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日久见人心   作者:柴丝言   文案:   Geek,极客,传说中以创新、技术和时尚为生命的一群人,智力超群,能力卓绝,善于钻研,特立独行,永远行走在新经济、尖端技术和世界时尚风潮的最前沿,代表人物有:乔布斯、比尔盖茨、扎克伯格……   大神们忙着改变世界,凡人们等着被世界改变。   盛怀瑜是前者,傅卓凝是后者。   作为未来的大伯哥,盛怀瑜一度非常讨厌傅卓凝,至于原因,那就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想要高攀盛家,你不配。”   后来他泥足深陷,她却避之唯恐不及,他追问原因,她说是你说的,“我不配。”   “我用尽了全力,可还是比不上你的一片衣角。”所以只能离去。   这是一个不断打脸不断真香的故事。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男主科技圈大佬,高傲自负,奉行不婚主义,日常养一只机器人做儿子,大概率指望它养老。   女主职场新人,据说很拜金,据说很虚荣,一门心思想嫁进豪门,以某人的话说,“一看就是个心机女”。   这么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你不想看看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吗?   友情排雷:   1、男主和男配是兄弟,不过组合家庭,无血缘。   2、男主和女主相差十岁,想要一个白手起家、身价xxx亿的科技圈大佬年龄在三十岁以下,没可能。   3、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or见色起意or色令智昏or鬼迷心窍,所以不要奇怪前后态度转变!   一句话简介:鱼鸟之恋   立意:霸道总裁的娇妻养成史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职场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卓凝;盛怀瑜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柴丝言 第一章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美女啊?!……   这一段故事从上海的一座酒吧里开始。   我们的女主角傅卓凝年方22,扬州人氏,是上海某师范大学的学生……哦不,准确地说应当是毕业生,她刚于几个小时前参加完学校举行的毕业典礼,从校长手里领了那辛辛苦苦煎熬四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毕业证,从此告别愉快的校园生活,正式成了一名光荣的社畜!   为了庆祝顺利毕业,师大经济管理系的同学们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地来到月色酒吧,喝酒唱歌,大声划拳,很是逍遥快活了一把,以此来悼念他们已然寿终正寝的大学生活。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淮左名都的秀山丽水养育了这位天生丽质的美人,把傅卓凝生得腰细腿长、花容月貌、秀色可餐……只是可惜,那双眼长得稍微媚了点儿,看上去有点儿……不太像正经人。   此时此刻,我们的女主角正岔开她那据说108公分的大长腿,趴在月色二楼卫生间的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而她的大学室友、铁磁闺蜜蓝小兰则站在隔断间外,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蓝小兰人如其名,长得娇娇小小的,和她的名字一样念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可爱,可是脾气却急躁得很,见傅卓凝喝成这样,忍不住就有些急眼,一面跳脚一面数落说:“……你看看你,叫你别喝别喝你还来劲儿,你说你好端端的跟她较什么劲儿?这下好了,喝成这样,还不是自己受罪!”   傅卓凝一口气倒空了胃里的酸水,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一面扶着卫生间的隔板站起来一面拍着她胸口说:“开玩笑,我是谁?我是傅卓凝!还能让那只粉红猪占了便宜?”   “粉红猪”本名赵沛琪,也不知道是她爹她妈哪个起名的鬼才给她起了这么个精妙绝伦的名字。自从动画片《粉红猪》风靡神州大地后,赵沛琪的真名就不再有人提起,同学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为“Peppa pig”或者“Peppa”,唯有傅卓凝,总是叫她“猪”或者“粉红猪”。   要说傅卓凝和赵沛琪之间的恩怨,倒也不算错综复杂。一切就正如老祖宗说的那样:“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虽然从名字上来说赵沛琪和猪结下了不解之缘,但人却长得十分水灵,被称为师大的一朵金花。至于另外一朵金花,那自然是傅卓凝啦!   师范学校女生多,女生多的地方是非多,而且男生也喜欢搞事情。大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校园网上发起了一个师大校花的选举大赛,最后傅卓凝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赵沛琪,很是出了一把风头,从此就和赵沛琪结下了梁子。赵沛琪看傅卓凝不顺眼,傅卓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很是经过一番PK。   赵沛琪的老家在东北,纬度上的优越性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她在身高上的优势,饶是傅卓凝自诩腰细腿长,在身高177公分、立志要成为职业模特的赵沛琪面前也稍显逊色。不过傅卓凝的皮肤白皙细腻,五官更为精致,倒是很有南方人的柔婉。外貌上各有千秋。成绩上也算旗鼓相当,因此时常掐得不可开交。   这不,今天晚上大学同学聚会,她们俩刚一见面就掐上了,从身高到体重,从颜值到身材,从穿着到品味,挨个比划了一番,最后连喝酒都要PK一番。赵沛琪作为东北代表队的选手有酒量有酒胆,傅卓凝作为南方代表队的选手虽然实战经验欠缺但是浑身都是胆,就这么着,硬是把赵沛琪给喝趴下了,傅卓凝也云里雾里!   不过,要说到一点,赵沛琪却是拍马也追不上傅卓凝的。   那就是,傅卓凝有一个超级爱她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名叫盛怀瑾,是她大学金融系的同学,两个年轻人自从在学生会举行的联谊会上认识以后,情投意合,很快就走到了一起。大学没毕业,盛怀瑾就迫不及待地把两人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盛怀瑾是个富二代!虽然他总是开玩笑说“低调”“低调”,可盛家的实力摆在那儿,哪是他说低调就低调的?盛怀瑾的哥哥盛怀瑜是时下科技圈最炙手可热的飞云科技董事长,虽说这公司目前还没有上市,但看那势头,明摆着又是一家超大型的独角兽企业!   家里头有钱,长得又好,对她也不错,傅卓凝有什么理由不嫁呢?我/朝有句古话说得好:“遇见良人先成家,遇见贵人先立业。”傅卓凝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作为闺蜜,蓝小兰是知道盛二少对傅卓凝有多好的,闻言就笑起来,一面扶着她往外走一面说:“是是是,你们家盛怀瑾对你那么好,谁能比得上你!”   傅卓凝“咯咯”笑。硬是把一条厕所通道走成了慈宁宫大殿,一面扶着蓝小兰的胳膊往外走一面说:“那当然了!本宫可是要嫁进豪门做少奶奶的人呐……”   两个人都“咔咔咔”地奸笑起来。   互相搀扶着出了门,却见那外间的洗手台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气宇轩昂的男人。那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的模样,长相出众、气质非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分高大的缘故,整个人往前面一站,无端端生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来。他用他那藏在薄薄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微微一瞟,倒瞟得蓝小兰遍体生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倒是傅卓凝,酒壮怂人胆,立刻就扯着脖子怼回去了:“看什么看啊,没见过美女啊?!”说完还不忘留下一个大大的白眼,扶着好友仪态万方地走了。   倒把身后的人给吼得一怔。   于孟泽的动作慢,等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只来得及听见这一声怒吼以及看见一个千娇百媚的身影。小蛮腰、大长腿,一头长发瀑布一般,不用看脸,只看背影也知道是个美女。于孟泽怕盛怀瑜被冲撞了,连忙问道:“盛董,您没事吧?”   盛怀瑜的嘴角紧抿,过了会儿才道:“有事怎么样?没事怎么样?”还能和一个没素质的小丫头计较不成?   “呃……”孟泽的脸色顿时讪讪,低头提了提裤腰说,“我……我觉得我还没尿干净……”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卫生间。   盛怀瑜:“……”   那边厢蓝小兰正扶着傅卓凝慢吞吞地往回走。短短几步路,硬是给她走出了一种皇太后般的气质。蓝小兰给累得满头都是汗,一面走一面数落傅卓凝:“我说你怎么那么大胆呀,什么人都敢怼!那个男人看上去好凶好可怕啊!”   傅卓凝醉得不轻,电光火石间根本连那人长得什么样都没看清,怎么可能害怕呢?闻言就笑了声道:“哼,我才不怕他呢!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说句不好听的,这会儿就是有狗冲上来咬她一口她说不定也会咬回去,才不怕呢!   蓝小兰给她逗得乐不可支,一面伸手揽了她的腰一面说:“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别在这挡人家的路了……”   包厢里热闹非凡,早就已经是满地狼藉了。同学们看见她进来,一个个都十分关切,纷纷问她“怎么样了”,傅卓凝一边说“没事”一边随手把紧紧贴在赵沛琪身边的那个男生给唤了起来,自己则一屁股就坐下来。   那边见状有人起哄:“哎哟怎么啦,你们俩还要喝呀?这是没完啦?”   傅卓凝闻言就“哼”了一声。   正在热闹着,靠近门口的位置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哎哟,盛少!盛少来啦……”狗腿的模样引得所有人一哄而上,纷纷跟盛怀瑾打招呼。盛怀瑾客客气气地回应了一圈,径自就走到了女朋友的身边蹲下,问她:“怎么样,喝够了没有啊?”   傅卓凝把一双笔直修长的大白腿往茶几上一放,长发微垂,笑了下才说:“没有呢。”   这模样一看就喝多了,盛怀瑾心里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面伸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一面说:“没有也得走了,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紧接着对大家拱手,“今天的单我都已经买过了,你们大家继续嗨皮,需要什么全部都记在我的账上,不醉不归啊……”   “哦……太好了!”包厢里头闻言立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大家伙儿七嘴八舌的,纷纷盛赞盛二少的阔绰,盛怀瑾十分低调地“嘘”了一声,拉了傅卓凝的手往外走,傅卓凝一面给蓝小兰打了个“还不快跟上”的眼神,一面伸手把瘫倒在沙发上的赵沛琪也给拉了起来。 第二章 “怎么了,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   盛怀瑾见她手里拉了一个,屁股后头还跟着一个,有点儿不高兴,瞟了一眼赵沛琪说:“这是干什么呢?”   傅卓凝道:“我不给她拉出来,难道留给那帮男生占便宜吗?”赵沛琪那么漂亮,多的是男生想要占她的便宜。虽然她们俩不和,可也没到不管不问的地步。   盛怀瑾皱着眉,这一天天的谈个恋爱身边全是电灯泡,他就是想跟傅卓凝单独待会儿都不行。   经济学院的课程紧,学校也只给了一学期的实习时间。蓝小兰去了一家国企,傅卓凝则在过五关斩六将以后进了一家投资公司,虽说做的都是迎来送往、端茶倒水的活,但好歹是投行!作为一个立志要成为投行精英的女人,傅卓凝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也一直做得非常认真,如今两人都面临着转正的问题。   实习期间工资低,两个女孩子为了省钱就合租在学校附近的一间老房子里。这老房子没有电梯,甚至连楼道照明灯都时亮时不亮,以致于盛怀瑾每次来到这里都觉得自家女朋友受了委屈,又觉得自己贵足踏贱地有点儿屈就了,每次都要嘀嘀咕咕地说上一大堆,无外乎是“这怎么住人呢?”“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然后再发一回牢骚,“叫你跟我住你不愿意,非要住在这种地方。”   傅卓凝可不是个傻白甜,闻言就要问他:“跟你住,住哪里啊?”盛怀瑾可是本地人,现在还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呢。卓凝知道他的意思,大三的时候就一直怂恿她出来租房子住,可是她不上他的当。   盛怀瑾在女朋友那里受了气,一肚子的不高兴,回去以后就跟他妈磨着要跟傅卓凝结婚的事儿。   她妈妈邵美菱正在没好气呢!今天晚上她特地炖了甜汤,原本是想打电话叫盛怀瑜回来喝的,谁知道盛怀瑜连个电话都没接,怎能不让她生气?   偏这时候盛怀瑾还贴上来,“卓卓”长“卓卓”短的,嚷着要“结婚”,惹得她火冒三丈的,立即就开骂道:“什么卓卓!卓什么卓啊!要我说你这个小赤佬就是没眼光!上海滩那么多的漂亮小姑娘你不要,偏要看上那个什么傅卓凝!那姓傅的小丫头除了人长得还行其他还有什么好的?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也不知你究竟看上她什么!”   盛怀瑾是知道他妈妈一向看不上傅卓凝的,可态度还从未如此激烈过,闻言不由得就跳了起来,说:“呐,呐呐呐,我就知道,你就是嫌贫爱富、看不起卓卓!说到底还不是觉得卓卓的家庭条件不好,所以看不上她……”   邵美菱给他气得抬手就要去打他,正吵嚷着,楼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中间混杂着拐杖“笃笃笃”的落地声,怀瑾听得这声音立时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样,三步两步地奔到楼梯口,说:“我叫你不答应,我找我爸爸给我做主去!”   怀瑾口中的“爸爸”不是他亲爸,而是指继父盛国平。盛怀瑾原本也不姓盛,而是姓杜,叫杜思胜。他妈妈在他八岁的时候带着他改嫁给了盛国平,杜思胜也就顺理成章地改了姓,随着盛家独子的名字,改叫盛怀瑾。   