对是国家间的最高层次机密。 陈鸣现在正紧张的关注着伊斯坦布尔,那突然爆发的军事政变太吓人了,塞利姆三世的死,将会是奥斯曼历史的一个转折点。 陈鸣紧张的等待着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帕夏的结果。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局面乱了,奥斯曼的求援 漫天风雪已经完全吞并了北方,都要进入十一月份了,陈鸣还是没有等到好消息的传来。俄国人死咬着牙口不认输,陈鸣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明白,英国人在背后肯定是给俄罗斯大输血了。与此同时,奥斯曼的混乱也还未平息,奥斯曼军在黑海的西海岸线是频频后撤。 可是在中国本土,却没有几个人关心着万里之外的军政变局,就在十月里,先后多条公路、铁路在南中国破土动工,其中最最重要的成昆公路,那完全是万民瞩目啊。 成昆公路,连通西蜀与云南,贯穿黔州,绵延几千里,那可是一个绝大的工程。 这项工程的从开始筹备到确定施工集团,那全在陈鸣的关注之中。他不是不想一步到位,直接搞定成昆铁路,但这不是没那个技术水平么。 大西南那崎岖不已的山路,就陈汉现在的技术水平,实在没能力把铁路扑过去。再过个几十年可能就容易了。 这么一个巨大的工程,工程预算在1.5亿华元,国家拨款5000万,剩下的一个亿就需要云贵川三省的省政府来筹集了。三个省分凑够一个亿的资金并非什么难事,别说西蜀这样的大省了,就是云贵这样的穷地方,咬咬牙也能凑出了五六七千万的。 或许针对别的省份来说,云贵是出了名的穷地方,他们哪来的这笔钱呢? 但对这两省的官商国人们来说,这却是一个必须要抓住的机会,虽然公路比不上铁路,但那照样能沟通国家经济的命脉。一条条交通要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那就是一条条能够源源不断生出鲜血的大动脉。 两省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是能轻松凑够份子钱的。 再说了,真要是缺钱,他们还有全国工程建设基金可以求援呢。虽然在很多人眼中,这个工程建设基金完全就是一个换了张皮的‘包路费’,但它的确确为不少省份地方解决了建设资金紧张的问题。云贵两省如果缺少建设资金,完全可以向他们申请,以建成通车后的过路费补偿,只需要让出一定的决策权,工程建设基金就可以包裹工程所需的全部费用。 现在这个工程建设基金的股东团刚刚换了一批新人,很多老股东都把股份变卖了出去,因为他们急需要用钱建设自家的地盘,这种面相全国的工程建设基金背后的支持力量必然是那些勋贵大佬们了,不然的话地方上的地头蛇那里有那么好打理? 这正是云贵两省最好的机会。新股东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位置,腰板更没有老股东硬气,胃口自然也会缩水的。 陈汉国内似乎又要掀起一波浩浩荡荡的建设大潮了,可是对于日本、暹罗这些个国家,他们最最关心的还是中国对俄战争的胜利。因为有小道消息流传,皇帝要退位了。等到15年的时候,陈皇帝就要退位给太子了。 而在这退位之前,大皇帝陛下准备再接再厉在美洲和印度发起新一轮的战争。 美洲战争的目标是北美的美利坚,印度战争的主要目标是马拉塔人之外的印度土着王公。 日本、暹罗、廓尔喀等国就不羡慕七汗国的好运气了,因为只要美洲和印度干仗,他们绝对能凑进去插上一脚,这么干对于暹罗和日本这俩国家来说,固然是拿不到直接的领土,但人南京早就放话了,只要日本有本事,马岛整个都是他的;只要暹罗有本事,印度完全可以出现第二个佛国。 是的,全民信佛的暹罗很希望自己能够在佛教的诞生地复兴佛法。这执念不比日本人吞噬土地的狂热念头小了。 虽然这消息的流传范围很小,只限于各藩属国的顶层,但这个消息让陈鼎心花怒放的同时,也让日本和暹罗、廓尔喀、迈索尔这四个最重要的属国安下了心。 那印度和美洲的战争,日本和暹罗都能插上一脚,而印度战争的主力廓尔喀、迈索尔必然能各自咬下老大的一块肥肉。锡克王国已经吃的肚子发撑了,这一战他们更多会牵制马拉塔人的注意力,而不是进入战争,分享战利品。 当然,陈鸣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他接到了奥斯曼人的求援。 前文说了,奥斯曼的伊斯坦布尔发生了政变,塞利姆三世被耶尼塞里军团和一些奥斯曼的贵族联手给弄死了,然后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之子穆斯塔法继承了苏丹大位,这就是穆斯塔法四世。 但是奥斯曼的改革派领袖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帕夏不承认穆斯塔法四世的地位,因为塞利姆三世的大儿子阿卜杜勒·迈吉德就在穆斯塔法帕夏的莱茵集团军中。穆斯塔法也没有不顾一切的从前线抽调兵力,而是只带领五万士兵就扑向了伊斯坦布尔。 耶尼塞里军团就是一群废物点心,贵族还剩有的那点私兵更是连废物点心都不如。 穆斯塔法帕夏的军队连战连胜,穆斯塔法四世看势头不对,连忙派人秘密向穆斯塔法帕夏求和,甚至以大维齐尔的职位诱惑他。因为已经坐上了苏丹之位的他一点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地位。 结果阿郎达尔·穆斯塔法倒是很忠诚于原来的塞利姆三世,拒绝了穆斯塔法四世的拉拢,在奥斯曼大维齐尔的响应下,轻松的攻入了伊斯坦布尔。 一场并不激烈的交锋后,整个皇宫都被阿郎达尔·穆斯塔法带领的新军控制,穆斯塔法四世被压入了监牢中,如果幸运的话,今后他将在监狱中度过余生。而要是运气不好,一杯毒酒就将是他最后的命运。 阿卜杜勒·迈吉德登上了苏丹帝位,也就成了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 这家伙上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大清算,那些耶尼塞里军团的士兵和他们的家属,还有参与进军事政变的贵族,全部清洗。耶尼塞里军团更是被直接废除。 数万军民被逮捕,只是没有过于血腥的大屠杀,不想耶尼塞里军团控制伊斯坦布尔后干的那些事儿。因为这对于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来说,那都意味着金钱。这些人都将作为罪人被转手卖给中国人。 几个月时间的动乱,从最初的伊斯坦布尔军变到后来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的大清洗,拢共时间才只有百天,但就是这三个月里,奥斯曼军的局势却大大的变了一个样。 俄罗斯人在奥地利军队的密切配合下,打的之前牛气哄哄的奥斯曼军不停后退,而刚刚坐上苏丹大位的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派人向俄奥递话商量议和的事儿,得到的恢复却是要奥斯曼彻底吐出自己已经吃下去的全部土地,并且还要把他们之前把持的半个克里木半岛让给俄罗斯。 而至于俄国和奥地利之前,俄罗斯自然会从自己的波兰领地中分出一部分给奥地利。 两个国家已经在对奥斯曼事宜上达成了一致,加上亚得里亚海里的奥地利海军突然牛逼了起来,开始冲出奥特朗托海峡,开始袭击希腊和爱琴海,奥地利人还支持希腊人中的反抗组织,一时之间奥斯曼人竟有点手足无措了。 ——哈布斯堡控制了后世的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以及阿尔巴尼亚西部临海的一部分领土,这也是奥地利帝国唯一临近大海的地盘。 奥地利的海军力量是非常薄弱的,直到18世纪中叶之前,奥地利都没有正式的海军。虽然在与昔日地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奥斯曼帝国的长期较量中,奥地利发展了在多瑙河作战的水上力量,在当时的奥属尼德兰(今比利时)也有保护商船队的军舰,但军队中并无海军建制,也没有统一的指挥。 直到七年战争士气,奥地利商船因为没有海军保护而饱受私掠船之苦。于是奥地利才开始组建了自己以护卫舰为主的海军。1797年,法国与奥地利签署坎波福尔米奥条约。条约决定奥地利向法国割让多块领土,比如奥属尼德兰(即比利时),而威尼斯共和国则被法国和奥地利瓜分,其中威尼斯、伊斯特拉半岛和达尔马提亚(今克罗地亚沿海一带)归属奥地利。原属威尼斯共和国的海上力量与设施都随之归属了奥地利,并成为此后奥地利地中海海军的基础。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奥地利的地中海舰队始终缩在亚得里亚海中,十分的没有存在感。可这不意味着人家就一点都没有战斗力,奥斯曼帝国的海军可也是很够呛的啊。 反正希腊的动荡,以及爱琴海周遭的被袭击,让刚刚登基的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有点手足无措。 奥斯曼人当然不愿意就此吐出自己已经吞进肚子里的大片土地,他们肯定会奋力抵抗;但与此同时向中国求援求救,对于刚刚从混乱和鲜血中稳定下来的伊斯坦布尔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 冰天雪地的乌克兰战场。得到增援的俄军正在准备着一次进攻,左手旁的黑海在发出怒号。冬季里的黑海经常会卷起十几米高的大浪,尤其是靠近西北的乌克兰海域,这里的冬季盛行偏北大风,凛冽的极地冷空气不断袭来,在黑海掀起汹涛巨浪,景象十分壮观。 带队进攻的上校正在做着动员: “帝国的勇士们,是到了我们洗刷耻辱的时刻了。俄罗斯母亲期待着我们的胜利;沙皇陛下渴盼着我们的胜利;俄罗斯的人民等待着我们的胜利。 胜利,胜利,胜利! 让我们握紧手中的步枪,挺着刺刀冲进奥斯曼人慌张的阵地上——” 格里戈里·索科洛夫亲自站在突击部队的面前,做着让人肾上腺激升的动员。“都跟我来,来夺取我们即将要得到的胜利……” 最后一句十分的重要,这说明索科洛夫不是只动嘴皮子的懦夫,他是一名勇敢无畏的军官,他将亲自带领着士兵冲锋。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走出‘低谷’的俄罗斯…… 突击阵地的后方,大片的俄军士兵竖立在空地上。 一位仪表很端庄,头戴着一顶黑色小尖顶圆帽,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肃穆的教袍的老人站在所有士兵的正前方,这就是沙俄军队里的随军神甫。他不紧不慢的走着,一手握着银十字架,另一手拿着一束麦穗组成的小刷子。一边神色庄重的念着祷文的同时,另一边不停地挥动着小刷子,把一滴滴冰冷的‘圣水’撒到所有官兵的身上。 神甫的神情是那样的庄严,给人一种神圣感。战争马上就要来临,在走上战场之前,能受到神甫的祈祷,这让无数灰色牲口们感动。所有的士兵、军官都肃然起敬。 在俄罗斯的历史上,正教与军队一直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早在12世纪初,每当罗斯军队征战之前,所有将士都要进行集体祈祷,举行圣餐仪式,然后奔赴战场。到了沙皇彼得一世士气,他更是在军队中设立了特别宗教署,正式将专职神甫列入军队编制,由神甫负责对军人进行训导、教育和指导,给军人以精神上的抚慰和鼓舞。在之后俄罗斯所进行的多次战争中,神职人员都担当着后勤人员、民事人员、思想工作人员等多重角色。包括不久前的俄法战争,和现在依旧进行着的中俄战争和俄土战争。 进攻部队的人数很多,神甫不可能把圣水洒在每一个人的头上。能够被圣水撒到的只有站在前列的几排士兵,神甫身边那个捧着圣水的少将军官,一直神色庄重的陪着神甫从队伍的左边走到右边的尽头。 一个个即将进入战场的士兵胸中充满了澎湃的激情。 当神甫再次回到所有官兵正面的中心位置后,郎朗的祈祷声响彻了天地,突击部队的攻势也开始了。 “让我们向主祷告。” “让我们全体在一起,不分等级。没有仇恨,以兄弟般的爱连结在一起——向主祷告。” “为了神圣的俄罗斯,为了拯救我们的祖国母亲而祷告。” 身份尊贵的将军都跪在了地上,跟随着神甫祈祷他们的神。 “全能的上帝,我们的救世主。”神甫的声音清晰、质朴和富有温和,这是斯拉夫教士在诵读经文时才有的声调,能给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 “今天请你以怜悯和祝福的心对待你卑微的下民,请宽大为怀,听取我们的祈祷,宽恕并可怜我们吧!敌人在骚扰你的土地,并企图毁灭世界;敌人在与我们作战,并图谋推翻你的王国,毁灭你宠爱的俄罗斯;玷污你的庙堂,倾倒你的祭坛,亵渎你的圣龛。主啊,歹徒们要横行到几时?逞凶到何时?” “请施展你的神威,帮助我们,帮助那最笃信于你,最有权威的历山大一世·帕夫洛维奇陛下,为他的智慧、创举和事业祝福吧;用您全能的手加强他的王国,支持他战胜敌人,就像你使摩西战胜亚玛力,基甸战胜米甸,大卫战胜歌利亚一样。请保佑他的军队和那些武装起来,并以你的名义全力准备战斗的人们,请赐予他们胜利!让那些加害于我们的人遭到诅咒与羞辱;愿他们在你忠诚的勇士面前,如风中的尘埃,不堪一击。愿他们因贪婪而自食其果,让他们跪倒在你的臣仆脚下,被我们的军队把他们一扫而光。主啊!你能拯救强者和弱者;你是上帝,世人不能胜过你。” “上帝,我们的父亲,我们万能的主,记得你历来的恩惠、怜悯和仁爱,不要不理睬我们……” …… 国之大事,唯祭与戎。这是中国几千年前的老话了,放在现下的中国是早就过时了。地球是一个唯物的世界,虽然陈鸣穿越这件事是那么的奇特,可这也不能就证明有神佛的存在。可是这句话要是放在西方世界,呵呵,那可就是真的了。 当然希望的‘祭祀’不是真的祭祀上苍,而是信仰。 从古到今,信仰这玩意从屈居君权之下,到位居君权之上,然后再坠落下来,直到拿破仑前几年‘干掉’了罗马信仰国,可以说是让一神教在欧洲各国眼中丢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但后者在民间的影响力依旧巨大。 而俄罗斯的正教就好比是罗马的一神教,在俄罗斯境内的份量是很重很重的。 战争真正的开始了。 突击部队在奥斯曼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上万俄军随后就向着他们迅猛突进,而在他们的更后方,超过两万名俄军步兵和至少一个师的骠骑兵在整装待发,当奥斯曼人的防线被彻底的搅乱的时候,这些俄军就会像饥饿的狼群一样,凶猛迅捷的扑杀上去! 一颗颗火箭弹、火箭在爆炸。不管是俄军还是奥斯曼人,火光把整个战场都给照的通明。 奥斯曼人的防线混乱了,在俄军的突然进攻下,还是高强度的突然进攻下,正面阵地的奥斯曼人开始混乱了。一支支部队被抽调去支援,却有的阵地得到了多支援兵的增援,有的阵地却苦等不到,最终只能溃败了下。臭手不及之下,就是手足无措的应对,那只能是错上加错。 “进攻,进攻,进攻——” ‘俄罗斯必胜,上帝保佑俄罗斯——” 俄军的指挥官整个人都激动非常,因为他即将击败眼前的奥斯曼人,为俄罗斯夺回赫尔松这块战略要地了。 拿下了这里,新新卡霍夫卡就再也不受奥斯曼人的威胁,俄罗斯就能安心的对克里木半岛用兵了。 这对眼下的俄罗斯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胜利。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两眼散发无尽的光芒,整个脑子都要被遐想给撑爆了!沙皇会怎么表彰他,俄罗斯人民会这么歌颂他? 荣誉、金钱、地位,他将成为库图佐夫、巴格拉季昂这样的伟大人物,他会成为俄罗斯的英雄,成为整个西方世界都尊敬的人。只因为他击败了奥斯曼人,击败了这个曾经给整个西方世界都带来巨大痛苦的异教国家。 “上帝保佑俄罗斯,上帝保佑斯拉夫战士。” 无数俄罗斯士兵相信这一场战争最终的胜利必然属于他们。赫尔松一丢,奥斯曼人必然大踏步后退,他们下一个落脚点只能是里海边沿的敖德萨这座乌克兰境内屈指可数的大城市。这也就意味着俄罗斯收复乌克兰沿海的军事行动即将结束,而至于奥斯曼在摩尔多瓦北方的占领区域,无数俄罗斯官兵都很坚信,那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归俄罗斯的怀抱。 天色亮了,俄军阵地升空的观察气球能更清楚地看到那边的战场上的局势。 所有的俄军都已经投入进了大反攻中,这里是俄土战场上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巴克莱虽然没有亲自坐镇这儿,但对这里的关注可一点不比克里木半岛差。 巴克莱人在新卡霍夫卡,那地方就在第聂伯河的南岸,本来有一个小镇的,却也在战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是卷土重来的俄军在这里建造了这座小镇,就像巴格拉季昂的新阿斯特拉罕一样。 靠着第聂伯河,俄军之前大量的在此处汇集兵力和物质,堵住了奥斯曼人出克里木半岛的路径,虽然岛内的俄军还在坚守着塞瓦斯托波尔要塞。 奥斯曼军的总指挥穆罕穆德·阿里帕夏之前的主要精力一直放在攻克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可现在战局不是有变了么,伊斯坦布尔的动荡让奥斯曼人的大好局势近乎会议一旦,乌克兰的奥斯曼军压力太大了,就只能指望着阿里能帮他们一把。 所以之前只是对第聂伯河南岸展开扫荡的小股奥斯曼军队,在阿里抽调兵力增强之后,向着乌克兰的顿涅茨克展开了进攻。一番对打,巴克莱带兵反而把奥斯曼人压回了克里木半岛。 “乌拉……” 俄国人的呐喊声震天动地。几万名俄军似乎半点不知道疲惫,在一夜的战斗后,依旧挺着刺刀凶狠的向着奥斯曼人最后的防御阵地扑杀上来。口中爆发出的呐喊仿佛是大海上的惊涛骇浪。 这些人如狂涛惊浪一样反复的冲锋着。勇猛异常,不惧伤亡,不惧死亡! 因为所有的俄军士兵都对胜利充满了信心,都相信对面的奥斯曼人就是一张一捅就破的薄纸…… 而现实是他们是对的。他们正面的奥斯曼防线真的跟薄纸一样,轻轻一捅就破了。 偌大的战场上到处是丢弃的弹药,甚至是整箱整箱的子弹、手榴弹,笨重的六角炮,虽然像是被破坏了燧发装置,还有整箱的火箭、火箭弹…… 不少地堡和堡垒都是完好无损的,但里面空荡荡的,无了丢了一地的武器弹药,人是一个没见。 奥斯曼人最后被打垮的不仅仅是部队,还有他们的精神和斗志。 所有俄国人放心大胆的继续向着前方继续冲去。骠骑兵们见到前方被步兵打开的道,也挥舞着骑兵刀,催促着战马,高喊着’乌拉……乌拉……‘,激情澎湃的冲了下去。 整个俄军在欢唿着胜利。 他们在遥远的东方战线上虽然正承受着无尽的打击,可是在南线战场,在乌克兰,有了奥地利人的帮助以及奥斯曼人的自己找死,俄罗斯终于走出了低谷。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亚历山大一世拒绝了和谈!并且正式对外宣布将于中国战到最后一刻:“俄罗斯虽然广大,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十分的有感染力! 亚历山大一世跟陈鸣想的很不一样,他们不在乎几十万士兵的损伤,因为庞大的俄罗斯帝国有着四千多万人口,有着至少五十万预备役,人——他们损失的起。 但是尊严和威望,亚历山大一世损失不起。这无关于他打了多少败仗,后者动摇不了亚历山大一世的根基,他之前已经战胜了拿破仑了。 这次的战争是陈汉对俄罗斯的入侵战争,你甭管俄罗斯之前是多么蛮横霸道,历史上对中国犯下了多多的罪孽,但现在这场战争确确实实是中国对俄罗斯的入侵。 这就大大的伤害了俄罗斯民族的感情,大大的激发了俄罗斯民族的爱国热情。 就像原时空的八年抗战一样,那么多当兵的中国人会因为光头党在战场上的一次次失败就气馁了就颓废了,就对常凯申怨恨不已,然后放弃抵抗对日本人低头认输吗? 这当然不可能。 这种战争与后世的一战完全不一样,倒是很像是苏德二战。 沙皇代表的俄国统治阶层不需要害怕因失败而带来的不好影响,亚历山大一世可比当年的铁人大叔位置要牢固的多,不需要害怕因失败而带来的社会动荡。 因为整个俄罗斯帝国主体就是俄罗斯民族。这个庞大的帝国,几百年中一直对外扩张中的帝国,不可能被外敌几拳头就轻松的打翻在地,在拥有一个强大的敌人的情况下,声望很不错得到亚历山大一世只会地位更加牢固,他将是俄罗斯最好的领袖,整个俄罗斯都团结在他的周边,共同应对这个庞大的不可思议的敌人。 如今东方战场上的一次次失败,那不是在一次次消弱沙皇的威慑力,消弱沙俄军队的震慑力,而是在锤炼俄罗斯的民主意识和国家意识,一点点的增加亚历山大一世的凝聚力。 所以,南京的陈皇帝注定要失望了。 傍晚的玄武湖像一位深邃的老者,静静的睡在暮色里。无风、无浪,与天空默默的相对。 今年的冬天较为暖和,玄武湖别说冰封湖面了,边沿冰面最厚的地方都站人都困难。 陈鸣这阵子常来玄武湖,这里虽然不像大海能让人感知到苍茫的天与浩瀚的水,但这里总让陈鸣能感受到一股逼的地方所没有的宁静。 自从陈鸣把自己要退位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皇宫里也不安宁啊。 陈鸣看远方的天空,看着近在咫尺的玄武湖海水,目光在海与天之间徘徊。没人打搅他! 外人的眼中,陈鸣正在思考。却不知道陈鸣这只是在放空大脑。 天渐渐黑了下来,夜色笼罩了玄武湖,水面隐在夜色里,只有偏偏银鳞样儿的闪光闪烁其上。那是月光、星光,和附近军营的灯光、火光。 静谧的夜色很温馨,湖边的路灯照亮了青石小道。如果没有战争的烦恼,在这朦胧的夜晚,人与夜空与广袤的水融在了一起,那种味道儿一定是很享受的。在大自然的怀抱下,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唿吸声,听到轻轻地风声,还有着波浪拍打岸边的哗哗声…… 夜色模煳了水面与陆地,人的肉眼是那样的狭窄,人的头脑却又是那么的广阔。 既然俄罗斯觉得自己还能继续顶,那陈汉还有不接着打下去的理由吗? 陈鸣感觉自己的胃口在一点点扩大。不是他自己要扩大的,而是欧洲人一块接着一块的肥肉扔过来,把陈鸣的胃口给撑大了。 俄罗斯这一战的下场会很惨很惨的。 若是现在就结束站在,中俄就议和。陈鸣顶多要求到察里津,俄国人肯定会还价,然后两边讨价还价到图林斯克,陈鸣也就满足了。 但现在来看,俄国人不把察里津输给陈汉,他们是心里不舒服斯基啊。 而驻欧办也传回了一些传闻。英法似乎暗中有一个对俄国人的贷款计划,具体多少钱,不知道。而且这一回法国人十分的高调,有没有英国人给的多还不能确定,可法国人的积极性是显而易见的。 陈鸣气的咬牙切齿! 拿破仑真不是个玩意儿。 …… 已经被命名为香州的檀香山群岛,檀香山。 就在陈鸣站在玄武湖畔对着俄罗斯发狠的时候,一艘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的大型明轮船刚刚停靠在了檀香山码头,一群等候多时的华人就哗啦啦的围了上去。 所有人的眼睛看的全是这艘排水量高达到了两千四百吨的蒸汽动力明轮船,而根本没有多看一眼跟随这艘明轮船一块到来的四艘机帆混合动力船只。 在现在这个时候,混合动力的机帆船早已经不稀罕了,纯蒸汽动力的明轮船才是真正的稀罕物,尤其是这艘轮船上还乘坐着许多位勋贵大佬。甚至有当今的皇子殿下。 大封国已经持续了有一阵子了。有的人是早早的就到了美洲去了,有的人却拖在了后头,眼下的这批人还不是最后头的呢。那些最后头的人都还有人没动身的呢。 这支船队走的并不是传统的中美航线,他们不会打香州回转日本再向北通过太平洋的,他们是要直接穿越太平洋,并没有像大部队那样贴着北太平洋的海岸线走。 这条线路也不是最近才开通的,当然,走这条线路的人是很少的,更多的是以朱渥为榜样的探险家。大海茫茫,从日本到香州,从香州到美洲的距离实在过于遥远了一些,而人总是一个讲究‘安全第一’的生物。绝大多数的人都倾向于贴着北太平洋的海岸线走,特别是大规模移民运输的时候。后者沿途早就建立起了一条完整的补给链,这可比大海好多了。 但这次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因为这艘纯蒸汽动力的明轮船。这艘明轮船的运行如若能真正的通过大海的考验,那将对中国的远航航洋事业产生极大地推动力。 这不紧证明了远洋远航行明轮船的成功,更证实了发展纯蒸汽动力船舶的正确性。陈鸣是大权在握的皇帝,但他也不能强行让航运市场放弃机帆船接受纯蒸汽动力轮船。后者还需要续传,需要广告。于是就有了眼下这艘坐满了勋贵的明轮船。 而这对香州来说,也是件无比重要的大事。 如果明轮船的直航美洲得以成功,那么香州的地位将一跃往上提升数个等级。因为这里将变成整个北太平洋上最最重要的一个交通枢纽。 所以,今天就看看这些欢迎的人群中都有谁吧? 首先是香州市的市长,驻军的一把手,这里有一支水师分舰队驻扎,这都是必须的。再之后就是当地的商家和种植园主,香州住了资源丰富的檀香木外,如今还开发了糖业,移民在这里开辟了大量的甘蔗种植园,后者汇聚了老老少少近百人,可以说是把香州的商界一网打尽了。 明轮船舷梯搭在了岸上。先下来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然后是一老一少两双夫妻。这分别是宋王和虢王夫妇。 现今东方世界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太子妃以外,最最尊贵的两对夫妻。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港区聚满了当地移民。无数尊贵的大人物来到了香州,不说这能跟香州未来的前途挂上钩,纵然跟政务经济都搭不上关联,那对于檀香山的众多国人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誉和责任。 他们自从移民这儿以来,也二十多年了,除了被逐渐提升到市长级别的地方官外,那还没有那个大人物来到他们这儿呢。 他们第一要招待好这些贵人,让他们在檀香山玩的高高兴兴的,见识一些檀香山的秀丽风景;第二则要让这些人子感受到了自己等人对他们的尊敬和热情。 然后许愿——愿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直航船从香州过。 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会不知道大册封所能带来的巨大影响力,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利在千秋的大事件。只要打通了本土直航美洲的商道【商道不仅仅是海路】,那香州就是明天把满山的檀香木全部砍完了,也不用发愁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作为北太平洋上最重要的中转站,香州的重要性是无可替代的。 而以眼下的态势看,这样的好日子很有可能就会到来。 整个美洲航线,中国到北美是12000公里,就是到了墨西哥,那也顶多13000公里,然后再转去南美洲么,现在就直航南美洲,还太过冒险。 而依照机帆船每小时5~8节的时速,每天的航速将在300公里左右,那么如此横穿一个太平洋,也就一个半月的时间,这必然会大大增强两岸的交流密度。 当然,纯粹的蒸汽动力轮船的速度并不比机帆船高多少,眼下这艘纯粹的蒸汽船,还需要其余的机帆船来分担煤炭储量,不然的话,只依靠自身的煤炭储量,那是不可能抵达香州的——如果不愿意看到后半程的机帆船完全是在靠风帆移动的话。 陈睗躺在了香州备好的公馆大床上,终于可以舒喘一口气了。天见可怜,他是一个晕船的人,这毛病陈睗自己都不知道。 但就算是知道自己是晕船的人,在船队抵到日本时,陈睗也咬牙坚持了下来。谁都知道这大洋深处的风浪和颠簸会比近海厉害,但陈睗是被人请来的——以五百万为代价,他和自己的正牌王妃就带着人坐上了这条全蒸汽动力的轮船。 没办法,一文钱难道英雄汉,陈睗他缺钱啊。而且应下了这事儿后,他还能赢得宋王和彭侯的友谊,一举两得,不,是三得。他陈睗自己也能在本土的人民大众面前刷一把脸。 陈睗就是再怎么运船也要咬牙顶上啊。 现在终于脚踏实地了,躺在床上再也不会感到晃悠了,陈睗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后,神态大大的放松。 然后陈睗就想到了中国航海协会对他的承诺,在香州的码头上,他们还会给陈睗留下几块好地皮呢,但陈睗想要拿到这些地皮,他必须把真金白银投进来。 航海协会是陈汉造船与运输两大行业的共同体,实力强大无比。这全蒸汽动力轮船的第一次穿越太平洋之旅,他们邀请的‘代言人’可不是只有陈睗这一家人。那艘船上坐着的勋贵一共有八家呢,不然怎么会在起航之前就轰动整个本土?里头还包括宋王和彭侯等不缺钱的人,那么他们只会在其中占据的利益更大……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现今的中国…… 热闹欢庆的正月刚刚过去,街面上悬挂的一个个红灯笼都还没有摘下,整个南京城却找已经进入了新一年的工作轨道。 正月十五都过去半个月了,年早跑远了。 清晨,初升的太阳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地表温度开始回升了。马路上自行车铃与马车的轰隆声连成一片,自从自行车被发明那一日起已经有二三十年了。这些年里随着陈汉科技的迅猛发展,原先木质的自行车早已经变成了铁木混合结构的了。很多关键性的小零件上都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从人力加工变成了机械加工,成本大幅度消减,精密度质的提升,这换来的就是自行车实用性和普及性上的大进步。 现在很多城市里,家家户户都买的有自行车。虽然它的售价普遍在百元以上,但自行车的出现确确实实发变了人们的出行。 而在本土的五大一线城市,每到上下班,马路上的自行车大军就是一道震撼老外的风景线。 现在,距离成均公学不远的庆丰路路口就发生了一次经常有的碰撞事件——一位青春倩丽女士与一位精神抖索的小伙子为了事故是由谁引起的而很没有涵养地吵了起来,不长时间在路口就围拢上一群看热闹的行人。 没办法,好奇心害死猫,看热闹第一,大家好象都忘了自己正在上班、上课的路上。 “嗨,宏林。” 张宏林正推着自行车在路边看前面俩人吵的不亦乐乎,祖宗十八代和婊子都从嘴里轻巧地吐出来了,对这些市民说出这种场面可以说是一场好戏,尤其是两个吵嘴骂架的人,女的漂亮男的帅气。张宏林正瞅的津津有味,心里猜测着这俩人会不会马上就上演全武行的时候,身后有人喊自己,转头回望,见同班同学李耀宗正满脸笑容朝自己这边奔了过来。 “怎么了?今天咋这么开心?”张宏林记得昨天这小子回家的时候还一脸哭丧呢,因为他的月考成绩在全班考了第二名,这个成绩可达不到李耀宗父母亲的要求,那对父母一直都要自己的孩子考第一,好以后光宗耀祖呢。 李耀宗和张宏林都是成均公学的三等生,虽然学校里头并没有分什么一等生、二等生,且班级里的同学玩还都能玩到一块,但这是学生们自己区分开的,因为谁也不能否认学生与学生之间也是有阶层的。 他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再是小学段的小屁孩了。那些贵族豪门家庭的孩子,跟他们这些家境一般只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那么完全不同的阶级。 就比如一年半后的高考吧。李耀宗、张宏林他们如果没有考上自己报名的大学,那他们就只能到外校复习重考,而那些勋贵子弟和富豪子弟,他们却可以通过‘捐献’教育资金来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第一流大学的校门。 “还不走?等下就要上课了。这些街头吵架有啥好多看的。”李耀宗并没有回答张宏林的问题,而是直接拉着张宏林哼着歌朝前走去。看李耀宗开心样,张宏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这位好友今天哪根神经搭错线了。 “你爹你娘没骂你啊?”李家父母比张宏林他爹娘可严厉多了,后者只要求张宏林的成绩不要下全班前十即可。成均公学的教学质量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有一个班级前二十名的成绩,那考上大学都是十拿九稳的,纵然一个班的学生也就四十来人。这是成均公学几十年里铸就下的名声。 而只要是大学,对于张宏林的父母来说那就是心满意足了。 现如今成汉的高等教育已经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大学比学院强,学院比专科强,专科比职高强。这里的职高可不是职业高中,而是职业高等技术、艺术等学校。 另外有一点需要明示的就是,这个时代的高考是学生先填报要考试的学校,然后学校和政府的教育部门有组织的把这些学生送到他们所报考的高等院校的学校所在地,或者是某一区域的分区考点,统一进行考试。 这分数要是不挂线,那就直接完了。可不像后世还有第二志愿,还有知道吩咐了再报考啥的。而成均公学所在的京城,那是陈汉高等学府最为集中的几个城市之一,这对高中生考入大学本身就有很大优势。这也是成均公学的升学率远超一般学校的原因之一吧。 张宏林不知道,李耀宗今天不能不高兴。因为昨天他提心吊胆的回到家中时,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爷爷奶奶来了。哈哈哈,这下子一切就不成问题了。他可是爷爷奶奶的宝贝孙子,只要这两个大靠山在,他爹他娘摸都不能摸他一下。而且今天来学校的时候,发现自己校服兜里还多出了两张十元的钞票,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 两喜临门的李耀宗怎么会不高兴呢? “传球!快给我球!” 篮球场上李耀宗大声冲着队友吼着。他的位置不错,已经进入篮下的他身边没有人张牙舞爪,大手在面前如蜘蛛爪子般挥舞着。 如他所愿,队友也看到李耀宗站的位置不错,双手用力一推,篮球呈一条直线地飞到李耀宗的身边。李耀宗接住球,转身正要出手,却发觉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张宏林。张宏林的个子比他要矮一点,可弹跳力却比他强得多。只是箭在弦上,惯性下李耀宗已经不能不扔了,虽然面前有人阻挡,他还是仓促将球抛出手,刚出手的篮球还没过头顶就让张宏林一巴掌扇飞了。站在后面的几个人蜂拥朝球飞落的地点奔去,经过一番群殴般的场面,篮球被对方控制了,李耀宗和他的队友只得拼命朝自己的半场跑去,准备阻挡对手上篮。 “臭球!李耀宗你投的什么球!” “明知道老张跳的比你高你还投?” “李耀宗你个大卧底!” 队友们一边回跑,嘴里还气愤地怪责李耀宗,也难怪他们这么生气,现在场上比分他们以三十六比五十四分落后,本来可以缩小差距的,给李耀宗这么莽撞一投,现在又要考虑如何防止对方扩大比分了。 蓝队控球队员冲到罚球线里面,见前面只有红队【李耀宗队】的一名球员防守,而且防守球员距离自己有二半步距离,于是毫不犹豫的起跳,高举着篮球,手腕一抖就将它抛了出去,红队队员正在后撤中,见对手跳起来了,身子一倾做了下阻拦姿势却已经来不及再跳起,只能眼睁睁看着篮球划了一道弧线,在球筐上弹了几下还是进筐了。五十六比三十六,领先二十分了。 李耀宗和他的队友有些蔫了,眼看这一节体育课马上就要结束,自己还落后这么多比分,想要扳回来可真太难了! “哔哔……” “各位同学集合,大家集合!都不要再玩了,马上到操场我们班的位置上列队!学校有紧急通知!” 有些不死心的红队正在组织进攻,体育老师突然吹响了口哨,接着就见他们班的班主任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场地边,面色有些发红的对着操场里面正在游戏玩闹的学生喊道。 作为一名有着二十几年教学经验,八年前就被抽调到成均公学高中部的数学老师来说,周贤武对学生的感情是很深的。可他知道,在朝廷面前,他个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而且值得幸运的是,朝廷要在全国中高中和高校展开的只是军事训练,而不是要他们真正的去当兵。 说真的,陈汉的各级新式学校学院在成立之初的时候,那一所所学校施行的全部都是军事化管理,那些学生列队的速度和整齐一点也不比正规军队差。但是时代不一样了,陈汉发展到今天,全国的各所院校里,除了那些军事、警察学府外,其余的民事院校的军事色彩早就一点点的淡化到微不可查的地步了。 倒是一些中小学,每学期开学之前先来一旬的军训,这一传统还被他们给保留着。特别是一些贫困山区的学校。 操场上的男女学生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转头望向班主任。但是服从老师的命令是学生的第一天职。不管是成均公学还是别的其他学校,老师的地位都相当高的。这个时代的中国可不想21世纪的中国父母,老师打骂学生在父母的眼中那是天经地义,“孩子不听话了,该打打,该骂骂。”这是老师家访的时候经常能从学生家长口中听到的一句话。 所以学生们很快就按照顺序——个头高低排成整齐的四列横队。 “向右~转,起步~跑……” 与此同时,成均公学的各个班级教室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老师上了半节课被突然叫走了,临近下课时回到教室,第一句话就是到操场列队集合。 学生们发出兴奋地叫喊,女生的尖叫更是刺耳的锐利,整个成均公学仿佛遇到了地震,一个个教室门打开,学生如同蚂蚁一样一窝蜂的从里头涌出来。 女生的尖叫声,男生的起哄声在成均公学的上空回荡着。李耀宗进学校已经有一个班年头了,在他印象中,这样乱哄哄的场面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就算是平常的操场集合升国旗,也没这样过。 当然他也能表示理解,因为他觉得学校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这段不学习的时间可是天上落馅饼样的意外之喜。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霸气侧漏的中国皇帝 大操场上人声鼎沸,红旗依旧高高的飘扬,各班也飞快的在各自的位置上排整齐了队伍。成均公学学生的素质是很高的,班与班之间并没有为了你多占位置,我少了地盘而吵吵不休。所有的班级很快就排出了一个50×50多的大型方阵。 成均公学总共就这么多学生,每个班最多四十八人,少的只有四十二三人,一个阶段5个班,从学前班到高中,一共十二个阶段,全校学生也只有两千六七百人。在这个时代,这已经很多了。 全校师生组成了同一个大方阵,从铃声响起到列队结束,时间还不到20分钟。但这样的用时已经是很多的了,这要是刚刚建国那十年,十分钟都用不了。每次学校的大集合,那每个班一个列队,行动之中就仿佛是一支支正规军在集合。虽然那个时候成均公学的学生数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多,两三千人的大学校,在那个时候是想都不敢想象的。 没有人说话,操场一片肃静。虽然每一个学生,甚至是一些老师都对此感到诧异,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擅自说话,包括小学部和学前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高台上。 张宏林和李耀宗各自差不多高,俩人在站队时也排在前后。和在场的所有学生一样,俩人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感到莫名其妙,张宏林更多是因为这要占用课堂时间了而暗自高兴,李耀宗却还在因为自己班内部的篮球比赛【体育课】被中断而郁闷不已。当然这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队落后的分数太多了,连厚着脸皮说自己队会在剩余的时间里还能搬回来,结束的时候还未到,谁赢谁输尚未定论的话都说不出口。 二十分的差距,太大了。 很快,成均公学的现任校长叶邦伟就出现在了台上,但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学校的多位高层,最重要的是,这当中还有一个穿着军服的陌生军官。而看那军官的军衔,很多学生都惊奇的很,竟然是一名将军。 叶邦伟是满面笑容,今年四十六岁的他在原时空的历史上是默默无名的。但是在这个时空里,他却是陈汉立国后涌现出的国学大师,年纪刚刚三旬,就‘名满天下’了。因为他给新儒家彻彻底底的找到了自己赖以生存生长的‘根’! 陈汉自未建国时,对于儒学,尤其是理学就加以打压。等到陈鸣大力主张的西方科学在中国的土壤上显出威力来之后,以理学为根本的旧儒就彻底的玩完了。 这一过程中,儒家新学,也就是‘新儒’的影响力是不住增大。但是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面对科学这一事物变得完全无力抵抗。 千千万万的新儒可不愿意看到已经退化成一门学术的新学彻底蜕变成人文理念,然后就被束之高阁。那么该怎么办呢? 当时的中国本土,致力于糅合东西学说于儒学一体的学者绝不只是三两个人。而是一大群,一大批。中国国内还是有太多太多放不下儒学的人在。甚至不少人还都相当的有名望。 但世界已经不同于以往,工业发展的成果,众人可见。事实胜于一切的滔滔雄辩。 儒学想要有出路,新儒想要不重蹈旧儒的覆辙,那不仅要解决掉儒家最大的一个问题——务实,更要把生产力的发展融入中来。 一直以来,千千万万的新儒之人的‘研究’之路都是致力于如何把工商司法科学等等的一切都融入进新儒学,他们是还没有放弃过去儒家为‘天下师’的逼格。 很多人一面心痛旧学的末路,一面在继承传统学说的基础上,尝试将中西两种文化进行衔接。更多的新儒之人,在打着拟古、溯根的名义,肆意曲解科学定理,将其牵强附会地与中国儒学的传统学术相联相系。一时间,有关西方自然科学与中国儒家‘勾勾搭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术界,让皇宫里的陈鸣是目瞪口呆。后来这群儒家学子眼看一个儒学都要兜不住了的时候,就毫不迟疑的把道家、佛家,先秦百家,一切有能兜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甚至提出了‘西学中源’。让陈鸣目瞪口呆额同时,不得不大叹‘文人无齿’,感叹后世的‘砖家叫兽’不是师出无门。 但叶邦伟的主张却恰恰于此相反,他剥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奇奇怪怪’,紧紧扣着‘内圣外王’这一儒家的立宗之本,其核心思想是仁和礼。 仁就是以“爱人”之心推行仁政,使社会成员都享有生存和幸福的权利;礼就是用“正名”(即道德教化)的方法建立社会的道德秩序,使社会成员对自身的社会地位都有稳定的道德认可和道德定位。 社会成员普遍享有生存和幸福的权利,就没有造反作乱的必要;社会成员普遍认可社会的道德秩序,遵守符合自身具体情况的道德规范,造反作乱就没有道德依据(即没有意识形态基础)。社会成员既没有造反作乱的必要,又没有造反作乱的意识,社会就可以长治久安。所以新儒学从理论上算是一种超越社会形态和阶级形态的社会统治方略和社会管理学说。可以用各司其责,各尽其力来简单的理解。 仁和礼的关系是仁礼一体。不讲仁只讲礼,礼就不会被社会成员普遍认可,就会遭到反对;不讲礼只讲仁,社会成员不受道德约束,就会由思想上的无政府状态引发现实中的无政府状态——这个词是从西方传过来的。所以新儒学的‘仁和礼’是不可分的。 而具体的实践上,叶邦伟扣着的就是孟老夫子的‘民贵思想’了,民贵而君轻,把“民”置于学说的中心。这是叶邦伟的一次大冒险,但显然他赌赢了。 而旧儒所推崇的三纲五常,君君臣臣那一套,叶邦伟也做了新的解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内涵一方面是:君守君道臣守臣道,父守父道子守子道;一方面则是:君守君道是臣守臣道的前提,父守父道是子守子道的前提。所以,在居上位者违背仁和礼的时候,居下位者是可以采取积极的或消极的手段来维护仁和礼的。那就像孟子对魏惠王说的: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大体的一瞧,叶邦伟所主张的这些思想并没多少是他自己独立想出来的,很多方面都是之前一次次大辩论的时候就被报纸公开刊载的。但难得的是,叶邦伟把这一切都系统的组合起来了,而且剥离了很多很多的‘奇淫技巧’。 最最重要的是,打着‘复古’旗号的叶邦伟在刚刚发出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并没有遭受到陈鸣的雷霆一击,这也就是说‘民贵思想’朝廷是认可的。 十年沉浮,叶邦伟从一介新人走到了一介儒宗,从‘名满天下’走到了‘誉满天下’。他没有走进官场,而是在学界立足了脚跟,并且在三年前成均公学的老校长刘文退休之后,被应聘为成均公学的校长一职。 叶邦伟,所有的学生都认识,公学的校长么。但叶邦伟身边的将军就没有人知道了,陈汉代表的将军那一个个都可以说是国之干城,可是南京城里不仅仅有代兵的将军,大都督府里光主事的,手握实权的将军都有好几十个、近百人,那些没什么实权的就更多了。鬼知道眼前的这个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杨芳站在校长的后头,在叶邦伟转过头去审视底下的学生方阵的时候,杨芳心里头却还在为马上就要开始的一波演讲担忧,自己可别漏词了啊。 他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正式通知成均公学展开军事训练的事情。这并非仅仅一个成均公学的事情,而是整个陈汉都要推广的一件事。 皇帝五天前已经正式下令征召三十万人入伍了,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而现在,从今天起,全国所有的大中小学校,都要在每学年中抽出一个月的时间来展开系统的军事训练。 就像刚刚建国的时候那样,那个时候的学校体育课就是军事训练课,学生打闹玩耍都是在攻占敌人阵地,都是在拼刺刀。现在是和平时代,军事色彩早已经从所有民事学校的身上退去多时了。 每年一个月的军训,视年龄大小调整训练科目和强度,像高中生,那已经可以打枪和练习拼刺刀了。 杨芳就是大都督府新设的军训局的局长,当然这是他的兼职。 而之所以杨芳这么个实权将军亲自来到成均公学宣布命令,这不是因为公学的地位特殊么。这里要是被火箭弹排上一遍,陈汉八成的权贵家庭都要失声痛哭。 叶邦伟对于朝廷做出的这一决定是理解的。他是新儒学派的代表人物,人虽然不在官场,消息却灵通的紧。俄罗斯的亚历山大一世正式拒绝了议和,这大西北的战事还要继续打下去啊。而且奥斯曼还派人来告援,当今皇帝已经决意跟俄罗斯人打到底了。 这征兵也好,下令全国大中小院校展开军事训练也罢,那都是在做出一个样子。让陈汉内部的,也让外面的欧洲人都看清楚,他陈皇帝的决心和霸气。 打就打,不打是孙子,老子还怕谁吗? 叶邦伟他还知道一些一般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陈皇帝对奥斯曼帝国的求援,那不仅是给钱给物,还准备了一支兵马真的要赶往奥斯曼。 不过不是南方的海路,而是走大西北的里海,通过波斯和南高加索地区,直接到奥斯曼的东北部。 而至于学校里的这些学生,锻炼锻炼也好,打枪骑马总比打球好。 叶邦伟的旗号可是‘复古’,儒家的复古能复到哪儿呢?不止是孔老夫子,还有周公。儒家学派奉周公、孔子为宗,儒家追溯始祖能追到周公的身上。而西周的贵族教育体系里,那就有射箭和驾车么。战车早落伍了,骑马补上呗。 第一千零九十章 国旗下的讲话 参加军训不是自愿,不是说你想参加参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这是硬性规定。 特别是成均公学这个特殊之地,杨芳把军训局后勤处的人都一起带过来了! 叶邦伟也十分配合,直接把学校的教学暂时中断,集合学生到操场听杨芳讲话。他几天前就接到了通知,今天杨芳带着人直接上门,叶邦伟也没有大惊小怪。 当然,成均公学里还是有不少老师对此心生不满的,认为这项决意影响了教学授课。但这是陈鸣做出的决断,他们那小胳膊小腿哪里抵抗的了?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憋着。 高台上,叶邦伟看着台下的全校师生,咳嗽了一声,“同学们都听我说!这几日的报纸不知道大家都看过没有?俄国人拒绝了皇帝陛下的善意,要坚持与我大汉为敌,这不仅是对皇帝陛下的挑衅,也是对我们华夏四万万同胞的挑衅。 三日前,皇帝陛下下令全天下征召三十万适龄青年入伍参军。这就是要让俄国人知道,让所有敌视我华夏上邦的人知道,中国是不可战胜的,中国是不会永远不会退缩的。 你要战,那便战! 千千万万的将士会凝聚在皇帝陛下的麾下,荡平我华夏的所有敌人。 而作为学生,你们也是帝国的一员,也是华夏子民。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学生,也不能虚度光阴,碌碌无为。 今天,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了帝国的英雄,我们国防军军训局的杨芳将军来给大家讲话。现在,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杨将军给大家讲话!” 叶邦伟不愧是文人,这话说的就是漂亮,让杨芳都感觉到了一股血气在体内沸腾。 操场上的学生也被叶邦伟的一席话激励的无法自持,最后听到杨芳要讲话,学生与老师一起拼命的鼓掌欢迎。一些有心的学生还真的能记起杨芳的名字,他的确是帝国的英雄——在美洲战场上。之前报纸上还连篇报道过他的事迹。 张宏林和李耀宗被‘杨芳’这个名字提醒了道,脑子里都掠过了一抹印象,神情也就更加激动了。 杨芳从后面跨前一步,叶邦伟则后退了一步。 杨芳清了下喉咙,大声说道:“同学们好!今天,我代表大都督府来此与同学们见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知你们的军训事宜。 陛下有令,从今往后,不管是大学也好,中学小学也罢,每个学校每学年内,都要进行一个月的军事训练,为的是提高我帝国子民的身体素质,培养我国子民的尚武精神。” “在场的都是帝国栋梁,你们是大汉未来繁荣昌盛的希望。” 这句话杨芳说的一点都没错,成均公学在陈汉的地位比之伊顿公学在英国的地位只高不低。 “叶校长刚才的话相信大家都听到了,就在大前天,西北传来的确切信报,俄国人拒绝了议和,还要求我国退回上次战争时的控制线,说中俄维持原分界线是两国议和的前提,大言不惭,痴心妄想。” “俄国人的意图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我国防军的伟力之下彻底粉碎的!那是国家的胜利,军队的胜利,也是人民的胜利。我华夏上邦是不可战胜的。 可胜利虽然是可喜的,但我们也要看到,为了取得这场胜利,国防军的将士付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从承天三十八年到承天四十年,两年的时间,国防军与俄国人浴血奋战,五万将士倒在了大西北的冰天雪地中。虽然他们的牺牲让俄国人付出了数倍还多的更大代价,但牺牲就是牺牲。祖国虽然为他们骄傲,但挽救不回他们的生命,数万个家庭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丈夫,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的,对比我国的庞大人口,五万人是一个很渺小很渺小的数字,可是对于官兵们的家庭,那每一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 这些家庭为了祖国的荣耀和强大献出了自己亲人最宝贵的生命,但祖国的荣耀和强大笼罩的却不仅仅是这五万个家庭,而是整个帝国数百倍、数千倍于此数量的家庭。 只要是帝国的子民,那么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都要被这种荣耀和强大所笼罩,那么每个家庭和每一个人是不是也能如那五万个牺牲的官兵和他们的家庭一样为国家做出同样的贡献呢? 谁也不敢说‘一定’。虽然我相信帝国的子民会有数以百万、千万的人,甘心为了国家而牺牲,但这不可能是全部的人,是所有的人。 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蛀虫,所以,朝廷才要从现在起就培养你们的尚武精神,以免让越来越多的人被那些蛀虫给传染、沾染了。 千万不要以为有了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百万国防军人,就再也没有什么武装力量敢于挑衅我们伟大的帝国,以为我们就此便能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睡个安稳觉。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天底下永远不会少了敌人。 皇帝陛下有过一句话:你不是黄金白银,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 国家事务上也是如此,对那些整天抱着掠夺我财富,欺压我人民,亡我之心不死的国家来说,这种和平思想是完全错误的! 中俄战争就证明了这一切。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是一个残酷的丛林,只有自身始终强大不可动摇,大汉帝国才能始终强大,始终屹立在世界的巅峰。” 一些话杨芳是不能说的太露骨的。他不能把陈汉的敌人直直的指向西方,那会影响到外交部现在的工作的。他也不能说什么俄罗斯亡中国之心不死,叫嚣着跟俄罗斯人打到天荒地老,打到某个国家彻底消失在这个大地上,因为这会刺激到西方诸国。 杨芳只能告诉所有人,要他们不要认为中国以后就不再会有战争了,那可是大错特错! 因为那些窥视我中国利益的家伙是不会因为一场战争的失败而灰心丧气,充斥再也不来了。他们还在等待时机,等我们松弛那一刻,中国,永远是西方人心中最肥的一块肉! 这个时空的中国是没有经历过对外战争的屈辱,可是战争距离中国也更近了。 西方世界正在谋求联合,拿破仑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要是西方世界都整合在了一块,中俄战争还只是一个开始,或许不久后的北美战争才是东西大战的一次大寓言。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中国不能忘记战争。 否则,当战争在哪一天凌晨突然降临在中国头上,谁能保证原时空的阿片战争不会在这个时空上演?谁又能指望侵略者的刺刀专捅别人,不会落在自己肚皮上?!逃难吗?不错,中国是很大,几千万平方公里的本土,岂能没有你隐蔽之所?可人人都抱着这种想法,大家一起逃跑,当侵略者踏遍中国大地,何处又是你们安身之所? 陈鸣之所以制定一个看似恼怒之下的激进政策,那不是因为他真正的担忧中国在未来会不会给西方人再骑到头上去,而是他看到了民间对军人崇拜热度的大幅度消退。 后者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从建国之始,到现在四十年都过去了。 中国军队也完成了彻底的转型,虽然这当中有过剧烈的阵痛,但中国还是转型成了一只奉献性义务性的军队。但毫无疑问,现在的国防军的吸引力和地位比之开国时候下降很多了。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却万万不能。 没有了金钱上的吸引力,国防军的地位和吸引力都大大的下降。陈鸣正视这一现实,所以他要再一次挑起全民全社会的拥军爱军热潮,因为在今后的时代,中国官兵的用武之地只会越来越多。 现在的中国是一头盘踞世界东方的巨龙,可不是原时空21世纪的巨无霸兔。巨无霸兔抱着的理念是不想通过战争从别的国家捞取什么好处,可我们也不能允许别的国家打我们主意。但巨龙却是要统治一切。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代的两个中国的立国方针都是完全不一致的。 帝国主义的中国才是这个时空的中国。 “为了让祖国不再受到别国攻击和威胁,我们必须建设一支强大到足以在境外消灭任何敌人的军队!俄罗斯的正规军达到了五十万,他们的预备役兵力接近了百万。 法兰西、普鲁士、奥地利这些国家的现役军队总数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包括预备役兵力更是达到四百万。整个如果要扩充军力,他们将轻易扩充到八百万的军队。 而我们中国呢?加上刚刚征召的三十万士兵,我军的总数量也才一百五十万,预备役只有一百万人。加上日本、暹罗、七汗国和美洲诸国,以及廓尔喀等国,我们的总兵力也不到三百万。日本、暹罗等国更是没有预备役的建设。 这样数量的军队与我大汉帝国的实力和地位是严重的不相符的。 如果将来爆发大的战争,就算我们的士兵敢于迎着死神前进,就算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愧军人的称号,数量上的巨大劣势也会让我国处于绝对的不利态势。 在如今的形势下,我们的百万大军还能保证国家领土的安全吗?这样一支规模军队是远远不能维护像我国庞大的国土面积的安稳与安全! 但要是在战争爆发后,为了扩充数量,盲目地将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兵送上战场,那只能让更多的家庭哭泣! 所以,为了祖国的安宁,为了防患于未然,陛下命令大都督府制定方案,对全国所有的青少年进行一定的军事训练——要野蛮你们的体魄,同时坚强你们的精神。”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狂热中国 “祖国需要你们,人民需要你们!” “成为一名保卫国家的军人,是所有帝国公民的光荣!” …… “军事训练是为了让大家在可能发生的战争面前不慌乱。战争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发生,它并不是我们决定的。大都督府命令:从今年开始,所有工厂年满十八岁以上男性工人,每旬必须抽出一天的时间进行军事训练。 ……训练由我们军训局来统一负责,我们不是要将大家教育成一名懂得如何在战场上杀伤敌人、保护自己的合格战士,而只是让你们初步的具有基本的军事素质。是希望大家在经过训练后,能在祖国需要你们时,成为一名光荣的帝国军人!挺起刺刀,昂起胸膛,让所有的敌人在帝国的大军面前噤若寒蝉。” “参加军训,尚武卫国。” “让敌人发抖去吧!胜利永远属于光荣的帝国军队!前进!年轻的勇士!祖国命运的钟声将由你们敲响!让那些企图侵犯我们利益的家伙们都见鬼去吧!” 全力开动的国家宣传机构,力量可不是说笑的。虽然建国四十年,当初各家酒店茶馆里的报博士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报纸早已经融入了百姓们的生活。就是乡下的农民也知道报纸是什么,知道报纸上的内容代表着什么。 这个时空的中国可没有狗屁的南方系,那都是在新闻总署领导下的爱国媒体。 这一全力发动,那很快就在社会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二月份都没有过去,三十万新军已经全部走进了新兵训练营。 整个中国都因为俄罗斯的强硬而震动起来,就像一尊被触怒了尊严的神灵。 叶邦伟担忧地望着下面他的学生,心情极为复杂。他没有想到自己学校教出来的学生居然如此激进,不仅是学生,连一些年轻的老师也从抵抗到神情激动的跟着作训。他们可是陈汉大地上地位最高的一些学生啊,很多人在小学时候就开始被家庭灌输了利益、党派等等意思。站得高看得远,但是在铺天盖地的宣传和军方的教员教官的鼓舞下,这才几天时间就已经情绪炙热如火了。 “可怕,可怕的狂热。都疯了,疯了。为什么不能理智地看待战争呢?我们并不需要战争,尤其是这种连敌人是谁都不明白的战争。”叶邦伟嘴里低声喃喃自语着,话一出口,又连忙紧闭嘴唇,恐惧地朝四周张望一番。 他虽然是新儒学宗师,是一面旗帜。而也正是因为此,叶邦伟很明白自己现在是不能说任何反对军方言论话的,不然社会上那些‘爱国者’非把一顶顶又大又臭的帽子活生生扣在自己头上。到时候不仅自己倒霉,整个新儒学都要跟着倒霉。 “爹,我旬末就不回家了。我们系要组织人去胜利广场……” 叶邦伟刚刚回到家,就看到自己已经考上太学大学的小儿子拎着一个包,从二楼走下来。正想问他今天怎么回来了,没有想到小儿子叶叔阳先就开口道。 今天并不是旬末,叶叔阳本来是不该回家的,现在看却是先回来打声招唿了。 “大好的时间不放在学习上,去参加什么游行?现在这社会气氛就不对,太浮躁太狂热了。”在外面不敢说,在家里头叶邦伟还是能大声说话的。 “好了,好了。一天时间有什么大不了的?小阳的学业也不是这一天时间就能突飞猛进的。参加游行也不是什么错事。”叶邦伟的父亲叶长德摆摆手阻止了叶邦伟继续说下去。 人要合群,别人都去了,自己小孙子不去怎么能行? 叶叔阳吐了下舌头,赶忙熘走了,饭都不在家吃了。 叶长德在孙子走后看叶邦伟眼角有隐隐的隐忧,问道:“国浩【叶邦伟字】,怎么了?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些天报纸上的宣传是铺天盖地,但叶长德也不是一般人,他学业学术上是不能跟自己的儿子论高下,可在叶邦伟一步步走向新儒学宗的过程中,也出过不少的力的,脑袋瓜和心眼子好使着呢。在叶邦伟崛起的道路上不知道替儿子识破了多少陷阱。 谁要觉得叶邦伟是顺顺利利的走到新儒学宗的地位上来的,那谁就是个大棒槌。 叶邦伟坐下来点点头,手指轻轻扣击着座椅的扶手,沉思一会儿抬头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爹啊,你是不知道欧洲的战争。奥斯曼人这次怕是真要倒大霉了。英国人去年宣布支持希腊人追求独立。”而这个刚刚被送到陈汉的消息那简直就是在刺激陈汉啊。 这意味着什么?英国人开始公开的与奥斯曼人为敌了,那么法国人呢?英国人不摆平了拿破仑,伦敦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支持希腊人吗? 而英国人如果摆平了拿破仑,那么整个欧洲是不是就要团结起来了?那么俄罗斯战场和奥斯曼战场就有的闹子瞧了。 因为任何人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联合一块的欧洲人的敌人只会是中国。奥斯曼的武力是挺不弱的,但也仅此而已。 叶邦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将茶盖盖上,放回原地道:“谁是中国的潜在敌人这是很容易判断的事情。我们与英国人面和心不和,全世界也都是知道的。而皇帝陛下的决断又是那般强硬,可以说是把东西方的矛盾半公开化了。”也就是一个奥斯曼帝国,在中间扯上了一层薄纱做遮羞。 对儿子所说的话,叶长德想了下赞同地点点头,可转念一想问题又来了,中国怎么可能对外软弱呢?看看皇帝这些年对明朝的抬举,什么‘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把明朝是抬举了又抬举,而这本身就表明了这位九五之尊的理念。让他对着张牙舞爪的西方蛮子退避三舍,那怎么可能。 强对强,硬对硬。这才是陈皇帝历来得选择。 至于‘有的人’说的,置身事外,我们只要将国内管好就行了,国外就让他们打得天昏地暗,谁胜谁败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不会死一个中国人,甚至我们还可以两边大卖军火,乘机发一下战争财,这才是中国应该选择的道路。 因为只要把中国发展好建设好,中国就是世界上最强大无匹的国家。 这道理对也不对。对是因为这事儿他们说的确很有道理,不对这是因为如此的世界第一太过温和,太过温柔了。 踏着尸山血海走向世界巅峰的第一,才是真正的第一。这一思想在中国有着很大的市场的。 叶长德知道自己儿子对于战争有点反感,叶邦伟不排斥军事训练,但是这铺天盖地的宣传则让他迅速把握到了朝廷的真意——这是在耀武啊,这是在抬举军人啊。 新儒学虽然转变了论调,但叶邦伟对于军人地位的抬升打心眼里是有反感的。只是他从不说出口。 “这是皇帝的手腕,谁也挡不住,也拦不住。这仗啊,早晚都要打。美洲且不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印度都不知道让多少人疯狂。这些年来,国内要求夺取印度做海外殖民地的唿声是经久不衰,当然,大家话说的都很好听,什么解放被压迫民族啦,反对西方列强殖民亚洲啦啥的。可实际上还不是我们想要在海外分得一杯羹吗? 过去是士字士林代表着民心,现在是工商富豪代表着民心,印度的富裕和阿三们的愚昧早被他们几百遍几千遍的宣之于众了,那就是假的也成真的了。这民心早变了!” 民心即天心,这老百姓都想打仗了,皇帝还会不打吗? “爹,你说朝廷要跟英国人翻脸?” “从印度拿好处就一定要跟英国人翻脸吗?” 印度那地方除了英国人直接掌控的殖民地外,还有马拉塔人的核心地盘外,还有太多的土地等着去取。根本就不用跟英国人撕破脸。完全可以‘斗而不破’么! 叶邦伟萎缩在椅子里,将整个人都缩进去,喃喃道:“是啊,民心早就变了。这些个老百姓知道什么是战争吗?就以为战争是那么好打的?一个西北都丢进去多少万人了?这些人哪,还是太傻。” 叶邦伟的整体思想跟‘有的人’差不多,是很反对战争的,但他跟‘有的人’又有一些不一样,他比‘有的人’更有进取心。 他认为以中国如此强大的国力,儒学完全是可以一点点的输入到西方世界去,如此就可以‘教化’这一宏大理念。而中国有了‘教化’之功后,那就有了‘内圣而外王’的基础,这可是儒家最大追求之一。如此整个世界也就纳入了中国的秩序当中,中国自然而然的就是世界的中央帝国。而中国对西方世界的战争无疑会阻碍这种‘教化’。 叶长德皱纹都聚到了一起,苦着脸看着儿子。叶邦伟还是有些理想化啊,这也是叶长德当初极力阻止叶邦伟进入官场的最主要原因。对叶邦伟说的话叶长德并不怎么赞同,叶长德认为在适当的时候发动一两场不是太大的战争是应该的,就比如这中俄战争和之前的美洲战争,这不仅能夺取巨大的利益,这样的战争对一个国家保持活力也有很大的好处。 再威猛的老虎,长久的不磨牙利爪,那也会让百兽之王的战斗力和威慑力大幅度下降的。 杀鸡才能儆猴,你鸡都不杀,还怎么吓唬得住猴子呢?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间谍无处不在 时光流转,当春色渲染西北大地的时候,一支支来自天南地北的国防军也开始了自己的西进之路。 俄国人要坚持打下去,他们的背后无疑有英国人甚至是法国人的支持。陈鸣不知道欧洲人会不会玩出志愿军这种鬼把戏,但可以肯定的是,中俄战争进行到新一阶段的情况下,只依靠西北军区的力量去支撑是会很吃力的。 所以,陈鸣调集了部队去支援西北军区,第一批只有十万人,而第二批也已经准备好了,但受制于后勤运输能力,他们要在夏季里再出发。 但夏季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欧洲的英法、普鲁士、奥地利、俄罗斯等国领袖就已经都知道了中国国内发生的大变化。 于是,一个英国人来到了东方。他没有在缅甸停留,而是直接来到了新加坡。缅甸那儿距离印度太近了,那里的情况已经被英国人掌握了。 当地的华人移民和那些土着居民的情绪很炙热,但新加坡距离缅甸相隔千里,如果这儿的学生和工人,这儿的社会情绪也同缅甸一样炙热,那么英国人这次得到的情报就不是虚假的了。 米歇尔来到印度已经有五个年头了,但他一直都呆在加尔各答。他所在的洋行,每年最大的对华交易除了印度的棉花、剑麻和规定数量的阿片以外,就是把中国人生产的茶叶和自行车、三轮车等运来印度和更遥远的欧洲大陆。 米歇尔所在的商行在对中国的交易金额是严重失衡的,中国人从他们手里迈入的货物价值是1的话,他们从中国人手里购买的货物价值就至少是2,甚至是3。这是很多英国商行都在面临的严峻形势,但是他们却无力改变。 中国人几乎不缺少优质棉花以外的任何大量大宗货物,如果没有印度的棉花支撑,他们商行的经营风险会更加巨大。因为他们的利益完全在于出售中国商品的利益所得。 那些茶叶的价值就不需要多说了,米歇尔他们商行的另外一大经营中心自行车、三轮车,那只要运到欧洲就是至少三倍的利益,在缴纳了不菲的税金之后。 他这次来中国有两个原因,主要原因当然是印度总督阁下交于的任务,探看中国的实情;而次要任务是因为他听说中国的橡胶市场有了巨大波动。 南洋是很适合种植橡胶的,这里土地肥沃,光照和雨水充足,适宜于橡胶树的生长,一般来说五六年就能割胶,而且产量和质量都很高。而橡胶这东西不仅能制成雨衣、胶鞋,还是很多器械和高档自行车、三轮车上的必需品。可以说每一座橡胶园那都是一颗摇钱树。车行贸易可是他们洋行的一大支撑点,是必须要重视的,而中国人现在也不禁外国人在本土和南洋进行大规模的投资,橡胶园的交易对象可不仅仅是中国人,外国人只要有钱也能收购的。米歇尔的老板就在打着这样的主意。 所以米歇尔是以正当得商业理由来到南洋的,他第一站的落脚地是新加坡,那也顺理成章。新加坡是南洋地区的中心么。 作为一个骄傲的大不列颠人,米歇尔对眼下的中国政府和中国皇帝是万分反感的,他更不愿意接受中国如今的世界地位。 现在的中国俨然就是世界霸主,整个东方,包括奥斯曼和波斯为代表的天方世界,都臣服在了中国皇帝的脚下,只剩下西方世界。 米歇尔不敢想象大不列颠也拜倒在中国人脚下的那一日会是什么状况,只要一想他就心如刀割。 但中国的强大又是那么显而易见的,他们把自己的实力明明白白的放到明面上,让每一个英伦的有识之士都黯然神伤。中国人占据了南洋和南明州,他们入侵了印度和半个非洲,还拿下了大半个美洲,地球已经有一半属于中国。这是一个强大的让人气馁的敌人! 任何国家与中国对抗都是以婴孩的身体去挑战壮汉,就仿佛大卫在挑战巨人歌利亚,现实世界里可是没有上帝的祝福的。 欧洲的形式很不美妙,就像现在的印度的英国人一样,情况对他们来说十分的不妙。随着东西方矛盾的加剧,相比在印度问题上中英两国也即将开启新一轮的谈判了。 米歇尔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他出生的时候陈汉已经建立,他长大的时候,陈汉强大的国力和对西方越来越强的影响力,已经把天朝上国的名声传遍了欧洲。但有那么一些人总是好‘唯我独尊’的,米歇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没去过美洲,家中也不是有着奴仆的富豪,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养成‘白人至上’的观点的。 一个中下层阶级出身的英国人,比无数贵族出身的上层阶级的屁股都做得正——他是西方人,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米歇尔当然不会在生意里露出自己的真正态度,他像一个精明的商人一样参观了一个橡胶种植园,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问了N多个问题,然后也没有吐出一句确切的话。第二天清早回城区的路上,米歇尔路过了一个小镇的小学。这个镇子是相当的繁华的,以米歇尔的眼光看,这个镇子街面的繁荣比之英国同等规模的小镇都要胜过一筹。而且他知道新加坡的历史是很短暂的。 米歇尔非常自然的提出了要参观一下学校的请求,还美其名曰:一个民族的强大,一个国家的强大,是离不开知识的传承和传播的。中国这么一个伟大的帝国,学校必然也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然后米歇尔很轻松的就走进了这个镇子的小学中。小学的校长见到一个洋人来参观,还非常高兴的派人给米歇尔做引导。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坐下!” 米歇尔来的很是时候,他完整的看到了这个小学上课的全过程。这所镇小学只有十年的历史,全校师生二百人出头,平均每个班级连四十人都不到。这显然是一所很普通很普通的学校。 但他们是新加坡这片古老又崭新的土地上融入新时代的种子,这里的每个学生都是未来的希望。 简陋的白坯木课桌,简陋的教室,讲台上的男老师年龄可能还不超过三十岁,穿着蓝色的棉布短装。现在新式小学的老师已经很少有再穿汉服教学的了,虽然他们家中肯定每个都会有汉服。但在平日上课时候,那绝对都是短装。 班级里雅雀无声!这让米歇尔对于这所小学有了第一个印象,纪律严格!而事实上如此严格的纪律也刚刚在学校里施行了两三个月。 这所学校里面没有女老师,班级里没有女学生。 在中国,女老师就像女公务员,商场女职员,教育系统的女校一样稀少。中国是正在改变,但一步迈不过两千年的束缚。中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所小学的教师象极了后世天朝不发达地区的乡村小学。简陋的白色石灰墙面,木制的窗户,没有油漆的白坯课桌椅。连教室后面那块专门用来出黑板报的那块简陋的黑漆木板也那么的神似。 米歇尔还看到教室四面挂着画像和宣传语,那是中国的名言名句和历史名人,但他只认得教室最中央悬挂的那个画像,那是中国大皇帝的画像。其他的他就统统不认识了,他也能认识几个中国字,可连串起来就不懂了。 而当这一节下课后,铃铛敲响,米歇尔惊奇的看到一个穿着中国人陆军制服的人出现在了学校的操场上,虽然他没有肩章军衔,可是看那人的身姿,这显然是一个军人。 他走上几步刚想打招唿,但陪同他的人和这个学校的老师阻止了他,并示意他不要讲话。因为下面是每天上午下午各一次的课件会操。 学校操场里的设施简陋,只有单杠、双杠和平衡木、沙坑啥的,都积累在操场的西角,但面积宽广。还有一座旗杆台,高耸着十米高的木质旗杆。 米歇尔下一刻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上帝,自己看到了什么?那每一间教室的门口都出现了排成双列纵队行进的学生。一个班就是一个纵队,犹如一条一条长龙,整齐不乱的着向操场中央而来! 各个班级的纵队由班长带领,一队一队的向着操场上齐步前进,所有学生按照班长口中口号的节奏行进。步调一致,队形整齐。看上去完全是一支缩小版的军队。 这可是一个学校,一个小学啊。 这其中一个班级的排头学生高举着一面红色的三角旗——米歇尔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身边的中介和老师却知道,这是每个学校每周纪律总评分优胜的锦标旗。获得该旗帜的班级可以每个人发一支铅笔或是一个本子,而更重要的是荣誉,是精神上的激励。 每个班级按照一定的路线行进。行进中的各班级纵队从东北、西北两个方向进入操场,队伍在进入操场后合并成一个不怎么规整的方阵。之所以不规则,是因为每个班级的人数有多有少。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第一次世界大战 埃克达尔已经退休了。作为最早来到中国的欧洲科技人才,埃克达尔很早就得到了中国国籍。在人生选择的到路口上,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中国,抛弃了他曾经深沉的爱着的瑞典。 后者让人看不到前途的希望,古斯塔夫二世时候的辉煌,瑞典在再也追寻不到了。这是因为他们亲手放弃了最后的希望。愚蠢的古斯塔夫三世,愚蠢的古斯塔夫四世! 所以在1812年法俄战争期间,瑞典人坐视不动,反而还允许英国人随意通过瑞典海域,为俄罗斯输送补给,埃克达尔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远在新加坡的米歇尔震惊于自己看到的操场上的一切,埃克达尔却觉得这仅仅是一个轮回。 当年他初到中国的时候,便是他所在的学府上体育课,那些接受者高等教育的苗子,那些中国崛起的希望,一个个也端起木枪联系着拼刺,每个人都能围着大操场轻轻松松的跑上五圈。那个时候的学校里是看不到胖子的,而不像现在。 埃克达尔的孙子是一个混血儿,但他的身上即使流淌着瑞典的血液,埃克达尔却也相信,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一个中国人了。 一个说着中国话,学着中国历史,过着中国的节日,吃着中国饭菜的混血儿,那还算混血儿么? 埃克达尔和他的亲自都虔诚的信奉着上帝,可他的儿女们对于上帝就动摇了,他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对于上帝就是真正的不在乎了。埃克达尔不止一次看到自己的孙儿辈人带着佛珠和神符。 米歇尔是一个坚定地‘黄祸论’者,很早时候就认定中国是比美洲对旧大陆更具威胁的存在。但埃克达尔却不这样认为,作为一个有着一定社会地位的归化民,埃克达尔很清楚中国的力量。 甚至埃克达尔都觉得,整个欧洲联合起来也不可能会是中国的对手,比双方的人口,比双方的经济,比双方的工业,欧洲人凭什么能说抵抗中国?他们哪个方面占优了? 他们能把天方世界彻底拉拢过去才有那么一点可能。然而现在的天方世界却是中国的盟友,不管是奥斯曼还是波斯。 “……我是在很多年前就加入了中国,还把自己的弟弟接到了中国,但这并不妨碍我依旧深深爱着自己的祖国。”年老古稀的埃克达尔正在写着自己的回忆录。所谓的回忆录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儿,没谁会不给自己搽脂抹粉的,埃克达尔也不例外。他也在笔记中尽可能的打扮着自己,那么首先他就不能‘遗忘’了自己对瑞典的爱。 “自从早春传开了俄国拒绝同中国和谈的消息之后,整个中国就跟一锅滚水一样沸腾了起来。三十万新兵入伍完全是一件小事,如果皇帝陛下愿意,就是百万新军也能很快的聚集起来。 中国的强大根本就是欧洲的那些政客和平民所无法想象的。人力上的优势只是很小有部分,物质上的优势才是真正的优势。 中国的钢铁产量比整个欧洲加起来都要多,这里的兵工厂每年可以生产出数之不尽的枪炮,就算是五百万的军队,我相信,最多两年的时间里中国也能把他们完全武装。而中国财政上的阔绰更是欧洲难以媲美的。就算西方世界财政最充裕的英国人,这些年不足抬高的还是他们的财政赤字,而中国人什么时候有财政赤字了?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中国人发行债券国债了?” “人比不上中国多,武器比不上中国多,钱一样比不上中国多,除了遥远的距离暂时的保障了欧洲的安全,欧巴罗还有什么资本来跟中国较量?” “至于单一的欧洲国家与中国的战争,是的,我说的就是俄罗斯,那更是侏儒与巨人的较量……” 陈鸣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上海某学府家属院中的一个老人正在挑灯写着自己的回忆录。他身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欧洲人了,当年的老朋友都已经逝去。陈鸣也没心思再结交第二批了。 陈鸣这个时候正在琢磨着怎么搞出一份发言来,他要给亚历山大一世写一封信,但这封信却不是要寄给亚历山大一世,而是要公开刊登在《中原日报》上的。 就算要送到俄罗斯人的手里,那也要让欧洲人自己想办法。陈鸣的胃口大开,不仅直接告诉亚历山大一世他要狠搞一把俄罗斯,再次和谈的时候,那土地的分界线就不是伏尔加河了,而该是顿河了。并且直接向俄罗斯索要了巨额军费赔偿——10亿华元的黄金。是的,黄金,陈汉只要黄金。 这封信就是到了俄罗斯,亚历山大一世也不可能答应。要答应他早就答应了。 但是陈汉这边却可以说是火上浇油,趁热打铁,让本来就骚动的社会变得更加滚沸。 而且最最让中国的老百姓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东方传来了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中美开战了。中美舰队在佛罗里达半岛海域发生冲突。中方沉没了一艘五百吨级的护卫艇,死伤海军官兵一百五十三人,美洲驻屯军第二天就对美国宣战。这是陈汉之前对美洲驻屯军的放权,紧接着就是大大小小的藩国属国,纷纷向美国宣战。 这一消息飞快的就通过了巴拿马传到了美洲的另一边来,然后就被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本土。实际上陈鸣现在还不晓得,就在那艘离开加州的机帆船驶离码头的五日之后,又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传到了美洲的西海岸——葡萄牙也对中国宣战了。 如今已经得到了‘独立’和‘自主’的葡萄牙,几大重要城市和战略要害全部都被英军所掌控,葡萄牙王室虽然回到了里斯本,但这不能改变他大权旁落的事实。所以,葡萄牙也趟了这滩浑水。 不过拿到美洲事变消息的陈鸣虽然还不知道葡萄牙已经对中国宣战,但他的脑子里已经想到了这点。 很显然么,这是欧洲人搞出来的事情。趁着中国在与俄罗斯交战的时机,趁机鼓舞美国、葡萄牙在美洲生事,甚至还可能有西班牙。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现在不都控制在英国人的手中吗?区别只在于西班牙国内的反法力量更强大,他们虽然接受英国人的支持,却不可能全部投靠了英国人。但可惜的是,西班牙王室的名声特别臭,不管是卡洛斯四世,还是斐迪南。这对父子间争权夺位的闹剧让当年的西班牙在欧洲丢尽了颜面。 但不管怎么说,西班牙人还有着一定的自主性。 可唇亡齿寒,美洲大陆上没有了美国,没有了葡属巴西,西属阿根廷还可能存在吗? 这美洲事变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最坏的事儿是西班牙、葡萄牙联手美国共同对中国宣战。 这可能就是英国人能想出的最佳办法吧?让中国两面开战,这必然会让中国的力量大大分散,而他们要是这个时候大力援助俄罗斯或美洲,那未必就真的没有可能搬回局面。 至少,他们胜利的可能性比单纯的在俄罗斯战场上与中国作对要高出很多。 这也是欧洲人最佳的选择了。 陈鸣先是吃了一惊,他不是没想过欧洲人来跟中国现在就拼一场,但他总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他认为拿破仑即便跟伦敦苟合了,两边的信任度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培养。 两边如果把军队都抽掉开了,虽然保证对方不会趁虚而入? 没有这么个前提,欧洲人怎么能大规模的插手战争? 陈鸣思考了很多次,最终还是认为东西开战的可能性不大。 英国人的海军虽然能保证他们国内即便陆军空虚,拿破仑也够不到伦敦的边。但法国、普鲁士和西班牙等国却都不可能大幅度抽调兵力,因为它们都处在一个彼此牵制的态势下,谁的兵力突然弱下去了,谁家的老巢就有可能不保。并且法国与俄罗斯、葡萄牙、西班牙都有血海深仇,他们也不适合啊,除了美国与法国的关系尚可…… 不过事实证明陈鸣小看了欧洲人了。英国人的魄力真不是一般的大,而灯塔国的魄力也出人豫料的强大。 历经了之前的战败,华盛顿是清楚中国的厉害的。就算美洲驻屯军的主力已经回国了,现在还留在美洲的国防军顶多三四万,那加上藩国属国的兵力,就只说北美,凑出个十几二十万人来也不是难事啊。 就美国人的力量,再加上半个巴西和整个阿根廷,也没有一举扫荡中属美洲的力量啊。他们就不怕中国的援军到了,再打一场大败仗吗? 陈鸣如此想着,突然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不是不怕,欧美人就是因为害怕,所以他们现在才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搏。 中国与俄罗斯正在大战,这个时候是美国、西班牙他们最好的机会了,不然中国要消除了俄罗斯的威胁,调转回头来全力以赴的扫尾美洲,灯塔国他们还怎么抵挡? 他们现在一搏还是九死一生,而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十死无生了。 欧洲人很聪明的,他们选了一个最佳的时间。 陈鸣把自己放回椅子里,抬头看着高高的大殿顶梁,这算是一次真正的世界大战了吧?亦或是东西战争?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中国工业 “欧洲人疯了!” 中国农历的六月初一,《中原日报》头版头条上用了这样一个十分吸引人眼球的标题。中国很多的普通人都知道美国对华开战的消息,而且背后是欧洲人在怂恿的,所以这个时候报纸上关于欧洲的消息十分走俏。 在中国,已经不止有一家报纸分析了灯塔国对华宣战的背后细节。那必然是有欧洲势力在背后对美国人的支持,他们才敢如此破釜沉舟的对中国‘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无数的国人在六月初一之前,就已经把中美二次开战看做了欧洲人的阴谋,而这个‘欧洲人’更是被不止一家报纸点出具体的所指目标——英国人。 可今天的老百姓在看到《中原日报》的头条新闻之后,更是无比惊叹,原来不仅仅是灯塔国蹦跳了,连西班牙和葡萄牙这对难兄难弟都在南美对陈汉发难了。这英国人下手可真够狠得啊。 伊比利亚半岛战争进行已经五六年了,在最困难的时候,西班牙王室整体投进了拿破仑的罗网当中,而葡萄牙王室则逃到了美洲巴西,这两个国家的反抗势力那都是英国在背后支撑起来的。就算现今葡萄牙和西班牙已经恢复了国家独立,可谁要说这俩国家能不听英国人的话,那也是可笑之极。 这就仿佛是见到了英国人对强大的陈汉帝国宣战的震惊,巨大的震撼力可以满足所有人的心,竟然有人挑衅天朝上国的威严,然后这道消息旋风一样传遍整个整个中国。《中原日报》是中国国内举足轻重的大报,它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中国政坛的指向标。 “这是拿下美洲的大好良机!”突然而来的大新闻没有让中国人愤怒,不,不能说没有愤怒,只能说这愤怒的时间太过短暂,兔子挑衅了老虎,老虎还会去用一天的时间去生气吗?来自民间的欢呼很快就让整个中国沸腾了。这里头还有大批没有前往美洲的勋贵出力,他们当然希望美洲彻底变成华人的美洲了。所以无数中国人不再担忧战争的前景了,相反,在他们的眼中,这反而是中国彻底拿下美洲的天赐良机。 虽然灯塔国有不少的人,也有一支训练刻苦的部队,但这些在陈汉帝国面前全都不是问题。 土地是让人疯狂的,尤其是灯塔国占据的土地,那是整个美洲最最美味的地方。再加上西班牙和葡萄牙手里的土地,那么大块,那简直让人不能不去追求。 原本很多国人都想着中俄战争结束后,再过几年,大册封的藩国、属国都安定下来了,那么美洲最后的战争也就要开始了。可哪想到欧洲人先一步挑起了战争,虽然这会让朝廷很措手不及,可没人相信陈汉在战争中会失败,就算白人在最初的时候能占据一点优势,最终的胜利也必然属于中国。 在巨龙沉睡的时候,兔子也能上前咬上两口,但当巨龙惊醒的时候,等待兔子的命运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这反而会是陈汉吞并美洲土地的最好机会。 连借口都不用找了,直接一口吞吃,毫无仁义道德上的压力。 但这不意味着英国人在他们眼中就是好‘盟友’了。英国人对帝国有着强烈的敌意,英国人是帝国最大的敌人,这一点已经被无数国人认同。所以英国人虽然为陈汉递来了‘借口’,但陈汉却没有一个人准备感谢英国人。 民间的情绪正在迅速的翻腾之中。 那就像后世的兔子和灯塔国,彼此之间扯后腿找茬是常有的事,民间也都有一批敌视彼此的存在,但在国家层面上,谁也不会轻易地跟对方彻底翻脸。只是在这个没有小蘑菇的时代,这种‘斗而不破’的国际关系远没有灯塔国和兔子之间的关系来的牢固。 当然,官方层面上,中英还是友好国家,一些事情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在利益决定国家关系的情况下,只要有需要,多么大的龌龊都能被当做不知道。 这就是中英关系的一个禁忌。在中英关系‘友好’的时候,谁也不能触碰这个禁忌。 想要揭开这个伤疤,只能等到中英开战的那一日。 利益永远是被人觊觎的东西。作为世界上最早资本帝国,英国人很清楚‘资本’的本质。那就像中国的一句老话:三岁小儿持金过市,除了惹人垂涎再无第二个可能。但同样是拿着一个金元宝,他的持有者却是挎着钢刀的壮汉,哪还有人敢去动手打劫吗? 英国人清楚自己的国力与中国的力量差距越来越大,中国人现在是挺规矩的,对英国很客气,但资本决定了最终的结果,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资本在中英国力相差到某个零界点的时候,他们相信中国人肯定会肆无忌惮的掠夺英国的利益。 而既然如此,那就在彼此的力量还没相差悬殊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伦敦就是这么想的。这次不说让中国人栽一个大跟头,只求能拖慢中国人几步,那就是最大的成功。 埃克达尔家里也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尼古拉斯·皮尔森。这是一个正规入关的荷兰人,表面看他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可实际上他是在为瑞典工作的间谍。 当然,也不能说皮尔森是间谍,因为他的工作从来不涉及到军事机密情报,皮尔森更像是一个社会调查员。他来见埃克达尔也只是因为埃克达尔在中国,至少在上海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而不是想要埃克达尔为他身后的瑞典政府作出贡献。 他只是想从埃克达尔口中了解一个埃克达尔所认知的中国。 “一个城市兴衰,看市井的繁荣,看市民的多少,也看最底层人士的气色,看最普通一员的穿戴。”埃克达尔以一种老师的身份‘教导’这皮尔森,因为后者的身份是一个社会学家,他正在中国搞社会调查和研究。 “我可以打包票的说,上海市比你见过的所有欧洲城市都强多了。” 皮尔森点头附和着埃克达尔,但他也没有撒谎什么的。上海的经济和市井繁荣,上海的人口和居民收入的确比这个时代的所有欧洲国家要强。 “但你并不了解这儿真正的力量。” 语气有些冰冷,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肯定。 “说真的,你今天来的并不巧,我要去松江的九亭镇看望一个朋友。但你要是愿意,可以跟随着我一块到上海的乡镇间去走一走。我相信你会有新的发现的。” 车夫赶着马车,拉载着埃克达尔和皮尔森从上海市区赶到松江县的九亭镇,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埃克达尔的朋友很友好的把皮尔森也请入了家中,一顿丰盛的午餐过后,皮尔森从埃克达尔的这位中国朋友口中知道,仅仅是九亭这一个镇子,就有新旧两个工业园,老工业园时间悠久,新工业园落成还不到五年,但五年的时间里新工业园已经拥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家企业。 从火柴厂、卷烟厂、肥皂厂、玻璃厂到食品加工厂、纺织厂、服装厂、五金加工厂、机械厂,总资本高达4000万华元,而老工业园的投资更数倍于新工业园。 皮尔森从埃克达尔朋友家出来时,时间才五点钟,还不到黄昏,这时的九亭镇市井应该是一天中最冷静人烟最稀少的时候。而眼前皮尔森看到的也确实是如此,稀稀拉拉的行人,冷冷清清的街市,都是那么的清冷。 皮尔森身后的随从举手招来了一辆街口停靠着的马车。整个中国,至少是上海这种大城市,这种停在街头停车区的待客马车很多很多。“去你们九亭镇的新工业园。” 皮尔森现在兴趣最大的就是九亭镇的新老两个工业园。 马车除了镇子的南头,直直的向南。穿过一段聚集地,只半刻时间人就来到了新工业园。后者坐落在一条河流的岸畔,顺着这条河一直向东就能抵到松江县的经济重镇七宝镇。那人家七宝可比九亭要阔多了,七宝镇是上海的千年老镇,松江县还是松江府的时候七宝就是重镇了。 九亭镇的新工业园区占地并不是太大。但可以看得出,旁边大片的空地也是为这个新工业园所留的。 “继续放里面走。”皮尔森可没下车步行逛遍新工业园区的想法。这工业园说‘不大’只是相对于马车的速度而言,而不是步行。这是汽车和自行车的区别。 马车溜达了足足两刻钟,依照皮尔森的意思,再度停到了园区的最外。 马车里沉默不已。皮尔森闭上眼睛,脑子里剩下的似全是那呼呼直冒的烟筒。这就是工业啊,虽然还很单薄,但千万不要忘了它的承载体——一个乡镇政府的新工业园。 作为一个荷兰人,皮尔森首先拿来与新工业园做比较的不是他的老板瑞典人,而是他的老家荷兰。 想想阿姆斯特丹,想想鹿特丹,荷兰大城市的周边小镇哪一个有如此雄厚的工业基础? 对比如今的荷兰,九亭镇新工业园的产业只能用‘雄厚’来形容。 马车静静地侯在新工业园区一边,时间慢慢的过去。突然,马车内的皮尔森听到了一阵铃铛声响。 铃声是从后方传来的,皮尔森伸出头来看,就见是一辆公共马车正匀速驶来,当头的车夫甩着鞭子,马匹的脖颈下各吊着一铃铛。走动间铃铛叮铃响! 马车一直行到纺织厂的大门口才停了下来,然后皮尔森就看到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从马车上走下来,却是这家纺织厂的工人。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几个。 而这辆公共马车就像开了一个头一样,随后的时间里,每隔个三五分钟就有一辆马车赶到。这些马车相当一部分直接进入工业园,另外的一些是在路口停下来,里头装的也几乎全部是工人。看制服外印的字迹,那是纺织厂、机械厂、服装厂都有。 夕阳西下时,一阵汽笛声响。 声音来自于纺织厂。 日落黄昏,汽笛的响声中,一辆辆装满了人的公共马车从厂门内驶出来,然后大群大群衣着相同款式制服的工人从纺织厂大门口蜂拥而出。这些人里有步行,有骑自行车的。 皮尔森脸色变了变,这人都算上,至少有三百人吧。这可不算是小厂子了。 而且之前进去的那些人不可能现在跟着下班的工人一起出来,也就是说之前的那批人是在做夜班……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承天殿绘像 农历七月里,位于长兴岛的江南造船厂戒备森严。每一个上班的工人都要接受突然来到的警卫军队的严格检查后方可进入,而对于军队的进驻和检查,工人们并没有什么害怕之情,每个人的脸上反而扬溢着兴奋和激动,仿佛是在过年节一般。整个厂区也早早被打扫的整洁异常,窗户玻璃全都擦了又擦,垃圾桶换成了新的,路灯杆也被重新漆刷了一遍,一切都焕然一新。 这一切只因为皇帝陛下的驾临,陈鸣很快就要来这儿走一遭了,因为船厂船台上那艘已经建造完成了的大铁船。 是的,大铁船,这是中国第一艘,也是世界上的第一艘全铁质的大船——蒸汽明轮船。而且很显著的一点是,这艘船的船身两侧并没有那显著无比的大轮子,这是一艘螺旋桨船。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研究,螺旋桨从最初的五片叶到现在的三片叶,从最初盲目的三十度倾斜角到现在具有初步的数列公式,这些都是一次次的失败实验中总结出的经验。 螺旋桨很早就发明了,之所以没能竞争过明轮,原因就在它的推进效率。螺旋桨的推动效率即取决于桨叶片数,更取决于桨叶的形状设计。如今一系列的实验都在证明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无数次失败的经验教训也让陈汉船舶设计所的专家们晓得,直接影响螺旋桨性能的主要因素更在于诸多肉眼所无法直接观察到的细节。 比如相接于螺旋桨叶尖的圆的直径,通常是直径越大,效率越高,但直径往往受到吃水和输出转速等的限制;你输出转速低的话,太大的桨叶是带动不起来的,这就像小排量发动机去带动一辆大卡车,是没有戏的。 然后就是桨叶数,如今已经被敲定为三片叶了,四片叶并不是不行,但效率不高。 螺距,螺旋桨旋转一周前进的距离,指理论螺距;这个非常重要,也是最初的时候被研究所所忽略掉的一个数值。包括滑失率,螺旋桨旋转一周,船实际前进的距离与螺距之差值与螺距之比; 再加上一个螺距比,螺距与直径的比,一般在0.6~1.5之间;一般地说来,高速轻载船选取的值比较大,低速重载的船选取的值比较小; 失败真的是成功它老娘,要不是这些年一次次实验的失败,船舶所怎么可能得出这么多的经验呢? 当然,螺旋桨式蒸汽轮船已经被造出不止一艘了,很多艘实验船都是螺旋桨船,而且螺旋桨现今虽然被正式的投入应用,但螺旋桨还是有着不少毛病需要专家们继续去克服的。比如在木壳船上的可怕振动,在水线下的螺旋桨轴轴承磨损,桨轴密封,推力轴承的耐用度等等。 但这些问题统统不是陈鸣需要去考虑的事儿。他是皇帝,不是船舶制造专家,不是科学家,现在眼中只有这么一艘被命名为‘张骞号’的全铁质的螺旋桨式蒸汽轮船。 这艘大船承载着中国造船业多年苦心钻研的成果结晶,不管是它全铁质的轮船结构,还是推力系统。所以陈鸣要亲自来看一看,在这艘大船下水试航的那一日,他要亲自登上这艘铁船。 江南造船厂为了制造这艘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大船,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前前后后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彻底完成了任务。 如果眼前的这艘大铁船能够达到制造它的一切目标,那么这个刚刚组建却实力不弱的部门将会彻底分离成为造船厂的一个分厂,因为制造这艘大铁船的一切消息都是机密,都需要遮着掩着的。 整个江南造船厂工人高达两万人之多,而眼前的这个制造组却只有一千人不到,这其中还有一半的工人是从其他各个船厂抽调的技术骨干,真正的实力真的是非同小可啊。 陈汉的新式教育都发展已经发展好几十年了,每年投入大笔的资金,再加上社会捐献、捐赠,最近些年的教育经费年年都轻轻松松的超过十个亿,已然向着十五亿大关迈进。基本上每个乡镇都建有多说中小学校,每个县不仅建有高中,更有职高和技校,全国在校学生数量3000万。 国家的识字率大大的提升,国民素质大大的提升,具体表现在工人身上,如造船厂这样要求高素质的企业工人,识文认字是最最基本的技能,计算数字也是最基本的要求。 这个聚集着中国造船业上千精英的部门,日后必然能在中国造船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读书并不一定要当官的理念也早早刻入了广大群众的心中,比如那些高等学府毕业后被船厂、钢厂、机器厂、织造厂等工厂以高薪聘请的学生,虽然不如官员体面,但高额的薪水对于这些普遍出身寒门的子弟来说何尝不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呢? 江南造船厂今天戒备如此森严,固然是因为皇帝要亲自来船厂视察,但也有江南造船厂自身的原因。它们制造的中国第一艘全铁质螺旋桨式蒸汽轮船也将在今日下水,后者还是一个秘密,还不能被人广而告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这大铁船跑不动了,那不是丢人吗?要是这大铁船沉进水里了,那就更要命了。 所以,这儿的工人们是既高兴自豪,又略微的有点提心吊胆。 他们是这艘大铁船的创造者,他们对这艘大铁船肯定有信心,但谁也不敢打包票不是? “臣等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造船厂的厂长挂的可是有将军衔,隶属于总后勤,船厂的股份二十年头里陈鸣就从陈继功他们手中收购了七七八八,现在60%的股份还握在朝廷手中,陈继功他们手里可能还有那么几个点的股份,剩下的三十几点的股份都混在股市里呢。 厂长带着数十名船厂高级职员在门口迎候陈鸣,一同来的还有上海的几个官面大佬,以及当地驻军。 “诸位爱卿辛苦了,起来吧。”陈鸣从打南京起航到上海以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要不是陈鼎还没有回来,他这次会拉着陈鼎一块来长兴岛看一看。 造船厂的厂长姓黄,叫黄宝洲,但他并不是黄家的人,而是一个陕覀人。能坐上现在的位置,不是因为他背后有什么了不起的大背景,而是人家一步一个脚印的干出来的,是他扎扎实实的走出来的。 在来船厂之前,黄宝洲先后在机械厂、蒸汽制造厂和军器局里埋头苦干了二十年,多次荣获军工系统的红星奖章,还被陈鸣亲手授予过金质忠勤勋章,这是文职人员所能获得的最高奖励,是军工系统里一点点磨练出来的真正干才。 “皇上将此大事交给臣,臣自然不敢有丝毫稍怠。” 这艘大铁船的制造,黄宝洲虽然不是一线负责人,他还需要照看偌大的江南造船厂么,但他是这个项目的第一负责人,他从头到尾的参与了大铁船的制造,对于近日的试航,对大铁船自然比别人多了一分信心和把握。 “好。”陈鸣赞了一句,许下诺言:“大铁舰若成功,爱卿当居首功,承天殿内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此功劳陈鸣不至于给黄宝洲封爵,但今日的全铁质螺旋桨式蒸汽轮船如果试验成功,他一定会给黄宝洲竖一个大大的塑像立在长兴岛上的。 而所谓的‘承天殿’,那是陈鸣在搞了英烈祠——祭祀战争中死去的英灵——之后,想了想又推出来的新措施。 这承天殿坐落在玄武湖内的岛屿上,悬挂了陈汉起兵到建国之后历代功臣的绘像。 这对陈汉的文武勋贵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激励。 之前皇帝搞英烈祠,还让皇子皇女年年清明祭拜,规格十分的高,皇帝自己也隔三差五的前往祭祀,可以说是隆重的很。但这份荣光不属于他们,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可没有份,而承天殿的出现,这是告诉他们自己盼望的终于是来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李贺的这首诗千百年来不知道激励了多少人去建功立业,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名头也彻底响亮中国,那一个个千古留名的美谈,谁不羡慕嫉妒?可这事儿只能是皇帝自己主动搞,总不能大臣催促着皇帝吧? 陈鸣好歹是领悟了,虽然时间有点晚,但至少承天殿建立的时候,陈汉的诸多开国功臣还没有挂掉。 士兵是士兵,勋贵是勋贵,这是不一样的。陈汉不是红朝,不是一个纪念碑就能全部覆盖的。 而历史上从汉武帝的麒麟阁十一功臣开始,可谓是开后世绘功臣肖像的先河,对后世影响很大,虽然并不是每个帝王都有资格和心思去搞这个。 汉明帝绘云台二十八将图【不是光武帝】是比麒麟阁十一功臣的名头还大一些的存在,然后李二的凌烟阁了,二十四功臣大名鼎鼎,流芳千古;再之后是南宋理宗宝庆二年的昭勋阁,有赵普、曹彬、薛居正、石熙载、潘美等人,也是二十四人,但比起凌烟阁的二十四人来可谓是籍籍无名也。 明朝有功臣庙,满清也有昭忠祠,乾隆老儿还自己搞了个紫光阁,历史如果不改动,继续下去的话,民国建忠烈祠(这个知名度挺高),新中国建烈士陵园,那都是一脉相承。 现在,陈鸣也顺应天理的搞了个承天殿! 只不过有点可惜的是,这承天殿的要求比满清鞑子的昭忠祠是规格严多了。外殿是要求还不是特别的严格,很多功臣都能把自己的绘像挂上去,可内殿却要求死严格死严格的,连了柳德昭、庞振坤、汪辉祖这等首辅大臣都没资格上去。 陈鸣此言一出,他身后随行的文武官员以及在场的上海市文武等,望向黄宝洲的目光都充满羡慕妒忌恨。虽然这黄宝洲不太可能进的了内殿,但只要挂在外殿,那也是莫大的荣耀啊。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时代的大进步 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讲究一个身前死后名。名利那就像一个万恶之源,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人能最终看破它。谁都想做一个青史流芳的国家栋梁,而不愿意遗臭万年。 哪怕是秦桧从地底下复活,审一审他看,他的心里也不愿意落得如今的骂名: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那是真正的遗臭万年啊! 而相应的要青史流芳,承天殿那就是一副登天的梯。 谁的名字要是被记录在史书上,那还不一定会青史留名,历史课本上记载的名字多了去了,他们也是青史留名,但谁敢说是青史流芳呢?更多地是不温不火的木头人。而黄宝洲不仅上了承天殿,更一手主持了大铁船的制造,这可就了不起了。 没听到刚才皇帝是怎么说的吗? 大铁船不叫大铁船,而是叫大铁舰。这种船百分之百是要做水师军舰用的。而只要是被定性为军舰,那么可以预计的是,日后的水师舰队里肯定有一艘主力舰会被命名为黄宝洲号,这才是真正的青史流芳! 之前的机帆船被发明之后,那总后勤的海洋运输队里就有一艘以船舶所主任的姓名命名的船只,黄宝洲的待遇也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对陈鸣而言,爵位可以封却不可滥,在他眼中,黄宝洲的贡献绝对不小,如果中国也有啥子爵士、勋爵的勋位的话,黄宝洲这样的干才未尝不能册封一下。可是中国的爵位最低就是伯爵,哪怕是流爵,那也比勋爵高出太多了。 陈鸣当然也可以搞出一个‘大夫’的封爵,但他想了想,这事儿还是等到陈鼎继位之后再宣布吧。 他,还是算了。 “臣谢陛下。”黄宝洲和身后船厂高级职员都是大喜,皇帝封赏不会只是一人,黄宝洲能绘像承天殿,他们之中最少也有几个官升三级。 “这就是大铁舰?”船坞内,王琦、戴均元、曹振庸等人望着高台上用揽绳牢牢捆住的大船,脸上全是惊讶的神情,眼前的大船和他们以前所见的船只完全不同,就像是没完成的船的模型,没有桅杆不说,而且船身也没有明轮。 大铁船这三个字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了,但这些人只以为这大铁船就是外面包上一层铁壳,是的,到现在为止这些人也不知道大铁船究竟是什么,陈鸣秘密守卫的很严格。 而现在这艘船身布满油漆,搂在外面的表面的确是一层铁,阳光下还反射着光泽,如同一面巨大的铁城耸立在那里。 黄宝洲含笑点头:“陛下,此船吨位在1500吨上下,当可承载2700吨货物,铁船比之同吨位的木船能多出了五分之一的承载量。” 这数据不经过实验真的是难以让人相信,铁船竟然比木船的载运量更大。当初得出如此数据的时候,黄宝洲他们是把头发都掉光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这就是事实! “竟是全是铁铸,这下水不会沉吗?”陈鸣随行的一名官员忍不住问道,王琦等人的脸上也露出怀疑的目光,黄宝洲竟然说铁船比木船的运载量还超出五分之一来,真是胡扯! 只是以他们的身份,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候。 “自然不会,此船重一千五百吨,排水线下浮力可达4000吨以上。”黄宝洲解释道。作为这项工程的第一负责人,他还是很了解这艘船的。 或许它的速度不会达到理想状态,可绝不至于到了水中就沉底。 问话的官员‘哦’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浮力与载重的关系,只是他心里头却对此表示怀疑。 陈鸣打量着中国首艘大铁舰,其实说首艘并不合适,为了打造这艘大铁舰,江南造船厂之前按比例建造了数艘模型,但那都是实验船,就好比船舶研究所搞出的那些实验用的玩意,当然称不上真的了。比起后世的船只来,这艘船显得很丑,为了安放蒸汽机,大铁舰肚子显得很大,载重量更是没法比,后世货船的自重与载重一般都在1:3以上,而这艘大铁舰载重只能达到1:1.8,但也比当今的木质船要高上一筹。 就船舶所的研究,木质帆船的载货量最高是帆船自重的1.5倍。而且别看大铁船都用的是铁,性能比却要比木船还要划算。首先这大铁船耐用耐操,在台风来袭的时候,轮船所的研究证明——同样的大风大浪下,大量的木质帆船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摧残,甚至是损毁。而铁质船顶多是轻伤。 在抗灾难和抗击打方面,铁质船完全占优。 另外还有,在船舶所的调查报告中显示,适合于东西贸易或是中美贸易的帆船中,1000吨级的木船的实际造价并不比大铁船低廉。而随着冶金技术的高速发展,随着钢铁业的不断前进,如此发展下去,铁质船很快就会在造价上把木船抛在身后,未来甚至还可能有全钢质的船舶。 陈鸣相信那一天会到来的,就像原时空的西方世界一样。在19世纪中叶的钢铁冶金大发展后,铁质船的造价不仅比木质船要低,很快铁质船也被钢质船所淘汰掉。他相信,随时中国大铁舰技术的成熟,钢材性能的增长和冶金技术的进步,自重与载重达到1:2加还是容易做到,而且钢铁船舶的造价比木质船舶的造价还要低廉的时代也指日可待。 一系列的仪式结束后,黄宝洲的目光望向皇帝,道:“陛下,是否可以下水?” 陈鸣点了点头,黄宝洲迅速把命令传达下,数十名船员登上了大铁舰,掏出锋利的斧头将揽绳砍断,整个船台立刻发出了‘格吱,格吱’的声音,最后数根揽绳不等船员利斧落下已被扯断,荡起的揽绳与空气激烈摩擦,发出‘啪啪’的甩鞭声音,好在船员早有准备,避开揽绳,否则打在身上,可比被鞭子抽中还要重的多。 没有揽绳束缚,大铁舰沿着设计好的路线慢慢向水中滑落,巨大的水浪向两旁分开,等到整个船长全部入水,船首才猛然一下沉,发出巨大的响声,水花四溅,过后整个大铁舰如同一只肚子大大的鸭子一样飘浮在水面上。 “真的不沉。”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下水之前,不少文官心中还是存在疑虑,他们不能理解完全由钢铁组成的船为何会不沉,而且在黄宝洲嘴里,这钢铁打制的船舶还比木头更能装货,但现在他们开始信了。 “嘟嘟,嘟嘟……”大铁舰上一股白烟升起,船员开始给锅炉预热,相比内燃机,蒸汽机的启动需要相当一段长的时间。 【内燃机也是一样需要时间,只是相比起蒸汽来要短暂】 “诸位爱卿,可要随朕一起登船?”陈鸣笑着向众人问道。这艘已经被命名为‘承天号’的大铁舰,将是陈汉第一艘钢铁运输舰,陈鸣怎么可能不亲自上船上走走呢? 他身后的有几个人一听就一脸土色,陈鸣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这多是众所周知的保守派。这些人到不是没有学过物理,可学是学,应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打心眼里就对变化迅速的科技持排斥态度,现在更担心眼前这个铁疙瘩沉下去了怎么办呢。只是王琦不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先一步就道:“谢陛下,臣愿上船一观。”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不情愿,这眼前的大铁船可是世界上的第一艘大铁船,王琦稀罕着呢。 他的政治生命可还长着呢。 明年后年陈鸣就要退休了,新帝继位,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不可能更换首辅大臣,除非是对王琦十分十分的不满意。而王琦今年第一任内阁首辅到点,他要在新帝眼中保持自己的价值,这大铁船就是很有必要重视的。 要知道,现如今的陈汉是战争的陈汉,也是迁移中的陈汉。有了这大铁船在手,大力发展蒸汽船制造业,那对整个帝国都是有推动作用的。而王琦更是想到了水师舰队,这种船如果能跑的比风帆战船和机帆船还要快,那前者就可以彻底淘汰了,中间的也可以停止生产了。 本来机帆船就让中国水师的技术线比西方人高出一步,现在这全铁质的大船要是能变成战舰,那比西方人就真正的是赶超了一大步了。可以很大程度上缩短东西方海面力量上的差距。 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铁质的战舰比木头的硬多了,也耐打多了。 首辅开口,即使是害怕的文官也连忙闭嘴,他们明白登船起事并没有多大危险,只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罢了。 巨大的木板放了下来,在皇帝带领下,一干文官登上了大铁舰,舰上空间颇大,容纳数百人绰绰有余,铁甲上有栏杆防护,倒是显得安全。 “轰隆……” 众人登船不久,蒸汽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将不少人吓了一大跳,随即船只缓缓动了起来,载着中国君臣数百人向长江口外海域出发。 陈鸣等人只在海上稍转了数十里就回来,并没有长时间测试,下了船,陈鸣还有一点意犹未尽,“这是时代的大进步。”大声的表扬了黄宝洲等人,但不少随从的官员却是脸色发白。 这次溅试极成功的,船只运行平稳,测得最高时速可达十节,当然,这只是初试,以后这艘大铁舰还要接受更多的测试,以及最最重要的舾装。到时候,随着战舰和煤炭、饮用水、食物等纷纷上船,承天号的航速必然要减慢下来。但是再慢也不会速度打个对折,而如此的速度已经可以满足作战需求了。 从上海人不知鬼不觉的回返南京,陈鸣马上实现了承诺,以黄宝洲督造船舶有功,绘像承天殿。而为了表彰铁舰部门造出大铁舰的功绩,陈鸣是打手一挥,发下去了一片勋章雨,江南造船厂但凡参与到的人员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黄宝洲绘像承天殿的消息登报纸一刊登,在全国范围内都引起了一番热议。 这虽然不是封爵,但承天殿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能封爵的就都能在那儿留下自己绘像的。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阁下,这是今天的报纸! 南京的英国驻华大使詹姆斯·科沃尔收到了上海领事馆领事大卫·麦克沃伊发来的急报,他们在上海的长江口处看到了一条非常奇特的蒸汽船,这艘船没有风帆,也没有两侧的明轮,用的应该是螺旋桨,可是它的航速比起英国曾经制造的螺旋桨船来高出的不是一丁半点,那完全是轮船的‘正常’航速。也就是说,中国人在螺旋桨的研究上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而且更让科沃尔震惊的是,大卫·麦克沃伊说那艘船的外表全都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中国人并不是用铜把船身和甲板彻底包裹了一片,就像英国的一些战舰那样,这艘船的外表刷的还有油漆,所以不太可能是铜,那更应该是铁。 铜的密度虽然比铁要高,但这并不意味着铜就比铁要硬,海军铜更多是为了防腐蚀。而以中国人的财力,他们不可能连这点铜都拿不出来。大卫·麦克沃伊更倾向于那是一艘铁壳船,或者说是铁甲舰。 在英国本土,已经有人提出过这个理念,在舰船外表包上一层铁甲,这必然对火箭弹和炮弹都能起到良好的防御作用。可如此一来舰船的航速就太慢太慢了。就算是强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披上哪怕厚度仅仅是一公分的铁甲,整个工程下来,舰船上的负重也将增加二百多吨。而且这铁甲不是说挂上去就算完事儿的,除了铁甲外,船体还要加装内衬木板啊。如果装甲厚度是一公分的话,内衬木板的厚度就至少是三公分,甚至是四公分、五公分。当然,最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这铁甲既然已经装了,那怎么可能只一公分厚度呢? 一公分厚度的装甲是能防得住火箭弹啊,还是能防得住炮弹啊? 六角炮的穿透力是很强大的。 所以,船只如果真的要上铁甲的话,那必然是吃水线以下部位减弱,用以增强吃水线以上部分,尤其是船舷位置的带甲厚度。 而船舷位置的装甲厚度如果增加,这就会影响到最上层炮位的使用了。舰船么,不能犯头重脚轻的错误,英国人讨论的结果是撤掉上层甲板的火炮。所以铁甲船在英国内部的争议很大! 赞同党和反对派的都各有很多的支持者。 铁甲舰在英国还是一个讨论中的话题,难道中国人就已经搞出来了吗? 再说了,中国人用螺旋桨代替了明轮,这对蒸汽船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推动。而英国人对此还有着长远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距离。这就是差距啊。 科沃尔知道,自己今后的情报重心需要转移到那个方面了,与其对中国人的财政数字孜孜不倦,还不如多放点心在这艘铁壳船上呢。 “啪啪。”敲门声响起。 “进来。”科沃尔把手里的情报丢在了桌面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面,在中国搞情报谈何容易啊。来人是他的秘书布鲁姆,一个很帅气的英格兰小伙。 布鲁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阁下,这是今天的报纸。” 科沃尔并没有把手从脸上拿开,他现在内心很无奈。 布鲁姆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说道:“阁下,我认为您很有必要立刻看一看今天的报纸。” 不管是《中原日报》还是《军报》,都大篇幅的报道了“承天号”的消息,这可是一艘全铁质的螺旋桨式蒸汽船啊,全世界都是第一艘。 科沃尔心里头如是挨了一拳,他刚才还去想着怎么窥视螺旋桨式蒸汽船的秘密,现在中国人就自己公布开了。排水量一千五百吨,满载四千二百吨,载货量比同吨位木船超出20%,造价与同吨位木船相当,但航速高达9节,扛灾难性比之木船明显超出,这是全铁质的蒸汽船…… 这意味着中国人的技术已经真正成熟了。他们不藏着掖着的原因是因为这种船舶,他们要彻底的推广到明面上来了。 “阁下,《中原日报》的第五版,您也需要看一下……” 布鲁姆再一次做着提醒,中国人的招数真的是一环扣一环啊。这边刚刚公布了铁船的消息,那边就大力鼓吹起钢铁冶金产业的新专利发明了。 虽然谁都清楚,铁船一出,必然会刺激到钢铁业的大发展。但英国人没有想到中方的力度会这么大。 中国的钢铁技术一直领先于世界,其产量自然也居世界之首。 早在四百年前的明永乐年间,中国全国课税记录,铁产量就搞达一千九百五十七万余斤,合九千七百余吨,嘉靖时,单广东一省铁产量已达三千余吨,出口日本、柬埔寨、缅甸、爪哇、吕宋、交趾多国。 清朝时期,铁产量有了进一步发展,但这挡不住欧洲人的飞速进步,在上个世纪中叶,不仅英俄法的铁产量超出了中国,就是普鲁士、奥地利、瑞典等国的铁产量也一点点把中国抛在了身后。 截止到西历的1800年,英国的钢铁产量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吨,这一产量虽然及补上后世一个乡镇小厂的产量,但却远远超过了原时空这一时间的中国,在这个年代却是一个相当辉煌的数字。英国自己的钢铁产量比整个欧洲大陆各国的钢铁产量总和都要高,而整个欧洲的钢铁产量加在一块也比不上中国的一半。 现在距离1800年已经又过去了十余年,英国人的钢铁产量从二十万吨增长到了三十万吨出头,可中国的钢铁产量却从接近一百万吨增长到了超越一百五十万吨。 可以说,中国的钢铁产量占据了全球的三分之二。 如此产量在如今这个时代,可以说已经完全能满足中国自身的需求了,还能大幅度出口给印度和个个属国。甚至于前些年中国的钢铁价格还有了大幅度下滑,要不是战争开启,要不是铁道的修建,中国的钢铁产业现在不可能有一百五十万吨的辉煌。 可现在铁船一出,钢铁供应的平衡就又被打破了。 中国航海业是很发达的,尤其是日后整个美洲大陆的开发,那速度直接就在于中美之间的运输联系有多么的紧密性。可想而知今后大铁船会对原来的造船业产生多么巨大的冲击了。 就算国家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放开螺旋桨船,机帆混合动力的大铁船也是可以有的。以现今中国的市场需求,想都不用想,那一艘艘大铁船必然会跟那下饺子一样不停的下水。 所以,一百五十万吨的钢铁产量看似很巨大,相对于中国自身的需求来讲却是远远不足的。陈鸣心理面觉得,未来十年里,中国的钢铁产量至少要达到500万吨才勉强够用。 别以为这是个虚头,要知道铁路的修建不仅仅只是在中国,日本、暹罗、七汗国他们也需要铁路,美洲的那些藩国和属国也需要铁路。 这一条条铁路就像是人身体里的一根根筋脉,当铁路贯通东西南北了,那也就等于人体内贯通了任督二脉,那会是一个质的进步。可以让各国的经济发展走向高速,也能让各国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达到一个全新的阶段。 但350万吨的钢铁产量差距不是一年时间就能完全弥补的。 陈鸣他们回到南京之后,在皇帝的建议下,内阁制定了一个五年发展计划,从下一任内阁开始,中国的钢铁产量需要步步高升,稳步高层。从现在的150万吨/年,到初步的200万吨/年,从200万吨/年到未来的300万吨/年、500万吨/年。 而除了钢铁产量外,这个计划还附带了国内的蒸汽机数量,新增公路长度,新增铁路长度,新增煤炭吨位,新增船舶制造吨位等等。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所有目标的载体就是中国的钢铁产量。 要完成这个五年计划,其中最重要的关键就在于钢铁产业的发展,没有钢铁,船舶、铁路、蒸汽机的建造都无法完成。而五年的时间里将钢铁产量至少翻增一倍,对于内阁来说压力也不算小了。 中国的钢铁产业不比英国,后者的总体量小,而前者却有高达150万吨的产业值。这要从150翻增到300,也不知道要有多少大中小型钢铁厂要被淘汰。 陈鸣作出这份计划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多么的激进,这个数值可不算离谱,英国人的钢铁产量从1800年的20万吨出头增至到1840的80万吨/年用了四十年时间,可英国人是完全的市场经济,中国可还有一个强力的政府呢。而且英国人1840年的80万吨钢铁产量到了1850年,就飙升到了256万吨。十年时间增加三倍多,而到了1870年更进一步增加到600多万吨。 这是因为什么? 完全是技术的进步。 原时空英国钢铁产量增长如此之快全是因为技术。这方面中国的条件要远远好于英国。这么多年专利法案的事实已经维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此次内阁就趁机对外公布了几项研究所的新发明,其中就包括吹氧和吹碱的转炉技术。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看的还是中国! 陈鸣对冶金技术的了解很少,只知道冶金技术大发展的过程里,有吹氧和吹碱技术,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为了炼钢而不是炼铁。但他的侧面指点好歹让研究组的人有了那么一点头绪。 所以陈汉的冶金技术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展,虽然不可能如原时空19世纪后半叶那样高超。这也是陈鸣把目标高高的钉在500万吨这个档上的原因。 若是冶金技术没有大的进展,陈鸣是不敢定那么高的目标的。但就算如此,内阁也向全国上下发布悬赏令,若有人能将现在的钢铁冶炼技术提升,使产量大幅度提升,除了专利发明等合法权益外,政府还将拿出1000万华元的资金作为发明奖励。 这不是说一下子就全给一个人,技术发明都是寻寻渐进的,这一千万资金会有一个监管会,里面的人多是冶金行业的专家,由他们来评比发明的实用性和作用,然后视情况发放资金。 内阁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陈汉的几大钢铁企业可都在场的,然后这1000万的专用资金就飞快的被累积到了2300万。这可不是个小数字!换成黄金能有5.75公吨,换成英镑能有六七十万,这是一笔放到东西任何一个地方这都很值钱的巨款。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初始,随着时间的延长,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资金汇入其中,甚至各家钢铁企业自己都会悬赏发明,后者最终能发展到哪一步,那是谁也说不准的。 但为了防止这个大计划被西方各国商人看到,吓坏欧洲人,陈汉政府并没有彻底公布,可2300万华元的悬赏一出,还是在整个地球上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钱财动人心,无数人眼红心热,这都是免不了的。许多根本没有接触过钢铁冶炼之人也都对此关心起来,梦想着能获得悬赏,不少欧洲人也蠢蠢欲动,六七十万英镑,哪怕只能从中分得一半、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五分之一呢,十来万英镑在欧洲也是一流的富豪了,可以让整个家庭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贵族生活。 可惜这些奖励不是那么好拿,欧洲人想得到根本不可能,此时欧洲在各种基础理论说虽然不比中国差劲,甚至还继续走在中国的前头,可是实际应用上却落后中国许多,他们不少国家的钢铁冶炼用的还是很传统的技术。 所以,这将近最有可能得到的还是那些中国的研究人员和一线的技术人员。 而目前陈汉政府推广开的冶金技术,来自中南冶金地质研究所。他改进的高炉,采用从炉子下部沿炉周风口吹入预热空气的办法,使原本日产数吨的高炉可以日产十数吨,产能大幅激增。 如果中国的高炉能够完全更改为新式高炉,那么都不需要再有心的工厂建设,心的高炉投产,500万铁产量也不是太过困难的事儿。可未来的市场会是一个买方市场,到时候绝对有人,有大批的人不愿意改革生产技术,因为他们用老方法也能赚到大笔的钱。 这就像后世的小高炉,国家明令禁止要关停的,但到陈鸣从21世纪穿越的时候,他相信中国大地上也依旧有小高炉的存在。虽然那个时代的小高炉放到眼下,绝对是一等一的大炉。 因为这项专利,研究所是发大财了。据说研究所里向那个拢共只有十几个人的研究小组发放了至少500万华元的奖励。但谁都知道,这项专利的真正价值根本就不是这么点小钱。据悉,今后中国的钢铁生产业但凡是采用了新式的生产方式,就要每吨铁提给中南冶金地质研究所5块钱。 从第一年的五块/吨,到第二年的四块/吨,一直递减到第五年的一块/吨,之后就一直是这个价钱,直到中南冶金地质研究所的专利权过期。这可是老大的一笔钱啊。而这里头有两成是永远属于研究组的。 这个消息在报纸上登出来,全国不知多少人失眠,他们盘算着研究所以后能拿多少银子,怪不得甩手就是好几百万,原来这点钱真的是小钱啊,后面大头不知有多少。没有人能知道研究组的组员具体能拿多少钱,但那对于一般家庭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十几个人分两成的专利费,那就算每人只有一个百分点,二十年下来每人所得也轻轻松松上百万啊。 这可只是一个人啊。 固然这些年里因为专利而发财的人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可看到如此金额,让很多人也忍不住垂涎。 …… 时间来到了八月。北方又是一年的冬天。这一年里中俄战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阿斯特拉罕的战事似乎要归于平静了。 巴格拉季昂当初的确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可现在包围已经持续了一年的时间,巴格拉季昂当初的准备再是充分,现在也必须要重视弹尽援绝这一困境了。 大批国防军后续部队的抵到,让中俄之间的战事已经从新阿斯特拉罕附近,推回了图林斯克。即使俄军也再次过来了大批的增援。 亚历山大一世已经返回到了莫斯科,他甚至都在酝酿着把俄罗斯的首都重新迁回莫斯科。因为今后俄罗斯的主要敌人就不在西方,而在东方了。莫斯科显然比圣彼得堡更有优势。 南方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至少俄罗斯收服了克里木半岛之外所丢失的黑海西海岸线的土地,但是他们联手奥地利,还有诸多的志愿军,一同对摩尔多瓦的进攻也遭受到了挫折。 奥斯曼内部的政变虽然在关键时刻帮了俄罗斯一把,但奥斯曼人在俄罗斯境内作战和在奥斯曼本国势力范围内作战的斗志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欧洲联军曾经一度攻进了基希讷乌【摩尔多瓦首都】,但最终他们还是在拼杀中败退了下来。 奥斯曼人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在保卫自己国家利益的时候,他们的士兵也涌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再加上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很快就回到了战场上,而不是留在伊斯坦布尔去争权夺利,陈汉清楚无比的表明了对新苏丹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的支持,后者虽然是在一片乱局中登上的苏丹宝座,可有了中国的承诺之后,却迅速坐稳了交易。然后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就被再度赶回战场去了。 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很明显对于大维齐尔有觊觎之心,可只要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的脑子不进水,他就不会把大维齐尔的位置教给阿朗达尔·穆斯塔法。哪怕‘大维齐尔’属于穆罕穆德·阿里呢。 后者在克里木半岛上打的很不错,虽然没有拿下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但其他的地方他是全拿下来了。而且在新卡霍夫卡被俄军攻克之后,牢牢地守住了卡尔基尼特湾和占科伊,把俄军堵在了半岛以北地区。 中国国防军从波斯进入了奥斯曼境内,这大大激励了奥斯曼人的抵抗精神。并且来自中国的援助也在夏秋时节大量的运抵到了奥斯曼,让后者不管是财政还是军需物资都得到了大幅度缓解。 说真的,历经了一场动乱后的奥斯曼是不是真的缺钱,还真不好说。 保守派上位的那一阵可是把伊斯坦布尔的改革派好一阵猛杀,反过来,阿郎达尔·穆斯塔法带领着军队进入伊斯坦布尔之后,也把保守派血洗了一场。伊斯坦布尔被杀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阿郎达尔·穆斯塔法这样的臣子,固然有大功,但那个君主敢把大权真正的放在他手中呢? 也就是奥斯曼政治松散,苏丹的权利早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巨大。不然,阿郎达尔·穆斯塔法绝对是有死无生。 这家伙可不像朱祁镇夺门之变里的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这是一个手里操着刀子的屠夫。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怎么可能不防着他呢。这要是在中国,阿郎达尔·穆斯塔法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了。 现在战争的局势是,奥斯曼转攻为守,西面的奥地利,北面的俄罗斯,南面还有英国人挑事,奥斯曼帝国的压力可不小。英国人还派出密使接触过埃及的伊拉姆家族。 老伊拉姆已经死好几年了,他的大儿子萨达姆·阿卜杜勒·阿齐兹·伊本·伊拉姆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但萨达姆始终紧紧抱着中国的大腿。 这是一个很本分的人,没有太大的勃勃野心,据他身边的中方顾问回报,萨达姆没有独立的意思,他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伊拉姆家族是埃及的实权贵族,掌控着伊拉姆军团为核心的数万大军,背靠着中国人,还有奥斯曼引以为援,他很满足现在的权势。 用中国的话说,这是一个守家之犬。前些年,中方受伊斯坦布尔之托,解决天方半岛上的瓦哈比派的反叛的时候,就‘借用’了上万伊拉姆家族的军队,用的十分顺手。 所以,老伊拉姆人是死了,可新的伊拉姆的立场一点没变。 奥斯曼人现在的压力很大,守有余而攻不足,能否结束这场战争,最终看的还是中俄战场,看的还是中国。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复仇,复仇…… 察里津,这里已经成为俄军前线的‘大本营’了。 虽然现在的‘俄军’早已经不是纯粹的斯拉夫人,而是混合了瑞典人、芬兰人、波兰人、德意志人和英国人的‘志愿者’的一个大集体。 察里津现在汇集了近二十万军队,但里面只有十万人属于俄国人,具体到斯拉夫人,更是只七八万。 没办法,亚历山大一世在有选择的时候也不愿意拿俄罗斯的新兵入伍上阵。 这是一支欧洲联军,他们的总司令是巴克莱,总参谋长是再升一级的威灵顿子爵阿瑟·韦尔斯利。麾下聚集了俄罗斯、普鲁士、英国、瑞典等多国战将,比如普鲁士的布吕歇尔、比如瑞典的让·巴蒂斯特·贝尔纳多特,比如英国的罗兰德·希尔。 但这样的配置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整个欧洲都在祈求卡尔大公能够重新出山,只是卡尔已经被他的兄长弗朗茨一世伤透了心,最终卡尔大公还是拒绝了请求。 在察里津城外的伏尔加河畔,上万哥萨克骑兵静静的立在马上,看着普拉托夫这名在屡次战败之后依旧能够得到沙皇陛下信任的哥萨克——俄军——骑兵上将,一刀刀的将十个被绑缚在木桩上的中方战俘砍掉头颅,上万哥萨克骑兵如打了鸡血一样,一起向天空挥舞着长刀,齐声大呼起来:“乌拉,乌拉……” 普拉托夫把高高抬起的军刀放下,欢呼声顿时停止,整个草原刹那间变得极为安静,他的眼睛从无数哥萨克士兵的脸上扫过,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哥萨克的勇士们,是谁夺去了我们的荣耀?” 从远东到奥伦堡,里海到乌拉尔河,从伏尔加河到北高加索,一次次的惨败而回让哥萨克在联军内部受到了不少奚落,就连俄军内部都有大批的人对普拉托夫感到不满。 “中国人,是中国人。” “是谁夺去了我们无数兄弟的生命?” “中国人,是中国人。” “是谁抢走了我们的牛羊,让我们变得贫困无依?是谁掠夺了我们的土地,让我们的亲人流离失所?从阿穆尔河到贝加尔湖,从贝加尔湖到乌拉尔河,然后是北高加索,然后是伏尔加河,我们的亲人一次次的哭泣,我们的同胞在血泊中哀嚎,是谁,是谁?” 普拉托夫的一声声责问,挑动了所有哥萨克人的心弦,上万哥萨克骑兵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复仇火焰,他们扬起了军刀,嘶声力竭的喊道:“是中国人,还是中国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一直这样任中国人如此的欺凌,还是拿起我们的刀枪,象一个勇士一样战死,去夺回我们丢失的一切,去向他们复仇?” 普拉托夫整个人好似在燃烧一般,对于中国人的仇恨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整个心灵。如果能换掉中国皇帝的死,普拉托夫宁愿自己下地狱,永远在地狱里哀嚎。 “复仇,复仇,复仇……”哥萨克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把远处一片树林里的鸟儿都惊飞了起来。 听到这如雷般的响喊,普拉托夫心中涌现出一片豪情,他父亲曾说过,只要哥萨克人团结起来,足可踏平任何敌人。而现在,那就是哥萨克人最最团结的时候。 一次次惨重的伤亡和打击让哥萨克不得不团结。 普拉托夫手下的这些哥萨克骑兵,他们来自个个不同的哥萨克群体,如果是以往时候,那免不了要有钩心斗角的事情,而现在,他相信自己手下的这一万一千一百哥萨克人,一万一千一百颗哥萨克的心,都会拧成一股! 鼓动完毕,一万余哥萨克铁骑分成前中后三队,直接向着图林斯克的方向滚滚而去。 虽然他们不会向着图林斯克的中国人防线进攻,但在图林斯克之外,在伏尔加河的南部还有大片的空前来任由哥萨克纵横。 当然,伏尔加河以南的很多地方都变得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了。这当会给哥萨克的军事行动制造不小的麻烦,没有了村落掠夺,哥萨克再也不能光杆上阵,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了。而骑兵不利于携带补给,这也会大大限制着普拉托夫的行动力。 马背上的哥萨克人全都兴高采列,他们内心中都满怀着复仇的执念。以前败在中国人的手下是之前,现在他们背靠着二十万大军,只要正面战场上联军能扛得住,那么在侧面战场上,哥萨克骚扰、侦查、搞破坏、玩偷袭的游骑兵式的战斗力就能彻底发挥出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哥萨克骑兵那是一群哀兵。 伏尔加河以南的地方也就是北高加索了。 这里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有库班河、捷列克河和库马河等大河流淌其中,农业发达,是俄罗斯重要粮食基地,同时矿产和金属冶炼也十分重要,可惜现在这一切都不属于俄罗斯了。 大量的俄罗斯人从北高加索地区被驱除,空出的土地,陈鸣自然不会让它们白白空着。尤其是这儿还有着七汗国各自的地盘,所以不管是陈汉,还是七汗国,都多多少少迁移了一些人来到这北高加索。 离图林斯克西南方三百多华里左右,成群的牛羊正在啃食着逐渐转黄的青草,达木丁抽着旱烟,一边满足的看着自己的牛羊,一边监视着十余名正收割青草的奴隶,他手边放着短铳,腰间挂着军刀,马鞍旁放得还有一个弓壶。 虽然在军队里服过役,但对比用火枪,老达木丁觉得自己用弓箭射的更快更准。 他二三十步外的地方,儿子德力格尔与达木丁一样的做派,只是达木丁抽的是旱烟袋,而德力格尔耍的却是卷烟。而且德力格尔没有配弓箭,他不是他爹那种老古董,也不是不会弯弓射箭,但对比弓箭这种古老的武器,一样在察哈尔汗国军队里混过一阵的他更喜欢用短火枪,也就是马枪。 两个人足以看护着眼前的十多名奴隶,因为他们并不都是青壮年,这是两个凑合在一块的家庭,各自有一名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一男一女,还有三到四个年龄不一的孩子。 这些都是之前的俄罗斯农奴,而现在他们成为了蒙古人的奴隶。曾经有个得意忘形的蒙古贵族把这些奴隶叫做‘包衣’,这件事传出来之后,这个蒙古贵族就被扔到了监狱里了。所以他们现在是奴隶! 这些奴隶并不是达木丁一家的奴隶,两个家庭里的一个是属于德力格尔老婆家的奴隶。陈汉是只想着把俄罗斯人全都驱除走,但七汗国和奥斯曼人、波斯人等等,却都各有各的小犯规。尤其是这些被迁移来的七汗国人,他们人少,没有奴隶的话,日子过的可就没现在这么舒服了。 而这些奴隶也是达木丁他们愿意在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迁移到北高加索来的重要原因。 一名奴隶动作稍慢,马上受到达木丁的喝斥。 出身底层的达木丁现在很享受这种老爷一样的生活,他本来只是察哈尔八旗里的普通一牧民,是在战场上几次拼命,这才换来了现在的生活。 蒙古部落阶层分明,密宗在迁移的过程中是丢掉了相当的权利,部族贵族的‘显贵’就更值得底层小民们羡慕了。 达木丁之所以愿意上战场拼杀,那一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二就是为了能出人头地。 和平年代,他这样的小牧民那是一辈子也出不了头的,子子孙孙也出不了头的,只有在战场上,只有上了战场,立刻战功,才是他这样的底层牧民出人头地的出路。 现在达木丁的愿望是完成一半了。他的生活得到了质的改变,家中有二百多只、头牛羊,十几匹马,银行里还有他家的大几千存款,朝不保夕的日子是再也落不到他和他的儿孙身上了。但达木丁的地位依旧没有改变。这很正常。无数怀揣着梦想走上战场的青年,又能有几个人能马上封侯的呢?很少,很少。 事实证明达木丁只是一个平常人,还是一个好运气的平常人。所以他没是在战场上,他的儿子也没死在战场上,达木丁父子的努力改变了自家的生活,但他们家依旧是一个平凡的平民家庭。就像过去中原乡间的富农。 抢先一步来到北高加索,达木丁的选择在‘老家’——哈萨克大草原上受到了不少人的嘲笑,有必要这么拼吗?你家又不是穷的连吃的都没有了。 达木丁当时脸红脖子粗的和这些人争辩说自己是为了效忠汗王。 这话引得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心中却不以为然。什么效忠汗王啊,还不是贪图移民北高加索的好处?任由达木丁怎么解释,他周边的人就是不信。还把‘贪财贪婪’和‘自不量力’的标签贴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达木丁合着一些人一块被迁移到了北高加索,他们原先的家当都丢在老家了,因为北高加索有的是牛羊来让他们放牧,甚至还有大片的土地来等着他们耕种。 察哈尔蒙古原来生活在宣化、大同一带,当地有很多的汉民——满清为巩固边陲在广大蒙古游牧区逐步“招垦实边”“垦荒开地”,汉地的很多失地农民都跑去蒙古开荒,很多察哈尔蒙古人都是会种地的。 但达木丁一家人从没想过去种地,他们就是想放牧,在达木丁的计划中,这场战争最好打上三年五载的,那样就没人敢大规模的迁移过来了,自己就可以无所顾忌的随处放牧了。他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都会是他的牧场。 第一千一百章 威远堡 整个北高加索数十万平方公里,而被七汗国和陈汉迁移去的人总数不过三两万,那就像大海里撒了一把小石子,根本就是寂寥到极点。 如达木丁这样的小牧民,眼界有限,目光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他当然是希望这般自由自在的放牧的日子能够更长些好了。这样他就可以驱赶着自家的羊群牛马行走在任何地方,不需要去考虑这是不是自家的牧场,不需要去考虑自己经过的是谁家的土地,只要他眼睛看得到的土地,那都是他的牧场。 虽然他这样做也是要担负着巨大的风险的,可是有了水草丰腴的牧场,达木丁敢肯定,自己家的羊群牛马会在很短的时间【三五年】内会翻着跟头的向上增加的。 如果他能有一两千只羊,上百头牛马,每年光是羊毛和奶酪就能让他们家收获过万华元,何况还有皮革、肉类呢。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光是想一想,就能让达木丁完全忘记北方的战争。不然的话,他怎么敢作死到距离战场那么近呢?而且还说动了不少亲友跟着他们一块移动到威远堡! 威远堡是今年春天里才开始修建的一个小堡垒,里头的驻军只有一个营,位置距离图林斯克有三百余里,是遏制俄军骑兵南下扫荡的一线据点。 这里地势并不险峻,但既然军方能够在这个地方修筑堡垒,可想而知这里的地势还是有利于防守的。但是在城堡之外,一条河水流淌,清流所过之处进士良田牧场。 达木丁一家人就在威远堡附近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他的一些亲友也在威远堡的附近,只不过彼此的间距很有点遥远。 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冬天很快就要来了。达木丁他们走的是游牧线路,所以青贮是不能有了,但他们依旧要储备草料。万幸他们现在的‘地盘’实在很大,北高加索的北部都是平原,但过了这些平原,那就有山丘山岭,更不用说西部黑海边上的大草原了。这儿有的是躲避风雪的地方。 对于达木丁这样的普通牧民来说,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很美,唯一遗憾的是住不到房子,吃不到粮米蔬菜,烧不到暖暖和和的炕了。 若是蒙古包里能放下一个随时随地可以跟着移动的炕就好了,正当达木丁浮想联翩时,地面传来轻轻的振动,正在吃草的牲畜群不安起来,不一会儿,地面振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一股烟尘从远处升起。 达木丁脸色大变,他是一个有着战场经验的老兵,嘴里呼哨一声,一匹黄标马从草地里飞奔了过来。达木丁跟他的儿子德力格尔已经分别骑上了马背,德力格尔身边也多出了一匹空马,一人双马,这是达木丁、德力格尔父子的标配。 达木丁再凝神望了西方一眼,可惜自己手里没有望远镜,嘴里‘驾’的一声就跟儿子朝着家奔去。 他们不知道这是陈汉的骑兵,还是俄国人的骑兵,但一切安全第一。连奴隶都不要了。这些人脚上拷的有脚镣,手中也没有吃的,才不会趁机逃走呢。 是陈汉军队的话,这些奴隶跑不了;是俄国人的话,那就该他们倒霉。 达木丁和儿子在刚刚遇到骑兵的时候,还搞不清楚那些骑兵是谁家的,但是在他们一家人离开自家人居住的蒙古包一段距离后,突然发现他们原先的宿营地里冒起了黑烟,他们心里头就已经有了谱了。这绝对不会是中方的骑兵,而是俄国人的。 因为中方骑兵才不会去放火烧他家的蒙古包呢,干这种事儿的,只有俄罗斯人。 达木丁嘴里恨恨的骂了一句:“该死的蛮子。” “德力格尔,快,快去威远堡报告,大群的俄罗斯蛮子来了。”对于‘野蛮粗俗’的俄罗斯,蒙古人也能喝斥他们一声蛮子。达木丁眼睛里全是深深地恨意,这一波伤害上头自然会有赔偿,但是想要领到赔偿,他们就要先从眼下的劫难里活下去。 德力格尔的快马行进了大约半个小时,眼前已经出现一座城堡,城堡不大,里面只有百亩大小,周边呈凌形,但墙都是用钢筋混凝土浇铸而成,异常坚固,高约二丈五,炮垒高过三丈,只要将前后两个城门一闭,纵使是十倍人马也难短时间内攻下。 也幸亏是有了水泥,不然光是靠石头的话,那是不可能在两个月里就修起来的。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在北高加索地区的河流、山岭区域修筑起大大小小二十多所堡垒。 看到城堡,德力格尔大喊起来:“老毛子来了,老毛子来了……”这个出自陈鸣口中的成语,在北方边界区域,早已经成为了俄罗斯人的代名词。 德力格尔的喊声惊动了城堡内的守军,城门上的少尉军官很快来到德力格尔身边,一名守军抓住德力格尔的马头,军官问道:“俄国人在哪里,他们有多少人?” “好多,至少有两个团。”德力格尔和他爹达木丁并不是侦察兵,他们爷俩估计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侦察兵,并没有真正看到过俄国人脸的德力格尔,选择了他耳朵伏在地上听震动估计出的数字。 问话的守军皱了皱眉头,“两个团可不是小数目。”按照俄军骑兵团的建制,这都一千多人了,放到野外是很有威慑力的。但军官还是迅速做出了安排,发出警讯,提醒周边的牧民回威远堡来躲避,另外就是做好战斗准备。然后他让一个士兵陪着德力格尔迅速去见威远堡的营官。 威远堡的守军一共有五百六十人,除了四个队的主力部队外,还有一个七八十人的后勤队,营部有一个满编的警卫排,再加上参谋、教导和医生、护士、工兵、骑兵、气球兵等等,一共五百六十人。但靠着威远堡的城防工事,来犯的就是有一万人,他们也能顶上几个月。 火箭弹、霰弹和手榴弹的杀伤力不是说笑的,而且威远堡外围还有一圈护城河,这个防御点虽然小,但小而坚强,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能一击就把它砸得粉碎。 一般来说,骑兵的攻坚能力是很弱的。 一个队兵力的驻守,准备充分的话都能轻松的抵挡的住几倍骑兵的冲击。北高加索地区已经被陈汉祸害光光了,九成以上的土地变得空无一人,九成以上的人口被陈汉驱除。至少陈汉是真正的‘驱除’的,至于他们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七汗国、波斯人的奴隶,那只能去问他们自己。 所以北高加索地区只适合于骑兵战斗,大批的陆军进攻战,打起来代价太大。好几百里、上千里的运输距离会喝掉进攻方太多的鲜血,在眼下这个后勤越来越重要的战争时代,中俄双方谁也不会放着伏尔加河道不闻不顾,而派兵在北高加索地区大打出手的。 而对于小股的骑兵部队,说真的,一个队的兵力都能抵挡了,而威远堡里足足有一个营的兵力,加上坚固的城市,别说是两个团的俄国骑兵,就是两个旅的俄国骑兵,营官也不在乎。 不过这消息需要紧急送往后方。 当德力格尔从营部走出来的时候,城堡内传来“铛,铛”的声音,这是堡中的报警声,堡内的守军已经在汇集中,德力格尔正前方不远处就汇聚了一个排的兵力,这是营部的警卫排。 虽然收到报警声,守军的神色并不显得紧张。 这些城堡分布在广袤的北高加索,远离陈汉主力军团,这些士兵被分配来守卫的时候,心理面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因为他们被包围之后,几乎肯定是不会有部队赶来救援的。 让这些士兵庆幸的是,这座城堡在修建的时候没有受到敌人的骚扰,说真的,如此就足够了。 现在城堡都建成好几个月了,老毛子终于来了,那就打呗。拼死了,自己的家人也能拿到更多的阵亡抚恤,儿子上学还能得到照顾,兄弟找工作的话也能得到照顾,这已经足够了。 他们在参军入伍的时候,就不是奔着报酬来的,战死沙场,那是死得其所。 但威远堡的守将却不能像士兵们那般想,他必须尽可能的抵挡的下敌人的进攻,尽可能的守住城堡。士兵们愿意为国捐躯,甘心战斗到死,这是他们的职责;而尽可能的守住城堡,堵住俄罗斯人的去路,这也是营官的职责。 等到营官走到城头上的时候,他已经能隐隐的看到西北防线那条不断蠕动的黑线了。热气球上的观察兵传来消息,俄国人约莫有三个骑兵团的力量,这点兵力对于威远堡的威胁不大,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俄国人带没有带足够多的大炮。 骑兵部队没有大炮是很难奈何得了城堡的,别说他们只三千人不到,没有足够的大炮,就是三万人也不可怕。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威远堡,然后城堡里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许多。三个骑兵团,这对威远堡完全没任何威胁。 德力格尔是很孝顺的一个人,虽然急着见自己的父亲,但现在的威远堡不可能开城门把他放下去。 现在的德力格尔就是一个堡里头的后勤外编人员,他觉得自己肯定比外头的家人更安全。 而或许达木丁把德力格尔派来威远堡,也就有这么一方面的意思。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世界的认可…… 中秋节都已经过了,但广州这座南天第一名城的气温依旧非常高。只不过身处海边的话,海风吹拂,倒也多少减轻了炎热高温带来的不适感,就是那天上的烈日太让陈鼎难以忍受了。强烈的阳光不仅刺激着皮肤,而且也刺激着眼睛,站在阳光之下,一副墨镜是必不可少的准备,一顶凉帽也是必要有的。 陈鼎从西北转回到南京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被他老子陈鸣踢去了南方,他此行的任务是视察诸水师战备情况。 陈鸣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自从陈鸣透出了明年之后就要退休的消息后,豫王府就太过于热闹了。 把陈鼎留在京中,对他没什么好处。 站在防波堤上,陈鼎头戴凉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晶眼镜,上身是浅蓝衬衫,下面是一条军装长裤,脚上穿着一双皮凉鞋,胸前还挂着一个单筒望远镜,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随员也多半是这副打扮。 岭南的军政大佬几乎全都到场了,再加上这些人的秘书、随从和警卫人员,那足足好几百人的。并且一同在场的还有日本、暹罗等国的驻广州领事馆领事,之前所有人已经欢聚一堂的开了个大party,宴会结束之后,众人一同在广州附近的风景名胜游山玩水,这也算是增进各国之间的友谊。 陈鼎是在下午四点时整赶到白沥岛海军基地的这座防波堤上的,他现在已经在这里转悠了半个小时,兴致正高。 白沥岛是零仃洋里的五大军事基地之一。岛长7.5华里,宽6.5华里,总面积一万余亩,这可一点也不小,为珠海境内一百多座岛屿中的第二大岛。 这个岛屿处在珠江的入海口,为珠江的第一道门户。在原时空两次的阿片战争中,西方侵略者都是先从珠江口白沥岛旁入侵,这个地方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的。 在原时空的新中国,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兔子的南海三大军事基地之一,整个工程量十分之巨大。其主体工事是一个高27米,宽70米,长500米,洞两旁为人行道,中间水道的首尾与浩瀚的大海相接,穿岛而过的防核攻击快艇隐蔽库,洞内可隐蔽二十多艘快艇和其它船舶,且有一修船坞。主洞前后的两扇石门各重140吨,主洞两侧,贯穿着十多个五百多米长的副洞,其中三个可储存一千多吨油料的地下洞库和一个可储存300吨淡水的洞库,以及够几十万人吃上三年的粮食洞库。主洞与副洞纵横交错,其间设有指挥部、士兵营房、发电站以及各种配套的综合设施。关闭大门,则自成一体,靠四通八达的副洞输送油料、淡水、粮食等军事与生活必需品。 另外岛上面还修建了4座码头和65000立方米的淡水库。无数座营房,以及了望台、办公楼、医疗所、篮球场、礼堂、电影场等,均隐于山林之中,从主峰白沥顶放眼望去,看似一座孤岛,实则隐伏着千军万马。 陈鸣亲自签发的白沥岛海军基地建设,那当然不可能搞得如红朝太祖时期搞得之巨大之宏伟了。 白沥岛周边水深只有6~8米,现在是还能做一个海军码头——当年的红朝水师舰艇的吃水也足够了,日后则只能停放轻型军舰了。而且以陈汉现如今的实力,敌人要真的打到了家门口了,有没有一个白沥岛那都是无所谓的。陈汉不是当年的兔子,当年的兔子是不会水的,而现在的陈汉则是海中蛟龙。 白沥岛的海军基地建设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基地罢了,并没有过于复杂的意义,它不负责防核弹攻击,它只需要担当着一个应有的海军基地的作用就可以了。 作为水师在珠江口位置的一个点,这里就是一个‘海上’驿站。 让过往的水师战舰有个补给和落脚的地方,连码头的炮垒都只有四个。 但陈鼎来到岛上后还是很兴奋的,他这个豫王加太子可是很少有时间这么到处晃悠的,虽然他刚刚从西北回来。但西北之行对于陈鼎更像是一个新鲜的尝试,他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在外行走,那外界对他的尊重可比之前‘豫王’时候高多了。 陈鼎也这么大了,豫王当了这么些年,他人虽然多是待在南京,可也不是说就一次也没外出过,仅仅是很少罢了。而那些次的外出他可没有得到过现如今的尊敬! 如果说之前的外出,更有种出去放风的感觉,那么现在陈鼎的感受就是真正的代天巡视了。 虽然他自从戴上了太子的帽子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忙碌的状态,现今的陈汉有大量的资料和细节需要陈鼎明白和知道了。这就像是一个家大业大的大型集团,之前的总裁人选只是一个小部门经理,现在被确定为将来的总裁人选了,被提拔到集团的总经理了,那一下子用过来的资料、情报和各种机密,把陈鼎整个人都给湮没了。 虽然陈鼎喜欢这样被‘湮没’。 “这条防波堤修得可真整齐,还在上头特意铺了这么厚的水泥,是想把这里当作预备码头吗?” 陈鼎注意到防波堤那平整的路面,以及路面上划的那些白线,还有岸上的那些机库,于是询问陪同视察的叶廷洋。这家伙现在是陈汉水师的右副都督兼南洋水师提督。而他的‘一生敌人’朱濆已经在陈汉水师都督的位置上做了快五年了。 一步差步步差,这话说的真一点不错。 “回太子,当初正是做了如此打算。这段防波堤利用的原本就是一道非常长的礁石,后来用巨石逐渐加宽,现在不仅加固了钢筋,而且铺了水泥,一旦有需要,水师可作为码头使用。 白沥岛这地方的水深有限,如果铁舰吨位真如陛下说的那样,超过五千吨、一万吨,白沥岛显然是无法停靠如此大型的战舰的,但就眼下情况,二十年内还可适用于水师,日后甚至可以改军用为民用。” 这又是陈汉内部出现的一种大趋势,大量的军事用地改为民用,后者包括了田地、山岭和海岛、码头等等。这种趋势一开始还被军方拒绝,但巨大的利益不停地冲击着军方的神经,到现在时候,就连最顽固的军人也不得不正视‘军改民’了。 叶廷洋的回答让陈鼎感到满意,因为他就是‘军改民’这项潮流中的获利者,也是这项潮流的旗帜性人物之一。 叶廷洋当然知道这些事儿,白沥岛位于珠江口附近,左右都有岛屿,岛上又有丰富的淡水资源,具有相当强的开发前景,粤省不少人都已经盯上了白沥岛。但作为叶廷洋本人,他心里却有着另外的打算。 白沥岛的军事意义消失了,但这不意味着白沥岛就没什么存在价值了,只看它的位置,那里是封锁珠江口的主要一环,如果安排一些小型的机帆快船在哪里,对于珠江口日渐猖獗的走私行为,那是不是有所遏制呢? 六到八米的水深,白沥岛完全可以停靠机帆快船。 伴随着‘承天号’实验的成功,未来的中国,在三五年里将会有相当一批螺旋桨船下水,它们或许不是纯粹蒸汽动力的,但一场影响着整个海战规则的变更已经开始了。 之前的明轮船为什么不能对风帆战船造成致命影响?或者说明轮船的影响力没有真正威胁到风帆战舰在大海上的地位? 那就是因为明轮船那不容易遮掩又很容易被破坏的大轮子。 这一点无法克服——即使用坚固的铁板给轮子制造一个外壳,这也最终会限制明轮战舰的实用性。 可现在螺旋桨出现了,适用于海军战舰的螺旋桨出现了。 那就像是一抹亮光照明了晦暗的时间,照明了海军战舰的未来前进道路。 在陈汉的螺旋桨战舰的制造名单中,小型的蒸汽快艇又让他燃烧起了熊熊斗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叶廷洋他这辈子就跟‘小而快’耗上了。 在海堤上,当着众人的面,陈鼎、叶廷洋,还有粤省巡抚沈源等人谈论的全都是公开的军事民生问题,但在这天的晚餐过后,陈鼎和叶廷洋谈论的就是真正的军事机密了。 这次的东西大战,南洋舰队的肩头是有着巨大的负担的。陈鸣要南洋舰队挑选出一支精锐来,会同已经改名为东洋舰队的东海舰队下属的琉球、日本分舰队,一同赶赴美洲,从美洲最南方的麦哲伦海峡,横渡千里,杀到美洲的东海岸去。【麦哲伦海峡长有500多公里】 “现在欧洲各海军强国都在大力发展蒸汽战舰这种新式军舰,以新换旧虽然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但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国越是不利。”陈汉是现如今蒸汽战舰最多的国家,虽然很多蒸汽船都是机帆混合动力的,而且更多是运输船,而不是正儿八经的战舰。 可是一艘机帆混合动力的船只,把明轮拆了,改装后置的螺旋桨,动作固然不小,却总比造新舰要快得多,预计南洋舰队与东洋舰队的船只抵达南美的时候,这些机帆船的改装也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那从麦哲伦海峡里冲出来的中方战舰,将是一群由机帆战舰打头,风帆战舰随后的庞大舰群。 或许日本和暹罗等国的海军也会派出战舰前去跟着见见世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重要的是——这将是陈汉水师能不能得到世界承认的关键一战。 赶在东西方海军力量相差最大的时候。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死不瞑目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纵观历史,不得不说在16世纪之后,东西方航海技术的高下位置已经完全颠倒了一个个,西方人全面占据了上风。 它们的造舰技术渡过了从数量到质的变化。 虽然明末时候的郑家父子都很横,南方的海盗似乎也很牛,但要真的牛逼,西班牙、荷兰就不会先后侵入湾岛了,荷兰更是占据了澎湖两年,虽然走到生命末年的明朝把荷兰赶走了,之后的料罗湾海战也让荷兰人彻底断绝了入侵中国的念头。可这并不意味着中国的航海就真的比欧洲人牛逼,中国已经远远的被欧洲抛下了。 在风帆战舰这个范畴中,中国落后欧洲太多太多。这就像工业革命,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爆发让英国人雄霸世界,法国人好歹赶上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尾巴,但德国人和灯塔国呢?他们的崛起却更在于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爆发。 既然风帆战舰上,中国始终是欧洲的追赶者,中国始终是落后者。 陈汉的国力那么强大,还搞出了飞剪艏船,但陈鸣从没想过与英国人真正的在汪洋大海之上用风帆战舰决一胜负。这样做的风险性太大。 如果说陆地上的战斗,陈鸣有把握把英国人的龙虾兵摁倒地上摩擦啊摩擦,那么海上中英大战,中国水师能有一半的胜率,那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陈鸣就没打算在风帆舰队上彻底的压倒欧洲人,在这方面的积累上,欧洲人的力量太强大了,根基也太深邃了。 还是蒸汽船好,以硬帆加配蒸汽机,既可以减少大量的操帆、操纵绳索的水手,还能避免上西式软帆对于舰船火炮射击角度的限制。硬帆的桅杆以‘拼接’的形式竖起,虽然面积也不小,可对比软帆来就太小儿科了。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放船艏、船尾炮塔的射击界线。 是的,在新式的硬帆型明轮蒸汽船上,陈汉的军用、民用舰船都用一个坚固的大壳子保护住了明轮,军用的是厚铁板加软木,民用的以薄铁皮加软硬木,笼罩着明轮,阻挡住了外物对明轮的冲击,具有一定的效用。而船艏和船尾的火力就完全是炮塔式的了。虽然前装炮所需要的炮塔体块很大,如同一个坚固的小房子,让船型变得十分丑陋,但威力足够大就行了。 现在把明轮高层螺旋桨,这些机帆船就能肆无忌惮的冲到舰队的最前面去了。 如今这个时代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老旧的规则和方式在时光中纷纷被抛弃,被覆盖,海战已经从风帆过渡到了蒸汽机这个新的时代了。亦如当年欧洲的航运从划桨船过渡到风帆船。 现在陈汉在蒸汽船上领先了一步,但陈鸣相信以欧洲人在船体建造上的积累,以这个时代那简陋的防泄密手段,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年八年,欧洲人不说跟陈汉走到同一个水平,也不会相差太多。 那英国人现在制造机帆船也是很溜的。法国人现今的自帆船也从小到大,跟英国人的一样,已经从近海走向远海了。 这一次,真的是陈汉最好的机会。 陈鼎看了一眼叶国立,这人是叶廷洋的二儿子,却并不在南洋舰队中服役,他隶属于大都督辖下的总参部,是一名水师参谋。但他跟他老爹不一样,叶国立追求的是大舰大炮。这次陈鼎下南方视察,叶国立是随行人员之一,路上就不止一次向陈鼎表露过大铁舰思想。 厚重的铁甲能够完全抵消火箭弹的威力,即使是实心炮弹也穿不透坚实的铁甲。 现在水师当中很是有这么一批人存在,他们从‘铁甲舰’这个设想上看到了海军彻底脱离被‘火箭弹所支配的恐惧’的可能了。所以这些人很卖力气的为大铁舰摇旗呐喊。叶国立是海军将军,也是大铁舰派的干将之一。 对比现在就开战,大铁舰派有些不赞同,他们觉得海战完全可以推迟到‘明年’进行。既然各家造船厂已经开始生产铁甲舰了,那何不等到铁甲舰彻底下水之后再跟欧洲人算账呢? 他们口中的‘明年’,完全是一个概念词,不可能真的是明年的,而只会是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想要把铁甲舰提早四十年搞出来,还要具有一定的实用性,这可不是一两年时间就能搞成的。别看承天号的实验是成功了,那也只是在墙壁上扣开了一条小缝,要彻底的从墙壁上拔出一个大洞,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 但叶廷洋不同意,因为他的年龄已经到点了,再过几年,他就要数着日子等退休了。那个时候陈汉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他带兵远征美洲东海岸啊。而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叶廷洋不能大大方方的说自己支持开打,那样的话就该有人骂他因私废公,私心太重了。 陈鼎笑了笑,他是很清楚叶廷洋、叶国立这对父子的矛盾的:“不急,不急。大铁舰是会有的,以我陈汉的国力,一百艘大铁舰也建造的起。但为了让大铁舰变得更适合军用,它现在还必须慢慢地建。而且国内制造大铁舰的技工还有短缺。人才的培训继而军舰的建造是相互呼应的。” “光有大铁舰,没有修理工也是不行的。”后者要正式成军,形成战斗力真的很需要时间,而现在。“局势不等人啊。欧洲人这是在挑衅我帝国的尊严,必须要一巴掌彻底打翻在地,让他们真正尝到失败的滋味,这些蛮子才不敢三番五次的来挑衅帝国的威严。” 叶国立没有想到自己能从太子口中听到如此决然的话,神色一愣,然后很是神伤。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这欧洲蛮子就是那大草原上的狼,不狠狠地打,只会让他们以为帝国软弱,然后变本加厉的再来挑衅。就该一巴掌彻底抽晕了他们。” “当然,这次大战也是中枢对蒸汽船的一次考验,要是他们连风帆战船都打不过,那就没啥前途了。”陈鼎可不是他老爹那样的穿越者,陈鸣可以对蒸汽船报以一百个、一千个信心,因为历史证明了蒸汽船的恢弘。但陈鼎他们可没这么强烈的信心。 “你如果不想去总参谋部坐办公室,那也可以调你去远征舰队任职。几年后水师里就要有一批老将退下去了,中枢需要提拔一批‘少壮派’。你呢,在海军里服役多年,资历、威望都够,就是大都督府所看重的‘少壮派’。调你去远征舰队里历练,大都督府会同意的。” 叶廷洋感到有些激动,陈鼎这么说话等于是明确在说,远征舰队是确定无疑的了。而且陈鼎最后还捧了一把叶国立。说句实在话,水师这兵种要想升官,混大都督府当然是一条好路。但要想保持声望,维持叶家的门楣,在舰队里驾船出海,这才是真正的道路。 叶国立在大都督府呆了三年半了,相比之下,他更加愿意在海军作战部队里服役,而不是在大都督府里跟各方人士交际扯淡。 “我当然是想指挥大铁舰编队作战。”叶国立精神一震,心中暗暗下着决定。 第二天,陈鼎站在一艘巨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上,看着走在几艘机帆船以超出一等的速度从风帆战舰前掠过。他手掌拍着战舰的船舷,硬邦邦的柚木很结实,但再结实的木头也比不得钢铁啊。 一个75MM的六角炮能够轻松的在1000米外穿透一尺后的橡木、柚木‘装甲’。 【胜利号是一级风帆战列舰,也是木质风帆舰巅峰的代表,船舷厚度40cm。这个厚度足以在一般距离上抵御18磅炮。但实心弹的真正“杀伤力”不是炮弹打穿船舷,而是炮弹击中船舷、船舱、船壁、甲板后四处飞舞的木刺和碎块,它们会毫不留情的夺走你的小命!】 但75MM六角炮弹的重量是多少呢? 要知道连45MM六角炮的弹重都有小4磅,75MM六角炮弹重绝对超过了20磅。 而穿透力上,滑膛炮根本无法同六角炮媲美。胜利号的船舷能在一定距离上抗住18磅炮的轰击,但六角炮即使把这个间距拉大到1000米之外,75炮也能轻松的把胜利号穿透了。 但是当75炮面对着软木内衬的铁甲呢? 面对三寸后的铁甲,别说是75炮,就是现在口径最大的120六角炮,1000米外也打不透。 “只是可惜了这些大家伙了……”陈鼎很清楚为了这些巨大的风帆战舰,当年陈汉付出了多么巨大的资金和心血,闲杂却变成了一堆破烂。 别看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接近3000吨的排水量,但铁甲舰如果真的制造出来了,一艘千吨级的铁甲舰单挑一级风帆战列舰,谁胜谁败,陈鼎绝对压后者。 这艘一级风帆战列舰就是汉武帝号,秦始皇号和汉武帝号两艘西式一级风帆战列舰都将加入远征舰队,再加上唐太宗号和汉光武号,以及美洲舰队本身就拥有的明成祖号和宋太祖号,这次的远征舰队里,单单是一级风帆战列舰就高达六艘。 反正这些东西也落后了,就让它们‘死得其所’吧。不然一艘艘耗资巨大的风帆战列舰制造出来,却‘一生’都没有真正的一战,那是会死不瞑目的。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远征舰队 承天四十一年正月,西历1815年的2月。 这是北半球还未消去的冬季,也是南半球酷热难耐的夏季,这是德雷克海峡一年中气温最高的时间。 作为小三百年前就被欧洲人发现的一条海峡,位于南美大陆最顶端位置的德雷克海峡,一直以来都是连同美洲东西海岸的两条重要水道之一,另一条是麦哲伦海峡。 德雷克海峡十分宽阔,对比麦哲伦海峡那曲折扭转的航道,宽度都接近两千华里的德雷克海峡,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海峡来概之了。它是世界上最宽的‘海’峡! 但这地方盛行西风,北半部风力尤强,十几米高的风浪是家常便饭。而要是近到南部,却又会因为近极地而频繁遇上大冰山。德雷克海峡内在任何季节都会出现飘浮的冰山,并且受极地旋风的影响,海峡中常常有狂风巨浪,浪高通常可达10—20米。这些都给通航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麦哲伦海峡的西部也有大风大浪,但对比起来,德雷克海峡就可以用‘狂涛巨浪’来形容了。 太平洋、大西洋在这里交汇,加之处于南半球高纬度,极地风带的影响作用下,风暴成为德雷克海峡的主宰。海峡内似乎聚集了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所有飓风狂浪,一年365天,风力都在8级以上。即便是一级风帆战列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也被震颤得像一片树叶。 这片终年狂风怒号的海峡,近三百年中让无数船只在此倾覆海底。在西方人的航海史上,德雷克海峡被人称之为“杀人的西风带”、“暴风走廊”、“魔鬼海峡”,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走廊”。 陈汉的远征水师主力还是走相对安全一些的麦哲伦海峡的,虽然那个地方海岸线曲折,海岬、岛屿密布,峡中风大多雾,也是世界闻名的猛烈风浪海峡,还潮高流急,多旋涡逆流,海上时有浮冰出没,并不利于航行。可对比一下德雷克海峡,麦哲伦海峡那儿还有一些港湾可停泊大型舰只,并作为舰队的休整补给之地,而德雷克海峡那里却连一个小岛的鬼影子都看不到。麦哲伦海峡自然就是中方舰队的首选了。 但是为了迷惑欧洲人,陈汉还是派出了一支小规模的分舰队,从德雷克海峡通过,先一步出发,游击美洲东海岸,吸引欧洲人的目光。 陈汉组织大舰队远征美洲,这事儿已经早早地被欧洲人知道,就情报机关发来的消息,欧洲各国已经集结了相当多的战舰汇聚在阿根廷海域,目的就是严防中国舰队的出击。 麦哲伦海峡与德雷克海峡的危险性是无需质疑的,只要他们在海峡出口堵住了中国舰队的冲击,那么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就必然属于他们。海峡内恶劣的自然环境就好比俄罗斯的大风雪,先他们一步就大幅度的消弱了敌人的战斗力,更威胁着敌人的补给线。 中方水师舰队如果想要占据赢面,他们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跑到美洲的华人控制区,在坚固的炮台的保护下好好地修理船只,恢复体力精力,补给物质军火,彻底恢复了之后,再跟欧洲人摆开架势了厮杀。 这次的欧洲舰队虽然明面上只有西班牙和葡萄牙,但事实上英法瑞典,这欧洲海军三强,以及荷兰、丹麦这两个航运大国,再加上意大利地区和俄罗斯的波罗的海舰队,可以说是聚集了欧洲海军的精华了。 情报部门传来的消息,唯一让陈鸣觉得安心的就是纳尔逊这家伙还稳稳地坐镇英国本土。 这舰队海战是比陆战的危险、风险还大,而且一旦失败,陆地上还好跑,海面上则想跑都跑不了。尤其是麦哲伦海峡那么恶劣的环境。 带领德雷克海峡这支分舰队的人正是美洲舰队提督蔡牵,他这支队伍一共有七艘军舰,其中四艘风帆战舰,三艘机帆混合动力战舰,后者卸掉了船身的大轮子,实际战斗力有了显著的增长。只不过在眼下的这支小舰队里,这三艘机帆船扮演的角色依旧是运输舰。 这些机帆船短时间内可以从明轮改为螺旋桨式,但船体的整个结构却无法更改,这些机帆船在制造的时候就是当运输船来用的。 夜空中繁星点点,哗哗的海浪拍击着那坚硬的船壳,不时地发出“砰砰”的撞击声。明月高悬,海面上波光粼粼,倒映在海面的月光被这海浪切割成了一片一片的,与那天空中的点点繁星交相辉映。 虽然海面上的波浪不小,但是这艘船却行驶得稳稳当当的,那修长的船体在月光下宛如一条鱼,随时都会下沉一样。 这就是分舰队的湖州号机帆运输船了,原本就隶属于美洲舰队,陈汉的机帆运输船一半都配给了美洲舰队,连总后勤的机帆船都没有美洲舰队下辖的多。湖州号更是两次穿越过德雷克海峡的功勋船了。这会是第三次进入德雷克海峡。 现在,一名上士军官就站在这艘机帆船的前甲板上,正指挥几名水兵将船艏炮塔室内的积水给排出去。黄昏时候,海峡内突然狂风大起,海浪一波波的拍打在船身上,虽然没造成多大的破坏,船艏炮台室内却进了很多的水。 而且天黑了,必须架起探照灯来,不然黑夜里船只撞上了冰山,那可就乐呵了。 就算几艘船的船艏都安装了撞角,还加装了‘顶针’,真的和大冰山撞上了,也一样完蛋。 他们现在是靠着海峡南侧航行的,风浪比之北方要小了一些,但冰山也更多了,这里更接近南极么。一群浑身湿漉漉的官兵在湿漉漉的舰桥上架设起了探照灯,这可不是往日的夜间训练,而是真正的实战。 这名海军军官名叫李廷钰,八闽厦门人,字润堂,是李长庚的继子,后者是跟蔡牵同一时期在水师中崭露头角的将领,但年龄他比蔡牵大了十岁。所以,蔡牵现在还能亲自上阵,李长庚则只能在大舰队里做参军了。 李廷钰的军衔是上士,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三岁,但是这海军资历很是不低。他十六岁就考入青岛海军指挥学院,这可是陈汉海军院校中的魁首。 陈鸣手下的海军将领一样有抱团现象,一样有大大小小的山头。而且总结说来,南方人居多,就像骑兵部队里的将领是北方人占绝对的优势。 陈鸣的做法就是在南方建立一连串的陆军指挥院校,同时在北方建立起国内第一流的海军指挥院校。李廷钰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十八岁在训练舰上服役,充当最基层的水手,擦船板,爬桅杆,半年后进入蒸汽船实习,再半年回归海军指挥学院,主攻机帆船战术。 今年是他正式入伍的第一年,这就碰上了这场大战。如果表现良好,很快的,用不了几年,这陈汉国防军水师新一代蒸汽舰队中,就会有一个后起之秀出现了。 时代变革期是人才崭露头角的最好时刻,新旧更换的速度和残酷性并不比战争逊色。 从老式的东方硬帆船到西式的风帆战舰,陈汉水师之前时候就已经经历了一次变革。现在从风帆战舰过渡到蒸汽时代,水师中自然也会有大量的老派人物‘退位’让贤的。 现在,李廷钰在这艘湖州号机帆船上的职务是通讯官,夜间的探照灯也归他负责,还有夜间与舰队其他船只联系的信号灯,白天的旗帜,等等。职责不可谓不重要。 很快,水兵们架设好了探照灯,很大的一个密封框子,李廷钰则迅速返回机帆船指挥舱,接受管带的下一个指示。 “跟后方旗舰取得联系,通报我舰目前的位置,告诉他们,海路安全。” “是!” 管带的命令下达,李廷钰掉头就走。茫茫大海之上,七艘军舰彼此拉开着巨大的间距,整个队伍绵延超过十华里,呈一字长龙而行。湖州号是先锋,旗舰刘裕号位置在整个队列的最中心处,与湖州号之间还隔着两艘船呢。湖州号发出的信息必须一个船一个船的传递到刘裕号上,这个过程很费时间的。 所以,陈汉的重臣们现在就很期待着电报的发明,因为老旧的通信手段已经让他们忍无可忍了。 这种缓慢的通讯对比陈汉帝国的扩张来,太慢太慢了。 虽然这也是陈鸣之所以封建美洲,而不是把整个美洲收入囊中的最大原因。 受到刘裕号上反馈的信号,用时超过了半个小时,这还是和平时期啊。李廷钰看了一眼时间,时针刚刚走到八点。 一个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 南京城里,陈鸣拿着驻欧办最新发回的情报,眼睛里闪着冷冽的寒光。英法合流了,这真是在开玩笑啊。 在陈汉的脚步迈进南非的时候,拿破仑的作用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就算没有1812年的战争,陈汉单挑俄罗斯,也一样胜券在握。但陈鸣还是期望着拿破仑能够给欧洲埋下一个大大的隐患,可惜拿破仑虽然撑过了1814年的劫难,欧洲的变局却完全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不过……,这也并不比拿破仑被流放带来的后果剧烈。英法虽然尝试着合作了,但他们两边不也一样各留着一手,来防备着对方吗? 英国人联手普鲁士、瑞典等国大力援助西班牙、葡萄牙和俄罗斯,按照投资比例来讲,俄罗斯战场是他们投入中心,这几个国家都在俄罗斯投入了大批的资金军火和相当一批精英将领,那个战场上真的集结了欧洲区域里的军事精华。而在南美,这几个国家就在支援一些军火物资的同时,适当的向阿根廷和巴西派遣了一些志愿军。 与此同时的法国人,拿破仑与俄罗斯、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有着短期内难以平息的激烈矛盾。但是拿破仑所有的法兰西同灯塔国的关系却很美妙。 这个时空不存在老美的《路易斯安那购地案》,因为中国的存在,美国和法国虽然出现了一些小龌龊,却绝对没发展到原时空那样叫嚣着对法国的北美殖民地动手的程度。更别说就算是没有中国的原时空中,法美两国在达成了路易斯安那购地案之后,美国人也很快同法兰西再度和好。 那第二次英美战争,虽然有着这这那那的原因。但老美利用自己中立国的身份不断地向法兰西运送各种物质,以至于大大小小的美籍商船被英国人抓捕了无数,这也是两方最不可调和的矛盾。 现在灯塔国的只要支持者就变成了拿破仑的法兰西帝国。据驻欧办的汇报,在去年后半年的时间里,至少有五万以上的法军被送到了灯塔国,同时送到的还有大批量的军火和物资,而这些很可能还只是一个开始。 英国人、普鲁士他们用在俄罗斯战场上的’志愿军’可是多达十万以上,拿破仑按照与英国他们的约定,也要把相当一部分的法军送到美利坚的。 因为对比广袤又荒凉的巴西和阿根廷,美利坚的地盘不仅面积要小,而且还相当的富裕。 美洲战略总体上就是北强南弱,南面是不断地利用空间换取时间,节节败退的同时又在节节抵抗。而北美的战场却需要‘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拼死守卫。 如果灯塔国完全被中国给灭了,就英国人在加拿大的那点人,是根本就对中国人产生不了威胁的。那样的话,中国人就能把大量的精力和力量都花费在南美地区了。而且中国人拥有了大段的美洲海岸线后,他们也能大批量的在美洲的东海岸部署军舰了,这对欧洲本土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北美的精华海岸线还窝在美国和英国人手里,陈汉倒是夺取了墨西哥湾和南美北部,但当地的造船设施已经完全被捣毁,再加上这些地盘本身的基础就差劲,而且中国和西班牙、美国等之间还有着约定,限制了中属美洲东海岸造船业的发展。所以,发展到现在,陈汉在美洲东部也只能够制造几百吨的商船,还都是风帆的。 而灯塔国要是彻底的被吞吃了,中国在美洲就彻底没有限制了。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一切都要看中国! 一个漫长的冬季过去了,俄罗斯战场上的局势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欧洲联军士气很充足,已经七十多岁的庇护七世都被英国人拉到了战争前线察里津,再加上比庇护七世还要大四岁的英国国王乔治三世,还有陪同这二位的亚历山大一世,这位可是东教的‘教皇’。 1700年,沙皇彼得一世撤销了‘大牧首’职位,在俄政府内设立东教委员会,这实质上教主的位置那就属于历代俄国沙皇了。 这三位在一起,那就是一神教三大流派的最主要领导人齐聚了。 乔治三世头上是没有新教教主的头衔,但在英国强大国力的衬托下,谁会不认为他能与庇护七世和亚历山大一世比肩呢?更公允一些的说,乔治三世比庇护七世和亚历山大一世都要更牛逼,就因为英国国力的强大。 亚历山大一世击败了拿破仑,被整个欧洲尊称为救世主。那么对比亚历山大一世的功绩,乔治三世更应该被整个欧洲所遵从。要不是英国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拿破仑为敌,俄罗斯想要战胜拿破仑哪是那么容易的? 俄罗斯和亚历山大一世更像是一把刀,英国才是那握着刀把的人。 三个人的齐聚,还有整个欧洲都开始宣扬的中国威胁论,黄祸论等等,这无不表明,东西方的相处模式就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 而欧洲联军在巨大的精神激励下,虽然没有在冰天雪地中对中方的图林斯克防线发起进攻,但陈汉的几次反击,也没能撬动联军的阵脚。在这个冬季,厮杀真正惨烈的是北高加索大地上的两支骑兵。 董威已经彻底的退居二线了,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向陈鸣表示年近七十的他身体老当益壮。但这些年里,国防军骑兵部队中有的是后起之秀,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惨烈的拼杀就是从一开始陈汉骑兵对战哥萨克骑兵,发展到后来的中方骑兵对战欧洲骑兵。 中国、七汗国、波斯、哥萨克、俄罗斯、英国、普鲁士、波兰等等。 那是一场总兵力接近十万人的大战,广袤的北高加索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双边将士的尸体。不管是国防军的骑兵战士,还是英国、俄国、波兰、普鲁士他们的精锐正规骑兵,亦或是哥萨克中的勇士,一具具尸体埋葬在北高加索大地上。 但这除了会让北高加索地区的土地在来年变得更加肥沃以外,半点用处也没有。 双方骑兵群的一次次拼杀,都只是侧面战场上的‘小打小闹’。主战场上,两边四五十万大军的碰撞就仿佛两头洪荒巨兽在角力一样,没有个长时间的剧烈碰撞是分不出胜负的。而俄罗斯寒冬的冰冷又限制了双方碰撞的频率,所以一个冬季还远不够两边四五十万大军分出胜负。 可是对于被包围的新阿斯特拉罕来说,这个寒冷的严冬就很是难熬了。之前有说过的,巴格拉季昂当初在建设新阿斯特拉罕的时候的确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可现在包围已经持续了一年的时间,巴格拉季昂当初的准备再是充分,现在被包围的俄军也到了弹尽援绝的这一困境了。 当冷冽的寒冬渐渐消褪的时候,新阿斯特拉罕里的俄军困境已经真正的来临了。他们手里的存粮没剩下几天了,而弹药储备已然是干涸,还有那燃料。 燃料对于俄军来说是很重要的,现在这天气,没有炭火木材的地堡是很不暖和的。更重要的是,几万人的吃饭喝水,也需要耗用巨大的燃料。 巴格拉季昂看不到自己突围的可能,而再过上十天八年,不说吃的还有没有,新阿斯特拉罕里的俄军连烧水都没木头的。 巴格拉季昂他现在很郁闷,一年了,新阿斯特拉罕被中国人包围已经整整一年了。他们撑过了中国人的枪林弹雨和猛烈进攻,难道要在饥饿面前倒下吗?而按照巴格拉季昂最初的想法,中俄战争是早就该在去年中就结束了的。 俄罗斯很难再打下去了,而欧洲的第六次反法同盟进展也不是很顺利,拿破仑掀起的战争让人看不到结束的那一日。英国人被拿破仑牵制着主要精力,他们是不可能大手笔的一次次支持俄罗斯的,那俄罗斯就只能向中国乞求谈判。而他带兵守在阿斯特拉罕的门口,这是可以为俄罗斯在谈判桌上赢得不小利益的一步棋。 可巴格拉季昂哪里想得到,远在欧洲的英法两国竟然苟合了。拿破仑掀起的欧陆战争似乎一下子就结束了,二十多年烽火连天的欧洲一下子就恢复了和平。这远远超出了巴格拉季昂的‘眼光’。 他的政治和军事目光让他‘看不到’欧洲日后的变革,而从一个错的推断上做出的决定,这也让巴格拉季昂和他的新阿斯特拉罕,在现在陷入了覆灭的绝境。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食对于战争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所谓计毒莫如绝粮,中国几千年的战争史总结出的这几个字,可以一语道尽了粮食的重要性。 俄军现在就面临着断粮的巨大危险,而且一时半会儿的他们的援军又不可能出现,巴格拉季昂似乎就只能等死了。他也可以选择投降,但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投降。 那么巴格拉季昂接下的决定就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了。 “陛下,西北急报,二月初五晚八点,俄将叶尔莫洛夫、拉耶夫斯基率三万余俄军分别向我第十师、第十九师投降。” “俄军主将巴格拉季昂率部下两万余人向北发起突围。”新阿斯特拉罕包围圈的北部就是伏尔加河,那里陈汉布置的兵力可不少,因为西历的11月到次年的3月末,这四五个月的时间里是伏尔加河口的冰封期。 战斗发生在坚冰覆盖的伏尔加河面上,“……,激战至次日上午10点许,禁卫一师全歼俄军之突围部队。未获得巴格拉季昂,据俄军俘虏所报,巴格拉季昂已沉入河底。” 陈鸣至今还记得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讶。很显然,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巴格拉季昂没有坐以待毙。他让自己手下的六万俄军做出了一个选择,是选择投降,还是选择跟着他一起为俄罗斯流尽最后一滴血。结果一半多的人选择了投降,巴格拉季昂就用他们做个挡箭牌,然后自己不顾一切的猛冲伏尔加河。 显然,巴格拉季昂失败了。 再坚硬的冰面也挡不住炮弹加火箭弹的轰击,两万多俄军被枪炮打死的有七八千人,被断裂的冰面吞噬的则不下五千人,剩余的就在岸上竭力抵抗之后做了俘虏。 但带头的人却变成了拉耶夫斯基的老部下多赫图罗夫和涅沃洛夫斯基,这两个在昨日的命运交叉口愿意跟随着巴格拉季昂慷慨赴死,也不愿意像叶尔莫洛夫、拉耶夫斯基那样屈辱的投降的俄国将军,在二月初六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经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他们俩是不怕死,但看着自己带领的成千上万的士兵一个个无谓的倒在自己面前,这却是一种比死亡更让他们俩难以承受的压力。 鲜血染红了冰面,尸体堵满了伏尔加河。 当火箭弹在冰面上爆炸的时候,暗红的火焰吞噬了一个又一个士兵;当坚硬的冰面被中国人的大炮轰裂轰塌的时候,冰冷的喝水像一头巨大的怪兽一样吞噬了无尽的人…… 多赫图罗夫和涅沃洛夫斯基只能投降! 再坚强的勇气在死亡面前也会颤抖,尤其这份‘死亡’并不是给予自身,而是给予成千上万的‘同胞’。对比在人生道路上选择了投降的叶尔莫洛夫、拉耶夫斯基和那三万多俄军士兵,巴格拉季昂带领的这两万余俄军无疑是‘真正’的忠贞之辈。那么一样忠诚于俄罗斯的多赫图罗夫和涅沃洛夫斯基,又如何能看着他们去无谓的送死呢? 可以说,这一个冬季过去,俄罗斯战场上,欧洲人的损失是很大的。巴格拉季昂部的覆没,其价值数倍于北高加索地区的骑兵厮杀。 当然,美洲的战局也不能完全不顾。 因为这场战争来的突然,西班牙和葡萄牙还好说,他们的实力弱小,本土战乱连连,只靠殖民地的他们根本就掀不起大浪。 不要忘了巴西和阿根廷现在才多少人。两个地方加在一块也没有灯塔国的一半人口多,战争潜力高地显而易见。 所以在最一开始让美洲驻屯军气的火冒三丈的不是葡属巴西和西属阿根廷,而是北美的灯塔国。 不管是南方的亚拉巴马州和佐治亚州,还是北边的五大湖地区,美国人在头两个月的攻势堪称快若雷霆。 在北方,他们从伊利湖南一直达到了密歇根湖,杀到了陈汉在原迪尔伯恩要塞的遗址上建起的新密州城下; 在南方,他们几乎夺回了整个佐治亚州。 只不过一口气打到佛罗里达的康国边界的美国南路军也耗尽了力气。就像在新密州打不动了的北路军一样,力气耗尽的美国人和动员起来的陈汉藩国以及美驻屯军,在随后的冬季开始了真正的拉锯战。 而拉锯战一开始,美国人就觉得不是滋味了。 别看那佐治亚州和五大湖地区是美国人原先的土地,可当地已经没有美国人了,只有少量的中国移民,在美军打进来的时候也能跑的都跑了。这大片的区域面积是挺不小的,但作为无人区,老美不管没有如鱼得水,相反还拉长了他们的运输距离。 这让美国人很不是滋味。 明明几年前这些地盘还是他们家的,可现在就像进入了一片邻国一样,他们用的、吃的都需要从后方运输,一下子战线就拉长了几百里。还好老美的海军够给力,有了英法在背后的支撑,美国的海军力量这些年是翻跟头的向上剧增,这才让进攻中的美军好过了一些。 而在去年的冬季,陈鸣已经调派大军前往了美洲。可以说今年才是这场大战的关键时刻! 陈鸣东西开战,奥斯曼帝国的作用力不能说没有,他们现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了奥地利人,但与俄罗斯的厮杀就只停留在克里木半岛了。俄罗斯也知趣的在黑海西北部收停了兵力,他们现在的最大敌人是中国,是东方。 就连奥地利和奥斯曼帝国,这俩国家也开始有默契的划水了。 谁都不愿意死磕。 奥地利是因为有欧洲的牵制,奥斯曼是因为内部的纷争。一场军事政变所引发的浩然风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平息的,保守派贵族和长老也不是只有伊斯坦布尔才有,而且耶尼切里军团虽然主力被打掉了,他们的家人老小也被奥斯曼当局转手卖给了中国。但伊斯坦布尔外的耶尼切里军团也有不少呢。 主力再赶到伊斯坦布尔,也不可能老家一个人都不剩,这些人可都是奥斯曼政坛的隐患。 所以这两边是谁也不想再打了。 奥斯曼现在唯一的心劲就在克里木半岛上,赶紧拿下塞尔瓦托波尔要塞,这个见鬼的要塞已经抵挡他们两年多了,里头就是有再多的物资储备,也该消耗干净了吧? 俄罗斯人倒是真不想跟奥斯曼打仗了。如果奥斯曼愿意恢复到原先的分界线,也就是把克里木半岛的东部让给俄罗斯,两国恢复到原先的位置,那么俄罗斯立刻就能同奥斯曼停战。 可如今这场大战,耗费巨大的奥斯曼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克里木半岛。这一点上他们半步也不会退让。这样一来,克里木半岛上的战斗就只能继续下去。一切还要看中国啊! 中国赢了,奥斯曼才算真正的赢;而中国要是败了,奥斯曼帝国就算是彻底拿下了克里木半岛,还夺取了乌克兰大片的土地,它也要把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现如今的天方世界就是这么的悲哀。 这已经不是天方帝国东征西讨,不可一世的时代了。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最佳选择——御驾亲征! 中国有句老话叫入乡随俗。陈汉驻欧办的人员就很入乡随俗,人在欧洲的地盘混,那就有必要遵守和接受欧洲人的规矩。 比如说欧洲人的着装——尤其是女士,比如说欧洲人的饭食——也就是刀叉。 否则即便他们背后有陈汉这个庞然大物做靠山,也很难在欧洲混起来。 驻欧办上上下下的人在这一点上做的都挺好的。 没有人会把露着大片胸前白肉的欧洲贵妇当荡妇,也没有人会视欧洲人进食的刀叉和三成熟、五成熟的牛排当粘毛饮血和野蛮。 夜色苍茫,灯火璀璨,平静的泰晤士河面上倒映着星光与灯光,在那悠扬的小提琴声中,这夜晚已经是愈发沉醉。 谢清高站在台阶下,身着一席黑色的燕尾礼服,皮鞋擦得锃亮,精神抖擞地与前来赴宴的客人一一握手寒暄。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在英华人商会成立了。这当中少不了谢清高在穿针引线,或者说之前聚拢在驻欧办麾下的欧洲华商在英的这一部分之所以成立了在英商会,那完全就是谢清高要造一个小号。 作为商会的荣誉会长,谢清高今晚大宴宾客,来的可不仅仅是商会成员,更有大量的英国关系网,这是一个扩大交往面的大好机会。而就在谢清高的身边,站着他的平妻,实际上也是妾。 在原时空的中国,平妻更多是指商人在外经商所纳的女子,因为商人的正妻都要留守家中。在原时空里,一直到乾隆后期‘平妻’才被法定为适应于兼祧婚制的另娶妻子的称谓,但正妻与平妻之间相当于堂妯娌。到了道光末年,正妻与平妻间才出现“两头大”或“对房”的说法。 谢清高的平妻今年三十出头,就像商人一样,谢清高这类的驻外官员是不可能携带夫人去的,除非他们没有父母赡养,不然的话,即使有兄弟担负起了大半的责任,他们的妻室也是要留在家中尽孝的。 这位谢夫人长的可比老家的那位谢夫人漂亮多了,虽然在欧洲人的眼中,这位谢夫人并不怎么漂亮。这是因为审美观的问题,西方人和东方人对于‘漂亮’的定义可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但面貌如何且不去说,气质却是骗不了人的。 今日谢清高的平妻一身华丽的西式长裙,略施朱粉,笑面迎客,是落落大方,尽显主人的华贵气质与雍容风度。 谢清高如今可是正三品的官员,自家老爷刚刚五十就坐上了正三品,可想而知,在这驻欧办任职完毕要挪位置的时候,谢清高是只会向上不会向下的。 他在工作上可没出过什么错,欧洲的紧要消息都被及时的送到了南京。可以说他完成的是很不错的。至少这几年爱尔兰的闹腾愈演愈烈,那就是一个证明。 对自己丈夫的未来充满信心的谢夫人,表现的当然是雍容富贵了。她有这个底气! 赵谢清高夫妇周边还有几个驻欧办的高级官员,也一个个穿着的得体大方,而且,每一个都会一口流利的英语。一些人都正在用那带着伦敦语调的英语与来宾谈笑风生,今日汇聚到驻欧办的外国人,那是没一个简单的。身份、背景,没一个没根脚的。 别管现在的中国与欧洲是不是正在大打出手,反正中英两国之间是没有撕破脸,那就照旧乐呵。 “法兰西王国驻英国大使艾蒂安·夏尔·菲利普先生及夫人。” “瑞典王国驻英国大使埃弗雷姆·古恩特先生及夫人。” “普鲁士王国驻英国大使拉尔斯·勒克·拉斯穆森先生及夫人。” …… 各国官方代表都来了不少,就更不用说英国人了。 毫无疑问,参加今晚的这场宴会的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他们不是商界明星,就是伦敦有头有脸的政治人物。那些外国的驻英大使,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对于后者,这就相当于卖了驻欧办一个面子。而且中国人一样够意思,他们只要礼数做足,面子给够他们,哪都能有不少的收益。何况眼下这场宴会的档次,对于各国使臣来说也半点不掉价。这里有很多他们都想搭上关系的人物。 当地时间晚上八时,真正的贵客准时赶到,正是拿破仑的弟弟路易·波拿巴。当路易·波拿巴的马车停在了驻欧办的大门口时候,谢清高亲自上前走去迎接这位欧洲的重要人物。 路易·波拿巴现在依旧为自己的哥哥工作,他是拿破仑派来英国的全权特使。 “尊敬的殿下,能见到您真的万分高兴。” “我也很高兴,咱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中国,一晃这多年就过去了。”路易很是感慨。他和夫人的那一趟中国之旅是他们永远也忘不掉的记忆。 “听说你现在已经是正三品官了,恭喜了,回到南京,我想尊敬的大皇帝陛下肯定会重重嘉奖你的。你在欧洲的工作完成的非常漂亮。” 以法国对中国的了解,怎么会不知道谢清高将来的重要性。他十有八九会是未来中国内阁当中的一员——外交部长。那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谢清高笑眯眯的与路易·波拿巴握手寒暄,两边的‘戏’都‘演’的相当不错,旁人绝对不会想到,这次会面的两国外交系重臣,在彼此挽着手谈笑风生的同时,在遥远的北美大陆上,两国的军队还正在浴血拼杀。 法军的战斗力明显比美军要强大。虽然现在的法军比起当初的法军已经弱了很多。 他们的战斗激情和战斗精神大幅度消弱了,革命的激情已经荡然无存。也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就把‘黄白对决,东西大战’中的西方文明的守护职责背负着肩膀上,现在的法军的战斗力也就是当年灯塔国独立战争时的法军。 门前迎客的礼数做足,接下去的就是隆重的晚宴以及随后的舞会,西洋乐曲,中国乐曲,这些风格迥异的曲调轮番上阵,整个宴会过程是相当奢华、相当让人沉醉的。 宴会结束后,谢清高与路易·波拿巴为首的几位外使节,还有今天到场的英国商政精英们稍坐片刻,谈论了一番目前的世界局势和中外友谊,然后,一名秘书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于是,谢清高就留下己方的高层继续陪着一大波人继续聊天说话,自己与秘书一同离开了客厅。 今天的晚宴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谢清高并没有旁的意思,这只是驻欧办生涯的一个小片段。在欧洲社会厮混,宴会、舞会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当初驻欧办初创的时候,那时候的工作人员或是能说一口生硬的英语,但除了少数几个被重点培养的精英人物外,很少有人会对欧洲的礼仪和跳舞感兴趣。 但是现在呢?那个驻欧办的人不会跳舞? 任何一个明智的外交人员都不会把正事寄托在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上。东西方现在进行的是一场争夺世界霸权的战争。在这样的战争当中,整个欧洲都可以看做一个整体。 虽然这个‘整体’现在还很不牢固,毕竟欧洲内战已经轰轰烈烈的打了二十多年,更不要说引爆法国大革命的北美战争只是在为七年战争买单,而七年战争之前的欧洲也是太平和谐的,近的有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波兰王位继承战争,远的有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再往前的十七世纪,还有三十年战争这个规模宏伟的巨型绞肉机…… 整个欧洲内部矛盾重重,彼此的历史仇恨和矛盾冲突本不该让欧洲联合起来的。 长时间大规模的战争,对于一个民族的传承文化,对于一个国家的社会结构,对于一个国家的职能结构都具有摧毁性的打击。那产生起来的分割必须要用无数的时间,或者是更重大的伤害——比如两次世界大战。如果说之前欧洲的各国战争带来的伤害都是用刀子在欧洲裸露出的肌肤上划下一条条沟壑,那么两次世界大战就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地震,地震之后,沟壑已经大部分被填平了,剩下的也变成了一条条可供人通过的水沟。 可现在欧洲人就是真真切切的在联合。因为他们外面有着中国带来的巨大压力。 而当整个欧洲在压力面前都选择了‘联合’的时候,那也就是在说,欧洲人已经认为自家的一个国家远远不是中国的对手了。 但谢清高对此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觉得整个欧洲就是捆在一起也不是中国的对手。 简单来说就是,拿破仑掀起的那场战争太剧烈了。战争让一个个国家的财富、资源都在向着战争方向倾斜,其他方面有精力还能顾及,没精力那就放任逐流了。 而中国呢?中国这些年对外发起的战争次数也不算少,但这些战争都用了中国多大的精力呢?有30%吗?有20%吗?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了。 中国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是用在发展上,几十年下来中国已经夯实了基础,而欧洲呢?即便是蒸汽机最多的英法两国,水准也远远不如中国。 陈鸣在把中国的地盘翻跟头一样往上增长的同时,国内的经济金融,国内的社会财富,也如坐飞机了一样直线上升。 两个帝国的大战,百万大军的会战,比拼到最后看的就是国力的薄厚。国力包括兵力,也包括财力和无穷无尽的物质,大战了二十几年的欧洲怎么可能有中国那般厚实的家底? 这场大战,中国有胜无败。这是谢清高这位陈汉大员的自信。 只不过这场大战会打多长时间,未来多久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东西方大战,谢清高就推测不出了。 他能够确定,这东西之间必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大战,甚至将来天方世界也会被拉上战场,而且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跟中国一势。但这第二次、第三次大战还需要多久才会爆发,谢清高就拿不准了。 东西方大战是各方面的因素加在一块造成的。当这一次的战争结束,欧洲人就该知道自己是弱者了。那么下一次战争开启的时候,也就是弱者觉得自己积蓄的力量可以挑战强者权威的时候,也可能是强者要彻底覆灭弱者的时候。 国家之间没有什么是战争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说陈汉是一个超级大帝国,那么联合一体的欧洲,如果真真齐心协力,那也算是一个超级帝国。但是很可惜,对比陈汉方面的万众一心,欧洲内部的苟苟且且明显过于众多。 众所公认的两个陆战名将——拿破仑和卡尔大公,都因为此都错过了眼下的大战。谁也不知道欧洲人内部的隔阂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当然,陈汉也是有顾忌的。很多人顾忌的是皇帝退位了,新皇登基,这对战争中的将士来说会有影响的。对于千千万万的陈汉官兵而言,他们打记事儿起,那就是陈鸣的子民,现在突然的皇帝没了,这所能引发的震动可是很令人难以预计的。 只不过谢清高把自己的皇帝想的过于简单了。 陈鸣对此事已经有了妥善的解决办法。 很完美的一个解决办法,他能保证自己的退位和陈鼎的继位对于参战官兵没有半点负面影响。因为陈鸣要干的事儿是来年御驾亲征。 他是不当皇帝了,但大都督府的位置还是他的。 只要把事儿挑明,陈鸣还能在战场上耍一圈呢。 没有办法,欧洲的局势演变的太快也太坏了。谁能想到眼睛一眨,英法就合流了呢? 虽然对英国来说,跟拿破仑打又打不赢,短时间分不出胜负,长时间打下去,损耗又巨大,而拿破仑要是丢掉了自己原先的野望之后,彼此握手言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此结果陈鸣是想都想不到的。 英法合流的结果就是西方世界立刻开出了大招,陈汉这边是不想扩大战争规模也不成了。 这就造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陈鸣刚刚放话要退位,东西大战就来到了。 而陈鸣再想咋地,他也必须先确保东西大战的胜利。他想尽脑汁的想了想,还有什么比自己亲自上阵更能安定军心民意的呢?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寻找下家的灯塔国 美洲东海岸,康国——弗罗里达半岛——北境,某驻屯军营地。 天阴沉沉的,狂风呼啸着从北方向吹来,挂在屋檐下的那些头盔在风中剧烈的摇曳,相互碰撞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虽然这些头盔的造型不一,但是毫无疑问,在某些时候这些头盔都可以拯救战士的生命。 身旁搁着一顶陈汉最新制造的三五式陆军头盔,朱岷悠闲地坐在一张破烂不堪的法式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捏法文报纸,这是他上中学之后选修的一门第二语言,脚边的木凳上还放着一杯仍然在冒着热气的可可。 因为地形的原因,北美平原上并没有横跨东西的大山脉,这里的山势更多是南北走向。也所以这儿的冬季里多风,从北极呼啸而下的大风雪能从大陆的最北端一直冲到最南端。 康国的位置都是北美大陆最东南角了,冬天的时候,北境山地还能看到雪花飘落。而康国北部的原佐治亚地区,整个州在冬季的时候都会下雪,不管是靠海的南部平原,还是北部的兰岭山脉、中部的彼得蒙山麓。 沙发就放在屋檐下,在这里,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马场,朱岷是骑兵。 他高三毕业之后没有去黄金公司下属的职工技校,而是报名参加了军队。几年时间的打拼,以及他这些年学学到的知识,这让他不仅能写字算术,还能绘图和更好的搞侦查,朱岷已经越过了士兵和军官之间最重要的一道门槛,他现在是一名光荣的骑兵下士军官,一个排长,侦察排排长,手下有二十来精锐。 以及那些排列整齐的马圈和草料堆,基地的后勤人员正聚在一批刚刚转回的战马旁边,做着例行性的维护‘保养’工作。检查它们是否有受伤,是否有见血的伤口,还有马蹄铁、马鞍的磨损情况。 风依旧在吹,天气还是很恶劣,在这种气象条件下,骑兵部队出去一趟也是很受苦的。 虽然手里的是一捏法文报纸,但是上头与法国有关的内容却非常少,倒是更多在说俄罗斯战争、奥地利战争和美洲战争的消息,占了报纸七成以上的篇幅,这是他们营在最近的行动中缴获的报纸。通过这个也能对自己的敌人进行一些了解。 而灯塔国的土地上为什么会出现法文报纸,呵呵,那就那啥了。 其次报纸上就是法国重整军备的报道和分析。 毫无疑问,这个时期,法国人和法国社会各阶层都格外关心周边国家的一举一动。 俄罗斯战局和美洲战局是他们重新融入欧洲的一个媒介,虽然这个欧洲体系是以就得欧洲体系为框架搭建起来的,但那也没办法。拿破仑想要搞一个以法国为中心的大欧洲,这不是已经失败了么。 他们现在应该庆幸,自己在这个以旧体制为主的框架中还没有彻底失去话语权。 这就像那一句老话,当你无力改变世界的时候,你就只能选择融入世界。 这是国家的智慧,所以短期内拿破仑要紧随英国政府的‘脚步’,以示尊重,在重新武装起来之前,表示沉默。法国国内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到了它们目前的危机。 大革命的荣光已经死去了,对俄战争可以说是输掉了法兰西一半的国运,大批的老兵战死。而失败对拿破仑个人威望的冲击,以及连年战争给法国人带来的疲惫感,还有大革命浪潮彻底退下去后的空虚感,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这不仅极大地消弱的法军的战斗力,也极大地消弱了法兰西的凝聚力。 这个国家的土地上再也不会出现一支支训练欠缺,装备也有限,但士气无比高亢的自卫民兵。 之前的国民自卫队能高唱着马赛曲,在国家的引导下,来自东西南北的人都能合成一体,共同对敌。而现在,拿破仑虽然抵挡住了第六次反法同盟,但法军原来的建军计划至今也没有完成。这让拿破仑只能几次三番的修改计划,不断地缩减法军的规模。 