邵美菱本身的条件也一般,再加上离婚带了个孩子,能嫁给盛国平说实话也算高攀。要知道盛国平没病退前可是国企里的一把手呢。   这俗话说得好,“一婚难到头,二婚难到老。”他们这半路夫妻总归不如人家原配来得有底气。更何况盛国平还生了个聪明绝顶的好儿子。盛怀瑜年纪轻轻的就已经事业有成,身价无数,他们这母子俩一直依靠着人家父子俩生活,怎能不捧着他们?   盛国平这人虽然看着好说话,但也是有腔调的。平时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势利眼。人家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她这个后妈自然就不能太高调。即便心里头得意,也不好太张扬,免得落了话柄惹得盛国平不高兴,也显得自己不够有涵养。   盛怀瑾是她的亲生儿子,自来晓得她的秉性。听见继父的声音,立时就冲了上去,唧唧呱呱、三下五除二告了他妈妈一状。盛国平是个自诩开明的,闻言拄着拐杖“笃笃笃”地下楼,一面走一面说:“好啊,要结婚?可以呀,你这是一毕业就着急当个毕婚族啦!”   盛怀瑾“咯咯”笑,伸手挽了他父亲的胳膊说:“哎哟爸,您可真够新潮的,还知道毕婚族呢!”   盛国平闻言眉眼带笑,越发高兴了,说:“那是自然的呀,我是那种跟不上潮流的人吗?”   一家子人都笑起来。   盛国平对盛怀瑾的婚事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怀瑾如今都毕业了,成家立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先成家再立业也很好嘛。”盛国平宽解邵美菱说,“既然怀瑾喜欢人家姑娘,那想结婚就结呗!”   “你说得倒轻巧,”邵美菱闻言把身子一扭,有点儿不高兴了,说,“这个小东西年纪轻轻的不学好,非要学人家早婚,哪像我们怀瑜,一心一意地搞事业,这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是上海滩数得着的青年才俊了。”   盛怀瑾虽然人算不得十分出色,但是胜在有自知之明啊,闻言“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说:“哎哟我的妈,你拿我跟大哥比啊,拜托,我能比得着嘛!”   那滑稽的模样惹得盛国平忍俊不禁,伸手虚点着怀瑾的鼻梁说:“你就别瞎叫唤了,没人拿你跟哥哥比,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盛怀瑜可是个智商160的天才,一般人哪能比得起?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只有极少数的才是天才。天才跟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一般人根本跨越不了。拿他们两兄弟比,的确有失偏颇。   盛国平不想打击他这儿子的自尊心,见状就安慰盛怀瑾说:“好了好了,不讲怀瑜了。你刚刚不是说想要跟人家姑娘结婚的吗?这没问题啊。真想要结,那就要找个时间约人家姑娘父母出来见见面……”   一番话说得邵美菱既忧且喜。忧的是傅卓凝的条件比不上他们家盛怀瑾,她心里头不满意,喜的是盛国平既然这么说了,话里话外就有替怀瑾做主的意思。   这结婚可是大事,房子、车子、彩礼、酒席……哪一样不要钱?凭她手里的那点积蓄,别说结婚了,吃喝拉撒都成问题!她先前之所以那么坚定地表示反对,也是因为这一桩烦心事!如今盛国平自己送上门来了,岂不正如了她的愿?   这一想邵美菱顿时就撂了挑子,一叠声地说:“好好好我不管了不管了,要结婚,你们父子两个自己商量去吧……”揣着手就上楼去了。   可话虽这么说,她心里面到底不踏实。说一千道一万,盛国平有多少家底她还不知道吗?真正盆满钵满的那是盛怀瑜。这么一想,就一时也坐不住了,捞起手机来就给盛怀瑜打电话。   盛怀瑜那边才刚刚上车。   今天有供应商来公司考察,负责人偏偏喜欢这种地方,他作为东道主实在不好推脱,只能陪同应酬。   公司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人人都以为他是躺在家里头数钞票,可实际上呢?   飞云发展得实在太快了!无论是搞研发还是搞生产,无论是市场还是销售,哪一样不需要钱?尤其是研发这块,简直就是烧钱的机器。别的不谈,公司曾在去年年底做过一轮融资,但不过短短四五个月的工夫,这几亿美金就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为了公司的进一步发展,IPO已经显得迫在眉睫。可最近一段时间国内的IPO审查非常严格,而且一旦提请上市,公司的经营势必就要受到很大的限制,他不能不慎重考虑。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和团队筹划这件事情,每一天都忙到深更半夜,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于孟泽身为董事长助理自然知道他的不易,也知道他素来不喜欢出来应酬,但人在江湖,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盛怀瑜上了车,原本是打算要先睡上一觉的,可是才闭上眼睛,邵美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的,先是痛陈儿子的不孝,又是数落儿子的不懂事,最后再陈述自己的种种不易……啰啰嗦嗦说了半天,盛怀瑜总算听明白了,原来盛怀瑾要结婚了!   他翻身坐起来。   作为一个禁欲系男青年,一个资深的大龄光棍,一个忠实的单身主义者,他实在是搞不懂他们这些90后的脑回路。不过才刚刚毕业而已,就闹着要结婚,盛怀瑾这是图什么呀?   图她不讲理?图她长得好?可大上海长得漂亮的姑娘不计其数,不讲理的也要多少有多少,干嘛非要娶回家呢?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想不开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盛怀瑜被惊到了。   以致于第二天下午他回到家,见到盛怀瑾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了,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   盛怀瑾当时正在喝橙汁,闻言一口橙汁“哧”的一下就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捏着脖子咳了半天才说:“哥你说什么呢?我连碰都没碰过她……”   傅卓凝哪儿是那么好骗的!   盛怀瑜越发的稀奇,闻言偏了头问他:“那你这是中了哪门子邪,年轻轻轻的就要英年早婚?”   “我就是喜欢她嘛!”盛怀瑾一脸笃定,那模样居然有点儿害羞,扭扭捏捏地说,“我就是喜欢她,就是想要娶她,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   盛怀瑜惊呆了!   这是多么大的“猿粪”啊!想他盛怀瑜今年三十有二,尚且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如今盛怀瑾不过区区二十三岁而已,就已经找到了那个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了,真是叫人叹服!   不过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只有——祝他幸福咯! 第三章 我想知道你能为公司带来什么。……   傅卓凝他们租住的房子小,床更小!一米五的床上歪歪扭扭地躺了三个人,好险没把傅卓凝给挤死。偏赵沛琪还不知好歹,早上起来一见着傅卓凝,立时就跳起来问:“你对我干什么啦?”   傅卓凝“咯咯”笑,一脸的土匪样,一面作势去撕她衣服一面说:“我对你干什么啦?我能对你干什么!”惹得一旁的蓝小兰“哈哈”大笑,三个女孩子你来我往的,闹腾半晌才爬起来。   今天周一,傅卓凝和蓝小兰都要去公司上班。赵沛琪则签了一家经纪公司,据说马上就要开始培训,她是立志要走演艺这条路的。   傅卓凝之前没来得及问,一听说她签了经纪公司,顿时有点儿吃惊,说:“你还真做模特啊?这一行可不好混哦。”   “哪一行也不好混啊!”赵沛琪一瞟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说:“反正都是离乡背井,在哪儿不是混呢?”   这倒也是,大上海寸土寸金的,哪是那么容易混出头的?   “不过,”傅卓凝可一点儿也不怕,立马得意洋洋地说,“人家可是马上要有老公的人呀!”   “对对对,”蓝小兰立刻捧场,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站在傅卓凝这边的,“卓卓她马上就要结婚了,盛少那么有钱,怎么也不会让卓卓受委屈的吧?”   傅卓凝一脸的得瑟。   赵沛琪就看不得她这副模样,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就像飞上枝头一样。立即就打击她说:“你可小心点儿哦,靠男人总归不如靠自己来得牢靠,再说盛怀瑾还那么有钱,万一将来把你甩了,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傅卓凝早就知道她嘴里肯定没好话,大长腿一伸,翻身就把她给压制住了!一面伸手去锁她喉一面“恶狠狠”地说:“我就知道你这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看我跟你拼了……”两个女孩子闹得鸡飞狗跳的,屋顶都要被掀翻了。最后傅卓凝去走她的阳关道,赵沛琪则去过她的独木桥。   临别的时候赵沛琪留下临别赠言:“以色侍他人,能有几时好?”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傅卓凝当然也不甘示弱,“贴心”地嘱咐道。   两个女孩子长发一甩,各走各的道!   周一一大早,出城的进城的挤得水泄不通。地铁站像是只蛰伏在这座城市里的庞然怪兽,费力地吞吐着汹涌的人潮。傅卓凝从二号线上下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被挤得灵魂出窍了。她要用力地摇摇脑袋,才能定住心神勉强恢复人形。所幸她已经在长期的社会实战中已经总结出了经验教训——通勤要穿一双鞋带一双鞋,挤地铁的时候穿运动鞋、出地铁的时候则穿高跟鞋,这样会让自己的社畜生活过得更加舒服些。   今天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因为在经过为期半年的实习后,她终于要转正了!公司在上周对他们这些同批进来的实习生进行了考核,傅卓凝在笔试成绩排名第一,至于面谈结果她自己心里有数,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何况她所在小组负责人Mike已经给她交了底,她的转正应该没什么问题。   走进公司大厦,刷卡,上电梯,出电梯、进办公室……一路上跟同事们打招呼,她就像往常一样轻松愉快,但是莫名的,她又觉得今天办公室的气氛有点儿奇怪。   可说不上究竟哪里奇怪。   傅卓凝打开电脑,OA系统自动启动,内网邮箱就仿佛一条贪吃蛇一样,“刷刷刷”往里吞食着邮件,傅卓凝在低头擦桌子的间隙抬起头来匆匆瞥了一眼电脑,就瞥见了邮箱里的最新一封邮件:   “Dear Miss Fu:   We regret to inform you that you failed to pass the examination,you have to finish the job leaving procure and return the property including……”   剩下的英文字符傅卓凝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的脑袋在看到“fail”这一个字的时候霎那间就炸裂开来,整个世界都为之混沌。她想“fail”?怎么会是“fail”呢?她这段时间的表现有目共睹,她对自己在实习期间的表现和付出心里有数,她的上司甚至毫不吝啬对她的赞赏……怎么会是fail呢?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冲进Mike的办公室,但是五分钟后又走了出来。   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刚刚Mike问她的问题。   他说Jolin,我想知道你能为公司带来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这一行跟其他行业有些不一样。学历、家世、背景、人脉……样样都不可或缺。尤其是后面几样,有时候学历反而不是第一位的。”   我们DH的员工基本上都是来自各大名校。世界名校不在少数,清北复交稀松平常,你自己应该知道的,你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优势。还有一点,我特地去调查过了,才知道原来你来自单亲家庭……”   “你的母亲早逝,父亲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对吧……”   一字一句,都仿佛巴掌一样一下一下地抽在她的脸上,她想原来考核通不过不是她的错,而是因为她没有像Linda、像Maggie一样有一对好父母。她的眼泪汹涌而至,但她没有哭,只是问Mike:“那你们当初招聘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呢?直接在招聘简章上写上:招聘富二代、官二代……各种二代!条件不符者勿投不就行了吗?”   Mike的神情似乎有些同情,但依然坚定地对她说:“Jolin,我以为这些都是我们这一行的共识了。”   “再说了招聘实习生不仅仅是我们公司的需要,也是社会的需要,我们也是在为社会做贡献,为毕业生提供免费的锻炼机会……”   “每一年上海的毕业生成千上万。我们在那么多的申请者中挑中你,肯定是因为你也有你的优势。但考核通不过就证明你还不够优秀。你应当更多的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如果你足够优秀、足够强大,那么学历、家世、背景、人脉这些都不是问题,说到底还是你自身的条件不足以跨越这些障碍……”他说到最后,还不忘从傅卓凝的身上找原因。   傅卓凝有点想笑,但笑不出来,她想起当初申请进DH的时候。从投递简历开始,一面、二面、三面、四面……整整四个月,历经电话、面试、笔试七八个环节,她才好不容易拿到那一纸offer,天知道她有多高兴,有多珍惜这份工作,但现在,这所有的努力都败在一个可笑至极的罪名上,那就是——她没有一个好父亲。   傅卓凝有点儿想哭,但又觉得此时此刻哭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情。她是没有一个足够好的家庭背景,没有爹可以拼,但这是她的错吗?凭什么这就成为了羞辱她的理由?她想大声吼,想把Mike骂个狗血淋头,但最终只是默默地走出Mike的办公室,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包包,一件件地往里面塞着自己的物品。   周围的人静默地看着她。但这静默也只持续三十秒钟,Linda拎着满满的两袋星巴克走进来,一面给同事们分发咖啡一面笑嘻嘻地对大家说:“……庆祝我转正。”   傅卓凝抬头看她。这个姑娘,没有四大名校的学历,没有她漂亮,甚至都没有她努力。