所以,现如今的法国需要低头。但拿破仑如此的选择很难说是正确的,还是在饮鸩止渴。因为他们彼此两边有着太深的隔阂和仇恨了。 法国放弃了伊比利亚半岛,而费迪南多一世【西西里的国王】还在孜孜不倦的追求那不勒斯的土地,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一世【撒丁的国王】也在追求包含整个皮德蒙特在内的大片西北意大利的领土,这些都是他们过去在拿破仑战争中丢失的土地。而如果任由他们的意愿得以实现,法兰西的西南和正南两个方向将很快就出现四个对巴黎抱有强烈恶意的敌对国家。 拿破仑已经打破了第六次反法同盟,可他并没信心应对第七次反法同盟,法国的力量在恢复,法国敌人的力量也在迅猛增强。 朱岷的身份决定了他对于这些国际大事毫无插手的可能,但他还是很乐意在闲暇时候看看外国报纸,这会让他在和战友在一切的时候,能多一些谈资。 作为一名高中生,朱岷的学历在整个连队里除了科班出身的军官以外是最高的。高中生在社会上还是有一些价值的,就算考不上大学,作为一名高中生也能在社会上找到不少岗位。而这也是朱岷很快就在队伍里崭露头角的原因之一。 而从一名士兵一步步的走到军官的位子上来,还不是依靠着报考军校的途径走上下士的位置的朱岷,是很理解基层士兵的想法的,他也总结出了基层带兵的一些‘方法’。 他放得下架子,跟手下的士兵聊天打屁吹牛,这是很好地一种联络感情的方式。而在侃大山的同时,嘴巴里时不时的蹦出一些新鲜消息新鲜事,他会法语,能读的懂外文报纸,这也是他的一种能力,也能引带起来士兵们的尊敬。 简单的一句话说,那就是无形中装了一个逼,提升了他的格调,赢得了士兵们更大的尊重。 知识是一种宝贵的财富,中国人普遍是很崇拜有知识的人的。 而也正是因为朱岷是高中毕业生,他老爹朱一山是根本就没想过让儿子当兵的事儿。一个高中生,即使是高考落榜生,不太讲究的话,在社会上也能轻松找到一份工作。更何况美洲是比本土更缺‘人才’的地方。 可是朱岷还是当兵了。因为这个他还跟自己老爹闹得很不愉快。 当然,朱岷也坚持的认为他的老爹绝对不是不爱国拥军,不过他也不能否认,他老爹脑子里的“封建家长意识”太过于浓厚了一些。可这是中国的传统啊,百善孝为先,满清都还提倡孝道呢,家长对儿女们的事情横加干涉,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是天经地义的。也就是最近一二十年,国家才逐渐开始提倡‘新时代观念’——比如说反对包办婚姻,自然的也有儿女前途的独立自主。但这一切只是提倡,而不是强制。 现在,朱岷已经是美洲驻屯军某骑兵营的下士了,麾下有一个排的精锐侦察兵。依靠他们的努力,这驻地周遭的环境还是安全的,虽然这种安全也仅仅是暂时的。毕竟,敌我两方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只他们所在的这块战场,驻屯军加藩军的总兵力也才三四千人,敌人如果真的大军来攻的话,他们要做的就是从平原向大山中撤退,牵制住敌人的第一部分兵力,这才是他们这支队伍的最大任务。 在广袤的平原地带,因为这儿的‘原住民’已经被国防军彻底驱除了,就算现在美国人打回来了,他们的农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空荡荡的大地就仿佛被一团团战争迷雾笼罩,一切都不清楚,一切都需要侦查骑兵前往侦查。后者处境是很危险的。 侦查兵么,那就相当于斥候,搞侦查的时候怎么可能是二三十人一群的搞呢?一般都是三俩人一组,最多的也就五个人一组,而那里头肯定有人是负责绘图的。 在广阔的佐治亚滨海平原上,敌我双方的侦查骑兵在彼此碰面的情况下,残酷的厮杀是不可避免的,那带来的结果自然是一个个士兵的阵亡。 这很危险,可是朱岷却觉得自己找到了当初参军入伍时的奋斗目标。他报名参军,为的是在战争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那不是保家卫国。这个地球上还没有哪个国家能让中国保家卫国的。朱岷更期望着以自己手中的剑,来为伟大的祖国开疆辟土。 是的,他是一个小兵,不可能如那些名垂青史的将相一样主宰天下大势。可军队就是由一个个他这样的小兵来组成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 毫无疑问,灯塔国政府里面潜伏有中方的情报人员,甚至他们都可能不只是一方的间谍,而很有可能在向中国通风报信的同时,也在密切联系着英国和法国。 他们向中方泄露了不少机密,给驻屯军很是创造了一些战机。要知道灯塔国是一个移民国度,这里的六百多万人可以分成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团体,而每个团体内部也能分化出无数更小的山头。 这当中有太多的空间让外人钻了。因为这些个大小山头团体可不是全都一百个心的忠诚于美利坚。 尤其是中美战争之后,老美的前景十分的不美妙。这种情况下,灯塔国内部的不少人都在急切的寻找着自己的下家。至于转移财产什么的,那就是小儿科了。 很多灯塔国人都已经选择了‘搬家’,搬回欧洲旧大陆。 欧陆再打的不可开交,伦敦、巴黎、斯德哥尔摩等,还是有一些安稳地方的,尤其是伦敦。那里怎么着也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中国人美国的美利坚要好。 如此态势下,前来钻窟窿的也不仅仅是中国人,相对比中国,欧洲人在灯塔国看来更加亲近。 所以,华盛顿的国会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网,到处都是窟窿,数不胜数的窟窿。 灯塔国当然也有自知之明,但他们无力改变这一切,各州州权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没办法做到彻底的中央集权的灯塔国在这场竞争中已经先输了一半。 朱岷所在的战场只是整个北美战场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只要对自己的战斗表示满足,在哪不是打仗呢? 放下手中的报纸,朱岷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了饭盒,时间到六点了,可以吃晚饭了。 他们这个营地里都是骑兵,吃饭不需要像步兵那么严整,尤其是他们侦查骑兵。 但是这个地方的伙食真的是很好啊。 在美洲吃饭,那就不会缺少野牛肉,而同时康国靠海,各类海产品加加上牛肉,那伙食远超之前啊。 虽然战争的破坏力是巨大的,但开战以来,战火多是燃烧在灯塔国之外,而且开战距今还不到一年,灯塔国背后又有欧洲人的鼎力支持,是以这个移民国家的经济虽然变得越来越萧条,社会物质供应变得越来越紧张,但整个社会还没变得千疮百孔。 不过今年注定是灯塔国的悲伤岁月。 美洲可一直来都是欧洲的粮食输入地啊,而现在老美国内的粮食却在表示有点紧张了。几十万军队被一批批的投入战争,大量的青壮被强行征召入伍,美国内部短缺了大量的青壮,无论是耕种,还是工业生产,都大受影响。 今后的时间里,美国市场上的各种物资都将变得紧缺起来。从服装到食物,从黄油奶酪到白糖精盐,无一不短缺,这是显而易见的东西。即使是为灯塔国政府服务的美国人,也将没有办法得到足够的物资配给。这都是已经注定的! 相对来说,陈汉这边的物质供给那就是天堂。 这里的大小国度,时间最老的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像陈鸣那几个小兄弟的藩国,哪一个还不能做到粮食方面的自产自足啊? 战争打起来虽然对它们都会有极大地影响,可就如美国一样,战争开始还不到一年,整个冬天又只是小打小闹,各藩属国的物资储备还多着呢。 只有那些刚刚封建的属国倒霉,因为他们储存的物质,甚至是北美各藩国仓库里储存的物质,一定程度上都是他们的,都是他们为了建设好自己的封国而做的准备。可现在一切以战争为主。 而骑兵部队,尤其是这支骑兵还负责侦查,这种情况下朱岷他们营的伙食状况真不要太好了。天天不是牛肉就是鱼肉,各种水果放到侧面的餐桌上,谁想吃尽管去拿。 从苹果、橙子、甘蔗到芒果、菠萝、椰子,还有原产自墨西哥和中美洲的牛油果和加勒比海的鸡蛋果,可谓是应有尽有。 朱岷现在红烧牛肉吃的都只喜欢吃土豆,而不怎么吃牛肉了。 在食堂打了一盒饭回来,朱岷把削好的半个菠萝放在桌上的盘子里,自己把凉透的可可一饮而尽,然后报纸饭盒呼噜噜的将半盒米饭和土豆牛肉一扫而光。 牙齿缝里还塞着牛肉丝,朱岷把饭盒洗刷一遍后,人再度坐回到那个烂沙发上。这任务之后的休闲时光休闲是休闲,但也确实单调乏味。 把手里的那捏法文报纸重新翻了一遍之后,朱岷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马圈,最后再抬头看着天空,天依然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星光,风依旧在肆虐,屋檐下悬挂着的头盔也依旧在风中摇曳,相互碰撞着,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同样单调而乏味。 而战争不仅要有激情,也更要耐得住枯燥。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水师中的‘明日之星’ 夜色沉沉,海面上除了哗哗的海浪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银色的月光照耀在宽广无垠的海面上,给黑暗增添了一抹亮色,但对浩瀚的海洋来说,这抹月光似乎太少了。 十一艘小山样儿的军舰停泊在一处港湾的背风面,任凭海浪‘哗哗’的拍打着船舷。 点点暗淡的灯光并不能照耀到几百米外,风灯的光亮连几十米都困难,在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探照灯还没有被发明的年代,黑夜对于海军舰队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在原时空,西历的1879年,美国人爱迪生才真正意义上发明了第一盏具有使用价值的电灯。而现在这个时空呢?灯塔国还能持续到64年后吗?那是不可能的。 1847年2月11日,世界上将不会再存在美国这个国家,也不会有所谓的‘俄亥俄州’的‘米兰镇’。爱迪生更大的可能是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父亲或者说祖父,保不准已经死在了美洲的战场上了。 夜色已深,这支由美国人、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一同组成的守备舰队,除了执勤的一些人外,全都进入了梦乡。 这里是埃斯塔多斯岛。南美洲最南端的土地,还在火地岛的更南端。 这地方海岸陡峭,气候寒冷多雨,不利于农作,所以无人居住。欧洲人在这儿建立了灯塔和避风港。 他们这支小舰队都布置在埃斯塔多斯岛,而不是分割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合恩角所在的伍拉斯顿群岛。后者更高浪急,环境比埃斯塔多斯岛还要恶劣。 在这个停泊着十一艘欧洲军舰的海湾外侧,二十海里范围内,游荡着两艘英国人的巡航舰。而更遥远的地方还有着另外两艘巡航舰。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眼下有什么危险会降临——没有人能在陌生的海域和黑夜里头搞偷袭,但必要的防护措施是不会少的。 而在距离埃斯塔多斯岛东北方向700华里外的马尔维纳斯群岛,这个在殖民道路上进展的十分不顺利的群岛,现如今正停留着英西葡瑞等欧洲南大西洋舰队的主力。 这个岛屿的东部在五十年前首先由法国人开始涉足,建立居民点,次年英国人也跟着进入。但短短的五年之后,英国人就被西班牙人驱逐出了马岛,而且西班牙人还花钱买下法国居民点的全部产权。可以说在英国人被西班牙人赶走之后,整个马岛就都纳入了西班牙的统治下。 但西班牙人并不是什么硬骨头,很快英国人就杀回了马岛,在他们以战争为威胁之后,西班牙人服软了,英国人迅速恢复了其西福克兰岛的前哨基地,但没有几年英国人又以经济原因撤出该岛,只是英国人人是走了,却并未放弃对马岛主权的要求。 这个岛屿的居民常年徘徊在500人以下,如果历史按照原时空的进程发展,如此的情况还将继续持续下一二十年。但现在的马岛成为了南大西洋舰队的总基地——两个分叉分别对应德雷克海峡和麦哲伦海峡,欧洲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在马岛建立起了一个船舶维修厂和十多个物资仓库,不说这儿的军人,只说迁移来的工人就超过了一千人。 只不过埃斯塔多斯岛东西狭长,它的南北距离不超过30华里,而东西超度却超过了100华里。 欧洲人在派出舰队驻守这个岛屿的时候,消息就被军情局所知道的。 毕竟德勒克海峡宽度接近2000华里,广袤无比,要是派出舰队整个封锁,耗费无疑是巨大的。欧洲人不会如此不智的浪费军力,他们就把防备德勒克海峡的舰队驻扎在埃斯塔多斯岛。而防备麦哲伦海峡的舰队则部署在格雷克,那里是整个麦哲伦海峡中最狭窄的区域,被欧洲人乘坐第一狭水道,海面宽度只有7华里,航道水深一般不超过50米,航道两侧存在许多浅滩和礁石,部分航段的宽度不超过1海里,尤其第一狭水道的海水流大流急,是海峡中航行最困难的部分。 欧洲人要不是没办法在第一狭水道的两侧的悬崖峭壁上部署岸炮,他们都不至于将大批的战舰云集在此地,还在马岛花费巨大的精力和财力修建海军总基地。 25华里长的水道,不到7华里宽的海面,不到4华里宽的航道,以欧洲人的力量真的很容易就能将之封锁住。只不过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如果真的让中国人的大舰队航行到了墨西哥湾,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而就在距离埃斯塔多斯岛西端的一个小海湾里,一路跋涉,辛苦赶制这儿的七艘陈汉水师战舰,正在养精蓄锐。 船上的水手都在挑灯夜战,抓紧时间的修补战船的创伤。虽然他们好运的全员通过了德勒克海峡,但战舰还是受到了一些浮冰撞击,甚至一艘机帆船的水密舱都被浮冰撞破了两个。 他们不需要隐蔽自己的行踪,作为先遣队,这支舰队的最大任务就是吸引欧洲人的注意力。如果欧洲人在岛屿的西端安排的有观察哨,现在他们绝对已经被发现了。 但现在是黑夜,先前舰队的总指挥蔡牵有一百个把握,欧洲人绝对不会连夜出发,他们就算要起航,也要等到明天天亮。 甚至于蔡牵都想在明天派出一艘机帆船去挑衅一下欧洲人。 刘裕号的舰桥灯火明亮,七八个人围着一张海图指指点点。 “格兰德湾,我们的北上战舰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格兰德湾。” “战火烧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可能性不大。但圣马蒂亚斯湾必须要热闹起来。” 先前舰队作为吸引欧洲人目标的一个存在,他们的任务不是带着欧洲舰队在汪洋大海上捉迷藏,而是调动欧洲舰队,让他们离开阿根廷南部。 广袤的海域中没有什么必经之道,舰队完全可以撩拨一下欧洲人后,一分为二,一部分北上,另一部分故作迷障,混淆欧洲人的视线。 “那咱们就先集中力量,打沉他几艘战舰,让他们知道一下厉害……” “欧洲人的远洋机帆战舰还没有形成战斗力,他们现在用的还多是风帆船,速度上咱们有优势。我建议就让机帆船出头,然后梅花分瓣,一点点调开他们,然后在岛屿正南方向上埋伏,我们好好地跟他们干一干。” “咱们的机帆船有水密舱结构,抗沉性要远超西式大帆船,机帆船可以引着他们往西南的斯科舍海去。那里可是有不少冰山……” 眼下这个时代的西方船只可没有水密舱,原时空的西方世界,也在19世纪中叶以后才有了水密舱的设计,因为西方的大帆船是不需要水密隔舱的,后者所构成的船体设计非常影响火炮炮位的布置。 陈汉早期设计西方大帆船的时候,就特意为融合东西方造船技艺的精华而制造过不少的实验船,可最终水密隔舱还是被陈鸣做主从西式风帆战船上拿了下来。知道机帆船的出现,水密隔舱才算重现江湖。 而没有水密隔舱的西式帆船,只要吃水线下被冰山撞出了窟窿,那他们的事儿就沉了。 所以,要诱敌的三艘机帆船引着欧洲人往南面的冰山群里闯荡,就算能出来,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一些创伤,就像通过了德勒克海峡的蔡牵舰队一样。虽然幸运的没有战舰在风浪中沉没,但几艘战舰的舰身和风帆也都出现了破损。这在战斗中无疑是要影响战斗的! 夜色深深。 白鹭号机帆船上,关天培睁着两眼,直直的看着触手可及的室顶。 明天就要出战了! 自己当年报考八闽船政学堂的最大心愿就要实现了。关天培很欣慰自己在晋升将军衔之前,能捞到一次真正的海战打。 自从船政学堂毕业后进入军队,明明没什么身份背景的他如有神助,短短十余年就成为了伏波校尉,距离将军仅仅是一步之差。 关天培现在三十五岁,坐上加号校尉的位置,说真的他是半点不知足也没有,相反他还有点惭愧。 虽然陆军中有比他还年轻的将军,但人家是真真切切上过战场的,是立下了战功的人。而他呢?军衔白给提上加号校尉了,还是水师加号校尉中最顶尖的‘伏波’。关天培心里头只有惭愧。在演习和训练中打出来的伏波校尉,这要是再进一步变成将军,他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了。 关天培是一百个愿意打这一战的。他今天三十五,已经做了两年的加号校尉,或许明年,甚至是今年后半年他就能变成将军了。这可不是他的妄想,而是真真切切有着绝大可能的事儿,关天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老天爷的私生子,要不然哪能混的这么开呢?十来年已经走过了军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触摸不到的境地。但关天培真的不想这样成为个‘不着调’的将军,丢人啊。他有着一个炙热到极点的求战心! 这次的先遣舰队,他是副总指挥,如今他也是三艘机帆船的指挥官。 关天培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就是被调入了机帆船舰队,之前他的晋升只是称得上一个迅速,而之后他的晋升就是直冲云霄。 所谓凭风好借力,送我上青云。陈汉水师里头,很多人在风帆和机帆船的争论中倾倒向机帆船,那可不仅仅是因为数据比较后的直白,更有一些人是眼红关天培一类人的好运气。比如另外一个水师的明日之心陈化成,现年三十九岁的他已经当了三年的将军。关天培当初都有被人称作小陈化成! 不过现在的陈化成已经是东洋舰队第二分舰队的统带了,手下全部都是机帆船,数量也不是只区区三艘机帆船,而是整整二十艘。 关天培现在根本不考虑生死,死亡的恐惧在他的睡梦中也只是偶尔出现的一道涟漪。如何提高军舰的作战水平,如何报答这知遇之恩,如何让自己的军职变得名副其实,洗刷身上的耻辱,这才是他内心里最多想做到的事情。 跟关天培一样睡不着觉的,海湾内的一艘艘军舰上还有很多。甚至在千里之外的麦哲伦海峡中,不知道多少户陈汉水师官兵也在辗侧难眠。 …… 白鹭号铁肋木壳机帆船是马尾船厂建造的机帆战舰之一。两千吨级的排水量,兼顾船身坚固、船体稳定性和速度、操纵性等等,已经是八闽马尾船厂眼下的巅峰之作了。而马尾船厂在眼下的中国,虽然不是最顶级的,却也绝对是第一流的造船厂。 白鹭号的马力550匹,航速8节,顺风并张开风帆的话可以跑出10节的高速度,从明轮改为螺旋桨后,白鹭号的最高航速依旧能达到10节,但要是处在逆风或是纯蒸汽动力下的航速只有7节左右。另外这艘排水量达到了2000吨级的战舰载炮只有五十四门,船员三百余人。 白鹭号的舰长就是关天培,大副是一个叫张保的年轻军官。据关天培所知,这位也没有什么大背景,祖上是粤省新会人,跟建国初期显赫一时的郑家略有牵连。但时过境迁,郑家早就从军队里脱身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经商上面,仅有的一些军中子弟也在之前的大册封后被抽调一空。这张保与郑家的联系肯定不紧密,不然张保人已经到美洲去了。 白鹭号清晨大早就拉响了汽笛,其余的两艘机帆船也相继鸣响汽笛,作为三艘诱敌的军舰,它们现在就驶离海湾,去会一会欧洲人的海中精锐了。 清早六点三十分,东方升起的太阳照射海面。两千名水师官兵已经齐齐的正装屹立在四艘风帆战舰的舰桥甲板上。从蔡牵以下,所有的人都目送着白鹭号等三艘机帆船缓缓加速,驶离海湾。 可能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今日在场的很多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甚至这支舰队可能都不在了,但这不能让他们恐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陈汉培养水师已经十个‘千日’都绰绰有余了,现在是他们展露身手的时候了。 十一艘主力战舰,四艘巡洋舰,位于埃斯塔多斯岛中部位置的欧洲分舰队早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已经生好了风帆,向着岛屿的西部扑来。正如蔡牵他们之前预料的那样,欧洲人在岛屿的西部、中部都部署了观察哨,他们白天用烟柱的大小和数量,黑夜里用烟花和灯火来传递消息。欧洲人早在昨夜就已经接到了消息,但是黑夜里他们不可能升帆起航。 而第二天到来之后,属于欧洲海军的时刻就到来了。 但让他们不爽的是,欧洲人停在了埃斯塔多斯岛的北部,这防止的中国人贴着岛屿的海岸线向西来,虽然德雷克海峡的北部比较风高浪急,但距离海岸线近啊。那样的话,中国人肯定会走火地岛与埃斯塔多斯岛之间的那条30公里宽的勒美尔海峡的。可蔡牵分舰队却从岛屿的南部而来……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分瓣梅花(上) “蔡牵!”原时空历史上的大海盗。纵横闽浙海面,打死过时任浙江水师提督的李长庚,还有满清的多位总兵、副将,称王建制,是举起过‘反清复明’大旗的牛逼人物。而现在他是美洲舰队的提督,是李长庚的同僚,是此次先前舰队的指挥官。 “关天培!”历史上第一次阿片战争中的英雄人物,比之林则徐也仅仅逊色上一筹,名气比坚守吴淞的陈化成,战死定海的三总兵似乎都要高上一级。 而现在他是先遣舰队里的副指挥,陈汉水师里的明日之星,兼职白鹭号的管带。他的副手叫张保,粤省新会人,一个被陈鸣怀疑是张保仔的人。 张保仔可是满清中叶时候的大海盗,主要活动地在粤省洋面,历史上牵连的有六旗帮、红旗帮、郑一嫂等等人物,再细细的关系一下可不就是郑家的人么。那红旗帮的老大郑一就是郑连昌的儿子,前任老大郑七是郑连福的儿子。这张保仔是郑一的干儿子,在郑一死后跟郑一嫂搅合在了一块,看时间几乎是跟蔡牵同期的人物。但对比称王建制挑起了‘反清复明’大旗的蔡牵,自沉坐船,全家人死无葬身之地,张保仔却在几次大胜满清水师乃至澳门的葡萄牙船队后选择了投降。 陈鸣不敢保证这张保就是张保仔,不然只比关天培小了三岁的张保,现在不至于才是个右校尉,而且是刚刚晋升的。 但不管这张保是不是历史上的张保仔,只要在接下的海战里表现出色,陈鸣会的就只有大力提拔。 而关天培这样的重点培养之人,要是在海战中表现的不如人意,陈鸣也不会真的视而不见,依旧一个劲的把他往高位上推。 而至于蔡牵,那是已经在之前的海战中有所证明的人了。 陈鸣仰望着东南,如果时间不差,现在这个时候,海战也就要开始了。 回忆着脑子里的麦哲伦海峡和德雷克海峡,陈鸣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把握。他自信于陈汉的水师战舰不弱于欧洲人,但他惧怕于那儿的惊涛骇浪。 历史虽然是由人来创造的,但很显然,自然风暴偶尔也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像忽必烈的两次征日,就像原时空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1274年,忽必烈派蒙汉高丽联军三万余人向日本展开了攻势,初期进展很是顺利,然一夜意外的台风刮翻元军200多艘兵船,元军只得乘剩余船只撤退回国。 七年后,忽必烈聚集了更强的兵力——14万大军和1400艘舰船,打算一鼓作气收服日本。可一场持续了两天的台风,袭击了元军舰队并摧毁了大部分的船只。幸存的元军根本无法与相对而言准备得更充分的日本人抗衡。 二战初期,轴心国在各路战场接连胜利。英法联军防线在德国机械化部队的快速攻势下几近崩溃,三十多万盟军士兵被困敦刻尔克城旁的英吉利海峡。德国军队又从西、南、东三个方向向敦刻尔克步步紧逼,英法联军处境堪危。 更糟的是,有效援救几乎无法实现——德国空军实力远胜英国皇家海军,前来营救的船只势必难逃被毁的厄运。然而,尽管德军的坦克距离敦刻尔克只剩下了20英里,但温斯顿·丘吉尔称之为“神之拯救”就这么发生了。天公作美,当时阴云低垂,暴雨不断,德国空军被迫降落。更妙的是,海面浓雾弥漫,英吉利海峡海面呈现出罕见的平静——这一切都对盟军撤退颇为有利。 大自然就是这么的神奇! 陈鸣现在就怕自家的舰队在麦哲伦海峡或是德勒克海峡里遇上一场大风暴,那么陈汉几十年积攒下的海军精锐就毁于一旦了。 船,陈鸣不在乎;人,陈鸣却万分珍惜。 …… 埃斯塔多斯岛西部的某个海湾出口,一片帆影慢慢从海平面上升起,然后一溜风帆荡漾,欧洲德雷克海峡舰队的十一艘主力战舰冲出了海湾,迎着朝阳的霞光,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六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四艘四级风帆战舰,再加上外围海面上游荡的四艘巡航舰。 整个德雷克海峡舰队全部到齐,一个个风帆张开,向着西部直冲过去。 但是整个德雷克海峡都处在西方盛行带,这里的水流和风浪全都是自西向东的。虽然这并不意味着风帆战舰就不能从东向西运行了,那样的话这地方和北边一些的麦哲伦海峡,就也不可能成为沟通美洲东西海岸线的海上通道了。但风浪和水流的确影响到了舰队的速度! 如果以现在速度全开的白鹭号为例,后者三艘机帆船的速度是足足是欧洲德雷克海峡舰队的两倍。 而海战上,跑得快总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属性的。打不过你,我还可以跑。 在三艘航速已经挂到了十节这一档次的机帆船快速向埃斯塔多斯岛西端‘冲刺’的情况下,双方实际上没有多久就碰头了。毕竟整个埃斯塔多斯岛也才一百华里。十节的时速则超过了三十五华里一小时。 关天培看了一下手表,上午的9点18分。 当海面上两方军舰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而关天培他们距离出发的时间才强强过去了一个小时。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我舰马上就要进入敌舰射程!管轮注意等我号令,准备加速。各炮位做好准备——”关天培大声喊道。 这时他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敌人的全部了,而看一下时间,9点35分。关天培心情很紧张,这一战对于国家对于他自己的意义,都极其巨大。他紧紧攥着拳头,手指上的关节都被攥得发白,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管轮注意!我舰进入敌方射程,听我号令,等我数到十,立刻加速右满舵。”机帆船就这点好处,直接转向后的速度虽然会从巅峰上滑落,却也不会一落到底。而且陈汉的就帆船现今都是硬帆,本身就比软饭更便易调整,也更适应不同的风向。不需要去辛辛苦苦的拉动风帆,再能把速度提上去。甚至于风帆船突然变动方向还会因为风帆受力的原因让船体压力骤增,崩断绳索,摇动船身,那都不是虚妄的。而硬帆船呢?顺风顺水下的速度虽然不够快,也就是帆面受力小,但那在船身突然转向的时候,风帆对于船体的撕扯力也自然变小。再加上调整角度迅速,硬帆比软饭副作用要小的多了。 用两个词汇简单的来表示一下,软饭就是极端,而硬帆则是中庸。 “前主炮注意,准备开火!一!二!三……”关天培眼睛紧紧盯着一艘已经进入了2000米间距地美国军舰,每一声数数都好像是在拼命的吼叫。 德雷克海峡舰队里并没军舰飘着英国人的旗帜,后者都变成了灯塔国人了。 “轰!”的一声,白鹭号左边四五十米处的海面上升起了一朵巨大的水花,此时关天培刚刚喊到六。通过望远镜,他看到对面的美国军舰上那门口径很不小的船艏炮的炮口还没有消散的青烟。 在六角炮大量的普及开来之后,欧洲人的军舰上也纷纷替换下了老旧的滑膛炮,包括船艏炮和船尾炮在内。他们与陈汉欠缺的只是炮塔! 敌人的炮火没有大乱关天培的节奏,当他喊道十的时候,整个白鹭号如一条灵活的鱼儿一样,向南方拉开了与敌人军舰的距离。 “开炮!”关天培大吼。 欧洲人的大炮已经奏响,陈汉的大炮也随之发出奏鸣。 虽然以六角炮的精准度,间隔一千五百米以上的距离,这能否打中移动中的目标确实要看老天爷的心情,但两千米以内的间距也确确实实进入了六角炮的射程。 白鹭号他们的移动速度是10节/时,也就等于每小时18000多米,也就是每分钟能跑300米。在现在这个打一炮的时间都要以分钟来计算的年代里,这可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速度,开炮之前连提前量都需要先准备好。 而陈汉机帆船的航行方向是呈现‘s’曲线行进的。这就更给命中增添了难度。当然,机帆船如果暴露在了敌人战舰的侧面,几十门六角炮一同开火,机帆船就是跑的再快也会被命中的。 所以,机帆船现今的战斗模式就是尽可能的占据‘t’位,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利用自己的转向灵活优势,就如同磨磨一样,一点点的将敌人给磨灭了。如果是两边战舰单挑的话。 否则,就如现在这般,敌人大小战舰15艘,己方才区区3艘,用3艘机帆船去‘磨’15艘大小不一的风帆战舰,那就等于一个小小的黑驴在拖着一个十吨重的大磨盘。 所以,在打最后的海战之前,以梅花分瓣之计调敌分兵,就是必须要做的事儿了。 所以炮声响亮了起来,但彼此谁也没有命中,双方都还不能很好地把握到对付的速度和移动规律的,双方一千五百米以上的距离,那巨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看上去也只是一个苍蝇好不好。这时开炮真心没有准头。 在光学仪器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之前,打炮靠的还是眼睛。 火箭弹异军突起的时代,海战上,彼此的间隔距离也只是超过500米,并没有拉到1000米,甚至是1500米,滑膛炮不讲究准头的时候也能打挺远的。但若那样做,海军战舰安全是安全了,战争的效率就大大的打一折扣了。 就连本世纪的后半叶,二鸦之后的利萨海战,两边距离可是靠近到相距900米时,意大利军舰才首先开火,但未奏效。奥地利军舰则驶抵约270米处始回击。可以说除了火箭弹这个BUG外,五十年后的光学仪器比之眼下的测距技术虽然前进了一些,但并没实质性的进展。 所以,一千五百米加这个间距上开火完全是碰运气。 炮弹不断在白鹭号等三艘机帆船的周边落下。最近的已经只有二三十米,炮弹落入海中溅起的水花都蓬到了白鹭号的甲板上。但双方战舰的间隔距离始终徘徊在1200米~1500米之间。 每当欧洲舰队要靠近的时候,关天培就会指挥白鹭号为首的三艘机帆船拉开距离,如此战斗都打了一个多小时了,在场的18艘战舰的侧弦火炮,都至少有一半没有发射过。 时间已经走到了11点。 白鹭号也有中弹。 “轰”的一声,船甲板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关天培和张保感到自己脚下的战舰在炮声中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在巨声当中他们还清晰的听到了木壳破裂的声音。 “检查,立刻检查。” 关天培不担心白鹭号被一炮打穿,六角炮再厉害也厉害不到这个程度。但战舰内部结构复杂,鬼知道那颗六角炮弹会落在什么地方。 另一艘雨燕号侧弦接连被命中了两弹,且距离吃水线都不远,紧张的管带对着指挥台里的铜管连声大吼:“快检查损失,快看船舷进水没?” 还有就是白鹭号的前炮塔被击中。那时候关天培全身心的都在雨燕号上,后者刚刚发来信号,且舰船的速度也没有见有迟缓,关天培内心里才大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关天培就感觉脚下一震,人都要跪倒地上。就见船艏正前方的主炮塔处升起一团青烟,透过青烟关天培肉眼都能看到那颗镶嵌在主炮塔外壁铁壳上的六角炮弹。 “挡下了!?”更重要的是,在炮塔被命中后不久,关天培亲眼看到,船艏一震,炮塔内部的那门大炮再度奏响了轰鸣声。 运气这么好?不仅硬生生的挡下了六角炮弹,后者对炮塔外壁的撞击也没有让里头的衬垫木蹦碎? 如果衬垫木真的蹦碎了话,关天培不认为炮塔内还能响起炮声。 这是炮塔后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两名肩膀上被鲜血染红了的炮手先从里面走了出来,再接着是一个已经闭上了眼睛的炮手被人从中抬了出来。这就是那枚六角炮弹所制造的杀伤,一死两伤。 关天培和张保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和无尽惊喜。大惊喜啊。 “管轮注意!右满舵,加速向东南方向前进!” 当时间走到11点的时候,三艘机帆船以三角形分布,包裹着德雷克海峡舰队。这是在双方军舰不间断的航行中不得不变化的队形。 欧洲人不断地分出军舰侧袭、包围、兜袭、绕行,以便将中方的军舰逼开‘t’字位。而关天培之前的时间里,关天培已经碰到过这一种情况了。但那个时候,关天培没有选择‘分兵’,那时候战斗才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被迫分兵’显得太假了。但是现在,关天培觉得可以了。 在白鹭号上升起了一溜红绿黄相间的旗帜之后,雨燕号首先挂出了黑旗。与此同时,雨燕号的速度有点变慢。此刻位于东部偏南位置的雨燕号就像上一次一样,开始向右转舵,拉开与欧洲人间距的同时,外超车,赶往前方与白鹭号回合。 但是雨燕号的速度在微不可查的减慢,二十分钟后,外超车的雨燕号在间距白鹭号还不到五华里的位置时,可它正北方向的位置上,一艘西班牙军舰已经距离它只剩下了两华里的距离了。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分瓣梅花(下) 白鹭号的船甲板上,关天培举着望远镜目送着雨燕号在汇合白鹭号不成后,‘被逼无奈’的继续向右转向行驶。现如今与白鹭号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在雨燕号的身后还跟着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四级风帆战舰与一艘巡航舰,这三艘战舰就如同闻到了腥味的野猫死追着不放,想必很快的这四艘战舰就会越走越远了。 这就是梅花分出的第一‘瓣’! 所谓分瓣梅花之计,那就是打撒群体主实力,采用分散团体实力,以此一对一先各个击破。最后攻入中心,取得最终战略目的。 西游记里的南山大王,一只艾叶花皮豹子精,占据隐雾山为王,就曾用分瓣梅花计擒住唐僧,后被孙悟空用瞌睡虫迷倒,死于猪八戒耙下。因为是唯一的一个死在猪八戒手里的妖怪,这南山大王的实力是非一般的垃圾。而与那垃圾的实力成对比的却是人家那充满的大脑。 妖怪都会用的计谋,就是关天培今个要用的韬略。三艘机帆船,除了白鹭号是引着敌人的主力一直往南面去外,剩下的两艘机帆船,就是各自吸引敌人的一部分,与蔡牵带领的四艘风帆战舰回合,以便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敲断欧洲人的一根勒骨。 缺少了受创最重的雨燕号,关天培就只剩下两艘船了,但这两艘机帆船依旧如灵活的老鼠,一圈圈的与德雷克海峡舰队这只笨重的老虎兜着圈子。 为了不让敌人察觉出不对,关天培是真的在竭尽全力的与敌人周旋。尽可能的利用机帆船的高速度抢占“t”字头,尽可能的避免船身暴露在敌人的侧弦火力之下。 但欧洲人的德雷克海峡舰队整整剩下了十二艘军舰,双方战舰差距悬殊,这次欧洲人只用了二十分钟就逼的第三艘机帆船海鸥号不得不与白鹭号‘分道扬镳’。 当三艘巡航舰不管不顾的直冲海鸥号和白鹭号之间后,海鸥号这艘迄今为止一枚炮弹也没挨的幸运儿就不得不跟老大哥说拜拜了。虽然在此之前海鸥号和白鹭号用船尾炮和船艏炮已经好好地修理了这三艘巡航舰,并且成功的让一艘巡航舰的速度减慢了下来。 海鸥号再次成功的带走了四艘军舰,两艘四级风帆舰和两艘巡航舰。白鹭号屁股后头剩下的敌人还有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五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四级风帆战舰。对比白鹭号的那小身板,这纯粹是牛刀杀鸡仔啊。 这个时候关天培除了往南方冰块更多的地方跑之外,已经不需要再去考虑别的问题了。 蔡牵能否收获战果,那就要看蔡牵的本领了,关天培发挥的已经是完美级的了。 …… 当雨燕号朝着斯科舍海【埃斯塔多斯岛东部海域】猛窜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圆润的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大圈子,方向一掉,直接向着埃斯塔多斯岛拐了过去。 以英国战舰拉布拉多号为首的三艘欧洲军舰,就也跟着绕过一个大转弯,继续紧追不舍的跟在雨燕号的屁股后面。 在欧洲的海战当中,这种追击战多了去了,特别是小规模的海战。就算敌人能借着夜色或是暴风雨、大雾天气躲开掉,追击者也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的。 茫茫无垠的大海上,一场‘追击游戏’打上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三艘欧洲战舰毫不犹豫的追在雨燕号的屁股后头,一头扎进埃斯塔多斯岛与火地岛之间的勒美尔海峡。这是一道宽有60华里的海峡,埃斯塔多斯岛的北岸就像它的南岸一样,海岸线曲折,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海湾。突然的,四艘打着西班牙旗帜的海军战舰从埃斯塔多斯岛的北岸某海湾中冲了出来,宛如一记犀利的劈斩,截断了三艘欧洲军舰的退伍。拉布拉多号的指挥官安德鲁·赫兰德当即就傻眼了。他不记得埃斯塔多斯岛的北岸也有他们的战舰存在啊。 蔡牵所率的战舰兜住了三艘欧洲军舰的后路之后,迅速撤下了西班牙国旗,挂起了青天白日满地红! 赫兰德牙齿都要咬碎了。这种不名誉的做法虽然他自己都干过,现在却也必须破口大骂——这真的是很卑鄙的。 敌人有一艘二级风帆战列舰和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外加一艘跑的很快的机帆船。而他呢? 拉布拉多号是一艘下水二十年的三级风帆战列舰,西班牙人的四级风帆战舰布兰卡号,以及还是英国人的巡航舰埃尔金号。 这战斗力,比起中国人的那三条船来差多了。 至少那艘该死的机帆船就能单挑拉布拉多号,而剩余的四艘风帆战舰能够轻松写意的布兰卡号和埃尔金号送入海底。 拉布拉多号左侧船舷的火炮已经射击了,但不要紧,拉斜方向,右舷的主炮也能打。赫兰德大吼着,现在他说什么都是大吼着。雨燕号已经彻底缠住了它,利用自己的高速度,一次次占据t字头,逼迫着拉布拉多号只能偏转方向。 勒美尔海峡就像德雷克海峡的风向水流一样,都是自西向东的。而刘裕号为首的四艘中方战舰已经截住了欧洲人的后路,赫兰德想要冲出勒美尔海峡,逃出生天,他就只能向西航行,冲破雨燕号的拦截。 但现在的问题是,雨燕号已经把它彻彻底底的缠裹了起来。 浑身都是木头做的拉布拉多号,可没信心硬抗六角炮的轰击,雨燕号除了前后两座炮塔之外,两侧船舷也各有二十六门火炮,那火力看似比正常的三级风帆战列舰要弱不少,却也绝对不能小觑。 这时又一发炮弹在拉布拉多号的周边落下。这发炮弹几乎就是贴着拉布拉多的船舷落入海中的,但六角炮弹不是高爆弹,除了给拉布拉多船甲板上的水兵洗了个澡外,没有造成任何的损伤。 雨燕号突然加速左满舵,朝着拉布拉多号直线靠近去。双方的距离在飞快拉近中…… 在太阳落下的时刻,身上又多出了几个补丁的白鹭号在太阳落下去之前,如期抵到了埃斯塔多斯岛的东北海域,关天培见到了蔡牵率领的四艘风帆战舰,还有正在紧急修护主桅和修补炮塔的雨燕号,但就是太阳彻底落入西方的海平线下,他们也没有等到海鸥号。 关天培心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可是这就叫战争。 整支舰队的身影在最后一缕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没入了美洲大陆东岸的海域中,他们没有在原地等待海鸥号,或者后者并没有沉没,他们只是‘迷路’了,但战争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来等待来寻找战友。 很残酷,非常残酷,非常冷血。 关天培又是一夜没睡,这不是他不知道战争是什么,而是因为海鸥号之前是被他所指挥的。如果海鸥号真的被击沉在大海中了,那就等于是关天培亲手把他们送上了不归路。 可是战争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来‘等待’战友,战争同样也不会给关天培多余的时间来让他懊恼、怀念和追思,新的命令在太阳升起的新一天来到的时候就交付到了他的手中——他要带领白鹭号和雨燕号赶赴麦哲伦海峡的东口,骚扰那里驻扎的欧洲舰队,如果能把炮弹打进格雷克,关天培就是英雄。 同一时间的麦哲伦海峡内,布伦瑞克半岛的东南方,弗罗厄德角的东北方向。一直规模庞大的舰队正在海域中航行,大舰队的先头部队已经驶过了第二狭水道,随舰的陆军侦察兵精锐小心的搜索过第二狭水道两岸的山峦,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观察哨,也没看到有人活动留下的痕迹。 麦哲伦海峡最考验人的第一狭水道就在眼前了。第二狭水道,欧洲人是放弃了,那么第一狭水道却绝对会有一场恶战。 能够让陈汉方面平安的走过第二狭水道,这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负责大舰队总指挥的叶廷洋根本不去考虑蔡牵舰队的存在,相隔那么遥远,在两边完全无法联系的情况下,叶廷洋就只当蔡牵舰队是不存在的,鬼知道后者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啊。 想要突破第一狭水道,靠的还是大舰队他们自己。 叶廷洋已经汇聚起了两个团的水师陆战队,他们将在第一狭水道处上岸,从陆路向第一狭水道的东端——格雷克抹去。 陆战队无法携带沉重的大炮,就连火箭弹都携带的很有限,火地岛上虽然有印第安人族群里的奥那族等人居住,但他们人口数量非常稀少。而且最近几年,军情局指示归化的印第安人前往火地岛联络,却几次都没有成功,有的更是干脆都找不到人。没有了印第安人做接应,这次的陆路进攻十分的不方便,甚至可以说危险性很大。 但为了顺利通过麦哲伦海峡,再大的危险性,叶廷洋也必须去做。 除此之外就还有水雷,不管是触发式的水雷还是燃香明火水雷,借着麦哲伦海峡的水流是自西向东的,那都能给欧洲人的战舰造成一定的威胁。 是以火地岛北部的地形,军情局这些年收集到的仅仅属于最基本的资料,这里以冰川地形,以湖泊及冰碛为主,岛上的西、南部及周边的小岛为安第斯山脉的延伸,群峰海拔在2000米以上。但是格雷克周边的地势低平,第一狭水道东部海岸相对地平,虽然很多地方依旧不能驻守军队,但至少格雷克周边有军队驻扎。 不把格雷克拿下,本来就狭窄的水道被大炮封死了一半,那就更难受了。当然,更重要的是,陈汉如果能拿下格雷克,那就将大大的有助以他们突破封锁。 受命前往第一狭水道的关天培可不知道大舰队方面根本就把他们无视了。 关天培带着白鹭号和雨燕号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麦哲伦海峡东入口,时间用掉了整整一天半,而蔡牵指挥着四艘风帆战舰则带着后方紧追不舍的德雷克海峡舰队进入了辽阔的大西洋。 吃了一记大亏的欧洲人是不会放过蔡牵的。他们也说不准中国是不是会再度分兵,但他们自身是不敢再分兵了。吃一堑长一智,两次跌倒同一个坑里的人都是笨蛋。 从埃斯塔多斯岛东海域到麦哲伦海峡东入口,距离接近了200海里,而且越向北海面上越不会再有冰山,正常航速的话,一天时间就足够了。但是在航行中他们还要注意躲避欧洲人的巡航军舰,这就浪费了一些时间。等到他们抵达到目的地的时候,用掉了整整一天半。 时间接近了四点钟,再过三个小时,太阳就要落下去了。但这并不耽搁关天培指挥着两艘机帆船再做一笔生意,他们刚刚抵到目的地,就看到了一艘打着葡萄牙旗帜的商船向着麦哲伦海峡入口驶去。 可以确定,这是一艘纯正的商船,虽然甲板上也安装了几门火炮,但对比正规战舰,它就脆弱的恍如蛋壳。 桅杆上高高飘扬着美国旗帜的白鹭号和雨燕号十分轻易地就靠近了那艘葡萄牙商船,后者远远地看到白鹭号后,先是发出了致敬的旗号,但很快的就掉头往北跑。 关天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两艘船是露馅了。没办法,白鹭号和雨燕号全都是硬帆式的机帆船。如果说挂着美国旗帜的软帆式的机帆船还有可能出现在美洲最南端海域,那么悬挂着硬帆的机帆船就绝无可能出现了。欧洲人纵然知道硬帆比软帆来的方便,他们为了骄傲,也为了舰船的速度,才不会来学习中国的硬帆呢。 “追上去,追上去——”关天培的命令十分果断。 双方的间距不过六七华里,也就是两海里,不需要一个小时,马力全开的白鹭号就能追上对方。 捕获一艘商船,这会让远航了一个多月的白鹭号与雨燕号已经半空的船舱重新变得充实起来。 不管是食物、火炮,还是维修船只的各种材料,都可以从这艘商船上获取。 为了通过德雷克海峡,他们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大海中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冰山让先遣舰队七艘战舰都没有张满风帆的时刻。 虽然这也让舰船上的煤炭储蓄几乎没怎么动用。 德雷克海峡里也不缺少水源,任何一座冰山都是淡水的来源,海峡里耗费最大的是食物和修补船体的材料,甚至是木头。 两海里的距离对比机帆船来说真的不是一个不能逾越的间距。葡萄牙商船的航速都不到五节,逆风的情况下西式帆船的速度相当的带感,而白鹭号他们呢?硬帆可以八面来风,硬帆帆船在逆风的情况下本就比软帆帆船跑的更快,何况他们还有蒸汽机。 两边的距离很快就缩短到了一千米以内。雨燕号的前炮塔首先开炮,白鹭号紧追其后,当间距缩短到六七百米的时候,葡萄牙商船的船尾炮才开始奏响。呵呵,竟然是一堆滑膛炮。 关天培彻底放宽了心,装备了六角炮的他们要是被一堆滑膛炮给打败了,那就是有悖真理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上帝啊,上帝啊…… “轰轰……” 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在葡萄牙船甲板上。轰隆的爆炸声中,不知道多少人的身体被威力巨大的冲击波给掀了起来,他们甲板上的火药桶被引爆了。 指挥台的几个人都抛飞着撞到了舱壁上。指挥台里的操舵手是第一个从爆炸中恢复过来的人,额头上一阵疼痛的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若风暴摧残过一样的指挥台。 碎掉的木屑和海图、记事本等纸张,以及指挥台里的人等,全都垃圾一样被扫到了墙角。 不过还好,没有人死亡,所有人都在哼哼歪歪,但显然都还活着。船长在刚才的爆炸中胳膊被一块碎木片扫过,但入肉明显不是很深,血流的不多。他自己上半身没有受伤,倒是大腿上被什么东西划到了一样,鲜血把裤子染成了黑红色了。倒是很稀奇的! 完全暴露出的上半身只有额头挨了一下,却也没有见血,被船壁遮掩的下半身倒是流了不少血。 操舵手急忙是搀扶船长,后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硬是站了起来,在舵手的搀扶下踉跄的走到窗口前,呈现在他俩的眼前的就是浓浓的黑烟。 商船的舰首被击中,三角的舰首若被啃了一口一样。浓浓黑烟升腾,还隐隐有一片火焰缭绕。 船上的水手已经在用水泵抽取海水救火了。 忙碌和黑烟在这一刻成为了前甲板的主题。也让船长真切的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真的没有逃脱劫难的可能了。 “阁下,中国人发来消息,让我方落帆投降,只要我们不再反抗,他们保证我方人员的安全。” 一个脸色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的白人水手跑了过来道。 已经目睹了船艏糟糕局面的船长脸上闪过一抹痛苦,这种情况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还能怎么样呢?别无选择。 而白鹭号上的关天培,这个时候却看着船艏的炮塔,心中满满的满意。 看到了葡萄牙商船船艏的悲剧之后,关天培只为白鹭号上的前后主炮是炮塔结构感到庆幸。有了这炮塔,他是再也不用担心船艏船尾被引爆的火药桶给炸烂了。 炮塔结构虽然丑陋,让军舰的整体布局也显得生硬,更让战舰多出了几十公吨的重量,影响了速度、储煤量等多种性能,但现在这个结果足以证明这种选择的明智。 当夜幕正式降临,海面上已经没有葡萄牙商船存在的痕迹了,除了大片漂浮的杂务和废弃物外,就连一艘小艇都不会有。 但是,关天培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葡萄牙商船上足足一二百名水手,正五花大绑的被扔在白鹭号和雨燕号的船甲板上,而不是沉入海底。 两艘船离开了麦哲伦海峡的入口海域,向北驶去。然后在黑夜中,在靠近海岸线的某处,停了下来。一二百俘虏被解开了绳子,活动了一阵手脚后一个个的丢进了大海里。 这地方距离海岸线只有三四华里,水手们爬到海岸上绝不成问题。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先遣舰队如此‘送’上岸的第一批欧洲人了,之前勒美尔海峡里的伏击战,最后在大海上收拢的六七百欧洲水兵,就被蔡牵以如此手法送上了埃斯塔多斯岛。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已经被欧洲人发现了。 白鹭号和雨燕号随之就消失在了海岸线上,格雷克的欧洲人或许已经警醒了,因为该到的船没有到,但欧洲人脑洞再大,也不会立马想到敌袭。说真的,关天培的胆子是很不小的,因为在把人送上岸了之后,关天培指挥着两艘机帆船航向一变,直接掉头向着格雷克奔去了。 麦哲伦海峡的东口是十分辽阔的一个海湾,在进入到第一狭水道之前,海域面积是十分宽阔的,都近乎一个圆形了。格雷克位于第一狭水道的东侧,与之间距在65公里左右,也就是35海里。依照着机帆船逆水流时依旧可保持九节左右的航速,那么从入口到格雷克的航程也就4个小时。 关天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腕表,现在还不到凌晨两点,他们抵到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多,格雷克就算停泊了再多的欧洲战舰,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全处在战备之中,完全可以偷袭的。 关天培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的副手张保人都傻了。在张保的记忆力,关天培是一个十分沉稳的人啊,可现在这个计划却充满了赌博的气息。这要是后头入口处被欧洲人的战舰给堵住了,他们就要被关门打狗了。 可以说关天培这一回赌的就是,在白鹭号和雨燕号逃窜的时候,不会在入口海域碰到欧洲人的战舰,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麦哲伦海峡是欧洲人驻防的重点,与马岛联系密切。两者间的运输船,至少是运输船,那是近乎天天都有往来的。 虽然这地方就在后世的阿根廷国界内,但是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运输物质到格雷克绝对没有马岛方便,前者距离格雷克的距离太远了,必须要寻找一个中转站。 而至于阿根廷地区那广袤的南方领土,那几乎是看不到城市的,别管后世的巴塔哥尼亚高原有多少人,现在现在这个时候,占据了阿根廷整个南部区域的巴塔哥尼亚高原,那近乎就是无人区。就算是21世纪的阿根廷,这地方也是人烟稀少的很。 16世纪末,西班牙人想使巴塔哥尼亚沿海地区殖民化,以肃清英国海盗,但在圣马蒂亚斯海湾建立一个殖民地的计划失败。1778年英国也试图在上述海湾殖民,西班牙人的反应是在巴塔哥尼亚首先建立两座城市:圣何塞及别德马。1780~1807年西班牙人在德塞阿多港建立了一块殖民地,但3年后这一地区已无欧洲人的殖民地。 所以说,这块近乎占据了阿根廷四分之一面积的高原地区,是无力为战争提供任何的帮助的。 如此,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成了南大西洋舰队主要补给港口,马岛成为了南大西洋舰队的总基地,格雷克和埃斯塔多斯岛,那就是从马岛上延伸出去的两个分叉。 关天培这完全就是在赌博。 但军队里施行的是一把手负责制,军事主官拍板决定一切,关天培下定决心要赌这么一把,张保他们就只能跟着关天培一块进场。 然而就在关天培带领着两艘机帆船向着格雷克一头扎下去的时候,距离格雷克10公里外的第一狭水道的西侧端点,几艘小艇在漆黑的夜色里,在海浪声的掩护下已经轻轻地靠上了岸边的沙滩。 一支由三十名海军陆战队的精锐和侦查部队的尖兵组成的队伍,悄悄的上了岸边。 几华里外的一处山头上,一道道由火焰聚集起来的亮光正在不停地扫视着周边。这是欧洲人的探照灯,在陈汉的探照灯‘技术’被曝光之后,欧洲人也想到了他们的老祖宗——阿基米德的‘死光’,然后他们就‘心安理得’的用起了探照灯技术。 不仅是一些军事要塞上,还有各地的灯塔上,‘死光’是频频出现,一如现在。 叶廷洋也不知道欧洲人现在是不是已经提高了警惕了,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掐灭欧洲人在第一狭水道西部的观察点,然后让两个团的陆战力量好投入到陆地上,之后,欧洲人就是已经发现了他这支大舰队又何妨?叶廷洋还乐意让欧洲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这儿呢,那样,陆战队得手的几率更大。 黑夜是军事行动做好的掩护伞,就算上头有一道道灯光照着,也顶多让特遣队小心谨慎一些。 这个时代,探照灯都是残废级的,根本打不多远,别说是一里开外,就是二百米的地方都已经糊成一团了。所以先遣队只要小心一些,他们一直摸到了观察点的山包下了,上头的人也半点没有察觉。 只是对于先遣队们来说,真正需要关心的并不是观察点上的这些欧洲士兵,欧洲人并没打算在这儿做防御抵抗的想法,这里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观察点,唯一的作用就是提前示警,通风报信,就像过去的烽火台一样。 以先遣队的能力,抹掉这个哨所,还让里头的欧洲人半点也发不出信号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但困难的是,他们不能确定周遭是否还有欧洲人的暗哨。 第一狭水道虽然只有区区十一二公里长,却也不是现在科技条件下一颗信号弹就能传送信号过去的。那必然是有接力点,这个接力点才是先遣队需要观察的重心。因为后者是暗,前者是明。 摆在明面上的观察点不可怕,隐藏在黑暗里的暗哨却祸害更重。 但两个团的陆战部队还是在第二天的晨曦中登上了火地岛,因为黎明前响起的炮声,关天培很彪悍的对着格雷克打出了炮弹,虽然这个时间很短暂,但东面骤然而起的爆炸声给先遣队创造了良好的机会。整个观察哨里近二十名欧洲士兵,一声未吭的全部被撂倒在地。 然后叶廷洋就顾不得许多的让大舰队直接抵到第一狭水道西端海岸,然后足足五千余人的陆战部队被送上了火地岛。 叶廷洋在听到狭水道东边响起的炮声的时候,人都是有些发懵的。可以肯定,蔡牵一定是成功的通过了德雷克海峡,但现在他竟然打着舰队袭击了格雷克,这胆量真的是让人吃惊。 要知道蔡牵舰队最初的定义只是尽可能的调动欧洲舰队,尽可能的吸引他们的目标。而这还有什么比炮击格雷克更能让欧洲人目瞪口呆的呢?去炮击马岛吗? 却哪里知道这是关天培有感于之前的分瓣梅花之计效果不好,他们丢了一艘机帆船,这让勒美尔海峡伏击战的成果大打折扣,一艘机帆船的份量可一点也不比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轻,两者兑子之后,伏击战的效果就只剩下了一艘四级风帆战舰和一艘巡航舰了。 关天培很不满意,他要来一个更大的新闻,在一定几率的基础上,他就敢来赌一把。 同样是在早晨的阳光下,几艘三四百吨的蒸汽小艇也进入了狭水道,他们尽可能的靠近格雷克,然后放下一颗颗触发式或明火式的漂雷,它们会顺着海水直直的流到狭水道出口的。就算欧洲人在出口布置下了障碍,触发式的水雷是破坏不了,但明火式的呢? 十公里可能都不到,依照海水的流速,水雷抵到格雷克,可用不了太长时间。 …… 叶廷洋是一个果决的人,拿定了主意之后,就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在五千多人的陆战部队被送上岸后,在布雷艇忙忙碌碌了几个小时之后,五艘一两千吨级的机帆船出现在了第一狭水道的航线上。 一团团烟雾接连升腾起来,巨大的让人耳膜震裂的爆炸声连成一条线。五艘机帆船对阵两岸的平安地带不停地开火,爆炸声轰然如同天际落下的连串霹雳,让人感到声音始终在耳朵里震响,就从没停过。 这种沉闷得让人压抑的爆炸声和炮台外人听到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某个暗堡的少校指挥官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像现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这也只是打个热闹罢了。 就少校指挥官看来,炮弹的落点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东一发西一发落的遍地都是,十分的盲目。显然自己并没有被中国人发现。 这种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盲目的轰击,虽然能够对港区、码头和城区造成一定的损失,但对他这座隐蔽炮垒是半点实质性的威胁都没有。 只是如此的‘狂轰滥炸’却让他损失了一名老练的炮兵上位,想想都让少校指挥官郁闷到极点。 后者是在炮垒的观察哨上被蹦飞的石头砸中的,整个观察哨都被砸塌了,里头的人全死光了。 只是眼下还不到他们开火的时候,中国人的战舰进入的距离还有点短,若是再近一两公里,前头的主炮台开火了,他对上帝发誓,一定会‘热情’至极的招待这些来客的。 …… 此时的格雷克,之前停靠的战舰已经减少了一大批,但其余的战舰上水兵齐备,各个炮垒和桅盘上,瞭望手全部在位。整个格雷克已经进入了战备阶段。 这里的指挥官是卡斯伯特·科林伍德,是英国的海军中将,一位精力充沛,感觉敏锐的指挥员,也是一位炮术专家,对政治和外交也有独特的见解。 卡斯伯特·科林伍德是纳尔逊的好战友,眼下的职务也是纳尔逊全力为其张罗的。 英法大海战里,纳尔逊指挥的英国地中海舰队并没有一举歼灭法西联合舰队的主力,当然,在两方的决战里,英国依旧是获得了一次不可多得的胜利,纳尔逊一举被晋升为海军上将,同时被晋升为伯爵。 但死了的纳尔逊成为了英国海军的精神旗帜,活着的纳尔逊只是一位杰出的海军将领。 “轰……” 卡斯伯特·科林伍德已经知道了西面出现的敌人,但还没等他派出的巡航舰去向马岛通信,以及有可能的话追回黎明时分追击那两艘中国战舰而去的军舰,科林伍德的耳朵边突然的被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给笼罩住。 “上帝啊……”科林伍德真的吓了一跳,因为这声巨响是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爆出的。 不过当他走到窗户处,看向海湾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上帝啊,上帝啊……”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科林伍德的求援 欧洲人在格雷克水域布置了不少拦截网和暗桩木排,后者的招数很大程度上还是copy的中国。中国人在过去的海防措施里,把重物坠在木排的下方,再把木排削尖,悬浮于水面下,外表看起来半点危险也没有,但真的被船只撞上了,绝对能对船只吃水线下的壳体造成不小的创伤。 但欧洲人也不是把六七华里的水面全都布置了拦截网和暗桩木排,因为他们也要过船沟通西面的两处岸防阵地的,不依靠舰船的力量,要是走陆路去沟通两次岸防阵地,那在后勤补给上完全是一场灾难。 阿萨尔托号四级风帆战舰就一直徘徊在防线的西侧,如果中国人的军舰来了,阿萨尔托号和一旁的另外几艘军舰的作用就是吸引着中国人前来格雷克。欧洲人流出的空档,他们自己人自然是了解的,但中国人绝对是不知道的,有心算无心,这会让他们吃一个大亏的。 而现在中国战舰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阿萨尔托号的左侧弦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滚滚浓烟升腾,巨大的爆炸在其左舷的前部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大量海水的涌入已经让阿萨尔号前端的重量彻底超出了后端。它现在就像一个斜着插入水中的鱼叉,战舰的后端已经要翘出水面了。 而就在这时,阿萨尔托号左舷的中部再度猛地炸裂起来,大量的水兵已经跟下饺子一样从军舰上跳了下来,军舰的整体结构似乎都被破坏了,爆炸之后格吧格吧作响,就像是担负不起重力了一样,整艘军舰的覆没已不可避免。 卡斯伯特·科林伍德是老海军了,一眼就看出了阿萨尔托号的不妙来。要是只之前的爆炸,那么军舰还有挽救的可能,但是现在么,为之晚矣。 如今的区别只是这艘战舰究竟是怎么个覆没法。是整个倒栽葱的扎进海底?还是前后一断两截? 阿萨尔托号可不是新建的机帆船,后者还可以往水密舱注水,平衡战舰,以便能挽救回命运,风帆战舰哪来的水密舱啊。 阿萨尔托号沉没的很快,第二次爆炸停歇不到十分钟,战舰的舰艏部分就已彻底没入了海水中,整个舰体与海平面的角度已经超出了三十度。而且左舷中部的‘伤口’在不停的扩大,战舰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被一个五百斤大胖子坐上的竹椅一样,并且最终暴起了‘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军舰断成两截。后半截重重的向海面上拍了下去…… 海面上漂浮着二百多名筋疲力尽的水兵,他们呼喊着,哭泣着,在冰冷的海水里全力挣扎着。他们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攻击来自何处。 但结局已经这样了。 “是水雷吗?“卡斯伯特·科林伍德的副手,西班牙人胡安·佩洛斯海军少将皱着眉头说道。 …… 西历1815年2月末,一场东西方最大规模的海战在美洲的最南端打响了。 这一战陈汉共出动了机帆船二十二艘,三级以上战列舰三十艘,其中包括多艘二级、一级战列舰,其他的中小型战舰五十余艘,外有后勤运输船五十余艘,共计一百六十五艘大小船舶,水手近四万人。随船陆战兵力一万五千余,有水师陆战一旅和驻屯军南下第四支队六千兵力,外加多支侦察部队。 这是一支极其强大的海军战力,光是战斗舰船兵力就接近三万人,比之1588年大板鸭的无敌舰队兵力还要多出四五千人,而大板鸭的无敌舰队还是以跳帮战为主,只说舰船火炮操纵上的兵力是相差甚远。 法西联合舰队与纳尔逊的那场大战,他们的兵力也赶不上这个数字。 就算是历史上记载的郑和舰队,也赶不上这支庞大舰队的规模。 而作为它的敌人,欧洲人组织起来的联合舰队实力也异常庞大,别的不说,南大西洋舰队的序列中光一级风帆战列舰就有四艘,整个联合舰队里的一级风帆战列舰更是多达七艘。 三级风帆战列舰南北两支舰队总和有五十二艘,再加上二级风帆战列舰四艘,欧洲联合舰队光是主力战舰就有六十三艘,再加上四级风帆战舰和巡航舰等,欧洲人的舰队总规模不下二百艘。 中国人拉扯起来一百多艘舰船西来,光主力舰就高达五十余艘,这俨然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了。欧洲人最初组织起来的联合舰队也高达一百五十艘以上,但质量上就差多了,主力战舰的数量连现有规模的一半都不到,还是中方的情报传到欧洲之后,英国、瑞典、西班牙才重新组织了第二批四十艘风帆战列舰紧急火燎的赶到了美洲来。 现在欧洲人的联合舰队分成了两个序列,南大西洋舰队和加勒比海舰队。没有北大西洋舰队,因为北美洲东海岸的战斗,看的就是加勒比海上的风向群岛的控制权。 亲自坐镇南大西洋舰队的纳尔逊对于自己的老战友卡斯伯特·科林伍德非常信任,中国人的舰队虽然庞大的可怕,但中国人的舰队这些年里可曾经历过欧洲世界的一场场血战? 就是被拿破仑催熟的法国舰队,在作战经验上也比中国人丰富。 后者从来没有打过一场真正的全面海战。看看中国海军的首领,那几个人全部都是过去年代里有过作战经验的人,可这从另一个侧面也证明了他们真正战争经验的欠缺。虽然德雷克一战中国人的表现令人惊艳,但那只是一支小舰队。 纳尔逊相信,被中国人派去德雷克海峡的那支小舰队一定是中国人最精锐的战斗。这就不存在什么可比性和普遍性的了。 纳尔逊知道中国有钱,中国人的大舰队每年几乎都有大规模的海上演习。但这就像是陆军的演习场一样,练是练不出真正的精锐的。 所以,纳尔逊相信卡斯伯特·科林伍德一定能将中国人堵在第一狭水道以西的地方,甚至科林伍德还会瞅准机会给中国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要不是想尽可能的把中国人的舰队留在麦哲伦海峡,他们凭什么放弃第二、第三狭水道?难道只因为第一狭水道距离马岛更近吗?那绝对不是。 这就是为了让中国更加深入的进入麦哲伦海峡,那么等到他们被打败的时候,曲折多变的麦哲伦海峡就能吞噬掉更多地中国舰船。 但是当身在马岛的纳尔逊接到格雷克的急报时,他才警觉自己真的小看了对方。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收到了埃斯塔多斯岛的德雷克海峡舰队的警报,后者竟然被中国人溜猴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德雷克海峡舰队十五艘大小战舰损失了三艘,却没能拿下任何一艘中国战舰,这已经让纳尔逊提高了对中国海军的认知,可是当科林伍德告急的信报送到纳尔逊手中的时候,他还是惊呆了。 第一狭水道的布置,纳尔逊是十分清楚的。所以他根本不认为中国人能突破了格雷克,因为便是他亲自指挥舰队,也没有信心突破那道防线。但现在科林伍德却告诉他,中国人的先头舰队已经冲出了第一狭水道,格雷克更是被中国人的陆战力量配合着海军战舰给团团包围了。 上帝,怎么会这样?之前被中国人的小舰队吸引走的舰群都还没有‘回家’的啊。这边,中国人就已经打通了第一狭水道? 当然,科林伍德没有被包围在格雷克,他是海军战将,当一颗颗到了时间的水雷把木排、暗桩,乃至拦截网都炸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当一艘艘中国战舰出现在第一狭水道内的时候,当格雷克以西的两处岸防阵地被中国人从陆地上偷袭攻破的时候,科林伍德毫无畏惧的走上了军舰,指挥着手中依旧兵力不弱的守备舰队牢牢堵住了第一狭水道的东入口。 现如今的海军战舰的火炮可不是准头一般的滑膛炮了,六角炮的准确度在1000米内还是很有把握的,中国舰队就算破开了木排暗桩和拦截网,从狭水道内出来也是以寡敌众,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第一狭水道的整体形状是一个斧头,它的东端北向的位置是一个半圆形的小凹陷,欧洲舰队集结的舰船很大程度上就都留在这个凹陷水域里,可现在这块凹陷的区域属于中国的了。 欧洲的战舰都是风帆战舰,风帆战舰最大的一个缺陷就是很难在无风或是逆风的情况下,对敌人发起进攻。麦哲伦海峡内不存在无风的情况,但对于格雷克的欧洲舰队来说,却始终是处在逆风状态下的。 一个有利的地势——东端凹陷区域,一个小海湾,对于格雷克欧洲战舰的火力发挥十分重要,但是现在这儿属于中国了。 中方的舰队舰船上携带的有大量的陆战兵力,他们既可以从陆地上包围了格雷克,还偷袭了格雷克的炮兵阵地,也可以从狭水道的北岸登陆,拖拽着一门门沉重的六角炮艰苦跋涉一二十里地,在水道的北岸建立起掩护阵地。 反正,欧洲人的局势在中方狭水道北岸的掩护阵地于夜间建立起来之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失败的深渊滑落了。 格雷克还没有被攻陷,中国人陆战队缺乏重武器,而中国舰队虽然有着无数门大炮,却很难一时间把大炮送到格雷克外围的陆战部队手中。就算是那个距离格雷克最近的岸防阵地,与格雷克之间的直线距离也有四公里远,而中间更是有着大片的山丘冰原,陆地上根本就极难通行。 所以格雷克的局面暂时还稳定的住,可是靠近北岸的战斗,局面是对欧洲舰队越来越不利了。 欧洲人在水道的北岸本身就没什么防护,那个地带平谈无奇,无险可守。同时海岸线周边还多暗礁和浅滩,不适合舰船停泊。所以陈汉陆战部队登陆北岸后,完全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他们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陆路运输的困难。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中国人在随后的日子里,会把越来越多的大炮聚集在北岸的。 纳尔逊接到的急报就告知了他如此的情况。这场战斗的重点似乎并不是他预想的海战,而是在陆地上的战斗。 第一狭水道北岸多有暗礁和浅滩,不适合船只靠近,并且地势低平,无险可守。而格雷克却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港湾,在之前的二三百年里,这儿都是麦哲伦海峡东端的重要港口,一个小规模的港口。现成的格雷克摆在那儿呢,科林伍德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就把地点定在了格雷克,而不是荒凉的北岸。 在任何人看来,北岸都没有半点的军事价值。可是中国人却突然的将大炮架到了海面上! 是的,一夜之间大海上就多出了六个浮动炮台一样的怪物。它们各自向海面延伸出了一二百米不等,有着厚厚的装甲,炮弹打上去一点用都没有,其中两个还能借助礁石的掩护,这对于海湾区域内的欧洲战舰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并且这种怪物一样的浮动炮台在以‘六’为倍数的迅速增加,当第三天夜里这种炮台数量增加到十八个的时候,科林伍德终于丧失了该地的控制权。欧洲舰队在次日的天亮之后,大批量的从第一狭水道东端的小海湾中撤离,只剩下最东端的边缘地区还把握在科林伍德的手中。 而同时间第一狭水道的正面,中国人也开始增大攻势,至少他们对格雷克的压力是与日俱增,科林伍德只能向纳尔逊求救了。 他现在已经无法挽回格雷克的战局了。再迟缓几天,就算马岛的大批军舰赶来了格雷克,也会无济于事的。甚至于纳尔逊怀疑,这封求援信送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也就是现在,中国人已经把第一狭水道打下来了。 纳尔逊头疼了,马岛南大西洋舰队总部的头头脑脑都头疼了。 中方的这种进攻方式真的是见鬼了。 那种可以跟六角炮硬钢的浮动炮台是什么鬼?它们可以漂浮在水面上,吃水又很浅,装甲还厚的连六角炮都打不动,中国人什么时候搞出了这种古怪的武器? 在场的将军都是欧洲海军的精华,他们每一个都经历过海战的严酷考验,但此刻他们的大脑全都在发出红色的警报声,在告诉他们自己的‘内存’不够用了。 任在场的这些海军精英们绞尽脑汁,他们都想不出那么变态的浮动炮台,必然十分的沉重。中国人是怎么在短短时间里就把它‘飞’过了一二十里的旱路,成功的被放置在北岸水域去的?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浮动码头…… 不知道第一狭水道的北岸虽然到处都是浅滩和暗礁,却也足够大舢板船来往,有了铁木结构的浮动码头,大批的物质就能够以一个远超没有浮动码头的速度运输上岸。而且大舰队运载的还有不少的马匹,大马车也可以很快的组装起来,只要做到零件标准化。 有了马车,陆路上的运输力就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而还是零件标准化,一个个内衬软木,外包铁板的空心箱子在螺丝的连接下也就可以形成了,链接缝隙处他们甚至还有余力用融化开的铅锌给封死了。如此一个个空心铁木箱子被木滑道送进大海里之后,十个八个连在一块,在用原木等加固,那就是一个浮动炮台的根基。而至于火炮的后坐力,那一律以圆轨来解决,在一百年前的欧洲,船艏炮、旋转炮技术就开始普及使用了。 而火炮的外侧再用炮塔式的铁木壳一罩,一座浮动炮台就新鲜出炉了。为了抵抗风浪,再加上几个大铁锚,或者说间隔不远的炮台用铁链锁起来,就是再大的风浪也不至于把它们冲走。欧洲人的木头军舰怎么来跟这些穿着一层铁衣的家伙硬碰硬?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身上的军装! 二月的江南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寒冬已经离这儿远去,春暖大地,熏风似剪,一夜间裁剪出了大地的新装,山野再次变成了绿色。 而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成均公学的初高中段学生却迎来了新一年中的第一次军训。 每年一个月的军训嘛。成均公学分做三次,每次一旬,分别在早春二月,中秋八月,和寒冬腊月。 毕竟成均公学有很多家世不凡的学生,他们是要参加童子营的。甚至一些在学校里表现好的学生,即使家势平常,或者说是挂不上那个级别的家庭,也会被纳入童子营。所以成均公学不能像有的学校那样,一个月的作训时间全集中在暑假或者是寒假里。 从中一开始一直到高三,六个年级的学生在各自班主任的带领下,冒着细细的小雨列队走出了南京。 只这一点就用去了他们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偌大的南京城,打成均公学的校门口到外城墙,没有二十里路,十五里也是足够的。不知道多少学生走的两腿发软,浑身打颤。可是在城外的某个新兵训练营,他们还要站在操场上静静地聆听着上头人的训话。 那只是一个左校尉,对于底下很多学生的家长来说,那都是看不进眼里的小人物,但是在这个新兵训练营地里,他却是‘主宰’。 这些个学生来到新兵训练营地后不仅没喝上一口热水,吃上一口热饭,现在更是连雨衣都被没收了。 从十二三到十七八,一个个陈汉朝将来的栋梁之才,如同那田地里的小麦苗,直愣愣的沐浴在雨中。 成均公学随队的后勤主任已经向营地里的人抗议了,“周主任,天上还在下着雨,这……是不是暂且缓一缓,先让孩子喝口热汤?”眼前的这六个年级的学生里,可是有大批的权贵子弟,这要是生病感冒了就不好看了。因为这是无谓的‘伤亡’! 成均公学的后勤主任姓张,他看着眼前那一个个被雨点打湿了衣服,头发上掉起了淋淋水珠的学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这位是顺天府伊的孙子,那个是江南巡抚的侄子,还有一个是大公主殿下的三儿子,旁边的那位更是太子爷的小儿子…… 但是军队里的规定岂是说变就能变的。 就见这周姓的基地主任满不在乎的一挑眉毛:“无非是下雨罢了,在部队里越是刮风下暴雨,越要把部队拉出去进行训练。为什么这样?因为这个时候把人拉出去才能更锻炼士兵的身体,锻炼士兵的意志。年轻人要有朝气,要有奋斗精神,连风雨都害怕,上战场不更要拉稀了?我们不是老天爷,明天是否下雨大家谁也不知道,但是当兵的下雨就不打仗了吗?这不可能。” “张主任,今天下的这场雨,大家就当它是对学生们的一次锻炼。” “可别忘了陛下的旨意,成均公学的军训要从严从重。” 说完这周主任就眼皮子扫了下下面的学生,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张主任道:“张先生,你我还是到外面看看军训所需的物质吧。”这东西要军训单位的后勤主管与学校的后勤人员共同签字才能启封下发的。 张主任这个时候还有点恍惚,心头很是懊悔,自己怎么就忘了陛下‘从严从重’这四个字了呢,这事儿只可意会不可公开说在明面上啊。闻言连忙客气道:“好好……” 两个主人出去没多长时间,就听到队列的身后传来杂乱很重的脚步声,好象很多人搬了很重的东西正在朝这边移动过来。而台上的基地主管还在继续宣讲着基地里的规章制度和纪律条令。 知道一条条的规章制度和纪律条例被全部宣讲完毕。 每个班为一个队,一个年纪为一个中队,这里所有学生的身高体重和衣服尺码,军校里全都有记载,那么现在的军训服饰也都是按照那个尺码做的。 当所有班级裂开距离后,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各自班级学生的面前堆了一地,一个个教官拿了张纸走站在各自班级的面前。“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前来领取属于自己军训物资。王平,那衣服上有号码,不要发错了。……柳宝!……张蔚!……高明森!……” 上头的教官每念到一个名字,下面就有一名学生上前领取发下来的东西。 一些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学生已经急不可耐了,这种情绪的出发点并不是要急切的看到自己的军训服装啥的,而是所有的学生领完了物质后必然会让他们回宿舍换洗衣物,他们那儿挨过雨林啊。 但仔细看看露出这种表情的学生,却全都是不上不下的中间档次之人。那底层的平民优等生,家境并不多么优越,要不是有奖学金,他们就算有进入学校的资格,也没有那个财力,对于他们来说,些许小雨算得了什么。而上等的真正权贵子弟呢,至少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儿孙侄辈,那却是每年都要参加童子军的,下雨和一定的自立生活,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啥稀罕的事儿。 就好比长公主的三儿子,太子的小儿子,别说下小雨了,就是泥窝里打滚,他们也不是没干过。一个个都能自己做饭、洗衣物、叠床被。 现在这俩人就都眼巴巴望着那些上去领东西的同学,心里好象被猫挠一样想要早点知道发下来的到底是什么。虽然他们马上就可以领到,只是先后顺序罢了。 但今天开始的军训对于他们两个学习成绩不是太好的学生来说,却将是人生历程中难得的高光时刻。 学习不怎么样的俩人,在之前童子军训练中的表现却是很突出的。当然,也不能说是第一。但现在全校师生是以班级为单位的,他们的竞争对手只是自己班级里的学生,那对于两人来说,就不过是一群弱鸡而已。一直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而在班级里缺乏表现的哥俩儿,现在都憋足了劲儿要大显身手的。 长公主的驸马姓尚,可不是琉球人,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尚驸马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文艺工作者,人家干的活是‘导演’,事业编制在国家戏剧团。 年轻时候的尚驸马很有才华,而且长得也帅,深深地吸引了长公主的眼神。陈鸣本是要给自己的大女儿挑一个文武兼备的英才的,但是后来一看,还是算了,就随了女儿的意。虽然她的生母柳挽云对这门婚事是一百个不同意,那个时候大为争夺还没有来开,更没有尘埃落定,柳挽云还打算靠着女儿拉拢一下勋贵势力呢。可是她的小胳膊是拗不过陈鸣的大腿的。 长公主的这个三儿子叫尚森,他二哥叫尚林,他大哥叫尚穆,他家的老四则叫尚长青。 而陈鼎的小儿子的名字叫陈佑。这时候俩人都在伸头看着前面,等待着自己的名字被教官喊道。 这个时间并没有等待多久,两个人的名字相继被教官喊道,整个班级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衣物鞋子等等后,全班分成男女两队,各自转回寝室,梳洗换装。再然后就楼下集合,前去食堂吃饭。 陈佑和尚森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之前自己哥俩在学习上被一干人鄙视,现在也轮到他们鄙视那一干人了。 部队下发的器物没什么花样,每人两双鞋,两套衣服,两双袜子,一个挎包,还是粗棉布制作的。布檐军帽只有一顶,还没有帽徽,就像衣服上不带肩章、领章和袖标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两条打腿带和一根武装带,另外还有两个小包裹,一个装的是背心和内衣,以及毛巾,另一个装的是铁皮水壶、饭盒,牙粉牙刷、香皂,以及最后一个小小的草绿色针线包,除了床和被子没发外,其它生活用具该有的都有了。 “包里面是两套部队用来训练的军服,大家不是军人,肩章、领章、袖标、帽徽就不用了,这两条布带是绑腿,训练前大家用它将裤脚绑好,到时候我会给大家做示范的。除了作训服还有皮带,用来饮水的水壶,吃饭的饭盒,肥皂、牙粉、牙刷、针线包和背包。另外男生如果需要刮胡子,可以向每个班级的带队教官申请剃须刀。”教官一件一件将东西拿出,介绍给下面的学生。“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候在寝室楼下的操场集合。逾时不到的,自有纪律处罚。” 这并不是在难为人,新兵训练营里就是这样的规矩。 而学生们进入到八个人一间的宿舍里后,本来严肃的气氛就瞬间蒸发掉了。对于成均公学的很多学生们来说,淋雨是一个很新鲜而又不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要不是寝室楼中有执勤的士兵在,他们在进入寝室楼的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在叫嚎起来了。 士兵和士兵手臂上带着的红袖章让学生们感觉到了庄严,但是当他们进到了宿舍里,那一切都放得开了。 “尚森。”一个同学把衣服往床上一放,抽出绑腿,拿在手上晃悠了两下,就向尚森问道:“这个绑腿是怎么绑的啊?” 当兵的打绑腿,他们都知道,南京城里都见多了。但怎么打绑腿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陈佑并没有跟尚森分在同一个寝室,眼下这个寝室里也就只尚森一个参加过童子营。 “看到这个平头的没有?绑腿的打法是把平头端从鞋帮开始绕脚腿平裹,每一圈或两圈可将绑腿翻面,以保证平贴腿面不断向上打到腿弯处。要站起来打,松紧适度,不能太紧了,太紧迈不开步,太松不起作用,打的好的绑腿把将鞋口严封,走很长时间也不松。” “这玩意儿有啥用啊?” “用处大了。”尚森飞快的把自己做示范用的绑腿布解下来,一边说道:“首先啊,这打了绑腿后开始有些不习惯的腿肚子涨,几天后就会感到很舒服,特别是在登山时感到小腿不酸累,有防止血脉下积而引起涨疼的效果。” “再一个山地行军时,如果不打绑腿,山虫蚂蝗随时都可以顺着裤管爬进去咬吸,打了绑腿就没这割烦恼了。而且还可有效防止荆棘树枝刺扎与拉挂。” “最后就是负伤时的用处。如果战场上负伤,身边又没有急救包,这绑腿布就可以起到固定伤口、预防出血过多的作用;遇到山岩陡坡需要攀爬降落时,将几根绑腿布连接绞成绳索便能发挥出大作用;还有士兵若负伤无担架后送时,砍两长两短的树枝将几副绑腿布系上,就可制作成一副简易的担架。” “这东西的作用多了。”尚森用这句话做了结尾,整个寝室内已经寂静了下来,一个个学生看着自己手中的绑腿布眼睛里全都绽放着惊奇的光芒。这小小不起眼的绑腿布竟然这么有用? 就在这时,寝室门突然被敲响。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学生忙把门打开,一个身着军装的士兵迎着众人的目光就走了进来。 “212室的卫生条例通告,你们寝室选出了寝室长没有?谁过来签一个名。” 一张30×60的大纸,上面白纸黑字的印刷着一个个蝇头小字,这就是寝室的卫生管理条例了。 每个寝室发放一张,这也就是通知所有人了。而后再有触犯,那就可以‘军法处置’了。 基地就在京城城外,里头发生的一些事情,几乎是不带有间隔的就传到了权贵家的耳朵里。 立刻就有心疼儿子的妇人赶到不满起来,“下着雨还不让穿雨衣,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啊。成均公学可是豪门贵族子弟云集之地,这些个当兵的就不怕贵人淋雨淋出毛病来?” “妇人之见。部队里都专挑坏天气的时候加强训练呢!战场上一声令下,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要往前冲。” “他们是军人吗?那都是些孩子呀!半大不小的孩子能跟当兵的人相比吗?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别说孩子了,就连大人下雨天能不出去也是不出去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娇惯孩子,还如何能栋梁?军训是好事,孩子就应该吃吃苦头,锻炼锻炼,整天被你们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孩子能有出息吗?”这一天也不止一个家庭的家主对自己妻子、儿媳说的话感到不满,他们太溺爱孩子了。 “心志不坚,再聪明的脑子也成不了人才。” …… 212寝室里,尚森一身合体的军装,他用五分钟的时间将自己的牙刷、牙粉、肥皂、毛巾、衣物、鞋子等等摆放到各自的位置,然后端起盆就进了洗浴室,一样是五分钟,尚森出来的时候,寝室里已经没有一个人。 他穿上了军装,扎好了武装带,戴上了军帽。 站在寝室唯一的半身镜前,尚森将军帽扶正,镜子里出现了一名年轻英俊的军人,只是没肩章,也没有帽徽。虽然没有这些东西,尚森脸上还是露出一抹衷心的笑容。 对比他老娘给他制定的从政路线,尚森更喜欢身上的这身军装。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沙皇永远也回不来了 南京城里,玄武湖畔。 陈鸣走在寂静的湖畔边,晚风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凉意,那即将落下的夕阳也不能让他觉得悲凉。 是的,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就像那轮即将落山的太阳,可这又如何呢?他的功绩已经明明白白的刻画在了华夏历史的丰碑上,所以陈鸣一点也不用感觉着悲凉。他完全可以在余生里,屹立在世界的最巅峰上,俯视着整个地球的岁月长河。 让迎着夕阳最后的一丁点余晖在湖边踱步的陈鸣眉头始终孕育着一团难解的阴暗的事儿,也不是国内的事情,这一阵国内是出了不少事情,但万吨巨轮是不会被小风小浪打翻的,陈鸣正在过渡权利,国内要是不出事儿,反倒是奇怪了。 能够让他眉宇间蕴含着忧虑的只有大西北的战事,虽然前线刚刚传开了一个好消息,北高加索支队刚刚夺回了米列罗沃,后者是一个位于罗斯托夫正南方一百多公里外的小城。这座不管是经济上、农业上,亦或是战略上唯一能够让陈汉瞩目的就是它有一条大道,可以从米列罗沃直通罗斯托夫。 自从欧洲各国的‘志愿军’开始大规模的涌入欧洲之后,形式颠覆最大的就是北高加索地区,欧洲人当然不是彻底夺回了这儿的控制权,但他们的一支军队夺取了罗斯托夫这座黑海东岸边十分重要的城市。这里是俄罗斯黑海航线在东岸的节点,乌克兰大量的军火粮食物质都从这儿被输送到察里津,一批俄国平民甚至都跟着跑了回来。 而在过去的春天里,波斯为首的天方第二集团【第一集团是奥斯曼为首的天方国家】组织起来一支两万余人的步骑军队,汇合了一万多陈汉步骑兵,共四万余人的军队,目的就是彻底在北高加索地区赶绝俄罗斯人。 现在这支军队正到了出成果的时刻,如果察里津不派出军队增援罗斯托夫,或者说来不及派遣援军。 按理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但伴随着这一消息一块传递来的还有驻欧办的一纸紧急通报,拿破仑再度组建了第二支赴美集团军,而相应的,英国人、普鲁士人、瑞典人就也跟着组织了新一批对俄志愿军。这批志愿军的数额至少是七万人,甚至会高达十万人,这对陈汉来说当然是一个糟糕的事情。 陈鸣并不惧怕区区十万军队的援军,他‘害怕’的是欧洲人所表现出的这股坚决斗争的气势。 这支援军是欧洲世界对俄罗斯的支援,那么,这何尝又不是欧洲世界对陈汉的抗拒呢? 所谓:上下同欲者胜。 俄罗斯战场上,欧洲人就表现出了这样的信念来。 中国作为侵略国,这严重损害了俄罗斯民众的利益,而且中国人下手特别狠,驱逐一切的俄罗斯人,这也就等同是剥夺了他们绝大部分的财富——房子、土地、木场。 中国的入侵还严重损害到了俄罗斯贵族的利益,损害到了欧洲统治阶层的利益——因为欧洲的利益就是他们这个统治阶层的利益。 如此,这样的战争打起来可就不是滋味了。 整个俄罗斯,整个欧洲,数以万计的人都已经被他们的宣传煽动起来了。 虽然察里津本身的很多权贵早在去年,甚至是前年时候,就已经逃离了察里津,甚至是很多察里津以西区域的俄罗斯贵族也早早的收拾了财务,转移了财产、财富,这样的举动又能瞒得过谁呢。任何一个权贵都瞒不过去,被瞒的只有平民和士兵。 只要不是有‘同党’泄露消息,平民和士兵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顶多是知道个别事例,或者传播着一些无法证实的小道消息。 所以,事实证明,下位者最好愚弄。他们永远都是上位者的棋子,只要舆论掌控的好,就能放在手掌心里任意额把玩。而无数平民阶层就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从很多时候和实质意义上,这句话说的都是这些下位者。 即使是中国这边,战争伤害更多的也还是平民,得利最多的则是权贵与皇室。即使陈鸣自己都不能违背这个规格,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战争的最终目的甭管有多么的高大上,陈汉皇室在战争当中,他个人,他的家族所撷取的权益、财富都太多太多了,而分给每一个士兵和平民的则太少太少。 区别只是陈鸣把蛋糕扩大了无数倍,这很小的一块也很不小了。 就像俄罗斯的上下各阶层齐心协力的抵抗陈汉一样,陈汉方面,现如今也是上下同心的。 帝国之所以发起战争,这是在给子孙后代争夺更多的土地,帝国也是在消弱北方的大敌。 报纸的引导下,所有人都清楚对俄战争的好处,所有人认为这场战争是‘正确’的。 但不管怎么说,国防军与陈汉皇朝也都能说的上是上下同欲的。就这点上来讲,两边将士厮杀的惨烈也就不足惜了。 因为下位者的贪欲从来是不能跟上位者比美的,他们的眼光也看不到太远的地方。陈鸣即使分出的只是小小的一点利益,就已经令他们满足了。 这种‘满足’在战场上的具体表现就是英勇的作战,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不管是在里海岸畔,还是在伏尔加河边,不管是国防军还是俄军,那表现的都很突出。 俄军在后勤混乱,在粮食、药品、子弹、手榴弹、炮弹等等都要精打细算的时候,用自己的坚韧和刚强,赢得了防御战的胜利。甭管兵力损失上他们是不是占优,却始终是顶住了陈汉猛踹来的一脚。 而国防军呢?还是七汗国的军队?他们的后勤补给要比俄军好出不少,但他们在战场上拼死奋战的斗志却从来不是跟后勤密切相关的。 对俄战争持续到现在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了,那背后付出的是国防军、七汗国军队数以万计的伤亡,几次攻防战两边都打的不用‘尸山血海’不足以形容战斗的激烈。 一个队、连上去,一俩小时里就直接打空,一个营上午拉上去,到中午就打不动了。 面对着彼此坚固的堡垒和防御,火箭弹几乎不起作用,攻城拔寨靠的全都是六角炮持久轰击,再一个就是突击队贴近了,用一个个炸药包开道的。 去年寒冬来临之前,战争打到最后,各项储备物资消耗一空,不管是火药还是炮弹,都严重短缺。甚至于连纸弹都不再是制式的了,而变成了一寸五的纸张、火药和大块的铅锭,后勤上的运力太过紧张了,同样大的空间装载纸张、火药和铅锭,明显比制式的纸弹量更多。 那时候,两军之间的阵地上,一具具残破的尸体,血色的肌肉,发白的脂肪,惨白的断骨茬,甚至是淡黄色的脑浆,伏尸遍野。 不管是国防军还是俄军,都有些强弩之末的味道了。 幸好紧接着就是漫长的寒冬,两边在大雪遍地的战场上虽然也有交手,却次数有限,规模有限。除了在北高加索地区的骑兵战外。 两边都在利用严寒的天气,尽可能的在前线储备物资。 陈鸣才不会小觑了俄罗斯。老毛子的韧性,他是知道的。想想希特勒在苏德战场上的悲剧,就令陈鸣万分惊惧。对于俄罗斯这样的国家,必须一棒打死。绝对不能给它喘气的机会! 希特勒在地下室自杀的时候,肯定也在后悔当年的战略失误。但陈鸣觉得,德军最大的战略失误不是斯大林格勒战役,也不是啥‘战争战略’上的,而是精神层面上的错估。钢铁大叔钛钢了! 斯大林格勒战役是苏德战争的转折点,莫斯科战役是德军失败的前兆。但这两场战役说到底儿,那都是红俄军民钢铁一样坚韧精神赢得了胜利。不如没有那坚强不拔的韧劲,就像花生米政权那样,红俄早就崩塌成一堆废墟了。二战的走向也会是另一个结果了。 就在陈鸣漫步在玄武湖畔的时候,罗斯托夫的城头上,俄罗斯的旗帜已经凋落。 四万余军队在夺取了米列罗沃之后,继续向着罗斯托夫攻去。 那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现在的俄军已经有了足够的兵力开拓北高加索地区,俄军是不愿意放弃罗斯托夫这座被他们收回的重要城市的。所以战斗很激烈。 国防军打仗是没有二话的,波斯系得天方军队打到半途的时候倒是吆喝过要撤退,只是国防军坚决不允许,最后在罗斯托夫一战上两方足足付出了万人的伤亡代价,才彻底消灭了城内的俄国守军。 在夺取罗斯托夫一战里,因为伤亡过于巨大,陈汉与波斯方面一度产生了分歧,有了一定的隔阂,可是战斗打完,后者这些天方军队却是更加佩服国防军了。后者在罗斯托夫的攻城战中的表现,震动了他们所有人。 军队的本质还是人,中国的军队有着波斯系军队所没有的后勤补给和相对优渥的待遇,国防军的武器装备让波斯系的天方军看的垂涎三尺,但是在撇开了这全部的外在因素外在条件之后,陈汉军队所拥有的那种坚韧到极点的作战精神,那是让所有军人都要敬服的。 所以,罗斯托夫之战不是俄罗斯的‘莫斯科战役’,更不会是沙俄的‘斯大林格勒战役’。陈汉国防军的‘神话’继续闪亮耀眼。沙俄军队没能获得胜利,没能去鼓舞俄罗斯人民和全西方人民反、华战争的胜利信心。 大批的军队开进了罗斯托夫,士兵们昂首挺胸,带着胜利的骄傲。 城内最后幸存的千把俄军残兵在一名叫格奥尔基叶夫的上校带领下,丢掉了手中的步枪。他们已经被先一步押送到了城外的战俘营。而至于罗斯托夫这座俄罗斯城市里那些来不及逃离的平民,他们全都以胆怯又仇恨的目光,望着长相跟他们完全不同的国防军和天方军战士。 在罗斯托夫第一次陷落的时候,大批量的俄罗斯人被驱赶到了北方的土地上。只是随着俄军的重新打回来,很多在北方过着难民生活的俄罗斯人纷纷回到了罗斯托夫。 是的,这里也没有无穷无尽的粮食,可这儿好歹有一栋栋可供容身之地的房屋。俄罗斯的寒冷冬季,没有一所温暖的房子,那是要出人命的。 而至于吃的,在俄罗斯军队重新取得黑海地区的优势之后,作为俄罗斯粮仓的乌克兰地区就开始重新恢复了黑海航线,大量的船只在俄罗斯的黑海舰队的保护下,向罗斯托夫运输了大量的粮食。这也是俄罗斯人要恢复罗斯托夫的重要原因之一,北高加索地区和伏尔加河地区数百万被驱除的俄罗斯平民的过冬口粮,相当一部分就依靠着罗斯托夫来供给。知道寒冬彻底来临。 而有了这么重大的‘意义’之后,罗斯托夫也难怪能‘收容’数万俄罗斯难民了,俄罗斯政府也难怪允许他们南去罗斯托夫了。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超过三万俄罗斯平民被限制在了居民区,并且被陈汉给通知,十天之内离开罗斯托夫。大批的士兵开始合拢清剿还有零星枪声响起的罗斯托夫街区。 尽管军服褴褛,精神疲惫,不少入城部队人员锐减至原有数字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但陈汉与波斯的练军士兵仍以整齐的队列进入圣彼得堡。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国防军,这是一支在艰难的条件下依旧能够艰苦作战,无惧牺牲的威武之师。 陈鸣用五十年的时间组织和淬炼出来的一支铁军。 在眼下这个时代,除去所有的外在因素,那也是一支世界第一流的军队。罗斯托夫之战里,他们用生命和血肉击败了俄军密集如雨的火力和一个又一个碉堡群,顺带鼓舞了友军的斗志,也打击了俄军的意志和斗志。 陆续走进罗斯托夫的国防军和波斯军队并不知道,就在罗斯托夫现今的三万余平民当中,不止一个欧洲记者正用自己的笔记述着他们的一切。 这些记者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之前三年里的中俄战争里,陈汉已经用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比较尊重记者的。 “这不是拿破仑的军队,沙皇永远也回不来了。” 一个来自奥地利的记者看着自己所住的旅馆外,一队队趾高气昂,却又严守纪律,没有半点抢劫掳掠,更没有杀人强奸的中国国防军,内心失望又无比的复杂。 他是有着斯拉夫血统的奥地利人,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俄罗斯,而不是中国。可是他现在看到的一幕告诉他,俄罗斯实在没有胜利的可能。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欧盟建立 记者是一个热爱俄罗斯的人,就像他热爱奥地利一样,虽然他对俄罗斯的落后政策有着诸多的不满和批判。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俄罗斯的热爱。 而且作为一个战地记者,他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他没有真正的服过军役,但作为一名战地记者他目睹过维也纳的陷落,目睹过柏林的陷落,还目睹过莫斯科的陷落,他没有亲自参加过战斗,却很清楚战争中的军人是什么德性。 作战勇猛只是一个方面,军纪败坏则也是许多强大的军队都无法克服的缺陷。 而作为一个专职的战地记者,他是很清楚纪律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的。 所以,对比拿破仑的法国大军进入莫斯科后的德性和眼下的中国国防军与波斯军队进入罗斯托夫后的表现,那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当初在莫斯科,德贝伦亲眼看到拿下了莫斯科后的法军的样子,各团队的人马一旦解散,住进那空荡荡的贵族富家宅第,部队便永远毁灭了。从一支威武精锐之师迅速堕落成既非平民又非士兵,介乎二者之间的兵匪。 虽然俄国人一把大火烧掉了半个俄罗斯,但法国人和他们的盟友已经从莫斯科这座城市里获取到了巨量的财物。 贵族富豪逃离莫斯科,他们可以带走全部的金银,但他们不可能带走全部的器物,比如家庭房间里的摆设和饰品,比如一些精美的油画、毛毯,比如那些各种材质的雕饰。 拿破仑在撤离莫斯科的时候,同样是那些士兵,但已不能再称其为军队了。他们是成群结队的兵匪,每一个人都或车马运载,或随身携带一大捆他们认为值钱的有用的东西。在撤离莫斯科时,每人的目的已不像从前那样,是为了征服俄罗斯,而变成为了保住掠夺来的东西。就像一只猴子,把手伸进窄口罐子里去抓了一把坚果,不松开拳头,以免失掉抓住的坚果,因此而毁掉了自己。法国人在走出莫斯科厚,显然会遭到沉重的打击。 在最后一段路程上,那些被他们抢来的东西,最后不也如弃敝履的被扔掉了吗?一辆辆装满了财货的马车随意的被丢弃在路旁,就像一门门被丢掉的六角炮一样,人毕竟不是猴子。 法军每个团队驻守莫斯科某条街道,只要超过一个小时,便不再有一个像士兵和军官的人了。 莫斯科的居民区里,房屋的窗户里,闪现着穿军大衣和短靴的人们,他们嘻笑着出入于各个房间,寻找着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在地窖和地下室里热情的款待自己,大口大口吞噬着莫斯科所剩余的一切。 拿破仑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军队彻底的脱落,他当天就向各部长官接连发出命令,禁止军队在城内闲逛,严禁骚扰莫斯科的剩余居民和抢劫行为,宣布当晚要总点名等等;但无论采取何种措施,从前组成一支威武之师的法国士兵们,仍然分散到拥有大量财富而又空无人迹的莫斯科各处。 正如饥饿的畜群在踏上一片肥美的牧场后,便会无法遏制地分散开来一样,那时的法军就这样无法遏制地分散到了莫斯科的各处。根本不是一道命令就能够遏制的。 可是现在中国人的国防军呢?不需要上面对着他们发布命令,国防军将士就自觉的严格遵守起了战斗条例。没有人开小差去抢劫平民,去搜索一处处废墟或是完整一些的房屋。 财富加上苦战得胜后的喜悦都不能让他们的精神放松,这是一支远比法国人更强大的军队。 而与这些中国士兵有着鲜明对比的就是一同进入罗斯托夫的波斯系军队。这些人完全就是当初法军的翻版,甚至他们都敢动手杀人和侮辱妇女。 …… 莫斯科,三月的俄罗斯还没有彻底迎来混暖,零下是这儿的日常温暖,在夜间时候,最低温度甚至能够突破零下十度。 罗斯托夫失陷的消息传到莫斯科时,一场大雪刚刚停歇。 雪白的天地让每一个身在莫斯科的人都异常清楚,寒冷的冬季还没有从俄罗斯彻底消褪。 天气冷的刺骨,融化的积雪将湿漉漉的地面弄得更加斑驳不堪。 随着时钟的敲响,上午10点钟,街道上的行人和车马是越来越多了! 中俄战争开打已然有三年的时间,莫斯科的重要性在这三年时间里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已经有不少声音在亚历山大一世耳边响起:回迁莫斯科。 在当前整个欧洲战火平息的情况下,不管是从军事,还是在政治上,俄罗斯把自己的首都迁回莫斯科都有着巨大的好处。 首先这是在向整个欧洲世界表明,俄罗斯已经没有向西扩展的欲望了。 俄罗斯今后的战争中心会是东线,莫斯科作为首都要比圣彼得堡距离更近,自然也就更容易应对将来的句式变幻了。 其次,这样的表态可以让俄罗斯大大缓和与法国、瑞典、丹麦等国的矛盾。虽然拿破仑残血了,但法国的势力范围依旧笼罩着半个欧陆,尤其是华沙大公国的遗留问题,俄罗斯也需要作出让步。而瑞典国内有大量的仇视俄罗斯分子,即便瑞典的王储一心与俄罗斯交好,另一边还在不时的勾搭英国,但俄罗斯在西线的退让还是能大大缓和它与瑞典的矛盾的。