但她浑身都是名牌,和他们一起实习的这几个月,傅卓凝听她谈论最多的就是口红的色号,衣服的式样,包包的牌子……因为她有一对在湖南老家开药厂的父母。   这是她的优势。   Linda昂首挺胸地从她的办公桌前走过,甚至都没有抽出一点儿时间来同情一下她这个失败者。当然,那些诱人的咖啡里也没有她的份儿。   世界好忙的。   他们都忙得顾不上她。   傅卓凝有些崩溃。   鬼使神差掏出手机来给盛怀瑾打电话:“盛怀瑾,你不是说要娶我吗?赶快来娶吧,晚了本姑娘可就不嫁了!!!” 第四章 我跟我哥哥说,让你到飞云给他……   盛怀瑾当然求之不得。   傅卓凝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二话不说就开着他哥哥的跑车把傅卓凝从公司接了回来。一路上又是亲又是抱的,不停地安慰傅卓凝:“不干就不干了,哥给你找个更好的。”又说,“咱们盛家就是开公司的,还能没有你的一碗饭吃?我看你是端着金饭碗要饭啊!这样吧,我跟我哥哥说,让你到飞云给他当助理去!”   他原本只是信口开河,但这句话就好像是突然间打开了他灵感的大门一样,让他冷不丁找到了新的思路。他想卓卓为什么不能去飞云工作呢?那毕竟是他哥哥的公司,四舍五入也就是他家的公司,再四舍五入也就是他的公司,他让自己的女朋友——哦不,是未婚妻去自己家公司工作有什么不对呢?   再说了,助理一直都说大哥工作很忙、很忙、很忙,每天不是996而是007,甚至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让自己未婚妻去帮他排忧解难,这一点儿也没错吧?   盛怀瑾越想越兴奋,最后揣着雀跃的心情回到了家里。   邵美菱也在为这件事情烦恼,可以说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想当初盛怀瑾毕业的时候她也曾想让盛怀瑾进飞云工作,但盛怀瑜只用了一句“公司现在发展太快,各方面管理还不完善,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就轻飘飘地把她给打发了,虽然最后也把怀瑾安排进了一家外资银行的投行部,但总归不如她的愿。   为着这个事儿,邵美菱心里头可没少生气。私下里觉得盛怀瑜没有把他们当自己人,甚至暗搓搓地防着怀瑾,好像怀瑾一旦进了飞云就能分了他的权夺了他的势一般。   她也不想想,飞云是盛怀瑜一手创办起来的,核心团队所有人都是他亲自挑选亲手提拔的,谁能分了他的权?   如今听盛怀瑾一说,她顿时醒悟过来,对呀,虽然盛怀瑾暂时还进不去飞云,但傅卓凝可以啊。她毕竟只是个女孩子,而且又是学经济的,就算进了飞云也只能从最最基础的岗位做起,能对盛怀瑜构成什么威胁?就算盛怀瑜防着怀瑾,总不会也防着她吧?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傅卓凝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最主要的是盛怀瑾也喜欢。现在这社会婚姻自由,说句不好听的,哪有胳膊能拧得过大腿的?现在就算让她成功地棒打了鸳鸯,如果伤了怀瑾的心也是不划算的事情,说到底,那毕竟是她捧在手心里头养大的亲生儿子。   这个且还不说,邵美菱心底还有她的打算。   想当初她嫁给盛国平的时候盛怀瑜都已经十八岁了,上大二,一年到头也不回家里住,别说培养感情了,就是连面也见不上。要不是后来他出国留学的时候盛国平中了风,她鞍前马后地悉心伺候了好几年,盛怀瑜说不定更不待见她。这就是看在老父亲的情面上,对她有几分客套。   眼看盛国平的年纪一年一年地大了,身体又不好,将来若是有个万一,让他们母子俩依靠谁去?还不如趁着盛怀瑾结婚的机会能捞一笔是一笔,先把房子车子票子牢牢地攥在手里再说。   细细一想,邵美菱顿时茅塞顿开。毫不犹豫地就找来儿子说,告诉傅卓凝,这门亲事她同意了!   盛傅两家的婚事由此正式提上了日程。   傅卓凝的父亲傅元和原本是做工程设计的,后来年纪大了就去了一家物业公司做工程管理。说是管理,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权力,当然也就没有太高收入。她继母任侠自从十年前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后就一直忙着照顾家里,没有上班,全家老小全靠着傅元和的那点收入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傅卓凝把要结婚的消息打电话告诉她爸爸,她继母在边儿上一听就不高兴了。把手里的锅碗瓢盆摔得叮铃当啷响,一边洗碗一边骂她赔钱货:“养女儿有什么用?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好不容易供她上完大学,她不思回报也就算了,一毕业就找了个野男人,这就要结婚了,我们能捞到她什么!”   傅元和这人一向都是个老好人。这会儿也只能在边上拼命地打圆场,弱弱地说:“你别这么说,卓卓再怎么说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养女儿也不是为了回报……”   “那你图什么?”任侠瞧那窝囊样,简直浑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冷笑了一声说:“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呢!”   现在这社会养个孩子多难呀!一个孩子想要养得好也得集父母双方两三代人的力。她是瞎了眼,选了傅元和这个没用的,还一生就生了两个儿子,简直就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傅元和也知道家里头过得不容易。他是年近四十才生下的这两个儿子,一天天地年纪大了,往后的时间肉眼可见地要走下坡路,以后儿子怎么办?拿什么生活?靠什么买房子买车子娶妻生子?这么一想,又觉得老婆是对的,卓卓是有些白眼狼。   夫妻俩嘀嘀咕咕地商量着女儿的彩礼。   有关这些问题傅卓凝也跟盛怀瑾说过。什么房子、车子……都是次要的,在她看来有个地方住就行。说一千道一万她也一无所有,又拿什么来要求别人呢?至于彩礼,那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她跟盛怀瑾都还年轻,又不是没手没脚,做什么养活不了自己呢?再说了,她和盛怀瑜还是师大的高材生呢!   虽然这高材生刚刚才被DH从大门里头踢了出来。   盛怀瑾是个死要面子的。哪能听得了女朋友说这个话?闻言立时就炸了毛,说不行,“我们盛家娶媳妇,哪能就这么草草了事?我必须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必须要让你成为人人羡慕的新娘!必须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傅卓凝听得“咯咯”娇笑。   盛怀瑾总是喜欢这么说,一会儿要给她这个一会儿要给她那个的,仿佛天上的星星都要摘下来给她。但她有时候也时常会怀疑,是否拥有了他口中所说的一切她就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呢?答案是并不一定。但她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如果没钱她应该大概率是不幸福的。   ……………………………………………………   扬州和上海离得近,不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任侠原本是不想来的,家里还有两个泼猴要管呢!但一想到彩礼就又变得迫不及待起来,急匆匆地催着傅元和赶路。   傅元和和任侠来的那天,盛怀瑾和傅卓凝特地开了车去接的他们。   这些年来他们父女关系疏离,卓凝都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跟父亲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来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告诉傅元和对方家里是干什么的,一方面是因为她怕主动说了难免有些炫耀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傅元和根本没有问。因此当傅元和和任侠看到自己面前停着的黑色宾利时,夫妻两个都吃了一惊。   傅元和这才惊觉自己甚至都忘了问自家女儿女婿是干什么的,家里又有些什么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虽然他在来之前已经和妻子在背地里计算好了价码。   他看了看任侠,任侠也看了看他,夫妻两个都有些惴惴不安。最后还是任侠鼓起勇气来,试探着问盛怀瑾:“……今年多大了?在哪里高就?家里是干什么的?”盛怀瑾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迫不及待地向未来的岳父岳母汇报起自己家里的情况。   邵美菱素来要强。今天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能落于人后。她特意把和亲家见面的地点定在全上海最好的本帮菜馆,自己则打扮得珠光宝气,春风得意地去见傅卓凝的父亲和母亲。   傅元和和任侠在来餐厅的路上已经从盛怀瑾的嘴里初步了解到了盛家有多么的阔绰,但是乍一见盛怀瑾的母亲,还是有些被震惊到了。   来的路上,盛怀瑾曾经说自己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任侠还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是一个神情疲惫、穿着打扮都稀松平常的家庭妇女,至多也就是穿得贵一点好一点。谁知道竟会是这样一个优雅大方的年轻女性。   这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对比,不由得就恨恨地看了傅元和一眼。   邵美菱当初婚结得早,如今也不过才四十五六岁,这些年她在盛家养尊处优的,没受过什么磋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个七八岁。为了今天见面,她特地穿了套宝蓝色的小洋装,烫了个波浪卷,打扮得十分抢眼。这会儿抬眼看到傅卓凝的父亲和母亲进来,连忙就站了起来,眉眼带笑,说:“哎哟,这位就是亲家公亲家母了,您好您好,我是怀瑾的母亲,很高兴见到您……”   盛国平是个厚道的,对着谁都是一副笑眯眯、和蔼可亲的模样。这会儿也不例外,随着邵美菱客气地跟傅元和夫妇打招呼。他的腿脚不好,傅元和和任侠见他撑着拐杖作势要站起来,连忙就迎上去,嘴里头嘀咕着:“使不得使不得……”一叠声地请他坐下来。   夫妻俩原本见着这场面还有些紧张的,这会儿看邵美菱和盛国平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不由放松了很多。 第五章 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胃口就是这么……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了菜,两家人一面吃菜,一面说着话。说到底都是自家儿子结婚,有些事还是不能马虎的。邵美菱把话说得很漂亮,“该给的都会给”,至于给什么,给多少,却一句也没有说明白。傅元和虽然老实可也不是个傻子,闻言就鼓起了勇气问:“孩子们结婚,肯定得有个地方住吧。我看您和亲家公都是体面人,肯定都打算好了。不知道这房子准备买在哪里……”   邵美菱闻言就一脸的为难。   这房子买在哪儿,怎么买,预算多少,可不是她能决定的事儿。盛怀瑾虽然不是盛国平的亲生儿子,可也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爸”,盛国平今天既然来了,自然是他作主。她特地把话留到现在说,就是专等着这一刻呢。   傅元和见她不说话,只望着自己的丈夫一脸为难,便也顺着她的眼神朝盛国平看去。傅卓凝不明所以,便也看着他。一屋子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盛国平心里发毛,但依旧笑眯眯地对邵美菱说:“该买还是要买啊!咱们盛家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家,这样吧,怀瑾看上了哪里我们就去买哪里。”   盛怀瑾早和他妈商量好了。正等着他这句话呢,闻言就笑眯眯地对他后爸讲:“真的吗爸?我正要跟您说这事儿呢,前几天我才去浦东看了套房子,房型好、地段好,就在陆家嘴,离我工作的地方特别近,我以后上班肯定特别方便……”   盛国平便笑着问:“哦,是吗?多少钱?”   盛怀瑾便笑得越发灿烂了,“嘿嘿嘿”谄媚地说:“3800万。”   “……………………”   在盛怀瑾说完这句话以后,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盛国平开始有点儿后悔自己这话接得是不是太快了。3800万对怀瑜来说虽然不算多,可毕竟要从怀瑜口袋里头掏出来,怀瑜这两年公司发展得快,飞云简直就像个吞金兽一样,每时每刻都在烧钱。这话叫他怎么跟怀瑜说呢?盛国平有点儿为难。至于傅元和和任侠沉默的原因则是,他们都被这个惊人的数字给惊呆了,尽管他们已经知道盛怀瑾家很有钱,但没想到竟然这样阔绰。   卓凝有出息呀,一毕业就给他们找了个这么有钱的女婿。   盛怀瑾虽然之前也跟傅卓凝说过买房的事,可毕竟心里没底,也就没有透露具体的打算,乍然间听到这么个天文数字,倒把傅卓凝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说:“这……这也太贵了吧?”   邵美菱那边正等着盛国平表态呢,这会儿听到傅卓凝这么说,直气得头顶冒烟,心里骂傅卓凝小家子气,可面上还是得笑眯眯,说:“是……是啊!这也太贵了。”转头就又骂盛怀瑾:“小赤佬不懂事,一开口就是三四千万,平白让你爸爸为难……”   邵美菱这么说,盛国平反而不乐意,闻言立刻就摆了摆手说:“唉你别这么说,不过就是一套房子而已嘛,买,买买买!”   ………………   盛国平这话一出,屋子里头的气氛顿时活了过来,在座的人便像被解了咒语一般,重新活络了起来。邵美菱听他松口,顿时喜上眉梢,千娇百媚地唤了一声:“老公~~~”又骂儿子,“还不快谢谢你爸爸!”眉眼带笑地给盛国平夹菜。   这些年他身体不好,都是邵美菱陪在身边照顾,鞍前马后的也没有怨言。怀瑾又是个懂事的,一直在他面前承欢膝下,他倒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个儿子。   傅元和听得他这一句,就像是突然间掉进了藏宝窟一样,满眼都是金钱的模样。任侠更是喜不自禁,立刻就问道:“那……那这个彩礼……”   谁知道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彩礼,邵美菱可就不高兴了。他们盛家这么贵的房子都买了,车子也没有要求他们女方,也不需要女方装修,他们怎么就好意思还提上彩礼了呢?   邵美菱便笑了笑道:“亲家侬不常来,不晓得阿拉上海的规矩哦。阿拉上海有条件的人家,都要为囡囡准备嫁妆的!男方的彩礼多少都是根据女方的彩嫁妆定的来。”   拿腔拿调的,任侠可不吃她这一套。再说了,她才刚见识到盛家有多阔绰,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到口的肥肉?立刻就回道:“瞧你这话说的,敢情我们傅家含辛茹苦二十几年养大的女儿嫁到你们盛家,给你们盛家当媳妇,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我还要倒贴她不成!”   