丹麦一样是如此! 从大的方面说,俄罗斯要是选择了重回莫斯科,那对于整个欧洲力量的整合都有大大的好处。英国人已经准备召开一次全欧洲力量都参与进来的大会了,地点就在荷兰的海牙。这次大会的主要意图就是成立一个全欧洲国家都参与的大同盟,一如中国人的联盟那般。 而俄罗斯的很多政治人物都相信,当俄罗斯释放出善意的时候,整个欧洲也都会对着俄罗斯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一直以来,俄罗斯与欧洲主流社会间都存在着一定的隔阂,这是斯拉夫人重新融入到欧洲主流社会中的大好机会。 在积雪满满的大街上,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辚辚驶了过来,拐过街口,驶上了莫斯科城的主道,跟随马车护卫的还有几名骑兵。这是一个大人物,绝对是大人物。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靠着车厢内软软的座椅上,闭目歇息着。他现在是去克里姆林宫面见亚历山大一世,向皇帝汇报当前的财政工作。 1812年,拿破仑在撤离克里姆林宫的时候下令用火药炸毁克里姆林宫,但幸运的是降雨及时扑灭了火焰,建筑群大多被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俄罗斯自己的那一把火让整个莫斯科都遭受了重创,大火几乎使莫斯科全城的古代建筑、古物、园林都化为灰烬。1812年以前莫斯科有3万幢房屋,火后剩下不到5000幢,全城着火面积有3/4。而那一场浩劫到现在为止还不足三年时光,俄罗斯在这三年中始终处于战争状态,军队的军饷都需要对外借款,那里会有大规模的修葺莫斯科? 不过说实话,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现在是真的不想进皇宫。 财政部的篓子越来越大了,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他现在满脑门的都是那巨大无比的财政赤字,虽然欧洲各国对俄的支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但几十万人的军队耗费也让俄罗斯的财政亏空变得越来越高。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可不认为三五年内,俄罗斯的财政岁入就有能力把这笔亏空给填补了。加上俄罗斯对外欠下的国债,三十年的时间里俄罗斯都还不干净。 俄罗斯的陆军规模在不断扩大,亚历山大一世的目标是保证全国一百万兵力,这会耗尽俄罗斯国库里的最后一分钱的。 战争正在扩大,今年、明年的财政赤字只会越来越大,而不会随着俄罗斯西部区域秩序的恢复,税收的恢复而变得减少。与庞大的开支相比,那点税入才多少?对于高额的赤字来将,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这一阵只是闷着心思琢磨财政问题,对于其它的事情毫不关心。财政部的具体事物由他手下的官员负责,主要是重新起复的斯佩兰斯基,谁都清楚斯佩兰斯基未来的前途,递到谢尔盖面前的只有最终的结果。 中枢财政的节流是谈不上,能够支撑俄罗斯财政的只有一笔笔对外借款和国债。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感觉现在得俄罗斯政府,就是标准的‘坐吃山空’,并且这山都还不是俄罗斯的。本身就财政状况糟糕的俄罗斯,现在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而他也是真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是作为俄罗斯政坛上的大佬,谢尔盖又很清楚即将正在海牙召开的那场大会的真正用意。 如果俄罗斯的财政危机在大会期间爆发出来,那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脉亮给了所有人看,俄罗斯还怎么让自己的话在大会中变得更有分量?一个已然财政崩溃的国家是担负不起领导欧洲事物的责任的,一个信誉破产了的政府更不可能赢得外国人的信任。 据悉,英国人,或是说英国人和法国人所要建立的‘欧盟’的常任理事国席位只有四个。而欧洲的重要国家,英国、法国、俄罗斯、奥地利和普鲁士,这至少有五个国家。外加还有一个美利坚! 美利坚对于欧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欧洲人牵制中国的重要一环节。所以灯塔国的资格仅次于英国人和法国人。它比俄罗斯的‘资格’都要重。 俄罗斯的军队正在战场上为俄罗斯帝国争夺更多的筹码,政府的财政问题严重,他们做不到为俄罗斯增添筹码,但至少不能让俄罗斯减掉筹码啊。 俄罗斯的财政问题太难解决了,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没有办法不发愁。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辞职不干了,财政大臣的位置就让给斯佩兰斯基又如何? 对于眼前的局面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是束手无策,他能够想出来的唯二应对手段,一就是借款,向外国财团、银行进行国际借款。直接借款;二就是发行国债。可是俄罗斯的国债在欧洲的金融市场上的情况并不怎么美妙。 说句大实话,沙俄帝国的信誉早就破产了。任何一个对俄罗斯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俄罗斯就算打退了中国人,他们也不可能凑够资金来偿还的。拿银子投进水里也能听个响的,而拿去买沙俄的国债,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回!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所以,此次前往皇宫,财政部的工作汇报,今年的财政增长和预算、赤字等都是次要问题,主要问题是‘钱’。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借款的话找伦敦是最明智的选择。如此既能加强现在两国中枢政府之间的密切关系,还能让伦敦压下这个对俄罗斯来说堪称为‘负面消息’的消息。 是的,俄罗斯想要进欧盟常任理事国,那就必须要抱住英国的大腿。否则普鲁士就会使俄罗斯最大的竞争对手。说真的,讲真实国力,现在的俄罗斯比之普鲁士也只是半斤八两。 奥地利是第一个被排除出去的欧洲强国,只因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名头太大了,不管是伦敦还是巴黎,都不愿意看到哈布斯堡的‘复兴’。拿破仑把死而不僵的神圣罗马帝国彻底扔进了垃圾桶里,这绝对符合伦敦的利益。而且奥地利与拿破仑之间还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伦敦是不允许奥地利发出太过于洪亮的声音的。 而美利坚几乎又是注定要有一席之地的角色,后者的存在对于欧洲有着莫大的意义,从战略角度上,美利坚比之俄罗斯的地位分毫不差。而美利坚与法国有着不错的友谊,这次战争之后,这种友谊还会变得更加深厚。但在自我的利益之上,美国人又有着相对独立的见解,所以美国人算是法兰西的同盟,但灯塔国不是拿破仑的小弟。如此英国也必须有一个同盟。 英法两国谁也不想窃取欧盟的至高权利,这俩国家相互牵制之下,只能寻找总体上的平衡,而这也给了其他国家的可乘之机。 俄罗斯现在是不能‘自曝其丑’,但俄罗斯的财政问题在欧洲又不是什么大秘密,他们已经向伦敦借过好几笔钱了,还依旧需要继续去借款,只能说俄罗斯在金钱上的潜力已经挖掘干净了。 而只要抱紧了伦敦的大腿,俄罗斯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这个时候亚历山大一世和他的大臣们可都没有脑子不清醒,谁也没以为凭着俄罗斯的人口和战争潜力对欧洲的重要性为要挟,就可以让俄罗斯大模大样的伸手向伦敦巴黎要钱,就可以让俄罗斯在伦敦和巴黎之外另立一个山头。 欧盟的常任理事国一共有四个名额,但亡灵都知道这四个名额里一个会是伦敦,另一个会是巴黎。其余国建能够争夺的实际上只有两个名额。没办法,谁让拿破仑顶过了第六次反法同盟的反扑呢?现如今的法兰西不是希特勒之后的德意志,那依旧是欧洲地界举足轻重的强国。 而且英法合流是这次欧盟成立的核心,是欧洲建立的基石,伦敦除非是脑残了才会把法国排除在外。 事实上,欧盟在常任理事国之上还有一个轮值主席的职务,并且规定常任理事国不能担当轮值主席国,轮值主席国所拥有的权利与四个常任理事国相当,同时也正好形成了一个奇数。 欧盟在今年虽然还是草创,但在未来的时间里,这必然是欧洲最重要的国际合作组织。这个共识是很多欧洲国家都已达成的。至少它关乎着国家的颜面不是吗?虽然欧盟的实际效益还远没有体现出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勇士与懦夫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感情上是比较倾向于国债,但心里又没谱,不知道英国人还有没有那个力量来包下国债。如果俄罗斯的国债在欧洲市场上来了个‘垂直降落’,那可就不妙了。 但成功的发行国债却又有助于俄罗斯国家形象的重新树立,有助于俄罗斯国家信誉的恢复,这对于不久后的海牙会议有着莫大的作用。 而借款的话事情就相对简单多了。 “风雨飘摇,国事多艰啊!” 之前俄罗斯拉下的太多了。以现在中国的实力,还有他们国力增进的速度,想一想就让人绝望。本来就强大无匹的帝国,现在依旧在突飞猛进,真的是让人连吊车尾的机会都没有。 克里姆林宫宫门口,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看到了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伯爵的马车,向守卫一打听,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比自己早到半个小时,现在还没出来得。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进得皇宫,立刻就有人迎上,将他带到大克里姆林宫。后者是一座宫殿的名字,是历代沙皇的皇宫。 大克里姆林宫克里姆林宫西南部的鲍罗维茨山地上。 今儿亚历山大一世在这里会见了自己的战争大臣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 “阿列克西斯伯爵。”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等候了半个小时,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才施施然的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对眼,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身上也有一个伯爵爵位。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没有跟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聊太多。一是没这个心,二是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的上升势头虽然一直很猛,而且处事得力而稳妥,亚历山大一世对他很满意,但谢尔盖与之有着派系利益上的分歧。但谢尔盖也不愿意彻底的得罪他,要知道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的年龄是很小的。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腐朽之年了,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可才四十岁不到,四十岁不到的战争大臣,前途无比广大。 “看阿列克西斯伯爵满面红光,是又有喜事了吗?” “就是下一批援军的事情。伦敦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提议。”减少援军数量,增加财政和军需物资的输入,这显然比大批量的欧洲援军抵到俄罗斯要强。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知道这件事儿的。而且是亚历山大一世让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最近重点应对的这件事情。能这么快就报个喜讯,绝对是大好事。 “这可是大好事。他们的资金什么时候能够到位?中枢财政还要靠这些来支撑的。”谢尔盖脸上立刻涌起了一阵红光。这可以说是他近半个月来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两人略作攀交,阿列克西斯·阿拉克其耶夫就匆匆走出去,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见到了一身便服的亚历山大一世。 对于借款还是发行国债,亚历山大一世接过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准备的资料后都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这两样儿完全可以双管齐下么。 欧洲各国借款和放国债都是常有的事情,一些资本雄厚的银行都很热衷于这种事儿。但俄罗斯的情况有些特殊不是。亚历山大一世很清楚俄罗斯的‘国际形象’。想要国库里有钱,他们真的必须要抱伦敦的大腿。 “你要跟英国人好好地商量一下,把国债发行数额搞大一些,哪怕是虚假的,分出来一部分作为长期国债……”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十分有必要提升俄罗斯的国家信誉。 …… 巴西北部,大西洋岸波滕日河右岸的纳塔尔。 这是中方在巴西北部最最重要的港口之一,持续了一个月的攻防战,在陈汉新一轮的援军抵到之后,终于以陈汉的胜利告终了。 五万进攻的欧洲联军损失了超过两万,纳塔尔城外的原野上,战壕之间到处扑倒着死尸。 无数病疫在其中滋生。欧洲人就倒在了病疫之上。 三月还属于纳塔尔的夏季,降雨充沛,虽然这儿很少有连绵大雨,可雨水还是给欧洲人的进攻以及卫生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两万人的损失里至少有四分之一是因为病疫,到了最后,所有的欧洲士兵都闻病疫而色变。几千人因为病疫而死去,这简直是抽掉了整个联军的脊梁。 负责纳塔尔守卫战指挥的国防军将领敏锐的发现了联军里的动摇,恰恰又有新的援军赶到,那立刻就对欧洲人发起了猛烈反扑。后者崩溃了! 本着‘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理念,本着‘趁你病要你命’,不能给敌人留下喘息之机的人生信条,驻屯军、藩军、附庸国军所组成的陈汉军打的不亦乐乎。 葡属巴西肯定在颤栗,在恐惧。 纳塔尔之前他们——联军——攻势如火,从马赛约沿海北上,一路北进数百华里,连续拿下了帕尔马里斯、累西腓、诺昂佩索阿等多座重要城市,虽然这也有中国人准备不足,大踏步向后撤退的原因,但他们的形式一片大好也是谁都可以看到的。 但现在呢? 一退数百里,连移民都有上万人被欧洲人俘获的陈汉方面,他们的反击终于到了。而这一击就让南美地区的欧洲联军元气大伤。 巴西方面的主要攻势就在东部的沿海地区,葡萄牙和西班牙不一样,欧洲人在南美地区分兵两路,葡属巴西这儿的兵锋就集中在东海岸,而西属阿根廷方面的兵锋就一窝蜂的杀进东秘鲁啊——玻利维亚。 在一开始,中国真的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北美还好,很多藩国的建立时间都很长了,有了一定的基础,而且驻屯军大部分都在北美。可南美这儿就差劲了,可以说战争都开始一年了,他们才真正的缓过劲来。 再也不是只有招架之力,难有还手之功了。 随着大批被征召入伍的新兵出现在战场上,还有本土大量的援军的赶到,不管是巴西方面还是秘鲁方面,反攻的力量都已经足够。 当然,这当中也有欧洲人自己作死的原因,西班牙和葡萄牙死活尿不到一个壶里,都紧固着自家的利益,联军只能分兵两路,这就大大减弱了他们的战斗力。 而且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者在‘收复’失土的同时,还有大批的权贵在争夺这儿的土地,这真的是自己在作死。 葡萄牙的摄政王若昂可不是斯大林那样的钢铁人物,西班牙的波旁王朝更不是赤俄。南美洲战局发生逆转的消息要是被送到里斯本和马德里,这俩家伙会吓得要死的。 波滕日河河口区。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夕阳映照在入海口处的海面上,把海水渲染的如鲜血一般红。 这里是纳塔尔通往大海的必经之路,后者的城区面积并没有如后世那样直接挨着大海,它现在还在河口内陆二十多华里的位置。大批的败兵聚集在这里,他们面前的就是大海。纳塔尔本身就是葡属巴西北部的重要港口。 从主战场上失败到跟随败兵逃窜,路途跑了二三十里,这支三四千人的败兵没有向南逃窜,而是沿着波滕日河跑到了大海边。 欧洲人是跨不过大海的,他们只有召唤联合舰队的战舰。波滕日河河口平原是标准的冲积平原,地势平坦,所以早年的葡萄牙人没有在河口区落脚,而是一直到了现在的纳塔尔处。河口区往日之后一个小小的码头,别说千吨级的船舶不会在这儿停靠,就是二三百吨的海船都难以靠岸。能够往来的只有小渔船和内河的运船。 河口区虽然不适合建立港口城市,但这儿土地肥沃,非常非常适合人类开垦居住。陈汉抵到这儿的时候,生活在这里的葡萄牙人极其后裔,有上千人之多。 当然,战火烧到波滕日河河口平原的时候,这个小港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没人敢把自家的一切放在魔鬼的面前。是的,在欧洲不少国家的宣传中,中国那就是魔鬼。 一神教也在这当中起了不少祸儿,他们跟中国早几百年就有矛盾了,现在更是可着劲的黑中国。可惜现如今的欧洲不再是中世纪教会一手遮天的欧洲了。 但战争和侵略的字眼还是让当地的葡萄牙人逃散一空。陈汉夺取了纳塔尔之后,也没有对河口区域进行修复,这里就是一个一片空荡荡的无人小镇。知道欧洲人卷土重来,这里才重新有了人烟,只不过在这些败兵跑到河口地区的时候,这里似乎又已经空荡荡的了。 别说这儿停放的小船了,就连周边的几座仓库都几乎被搬空了。只剩下半仓大米和一堆火药。 溃军里有一个葡萄牙准将,米格尔,波尔图人,是这支军队里军衔最高的人。带领着一个旅的部队,可在内比都战役中半点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就被完全粉碎了。 米格尔一点都不敢在路上多耽搁,纵然他已经听到了消息,知道中国人的追击部队是去南面了,但他还是不敢停留。因为在追击部队的背后还有中国人的主力部队。而缺少重武器,甚至步枪都配不起全的他们,若是被中国人发现了,除了投降外,再没第二条路可走。 米格尔只想早日达到安全的地方去。战场上这种睡觉时候都要睁只眼睛的日子他过够了。他要去里斯本,去到安全的欧洲。不过大前提是他能够去到。米格尔带领部队直奔大海,直奔港口。结果很是失望,港口里一条像样的小舢板都没有。 但米格尔并没有绝望,他还有最后一线生机,在空荡荡的港口,他在一处建筑里发现了上百个伤兵,以及保护伤兵的一个班的葡萄牙殖民军。后者告诉他,‘大部队’在撤离的时候说了,后续船只会来到这儿的,在傍晚的时候。米格尔心中又充满了期望。 “应该感谢上帝,让我们这个时候在海边,而不是可悲瓜拉比拉。” 米格尔鼓舞着士气道。而他鼓舞士气的手段就是寻找比自己更倒霉的人,瓜拉比拉是纳塔尔南方的一座城市,介乎纳塔尔和诺昂佩索阿之间。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等来船只?”但是米格来鼓舞士气的手段太low了,而且三四千败军来自英国、德意志诸国、意大利诸国,以及葡萄牙,除了本国士兵,其他的人根本就不认识米格尔,他们更听不懂米格尔说的话。 米格尔能‘抓着’的只有零头的军官。 “不要急躁少校。我们现在需要等待,静心的等待。”也只有等待,只能去等待。米格尔安抚着一个来自巴伐利亚的德意志少校,自己内心的咆哮始终只能在肚子里释放。 或许是因为都知道中国的军队正在南下进攻瓜拉比拉,河口地区的这群败兵都真的很安分,很平静。直到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小黑点来。 “上帝,上帝。快看,是我们的军舰,是我们的军舰……” 把消息报告给米格尔的士兵人都要哭了。 而米格尔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也不能自已的一下子从一个破烂椅子上蹦了起来。 然后在半个小时里,一个又一个的军官来到了他面前,一声声意思差不多一样的问候,都要让米格尔烦恼死了。直到一声海面上传来的汽笛声,这彻底解救了米格尔,所有的士兵都欢呼了起来。 “赞美上帝,赞美我们伟大的海军。” “看啊。是加勒比舰队的南克伦邦号。” “还有比萨号……” “还有蒙特卡洛……” “这是接我们的。我们马上就要安全了。上帝啊,我们得救了。感谢伟大的海军,赞美他们。” …… “哦,疼死我了。我的腿伤得非常重,可能回去之后就要退役,我要先登上军舰。” “我头上的伤也非常的重,我都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我才需要最先登上军舰。” 米格尔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自然的他也听到了败兵们抢先登船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在他耳朵边正变得越来越大。 听着那帮不争气的军官士兵的叫嚷,米格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个军队的精气神已经完全被摧毁了,这该死的中国人。这一回到欧洲,米格尔家族的尊严和荣耀将受到重大的打击,甚至都难以再找回来了。因为米格尔就跟眼前这些争吵着谁先登船的人一样,已经丧失了作为军人最宝贵的品格——勇敢。 米格尔在为自己可悲。当初的战争里,他米格尔·布里托·加西亚也是一个英勇敢战的勇士。现在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太阳落山了,天色迅速黑了下来。随着一声汽笛,军舰上的夜航灯亮了起来。 一艘艘舢板船被从南克伦邦号、比萨号、蒙特卡洛号上放了下来。 “你们这些该死的猪猡,都不要吵,所有的伤员按照军衔排好队,等小船过来,我会先让伤员们先登船,军衔高的先上船。”米格尔只能这样的说道。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一生再无遗憾 就在南美的陈汉军已经拉开了大反击序幕的时候,就在陈鸣在皇宫里接见英法两国特使的时候,一艘从日本长崎过来的明轮船在上海港口缓缓靠岸。三十七岁的前陈汉驻日本公使左观澜漫步走下船来,早已经在码头等候的胡达源快步迎了上去。 “芝云兄,一路辛苦!” 胡达源小左观澜一岁,左胡两家乃是多年的至交,又曾一同高中陈汉朝政科进士,三年前左观澜首任驻日本公使的时候,胡达源为是时使馆参赞。后者在当时候选人名单中可不是名列前茅的,那排名是在前五之后的角色。之所以能成为使馆参赞,离不开左观澜的力荐。 当然了,胡达源之所以能成事,甚至是左观澜之所以能以三十四岁的年龄坐上驻日公使,这也都离不开陶澍的影响力。 左胡两家祖上,还有陶澍的祖父陶孝信,以及曾家的老太爷曾衍胜,当初那都是患难之交。 那时候陈汉起兵反清,左家的左逢圣,也就是左观澜的祖父跟随湖南团练大臣宫兆麟援鄂,结果他和长沙府的老乡曾衍胜,还有陶孝信、胡多吉等多人,在武昌城中都做了复汉军的俘虏。那时复汉军还是招纳‘贤良’的,左逢圣、曾衍胜、陶孝信和胡多吉等人身有功名【秀才】,都曾被复汉军拉拢过。可那个时候的曾左陶胡等人都甚有骨气,严词以据,然后四个人就都被扔到了伏牛山矿场。 曾左胡陶四人在矿上一干就是两年时间,之后他们又被扔到南阳修路,然后又来到上海修炮台。因为几个人都识文断字,多年的劳改生涯中纷纷被劳改营提拔做了文书,等到被释放的时候,几个人因为表现老实本分,都有了工作推荐,其中左逢圣和胡多吉被推荐到了江南造船厂做书记员。 有了正式工作,薪水还不算低,还有廉价房可以购买,左胡二人就把自己的妻儿老小接到上海来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默默的生根发芽。 而曾家的曾衍胜则回了湘南老家,陶孝信运气最好的去了旧都鲁山。 当然,之所以这么说更多是因为陶家起来的最早。陶家的陶澍年纪比左观澜还小两岁呢,地位却比左观澜这个驻日公使高多了,人家是在太子爷身边效力,那是皇帝老子给自己儿子找的扶国辅臣,是陈汉政坛上最鲜亮的几颗明星之一。 可以说左观澜和胡达源都受了陶澍的好处,就连远在湘阴老家的曾家,陶澍都没忘拉扯上一把。只是曾家这一辈的曾竹亭实在不是成大器的人,曾家能不能起来还要看下一代。 胡达源坐上了日本公使馆参赞之后的两年在日本的优异表现,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陈汉外交部边界与海洋事务司副司长最大的原因。也所以,左观澜与胡达源瓜葛极深,他们与陶澍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政治小团体。 三人的祖上全都是向南人,又都是患难之交,多好的感情基础啊。 当晚,上海一处小院里,胡达源为左观澜洗尘接风。这是胡达源在上海的私宅。宴席上的菜肴不多,但都很精致,且都是味道纯正的湘菜。 俩家人虽然离开湘南多年,但吃饭的口味却没怎么变,因为他们小的时候,老一辈人都还在。 左观澜一别中国三年,身边带去日本的那个厨子也是京城里寻的,做清淡的淮扬菜很行家里手,湘菜就不行了。现在尝到了家乡味道,这顿饭他吃的很愉快。 用过晚饭,又奉上茶果,两名胡达源请来的歌伎作陪,唱曲行令。左观澜惶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到中国了。 他在日本也经常与幕府的权贵饮酒聚会,可是日本歌姬白面黑齿的妆束却能把他吓死。 由旅途劳顿,左观澜第二天起得很晚,他起身的时候胡达源已经去市政府了。胡达源是京官,之所以人在上海,那是因为他现在正在上海跟万象、暹罗等国展开谈判,一是彻底敲定陈汉与之各国家的彼此分界线;二是彻底敲定中南各国彼此之间的国土分界线。 东方的力量没必要消耗在内斗中,有那个力气还不如到印度和东非去‘觅食’,暹罗是陈汉这一观点的坚定支持者。 左观澜接近中午方才起身。用过午饭,便和来伺候的管事说,想在上海城转转,顺便再去租界拜访一下居在上海的故旧。从驻日公使的位置上卸任后,他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杂务,只要在期限内去到外交部报道点名,那就OK。 管事忙不迭的叫人备车。 这马车的水准一点也不比公使馆的配车差劲,而且因为要到夏天了,这时候的上海已经都穿单衣了,车里的内饰,多是清凉滑爽的竹藤和纱。 车窗用得是玻璃镶嵌,再罩以绿色的纱窗框,另有细竹帘供遮阳用。车内除了对坐的两排椅子之外,还有一个可拉伸折叠的茶几。并且车壁装有多个暗柜,里面放着茶叶、果珍、咖啡、可可等多种饮品,还有水壶和冰壶,一冷一热。虽然都不能长久保温。 马车出了胡家大门,直上大路。道路开阔、平坦。人马车流靠右行驶,宽阔的官道上,还分出了人行道和车行道。 今天天气很好,烈日虽炙,但做工的,行商的,上班的,或徒步推车挑担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上海城市井之热闹,比之三年前更胜一筹。日本的江户虽然有‘小上海’之称,可事实上它的水平也顶多能叫上海爷爷。 车子一直行到了上海南平训练基地,人家上海有钱,地盘空间也比南京大,自从上头下达了青壮军训的通知之后,上海就自行修建了三个大型的训练基地。 这南平训练基地就是专门供学生使用的。 左观澜乘坐着马车直接进入了基地,正好看到一堆学生累瘫在草坪上,而且与他几乎是同时驶入基地的另一辆马车上,车头擦着的旗帜上,‘收容’两个字正在迎风招展。 左观澜看着六个学生垂头丧气的从马车上走下来,然后一名军人大声的训斥着这个班级的学生,应该都是高中生了。 一通严厉的训斥之后,教官宣布了惩罚措施,这个班级的学生今天的午休取消了。 所有的人在操场上吃晚饭后,就马上进入惩罚阶段,接受惩罚。 草坪显得很宽敞,现在草坪上都是徐汇一高的学生,有坐着的,有躺着的,有跪着的,就是没有站着的。当后勤车拉着成桶的米饭和配菜、紫菜汤来到草坪的时候,这些个学生就像是在冒着枪林弹雨一样,一个个艰苦之极的站了起来。他们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但当几名系着白围裙的后勤炊事员给学生盛好饭的时候,这些个骨头已经散了架的学生娃们却连声谢谢也来不及说,接过餐盘就低头大嚼起来。看着他们如此狼吞虎咽,一旁的左观澜都不由得吞了口唾液。 “大人,这是徐汇一高的学生,之前刚进行了一场二十里长跑。”整整的军队训练那叫二十里越野,只是上海这地方想要进行二十里越野是比较困难的。而且二十里长跑对于一群学生来说,已经很要命了。 “去给我打一份饭菜来。” 左观澜挥手让随从去打饭菜,就他所知,这军训期间的衣食住行都是政府提供的。左观澜不知道陈汉方面的军训伙食怎么样,虽然大脑告诉他绝不会比日本的差,但他也想亲眼看一看。 日本人的军训餐是米饭、味增汤、纳豆、鱼块和青菜,其中下等阶层普遍感到满意。而陈汉的呢? 要知道日本人已经几百年不吃肉类了【鱼肉除外】,有一块鱼肉的餐饭在不少日本人眼中已经是很丰盛的了,可大中国的饮食文化却是非一般的广大。特殊的历史背景铸造了日本人怪异的饮食文化,让日本德川政府得以用一个并不很高的开销,赢得了整个日本的认同。可现阶段的中国呢?这些年的生活条件好了,很多中国人都是无肉不欢的家伙,尤其是这些学生。 整个中国的肉类禽类消耗极大,别说是牛羊猪肉了,就是鲸肉,也往往供不应求。 所以这军训餐如果是差了,可是会让不少家长不满意的,更何况这军训餐是由政府提供,军训餐如果不好,那是不是因为政府‘无力’支撑了呢? 左观澜下一步的任职多半是要去欧洲,在此之前他需要尽可能的真正了解到中国政府的力量。他在日本可是一点都没听过中国财政出问题了的…… 基地里的饭菜果然不差,有馒头有白米饭,还有萝卜青菜豆腐海带,煎咸鱼,芋头炒肉,以及土豆鸡块和小鱼干,再加上紫菜鸡蛋汤,每人主食自选,两荤两素一汤,比日本的军训餐可好多了。左观澜并不感觉着饿,但他还是一滴不剩的把午餐吃的干干净净,连一粒饭粒都没留下来。 如此饭菜比他小时候吃的都要好了。要知道他爷爷和父亲都是江南造船厂的老员工,家庭收入算是不错的了,但他在上大学,拿到学校里的生活补助之前,也没这个水准的生活。 可这并不是让左观澜嘴角露出笑容的关键,军训餐的丰盛更多是让他从某一方面看到了国内局势的平稳,国内物质的充沛。 而日本就不一样了。日本的军训餐看似还不错,对比日本平民的吃食来说也确实可以了,但实质上这种耗费却是很低的,而且日本学生的数量只占了适龄儿童的30%左右,再加上中日两国人口的差距,这方面的负担,日本根本不能与陈汉做对比。 虽然美洲战场上不时传出物资紧张的消息来,可至少这本土的物质,是积极充沛的。 左观澜的职务和其所能接触到的知识都告诉他了一个道理,当国内局势平稳的时候,当国内的商品价格平稳的时候,国外发生的战争,无论胜败对于陈汉本身来说都只是皮毛。 想想日本人对于这场战争的投入,他们分出了一万余海陆军进入了美洲战场,然后又分出了一万余步骑兵进入了俄罗斯战场,虽然大部分的军队都还没有运作到位,可这已经足够日本政府亚历山大的了。 以至于金边、万象、暹罗等国开始为日本分担了一部分军费,但之后日本军团在战场上获得的功勋的一部分也将变成这仨国家的功劳。 时间已经走到了西历1815年的4月份,欧洲海牙会议已经开启,四月二日的那一天,欧盟正式宣布成立。而陈汉的外交部所要招待的英法两国特使,则早在三月二十日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欧盟显然是很期望中国能够主动停战的,甚至于他们都能承认中方现有的控制线。现有局势下谁占便宜谁吃亏可是清清楚楚的啊,美国人已经把之前占据的地盘给全吐出来了,陈汉再次美洲战争的重点一开始就放在了北美。是,南美他们是夺走了不少的土地,可是不要忘了俄罗斯。一个北高加索地区什么不搞回本来啊?还有伏尔加河流域。 现在要是停战,以双方的实际控制线为界,欧洲人吃亏不小。 可伦敦和巴黎都很愿意立刻停战,因为他们没有战胜中国的信心。这次的爆发式反击,更多是为了打乱中国的节奏,同时也显示出自己的力量,让南京知道,欧巴罗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收拾掉的。 但陈鸣才不会愿意呢。在战争当中把皇位教给下一代,如果是风雨飘摇的时节,这是一大错招,可是陈汉政治稳定,社会统治基础牢固,那么战争起到的作用就会有反方向的用意了。这会让陈鼎更轻松的团结到更多的国内更多的政治势力。 在去年这个时候,欧洲人打了陈鸣一个措手不及。一年的时间,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陈鸣才把欧洲的突袭给彻底化解,怎么可能立刻就结束战争呢? 陈汉体系已经完全动员了起来,蓄满了力气的拳头正要挥出去打人,这个时候说不打了,陈鸣能愿意才怪。 至于英法代表欧盟提出的‘调解’,陈鸣嗤之以鼻。他就不信陈汉的情况,欧洲没人知道?他就不信陈汉此次动员起来的力量是多么庞大,伦敦和巴黎会不知道。 这一战就是要一棍子敲掉欧洲人的心劲,让他们明白,整个欧洲就算是汇聚在一起,他们的力量也比不上一个中国。 虽然这只能是短暂的,欧洲人不会真正的对中国认输的,可是这一战后,欧洲要再汇聚起挑战中国的底气,怎么着也该是第二次工业革命。 那是地球社会的一次飞跃性大发展,那是欧洲最好的一个机会。不过第二次工业革命发生在19世纪的中期,更准确地说一点是19世纪60年代后期,到现在还有五十年呢。 陈鸣也不敢保证历史不会发生大变,连续的战争或许会起到刺激性的作用,让地球科技的发展速度向前以更快的速度迈进。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挨不到陈鸣什么事儿了。 他知道站好自己的最后一班岗,然后去大西北游荡一圈,踩一踩欧洲人…… 他的这一生也就再无遗憾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陈皇帝的大美梦 灯光微微的寝宫中,龙床上的陈皇帝额头浮现着一层薄汗,面上犹自带着于睡梦中显得很怪异的笑。那确实是笑,虽然肌肉在不自觉的跳动,人也有些微微的颤动,以至于把身旁的妃子都惊醒了,但那却是笑。 陈鸣本人也似乎半点没有醒来的样子。 “陛下,陛下……”玛利亚姆觉得陈鸣是做梦了。但她还是很恐惧,她跟陈鸣都二十多年了,从来就没见过他这样的,轻轻的呼唤着陈鸣的名字,整个人也都要惊颤了。 玛利亚姆就是那位来自伊斯坦布尔的奥斯曼公主,一到南京就被陈鸣敕封为‘和妃’。可是该她运气背,陈鸣并未做任何的手脚,玛利亚姆却在诞下一个公主之后,再没怀上身孕。 虽然不管是她,还是伊斯坦布尔都清楚,和妃就算诞下皇子,也不可能继承大位,但这总归是一个遗憾。可这也让陈鸣的后宫之中少了不少波折。 陈鸣根本就没听见和妃的轻声呼唤,玛利亚姆在陈汉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早就能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话,就连真神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参拜了,但睡梦里的陈鸣就是一点也没听到自己小老婆的轻唤声。此刻的梦境里,他这个时候正站在克里姆林宫,看着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跪倒在自己面前,如同一个无助的小姑凉;看着整个欧洲,整个西方世界,跪倒在自己面前,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跟西方签订了和平条约,却不连美洲。 欧洲人低头认输了,灯塔国被欧洲人彻底抛弃了,南美洲也再看不到一面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旗帜了。另外他还占据了俄罗斯大片的领土,包括整个伏尔加河下游区域和北高加索地区,他把近代史上给中国带来巨大伤害的俄罗斯打成了乖孙子。 今后他还要支持乌克兰独立,支持波兰独立,支持芬兰独力,支持挪威独立…… 他的一双大手会狠狠地插进欧洲地盘里,狠狠地搅合搅合。 英国人和法国人只能黯然接受现实。因为在之前的大决战里,他所指挥的国防军消灭了过百万的欧盟军队,英法两国彻底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 不管是拿破仑还是卡尔大公,或者是威灵顿,都被陈鸣狠狠地踩在脚下。 英国人还要在印度承受巨大的压力,他们屈服了。整个北美洲都变成中国的了,英国人为了保住他们在印度的利益,也是为了保住欧洲的利益,被迫放弃了加拿大,如此北冰洋都成为了中国的后花园。 因为美洲东海岸的海军大战以中国的胜利而告终,纳尔逊死了,整个欧洲的海军精华凋零,欧洲的西海岸宛如一个无力挣扎的贵妇,瘫软在陈汉坚船利炮的跟前。 英国人承受不住巨大的损失和失去印度的危险,他们更承受不起本土遭受进攻的威胁,他们只得退出了战争;拿破仑也不愿意打了,因为整个法军的精华力量都被他丢在了东俄罗斯。 中国成了全世界的王者,地球上的绝对霸主。 陈鸣坐在高入云端的宝座上,俯视着整个地球,欢笑着,高兴着,心里美滋滋的,可谓是享受到了极点。不过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像是自己忘记了哪一点一样,这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鸣内心翻滚着,但很快就又陷入了享受中,享受着胜利的荣光。而不是去思考自己究竟遗忘了哪一点了…… 这时,他听到一声仿佛是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陛下,陛下……” 被玛利亚姆轻轻地推了几下,陈鸣就醒来了。从美梦中回到了现实,看着床榻的帐顶,“呼……”出了一口长长的吁气。“无碍。朕是做梦了。” 醒过来的陈鸣眼睛里依旧带着一抹留恋,那梦中的场景真的让他神往啊。可惜刚才只是在做梦,做了好一场美梦。 “下去吧。”把擦拭了皇帝额头薄汗的毛巾丢回去,玛利亚姆轻声让人都退下。 “陛下是做好梦了。刚才美的皱纹都笑出来了……”玛利亚姆声音里带着笑话。她心头的惶恐不见了之后,再想了想陈鸣适才的表现,可不是在笑么?实在很难想象平日沉稳端穆的皇帝,究竟是做了怎样的美梦,竟被美成了这个样? “哈哈哈……”陈鸣一阵轻笑,遮过了这个话题。美梦里的那些他可真不好意思对外说。而且看到了和妃,他这才想起自己在梦中那抹不好的感觉究竟是来自何方——天方世界。 是的,就是天方世界。 他的美梦完全忽略了天方世界的存在感,现在才是1815年,不是原时空的1915年啊。而且就算是原时空1915年的奥斯曼帝国,那也能被德国人看重,拉拢为盟友的,还打赢了达达尼尔海峡战役,论实力比同期的中国可强多了。而一战之后的奥斯曼,纵然被欧洲人割肉一样切了个七零八碎,许多领土均被协约国“委托管理”,昔日的属地被协约国瓜分得干干净净,但在危急关头还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突破了希腊军队的防线,把希军赶出了土耳其,并活捉敌军总司令。 一战前期的奥斯曼帝国固然不能跟欧洲一流列强做比较,但在二流国家中那也是强国的。 更不要说眼下的奥斯曼帝国了,那是绝对的一流列强,波斯王国也能算是二流中的强国。要是没有外来因素的插手,日本都不见得能打平波斯。虽然波斯人口只有一千万出头,是的,整个波斯王国就只有这么多人。其核心的伊朗高原,人口更是连400万都可能没有。 单比战争潜力,人口三千多万的日本是完爆波斯,但比较起军工系统,两者间就有差距了。只说科技树的攀爬,两国是相差仿佛,但日本缺铁缺煤啊,而波斯却资源丰富。大马士革刀,一千年前就闻名于世了。而且波斯比日本富裕,这才是最根本的因素。 一个一流国家,一个二流国家,这可不是一股能够小觑的力量。虽然陈汉只需要给足了日本人补给,单靠日本武士就有可能平趟了天方世界,但后者在危难关头也是能够与欧洲合流的啊。 四十岁的玛利亚姆已经不再年轻,肌肤也不再细腻光泽富有青春的弹性,可陈鸣之所以把她纳入后宫当中,还放开了手的让她生孩子,那图的不就是为了让奥斯曼安心吗? 虽然这次东西方大战,奥斯曼人已经在划水了。可陈鸣并没有责怪玛利亚姆的意思,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争斗,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系,维系的全是利益。 中国作为回应,在第一时间里掐断了对奥斯曼物质的补给,也是很不给面子的。 但着眼地球全局来看,真的是不能忽略了天方世界。整个天方世界就算顶不了半个西方世界,也差不太多,而且他们的地理位置还正好蹲在世界岛的中间。 半个小时后,寝宫里又陷入了平静。陈鸣耳朵听着玛利亚姆均匀的呼吸声,眼睛动也不动的直盯着上方的帐顶。明亮清澈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睡意,他的脑子在全力转圈着,想着自己梦到的那些。 自己在梦里都没有把整个欧亚大陆吞下,看来自己真的是很理智的。没有把俄国给吞了,也证明了他的理智。 所以,中国成为全世界的王者,中国成为地球上的绝对霸主,这是有着极大可能性的。 而现如今的中俄之战,现如今的东西方战争,只要中国打赢,伦敦和巴黎都将不得不俯首认输。 睡梦中的陈鸣是个陶醉在胜利当中的人,醒过来的陈鸣是一个脑袋清醒的帝王。也正是因为他大脑清晰清楚,陈鸣也知道,现如今的中国是真的有绝冠地球的本钱的。 若一切都如梦中的那样顺利,这场东西方战争或许还挺不到两三年,法国人、英国人、西班牙人、美国人,加上普鲁士人、奥地利人、意大利人和俄罗斯人,整个一神世界,整个西方文明,就都将第一次在东方文明的脚下跪附了。 欧洲人不可能拼得过陈汉,依照他们的性格,那也没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拼到最后一口气,当力量消耗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萎了。这是东西方文化所铸就的。 就像一战时的德国和奥匈帝国,那儿有二战时候小鬼子的硬气? 陈鸣相信,以中国现今的国力,怎么都能熬的过欧洲。到时候求饶的绝不是中国,而是英法。 不过也必须加大对爱尔兰和波兰独立势力的资助。随着英法合流,爱尔兰的抵抗势力遭了大难,法国人毫不犹豫的拿他们当成礼物送给了伦敦。驻欧办来报,卡罗尔·奥德利·史密斯已经被捕了,整个爱尔兰抵抗势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英国人清除了一半还要多。而波兰的约瑟夫·安东尼·波尼亚托夫斯基元帅,这个在1814年英法苟合,拿破仑彻底出卖了波兰利益之前,对拿破仑赤胆忠心的一员战将,现在他也被拿破仑幽禁在了巴黎。 乌克兰别看在后世与老毛子闹得那么凶,现在的乌克兰都还没有诞生出自己的民族意识,让他们去独立建国,去追求独立,反抗俄罗斯,是痴人说梦。最能形成力量的还是波兰和爱尔兰。 至于挪威和芬兰,这俩国家真的不适合真刀真枪的玩正面战争。 陈鸣会在正面战场上好好的收拾一下欧洲,可与此同时,他也会在暗地里给欧洲人下上最毒的毒药。 陈鸣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起床后就立刻命令侍从向军情局传达了秘密指令。 …… 万顷波涛,浩瀚大洋。这里是南美东南海岸的南大西洋。 麦哲伦海峡口已经没有欧洲舰队了,他们都回马岛去了。陈汉拿出了浮动码头和浮动炮台,欧洲人果断是跪了,然后他们发现,自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艘艘欧洲战舰就此打道回到马岛,同时这场大海战也进行到了第二阶段。 钻出了惊涛骇浪的麦哲伦海峡的陈汉大舰队,正式对战欧洲人的南大西洋舰队。还有大批的军舰从加勒比而来,只不过后者都是中小型战舰。 因为,如此已经足够他们控制墨西哥湾和北美的东海岸线了。 欧洲人的联合舰队虽然分成了两大波,可主力舰都是在马岛,也就是在南大西洋舰队的。纳尔逊手中握着整个联合舰队85%的主力舰,所以这回的对决,只论吨位、炮位和兵员数量,那是旗鼓相当。 马岛的全名叫马尔维纳斯群岛。又称福克兰群岛,是一个位于南大西洋巴塔哥尼亚大陆架上的群岛。主岛地处南美洲巴塔哥尼亚南部海岸以东约500公里,南纬52°左右海域。整个群岛包括索莱达岛、大马尔维纳岛和776个小岛,总面积12200平方公里。 福克兰群岛现在是英国的海外领土,西班牙人根本不敢跟英国抢夺。 不过这个殖民地却完全是建立在沙滩上的楼房,没有农业,没有牧业,也没有捕鱼业。包括这里的一座座工厂所耗用的材料,那都需要源源不断地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运来。 现在两方大舰队的碰撞还没有开始,陈汉方面正抓紧时间的在修补船只。这一趟麦哲伦海峡的征途,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小型战舰及两艘运输船沉没在了海峡冰冷的海水中。 没有办法,这是免不了的损失。 两艘满载物质的运输船在黑夜中彼此碰撞,谁也救不了他们。能够被救起的只有几百名船员、水兵。 纳尔逊倒是想要立刻开战,可惜欧洲人不愿意冒着浮动炮台和南岸岸防火力的打击,与陈汉大舰队正面硬钢,现在纳尔逊他们就在马岛。海峡外口似乎只有零散的几艘欧洲战舰在警戒,但叶廷洋一点立刻率大舰队出击的想法都没有。 不把自己的状态休整到最佳,他才不会带着大舰队出去呢。 欧洲人也不担心陈汉的大舰队跑掉了。 一支大舰队在海上的航行速度是很慢的,速度远没有几艘军舰单独活动时快捷,而从马岛到麦哲伦海峡也不过500公里。纳尔逊已经在大西洋上分布了不少军舰,中国人要想溜的话,他们就会遭到无数次的骚扰和偷袭。 现在,圣马蒂亚斯湾的海面之上,一艘不大的军舰正在破浪而行。 这艘军舰张开的风帆和吞吐的黑烟,无比显示了它的身份,这是一艘机帆船。 关天培此刻就屹立在船艏的位置,张开望远镜谈看着前方,他已经同雨燕号失散了。那是一场大风雨来袭的夜晚,一夜里狂风怒号,海浪咆哮。等到一切平息下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而白鹭号的水手再来寻找雨燕号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对付的影子了。 关天培也没有同蔡牵联系上,他现在就是孤零零的一艘船,而执行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向北的骚扰欧洲人的海上运输。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中国海军的短板 圣马蒂亚斯湾是南美东部海岸线上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海湾中的一个,位于巴塔哥尼亚高地的东北部。这里人迹罕见,土地广阔而肥沃,人类在这儿并不是不能生存,但可惜的是西班牙人占据了整个阿根廷,他们有着太多太多的平坦肥沃又气候舒适、湿润的土地可以利用了。那也就看不上了圣马蒂亚斯湾。 毕竟整个阿根廷也不到百万人口。对比阿根廷的土地面积,实在太稀少了。 西班牙人也曾经尝试着开垦这儿,但这不是为了经济利益,而是为了增强他们在阿根廷南部的掌控力。只是西班牙一无充沛的财力物力,二无过多的人口劳动力,最终开垦行动以失败而告终。 三百年前麦哲伦发现了这里,他们乘坐着在现代人看来十分渺小的船只,五艘小船组成的船队,旗舰是特立尼达号,接下来是圣安东尼奥号、康塞普西翁号、维多利亚号与圣地亚哥号。这当中最大的圣安东尼奥号也只有一百二十吨而已,连现如今长江里的一艘近内河小型运输船都比不上,最小的圣地亚哥号才强强七十五吨。对比现如今的风帆战舰,它们就像玩具一样渺小。 但就是这样的一支小小的舰队发现了新大陆。他们花费了15天时间去探索拉普拉塔河的河口,这片巨大的河口是那么广阔,哪怕是一条极小的通道也没有被放过。然后他们就望见了南纬40度附近巨大的圣马蒂亚斯湾。 那是一片荒凉的海湾,麦哲伦对之毫无留恋。 可如今三百年过去了,圣马蒂亚斯湾依旧荒凉的堪称一张白纸。 白鹭号现在就游弋在圣马蒂亚斯湾。 关天培不知道距离自己多少公里以外才有自己的友军,在没有无线电的日子里,大海中与友军失散之后的战舰就是这样悲催,就是这样的糟糕。它已经在圣马蒂亚斯湾附近海域游荡了五天,击沉了一艘五百吨级的西班牙货船,缴获了不少食物、弹药和水源,当然也引来了敌人的注意。 一艘货船消失在圣马蒂亚斯湾,欧洲人肯定有察觉的。因为欧洲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到马岛的沿途线路上布置部署的有一些军舰,更在海岸线上设置了多个观察点。 或许欧洲人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汇总所有的情报后断定,有一艘货船在圣马蒂亚斯湾‘消失’了,从而派出军舰前来搜索。这个时间不可能是短短的三五天里的,可白鹭号的行踪被暴漏也是一定的。 或许都不需要彻底的把所有情报汇总,只要那些被撂倒岸上的水手们能得到欧洲舰船的救助,他们就一定会知道圣马蒂亚斯湾内还游弋着一艘敌人军舰。 后者船只上的一部分食物和饮水被关天培给了那些被释放的水手,在遇到人烟之前,这些食物就是这些船员们生存求活的最大依赖。 这已经是第几艘满载物资的轮船被白鹭号送进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了?如果把蔡牵他们都加上,这个数字绝不会稀少。 你必须承认这种‘游击战’的威力。一定程度上,蔡牵舰队的存在绝对给正面战场提供了支持。 这种支持不在于他们究竟干掉了多少艘欧洲人的货船,而是人为的制造了巨大的恐慌。就好比原时空一战时候的斯佩伯爵分舰队,他在克罗内尔海战中成功的击败了英国海军少将克里斯托弗·克拉多克爵士指挥下的一支英国海军分舰队。在一个小时内就击沉了“好望角”号和“蒙默思”号两艘装甲巡洋舰,失利的消息传到伦敦,令刚刚复出担任第一海务大臣的费舍尔震怒异常。这一战果迫使剩下的英国轻巡洋舰逃走,同时英国还丢掉了来自秘鲁和智利的硝酸盐、铜和锡的船运。英国从政界到民间对皇家海军的非议不断,甚至怀疑耗费巨资建立的舰队是否有能力保卫英国的海外利益。 斯佩伯爵分舰队总共才2艘装甲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2艘运输船,实力对比英国的大舰队,德国的公海舰队来说不值一提,但造成的影响力却相当之巨大。 蔡牵舰队的游弋范围远远比不上打东亚奔走到南美东海岸来的施佩伯爵舰队,但现在这年头也不存在无线电报,双方滞后的通讯手段很大的放大了游击舰队的破坏力。 陈汉大舰队在第一狭水道内外休整了一旬之后,首先向外派出的就是机帆船舰队。 这机帆船速度快,转向灵巧自如,战斗力强,作战中对于老旧的风帆战舰有着一定的优势,特别是在逆风逆水的时候。 而且将一部分机帆船分出去吸引欧洲人的目标,在一定程度上也减轻了叶廷洋的负担。 在海战指挥完全依靠旗语和信号旗的年代,指挥调度一百多艘战舰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就像陆地上指挥真真切切的百万大军打野战,要想如此军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那必须有超高的统帅值。 从某一种测度来说,纸上谈兵的赵括真的是拥有非一般的军事才能的。在四十万赵军被秦军包围后,他还能维持住大军的基本盘,一直坚持了三四十天,粮食一粒儿也没有了,这才全军覆没。 对比起护步达冈之战里的七十万辽军,赵括的统帅值就是神,而后者的统帅那就是一头猪了。 没有超高的指挥才能,没有超凡脱俗的军事才华,没有一个缜密的参谋部门,以及久经沙场的丰富战争经验,一二百艘战舰是什么人就能随随便便指挥调度,发挥出应有的威力的吗? 说真的,叶廷洋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在大舰队离开本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参谋部门的辅助下,给大舰队编好了序列。 叶廷洋指挥的大舰队,与其说是一支整体舰队,倒不如说是多支舰队组成的一个军事集团。 叶廷洋化整为零,将手下的战舰切分成多块,他只带领其中的一部分,指挥调令也只下达到各分舰队的指挥官手中,这在很大程度上就减轻了他自己的压力。 在从本土来到美洲,穿越太平洋的道路上,叶廷洋多出进行军事演练,以求在遇到敌人的时候,自己能最大程度发挥出舰队的战斗力,可是这演练的效果并不美好。 指挥命令的传达手段太低级了,耗时过长,甚至都可能传达不到。那么这种情况下的陈汉大舰队要怎么来应对纳尔逊呢? 叶廷洋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不是也遇到了如此的难题,他相信此战双方的军舰数量、质量,绝对是超越平凡,超脱寻常战役级别的。 在此战之前,任何一个海军将领手中,都不可能亲自指挥到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 可是欧洲人海战上的经验也确实要更丰富一些。那么,叶廷洋相信自己的对手也遇到了与自己一样的麻烦,但他觉得欧洲人的麻烦比他的要小一些。 如果他的统帅值是60的话,欧洲人的统帅值就该是70。在海战上的组织能力,叶廷洋对欧洲要表示一定的尊敬。 所以这个时候他打出‘机帆舰队’这张王牌,这既是试探,也是逼迫。 如果欧洲人有信心来一场战斗力发挥正常的大决战,那他们在机帆舰队的问题上的应对就会多多少少的表现出来一些。这会让叶廷洋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谱。 至于逼迫,那是源于机帆舰队的机动性和战斗力。机帆船的寻常速度都能赶得上顺风顺水时的风帆船的巅峰时速,只要给了他们足够多的空间,十二艘机帆船会让欧洲人的运输线变得一团糟。 所以欧洲人只能也必须分出舰队去‘制裁’这十二艘机帆船。 今后的叶廷洋会扎好第一狭水道东口的篱笆,然后把越来越多的战舰放出去,也分散掉欧洲人越来越多的力量,直到他手中剩余的力量能够被他充分的指挥调动,叶廷洋才会与欧洲人决一雌雄。 当然了,叶廷洋也在祈求上苍,期望着对面的纳尔逊不会分兵德雷克海峡,去反过来抄他的后路。叶廷洋在麦哲伦海峡的西侧倒是留的有舰队,可是那力量是很小很小的。 …… 大舰队的消息进一步的回馈到陈鸣手中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四月了,陈皇帝正身体不舒服呢。 今年的夏季来的很快,刚刚四月天,太阳就火辣辣的。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陈鸣人都恹恹的。 年纪大了,就也吃不了罪了。昨夜陈鸣让人在床边摆了五盆冰,还自己打开了窗户,结果夜里降温,下了一场小雨,陈鸣感冒了。 到了白天,天一放晴,烈阳再度高照,陈鸣人都要蔫了。 御厨进了一份八宝鸡汤,天气太热了,等他将一大碗的鸡汤连肉带汤全部吃完,额头都起了汗。而因为夜里受了点凉,陈鸣身体不舒服,怕病情加重也不能用冰,这对陈鸣来说特别的难熬。 65岁的人了。年轻时候的强健身体在一点点离他远去。 如果是不忙的时候,陈鸣都要拍拍屁股走人了,离开南京,找地方凉快去。可今年东西方都有战事,每天都有大批的折子抵到他身边,这里头即使很大一部分已经被内阁和太子处理了,陈鸣也需要有个了解不是。 也所以,他现在真的走不开。 不是说帝国就缺少那俩完善快报速递渠道的小钱,而是因为陈鸣离开南京后,会影响到朝廷处理事务的效率,会影响到反应的快慢。 随着气温的回升,俄罗斯已经历经了晚春夏初季节里的泥泞了。冬天的冻土化冻了么,那路比大雪天气都难走,马车走着走着都能陷进去半个车轮。 但是随着西历的五月份到来,泥泞成为了过去式,中俄战争也变得愈发的激烈起来了。 现在大西北是隔三差五的就有战报送到,双方战争的大战还在酝酿中,可是前奏已经变得很激昂了。 而且有消息证明,欧洲人正在酝酿着一股大反击。他们的战场不仅仅是正面,更在于背后。就像陈汉政府大力支持爱尔兰反英武装一样。 而整个欧洲也只有英国人有这个条件,但英国人的背后,那肯定是整个欧洲来付账。 …… 西历五月的缅甸气温已经非常之高,几乎就没有低于三十度的。 原缅甸王国西部的阿拉干某地,一片密集的热带雨林地区。森林里几乎没有一丝风,高大的热带乔木将头顶的天空都遮挡起来,只有非常少的阳光能够透过翠绿色的树冠之间的那些细密的缝隙,投射在积满了腐烂枝叶的泥土上。 随着一块块腐烂的枝叶与泥土被带起,一种奇怪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而且偌大的一片森林寂静的简直诡异。带队的一名黄种人都听不到这儿的一声鸟鸣,只有自己身后那些非常轻的脚步声还能听得清楚。 这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人数并不多,三十人还不到。全都是东方面孔,更准确一点的说,这些人都是东南亚人面孔,除了那个领头的人。 大队人停了下来,带头的军官把手一挥,两名手持步枪的士兵脱离了大部队,向着前方悄悄的摸了过去。这些人身上全都穿着绿色军装,这是阿拉干士兵的装束,但这些人凶悍的眼神足以让他们与阿拉干那些外强中干的士兵轻松的区分开来。 特别是那带头的军官脖子上吊着的一枚十字架,这就更不可能是阿拉干的兵了,后者可都是佛教徒,特别是带兵的军官。 两名士兵一边向前方搜索前进,一边注意着自己的脚下,那可是有可能会被埋上地雷的。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后阶段,可不能功亏一篑。 他们俩是整个队伍的尖兵,负责为后头的主力部队开道,并担任前哨警戒任务。 几分钟后,剩余的小部队跟了过来,前方的尖兵已经打出了安全的手势。但是这支二十来人的小队伍还是彼此拉开距离,成两列纵队慢慢通过这片静谧的丛林,然后才向前方的河流地带迅速前进。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一条五米左右宽度的小河,可以轻松的淌水渡过。而只要能够抵达河流的对岸,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不是一次轻松的任务。他们在出发的时候有三十五人,就在前进的道路上,陆续被‘敌人’射杀了多人,尖兵还发现了至少三处雷区,使得队伍不得不绕道前进。 只是就在这些队员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已经听到了小河水流冲击的声音时,这片原本寂静的森林突然变得喧嚣起来。 “啪啪!” 先是两声双管手枪的射击声,然后,就是密集的步枪射击声。几乎是同时间,一枚火箭弹落到了空无遮掩的小河边,在这片茂密的热带雨林刚刚变成战场的时候就轻松的结束了这场战斗。 “啪啪啪,啪啪啪……” 遭到伏击的这支小部队立即就地卧倒,开始用手里的武器进行反击。但他们的射击也只来得及扣动扳机了,火箭弹爆炸升腾起来白烟就彻底笼罩了他们。 河流很窄,但河流岸边却没有生长起一株株高大的侨木。火箭弹这种东西在雨林中的作用很有限,因为高达密集的树木会遮挡住它的射击线路。但是在这条小河边,火箭弹的威力得到了完美展现。 当火箭弹升起的白烟消失,一群如同雪人一样的士兵沮丧的站在河边。 为首的那名军官狠狠地抓下了帽子,而随着他的动作,胸前大片的白粉末落了下来,露出了他胸口上的那一抹红点。早在火箭弹爆炸之前,他就已经被埋伏的射手给击毙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民恐分子 现场的丛林深处突然响起了尖厉的口哨声。 然后,丛林中一阵梭梭的声音传出来,一支二十人的小队伍从树林中钻了出来,这些人也都是一副东方面孔,只是肤色更黄,而不是遇伏的那波人那样的黝黑。 眼睛较大,脸部轮廓较浅,至少比之被伏击的那波人轮廓要潜。但比之那波人的首领,那个五官扁平小眼睛的金永泰来,轮廓又要深上一些。 一场‘遭遇战’戛然而止。演习么,这又不是真正的厮杀。这只是一场军事演习! 而且很显然,作为裁判官的英国人对于这场演习中遭到伏击的一方的表现非常的不满意。 “你们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你们根本就不应该把所有人都拉到河边!这里没有高大的树木为你们提供掩护……” 一名英国上尉军官把带头的金永泰骂的狗血喷头,一脸吐沫星子。 “好了,这场演习,南越二队遭到全歼,任务失败!回去之后,你们队所有的队员做俯卧撑两百次,长跑一万米!” 拿着一个用铁皮卷成的喇叭,英国上尉叫的挺愤怒的。金永泰用那他不怎么标准的英语向英国上尉承认了错误。在看到目的地后,他确实放松了。然后拐回头来就向着自己身后的队员们大声喝骂着,最后拿起口哨吹了一声,宣布返回营地。 营地就在这条小河附近,半个小时不到,金永泰就带领全体队员回到了营地。那些‘战败’的队员老老实实地去做俯卧撑和长跑,而金永泰则走向了办公室,向南越大队的大队长汇报了今天的演习情况。 这是一个至少有一百公斤的大胖子,在炎热的雨林中,他甚至都走不了一华里,人就会累瘫在地上。可是这都挡不住这个大胖子成为南越大队的NO.1,因为他身上流淌着南越南阮的鲜血,因为他有一个法国籍的教父叫百多禄。 这或许就是唯一让英国人感觉到不完美的地方吧。法国人出现了。 但不管怎么说,阮福景是一个打小在西方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孩子。 在英国人这些年搞起的南越大队、吕宋大队、爪洼大队、苏门答腊大队等等当中,阮福景是血统最最高贵的人。他的父亲阮福映那是第八代广南阮主武王阮福阔之孙,阮福滦与阮氏环的第三子。阮福阔逝世时候,遗命三子阮福滦继位。但第十六子阮福淳却因权臣张福峦篡改遗诏,得以继位,年仅十二岁。阮福映当时仅有四岁,与父亲阮福滦被一同幽禁在宫中。 可以说,阮福景是南阮王室的嫡支血脉。在原本的时空中,阮福景的老爹阮福映就在南阮被阮福淳、张福峦搞得‘国破家亡’之后,重整山河,一统了分裂数百年之久的南越。 百多禄最初是在金边【柬埔寨】活动,后来到了河仙镇,因为编纂了法越辞典和越南文的教义问答,在广南声名大作。但是河仙镇是中国人的地盘,自从莫天赐跟中国人的政府搭上了关系以后,百多禄在河仙的处境就大大受到了限制,百多禄的选择是到广南国的国都富春(今顺化)去,然后靠着一口相当流利的越南语,跟广南王室搭扯上了关系。并且利用自己的关系从马尼拉运作了一批三百支火枪和四门的大炮的军火,交易给了广南,由此成为了广南王室和权臣张福峦的座上宾客。 法国人早在十七世纪时就对中南半岛虎视眈眈,西历的1687年,法国人以援助逞罗为借口,派兵1400人【来自印度】来暹,其领兵军官乘机窃取了一部分暹罗军队的指挥权,法国的传教士力劝国王拍那莱改奉一神教,以便操纵暹罗的内政。他们还野心勃勃的企图在曼谷和墨克驻扎法印军,激起了暹罗朝野上下的强烈反对,结果导致战争爆发,一神教和法印军队损失惨重,被完全驱逐出了暹罗境内。而到了百年之后的18世纪晚期,打赢了北美战争,报了七年战争时候的一箭之仇的法国人是要卷土重来,打算在广南国重开‘天地’。 而当时法国人最最顾忌的就是中国人。 因为广南这里距离中国太近了,河仙镇又同中国勾搭上了关系,法国如果对广南渗透,难保上升期的陈汉不会横插一刀。 当时的法国驻华使臣佩里埃很赞同在距离中国近的位置上谋取一块完全属于法兰西的土地,因为要战胜,或者说是遏制中英贸易的发展,至少不是被英国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吧,这是为了法兰西未来商贸利益考量。 然后法国人就同广南不清不白的扯捞了起来,即使期间有段时间被迫断绝了官方联系,可私下里他们两边是一直没有断绝关系的。即使南阮来自北方的威胁在中国的协助下被大大消减之后,广南政权与法国人也依旧藕断丝连。 也正是因为这种关系,在广南灭亡的时候,阮福映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百多禄跑去了南洋,然后又乘船前往了欧洲。 只不过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的爆发让阮福映依靠法国的想法变成了妄想,不过没有了法国,英国却收留了他们。 阮福景在两年前来到阿拉干,而南越大队更在此许多年前就存在了。至于过去南越大队训练出来的人手都到哪里去了,那是一个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反正眼下的这批士兵已经被英国人集训了三年了。依照着中国人在南洋的部队训练纲目,坚持训练,并且在后者的基础上做了新的延伸。以金永泰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军队比之寻常的朝鲜驻军已经强出了很多了,但很明显,南越二队并不是阮福景手中的王牌。 作为朝鲜氏族子弟,金永泰原本是陈汉国防军中的一员,但一场‘一神教案’改变了他的人生。金永泰从一个国防军人迅速转变为乐浪省严加通缉的罪犯。 这个家伙是扒船逃到的南洋,然后接下的几年里,他成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国际杀手,作案达十余次。他甚至在江南杀过人,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在几千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近距离击毙了两名召开集会的地方咨议局议员,并且在人群当中扔炸弹,制造混乱以方便逃脱,却致使五十多名现场观众在慌乱中被踩死踩伤,影响极其恶劣。 这家伙在被陈汉的国安和情报部门追的走投无路的时候,连赖以藏身的杀手组织都被警方破获,连根拔起,金永泰就只能奔逃到了英国人的地盘上了。然后他丰富的‘人生历程’就被英国人一眼看中,‘主动’加入了现在的队伍。 不加入就是死,金永泰显然很在乎自己的小命。 虽然他对英国人的这种小打小闹很不以为然,这种暗地里的阴招也就是骚扰一些陈汉地方上的秩序,根本动摇不了陈汉的统治基础。 南越是如此,吕宋、爪洼、苏门答腊也是如此,就连朝鲜这个金永泰的老巢,他都不认为打出‘李氏’的旗号来就能真正的号召朝鲜人起来反抗陈汉。 这些年里,移民乐浪、安东两省的汉人早就是朝鲜人的好几倍了。很多年轻人,甚至就是三十出头的金永泰这辈人,那都不会再写朝鲜文字,甚至不会讲朝鲜话了。 这样的朝鲜青壮一辈人,还能指望他们念着‘李氏’的好吗? 阮福景的话全部都是在放屁,也就是到了最后他才道出了两句有用的料: “金队长,今天下午的训练取消了。你马上去一趟因帕尔,那里有人等着见你。” 阮福景将一份书面命令交给金永泰,然后说了几句。 “因帕尔?谁要见我?”金永泰感到非常惊讶,于是追问道。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到了因帕尔之后就知道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想见你。我已经吩咐食堂给你准备了你家乡的饭菜,吃过午饭之后就立刻出发吧,争取在后天上午赶到因帕尔。” 阮福景摇了摇头,打发金永泰去了食堂。在那里,一个英国少尉正在享受着一顿美味大餐,他是金永泰的带路人,吃晚饭后将与金永泰同行去因帕尔。 这座位置在原始雨林中的秘密训练营是规格很高的所在,由英国军方设立,专门用来培训东亚和其它地区的民、族主义武装分子。他们在这座训练营里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然后化身为民恐分子,在陈汉的诸多新土疆域里捣鬼起哄,引发社会震荡,激化社会矛盾。 在这里接受训练的绝不仅仅是阮福景,南洋地区的人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的还有朝鲜、日本、暹罗、印度、天方世界都十多个地区的人员,其中还有一些人是中国人。他们在这里学习汉语,学习与军事相关的一切技能,从游击战理论到暗杀设伏技巧,从心理战到审讯俘虏,从跟踪到反侦察,所有与战争相关的一切,他们都必须熟练掌握。 这座训练营的保密程度非常高,位于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腹地,如果不知道怎么走的话,再强悍的战士也只能变成雨林中的一堆白骨。 一边吃着午饭,金永泰一边思考着这道奇怪的命令。但作为一个曾经在死亡边缘游走的人,金永泰一向敏感,他觉得这次自己面见的人会给他现如今的生活带来巨大的波动。 吃过午饭,金永泰在同行的英军少尉的陪同下乘坐着一条小船,沿水路向北方滑行,路上转了四次,少尉手中的通行令上戡了四个印章,耗时一整天的时间他们才走出了雨林。然后乘坐马车赶到就近的公路上换成马匹,向着因帕尔疾奔而去。 在因帕尔的英印军队驻军司令部里,金永泰见到了六个与他一样透着强悍气息的人。虽然他们七个人都在收着气息,但当最后来到的金永泰走进待客厅里的时候,一瞬间里整个房间里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 七个人并不陌生,金永泰甚至能叫出其中四人的名字来,唯二不认识的人,他也能肯定对方的身份。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中国人。 接待他们七人的不是别人,而正是英国在阿拉干的军事顾问团的团长斯坦利·麦克唐纳少将。对于金永泰他们来说,这可是个大人物。 “今天叫大家过来,就是要跟你们聊一聊训练营的训练情况,我想知道学员们的士气如何,他们能不能达到我们的目标。”麦克唐纳没有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但是金永泰很不解,为什么这任务要落在他二队的头上?上面的一队呢?那才是南越大队最精锐的力量啊。 “现在的世界局势很紧张,一场世界性的战争已经全面展开,从世界最北端的俄罗斯到世界最南端的麦哲伦海峡,这是一场足以改变世界政治格局的战争。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来迎接这场即将要改变世界的大战。” “这场战争,对于欧洲国家而言,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无论输赢,欧洲都将要付出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代价。而对于亚洲来说,如果中国人赢得了这场东西方大战,那么等他各位家乡的故国的就将是长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中国就是一个恐怖大魔王,他的阴影笼罩在整个地球的上空。 但要是中国人失败了,那么这就将是一个改变我们命运的绝佳契机,尤其是亚洲各国。 这是你们最后的希望,而能不能把握住这个契机,就要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是不是能达到目标了。” 麦克唐纳没有说中国成功或失败的可能各有多大,那个命题不是他们能够提及的。在场的这些人所能做的就是在竭尽自己的权利去给中国捣乱,这是他们对主战场最大的支持。 “亚洲民族的解放事业,不能指望着中国人发善心,国家的独立、民族的自由,只能依靠你们手里的武器。” “虽然中国人吞并朝鲜、南越、缅甸等国的这些年里,这些个国家的土地上都没有掀起过太过轰动的反抗事件,可我相信亚洲人民的天性是想往自由的。 中国的老皇帝说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们就是各自国家的星星之火。就像当年的中国皇帝推翻满清的统治一样,只要持之以恒,你们也可以唤醒沉睡的民族意识,抵抗中国人的殖民统治,赢得国家的独立自由。 是的,你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弱小,但当初的陈皇帝的力量对比起满清帝国来,又何尝不弱小的仿佛蚂蚁一样? 你们的背后还有大英帝国的支持,还有整个欧洲作为朋友。 ……” 麦克唐纳被金永泰他们当做民族分子来煽动鼓舞,金永泰本人没什么大的反应,因为他手下的队员连一个朝鲜人都找不到,但其他的几名队长可是很激动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解放亚洲,一撮炮灰 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就连金永泰都不由得遐想起来,如果朝鲜在他的领导下复国了…… 不过金永泰手下一个人毛都没有,现实很骨感的。而且作为一个屡屡逃脱的杀手,他的大脑先天上就有着‘冷静’天赋,金永泰很快就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了。 或许那都不是遐想,而是纯粹的‘yy’。 “将军阁下,请给我们更多的武器,我可以保证在短时间里在暹罗组织起5000人的民族武装!” “将军阁下,缅甸人民是不会屈服在中国人的统治下的,我们的反抗必将获得胜利!” “将圣地巴特那从中国人的恶犬廓尔喀人的手下拯救出来,一直都是我们比哈尔人的目标!” “沙特家族的复兴,全靠这场大战!我们会竭尽全力的给欧洲盟友以支持。” “天皇才是日本的象征,亚洲民族必须要团结起来,打败邪恶的中国人。天皇万岁!” …… 其他的六个人却都兴高采烈,就连那个孤僻冷傲的中国人,都露出了笑容。毕竟连一向沉默的金永泰也忍不住憧憬了一番朝鲜重获独立的景象,那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只是金永泰回神的最快,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中国人脸上的表情也重新恢复了冷静。 呵呵,朝鲜重获独立的可能性如果是噩梦级的,那么满清想要重新统治中国的可能性就是地狱级的。现在的中国谁还去想满清?看看当年那些坚持不剪辫子的人,现在哪儿还有一个? 如今的中国,除了大姑娘谁还会留辫子? 别说是普通的中国人了,就是那些获得释放的旗人,以及他们的后人,现如今也一个个穿着汉服扎着发髻,比谁都规矩,坚决与过去划分开界线,生恐一个不注意又进了局子被劳改了。满清当年严禁汉服,谁家里要是藏着一套汉服,碰到‘严打’时候都有可能掉脑袋,祸及全家。可现在早颠倒过来一个个了,谁家里还是还藏着件旗袍马褂,那简直是人人喊打,自绝于天下。 除了戏台上的演员,都没谁会有穿长袍马褂的经验了,更别说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不仅是旗人,其他的民族,只要在中国,那都一律汉服汉式。就连旗人都不想着满清了,倭什讷还想着重造满清,那真是痰迷心窍。 别说他是德楞泰的孙子,就是倭什讷的爷爷德楞泰复生,那也没个鸟用。 “非常好。诸位斗志昂扬,面对强大的中国也不缺乏斗争的激情与勇气,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追求独立和自由应有的反应,也是对大家对中国殖民体系的仇恨的反应。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相信没有什么是战胜不了的,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中国有句老话大家都听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只要我们认真、努力的去做,国家的独立,民族的解放,就都将不再是梦想,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麦克唐纳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明确了英国政府的立场,而这个立场却是被中国给逼出来的。现如今的中国太大太强了,更重要的是它也太贪婪了。 很显然中国的崛起侵占了欧洲太多的利益,而且为了消除自己北方的威胁,中国一次次对俄罗斯发起战争。虽然俄罗斯适当的消弱有利于英伦的利益,但俄罗斯过多的消弱就危害到了整体欧洲的利益。 作为欧洲的第一人口大国,俄罗斯是欧洲抵抗中国的重要一环,现在中国人不仅要在美洲赶绝白人,还要在东北欧击垮俄罗斯,这是伦敦所无法容忍的。 不过崩看麦克唐纳现在说的慷慨激昂,实际上他就是一‘嘴炮’。不管是他还是他背后的伦敦,都很清楚阮福景们的真正作用是什么。那不是推翻中国的统治,撬动中国的霸权,而只是给中国制造一些小麻烦,给他们添加一些癣疥之疾。 伦敦的那些英国高层又不是下雨没打伞,他们当然清楚中国在新疆土的统治有多么稳固,几千万华人就是南京统治的基础,当中国人的数量比原住民还要多得多的时候,所谓的煽动原住民复国也就成为一个笑谈了。 当然,英国人手里也握着不少陈汉的黑资料,重点在南洋。自从南洋彻底的被陈汉拿到手之后,当地的原住民就招了大难了。就英国手里掌握的资料显示,陈汉接受南洋之前的本地土著应有1000万到2000万人之间,更大的可能是中间数1500万左右。那么现在南洋各地的原住民人口数量有多少呢? 中国政府对外公布的数据有950万人,可英国情报机构通过暗线拿到的数据显示,吕宋—东印度群岛的土著人口只有600万不到,而南越本来有土著人300万不到,到现在也锐减了100万。还有缅甸,缅甸的人口本来在400万左右,其中相当一部分数字是缅族人口,后者因为中国人的种种措施纷纷背井离乡,逃来了阿拉干,这也是阿拉干的孟云迅速掌控住了局势的最大原因。而去除了这些人口,缅甸的原住民最多只有一半人,而这些年下来,他们的数据似乎已经只剩下百十万了。 整个陈汉境内的土著居民数量都在飞速减少,中国官方给出的答案是后者都选择了归化,所以人口进入了负增长阶段,在陈汉人口迅猛发展的时候。可英国人知道,这些年里数以百万的南洋原住民被中国人进行了肉体上的清除。土著人的皑皑白骨铺满了陈汉那一座座的矿场矿坑…… 可这些数据英国人自己知道了,却没办法让广大‘群众’知道。中国政府对于境内的报刊杂志的控制太严格太严格了,而搞地下小报的话,那根本就无法取信大众。 现在可不是信息发达的21世纪,陈汉也不是腐朽的民国,连新闻界都搞不定。中国没有那么多的圣斗士,视这些政府的黑资料为宝。中国也没有21世纪的南方系,百姓中也没有数以万计的以‘民主精英’自居的傻逼和公知。反正一切都决定了英国人掀不起波浪,这一现实唯一的好处就是保护了他们的暗线。不然的话,危险可能就已经靠近那些败类了。 但是欧洲人还是要反击的,英国人的反击手段就是策划一场针对中国的敌后战争,震动中国的社会,让他们的政府为之焦头烂额。 麦克唐纳原来是指望由阿拉干来打响“第一枪”的,但是孟云并不傻,这位年已六十的雍籍牙的第四子,经过好一番波折才上位的阿拉干国王,很清楚阿拉干与陈汉的巨大差距。 真的打起来,别说是陈汉的本土力量了,只是后者在独龙江【伊洛瓦底江】的驻军,就能扫平了阿拉干,更不要说中国在马六甲的水师力量了。现在看来,只要中国不首先动手,阿拉干王国是不会动手的。即便孟云睡觉的时候都恨不得咬死陈鸣。 但作为一个握着实权的人,孟云是英国人的小弟,但却不是英国人的傀儡。阿拉干的那点力量对比中国人很弱小,但对比孟加拉邦的英国人却已经不弱了,他是英国维持自己在孟加拉邦统治的重要一环。 傀儡需要完全听从英国人的指示,小弟却是能随时跳反的。即便这孟云与中国人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所以英国人也必须给予孟云尊重。 毕竟孟云不蛇鼠两端的纯粹推脱,这个时空位面的阿拉干只有原时空里缅甸贡榜王朝三分之一还要少的土地,其局势比之原时空的贡榜王朝所面临的战略环境要恶劣得多。孟云必须谨慎! 原时空中,英国人要吞噬后者,还前后持续了好几十年,打了三次大战。而中国要吞吃了阿拉干,那是把嘴一张就OK了。 所以英国人就只能亲自出马了,为了最大可能性的牵制中国,他们不惜拿出了自己久经训练的精锐。 总而言之,只有先发制人,才能最大可能的扯住中国人的后腿,占据战略优势。 之前那些慷慨激昂的话,更多是为‘战争’寻找一个开战的借口,这个借口还很冠冕堂皇。 麦克唐纳找的这个借口就是‘亚洲解放’,用‘复国’作为号召,最大可能的把南越、缅甸、日本、印度等地的民族主义情绪煽动起,进而给中国造成更大更坏的影响和破坏。 甚至沙特系的人马能运用的好的话,还能挑一拨信仰纷争。 但忽悠就是忽悠,就连英国人自己也不相信他们能真的二五八万。就像同爱尔兰反英势力再次接上头的驻欧办,那包括陈鸣在内,也不相信他们能真的策动爱尔兰独立,可是只要能给伦敦增添一些麻烦,如此就够了。波兰、芬兰、挪威等也是如此。 这次行动,换句话说,就是最大可能的动摇陈汉在新疆土上的统治秩序。但英国人始终隐藏在幕后,这实质上是对整体行动的信心不足,没有足够的底气。 底气则来自于手里现在所掌握的实力,英国,以及整个欧洲的实力,不足以给他们挑战中国的信心。 只有傻逼才会顶在最前头。当然那些‘傻逼’当中倒也不是真的就是傻逼,他们只不过是不能不当傻逼而已,眼前的七个队长中的人可能在来之前就已经收到了他们老大的鼓舞了。而阮福景为什么让二队出动,而不是最精锐的一队出动,这也似乎不再难以理解。 欧洲人的动作有些粗糙啊,做出来的大框架很缜密,但一些细节明显有坑。比如说这些人怎么进入中国,怎么与接应人接头,后者又怎么为他们搞出武器军火来,怎么策划行动等等,全都是坑。 所以啊,他们这七个小队那就是炮灰。甚至都有可能是英国人特意抛出来引人耳目的炮灰。 想要真正的击败中国,那靠的还是国家硬实力,靠的还是正面战场上的对决。这些缺乏群众基础的小规模破坏分子,是不可能成为八路,是不可能搞出敌后根据地的。他们连敌后武工队都远远不如! 不过一口气要埋下这么多地雷,说句实在话,当接到伦敦的指示后,驻印英军总部为了制订作战计划还好一阵“鸡飞狗跳”的。英国人的情报部门也参与了进来,为了埋地雷,情报部门可是或明或暗的启动了好些个潜伏人员,这次的行动如果失败了,顺藤摸瓜,还真的有可能让他们‘损失严重’。 这些潜伏人员可是英国情报部门很宝贵的财富,一些棋子都是被他们费尽心机才拉下水的。麦克唐纳也不希望这些人暴漏了,那样的话,英情报部门在华的情报网将遭受到重大的破坏。 后者的作用看似不大,没谁能神乎其神的为伦敦搞来高机密的情报,但他们多多少少能传来一些中国的真实数据,比如中国的军事力量,那并不是对外宣传的一百五六十万人,而是整整两百万人。 上一次大征兵,征召入伍的不是三十万人而,而是整整五十万人。 中国政府的年财政收入也不是公开宣布的60亿华元——承天三十年的全年财政收入达到了42亿华元,到了承天四十年,就六十个亿。但那是假的,这六十个亿是纯粹的税务收入,而陈汉的财政收入除了税务方面的收入外,每年还有大量的贵金属送到国库。 特别是随着各藩属国债券的发行热潮,随着南美大册封的开始,市场上的诸多流通产品陡然间多出了很大一块新生市场,柴米油盐酱醋,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这些个藩属国是很少有可自足的项目的,那无法自给自足的就只能向国内订购了。 大量订单的涌入一定程度上还造成了国内的通货膨胀。 需求拉动型通货膨胀又称超额需求通货膨胀,那也是通货膨胀。这是指总需求超过总供给所引起的一般价格水平的持续显著上升。这种类型的通货膨胀又被形象地描述为“过多的货币追逐过少的商品”。 那时候陈汉国内的社会现象很明显就是如此。 但如此‘过多’的货币都是从哪儿来的呢?那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各大银行。 就算一些藩属国的债券发生了滞销,或者是价格下挫,各大银行也有资本把这些债券带来的损失给撑起来。因为各大银行都相信各藩属国的债券早晚有一日会不断走高。 他们就等于是先把钱贷给各藩属国,然后坐等债券获益。 而当社会上的流通货币需求扩大的时候,各大银行手中那还会缺少了钱吗? 陈汉政府只在这方面的获益就是数以亿元计算的,再加上每年都在增长的贵金属量…… 陈汉政府每年可以动用的基本资金是70亿华元以上,甚至是75亿华元以上,而不是60亿华元。 15亿的资金差距,这个数字都能担负得起陈汉现今四成的军费开支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大战已经点燃! 太阳从海平面下缓缓升起,新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在那朝阳的映照下,麦哲伦海峡的东口,一艘艘艨艟巨舰升起了船锚,挂起了风帆。 一支由十艘机帆船,二十艘风帆战列舰,和七艘中小型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分做三路纵队,依次驶离了锚地。 在他们背后是十艘中小型战舰和诸多浮动炮台、岸上炮兵阵地等组成的坚固防线,而第一狭水道西侧那宽广的水域里,停留着大大小小近四十艘运输船。 这些就是陈汉大舰队剩余的全部兵力了。 在之前的时间里,第一批十二艘的机帆船舰队首先出发,第二次五艘战列舰、五艘运输船和十艘中小型战舰紧随其后,第三批只有十艘中小型战舰加五艘运输船,第四批又是五艘战列舰、五艘运输船加十艘中小型战舰,最后一批再是十艘中小型风帆战舰和五艘运输船。 五批舰队一共用去了十二艘机帆船,十艘主力战列舰,和四十艘中小型战舰、二十艘运输船。 欧洲人随之也分出去了大量的军舰,但现在纳尔逊手中还剩有多少军舰,叶廷洋也没有谱。 但他觉得,他们之间是有一定的默契的。 没看那纳尔逊都放开海路了么。 陈汉大舰队的‘突击’分舰队,跑了第一次也就罢了,接下来还能连跑四次,没有遇到一次阻击,这要没有纳尔逊的默许,鬼都不信哦。 几次舰队‘突围’全都顺顺利利的,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这完全就是双边的默契。 事实上纳尔逊就是在故意让陈汉分舰队突围的,甚至他还希望看到突围突顺手了的叶廷洋,能指挥着大舰队的余部战舰彻底离开麦哲伦海峡。 要想解决掉这个威胁,纳尔逊并不觉得麦哲伦海峡东口是一个好战场,第一狭水道为中国人提供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中国人遇事不妙了,完全可以退入第一狭水道,凭险固守。 想要彻底消灭、重创中国人的大舰队,就应该往北面去,辽阔的海洋才是双方舰队的角逐地。 但可惜叶廷洋没那么笨,他才不会放弃第一狭水道这个稳固的后方基地呢。只带着战舰出击,而后勤舰船和小部分战舰留守老巢。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哪怕打败仗了,他们也能再退回第一狭水道固守。 而且叶廷洋也不认为欧洲人会真的不甩那五批突击舰队,那可是很强大的一股力量,欧洲人要不管的话,他们现在的补给线绝对已经被掐断了。 “诸位,能否名垂青史,就看我们接下来的这一战了!我愿与诸位共勉,就是不知道诸位是不是也有同样的信心?” 站在旗舰秦始皇号的军官会议室里,叶廷洋气势庞然的说。 “愿与上将军共勉。”所有人的脸上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哪怕少数人的表情中还带着些许的紧张,那也是兴奋之余的紧张。 能不兴奋么?能不紧张么?眼看着一场超级大规模的海战就将开启,在座众人都是海军军官,心中怎么会没有一种对作战的渴望呢。陈汉水师成立这么多年,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天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当然,在渴望战争的同时他们内心中也带着几分谨慎。 毕竟,对手是横行七海几百年的欧洲人,欧巴罗这二三百年里发展迅速,那靠的就是大海啊。航海对于很多的欧洲国家来说已经是刻入骨髓里的记忆了。陈汉可以在陆地上反复吊打欧洲,但海战上他们的信心真的不是多么充足。 指挥官纳尔逊来自英国,英国是岛国,依靠海军起家,依靠海军保卫它的海上利益线,这样一个视海军为国家命脉的列强国家的赫赫名将,谁敢等闲视之呢? 但是对于陈汉水师来说,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那也走到了瓶颈了。不是说陈汉的海军战舰不够强大,战舰数量不够多,而是一种心灵上的自信。 现如今的陈汉水师在陈鸣的眼中那就好比大白舰队巡游世界后的老美,而且是没有无畏时代的世界。那不是一半的阔绰。 但那时候就算约翰牛没有捋出无畏号来把大白舰队全都变成了过时货,也不会有人把美国海军当成可媲美英国海军的精锐力量。 英国人要是一支军队的话,老美的大白舰队顶多是一群黑涩会。 那时英国是地球村村长,俄国是村里暴发户,日本刚和英国屁眼交易,陷害了暴发户一把,美国是英国家离家出走的儿子。大白舰队出航就是逆子害怕老爹的基友动了留给自己的家产,叫了帮黑社会来秀肌肉的意思。 老美的海军真正被世人公认的强大的时候,那是二战与小鬼子在太平洋一番血战后。经历了铁与火的熏陶磨练,美国海军才真正的成为众人公认的军队。 虽然老美之所以能打赢太平洋战争是与美国人强大的工业实力有关,但这也正是陈鸣所认为的,他就觉得现如今的陈汉水师与原时空的美国海军还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现在陈汉的大白舰队已经建成,第一阶段——实力的积累已经完成,那就要开启第二阶段的主线任务了。 五艘菱形布置的机帆战舰作为大舰队的前哨,首先驶出了麦哲伦海峡东口。 一股股淡淡的烟雾冒出,陈汉机帆船上的所用燃煤完全是最最上等的无烟煤,蒸汽机推动着舰船慢慢航行起来,加速、加速,再加速,向着欧洲人的警哨舰队直扑而去。 “把风帆都升起来,向左转向……” 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上,一名英军海军军官屹立在前甲板上,遥望着南方的陈汉舰队,眼睛里全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这是东西方的第一次近代舰队大战,如果他们能一口吃掉了中国人的舰船的话,那么这场战争欧洲的局势就稳了。 中国这个老大帝国有着吞噬地球的雄心,这已经不是触动不触动英国人奶酪的事情了,而是关乎着英国人死活的事情。 但是,作为西方世界的领袖,大英帝国还没有彻底腐朽,欧洲人是不会心甘情愿的把地球霸权拱手相让的。 这一刻,军官眼中全是凌厉的杀意。 陈化成迎风站在银鲨号的舰艏,海风吹得他衣服刷刷作响。他却没有丝毫在意,相反在战舰上这样迎着海风吹,乃是他最最喜欢的。 银鲨号作为前哨的指挥舰,位于前哨五艘机帆战舰的中心位置,前后左右各有一艘机帆船。此刻银鲨号马力全开的疾驰航行,这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并非是煤多煤少的问题,更是蒸汽机使用寿命性能的问题。陈化成已经当了三年的将军,接触机帆船更是超过了五年,这样全速航行下的吹风,却还屈指可数! “如果是站在铁壳舰上……”后者就是陈化成最大的遗憾,他觉得这场仗如果晚上几天,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哪怕是两三年呢,这一艘艘大铁舰也就下水了。到时候这感觉会更好。陈化成禁不住的想起了隶属于船舶研究所的那艘铁壳炮舰。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银鲨号两个绑在一块也比不上隶属于船舶研究所那艘铁家伙。同一等级的木壳炮舰与铁壳炮舰相比,在坚实程度上的巨大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而且更令陈化成感到羡慕的是,大铁舰的航速上比之银鲨号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真牛逼大发了。 正在思考中的时候,叮叮当当的敲钟声忽然响了起来。 “敌舰!发现敌军新舰增援,正前偏南方10海里左右,悬挂美军旗帜!数量,两艘!” 瞭望员用力的敲着手编的小钟,一边大声的往下喊。 “这么快!?”陈化成赫然一惊,继而脸上就露出了笑意来。敌舰多了这两艘后也就才六艘,不怕!“迎上去——”既然不怕,那就没放弃的道理。而至于向后方的汇报,用信号弹就行。 与此同时,欧洲人军舰上也响起了当啷当啷的警钟声,东南方向有两艘新到的军舰赶来,这一下子上麦哲伦海峡东口的敌我军舰比从之前处于劣势的4:5,变成了现在略见优势的6:5。 只是需要担心的是,他们这六艘军舰里只有三艘是三级风帆战列舰,另外三艘是四级风帆战舰。在四级风帆战舰无论个头还是战斗力,都要比机帆船弱一些的。 “阁下,中国舰船在调整航向……他们在靠近我们!” 一名美国的海军中尉左手举着望远镜,右手紧紧把住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尽皆凸起,显示出他心中此刻的紧张。 很明显,中国军舰是来作战的! 那么…… “今天就是两军决战的时候了吗?”年轻的中尉军官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这可是一场超级大战啊。 中国人的舰队还有多少且不说,只纳尔逊现在手下还有的主力舰就有三十五艘,另外还有四级风帆战舰和五六级战舰四十多艘,这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的法西联合舰队,也远远超过了纳尔逊带领的地中海派遣舰队。 当初的法西联合舰队有战列舰33艘。其中一艘是当时最大的四层火炮甲板战列舰“三叉戟”号,其它的战列舰是:3艘三层甲板战列舰;6艘80门炮船;22艘74门炮船;1艘64门炮船。此外,法西舰队中还编有13艘各类巡洋舰,舰队共有侧舷火炮2600余门,承载官兵20000余人。 而英国舰队有27艘战列舰,其中7艘是三层火炮甲板战舰,其余20艘为双层火炮甲板战舰。合计火炮2100余门,官兵近17000人,外加4艘巡洋舰和几艘辅助船。 而现在光是三十五艘主力舰就足以抵消了法西联合舰队的规模,还有诸多的四级风帆战舰和五六级战舰,那当然赶不上当初纳尔逊舰队的规模,却也能轻轻松松的超越纳尔逊舰队的一半。如此综合起来,这规模完全碾压风帆战列舰历史上的任何一场大海战。 欧洲人对于自己的信心非常充足,他们有世界上最顶尖的海军指挥官,有最强大的风帆战列舰,以及数以万计作训刻苦的精锐水兵,这支欧洲联合舰队完全可称得上欧洲历史上最强大的舰队。 虽然他们也跟着中国人一次次的对外分兵,但对比战舰数量,欧洲人到底比陈汉多出来一些,现在这多出来的一些战舰就成为欧洲人的最大优势。 舰队规模太大,难以具体指挥,这是东西方大舰队都遇到的麻烦。但是纳尔逊有着驾驭现今手中军力的把握,至少这八十艘战舰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他自己心理预期的底线。 而与此相比,陈汉方面出动的兵力却仅仅是四十艘战舰不到。 十艘机帆船和二十艘风帆战列舰是陈汉的主力,七艘中小型战舰只是帮衬。对比欧洲人八十艘战舰的庞大规模,这三十七艘战舰组成的陈汉舰队规模是小得多了。 在胜负未知,过程也未知的情况下,三十七艘战舰唯一比八十艘战舰具有优势的就是,它更方便指挥调度了。 三十七艘战舰被叶廷洋分做了五个部分,前驱是陈化成带领的五艘机帆船,后尾是七艘中小型战舰,具体一点就是五艘四级风帆战舰和两艘双桅战舰。然后是中间的二十五艘主力舰,五艘剩余的机帆船被编做一路——北路,二十艘风帆战舰3:1分做两路,中路十五艘主力舰,南路五艘主力舰。 陈化成非常勇猛的带着前驱分舰队直扑前方的欧洲战舰,后者已经从最初开始的勇敢接战,变成了后撤后退。他们桅盘上的瞭望手看到了五艘前驱分舰队身后那黑压压一片的主力舰队,欧洲人再勇敢也不得不退了。 正面硬刚只是无畏的牺牲。 “这真是一种耻辱。是皇家海军的耻辱。”兰斯洛特·奥兰多愤恨的说着。他是英国海军少校,南拉纳克号上的大副。 舰长迈克尔·休斯默然不语。他也觉得屈辱。纵横七海的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被中国人逼的后退,这是很不名誉的事情。 迈克尔·休斯可是纳尔逊的忠实信徒,遇敌必战这是英国皇家海军的传统。你别管这种传统的起源是不是那罪恶的海上私掠证和金光闪闪的财富,在英国迅猛发展的二百年里,‘遇敌必战’已经被英国的海军官兵们上升到了一种荣誉的境地,相当一批人的眼睛只定在了这四个字的荣光上,而忽略了它金光闪闪的外表下那沉积的血污和罪恶。 眼下的后撤让骄傲的英国海军感觉到了屈辱,盎格鲁撒克逊人却又不能否认眼前的事实。 “最迟三个月。帝国的机帆船也能像我们的敌人这样出没在海情恶劣的北海。但想要形成战斗力等它们出现在北美的话,那还最迟需要半年。”迈克尔·休斯眼睛里蕴含着遗憾,因为他们已经没这么多的时间了。 作为大英帝国的高级海军将领,迈克尔·休斯有着足够的消息来源,能很清晰的意识到现在的硬顶最需要的是什么,现在的英帝国最需要避免和保证的又是什么。 “半年的时间,我们只需要半年的时间。”可惜中国人却是不会给伦敦给欧洲的。 大战已经点燃!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战争不可复制 “轰!” 银鲨号的舰艏炮塔发出了一声轰隆巨响,连船艏都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下沉。 足足120MM口径的六角大炮啊,这已经是陈汉现今口径最大的六角炮了,虽然试验场上150的六角炮已经生产出来四五年了,但因为材质的原因,性价比还依旧差强人意。 南拉纳克号的侧弦上暴起了一声巨响,六角炮弹直接窜进了船身当中。那外侧的船舷还算有了全尸,只被砸开了一个地锅口大的窟窿,但对面的另一面船舷可就崩坏了半截了。 西式风帆战舰都是通甲板的,炮弹钻进去了,能从头打到尾,再加上船舷破碎溅起的木屑,那杀伤力是不小的,就如眼下这般。然后炮弹直接打到另一侧的船舷上也是常有的事,但很少有能再次穿透的。 战舰的船壳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木料,虽然用的都是木材,但也不是一捅就破。软木硬木兼备,那橡木为什么会成为顶尖的造船木材?不就是因为硬度、韧性兼有,不易吸水,耐腐蚀,还能防患碎木飞溅。也就是被炮弹打中了【穿透/不穿透】不会有太多的小木屑蹦飞,造成对水兵的二次杀伤。而且一般的船壳那都是两个防护层,足足四五十公分厚。没有超强的穿透力,船壳不是那么容易就碎掉的。 南拉纳克号就是一艘标准的橡木战舰,如果是圆球状的实心弹,那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被人穿透船体的可能。然而120MM的六角炮弹比之圆球状的实心弹来厉害的太多了,穿透力上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虽然在穿透南拉纳克号另一面船舷的时候,已经没有第一开始的干净利索,但它还是成功了。 足足一扇大天窗大小的船舷在六角炮弹的冲击下瞬间扯成撕碎,附近的一个炮组从人到大炮,还有火药桶、炮弹箱、水桶、拖把等等,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一小块肉渣都没来得及留下。整个南拉纳克号在炮弹的冲击力剧烈摇晃起来,几个没留神的水手都被甩了出去。 至于中弹的二层炮甲板上,无数的炮手抱头逃窜,那四处迸飞的木片木块如同一颗颗子弹,在甲板里嗖嗖的穿梭着,不知道多少老兵这一刻感觉有无数弹片擦过自己的额头,那真的是跟死神跳了一场舞。那些木片木块撞击在人体上的时候,全都会发出轻微的呲呲声,就像刀子快速的捅进肉里一样。而要是打在木板上,那就跟一颗颗钉子被飞飙进木头里的声音差不多…… “曲向行驶,注意躲避炮击。” “船艉炮,立刻给我反击。” 迈克尔·休斯脸上的轻松写意瞬间凝固了起来,因为就他的眼睛观察,中国人的战舰距离南拉纳克号的距离已经超过了2500米。 这么远的距离,中国人的大炮也能打中? 难道他们的炮击技术又有了突飞猛进不成? 而此刻的银鲨号上,陈化成站在炮塔边上,对刚刚放炮命中敌舰的张保是大加赞赏,“不愧是咱们东洋舰队出了名的神炮手,这水平就是高。”这张保在之前的多次训练中就以神炮著称,能升上银鲨号的大副也是因为他枪炮长做得好,现在总算是用在正处了。 第二发120重炮接踵而至,在南拉纳克号的船艉上开了个窟窿,大把的玻璃镜破碎了开来,一个天使雕像完全被削平,零星的钢材也被炮弹扭曲成了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形状。 两发全部命中,间距至少五华里以上,张保的操炮水平实在是神了。 沸腾的大海和嗜血的空气让六艘欧洲战舰都回过了神来,所有的舰长都迫不及待的下达了还击的指令,不管打中打不中,打不打就是个态度问题了。 这一天的上午11点20分,几个小时的追逐后,炮战正式开始。陈汉主力舰队的先遣哨兵与欧洲人的警戎舰队展开了一场枯燥乏味的无聊炮战。五艘机帆船,五门120MM口径的舰艏火炮,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是多大十余门大小六角炮的欧洲船艉炮。 前者的炮少,而且张保只有一个,那整体命中率是相当感人的。 况且张保再神炮手也不可能100%保证命中。 但是双方间距始终保持在2000米距离的情况下,欧洲人的火炮命中率就更感人了。而且船艏炮塔的坚固性是经过了考验的,六角炮弹即便打中了炮塔也影响微乎其微。但再小的命中率也终会命中的,欧洲人的船艉和侧弦,陈汉机帆分舰队的船艏上,那也是硝烟弥漫碎屑飞舞。 银鲨号、海星号和海胆号三艘机帆船殿后,虎鲨号与白鲨号则如同两个伸出去的护臂,在追逐的过程中,一点点从前方包抄了敌人。 当惨淡的斜阳执着的弥留在海天一线,将大片大片的海面与天空浆染成鲜红色的时候,一轮薄如蝉翼的残月已经悄悄的爬上了天边的星空;水平线上,落日还在挥洒着自己最后的余晖,它用千万支光箭,呼啸着射穿天上的彤云和地下的大海。落日的脚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并没有随着夜晚的到来而变得平静,那海水依旧翻涌起来,此刻被染得红艳艳的,仿佛是被浴血的落日浸染。 下午5时40分,马岛西北百十海里外的一片海域上,三朵巨大的火堆在海面上燃烧着,轻扬起三股密布的烟雾,却还没有真正的冲高就被呼啸的海风卷散去。 不一会儿,五艘挂着陈汉血色战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的战舰开了过来。这些战舰向外伸出的炮管上都泛着冰冷的寒光。 微凉的月光如霜一般的洒在洋面上,三艘战舰并没有施行什么灯火管制,一个个火光明亮,大老远的就能看到。开启了灯火管制的是他们的敌人,另外三艘欧洲战舰就是开启了严格的灯火管制,接着黑下来的天色,逃之夭夭了。 陈化成并没有继续派战舰追击,只让远处的两艘机帆船做巡航警戒,他则带引着三艘机帆船来搜索海面上飘着的欧洲水兵。