从小到大这种话傅卓凝听得多了,早就已经习惯了。可今天什么场合?万一吵起来只会让她难堪。闻言立即就出声阻止:“妈!”   “妈什么妈!”任侠闻言毫不犹豫就瞪了她一眼,怒道,“早就知道女儿都是赔钱货,你别插嘴!”   盛怀瑾心疼女朋友,听得这话立时就不高兴了,又不好说任侠什么,于是迁怒他妈,几千万的房子都买了,还在乎这点彩礼吗?再说他们盛家又不是出不起!立时就拉长脸来,唤他妈:“妈!!!”   邵美菱倒不是真心不想出这个钱,而是她刚刚才替盛国平花了那么一大笔钱,这会儿怎么也得做做样子。便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儿来,转头不肯搭理自家儿子。   盛国平见状立刻就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彩礼还能不出吗?人家毕竟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一百步都已经做到了九十九,难道还差这点不成?又转头问傅元和,“那亲家你看,这彩礼出多少合适呢?”   “100万……”   “80万……”   任侠和傅元和异口同声地说道。   一场宴席吃到快下午三点钟才散,送傅元和和任侠回去的路上,傅卓凝悄悄地对盛怀瑾说:“没想到我还值这么多钱!”   从小到大,继母最喜欢骂她的就是“赔钱货”,“不值钱的小丫头”,动不动就连打带骂的,没想到临了还要叫她从自己身上捞一笔。   盛怀瑾可最听不得这种话。闻言就安慰她:“说什么呢宝贝儿?我们盛家又不是出不起这点钱,你还认真伤感上了。”又桀桀笑着去抱傅卓凝:“你要是真心觉得愧疚,就好好补偿补偿我……”说着就要伸头去亲她。   可话说这样说,傅卓凝心里还是不安生。她自己毕竟一穷二白,就结个婚而已,这房子车子彩礼的,再加上装修和酒席,得多少钱啊?搞得和狮子大开口一样,她可张不了这个嘴。   于是私底下跟傅元和讲:“我跟怀瑾都说好了,房子可以买,算他的婚前财产。但彩礼就算了,咱们家目前的情况也出不起嫁妆。”   傅元和一听,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旁边任侠蹭的一声火气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傅卓凝的面前,抬手就往她的脑门上戳,说:“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地把你这么大,难道还要贴你的嫁妆不成?”   “难怪人家说养女儿都是赔钱货,我看你是小姐身子丫鬟命,真是想太多了。咱们家还有两个男孩子呢!你两个弟弟都要上学、要买房,将来还要结婚生子,难道不给他们考虑考虑?”   任侠的脾气急。早年嫁进来的时候还收敛一些,后来生了两个儿子,那腰杆算是彻底挺起来了。再加上生活压力太大,这些年的脾气是越发暴躁了,卓凝在她手里是万万讨不了好的。傅元和见状连忙就跑了过来,阻止老婆说:“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手,卓卓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傅卓凝就是太懂事了,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再说了,自从上大学开始她就没有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如今要结婚了,亲生父亲和继母不但不为她操持,反而打算从她的身上捞一把。这么一想,顿时越想越气,眼泪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   那一边盛怀瑜还不知道自己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已经损失掉了好几千万。最近飞云正在研发一款新手机,设计上总是不尽如人意,他正在研发中心坐镇,亲自指挥改进。一群人废寝忘食的,等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助理给点的外卖已经冷了,他匆匆地应付了几口,胃里不免就有些不舒服,正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就接到了邵美菱的电话。   前天盛怀瑾闹着要结婚,邵美菱哭哭啼啼的给他打电话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无外乎是想他出钱呗!他盛怀瑜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弟弟结婚,即使不是亲弟弟也不会一毛不拔。再说了邵美菱母子在盛国平的身边照顾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是断不会亏待他们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胃口就是这么大。 第六章 想象不出这样健硕的体格如果变……   邵美菱又开始哭了,一把年纪的,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的眼泪!一面哭一面告诉盛怀瑜:“……我也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的胃口居然那么大,一开口就是3800万,当我们盛家是冤大头呢……还有她那对爹妈就更搞笑了,彩礼一个张口就说80万,另一个还说100万!敢情来之前连要多少都没有商量过,根本是坐地起价……怀瑜我跟你说啊,现在养女儿可真是好呀,随随便便结个婚就能净赚几千万……”   盛怀瑜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子结个婚行情都已经这么贵了!   他有点儿难以置信。   正好负责公司研发的副总裁、也是最早陪他创业的同学方哲从他身边经过,见他这幅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不由得又倒退一步,问他:“怀瑜,有什么事吗?”   盛怀瑜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想,我当初真应该投成女儿身。”   方哲闻言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188公分的身高,140斤的体重,线条硬朗,五官英气,浑身上下连一点儿女性化的气息都没有,长得相当爷们!想象不出这样健硕的体格如果变成女孩子后会是什么模样。他在心里头勾勒着那个画面,然后自己被自己恶心到了!   连忙抱着胳膊跑走了。   盛怀瑜摇头失笑。   盛怀瑾则不想让傅卓凝背这个锅。待邵美菱挂了电话,便拉了拉他妈妈说:“妈,你怎么这么说话?卓卓可从来没有问我要过这些。”   “不然你叫我怎么说呀?”邵美菱闻言把白眼一翻说,“难道我说是你自己想要的?那让盛怀瑜怎么看我呀?又怎么看你呢?”   “别傻了,这个锅那姓傅的小丫头不背也得背,除了她还有谁能开得了这个口?再说了,”她说,“这房子她自己不住吗……我得告诉你,这房子买了可是咱们的婚前财产,不能写那小丫头的名字,你听到了没有啊?”   这个盛怀瑾的心里头有数,何况卓卓也没要求写她的名字,他一面答应着一面出门去了。   盛怀瑜虽然满心的不高兴,可面对继母母子俩的要求还是选择了应承。说到底不看僧面看佛面,盛怀瑾母子俩毕竟照顾父亲这么多年。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够安心地在外面打拼,也是因着这个缘故。   这笔账就理所当然地算到了傅卓凝头上。   傅卓凝还不知道自己暗地里已经背了几千万的“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四处找工作。虽然盛怀瑾说她可以去他哥哥的公司工作,可她还是有些不情愿。卓凝是学经济的,除去做理论研究外,最理想的工作就是去投行或者其他一些金融机构,何况这也是她的梦想。可飞云却是个科技公司,主要从事的是电子消费品生产,跟她的专业完全不符,她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然而盛怀瑾在这一点上却很坚持,他自信满满地对傅卓凝讲:“你都已经嫁进我们盛家做少奶奶了,我还能让你吃苦不成?”又说,“咱们这一行有多辛苦你也应该知道,干嘛非得进来呢?俗话说得好,‘好女不嫁投行男,好男不娶投行女’。光这一句就知道咱投行是表面光鲜,其实过的根本就不是人的日子!我们俩结婚是要过日子的,到头来如果你忙我也忙,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次面,那日子还怎么过?所以宝宝啊,你要仔细想一想的……”   傅卓凝认真想了想,道理倒真像盛怀瑾说的那样,投行的工作忙碌,一年到头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不是在做项目就是在做项目的路上。她作为一个即将结婚的人,一个准人/妻,确实不应该只为自己考虑。   盛怀瑾见她犹豫,便顺势又加一把柴。双手紧紧地抱了她的纤腰说:“我们婚后是要生宝宝的呀,等你有了宝宝还怎么出差?卓卓啊,你也要为我们的将来考虑考虑哟……”   一番话说得傅卓凝犹豫不定的。倒是邵美菱,二话不说就替她拍了板,说就去飞云,“除了飞云哪儿也不去”!   “哪有自己家的公司不待,去给人家打工的?这不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嘛!”她一脸笃定地说。   硬是把傅卓凝那一肚子拒绝的话都给堵回到了嗓子眼里。   邵美菱这几天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从盛怀瑜那四千万到了账,她只觉得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连说话都硬气了不少。说到底,钱是英雄胆。她有了这四千万后半生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了。同时盛怀瑜的退让也让她有了足够的底气,更让她觉得飞云怎么着也应该有她一份,有怀瑾的一份,她让自己的未来儿媳妇去自家公司工作,这有什么不可以?   虽然还没有完全公开,但飞云上市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邵美菱即使不懂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飞云目前的经营状况,一旦上市成功,它的市值将会达到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而傅怀瑜作为公司的创始人和第一大股东,身价简直可想而知。到时候不仅仅是他,公司内部还会产生一大批的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富翁,这么一个绝佳的暴富机会,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呢?   为了这件事,邵美菱特地去公司打听过了,最近盛怀瑜办公室正在招秘书。这是一定的,于孟泽毕竟是跟着盛怀瑜一起创业的老员工了,公司一旦提请上市,于孟泽必定另有重用。这董事长秘书的岗位就空了出来,傅卓凝这时候去顶上是再完美不过的事情。   盛国平的年纪要比邵美菱要大上十七八岁,老夫少妻,到底宠爱些,经不起老婆的枕头风。邵美菱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言之有理。老话说得好‘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怀瑾毕竟是怀瑜的兄弟,公司有什么事也好帮一帮!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公司要上市怎么着也应该得让自己家人先分一杯羹!   但他素来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那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怀瑜不叫怀瑾去公司上班肯定有他的道理,如果强逼着只会适得其反,但如果傅卓凝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傅卓凝毕竟就只是个女孩儿,还能翻出什么样的浪来?   因此就借着叫怀瑜回家吃饭的机会,对着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洗脑了一番,话题始终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叫盛怀瑾他媳妇到公司上班去。   盛怀瑜是个做实事的人。飞云从创立至今不过短短的七年时间,但已经是国内出了名的独角兽。靠的不是别的,而是飞云人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干出来的。别的不说,进入飞云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考核,尽量做到因事设岗、因岗设人、人尽其用。盛怀瑾的身份特殊,和他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而且性格……怎么说呢,任谁也看得出来不是做大事的料。如果让他进来了,让他干什么?怎么干……都会比较麻烦,还不如索性拒绝来得干净利落。不过虽然拒绝了,他也没有完全置之不理,而是托关系把他安排进了一家外资投行。没想到继母竟然还不死心,居然想把儿媳妇也给塞进来。   飞云拟上市的消息不胫而走,这阵子各方势力涌动,就连公司内部也是人心浮动,盛怀瑜心下有数。仔细想了想,那姓傅的小丫头想来就来呗,反正公司也不缺这一个吃闲饭的。   可话虽这样说,该走的流程却还要走,而且董事长秘书是他的贴身助理,任职的要求极高,怎么可能是她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小丫头可以胜任的?   盛怀瑜答应了盛国平,说可以给傅卓凝一个机会,至于究竟安排在哪个岗位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盛国平闻言表示满意。说年轻人有时候缺的也许就是机会,如果你肯给她一点时机,说不定她以后就会还你一个惊喜哦。   倒还挺客观的,只是从来不想自家儿子的难处。   他吩咐盛怀瑾把傅卓凝的简历发给了于孟泽,于孟泽又转给了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部的总监名叫何琳,这阵子正在休待产假,部门工作暂时由人力资源经理季舒雅负责。季舒雅拿到简历后还特地问了于孟泽:“这是什么渠道进来的呀?我们应该怎么安排?”其实是想问他有什么特殊的照顾没有。   老板的家庭成员关系复杂,于孟泽跟了盛怀瑜四五年,深知盛怀瑜的态度。对于盛怀瑾母子这种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且贪得无厌的人根本就不待见,自然也就不待见傅卓凝,闻言他二话不说就告诉季舒雅:“没什么。你们按正常的流程招聘就行。至于具体放在什么岗位那要看她自己的表现。”   