从他们的口中应该能了解到不少马岛的情报。 白鲨号高耸的桅盘上,两名瞭望员正在执勤,瞪大了眼睛观察光线灰暗的洋面。越是夜晚,越需要警惕。今天他们早晨从麦哲伦海峡东口出发,整整一个白昼啊,追了好几百里,愣是没有再看到一艘欧洲人的船舶,这是绝对的不正常。 用脚后跟想也能知道,欧洲人肯定是用那种手段来统治了后者。 “你说这红毛的大舰会不会正埋伏在什么地方,等我们迎头撞上去呢?”一个瞭望员倚着桅盘上的护栏,惴惴不安的问道。 “我们是机帆舰队,掉头转向方便,跑的更比风帆船快。他们凭什么伏击我们?” “这次我大舰队主力尽出,只要红毛们敢上来,我们就一定能打败他们。”另一名瞭望员拍了拍同僚的肩膀,自信满满说道。 而距离白鲨号还有好几十公里的大舰队主力旗舰的秦始皇号上,总指挥叶廷洋正坐在海图边,目光炯炯的盯着巨大的海图上那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棋子,后者就代表着大舰队的主力。 虽然在大舰队行进过程里,叶廷洋把舰队的主战战舰编成了纵队,但在战争中,叶廷洋始终坚t字横头战术。这才是最能发挥战舰火力的战术! 固然英国人是t字横头战术的老祖宗,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同。英国人手里的战舰航速根本不能同机帆船媲美,每小时的航速上,机帆船至少能落风帆船两节,如果风向水向再作美,三节、四节/时都能落的下。而且后者转向相当灵活,而风帆战舰在转向上就是一个悲剧。 在机帆船面前,普遍只有8、9节最高航速的风帆战舰只有灰头土脸黯然神伤的余地。何况一些国家的风帆主力战舰还没有那么高的速度。 欧洲国家的造船水准普遍不错,但是再怎么高超,那也有高下之分。北欧的战舰就普遍比西欧差劲,而英国的水兵水准也远超过西班牙。 在海战中,这就是欧洲人的阿喀琉斯之踝。 虽然陈汉大舰队可以依靠自身强大的前后主炮来风筝红毛,红毛就是中国方面对欧洲人的一种蔑称,连洋人的称谓都不如。但这样一来耗时可就长了,而且很难给予欧洲舰队沉重的打击。 叶廷洋很早时候就放弃在极限射程开火以打乱欧洲人阵型的想法,转而试图用高航速抢占更有利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t字横头。虽然纳尔逊的辉煌就在不远的十年前,但这并不能否认t字横头在海战中的重要地位。甚至这个‘重要’的前面还能再加上一个‘最’字。在海战中,处在横队的一方可以发挥全部火力,而纵队的一方只能使用舰艏火力,简单的主炮数字优势叠加足以决战决战的走势,要知道现在敌我两方的军舰上安装的可是射击相对精准的六角炮。 而纳尔逊在当年的辉煌胜利可正处在欧洲海军的变革时代,那时候的欧洲海军谁也没有彻底的把战舰上的大炮更换成六角炮,因为六角炮的射速、精准度、超过滑膛炮的重量,以及所需要的数量,全部换一遍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更多地海军战舰上只有上甲板的滑膛炮被更换了,或者是某一些位置上的滑膛炮变成了六角炮。更何况那次的海战里,法西联合舰队中还是有维尔纳夫这个胆小的懦夫在给英国人帮忙。可以说是一头绵羊带领的狮群。维尔纳夫在开战前夕指挥法西联合舰队进行180度大转向,以使舰队的下风位置,以方便在战术不利的情况下更容易逃脱。这一指令不仅严重影响了士气,而且造成联合舰队的队形陷入混乱。在联合舰队因调转方向陷入混乱时,纳尔逊抓住战机果断下令进攻。 英国人在海战中也不是没有一点错误的,他们也犯了很大的错误。但是对比法国和西班牙海军,他们的错误更少,危害性也更小。当纳尔逊不顾危险的带领第一支队十五艘战列舰以纵队方式将联合舰队拦腰截断,然后指挥战舰一次次的越过了500米的死亡线,拼死进攻敌军战舰,这奋不顾身的举动让参战的所有英国海军将士士气大振,一个个热血沸腾慷慨激昂,也使得士气低迷的法西联合舰队队形大乱,继而彻底失去了组织力,维尔纳夫乘坐的旗舰“布桑托尔”降下帅旗,舰队司令被俘,其余法西战船一哄而散。英国人也顾忌火箭弹和六角炮的杀伤力,不敢逼迫太甚,所以纳尔逊在那一战里虽然获得了辉煌的胜利,却也并没有彻底打垮西班牙和法兰西的海军根基。 纳尔逊以纵队战术打败了法国和西班牙舰队,这也并不意味着这种战术就彻底适应于所有的海战。 还是那一句话,现在的东西方舰队可是全部换装了六角炮,想一想这种情况下的凿穿战术吧,纵队进攻的舰队会被打的血崩不止的。 纳尔逊的胜利是因为当时的海军条件,是因为敌我双方的士气差异,更是因为维尔纳夫的愚蠢。 那与眼下的形式是完全不一样的,战争是不能复制的。 两边的战舰条件暂且发展一边,只说双方的战斗激情,那想来是都不会弱于当年的英国皇家海军的。 一边算是保家卫国了,另一边呢?那是开疆扩土。这不是侵略,欧洲人已经先侵略过一遍了,中国的军队现在只能说是开疆扩土。陈鸣最终还是没脸把印第安人与殷商扯到一块。但就算如此,中国在大意上也没有什么亏欠的。两边那是都士气高亢的很! 这要是哪个敢先来玩‘贴身肉搏’,想必它的对手是绝不会‘避敌锋芒’的。 …… “亲爱的公爵,底特律再次从美国人的手中丢失了,中国士兵凭借他们的强大力量,彻底扭转了北方战区的劣势。”丢失了底特律之后,美国人在最初的战争中所赢得的优势就全部丧失了。“中国人的内湖舰队横行伊利湖,伊利湖周边的很多美国城市都受到了炮击,美国人在北方战场的优势已经彻底丧尽。” “今年的夏天会是让美国人充满痛苦的一个夏天。我想中国人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他们很快就会爆发的。是下个月,还是下个周,或者就是在这一周里,中国人大反击的消息就会传来。” 巴黎,拿破仑帝国的心脏。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那豪华的官邸中,时年三十二岁的多萝赛小姐对着自己的上官加情夫加伯父,现任法国总理大臣兼外交部长的塔列朗——本尼凡托公爵,叹声的说道。 “你很失望?” “当然。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我们给予了他们那么巨大的支持。”十万法兰西士兵已经赶赴美国,或还在赶赴美国的道路上,这可是很强大的一股力量。 三十二岁的多罗赛·贝里哥尔·丁诺夫人是塔列朗的侄媳妇,是的,他是塔列朗的侄媳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拿破仑决定抛弃掉自己征服整个欧洲的雄伟野心的时候,塔列朗这个政治手腕高超的一流政客就已经再度回到了拿破仑阵营的怀抱。他依然是拿破仑深深依赖的栋梁柱石,国之重臣。 当英法合流的时候,英国与法国虽然是整个会谈的中心,但普鲁士、奥地利和俄罗斯的利益也不能枉顾。这不是之前的第六次反法同盟约定,那只是一个短暂的停战合约,现在这却是一个战争的终止令。 塔列朗的工作让拿破仑感到满意,他从无数让人挠头的情报中汇总出了一个重心训令,这个训令的核心只有两点,防止俄国彻底吞并波兰,摧毁普鲁士鲸吞萨克森的计划。 在北意大利的利益上,法国可以对奥地利有所让步;在伊比利亚半岛上,法国已经满足了伦敦的所有要求。英国人对于欧洲大陆没有土地诉求,他们在欧洲的传统政策是使欧陆各大国势均力敌,彼此对立,以便它充当仲裁者的角色,从中渔利;同时,它又特别反对俄国在北欧、普鲁士在中欧的过分扩张。 所以,塔列朗在俄国特使赶到之前,先同英国接近。英国外交大臣赶到巴黎同塔列朗会谈,同意法国的计划。而英法那次会谈,也成为后来塔列朗再次取得外交成功的重要因素。 塔列朗组成使团后,便着手挑选可以在会谈地维也纳主持自己沙龙的主妇。按照欧洲的习惯,许多大事都是在宴会,舞会上决定的。所以这位主妇必须出身高贵,能干、美丽,能协助他顺利工作。按理说,她当然应该是他的夫人。但塔列朗的正牌夫人显然不能胜任此事,她被塔列朗骂做既老又蠢,不能称职。于是,塔列朗不顾舆论,选中了自己的侄媳多罗赛·贝里哥尔·丁诺夫人。多萝赛才三十岁,一切条件都十分优越,而且正为丈夫的滥赌和无能而对自己的婚姻不满。她答应了伯公的要求。从此,塔列朗夫妇开始分居,而多萝赛成了塔列朗家的主妇,直到他逝世为止。 是不是觉得非常荒谬?但这就是塔列朗。他对于自己家族毫无一丝亲情,也半点不为自身家族古老的荣誉感到珍惜。 塔列朗诞生在巴黎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里。他的祖先从十世纪的法国卡佩王朝建立时起就已经是宫廷贵人了。按血统来说,他的父亲同国王路易十六还是表兄弟! 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塔列朗却有着一个十分不幸的同年,不是父母双方寄人篱下,也不是生母去世后母恶毒,而是碰到了一对百年不遇的奇葩爹娘。 他的父母按照当时法国贵族的生活方式,整天忙于社交活动,只顾自己寻欢作乐。仅有的一点爱也倾注到了塔列朗的哥哥身上。塔列朗出生不久便被寄养在巴黎郊区的奶妈家里。两岁时,他从高柜子上摔下来,把右脚摔伤了。过了好几个月,他的那对奇葩父母才知道这件事,可那时候残疾已经造成,他成了一个终生只能借助拐杖走路的跛子。从此,父母更加不喜欢他了。 四岁时,他被寄养在外省的一个亲戚莎莱夫人家,父母很少接他回家。又过了两年,仆人把他从莎莱夫人家直接送到了巴黎的一所寄宿学校——这对奇葩的父母竞没想到应该先让孩子回家来见见面!六岁大的塔列朗就这样坐了十七昼夜的驿车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新天地,孤苦伶丁,举目无亲,只能思念着唯一对他慈爱的莎莱夫人。当时的凄凉和惊恐,使他终生难忘。 六岁塔列朗在校住读,每周只探望父母一次,极少在家过夜。六年后,他又染上了天花,父母既不探望他,也不接他回家养病,只让仆人把他送到奶妈家,病愈后又送回了学校。如此的人生经历让塔列朗萌发并滋长了对父母和家族的怨恨。 应该说,这段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生活,对塔列朗日后冷酷无情,孤傲自信性格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 十五岁时,夏尔中学毕业,父母没跟他商量一下,就把他送进了圣·秀尔比斯神学院。 夏尔的哥哥童年就已夭折,所以夏尔已经成为长子,可是父母却剥夺了他承袭爵位和财产的长子继承权,硬要让他当神甫。当时,一般贵族青年所追求的是充任荣耀显赫的军官或大有油水可捞的文官,而夏尔因右脚残废无法当军官,父母又不肯出钱给他买文官,于是,当神甫就成了他的唯一出路。但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愤恨,也不会对他的不满觉得以为然。塔列朗是多么希望去过世俗贵族的享乐生活啊。 如此成长的经历让塔列朗成为一个叛逆的神甫,革命的主教,也就不出人预料了。而同样是幼年的经历,让塔列朗养成了爱财贪婪的习惯也非常正常。 1774年,夏尔·莫里斯·塔列朗从神学院毕业了。这一年正好是路易十六登基的日子,他参加了加冕典礼,大典过后,路易十六赏赐塔列朗兰斯市圣雷米修道院院长职,年金一万八千利佛尔。 两年后塔列朗又在巴黎大学神学院进修了两年。结业后,继续当他的院长。然而这位院长大人从来不是上帝的虔诚信徒,而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无神论者、自由主义者。他亲自跑去老叛教者伏尔泰家中拜访,甚至请求得到这位八十四岁老人的祝福。 塔列朗还不顾自己的身份,花天酒地地过着世俗贵族的生活。因为那个院长职务是个只拿薪水不干事的美差,他有的是时间。他在巴黎买了一所舒适的小房子,在兰斯和巴黎之间轮流居住,狂饮滥赌,寻花问柳。薪金不够开销,他便到交易所去搞投机,大把大把地捞钱。他的贪婪、卑鄙从这时起就非常非常的出了名。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大革命席卷法国的二十年里,成为了法兰西政坛上最闪耀的几个明星之一。 贪婪而又富有政治手腕的塔列朗在历经了与拿破仑关系的几番波折变化之后,再一次回到了拿破仑的阵营中,也再一次成为了法兰西政坛上的璀璨明星。总理大臣,这可是之前与拿破仑处于蜜月期间的塔列朗都没能坐上的宝座。 “地球的皇冠已经从白人手中落下。”多萝赛叹息的说道。“中国人的崛起会像是六百年前的蒙古人一样,他们强大的让整个一神世界绝望。我看,黄祸是又一次要席卷西方世界了。”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吧。”塔列朗脸上闪过一抹疲惫,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认为法国没有力量征服整个欧洲人,认为拿破仑的野望只会让法国陷入无尽的深渊,就把拿破仑这个金主看做了危害法国利益的破坏者,就不惜以出卖国家机密和利益,也要打到拿破仑。 那么对比欧洲与现如今的中国,整个欧洲连中国的本土大都没有,不管是人口、军队、财富,还是未来的潜力,中国都远远地把欧洲抛在身后。所以这次突然爆发的东西方大战,塔列朗是赞同的,因为他认为时间拖得越久,中国就会越强大,欧洲与中国之间的差距也就会变得更大。所以早打比晚打好。 “但是只要欧洲还有一口气在,美利坚就不会倒下。整个欧洲都不会允许美国人倒下。六百万美国人是欧洲制衡中国全球战略的最重要的王牌。” 如果中国人彻底在北美的东海岸站稳了脚跟,他们的大舰队就能隔着大西洋直接对欧洲施压。大西洋距离欧洲的距离,可比中国本土距离欧洲的距离要短得多,也方便的多了。 三百年前欧洲人就能坐着百十吨的小船航行到美洲来,把美洲变成了他们的新大陆,那么可想而知两者之间的联系会有多么的密切了。所以,为了欧洲的安全着想,美利坚必须屹立在北美洲的东岸。 “那欧洲就有的血要流了。”多萝赛可是塔列朗选中的人,还兼职塔列朗的秘书,那对于欧洲和世界的局势那都有相当的了解的。中国是什么样的实力,灯塔国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她清楚的很。对于美国能否在陈汉的进攻中保存下来,实在没什么信心。 …… 南极的气温已经越过凉爽,向着冰冷转变了。顶多再有一个月,这里的气温就会下降到零下十度下,然后再接着半个月,零下二十度的气温也不再是虚妄。 所以,在大海上疾行了一日的先遣舰队碰到大雾了。大海大洋之上也是会出现雾气的。 当然出现雾气并不倒霉,倒霉的是,陈化成的银鲨号在雾气散去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海面上正在航行的巨大舰队。 后者与银鲨号并非正对相向,双方错开了不到一海里。 “该死。后退,后退。快掉头……” 五艘机帆船根本不需要陈化成发出指挥信号,在看到欧洲人的主力舰队后,舰上的水兵已经不需要瞭望手的警报,就已经开始转舵转帆掉头往南跑了。 如果双方拉开的有五公里,机帆船完全可以轻松自如的完成转向掉头,后头的那些风帆船追不上它们的,可是他们相差的只有不到一海里,大概也就三华里。 在陈化成他们察觉到危险的同时,欧洲人也看到了占便宜的战机。不到一海里的距离,在中国人调转方向并把两边战舰的间距拉开到足够远之前,他们绝对有足够的时间把炮弹砸到他们的船上去。因为欧洲人只需要把风帆战舰偏转一下方向即可,他们可不需要转头。 风帆战舰为什么会出现战列舰这个称谓? 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它们不方便调头,认准了一个方向,就算前面有枪林弹雨,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风帆战舰在航行中只能左右60°,而这已经可以让他们不需要减速就直接冲杀过来了。 迈克尔·休斯肯定不怎么懂中国文化,否则他就不会只站在苏鲁特号上用仇恨的眼光看着银鲨号了,而是该用十分解气的语气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亦或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这样才更解气不是? 他之前的座驾南拉纳克号并不在这支大舰队中,而是转回了马岛。后者的桅杆断了一根,并且船舷上伤痕累累,大洞小洞,有几十个之多。南拉纳克号必须拐回马岛好好地修理一下。 但迈克尔·休斯本人却没有转回马岛,他作为先行舰队的参谋,坐上了苏鲁特号。 现在苏鲁特号就一马当先的直冲银鲨号而来,迈克尔·休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银鲨号的样子。昨日傍晚南拉纳克号趁着夜色逃脱了死亡阴影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复仇。 天见可怜,中国人自己送上了门来。迈克尔·休斯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 如果没有大舰队的快捷行动,他不可能在昨夜里就碰到大舰队主力,那么现在也就碰不到中国人了;而要不是有了这场大雾,中国人老远就能发现他们,然后他们就会从容的调转方向,就风帆战舰的速度,很难追的上他们。 但现在中国人就这么的出现在了他们的嘴边,只需要张开大嘴,就能一口咬住他们,这要不是上帝的恩赐,还会是什么? 欧洲人半分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t字头了,只要扑上去,捉住对方,他们就能轻轻松松的要掉陈化成他们的小命。 瞭望塔发现欧洲人最靠前的那艘军舰船舷上幽森的炮口喷薄出了硝烟与火焰。 苏鲁特号在转弯的时候,完美的在海面上划过了一条弯弧,在这其间,苏鲁特号的右船舷正好对准了银鲨号方向,而此时的银鲨号则也因为调转方向,船舷火力也有一部分对准了敌舰。 “将军,红毛开炮了!”一名水兵急向陈化成报告。而此时的张保已经不在指挥台了。这位陈汉水师的神炮手已经接管了所有火力,谁让之前银鲨号上的枪炮长受伤了呢。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八比八 试炮历来是大海战的序曲,陈汉水兵几乎已经看见跃跃欲试的红毛水兵将一枚枚六角炮弹填进炮膛,炮管缓缓上抬,恶意地指着他们。 可是昨天傍晚已经愉快的吃了一顿‘丰盛’美餐的陈汉水兵却只能啐骂了一句‘见鬼了’,然后准备着承受这阵必然要来到的痛苦打击。 昨天傍晚他们大块朵儿了一顿,现在真的有点一报还一报的赶脚啊。连这面临的局势都那么的相似!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水兵们都在祈求神佛,要么是妈祖娘娘,要么是龙王。这是陈汉水师当中信徒最广泛的两个神祗,后者能占到60%,前者大概在25%。而至于剩下的那15%的人,都是只相信自己的捍兵。 事实上,但凡经历过几次危险和炮火之后,水兵们都会从信妈祖信龙王向着信自己转变。 医疗兵从他们的舱室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手中抓着医药箱,做好了出击的准备,深吸气等待着帝国将士无畏的鲜血的迸发,战争就是离不开血与火。 一声巨响,第一发砸向银鲨号的六角炮弹落到了银鲨号与白鲨号之间的海域里,惊吓了寥寥三两只海鸟。战舰内的后勤兵,底舱的损管兵、轮机兵,这一刻都感受到了来自战争的震颤,但他们也知道这就是自己军人的宿命,军人的最高荣耀——为国征战——已经来临! 敌人的试炮结束了,第一炮打不中很正常,像张保那样的神炮手,整个陈汉水师也没有几个。这家伙就算大字不识一箩筐,凭借着这门手艺也能混上高阶军士长。 苏鲁特号的火炮只停顿了不到两分钟,一排依次绽放的白烟就笼罩了整艘战舰,轰鸣的炮声中一颗颗六角炮弹飞了过来,银鲨号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这么多打来的炮弹,它就算能避开一些,也最终会被命中的。事实也确实如此,银鲨号这一次就挨了五发炮弹。 唯一幸运的是,这无法炮弹里,一发炮弹集中了船艉炮塔,并没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两发炮弹撕裂了风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最后两发钻进了银鲨号的船舱里,打死打伤了五名水手。 既然欧洲人已经开火,那陈汉方面能做的就只有反击。 别看欧洲舰队人多势众,但战舰与战舰之间本身就隔着挺长的距离,能短时间里够追着银鲨号打的,拢共也才四艘前头军舰,不说比陈化成分舰队强了,战斗力还要比银鲨号他们弱。后者唯一的优势就是身后的依仗,靠着背后的大舰队,他们只需要缠绕住陈化成他们,这一仗就稳了。 而之前的战斗中,陈化成也是利用欧洲人的这种心态,追在他们屁股后头不停地轰击,从上午的11点20分到下午傍晚日落才解决战斗。要不是有了之前几个小时的不停轰击,最后‘大决战’的时候,陈化成也不可能五艘机帆船全都没伤筋动骨,就拿下了对方一半的战舰【三艘】。 银鲨号的指挥台上,一名水手举着仪器,小心的测量着双方的距离。虽然这仪器并不怎么精准,但也能估算出一个大概距离——800米到1000米。 当银鲨号彻底调转过方向以后,他与苏鲁特号之间的距离就只有这么点了。 “妈的!”听到这个数字后,陈化成狠狠地咒骂了一声。这一场大雾真的把他们害惨了。 …… 秦始皇号上,叶廷洋并不知道陈化成现在的困境。他已经两天时间没有闭眼了,但叶廷洋半点困意也没有,他就坐在航海图的前面,一次又一次的玩起推演军棋来。 叶廷洋现在根本睡不着觉,他一点都不困。亢奋的神经让他大脑无比清晰,一切就等接下来的一战了。如果赢了,叶廷洋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睡觉,他能睡觉睡到自然醒;而如果失败了,叶廷洋觉得自己都可以永远的去沉睡了。 当然,不胜不败的可能性更大。 叶廷洋可没有一定击败敌人的信心,是的,他是比较怂。大决战都要开始了,作为主将的他却没有击败对手的决心,但他也不需要真正的击败对手。这一仗哪怕他拼个两败俱伤,那都是可以的。 过年的时候,皇帝给大舰队颁下赏赐,同时也给叶廷洋赐下了一封密信。 陈鸣不要求叶廷洋一定战胜敌人,叶廷洋也可以跟欧洲人拼个两败俱伤,因为如此一来就足够了。 陈鸣也没有打算彻底侵入欧洲,但他必须让欧洲人打消自己海军牛逼的念想。 后者在欧洲陆军已经半跪地之后,已经成为支撑西方世界的一根柱石。毕竟在西方的历史上,海战以弱胜强并非一次两次的事情,更不要说论综合实力,海战的确是欧洲更强。 欧洲一些人甚至认为陈汉大力推广机帆船和蒸汽轮船,那就是为了抹消他们在风帆战舰上的差距。 毕竟蒸汽轮船的地位一经得到认可,风帆战舰就变得落后了。这就好比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卡拉克”型帆舰最终被淘汰一样,就像那桨帆船被风帆船淘汰一样。都是不可避免的。 欧洲不少人都清楚蒸汽船只的优异性,可他们现在的水准暂时比不上中国,他们能够依靠的还是风帆帆船。在一些大人物有意的纵容下,至今的欧洲社会上风帆船与蒸汽船之争都进行正炙,而且在声势上还是风帆船大体上压制了机帆船。 …… “业章兄,业章兄……”迷迷糊糊中,陈化成突然听间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当他的意识变得稍微清晰一些的时候,首先传入他大脑的却是一种来自全身上下的刺骨之痛。 他的头、手臂、胸口和腹部,还有左右腿……,老天,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在痛! 陈化成发不出声音来,就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他用尽自己身上全部的力量来睁眼,也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一抹亮光。 我这是怎么了? 陈化成心里不惊也不急,他的大脑只能工作到这抹亮光出现的时候,然后他人就再一次昏死了过去。如果陈化成这个时候的大脑还能继续工作的话,他脑子里一定会响起来人生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业章兄……业章兄……”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声音又来了,陈化成再次从昏迷中被唤醒。 那是个男音,听起来很耳熟,但到底是谁呢?陈化成一时间可想不起来。 又喊了两声之后,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这里的环境似乎非常安静,但隐隐约约又能听到一种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 想着想着,脑门一阵疼痛传来,陈化成再一次失去了知觉。或更确切的说,他这是又昏睡了过去。 真的是越想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心里就越急,急着急着人就昏过去了。而等到陈化成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先前那种浑身上下的剧痛清晰无比的传入他的大脑,那一刹那里,陈化成的意识完全清醒了。他之前已经昏迷了足够长的时间,那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现在这个保护机制被解除了,可以说陈化成的小命也就是保住了。同时间,意识完全清醒的他,之前的那种疼痛感,也就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陈化成并不为自己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感感到惊慌,自己竟然能在大爆炸中好运的活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他大脑里尤自还记得指挥台被摧毁,他自己整个人被抛飞起来,甩出去的一幕。 漫天的火焰升腾,无数碎片在爆炸中飞溅,那是陈化成最后的记忆。 当大爆炸发生之后,陈化成在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他唯一的懊恼就是银鲨号的毁灭…… 陈汉不是红朝,不会把舰艇装备看的比人命都还重要,上上下下都不会。银鲨号这样的战舰,陈汉只要想要,很轻松的就能再生产出十艘八艘来。但是银鲨号上三四百名官兵的性命却无比重要,这可是有着真正战斗经验的精兵。而这一场大爆炸足以将银鲨号上的官兵灭个七七八八…… 在被欧洲人追赶的时候,银鲨号被陈化成放在了整个‘逃亡’队伍的最后头,陈化成与他们一路缠斗了两三个小时,然后双方大战来临,陈化成作为机帆舰队的指挥,勇敢的带着银鲨号带引着机帆舰队去踢欧洲人的屁股去了。 机帆舰队不适合玩穿插分割,那是对它们优秀的机动能力莫大的浪费。机帆船最好的用处就是去追寻敌人的船艉,去踢他们的屁股。这样会让敌人的整个大舰队都不得不发生改变的。 银鲨号大爆炸的时候,海战还没有打完,陈汉赢得了一些优势,但优势并不大。因为欧洲人有很多的中小型军舰,事实上银鲨号就是‘死’在那些中小型军舰的手中。 大战胜负如何,这是陈化成现如今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可是他明明睁着双眼,为什么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呢? “呃……有人吗?”陈化成努力的出这几个音节,这根本不像是自己平时的声音,太干涩了,就像沙漠里渴了一个月的人说的话,但他这时也没精力去想太多。 “业章兄,你终于醒了!妈祖娘娘保佑!”旁边传来的声音不大但显得很兴奋,不一会儿,陈化成眼前慢慢出现了一道人影。是关天培! 陈化成私下的好友,关天培‘小陈化成’的称呼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与陈化成走的很近的缘故。 “仲因?你什么时候到的啊?” 关天培那是要向北游击的啊,什么时候与大舰队汇合了? “你都已经昏迷六天了。”关天培一句话道尽了原因。六天的时间足以让太多的事情发生。 “海战……打的怎么样了?这又是哪儿?”陈化成脑袋里有些乱,竟一下子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 “你在扁鹊号上。”这是陈汉后勤方面条件最好的一艘医疗船了,“军医已经为你处理好了伤口,你浑身上下虽然断了不少骨头,但除了腹部的穿透伤会有些麻烦外,其他地方的伤都不算严重!你知道吗?我就怕你一直昏迷不醒。长期昏迷很危险的,现在你清醒了,这下就好了!”关天培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把陈化成刚刚重新启动的大脑塞得满满当当,让他不得不花费比平常多一些的时间来理解这些话。而且陈化成也发现了关天培身上的伤势,这家伙的一只胳膊正吊在胸前,腿也打上了石膏。 很显然,关天培的遭遇也不是多么美妙。但是关天培能活着回到大舰队,这就说明白鹭号是没有丢。 “大舰队应该是赢了吧。我们击沉了八艘红毛的战列舰,其中有一艘真正的大家伙,四层炮甲板。中小型战舰也击沉了十五艘。击毙敌军数量还不能确定,但俘虏的数量早就理清楚了,有一千六百人!” “我方被击沉击毁了两艘机帆船,另外还有四艘战列舰沉没,霍去病号和狄青号受损严重,其中霍去病号起了大火,大爆炸把上层的炮甲板都给掀飞了。”也就是说陈汉也是八艘战列舰【战力】的损失,只是有两艘还没有沉,面子上好看了一点而已。但事实上敌我双方的主力舰损失比都是八比八,因为霍去病号和狄青号明显是完蛋了,可能都没有修复的价值了,两边打了个平手。 “出战的七艘中小型战舰是全军覆没了。”这个不出陈化成的以外,欧洲人的战舰数量上优势太大,开战后他们的中小型战舰直接朝着陈汉大舰队的后方包围,就像机帆船舰队去踢欧洲人的屁股一样。陈汉方面堵抢眼的就是那七艘中小型战舰,他们的下场一如欧洲舰队的同行——欧洲人的中小型战舰也是堵抢眼的命。全军覆没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艘机帆船、五艘风帆战舰需要大修……”这又意味着还有七艘主力舰丧失了战斗力。 大修,那是战舰去船厂的时候才用的字眼。要是船上的木工自己就能敲敲打打的修补来,那也就不会用‘大修’这个词儿了。 “我们损失了至少3000人。” 这还只是大舰队付出的代价,要是算上蔡牵舰队,算上之前的五个分舰队的牺牲,伤亡数字再翻上一番也不稀奇。 “蔡将军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过了麦哲伦海峡东口后,我们很快就散了。白鹭号是没丢,海鸥号老早就找不到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极乐天堂 眩晕!一阵眩晕! 太多的信息涌入让陈化成的大脑又要宕机了。那场大海战竟然打成了这个样子,八比八…… 七艘中小型战舰全部覆没,七艘主力舰丧失战斗力,至少3000人的损失。整个大舰队主力才三十七艘战舰,扣除了七艘中小型战舰,主力舰只有三十艘,这是过半的伤亡啊。 “业章兄!业章兄!你怎么了?”旁边的关天培连声唤道。 “我没事,只是脑袋很乱……”陈化成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用自己还能动弹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上面缠着很厚的绷带,脑袋疼的厉害,但好在这种疼是来自外部的皮肉。 关天培神色有些黯然,说到主力舰的惨重代价,他心里也很不好受。那场海战是欧洲人主动撤退的,但说到谁胜谁负,倒真的不能就如此轻易地判断中国赢了。 后者还有七艘主力舰的重创呢,而前者余下的主力舰会是什么状况呢?它们好歹都能开走不是?而且没有太过明显的掉队? 不过不管欧洲人的具体损失是怎么样的,叶廷洋在带队返回到‘基地’休整了三日后,就带着十五艘主力战舰再次起航了。 最新的战果还没有传回来,关天培能够做的就只有祈祷,祈祷叶廷洋别一脚踢中了铁板。 “关校尉,你现在需要离开了。陈将军才刚刚苏醒,需要好好地休息。”医护兵这时候进来说道。他手中拿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个水杯,杯口由一根软管连着,可以让陈化成不用张嘴就能喝到水。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陈化成感觉到一只厚实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手,接下来是椅子移动的声音和脚步声,而他连转动脑袋目送自己的朋友离开的能力都没有,最后房门打开和关闭的摩擦声。 外面似乎阳光明媚,但门关上之后他的眼前又暗淡了下来。然后一个习惯被插进了他的最终,医护兵不需要再把水杯挂在架子上了,陈化成已经恢复了意思,他自己可以轻轻的吸允。虽然这比较耗费他的精力,但这会让他的身体机能更快的活动起来。 陈化成很渴,之前他还不感觉着渴,但现在当吸管被塞进他嘴里的时候,他猛地生出一股对水的极度渴望。就像是沙漠里被渴了一个月的干尸! 陈化成又一次陷入了昏迷,在他一次次的努力吸允中。然后他做了一场梦,他在睡梦中见到一艘体积庞大、外形雄武的军舰,它的舰艏上有一个硕大的炮塔,炮塔上伸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炮管,高高的桅杆顶端上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在迎风飘扬,这是银鲨号。 数十艘战舰整整齐齐的驶出港湾,在他们的身后,无数官兵列队目送着他们离开。 战舰上的军人一个个默不吭声,但他们的眉宇间都透着一种严肃,在这一刻,陈化成心中不知怎么着的,突然的涌起一种对战斗的渴望,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战斗在下一个瞬间就开始了。 大炮喷射出耀眼的火焰,一颗颗沉重的炮弹砸向对手,或者是向着自己飞来。 战舰的对手也是战舰,先是几艘战舰,然后是一群战舰。敌人的军舰中有几艘个头特别大的,他们有四层炮甲板,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要比银鲨号大。 海面上被大炮的硝烟所弥漫。银鲨号勇敢的绕到了那些大家伙的屁股后面,然后它被一群中小型战舰给包围了。一艘艘的敌舰不断向着银鲨号这边开炮,那些炮弹落在水里轰起有好几米高的水柱,而刚刚还干净整洁的银鲨号猛地一下变成了到处是浓烟、烈焰和浑身是血的人的惨景…… 陈化成再次醒来了,是被一阵隆隆声吵醒的,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夏天雷雨的爆鸣声,隔得似乎很远,但认真听来就会发现那种隆隆声和大自然的雷声是有着区别的――再厉害的雷阵雨也不可能在他脑子转一转的时候,就响了十多下。这是在打炮! 陈化成心中猛的打了一个激灵:难道欧洲人打过来了?! 他可记得关天培给他说过的一些事儿,叶廷洋已经带着剩余的舰队主力杀去马岛了。而现在欧洲人反推到麦哲伦海峡东口,这是不是意味着叶廷洋他们不仅失败了,而且还很可能是惨败,甚至是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陈化成艰难的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且不论自己还能不能为战斗帮上那么一丢丢的小忙,他现在至少要看一看外面。 但陈化成根本坐不起来,他用左手用力支撑床帮,然后挺身,结果浑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都在拼命的发出‘罢工’的信号。 陈化成不禁有些黯然,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吗? “咯吱~~”门被打开了。关天培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仲因,外面是……” 关天培的面容出现在陈化成的眼前,他的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陈化成知道,自己的预料可能是错的。 “叶上将已经带着舰队回来了。欧洲人在马岛外与我军再战了一场,双方都没有战舰沉没。”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战里,出港的欧洲主力战舰并不比陈汉舰队多。让欧洲人‘占据’主动的还是他的那些中小型战舰。 但不管如何,陈化成可以放心大胆的修养了。刚才的炮击,还是海湾的战舰在欢迎归来的舰队。 陈化成如释重负,他脸上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欧洲人剩余的力量并不能对陈汉大舰队形成过大的优势,这是一个大好消息。这证明之前的大海战中,欧洲人也损失惨重。 那么,这一战对于陈汉来说就是值得的。 虽然那一战的结果并不能彻底打灭掉欧洲人对于海战的信心,却也足以让整个一神世界感受到恐惧。 叶廷洋现在都期望着,这个消息能够早日的传到欧洲本土去。他相信,到时候的欧洲人的脸色很定会很好看很好看…… …… 美洲与东北欧的战火映红了大半个地球,那么随着英国人在美洲和俄罗斯战场插足愈深,在南亚次大陆上,他们和他们盟友的处境也就越来越糟糕了。 对于处在没落中的马拉塔人来说,这段日子真的糟糕透了。陈汉并没有让廓尔喀、锡克、迈索尔等王国去进攻孟加拉的英国人,陈鸣只是让自己的这群小弟去猛攻马拉塔人。 后者虽然被敲了好几次闷棍,但依旧控制着大半个北印度以及中印度的大片区域,控制着印度的中央邦。后者虽然也是一个邦,但面积占据了印度的十分之一领土,土地肥沃,经济发达,对于印度的重要性就仿佛中原于中国的重要性一样。印度历史上的帝国,其形成之标准就是看它是否将中央邦至于了自己的统治之下。 而现如今,锡克人从西北,迈索尔从东南,廓尔喀从北方,就连刚刚统一了克什米尔的拉达克都兴致勃勃的想要从马拉塔人的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虽然达拉克统一克什米尔的代价是把吉尔吉特和巴尔蒂斯坦割让给了陈汉,但土地面积比之达拉克旧土只大不小的查谟,以及原时空巴铁东北一部分土地,这也够达拉克消化的了。 毕竟这个附属于西藏的小国本身实力都不比不丹强多少。陈汉把它扶起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夺取了查谟之后的达拉克王国,国土面积并不比江浙小了,人口有200多万,之前大量的藏民就从藏地迁移到了这里,因为中央早些年彻底收编了藏地么,很多藏地的大贵族还有僧侣都跑来了达拉克。陈鸣也不怎么霸道,你要觉得不习惯就去达拉克,他随你的便。反正那儿都是藏民后裔,就连吉尔吉特和巴尔蒂斯坦被陈汉收纳后,当地的很多贵族和百姓都被送到了达拉克,如今的达拉克王国人口从之前的不足三十万,暴增至二百余万。 除了没有信仰首领,几位呼图克图都在内地圈着呢,达拉克乖乖的很。 首府变成了斯利那加,迁都了。其地理位置上它位于南亚西北部,东面与藏南交界,西面是已经站稳脚跟的锡克王国,虽然达拉克与锡克王国的信仰不一样,可两者都面临着严峻的信仰危机,他们北边就是天方教,南面就是印度教,两国已然是有了钢铁一样坚固的友谊。 毕竟达拉克是不怎么大,但却是不丹、锡金的老大哥,他们的老大在廓尔喀很有影响力,印度教在廓尔喀的影响力这些年是江河日下,已经被佛教密宗给压在身下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几大呼图克图在陈汉境内也很是有影响力,包括更北方的蒙古四汗国,以及这些年声势日起的还哈萨克三汗国。 锡克王国是兵强马壮,实力远胜过达拉克,却也视达拉克为旗鼓相当的势力,那就是因为此。 达拉克王国南面就是传统中的北印度——印度王朝的直属区域了,距离德里是一步之遥。北面就是中亚七汗国,那是绝对的友军。 陈汉用足够的支持把吉尔吉特和巴尔蒂斯坦这里两块土地划入了自己的版图中,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阻碍。那两块土地本来就不属于达拉克,他们才不在乎呢。 所以说,造化弄人啊。 原时空的1834年,锡克王国入侵拉达克,拉达克向驻藏大臣求援未果,1835年被击败,之后并入锡克帝国克什米尔地区。再之后的1845年英国击败锡克王国,克什米尔成为英属印度的一个邦。大公古拉伯·辛格作为英国的一条忠犬,也重新在印度区域内立下了自己家族的名号。 但现在锡克王国与达拉克却成为了钢铁盟友。 此次锡克王国对马拉塔人用兵,达拉克的动作比锡克都要快。论起抱大腿,论起巴结南京,廓尔喀都比不上达拉克。 达拉克王国的正规军有三万多人,一个禁卫师的兵力看守老巢,对印度的进攻出动了两万余人,两个步兵旅和一个骑兵旅,不可谓不卖力。 军队里不可能都是佛教徒,因为达拉克的二百多万人口里就不仅仅是佛教徒,它还有天方教徒和印度教徒,甚至还有一些锡克教徒。 而达拉克的政治态势就是,佛教徒>锡克教徒>天方教徒>印度教徒,连军队里的阶层也是如此。所以达拉克军队的战斗力,就像当年的藏地军队一样,很那个啥。 这两万来人的军队里,论战斗力最强的部分,那还是两个步兵旅里各有的两个廓尔喀营。 陈汉都招募廓尔喀人当打手了,战斗力不强的达拉克人,也早早的在廓尔喀招募起了雇佣兵。之前的几番战斗中,廓尔喀人给达拉克立下了汗马功劳。 列城,达拉克的旧都。 一对兄弟正一边吃着青稞糌粑,一边谈论着事情。 “真给这么多钱?”弟弟吃惊的看着哥哥。 深深地为哥哥嘴里刚吐出来的那个数字感到惊讶,一个月至少五十华元,这可比他父亲每月翻山越岭辛辛苦苦的收入高多了。从来没关心过当兵的薪水是多少的弟弟震惊了。不过弟弟转眼眼睛里又包含起了忧愁,五十块华元的薪水是很高,但这是要让自己的哥哥去卖命啊。 “什么卖命?仗都打这么长时间了,你听听城里头有几家死儿子的?死也死的是廓尔喀人,他们的薪水更高,还有战时补贴。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在学校好好上学,争取考上中国的大学。那里的三流学校也比斯利那加大学强。”更重要的是中国大学的毕业证更值钱。 列城一栋藏式民居当中,两个脸蛋红彤彤的德吉抬起头来看着大哥普布顿珠,满心的纠结。 他知道大哥今天为什么要给自己说这个了,普布顿珠这是为了给他攒生活费啊。德吉的成绩很好,学校里的汉人老师对德吉很赞赏,认为德吉是有考去中国的实力的。而德吉如果真的能考上中国的大学,学费是不需要操心,中国大学对于属国的留学生是有优待的,而且列城政府也会出一笔钱赞助德吉,但生活费呢? 达拉克的消费水准比起中国可是差大劲。 “不行。这还是太危险了。我宁可上斯利那加大学……”虽然中国真的非常非常有吸引力。那就像是改开初期的欧美,是无数人想往的天堂。 “别傻了。罗老师既然说你能考上中国的学校,你就要奔着中国去努力。斯利那加大学差太多了。考上中国的大学才有好前途……”普布顿珠断然否定了弟弟的想法,看着德吉的眼睛就像是在看一个大号的傻瓜。 这弟弟的脑袋是怎么了?平日里多聪明的人啊,这时候怎么就犯傻了呢?这可是去中国的机会,断不容错过的。 原时空八、九十年代的中国,有多少人宁愿抛家弃儿,放掉一切的去出国。那么现在的达拉克,就有多少人愿意去中国,中国那就是无数达拉克人梦想中的极乐天堂。 哪怕是当一名海龟呢,也比土鳖高光多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附庸之战 原时空的中国,改开之后的出国热能烧红了中国的半片天。那时候只要说出国,不区分国家,美国,日本,西欧,东欧,……澳大利亚、新西兰,马来西亚,泰国,名校(清北科等)大学生倾巢而出,其他学校出去的少不是他们不愿意出过,而是苦于出国的渠道少,甚至于京沪等大城市演电影的、唱歌的、演话剧的、跳舞的、打乒乓球的、拉提琴的、画画的……,所有能想到的几乎倾巢而出。 当时的那股‘激情’简直是不可阻挡的。 这不只是因为当时中外之间巨大的财富差距,也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 当然,想去国外的人都是不安于现状的人,你可以说他们是有理想的人,他们希望通过在国外奋斗,可以改变贫落的生活,有的甚至还非法偷渡出去。当时整个社会都对西方国家充满了憧憬,认为国外的月亮都要比国内圆。 陈鸣也不可能完全消除贫困,他连中国的贫困都没有消除,更别说是外国的贫苦了。很多来到中国人的外国人,到了那里以后,他们才发现现实和梦想是那么遥远,他们的生活非常艰辛,一切似乎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贫穷。 陈鸣对此不以为意,也无可奈何。他对于中国现有的超强吸引力,最初的时候是高兴不已的,但现在也习以为常了。 在陈汉周边的属国当中,中国的吸引力为什么那么大?这就要看日本、暹罗、拉达克、锡克、廓尔喀这些个国家内部的种种问题了。 除了日本之外,其余的几个国家可都还有农奴制存在的,这与通常意义上的奴隶还很不一样,前者覆盖的是大片的本国百姓,后者特指的是贩奴。 而拉达克、廓尔喀、锡克等国还长久受印度教的影响,这里头锡克人很先进,锡克教是坚决的反对种姓制度的,但是廓尔喀早在一千四百年前就确立了种姓制度,藏地传承的佛教密宗也没有汉地佛教‘众生平等’的大忽悠。在藏地,尽管没有像印度那样明显的种姓制度及森严的等级,但也把被统治者,也就是广大的农奴阶级大致分为十多种不同等级的社会地位,其中有些带有很明显的印度种姓制度色彩,例如,卫藏等地较普遍地把当地的铁匠、屠夫、竹夫(拉萨除外)视为公认的低等种姓,还有金银匠、木匠、石匠、陶匠、葬夫、皮夫、船夫、渔夫也被视为较低等的种姓,通常称为出生低贱者,与其通婚者限于同样的贱民,即铁匠,屠户等。 如拉达克这样的地方,当地的年轻人自然很向往中国。因为有了知识的青年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生来就比别人低上一等。这就像当年改开后的许多中国人想往西方的‘自由’一样。后者是被压抑的过久了一些,加上旧的思想被打到了,新的思想却长久没有出现,以及贫富差距带来的巨大刺激……,现在的拉达克也是如此。被陈汉派来支援拉达克的老师、医生、教官、顾问,这些都是散播思想的渠道。 而就在拉达克国内开始大张旗鼓的征兵募兵的时候,印度西北,马拉塔人北方的边境。隆隆的炮声不断地从前线传来。战争开始已经八天了。 十天前,拉达克军在锡克军队的配合下啃下了贾朗达尔。先头部队随后就扑到了卢迪亚纳,并且当天就对卢迪亚纳城内的马拉塔人发起了炮击。 拉达克的军力是比较弱的,作为一个200来万人的小国,他的全体军队才三万来人,步兵旅的六角火炮最大口径才60MM,在这里根本没有100MM以上的重型火炮。而且不管是物资储备,还是战斗的持久力,他们的比配对比友军来说都可以说是弱了一个档次,一切都因为那里恶劣的交通条件。 但就这样的武备对比马拉塔人的军队来说,也依旧是有着一定的优势。因为卢迪亚纳的所属王公只是马拉塔众王公中很不起眼的一个,海德拉巴为首的马拉塔人,他们的军队在这些年里已经扩大到了50万,这五十万指的是整个马拉塔人的军队,而眼前的这个路人王公则只是无数马拉塔人王公中的一个,还是很不起眼的一个,他手中的军队连一万人都没有,而且在军备上严重滞后,更多的资金都被拿去修要塞了,很多人还依旧握着老式的滑膛枪、滑膛炮。贾朗达尔王公的残兵败将汇入了卢迪亚纳军,却也只让卢迪亚纳的抵抗多坚持了几天。 作为马拉塔人的老大兼亲密盟友,英国人在接到拉达克、廓尔喀、锡克、迈索尔等国对马拉塔人宣战的消息后,就急忙调集了大批的军需物资运往海德拉巴,但这需要时间。为了给马拉塔人信心,印度的英国殖民政府以最快的速度抽掉了数百名中基层军官和军士长输往了马拉塔军。他们本来在马拉塔军中就有着大量的军事顾问和教官。 整个马拉塔帝国的军队足足有五十万,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军事力量,但他们多面受敌四处招架,就不得不分兵四方,同时他们的军需物资也需要向四面八方分散,这不仅大大分散了马拉塔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给马拉塔人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麻烦。 要知道,马拉塔帝国实质上只是一个大联盟,君主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领袖。佩什瓦也逐渐变得有名无实起来,实际上这个庞大的帝国就是由多个地方实力派主导的国家。马拉塔帝国在从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变成一个由多个地方元首共同管治的国家的道路上行走的时候,它也在迅速向下走着下坡路。 现在马拉塔帝国四面受敌,自然的,只要四方战事的就是马拉塔帝国里的实权派们,但这就又涉及到了一个物资分配啊。英国人援助的金钱、军火是每一个印度王公都极度需要的资助,他们才不会吐口给别人的。而彼此的争夺就立刻让海德拉巴变成了一锅沸粥。 战争还在打个不停,马拉塔人自己就先乱了。而英国人也有意纵容这种混乱。因为伦敦很清楚,廓尔喀、锡克、拉达克、迈索尔他们为什么突然对马拉塔人宣战和发起战争啊?那是因为他们背后的中国人对英国不满意啊。 现在的东西方战争,英国人参与进去的痕迹太重也太明显了。 而东西战争打到现在,形式还一点不见明朗,俄罗斯战场的战局一点好转也没有,而中国正在巴尔喀什湖不断地囤积兵力和军需物资,整个中国也在不断地暴兵状态。而且据英国人所知,陈汉已经在准备发行战争债券了。这可是中国财政改革之后,二十年来的第一次。中国人已经在爆发自己的力量了。这种情况下,英国人实在没有必胜的信心可以战胜中国,那么把马拉塔人抛出去,给中国人泄泄愤,也是伦敦可以接受的。虽然这会让英国人的利益大大减少。 马拉塔人是英国的盟友,马拉塔8000万人的广阔市场对英国全面开放的,每年英国都能向马拉塔倾销近千万英镑的货物,从马拉塔吸纳数百万英镑的利益。而马拉塔帝国如果损失惨重,英国人的利益也必然受损。 只是事有缓急,英国在马拉塔帝国的利益虽然很大,可为了能在必要时候安抚好中国,该舍去的时候也必须是要舍去的。 实际上,从陈汉立国,中英贸易迅猛发展之后,中国从英国人身上得到的许多好处,都是英国人在挑衅了中国人后不得不拿出来的‘补偿’。 之前陈汉进入印度是如此,之前陈汉进入北美洲北区的中西部地区也是如此,现在英国人舍弃马拉塔帝国的利益又是如此。 英国人一次次的动坏心眼,然后一次次的被敲脑袋,还要在被敲打之后再去赔礼道歉,也是抖m了。 几百名英国基层军官和军士长已经能够将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大部分的马拉塔精锐军队的眼中了。虽然对于这些军官中的很多人来说,马拉塔人是一块完全陌生的土地,在这里他们连独立生存都很困难,如果丢失了自己的翻译。但在马拉塔人眼中,他们却是高贵的。 万恶的种姓制度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区分标准,肤色的深浅,越浅的肤色人越高贵——虽然不一定准。而这些英国人,一个个可都是标准的白人。 乔治·布莱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甚至会说几句孟加拉语,但是对于马拉塔语,纵然这两门语言是属于一地地理区域的,可乔治也鸟都不懂一句。 印度各邦的土著语言种类繁多,这是制约印度发展和统一的一个大障碍,同时这也是印度只是一个地理名词而不是国家名称的最直白之证据。而且在印度从没有官话这么一说,印地语的覆盖面积虽然不小,但也就是这样了。 比方说,中国的北方黄河流域,咁肃,陕覀,晋省,中原的人到同在黄河流域的齐鲁或津门去工作,工作和生活中语言交流不会与当地人有任何障碍。因为只是方言口音的问题,调整一下,适应一下就解决了。陕甘宁人到上海江浙一带吴语区打工,也不会有任何麻烦,因为那里说普通话也能满足工作生活的需要。陕甘宁人到广东打工,也一样没有问题,看看港岛的店员为了做生意都学会了说马马虎虎的普通话,就知道在广东,普通话已经在广东本地人里头普及了,只有老人家,可能还只是一口广东话。这样的事情放到古时候的中国那就是‘官话’,可是放在这个时候的印度是不可能发生的,就是在21世纪的印度也是如此。 印度有三四个邦或者省,是经济发展比较好的。莫迪的家乡古吉拉特邦,位于印度中部沿海。说古吉拉特语。孟买所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位于中南部沿海,说马拉塔语。马哈拉施特拉邦与古吉拉特挨着,两家原来在一个邦孟买邦的,语言上有一定的相通。这两个类比中国的江浙沪。 印度北部的北方邦,首都德里新德里在这里,也是发达地区。类比中国的京津冀,说印地语。而最东部的孟加拉邦就更别说了。所以,孟加拉语与马拉塔语是风马牛而不相及的。 马拉塔士兵的文化素质普遍低下,这种情况下要求他们学会一门外语,那也是扯淡。更多的英国顾问都是翻译不离身,走到哪就带到哪儿,就连上个厕所都要翻译在门口等着。 乔治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了反击,在卢迪亚纳这个鬼地方,他连自己所属的部队在哪儿,都不知道。 乔治·布莱尔跟翻译步行了十几分钟赶到了德里第二军团第一师第一团第三营的驻地时,营地里的整体气氛是很轻松地,因为中国人有前线卢迪亚纳和贾朗达尔的军队在抵挡,他们这里最多算是预备役。 印度王公的地盘有大有小,但普遍都很小,特别是繁荣繁华的地方,一个县甚至更小的地盘是正常,一个市一个地区就是地方小霸了。如马拉塔帝国的那些实力派们,他们的核心区域也顶多有陈汉本土的两三个府大。 德干【印度的中南部】、印度斯坦【中央邦】为马拉塔帝国的两个主要中心,古吉拉特邦、本德尔汗德邦和奥里萨邦是马拉塔帝国的三个次要中心。同时这也是马塔拉帝国的五个主要力量支柱。 马拉塔人在西北方向的敌人是锡克和拉达克,古吉拉特邦主要应付锡克人,虽然它们与锡克直接接壤呢?锡克王国的独立和扩张让那里的印度王公损失惨重,多少传承前年的婆罗门贵族消失在了战火当中。英国人都不需要特意给那儿的王公打招呼,马拉塔人就会与侵入的锡克军队拼个你死我活。 而贾朗达尔和卢迪亚纳这些位于中央邦以北区域的小号王公,那完全就是德里的附庸,德里必须保护好他们的利益。所以德里的第二军团来到了这里。但他们还不需要立刻上前拼命。直到乔治前往了指挥部拿到了上面的命令之后……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佣兵之国 正在南亚次大陆发生的这场战斗被陈鸣视为附庸之战。不管是马拉塔人,还是廓尔喀、锡克等国家,他们都是附庸,分属于陈汉与英国的附庸。 包括迈索尔人雇佣的日本佣兵,后者也是陈汉的忠实附庸。日本的德川政府现在靠着做佣兵生意,小日子过的是有滋有味。马达加斯加的拓荒让日本本土大大的减少了人口压力和土地压力,当然陈汉在非洲东海岸中部建立的黑王国也对日本放开了限制,只要日本人愿意移民那儿,他们只需要缴纳一百块华元,然后在自己圈定的不超过一倾的土地上有效耕种五年,就可以把这儿的土地拿到手了。 一倾不是一公顷,后者才十五亩大小,前者却是一百亩。哪怕是一个小孩,都能拿到这一百亩地。 因为任何人都能轻轻松松的在一百亩土地上进行有效的耕种,哪怕是一个小孩都能指着地理的野草说是自己种的牧草。 黑王国的地盘位于后世坦桑尼亚的土地上,总面积可达100万平方公里,这里的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呈阶梯状分布。东部沿海为低地,西部内陆高原面积占内陆总面积一半以上,东部沿海地区和内陆的部分低地属热带草原气候,西部内陆高原属热带山地气候,大部分地区平均气温21—25℃。 东北部高地,沿海及内陆的东北部一年有长短两个雨季,短雨季出现于8—10月,总降雨量可达200~500毫米,长雨季出现于1—3月,降雨量达300~600毫米。 后世的坦桑尼亚4400万公顷土地适合农作物生产,几乎占据了国土面积的一半,其余土地大多适合作牧场。这里只要建立起正常的秩序和社会结构,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养活上上亿人口。而当地的非洲土著部落却连200万的人口都没有。一战时候,面积广阔的德属东非也才800万不到的人口数量。 陈汉运向非洲的黑人数量会在500万之上,这些年的战争虽然让一些黑人送掉了自己的小命,但黑人的生育能力也是不可小觑的。这人口的增长要远超过死亡。预计总人数将会在600万人以上,加上美国和巴西、阿根廷等地的黑奴后。 而如此人口全都算上也才800万人,以坦桑尼亚为基础的黑王国完全可以轻松的将之消化掉。而且这六百万的黑人也不可能全都应用在黑王国,南非的金矿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苏丹、肯尼亚、阿比西尼亚帝国【埃塞俄比亚】,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开发。 这六百万黑人能有四百万人最终落户黑王国就难能可贵了。 而且这里头的阿比西尼亚帝国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陈鸣可不会忘记意呆利在这儿的难堪。统治阿比西尼亚帝国的所罗门王朝,自称是以色列的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直系后裔,国祚从公元前10世纪至今。当然埃塞俄比亚的统一时期是西历的1270年以后。 这中间所罗门王朝的统治虽然中断了几次,但时间都很短,有着很强大的延续性。历史上的所罗门王朝还成功击退了埃及人、奥斯曼人和意大利人的入侵。 而且如很多悠久的王朝表现的一样,走到今日的所罗门王朝已经开启了“拜占庭化”模式,犹如拜占庭帝国在其衰亡的最后几个世纪所表现出的情景一样,冈达尔的阿比西尼亚王庭贵族沉溺于寻欢作乐和勾心斗角之中,政治暗杀盛行,不止一个皇帝被其儿子害死,帝国逐渐呈现出没落衰败的景象。皇帝的权力相对下降,大省的公爵、总督和部落首领的地位上升。 但这个国家依旧有着不一般的实力。至少埃及的伊拉姆家族是不敢越过苏丹继续向南进攻的。 还有,阿比西尼亚帝国是非天方教国家,一千多年以来,阿比西尼亚一直自居为一神教信仰在非洲大陆的唯一捍卫者。现在阿比西尼亚帝国已经同欧洲人建立了联系,欧洲人虽然在明面上全面退出了欧洲的东海岸,但私下里他们与阿比西尼亚迅速的亲热了起来。 欧洲人不再视阿比西尼亚帝国为一块可以吞吃的肥肉,而把他们视为牵制陈汉的一颗棋子,这还是他们在非洲唯一的棋子。 总的来说,东非这块地理概念之内,陈汉还有不少工作要做。这就必然要分割掉那黑王国的人口。 从800万变成600万,四分之一的人口缩水掉了。那就需要补回来不是?而且那些黑国王候选们已经认同了陈汉向他们输入的概念——没有皮鞭在身后高高的扬起,没有鲜血崔逼着黑人,大多数的黑人就是一群不可教化的蛀虫。 这些年里,被陈汉‘解放’的黑人里头可有很多这样的愚不可教之辈,然后他们就成为劳改队的一份子,不仅需要更加辛苦的劳动,而且一个积分都没有。 黑王国未来的统治阶层已经‘认清’了黑人的本质,他们就是愚蠢和懒惰的。而想要在未来的世界里取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黑王国是不能全部去依靠黑蜀黎的,就像伊斯坦布尔的王宫也有不少的‘归化人’,陈汉的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总,也有成千上万的‘归化人’,黑王国也需要自己的归化人。可是他们没有吸引力啊,他们唯一能打得出来的牌面就是土地。 600万人口,对比黑王国广袤的土地来说是绝对不够的数量。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去从事农业的,黑王国的土地上有着大片的肥沃草原可供畜牧业的发展,黑王国的土地上也有大片的水泊湖面可供捕鱼业的发展,黑王国的土地上的矿山矿场更是需要千千万万的劳动力去工作…… 虽然知道自己吸引不来几个中国人,但没有中国人,日本人、暹罗人,甚至是金边万象的人,也都可以啊。他们是来者不拒! 小小的日本,三千万的人口压力真的不小。但现在的日本本土人口能有两千五百万?差不多了,就是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大量的日本人口流入了陈汉,比如说外东北、蒙古,和改名为鲜卑利亚的西伯利亚,还有南洋、南明州、美洲等地,虽然半数的日本人都没有那个可爱的红本本,但他们已经在中国扎下根了。 然后还有大批的日本人奔向了马达加斯加,奔向了印度。 这些不仅缓和了日本的社会矛盾,阶级矛盾,还让大批的武士阶层重新端起了饭碗。 德川幕府打的招牌就是‘武家’,他们没有把马达加斯加‘敝帚自珍’,而是很敞亮的开放给了整个日本武家,现如今大大小小的藩国在马达加斯加岛上都建起了新城,马达加斯加已然是一个新日本。在这个期间,大量的武士有了用武之地,不管是从事文职还是武职,现在武士阶层已经有了新饭碗,这是毋庸置疑的。德川幕府的根基,他们的统治,也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固起来。 对此德川政府是很满意的。而皇室与公族也越来越少的被日本人所提起来。而这也让德川幕府对陈汉变得更加忠诚。 老大在吃肉,他们不奢望跟着老大一块吃肉,只要有跟骨头,只要有口肉汤,那就是完美的。 老大吃肉我喝汤,天经地义。 再说了,战争、死亡,对于武士道灌输下长大的日本人来说也不是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别看现如今的武士道已经被陈鸣有意的引导,添加了不少儒道思想进去,但本质还是杀人的玩意儿。 在战争期间他们的薪水是平常的两倍,上了战场更是再增加一倍,三倍的薪水完全可以让这些日本人无所畏惧! 毕竟他们就是雇佣兵么,玩的就是利益。日本人三倍的薪水同比起陈汉的国防军来都要高。但是没关系,迈索尔王室有的是钱。 原时空里,迈索尔灭亡一战中,也就是第四次迈索尔战争里,英国人从迈索尔王宫里抢走了价值一千五百万英镑的财富。所以迈索尔很有钱,这里是整个南印度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 他们很喜欢雇佣日本武士,在第一次合作之后,日本人善于服从在,作战勇敢,还很有礼貌,是很多印度王公都需要的‘保镖’。这就是廓尔喀人所不能媲美的了。廓尔喀佣兵是在陈汉开始招募之后,才迅速的崭露头角的。但是对比日本武士是因为教育的灌输,是因为精神、荣耀才变得英勇无比的,那群生活在喜马拉雅山下的人,完全能用‘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来形容。这让很多人感到无语。 所以日本佣兵的价格始终压过廓尔喀人一头,不是因为日本武士的战斗力更强,而是因为他们懂礼貌有文化有教养。 日本武士,这可是用一次次的战争考验过的精锐,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名头。特别是陆地上!他们比迈索尔人的威慑力要大多了。 只是卢迪亚纳这儿的马拉塔人并不需要去考虑日本武士,日本人还到不了这个地方,那是德干和奥里萨土邦王公们才需要考虑的问题,卢迪亚纳这儿的马拉塔军队需要考虑的乃是廓尔喀人。 就像日本人的翻版一样,廓尔喀人在短短几年内就成就了自己‘狗腿子’的大名,其佣兵部队以忠诚和纪律严明、英勇善战而闻名于世界。你不管如何说他们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廓尔喀佣兵所表现出的战斗力都是无可否认的。 就算这些人表现突出的大前提是有足够的佣金,那对于一些国家来说也是很划算的事情。廓尔喀人是天上的山地步兵,廓尔喀战士文化素质差,不擅长操纵火炮等重武力。日本武士的文化素质要比廓尔喀战士高多了,可以化身为多样化部队。或许日本武士在山地高原上的战斗比不上廓尔喀人,但是雨林、在水上,在草原的马背上,在技术兵种上,却比廓尔喀人有优势多了。这算是这两大佣兵之国的立足根本了,也是日本人能牢牢把廓尔喀人压倒第二位置上的依赖。东瀛的发展前景明显比廓尔喀强多了。 “不知道这些马拉塔人人上了战场后,是否还会有这么轻松的心态了!”回到营地的乔治看着营地内一个乐呵呵的士兵,心中满怀恶意的腹诽着。但不管乔治·布莱尔内心是怎么去恶毒的揣测的,马拉塔人还乐呵还是乐呵。 不过说真的,这样也好。部队的气氛轻松些,总比战战兢兢,一副随时要散架的要好领导。 三营的长官叫纳伦德拉·库马尔,用一种十分谦卑恭敬的态度欢迎乔治·布莱尔的归来。乔治在三营待得很舒服,就是因为库马尔是一个识趣的人,而且他还能说一口结结巴巴的英语,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布莱尔先生,团部有什么指示吗?”马拉塔军队里头的阶层十分明显,命令都是一层又一层下达。也就是从军团到师级,从师级再到团级,然后是营级。就像印度人的种姓制度一样,严格的很。 库马尔会说英语,这让乔治·布莱尔非常高兴,两人隔膜的很友好。在布莱尔看来,这完全就是他倒霉的被选入教官团后最大的幸运。库马尔的存在就是让布莱尔感觉自己的运气也并不那么的糟糕的。但他现在也不会知道,眼前的欢乐气氛对于三天后马拉塔人军要遭遇的悲惨景象是毫无帮助的,更不会知道自己在1815年的轻快生活就只剩下两天的好日子了。 …… 两天后。拉达克人的脚步没有停下,德里第二军团第一师第一团被拉上了阵地。 “轰轰轰……”火箭爆鸣,大地震动。这玩意儿的单体威力虽然不强,但要是几十颗上百颗的火箭一同爆炸,那可就震感强烈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一刻也不停歇。乔治·布莱尔简直要疯了! 在这场无关乎正义或者非正义的战争中,马拉塔人士兵的确表现出了一定水准的勇敢,可他们也不是不惧死亡的怪物,所以他们面对敌人的时候就难免要落入下风,因为他们的敌人就是那样的悍不畏死的。幸亏卢迪亚纳的王公修起了还算可以的防御工事,城池外围耸立着一个又一个碉堡和炮台。严重呆滞了拉达克人和锡克人的攻势,也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对付的勇敢。 否则的话,卢迪亚纳早就失守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小说进入倒计时了 拉达克第二军区【旅】尖刀营已经进入战争两天了,全营官兵减员达20%,这是个足以让拉达克部队崩溃的数字,全营只剩下了四百六十一名战斗兵还能战斗。但是廓尔喀佣兵却一言不发的默默地承受着,没有慌乱,没有叫喊。尖刀营的廓尔喀士兵的作战意志依旧坚定如铁,巨大的伤亡似乎丝毫不影响到他们昂扬的斗志。 虽然这个尖刀营的营官尼帕尔·巴哈杜尔校尉是一个连军事地图都不会看的长官,副长官拉姆校尉更喜欢带领精锐小队玩突击夜袭,他更适合当一名勇敢无畏的排长;亚达夫更是一个连炮兵火力点都不会布置的参谋官,但他也一样勇敢。玩肉搏的话,整个尖刀营没有能够战胜他的人,他的那把弯刀曾经收割过至少三十人的生命;普拉昌达·德乌帕副参谋官,才是整个尖刀营中头脑最聪明的人,但他也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那么,任谁都能看出来尖刀营的问题了。整个军官阶层,军事素养严重低下,这个尖刀营只能是高层手中握着的一把‘刀’。他们有的只是匹夫之勇! 而他们对面的马拉塔人,这些头戴布帽的马拉塔士兵也有着一定的爱国激情,虽然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信奉的是锡克教,卢迪亚纳和贾朗达尔在东旁遮普,这儿的很多人都信奉着锡克。但这些锡克士兵依旧在为不同信仰的马拉塔王公卖命。这种现象在印度很普遍,特别是在天方教传入印度之后。 不管马拉塔王公在旁遮普的统治得不得人心,锡克、拉达克、廓尔喀等国都已经被千千万万的印度人给视为侵略者了,作为幕后黑手的中国人其形象更是已然被黑化。所以,马拉塔士兵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积极抵抗态度,但阿三就是阿三,原时空的马拉塔人二三十万大军被五万英印军轻松击溃,这从某种意义上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战斗力。阿三拼命也是阿三! “少校,敌人很快就会发动更大规模攻击。”乔治·布莱尔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向营长库马尔说道,敌人如此大规模的火箭轰炸,肯定是要打进攻的啊,“弹药方面我们刚刚得到了补给,但是人员却严重不足。”三营来了五百人,马拉塔人按照英国军制编练的队伍,一个营有上千人。英国人在1807年时候才采用师的作战编制。步兵师满编15000人,但实际中很少达到这个规模。每个师有2—3个旅,每个旅有2—3个团。大多数师会被配属一定的骑兵和炮兵。作战师由将官指挥,有自己的参谋部。 每个团(也叫“半旅团”)的人数在2000至4000之间,下辖三个营,其中一个是预备营,还有团属医疗队、运输队,有些团会被配属一个炮兵连,包括四门或六门小口径六角炮,团长通常为上校。 营是英国人最基本的战术单位,由一名少校军官指挥,人数从600到1500不等。每个营均有一个掷弹兵连(80—120人)和两个猎兵连(120—150人),这是这个营的主战部队。接下是后勤联队和两个预备联队。马拉塔人把英国人的编制学的滴点不漏,三营杀来了五百人,那就是两个主战连和一个后勤联队了。 “所以,我们需要支援!”布莱尔很严肃的说道。宛如三营的两个主战连已经伤亡过半了一般。 “中尉先生,这不是一个大英帝国军官应该说的话。”团长贾苏达班表情严肃的拒绝了他,语气是从所未有的严厉,要知道在此之前到过英国的贾苏达班对于英国人可不是一般的尊重,而且更是敬畏,可现在他再尊敬英国人,也不能纵容布莱尔混乱军心。三营刚刚上战场,他们的伤亡还不到两个排,“援兵是给需要援助的人的。你这是懦弱,中尉。你这样的举动十分的不理智。” 贾苏达班相信自己的一营和二营在团指挥部里有足够的关系存在,如果他派出军队支援三营,那么一营和二营也会跟着向他索要援兵的。而这些预备队是贾苏达班最终的后手。任何一个军官都知道预备队的重要性的。 “是的,少校,我也认为这样的话在这个时候说并不十分适合。但我必须要把目前恶劣的估计向您汇报。”乔治·布莱尔并不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但他是一个怕死的人,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我部所面对的敌人兵力正在加强,三营的防御阵地将会是敌军的重点进攻目标。必须要有一定的预备队才行,起码得给我们一个增添一个连的兵力。”三营的伤亡还不到五十人,远不到呼救援兵的地步。可布莱尔已经被侦察兵的报告给吓住了,三营的侦察兵在两个小时前就向他报告说对面阵地有变动,而这一变动就持续两个小时还不停歇。 “乔治·布莱尔先生,三营不需要增援,也没有什么增援。你现在刚该做的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贾苏达班就是对英国再高看一眼,这个时候也疾言厉色了。 旁边一个脑袋上裹着纱布的上尉军官也神态中满是鄙视说:“战场不需要懦夫。要是胆怯的人,可以离开我们的队伍。”在这个刚刚受伤的上尉眼中,这个军事顾问纯粹就是怕死!他已经从布莱尔眼中看到了惊惧,什么三营要被重点进攻,兵力不够,这全部都是借口。 所以他要拆穿布莱尔的伪装,他可刚刚受伤,这更能反衬出他的英勇来。而且马拉塔人里也并不是全都倾向于与英国人合作,他们已经知道英法合流的消息,一些人已经在鼓动着实权王公与法国。 被这名上尉的眼光扫中,乔治·布莱尔像是突然间被剥掉了所有的衣服,浑身赤条条的什么秘密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一样,内心中的羞耻在一瞬间化作了巨大的恼怒,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皮涨的通红:“你这是在侮辱勇敢的英国陆军,你是在侮辱伟大的英吉利。上尉,大英帝国的军人时刻愿意为自己的祖国献身,在欧洲,在美洲,无数的鲜血和牺牲早已经证明了我们的勇敢。如果你是一名欧洲人,就你所说的污蔑,我会向你提出决斗。我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着走下决斗场,这是只有鲜血才能洗刷的侮辱。” “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一名马拉塔人。” “因此,我必须要告诉你,大英帝国的军人不惧怕牺牲,但是每一个大英帝国士兵的性命都是无价之宝,是不可以被盲目牺牲的。我相信这一点同样能够用在马拉塔军队身上。” “任何盲目的牺牲都是愚蠢的,那不是勇敢!” 布莱尔不愧是伊顿公学毕业的高材生,这一张嘴巴的确很能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贾苏达班听到翻译的话后,立刻对布莱尔另眼相看,不管这家伙的判断是不是正确,这内心是好的。“布莱尔中尉,你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我代替贾特里向你道歉。” 整个团指挥部的马拉塔军人都对布莱尔高看了一眼,只有那个上尉,那个脑袋上裹着纱布的贾特里,他敢对梵天发誓,这个巧言令色的英国人绝对是害怕了。但贾特里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满脑子肌肉的白痴,出身婆罗门世家的他是很有眼色的,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与布莱尔硬顶不会落得半点好处,因为他没有半点证据,于是就坡下驴。但是他坚信眼前这个懦夫必会有原形毕露的那一刻。 贾苏达班的情绪很高昂,他深深地为布莱尔的话语所激励了。 作为一个与英国人接触颇深之人,他很清楚大英帝国的陆军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如果论勇气,他认为马拉塔军队是比不上那些英国人的。所以从本质上他就对布莱尔这等从英军中来到的顾问高看了一眼。对于英国国情只是一知半解的贾苏达班却根本就不知道,如布莱尔这样的贵族子弟,要想在英军中混上一个低级军官,那是很容易很容易的,只需要100英镑,或者都用不完。 所以乔治·布莱尔说的是假话,这是他为掩饰自己的怯懦而找的借口。贾苏达班却信以为真,深深地被他这些话所激励。所以说,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人。 想象力发达还爱脑补的人,神仙也救不了。 贾苏达班把团指挥部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来了一次即兴演讲:“兄弟们,今天是我们团上战场的第一天,也可能是我们团在这个战场上的最后一天。拉达克人和锡克人的下一次进攻肯定会更凶猛,他们或许在下一次的进攻中就把我们整个团都碾成粉齑。但是我们依旧要牢牢地站在这里,不能退缩,不可以胆怯。 就算是死,我们的尸体和灵魂也要守卫这里。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是我们民族世世代代生存的土地,是我们的尊严和权力。我们不可以退缩!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团部的所有人都要做好准备,我们所有人都要准备着随时上战场,我会带领你们与前线的士兵们一起奋战,一起为抵抗敌人的侵略流干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我们所有人,团部也好,前线的战士们也好,所有的人,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我们是有援兵,但是我们必须要忘掉援兵,战场上能够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力量。 让我们鼓起必胜的勇气,抱着必死的信念,勇敢的去战斗吧。为了马拉塔人,为了我们的家!” “为了马拉塔,为了我们的家!”整个团部的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出了整齐而响亮的回答,不管是不是真心的。 而冥冥之中似乎自有一股天意在。贾苏达班的精神鼓舞大法刚刚实战,对面阵地上就飞出来了上百颗火箭。 “轰轰轰……”的炮击声也再度紧密了起来,这是拉达克锡克联军即将发起新一轮进攻的前兆。 在团部的观察哨上,马拉塔士兵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股股黑烟正从战场中间的空地上升起。那就是刚才的火箭爆炸后的遗留,那些火箭不是常规火箭,而是烟雾弹。 十分钟后,炮击向马拉塔人的阵地深处延伸,然后突击部队出动,一个个爆破组背着装满火药的炸药包,向着卢迪亚纳的防御阵地冲去。 一座座堡垒和地堡的存在让进攻变得十分困难,炮火的威力也被削弱到了极点。所以,不管是陈汉的国防军,还是拉达克的军队碰到这种情况,他们有的只能是人命和炸药包了! “啪啪啪……,砰砰砰……” 堡垒战壕里的马拉塔人在全力反击,火枪、火箭、火箭弹和霰弹小炮,焰火中,弹雨扑面而来。 “轰!轰!” 火箭弹发出剧烈的轰鸣声,一颗又一颗的火箭弹带着啸叫声落在地面上,爆炸声震耳欲聋,弹片四下横飞,不断有人在弹雨与弹片交织而成的火网中倒下去,一些人当场就死了,另一些垂死的人发出凄惨的嚎叫,撞击的所有人的神经。 意志再坚韧的人在纯粹的屠杀面前,在一次次的‘团灭’面前,也不可能再士气鼎沸。如果是大部队进攻的话。 所以,拉达克人派出的都是小股部队。当浓密的硝烟把整个战场都包裹了之后,拉达克人的杀手锏廓尔喀佣兵——尖刀营,出动了。 陈汉派来的军事顾问立刻下令炮兵部队全力轰击对面,甭管那60MM的六角炮能不能给对面的防御工事造成真正的伤害。 这是一个已然系统化的套路。先是火力打击,然后上烟雾弹,接着上敢死队,然后再亮出真家伙。 这个‘套路’已经传遍了整个世界,但只要应用灵活,依旧能发挥出作用来。 没有人会管‘套路’老不老套的,他们第一关心的永远是有没有用。而事实证明这个套路很有用。 布莱尔就是这一套路的受害者,但他实在能力有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营在他面前迅速的崩溃,如同崩塌的雪山,不可挽回。 然后,悲催的布莱尔在屁股上挨了一颗流弹的打击之后,人趴在地上,变成了拉达克人的战俘。 布莱尔应该庆幸,廓尔喀佣兵没有欧洲人宣传的那么恐怖和野蛮,他们是留俘虏的。战场上不留俘虏的廓尔喀佣兵,只存在于欧洲人的口舌间。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都是陈鸣逼的 入夏之后,南京城的气温迅速升高,这让冰沙和冰镇xx成为了南京城打街头巷尾到深宅大院,从深宅大院到皇宫大内都必不可少的‘点心’。 午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这个时候又正是下午上班的时间,不管是高大上的政府部门,还是不起眼的小公司职员,都要在这个时候走在上班的路上。街道上面车水马龙,但幸好还没有尘土飞扬,作为陈汉的首都,已经完成了城市改造和基本城建的南京城是那么的干净美丽。 走在人行道两侧的树荫下,在炙热的空气下难得的能体会到一抹阴凉,就是那天空上火辣的太阳和耳朵中一刻也不停的知了声,都挡不住行人的心情变得轻快一二。 一辆装饰肃穆的黑色马车在四名骑兵的前后簇拥下,驶入了陈汉外交部的大门,并最终在办公大楼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之后,首先跳下了一个秘书,然后陈汉现任外交部右侍郎的高类思就一脸严肃地下了车,一名站在停车场边的中年官员赶紧迎了上去,将一份文件交到高类思的手里。 “大人,这就是刚才整理出来的近期欧洲的情报摘要,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根据国家强弱和轻重缓急进行了整理,而且也按照您的吩咐,尚书大人那边也给抄送了一份。”高类思这个右侍郎在外交部主管的就是欧洲外交事务。 这段日子里,英法相融的比例持续走高,不管是比利时,还是卢森堡,都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拿破仑让步很大,英国人也让步很大。 法国人吐出了卢森堡大公国,拿破仑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甚至放任普鲁士与奥地利在卢森堡大公国的领土上驻军。当然,法国人也占据了一块地盘,一样屯驻了大军。英国人在这一点上给了拿破仑巨大的支持。 卢森堡这个面积小小的公国,只说经济和政治方面的利益,几乎是微乎其微的。但卢森堡最大的利益在于它的军事价值。 21世纪时候,卢森堡是整个欧洲仅存的大公国,位于欧洲西北部,被邻国法国、德国和比利时包围,是一个内陆小国,一个袖珍王国,一个因为境内古堡众多,而被称呼为“千堡之国”的国家。 众所周知,欧洲的古堡都是带有一定的军事防御意义的,从这个方面考虑,卢森堡的军事价值就显露无疑了。这片土地的面积虽然狭小,但地势复杂多变,且位于德法要道,地势险要,千百年来一直是西欧重要的军事要塞,有‘北方直布罗陀’的称号。 卢森堡早起属于勃艮第公爵所控制,是法国人的地盘。但1714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结束后,卢森堡随西属尼德兰一起转归奥地利。成为了奥属尼德兰,一直到1795年,卢森堡才与荷兰一样,被法军全面占领。 现在拿破仑的野望破灭了,英法合流,卢森堡这样的历史遗留问题就要好好的商量一二了。很有魄力的拿破仑表示愿意把卢森堡吐出来,但拿破仑不能允许普鲁士完全占据卢森堡。他把自己老婆的娘家人奥地利引入了进来,同时法兰西也死死的把着一块地皮不转手。现在的卢森堡是三足鼎立,反倒是拿骚家族没有半点权利了。按照欧洲的继承权法,卢森堡大公的位置是属于普鲁士的,但荷兰的拿骚拿出了自己的一系列德意志封地与普鲁士进行了置换。普鲁士人也很清楚,法国是不可能坐视他们全占卢森堡的。 拿破仑羽翼下的莱茵联邦也还没有破碎,法兰西在德意志地区依旧拥有着巨大的利益。 “……,卢森堡在区域因素上属于尼德兰地区,应该并入荷兰。但普鲁士国王作为最早卢森堡王朝血缘上最近的继承人,对卢森堡提出领土主张,最终,荷兰国王以自己拿骚家族在莱茵兰的一系列领地与普鲁士作了交换。又因为1783年,拿骚家族各支系达成过一个家族协议,威尔堡市一支的拿骚公爵在荷兰国王绝男嗣的情况下有权继承这一支的领地,因此卢森堡没有顺利并入荷兰王国,而是单独成立了一个大公国,与荷兰共主,并按拿骚家族协议规定荷兰国王绝男嗣,卢森堡由拿骚公爵家继承……” 高类思接过文件,站在这太阳底下匆匆地翻了翻。由于阳光刺眼,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好先将那份文件合上,装进了公文包,然后拧着眉头走进了办公楼。而那名中年官员则跟着他身后一路解说着。 “南尼德兰呢?”也就是比利时。 “比利时王国的成立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了。毕竟这北尼德兰人与南尼德兰人,不管从经济、信仰、文化、语言上都有着严重的对立。” 自从十六世纪的信仰改革以来,荷兰的信仰分为罗马一神教与新教。从西南部的泽兰省到东北部的格罗宁根省大致可划出一条粗分线。该线的北边传统上为新教占优势,而该线的南边则为一神教教区。新教本身又可进一步分成许多的组别,譬如革新教、自由新教和路德教等等。 语言上,北尼德兰人说的是荷兰语【大部分】,而南尼德兰的北部弗拉芒地区主要讲荷兰语,南部瓦隆地区主要讲法语,东部列日省的东部地区有讲德语。 而且北尼德兰人在社会地位上严重歧视南尼德兰人,经济上也压榨的厉害,南北矛盾由来已久,却越发的尖锐对立。 所以,南尼德兰人在法国人的怂恿下果断的宣布独立了。这一事件里有着塔列朗的身影,后者给拿破仑减轻了很大的压力。初期比利时人尝试要求脱离荷兰,加入法国。这自然是欧洲列强所不能允许的,他们都担忧法国再次超级强大起来而极力极力支持荷兰。 随后拿破仑宣布法兰西对于比利时【南尼德兰】没有土地诉求,这让拿破仑在欧洲的政治形象有了一定意义上的转变。但这无助以解决尼德兰的南北纠纷,难道让这两边再打一仗不成?不管是国力微弱的荷兰还是刚刚选择独立的比利时,可都没有大的战斗力。荷兰人刚刚复国,并且他们的海外殖民地已经丢了个七七八八,国库里空荡荡的可以跑马。 最后英国提出折衷方案,让比利时成为独立国家,并由英国的驸马——女王储夏洛特公主的丈夫,萨克森·科堡·哥达公爵恩斯特一世的弟弟,利奥波德亲王成为新王国的国王。比利时国会虽然还没有发出声名,但他们通过议案,接受该建议的可能性极大。英国可是现今的荷兰必须要紧紧抱着的一根粗大腿。 夏洛特·奥古斯塔公主是现任的英国摄政王的唯一子嗣,1811年年迈的乔治三世因为身体状况退居二线,王储威尔士亲王乔治·奥古斯塔斯·弗雷德里克兼任摄政王。夏洛特公主女王储的身份是板上钉钉! “就是那个五岁当上校,十二岁成为俄罗斯陆军少将,25岁成为普鲁士元帅的家伙?”现任外交大臣的黄松一边看着情报摘要,一边听着高类思的汇报,最后噗嗤的笑出了声。 不怪他觉得可笑,实在是利奥波德的经历太匪夷所思了。他那如同做了火箭的升职历程,不得不让黄松联想到中国古代封建帝王给自己未成年的儿子封赏的xx大都督,xxx节度使这样的头衔。 虽然卡尔大公也是25岁就当上了元帅,可人家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对比起来,利奥波德的元帅军衔真心是水的不能再水了。 可所有人也都不能否认他的好运气,作为一个贵族家庭的小儿子,不仅娶上了英国的女王储,现在更是有一顶王冠从天而落,利奥波德的运气真的是好到逆天了。 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高类思第一件事情就是让秘书去办公厅拿文件,虽然他是转职欧洲事物的右侍郎,而且年龄大了,不可能下一任还接着干下去了。但这些并不是他不关心外交部大事的理由,他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欧洲不假,但外交部里发生的一些事儿,高类思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黄松是一个样子货,他并没有去南美的封国,而是一直留在南京。然后混到了外交部尚书的位置,但外交部的一应大事,更多是左侍郎卢荫溥在料理。卢荫溥,纪晓岚之姻亲。他大哥卢荫文是纪晓岚的大女婿,虽然纪晓岚在卢荫溥的成长过程中并没出的太大的力,但纪晓岚让卢荫溥找到了组织。 陈汉建国早期,朝堂上的政治势力还是分门别类的。勋贵一派,从龙一派,以及前清投降官员为主流的降官一派,这都是很泾渭分明的。也就是后来,新儒旧儒之分,和各种思想的复生以及引入,让几个大山头里小山头林立,到最后才打破门户之见。 而在此之前,陈汉官场向上攀升的途径当然不可能全都由各派系垄断,但他们至少坏事有余。卢荫溥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以,现在才五十五岁的他已经实质上主持了外交工作。可以说,下一任的外交大臣的椅子都已经有一半在他的屁股底下了。 秘书出去后,高类思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并且在窗户旁边停住了脚步,伸手拉开窗帘,向办公楼下的花园望去。外头是白花花一片,阳光强烈,但并不能使他那压抑的心情轻松起来。 英法在卢森堡和比利时问题上的彼此妥协,可以说是这是英法合流后的欧洲外交上的一个成功标志。这意味着英法之间的信任又向前大大的迈进了一步,这对整个欧洲力量的整合与发挥都有重要的意义。 比如英法普鲁士、奥地利这四个强国,如果之前英法各自留了七分劲儿,在防备着对方。普鲁士和奥地利敲敲边鼓,又因为各自实力的原因,都留了八分劲儿。 但是现在,英法可以再各拿出五分力气,普鲁士、奥地利也能各拿出三分力气,他们对俄罗斯与美洲的增援会直接翻倍的。 那就意味着美洲战场上还能多出十万级别的法军来,俄罗斯战场上更可以多出二十万人的欧洲联军,还有别的事情比这个事儿的影响更大的吗? 陈汉严重低估了欧洲人的融合进度。更重要的是,这次战争过去之后,甭管谁胜谁负,欧洲都将作为一个强大的政治、经济、军事合作体,重新出现在世界的舞台上。 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俄罗斯等国,他们内部的各个国家,不管大的小的,彼此中很可能会有矛盾、纷争出现,但是在对外的时候,整个欧洲联合在一起,那可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说句实在话,对于陈鸣的‘一意孤行’,将中俄之间的战争纷争上升为东西方的全面战争的行为,高类思是非常有意见的。 是的,在高类思眼中,这场东西方大战的发起者,很大程度就是已经在准备着退位的陈皇帝了。 他可不觉得是欧洲人不知趣,非要强硬的跟中国怼上,完全是自己找k。在高类思的眼中,东西方大战之所以爆发,完全就是陈鸣把西方人压榨的太厉害了。 看看他对俄罗斯的索求,看看他在美洲利益上的坚持,看看他在非洲黄金上的贪婪…… 高类思潜意识里对欧洲还是有好感的,当然,他绝不会因此而背叛自己的祖国,但在感情判断上就免不了要出现不一般的变化了。 他虽然赞同陈鸣的对俄强硬立场,但也同时认为,目前的局势并没有发展到对整个西方世界采取军事手段的地步,现在东西方大打出手的战争局面完全是陈鸣一手造成的。 与之相比之下的欧洲,看起来纷争不断,陈鸣似乎选择了一个十分巧妙的时机,但是在高类思看来,也正是因为有了陈汉这个不断进逼的庞然大物的压迫,整个欧洲才迅速走向合流。不然,英法为代表的两大势力,未必就不能再继续打下去。 陈鸣的‘强硬’和‘贪婪’为英国解决欧洲的问题,为法国解决自己的危机,都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陈鸣这更是在帮了欧洲人一把,而且随着战争的进行,整个欧洲都在迅速的融合当中,他们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就会越发的巨大。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陈鸣被套路 承天四十一年的中秋节尤其的热闹,这并不是陈鸣登基的齐整年头,就像去年,他坐上龙椅正好四十年,可谓是喜大普奔。再往前推四年,陈鸣六十大寿,那一年的中秋、春节等等也是欢闹的很,不管是宫中官场,还是民间,真真的是万民齐欢,普天同庆。 今年这几样都不沾边,但今年是陈鸣坐在皇位上的最后一年,这就非常非常有特殊意义了。 陈鸣也没有因为正在交锋中的战争,而吝惜那仨瓜俩枣的开销费用,他建立起的这个帝国,是不会因为皇室的吃喝玩乐而毁于一旦的。 不过表面上笑口常开的陈鸣,真正的心意并没放在歌舞宴会上,他留心的还是南美的海军战报。 之前,叶廷洋已经发挥了第一封战报,大舰队成功的通过了麦哲伦海峡,两边正在彼此对峙中。也就是说决战一触即发了。 这种情况下,陈鸣还怎么可能对吃喝玩乐感兴趣? 叶廷洋这封战报那就好比是修炼满级的断章狗,断的是毫无人性,断的是惨无人道。这些天,陈鸣就是睡觉,脑子里都会想起炮火连天的大海战,想到那一艘艘的战舰…… 幸好,叶廷洋的后续很快就递来了。中秋节后的第五天,战报就抵到了陈鸣的手中。 “八比八……”看了后陈鸣的心首先就定了下来,有谱了。虽然对叶廷洋随后的出击有些担忧,但再差也就是一个两败俱伤不是? 陈汉丢得起这些船,只要能剩下些水师种子即可。但是欧洲呢? 欧洲人没有了眼下的这批主力舰之后,他们会怎么办?继续制造木帆船?那还在船台上的时候就成落后货了。而只要机帆船,欧洲人的技术即便半年后能跟得上,他们的产能呢? 而就在八月桂花遍地开的金秋季节,大西北的冬天已经悄悄来临了。陈鸣不稀奇今年的西北战场没什么大进展,中亚七汗国的军费开支已经完全依赖于陈汉了。这场仗,前期七汗国的份量还相当重要,现在可以说是彻底变成附庸了。 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骑着马当龙骑兵,不断地骚扰俄军,做着与哥萨克骑兵一样的工作。只是俄国人的哥萨克也牛不起来了,伤亡太大,已经很难保证规模了。 虽然有了匈牙利和一部分的波兰骠骑兵,但哥萨克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今年眼看着冬天就来了,中俄战场的分界线还保持在图林斯克。两边在正面谁也打不动。而作为侧面战场的北高加索,现在也基本打到底儿了——都打不动了。 陈鸣不担心西北的战事,因为他在伊犁已经囤积了超过二十万大军,巴尔喀什湖是重要基地,兵力超过五万人,咸海囤积的兵力也有五万人。来年春天,伊犁的二十万军队西进,到时候他也御驾亲征,那个时候才是决战的时候。 陈汉在巴尔喀什湖的西岸已经修建了十二个储备区,每个储备区里都有三五十个超大型仓库。里头装的不是军火就是衣被鞋袜,外加罐头口粮医药等等。 陈鸣牵挂着南美的海战,但南美的消息有了个基本概念之后,他脑子里想的就全是御驾亲征了。 这临到老了,还能在战场上抖一抖。陈鸣想都没有想到。 所以他很‘憧憬’自己再上战场的风采。陈鸣临到老了,也关注起自己的名声来了。他的功绩无可挑剔,世界上最伟大的帝王也难与他比肩,在大半个地球的丰功伟绩之下,欧洲历史上的所谓征服者,只配给他提鞋,蒙古人也是小儿辈,陈鸣转头就更关心自己的名声了。 虽然他的名声里很大程度上都免不了要连带上他的丰功伟绩,但陈鸣觉得自己在‘帝王功业’的基础上再增添几个连缀也是很好地。就像新中国的太祖他老人家,那可就是一连串的称谓,伟大领袖,革命家、战略家、理论家、诗人、书法家。这还是省略了几个要被404的称谓后的长度呢。 陈鸣做不了理论家,他搞出的政体俨然就是一个四不像,里头还加入了他自己的满满私心。诗人、书法家也不可能是,革命军更不要说了,他是推翻了满清,但那绝对不是革命,而是一种传统的王朝更替。 伟大领袖放到眼下这时间里,那就是伟大的皇帝了,这个陈鸣已经有了,他就还想在后头加上一个军事家。 但是,世界上的军事变革实在太快了。那现在的战争对比当年的战事,后者就仿佛是一个玩笑。 如果时代不变,军事战争还是那样的军事战争,陈鸣在打仗这方面绝对就是李世民第二。 中国人谁也不能否认李二挺能打仗的,虽然他许不会如历史上吹捧的那么神奇,但谁也不能否认李二的军事才华。而李世民的光辉要是没有了‘战争’的衬托,也不可能那般的亮瞎人眼。只说治国,历史上牛逼的皇帝随随便便就能挑出七八个。比如说塑造了“弘治中兴”的明孝宗,还有死讯让敌国都哭丧的宋仁宗等等。但没有‘战争光环’的照耀,他们的光辉可就比之李世民差的远了。 赶上如今的时代,这既是陈鸣的幸运,也是陈鸣的不幸。 还好就是,临到老了,他还能在战场上走一遭。 陈鸣是不会擅自插手军事指挥的,而且说真的,几十万火器军队的指挥调度,他也真心没这本事。陈鸣顶多是在小范围的进攻战上‘提点’一二。 他已经离开战场几十年,在军队里的威望都迅速的下挫中,更疏于指挥。要是上了战场,就自己真把自己当成了军队的最高指挥,那么西北前线的几十万大军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而除了陈鸣是在为明年的御驾亲征做准备,整个南京城里,却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死死地盼着大年初一呢。因为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老皇帝去位,新皇帝登基,这可不是如历史上的宋徽宗宋钦宗父子,也不是刘老汉和刘老三父子,更不是李渊和李二父子,李隆基和李亨父子。陈鸣手中掌握着滔天大权,比之主动退位的赵武灵王更能掌控着国内的军政大权,如果他愿意,陈鸣完全可以如历史上的乾隆帝一样把儿子当傀儡招呼。 但陈鸣没有这样做。在他决定让位的消息传出不久,就又传出了陈鸣要去西北的消息。这一次,禁卫军一下子动员了整整一个师的兵力,当大军开进到薪疆之后,陈鸣随行的军队当有足足五万人。 陈鸣这是真正的要去西北打仗。他发出了这个声音,也摆出了这股架势,没人会怀疑陈鸣在玩虚的。陈鸣对着全天下都发出了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他是真的让出皇位,也让出权力了。 甚至于连地方谘议局和南京城里的资政院的权限再扩大事宜,他都没有参与。后两者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那是他们的能耐,陈鸣一概不管。 后宫方面的阻力也没被陈鸣放在心上,皇后、柳挽云等等还都活着,六十多岁的年纪,放在21世纪只能说是刚进入老年,但在现在这个时候里,她们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保不准陈鸣出去溜达一趟,再回来时她们人就没了。 当然,在皇后她们的眼中,这些人更担心陈鸣是走着出去,躺着回来。虽然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但六十五岁的人了,在这个年代里,死翘翘可一点都不意外。 中国皇帝虽然自命天子,被称呼为万岁,但长寿者不多,短命者不少,五十岁以下的占一半以上(秦始皇以前的不算在内。)。 纵览整个中国历史,超过八十岁的只有五位,这当中还包括了最长寿的乾隆皇帝,当然,这个时空里乾隆是没这样的福气了。梁武帝萧衍85岁,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81岁、宋高宗赵构80岁,以及五代吴越武肃王钱镠,也是八十岁。 超过七十岁的有十位,包括忽必烈、唐玄宗、朱元璋、孙权等。 超过六十岁的是三十八位。陈鸣现在活到了65岁,可说是已经迈入中国皇帝寿元谱的前五十位了。 如此说来,陈鸣真心是年龄不小了。 当然,陈鸣是不认为自己马上就会死的。出一趟远门算什么?要知道他是皇帝。皇帝出远门的风险可是比老百姓出远门的风险要小的多的。 他坐的是全天下最舒服的马车,吃的是全天下最顶尖大厨烹饪出的美味佳肴,身边还有整个帝国水平最最顶尖的医生大夫,如此情况下他要是还能遇到危险,那只有大军全线溃败了,而且他还运气十分不好的跟前线的军队搅合在一块。 陈鸣对‘御驾亲征’已经生出了执念了,谁也劝不下他。辈分比他长的,这些年里已经一个个都离世了,就是同辈份里年纪比他大的,都没剩下几个。比如说陈岗,三十三年的时候就死了。 整个天下,里里外外是没人能拦得住陈鸣的西北之行了。 乾清宫里,陈鸣看着国安方面递上来的一本折子,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罢了,随他们去吧。” 人未走茶先凉,这是官场上的惯例。陈鸣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惯例,有朝一日竟然会落到他的头上。看了这折子,要说他心里头没有那么一抹怒气,那是不可能的。但细细一想,惯例罢了。 而什么是惯例呢?那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陈鸣虽然是皇帝,是一位登基四十载的皇帝,可也逃不脱这个‘惯例’啊。 “人未走,茶先凉,这都是套路啊……” …… 上海国际大酒店,0512房。 阳光透过窗帘,投射在那张红松木书桌上。桌子上平摊着数页信笺,一只墨水瓶中插着一个羽毛笔,阳光照射下的阴影照应在信笺上。坐上还放着一只皮毛,这是一只价格不菲的小牛皮皮具,但从外观上看这只皮包已经用的有几个年头了。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皮包上的那几件铜筘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芒,与旁边的那只鎏金铜闹钟交相辉映。 现在是上午七点半,像往常一样,在结束了餐厅里酒店免费供应的早饭之后,乔治·戈登·拜伦又匆匆地赶回了他下榻的这间客房,并将那几页信笺从书桌上拿了起来,然后认真地阅读了片刻,之后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坐在桌边,继续写着这份还没有完成的中国日记。 乔治·戈登·拜伦是两个月前到达中国的,作为英国统治阶级的背叛者,他在英国是待不下去了。 拜伦和他的妻子刚刚成婚不到两年时间,安娜·密尔班克小姐是一个见解褊狭的、深为其阶级的伪善所囿的人,完全不能理解拜伦的事业和理念。婚后一年,便带着初生一个多月的女儿回到自己家中,并拒绝与拜伦同居,从而使得流言纷起。以此为契机,英国统治阶级对它的叛逆者拜伦进行了最疯狂的报复,以图在精神上毁灭这个胆敢在政治上与它为敌的人。 1814年拜伦被迫跑去了瑞士,在日内瓦结识了英国另一个流亡的诗人雪莱,后者比拜伦小四岁,是一个比拜伦更‘疯狂’的人。1810年10月进入牛津大学,次年的3月底就被牛津大学开出了。因为雪莱刊发了《论无神论的必然性》一文,这完全触痛了整个英国统治阶层的神经,1813年后也被迫离开了英国。 两个‘臭味相同’的人在异国他乡结成了密友,然后他们还决定向东方世界进发。 早在拜伦二十岁的时候——1808年,他就出国作了一趟前往‘东方’的旅行,是为了要“看看人类,而不是只在书本上读到他们”,还为了扫除“一个岛民怀着狭隘的偏见守在家门的有害后果”。只不过那个东方只是相比较于英国的东方,那实际上是一次南欧和西亚的游历。而这一次,拜伦准备去前往中国。 东西方爆发的这一场战争让中国在欧洲的‘名声’变得更加响亮,恶名也是名么。拜伦可是一个革命斗士,在希腊亲身参与了当地人的反奥斯曼斗争,还是后者当中的领导人之一。 而中国人明确无误的就是奥斯曼人的最大后台。 拜伦说服了雪莱,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却让雪莱停下了脚步。拜伦只能独自踏上前往东方的历程。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缠着细线的巨人,被狗日了的拜伦 作为一名同情底层民众,又富有反抗精神的人,拜伦对于中国的定义是邪恶的。因为他亲眼看到了奥斯曼的大军是如何蹂躏希腊的,如何屠戮希腊百姓的;也亲眼看到了给法国侵略者以沉重打击的西班牙游击队,同时又看着被法国士兵杀戮的西班牙人…… 前者的斗争是失败了,但失败的非常壮烈;后者的斗争是胜利了,可千千万万的群众以流血牺牲为代价所取得的奋斗成果被腐朽的统治阶层毫不费力的篡夺了…… 而这两件事中涉及到的侵略者——奥斯曼与拿破仑,都与或者是曾经都与中国关系紧密。 拜伦可以为成千上万的希腊反抗战士谱写《希腊战歌》:醒来吧,斯巴达! 今天你怎能睡梦沉沉? 同你的老伙伴雅典; 联合成无敌的大军! 唤列奥尼达回来—— 这历代讴歌的领袖; 这刚强可畏的统帅; 他曾把你们拯救; 扼守在温泉险关; 他英勇牵制敌寇; 同波斯军队鏖战; 让祖国得保自由; 他率领三百勇士; 战斗中,始终挺立; 像威猛无敌的雄狮; 在滔滔血海中沉溺。 起来,希腊的儿男! 挥戈向敌人迎战! 让他们腥臭的血川像河水在脚下奔窜! 却不会把任何一个美好的字眼投给统治者,所以中国在他看来是邪恶的。这是奥斯曼的大后台,是朝鲜、安南、缅甸的征服者,是中亚的征服者,是西伯利亚的征服者,是东印度群岛和美洲的征服者。 驱除了原本的统治者,然后自己坐上了统治的权位,这样的人在拜伦眼中可不值得敬佩。而且1814年拜伦最崇拜的人——拿破仑,也跌落了‘神坛’。 这并不是说拿破仑战败了,于是拜伦就不再崇拜他了。拜伦在内心里把拿破仑奉为偶像,可不是因为拿破仑能征善战,无往而不胜。而是因为拿破仑的反抗精神,对于欧洲原有的统治阶级来说,拿破仑就是一个破坏者,是一个无畏的反抗者,法国大军在他的领导下纵横欧陆,把一个又一个传承悠久的王室、大贵族打到在地上,让他们在为难之中暴漏了自己丑陋的很色。拜伦崇拜拿破仑是崇拜的这一点,但现在拿破仑却妥协了,他在追求着融入进欧洲的统治阶层其中。 之前的拿破仑即使是英国的最大最强敌人,即使带领着大军侵略过一个个欧洲国家,比如说西班牙,但拜伦依旧从精神上视他为一个偶像。因为拿破仑不管所作所为如何,他都在对抗着笼罩着欧洲上空的最强大敌人,整个欧洲的统治阶层,在英国国内把拜伦视为另类的贵族资产阶级也是其中的一员。但现在拿破仑妥协了,全面的妥协了。 立场不一样,或许看法就真的不一样了。拜伦可不会站到整个欧洲的最巅峰来看待整个白人的利益,他是一个自由主义的浪漫诗人和战士,他眼睛里看到的斗争,只是英国国内的阶级斗争,眼睛里看到的黑暗更多是英国的贵族资产阶级对底层百姓的压迫压榨。 偶像破灭的拜伦决定前往真正的东方,不是为了寻找新的偶像,而是来解开内心里的一个谜团。他想要真正的认知中国,当东西方战争打起来的时候,很多西方人似乎才第一次认知到了中国的强大。之前的欧洲也有不少中国的消息流传,比如说中国的陆海军力,比如说中国的财政收入,但很多的欧洲人还是自然而然的把中国当成如英法普奥俄等列强中的一员,顶多是一个比英国还强的强国。但千千万万的西方中下阶层却根本想不到中国的强大能够硬怼整个欧洲。这比当年的奥斯曼帝国和蒙古人还要夸张! 从欧洲最北端的俄罗斯到欧洲最南端的意大利和伊比利亚半岛,中国所要面对的欧洲力量真的囊括了整个欧洲南北。 在斯蒂芬·牛顿的手稿还没有曝光的年代,在不少中国的信件资料都成为了欧洲各国的政府机密的时代,欧洲人对于中国的认知真的有点说不清,特别是西方世界的中下层。 他们最真实的感觉就是中国的强大,胜过任何一个欧洲的强大,可却真的没谁会认为中国能媲美整个欧洲。他们对中国的历史有一个比较清楚的了解,因为很多八旗遗老遗少跑去了欧洲么,这些人中有不少都靠着撰写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风俗、历史等社会各方面的材料而混的风生水起。在很多有‘见识’的欧洲人眼中,中国原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国家,而且是一个比俄罗斯强度更高的一中央集权社会。但是现在的中国呢? 现在的中国社会和政治与英法相比差些什么呢? 是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还是人生自由?亦或是法律税收和民主议会? 似乎都是。陈汉在限制帝王的权力,约束帝王的实际统治权,保证内阁和资政院的行政权、立法权、财政权、司法权和军权等方面,都与欧洲有一定的差距。 没有人会真的把陈汉的内阁与英国人的内阁混为一谈,但也没谁把中国真的当‘传统的东方封建社会’。 在拜伦眼中,中国人的政体连法国人都要有不如,或者能跟俄罗斯比一比吧。中国皇帝的权利太大太大了。普鲁士和奥地利在君权限制上都会肯定胜过中国,毕竟西方的君主制在中央集权上面先天上就发育不足。 那么,为什么中国会在具体的一些法律制定上比整个欧洲社会都要完善呢? 就像劳动保护法,就像儿童和妇女的权益保护,就像农民的权益保护,等等,等等。 按照拜伦的了解,这些法度会在一定程度上触动上层阶级的利益,想要促进这些法度的推出,必是经过很长时间惨烈的政治博弈和利益交换才行的。而这些斗争必会拖累整个社会的发展,给整个国家的进步制造负面力量。就如英国这二百年来的局面一样,就如1814年在曼彻斯特爆发的那场彼得卢大屠杀。 1813年第六次反法联盟结束,欧陆虽然出现了和平的曙光,可英国国内却纷扰不断。长久的战争让英国国内压力山大,经济凋敝,税收的常年居高不下,人民对政府的不满不断升高。激进派鼓吹民主改革,与当权派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冲突。1814年,英法合流开启,欧洲和平的曙光照耀了整个大陆,但英国国内的税收政策却持续走高,不见半点缓和,更不要说是下降。而且谷物法等政策的实施,极大地损害了底层阶级的利益。4月,激进派在英国的工业重心曼彻斯特的圣彼得广场举行8万人大会,要求改革选举制度,废除谷物法和取消禁止工人结社法。大会组织者邀请英国激进的政治改革家亨利·亨特讲话。曼彻斯特市政长官命令军警逮捕亨特,遭到群众反对。事先已聚集在会场上的军警和骑兵立即出动,肆意砍杀和践踏手无寸铁的群众。顿时,血溅广场,有100余人死亡(其中有7名妇女),2000余人受伤。事后亨特等许多人以谋叛罪被监禁两年。英政府于同年11月颁布六项法案,禁止集会、游行,限制出版自由等。法案被群众称为“封口令”,激起更强烈的反抗。 推崇自由主义的拜伦更是对英国的贵族资产阶级大大不满。但本身作为贵族资产阶级中一员的他却也知道这场流血牺牲是有意义的。鲜血让英国社会各阶层都感觉到了危险,有了危险他们才会警惕。所以,有着光荣革命的经验与教训的英国统治阶层良好的吸收了这次的教训,尽管王权和议会及议会内部还会时有矛盾,但大家都认同一个‘真理’——即政治变革中的矛盾不应体现为战场上交锋,而是议会中较量,‘妥协和改良’成为了英国各阶层解决利益纠纷的最佳办法。同时英国也开启了又一次的信仰改良模式。此前英国对非国教徒较苛刻,他们既无法享有平等的政治和社会权利,且信仰教仪社会领域对非国教式也被政府限制。而后,英国社会对非国教教徒徒(罗马一神教除外)的歧视大大减少,这是自英国亨利八世和罗马教廷决裂以来英国最重大的信仰改革事件。 英国社会的改变不可谓不重大,但看看之前的流血牺牲,这残酷的一幕也再次让拜伦明白利益之争的残酷,也让他更加好奇,中国人是怎么摆平这些问题的? 那些逃亡欧洲的前鞑靼皇室,虽然黑化、丑化着陈鸣,但欧洲世界却没有流传一条关于中国的如彼得卢屠杀这样的消息,那么很显然中国国内是没有爆发这种尖锐矛盾被激化后的流血冲突的。这简直不可思议。中国可是一个比奥斯曼和俄罗斯更庞大许多的大帝国啊,利益关乎更大,那应该矛盾更加剧烈才是,怎么就平平安安的就渡过了呢? 拜伦是真正的百思不得其解。 中国人是怎么能在内部斗争、纷争不断地情况下,一边消除内部矛盾纷争,另一边又在飞速一样的发展的呢? 要知道,五十年前的中国与眼下的中国真的是差别太大太大了。那就像二百年前的英国和现在的英国一样,综合国力差的不可以计数。 要不是那些逃到欧洲来的中国人爆料,拜伦都还不知道五十年前的中国军队,竟然连燧发枪都没有装备,火炮也是笨重、粗糙的,水师战船更是只有欧洲战列舰的舢板大。那可是中国啊,竟然这样落后,甚至很多英国人都觉得,大英帝国错失了主宰地球的最大一个机会,就是五十年前没有殖民中国。 这样的一个国家再大也是一个泥足巨人,鞑靼人真的low爆了。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却在四十年中发展后能压制整个欧洲。拜伦对于中国真的好奇的很。 当然,如此强大的中国并没有让拜伦丧失掉斗志,如果真有一天,中国人真的如蒙古人那样,越过俄罗斯,横扫波兰、匈牙利,直接杀进奥地利。拜伦愿意做一名普通的士兵走上前线,他绝不是懦夫。 但是现在,拜伦更愿意深深地认知中国,了解这个让整个欧洲都颤栗的强大国家。 之所以要了解它,不是因为崇拜它,而是要战胜它。就像当年战胜奥斯曼新军一样战胜现在的中国。 只是来到中国一段时间的拜伦却还没有寻找到自己内心的答案。那些在他看来十分‘先进’的法律法规不像是为社会矛盾所推动的‘解决办法’,而更像是中国皇帝的‘仁慈’所知。 拜伦简直是日了狗了,不,他是被狗给日了。 在中国呆了一段时间,对中国社会的演变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拜伦就是这般的心情。 中国的很多政策都是中国的陈皇帝自己搞出来的,他制定的内阁制度,重启了廷推制度,还一手扶起了地方咨议局和国家资政院,拜伦了解到这些后,脑子里就显出了一副画面,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拿着几根细线将自己的手脚捆了起来…… 他完全无法诉说自己的内心。难道这些东西真的能限制的了中国皇帝的权利吗?来到中国这些天里,拜伦可是清楚的看到中国社会各阶层对这位老皇帝的尊崇和敬仰。用中国人的话来说,万家生佛也比不上这位皇帝陛下的威望。 但拜伦对于这位中国的老皇帝还是心生敬意的。不管这位皇帝陛下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但人家能一欺就欺上几十年,那也是牛逼了。 这就像是三国里的刘皇叔,很多人都说他虚伪假仁假义,可人家的‘仁义’能装上几十年,能装上一辈子,这就是真能耐了。 而且这位权势滔天的皇帝陛下,就要在不久后的明年主动退位了,还直接前往西北战场,御驾亲征,拜伦真的是不能不佩服他了。如此的权势能这么痛快的放弃,也是难得的。 长于了一口气,拜伦按下内心的杂事,再次拿起了墨水瓶里插着的羽毛笔,他的笔记还没写完呢。 时间离九点还有一段距离,拜伦虽然要在九点的时候去参加工业展的开幕仪式,但他只要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英国大使的美好愿望…… 拜伦来中国的这些日子,新加坡呆了一阵,广州、宁波各待了一阵。前不久才刚刚抵到上海,拜伦住进了豪华的上海国际酒店,他虽然在欧洲被人逼的在‘老家’立不住脚,跑去了瑞士。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会缺钱花。 拜伦在1812年一举成名,《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的第一、二章的问世,轰动了整个英国文坛,使得拜伦一跃成为伦敦社交界的明星。而在他最初那段时间到处受欢迎的社交生活中,逢场作戏的爱情俯拾即是,一个年轻的贵族诗人的风流韵事自然更为人津津乐道不是? 可是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拜伦的财力。没有钱财,拜伦凭什么去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也是啊,要是没钱拜伦之前怎么去游历南欧和西亚的?拜伦有钱着呢。 他住在上海的国际大酒店,这段日子,很多的中外商贾也都住进了这里,就像很多很多的记者住到了上海第一届工业博览会场地的周边旅馆酒店里一样。 这段时间的中国,除了皇帝退位的消息和战争之外,最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次的上海工业博览会了。 这可是中国先进最先进的应用技术的一次全面展出,透过这个可以详细了解中国的先进工业水准和最前沿的应用技术走向。反正这个工业博览会是很规模浩大的,意义也很重大的。不仅国内的商贾云集,老外们也纷纷汇聚,毕竟这是去年就敲定好的事儿。 就连拜伦之所以这么快离开宁波来到上海,那都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才决定的,而且早动身了些日子,才在服务一流,档次一流,距离博览会场地又较近的国际大酒店寻到了一间客房。 如果拜伦是近两日才赶到的上海,他觉得自己即便有钱都不见得能在国际大酒店寻到房间。 而且很可能还会是因为‘非客房紧张’这一理由之外的理由。 东西方正在打仗,中国人在欧洲世界都会受到歧视,欧洲人在中国怎么可能还会本人一视同仁? 但凡是中外之人相争,那得利的多是中国人。中国人向着中国人,中国政府也向着中国人。 国际大酒店别看有着‘国际’的名头,但这里住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中国人,保不准这酒店为了‘内部的安定繁荣’考虑,便是有空着的客房,都会拒绝拜伦入住。 中国虽然同英国还是最大贸易伙伴,可就像后世的中美关系一样,那是明面上的朋友,暗地里的敌人。中方又不是没报纸报道英国人干下的那些事儿,中英之间虽然没有翻脸,中国人却早就不把英国当友好国家了。 作为一名英国人人,乔治·戈登·拜伦自然也要被殃及池鱼,纵然他在英国国内都被排击的站不住脚,但这也不能改变他是英国人的事实。 当然,拜伦也的确很关心现在的东西方战争。他不是在为中国的强大感到不安,但作为一个西方人他也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意义。而且他还觉得数以十万的生命就这样的倒在战场上是真的很不值得的。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这些流血牺牲的士兵都是统治阶级的被剥削者,他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换来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收益,这收益与他们的付出相比是那样的微小。所以这命‘卖’的很不值得。 乔治·戈登·拜伦的此次东方之行是非常顺利的,而且非常有收获。在锡兰、缅甸、马六甲等地区,他不仅访问了当地的民情风俗,还见到了不少当地的标杆首脑人物,拜伦在离开欧洲的时候可是做了不少准备的,他身上不仅有英国几家不同档次报社的记者证明,还有法国和奥地利、普鲁士的记者证明。普通的欧洲人来到东方可没有半分的高贵,很多事情,很多时候,记者的身份都能对拜伦产生不小的帮助。而且他精通法语和德意志语。 拜伦假做奥地利的记者甚至采访到了一位中国的上校军官。是的,加号校尉在西方人看来就是上校,在‘大校’还没有过的时代,左右校尉和加号校尉正好对应了西方的上中少三校。 加号校尉很是高谈阔论了一番,针对的是当地土著居民人口渐少这个问题,详细的阐述了当地土著人对于‘归化’事宜的热络和真诚。那些话中还是有一些真材实料的,但可惜拜伦他不是真正的记者,校尉的这些话只能出现在拜伦的东行日记当中,而不会真正的登上欧洲的报纸。 不过拜伦没有隐藏自己的名声,他的名头在中国当然是不好使,可在不少欧洲看来,却是有地位的。不管是英法在华的外交部门还是欧洲在华的商人,很多人都对拜伦争相发出了邀请。这次的工业博览会开幕式,英国驻上海的领事都亲自为拜伦办理了一张特殊通行证。 今天,英国驻华大使詹姆斯·科沃尔会亲自赶来参加博览会的开幕仪式,特意邀请乔治·戈登·拜伦同行,拜伦也没有拒绝。不过博览会是在九时整开始,现在距离它的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乔治·戈登·拜伦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来继续自己的写作。因为科沃尔他们会派车来接拜伦。 八点三十分,拜伦的房门被敲响,英国人派来接他的人到了。 八点四十分的时候,拜伦见到了英国的驻华大使詹姆斯·科沃尔,虽然拜伦之前只与科沃尔见了一次面,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科沃尔比当初时候要神情轻松轻快很多。 “大使先生,有什么欢喜的事情发生么?我觉得您的精神十分雀跃。”拜伦觉得科沃尔的精神状态很古怪,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让他如此高兴呢?欧洲的局势可不美妙,英国的局势自然也不美妙了。 中国人的水师主力已经通过了南美,进入到了加勒比海。 虽然欧洲的联合海军并没彻底失败,主力依旧还在,但中国人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战略目标,从今往后北美的东海岸线上,就不再是欧洲人的天下了。就中国人机帆船的速度,那绝对能威胁到欧洲——北美航线的安全。 拜伦很不理解科沃尔的愉快来自哪里,科沃尔却毫不介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他已经收到了中国外交部和内阁联合下达的通知,“这就意味着中国大皇帝真的要退位了。” “可这不是很早时候就已经传开的消息吗?”拜伦斯巴达了。这事儿也需要这么高兴吗?全世界都已经传遍了好不好? 科沃尔脸上显出一副拜伦没见识的表情,“这种事情只要不落到实处,那里能掉以轻心?” 没有品尝过权力味道的人是不知道权力的滋味有多么诱人的,那是上帝都无法杜绝的诱惑。科沃尔看着拜伦内心里浮现出了一股优越感,就像满分的人在看不及格的人一样,那是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当然,正因为知道那种滋味是多么的美妙,科沃尔才更加的敬畏陈鸣这个皇帝。这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的住自己的欲望啊。陈鸣可是当了四五十年实权人物的皇帝,英格兰的国王给他提鞋都不配。 如此一个帝王是一个伟大的帝王,更是一个可怕的帝王。 而越是如此认为,科沃尔就越对陈鸣的退位感到高兴,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敌人,但当他不在皇帝位置上的时候,陈鸣对于欧洲世界的威胁也就被消减到了最小。 所以科沃尔是非常非常高兴地。他接到了外交部和内阁下达的正式通知,这至少就说明陈鸣的退位已经取得了陈汉朝堂陈汉政府的认可,这是一种很强大的保障力。 南京城里的陈鸣可不知道一道手续的过程里就让科沃尔这个英国的驻华大使这般兴奋。但就算是他知道了,他也无所谓。在决定退位和施行这一决定的过程中,陈鸣的个人思想也是几经动摇的。周边群臣的每一次劝阻那都是一股动摇他心神的力量,在摇摆中坚持最初的决定,到现在时候陈鸣已经心如铁石了。 在原时空的抗战中期,美国新闻记者组团前往延安,他们被共产党人的精神气质所鼓舞。回来后,他们对宋美玲感慨中国居然还有这样一群积极上进,健康廉洁的人存在。宋美玲却说了一句话十分意味深长的话:“我承认,也许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尝到真正权力的滋味。” 事实证明这句话是正确的,尝到了权力滋味的人就变质了。无论多么纯洁多么高尚多么坚定的理念,在权力的滋味面前,都变得难以抵挡。然后腐烂变质的人群就把那些依旧还坚持着过去老一套的人全给淘汰掉了。 陈鸣当然是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在过去的四十年里,他是这个星球上权力最大的人。 所以,陈鸣很是该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自豪,至少他战胜了自己的欲望。 别觉得厌政的皇帝就不需要权力了,厌政是厌政,权力是权力,那是两码事。 李隆基绝对是厌政了,在将李唐王朝待到鼎盛后,在享受到了至高的荣耀和一次次辉煌的胜利之后,他厌政了,提拔李林甫,任由他阻碍边疆将帅入朝为相的路途,但在同杨玉环双休双飞纵情于声色的时候,却绝不是厌弃了权力。 陈鸣能做到主动退位,并且放弃大权,这真的很不容易,很不容易。 …… 相比前段日子,科沃尔这几天的情绪比较轻松。在给拜伦普及了一段‘政治常识’之后,他也不管拜伦听得懂是听不懂,整个人自己乐呵去了。 中国人都发了正式通知了,陈鸣退位就成了定局,因为中国人是很爱面子的。尤其是皇帝,言而无信是绝对不成的,皇帝金口玉言。所以,陈鸣退位是退定了。 陈鸣即便临时变化了念头,他也必须在那一日退位,除非他愿意把自己言而无信的一面展现给全世界人看,把自己的脸丢给全天下的人。而只要陈鸣退位,那对于欧洲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事情。 最好这陈鸣临到关头了心生悔意,然后他退位是退位了,却不愿意交权,借口受伤有病啥的赖在南京不走了。那样一来,中国的政治核心处必然会上演一处又一处的好戏来,接班的接班人最好是不会善罢甘休,然后闹腾起来的中国就自己把自己打败了。 科沃尔想的非常美好,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这种猜想可能性不大,可人总是想往美好的。 从马车上走下,拜伦尔吃惊的看着周边,这不就是一次公开化的展览吗?怎么会场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是出乎他预料的森严。 很快拜伦就从科沃尔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原来今天的博览会开幕式,到场出席的不仅仅有大群的富商和科沃尔这样的外交官员,还有上海的市长,以及陈汉中枢的一位内阁大臣——民政大臣陈昇。 陈昇可是陈氏宗室的一员,他父亲是陈氏皇族里的骨干成员,当年陈氏起兵时候的干将——成都候陈敏。陈昇是陈敏的大儿子,本来可以继承爵位的,到南美称孤道寡的,但陈昇放弃了这个机会。 成都候的爵位由陈敏的二儿子继承,陈昇始终置身于陈汉的官场,而他的牺牲和努力也收到了回报,从上一任的邮政大臣,稳步走上了更重要的民政大臣。 上海市长方维甸是开幕式的主持人,这人是皖北桐城人。曾祖方登峄,官至工部主事,因《南山集》一案被发配黑龙江。祖父方式济,官至内阁中书,因《南山集》一案被发配黑龙江。父亲方观承和伯祖父因年龄幼小,被免于流放,寄食于南京清凉山寺,靠僧人接济为生。每年兄弟二人都要千里跋涉,往来黑龙江与南京之间,到塞外探视亲人,其生境异常艰辛。但早期坎坷的经历,并未使方观承就此消沉,而是磨练了他的意志,未他以后的作为打下了基础。 雍正九年,方观承被平郡王福彭所相中,并成为其府中幕僚。雍正十年,平郡王福彭任定边大将军,出征准噶尔。方观承被福彭选中作为谋士相从,被福彭引荐给雍正帝,得到内阁中书的头衔。乾隆初年,福彭大军还师后,方观承先是任任内阁中书,随后不久于乾隆二年,入军机处担任军机章京,从此走上了平步青云的辉煌大道,任职直隶总督长达二十年之久。 不过方观承人死得早,陈鸣刚起兵两三年他就死在了直隶总督的任上,不然方维甸这个方观承的老来之子还不会这么轻易脱身,跳下满清那艘要沉的大船,承天三年就中了陈汉朝的政科进士呢。 方维甸今年才五十有六,他老爹六十岁的时候才有了他,方观承认识的时候他才十岁。 现如今上海市长已经从原来的三品提到了从二品,方维甸下一步迈进中枢也不稀奇,况且还有陈昇出场呢,场地的警卫力量也怪不得如此严格了。 没有办法,谁让陈汉境内这阵子老有暴恐案件发生呢。科沃尔对此心知肚明,拜伦就全然无知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谁能“笑到最后”? “大使先生,您能够赶来参加今天上海工业博览会的开幕仪式,我感到非常高兴。我个人一直认为,在贸易问题上,中英两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果双方的贸易正常往来,那对于两边都是有利的;而如果贸易受阻,则中英两国都会失去很大的利益。所以,贸易制裁并不可取。”陈昇倒是没有说假话,他的确一直都反对对英贸易制裁的。只不过陈汉内部要对英发起贸易制裁的呼声依旧很大。毕竟在中国的古代史上,这个手腕就一直很受中原统治阶层的亲睐。 明朝时候的对蒙古禁运,逼的蒙古人打闹不休,频频南下,连铁锅都成为了大草原上的稀罕物,那就是这一‘制裁手段’的表现。满清对俄罗斯的大黄贸易也是这种理念的表现。 现在陈汉内部的人只是把‘蒙古’换成了‘英国’。如果中英贸易中段,那对英国的损失将会是很大很大的,当然中国的损失会更大,因为中国始终是出口远超进口的国家。 “世界在向前发展,大家都要朝前看,共同繁荣才是中英两国的追求么。东西方世界是具有很好的合作基础的,我相信争执只会是战死的。和平发展,共同繁荣,会是将来整个世界的真谛。” 东西方大战,英国人、法国人与陈汉的交易额度却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急速升高。 不管是药制品还是钢铁,亦或是其他的各类物资,西方人的购买欲望是直线升高的。毕竟战争么,医药和钢铁都是‘军队’这个战争机器必备的两个基本因素。 英国人进来还大量的掠夺印度的棉花和粮食呢,这也就是眼下时代的战争,不需要化工,不需要石油,也不惜要大量的稀有金属元素。如今的战争只需要钢铁、人口这两大基本因素,以及无尽的财富。 军衣被褥,帐篷药品,牲畜粮草,等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 内阁之前倒是接到过不少官员的折子,很多人都认为不应该放开量的让西方人采购物品物资。可最后的结果只是陈汉提高了钢铁、药品等一些物种的出关税率。 陈汉现在的钢铁产量等完全可以满足西方世界的需求,两边毕竟间隔万里,欧洲人在中国采购的只是钢材,数量真的说起来并不大,金额更没有药品高。没办法啊,时间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现代医学刚刚露出头角,想要等它真的可以担起大梁,那还有七八十年呢。欧洲人只能向中国采买药品,至少之前的事例已经表明,中国的药材是有用的,那不是愚昧可笑的巫术。 陈昇是陈汉的高层,当然知道未来东西方关系发展的走向。陈鸣早就制定好了一切,陈昇完全不怀疑未来的发展会按照陈鸣的设想来运转,因为这个世界是强者的意志决定一切。而眼下的战争,胜利者也必然属于陈汉。 中国不会真正的侵入欧洲,不会彻底与英国它们撕破脸皮。两者间的关系,可能就是唐时的长安与边疆羁绊州的关系,甚至都达不到。 而未来的时候,只要英国人的脑子不坏掉,中英之间的贸易水准迟早会恢复正常,并且能快速发展。或许有朝一日东西方之间会爆发剧烈的贸易冲突贸易战争,但这一前提必须是西方国家的工业革命都走向完成。不然,英国凭什么来跟中国顶牛呢? 无谓的贸易制裁只会影响双边的经济发展。在这一点上中国要好好学习一下后世的老美,看看他们一次次发出的贸易制裁,那都是目的明确无误的。 “看到贵国工业发展的速度,我真的感到非常震惊。短短四十年里,一个古老的文明国家再次崛起,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国家敢轻视中国的力量了。这些作用于方方面面的机器就是中国力量的来源啊。” 科沃尔感慨良多的对陈昇说,所能想到现在威压整个欧洲的中帝国,在四十年前的真实实力可能还不如英法两国中的任何一个,这绝对是一场工业革命带来的奇迹啊。 与陈昇握手寒暄的时候,科沃尔不无肉麻地在他面前将陈皇帝好好的夸赞了一番,但凡西方来的外交使者都知道中国的这规矩,赞美皇帝陛下是绝对没错的。陈昇脸上就笑的很开心。 到会的外国使臣是很多的,除了英国人,就欧洲方面,还有法国人、丹麦人和普鲁士人,瑞典这个中国的老朋友,在新王储的地位得到了确立之后,就与陈汉日渐生疏生分了。 另外天方世界的有奥斯曼和伊朗为首的十几个国家、地区使臣,比如说埃及的伊拉姆家族。 然后是一大群的陈汉属国,包括廓尔喀、锡克、暹罗、金边和日本等国。 陈昇和方维甸跟前的外国使臣就仿佛是过江之卿,是连绵不绝。一直到十点钟时开幕仪式正式开启,才算告一段落。 而方维甸和陈昇在分别致辞之后,第一届上海工业博览会就正式开幕了。 陈昇亲自邀请诸位外国驻华使节陪同参观这场工业博览会,实际上这也算是一次展销会,甚至一些订单在之前时候就已经敲定,但现在拿到了博览会上,让博览会的光环变得更加耀眼。 展区内,那些琳琅满目的工业品足以证明,刚才科沃尔的吹捧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现在的中国已经在工业上真正的走在了世界的最前列,大量新式技术和蒸汽机的应用,让中国的工业以一种让人震惊的速度迅速向前发展。 这一点上,就算比中国还要早几年开启了工业革命的英国人也是比不了的。 因为对比本土狭窄的英国,中国拥有更好的发展工业的自然条件,和更加广阔的市场。只要有人加以正确引导,并且能够保证国家秩序的相对稳定,中国的工业就会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向前发展。 而英国呢?工业变革刚刚开启的时候它们就被迫陷入了北美战争的泥潭里,那场战争而不是只限于北美大陆,而是一场全球性的大战。北美十三州的土地上主要展开的是陆战,全球性的大海战才是让英国人为之伤神的重点。 战争眼中拖后了英国工业化的脚步,虽然在当年,英国人没人察觉到这一点。但是在现在,回首去看,中英之间的巨大实力差距就是从那场战争开始。美国人的独立,原来不仅对西方世界影响重大,对于东方世界也意义非凡啊。 在场的各国驻华外交使节中,有不少都是兼职洋行的大股东的,他们参观这场工业博览会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亲眼看一看中国人的工业实力和他们应用技术的发展最前沿。可在此之余,他们也会挑选中意的商品,然后大量订购,并且租用或者干脆买下中国造船厂制造的那些船舶,用最快的速度运回本国国内,以便它们能最快速的产生利益。 至于另外一些国家的使节——陈汉属国,虽然也对这场工业品博览会感兴趣,不过他们兴趣更浓的是关于彼此的利益所系——雇佣兵租赁。 日本和廓尔喀是这场交易的中心,最让这俩国家的兵多呢。廓尔喀是一群穷鬼,现如今就算从印度身上咬下了一块肥肉,贫穷的廓尔喀山民还是多的不可计数,这些就是廓尔喀佣兵的来源。而日本是人口压力巨大,虽然这些年他们国内的人口已经大幅度减少了好几百万,但日本还远远谈不上地广人稀。那么多的青壮,与其让他们无所事事,在乡间城市里‘轻松度日’,那还不如组成雇佣兵,由德川幕府租赁出去赚钱呢。 后者现在也不再讲究非武士不可从军了,反正是雇佣兵么,大量的日本平民就充斥其中。如此组建的雇佣军团,德川幕府整整编练了六个,再加上四个纯武士编制的军团,光是‘现役’的雇佣兵日本就有十万人。而日本的正规军又有五万之多——德川幕府只愿意维持五万人的军队,同时还有十万人的乙级预备役和五万人的甲级预备役军团,小小日本的武力是超乎一般的强大。 不过呢,这十万人的乙级预备役是只领取少量军俸的,五万人的预备役军团的俸禄也只有现役日军士兵的三分之一。而至于十万人的雇佣兵,那可不会浪费德川幕府的一粒粮米,相反还能为德川幕府赚取到大量的利益。 那是个纯武士编制的一级佣兵军团,陈汉雇佣两个,都在美洲地区扔着呢,出钱的多是美洲的藩国。剩下的两个呢,一个被南印度的土著王公所雇佣,另一个被迈索尔给雇佣了。六个二级雇佣军团,陈汉也雇佣了一个,日本政府自己都雇佣了一个,都在美洲战场呢。还有一个在非洲,两个在中亚,后者的‘主人’是中亚七汗国。这剩下的最后一个就在日本国内,已经是很多人都盯上的香馍馍了。 日本人有一项超凡技能,他们能随时扩编雇佣兵,他们的预备役也随时可以进入正规军当中,因为前者随时都可以变成雇佣兵。‘佣兵之国’这四个字按在日本人的头上,那真真的是一点也不差。 只要有钱赚,德川幕府可以把手下的最后一个兵派出去赚钱。 只不过幕府还是有节操的,比德意志的黑森大公强多了。 看到华夏大联盟自个玩的高高兴兴,被丢在一边的科沃尔他们可就有点小不甘心了。 陈汉都要换皇帝了,那么在俄国和美洲的仗还要不要打下去呢? 皇帝换了,那政局自然会有震荡,新皇帝还想打仗吗? 对于‘好奇’的西方外交官们的询问,陈昇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表明立场,而是将皮球踢给了外交部,这是外交部的锅。 “诸位,战争是否会在来年继续进行下去,这看的不是我国新帝登基,而是俄罗斯及其背后同盟国的态度。”陈昇对所有人说,陈氏皇朝的根基沉稳得很,新老皇帝交替也不会产生什么大的波荡。 “我朝陛下英明神武,恩泽天下,千古无出其右者;太子殿下虚怀若谷,躬勤政事,贤明持重,亦天下万民敬仰。此番皇位之更替,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安有国局动荡一说?”方维甸把话也说的死死的。 战争与否,国家之大方针大政策那是整个朝堂的意志,是各阶层的利益所在,便是陈鸣在位,他也会征求内阁和资政院的意见的。现在战争打到眼下的份儿上,陈鼎岂能擅自决定休战?况且陈鸣又要御驾亲征,陈鼎休战岂不是要闪自己老子一个大仰摆插?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中国罢战的可能性根本没有。 别看中国自我标榜着性格平和,热爱和平,反对战争。但这在真正的国家利益面前屁也不是。 俄罗斯在此前是陈汉北方的最大威胁,再热爱和平的人也不能否认了这一点。3500万加的人口,相对广阔的土地,这无不表明了俄罗斯的战斗力和战争潜力。 所以,摧毁俄罗斯就成为陈汉迫在眉睫的一件要事。 对于陈汉来说,这就是国家利益。 别看现如今的中国无比强大,可从本质上来说,中国依旧是一个国家,而不是人类大联盟。它不是苏维埃,也不是联合国。东西方的大博弈,那就是世界霸权和利益的争夺。 人们可以把陈汉看做一个新近崛起的帝国,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却没有足够多的殖民利益,那就必然会挑战之前的殖民强国,从对方口中抢夺猎物,这也就破坏了当前的国际关系。 现在的中国跟历史上的德国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陈汉比那时的德国更加强大,它已经强大到足够以一己之力单挑整个欧洲。 在中国崛起之后,一场极为错综复杂的国际斗争也随之开始。在这场关系着各国殖民利益和根本利益的国际斗争中,美国、法国、英国、中国、普鲁士、奥地利、俄罗斯、奥斯曼、波斯等强国都参与其中。至于谁能够“笑到最后”,战争就是必要的检验手段。 在这场国与国的竞争中,各个国家都在拉拢盟国,以对抗敌对或潜在的敌对国家。英国和法国都能从生死仇敌变成合穿一条裤子,密切合作,这就是国家利益的体现。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狼”来了 加勒比海是欧洲人最早登陆的美洲殖民地之一,几百年的开垦开发,千辛万苦的努力让这里成为了整个欧洲的蜜罐。 葡萄牙、西班牙、英国、法国、丹麦、荷兰,每一个欧洲海军强国都曾经在这里上演血与火的争斗,几百年里纷扰不休的对抗让数之不尽的人在这儿流血丧命,碧蓝的大海深处沉淀着一艘又一艘舰船。 然而,现如今的局势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美洲局势的演变,西班牙人已经全面退出了加勒比海,古巴岛和海地岛这两个加勒比海最重要的岛屿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领地,甚至连藩国都已经在这两个岛屿上建起。 但是属于战略要地的风向群岛却还牢牢地掌控在欧洲人的手中。 西班牙是与中国有过私下的联系,几乎是白送了古巴给中国,但是风向群岛的西属岛屿却在此之前就已经被英国人拿到手了。 当时的中国默认了这一点,陈汉刚刚占了大便宜,大把大把的土地还没有吸收消化,没必要因为风向群岛的缘故与英国交恶。何况那时候的陈鸣认为未来的海战属于蒸汽战舰,风帆战舰是落后货,是很快就要被淘汰的东西。那风向群岛的战略地位对应的只是风帆战舰,而不是蒸汽战舰。所以,事情就这么的化为虚有了。 但是现在东西间的大海战提前爆发了,西方人的主力战舰还是一水儿风帆战舰,这风向群岛的作用就得到了充分发挥,虽然这绝对是风向群岛的最后一次发挥了。 夜已经深了,海上风浪渐起。皎洁的月光下,一支舰队正航行在罗阿诺克岛以南二十来海里处。五艘机帆船所组成的舰队正呈两列纵队行进,在那黑沉沉的海面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航行尾迹,皎洁的月光下很是醒目。 三二分列的战舰,舰队中打头的那艘军舰就是关天培带领的白鹭号,在白鹭号的身后,是分舰队指挥陈化成所乘坐的旗舰鲸鲨号。此刻,就在鲸鲨号的军官会议室里,一场军事会议正在召开,主持会议的人当然是这支分舰队的指挥陈化成了,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夜里的战斗。 罗阿诺克岛位于北卡罗莱纳州罗东北部,外侧的大西洋上还有一条绵延近三百华里的沙洲带,这就仿佛是一睹坚固的墙壁,牢牢的保护了罗阿诺克岛,以及罗阿诺克岛西侧大陆上的阿尔伯马尔湾。 沙洲南端海域冬季多雾,夏季多飓风,船只航行困难,从1798年岬角即为灯塔所在地。 陈化成他们就是以那座灯塔为目标,悄无声息的溜进了沙洲的内侧,现在距离罗阿诺克岛只剩咫尺距离。而后者作为欧洲海军的一处物资供应地,谈不上是多么紧要的目标,因为如此的供应地在整个北美洲的东岸简直不要太多。对比起来,阿尔伯马尔湾内的伊丽莎白城更加具有价值。那是阿尔伯马尔湾内最重要的一处港口,虽然不大,意义却也比罗阿诺克岛要大上许多。 即便罗阿诺克是英国在16世纪时于北美洲建立起的第一个殖民地。而且这里还发生了一个几百年来的未解之谜,在某天夜里,有着一百多居民的罗阿诺克竟然一夜之间生命消逝的干干净净。 当时的殖民地总督约翰·怀特带领船队回到罗阿诺克,他们远远看到村子突然升起狼烟,这是居民的求救信号。可当船队抵到后,士兵们发现村里各家的门都敞开著,走进每户人家,他们还看见正点燃的篝火,但有记录的一百多男女老少,包括家禽、家畜,却统统都消失了,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一样。 这是关于罗阿诺克岛情报调查中记述的一件奇闻怪谈,却半点也不能增加罗阿诺克岛对于陈化成的吸引力。罗阿诺克岛比阿尔伯马尔湾唯一的好处就是安全性!但军人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功勋,是要真正的打击到欧洲人。 所以,是直捣伊丽莎白城,还是揍罗阿诺克岛,陈化成召开了这次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舰队各舰管带之外,还有舰队的参谋。 北美东海岸线非常漫长,欧洲人就是把所有的战舰都分布在那儿,也不可能照顾的周全。而且欧洲人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战舰都分布在东海岸线上,那风向群岛至少留着有一半的欧洲联合舰队主力,广袤的北大西洋上,陈汉的机帆船也在与欧洲人的风帆战舰和运输船兜着圈子,玩耍着猫与老鼠的把戏。 所以,他们在阿尔伯马尔湾这个地方布置下的军力还没有五艘机帆船的战斗力强呢,这正是陈化成分舰队发动攻击的好时机。陈化成不管是打罗阿诺克岛还是打伊丽莎白城都很有把握,但要是想两地通吃,就有困难了。 这里的欧洲海军造不成麻烦,但岸防部队呢? 岸防部队要是早有准备,罗阿诺克岛还好说,伊丽莎白城就有麻烦了。 那座小城并不坐落在海边,而是位于阿尔伯马尔湾内部,算是德拉瓦河这条绵延千里纵贯新泽西州的大河的河口,也是阿尔伯马尔湾北岸的最大一个分叉口,深有五十华里,宽度却仅仅是七八华里。欧洲人如果有所准备了,这个距离是很危险的。 虽然陈化成坚信,自己就算是被伏击了,依旧能够打出去。五艘机帆船就等于是五艘主力舰,这样的战斗力根本不是这一代的欧洲海军能媲美的。但这样一来终究是败了士气。 “诸位,今晚的作战行动只在一个谨慎。你等回去之后,各做准备,严谨管制灯火,千万不可懈怠。现在,散会!”二十分钟的军议结束,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放弃罗阿诺克岛,直取伊丽莎白城。 陈化成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军帽戴好,然后扫了一眼部下,宣布散会。一众军官立即起身立正敬礼,然后依次退出会议室。 关天培他们的脸色并不紧张,这一战,他们始终把握着主动权。己强敌弱么。其他的机帆船和一些风帆战舰在北大西洋上牵制了太多的欧洲战舰了。之前的连番海战,欧洲联军局势不怎么美妙,西方世界就再派出了一支援军增援,可大部分的战舰却已经被牢牢牵制在了大西洋上。 陈汉也派出了一支新的增援舰队,但力量比之西方的增援舰队要小的多,机帆船只有五艘,更多的是中小型的快速战舰,那瞄准的目的就是海上破袭战,而不是大舰队正面交锋。 多数军官很快走出了会议室,陈化成转身走到那张挂在舱壁上的海图前,看着那海图上的作战区,继续研究着作战方案中的细节。这毕竟是一场陈汉战力占优且又具有主动权的战斗,自然是只许胜利,不许失败的。 而且赢不是目的,他还要赢的漂亮,这才能体现得出他的水平。 会议室中寂静无比,只有陈化成用手抚摸着海图的声音。这种平静直到一个小时候才被一声‘报告’打破。 “报告!前方发现莫名船只灯火!” “预计来船两艘,间距七海里左右。”也就是大约二十六华里。这样的间距在陆地上意味着无限可能,但是在大海上,七海里太短太近。 陈化成的眉头重重的皱了起来,两艘敌人的舰船,哪怕是两艘一级战列舰,他部有五艘机帆船,也是半点都不惧怕的。但是这一打起来,那就会引起欧洲人的警惕,他的作战计划也就要泡汤了。五艘机帆船还必须立刻向东越过大西洋上的那条沙洲带,钻进辽阔的北大西洋,以防备欧洲人的围捕。 “通知各舰做好战斗准备,但严禁擅自开火。一级灯火管制。” 所谓的一级灯火管制就是全部灭灯,各军舰联系都是靠舢板,如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次一级灯火管制下来,整个舰队都有可能乱套。黑夜中彼此的碰撞,不知不觉中拉开的距离…… 这是陈汉水师最高级别的灯火管制。 不过,也不知道是对面的欧洲人警觉性差,还是因为幸运,间隔这么近的距离,对面的那两艘船只竟然没有发现陈化成分舰队。 当时间悄悄的走到四点的时候,五艘机帆船已经进入了伊丽莎白港湾,他们的目标伊丽莎白城就位于港湾的最深处。 战斗即将开始。 但伊丽莎白城港口的美国士兵们,还有港口外徘徊的两艘单桅战舰上的美国水兵,他们却没有半点的警惕和警觉。 这几个月来,欧洲人一直在叫喊‘狼来了’,但陈汉的水师官兵们从来没有真正的靠近罗阿诺克岛,自然更不会进入阿尔伯马尔湾,进入伊丽莎白港湾。水兵们却发现长官们口中的‘狼’连在自己的家门口晃悠一下都没有,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但现在‘狼’真的来了。这一次,‘狼’会扑上去,冲着美国人狠狠地咬上一口。 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夜袭战,海上夜战,对作战双方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毕竟晚上光线不佳,严重影响到了彼此的视线。在这种条件下作战,而且海上还波浪起伏不断,这种情况下作战对于陈化成分舰队来说是很不利的。 不过随船的陆战营的营官却信心十足。夜战始终是水师陆战队的传统训练项目,而他们自从正式加入水师陆战队之后,一日三餐的菜单上就少不了鱼类、肝脏、海带、菠菜、胡萝卜、玉米什么的。就连喝的茶里头都放得有决明子和干蓝莓。 治疗夜盲症和增强夜间视力,陈汉的水师陆战队是从基础做起。 当然,人的视力再强,也不可能挑战自然规律。在缺乏自然光线的夜间作战,射击精准度和距离、位置估量偏差那就是比不上白天时候。所以照明弹就成了陆战队夜战的必须品。 漆黑的夜幕下,五海里外敌人船只上的灯火清晰可见。 五艘机帆船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只依靠着月光的照明前进,为了防止撞击,各舰之间拉开了距离,并且将航速保持在八节。 桅盘里的瞭望兵负责侦察敌舰行踪和距离,这些人都是夜间视力最好的水兵,他们肉眼能够发现极其微小的火光,并且大致的给估测出一个相差不是很大的距离。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小时后,站在指挥台上的陈化成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火光,甚至他都能轻松的判断出这是两艘吨位不是甚大的炮舰。 “准备战斗!”陈化成下达了命令。 “转舵XXX!航向XXX!各舰主炮瞄准敌舰,旗舰开火之后,各舰跟随齐射!首轮齐射过后,发射照明弹,然后各舰进行第二次齐射!” 于此同时,五艘机帆船上的陆战部队也做好了登陆的准备。伊丽莎白城是一个不大的小城,美军在这儿不会驻扎太大的兵力,而且陈化成他们有的是时间来干这一票,他不仅要毁掉伊丽莎白城,还要拿下伊丽莎白城。顺便收集一些舰队所需要的物资,补充一下舰队的物资储备。 陈汉水师现在在美洲东海岸玩的破袭战,那都是这一个套路。 时间紧张的,就狂轰滥炸一通,然后赶紧跑路。时间充裕的,就上岸洗劫一通,补充好物资后接着还是跑路。 随着陈化成的这道命令,战斗正式进入了倒计时。船艏炮开始旋转,在那滑轮与铁轨的擦声中,炮口缓缓地转向火光亮起的位置。炮手用自己的眼睛估算着射击诸元,调整着射击方位和高度。 炮声开启的时候,也就无所谓灯火管制了。所以,大炮转动的时候,陈化成分舰队就已经解除了灯火管制。 “轰!轰!” 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伴随着刺眼的余焰从炮管喷出,战舰也随之一震,巨大的后坐力让舰艏似乎都下沉了一截,在那海面上留下一团巨大的震波。 五颗钢铁制造的弹头挣脱膛线的束缚,飞上天空,在夜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可却都没有命中。 仅仅十数秒钟的时间,海面上的寂静就被爆炸声给打破,那黑沉沉的夜空也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一颗颗火箭弹被送上了天空,炸开后尽是炫目的光芒。 照明弹的白光之下,陈化成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两艘敌人的舰船,的确是小家伙,估计都不会超过五百吨,是两艘单桅炮船。 “各舰自由开火!”陈化成镇定自若地下达了新的一个命令。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大西洋上 九月初六的夜间,海面上大雨瓢泼。 黄豆大的雨点打得人脸上生疼,白鲨号与地彗星号四级风帆战舰在瓢泼的大雨中,默默的航行着。 脸颊上多出了一道三寸伤疤的张保身穿雨披,站在艏楼的顶层甲板上,瞪大眼睛看着海面上。 黑漆漆的海面上能见度极低,哗哗的爆雨声又掩盖了很多声音,张保只能看着地彗星号飘曳的灯火,非常微弱,还时隐时现,他内心暗暗地懊恼。今夜就不该行船,日落之前他是有机会寻找到一片地理优越的锚地躲避风雨的。但那时候的他最终选择了连夜航行。 暴雨倾盆当中,战舰的航行很困难,海面上的风浪称呼上大,但也能把人甩到大海里去。茫茫大洋,无风还三尺浪呢,现在下暴雨了,那怎可能一点风儿都没有呢?而且两艘船也不容易保持编队。 张保现在真的是有些后悔了,在这种天气、这种能见度的海面上,船只是很容易失去联系的,而要是在这个时候失散,那意味着什么,恐怕所有人都很清楚。 张保站在甲板上紧张观察着,双手由于长时间的紧握关节已经有些发白,而这也反应了此时他紧张、担忧的内心。 “吩咐地彗星号快一点,把坏掉的信号灯扯下来,换成好的。”要时时刻刻都保持联系。 夜间,舰船与舰船之间的联系只能靠信号灯。张保沙哑着喊道,嗓音喊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颤抖。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他全部计划,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两艘船之间的联络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不可能。也就是说,白鲨号和地彗星号失散的可能被无限的放大了。 他可还不是正儿八经的机帆船管带啊,张保只是一个代理管带。白鲨号的前任管带在之前的战斗中阵亡了,而张保又在战斗中立下了战功,是以被提升为代理管带。这次出击,如果任务完成的不漂亮,张保的前途必然会蒙上一层阴影。更重要的是,眼下这片海域是欧洲人的重点巡防之地,地彗星号只是一艘五级风帆战舰,失散后就很有可能被欧洲人给追着了,要是回不来了,张保的责任更大。 黑夜中的行船总是充满了种种意外因素,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暴雨之夜呢。幸好现在海面上的风浪还不是很大,但这么大的雨,难保后半夜不风急浪高。若是气候恶化,两艘船散了队,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事实证明,北大西洋九月初六的后半夜并没有风高浪急,只是大雨依旧倾盆,而且后半夜时候,白鲨号与地彗星号的屁股后面多出了一溜尾巴。 是的,时间就在凌晨的2点,然后一直到凌晨5点,后方远处跟踪的敌船上的灯火依旧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张保数了数,似乎有四处灯火。尼玛,已经比一开始的一艘多了三艘船了!这地方离波士顿只有一天的航程,距离是有些近了,欧洲人的战舰也固然把这一块海域看的很严格,但仨个小时的时间就联络上了四艘战舰,这不可能! 看到身后一点点灯火多起来,张保心里头那叫一个恶心。他是绝对不相信欧洲人会这么快就能集结起四艘战舰的,一定是自己走背运撞上‘鱼窝子’了。 这些船只是耐心地跟在后面,并没主动出击的打算,就像是草原上捕猎的狼群,先是那么几匹狼慢慢吊在猎物的后面,给猎物制造着压力,驱赶着它们跑向埋伏圈,也是疲惫着他们的精神,等待最佳机会的到来。 张保有绝对的把握,后头的那些船就是在等待支援的。所以他必须想出个法子来。 已经是黎明时节了,但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天空中似乎响起了一声雷鸣,张保抬头望去,并没有看到闪电从天际劈下。 地彗星号的主帆已经落了下来,船速能保持在3节。白鲨号的风帆更是全部落下,航速也保持着这个速度。而后头的那些家伙…… “他们目前保持着3节的均速,距离我们约在三海里左右。”这是与白鲨号他们保持一致了。 三海里的距离并不怎么远,如果白鲨号现在掉头杀一个回马枪,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追上。这还是在欧洲人见识后向后逃的情况下。如果他们不闪不避,这个时间甚至可以缩短到15分钟。 机帆船转向的速度要远比风帆战舰快速,而且北大西洋上现如今吹得是东风,白鲨号如果转向,那就是逆风。机帆船上挂起的硬帆可远比软帆更适应逆风情况,再加上蒸汽机的力量,机帆船的速度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依旧能达到10节/时的速度。而风帆战船的速度却要打一个对折,这个对折后的速度还是在欧洲人已经完全升起了风帆后的大前提下。 所以,白鲨号要贴近了去厮杀,绝对不会很困难。 张保估算了一下双方之间的距离和相对航速,下定了决心。他要打一打! 再过一俩小时天就要亮了,甚至于天空中真的有雷电劈下,那都会让两边把彼此看的清清楚楚,对白鲨号来说甚是不利。 所以要打就要趁早打! 白鲨号有速度上的优势,哪怕打不过,张保自信自己也能轻易地逃出生天。前提是地彗星号不要拖后腿,张保让信号兵向地彗星号传令。 雨继续下着,地彗星号火光大盛,白鲨号上的蒸汽机却已经全力运转,同时白鲨号也开始了大转向。“右满舵,把帆给我拉起来。” 黑暗中敌船在持续靠近,他们还没有发现白鲨号的动作。 整个白鲨号都已经调转了船艏,半空中的雷霆终于劈了下来。 突然间,天空闪光,但转眼间又恢复了黑暗。紧接着,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响,打雷了。 把就丰富是一把青紫色的利剑,划破了天空。那道闪亮的圆弧,从云间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霎时,照亮了半边天空。 很快的,张保眼前又出现了一条刺眼的闪光线,又是一声巨响,依旧是一道光芒划破苍穹,整个天空都亮白了起。曲折蜿蜒的闪电好像一条白龙,又像是一棵大树,横贯青天。 欧洲人终于看到了白鲨号的影子了,后者并没有继续向着西面逃去,而是已经调转过头来,冲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杀来了。 四艘欧洲战舰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他们在转向。没办法,谁让这四艘敌舰都是小型战舰呢? 虽然不是单桅战舰这种小不点,但四艘双桅战舰,没有一艘吨位超过500吨的,也是够呛的。 然而风帆战舰调转个方向实在是困难,四艘战舰足足用了十分钟时间,才完成了这个目标。而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的风帆还没有张满。 再看白鲨号,与四艘双桅战舰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半了。 四艘欧洲的双桅战船纷纷调转方向,但是它们的速度与机帆船相比差的太远了。十分钟不到,白鲨号的船艏炮就开火了,距离已经接近了1000米。 要是大白天,如此距离已经是适当间距了,双方的火炮都能打的比较有准头。但现在是黑夜,而且下着暴雨,这种情况下1000米就有点不够用了。 海面上有风浪,又下着暴雨,这个时候把距离放进到五百米也相当安全。 所以舰艏炮没能一击命中,张保站在指挥台上,接着看到左舷的二十多门火炮一次开火,一道道白烟刚刚升腾就被雨点打落。 白鲨号自然是直线航行速度最快,但为了能更好的发挥战舰上的火力,它必须走“S”型,在侧动舰身的时候将炮口斜对准敌人。 四艘敌舰已经不想着再逃了,敌人的速度优势非常明显,他们继续接着逃,除非是四散而去,舍一保三,不然的话这四艘双桅战舰真的没有多大的信心能逃过白鲨号的追击。但他们要是不急着逃走,调转过身来与白鲨号决一死战,却还是有希望成为胜利者的。 这就像冷兵器时代的步兵与骑兵。欧洲人现在就是短腿的步兵,白鲨号就是骑兵。 两者相遇,步兵只要愿意决死一战,骑兵并不见得就能获胜;可是步兵要是一心想逃,骑兵跟在后头不停的追击,那胜利者必然属于骑兵,而且它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 两艘双桅战船继续向西逃窜,左右两艘双桅战船却突然分向南北。它们是要逃跑吗?不是。这两艘双桅战船那是要左右夹击白鲨号。以此同时,前方的那两艘双桅战船也放缓了速度,不仅走起了曲线,还竭尽全力的用船尾炮和左右舷的火炮还击着白鲨号。 张保看着左右离开的欧洲舰船不屑的笑了,用脚趾头都能知道洋鬼子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白鲨号需要怕吗?等到左右两艘双桅战船从边上靠近来,白鲨号早已经从前方的两艘战舰边上划过去了。 前方两艘舰船的速度在不停减缓,现在已经变成了2节/时,但速度在减慢之后,他们的准头也不见有太大的提高。当然,白鲨号的准头也一样很瞎。直到两艘战舰处在了一个平行位置…… “轰!轰!”细密的雨幕也无法阻止白鲨号右舷二层甲板舷窗处绽开的橘红色火焰。二十四门90/75/60口径六角火炮依次绽放的壮观景象还是很震撼的,一颗颗炮弹在七八百米的距离上呼啸着朝对面的敌船飞去。 白鲨号上的炮手们打出了接近训练中的水平,以三分钟两发,如此的高速度将炮弹不停的送进对方的船身之中。夜幕中也看不真切,炮手们在枪炮长的指挥下一口气打出了七八轮齐射,然后才开始了自由射击。 这个期间,白鲨号同右侧的那艘双桅战船的间距从七八百米拉近到五六百米,然后又拉回到七八百米。在白鲨号向双桅战船喷涂火焰的时候,那艘双桅战船也在毫不避让的对着白鲨号猛轰。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那艘双桅战船吃亏了。 白鲨号的配炮数量虽然不能跟传统的三级风帆战列舰相比,但也比一艘双桅战船要多。而火炮口径也更大。白鲨号的前后炮塔都是120MM的六角炮,另外船艏和船尾侧面也安装有几门小炮,而两舷的火炮从60MM开始,一直到最大的90MM。而对面的双桅战船上的六角火炮,最大口径也不过是75MM,两侧船舷的火炮最大的也不到50MM。要不然白鲨号这样的机帆船,吨位怎么会制造的那么大?都比得上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了。 越是大口径的舰炮,破坏力越是惊人的,尤其是在双方只有五六七八百米的直线距离上的时候。 两边的战舰都吃了不少炮弹,毕竟对于六角炮来说,这样的距离是能够保证一定的命中率的。特别是那艘欧洲的双桅战船,白鲨号一两百发炮弹铺天盖地的打过去,就算打不中的居多,那也是要结结实实的吃上好几十颗的。而且它是小船么,小船就意味着船体消薄,船体不牢固,这下子双桅战船上到处都是被击穿的大洞、破碎的木板和呻吟着的伤员,整条船只宛如一个土匪窝里被蹂躏了一番的小媳妇。 当然,白鲨号也狠狠地吃了一些炮弹。不仅船舷上被打出了五六个窟窿,就连艉楼都被穿了三个透亮的大洞。 这就是战舰近距离肉搏的坏处。即便是一级风帆战列舰对战一艘六级风帆战舰,它也是会被铁弹给打穿的。 两船擦肩而过,白鲨号二十四门船舷炮和船艏船尾炮打出了最后一轮齐射,再次给了这条勇敢的双桅战船一个沉重打击。然后划了一个漂亮的圆弧,就要兜到了这艘船的后方,如果可以成功,这一通炮就能给这艘双桅战船以重创。 但欧洲人也不是白给的,何况这艘船还有别的帮手。白鲨号只能遗憾的向远处钻去,好拉开距离后再一次兜回来。 而此时白鲨号的侧面,一点火光在瓢泼的大雨中显露了出来,这就是那分散去的两艘双桅战船中的一艘吧? “哈哈……”张保畅快地笑了起来,“让老子也送你一程。” 刚才的一番炮击张保还没过瘾,现在就又有一个死鬼送上门来了。 白鲨号飞快的向着灯火靠拢去,张保透过落下的闪电光芒清晰的看到这艘船只的船艏部位。 不过这个时候桅盘里把身子都系在桅杆上的瞭望兵突然敲响了警钟,“正前方发现不明灯火……”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两个日本,两个国王 南京城里,九月下旬的时候,陈鸣接到了日本传来的信报,光格屈服了。 这位四十六岁的天皇愿意去‘天皇’号,但坚决不认同‘倭王’之称号,愿求‘日本国王’。纵使‘倭王’是一字王,而‘日本国王’是两字王。当然,陈汉朝是没有亲王、郡王之分的。 对于陈汉驻日本的外交官员来说,不管是倭王还是日本国王,那都是一回事儿。只要光格愿意把‘天皇’这顶扎眼的帽子扔掉,不管是倭王还是日本国王,那都任他挑选。 虽然这项荣耀是要扣在陈鼎的头上,待到陈汉新皇继位的消息传到日本后,光格天皇会正式上表求取中原封号。当然,这日本国王的冕服冕冠在送到光格天皇手中后,这位新鲜出炉的日本国王转眼就会变成明日黄花,宣布退位,避居当和尚去。 毕竟这是一个‘耻辱’,光格必须给以交代。 作为回报,陈汉会给日本王室赏赐大量的财物,德川幕府也会给其加俸,并且这日本国王的帽子是再也带不到德川氏的头上了,菊花家族有了正式的封号后也能安心的当米虫了。只不过德川氏不用在乎这些个,遥远的马达加斯加岛上,属于德川氏的新王国正在一日更比一日新的建成。等到德川家茂【德川家治的儿子】的儿子元服,陈鼎会赐德川家茂王爵,封其子为王世子。 这都是已经说好的,全在这本折子上写着呢。 陈鸣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这个‘天皇’的称呼,在他的有生之年,总算是被踢进沟沟里了。 谁让光格自己作死呢,充分领会了南京意思的德川家治和德川家茂,不停的给日本菊花家族和公家找麻烦,逼着他们动起来,而这些人只要一动那就免不了要犯错,德川幕府就借机消减菊花的俸禄。光格别看继位的时候年纪不大,但心眼不少,而且还真的有点手腕。但也正是他的手腕,采取了对抗姿态的光格一步步的把菊花拉进了深渊当中。到如今,菊花家的收入已经减少到45000石上下,内廷费也从最初的40万日圆变成了现在的是25万日圆。 整个菊花家的岁入都是由德川幕府征收,然后再转交给菊花家。这当中的噱头太多了。 菊花家明面上能拿到的收益和他们实际上能拿到的收益,可是大大不同的。 现在,四十六岁的光格终于服软了,彻底的服软了。 而在不久后的马达加斯加,一个新的日本国就会拔地而起。 虽然不知道马达加斯加的新日本会不会在二百年后变成了灰色国度——黄色与黑色的混合,就是灰色吧。但南京的许诺和切切实实的好处让德川幕府彻底坐上了中国的大船。 陈鸣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只要这个事情能给陈鼎的光环增添一度明亮就好。陈鸣就是在给自己的儿子铺路,毕竟陈鼎的威望比起他来是差得多了。 “不过,还要先给日本一点甜头啊。” “来人,传高士达。”后者已经是内阁的内务大臣,陈鸣需要情报机关把些消息在日本传播开。 十月里,风雪已经吹过了日本。 但是日本国内却热议不觉,民心沸腾,恍惚现如今根本不是寒冷的冬季。 在日本国内,德川家茂要封王和新日本即将建立的消息让日本社会的各个阶层都沸反盈天。面对这场突然爆发的‘大新闻’,一些人显得兴奋,另一些人则显得彷徨。 兴奋者认为,这是武家的胜利,是可以改变整个日本历史的重大事件,有利于日本的崛起;彷徨者则认为,这场不应该的,日本只有一个,大家都是天照大神的子民,不管武家与公家再怎么争斗,大家都是天照大神的子民。是不可能成立另一个日本的…… 至于前者所说的‘新’字,不要也罢。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西洋人呢。而即便是要学西洋人,那也要警惕洋鬼子的下场不是? 看看之前的新大陆,新英格兰,新法兰西、新西班牙、新尼德兰…… 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啦? 英国人的下场还不够世人警惕的吗?就算没有陈汉登陆美洲,美洲也更可能是美国人的美洲,而不是英国人亦或是西班牙、葡萄牙人的美洲。 在上次美洲战争的时候,灯塔国已经有六百万人口了,就算扣除了百万黑奴,那也有五百万人。一个人有着如此人口基数的国家,就英国人在加拿大和加勒比海的那点力量根本不可能将华盛顿颠覆。而且灯塔国的人口还会持续增加,只要欧洲的战争不断,灯塔国的人口就会飞速增长。就像三十年前的灯塔国总共才二百万人一样,上次战争他们就已经六百万了,现在说不定都八百万了。 毫无疑问的是,许多日本大名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大新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德川幕府可没有把自己与南京的交易嚷嚷的世人皆知,很多大名藩主都被瞒在鼓里呢。他们急切地盼望着德川幕府能尽快作出该有的决策,要知道很多藩主在马达加斯加都有着自家的地盘的。但过去的时候,这些地盘就好比是殖民地,而各藩大名呢,那就是相应的各‘国’君主。但别看日本的地名都是‘九州、四国’的,实际上他们可不是啥‘国’。 如果德川家茂不被封王,新日本没有建立,这些人还能围绕在德川幕府这个老大周边,各自开发着自己的地盘,一点点的繁荣整个马达加斯加。但现在德川家茂要封王了,新日本要建立了,这些藩国大名们就不得不考虑自己地盘的归属了。 德川家茂的这个新日本是只限于德川幕府的实际控制区呢,还是囊括了整个马达加斯加? 这要是后者,他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基业该怎么办? 武家的国王可不是公家的天皇,德川家茂的新日本要是把整个马达加斯加都给包裹了,这些大名们可就要好好地与德川家茂聊一聊了。 虽然现如今的马达加斯加岛也就只有一小半被日本人占据,其内大部分的地区还都是山地树林和荒无人烟的野地。 如果德川幕府脑子聪明,各地的藩主大名肯定不会跟德川家茂硬顶的。相反他们还会积极地参与到这场‘大新闻’中去,为自己的家族攫取更多的领土和利益,奠定下整个家族的又一个传世根基。 作为日本驻华特命全权大使,酒井忠进这位酒井家的中流砥柱这些年里始终在南京活动着,但凡有一点好消息,他都不惜代价的送去江户。这并不是说德川家茂沉不住气了,而是因为酒井忠进在张罗的事情过于大了一些。 作为‘建国’前的这段宝贵时间,德川家茂一分一毫都不愿意浪费。他觉得德川幕府现如今在马达加斯加岛上的地盘太过于小了一些,德川家茂希望能回的南京的允许,允许日本讨伐马岛上的土著王国。 酒井忠进很认可这一点,马岛的面积两倍于东瀛,土地肥沃,矿产丰富,简直是上天赐予日本的瑰宝。而且临近南非,与那儿上国军民互为犄角,西洋人轻易不敢触犯。 可也正式马达加斯加岛过于巨大了一些,日本现在十分担心欧洲人会不会登陆马岛的南端。建立军事基地,戒备着东方,这样一来可就不美妙了。 这个巨大的岛屿几乎整个都位于热带区域,在气候上受风系与海拨高度的影响。东南沿海属热带雨林气候,终年湿热,季节变化不明显,年平均气温在20度以上,年降水量2000—3000毫米。中部为热带高原气候,温和凉爽,土地肥沃。西部为热带草原气候,降雨就整个岛屿来说属于最少的地区,但即便是最少的地区,其西北部的降雨量都有1000MM,然后向南逐渐递减到400毫米左右,这已经不算稀少了。整个岛屿的气候适合各种热带、温带粮食和经济作物生长,还蕴藏有丰富的矿物质。这样的宝地就算是被欧洲人夺去一丢丢,酒井忠进都心疼的心都要碎了。 而想要阻止这一点,在不少日本高层眼中,那都只有发起战争一图。他们可没有同化当地土著的心。 而且在上个世纪的晚期,安德里亚纳姆波·伊尼·梅里纳统治了马达加斯加岛的梅里纳王国。他结束了梅里纳王国长达77年的内乱,并对外积极扩张国土,控制了马达加斯加岛中部的大片土地。日本人自从登陆马岛以来,就梅里纳王国矛盾滋生,问题不断。 即便日本为了尽快建立起根基着想,没有对梅里纳王国大打出手,而是把目标对准了阿拉哈马丁塔尼王国,以及贝齐寮人、斯汉纳卡人、别扎诺扎诺人、巴瓦人,这些个还没有建立起政权的部族。 但这并不能让日本人与梅里纳王国的矛盾有根本性的缓和。 立志于统一马达加斯加岛的梅里纳王国与外来者有着根本性的矛盾,何况日本人还大肆的捕捉马岛上的土著,将他们当做奴隶,或者是卖向非洲东部。 陈汉严谨黑奴入境,东方的一些王国也跟着定下了这样的规矩,但是在中暑非洲,陈汉可没这样的规矩。那不管是南非,还是已经运来了不少人的黑王国贵族,都是黑奴贸易的好买主。 日本人做起奴隶贸易来是心狠手辣,这让他们跟梅里纳王国的矛盾更加尖锐,后者是马岛实力最强的土著王国,安德里亚纳姆波不是自己自诩为土著的保护者,而是形式逼得他必须成为马岛土著的保护者,如此才可以团结更多的土著,共同应对日本人的威胁。 马岛上的梅里纳王国还处于绝对的冷兵器时代,士兵使用投枪短矛和弓箭,就连金属冶炼都处于初步发展阶段,与日本人相比简直就是原始人。安德里亚纳姆波和他的儿子拉达马一世很清楚彼此间的差距,他们就更要尽可能的团结一切的力量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梅里纳王国就不知道枪炮为何物。最早在马岛上展开奴隶贸易的人可不是日本人,而是欧洲人。 梅里纳王国与汤加有着一定的联系,他们就直接接触到了英国人。 欧洲早在十七世纪初期就接触到了汤加,但对汤加群岛的有效接触则开始于18世纪七十年代的英国著名探险家詹姆斯·库克船长的几次考察。库克称汤加群岛为友谊群岛,因为原住民为他补充必需品,对他热烈欢迎。 在库克之后,英国的伦敦传教会和循道宗教会(卫理公会)分别在汤加传播信仰。英国政府也是出于对南太平洋局势的考虑,那时候陈汉已经着手开发檀香山群岛,是以伦敦为之提供了绝大的帮助,使得英国的新教在汤加站稳了脚跟。 陈汉自然也与汤加有过接触,其舰队更是对汤加蠢蠢欲动,但迫于英国人的态度,武力解决南太平洋的行动计划始终只停留在表面上。当然了,欧洲人也要顾忌陈汉的存在。他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以新西兰为基地,威胁陈汉南明州的安全。 现如今的新西兰和汤加等部分南太平洋岛屿,那就在东西方之间维持着一个中立的非军事化形态。 所以,马岛的地理位置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重要了起来。谁让北边的苏伊士运河控制在中国的好盟友奥斯曼帝国手中呢? 整个日本都骚动了起来,新日本和德川家茂封王的消息像春天的暖风一样吹进了千家万户。 日本人很激动,一股炙热的潮流从日本国内掀起。无数人讨论着新日本,德川家茂要被封王的消息完全被前者所掩盖,之前还担忧日本人有些不能接受,现在却发现自己多心了。这些年里,公家和菊花的名声不断变臭,废除菊花或许还能让日本波荡不安,但德川家茂只是受封王爵,且封地还在海外,那就激不起大多数日本的情绪波动了。 而作为日本的领导阶层,日本的高层是很希望趁着宝贵时间,尽可能的强大日本的。在德川幕府的暗中引导之下,日本社会上发起了一股热流,对梅里纳王国宣战,早日铲平马岛上的土著王国,铲平所有不服王化的岛上土著—— 德川幕府可是武家的领袖,新日本是由武家主导的新日本,没有了那些萎靡软弱的公家,武家所主宰的新日本必须从一开始就焕发出不同于旧日本的光辉。 岛屿上的土著王国很容易的就让日本人联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幕府将军的原本称为是征夷大将军,小小的日本列岛上也是有‘蛮夷’的,这跟现如今马岛上的局势何其相似啊。 铲平梅里纳,铲平土著,就成为了日本的‘政治正确’。而随着演化,很快的,要求幕府现在就对梅里纳王国发动战争的呼声就在日本国内升起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日本……,这就是命啊 这个时候如果德川幕府放弃对马岛土著战争的话,无疑将会大大挫伤日本国民的士气。到时候,不用那帮不中看更不中用的公家来上演‘激进派分子’,只怕武家内部就要爆发‘天诛国贼’了。 这些年日本跟着中国的指挥棒‘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看似很威武雄壮,但那都是跟着别人的指挥棒在跳舞,即便那个人是日本非常亲睐加依赖的上国,这也依旧让很多日本人感觉着有点小不爽,有点意犹未尽。 现在的日本很需要一场自己独立完成的,做主的,对外战争来坚定国民的信心。可惜日本距离欧洲实在太远了,独立对欧作战是不可能的,那日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放眼看世界的日本人,很多年前就在嘀咕着自己在世界中的地位。 真正的了解了欧洲世界的实力,日本人发现,要是没有中国的大力支持,只靠日本的实力,真的不见得能比荷兰、葡萄牙、丹麦更强。这些国家对比英法等强国来是有点废,可好歹也是能集结起五万以上的精锐战斗力,而且还各有一支实力不俗的海军。 而至于西班牙、瑞典,这就是标准的欧洲二流国家,则是更加强大的。他们至少有十万人的正规陆军和一支强大的海军。还有美洲的灯塔国! 单凭日本的力量,绝对不是这些个国家的对手。因为在海军方面,日本是绝对的弱势,而在陆军战斗上,欧洲人打仗靠的是枪炮,日本呢?日本的武士再多,人群在成千上万的枪炮面前也是不顶用的。 日本的铁炮【火枪】和大崩【火炮】水准和数量比之西班牙、瑞典来差的太多了。 而且日本还没钱。这一点很重要,现在战争打的就是钱。日本的经济和财政与西班牙和瑞典比,真的没半点优势。 如此剥析干净后的对比,让日本人非常伤心。这太让他们的小心脏崩溃了,让他们的自尊难堪了。 看看人家英国,也是悬居海外。却混的风生水起,现如今俨然就是欧洲第一强国。即便北美的事情上英国人被坑了一次,但大英腐国依旧强大,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 可日本呢?真实的国土面积,日本比之英国只大不小,人口更是英国的两倍还多,实力上却相差如此之悬殊……,丢人啊。 当然有人说是东西方的态势不一样。西方世界大小国家云集,整个大陆分崩离析,而东方世界呢?强大的中帝国在两千年前就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了。 欧洲历史上的罗马帝国也好,神圣罗马帝国也好,比之东方的历代皇朝,都逊色的太多了。 浑水才能摸鱼,欧洲那潭水浑的都胜过泥水了,而东方却铁板一块。 看看历史上的日本,隋唐的时候想朝着大陆伸一下爪子,被一刀把手给剁了。蒙元天下的时候,忽必烈还两次攻日,天幸有神风保佑啊。到了明朝时候,看似倭寇四起,但要不是中国人自己搞自己,倭寇之患哪能闹的那么大? 到了满清和陈汉时候就更不用说了。日本的道路完全迥异于英国,那是不能比的。 可这就是命啊。 日本人如此多的人口,这么多悍不畏死的武士,实力竟然这么差,这终究让日本觉得难受。 万幸德川幕府及时转变了态度,抱上了中国的大腿之后,全幅西式枪炮装备的日本武士,还是非常能打能战的。而且有了中国的支持,日本不需要在本国大事开办枪炮兵工厂和造舰厂,不需要为战争后勤的问题费心,日本足足能拉起三十万加的军队,依照日军的战斗力,一举压倒了西班牙和瑞典。 有人都把日本比作了欧洲的普鲁士,只说暴兵能力和士兵的战斗力,日本比之普鲁士还要强过一头,普鲁士的人口太少了…… 但即便这样也没人把日本看成世界第一流的强国,因为日本的军需大部分都要依靠中国。这就是日本给中国当小弟的代价。从中国哪儿得到了足够多的军需物资,日本本国就不需要也不能大力的发展兵工和钢铁产业了。 不然中国怎么可能如此放心大胆的武装日本呢?有得就有失么。 现在日本成为了世界二流强国中的NO.1,这是各国所公认的,单纯的就战斗力来说,不考虑武器制造和财富,日本都能够跟六大一流强国在陆地上pkpk。【英法普奥俄,奥斯曼】 毕竟日本有三千万的人口,这样规模的人口,已经远远把英国、普鲁士给甩飞了。法国和奥地利也只是与之人口相当,奥斯曼也远不如日本。也就是俄罗斯的人口比之日本要强,美国、西班牙这样的国家,根本无法与日本的人口潜力比较。 而之前的日本人也切切实实是比较认可自己的地位的,超二流列强,可与一流列强比美的二流列强。但是随着马岛的入手,马达加斯加岛的面积足足是日本的两个,这就不得不让日本有了更美的梦了。 虽然在中国的身边,你是一流列强还是二流列强根本没什么区别! 但日本人挺在意这一点的。 如果说地球是一个教室,中国就是这里的BOSS——老师,那么六大一流强国就是班级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六个人,或者说他们的各科成绩都能考90分以上。而日本虽是这个班级里的第七名,就有一两门拖后腿的,考不到90分以上,但这就是档次上的差距。名次反而是小意思。日本人挺介意这一点的,他们期盼着自己能够各科都考到90分!对于日本来说,晋升世界一流强国是一个难得的荣誉。 从‘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这句话中就可以看到,日本人是自傲的,在被中国压制了千百年后他们也是很希望得到外人认可的。 而且现在很多日本人也都认为自己有资格有条件成为一个一流列强,因为马岛就要是他们的了。 奥地利现在才多大地盘?把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等等都加上,奥地利也不会有一百万平方公里。普鲁士更是弹丸之地,还连殖民地都没有。 可这两个国家都是当之无愧的一流强国,就连日本人都对七年战争当中的普军叹为观止,而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奥地利,几百年来一直都是欧洲的砥柱中流,就算近几十年来声势有所回落,那谁也不会否认他们强大的实力。 对比普鲁士浑身上下崭新的军事色彩,奥地利更像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古老世家。深厚的底蕴让外人先天上就不会对之否认。 现在日本缺少的就只是时间而已。 马达加斯加那儿虽然是叫新日本,但在很多日本人眼中,并没有什么两个日本的感觉。那只是马达加斯加变成日本领地的一个标志,如此一来,日本就已经有了成为世界一流强国的基础了。 日本民间的热议最终得出了两个结论,日本想要从二流晋升一流,除了立刻跟欧洲强国打上一仗外,剩下的就是好好建设新日本,夯实日本的基础。 这第一个法子不靠谱,日本与欧洲远隔万里,要是没有陈汉在后面撑腰,日本才没能力跟欧洲人过招呢。这就是区域性强国和世界性强国的差距所在。 原时空中的日本长久就存在着海陆之争,而现在的日本已经大步的走上了陆军强国的道路上了。他们的水师又名海上自卫队,实力弱小,总吨位连陈汉琉球基地的分舰队都不如。而日本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毕竟海上力量的耗费是那么的巨大。 随随便便一艘主力舰都是几万英镑,日本人那脆弱的财政根本就玩不起。所以他们就只能乖乖的听话在陆军的道路上狂奔不止了。 当年的中日冲突中,日本全面败北后,日本国内曾经掀起了一股颓废风气,理由是中国会彻彻底底的压制日本,日本再也难见到复兴之日了。当时中国正大肆的在日本国内搞雇佣兵,说真的,陈鸣在最初开始的时候可没打算扶持日本。他选择雇佣日本下层武士来做雇佣兵,内心里打的阴暗算盘是挖日本的墙角,顺便在日本国内培养亲华势力。 只要日本社会对那些返回故乡的雇佣兵饱以‘歧视’,那必然就会在将来生出大乱,陈鸣早期在日本身上可是下了很多功夫,埋下了很多手笔的。 他想的就是搞乱日本,让那些返回故乡的雇佣兵闹腾起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么。然后他再组织自己手里的日本武士,从挺身队到治安军,全副武装的他们要是杀回日本了,绝对能把日本搞得欲死欲仙,一蹶不振。 日本的情况最终发展成现在的模样,陈鸣自己也没想到。 那股颓废风气在其中可能也制造了不小的影响吧。 那几年日本的上层社会醉生梦死,真的是很颓废。 可是日本自从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之后,德川幕府在拿到那些看得到摸得着的利益之后,他们也变得非常非常现实——把中国捧得高高的,风味纲目。 只是几年的时间,整个日本武家就爆发出了强劲的‘发展动力’,日本经济的复苏速度也高的吓人。后来德川幕府和各地的藩主大名的财政收入大增,‘国民’的收入也随之提高,整个日本的精神状态也就变得焕然一新了。 到现在日本已经完全无法离开中国了。虽然日本的航运业发展的也相对迅速,毕竟日本国内的道路实在崎岖,德川幕府和各地大名也实在没有能力开山辟路,疏通日本各地的陆地交通。这航海业的发展自然就迅速了。 但日本的海军力量却非常的弱小,就像暹罗、金边等国一样,航海运输业发展的不错,但那都是在陈汉水师的庇护之下,就像欧洲的丹麦一样,他们自身的海军力量是非常差的,而且这些国家也自觉的不去发展自己的海军力量。 你必须要有什么黑点、短板握在老大的手中,这样才会让老大放心么。 不然陈鸣培养出了一个海陆战力都很强悍的日本,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反噬吗?那是不可能的。日本的海军力量如果强大了,对于中国的威胁太大。同理,暹罗的海军力量也有可能威胁到陈汉在东南亚的统治地位。 只是暹罗的人口太少了。对比日本的三千万人口,暹罗到现在人口也不足四百万,算上奴隶的话到有可能超过五百万。但他们的定义与日本是不一样的啊。 日本是中国的打手,是中国手下的头马,这是陈鸣早在决定收服日本的时候就决定的;而暹罗在最初时候的定义,那是中国的粮仓。到现在它也是中国的原料产地和市场倾销地。 暹罗也严守规矩,拍马屁,喊加油,摇旗呐喊玩的不要太欢快了。 这就像前世nba的那些饮水机管理员,人家也是很辛苦的。一个合格的饮水机管理员,出的汗可不比主力少,除了激情,你还需要演技!场均50加挥毛巾呐喊,这也是个体力活。 而这也就是中国对手下属国的制衡。 暹罗在武力上比不过日本,那就需要在别的方面显露出自己。NBA一支夺冠的队伍里,除了明星巨腕和实力派外,也需要挥毛巾喊加油递水的饮水机守护者,他们也是冠军球队的拼图! 现在的日本需要尽快的征服马达加斯加,夯实新日本基础的第一步就是全岛一统。 这一观点俨然就是现如今日本社会各阶层的呼声,德川幕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民意给绑架了。 陈鸣是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的发展的。虽然陈汉的情报部门在当中参合上了一脚,但舆论发展到眼下的地步,那是德川幕府自己玩砸了。 本来想要挑动国民情绪的,不知不觉中却被舆论给绑架,陈鸣也只能呵呵了。 在如今这个没有电报的时代,就日本那样的社会,一个个实权大名让德川幕府的算盘完全变了味道。 酒井忠进坚持认为,现在的日本就该宣战,根本就没有必要开会讨论什么的。幕府完全可以自己宣布对马岛的征服。 而如果召集大名们开会,那必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催生出来,至少各地大名在新日本领地的地位,以及这场战争中幕府与大名出动军队的比例和军费开支的比例,等等。这根本就不是短时间里能够解决的。 而世间已经不多了。 幕府现在就应该拿出一股霸气来,有中国的支持,幕府还需要怕谁吗?而酒井忠进也需要在南京尽快尽可能多的从中国这儿争取到对幕府的支持。 酒井忠进在日本驻华使馆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脑子里萦绕着刚才秘书对他汇报的那些话。 日本国王,东瀛国王。 陈汉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拿出了封号,这不是要幕府在封号上做文章的,而是表现出对幕府的支持。 只是这个力度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啊…… …… 此时的内阁办公厅,内务大臣的办公室内,高士达正跟已经退休的唐飞鹏在聊着天。 后者可是日本问题的专家,现在日本的局势很有点搞笑的味道,但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地步,唐飞鹏的意见是很有必要参考一二的。 “幕府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考虑国内的问题,而是立刻对全国宣布征讨梅里纳王国,征服马岛。” “你管他们内部怎么样呢。” “日本国王,东瀛国王。德川幕府都与菊花家族平起平坐了。难道他们还奢望着把封号颠倒个个?”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禅让大典 把菊花家与德川家的封号颠倒个个,那是不可能的。菊花家在放弃‘天皇’称号的时候,就敲定了日本国王的封号。而且德川家也没有那样的打算。他们要是真的愿意在这点上折腾菊花家,那就不会要‘东瀛国王’了,而是把眼睛盯向了‘大和国王’! 而且陈汉对德川幕府的支持已经够大的了。两个日本两个国王啊。菊花家已经不是天皇了,谁敢说日本国王就一定比东瀛国王大呢? 陈汉不仅从土地上制造了两个相对平等的日本,还从封爵上制造了两个等同的国王…… 酒井忠进虽然是亲华派人士,但是他并不是崇华派。面对‘亲华’这一大团体里的那些对中国俯首帖耳的人,他也是非常反感的;不过,酒井忠进大脑十分理智,知道现如今的日本只有紧紧地贴着中国,依赖中国,才能够谋取更大的好处。 日本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他们必须给中国当小弟,必须做中国的马前卒,如此才是理智的选择。 “大人,这是银管会发来的晚宴请帖……” “呦西,大大的好!” 酒井忠进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银管会,这可是中帝国的财神爷啊。日本要对马岛展开战争,军费方面还是要靠来自中国的支持。 特别是中国的多家银行,无论是公办的还是私营的,银管会都是一个笼罩在他们头上的大山。而这些银行本身就牵扯到了方方面面,很为幕府所需要。比如说中国的那些大型船运公司,有几家没被这些银行入股的? 事实上日本人并没有杞人忧天。马达加斯加岛上的梅里纳王国就像阿比西尼亚帝国一样,已经跟欧洲人眉来眼去多日了。只不过梅里纳王国并不是阿比西尼亚帝国这样的一神教国家,所以先天上它就有那么一些欠缺。但是在日本人的威胁下,梅里纳王国的底线一退再退,而欧洲人也的确需要在马岛建立一块地盘,建立一个中转站,以维系南太平洋与欧洲的联系。 但他们也必须考虑中国的反应。马达加斯加是中国的小弟日本人的地盘,是中国许给日本的土地,欧洲人要是过来插上一脚,那就要过界了。要知道马岛在非洲的东部,而不是西部。 依照东西方的无形默契,东部非洲是属于中国的,欧洲人的地盘在西非。 秋冬时节的北方已经大雪风飞了,但是在南北球,那还正值盛夏。南非的气温不冷也不热,十几度、二十度出头,这样的气温正舒服。 只是在浩瀚的大洋上,不管是欧洲人的舰船,还是陈汉、日本方面的舰船,那气氛都不是一般的紧张。南非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南京和江户呢,两边谁也不知道欧洲人的舰船已经开始越过开普敦,越过好望角,向着东方海域活动了。 陈汉与日本的舰船都在全力拦截、跟踪欧洲人,后者到底有多少船只是去马岛的,有多少船只是去新西兰的,那即使漏掉了一艘船,都会给日本人造成不小的麻烦。 而且西非的黑蜀黎们,最近也在蠢蠢欲动,会陈汉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坦桑尼亚那里,即将建立的黑王国已经整军备战了。不管阿比西尼亚帝国会不会真的对黑王国发起进攻,后者都要小心戒备起来。 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登上国王宝座的约翰·蓬贝·尼雷尔可不想阴沟里翻船,作为一个沙场老将,他不会对阿比西尼亚帝国掉以轻心的。 这个家伙之所以能一步步的走到现在的地位,靠的全部是他的谨慎。 黑王国的王位争夺战,那就好比是一处加强版的九龙夺嫡。在尘埃落定的前三年里,尼雷尔从没有占据过积分榜的榜首过,甚至连前三名都很少出现。 但那些早早就坐上榜首的黑人们却一个个马失前蹄,成为众矢之的他们不仅要面对着敌人的明枪,还要小心提防着来自自己人的暗箭。运气不好的直接陨落,运气好的也元气大伤。反而是在之前的长时间中不显山漏水的尼雷尔最终以较大的优势,取得了黑王国的王位宝座。 尼雷尔现在都没心思顾上之前的盘算了。他之前还想着怎么向中国求一个汉姓,就像匈奴被刘汉赐姓刘,突厥被李唐赐姓李一样,尼雷尔觉得自己也要有个皇帝赐的‘陈’姓,自己屁股底下的王位才能坐得更稳当。 但现在尼雷尔的心已经全放在北方的阿比西尼亚上了…… …… 农历十月中,南印度洋西侧。 两艘小型机帆船仍在毛里求斯的东侧海域如同幽灵一般游荡着。昨天一艘四级风帆战舰才刚从马岛送来一批补给和弹药,并接走了一批病号和俘虏。 毛里求斯位于马达加斯加岛东侧800公里,是一个火山岛国,四周都被珊瑚礁环绕着,岛上地貌千姿百态,沿海是狭窄平原,中部是高原山地,有多座山脉和孤立的山峰。整个国土由毛里求斯岛和其他小群岛组成,是欧洲人老早就控制的一处地盘。 毛里求斯和200公里外的留尼旺,可以说是欧洲人在南印度洋上最重要的两个据点了。 本来印度洋上就岛屿不多,更不要说是比北印度洋更空旷的南印度洋了。 这两艘小型机帆船就是专门监视毛里求斯岛的,在留尼汪岛也有两艘监视船,四艘船算是定点了。 在与岛屿保持了一定的间距之后,就不停的围绕着岛屿转圈,只需要在固定时间里抵到固定海域接受了补给即可,就如不久前那样。 不过这地方距离非洲遥远,远离陈汉的水师基地,这两艘船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要是被欧洲人的大型战舰挨了身,对方只要把自己挂着的米字旗换成西班牙、葡萄牙旗帜,甚至是老美的星条旗,那乐子就大了。 就算两艘船跑掉一艘,情况也一眼糟糕。因为陈汉这边一点证据都没有,空口无凭啊。 此时泾阳号已经升起了主帆,但蒸汽机还是关闭的,整条船以4节的航速在随波逐流着。而体型比泾阳号大上一级的莱阳号则在泾阳号的东南方海域巡视着,两条船都在无聊地进行着等待工作。除了它们桅盘上的瞭望兵! 当然,猎人和猎物也不是那么绝对的。泾阳号和莱阳号固然会被大型风帆战舰当猎物猎杀,而他们也能同时在猎杀小型的欧洲舰船,不管是军舰还是商船。 泾阳号的瞭望手就在西北方海域发现了一根高高的桅杆,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西北方发现一艘三桅帆船!悬挂法国旗帜!航速5节!”瞭望兵使劲拉动了警钟。 接到报告的舰船管带立刻命令启动蒸汽机,同时升起了橙色的预警旗帜。而此时莱阳号也发现了那艘船只,立刻左转舵靠向泾阳号,组成双舰编队。 “报告,那艘船升起了一面信号旗!” 瞭望兵的第二次报告紧随着发来,泾阳号上的管带抿了抿嘴,“他么的,老子敢保证,对面肯定不止一艘船!” 大副此时已经跑上了船艉楼了,举着望远镜细细的观察着,此时海上天气晴朗,能见度极高,他一眼就看到了法国人的动作,或许那艘船上的人都不是法国人。 “对方肯定在召集同伙!机器启动好了没有?” 但就算是启动了蒸汽机,那也需要一段时间的预热。但泾阳号与莱阳号都不怕,因为只要警觉一点,时刻保持与潜在敌舰的安全距离,一个小时后机帆船就能跑出12节的高速来。这种小机帆船比之大型的机帆船速度还快! 三桅风帆舰船普遍都会是千吨级以上的大舰,要是军舰的话就是三级战列舰,商船的话就是一等一的大船了。而如果是后者,碰到泾阳号、莱阳号之后,很少有不掉头走人的,当然这要是有护卫舰跟随就是另一回事了。可眼下这艘大舰看到泾阳号后第一反应竟是升起了一面信号旗,这种反常的行为可让人经不住嘀咕了。 “西北方又新出现一艘三桅帆船!重复,西北方新出现一艘三桅帆船!”尽职的瞭望兵在桅盘上大声吼道,疯狂响起的警钟声清晰地传到了甲板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管带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直觉告诉他对面的舰船就是敌人,而今天敌人之所以来,可不是陪着泾阳号和莱阳号兜圈子的,他们肯定有限制手段。管带扭头看向了莱阳号驶来的方向,心脏砰砰的跳着。 “呵呵,还真是有其他船。”莱阳号上,一脸胡子的管带也在大喊道,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有些兴奋和紧张。 两艘机帆船上的官兵都不觉得危险有多大,就因为机帆船全力开动的时候,根本就不是那些风帆船能追赶的上的。只要泾阳号和莱阳号不浪,危险可以说是很小的。打不过他们可以逃么。欧洲人也留不住他们的。 现在两艘船最重要的事情是加速,一点点加速,把速度加到最高。 泾阳号向莱阳号发出信号,撤退。但不是向东南后退,而是往正东撤退。反正泾阳号跟后面的舰船距离在6海里以上,莱阳号更是接近了8海里。等到泾阳号被追上的时候,泾阳号的速度也会提升至最高了。 西北方向再次出现了两艘船只的身影,其中一艘还依旧是三桅大帆船,情况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这绝对是一支欧洲人拼凑起来的舰队,也绝对是一直不怀好意的舰队。 陈汉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三艘三桅大帆船和一艘双桅横帆船组成的舰队通过‘防区’而无动于衷的,这可是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一艘五级的巡航舰,这样的实力已经能够挑战陈汉在南非的驻防舰队了。 所以,这样的一支舰队必然是欧洲人在偷偷地越过好望角加马岛之后,拼凑起来的。而欧洲人要拼凑起来一支如此的舰队,那立意也绝对是不怀好心的。 虽然后方的四艘风帆战舰一个个还悬挂着法国人的旗帜,但换一下旗号会很困难吗?这四艘战舰一个个都张满了风帆,向着泾阳号直扑过来。 “注意搜索周边海域……”直觉告诉管带【泾阳号】,欧洲人的算盘不会这么轻松地,或许他们的前头已经有欧洲人的战舰在等待着了。 …… 恩利·布雷德举着一支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前方海面上起伏不定的两艘船只,他们在大海上也兜了不短时间了,终于找到这伙中国人了。 敌人的个头的确很小,就布雷德的估算,这两艘小型机帆船最多五六百吨。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艘船的战斗力绝对比不上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为主力的舰队,这就足够了。 看着两艘中国机帆船在向着远处驶去,布雷德并不担忧。虽然对方行驶的方向并不是东南方,但他相信埃德加的能力。法国人当中也是有海战能手的。 “所有船只保持队形。继续向中国靠拢。”布雷德没有立刻下令更换旗号,现在做这个还为时过早一些。两边的间距还有五海里呢。 浩瀚的南印度洋上,一场激烈的包围战和追逐战就如此的开始了。迅速的都来不及让人多做一会儿心理准备。 南印度洋上的形式也就危机到了如此地步,日本人真的要对梅里纳王国开战,消息传到欧洲,都不会让欧洲的高层们想到是日本在‘侵略’。他们更多会认为这是中国的反击! 现如今的世界局势就是这么混乱。 美洲战场和俄国战场是两大主战场,印度战场、非洲战场,还有奥斯曼与奥地利的军事对峙,就是三大次要战场,虽然最后的两奥对峙真的只是对峙而已,而非洲战场却很有从军事对峙转为军事冲突的可能…… 而在其他的地方,那就像是大时代下的小市民生活,根本不会入那些高层的眼睛。 一如南印度洋上的这场海战。 在欧洲内部,不知道多少声音在叫喊着增援美洲。三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其他的四级风帆战舰和巡航舰等等全都不算,那拿去增援美洲也比在南印度洋上跟中国人溜圈子要强。 就连陈鸣在接到了南非的警报之后,也对之忽略了。这封警报的作用更多是让日本德川幕府正式宣布讨伐梅里纳王国,如此罢了。 乾清宫里,陈鸣已经在听下面的人汇报正月初一的禅让大典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大步的汉化 禅让大典在中国历史上有过很多次,可之前的那些次与陈汉的这一次都有那么一些不同。加之陈鼎也露出了一点不愿意搞得特别宏达的意思。 禅让大典搞得过于宏大,声势过于张嚣,陈鼎觉得会让人认为他过于心急心切了一些,这样可不好。所以,这次的禅让大典要低调一些,不管民间是不是真的低调,官方至少低调一些,只让各藩属国派出使臣前来观礼,而不是最初敲定的让各国君主能来的都来。 是以,汇报到陈鸣面前的大典仪式就相当简洁了。典礼当日,皇帝率领太子和朝中文武大臣到太庙行礼毕,升奉天殿宝座,亲自将传国玉笠授予太子。太子跪受,颁诏宣示改元。然后就是皇帝登基的一系列仪式,太庙、社稷坛行告祭礼,亲到南郊祭告天地,然后在天坛更换吉服,接受百官、使节的朝贺等。 内阁把奏折递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怕陈鸣露出不满意的态度来。结果陈鸣未置一否,反而问起了来年年号一事。 中国就是这样的规矩,换一位皇帝就换一个年号,真要是把承天的年号续到一百年、二百年,那才是坏规矩了呢。 南京城内大大小小的使节已经到了好几十个,从欧洲到美洲,从非洲到天方,随后的一个月中还会有更多的使臣抵到。陈鼎这次登基时候拜贺的外国使节,那将是一个新的世界纪录,将远超以往。 …… 维莱尔乘坐着一艘崭新的机帆船,带领着一支法国船队刚刚在锡兰靠了岸。这支船队力量并不大,但它在出现在科伦坡码头的那一刻起,就吸引到了无数目光的关注。 法国特使维莱尔一路上已经享受到了很多次这种关注的目光,但这一次他内心涌动的自豪感无疑是更加强烈的,因为这里是锡兰,是中国人的地盘。 事实上新法兰西号机帆船的情报老早就被送到了南京了,但对很多中国民众来说,欧洲人制造出来可以远航的机帆船,这依旧是一个轰动性的消息。 维莱尔的侍从迅速在港口找到了中方的海关人员,科伦坡现如今是锡兰最大的城市兼港口,规模早在十几年前就超过了亭可马里,这座位于锡兰岛西海岸的港口,那就是陈汉统治锡兰的军政中心。 作为法国的特使,名义上打着观礼和觐见接班人旗号的维莱尔一行,那自然是受到了陈汉科伦坡官方的欢迎。法国船队在科伦坡停留了足足五天,船队所需的物资一应补全,上下人等休息够了后,才重新出发。 但在这五天的时间里,维莱尔的心情却历经了从自豪到沉重的一个巨大起伏,恍如是做了一趟超刺激的过山车。 1807年维莱尔返回法国,之前他在留尼旺的种植园里待了足足十五年。只不过这十五年的磨砺并没有让维莱尔对革命党妥协,回到法国的维莱尔依旧与革命党的理念格格不入。只不过十五年的时间革命党也变了,当年承担起了革命的主力军任务的底层小市民和农民已经离开了革命,他们对‘革命的成果’拿破仑政府就想法国人对于太阳王一样,崇拜的仅仅是它的强大,而不是理念。 所以在1813年,在拿破仑局势不妙的时候,维莱尔毫不犹豫的加入了秘密保王团体——信仰骑士团。可是战争的结果让政治上有着巨大报复的维莱尔赶到失望。只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王党复辟的美梦固然是破灭了,可维莱尔也有了政治力量的支持。尤其是英法合流,拿破仑征服与保王党的关系日趋缓和后,这一支持就更加明显了。 维莱尔在法国六七年间都大事无成,但有了政治力量的支持之后,他在1814年的下半年里就坐上了图卢兹市的市长宝座,图卢兹市可是法国西南部的大城市,在加龙河畔,介乎大西洋和地中海之间。是法国上加龙省、南部—比利牛斯大区首府。 到了今年的下半年,维莱尔就成为了保王党在巴黎议会中的代表,更被推上了特使的位置,率领法国舰队,率领法国第一艘可远渡重洋的机帆船,前往中国来修复中法之间的关系。 虽然明面上他的任务是来观礼的,但那只是明面上的。事实上拿破仑很需要恢复与中国的合作关系,哪怕他的军队正在北美与中国的国防军和藩军浴血奋战。 从地中海到埃及,从埃及到波斯,机帆船新法兰西号让维莱尔得到了无数的羡慕目光。别看奥斯曼老早就能生产机帆船了,但地中海里游荡的机帆船和在大海中游荡的机帆船还是有着很大不同的。而波斯机帆船的水准与之奥斯曼也相差无几。 虽然法国的蒸汽船制造水准与中国还有很大的差距,对英国都不能说超过,但法国还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强国’不是吗?这依旧是打破了中国在大型远洋机帆船上的垄断地位不是吗? 就算横渡了北印度洋,直接在科伦坡靠岸,维莱尔依旧非常享受这里的人那惊讶非常的目光。该怎么说呢,这里可是有很多很多的中国人啊,比苏伊士的中国人多多了。 然后在抵到锡兰的第二天,维莱尔就在侍从和导游的陪同下,走下了船。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政治人物,维莱尔非常非常关注中国的情况,就算是一点一滴他都不愿意放过。锡兰可是中国人的殖民地,从这里再往东去,就是中国的领地了。 作为一个很清楚中国扩张史的法国人,维莱尔当然不会错过观察锡兰的机会。把锡兰、马六甲、新加坡、安南等地同等对比,观察他们的经济、农业和社会各方面的情况,就能对中国的‘统治力’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了。而拿这些地方的社会发展对比中国本土的社会发展,呵呵,那能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了。 或许其他的外交官员不需要像维莱尔这么费心竭力,因为法国政府的外交部门有着大批的资料,这些年里他们收集到了很多很多的细节。可惜维莱尔他属于保王党啊。人都走到现在的地步了,维莱尔要是还能隐瞒自己的‘政治倾向’,拿破仑在法国的统治早就被人推翻无数遍了。 维莱尔很大程度上都需要自力更生,就算外交部把一些中国的情报给他了,维莱尔在很多方面也需要下力气去分析。因为他拿到的更多是一个大数字,很多细节都是支离破碎的。这让维莱尔十分不满,就算中法之间已经掐断官方联系这么多年了,法国也不可能只有一些这样的情报啊。但现在的法国政府都笼罩在塔列朗的阴影下,这位刚刚回到拿破仑阵营的革命神父,对于保王党的排斥是十分厉害的。因为塔列朗要用保王党来对拿破仑表示自己的清白——我塔列朗跟保王党是没有联系滴。 维莱尔在侍从和向导的陪同下先是在科伦坡城内转了一圈,收获良多。 在科伦坡城内,中国人和当地的土著相处相当融合。而作为一个华人主导的城市,科伦坡现如今的城市布局跟当初时候的规模已经完全不同了。 锡兰在16世纪就成为了西方世界的殖民地,但是这里的南方土地肥沃湿润,人口众多。主体民族僧伽罗人现今已经超过了二百万。这些年里,陈汉对锡兰的统治手段是没有南洋地区来的犀利,因为这地方算是对外窗口么,手段过于犀利了是会有负面影响的。只是让僧加罗人的数量不继续扩大化,这就已经达成初步的目的了。 时光是一位伟大的魔术师,在陈汉的统治下,欧洲人施加在这个岛屿上的那些痕迹很快就被抹去了,取而代之的就都是中国样式的建筑。置身于其中,除了随处可见的土著外,你简直就像是到了中原。 “陈先生,这里和欧洲完全不同,就是苏伊士也仅是几分相似罢了。”维莱尔感觉的出陈汉在这里的那股强大影响力,他对着自己的向导说道。 陈姓导游是科伦坡海关上的,闻言笑了笑,“哈哈,苏伊士毕竟是奥斯曼人的地盘。而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话说的一点也不含蓄,但绝对绝的是大实话。 苏伊士运河虽然关口税收都握在中国人的手里,可没有一个中国人会认为那条运河属于中国。中国国内也不是没有声音在诽议这件事,苏伊士运河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条运河的大部分建设资金又是中国支付的,可所有权却归了奥斯曼。这少人是想不通的。 这条具有重大经济利益和军事价值的运河,就这样的从中国手中飞走啦?他们才不管奥斯曼人要是得不到苏伊士运河的所有权的话,伊斯坦布尔会不会同意开发这条运河。他们才不管这个呢。 维莱尔早年曾受过海军训练,在东印度群岛服役,和英国人在印度洋上打过仗,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异国风情。但他的脚步更多还是局限于西方世界,当初的加勒比海和美洲,那也就是西方世界不是吗?然后他在留尼旺足足呆了十五年,维莱尔见过不少东方人,但他还真的没见过富有浓郁色彩的东方建筑、东方城市。 他不是第一次出欧洲,却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走出西方世界,来到一神世界以外的地方。天方世界的风情并不能让他留恋,但内中所蕴含的中国风格却让他心里乱跳。那些港口并不是中国的,属于中国的苏丹港、亚丁港,维莱尔并没有停靠,他从苏伊士港起航后就直接贯穿了整个红海。 路过苏丹港、亚丁港的时候,他只是远远地打望了几眼,却发现这些城市的外围虽然有一些线条简明很有几何感的高层建筑,但更吸引他眼睛的是圆顶带尖的某教建筑,以及不少欧洲风格的建筑,那模式和他之前经历的天方港口几乎没什么区别。 随后在波斯的港口靠岸,波斯港口的风格与他在亚历山大港见到的风格没什么两样,传统的天方建筑和欧洲、中式风格的杂居,只有在抵达科伦坡的时候,他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东方式的建筑为主流的风格。 这是因为锡兰当地人的文化太薄弱了。 这地方虽然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文明兴起,但中间几经断层,特别是欧洲人到来的这二百年,简直是倒退的二百年。所以,科伦坡是中式建筑占绝对主流,中国派来的官方人员都不需要担忧当地土著的抗议声。而不像苏丹港、亚丁港这些地方,当地的土著可没有僧加罗人这么安分守己。在那种信仰实力强大的地方,陈汉也必须要给三分面子。 而且作为开放式的港口城市,那里有不少欧洲商人置下的房产,不管那些欧洲人是那个国家的,只要他们不触犯陈汉的法律,在购买了房产之后就能够在哪儿生根发芽。这也就让苏丹港、亚丁港变得更加风格复杂了。 而科伦坡不一样,这里的信仰和文化因素薄弱,特别是在全面剃除了一神教和西方文化之后。陈汉的到来让大量的中国文化和元素倾注到了这儿,别的不说,只说这儿信仰。后世的斯里兰卡可是小乘佛教的天下,跟缅甸、安南、老挝、柬埔寨、泰国一样。