要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简历也不会送到这儿来了,李舒雅从事人事工作这么多年这一点心里还是有数的,她闻言毫不犹豫地把简历丢给了招聘经理,招聘经理又丢给了招聘专员。   招聘专员按流程给傅卓凝打了电话。于是从面试到入职,傅卓凝经历了一整套相当完整的流程。 第七章 对不起,我不敢……   整个面试一共五轮,分三次进行,第一次负责面试的分别是招聘主管、招聘经理和部门经理,第二次负责的是董办负责人,第三次则是盛怀瑜。   这一轮一轮的,比一般公司的面试都要严格。别说傅卓凝了,就是蓝小兰也看出了不对劲,一脸诧异地问傅卓凝:“不是说是你老公自己家公司吗?怎么还搞得怎么麻烦?”少奶奶进公司不是应该全体管理人员每天站在大门口一起点头哈腰鞠躬迎接的吗?   一番话把傅卓凝说得笑起来,骂她:“什么点头哈腰每天迎接,我看你是脑残偶像剧看多了吧?”   “再说了,”傅卓凝补充,“那也不是怀瑾他自己的公司,而是他哥哥的。飞云也不喜欢搞这一套。”   虽然才去过两次,可是她已经发现了,飞云是一家典型的创新型科技公司,讲究的是年轻、时尚、自由和快节奏,追求的是简单、务实和高效,才不会搞家族企业的那一套呢。   可话虽这样说,面试的过程仍然相当繁琐。尤其是第三次去的时候。   因为是董事长盛怀瑜亲自面试,人力资源部非常重视。头一天晚上人力资源经理季舒雅就亲自给傅卓凝打电话,和她确认面试的时间和地点,并且再三嘱咐她千万不能迟到。   她语气里的紧张和慎重多多少少传染了傅卓凝,让她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紧张起来,于是特地打电话去问盛怀瑾:“你哥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结果盛怀瑾在电话那头“咯咯”笑,居然毫不犹豫地告诉她说:“是个非常好对付的人。”   至少在盛怀瑾看来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盛怀瑜都很大方。虽然对他并不亲近,但也从来没有欺负过他,甚至都没有拒绝过他。无论他要什么他几乎都会给,从来都不吝啬,这一点从他这次结婚就可以看得出来。   小的时候他第一次跟着妈妈去盛怀瑜家,妈妈就告诉他说:“千万不能惹恼怀瑜哥哥。只有你盛怀瑜哥哥高兴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他是这样听的,也是这样做的。第一次到盛家和盛怀瑜见面,他一见面就抱了他的大腿说:“你就是我怀瑜哥哥吗?”   那时盛怀瑜已经上大二了,是个成年人,长得人高马大,成绩也相当优秀,怎么会跟一个八岁的小屁孩斤斤计较?这些年来他对他一直非常照顾。   可不知道是不是傅卓凝多心,她居然从自家男朋友的口气里感受到了一丝轻慢和揶揄。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人对自己这么好的话,不是应该心怀感激的吗?   她一脸纳闷地放下电话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起床,穿衣洗漱、梳妆打扮,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打了辆快车直奔飞云而去。   她和HR约的是早上十点,人力资源经理季舒雅亲自到大堂迎接的她。   虽然不知道这个傅卓凝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她能够过五关斩六将地走到现在说明也又有一定的本事。董事长秘书的这个岗位特殊,万一她要是真的进了董办以后还多的是机会需要合作。因此季舒雅没有怠慢,一路上一改前从前的公事公办,变得相当客气,一面引着傅卓凝往飞云大厦里头走一面交代她说:“待会儿见到董事长要记得打招呼,我们的董事长姓盛,你叫他盛董就行……”   傅卓凝心想我知道,我不仅知道他姓甚名谁,还知道他弟弟叫什么名字呢,那是我老公!   可惜季舒雅完全听不到她的心声,否则的话应当会对她客气点儿!   作为一家还只有七岁的电子消费品公司,飞云的发展势头可谓相当迅猛,每年都要吸纳数以千计的新员工和实习生。因为时间紧张、需求又过于迫切,根本就等不及拿地新建,于是盛怀瑜两年前就在这里拿下了一栋老楼,经过设计改造变成了现在的飞云大厦,以供飞云上海总部几千号人临时办公。   之所以说是临时,是因为新的飞云总部已经在建,预计明年下半年就可以投入使用。据季舒雅介绍:“飞云投入了十个亿用于建设新的办公区,就在高新区附近。整个园区共有七栋办公大楼,停车场、游泳馆、体育馆、图书馆一应俱全,到时候搬过去咱们就舒服了……”   傅卓凝点头微笑。心底对于季舒雅眼里的向往都表示理解,毕竟谁不喜欢更优越的办公环境呢?   如今的飞云总部大厦一共二十一层,为了节省空间,各位老总们都集中在二十一楼,内有接待室、会议室、茶水间,还有一个休息室、一个小图书室和一间小型的健身房,以供老总们办公之余休闲使用。季舒雅带着傅卓凝刷卡进电梯的时候还不忘仔细交代她:“进去了以后可千万别乱跑,就在接待室里头等着,以免打扰到别人办公……”   傅卓凝心想她说的那句“不要打扰到别人办公”恐怕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不要打扰到老总们办公”,尤其是董事长办公——盛怀瑜和老总们据说正在开会。   出了电梯,站在大厅门口定睛往里面一瞧,傅卓凝只感觉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跟楼下繁忙却井然有序的办公场景不同,顶楼的办公区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除了装修更为豪华外,地上甚至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连半点声息也无,就更别提打扰到那些传说中的老总们了。   傅卓凝顿时就觉得这位人力资源经理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   跟邵美菱分析的一样,飞云上市的工作一旦提上日程,于孟泽立刻就受到了重用。前两天飞云已经正式发布公告,宣布晋升原董事长秘书于孟泽为董事长特别助理,兼任董事会秘书,所以董事长秘书一职也就空了出来,暂时由二十一楼的前台兼任,直至新的秘书上任为止。   那暂时接过重任的姑娘名叫邢娜,看上去二十五六岁,长相非常甜美。她一见季舒雅上来,连忙就点了点头,站起来问候道:“季经理好。”声音比她的样貌还要甜,让人一听就心生欢喜。   季舒雅点头微笑,问她董事长是否还在,现在是否有空,她昨天打电话跟于总约好了,今天带了个人来给董事长瞧瞧。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季舒雅此时跟邢娜说话的那个口气呀,跟她高大的体型完全不配,更让她莫名生出一种红楼选妃的感觉来——而她傅卓凝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被老鸨带来供人挑选的人。   这么一想,傅卓凝忍不住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邢娜对董办的各项工作都不熟悉,也不敢轻易作主,闻言就摸起手边的电话来,一面给于孟泽打电话一面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接待室,示意她们到那里等。   整个办公区里静悄悄的,偶尔从走廊深处的办公室里传来一两句人声,但也听不真切。两个人进了接待室,没一会儿邢娜就走过来告诉她们于总说了,就在这里等!   说完又走远了。   谁知道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   季舒雅毕竟有工作。再说叫老总们见了还以为她工作多闲呢,于是便跟傅卓凝打好招呼,径自下楼去了,临走的时候交代邢娜:“一会儿如果有事记得叫我!”免得面试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她却不知道。   邢娜乖巧地点头,目送季舒雅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微笑着交代傅卓凝一个人在接待室里等。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   傅卓凝抬手看了看腕表,眼看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她踮起了脚尖,缓步走到邢娜的面前,放低了声音问她:“还没好吗?盛董那边忙完了吗?”   邢娜无声摇头,用口型悄悄地告诉她:“还没有呢,你再等一等吧……”   好家伙傅卓凝觉得她自己已经够注意影响了,谁知道这位邢小姐更绝,居然连声都不敢发出来,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傅卓凝内心凄然,心想这是怎么样严肃的一个办公环境呀,竟然把它的员工给逼成这样!她正想要怂恿邢娜:“要不你去催一催吧!”突然就听见里面的办公室里传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一个部门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拉门出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抱着一叠文件跑远了!   傅卓凝目瞪口呆。   邢娜则一脸抱歉地朝她笑了笑说:“对不起,我不敢……”说的直白又坦荡,短短的六个字,内心的挣扎犹豫苍白无力表露无疑。   傅卓凝更加目瞪口呆。   一瞬间她甚至都有些怀疑邵美菱和盛怀瑾为什么非要让她到飞云来,这不是让她找死吗?!   她好想转身就走啊!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董事长办公室的实木大门被人从两侧拉开,紧接着从里面鱼贯走出一群管理层样的人物,傅卓凝连忙站起来,礼貌地目送他们远去。   紧接着,傅卓凝的余光就瞥见,原本还算正常的邢娜这时就仿佛一只鹌鹑一样,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又哆哆嗦嗦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然后又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对她说:“你……你可以进去了……”   “啊?”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致于傅卓凝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 第八章 最起码我年轻漂亮啊,你个褶子……   傅卓凝从沙发上站起来。   原本是不紧张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那只“小鹌鹑”的影响,事到临头竟然心跳加快。   她站在盛怀瑜办公室的门口,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抬眼看,屋里的落地窗下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傅卓凝觉得自己在同性里头已经够高的了,可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也仍觉得窗前的男人有些高得过分。不同于时下那些精致文弱的小鲜肉,他不仅高而且健壮,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力量,当然也充满了压迫感。   傅卓凝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邢娜会怕他了——这男人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她定了定心神。   屋子里的男人却仿佛并没听见有人敲门一样,一手端了只保温杯,站在落地窗前慢悠悠地喝着。   傅卓凝就只得又敲了敲门,随即问候了声:“盛董好……”   “……进来吧!”大约过了两秒钟,屋子里终于传来了盛怀瑜应门的声音,傅卓凝连忙调整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恰好窗边的男人也正转过身来。   梳着整齐的大背头,精致的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迎着光,依稀可见他干净利落的面部轮廓,不是精雕细琢的漂亮,而是大开大合的工整,五官刀削斧劈般的界限分明,富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傅卓凝乍然看到这张脸,不由得呆了一呆,一时更加紧张了,不由自主又重复了一句:“盛董好。”   “嗯,”盛怀瑜的面目冷峻,那神情仿佛就像在看地上的一只蝼蚁般,那么不屑一顾。他高大的身形从落地窗前移过来,走到办公桌前,放下保温杯,缓缓地打量着傅卓凝。   一袭西瓜红的小香风连衣裙,搭配白色的休闲西服,裸着一双大长腿,踩着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脸上的妆容精致到无可挑剔——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从地铁上下来,然后走进办公室里开始一天的工作的。   他翘了翘嘴角,然后问道:“傅小姐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个傅卓凝当然知道。她一头雾水地回答:“……我是来应聘的。”   “哦?”盛怀瑜居然还笑了一下,说:“那你知道自己应聘的是什么岗位吗?”   傅卓凝说知道的:“我应聘的是您的秘书。”   “那你知道应聘这个岗位需要什么条件吗?”   这一点飞云的官网上都有:清北复交等国内一线名校研究生以上学历,财务、金融、经济、法律等相关专业毕业,有第二学历尤佳;国外常春藤盟校同等学历亦可,托福105分以上,口语流利,书面运用娴熟,能熟练掌握一门第二外语尤佳;擅长公文写作,具有深厚的文字功底,有一定相关工作经验尤佳;样貌姣好、气质出众、反应灵敏、执行力强,善于沟通……   这些傅卓凝都曾经在飞云的官网上看到过。她知道自己不符合要求,可也不是她愿意来的呀!   她有点儿不高兴。   盛怀瑜是什么人呀?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敢情说她几句就觉得委屈了呢!   他禁不住从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随意把手中的简历往桌子上一丢,坐下来说:“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请傅小姐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傅卓凝听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题她会!   可以这么说,从大四联系实习单位到现在,这一年来她背得最熟练的莫过于这份简历了!从姓名到籍贯,从出生年月日到兴趣爱好,从家庭成员到毕业学校,从实习经历到获奖经历……她都毫不犹豫地复述了一番,那阵势——俨然要把自己的成长经历都给盛怀瑜讲一遍。   盛怀瑜强忍着耐心听完,然后追问了一句:“说完了?”   “嗯!”