可现在这儿却又大批的人在信奉着大乘佛教,或者说是汉传佛教。所以,当地人根本就没那个意思来抗议陈汉,也因此,科伦坡不仅遍布了中国式建筑,更百分之百的按照中国的规矩在管理。整个城市不仅一场干净,更相当和谐。 一个快速复兴的港口城市,里面的居民不是占主导地位的华人就是一些商人商贩,后者来自不同的地方,这些人才不会去改变自家商铺门面的建筑样式呢。 华人自然就不用说了,他们占据着科伦坡城内商业份额的八成以上,可以说是商业的主导力量。余下的商贾,自然也有家财充裕的,但这些人都很识相,他们知道陈汉的法律中相对平等的,对于外国人的规格似乎重了一点,有那么一点‘歧视’,但那‘一点’他们是完全可以担负的。 这是一个相对来说要公允的多的社会。 华人的性格也使得他们不会一朝得势就两眼朝天,对待外国人多是温和有礼,至少不会向白种人那样摆明的歧视和压榨。但同样的是,你自己要有一定觉悟。 把自己的窝改造得非常富有民族特色,有什么用吗?那样只会时时刻刻的提醒周边的华人,提醒着这座城市的主人,你是个外人而已。得到的最终结果或许不是逐渐的孤立,但总归是让人觉得你是个外人,想要再融入科伦坡的社会就有困难了…… 这又是何必呢? 想当初那些跑到南洋以及在原时空二鸦之后奔到欧美求生活的华人,他们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在一个外人占据着主导地位的社会里,太过‘他民族’了是不好的。 就算是中国本土的那些少民,不也是在大步的汉化吗?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五亿人口 从陈汉正式建国,改土归流就一直是内阁的一大工作重心。从南方的吐家族、媌族、鳐族、莊族等少民开始,到蒙古、藏地的结束,的确确是扫荡了所有地方‘割据势力’,五千年的文明史上第一次彻底统治了华夏文明的核心区域。 这一事件对于人生来说是相对漫长的,当藏地的地方势力被彻底瓦解的时候,陈汉建立都已二十多年了。人生总共才有几个二十多年啊,但这段时间对比整个华夏民族的文明史,对比整个人类的文明史来说却是无比短暂。 陈汉已经建立起正四十一个年头了,政府一直在宣扬一个基调——大华夏,大中华。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分啥子汉民和少民。 只可惜后者的效果要比前者逊色很多很多。特别是那些信仰着天方教的少民,要比南方的瑶族、壮族和苗族等难搞的多了,不过政府这些年里也彻底的把他们当中的门宦给搞定了,鬼头刀血淋淋的,让所有的天方信徒都知道了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能做的和不能做的。 如同佛教在唐宋时期的汉化,天方教历经了千年的汉化后一段反动的原教宗旨运动被陈汉政府给彻底掐灭了,中国势力范围内的天方教又走向了河蟹的汉化道路。陈鸣想起这个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而且这些年里这些个少民的日子比起以往可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富足安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少民们还是都了解的。而日子好过了之后,也就轮到文化素质开始提高了。 整体素质提高以后,野蛮、无知这俩词都再也落不到他们的头上了。 过去的中国少民,搞出了不少让朝廷头疼的事儿来,其中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而现在知道的多了,陈汉政府又不像后世的大天朝,搞什么少民优待,他们自然就知趣乖觉多了。 最明显的是种族对抗事件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就连村寨互殴都有段时间不见了。虽然现如今朝廷的种种法令很让他们头疼,但比起往日的生活,现在的日子的确是好很多。 当然,原本就比他们富足的人,日子也变得更好了。 而不管是中国本土,还是海外的那些新疆土上,占据着财富顶层位置的人,还是清一色的汉人。毕竟后者的人口基数非常大,受教育的条件——出发点又比少民高,成才发家的几率自然就更大了。 就比如在科伦坡,这里的大富豪,十个人里头九个都是华人,而十个华人里头九个都是汉人。是完全占据着整个社会财富和经济的制高点。 但这并不能让维莱尔觉得惊讶,在法国,占据着整个社会财富核心位置的人也是法兰西人居多,外来者少之又少,哪怕来自科西嘉岛的那些拿破仑同乡们,也不能在法国财富的聚集地巴黎占据到一席之地。而要说科伦坡这样的城市最让维莱尔觉得惊讶的是什么,那无疑就是当地的华人与土著之间和谐的气氛了,这让维莱尔百思不得其解,这他么怎么可能? 迪普莱西·阿尔芒是科伦坡少见的法国商人,他在科伦坡经营了整整十年,而来科伦坡之前他就先一步取得了中国的永久居住权。 维莱尔在第三天的时候就邀请他作为了自己的陪同,当天晚上晚宴后的聊天中,维莱尔问出了这个让他无法理解的问题。阿尔芒似乎是楞住了,没有想到维莱尔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凝眉想了想,半响后说道:“阁下,在锡兰华人和土著的关系是比较友好的,至少在法律上两者的地位是几乎平等的。”只说法庭上的一些‘必备’措施,但凡华人有的,当地土著也一定也有。维莱尔的疑惑或许是因为欧洲殖民地上的土著和白种人之间永远的对立状态,可锡兰这儿不是。在华人来到之前,荷兰人和英国人的统治过于犀利了一点,然后到来的华人明显放松了对土著的限制,这就让华人在锡兰社会的评价大好。 “华人之所以富有,并不是因为他们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而是因为他们勤奋、努力。就平民阶层而言,华人与土著之间的机会也相差不大。” 阿尔芒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维莱尔却很吃惊,“你是说,中国政府是平等对待这些土著吗?这不可能。我手中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在南洋,在过去的三四十年中,已经有数百万土著消失了。是的,消失了。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所以,中国人是不可能平等的对待土著的。” “阁下,看来你并不清楚南洋的局势。”阿尔芒笑着说道,内心里对于维莱尔十分失望。皇帝怎么派出了一个对中国根本没大的了解的人来担当特使呢?他解释说道:“南洋的土著分属不同的地域和种族,他们中有像吕宋和东印度的一些土著手上沾了华人鲜血的,也有像苏禄那样忠心的臣服于东方帝国的。” “对于手上沾有华人鲜血的土著,中国是毫不留情的,被斩尽杀绝是他们注定的命运。”阿尔芒脸上依旧挂满了笑容,土著死的再多对他来说也就是个无聊的数字罢了,中国才是他人生的依靠。“而像苏禄和那些亲华的土著,中国也给予了极大的帮助。就以苏禄人所在的苏禄府来论,当地人的年人均收入已经超过1000华元。” 一千华元都能顶得上三十五英镑了,这可不算低了。而且这个数字是人均年收入,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加进去的平均数,而不算这个的话,只说是成年的苏禄男子,这个数字翻上一番也不稀奇的。 只不过很多有钱的苏禄人都变得不像是苏禄人了。 阿尔芒很理解这一点,就像科西嘉岛变成了法国的地盘之后,很多科西嘉归顺的贵族一夜之间就把法语挂到了自己的嘴边上,仿佛那就是自己的母语一样,恨不得自己就此变成一个纯正的法国人,恨不得全世界再没谁知道自己本是一个科西嘉人一样。 “他们是一个恩怨分明的种族。”阿尔芒做出了结论,“而且这里的土著人过去也没有得到太多的权利不是?荷兰人虽然没有彻彻底底的掌控锡兰,但锡兰的土著势力的头人哪个又不是被荷兰人压过一头?他们早就忘记了作为主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了。而且那些过去还享有一定权力的贵族现在要么成为了中国人,要么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中基层的锡兰土著,如今这些锡兰土著过上了比以前好许多的生活,感激中国人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不满和敌视?” 维莱尔算是有点明白了,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繁荣的街市和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建筑,不由得感慨良多。锡兰旧有的上层贵族要么成为了中国人,要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招直接就消灭了当地的土著领导阶层,而中下阶层的生活渐渐好转,社会辖制在一点点放松,这肯定会赢得他们的拥护。或许百年之后的土著人群会重新叫嚷着权利,叫嚷着真正的公平,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中国人在锡兰做的非常好,短期内维莱尔根本就看不到这一政策倒台的可能。这比奥地利统治捷克斯洛伐克的统治都要稳固。 “这座城市真实充满了生机,它的明天必然会更加灿烂。” 现如今的科伦坡在维莱尔眼中也不算是个小港口了,但是同欧洲的那些一流大港比起来,还是有不足的,它还只能算一个及格分。可是科伦坡的地理优势非常明显,面靠着偌大的印度,只要像现在这样的继续发展下去,那可是厉害了。 阿尔芒耸了耸肩头,心中十分赞同维莱尔的这句话。要不是看好科伦坡的地理优势,他也不会从广州挪到这儿来。 实际上,中国对洋商的管制还是很严的,至少不弱于陈鸣的前世。每个入境洋商,都必须在登陆城市办理入境手续和居住证,然后凭文书到地方政府去办理行商证件等,有了这些才可以在中国行走。可依旧需要每年次数不等的报官。要是居住证超期了,而洋商并没办理延期,呵呵,那轻的是罚款,重的就是撩进监狱。 现如今的中国的确是开放了内陆,洋商可以随意的在中国内陆通行,但是在管理手续上却半点没变。 每个洋商的证件上都有时限,那是一条没人敢于轻易逾越的警戒线。不然,他们这些洋人要是犯在东部沿海地区或是各省的一线城镇中,那还算是好的,怕的就是落到了内地的小县城官府手里,那每次都会让欧洲人感受到一股记忆终生的难忘体验。 视线再转回南京城。 这段日子南京城里内外太平安定,就连小偷小摸的机会都绝迹了。 各国使臣陆续的到来,以及一些有足够的空闲和时间来南京游荡一阵的藩属国国王,这些人的到来让整个南京城的繁华都向上升了一级。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使团的成员。就像之前朝鲜的使团来中国一样,那每个人都兼职着商人啊。眼下的这些藩属国的成员也丝毫不差,他们或者是带着当地的土特产,就算是美洲的那些小属国也带来了大批的珍贵木材和贵金属。 后者不仅处于战争状态,许多的国家更处于大建设中,这次回南京参加观礼,就实用性来说,那就是各国补充物资的大好机会啊。 陈汉的无数商家也知道这个机会,早早的就来到了南京周边,那是每天都有无数的合同、订单和贷款协定被签署啊。 而且时间在进入了农历的十月份之后,还有一个崭新的情况出现,那个就是全国各地的很多人都涌入了南京城。 这一现象是超过政府的预料的,可以说是给南京城的安全局势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现任警察部尚书的周添才整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能会分身术了。 这位尚书大人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届干完,很可能连资政院都不进了,直接回家歇息了。周添才的姐夫邱甲山曾任警察部的右侍郎,周添才也是在多个部门转悠、浪费了不少时间后,这才在邱甲山卸任了右侍郎一职后进入了警察部。 作为警察部门这个暴力机关的领导层人物,周添才并不需要会刑侦破案,他更需要发挥的是领导力、组织力,而这两点正是周添才的优点。 早在陈汉从鲁山迁都南京的时候,周添才就联手刘之协筹备了整个迁都过程中的船只。要不是刘之协前些年死得早,内阁中绝对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刘之协比周添才可混的好多了。 拜伦也从上海来到了南京,中国皇帝新旧更替这历史性的时刻,他可不愿意缺席。一座位于秦淮河畔的茶楼,距离世界闻名的大报恩寺琉璃塔非常近,站在茶楼上可以望见秦淮河对岸的大报恩寺内人来人往的游客和香客。当然,秦淮河已然漂洋过海的艳名也是拜伦来到这里喝茶的重要原因。 现如今的秦淮河那可是东南西北,黄白黑红,各色佳丽因有尽有。 这才是吸引拜伦的主要原因,而不是秦淮河畔那一流西式风格,更准确的说是法兰西风格的别墅。 作为南京城热闹之地的夫子庙于茶楼上来看,是一目了然,这里真的很热闹人很多。 中国人、外国人,男人、女人,将这附近的大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就连茶楼上也挤满了人,拜伦是不容易才抢到一个包间的,整个茶楼上上下下全然没有座位了,这个包间足足花了他50华元。 “知道这个国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么?那就是人口,随便在哪个地方都可以看见密集如沙丁鱼群一样的人流。根据去年中国政府的人口调查,这个国家的本土人口已经达到了四亿,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这儿的实际人口五亿也会有的。” “所以,这个国家强大无比。中国的人力资源是这个国家雄霸地球的最大支柱。想象一下,四五亿人口中可以编练出多少军队吧?这可不是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这是一个完成了工业化并建立起了强大预备役和军事动员机制的国家,这是足以让整个欧洲战栗的力量。” 没办法,谁让整个欧洲加到一块也才两亿人口呢? 陪同拜伦的一个英国使馆书记官摊开手说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阅兵仪式 天色已经明亮,奥斯曼驻华大使馆名下的一座于南京城外西郊的庄园里,哈桑·鲁哈尼被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床上震了起来。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误以为是在做梦,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真的,是这次阅兵仪式的受阅官兵已经进抵演练场了,那“轰隆隆”的声音显然是受阅的骑兵部队的马蹄声。 “帕夏!阅兵式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你的早餐怎么安排?” 秘书站在卧室的门外,喊了起来。 “不必紧张。根据中国内阁下达的通知,阅兵式要在10点才正式开始,现在只是受阅官兵进抵到郊外演练场。”鲁哈尼嘴上如此说着,可自己起床穿衣的速度还是加快了不少。因为他要在九点半之前到达观礼台,而在抵达观礼台之前他还需要前往受阅部队群中寻找到奥斯曼方阵的士兵,看望他们一遍。 这次中国人搞得阅兵仪式人数比不上年前的那一次【四十年大庆】,可这并不意味着规模就小了。相反,因为此次阅兵的特殊意义,陈汉第一次邀请了其他国家的仪仗队参加阅兵。这次的阅兵式中国人请来了各个友好国家的仪仗队,比如天方的奥斯曼和波斯,印度区的廓尔喀和锡克,东方世界的日本和暹罗,中亚的蒙古方阵和哈萨克方阵,还有美洲上大小属国。后者的国家数量太多,阅兵仪式不可能让他们每个国家的仪仗队都走一遍,于是美洲方面就采用了混编…… 以至于陈汉的陆海军仪仗队之后出场的仪仗兵方阵足足有小二十个。 此外还有日本挺身队和廓尔喀雇佣兵方阵。 这些受阅部队在抵达演练场之后,将在全部抵达后的次日进行一次入营仪式,也就是适才秘书所说的阅兵式。之后再展开集训! 陈汉此次阅兵式规定,受阅官兵在抵达场地之后将先休整半个小时,然后才会正式进入受阅阶段。 所以,鲁哈尼他们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足够穿好衣服,打理好仪容,并安排交通工具。而至于吃饭,现在你还有心情吃饭么?时间是八点半,而不是八点。鲁哈尼昨夜不应该应酬那么晚的。 哈桑·鲁哈尼亲手拉开房门,冲着秘书看了一眼。 “帕夏,庄园里的很多人现在都跑到楼顶上去了,他们想在那里看一看中国国防军的风采。”秘书看了一眼满脸倦意的大使先生,心理面一片郁闷,这种把发困的人从睡梦中叫醒来的工作真的很容易吃排头的。但他还是很狗腿的把手里提着的那架双筒军用望远镜递了过去。 双筒望远镜的发明时间与单筒望远镜的发明时间几乎是一致的,1608年荷兰米德尔堡眼镜师汉斯·李波尔造出了世界上第一架望远镜。同年里,他为自己制作的望远镜申请专利,并遵从当局的要求,造了一个双筒望远镜。之所以随后的二百多年一直是单筒望远镜占据着望远镜世界的主流地位,那完全是出于单筒望远镜的造价低廉的缘故。 “如果帕夏也想从楼顶上看一看阅兵部队的话,这架望远镜是从武官那儿拿来的,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演练场的每一个细节。” 而鲁哈尼并没有接手望远镜,对于大使表现出的漫不经心,秘书感到有些奇怪。实际上,今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各国驻华使馆的武官们就已经赶去演练场那边了;陈汉那些藩属国的使者也纷纷起个大早,赶去皇宫外等候,他们是准备与中国的老皇帝一起观看阅兵部队的入营式。只有这位奥斯曼驻华大使阁下多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一直睡到现在才起来。 “谢谢!我想我不必在楼顶上眺望那些阅兵部队,我完全可以坐在观礼台上,近距离地观察这些受阅部队,甚至可以与中国的那位老皇帝交换一下对世界局势的新感想。”自从东西两世界彻底刚上之后,奥斯曼的存在感就在迅速变弱。到了眼下,奥斯曼与奥地利的双簧配合默契,划水动作世界一流。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中国对奥斯曼的感官。 说真的,换做鲁哈尼是中国人,他也会对伊斯坦布尔嗤之以鼻。这都什么人啊?自己困难的时候可是死乞白赖的央求着中国给力的,事实证明人家中国人也的确给力,一口吐沫一个钉,说道做到。但是伊斯坦布尔的贵人们在形式扭转后,却就想把人抛在脑后,这种行为太丢分了。 奥斯曼在这场战争中发挥出的作用,现如今已经远远落在波斯的后头了。 伊斯坦布尔也清楚自己做的不地道,所以鲁哈尼就有了新的任务,尽可能的争取到中方的谅解。 可这淡何容易? 奥斯曼帝国现在干的事儿都近乎于背信弃义了。就算他们有着伊斯坦布尔政变和巴尔干局势不稳做借口,也难有说服力。 哈桑·鲁哈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架双筒军用望远镜,然后吩咐秘书,为他准备一套崭新的礼服。然后说到做到,换好礼服,直接登上了一辆马车,早餐也没有吃,就吩咐车夫直驶往演练场。 在赶往演练场的路上,鲁哈尼还碰到了法国特使维莱尔。奥斯曼与法国的关系也在迅速的恢复中,毕竟与奥斯曼打仗的是俄罗斯和奥地利,而即便现在,拿破仑也是在北美跟中国人打仗。自始至终,奥斯曼都没有与法国人有过真正的交锋。 法国与奥斯曼的关系恢复比之中法之间的友谊修复可要轻松多了。 维莱尔看到鲁哈尼之后,直接让马车停下,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然后上了奥斯曼驻华大使馆的马车,与哈桑·鲁哈尼一同赶去演练场。 鲁哈尼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但随着马车距离演练场越来越近,他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奥斯曼要与法国人走的多近,两国的使臣才能同乘一辆马车啊?这是不是在说奥斯曼与法兰西已经好的能够穿下同一条裤子了?是不是意味着奥斯曼与西方世界已经有了足够的沟通? 虽然这事儿并不难查明,可这一举动总归会给人一误解,一负面印象。但是鲁哈尼已经没时间后悔了,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把维莱尔强行赶下马车啊? “尊敬的帕夏,您看见那些受阅部队了么?他们很多都是从大西北的战场上退下的伤兵组成。说句实在话,我确实感到非常震惊,中国受伤士兵的康复率实在太高了。”中国现今的消炎药虽然已经有五六种成品,可效果最好的还是云南白药,片仔癀次之。这些消炎药的配方保密级别极高,至今天方世界和欧洲世界对此也一无所知。 而每年西方世界和天方世界都会进口大量的消炎药回去,只可惜这个‘大量’的消炎药在几十万、上百万大军面前就变得稀少无比了。 在俄罗斯战场上,一瓶云南白药【一人次】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一英镑。而这东西离港价最高也不过五先令,这是超过四倍的利益。这些药品在西方世界可是零关税的,任何一个港口都是。 欧洲大批大批的伤兵现在还是在拿阿片当万能药,很多勇敢的士兵在进了一趟军医院后就再也离不开可恶的阿片了。虽然现如今的法国也没有正式把贩卖阿片定义为犯罪。 说起这个问题维莱尔很唏嘘,鲁哈尼也很唏嘘。奥斯曼帝国也缺少伤药啊。 中国受伤的士兵虽然不可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全部不会发炎,但那伤口发炎溃脓的几率真的比外国要少很多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中国士兵的士气高出欧洲、天方两个点来。 维莱尔寻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话题切入点,与鲁哈尼立刻达成了同一立场。这下鲁哈尼是更不可能赶他下马车了。 …… 汽笛声划过明亮的天空,远远的传了过来,南京城南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听到汽笛声,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安排站台,等着火车进站了。 “锵嘁——锵嘁——” 一台国产的最新型号的蒸汽火车头缓缓驶进了火车站,拖在火车头后面的是十列黑沉沉的闷罐车厢,每节车厢的顶上都两前两后坐着四名持枪的士兵,由于天气已亮,士兵们都戴上了秋冬季的帽子,两侧搭拉下来的护耳把脸很是遮挡了一些,远远望去,那些士兵的脸还是看不清楚的。 火车很快就在火车站里停了下来,坐在闷罐车厢顶部的那些持枪士兵纷纷站起身来,平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警惕地向站台上张望,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的个头都相当有限。与此同时,火车站的外面也走来了一些列军容齐整的军人,都是全副武装的,非常威严的沿着车厢两列平行立正。 几名火车站工作人员在几名军人的陪同下走到火车旁边,与火车的押车军官交接了相关的列车手续,然后喊了几声口令,最前头的几节闷罐子车厢被拉开了车门,而其它的车厢仍旧是车门紧闭,但是站在站台之上却可以听见车厢里传来的说话声,只是这说话声虽是汉语,却很有点生硬,听着就不是国人,十分的别扭。 “一号、二号车厢拉开车门!所有人下车!” 押车的军官是一个左校尉,但身上穿的制服有些不同,乍然一看与国防军军服一般无二,细细一看还是有区别的。国防军的肩章是五角星,而对面的肩章却是一个三角星。这个军官的个头也不超过一米六,但人很粗壮,就好比一头强壮的野猪,四肢和身躯都圆滚滚的。 军官用相对来说熟悉很多的汉语叫喊着,然后,那些被拉开车门的车厢里就跳下来许多身穿军装的军人,只不过这些人的军装要旧一些,虽然十分整洁,而且士兵的年龄要大一些,很多人看着都比军官大。几乎是每一个人都三十好几了,大一些的身子都四五十了,有几个人连军帽都没有,脚上穿的也不是正规的军靴,而只是普通的布鞋,而且一律没有肩章。 “我念一个名字,听到名字的人就大声喊一声‘到’!明白没有?” “明白了。” 一名国防军军官走了上前,押车军官立刻后退让开,国防军军官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将小册子翻开,就开始用汉语念了起来。这些人虽然都是日本兵,但在中国这儿,对他们说的肯定都是中国话。 “佐藤三隆。” “到!” “山田洋之!” “到!” …… 一个个老兵立正肃立,在离开挺身队多的有十几年了,少的也有五年以上的这群人眼中,这次的机会是极其难得的,经历也将是荣耀自己一生的。 大皇帝即将退位,陈汉帝国的新帝登基,老皇帝的最后一次的阅兵仪式,新皇帝的第一次阅兵仪式,竟然能有他们这些退伍已经多年的老兵的位置,这是多么的难得啊。 要知道他们虽然出自挺身队,可现在却全都是日本人。挺身队就是在眼下时候成员也有十分之一的几率拿到陈汉的红本本,拿到黄本本的人就更多了。几乎是有一半的人会在结束了挺身队生涯后留在中国。 可他们都不是。他们都是从挺身队直接转入日军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都能说得上是一种背叛。 德川幕府正规军的最后一个特技,那就是能直接从陈汉的挺身队、治安队中转化兵源。可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雇佣兵。 并不是所有从挺身队里回到日军序列中的士兵都过的很好地。那些战场上阵亡和残废的人就不说了,即便是还活着的人,手脚齐全的人,那日子比起留在中国的前同胞兼战友们来说,也差上了一个档次。 中岛康健大声地应了一下,然后沉默下去,直到所有的名字都念完,他仍旧是一言不发,而且脸上也看不见任何表情,与一旁的那些兴高采烈的前挺身队士兵非常不一样。 这些日本人之所以这么兴高采烈,主要原因就是阅兵式。这会是他们这些平凡的士兵这一辈子最大的辉煌。但中岛康健不一样,他是荣立过金质勋章的人,错非他选择了回家,他现在都会是挺身队的五级军士长。那不管是地位还是收入,并不比营官团正差劲。 但当初他选择了回家,现在这样的结局就是再苦再涩他也必须要一口口的吞下。 中岛康健在幕府军队里招惹了麻烦,回到日军中不过三年就‘被退伍’了。 今日今时还能穿着军装,背着步枪站在中国的土地上,中岛康健内心里实际上是非常感慨的。不管怎么说自己当初自己被退伍,而不是被送到战场上去死—— 就在鲁哈尼和维莱尔乘坐着马车赶往演练场的时候,这次阅兵仪式的最后一支参阅部队,也到达南京了。列车晚点了一个小时,没办法,火车头坏在半道上了。要不是被随车的师傅修理好了,他们现在还到不了南京呢。 这支日籍挺身队士兵在上海登陆,并没乘坐内河运船抵到南京,而是做着火车,一路横穿了江南。 此刻火车站的外面,一辆辆大型公共马车正在整齐停放着。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德川家茂的好心情 最近几天,德川家茂的心情非常不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谈妥了,幕府还成功的在中国发行了五个亿华元的国债,由中国的央行直接背书,那在市场上的销售情况是很不错的。 十天前在下关码头登陆的德川家茂这几日过的不要太舒服了。他是此次观礼中来到的分量最重的藩属国领袖,可以说天天都有高层宴会邀请,德川家茂每日零点之前都没有回国宾馆过。也因此这几天他每天总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可以说是懒散的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德川家茂今天仍然是八点半钟才从床上爬起来,与一同抵达中国的夫人共进早餐之后,已经是快九点钟了。这就像往常一样,早晨九点钟之前在他下榻府邸的前院是看不到德川家茂的人影的。 陈汉的国宾馆可不是外头的高楼大厦型豪华酒店,那个独门独院的豪华别墅群,一座座各国风情的府邸宛如一个个美人,安静的坐落在玄武湖畔。 幕府的警卫、侍从们自由自在的待在前院等候,这些天不仅是德川家茂舒坦了,他们也舒坦的很。 侍从长安藤忠光正在前堂坐下看着报纸,却见酒井忠进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 “将军大人呢?将军大人呢?” 酒井忠进急切地向安藤忠光询问,并且向庭院里头到处张望。 “将军大人兴许还在吃饭吧。酒井君,你这么心急火燎地跑过来,该不会又有哪国人来抗议了吧?” 自从日本正式宣布要讨伐马达加斯加岛上的梅里纳王国,日本政府就总是收到欧洲人的抗议信,不管是英国、法国,还是荷兰、葡萄牙、西班牙,都宣称日本此举损害到了他们在马达加斯加岛上的利益。 “抗议?那倒不是,不过天皇陛下派来的特使已经到使馆了,马上就来拜见将军大人。现在将军大人还不出现,来人恐怕就有得等了。” 酒井忠进苦笑着说道。他非常清楚将军大人对菊花家的看法,如果说将军大人对英法等国的抗议不以为意,没有什么尊重的话,那么他对菊花家简直可以说是无视了。所以昨天他就有提醒德川家茂,今天菊花家的特使要来,就是希望德川家茂不要把这事儿忘了。 虽然菊花家在日本的确没有什么权利,哪怕是名望这些年里都跌了很多,但菊花家在名义上依旧是日本的象征,是在幕府将军之上的天皇。酒井忠进也不是对菊花家有什么尊敬,而只是希望德川家茂不要把事儿做的太过分了。 今天那位天皇派来的特使已经到了,乃是近卫氏的家主近卫基前卿,近卫氏的领地虽然才小小的三千石,都比不上一大名的家老,但在公家中地位确实很高。代代都出从一位、从二位、正二位的高官,虽然这种高官没有半分实权。 近卫基前卿的老爹死得早,可他媳妇是尾张藩主德川宗睦之养女琴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身份比他现在的天皇特使还更具有份量。 那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酒井忠进看到德川家茂还没有出现,心里就感觉着有些不妙。他把近卫基前卿安排下休息,先休息,自己麻溜的坐上马车跑来德川家茂的国宾馆来。果然,这位将军大人还在这小院里享受他的早餐。 酒井忠进是一个外交官员,就外交事务而言,最讲究的就是这个礼节。 现在将军大人是摆明了要怠慢菊花家的特使,酒井忠进不得不亲自跑过来瞧瞧,问问,以便使将军大人尽快结束这种‘小动作’,因为他觉得这事儿让他很尴尬,被外人知道了也很丢人。 现在南京城里的藩属国和外国使臣那么多,现在一丢人可就直接丢到全世界了。 毕竟,作为中国手下的头马,日本的份量和地位还是非常重要的,内外各国谁也不能完全无视日本。 酒井忠进想走进后院,但是安藤忠光不让他进去,两人正打太极的时候,却听到院子里传来将军大人的喊声。 “忠光,叫酒井过来,正好给我参谋参谋。” 不管是安藤忠光,还是酒井忠进,与德川家茂的关系都非常近,德川家茂说话也异常随便。 等进了厢房,酒井忠进这才发现将军大人已经吃完了饭,身前的榻榻米上放着一捏厚厚的报纸,这是一座非常有日本特色的庄园。德川家茂叫他‘参谋参谋’的意思那的确是参谋参谋。 今天早上南京城的一些报纸上已经刊登了菊花家特使的新闻。 酒井忠进嘘了一口气,这好歹是个正事。将军夫人已经让出了空间了。人家也很忙的,从江户来到南京,好多的地方都等着她逛呢。她在南京也不是没有熟人。不说中方,就只说日本,在南京的日本商人是没有上海宁波的多,可数量也不少,而且身价档次普遍较高,那是很稀罕将军夫人的。 德川家茂在府邸一直懒怠到九点半了人才动身,一边走着一边还对焦急的酒井忠进不以为然道:“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幕府和菊花家还有可能和平共处吗?” 德川家茂这话问得很不客气,让酒井忠进噎了一下。 “幕府与菊花家是根本利益上的冲突,中国有句老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幕府与菊花家的利益冲突不休止,两边就不可能平平窝窝。”之前的一二百年,德川幕府与菊花家关系和谐,名义上的德川幕府还给菊花家加了不少俸禄,让菊花家好歹有了一口吃的,好歹几件新衣服穿。 可自从德川幕府转变了对华态度,并且开始在暗地里窥视王位之后,两边的这矛盾就不可调和了。 “将军大人钧鉴!京城内外使臣云集,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捅出来,大人脸上许也不好看。” 酒井忠进蛋疼了才会想着公武合体,武家在中国的支持下已经可以全盘吞吃了,脑子进水了才会分给公家一块利益。他要的只是一个面子活。日本正在谋求时间一流强国之地位啊,这要是连国内政治都搞得一团糟,国际影响实在不好。 这就好比罗马教廷的使者和法国的使者走到一起了,不管罗马教廷对于法国有再多的不爽,为了颜面着想,两边也肯定不会‘有辱斯文’。 酒井忠进认真地分析了一番,只是他的回答并不能让德川家茂满意。 …… 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乌克兰黑土地上。肥沃的黑土地在反射照射来的阳光之后,仿佛真有一层油脂。 切尔诺梅尔金弯下腰,从铁丝网的支柱下抓了一把泥土,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就是家乡的味道啊。这一场战争还胜负未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日后还能不能问道这股味道。 北冰洋南下的寒流把欧亚大陆的北方笼罩在了冰雪的世界里,可作为这场战争的战俘,切尔诺梅尔金他们却必须顶着严寒卖力的工作着。 他们在修筑路基,左右两道铁丝网之间的区域就是道路路面。虽然工作效率并不高,但工程始终在一点点的进行着。每天切尔诺梅尔金他们都会累得筋疲力竭,自然也就没时间没力气去倒腾盘外招了。这也是陈汉战俘营的管理策略之一。 前几天刚刚下过雪,泥土硬的堪比生铁,但把外面的一层刨来之后,底下的黑色泥土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虽然并不是一名农夫,但是切尔诺梅尔金能够分辨出这泥土是极其肥沃的,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耕种,只要愿意付出辛劳和汗水,就有收获。他的家族几百年来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那些低贱的农奴们年复一年的为他们家族生产着粮食、木材、畜牧、奶制品等等财富。在这一点上,这片土地无论是俄罗斯统治,还是中国人统治,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切尔诺梅尔金是一个很新潮的人,他并不看重土地,而是对新工厂和新工业十分的感兴趣。如果家族的主事人是他的话,切尔诺梅尔金早就把土地卖的一干二净,然后拿钱在圣彼得堡开机械厂了。但他不是家族的主事人,甚至他都不是他父亲的大儿子,所以他只能看着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以及其他的长辈们抱着土地不撒搜。切尔诺梅尔金一度对土地十分反感,可现在他一点也不反感了,他爱死了这片土地。 中国人从罗斯托夫向西打,沿着亚速海的北岸展开攻势,打下了塔甘罗格,他们的脚步也就停留在塔甘罗格了。切尔诺梅尔金的家乡就在塔甘罗格,他在战场被俘虏,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的亲人早已经离开了塔甘罗格,在罗斯托夫第一次陷落的时候。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切尔诺梅尔金并不知道一百多年后有艾青这个人,也不知道《我爱这土地》,否则他一定会把艾青引为知己的。 不过乌克兰肥沃的黑土地真的狠叫陈汉政府的高层眼红,这简直是另外一个东北啊。而东北在得到了这些年的开发之后,每年所能产出的粮食、原材料、各类金属财富,那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乌克兰也是一片黑土地,这样的土地真的可以一把攥出油来,只要辛苦劳作,就能利用这片黑土地养活上亿的人口。可惜啊,陈汉现在实在没有能力拿下整个乌克兰。不然的话,这一议题早就在中国国内热烈讨论了,即便乌克兰属于俄罗斯‘不可侵犯’的利益。 谁让土地在中国人眼中太过珍贵了呢。而且这么好的一大块土地,不拿到手就便宜敌人了。 带着复杂的念头,切尔诺梅尔金背靠那根铁丝网的支柱坐了下去,用双手搓着那撮泥土,直到所有的泥土变成细碎的颗粒。他才拍了拍手掌,抬头向后方望去。 塔甘罗格,他的家乡,亚速海边的一座城市,也是中国人用以进攻顿涅茨克的桥头堡。 是的,冬季来临了,大规模的战斗已经停止了。在过去的时间里,中国人对顿涅茨克的进攻并没有得到成功的果实。他们更多的精力在安定空荡荡的北高加索地区。 罗斯托夫在北高加索的西侧,只有把后方打理好了,中国人才能放心大胆的在乌克兰境内作战。 作为一名俄罗斯的陆军军官,切尔诺梅尔金知道中国人并没有对顿涅茨克死心,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对顿巴斯煤田死心。 现在的顿巴斯煤田更应该被称作顿巴斯工业区,那里每分每秒都在为俄罗斯帝国提供枪支弹药。 在西伯利亚和乌拉尔山炼铁基地被中国人摧毁了之后,顿涅茨克就是俄罗斯新建的军工工业区之一,这里是一处理想的重工业区,因为这里有着整个东北欧最最丰富的煤炭资源。铁矿石也不缺,完全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所在。 现如今的俄罗斯帝国,顿涅茨克就是它最最重要的煤炭冶金基地,也是几大军工产地之一。 中国人当然希望摧毁这片区域,而俄罗斯和整个联军则誓死保卫这里。 可以预料得到,来年的时候,这一块地区必将战火连天,尸横遍野。 切尔诺梅尔金并不为来年的战事担忧,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的路基基本已经修好了,切尔诺梅尔金他们需要转移到下一个工地了。 想到这,切尔诺梅尔金就不由得转头向右看了一眼,那是一座战俘营,也是他现在的‘家’。 这座战俘营设在塔甘罗格的西南,距离塔甘罗格城并不远,可距离前线阵地就相当远了。他们的‘专车’都已经到了,这几日里陆陆续续调来了好几十辆大车,四匹挽马拉动,一车能装好几十人。 而他所在的那所战俘营也只是诸多战俘营中的一个,总共被关押的战俘只有一千人,真的是三四十辆马车就能搞定的事儿。 不过这战俘营看着不大,设施却很完善。不仅有壕沟、望塔和铁丝网,而且有专门的水井和蓄水池,木制的监舍建造得也很结实,如果战俘都运到别处去了,这地方至少稍微的整治一下,那就是一个标准的营地。 由此可见,中国人对于这场战争是下了极大地本钱的。这样的营地,一个个建设起来是耗费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刺客组织 温暖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射进了屋里。已经是早上的七点三十分许了。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虽没有春风和煦,但仍有阳光暖暖地撒在塞纳河畔。作为一个在圣彼得堡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波兰人,亚当·耶日·恰尔托雷斯基是很喜欢冬日里的温暖明媚的。 恰尔托雷斯基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让他的眼睛一时之间有些不太适应。他虚眯着眼睛,向窗户外面望去,街上有些冷清,巡逻的警察反倒比行人多。 这里是巴黎的市中心,一家私人旅馆,距离法兰西帝国军事学院非常近,过去数条街就可以看见它的校门。这是一所成立时间很短暂却赫赫有名的学校,全面的中国化教学让这所大学在拿破仑鼎盛时期被无数人推崇为欧洲第一军校。 就算是现在,要罗列出欧洲最有名的军事院校,它也必然是跌不出三甲的名校。 恰尔托雷斯基是前天才住进这家私人旅馆的,作为一名为俄罗斯政府工作的波兰人,恰尔托雷斯基算是比较幸运的,这一阵子他都没有遭受过枪击,更别说是真正的刺杀了。他从圣彼得堡秘密来到巴黎,至少现在他是安全的。不管是从圣彼得堡来巴黎的路上,还是他到了巴黎之后与法国政府秘密接触,他至少没有碰到那些可怕的刺客。 说真的,恰尔托雷斯基都不敢相信,波兰在华沙大公国破灭之后,残党中竟然会涌现出这样一个犀利的刺客组织。他们用自杀式袭击和一枚枚人肉炸弹,用铁和血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在欧洲搏下了偌大的名头。 就连被亚历山大一世皇帝任命为波兰武装部队总司令,并行驶总督职权的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都受到了那个组织的刺杀,那天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三十人的卫队足足被炸死炸伤了三分之二,就连大公本人都被一枚弹片击中了肩部。 恰尔托雷斯基是乘坐一艘驶离圣彼得堡港的法国货船来到巴黎的,说真的,他真的不敢走公开线路,对方虽然刚‘出人头地’不到一年的时间,可威慑力真的暴强。 动不动就炸炸炸,偏偏欧洲社会管制疏松,不管是哪个城市,都能轻松的收集到大量的火药原材料。火枪更是不需要说了。 恰尔托雷斯基还是一个波兰人,他真的很怕自己身份被曝光了之后,会成被对方孜孜不倦的追杀。 这是很有必要的担忧,毕竟对于绝大部分的人来说,叛徒都比敌人更加可恨。 而且巴黎是华沙大公国破灭之后,众多独立派人士的流亡之地。 是的,拿破仑是把波尼亚托夫斯基给软禁了起来。但是在法军的队伍里,波兰军团依旧存在。没有了波尼亚托夫斯基这个波兰亲王,还有波兰上校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这个精神领袖。这是当初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副手,也是波兰共和主义者协会的创办会员,后者都存在十多年了。此外还有扬·亨利克·东布罗夫斯基这位名望仅次于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军队领导者,后者是一名杰出的骑兵将领。波兰骑兵在他的领导下常常可以轻易地碾压哥萨克。 拿破仑对波尼亚托夫斯基非常的好,看似他被软禁了起来,但波尼亚托夫斯基只是不能离开软禁他的那个庄园而已,他可以随时与塔德乌什·柯斯丘什科、扬·亨利克·东布罗夫斯基会面,与波兰军团的官兵代表们碰面。 他被拿破仑册封为元帅,是拿破仑的第二十六名元帅,所有的赏金和年俸都被他献给了波兰共和主义者协会。波兰人在巴黎的实力非同小可。 恰尔托雷斯基敢打赌,自己要是作为亚历山大一世的特使公开前来巴黎,他会成为刺客组织的必杀之人,首要铲除目标的。 当初作为亚历山大一世密友的他曾经任俄罗斯政府的御前顾问,实际上的外交部长,他就差一点上了刺客组织的黑名单。万幸恰尔托雷斯基虽然一度真正意义上掌控了俄罗斯的外交走向,他劝说亚历山大一世放弃了与法国的友谊,转而同英国联盟,参加了1805和1806两次对法战争,但他在名义上只是俄罗斯的外交顾问。 第三次反法同盟战争,恰尔托雷斯基就是其中重要的推手之一。 他从1804年起,作为外交顾问,就实际上控制了整个俄罗斯的外交。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积极反对对昂吉安公爵路易·安托万【法国孔代亲王】的刺杀行动,当时法国保皇党刺杀拿破仑失败,拿破仑命搜捕党羽,并且派兵出境,绑架了路易十六的可能继承人当甘公爵路易·安东·亨利·德·波旁·孔代【第九任孔代亲王的儿子】,途中被处决,从而粉碎了拿破仑与波旁王族之间的一切和解希望。恰尔托雷斯当即宣布与法国革命政府断绝外交关系。六月里法国公使埃杜维尔伯爵加布列·马里·约瑟离开了圣彼得堡;8月,一份由恰尔托雷斯基口述给亚历山大一世的函件被送往俄罗斯驻伦敦公使那里,劝说英国组建反法同盟。这个反法同盟的框架也是恰尔托雷斯基建立的。在1804年11月6日的大会上,俄罗斯同意出兵115000人、奥地利同意出兵235000人,以与拿破仑抗衡。 最终,1805年4月,他与乔治三世签署军事同盟协定,俄英构成军事同盟。 而且同样是这一年,恰尔托雷斯基还完成了自己政治生涯中最突出的杰作,那就是在1805年会议中起草的备忘录,这份备忘录除了表明年份外并未进一步标出日期,而它的目的是改变整个欧洲的政治版图:奥地利和普鲁士平分整个德意志地区。俄罗斯得到奥斯曼的达达尼尔海峡、马尔莫拉海、博斯普鲁斯海峡与康斯坦丁堡【伊斯坦布尔】和克基拉岛。奥地利获得波斯尼亚、瓦拉几亚、和拉古萨。黑山获得莫斯塔尔和伊奥尼亚群岛,独立建国。奥地利和普鲁士如获得了德意志地区的领土,则同意波兰独立,波兰的领土北至但泽(格但斯克),南至维斯瓦河源头,处在俄罗斯的保护之下。 在当时,这份计划能够在最大条件下确保波兰复国。所以从某个侧面来说,恰尔托雷斯基对于波兰还是很有感情的。 也正是这份备忘录让恰尔托雷斯基在波兰赢得了一定的名誉,然后那个被陈汉的军情局实际上所主导的刺客组织也就没有办他列上了黑名单。而且恰尔托雷斯基在波兰的庄园、土地早在叶卡捷琳娜二世还没有病逝的时候就被换给了恰尔托雷斯基兄弟,他们实际上已经是波兰亲俄附俄大贵族中的领袖人物。 但恰尔托雷斯基敢打包票,自己这次要是敢光明正大的给俄国人办事,自己一定不会安生的。 他现在已经不是亚历山大一世的宠臣和密友了。1805年,恰尔托雷斯基以总理大臣的身份,陪同亚历山大一世访问柏林和奥尔米茨(位于摩拉维亚)。他视对柏林的访问是个错误,这主要是因为他不信任普鲁士;但是亚历山大一世无视他的反对,1807年2月,恰尔托雷斯基失宠,被安德烈·布德伯格替代。 但是,虽然不再是大臣,恰尔托雷斯基在私人方面还是得到了亚历山大一世的信任,1810年,沙皇坦白对恰尔托雷斯基承认他在1805年的政策是错误的,然而恰尔托雷斯没能恰当地抓住时机。 同年,恰尔托雷斯基就离开圣彼得堡;他与亚历山大一世的关系不在像从前那么好了。这两位朋友在1813年对法停战协约前,在卡利什(位于波兰)短暂会面,恰尔托雷斯基在1814年英法合流的大潮中重新成为了沙皇侍从中的一员,且在维也纳会议中贡献重大。但他与亚历山大一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他作为沙皇特使来到巴黎的时候,恰尔托雷斯基觉得自己的安全还是有很大保证的。刺客组织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两个国家,不管是俄罗斯还是法兰西,都会全力保障他的安全。就算遇刺和遭受枪击,也不见得就会受到伤害。 但是,但是这件事之后呢?特使的任务完成之后,恰尔托雷斯基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有那么大的保护力量。就像现在的这处旅馆,上下左右的房间都被人包下了,还有对面和楼下,这是全方位的保护。可是之后他还能享受到这种高规格的保护码?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再说了,恰尔托雷斯一旦上了黑名单,他的亲戚可就遭殃了。比如说他的弟弟。 恰尔托雷斯基是有弟弟的,亲弟弟。第三次瓜分波兰后,恰尔托雷斯基的家族庄园被没收,1795年5月,亚当和他的弟弟康斯坦丁被传唤至圣彼得堡。兄弟俩被命令为俄罗斯服役,亚当成了骑兵军官,而康斯坦丁成为了近卫步兵。 到现在为止,他的弟弟康斯坦丁还依旧在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麾下的波兰军队中任职呢。 除非在刺客组织被覆灭前,恰尔托雷斯基一家人【连同兄弟】都愿意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不然恰尔托雷斯家族的麻烦肯定会一波接着一波。 刺客组织的袭击刺杀行动会像恰尔托雷斯基家族庄园里的那些鸟儿拉粑粑一样,一波波的向下来狂轰滥炸。毫无质疑,刺客组织的出现让恰尔托雷斯基重新认识了波兰人,不,是整个欧洲都重新认识了波兰人。没人敢忽略他们的威慑力。 现在爱尔兰的独立组织都在向着这方面演变,芬兰、意大利的独立分子都在学习着波兰。 整个欧洲的国家政府在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各地方的碰撞也响的噼里啪啦的。 现在俄罗斯的驻法大使都在极力劝说恰尔托雷斯基尽早完事儿,早日离开巴黎,波兰人在巴黎的能量实在是很不可小觑。但恰尔托雷斯基一直拖到现在,这并不是他不愿意离开巴黎,而是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 俄罗斯与法兰西可谓是仇深似海啊。之前的一连串交易只是双方止战,可是没说两边就恢复以往全部的友谊了。法俄战争打了半年时间,俄罗斯可损失惨了。 虽然英法合流之后,法俄之间也邦交正常化了,相互派出了驻外使臣,可两国之间的隔阂还是深的跟马里亚纳海沟一样呢。 恰尔托雷斯基此行的目的就是加深与法国的友谊,搁置过往的不愉快,共同面对东方世界的威胁。 亚历山大一世很清楚来年的战争必然是对他一次严重的考验,如果他的考试成绩是不及格,那可就有乐子瞧了。在这个关头,俄罗斯能指望的谁? 除了抱伦敦的大腿外,就只能指望法国人能在北美更加给力一些了。 中国人是两面受敌,两处战场,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拿破仑如果能够在北美多增加五万兵力,对于中国的牵制,完全比英国人在俄罗斯增加十万军力更有效。 可以说,俄罗斯是迫不得已的。亚历山大一世做出的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恰尔托雷斯基的使命并不难完成,这件事上法俄两国可说是一拍即合。所以在恰尔托雷斯基抵到巴黎之前,法国和俄国同时宣布提升彼此的外交级别,从之前的公使上升到大使。而恰恰是这一宣布,引发了在法波兰人的不满。 恰尔托雷斯基刚到巴黎没几天,就经历了好几次让他心惊肉跳的大游行。 大群的波兰人,甚至是一些波兰士兵走上了街头,抗议法国与俄罗斯‘破镜重圆’。他们内心里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那当中的波兰士兵都很克制,没有拿起枪来,而是空手走向街头。但这却给了拿破仑政府很大的压力。波兰军队在华沙大公国成立之后,一直都是拿破仑手下的主战部队,作战意志顽强,对拿破仑忠心耿耿。哪怕是对俄战争大败之后,也继续有大批的波兰士兵跟随着拿破仑,包括波尼亚托夫斯基和东布罗夫斯基等将领,顽强的赢得了对第六次反法同盟战争的胜利。 拿破仑不想失去这支军队,他也不像让自己的形象往政治人物上转变。所以他在软禁了波尼亚托夫斯基,完成了一系列的谈判之后,立刻就开放了对波尼亚托夫斯基的限制,虽然那是有限的,可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波兰人的抗议给了拿破仑政府压力,也让恰尔托雷斯基亚历山大。他此次前来巴黎,顺带的有一个小任务,就是从法国政府手中尽可能多的拿到波兰独立分子的资料。 虽然俄法停战和英法合流的时候,圣彼得堡都从巴黎这儿得到了一些波兰独立分子的资料,但圣彼得堡相信,法国人手里肯定还握着更机密的独立分子情报,没有坦白。 事实上法国人手里还真的有一些,这是人之常情。 而波兰刺客组织的存在已经让俄罗斯觉得很难受了,他们自然希望能把之歼灭掉。当然,这只是恰尔托雷斯基主体任务中的一个小分子。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在军情局操纵着波兰刺客组织在欧洲地图上到处制造恐怖的时候,欧洲人也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中国安生。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需要下多大的力气,就能狠狠地削打中国人的脸面。中国正值新老交替,这个盛大仪式上要是能制造出一些大新闻来,必然会大大的鼓舞到欧美的士气,也大大的挫伤到中国人的心劲。 “伍先生,请跟我上车,皮特先生召见你。” 此刻的南京城外,一处茶馆靠近窗户的桌子上,倭什讷一身棉布短装的正在品茶,然后一个西方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着眼前的洋人倭什讷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把手边放着的棉帽子扣到了头上,顺手操起茶桌边放着的油布伞,就跟着这洋人走了出去。 他来到南京已经五天了。但对整个南京的市区分布只是有那么一个大致的了解,所以倭什讷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要在关键时刻在南京搞一个大新闻,真的需要英国人的支持。 至少南京城的城区分布图,他就非常非常需要。 倭什讷跟着来人离开了茶馆,登上一辆外表普通的四轮马车,然后进了南京秦淮区的一条胡同,见到了满清残余们的最大合作者兼庇护者——英国情报组织在中国的负责人之一——皮特。 倭什讷只知道英国人派来组织这次行动的人叫皮特,不知道是名还是姓,连具体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没见过,甚至他都认为连‘皮特’都是一个假名。 倭什讷是这次计划的行动组负责人,金永泰作为他的副手也来到了南京,但金永泰现在具体躲在什么地方,现在连他都不知道。倭什讷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行动组’里到底有多少人,他自己是只带了四个。 落日的余辉下,南京城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芒中。 由于近来南京城内涌进来了太多的人,陈汉现在又没有宵禁令,不可能天一黑下来后城门就关闭,再说了,现在的南京城还有几座城门啊?城墙固然还都在,但外廓的一些土山矮丘早就铲平了,一条条大道四通八达,关上城门也不可能断绝城里城外的交通啊。 所以,大批的警察是天天加班,还有南京的驻军,禁卫军都已经包区到旅,包片到团了。 而城市里头,大街小巷里,老早就挂上了红灯笼。每到晚上,满城的鞭炮声和不停的烟花焰火,大早上城卫工人看到的都是满满的红炮纸片在街道上铺起厚厚的一层。 夜里10点,城里的主要商街上还依旧是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所以,一些人混到城市里潜伏下来也很轻松,沟通城内城外也方便的很。 毕竟在这熙熙攘攘汹涌如潮的人群中,再神的警察也难以发现某个人的神态不自然,再精明的士兵也不可能透过一辆辆大同小异的马车,从当中搜查到精心掩藏的违禁品。 车上的暗格且不去说,只说车板中的夹层,鬼能察觉得出啊? 士兵也不是每辆马车都检查的,他们不是激光眼。 一个小职员打扮的人左手提着一个食盒,右手提着一小坛酒从公共马车上下来,行色匆匆,穿过僻静的小巷,走到一家普普通通的瓦房前停了下,敲开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贼眉鼠眼的汉子,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后头还有一人,也是三十岁左右,满脸黑黑的胡子茬,脖子上还能看到纹身的痕迹,瞧着也不是好人。 看见那小职员,开门的汉子二话不说,赶忙把人让了进去,然后又将那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开门之人结果小职员提着的酒坛,三个人进了里屋,小职员这个时候脸上已经没有几分斯文气质了,有的只是阴冷。 开门的人叫侯亮,外号猴子,把手里的酒坛子往桌边一方,书生,也就是那个小职员,他姓范,把饭盒放在了桌角,打开饭盒,一盘卤豆干,一盘油炸花生米,一只盐水鸭,一盘猪头肉,四盘菜一一放在饭桌上,并没有老刘所期望的枪支。 是的,身后那个满脸都是黑黑的胡子茬,还有纹身痕迹的人就叫老刘。 老刘和猴子并不熟,但也照过几次面,前者是一个地痞流氓,可现在看这却是他真实身份的遮掩了。都是混迹灰色地带的人,大错不敢犯,小错无伤大雅。 这次老刘来侯亮这儿,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一杆枪。 就他所知,猴子手里有一支线膛枪,而且据猴子他自己吹牛说,那还是一支退役的狙击枪。 桌边早就坐着另一个年轻人,在范书生进屋之后,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食盒,可是食盒里只有肉菜,这人的眼睛就又看向了酒坛。可不是一个多大的坛子,看样子也就五斤。 年轻人身上的衣服也普普通通的,脚下一双千层底,可气质却给人一种戾气。如果细细观察他的那一双手,就会发现虎口处那厚厚的膙子和熏黄。 四个人就在桌边坐了,桌子上除了四盘菜一坛酒外还有四个黑色的陶碗,但谁也没把酒坛打开斟酒。 当四盘菜从食盒里被取出来,那个空荡荡的食盒就告诉他们,真货并没有在食盒里,而是在酒坛中。 老刘与年轻人来找猴子要的是那杆狙击步枪,但猴子不是他们的人啊。就是再贪财猴子也知道这事儿有不对,在眼下这节骨眼上来他这儿买枪,还是狙击步枪,这是要搞大新闻的。 说真的,陈汉民间流传的枪支很多,尤其是边疆和山区,很多人家都有猎枪。 但是在南京,在帝都,想要搞到枪就比边疆地区难得多了。毕竟在陈汉的大部分城镇,连制造火药的硝石、硫磺销售都会受到当地警局的严格监视的,枪支就更别说了。 就是上海,都要比南京容易出许多。 一支双管手铳,在上海只需要50到80华元,可是在南京的黑市上,那至少是200华元起的。 这就更别说是狙击步枪了。 这东西与手铳是完全的两个概念,就好比古代的刀剑与强弩的差距,前者可以放任自流,后者就是图谋不轨。 老刘向猴子开价5000华元,猴子依旧没有松口。而今天他们交易的只是两把手铳。 在老刘看来,这就是猴子先期的试探。猴子应该也会怀疑他们的身份,要是真的买主也就罢了,猴子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只认钱不认人的,但自己要是警局的探子呢?钓鱼执法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没有办法啊!现在是关键时刻,禁卫军都出动大半了,整个南京是外松内紧。真要是出事了,警局、国安等部门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吃排头呢。 这些人为了拔除隐患,这阵子都不知道请走了多少道上的好汉去警局喝茶,监狱里也多了一批新客。猴子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他心里要是没压力那就有鬼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手里有枪,那早晚名字会写到警局的黑名单上。 他这阵子连原先的家都不敢会,就躲着防着警察呢。他可不愿意去吃劳改饭。 但是他也不能就那么简单的把狙击枪给买了。 想想看,他卖出去的那支狙击枪,要是被眼前的人拿去搞了大新闻,就算没人落到政府手里,那猴子也有把柄落到对方的手里了,也就是说他那把狙击步枪只要给‘卖’出去,他这个人就是对方手里的下线了。这多可怕啊。 现在陈汉的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国家的反间谍史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现在,国家的情报部门一直跟境外势力的触手纠缠不休,当然国家情报部门的触手也早早就伸到了境外;另一个是过去,时间点大概在承天十五年左右,现在过去就是以此为分界线的。而在此之前,陈汉政府的情报机构所对付的敌人主要是前清的残余。 那些隐瞒下身份在全国各地落脚的满清分子,足足在陈汉建立了十五年之后才基本被清楚,或者说是基本不再见报了。可私下里的真正博弈,有没有把满清残余给彻底清盘了谁又知道呢? 猴子现在就觉得对方是‘间谍’的可能更多过警察。 猴子看着老刘和青年那全头全尾的东方面孔,心里头觉得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正在朝自己扑来。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他不答应对方的要求,甚至是向警局报警,就算一时间警局能把这伙人给掐死了,但猴子相信这些人背后还有势力存在,而他们背后的势力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所以猴子就没打算报警立功赎罪,他想要钱。南京是不安稳了,他要走人。 老刘眼里,今天交易的手铳只是猴子的试探,可在猴子的眼里,他交易这两把手铳,那是在交投名状。不因为别的,就是为钱。 两把线膛手铳,整整五千华元。这价格是平常时候的五倍了。 范书生把酒坛的封泥扣开,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但范书生做的却是用手从里面抓起了一根绳子,绳子吊着一个大大的油纸包,哩哩啦啦的向下滴着酒水。 油纸包被范书生放到了老刘的手边,老刘立刻接过了油纸包,拆开看,果然是两把手铳。做工不算是精细,柄把的夹木也是新木,虽然打磨的挺光滑的。 老刘先把枪握在手中掂量了掂,然后手指摩挲着枪口,感觉告诉他,这枪还可以。虽然不能同正规军工厂生产的制式军用线膛手铳相比,但在黑市上来说已经够用了。毕竟谁也不指望拿把手枪去打一百米开外的人。 猴子看着老刘脸上露出的满意神色,自己笑了。 这两把枪就是一个敲门砖,只要眼前的这俩人能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和能力,猴子是乐意做上这一笔生意的。毕竟他爷爷就死在陈汉的手里,猴子的祖上是满清的六品千总,人老早就死在了南京。猴子他爹打小过的凄惨,就连猴子自己小时候过的也很艰难,这也是猴子见钱眼开的原因之一,同样也是猴子现在愿意拿枪出来的原因之一。 他本身倒是不愿意去挑战陈汉的厉害,可是外头要是有人能给他钱,大把的钱,他倒也愿意把枪卖出去好给陈汉添一把乱子。 但这一前提那是钱,大把的钱。 足够猴子自己远走高飞,立刻本土到暹罗、日本隐姓埋名,安安生生过一辈子的钱。 一把狙击枪平日里在南京也是三四千的价,现在老刘要是愿意给他三万华元以上的价格,猴子乐得把枪脱手。眼前的5000块,狙击枪的三万块,自然不可能全部落到猴子自己的手指,首先这范书生就要分走一笔钱,可就算分出去一部分,三万五千块华元他至少也能落得两万块,日此再加上他平日里积攒下的存款,猴子手里至少就是五万华元的钱,这已经够他跑去国外逍遥的了。 就算是在南京、上海,不大吃大喝,把钱存到银行里,这笔钱都够他啥事儿不干的混吃等死了。 不过一些话猴子现在是不能说的,他还不能确定对方的来路。 范书生宛如一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桌子边,拿筷子夹肉吃,眼睛却一刻也不放松的盯着对面的年轻人。 “书生,你先走。” 半个小时后,猴子接过老刘递来了5000华元,数出了2000块当即给了范书生。 并不客气的接过那2000华元,范书生眼睛在三人脸上溜了一圈,最后停在猴子的脸上,“你确定?” 猴子虽然是出面人,但猴子的武力值是很低的。往常有枪支交易,猴子也让范书生先走,但这更多是一种保护,省的买主去跟踪范书生。但眼下的情况与之前的情况不是不一样么,这对面的俩人那可是来路莫名,有大秘密大恐怖的。 “走吧。”猴子也没遮掩自己对老刘和青年人的警惕,但面上还是非常和善的给老刘以及青年斟了一碗酒,“你坐着也不会喝酒,走你的。我这陪两位兄弟再喝上几碗。”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的在黑道上混的,猴子虽然表现出了自己的警惕,却做到了表面上,但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蝇营狗苟。 “只要两位兄弟拿得出钱来,狙击枪是一点都不成问题。我猴子在南京城里干这种买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信誉是有保证的。两位都找到门上来了,想必也是信得过我猴子的。咱们也别云里雾里的兜圈子,干脆开门见山,说点实在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城里的那些黑皮都跟疯了一样。这阵子南京城里多少道上人物被请去了喝茶?这是关键时刻。” “5000块在平日里买上这杆狙击枪是绰绰有余,但现在这节骨眼上就不行了。我说一个价,您二位听听,看中意不中意?” “五万块。钱到枪到,绝对的一等货。”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陈鸣老贼,三刀六洞断子绝孙 三天后的夫子庙一间茶馆里,猴子正在美滋滋的喝着茶,摇头晃脑的听着台上的小娘子吴侬软语的唱着昆曲。听到兴致高涨处,还拍手叫好。然而他在一次拍手叫好之后,待把双手放回到桌面上的时候,猛然惊觉自己手掌下竟然有着东西。 猴子在一瞬间里小鸟都吓出了几滴水来,他可是一点都没察觉,一点都没发觉啊。对方是什么时候把这封信放到他手底下的呢? 刚才因为拍手叫好而红起来的脸面现在是蜡白蜡白。 猴子看着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侯先生启。人是再无一丝喝茶听曲的兴致了。也没拆开信封,直接把信往兜里一揣,起身离开了茶楼。 虽然这信封上没有署名,可直觉告诉猴子,这封信来自老刘他们。 回到家中的猴子拆开信封,然后整个人都沉寂了,对放竟然能把他的家世查的那么清楚。 屋子里早早就灭了灯,但他人却睁着一双眼睛直到天亮。第二天黄昏时候猴子出门了,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青年那张冷脸。两人会合后往夫子庙走,在秦淮河边等了些许,老刘就来了。 三人两前一后在夫子庙一代转悠了半个小时,青年这才带着猴子进了城。猴子都还以为对方的老巢在城外的夫子庙这一片呢。哪知道是要进城,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们的又一个障眼法。猴子第一次去见人,别人要是能彻彻底底的相信他才有鬼呢。 仨人到了城里也依旧在兜圈,直到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青年和老刘才一左一右的夹着猴子进了一家不大的旅店。 这家旅店的档次不高,更不是什么连锁店,但生意依旧很好。 客栈里闹哄哄的,现在正是晚饭的钟点么,酒菜的香气混合着客人们的劝酒声,让猴子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这段日子里究竟有多少人从全国各地的跑来京城。 饭菜的香气扑鼻,猴子大吞了口馋涎,他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吃饭,家里头也没人做饭,就吃了半盘剩下的点心果子。老刘带着他上了客栈二楼,走到一间客房旁,那守在门口的也是一个青年汉子,见了他们只是眼光扫了一下猴子,就点了点头转身去敲门。 猴子虽然只被那人扫了一眼,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头,这人的眼光真的很凶。但看样貌不像是中国人,或者说可能是桂省、云南那边的人。皮肤黝黑,眼眶深,高颚骨塌鼻个,个头不高,但很精瘦。 屋里头喊了一声:“谁啊?”却是字正腔圆的燕京话。 “掌柜的,是我,阿贵!”老刘答道。 “阿贵?”猴子眼睛转了转,难道这老刘叫刘贵么?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那房门“吱呀”一从里拉开,一个跟老刘年纪不差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后向外头望了一眼,指了指跟在老刘身后的猴子,问道:“这位就是侯先生了?” “可不是么。”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这放俩人进了屋。青年留在了门外,跟另外一个青年恍惚是门神一样立在门口两边。这排场可不小,但也很正常。南京城,或者说是各大一线二线城市里,没到秋冬季上皮货的时候,就经常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猎手组队来做买卖,那一个个不仅仅五大三粗,而且杀气逼人。 老刘他们伪装的那也是皮货商人,而且拿出来的皮货都是上等材料。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他们的身份。这几个年轻人一脸彪气,虎口还有膙子和经常开枪留下的熏黄,不拿个猎人身份遮挡可不成。 猴子到了屋里一看,发现屋里还有两个年轻人,满脸戾气,此外还有两个老熟人。是的,老熟人。都是在南京城做灰色生意的人,彼此照面是不多,但熟面孔啊。而这俩人的中间,面朝西,一张圆圈太师椅上正端坐一人,一身的短装,做商人打扮是个中年男子。 “哈哈,我当是哪个侯先生呢?原来是你个老小子。你小子也要做这买卖?”坐在右手凳上的一个‘老熟人’扭头向猴子喊了一声。 那个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老熟人’则皱了皱眉头,向那中间的中年男子说道:“艾先生,我老徐说话不好听,但这是出于一片真心实意,你且多担待一些。猴子这家伙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你说来人手里有枪,猴子他手里的确是有枪,但跟他做买卖是一回事儿,拉人入伙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人多嘴杂啊,这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跑不了。” 徐山是一个在警局里曾经二进二出的老油子,可没多少人知道他是一个旗人,现在徐山说话的时候脸上可一点油滑都没有。他也毫不在意猴子那变色的脸庞,因为他相信房间里的那两个年轻人的身手,绝对可以在猴子弄出声响之前制服了他。 中年人打了个哈哈,说道:“徐先生多虑了。侯先生乃是英烈后裔,与伪汉有着国恨家仇,岂是反复无常之人?” 那日卖枪,范书生走了之后,猴子与老刘两人可是好生的说了一通。然后他们也在这几天内查证了侯亮的话属实。中年人愿意把猴子拉入伙来,那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还得到了倭什讷认可的。 这中年人只是倭什讷手下的五个行动小组之一的负责人,猴子他们这个时候才不会接触到倭什讷呢。能接触到行动小组就是他们的天花板了。 而倭什讷的行动组又仅仅是皮特手下领导的众多组之一,所以说这次英国人下的力气可不小。 那中年男子说完,向猴子打量几眼,说道:“侯先生,咱们的生意可是杀头的买卖,你现在能到这个地方来见我,这就是想好了。现在跟你说的再透扇一些也不打紧,可是你听了之后就得写下誓状,摁下血手印,若是你走漏半点风声,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饶不了你,就算我们都死光了,我们背后的人也不会饶了你。” 一些话那是必须在入伙的时候就挑明的。 猴子不在乎的一笑,“艾先生,我的身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几天里想必你们也求证过了。这些惹人尴尬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该立的规矩,我侯亮没有二话。只不过咱们之前也是说好的,五万块,不二价。”侯亮这个认钱不认人的人可真没有豁出去小命给自己爷爷报仇的打算,全天下他这样的人多了去,陈汉朝坐天下的时候,打死的绿营、团练、八旗,杀得贪官污吏,满清狗腿子,多的不比长江口的鱼少,可那些人的后人能豁出命来给先人报仇的又能有几个? 中国人要是一百万个能有这样思想的人,当年的满清鞑子也坐不稳中原。 所以,国恨家仇啥的就省省吧,钱才是最重要的。 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猴子能给倭什讷这种人行行方便,可现在倭什讷的行动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了。这南京城混黑的人里头可是很有那么几个知道他手里有感狙击枪的,更知道他能搞枪,日后在京城里真的出事儿,他还能在这儿舒舒服服的待着吗? 猴子已经早打定主意了,拿到钱了就走人。所以,对他来说,签字画押都是虚的,花花绿绿的钞票才是实实在在的。 “五万块不是个小数目,但侯先生你放心,这五万块一毛钱都不会少了你的。”艾先生脸上笑的宛如一尊弥勒佛。他目光看向眼前的三个南京的地头蛇,这三人没有一个是铁了心的跟着他们闹事的,一个个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 是的,灰色地带里的‘权’那也是权。抱一条大腿,有一个大靠山,那就是权了。可是他们组要想在南京城里搞出大新闻,还真的离不开他们。 “咱祖上能在大清朝得享富贵,哪家哪户不是提着脑袋拼出来的?死了,那是脑袋一颗;活下来了,就是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 “当年老祖宗们走过的路,现在咱们也一样能走的通。” “你们都该知道,这伪汉正在跟欧洲人打的不可开交,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运之战。” “大西北拖拉了百万大军,美洲上也有水陆好几十万人。” “这一战伪汉要是赢了,他们就是这地球上的王;可伪汉要是败了,那就是势如山倾,不可挽回。” 艾先生越说脸色越是通红,兴奋地已然是充血了。“你们说这伪汉的天下是握在谁的手心里?” “是陈鸣这贼酋,还是陈鼎这个新皇帝?” “两三年前的陈鼎他算个屁啊,这伪汉的江山就维系在陈鸣老贼一人身上。” “只要我们借此机会行那博浪一击,伪汉必朝野大乱,届时他们在前线的军队还能有战心吗?等到前线的一百多外海陆主力兵败如山倒,那伪汉还凭什么威压天下?”这艾先生是直接省略了陈汉的预备役和国内地方镇守的大军了,就算是重新征召退伍军人回部队,也等不到欧洲人打进来,军备一等一的几百万大军就会重新编入陈汉军队的花名册。 实际上这些话都只是艾先生忽悠猴子他们的,欧洲联军在这位艾先生的口中已经变成了他们宗社党的可靠盟友,这次他们行动的目的就是刺杀陈鸣,配合欧洲联军在战场上的大反击。 而且陈汉国内的封疆大吏中也有他们的内应,届时只要风云聚会,满清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欧洲人是支持他们宗社党的…… 可事实上他们一行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那就是给陈汉的禅让大典点一把火,让中国丢一下人,仅此而已。他们根本就不奢望自己能真正的刺杀掉陈汉的重要人物。 而猴子他们会不会相信,就很难说了。只不过这仨人都是好演员,演技一流,在艾先生话音落下后,立即就变得对宗社党赤胆忠心起来,似乎一个个都被大清复国后的功臣,被来日的荣华富贵的许诺,给烧红了眼。 但实际上呢?甭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侯亮是绝对不信的。因为他十分清楚陈汉的军力,庞大的预备役和健全的退伍兵动员机制,甚至就是现在那些在校的学生娃们,那都拿上火枪都是个好兵。 他是见过那些个娃娃兵列队返回京城时候的模样的。虽然一个个都是高中生,大学生,可在侯亮看来也不比当兵的差几分。 可以说陈汉是有着广大的军事后备力量的,别说前线的百万大军会不会真的败了,就算是败了,陈汉转眼间就还能拉起第二支、第三支百万大军来。所以这艾先生说的都是无稽之谈,撒的是瞒天大谎。 猴子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俩老熟人有没有被艾先生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反正他是早早就打定主意了。拿到钱了他就远走高飞。 艾先生也是奥斯卡级别的演艺大拿,听到猴子他们的话后,脸上小的就跟偷吃着了蜂蜜的狗熊一样,绝对是幸福到极点了。 “唉,说来也是祖辈爷们不争气。当年大清国要是个个都有你们这般的心思,我煌煌大清何至于被一个乡下小财主给掀翻? 不过富贵险中求,这历朝历代就没有兵不血刃的夺天下的。这八旗的祖辈们当年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道,披肝沥胆,奋勇直前,这才占下了中原花花世界。只可惜啊,一百多年的安生日子磨掉了八旗爷们的血腥,只变成了不成器的废物。但幸好还有咱们这样的人,不忘大清皇恩浩荡,咱大清国才复国有望。” 艾先生又是感慨了好一番废话,猴子都觉得自己要佩服眼前的人了。这的确是一个当官的好料,他信了这家伙真的是那个傻子宗社党的人了。不然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道上那些撒泼放狠玩命的人可都是使不来的。 接下来就是猴子的入伙仪式了,一副陈鸣的绘像被挂在屋子中间,猴子上前要先是吐一口吐沫,然后拿刀子直插陈鸣绘像的头部、胸膛和下阴,这意味着三刀六洞加断子绝孙。 真的是狠得不能再狠了。 猴子站在画像跟前,说真的他真的是有些张不开口,虽然他心里对陈皇帝并不怎么恭敬,烦的时候或是清明过节的时候,还会冲着陈皇帝骂几句,但说真的,要他如此亵渎陈皇帝的绘像,他是真没干过。 陈鸣的绘像在市场上流传很广,就像后世东方红的绘像、铜像啥的一样,都被人供起来了。这冥冥中就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压制着猴子,让他脸颊都抽搐了起来。 不过这个世界是物质的世界,可没那么多的神神道道,不管这猴子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嘴巴张开一口浓痰就吐在了陈鸣的脸上。那叫艾先生看了叫一个高兴。 当猴子把刀子把陈鸣的绘像捅出了三个窟窿之后,艾先生走上前两步,说道:“从现在起,你侯先生子就是我宗社党的人了,今后咱们兄弟同甘苦,共患难。” 侯亮很有一种在满清的时候写‘反清复明’的感想。不过当他拿到了艾先生预先支付的两万华元之后,侯亮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比的真实真挚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干杯!我的朋友 谟尔赓额,老姓瓜尔佳氏,他爹就是多多少少在清末留下一点名字的额勒登保。 这位满洲正黄旗出身,世世代代都为吉林珠户的额勒登保,曾经是海兰察手下的大将。虽然逊色于福康安,但也与德楞泰、和琳等人齐名,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活的时间够长,不像德楞泰死的有点早。额勒登保是永珹的禁卫军统领,在最后的雅库茨克之战中,因为满清的嘉庆皇帝永珹被前俄阿穆尔河沿岸总督区总督法拉列耶夫男爵的副官,后俄清之间的联络官亚历山德罗所卖,连同三四百近卫死绝在了勒拿河畔。额勒登保就死在那一仗。 因为额勒登保死的晚,所以他死的时候的官衔是大清嘉庆皇帝的领侍卫内大臣,这可是正一品官衔,同时他头上还戴了一顶侯爵的帽子,所以谟尔赓额在残清的宗社党内,份量和地位都算是有那么一点的,尤其是在武力和行动上。 现在他作为皮特的副手,从伦敦万里迢迢的来到中国,第一时间就约见了倭什讷。 当初英国人要私下里搞精锐小分队的时候,谟尔赓额本来是宗社党的第一负责人选,但他‘让’给了倭什讷,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倭什讷在宗社党内的地位直线上升。这甭管谟尔赓额当初是怎么想的,反正倭什讷对谟尔赓额是怀着一份感激的。 这份感激并不是都来自内部地位的上升,更是因为它让倭什讷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那就是真刀真枪的跟陈汉干,苍蝇落在脚面上,脏不死人也恶心死人不是? 倭什讷是一百个都看不上那些在欧洲混吃等死的废物的。要说这林子大了是啥鸟都有,宗社党也不是里里外外都一门心思的恶心陈汉的。 这个组织里头,派系分杂不说,比如说东西派,这指的就是东边的嘉庆皇帝永珹,西边指的就是质亲王永瑢,而除了这两派之外,还有大量的中立派。而各个派系中又大体可分做四个类属,第一是激进派,倭什讷就是其中代表;第二是持稳派,谟尔赓额就是其中一员;第三是海外派,就是一心在海外发展了,觉得反攻中原复兴满清是无稽之谈的,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欧洲地界过活,这就是海外派。与激进派叮咣的最响亮的也就是海外派;只是从本身立意上来说,海外派还不算最过火的,最过火的是宗社党内的第四类人——漠不关心派,啥子行动都理也不理,只一门心思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按理说这类人是最被激进派讨厌的,可是说来也怪,激进派却总是盯着海外派撕咬。原因是后者对宗社党的什么事儿都漠不关心,那自然的也就不争权夺利,没有啥子存在感了。派与派之间撕咬的总是有利益争分者。 此次的打脸行动算是激进派与持重派联手,而海外派也多多少少提供了一些帮助,比如说资金和西方商人的关系瓜葛等。 实际上,这海外力量寻求刺杀陈鸣的意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陈鸣那次外出巡查的时候他们都是阴魂不散的缠绕左右,可惜,陈鸣是什么人?他是陈汉帝国的皇帝,看看历朝历代的中国皇帝,有哪一个强盛王朝的皇帝是被人刺杀的?中国的皇帝可没有西方世界那么好杀。 博浪一击也没有杀死秦始皇。宗社党在中国的力量比起当年的六国遗族可差得远了,而陈鸣对于安全的考虑也比秦始皇那时候缜密的多了。宗社党靠着钱财就算是亡命之徒网罗了一批,也没个鸟用。皇帝的周边防卫非常严,下手的机会根本没有。反倒还几次因为那些亡命之徒的江湖习性而露出了马脚,早年是被国安和警察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满清当初在大陆上遗留下来的不少力量,都是因为此而完蛋大吉的。 后来学乖了的宗社党就开始图谋建立起自己的武装组织了,但他们在军事上就是废柴,而且英国人也不会让自己的狗变成狼。直到英国人也有了这个打算,准备给中国政府添乱,双方才正好一拍即合。 所以,这次的行动是相当有重大意义的,因为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行动组员全都是久经训练的精锐。但这些人再是精锐,也不可能摸得到陈鸣的影子。这次的行动只是一个打脸! 英国人可没有日本人山口隆一、意大利人李安东等人那么大的野心,敢炮打天安门。 当然,这一声枪响并不是英国人他们全盘的打算,爆炸才是打中国脸的最好选择。当然,要是能趁机击杀几个观礼台上的人物,那就是把整个行动组员都丢在中国,也是值得的。 “我们的目标可不是陈鸣老贼,老百姓才是真正的目标。”倭什讷可忘不了自己从皮特嘴中听到的这句话。 …… 随着时间一日日流逝,南京城的戒严也一日比一日紧张。越来越多的官兵、警察出现在了大街小巷,很多十字路口和繁荣路段都出现了巡逻亭,可以说整个南京城内的军警数量比之前搞出了不止一个等级。军号声响了起来,禁卫军大营的营门被“嘎吱嘎吱”地缓缓拉开。操场上飘扬的红旗与那冉冉升起的旭日交相辉映,整个南京城从沉睡中醒来了。 天刚亮没有多久,但是执勤的军警们已经各就各位。秦淮河边的一个桥口,这是新近才增添的一个哨卡,大早晨的,菜贩、乡农却已经纷纷挑着担推着车的来到了哨卡外。 南京城近来多出了许多流动人口,具体有多少人,没人知道,四面八方的人都向南京涌来,还有很多地方是组团进京的,大概的说,十几万是有的。这些人中有不少可兜里都揣着大把大把的钞票的,那消费能量是超乎寻常的高。这就让南京城周边的菜农菜贩们发了财了。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南京城查的是越来越严格了。他们不管是进出南京,随身物品必须接受执勤军警的严格检查,就连城卫工的粪车,也必须揭开盖子,让士兵瞄上两眼。并且检查士兵的手里还都拿着一个特大号的吸铁石,这绝对是领先于全世界的检查法。可是给一些人制造了大麻烦! 这是南京必要的防备措施,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眼看着大典就进入倒计时了,南京城的警戒级别就提高到了最高等级,不仅出入城要接受哨卡的检查,就连在街上闲逛,也有可能遭到巡逻队的盘问。 这个时间段内,对于倭什讷、谟尔赓额,还有猴子、皮特等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障自己的个人安全,千万千万别再这个时候犯在了军警的手里。 他们的大框架已经扎下,只需要一点点的完善,然后静静地等待时机。 这一日。 皮特正在与谟尔赓额、倭什讷、金永泰等人开会,突然的,会议室门被推开,外面匆匆地奔走进来一人,正是皮特的贴身保镖阿提查。这是一个暹罗人,乃是一个泰拳高手。年龄二十五六,正值巅峰。 进了门,阿提查直奔皮特而来,在皮特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然后又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随后,脸皮猛的冷下来的皮特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刚刚得到消息,我们附近的军警戒严了。”说真的,皮特的心这一刻都要跳起来了,中国人对于外国间谍的惩罚手段可历来是从重从严的,他要是被中国人抓住了,十有八九是会掉脑袋的。而伦敦政府半个字都不会替他说。 这不能怪皮特多想,他们正在开会,附近却突然的军警戒严了,皮特有一百个理由认为他们内部出了可恶的叛徒。 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犀利的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阿提查这时候也带着几个人走进了会议室,那每一个腰怀中都鼓囊囊的,如狼似虎的看着眼前开会众人。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冷若冰霜,就如一团北冰洋上刮来的低压冷空气席卷了这儿,一瞬间里整个房间都冰冻了。 皮特说完,众人一片屏气凝神,他们手头可没枪。就算有人真的告密了,在军警冲进来之前皮特也能够把他们都拖做垫背的,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过了几声枪响。 “啪!” “砰!砰!” 清脆的枪声和沉闷的枪声混杂在一起,虽然有些难以分辨是什么枪,但会议室内的人等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判断出枪声来自他们隔壁的小区里,距离非常近,但绝不是同一个小区。 听见近在咫尺的枪声,会议室里顿时微微有点骚动,但气氛却不再是冰冷一样的凝固。就连皮特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阿提查迅速转出门,片刻后返回来在皮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大家不要慌!”皮特挥起双手,安抚众人。 “这枪声是从咱们的隔壁小区里传出来的。哈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大家现在要镇定,不要急着离开,先看看情况再说。这地方还很宽敞,我这里也有扑克、麻将,象棋、围棋,你们可以安心的在这儿玩上一会儿……”至少要等到隔壁的战斗结束了,看看情况再说。 而同样就在不远的地方,临街的一处酒店里,一场宴会正在热闹的举行着。 这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外贸公司所举办的宴会,招待的客人也是刚刚抵达的欧洲商业伙伴。 就在皮特他们藏身的小区斜对面,大厅中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而在这家酒店的楼上,五六个服务员正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给客人送到房间去。 外贸公司的老板自然亲自出席,酒店也为宴会准备了丰富的食材,除了一些蔬菜及瓜果外,酒店还搞来了最上等的牛排、新鲜金枪鱼、龙虾、生蚝等海产品,此外还有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最好葡萄酒,可以说是用尽了心思的。 “菲利普,也就是说你的家族在印度拥有三千英亩的棉花种植园?这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老板轻声的询问着他商业伙伴的朋友。 这是一个跟着朋友来中国游玩的人,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说法。 “是的。现在的印度战争不休,让人看不到停止的那一刻。种植园的价格普遍在下降。而且现在棉花的行情也没有过去那么好了。”菲利普扬了下手说道。他的家族之所以能从印度一举拿到三千英亩的种植园,很大程度上就是印度的种植园在贬值了。 “朋友。我的祖父最早是前来中国经商的商人,当年他只是一个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家庭幼子、但五十年过去了,他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勇气,让我们成功的获得了社会的认可,印度的种植园只是我们家中资产的一部分。但如果事情没有变化的话,这个种植园最终会是由我来继承。 我需要把种植园的棉花变成可爱的钞票,毕竟我需要养活我自己,还有那三十多个奴隶。”菲利普放下手里的餐叉,然后继续说道:“我不打算学我的叔叔,他利用自己在爱尔兰的牧场所出产的羊毛在利物浦开办了一家毛纺工厂,生产一些布匹、长袜与手套,只可惜所得利润有限。 这些年你们中国的毛纺业是越来越发达了。 对于印度的种植园,父亲和我更倾向于将这片种植园改成甘蔗、可可或烟草种植园,毕竟这些才是紧俏的货物,也最能够为家族赚取利润。”不过在改种之前,菲利普还需要为今年已经收获的棉花找到一个大方的买主。 “什么?您的家族准备放弃种植棉花?”老板心里一喜,棉花这东西的行情这些年确实不好,谁让大西北的棉花长的那么好呢。但是烟叶和甘蔗可都是好东西,这些年政府的调查报告显示,国内的烟草消耗量和糖类消耗可是一直在稳步上升,三千英亩可不是个小面积,要是改产了之后可比一个棉花种植业有价值的太多了。 这老板心里清楚,自己的合作对象把菲利普拉来,那就是为这两边牵桥搭线的。老板之前只以为是个棉花种植园,还嘀咕着棉花生意不好做呢,可这下事情就好办了。 “甘蔗和烟叶的抢手,那是谁的眼睛都可以看到的。” 菲利普非常诚恳的看着眼前的中国老板,“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建立起坚固的合作关系,成为真正的朋友。不要为那些不必要的外在因素而耽搁了我们赚钱。”菲利普所说的外在因素不言而喻,那就是现如今中英不断恶化的‘友谊’。 但是菲利普始终坚信中英之间不会真正的开战,就算中国要开战,他觉得英国也会退缩的。 实在是因为茶叶对于英国的重要性太大太大了。 老板哈哈一笑,爽快的举着酒杯,朝菲利普示意道:“那么,就为我们将来的合作和友谊干杯!” “哈哈,干杯!我的朋友。”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大年初一是越来越近了。这个全世界都为之瞩目的日子,所产生出的巨大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 对于欧美世界,陈鸣退位所引发的变化现在还完全不能估量,因为他们都拿不准陈鼎的性格和为人。纵然陈鸣当初有‘李世民第二’的称呼,也不可能拿千年以前的地球首任天皇李治李小九来代入陈鼎。 无论是个人生涯还是人生经历,陈鼎与李小九都完全的不一样。更重要的是陈汉那强大到可怕的国家实力,带入当年的国家局势中,也完全不是贞观之治后的唐朝所能比的。 对于中国,这是一件绝对值得纪念并且大办特办的事情。 只不过整个东方世界迎来的也不全是喜悦。比如在日本,在日本的公家中,他们就很不快乐。因为陈鸣的退位,这个时间点不仅意味着中国新时代的开启,也意味着日本一个崭新的时代要来临。 德川家茂要被封王了,要在马达加斯加建立新王国,这在菊花家和公家一些人看来,日本的天就要塌了。这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当然,天皇答应去除自家的天皇尊称,接受南京授予的王爵,在他们看来也是莫大的耻辱。 不过日本公家潺弱,弱的可不仅是实力,更是精神。很多公家之人,包括光格的几个儿子,都是不敢怒于表面,只敢在内心里画圈圈,就更不要说是做起实际行动了。 但日本公家那么大的鸟林,总是能飞出几只俊鸟的。 所以这段日子,日本民间已经掀起了两拨大规模的游行和抗议了。菊花家在日本到底是有那么一点影响力的,他们这些年里再怎么被幕府明里暗里蹂躏,在民间的影响力幕府还是不能彻底断绝的。并且武家也不是都铁板一块,或者说里头眼红德川幕府的人太多了。大部分的人也是不敢付之于实际行动的,但就好比前面说的一样,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 日本发起的那两拨大规模的游行和抗议,可以说是大规模吧?第一次有一两千人,第二次更多,都五六千人了,就是在两派人的配合下给发起的。都是在京都左右。 幕府和陈汉在日本的情报机构当然会细细追查这事儿,结果查到的内幕是一山另比一山高,让人挠头不已。那些闹事儿的武家支持者们,有真的跟幕府过不去的,有借机想跟幕府讨价还价的,还有一些妒忌的得红眼病的,反正在德川家茂离开日本赶赴南京之后,幕府是一直都忙活着的。 这阵子反对德川幕府的呼声猛地高涨,但在整个日本全境内,这还称不上社会热潮。真正掀起风浪的之后京都。 京都是菊花家的老巢,无数公家盘桓之地,虽然武装力量都握在京都所司代大久保忠真的手里,但后者在一些问题上也不得不考虑公家的意见。 “今日大久保君召我们过来,只怕是商议两次民沸的事情吧?”关白、左大臣一条忠良感叹的说道。他是个老实人啊,怎么自己刚刚接位登上了关白的位置,就闹出了这种事儿?自己的运气何其不好啊。 鹰司政熙就是一条忠良接任的前任关白,他现在身上没什么具体的职位,但他在公家中的影响力还是有不小的。同时鹰司政熙与一条忠良一样,都不是公家中的激进派。 “两次民沸虽然是热闹,可是关咱们什么事情呢?”众所周知的事儿,他鹰司政熙以及一条忠良都是公家里出了名的缓和派。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又不是不知道两次民沸的原由,民沸不怕,怕就是一场变乱啊。”一条忠良的底气没有鹰司政熙足,后者是长州藩的外甥,他母亲是原长州藩藩主毛利重就之女毛利文子,取得也是阿波德岛藩十代藩主蜂须贺重喜之女蜂须贺仪子。 虽然日本这些大名藩主的女儿并不值钱,可多少是一层关系。那长州藩现在已经对幕府低头服输了,而实力在一干外样大名中是数一数二的,不管如何,日本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幕府必然会考虑到鹰司政熙的这层关系的。 一条忠良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中缓缓地说道:“鹰司君没有听说过吗?今天京都的一些商店、学校和工厂会举行罢课罢工。无论是教员还是学生,无论是职员还是工人,都会上街游行,发表演讲,谴责天皇的屈服,还要向天皇和幕府递交了请愿书,要求抵制中国,保持日本的尊严。”这些都是事儿啊。 虽然一条忠良觉得这些人都是傻瓜,都是受人怂恿挑拨的蠢货。 抵制中国,保持日本尊严。 后者这句话日本人都不会反对,可要是实现后者的代价是前头的那句话,你看看日本人有多少继续叫嚷的?更别说这所谓的‘日本尊严’是关于菊花家的…… 京都是日本的三大城市之一,政治经济地位是摆在那里的,这里一闹腾,是很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的,而其他地方要是也跟着闹腾起来了,事儿就麻烦了。 大久保忠真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作为京都所司代,担负的责任可不仅仅是掌控京都的军权,还担负着监视公家,监视菊花家的重任。这里要乱了起来,他是第一负责人,要被将军大人第一个问罪。 所以,现在大久保忠真才会紧急招呼他们来开会,商讨应对办法。显而易见,大久保忠真是要跟他们商量如此平息这件事的。 门外响起了警卫的声音,大久保忠真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京都城内一干头面人物,鹰司政熙和一条忠良连忙问好,至此,城里头的政商军警是都到齐了。 安西三岛是京都商圈的领袖之一,对于大久保忠真的担忧很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说道:“大久保阁下言重了,那些人只是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过就是走到街上喊两声口号。最多派发一些揭帖,又有何惧?大不了让军警弹压。” “他们是些什么人,又为什么能走到大街上,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我就不信了,一帮乌合之众还能成得了什么大气候。” 安西三岛在商业上与中国有着密集的交际,反对派叫嚷着抵制中国,这简直就是在断他的财路。这是不共戴天的怨仇。安西三岛才不会把对方当做一回事儿呢。他在内心里甚至都嘲笑起了公家的激进派。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掀动民意?民意能当饭吃吗? “民意固然不能当饭吃,却是一个点着的炮仗,要是在院子爆炸了,炸不住人,也吓不住人,可院子里的鸡鸭鹅呢?安西先生熟悉商贾经营之道,但对民政事务却不是很了解,不要小看了那帮人,他们大的本事没有,可是挑唆百姓、颠倒是非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此次的民沸要慎重对待。” 大久保忠真才不理安西三岛的叫喊呢。这真出事来,幕府打板子第一个就打到他的身上,可挨不着安西三岛。大久保忠真看着安西三岛脸上依旧的不以为然,内心里道:“最好你个狗日的家的店被游行的人给砸了。”到那个时候,他倒要真的看看安西三岛要咋说了。 一条忠良也啰嗦了几句后,就又沉默不语了,像个乡农一般神情专注地看着手边的烟盒。 日本人现在一切都向着中国靠拢,这个会议室里的众人,可不是穿着呱哒板跪在地上开会,那是有桌子有椅子的。 一条忠良根本不愿意掺和这件事,德川幕府他得罪不起,公家里的激进派他也不想得罪。反正一条家就这个样了,他就这么着。但就在这时,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喧嚣。 “天诛国贼!” “打到卖国贼。” “打日本班载!” “打倒亲华分子!” “打到中帝国主义!” 会议室内不止一个人脸色古怪了起来。大久保忠真脸色变得更是难堪,不过他还是抬起手来,指了指窗户外面,对众人说道:“看看,我刚才怎么说的?这闹腾能不管吗?这要是让南京知道了,上国会如何看待我日本?” 五个亿的军费才在上国发行没几天啊,还有对马战争上上国对日本的一连串帮助…… 外头的人都是一群棒槌。 大久保忠真内心里破口大骂。 “一帮草民,一群蠢猪。大久保阁下,请你放心,他们翻不了天!”警察局长石井森眼睛里闪着寒光,作为德川幕府的忠实拥趸,石井森对于外头的那些人是半点好印象也没有的。 大久保忠真的目光再一次从在座的人等脸上扫过,但他并没有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话。那几个庸碌无为的老家伙把脸一拉,当起了雕像。 大久保忠真起身站了起来,内心里打定主意,待到自己解决了眼下的麻烦后,在给这几个老不死的好好算一算。 走到官衙的正门外一看,就见眼前已经黑压压的拥挤了一片人,京都政府衙门已经被百姓给包围了,街面上聚集的人怕是真的不下万人,里头有商人、教员、职员、工人和一些学生,以及相当一部分农民,各色人等把院门前的街口挤得满满当当,不少人手举标语,高喊口号。旁边还有一个个记者打扮的人。 大久保忠真之前说的不错,这么点人再闹腾也闹不出来大事,京都驻军虽然很大一部分在城外,但光城内的驻军就有一个满编联队。而眼前游行的人虽然多达万人,可别说跟一个满编联队比,就是跟一个大队比,他们都是垃圾。 这时候,几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簇拥着一名老师模样的男子走到大久保忠真跟前,鞠躬行礼之后,将一封请愿书呈了上去,并且提出了要求。 “请大人将请愿书呈与天皇陛下与将军大人!” “皇国已经危在旦夕,再不振作将无以图存。” “皇国三千万子民无不愤慨中国之险恶用心,愿以生命捍卫日本之尊严。” “我等请求阁下立刻驱除京都内外华商华人,严惩其中之奸商恶棍,伸百姓之冤,保护日本之利益。我等愿剖腹明志,以彰显我被一片赤心。”这个年龄似乎还不到三十岁的老师把话说得极为坚决。 大久保忠真都为之变色了。这不是因为他被吓着了,更不是因为他受到了感动,而是觉得这件事的影响更大更深,更难以消除了。 “政府如果不答应,我们绝对不走!” “驱除华商,驱除华人,大日本万岁。” 那老师模样的人,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大声的叫嚷起来,接着整个游行人群也跟着叫嚷起。这些站出来的人都是死士,但他们之所以站出来可不只是要玩剖腹的,再说就算是剖腹,那也要有剖腹的价值,他们要先把事情闹出来,把口号喊起来。这样才能在民间形成影响力。 大久保忠真脸一耷拉,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人等道:“你们可知道这是在要挟政府!” “不!这是民意!民意。” “这不仅是全京都百万百姓的民意,也是日本全体国民的民意!”老师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通融余地,而且话音一落,那聚集在街上的百姓又喊起了口号。 “呵呵呵……” 大久保忠真半点惊慌也没有,他从来就没办眼前的这种局面当一回事。现在他反倒是对这个老师有兴趣了,嘴巴挺能说的,心理素质也很好,这是一个人才。 在日本,不怕死的人成千上万,但能如眼前这个老师一样的人,可就不多了。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大久保忠真赶到可惜。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打扮,是一个老师了?在哪里教学?” “鄙人富田昭文,曾经留学于中国国子监大学,现为京都《新芽》报编辑!”原来不是老师,而是一名报纸编辑。 但大久保忠真的脸色却刷一下的变了,新芽报?那是一份地下报纸,是一份禁报。 “可惜,可惜啊。”大久保忠真连声叫道可惜,看着眼前不卑不亢地富田昭文,他真的觉得可惜。 这个时候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枪响。 “啪—啪——” 枪声过后,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中国走狗 陈汉已经距离大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日本哪儿却传来了抗议人群惨遭军警铁血镇压的消息,足足死了三百多人,这绝对的是特大消息。 情报系统和外交机关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通报给了国内,而紧接着国内的报社也接到了这一消息。 …… 当日,京都驻军长官山本武冈接到京都城内爆发游行的消息后,立刻聚集了手中的部队,同时命令京都城内的守军严加戒备,就在那个富田昭文与大久保忠真扯掰嘴的时候,日军已经赶到了现场,并且在山本武冈的命令下悍然开枪,用铁血手段镇压了这次游行示威。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当大批手持棍棒的士兵如狼似虎的扑入人群中‘大砍大杀’的时候,那些聚集在街面上的游行人群顿时如遭受巨鲸捕杀的鱼群风暴一样,四散而逃,场面极为混乱,不少人被推倒在地,遭到践踏,许多人甚至慌不择路地朝着政府涌来。 可是大久保忠真哪里会让这些‘叛徒’冲进政府里来呢,“开枪,开枪,给我打!” 也是毫不犹豫的给警卫部队下达了射击命令,他为了防止政府遭受冲击,今天一大早特意调集了半个大队的兵力到府衙来。 又是一阵枪声响起,然后大群的日军士兵饿狼一样扑上前去,一个个手持棍棒是见人就打,见站起身子来的就打。包括富田昭文在内的一干游行‘领袖’人物,更一个个都被押了起来。 枪声一响,人群一乱,鹰司政熙、一条忠良、安西三岛等人纷纷退回了大门内,只有大久保忠真一个人站在远处,不屑的看着哭爹喊娘的人众,更不屑于站在他们背后的人。费尽心机的就组织起来一群这样的废物点心,可见他们自己也是一群棒槌。 混乱场面过了两三个小时才得到控制。毕竟是上万人呢,而前后开枪才打死了多少啊,要驱散和逮捕这些人,可是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的。还有,这京都城内的政府官员看来也是要清理一下子的。这么多人游行,队伍直接开到政府门口了,大久保忠真才知道,这当中不可能没鬼。 然后没过多久,身穿一身黑色军装的山本武冈带着警卫开了进来。 “山本将军到!” 会议室中,之前的人现在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听到外面的报喊,不少个人都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身板。 山本武冈,京都驻军的最高长官,刚刚上任两个月的山本将军。 来历是早就被众人所知了,背后的靠山那是非常坚硬的,因为人家的靠山直接就在南京。在今年之前人家山本武冈都没有在日军部队中但任务任何实质性的职务,是一名一直奋战在前线的勇士。 从不到二十岁加入治安队,到二十岁那年转入挺身队,然后的二十年时间里是马不停蹄,转战东南西北,戎装不卸身。现年刚刚四十岁,已是日军中数得着的战将,要不是被幕府做通了工作——他的父母亲,人家早就是上国的人了,而且绝对是上国日裔军兵中的旗帜性人物。 山本武冈有很多朋友在国防军中,而且不少人位居高位。 也就是今年春天的战役里受了重伤,这才回国疗养,先是挂职将军大人的禁卫军,然后在伤势彻底复原后被派遣到京都任职。 整个京都驻军是一个满编的旅团,下属两个主战联队和一个预备联队,再加上炮兵和附中附属部队,总兵力上万人。整个日本才多少军队啊?所以山本武冈别看只是一个将军,却是日本国内真正的大人物,在幕府将军大人的心中,地位绝对比大久保忠真要重要的多,权利也大得多。尽管名义上他是归大久保忠真管辖的。 局势已经得到控制,可这并不等于这件事就此结束了。躲在里头的人已经在纷纷考虑着怎么善后了。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过整个镇压过程,但不少人是亲耳听到了大久保忠真下令开枪的,也不知道游行的人死了多少,又有多少人被押了起来。 而且这开枪的命令是山本武冈首先下达的。这位爷来到京都快俩月了,可一直都隐身当牌位的,没想到一上手事儿,就立刻给他们所有人来了一个下马威。 他们现在就猜测着这个‘下马威’到底让游行的人死了多少。 在座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看问题看的都不会只限于日本,他们是知道现在的日子的,这事儿要是传到西边去了……,那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麻烦啊。 山本武冈是一名从挺身队中走出来的战将,内心中对于中国的感情是不需要多言的。是中国改变了他这个下层武士家庭的命运,作为一个下层武士出身的人,要是只在日本奋斗,怎么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日军的很多高层可都是出身高级武士家庭,或者本身就是幕府和各地方大名的嫡系子弟。就像原时空的日本,菊花家族的人不也一个个身居高位吗?纵然他们不会真的走上战场,不会真的在一线掌控兵力,但是如朝香宫鸠彦亲王这个老鬼子一样在日军中具有强大影响力的,还是比比皆是。现在的日本也是一样的。 所以在大久保忠真通知了他以后,山本武冈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决定,就算他知道大久保忠真这是有意拿他当盾牌使,山本武冈也无所谓。反正幕府一直要他给点表示,这一次就当是个投名状吧。 山本武冈毫不犹豫的下令射击镇压,前后枪声中,游行人群至少有二百人死伤。 而且枪声和军警的强势镇压使的城里陷入了短时间的混乱状态。些许地痞浪人趁乱抢劫,直到山本武冈的后续部队进城,在警察的配合下,全力镇压,这才使全城恢复了秩序。 整个京都才多少人啊? 这一次竟然搞出了万人大游行,还成功的推到政府门前,大久保忠真手底下的蛀虫不会少了。 “什么三百零九人?” 跟着山本武冈一块来到的还有整个事件的具体情况汇总,此次京都军警一共抓起了五百三十二人,反正是看着游行人群里蹦跳活跃的,招呼呐喊的,或者是穿着打扮不错的,那都抓起来再说,整个监狱里都要塞满了。但这个数字并没有遭受众人的诽议,就算是抓起来一千人又如何呢? 还有二百多人被送到了医院,当然,轻微伤的不再其中。而尸体一共是收拢了三百零九具。 会议室里的人对于伤亡已经有了个心理准备了,可听到二百多人被送到了医院,还有三百零九具尸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五百多伤亡,这是要搞大新闻啊。 “山本将军,这件事情可不易善后啊。这可是五百多人的伤亡,三百多条人命啊。”一条忠良有点坐不住了,这山本武冈和大久保忠真都不是京都人,大不了一走了之;可他却要在京都长久的待下去的,他的家族也需要在这里世世代代的生活下去的。还有鹰司政熙和安西三岛,他们也是一样,都离不开京都城的,这么大的事情牵扯到了他们头上,要是引起了民怨,他们都担待不起。 五百多人的死伤啊,这里头十个有九个都是京都人,那身后就等于有几百个家庭。背负着几百个家庭的仇恨,这样的黑锅他们可不愿意背。 只是很显然,山本武冈根本就不在乎那点伤亡。他在南洋,他在印度,他在美洲的时候,三五百死伤算个球啊? 山本武冈面无表情地听着会议室内一干人的牢骚和推辞的话,他坚定的认为反对中日友谊,并且逼迫政府的人,那就都是暴徒!而既是暴徒,为什么杀不得? 山本武冈的脸上直接就浮现出了一股冷笑。 大久保忠真没这么跋扈,他比山本武冈年长,几十年的官场历练让他对眼前的局势丝毫不觉得意外,都是精通人情世故的老狐狸,谁也不愿意担负起自己责任以外的责任。 如安西三岛,要是可以用金钱来买断今天会议的参与名额,十万日元他都愿意。 别看那镇压的命令是出自山本武冈和大久保忠真之口,但在外界人看来,那铁血无情的命令是由这个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共同决定的。 这个大大的黑锅现在已经扣在了他们的背上。 所以,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后悔药,安西三岛宁愿去花十万日元买来一颗,然后把自己弄得生病,最后派出一个家族代表过来。 现在他们更不会让自己背上的黑锅变得更大更厚了。 “山本将军,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报与江户知晓!另外我听闻将军与上国驻日的使馆官员多有往来,不知道将军能否与使馆方面联系联系,请他们高抬贵手?”大久保忠真并不是指望着中国不往国内传消息,而只是希望能宽松上一点时间,然后在情报叙述中再给他们偏向一点。 都不需要明显的做出来,只要把一些‘事实’叙述的完整一些就可以了。 山本武冈自得的一笑,他跟中国有着很深厚的关系。虽然在日本军政上,很是有一些人把他视为中国对日本权利的渗透,把他形容成日本的中国走狗,但山本武冈根本就不在乎。 他不是中国人的走狗,而是中国的日本朋友,别以为他是丢失了武士的尊严才爬上高位的,将军的职位是他一场战斗接着一场战斗的拼出来的。他是一个日本人,而不是中国人。作为一个成年人,山本武冈有着自己的人生三观。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的。 这一点在决定回日本的时候,山本武冈就已经想明白了。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看他的日本人,都是些小肚鸡肠的鼠辈,保不准在背后还深深地羡慕他身上那浓厚的中国色彩呢。 所以,山本武冈根本没做任何遮掩,直截了当的在会议室里面回答大久保忠真道:“大久保君请放心,在出兵之前,我已经联系了京都的中国领事馆。”一切意思都在不言中了。大久保忠真闻言大喜。 …… 这件事的传递速度和汇报确实如大久保忠真希望的那样,延缓了一点时间,报告的叙述中也更倾向于京都政府。但它总还是传到了陈鸣手里的。 当权政府铁血镇压游行示威,打死打伤五百余人,这新闻传扬开来了的确不好看。任是哪里的老百姓都会潜意识里把矛头指向当权政府。 就如英国爆发的彼得卢屠杀一样,如果盖子盖的严实,这消息是传不到全世界的。道理很简单,时代的约束和限制。这里是19世纪初期,而不是信息大爆炸的21世纪。 但是这一消息被中国所掌控的媒体给大肆报道了起来,依然把英国政府钉在了耻辱柱上。 就如中国在欧洲或公开透明或阴暗私下里,掌控着一些报社口舌,欧洲人在中国、日本、暹罗也一样掌控着一些报纸杂志。中国可以把彼得卢屠杀宣扬的举世皆知,另外还添油加醋一番,让英国人在东方世界的形象很大了一次折扣;那欧洲人也能把一盆接一盆的黑的跟墨汁一样的污水泼在日本人的头上,然后再顺带着牵出中国。 这件事儿,陈汉这里必须下手捂盖子,另外在官面上也要同欧洲人做一下沟通。 当然,还有一个大前提。日本必须稳住。 “告诉德川家茂,这事儿要尽快处理,不要留下隐患。” 陈鸣把报告丢在几案上,这事儿他都不想管了。还是大西北更让他牵肠挂肚。随着时间的越发临近,陈鸣并没觉得权利对自己的诱惑力是多么的巨大了,相反还是大西北的战场。 那就如同放入热油锅里的虾片一般,嘭地一下就胀大了好几圈!现在他就连美洲都不咋关注了。 所以,上头动动嘴,下面跑断腿。陈鸣就只把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但该如何做到,如何的与日本沟通,与欧洲各国沟通,与国内的各大报社沟通,那就是内阁和情报机关的事儿了。 不过这事儿也真是赶在一块了。南京城内这段日子里也不算绝对的安稳太平,很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跑了进来。一些老鼠已经被抓到了,可一些老鼠只被掌握了些痕迹,还没有落网。警局和情报机关更是坚信,这偌大的京城中必然还隐藏着没被抓到蛛丝马迹的老鼠……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陈氏子弟 微风抚面,旭日东升。冬日的阳光洒满大地,让人感到浑身上下暖暖和和的。 一辆外饰华丽的马车迎风驶来,车轮在平坦的水泥路面上驶过,车后紧紧跟随着八个骑马的保镖。 这八个人腰怀间都鼓囊囊的,显然都揣着火枪的。而且一个个腰板挺得笔直,目光鹰一样扫视着周边,看着就给人一种当兵的感觉,虽然他们没有穿军装。 那马车的车厢前头还插着一根一尺多长的镶金旗杆,上头挑着一面赤色朱雀旗,这个标志简单而直白地表明了车里那位乘客的身份:他是蔡国的王室中人。 蔡国,那是陈鸣的大弟弟蔡王陈喣的封国,位置就在下佳州半岛。还有一块飞地在哥伦比亚。后者是不久前才被陈鸣给圈定的,因为下佳州半岛的情况实在有点不称心,陈喣几次哭穷,陈鸣也就随他得意了。其他的几个弟弟,在原定国土面积无法得到扩大的情况下,也各自收获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飞地,而能继续外扩地界的,那就更省心了。 陈鸣不想临到老了再被人传成屈待自己兄弟了。反正这几个兄弟增加的地盘,比之辽阔的中东北美,是差的太多太多了。要清楚,到现在为止灯塔国还存在着呢。 这马车的主人还是蔡王室的嫡系人物,不然的话就不是镶金旗杆了。要知道,陈汉这方面的礼仪上是有过规定的,铜杆、银杆、镶金旗杆、金杆、金镶玉杆、玉杆,这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皇帝是玉杆,太子的是金镶玉杆、诸王的是金杆,王子、皇子和各公侯伯国君王的都是镶金旗杆。 也就是说,这马车里头做的就是当今蔡王的儿子,陈鸣的侄子了。 这辆马车里坐着的人叫陈洪,是蔡王陈喣的三儿子,但自从上大学后,人就没怎么离开过本土。他学的是经济,生平最大的愿望不是当国王当将军,而是成为一个大富翁,不敢说是中国首富,他也要当蔡国首富。至少他明面上是这么说的。 他现在是陈汉工商联中的一员,还是上海谘议局的议员,一直都在谋求着资政院议员的资格。 虽然在潜规则里,不是本地人是最高能当上谘议局议员,是不可能成为资政院的议员。每个省府地方的资政院议员名额都是有限度的,那数量也都是很少很少的,怎么可能让外人得了去? 不过作为局中人,陈洪却对这种潜规则嗤之以鼻。虽然这个潜规则是通行于全国南北东西的,可是法律上有这样的规定吗? 而只要法律上没有明确的规定,些许潜规则,对于陈洪这种来路硬朗的比铁都硬的人,那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现在陈洪的日子过的很舒服。 收敛心思,陈洪注意到马车减慢了速度,向前一望,预定会场旁边的停车场内已经是黑压压地一片,都是比他早到的上海工商界人士的马车,还有他们随从的马匹等。停车场门口的保安看到驶来的豪华马车前头的镶金旗杆后,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腰杆。 话说陈洪平日出门也不见得都坐这辆带着镶金旗杆的马车的,只有见重要客人,或者是参加重要聚会的时候他才会乘坐着一辆。 今日出来,陈洪就是因为有重要典礼要参加,陈洪要出席一家证券交易公司的开业典礼。证券交易公司早二十年在上海就不稀罕了,但眼下这家公司的背景深厚,陈洪以及很多上海滩商政圈子里的头面人物是要出席的。 上海可是历代内阁都认定的本土金融中心,也是世界金融中心之一。西方的伦敦,东方的上海。 而广州那就好比巴黎,谁也不会否认它们的实力,但在金融上却显然弱了上海伦敦一头。毫无疑问,在金融方面,上海就是中国的NO.1。 陈洪去年投资了吕宋的一处铜矿,铜锭始终是中国所急需的材料,只要能挖出值得冶炼的铜矿来,赚钱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这也需要赌博,因为现如今的科学技术有限,在勘探储量上存在着不小风险,投资矿产那就等于一次赌博。 而且投资了铜矿要是不建立一处铜矿冶炼厂,那就是极大地浪费,陈洪手里是有钱不假,但一个铜矿公司还需要配属矿石精选场、煤炭预备场、轮船运输等等,不形成一条链模式,就做不到利益最大化。 如此一来投资就太巨大了,陈洪有钱也不可能全都拿来赌这一次。虽然这些投资可以一点点的到位,陈洪精细一点,倒也不是撑不起这幅摊子来。但赌博是具有风险性的,一名成功的商人总是要尽可能的躲避风险的,所以他需要筹股。 陈洪与这次证券交易公司的后台老板很有交情,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家手下的这家铜矿公司可以由这家证券交易公司来牵线搭桥。 陈洪是真的被这几年铜矿的不停上涨给深深地吸引了。虽然他知道铜价格不停上涨的原因是因为打仗,而陈汉是不可能一直打仗的,也就是说这铜产业的前景恍惚的很。但陈洪坚信,就是不打仗,这铜的价格也低不了多少。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坚定,他是不会告诉外人的。真正的好消息只需要心里有谱就行,告诉外人,那是要泄露国家机密的。后膛枪和铜壳子弹的消息是陈鸣最高级别的秘密。 陈洪要是告诉了外人,他自己就该滚进监狱了。 陈汉早早的就发明了后膛枪,但限制于冶金技术,所生产的刺针和弹簧坚韧度不过关,以至于始终无法走出试验场,走上战场。 可几十年的时光,陈汉的研究人员也不是白过的。他们经过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摸索,最终生产出了合格的钢材,生产出了合格的针刺和弹簧,自然的,针刺型后膛枪也就正式定型了。 而后膛枪所需要的子弹,也不再是前膛枪那样的铅弹了,而是铜壳子弹,配合着底火和起爆药,所能发挥出的作用——射击速度和射击精确度,都有质的提升。 这当中的商机有很多,陈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份量,太过火热的行业他不去碰,而就去吕宋捞铜了。 陈汉已经有了质地不错的钢材,但是钢这东西,它的膨胀系数要比铜小,延展性差,在射击以后,发射药爆炸,回对弹壳产生一个作用力,而蛋壳需要和枪膛的配合下限制这个力,使其集中在枪管内,限制不住那就是炸膛了。 因为爆炸时的作用力,使得弹壳发生膨胀变形,而铜弹壳因为材料软,可以顺利的被从枪膛内抽出,而铁弹壳延展性差,会和枪膛紧紧的贴在一起,容易出现抽壳不畅,甚至拉坏弹壳底沿。所以为了保证弹壳能顺利的被抽出,铜就是战争必须品。 前世的兔子,限于国内铜储量有限,铜产量的数字一样是不够多,再加上军费苦逼,兔子的军队就只能用钢铁弹壳了。于是,兔子的弹壳外面锥度要比铜弹壳大很多,这样可以用很小的力量完成抽壳,另外兔子还要在钢壳外部用一层金属漆来防潮防锈…… 可现如今的陈汉没必要像兔子那么苦逼,吕宋的铜矿是出了名的多,而现在吕宋就是中国的了。那当然不会去想着钻研钢铁弹壳。 铜是一种非常好的自润滑材料,就算不做枪弹壳子,也有的是别的作用。陈洪的这次赌博,赌的不是铜料将来的价格,而是他所买到的那个铜矿的储量。 陈洪几天前刚拿到铜矿的开工前三个月的报表,行情很是不错,这报表多多少少给了陈洪信心。 炼铜厂已经进入后期建设,还有煤炭储备和运输部门的组建,这些都是陈洪一力承担的,他现在身上的压力不小啊。是一心要把铜矿公司的股份变现,以解决自己的资金压力问题。 之前陈洪也把自己要变现铜矿公司股份的消息透到了外面,可惜,他那个铜矿公司入行的太晚了。要是早两年,那真的是赚大发了。而现在,没几个人认为战争还会再打个三两年。 陈洪那个铜矿公司,等到一系列的配套设施全部筹备齐全,那也快过明年的新年了。那还能有几天的好日子啊?入股这样的一个矿石冶炼一体化的新铜矿公司,那还不如直接入股老牌的铜产业公司呢。 陈洪日常所接触的朋友,层次可都不低。不需要陪着本的来巴结他,所以兜了一圈子也没卖出去一分钱来。但是证券交易公司就不一样了,后者所能接触到的对象是百倍、千倍于陈洪圈子里的朋友数量的,而且层次高低不一,甚至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没有陈洪的圈子层次更高。里头有的是些头脑灵活的人想要巴结洪的。 陈洪这次不会讲层次了,他现在是金钱第一。无论是哪个省的商人,不管之前是干什么的,只要肯掏钱,就能成为他那铜矿公司的股东,并且享有真正的股东权利。 要知道,不少人为了巴结上面的人,那都是只掏钱吃红利的,公司权力半分也摸不着,甚至分红都有所不对时,也一声都不吭。 陈洪这次可以说是真的有点急了。 但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根据估算,如果扩股完成的话,铜矿公司至少能给他带来二百万的现钱,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操作得好的话,三百万现钱都不成问题。而这三百万现钱拿到手,可就能解他的燃眉之急了。 当然,这不能说陈洪在坑人,他只是想尽量将手里的公司卖个好价钱。 毕竟新时代就要来临了。他跟这皇室的亲缘是又拉开了一步,这身上的特权光环也就减弱了一层。 之前还能说是皇帝的侄子,现在呢?皇帝的堂弟? 俗话说得好,一表三千里。这夹着一个‘堂’字,那也不是太亲。特别是在皇家,而自己又不太可能继承老爹的王位,这重要性就更差了。 陈洪需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啊。或许有一天,他除了钱和自己的身份外,什么都不剩下了。 毕竟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而不久后的新皇帝已经快五十了,儿子都比陈洪大。他们俩之间谁先死谁后死,那是一目了然的很,而等到新皇帝的儿子再继位,他这个堂叔、族叔还算个屁啊。 陈洪一直都不觉得当今皇帝与自己老爹有多么深厚的兄弟情义的。两者差了那么大,都是爹跟儿子的岁数了,还不是出自一母同胞,生在皇家,还有个屁的兄弟情义啊。 陈洪盘算着新年的到来,也在慢慢盘算着自己的未来。他准备把股份变现之后就立刻赶往南京,现在还不到腊月,他还有的是时间。 事实上如陈洪这般在本土打拼的藩国王室子弟还有很多。毕竟东方君主么,那除非是身子不成的,或者是有隐疾、要做戏的,否则不可能只一两个孩子。 最好的例子就是刘老三。刘邦当王称帝之前只有三个孩子,长子刘肥,次子刘盈,外带一个没有留下姓名的长女鲁元公主。子嗣上也不比21世纪的多哪儿去了,毕竟那刘肥不是吕雉生的。但他坐上了汉王之后呢? 刘如意、刘恒、刘恢、刘友、刘长、刘建,那孩子是哗啦啦的蹦出来。 李渊也是如此。 这男人身体康健的,只要老婆一多,哗哗的多了,那总会玩出人命来的。 陈洪他老爹儿女十余人,他也不是什么政治大才,军事奇才,蔡国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陈洪跑来中国混吃喝,他老爹一点意见也没有。而如此这样的陈氏族人多了去了。 这些人也混的有好有坏,陈洪这样的已经算好的了,至少生意做起来了。那有的混的差的,都混不进藩属国的使团当中。陈洪就能混的进去,蔡国此次的观礼使团名额中就有他,而且还是一副使。但不管混的好还是混的坏,肯定是要在新年之前都赶到南京的。 “嘣嘣嘣……” 会场外围,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陈洪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停止了跟人的寒暄。这证券交易公司的开业仪式就要开始了。虽然后台大老板没有亲自出马,但这也不是陈洪喧宾夺主的地方。 陈鸣在公司总经理讲话的时候,眼睛东看看西喵喵,心里头对今天到场的嘉宾数量和份量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这人真的是很不少,不少之前跟那后台老板没大交情,或者是交情淡薄的人,都亲自到场了。 陈洪心里头品了品,也没啥眼红的。毕竟这是证券交易公司,现如今上海已然是中国的金融中心了,在这样的地方办一家证券交易公司,倒闭非常正常,但赚钱也一样正常。 上海这地方,每个月都有证券交易公司倒闭,每个月也都有新的证券公司开业。没有办法,人的眼睛都是盯着利益的。证券交易公司的风险虽然够大,但也真赚钱啊。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陈鸣的忠臣 南京城很大很广,但再大再广阔的地方塞进来了一二百万人后,南京地皮也开始变得寸土寸金起来。 不少早年就进驻南京的公司商行都赚了大钱,卖地皮的钱。 仓库货房放哪里不是放,非要搁在城内吗?这是完全没必要的。 把城内的地皮卖了,只需要出售金额四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都不到的数字就能在城外买上好一片宅地。不少实力雄厚的大商家在一开始还不在乎这点利润,可是随着南京市井市容的进一步发展,那些大商家就算不在乎利润,也无法忍受看着银子白白流失了。 再说了,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区里头耸着一间占地面积不小的仓库或货房,这不好看不说,也会被人骂做主家傻逼的。 这一日,倭什讷带着两名手下乘坐着马车,横穿南京城,在城北下关码头附近下了车,徒步又走了两三里,在路边一间白山商行的店门前停住脚步。 这间白山商行门脸不大,与其它小型的货铺类似,也是前店后栈,店面里空间狭小,站上十来个人怕就转不过身了。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人家门脸不大,店里的商品种类却很繁多:大到蒸汽纺纱机,小到纸张笔墨;名贵的有人参鹿茸,高档瓷器,便宜的有草帽竹筐,铁针细线,还有生丝棉布,漆器药品,牙牌上竟林林总总的写了五六十样,半人高的牙牌写得满满当当。 这就是江南的店铺,这就是南京的店铺。下关码头是南京的繁华之地,这里的店铺就是这样,不大的一个小店,三五个员工,年贸易额都是轻松过百万的,那招牌也大气得很。 “白山商行?”倭什讷身边的人仰起头来,望了一眼那块黑漆黄字招牌,将那店名念了出来。 倭什讷嘘了一口气,就是这儿了。如果事儿不差的话,货也已经全倒了。 英国人筹备的大事,怎么可能把枪的希望都寄托在猴子这样的外人身上呢,那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军火就在这白山商行。 倭什讷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白山商行,身边两个人向街道上张望了片刻,也急跟了进去。 店里生意清淡,只有一个顾客在购鲸油,一个伙计正站在柜台里头用铁皮勺子为他舀铁皮桶里的油,柜台后站着个掌柜,正在拨弄算盘,眼镜搭在鼻梁上,时不时地拿起毛笔在那摊开的账簿上头勾上一勾,看上去很是投入,倭什讷走进店里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打招呼。 倒是那个伙计反应快,一见倭什讷进店,急忙停下手来打招呼。 “这位先生,想购买点儿什么?我们店里的货,天南地北,是应有尽有……” 倭什讷看了那伙计一眼,迟疑了片刻,主要是那个客人,待身后俩人也走进店里,他说道:“敢问店家,你们这里有没有‘黑水’送来的皮子卖?” “什么皮子?” 那名店伙计一愣,他在商行货店里当工也四五年了,可从没听说过啥黑水的名号。难道是一家新成立的皮货行?白山商行资本不大,生意也不好不坏,店伙计在店里呆两年的时间,他敢发誓,绝对没跟黑水这名号的货商打过交道。 不过就算没听过黑水这俩字,店伙计也不会把客人往别的地方推,这样的事儿他遇到的多了。没黑水有白水、绿水、黄水的就行,反正都是皮子么。没回说不知道黑水是啥,先招呼一下掌柜的,随后陪脸一笑对着倭什讷。 掌柜的眼皮子一翻,平日里浑浊的眼神闪过一抹犀利,眼光雷达一样扫过当头的倭什讷,从上到下,最后死死的盯在倭什讷的腰间。 “黑水这个名号老朽也略有耳闻,它的皮子可算不上上等货,先生何不先看看我们店的货怎样?正宗的鲜卑货,里头先看看。” 皮货这一行里,现如今所说的鲜卑指的就是原来的西贝利亚。那里出产的皮子质量最好,所以市场上就免不了出现了假冒货。 当然,这句话实际上是在对暗号。 这掌柜的和倭什讷都心知肚明,各自都收到了通知,一个是等着对方取货,一个是前去提货。 信物除了嘴上的暗号外,就是倭什讷腰间挂着的那个饰物。今天倭什讷特意穿上了汉装,腰间挂了一个乾隆通宝的雕母。 这在现如今的陈汉已经不算是什么忌讳的事儿了。 乾隆音通‘钱隆’,寓意很好,他的通宝雕母在原时空的21世纪都很受市场和收藏家们追捧,在眼下这个年代里,乾隆通宝雕母、母钱、牙样、样钱、开炉钱等也一样很受人喜欢。 陈汉也不管。 陈鸣觉得没那个必要,他相信整个中国已经找不出几个还心念满清的人了。 同时他认为这也是一种气度的表现。 要是政府下令收缴乾隆通宝钱,那太丢份了。是一种严重不自信的体验! 只是乾隆时代还离去的不远,陈汉国内也没想近代中国那样战火连天,这稍微有点档次的人,玩的都是乾隆钱的母钱、样钱,或者说带有寓意的开炉钱。而倭什讷今日带的是一枚雕母大样,象牙质地的,拿到市场上多的不敢说,五千块是不高的,一万块碰到喜欢的也有人卖。 陈汉成立都四十年了。 红朝成立四十年的时候,改开都要成定局了。 陈汉四十年里,国泰民安说不上,可强国富民却是必须的。像这种雕母大样,早就各自有主了,很少会有人拿到市场上来的。这也在某个侧面上在外人眼中证明了倭什讷的身份。 掌柜的接着对店伙计说:“李坚啊,你赶紧给这位客人结账,总不能让人家拎着个油桶等你吧。” 那名店伙计应了一声,便去给那购鲸油的客结账。 店掌柜这才合上账簿,走出柜台,在倭什讷跟前站定,打量了倭什讷等人几眼,小声地问道:“这位先生听口音是从北边来的?” “不,我们是从西边赶过来的。”倭什讷也在打量着店掌柜。 这店掌柜看上去年龄有五六十了,可他知道情报组副组长的年龄只有四十五岁,这个代号桂树的副组长并非旗人,但他一家子人四五十口被陈汉一锅给烩了,所以是一个绝对值得被相信的同志。掌柜家满门被灭的时候,他人才刚刚满月,被仆人包在包裹里,幸运的逃出了生天,算是活下了条命来。 不过资料上才四十五岁的人,现在看这却如五六十岁一般苍老,可见这些年活得也不快活。 倭什讷虽然是个‘带兵’的人,可面庞白净,说话斯斯文文,若是换一身公服的话,倒是更像个饱读诗书的学者。 “哦?从西边过来的?几位都是从西边赶过来的?西边可是够冷的,净天都在打仗。” 店掌柜一边询问,一边做了个手势,将几人引到店面后房。 房间里,掌柜的与倭什讷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暗号已经对上了。 这家小小的商行已经在下关这儿开办十二三年了,潜伏的很深很稳,就是国安都没有对这家小商行起疑心。掌柜的潜伏了这么多年,压抑着内心的仇恨,也安安稳稳的过了下来。这次还是第一次全力运动商行的‘能量’,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一小批军火送入南京,这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 掌柜的和白山商行能十几年都安安稳稳,除了为人谨慎之外,未尝不是他动作不大的原因。而现在商行动起来了,那么商行留下的蛛丝马迹也就越来越多,很难保证不被国安闻到气味。 当然了,这些事情人家未尝不知道,但掌柜的也未必害怕。 对于他来说,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报仇可能才是最重要的。谁让他从记事的那一刻起就被湮没在了仇恨当中呢? …… 周添才这阵子已经连续N个夜晚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个关键时刻,警部上下已经忙得是连轴转了。 虽然这情报递上去之后,陈鸣并没有给他什么压力,但周添才怎么可能真的没压力呢? 眼看着都十二月里,城里头的虱子还是没抓净,这要是正月初一那天真的闹出大新闻了,周添才必然遭受斥责是绝对的,但这并不是周添才的第一顾虑。 周添才真正的顾虑是,那天如果出了大新闻,这就是给陈鸣脸上抹灰了。 如陈鸣这样的帝王,手底下怎么会没有几个死心塌地的人呢?周添才就是其中的一个。那是铁杆。 这个时候他第一考虑的是如何让陈鸣的告别大典完美无缺,如果让皇帝陛下的禅让大典变得一塌糊涂,他周添才就百死而不能赎其罪了。这也会让陈鸣的人生履历上都出一道伤痕,多出一道缺陷。 周添才心里有种预感,不把虱子抓感觉,这大年初一的时候真的是要出事的,他绝对是不愿看到陈鸣光辉威武的形象不圆满,不美满的。 “大人。”南京城治安管理处负责人刘成山走进了周添才的办公室。 作为警部的副部长之一,此次临时成立的京城治安管理处的一把手,刘成山是靠着自己多年办案的赫赫威名的。 出身童子营的刘成山曾经以春秋季童子营第一名成绩毕业,在战场上升职的速度堪比坐火箭,要不是在一场战斗力少了三根手指头,刘成山年纪轻轻就会成为国防军中的一员虎将。但就算少了三根手指头,刘成山在转入警界之后,也顺顺当当的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坐上了南京警局秦淮分局局长。 到现在,刘成山已经早脱离了地方警局系统,从警部直属的重案组开始,一步步走到副部长的位置。 这次的京城治安也有刘成山负重要责任,国安系统的权利虽然也很大,但摆在明面上的国家暴力机关那是警察,而且京城还有不少的特警,不管是人数还是覆盖范围,完全碾压躲在阴影中的国安。 所以历次的京城治安管理处的负责人都出自警界,而不是情报系统。这一点就算现如今的内务大臣高士达也不能否认。 “丁号目标已经全部被清理。丙号目标的主要犯罪人已经被暗制,随时可以把他们铲除。” 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月,京城治安管理处在过去的时间里已经陆陆续续的抓了不少破坏分子,这当中水平有高有低,抓捕难度有强有弱,原因也各有不同。有的是历史遗留问题,有的是安南、缅甸乃至朝鲜的独立分子,他们准备的破坏行动也有轻有重,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以刺杀陈皇帝为目标的组织。 刘成山也不需要为他们操心,因为他们已经被抓进了监狱了。真正让他操心的是那些没有被抓到的。 到今天为止,就治安管理处已经掌握的情报来看,一共还有四股敌人。这四股敌人,一股来自西北,与天方教有瓜葛;一股是纯粹的雇佣兵,他们是拿钱办事,连雇主是谁都不晓得;再有一股是来自俄国,在治安管理处内部被称为乙号,算是第二号组织,不少线索也已经被治安处掌握。最后剩下的甲号,这是治安管理处的最大敌人,发现其痕迹的时候都是十一月份了,到现在掌控的也是寥寥无几。 “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快将之缉拿归案。”把情报向周添才汇报了一遍,刘成山内心里虽然为甲号犯罪组织头疼不已,对乙号犯罪组织也不能掉以轻心,但还是向顶头上司连声打包票。 从警部衙门出来之后,刘成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虽然在周添才面前打了包票,但他心里真的是没有谱啊。那伙俄国人还多少留下一些痕迹,因为带头的人是俄国人,不是东方面孔,多多少少给人留下了更深的印象。可是甲号组织呢?据那几条仅有的消息分析,他们可都是东方面孔啊。 唯一的线索就是京片子,那伙人中有人说着一口地道的燕京话。治安管理处的人还根据这一点推断那些人很可能是八旗残渣。 可是那些八旗渣滓再怎么残废,抓不到他们也没办法啊? 说真的,对方真的太小心了。刘成山前阵子甚至故意放松了关卡哨所的盘查,就是期望着对方能有所行动,可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收到任何有用情报。 刘成山没有想过让贤,因为他自信自己是整个警察系统里办案、查案第一流的存在,自己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所以,眼前这个巨大的难关,他一定要克服。 “走。”刘成山戴上了帽子,低声说了一句。左右的两名跟随立刻随了上。 “大人,现在去哪儿?” “回管理处。”刘成山果然的说道。 来见周添才一次,做出了保证来,那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加了一个紧箍,刘成山这也是自己在逼自己。他可是童子营出身的人,陈鸣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就不需要多说了。要是陈鸣的禅让大典,陈鸣的告别仪式上出了篓子,叫他自己都没脸做这个官。 官场上的影响,官位上的考虑,刘成山从没有去想。 话说,现如今的陈汉朝廷上,陈鸣的忠臣真的是很多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法俄关系新篇章 波德一望无际的广袤大平原上,一条铁路横亘其上,从南至北,笔直地向前延伸。 铁路的两旁都是膏腴的土地,虽然现在的田地上都是光秃秃的,但列车上的人都知道这一眼看不到头的土地到了夏秋时节,麦浪滚滚,无穷无尽的麦田能把大地染成金黄色,把天空也染成金黄色。 如今的寂寥只是顺应大自然的规则,冬天来了,万物凋零。 田边的土路上偶尔会驶过一辆马车,它们有的是载人的,有的是拉货的。也正是因为这些载货量不小的马车的存在,大城市生产出的各类商品才会那么快捷的出现在巨大的农村市场。 灯油、布匹、铁具、副食品等等。 庄园经济的时代造就在欧洲成为了过去,在发达的商业氛围和革新的工业技术面前,传统的作坊式手工业经济也早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人还是那些人,只是讨生活的手段已经完全变样了。 欧洲的这条纵贯南北的铁路,是沿线各国和英国人共同投资修建的。英国占其中45%的股份,贯通俄罗斯、普鲁士、奥地利、法国、意大利等地,并不是沿着海边修筑的,而是贯穿了欧陆中心。 这条铁路的修建曾经在欧洲掀起了很大的波浪,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但不管怎么说,在英法合流之后,这件事迅速上马,开工修建。到现在为止,整个路线还远远没有贯通,就算欧洲大部分的地方都是平原地区,想要串联各各地区,那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就是波德平原,普鲁士与俄罗斯有英国做靠山,短短两年时间中就修建了起来。当然,这也与眼下时代的铁路修建工程简单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普鲁士本身也早早有修筑铁路的念头,事先做过些工作。 随着这条铁路的修建、完工,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得到了释放,铁路周边,原本平静的乡村也变得越来越喧嚣。铁路修建的意义和作用,显而易见。这让铁路修建的支持一方得到了很大的鼓舞。 随着几声长长的汽笛,停车站的平静被打破。车站周边的农夫和小贩们纷纷紧张起来,因为仅凭那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他们就能判断出这辆列车是一列客车,而不是没油水可捞的货车。 这些农夫都是停车站周边村庄上的农民,他们带着家里的面包、鸡蛋、肉类、奶制品等等农牧产品前来贩卖,有的则卖给车站的小商小贩,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经济的发展和物质的流通。 法国制造的蒸汽火车头喷着滚滚黑烟,拖着十节车厢,无数人的期盼目光中面目狰狞地咆哮着驶过,很快就将那些对它热情无比的农夫和小贩们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这是一列行政专车,车上搭载的是法国的现任总理大臣塔列朗一行,才不会在一个随随便便的小站里停车呢。 西历的记年,眼下已经是1816年了。新的一年已经来到,法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在迅速修复中。毕竟拿破仑已经同意在16年的时候,正在北美的法国兵力了。恰尔托雷斯基圆满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虽然法俄之间的这次秘密协约最终还是暴漏了。 这并不怪乎法国。 从1814年开始,到1815年结束,两年的时间,法国和拿破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实力。除了远派北美的十万法国士兵之外,拿破仑手下还握着二十来万的机动兵力,法兰西另外还有十多万人的地方军团,如此再加上意大利和莱恩联盟的兵力,拿破仑手下至少握着五十万可调动的大军。 法国战斗力的恢复不仅让塔列朗对外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也让塔列朗的腰板听得越来越直。 当然,支援灯塔国的差事让法国人负担很重,现在的法国到底不是12年时的法国了。法兰西固然是有着几十万大军,但打仗可不只是靠兵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说的一点不错。财政难题始终是困扰着拿破仑的紧箍咒。几十万法军不动弹还好,一旦动弹起来,就法国的财政和军资储备,一个月怕都支撑不下,除非拿破仑只带几万军队。 可这并不意味着巴黎没钱。 巴黎的那些大银行家们,一个个都能量通天,他们要是能全心全意的支持拿破仑,拿破仑说不定早就统一欧洲了呢。但过去这些大银行家大金融家们不支持拿破仑,现在他们也不可能支持拿破仑。只不过这些人也有需要依赖拿破仑政府的时候,就比如说现在对俄贷款这件事。 拿破仑答应了俄国的请求之后,俄法友谊还不能说是破镜重圆,却也恢复的神速。现在塔列朗前往圣彼得堡,然后转去莫斯科,那是趁热打铁。借机敲定巴黎的资本入股俄罗斯铁路的事情。 这说来也是很正常的。 之前法国和俄罗斯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好呢?亦或者是原时空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短短的几年时间后,俄罗斯又跟法国搅合在了一起? 那靠的就是金钱。 法俄之间的关系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欧陆局势需要,但另一部分都是法国对俄罗斯的金钱援助了。 只是现如今的拿破仑政府自己也捉襟见肘,那么就只能引入民间的法国资本了。因为法国大革命的原因,法俄之间的资本往来已经趋于零蛋,英国人则趁机进入了俄罗斯,现如今俄法关系缓和,拿破仑政府虽然没有多余的资金投入俄罗斯,可巴黎的银行家和金融家们却法郎大大的有。 而大批的法郎投入俄罗斯,这也是拿破仑在另一个方面上为自己做出的证明。 伴随着法国国力的恢复,法国内部,尤其是法国的军队中,很是有一部分人再次滋生了野心。就比如缪拉,这位拿破仑的妹夫,现如今那不勒斯王国的国王,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缪拉是一位身材健美的美男子,但他的脑子里都长着肌肉,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如今的法军与原先的法军的区别,也不知道现在的拿破仑和过去的拿破仑的区别。 拿破仑很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拿出来当枪使了。 费尔南多四世这个西西里王国兼那不勒斯王国国王的家伙,这些天里一直在叫嚷着收回那不勒斯,这给了缪拉很大的威胁。 当初在华沙,拿破仑远征俄罗斯失败后,急着返回巴黎稳定局势,把剩余的法军教给缪拉。而缪拉就能在听到那不勒斯王国的政局也不稳当的时候,抛弃大军,独自返回那不勒斯。这家伙的大脑比鸡脑子都要小。 但不管缪拉是不是被人煽动的,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法国内部正涌动起一股浪潮。 纵然明眼人都清楚,中法友谊无论如何也不能超过英法‘友谊’,但浪潮煽动起来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消褪。 而塔列朗呢? 这位拿破仑政府的总理大臣可以说是缓和派的领军人物,法国上到元帅公爵,下到乞丐流民,哪就没几个会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政治倾向的。 这一次由塔列朗带团前往俄罗斯,拿破仑也是有心的。 不过塔列朗虽然作为拿破仑帝国的总理大臣,却也不能彻底压制整个整个代表团的人,因为这个代表团里的人员成分太过复杂了,不仅有激进派和缓和派,还有保皇党和一些自由主义分子。 而且火车上还携带了不少贵夫人,毕竟塔列朗都把自己的小老婆多罗赛·贝里哥尔·丁诺夫人给带上了车,那他自然就管不住其他的人了。 毕竟这坐火车是一件挺稀罕的事情,从汉堡上岸乘坐火车的人也只有整个使团的高层,其他人等还是乘坐船只前往加里宁格勒,在那儿等待着塔列朗一行。 后者乘坐火车进入了华沙之后,就会换成马车前往波罗的海边缘的加里宁格勒,毕竟他们需要前去圣彼得堡,然后再前往莫斯科。 而俄罗斯境内的铁路还远没有修建完成,从华沙到圣彼得堡和到莫斯科的铁路,即使资金能及时到位,那也需要两三年才能完工。 塔列朗已经有点赶时髦了,他之前虽然为铁路的运行剪过彩,这是从东方传来的一种仪式,但塔列朗从没有亲自坐上火车体验体验,拿破仑都亲自坐过火车,塔列朗却不怎么喜欢这种变化。 但作为一个聪明人,塔列朗知道,自己是无法抗拒这种变化的。 现在他正由几个人的陪同下,站在车厢最后的防护栏杆处,手扶着栏杆,迎着冷冽的冬风向那广袤的平原眺望。 波兰啊,就在不久前,这里还属于法国的一份子啊。 “波兰的土地真的是很广阔很平坦啊!” 此次的访俄使团的随员中有不少人都来过波兰,包括塔列朗,但很少有人真正的在波兰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眼下火车上的人等当然不能算是真正的走一走看一看了,但总算他们也真真的看到了波兰平原。 整个波兰,70%以上的土地是海拔在200米以下的平原,也就是南部的喀尔巴阡山脉和苏台德山脉周边的地势高上一些。但这两座山脉占据的面积真的很小很小。 波兰的地势是南高北低,北部多冰碛湖,东北部靠近白俄罗斯和立陶宛的湖区林木茂密但人口较少。塔列朗也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声,波兰真的是可惜了,这再度引发了身边几人的共鸣。 之前已经说过了,这列火车上的使团成员,除了必要的安保、随从人员和那些贵夫人外,那剩下的就是使团的高层了。而整个使团又成分复杂,就塔列朗所知,他身边的这几个人就不乏激进派。 “是啊,从柏林到这里,除了平原还是平原,这是一片多么广阔的土地啊,这些都是立国之基啊!” “守着这么辽阔与肥沃的国土,却不能好好地保卫,波兰人真的是可怜又无能。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彻底开发起来后每年生产的粮食足够供应半个欧洲,与其让野蛮的俄罗斯人和死板的普鲁士人拿去,不如让我们光荣的法兰西来利用这些资源。” “华沙就不应该放弃。这里是帝国的命脉,帝国的霸业就在这片辽阔的平原上!把握住华沙,帝国就能轻松的抑制住普鲁士和俄罗斯。没有外援的奥地利不需要多久就会是皇帝陛下的囊中之物……” “吞并奥地利,再吞并普鲁士,帝国将重新恢复荣光,帝国就能再次蔑视欧陆!” 再自大的法国人也不敢说他们的军团能轻而易举的越过狭窄的英吉利海峡,但每一个法国的激进派都坚信俄罗斯挡不住皇帝陛下的第二次远征。 对比1812年,现如今的俄罗斯那就是一头瘦如枯柴且筋疲力尽的巨人,哪怕他的个头再高大,也不堪法兰西大军一击。 听着身边的人的‘表白’,塔列朗已经没有再怒斥他们愚蠢的心劲了,但他的内心却有些苦涩。 光荣是最难以被人忘记的。 这就好比蒙古人会永远的记着成吉思汗,八旗鞑子会永远铭记野猪皮和康麻子,汉人也会永远铭记着汉武大帝、卫青、霍去病,会记着李静、李绩,会记着岳飞岳武穆。 法国人也忘不了拿破仑当初的辉煌。 塔列朗眼皮子也不看那几个人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可是缓和派的领军人物,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啥法国一统欧陆、法国称霸全球之类的。 这次由缪拉掀起的激进浪潮,塔列朗是严肃以待的,因为他很了解拿破仑这个人,这是一个很看重亲情的人,缪拉不仅是拿破仑的亲王、元帅,更是拿破仑的妹夫,就算他曾经私下逃回那不勒斯,拿破仑都选择原谅了他。缪拉在拿破仑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而且缪拉这会还不知道怎么着的,与内伊勾结了上。埃尔欣根公爵虽然脑子不怎么样,但他在拿破仑跟前的影响力也是不小的,幸亏塔列朗及时稳定住了拉纳和德赛这两个大脑很清醒的元帅,没有让激进派的声音传遍整个法军。 可这也让塔列朗看到了危险,法国的军队中,特别是那批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老兵,不少人对于之前的辉煌都念念不忘。 塔列朗觉得万幸的就是拿破仑还没有变,他非常了解拿破仑,拿破仑如果改变了心思,那是瞒不过塔列朗的。 但即便如此这也给了塔列朗很大压力,甚至塔列朗觉得,拿破仑没有过多的参与这件事,那未尝不是在借缪拉等人的手来限制自己。毕竟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塔列朗在法国政府中一家独大的地位太过耀眼了。 拿破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主,塔列朗对于这一天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他并不吃惊。而且他也不喜欢做一个权臣,对比权倾法国的红衣首相黎留塞和马扎然,他更希望成为太阳王时期的皮埃尔·塞吉埃。 塔列朗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欲望。他不是富歇! 现在他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做好这次的工作,在东方的那位大皇帝退位的消息被传到欧洲之前,搞定一切要搞定的事情,正式开始法俄之间的友谊新篇章。 …… 而此刻的波兰华沙,塔列朗此次火车之旅的目的地,一个长着副东方面孔的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华沙火车站地图。 他的身边站着一名波兰人,为什么说他是波兰人,那是因为这家伙穿着一身军装,而且胸前挂着一枚白鹰勋章,这是俄罗斯人专门为军队中的波兰人设置的。 “十万英镑。只要完成刺杀,这十万英镑就是你们的……” 东方人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站,塔列朗,这可是个大人物,是法国政坛上的巨头。杀了他,对法国的影响力会是震撼性的。 不同于英国人是寻找机会来恶心陈汉,给中国添堵。驻欧办的下属相关部门是无时无刻不再恶心着欧洲人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这麻烦大了 这一次塔列朗亲自出访俄罗斯,从表面上是加深法俄关系的一次破冰之旅,因为在此之前俄罗斯还从未派出真正的政府高层前往巴黎。在1812年的俄法战争之后。 不管是法国内部的纷争,缓和派和激进派的争斗,还是拿破仑的未表态,塔列朗的访俄之旅都是一次激烈的政治较量的结果。作为法国政坛上欧洲政策缓和派的代表人物,塔列朗被激进派人士频频攻击。而且后者的存在也非常完美的符合了拿破仑的现时需要。 拿破仑是不甘心长久处于现如今的地位的,别看法国是欧洲第二强国,可他在欧洲的政治地位还没有他的奥地利岳父和沙俄的亚历山大一世强大。还有普鲁士的那个腓特烈·威廉三世,即便他刚刚拒绝了国内一部分人的宪法提议,还强烈制止了国内的立宪运动,腓特烈·威廉三世在欧洲大联盟议会上的发言权和重要性依旧不弱于拿破仑。可以说,现如今连普鲁士的政治份量都不弱于法兰西。 这是一个耻辱,巨大的耻辱。 什么时候光荣的法兰西竟然落到了欧洲第四的位置了?不仅弱于英国,还弱于俄罗斯和奥地利? 奥地利那愚蠢的佛朗茨一世竟然为了自己的一点好处,而在这方面把他的女婿卖的一干二净,联合英国、普鲁士和俄罗斯,把法国压制的结结实实的。 而且俄罗斯与普鲁士结成了神圣同盟,拿破仑的奥地利岳父也是蠢蠢欲动。就维也纳的反馈看,拿破仑已经阻止不了太久的时间了。 欧盟虽然已经成立,但对于很多国家来说,国与国之间签订的秘密同盟协约,依旧是最值得信赖的。 欧盟很强大,也很广泛。而正是因为这种广泛,欧盟对成员国的约束力很弱,各成员国之间不亲近,自然的,这成员国对欧洲的信任也有所欠缺了。 拿破仑在1813年第六次反法同盟战争结束以后,潜伏爪牙,忍耐了整整两年时间,他的帝国已经重新恢复了实力。现在是时候让欧洲的其他国家知道,法兰西的威胁里了。而能够约束着这一威胁的拿破仑,他的地位绝不会弱于英伦的内阁首相,而要远远胜过弗朗茨一世、亚历山大一世,与腓特烈·威廉三世。 所以,拿破仑并未去约束激进派言论在法国内部的蔓延。 同时,缓过劲来的拿破仑也需要消弱塔列朗的权柄。 塔列朗是一个绝顶聪明的聪明人,他乐得配合拿破仑回收权利,他的野心从不在谋朝篡位上。塔列朗也需要用自己的行动,让拿破仑更加的信任自己。 所以,种种因由混杂在了一起,一同促成了这次塔列朗亲自带队的访俄之旅。 塔列朗虽然担负着访俄重任,但他一点也不挂心,俄罗斯与法国在邦交正常化道路上是一拍即合,而余下的贷款事宜,那就是另有专业人士负责了。 拿破仑政府在这个事情上所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为这些资本站台。 虽然法国资本要进入俄罗斯市场肯定会遇到很重大的阻碍,可只要上头都有着一件,剩下的就是找个借口了。至于是什么样的借口,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将是俄罗斯国力的一次飞跃。 大量的资金涌入俄罗斯,将会为俄罗斯的新工业革命重重的添上一把火,可以说是有助于俄罗斯实力的变强的。这是从实质上就否定了激进派的意图,可以嘴巴上的花言巧语,信誓旦旦要实在多了。 但是塔列朗本人并不这么看,俄罗斯境内的派系斗争也不能小觑,特别是卷土重来的改革派领袖斯佩兰斯基,这个堪称清正廉洁毫不利己的改革者,在俄罗斯腐败的贵族官员中就像是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流。而且他的改革计划在许多地方都在针对贵族,这让他的敌人遍布整个俄罗斯。 就算是改革派中,也有很多他的反对者。这个人的卓越才能、眼力和过人的手段都不可小觑,但他毫不谋私利的作风和现如今俄罗斯这个贵族政治的年代格格不入。 只是历经了1812年战争的惨烈,以及随后中俄战争和俄土战争的重启,战斗打到现在,亚历山大一世也的确确的感受到了不方便。 这一回斯佩兰斯基重回俄罗斯的政治舞台,虽然还没有立刻就拉开架势再展改革风潮,但亚历山大一世必然是有这个意思的。 斯佩兰斯基主张赋予一定的公民权利,提倡保护新生的工业,还有一整套关于四级行政区划、地方自治政府和中央立法机构的计划为俄罗斯帝国的未来发展提供了一个高瞻远瞩的架构。这些改革如果能够真正彻底的施行,未来的俄罗斯保不准还真有浴火重生的那一日。 但斯佩兰斯基的回归也让俄罗斯政坛上的改革派陷入了分裂境地,因为在前者离开俄罗斯政治的中心舞台的这几年里,改革派已经有了自己新的领袖和方针…… 再加上俄罗斯政治中的贵族势力和军队力量,俄罗斯内部的政治斗争不仅不比法国政府轻松,反而更加复杂和激烈。 而就像法国的军队内部有很多忘不掉过往辉煌的人一样,俄罗斯内部更是有很多对1812年的惨烈战争刻骨铭心的,这些人对法国的印象可很不好,就算里头有那么一些人因为实际情况,战事按捺住了对法国的仇恨,可更多地人提起法国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塔列朗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这一趟差事,那就是一个表面功夫。法国资本想要真正的进入俄罗斯,就必须依照着俄罗斯的规矩,金钱开路。至于这次访问团的成果能有多大,他是真的没太大的信心。 但不管怎么着,他也要走这么一趟。 正当塔列朗望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发呆的时候,一名随员从车厢里走出。 “阁下,离华沙车站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了,您该整理一下仪表了。” 塔列朗回过了神儿来,默默地走回车厢,将那身宽松的厚皮袍脱去,由多罗赛夫人伺候着穿上了一件消瘦挺拔的法式燕尾服。黑色的带着长前摆的燕尾服,与黑天鹅绒短裤相配,显得优雅高贵,很有气质。然后塔列朗就再次披上了那件厚厚的皮衣,哪怕那是北极熊的皮子,他也依旧感觉着冷。 一名随员将整理好的文件呈了过去,塔列朗一件一件地翻阅着。这不是在了解华沙的情况,而是在做最后的温习。塔列朗保持着沉默,就算在翻阅到最后一封关于波兰刺客组织的情报时,也保持着沉默。 可是紧接着一封新消息的被人送到火车上,塔列朗才真正的变色。波兰刚刚发生了刺客袭击时间,三个波兰贵族兼议会议员惨死街头,最后一个就是在昨日。塔列朗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这个刺客组织非常危险,非常难对付,我们必须时刻警惕这个组织。”虽然塔列朗现在还没有接触到相关的情报,可他相信自己必然已经成为了这个恐怖组织的最新目标。 听了塔列朗的话,一名随员说道:“阁下,华沙是波兰人的老巢,不少贵族都跟刺客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应该提示俄国人,提高戒备级别。”随员们也紧张起来了。 这支刺客正在迅速抢占法国的波兰军团的光辉,越来越多的波兰人把自己对俄罗斯的仇恨寄托在这个隐藏在阴暗中的刺客组织的身上。 塔列朗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临时提醒俄国人提高警备级别,这是对俄国人的一种不信任,对于他们在波兰的统治力的不信任。 几声汽笛传来,列车减慢了速度,缓缓地驶进了华沙火车站。 塔列朗坐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思考着与俄罗斯驻华沙的全权负责人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见面时候的问候语,并考虑如何为法国资本进入俄罗斯打开一个缺口。 波兰是法国资本重点关注的一个地区,这里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地区,英国人的资本都落在俄罗斯的本土,在波兰反倒是一片空白。这就给了法国资本以可乘之机。 而且波兰是本身也不缺矿产资源,波兰本就是欧洲国家中矿产资源比较丰富的国家之一。其煤储量、硫磺储量和铅、锌储量、铜储量约为1500万吨都居欧洲首位,或者是在欧洲名列前茅。 这地方之间允许开发,很快就能成为俄罗斯铁料的新冶炼中心。 不过想要进入波兰的并不只是法国一家,还有普鲁士和奥地利人呢。 普鲁士还好说,它的问题主要跟拿破仑政府有着相同的结果,政府财政紧张,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足够的资金进入波兰。这个时候的普鲁士容克贵族,还只是一群土地里捡吃的瘪三,而不是什么财团、大工厂主。不过普鲁士政府也已经表示,他们很乐意参与对俄罗斯的投资,很乐意支持俄罗斯。 关键是奥地利政府的态度。奥地利的国力和经济水准还是可以的,1815年的奥地利可不是1848年的奥地利,佛朗茨一世虽然没有大本事,却也比他那个愚蠢无能的儿子费迪南一世要强不少,至少他把自己那个正在走向覆灭的帝国给理顺了,在拿破仑掀起的惊涛骇浪中大步的走了出来,而且在德意志邦国中重新获得影响力。 而且第六次反法同盟战争,奥地利也没有参与,虽然他们跟奥斯曼有过交锋,可两边更多是在划水,这在相当程度上让奥地利帝国积蓄了一部分力量。 现如今的奥地利帝国是拿破仑与英国人都争相争取的关键所在,佛朗茨一世也借此机会重新将奥地利的影响力布撒在了德意志诸邦国当中。 虽然现如今的奥地利帝国是再也不可能有当年神圣罗马帝国的威风了,哈布斯堡王朝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出现中兴,佛朗茨一世更多是遏制住了奥地利向深渊滑去的脚步。 但这样的奥地利,再加上奥地利在波兰西南部所拥有的传统影响力,塔列朗不得不把维也纳视为一个强悍的敌人。 所以,塔列朗也头疼啊。不过他相信法兰西对比奥地利在波兰还是有优势的,因为法国与波兰之间还隔着一个德意志呢。 响亮的汽笛声中,列车停了下来。 塔列朗站起身来,接过一名随员递过去的礼帽,多罗赛夫人为他取下厚厚的皮衣,改而披上了一层相对薄一些的天鹅绒斗篷。 再对着镜子好好的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巾,然后跟着随员走下车厢。 站台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塔列朗,一些是法国在华沙的政府工作人员和少量的法国商人,剩下的则都是俄国人。 塔列朗没有在现场看到大公阁下,这很正常。 自从遭遇了那次刺杀之后,这位大公阁下就开始了自己深居简出的作息风格。 这次出面代替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迎接塔列朗的是亚当·耶日·恰尔托雷斯基的弟弟康斯坦丁·恰尔托雷斯基,他是华沙的城防司令。 车站里,俄国人组织的欢迎人群并不多,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现如今波兰人对于法俄之间的邦交正常化反对声十分强烈,塔列朗此次华沙之行格外低调。 亚当·耶日·恰尔托雷斯基和弟弟康斯坦丁·恰尔托雷斯基是波兰贵族议会派的代表,也算是亲俄派吧,这一部分人的政治理念是先通过和平的斗争手段让波兰赢得部分的独立,就像匈牙利与奥地利一样。这当中,亚当·耶日·恰尔托雷斯基已经回到了亚历山大一世的身边,康斯坦丁·恰尔托雷斯基也被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委以重用。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今日不亲自到场,这的确有点规格底下了,但除了这一点,俄国人准备的还是很用心的。 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并不是一个懦夫,在战场上他表现英勇,几次亲上战场都表现出色。但再勇敢的人也不会希望自己毫无意义的死在刺客的手下。 所以在波兰刺客组织被搞定,至少是被重创之前,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是不会轻易地出现在公开场合的。 虽然这对外交礼节有点小不合时宜。 但华沙刚刚发生了刺客袭击事件,康斯坦丁还是安全第一。他可不是莽夫,他很勇敢,但绝不莽撞。 康斯坦丁·巴甫洛维奇大公派来的人里,以康斯坦丁·恰尔托雷斯最为引人注目。这不仅是因为他站在最中间,左右人与他拉开的有着一定空间,更因为这个家伙的胸前除了一枚白鹰勋章以外,竟然还佩戴着一个波兰人在俄罗斯政府内部很难很难得到的勋章——安德烈·佩尔沃兹万内勋章。 这是俄罗斯帝国最高的奖章,就连他的哥哥都没有获得。 康斯坦丁·恰尔托雷斯,这个始终隐藏在自己哥哥阴影下的人,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经历。 旁边一支军乐队在火车进站的时候就奏响了音乐。当塔列朗走下火车的时候,站台上一片鼎沸。 塔列朗第一眼就看到了康斯坦丁·恰尔托雷斯基,两边彼此露出了亲切的微笑,现场乐声奏鸣,气氛好极了。但就在塔列朗陪同着自己的小老婆多罗赛刚刚向目标走出没几步远的时候,站台上的欢迎人群总突然响起惊吓声,一个人从中冲了出来,在周边的警卫全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呲呲’冒着焰火的铁罐被他丢到了塔列朗身边。 “波兰万岁,独立万岁……” 那铁罐看着就像是从东方传过来的手炉子。在北欧的冬季里,很是有一些人爱上了这个。 “啪!啪!……”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刺客应声而倒。 但年过六十的塔列朗也没能躲开手炉,虽然他与多罗赛已经开始惊呼,但骤然剧变带来的惊吓让他们软了脚,短时间里根本动不了身子。周边的随从和使团成员也因为之前要突出塔列朗的地位而主动拉远了与他的距离。而且那手炉子才落到塔列朗的身上,还没等滚落到地上,就已经爆炸了。 就与那此刻被乱枪打到在地上的时间差不多。 “啊……”惊叫声迭起,站台上瞬间大乱。 塔列朗,法国的总理大臣,此次法国访问俄罗斯的代表团团长,就这样的在华沙这个沙俄重地遭遇刺杀了? 康斯坦丁·恰尔托雷斯基傻眼了。这可不单单是打俄罗斯的脸啊,这麻烦大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伦敦华埠…… 英国的伦敦,整个英吉利王国最最繁荣的城市。 华灯初上,一盏盏路灯亮了起来。伦敦华埠最主要的商业区爵禄街整个被掩映在一片灯光中,夜幕中远远望去,大片的中国古风建设和让欧洲人觉得刺眼的中国红让那里仿佛缭绕着一种朦胧而神秘的色彩,让人心向往之。 上世纪的中叶,一些来自中国东南地区的劳工和水手就流落伦敦,在伦敦的船厂区落户。到了满清灭亡时,越来越多的华人出现在欧洲,还有一部分有钱阔气的八旗子弟的出现,让伦敦城内的中国色彩变得越来越多的同时,中国餐馆也正是登陆欧洲了。 而随着陈汉的一点点壮大,随着东西方交流的日益密切,中国的形象和影响力在欧洲越来越大,也有越来越多的华人开始涌入欧洲。特别是法国大革命之后,诸多原本定居在欧洲大陆的华人们都跑到了伦敦来。爵禄街一带开始出现不少上档次的中餐馆,因为中国文化对于欧洲人的影响在一点点增大么,中餐馆的服务对象从一开始的华人逐渐转变为华洋相结合。 同时,华人在欧洲也有了明确的定义,与旗人是全然不同的。一些在满清灭亡前就来到欧洲的华人也纷纷剪掉辫子,‘弃暗投明’了。置于这当中有没有原先的旗人,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再加上后来一些有钱的华人业主不断的向当地其他族裔收购商铺,诸多来欧发展的中国公司和商行也纷纷把爵禄街当做落脚地,华人势力俨然就占据了爵禄街一带,就连不少流落欧洲的旗人都围了过来。但华人和旗人之间的隔阂还是很大的,旗人聚集的地盘他们自己叫“旗营”,而华人汇聚的地方被叫做“唐人街”。不过伦敦唐人街至今没有被正式的行政边界。 陈汉在伦敦的驻欧办和使馆人员与唐人街联系密切,八旗宗社党就与旗营联系密切。这两边的矛盾是很难有调和的。 不过这点矛盾却一点也不影响这儿成为伦敦的不夜城。 以这条街为中心约一平方公里的面积上林立着的大大小小的中餐馆、中国商行、中国银行、中国百货商店、中药药铺、医馆等,还有大量的妓馆,里头的MM来自世界各地,再加上大量的烟馆。 是的,烟馆。 在欧洲,尤其是在英国,阿片可是西医中的万能良药。在中国草药的名头响亮西方世界之前,阿片就是西医中的圣药。把阿片溶于酒精,之后再按照个人喜好加点别的七七八八的东西,以防止使用阿片过量而中毒——过量的下场当然是死啦,那就是西方世界的万能良药。这也是现如今阿片在英国的主流使用方式。就算是现在,在大量的英国工人阶级家庭中,阿片酊依旧是家中常备的良药,无论是发烧感冒,头疼脑热,呕吐腹泻,失眠多梦,全都靠它。而给婴儿吃,是最寻常的做法。因为工人阶级比较穷,又没有正规的医疗途径,迫于生计又不敢误班,通常都是自己给自己诊断,当然诊断结果就是——不管什么病来点阿片酊就好了。 而华人的到来,还有相当一部分八旗子弟的到来,让英国的阿片市场生起了新的变化。吸食鸦片,跟服用鸦片酊相比,完全脱离了医学价值而纯为精神享受,所以它多少是不道德的。对于英国的中上阶层的人来说,在烟馆“吃烟”是一件挺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是呢,这里有个但是——人都是有好奇心和叛逆心的,越不让玩儿的越好玩! 到现在,这一块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集吃喝玩乐、购物、商业、金融等多种因素于一体的繁华地带。 失意的人可以在这里排遣心中的郁结,得意的人可以在这里显示自己的情趣,在英国旅居的华人可以在这里找到一点儿家乡的影子,纵然它很朦胧缥缈,追求新潮的情侣可以在这里体会异国风情的浪漫,就连那些收入一般般的人也能在这里的流莺和烟馆身上找到自己的乐趣。 特别是现在时候,临近年节了,整个唐人街是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还不时的有公开的杂技、马戏和娱乐表演。 陈汉就要临到的帝位之交了,那就像是一支铺天盖地的大手,笼罩着全世界所有华人生活的地方。 每一个华人都在怀念他们即将离去的老皇帝,那是将中国从满清的愚昧统治中拯救出来的英雄,是让中国再次威凛天下的伟大帝王,千千万万的中国人都视他们的皇帝陛下为心目中的至高神佛。 在这热闹的街道上,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张并不引人注目的东方面孔正顺着人群漫无目的闲逛着,其中年长一些的那个约莫有二十五六,而年轻的那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可这俩人并不是普通的游客或职员,他们是附近一家华人学校的老师。年长的那位叫李寿,年轻的那个叫张玮,今年刚刚二十一岁。但已经拿到了国子监大学教育学院的毕业证书了。 随着在欧华人数量的增多,建立华人学校就是势在必行的事儿了,毕竟社会环境是有着很强大的同化力的。眼下的中国不是阿片战争后的东亚病夫,那些居住在海外的华人当然会教自己儿子汉语,让他们以母国为荣。但当地如果没有华人学校,这些孩子想要接受教育就只能去当地的学校上学,接受纯正的西方教育,这难免就会有同化。陈鸣是一个香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伦敦的华人学校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正式建立了,迄今为止一共建成了七所,一所高中,两所初中,四所小学。 接受中国文教部和英国枢密院教育委员会的双重领导,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是,这七所学校的老师80%都是由中国文教部提供,每年中国政府还会对这七所学校进行拨款,其用意并非单纯的维持七所学校的开办、存在,更大方面的作用是给当地华人的适龄儿童一个进入学校学习的机会。 再加上眼下英国的教育环境是很落后的。现在的英国可没什么义务教育,半个世纪前的英国成人识字率只有15%,民众读写能力的提高主要是依赖于民间和信仰团体或是个人开展的慈善学校活动和星期日学校活动。很多经济条件不错的家庭的小孩甚至都会出现想上学而不得的糟糕局面。 伦敦城内没上过学和不识字的孩子,遍地都是。陈汉的如此举动,具体的说是陈鸣的如此举动,那就是在欧洲人面前树立起中国高大的国家形象之余,还要让那些幼年或者是自出生日起就生活在海外的华人下一代人,牢牢记住自己的文化、文明,记住自己的语言,记住自己是中国人! 现如今伦敦的华人数量超过了三万人,适龄入学儿童超过四千人,适龄儿童的男女入学率高达90%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幼儿入学率100%,这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数字。 当然,这也跟陈汉提倡的义务教育有关,国家的义务教育也就负责到小学毕业。现在不是21世纪,陈汉也没能力负担得起全国初中阶段的学生花费开销,想要上初中,除了要考上之外,还要有足够的经济负担能力。而高中就更别说了,他们是有资格报考国内的大学的。虽然这很不容易,但也比英国要强。 英国人这些年的议会里,不停有人叫嚷着扩大大学数量,但整个英国,整个英格兰依旧只有牛津和剑桥两座大学,那也是叫人醉了。 不过顺应时代的发展,英国的大学数量虽然很少,但职业学院这些年里的发展倒是很快速。毕竟社会的发展需要大批的实用性人才,职业学院就是培养实用性人才的专业机构。 李寿和张玮就是唐人街高中的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历史。 李寿已经在英国待了四年多了,明年下半年他就可以回国了,而张玮却还需要在这里多熬几年。 但想要成为人上人,就要吃的苦中苦。职称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评上的,大城市的户口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落下的。这些就需要李寿、张玮五年的光阴去奉献,而且还不能敷衍了事,陈汉派去的学监会把他们每学期的工作情况汇报文教部的。 作为出身普通,学的又是教育专业的人,李寿、张玮能争取到来英国的机会那也是考出来的。 “这爵禄街是一天比一天热闹啊,这景象比京城也不差多少了。” 张玮左手拎着一包杂货,右手拿着一个肉夹馍,一边走着一边吃着,是满口流油。在爵禄街,进餐馆里吃饭是一回事,但他更喜欢靠路边小吃来解决自己肚皮发饿的问题。 “也就是这巴掌大的一块地儿。”李寿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泰晤士报》的增刊,是关于不久前震惊欧洲的华沙火车站刺杀案的增刊,就跟在张玮的身后,优哉游哉的看着报。 人已经在英国渡过了四个春节的李寿,而且明年下半年就能回国的李寿,对于眼下的热闹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十个爵禄街也比不了一个秦淮河!明年过年的时候,他要凑热闹能直接去秦淮河了。翰林院大学毕业,又来到英国尽心尽力的教书五年,文教部不把他分在南京那是没有天理的。 李寿回了一句话后,低下头再接着看起了报纸。这上面是关于华沙火车站袭击案的最新报道。塔列朗竟然就这样的死在了华沙,真的是难以想象。这可是法国的总理大臣啊? 而现在刺客的身份也有了确定,华沙市政府职员,出身波兰贵族家庭…… 李寿心理面唏嘘不已。 这么好的出身,有着体面的工作,还有一个漂亮的妻子,竟然义无返顾的走向了刺杀这条绝路…… 李寿不是为刺客感觉着可惜的慌,而是在内心中为波兰人反抗沙俄统治,争取独立自由的决心而感到波荡、震动。同时也关注着这间刺杀案件之后的一系列影响…… 张玮却没有太多的感慨,虽然他很追捧刺客的拉风感,近在咫尺,人尽敌国!方寸之内,有我无敌! 就像中国史书上的那描述刺客的字句,彗星袭月,白虹贯日,带着一种凄凉决然又大无畏的情怀。 这是真正的勇士。他们不是无情,而是有情,大情,大情怀,大仁义。 但张玮的关注点只在于刺客,而不是李寿那样热心的关注后续局势变化和欧陆影响。虽然教历史的是张玮而不是李寿,李寿是教数学的。 “你还没看够啊?从前天开始,这报纸上就都是塔列朗遇刺身亡的消息。虽然说起来这也算大事件,可老这么翻来覆去地炒,有点小题大作啊。” 张玮这段时间更期盼的是国内的消息,可惜他已经来到欧洲了,否则他就能再次目睹国防军将士在大阅兵过程中的雄姿英发了。而且这次的大阅兵还有藩属国的部队,那可是陈汉四十余年来的第一次。 而且张玮心里头还挂着一件事,考试。再有六天,农历腊月二十二日,他毕业以来的第一批学生就要迎来关键的期末考试了。这个时代的学生家长,那可没人敢不把分数放在眼里。 听得张玮抱怨了几句,李寿也就把报纸收了起来。反正他也看完了。 李寿眼睛都不用看张玮就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烟馆他们是绝对不敢进的,一旦进了烟馆,只要被发现那他们就完蛋了,消息报到文教部,连老师的资格都会被取消。就连阿片酊也被他们避如毒蛇。 可是爵禄街这地方除了银行商行和到处都是的商店、中餐馆外,还有一个好玩的叫妓馆,尤其是那些高档的妓馆,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啊。 李寿是有老婆的,而且他老婆人就在伦敦的学校家属院,但张玮没有啊。张玮的媳妇还在老家伺候公婆呢。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残不废,身强体健的大男人怎么会不想着嘿咻呢? 张玮就算脸皮薄些,这事儿上也不会薄的。而且张玮、李寿的收入都是不低的,特别是张玮,除了在学校教书育人以外,他还接受其他英国教育组织的邀请,中国历史在英国是很火的。就算他年纪不大,金额不会太高,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也给张玮带来了不菲的收入。下‘馆’子,那是小菜一碟。 馆子还在前方,收入不低的两人对于街边站着的那些搔首弄姿的流莺是不屑一顾的。目标直指灯壁辉煌的‘伊斯坦布尔’。这家有着浓郁奥斯曼风格的妓馆,对于来自中国的张李二人来说,可比亭台楼阁、池馆水廊的中国古典风格建筑更有吸引力了。 当然,这家馆子的老板也是中国人。 俩人赶到目的地,远远望见‘伊斯坦布尔’左右边隔着三门面的月明楼的大堂里灯火透明,门前人流如潮,却是有人在哭,有人在喊,竟然是一副异常混乱的样子。 “怎么回事这是?” 张玮和李寿对望了一眼,急忙奔了过去,片刻后他们得到了一个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消息。 “伦敦市长,在一场朋友邀请的晚宴上遇刺身亡!凶手还没有抓到。” 吃饭的地方就是月明楼。 听到这个消息,张李二人真的是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说华沙火车站的袭击案距离他们还十分遥远的话,那么现在的这场刺杀离他们就很近很近了。 刺客,刺客横行啊…… 东西双方在中国农历的腊月下半月时间中,都在为狡猾的刺客伤透了脑筋。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当太子不容易 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漆黑的夜幕就像剧场里的绒幕,慢慢落下来了。夜阑人静时,东半球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地都进入了梦乡。 但南京是唯独另外的之一。 夜晚的南京城虽然远比不上21世纪的地球大都市那般灯火辉煌,但现下这个时段的南京绝对是这个地球上最接近不夜城的所在。 火树银花不夜天啊。 秦淮河畔,一轮明月醉在天边,游人如织撞到了灯红酒绿。 还是古人写得好:十里秦淮灯火灿,楼台亭榭绕河堤;笙歌浓酒盈朱雀,古籍奇珍满乌衣。 东方不夜天,光怪陆离,一江春水向东去。这就是现如今的南京,这就是如今地球上最强大的霸主——中国的国都。 可就是在这如此美妙的南京城里,也是有乐有苦,有喜有悲。在无数人欢歌笑语,醉眼迷离的时候,刘成山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因为他好不容易抓到一条线索,哪里还顾得上睡觉。这都是他揪出那只狡猾的老鼠最后的希望了。 押了一口苦涩的能让人咧嘴的浓茶,刘成山睁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玻璃窗里的范品军的后背,要不是无意中在码头抓到了这家伙,这小子都已经在下关坐船去暹罗了。而更重要的是,一条隐藏的很深很深的线索也就烟消云散了。 范品军虽然没什么大的案底,但那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在京城警局的黑名单上,这家伙可与好几伙枪击案有过关联。早年在兵工厂中干过事,因为手脚不干净,外交工作懒散,屡教不改被开出了军工厂。之后范品军在明面上就始终是混吃等死,但混吃等死那也是有钱才有这样的资本,没钱就不是混吃等死,而是穷要饭的了。这几年南京内发发生的好几次枪击事件,警局早就怀疑他在私下里做黑枪,但苦于没证据,就也奈何不了他。 谁知道这次范品军突然的不宅了,房子家具什么都不卖,人就要离开南京。码头买票用的身份证件还是别人的,在离开南京上码头乘船的时候,他更是乔装打扮,结果他的乔装打扮不过关,被码头的警察一眼瞧出了不对。抓紧拘留室里,摘下帽子,撕下胡子,再洗干净脸,这可不就是范品军。 范品军往外跑并不稀罕,但他如此乔装打扮的往外跑那就不对头了,并且皮箱里翻出了足足三四万华元的现金、金条、不记名债券等等。警局的人顺着范品军的行踪‘找到’了他们本以为早就离开的猴子,而等到他们顺着线索去找猴子的时候,才愕然发现,猴子已经在几天前离开了南京,连家人都找不到了。 范品军本人立刻的就被送到了京城警察局办公楼,刘成山亲自坐镇。一天半的时间,在准确点是一夜一天的时间了,范品军还没有开口。刘成山从前天开始,现在都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对于范品军的重视可见一番。 “大人,依我看还是打吧。那疲劳审讯不管用,你把他交给我,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前,我一定叫他开口。”满脸精廋的南京警局刑侦处处长说道。 刘成山默不发声,范品军现如今的外在价值已经给发现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就只有他开口交代真正的有价值东西了。这是就听到房间里范品军的声音再一次传出:“长官,我又不是侯亮他爹,我咋知道侯亮躲在城里要干什么,他现在又干什么去了。长官,我是守法公民,你们就放过我,让我睡一会吧。” 范品军还死咬着牙不松口。 “这个混蛋,他是自找苦吃。”刘成山死死的攥紧拳头,如果可以,他只想一拳打碎了范品军的那张烂嘴,“带到隔壁去。” 刘成山没有时间来跟他耗下去,他的耐心已经耗干耗尽了。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去吃罚酒好了。 猴子的存在和逃跑,他没抓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就全指望范品军了。 隔壁的审讯室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刘成山身边的人向着房间里一打招呼,站在屋角的两名耐心早就没有了的警员上前给范品军解开了枷锁,然后一拳闷在了范品军的肚子上,把范品军刚刚开口要说的话全给打回了肚子里。 范品军完全是被拖着扔到了隔壁审讯室的木头架上,相关人员十分娴熟的把他整个人如耶稣那样钉在了十字架上,是的,钉,不是绑。扒了他外面的棉衣棉裤,嘴上还塞进了两颗核桃。 这不是在防止范品军咬舌自尽,而是防止他在受刑的时候无意识的咬掉舌头。立意是完全不一样的。 范品军的两个手掌心直接被铁钉穿透钉在了木头上,鲜血已经一滴滴的从上头流下。而范品军的惨叫声则不能让周边的人生出半点怜悯。 刘成山脸上露出一丝解恨的快意。 范品军凄惨的喊叫着,他面前的两个审讯人员却一声不吭的拨大了火炉的火焰,另外一个人则拿着一个葫芦瓢狠狠地在搅着一桶水。旁边放着一根编着铁丝的皮鞭,那葫芦瓢里足足半瓢白盐。 用甲来称呼第一个审讯员吧,这个一声不吭拨弄着火炉的人,在丢下火钳的同时从火炉中抽出了一块烙铁,半个巴掌大的铁块连着一根细细的铁条,甲拿过这烙铁直接按到了范品军的肚皮上。 “啊……” 范品军全身象被丢上岸的鱼一样剧烈扭动着,因为嘴里的核桃,他喊得也不是多么响亮,但是那呜咽的声音绝对是从他嗓子眼里发出的痛苦嘶喊。 审讯员乙这时候已经把水和盐搅合了,皮鞭泡在盐水里,当烙铁的威力结束后,乙提着鞭子走到范品军的面前,挥起鞭子就是一下下的抽打,期间还不时的把鞭子浸进盐水里。 整整打了三十下,范品军的上半身都给皮鞭给抽烂了。 南京警局刑侦处的处长姓苗,叫苗奎。他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甲乙两人也停下了手来。进审讯室之前,扮相斯斯文文的范品军现如今已经是180°的大变样。皮鞭抽出的血痕一道一道的,上身的衬衣也被鞭子打的支离破碎,鲜血都要把胸膛给彻底染红了。他整个人恍如是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那发梢和面颊也不知道是被他受刑而疼出来的汗水,还是他受刑而哭出的泪水给打湿。 苗奎走到范品军的跟前,“范书生,说说吧,猴子到底去哪了?这短时间里你们都干了什么。” 范品军心里很清楚自己做的事儿要是曝光出来,小命很可能就没有。他一双小眼睛呆呆地盯着苗奎看了半天,一声不吭。 然后苗奎坐回了审讯室的那张办公桌前,“这打的还是不够啊。是不是觉得自己交代了,小命就没有了?”侯亮手里有一杆狙击枪,这消息警局里也是知道的。之前侯亮已经消失几个月了,南京警局还以为这家伙早早的就躲出去了,可现在看,侯亮之前时间里不是躲出去了,而是就躲在南京。 “你给我听好了,死也有不同的死法,你是想要一个痛快,还是想求死不能?” 范品军依旧低头不语。 苗奎冷笑。他当警察这么些年来,落到他手里的罪犯,那还没有一个能不开口的。 鞭子抽、烙铁,还有插竹签和拔手指甲盖,这些都是寻常手段。贴加官和水刑才是真正折磨人的。 前者伤害的只是肉体,后者影响的却是心理。窒息的滋味和要被淹死的感觉是能把一个人的意识都给摧毁的。 还有灌水,用毛巾捂住犯人的鼻子,犯人就只能张开嘴。把一盆盆的冷水灌进去,一会儿就能让受刑之人的肚子变得如同孕妇。然后猛击他的肚子,一股股的清水就能从人的嘴里、鼻子里,甚至是下体,一股一股地涌出来。 而且除了清水还能是盐水、辣椒水…… “从来没有人,在审讯室里挺过三天还不开口说话的。我们对你做的仅仅只是个开头。” 刘成山说话的时候很温柔,但他看着范品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烂肉一样。 范品军能怎么样呢?之前一天一夜的疲劳审讯已经让他接近崩溃了,现在这一套刑罚经受下来,范品军是真正的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这死的干净利落和受尽折磨才死,那真的有天翻地覆的不同。 范品军不是红色先烈,就算猴子是他亲爹,他也没先烈们那样坚强的意志和神经。所以他如实的交代了自己的所知。一杆狙击枪,还有老刘的名字…… 刘成山压制住自己愤怒的神经,看着眼前如同烂肉一样的范品军,这家伙也是可怜。他是被猴子摆了一道,走的晚了。 “好吧,让他休息一会。”虽然大家都很愤怒于范品军、猴子他们参与的事情,竟然是刺杀皇帝陛下,这太大逆不道了。可也知道,如果范品军死了,并不利于自己今后的调查。那个老刘很有可能是个化名,范品军本身是没有加入那个组织,但这些天来他跟猴子的联系一直没断,想要揪出那个老鼠,范品军的口供至关重要。 刘成山挥了挥手,让人把满脸都是眼泪和汗水的范品军扶了起来。“让他好好休息几个小时,给他吃点东西。明天中午前我需要看到他的详细口供。” 皇宫大内的陈鸣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八旗残余,谋求刺杀自己,这让他很是为那些地老鼠们的雄心壮志感叹一番。 “还想刺杀朕,他们够得着朕吗?” 大阅兵的时候,陈鸣是站在城楼上公开露面不假,可他怎么就不信有人能带着狙击枪进入城门楼周遭一千米距离以内呢? 要是尽可能的保证狙击枪的击杀,刺客还需要继续往城门楼靠近。他拿的是狙击枪啊,不是把匕首,现场的警卫眼睛要有多瞎,才能放他进去呢?而且城门楼周遭的人群那都是有身份的,要么是官员家属,要么是优秀工人、学生、老师代表,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加塞的。 所以,这刺杀就是无稽之谈。 不过这伙老鼠的目标要是转移到民众身上,或者是破坏节日气氛为目的,那就不美了。 只是这种事儿并不能让陈鸣太过动怒,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同样的话,你已经施于他人了,就也别再怪别人报复你了。 陈汉这些年在欧洲下了多少台面之下的阴私手段,那数起来都能让人羞得抬不起头来。现在欧洲人拐回头来报复中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对于帝国的继承者陈鼎来说,这消息就让他气的不可抑制了。 皇帝老子可以不在乎,皇帝儿子却非常非常在乎,毕竟那天是他正式登基的第一天,是他人生新时代的开启之日。这种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如果爆发出来,这不仅打了他的脸,也让他老子的落幕大典变得不那么漂亮了。再说了,就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孝心来,他也必须在面对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的怒火冲天。 当儿子不容易,当太子更不容易,当个雄才伟略的帝王的太子,更不容易。 陈鼎不但要在军政上表现的足够识趣,老子不给自己的,千万别去碰;还要无时无刻的都在考虑父子情谊,考虑着‘孝心’这俩字是怎么写。 所以陈鼎立刻对刘成山下达了严令,让他在腊月二十日日落之前,将那一伙图谋不轨的要犯统统缉拿归案。 这是很不容易的事。 不过刘成山也相信,随着警局的行动之后,那些八旗残渣也肯定会担忧不已。他们可不知道自己露了多少蛛丝马迹。而且那侯亮是外逃了呢,还是与那些渣滓回合了?范品军一口咬定侯亮已外逃,而侯亮要是真的走人了,还是没跟那些八旗渣滓说后的走人,现在那些渣滓心里头也会七上八下,拿不准主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刘成山之前抓老鼠抓不到,那是没个坐标。现在刘成山有了个坐标了,侯亮,即使这个坐标现在是消失状态,刘成山也可以根据侯亮这段日子里他藏身之地的邻居的反应,来抓到一些目标的痕迹。 反正对比原先的大海捞针,现如今的刘成山他们至少是刻舟求剑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新年日渐临近,大中小学的学生都已经放假。只是今年寒假里,很多学生,特别是大学生,并没立刻回家,而是就留在了南京。 对于整个帝国的很多人,不久后的年节都是一个非常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 特别是南京城里的百姓,他们可不知道这段日子刘成山、周添才、高士达都愁掉了多少头发,他们只知道那一天就要来临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地球球长! “啪啪。” 枪声打破了金陵区西南部的寂静,紧接着响起的爆炸声更是让景润小区和它周边的居民区的百姓纷纷惊醒。 不过很多临街的住家户刚刚伸出脑袋来,就被边上的军警给‘摁’了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道两边竟然已经占满了荷枪实弹的军警,一些军警的脚下还蹲着一条条伸着舌头的黑背黄腹的军犬。 枪声继续响起。 金陵区位于南京的西南部,距离皇宫并不是太远,可距离也不很近。陈鸣还依旧沉浸在睡梦当中,只有陈鼎一脸精神的在等待着自己期盼的结果。 李皓更是亲自来到了现场——景润小区。 进小区时还不明显,可从住宅楼区进入到别墅区后,李皓这才现里头到处都是拿着枪的军警。 身为皇后的亲侄子,太子爷的亲表兄,李皓现在是资政院的副议长,这虽然不是官,却比一般的三四品官可舒坦多了。就算是那些要害部门的正三品大员,也不敢说自己比资政院的副议长影响力更大。 李皓执意上前瞄了一眼,就看见围绕着北面的两三栋别墅,士兵们或躲在墙后,或是匍匐在屋顶上,是将整个别墅区都看得是严严实实了。别墅区里的其他房屋是全都房门紧闭,不时有成队的士兵持枪走上前去,挨个敲开房门,进屋搜查,屋主也都老老实实地配合军人的行动。 虽然敌人被确定在北面的几栋别墅里,可谁也不敢保证就没其他的人隐藏在外面。 北面的枪声密密麻麻的,始终没有停。李皓也是当兵的出身,能听得出这枪声都是出自包围的军警之手,目的不是为了伤人,而是压制对手。那些被包围的敌人打出的枪声是很少的。 景润小区是金陵区有名的高档小区,小区里不仅绿化好,有山——假山——有水,建筑间距还相当的有距离,特别是别墅区。 三栋别墅呈一个梯形,南口地势较为空旷,至少有五十米的草地和花圃。与别墅对峙的士兵当然不是孤零零的堵在空地上,而是用防暴盾牌竖起了第一道防线,接着是沙发和木塌棉被一类的东西,枪子根本不可能打透。有的地方则竖起了沙袋,上面再盖着泼水的棉被,枪子的杀伤力也接近于无。 不过那三栋别墅也不是一般的坚固,因为它们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建筑主体根本不是木头而是钢筋混凝土。整个景润小区也就三栋这样的哥特式别墅,现在它们都落在了匪徒的手里。甚至于这景润小区的设计师和地产公司,现在都已经有警察去抓捕了。因为警局怀疑这些间都是有关联的。 哥特式建筑非常坚固,外层包砖,里面则是一水的钢筋混凝土,简直就像三座小碉堡。而且房子的窗户够多,每个窗户还都不大。那房子的窗户上闪动着光芒的,就是敌人的枪手。正常还击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敌人有神枪手。 李皓也是当了十几年兵的人,他是实在没那个军事天赋,三十五岁从军队里退役进入了谘议局。但,再没天赋李皓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就露那一次面就把‘战场’看的差不齐了。 “敌人现在一共暴露出长枪五杆,短枪数支,是否还有其他武器,还未探明。不过这里头的敌人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全部。” 如此狡猾的匪徒是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刘成山的秘书小心的给李皓汇报着,前线李皓是不能再待下去的。因为军警的总共就要开始了。这个节骨眼上,刘成山都不再前线了,只是刘成山这时候也没心情来跟李皓说话。 这个时候李皓突然看到秘书的眼神在向他背后看,李皓回首一望,却见一伙士兵正拖着一门60口径的六角炮从一座别墅后的石板路上转出来。 “轰轰轰……” 刘成山一点都没客气,虽然他也很想轻松的解决对手,这个时候闹得太大了,陈汉政府脸上也会不好看的。但敌人枪手的枪法是很准的,之前进攻的军警一个没留神,被敌人打了个伏击,当场就死了俩伤了俩。所以啊,就别顾面子了,早点收拾了干净。 一颗六角炮弹带着啸叫出膛,准确地命中了正中间别墅的大门,轰然炸响,炮弹轻松的将那大门轰开了一个大洞,接着又是一颗炮弹过去,还是中间的那栋别墅,打在了窗户上,屋子里一片狼藉。 京城军警拉来的可不是只一门大炮。 当别墅里的灰尘沉寂了下来,刘成山通过望远镜就能透过那洞开的窗户和大门,看到别墅内一塌糊涂的现况,那炮弹在里头的墙上都砸出了一个大洞来。 战斗还没用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三栋别墅里共打死罪犯五人,抓捕六人。收缴长枪七杆,内中包含两杆狙击枪,缴获短枪二十支,大小子弹五百余发,简易手榴弹二十个,炸药包五个。另外有火药三十余近,硝石、硫磺、柳木各一批。 刘成山和李皓看到统计后汗都流下来了,这么多的家伙,要是真的发作起来能闹出多大的事儿来啊。整个帝国都会颜面扫地,老皇帝会很愤怒,新皇帝就更糟糕了。 不过这还不是刘成山用来生气的时候,他还需要尽快的审讯被抓人员,从他们那儿得来口供,抓捕余党余犯呢。 就连天亮之后的陈鸣接到了消息时,都吓了一跳。几十个手榴弹、火药包要是在人群中炸起来了,想想能造成多恶劣的影响,他自己都震惊了。 “让外交部立刻约见英国人,对他们提出严重质疑。” “可是……,父皇,那个被击毙的人不能证明他就是英国人啊?而且就算是英国人,那根英国政府也没有密切的关联……”陈鼎的脸色虽然还很愤怒,但陈鸣的话明显是让他难做了。这没证据证明是英国政府参与了这件事啊。 “我说有英国政府参与吗?这事儿你就别想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就说你自己觉得,英国人有没有怀疑?”这当然是有怀疑的。而只要是有怀疑,那不就结了?“只要有怀疑你就怼上去,口头上只这么一说,又落不到字面上海,还用得着介意什么吗?” 陈鸣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里头真真有点遗憾,这个儿子被他养的太过于规规矩矩了,人也过于温和了。不过现如今的世界,这样的一个皇帝也更符合中国的利益吧? 身为穿越者,陈鸣已经改变了整个世界,也重重的扭曲了历史长河的轨迹,他也说不准自己选的这个继承人是不是最合适的,能够判断这一点的只有时间和历史。 今天陈鸣是有任务的,在用了早餐之后,他需要试装。 是的,皇帝的冕服与太上皇的冕服可是不一样的。虽然历史上的唐宋等朝,这方面并没具体规定,一些学者考据的结果更多是一样。但这规矩在陈鸣这里是改了一改,因为今后的陈汉朝如果能传承下去,这太上皇可能还布置一两个呢。 在陈鸣的‘规矩’里,这太上皇的冕服冕冠在规格上是等同于皇帝的,十二旒冕十二章服,不会变成十三旒冕十三章服,太上皇着装打扮变的只是细枝末节,主体是不会动的。 比如说之前的冕服的色彩,那跟黑色没什么两样的玄色可以变成纯黑,上衣下裳,下面的裳由正红色可以变成黄色和紫色,而前方的蔽膝倒是不用再改变了,依旧是正红。 陈鸣今后穿冕服的机会不会很多,但是再怎么少,这耗资不菲的冕服还是要做的。 说真的,陈鸣的衣服并不算多,他当了四十一年的皇帝,加上之前的太子,冕服这东西从头到位也不到二十来件,加上衮服,总共不过是五六十件罢了。每年的常服,加上军装,一年也不会超过二十件。但这二十件常服的价值加在一块都不见得能比得上一件冕服。 陈鸣手里不是没钱,他也不是小气的‘道光’皇帝,而是他真的为这钱花的心疼。 一件冕服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 那满清的龙袍来对比,后者的一件一件鹅黄缎面、细绣五彩云水、全洋金龙袍,需用绣匠680个工、绣洋金工285个工、画匠26个工。每件龙袍的工料银合计为392两2钱1分9厘。 陈汉的冕服与满清的龙袍有很多不同,但造价也不比之逊色。而且满清那400百两银子就能造一件龙袍的好事在陈汉朝已经早就找不到了,那一件冕服都是上万块华元的事情,真的让陈鸣觉得没必要。 但是当他穿着太上皇的冕服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这一刹那里,陈鸣真的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留恋权势吧?这是没有的。 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挑战性了,整个美洲注定会成为中国人的土地,半个非洲也牢牢的握在中国的手中。那个阿比西尼亚和印度的英国人一样,是中国的瓮中之鳖,早晚会被中国炖成一锅滋补的王八汤。 而在此的技术上,再遥远的地方,那陈鸣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除非陈鸣能现在就发明出电报,不然,中国的统治力在触碰到里海的时候,也就到了尽头。 再往西边打,就是天方世界感觉到了威胁和西方人联合起来之后,陈鸣也有信心取得最后的胜利。但这样的胜利又有多少实际意义呢? 陈鸣手里可没有几百万、几千万没地的赤贫老百姓去搞移民了。 而且当地的土著又能怎么办? 驱逐吗? 往哪驱逐? 到时整个地球都是中国人了。 而要进行种族灭绝,那又是不可能的。 难道要放任蒙古人和哈萨克人,亦或是投靠了陈汉的波斯人吗?那打下的土地是他们的呢,还是属于中国的呢?土地都不是中国人的,这仗打的还有什么滋味,还有什么意义? 陈鸣想的很清楚,短时间里,在下次科技革命到来前的日子里,中国已经壮大到极致了,接下来中国需要的是苦炼内功。如之前的四十年一样,把中国的血脉散播到美洲大陆的每一分每一寸去。让富饶的美洲变得更加富饶更加强大。 让中国彻彻底底的消化掉美洲这个万分可口的美食,之后再潜移默化的吞并印度,哪怕是继续留着孟加拉邦给印度呢。 对于打了也占不了土地的欧洲人,陈汉需要的就不是灭亡他们,而是让他们乖乖臣服。 这就是眼下这场还在继续的战争的任务了。 对比南美已经丧失了正面抵抗能力,只能靠空间来换时间的虫子们,北美的灯塔国也一样是不堪大任的。这一次东西战争的主战场是在俄罗斯,始终都是在俄罗斯。 在这里,双方的兵力从最初的二十万人一路攀升到现如今的百万大军。 这儿,才是维系双方命运的角斗场,一个只能有一个活着从中走出来的生死擂台。 对于这里的战斗,陈鸣有着绝对的自信心。因为他的帝国有着无穷无尽的战争潜力,这一点是欧洲人绝对比不上的。 陈鸣对胜利的信心不是他自己的金手指,他这辈子能成就现在的威胁,这金手指的作用力不是没有,但绝不是至关重要缺他不可的。 穿越者的见识比金手指更加重要。 所以陈鸣对于胜利的信心从不是他的‘异能’,而是陈汉现时空强大无匹的国力,这才是他的依靠。 那么当胜利的钟声最终敲响的时候,陈鸣会得到什么呢? 他会得到损失惨重的欧洲世界的低头认输,他会得到整个欧洲的臣服。 那时候的他,就真的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王者,这颗星球的球长。 如此一场结果已经早早被确定的战争,陈鸣还会留恋于对它发号施令吗? 权利对于现在的陈鸣真的是没有大的诱惑力的。他可不是秦始皇,从没有想过长生不老。陈鸣的大脑很清晰,所以没有了挑战性的世界的权柄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吸引力。 从骨子里讲,陈鸣是一个愤青。 他渴望权利是渴望改变中国在近代史中那悲惨的命运,是渴望将灯塔国扼杀在襁褓中,是渴望这狠狠地抽打欧罗巴的脸皮…… 而现在,这一切,他都已经完成了。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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