傅卓凝重重点头,甚至还朝他笑了笑。   盛怀瑜的脸都黑了。   又问道:“那么,你最近都在读什么书呢?”   刚刚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是唱歌跳舞和读书——最差说是吃喝玩乐了。   傅卓凝呆了呆。   作为一只大四狗,她已经很久没有读过一本像样的、有层次有深度的书了。每天不是忙着写论文就是忙着谈恋爱,不是忙着实习就是忙着考证书,偶尔闲下来就只想看点闲书放松一下,一时间倒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她内心纠结,在胡乱扯一通和实话实说之间挣扎了半天,最后犹犹豫豫地说了声:“喜……喜宝……”   盛怀瑜盯着她。   似乎没听过一般,把头往前凑了凑说:“什么?”   傅卓凝说不出话来。   于是盛怀瑜乘胜出击:“那么……傅小姐读了这本书后有什么感悟呢?”   感悟啊?感悟就是女主的胃口可真重,那么老的男人都能下得了口!她在喉咙里头嘀嘀咕咕地说。   老实说,盛怀瑜差点儿给她气笑了。   创业这么多年,他堪称阅人无数,最多的时候曾经在同一天面试过上百号人,但还没有哪一个应聘者能把这么……肤浅或无知的一面坦荡地表露给他看。他冷眼打量着傅卓凝,毫不客气地出言教训:“傅小姐你知道吗,我面试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其中70%以上的人都会在自己的特长或者兴趣栏里写上读书,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相比其他兴趣爱好而言,读书是最廉价和最容易扯的谎,而且最方便包装自己。可实际上他们有的人可能连一整年都不会读一本像样的书……”   “…………”   傅卓凝面红耳赤。   她开始后悔自己这阵子的确太懒了,连一本像样的书都没有好好读过,也后悔来之前居然没有好好准备应试,以致于一见面就被对方来了个下马威!她开始意识到这场面试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也远不是盛怀瑾口中的“走个流程”,盛怀瑾母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头顶冒汗。   然而盛怀瑜却没打算放过她。他悠哉游哉地靠在老板椅上,晃着一双修长的二郎腿,悠哉游哉地打量着她说:“之前没有见过面。今天既然见到了,那么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傅小姐。”   傅卓凝睁大眼睛看着他。   “傅小姐的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盛怀瑜单刀直入。   傅卓凝想了想,回答说是工程设计。其实这么些年了,那个家好像一直跟她没有太大关系一样,她也不能十分准确地给父亲的职业做个定位。   “那母亲呢?”盛怀瑜又问。   “……”傅卓凝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慢慢地回答:“家庭主妇。”   盛怀瑜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形随着脚步缓缓地挪到她面前,说:“那么,傅小姐对自己的家庭收入有了解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再迟钝的姑娘也知道这个盛怀瑜话中有话。傅卓凝突然间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盛怀瑜说:“盛董您如果有话可以直说。”   总算明白过来了,其实也还不算笨得太彻底。盛怀瑜翘了翘嘴角。   这些天在继母和父亲那里吃的亏、受的气总算是找到了出处,他临时作出了个决定,今天哪怕是浪费点儿时间也要给这位傅小姐好好地上一课。   “咱们中国人结亲自古以来都讲究门当户对。恕我直言啊傅小姐,以你的条件想要高攀我们盛家,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   “在上海,即使是有车有房的本地小姑娘也开不到傅小姐您这样的条件。”   “说句难听一点儿的,3800万的房子我买得起,那么请问傅小姐的家里能提供些什么呢?装修吗?家具吗?那屋子里的一盏灯、一幅画恐怕你们家都不一定能出得起吧?”   “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以为可以给自己找个长期饭票。房子、车子、金子、彩礼……结个婚而已,就想赚得盆满钵满,真是……痴人说梦!”   刚刚进来的时候没看清,又或许她根本瞎了眼,居然还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非常帅!这会儿凑近了仔细一瞧,才发现他已经不年轻了——最起码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显老。他的皮肤暗沉,毛孔粗大,甚至还有黑头,眼角一笑起来全是褶子……傅卓凝站起来恶狠狠地踢翻了一张椅子,然后恶狠狠地骂道:“最起码我年轻漂亮啊,你个褶子精!”   ——当然,以上场景就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中,两分钟后,傅卓凝两眼通红地离开了飞云!   临走的时候还收到了盛怀瑜的贴心警告:“我友情提醒你一句啊傅小姐,下次面试的时候千万不要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选秀的呢。”   “!!!”   傅卓凝气得浑身发抖。   她以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飞云办公大楼,直到在蓝小兰公司楼下见了闺蜜还气得像只河豚似的。   “我家里没钱怎么了?我爸爸妈妈从事什么职业的关他什么事?我又不跟他结婚!”   “再说了,我家里就是再穷也是他弟弟心甘情愿跪下来求我嫁给他的,我倒贴了吗?哼,惹我不高兴我还不嫁了呢!”   “那个褶子精,狂妄自大冷漠自私尖酸刻薄自以为是令人恶心,别说他看不上我了,就是看上了我还不定看上他呢!”   “什么人呀?还批评我的衣服!我衣服怎么了?不可爱不娇俏不OL不淑女?我长这么漂亮,前凸后翘腰细腿长条顺盘亮,我妈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造福颜狗的,哪里对不起观众啦他居然那么挑剔我……”   正是傍晚下班时间,金融大厦的门前人来人往的,人们纷纷回头看她。其中一个满脸痤疮的小男生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傅卓凝一番,最后视线在她雪白的大腿上一停,吹着口哨走远了……   傅卓凝:“?” 第九章   着装过于暴露是职场女性的大忌。对于女孩子来说职业裙的长度最好在膝盖以上10公分左右,太长显得呆板,太短则失之轻浮,傅卓凝的这条裙子一看就不符合要求。   “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条裙子啊?”蓝小兰伸手拉了拉她的裙摆,有点儿后悔今天早上没有替她参谋完再走。   “我就只有这一条最漂亮呀!”傅卓凝有些委屈。   小姑娘家家的爱美,这些年来她都习惯了,就喜欢穿这种漂亮的裙子。再说了,大家都说她腿好看呀,这么漂亮的大长腿不应该露出来给别人看吗?   “那你也应当适可而止呀!”蓝小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今天是去面试的又不是去选美的,穿成这样让人家的眼睛往哪儿放呀?”   哎哟这回蓝小兰可说对了。她可不知道,傅卓凝的身高足有170,今天还穿了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昂首挺胸地往盛怀瑜的办公桌前一站,盛怀瑜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他能忍到送客才发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傅卓凝的脸色一黑。   忍不住替自己辩解:“可我的这条裙子也不算短呀!”   “是不短,可也要看穿在谁的身上啊。”蓝小兰戳了戳她的脑门说,“你对自己长成啥样心里没点数吗?”   桃花眼,薄情唇,一看就不像个良家妇女!   “你……”傅卓凝给她气得半死,扑上去就要灭了她,“说谁不像良家妇女?说谁不像良家妇女……”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地跑远了。   晚饭就去师大旁边的小馆子里撸串,说是要安慰一下受伤的小心灵。   蓝小兰一边吃一边愤愤不平,伸手拧了把傅卓凝凝脂的脸蛋说:“怎么长得长成这样,天天吃香喝辣的也不见你爆痘痘!”她就好了,脸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大一就没消停过,这青春期也太长了!   “就这样也没见你少吃一口啊!”傅卓凝忍不住吐槽,“说真的我都服你了!”   两个女孩子嘀嘀咕咕地靠在一起说着话。   傅卓凝想起来仍然愤愤不平:“就算我今天着装上的确有些不妥,他也用不着那么刻薄吧?”   “还什么‘傅小姐知道我们这个岗位的任职条件吗?’就算他要招一个清华北大的才子佳人,不合适就说不合适好了,干嘛还阴阳怪气的?”   “我等了半天才见到他,结果他不考我专业问题居然一开口就问我爸爸妈妈,知道的以为是面试,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口普查呢!”   “尖酸、刻薄,怪不得一把年纪还没有女朋友,嫁不出去的老男人!”   一番话逗得蓝小兰忍俊不禁。   人家盛怀瑜又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报纸杂志还有各种网络上报道多的是,怎么会没人要呢?她用力戳了戳傅卓凝气鼓鼓的脸颊:“算了算了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可不划算!”   傅卓凝瘪了瘪嘴。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盛怀瑜究竟长得什么样啊?是不是真的跟报纸上形容得那样,像个电影明星?”蓝小兰有些好奇。   “哼哼哼,”说到这个傅卓凝就有话说了,她想起了盛怀瑜那眼角的皱纹和始终不离手的红色保温杯,尖酸道,“什么电影明星啊,就是个满脸褶子的老男人!”   “不可能吧?”蓝小兰不信,“不是说他才三十多岁吗?”   “三十多岁怎么啦?”傅卓凝一脸的嫌弃,“有的人内心阳光关心社会热爱生活尊老爱幼礼贤下士,所以即使五十岁了也长着一张三十岁的脸,可有的人就不一样了,内心阴险自私刻薄狂妄自大欺男霸女,所以年纪轻轻的就长了一张五十岁的脸……”   “好了好了,”蓝小兰笑得不行了,友情提醒她,“你回去记得把这段台词背下来,下回当面数落给他听!”别每回都马后炮,每回回来都怪自己没发挥好。   两个人慢吞吞地吃着饭。   期间接到盛怀瑾的电话,问她今天过得好不好,面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傅卓凝有心吐槽,可又觉得当着人家弟弟的面说哥哥的不好未免有挑拨离间之嫌,说到底她还没过门呢!只好委婉道:“没什么,就是怕我自己太废,人家看不上。”   “嗐……”盛怀瑾闻言就松了口气,大包大揽地说,“说什么呢?我们自己家的公司,看不上谁也不能看不上你呀,让你去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傅卓凝心里嘀咕,这个过场走得,差点儿没把她脱层皮!   她一脸郁闷地挂了电话。   盛怀瑾也知道盛怀瑜这个秘书的要求很高,以傅卓凝的条件根本连第一关——哦不,连简历筛选都过不了。可盛怀瑜是他哥哥,傅卓凝则是他未婚妻,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呢?   他想了想,打电话给盛怀瑜问今天上午的面试情况。   盛怀瑜哪里有时间管这些小事?本来还想着放一放的,结果没到晚上盛怀瑾就打电话来催了。他心里不高兴,心想盛怀瑾这是什么眼光啊,这种贪得无厌的小捞女还当成宝贝,又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不走正道,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劳而获!   可话说这样说,该安排的还得安排。不然以邵美菱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这件事肯定没完。说一千道一万,邵美菱母子就是想在飞云里头插一脚,盛怀瑜心里明白,既然如此,爱来就来吧。   他转身告诉于孟泽自己的安排。   于孟泽于是给季舒雅打电话,十分钟后,季舒雅抱着入职申请匆匆而来。   她早已从邢娜的嘴里知道了傅卓凝今天的表现,能让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盛怀瑜大动肝火,可想而知这小丫头的表现有多糟糕。她本来还以为傅卓凝一定会被pass呢,谁知道盛怀瑜竟然把她安排到了行政部。季舒雅有点儿吃惊,下意识地发出了疑问:“啊?”   “怎么,有什么疑问吗?”盛怀瑜抬头看了看她说。   季舒雅哪儿敢有什么疑问?只是行政部目前只有两个空缺,人员已经定好了,offer也已经发出去了,临时再增加一个人的话就得超编了。   “超编就超编呗。”盛怀瑜闻言二话不说,“总不能为了一个特例就淘汰掉一个真正的人才吧。”   季舒雅的心中一凛,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傅卓凝一定是老板想推却又推不掉的人情,于是连忙点了点头说:“盛董您说的对。”   盛怀瑜瞟了她一眼。   慢悠悠地说道:“不过,编制可以超,人力成本可不能超。这样子吧,这个傅卓凝的薪资就在最低档的基础上再减20%,你觉得怎么样?”   “…………”   季舒雅一噎!心想我觉得怎么样重要吗?重要的是您老觉得怎么样,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资本家都是抠门的,越有钱越抠门!行政部的底层小员工一个月才多少钱啊?还好意思扣减20%,真是太抠门了!   可吐槽归吐槽,这个傅卓凝惹怒了老板,也是咎由自取!她撇撇嘴。   小心翼翼地试探盛怀瑜:“那您看……您这边应当怎么安排呢?”这岗位实际上空了有一阵了,也陆陆续续地面试了不少人,再定不下来她也很为难,生怕邢娜这边出什么纰漏。   盛怀瑜是个愿意给员工机会的,闻言就想了想说:“那就让邢娜暂代吧。”反正不适合还可以再换。   季舒雅松了一口气,抱着简历一脸满足地下楼去了。   第二天傅卓凝就收到了来自飞云的offer。   职位:行政类。   工作地点:飞云上海总部。   薪资福利:月薪3600……   试用期:三个月。   傅卓凝默默地凝视着这份offer,默默地打开了手机计算器,默默地埋头算了一会儿,最后仰头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天哪,这还让不让人活啦!”   蓝小兰眼笑得花枝乱颤。   其实她的薪资也没比傅卓凝高多少,大家同是职场新人,又能差哪儿去?   于是她安慰傅卓凝:“知足吧,你这offer上好歹印着飞云的logo呢,知道每年全国有多少毕业生打破头都想进飞云吗?”   傅卓凝欲哭无泪地说:“进了飞云能干嘛?能吃吗?能喝吗?我宁愿拿这张纸换一笔真金白银!”   蓝小兰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飞云就是再不好也是风头正劲的大公司,发展势头肉眼可见。福利好、待遇好、空间充足,以后多的是机会向上走。   “这他喵还叫待遇好啊!”傅卓凝瞪着这3600元的月薪,再次发出一声嘶吼。   当下国内毕业生的卑微呀,真是一部斑斑的血泪史!   她回想起昨天在飞云的遭遇,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想去。这去了不是找虐吗?那个姓盛的心狠手辣,就算不是她的直属领导也多的是方法折磨她,想也知道她在飞云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二来呢,她跟飞云的专业根本不对口。虽然经济学确实很虚,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可是她真的不想做行政。三来这不是她的理想,她的理想是投行啊投行!虽然投行菜鸟的薪资也一样一言难尽,可好歹比现在强呀!   傅卓凝两眼含泪,反复追问自己这是图什么?非要到那个褶子精的手下受虐!   盛怀瑾也知道这薪资待遇确实是低了点儿,岗位也离他们期待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让傅卓凝去飞云也不是为了钱。他安慰傅卓凝:“你马上都是我的人了,哪里用得着为这几千块钱发愁?让你去飞云就是为了找点事做,让你打发打发时间的……”   傅卓凝心里不以为然,可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因为她的准婆婆邵美菱很坚持!   既然如此,那就去好了,反正她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第十章 大神们忙着改变世界,凡人们则……   周一早晨,傅卓凝如期到飞云报到。   吸取了上次面试时的惨痛教训,这一次蓝小兰亲自为她把关,说要绝对避免她在着装上犯同样的错误。   傅卓凝又不是傻子,闻言就翻了个白眼说:“我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搭配黑色职业裙,为了避免显得太呆板,还特地选了条不规则带条纹的,既正式又不失俏皮,她坚信就是再挑剔的老板也挑不出错来!   蓝小兰待她收拾完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一面嘀咕着:“人漂亮就是穿块抹布也好看”一面把她推出了家门。   周一的早晨,地铁站挤得连入口都进不去,执勤的警察不得已拉起人墙以免发生踩踏事件。傅卓凝被人潮裹挟着挤进地铁站,跌跌撞撞地进了车厢,一面在车厢里艰难地找地方落脚一面在心里头感叹:“天哪,我这是图什么呀!”   飞云离他们实在太远了!从出租屋过来整整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中间还得转一趟车,这要是没点毅力可在飞云坚持不下去。   不过好在飞云的入职仪式感还是不错的。   一进公司大厅,就有一个HR模样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来到她面前,问她:“你是傅卓凝吗?”见她点头,又蹦蹦跳跳地自我介绍,“我是人力资源部的杨沐兮,欢迎你来飞云。”   杨沐兮是人力资源部的人事专员。自从她来到飞云,飞云的每一位新员工入职几乎都是她带的。一路上她告诉傅卓凝,因为飞云的发展速度飞快,新员工通常都是一批一批进来的,今天和她一起入职的还有十几名新同事,他们都将在一起接受为期两天的入职培训,然后才会分配到各部门。   傅卓凝点点头,跟着她一起来到培训教室。   培训室里已经到了不少人。新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冷不丁抬头看见傅卓凝进来,教室里微微一默,随即一个剃着板寸头、打扮得非常帅气的小男生“哇哦”惊叹了一声,“啧啧啧”地打量她说:“咱公司来了个美女啊!”又接着问:“新同事哪个部门的,长得好漂亮啊!”   傅卓凝微微笑,类似的惊叹听得多了,可还是免不了心中得意,矜持地朝那男生点了点头。杨沐兮则笑眯眯地跟他开玩笑说:“褚瑞你不要着急,一会儿就介绍给你认识。”顽皮地调节气氛。   大家都是飞云新人,自然不好不捧这个场,于是都“哄”的一声笑起来。唯有角落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打扮得非常时尚靓丽的女孩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德性,没见过美女啊!”   “…………”   教室里的空气微微一滞,新同事们都惊呆了,最后还是杨沐兮跳出来打圆场,说培训老师马上就来了,大家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该喝水的喝水,才把这件事情给糊了过去。   傅卓凝瞟了眼那女生。   整体的形象倒还行,看得出身材挺好的,就是五官没什么特色,看着没什么记忆点。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坐她左手边的同样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自她进来就一直在暗暗打量她,这时见她这样不由得笑起来,对她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没有恶意的。”   “你跟她认识呀?”傅卓凝于是问她。   “不认识,”这女孩子摇摇头说:“不过那天面试时遇到过,就加了好友,之后一直保持联系,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同事。”   她的语气温柔,笑容亲切,看得出没什么恶意,于是傅卓凝便也笑了笑说:“那也算是很有缘了。”   “嗯嗯嗯,是的呢,”小姑娘的表现非常惊喜,然后自我介绍说:“哦对了,我叫卢芳菲,你叫我芳菲好了,我们以后都是同事,咱们都是有缘人。”   她倒是谁也不得罪,傅卓凝笑起来。   不过人在职场,该有的情商还是要有的,她对卢芳菲的印象不错。   飞云的入职培训为期两天,分四个半天进行。第一天上午主要讲解公司的发展历程和基本业务,下午培训公司的各项规章制度和管理要求,第二天上午培训职场礼仪和基本工作技能,下午则是参观公司,最后是入职考试,据培训老师说,考试成绩是要计入员工业务档案的。   他们的培训老师名叫陈婉仪,是公司的培训总监。据她自己介绍,她原本是上海某商学院的老师,后来应邀加入飞云,现在负责飞云的所有培训事务。   陈婉仪大概三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干练老成。一身黑白配的职业装,搭配精致的高跟鞋,一看就是久经职场。她的讲解生动有趣,语言幽默,而且很会掌控课程节奏,傅卓凝一听就被吸引住了。   不过培训正式开始之前,同事们仍然按流程开展了一个破冰环节。年轻人们纷纷举手,踊跃介绍自己,傅卓凝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怼她的红衣女生名叫林可欣,也是行政部的,跟她还有卢芳菲都在同一个部门。而那个一进门就调侃他的男孩则叫褚瑞,是研发部的。这十几个人里就数研发部的人最多,除了褚瑞外,还有3个也是研发部的。傅卓凝冷眼旁观,发现其中有个叫钟至轩的男孩子,长得高高瘦瘦,一看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果然钟至轩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他来自美国康奈尔大学,主修计算机科学。而褚瑞则毕业于复旦大学,其他多数人也都是国内著名的985院校毕业。   傅卓凝在心里头暗暗咋舌。   作为一家科技公司,飞云主要专注于电子消费品和智能硬件生产 。除了手机和电脑外,主要包含智能家居和智能办公两大块,此外还涉及医疗、教育、汽车和移动手机端等多个领域,致力于给人们带来全新的、高科技、高品质的现代化生活体验。飞云有智能语音、芯片和软件开发等多项核心技术,是上海市及国家重点扶持的高新技术企业……陈婉仪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说起公司的时候眼里面有闪闪的光,并不因为日复一日地复述同样的课程而感到枯燥甚至是厌倦。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飞云。   傅卓凝笑起来。   不过接下来的内容就不那么讨喜了。   因为讲完了公司部分,陈婉仪开始介绍公司领导。   硕大的精简版组织结构图被打在培训室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处在结构图最顶端的那个就是盛怀瑜,照片上的他还是如初次见到的那样,梳着整齐的大背头,一双眼清冷犀利,令人一见就望而生畏。   陈婉仪用一种几乎膜拜的口气激动地介绍着盛怀瑜的平生经历,那口气仿佛是在介绍自己的偶像。傅卓凝感觉自己仿佛来到商界十大杰出领袖的颁奖现场:   2000年,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学校,随后就读于清华大学,主修计算机、辅修金融专业;   2004年,赴美国哈佛大学留学,获计算机和金融学双重硕士学位;   2006年,加入当时号称世界顶级的xx计算机公司;   2008年,辞职归国创业,创办飞云科技公司;   2012年,入选《福布斯》“中国30岁以下的创业者”第一名,被评为中国科技行业最受关注的青年领袖;   2013年,入选上海市十大杰出青年;   2014年,以xxx亿的身价跻身《胡润80后白手起家富豪榜》……   随着陈婉仪的介绍,讲台底下顿时一片沸腾,人们七嘴八舌的,纷纷表示顶礼膜拜。钟至轩嘴角紧抿,眼神坚毅,看得出非常钦羡,褚瑞则更是攥紧了双手,一脸激动地说:“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傅卓凝转身看看他,默默地流下了两行咸鱼泪。   虽然对盛怀瑜一肚子的意见,可就算傅卓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盛怀瑜的确是个天才,一个真真正正的大神!年纪轻轻的就能有此作为,谁能比得上?   大神们忙着改变世界,凡人们则等着被世界改变。   盛怀瑜是前者,而她傅卓凝则显而易见是后者。   她暗暗地撇了撇嘴,小声地嘀咕着,她这辈子离大神最近的距离大概也就是上次面试被怼了吧?   哦不,还有……她依稀记得她爸开的那辆车好像是哈弗的……   上午的培训在一片惊叹声中落下帷幕,快结束的时候杨沐兮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是要给大伙儿发员工卡。傅卓凝这才知道原来飞云除了最基本的薪资外还有一些其他福利。别的不说,基层员工如傅卓凝这种岗位的,每个月的餐饮补贴是600块钱,员工可以凭卡在大厦任意区域消费,包括零食和奶茶。除此之外还有200块的交通补贴、100块的通讯补贴和100块钱的购书卡。   也就是说,有整整1000块钱的补贴!   傅卓凝很惊喜,也很吃惊,瞪大了眼睛问:“购书卡啊?”   “嗯!”提到这个杨沐兮的脸上就全是笑,眼里全都是对自家老板的欢喜和感激,说,“我们盛董可喜欢读书啦,还专门在二楼设了个读书吧,就是现在的办公楼空间有限,书吧面积太小放不了多少书,所以就干脆给员工发放购书卡。”   傅卓凝这才知道飞云是有读书文化的,也很愿意为员工的成长买单,怪不得盛怀瑜那天一见面就问她最近在读什么书呢……这一想,脸上顿时有些发热——她还以为盛怀瑜故意为难她呢! 第十一章 反正又不是我的菜…………   一群人从杨沐兮那里领了员工卡,浩浩荡荡地到餐厅用餐。傅卓凝长得好,人又好说话,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她搭讪,不一会儿身边就聚了一群人,林可欣看了不免就有些吃味,气呼呼地说道:“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啊!卢芳菲的心底不免好笑,又不好直接怼她,只好道:“好了好了,别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家也没干什么嘛!”   这还叫没干什么?林可欣看看那些围绕在傅卓凝身边献殷勤的男同事,恨恨地跺了跺脚。   飞云的员工餐厅面积不算大,但是干净整洁菜品丰富,而且讲究搭配。据杨沐兮原话,说盛董指示了,给员工的饮食务必要做到绿色、健康、营养。,所以飞云餐厅的所有工作人员和厨师都是自己的,没有外包给别人。   大家听得都挺高兴,一面蹦蹦跳跳地跑去取餐一面纷纷赞道:“不愧是飞云,待遇就是好!”   傅卓凝这时才觉得蓝小兰的话也许很有道理,飞云的待遇确实还不错。   午休时间一共一小时。反正也不赶时间,同事们便聚在一起一面吃饭一面闲聊天。大家都初来乍到的,能聊的话题有限,便说起各自的大学生活和应聘经历,傅卓凝也不避讳,把自己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和盛怀瑜那段人神共愤的对话,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要应聘董秘的——只是没被录取上。在座的各位都是基层螺丝钉,面试只需要到部门经理就宣告结束,一般情况下都没什么机会见到盛怀瑜,因而都特别好奇,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问她:“盛总究竟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跟网上说的一样,特别帅特别有男人味?”   “是啊是啊,跟我们讲讲吧,网络上都说他是商界的电影明星,究竟是不是真的?”   什么商界的电影明星!傅卓凝“切”了一声,淡淡地说道:“还行吧……”又补充,“反正又不是我的菜……”   “哦哟,”对面林可欣正端着碗喝汤呢,闻言把汤碗往桌子上一顿,差点儿跳起来,说:“侬口气倒不小叻,想吃我们盛董这盘菜的人多了去了,侬抢得上吗?”   她是本地人,盛怀瑜也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因而很有认同感,提到盛怀瑜字里行间都有一种“这是我们上海人”的骄傲。此时一激动,方言都出来了。傅卓凝心底不高兴,面上却不好直接翻脸,于是笑眯眯地说道:“哦哟,别人想不想吃这盘菜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吃……”   “你……你……”林可欣直气得满脸通红,伸出一只纤纤玉指来指着傅卓凝的胸口,模样仿佛要背过气去。大家见她这副林黛玉似的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还没等上前拉架,就听耳朵边突然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笑什么笑?工作场合堂而皇之地议论自己的老板,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家伙儿都吓了一跳,抬头就见桌子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高挑的中年女子。那女子四十多岁的模样,样貌端庄、气质出众,穿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只是脸色冷峻,一看就是公司高管。傅卓凝见状不禁打了个寒战,连忙站了起来。   “施总监……”   “施总好……”   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来,纷纷和她打招呼,傅卓凝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行政部的负责人施意浓,也是她的直属部门领导。她没有经过施意浓面试,也就不认得她,现在一见立即恭恭敬敬地问候了声:“施总好……”   施意浓肃着一张脸,冷冷地打量她,一面打量一面说:“我们盛总21岁大学毕业,没有任何背景,白手起家,不过短短七年就创办了飞云这么大的一家公司,身上担负着上万人的生计,敢问这位小姐你有什么成绩,居然敢在公众场合如此大言不惭地评价他……”她伸手拉了拉傅卓凝颈上的工牌,缓缓念出了她的名字。   傅卓凝的脸色通红。   不过就是小小的开了句玩笑而已,居然就引来这大的反应,真是太可怕了。早知道就不跟林可欣斗嘴了,也免得被人抓到把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对不起啊施总……”傅卓凝语气弱弱地道歉。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餐厅里这么多人呢,她可还要脸的!   施意浓的面色稍缓,她再看一眼傅卓凝,有点儿没好气地说:“小姑娘家家的人不大,口气倒不小,我倒要看看你将来能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傅卓凝则汗毛都立。   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而已,看样子大家还当真了,居然认真给盛怀瑜抱起不平来。   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林可欣则得意洋洋地朝她做了个鬼脸,模样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   大家人多眼杂,又七嘴八舌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事传到了陈婉仪的耳朵里,下午上课之前她突然间像想起什么似的告诉大家说:“哦哦我上午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讲,董事长如果中午没应酬或者加班太晚的话,有时候也会到员工餐厅用餐的。”   “…………”   傅卓凝脑子里“嗡”的一声。   心里想陈总啊你怎么现在才说啊?早知道她就不会在餐厅里提盛怀瑜这一茬了,光想象盛怀瑜听到那些话的场景,都觉得头皮发麻。   又想想自己被施意浓喷得狗血淋头的模样,更觉得羞于见人。   姓盛的战斗力彪悍,而且迷妹众多,她一个小女子还真不是对手!   傅卓凝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口没遮拦,俗话说“隔墙有耳”真是一点儿没错,才说了这么一句玩笑话而已就被领导抓到了把柄,以后施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这一想,简直心肝乱颤。   要不是再想想口袋里那凭空多出的1000块钱津贴,简直都想打包走人了!   晚上回到家她忍不住跟蓝小兰吐槽:“我是不是跟他八字犯冲呀,怎么一提到他就没好事儿?”   又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整个公司里全都是他的粉丝,男人们是盛怀瑜的迷弟,女人们则是他的迷妹,谁要是敢说他一句不好,就等着被消灭吧。”   蓝小兰笑她“活该”:“你还端着人家盛怀瑜的饭碗呢,就站在人家灶台边骂娘,不被群殴才怪呢!”   傅卓凝说她没义气。   她都被当众打了脸呢,她还不对她表示同情,不仅如此还笑话她,真是塑料姐妹情。   两个人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嘀嘀咕咕地说着公司八卦。   说到这个,盛怀瑾都要拿她没辙了,眼看着都已经是快结婚的人了,还天天钻在闺蜜的被窝里,骗都骗不走,你说气人不气人! 第十二章 感谢您的加入,飞云因为你而……   自从盛怀瑜的那4000万到了账,盛怀瑾和邵美菱就彻底忙了起来。今天看房子,明天看家具,后天再看看车子,整个儿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买的是陆家嘴的一套二手房。虽是二手房,可是前一任房主才刚住没几天就因为资金问题紧急转让,倒让他们捡了这现成的便利。因而房子不需要重新装修,只需要往里面添置些家具、重新布置一番就行。   邵美菱最近每天都在忙这些事情。盛怀瑾也一样,虽然有母亲督办,可毕竟是他和傅卓凝的婚房,该操的心还是要操的,母子俩心向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每天都在各大商场里头穿梭,买这个挑那个的,忙得脚打后脑勺……反倒傅卓凝,从头到尾都跟个甩手掌柜似的,连人影都没见过一个。   邵美菱免不了就有些抱怨,每天都嘀嘀咕咕的,挑剔傅卓凝,说:“这到底是她结婚还是我结婚,怎么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没有?”   可要是盛怀瑾真的说让傅卓凝来帮忙了,她又满心的不痛快,一听就沉下一张脸。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我们盛家自己的房子,买什么、怎么布置都是我们盛家自己的事。她姓傅的一分钱不出,我让她拎包入住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   那模样,仿佛傅卓凝真的插手了一样。   盛怀瑾是知道他妈妈的脾气的,无外乎就是看不上傅卓凝,横竖都能挑出毛病来!这一想,又觉得不让傅卓凝参与是对的,索性傅卓凝对未来婆婆的态度心里也有数,对有些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母子做主。   交房的那天,他原本是想打电话让她一起来的,可是卓凝说不用,还告诉他:“我只要有地方住就可以了。”仿佛是怕他为难一般,又补充:“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   一句话说得盛怀瑾既心花怒放的,又心疼不已。   从小到大盛怀瑾都算不得出色,但他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极好的,傅卓凝是一个相当简单的人,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反而是他自己总想着能给她多一点。所以房子一到手就和邵美菱到处看家具,想把新家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好给她一个惊喜。   如今新房一切就绪,就缺女主人莅临指导。他于是打电话给傅卓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到新家看看啊?我弄是弄好了,但就是怕你不满意。”   一番话说得傅卓凝“咯咯”笑,两人约好了一有空就去参观新家。   ***********   第二天的培训比第一天轻松多了,考完试,傅卓凝就和卢芳菲、林可欣一起到部门报到。   因为昨天在员工餐厅的事情,傅卓凝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没睡好,闭上眼睛就是施意浓在她耳边冷冷地训话:“我们董事长事业有成,年少有为,请问这位小姐你有什么成绩呢,居然敢在公众场合大言不惭地评价他?”——她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的,生怕再在公司里头撞见施意浓。   可就是再怕,该来的还会来,除非她现在掉头就走,否则的话只有迎难而上,谁让施意浓是她们部门的老大呢!   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进了行政部办公室,恰好施意浓也在,转头看见她们三个进来,目光在傅卓凝的身上一停,随即把她们招呼到了自己身边。   作为公司的重要职能部门之一,行政部目前一共有26名员工,除去员工餐厅外,另外还有部门总监1名、行政经理1名,行政主管2名,专员、前台和司机若干名。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岗位不同,分工也不同。   施意浓简单介绍了一下部门的情况,随即就让傅卓凝她们介绍一下自己。傅卓凝这边正在暗地里打腹稿,一旁的林可欣已经先她一步站了出来,情绪饱满、声色并茂地把介绍了一番自己,在说到自己是本地人的时候,声音尤其洪亮。   同事们都稀稀拉拉地鼓掌。   傅卓凝则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相比而言,卢芳菲的发言就要剪短多了。她非常谦虚地介绍了下自己,然后请同事们多多关照,最后还给大家鞠了一个躬。   看看,这才是一个职场新人应当有的态度!傅卓凝暗自腹诽,依葫芦画瓢也给大家鞠了个躬。   同事们依然稀稀拉拉地鼓掌,只是这一次掌声明显要比刚才林可欣发言的时候热情得多。   傅卓凝暗暗得意。   林可欣则鼻孔朝天。   两个人正在暗地里较劲,就听施意浓说道:“你们的工位都已经准备好了,自己找到坐下来就行。”然后就把她们交给了行政经理端木燕。   傅卓凝一听,连忙找到自己的工位坐了下来。   飞云的工位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每一张都在右上角贴上了员工的姓名,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的。除此之外,每张办公桌上都配备了一台电脑,还准备了崭新的办公用品。傅卓凝在低头整理抽屉的间隙随手打开电脑,看到白色电脑屏幕上首先印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封精致的欢迎信,白底黑字,上面工工整整地写道:   “亲爱的卓凝:   感谢您的加入,飞云因为你而有了更多可能!   在这里,你将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为共同的目标奋斗;在这里,你将创造富有想象力的产品,让它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在这里,你可以将想象付诸实践,全心全力奔赴梦想。让我们一起为共同的理想和使命而战:改变生活,改变世界。永远记得我们的目标在全球,征途是星辰大海!   欢迎你,飞云人!”   …………   虽然傅卓凝并不真心喜欢飞云,虽然她甚至都很讨厌它的老板,可是在这一刻,傅卓凝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激动。仿佛自大四以来就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突然间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整个人都变得安定下来。   她翘了翘嘴角。   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脚步轻快多了,就连挤地铁都变得不是那么的难熬。   虽然接下来的工作有点儿让人无语。   身为最基层的新员工,傅卓凝的工作最是基础的。每天不是去仓库领东西就是去各部门发东西,不是去给领导跑腿就是去前台迎宾,不是去给别人收快递就是去餐厅帮忙……跟她理想中的精英生活相去甚远。   说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仍然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平凡,她还记得她妈妈曾经说过,当一个人还没有能力做大事的时候,那就踏踏实实地从身边的小事做起。   傅卓凝因而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对领导交代过来的任务几乎来者不拒,每一样都认认真真地完成。不过没几天,飞云大厦的整栋楼就都知道了行政部来了个可爱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活泼漂亮,顽皮又热情,无论见到谁都笑眯眯的,从来没有冷脸的时候。   职场里多的是这样的人,他们媚上踩下,趋炎附势,平时对待领导或者能力比自己强的人是一张脸,对待职位或者能力不如自己的人则是另一张脸,这就是典型的双面人。飞云这么大,自然什么鸟都会有,但傅卓凝就从来不会,就连对公司里的扫地阿姨都是笑脸相迎。   时间一长,部门里找她的电话明显多了起来,有时候就连下班都有人在门外等她。   当然了,这其中以男同事居多。   林可欣非常不服气,经常对她吹胡子瞪眼的,可是又放不下身段来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人缘也就跟傅卓凝比不了,两个人一时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有些束手无策,有一天一着急,居然直接就摔了一位同事的电话。   行政部的座机虽然有来显,但都不是很明显,林可欣也就没有太注意,于是在这个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气呼呼地又摔上了电话。   几秒钟后,只见施意浓气急败坏地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头跑出来,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们到底是谁刚刚摔断了董事长的电话?”她的脸色铁青,气色冷若冰霜。   同事们都惊呆了,整个办公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傅卓凝也吓了一跳,唯有林可欣,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施意浓气得脸色发白。   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平时就是这么对待同事的?谁让你摔董事长电话的?”   “我……我……”林可欣一时间手足无措,眼泪汪汪地替自己辩解,“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自己是盛董,只是说想要一包A4纸……”   “他没说?他没说难道你就不会看吗?座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干嘛用的?全公司谁不知道1001号是董事长的内部电话,你眼睛长哪儿去了?入职培训的时候难道陈婉仪没告诉你吗?难道她没说对待同事要团结要友爱要尊重吗?谁让你这么粗暴地对待同事的?就算他今天不是董事长,而是任何别的人,难道你就可以粗鲁地摔断同事的电话、无视同事的正常需求了吗?你的素质呢?你的教养呢?你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一天到晚稀里糊涂没头没尾的!”   “…………”   林可欣的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一屋子的同事都噤若寒蝉。 第十三章 “就你这样的还冷淡,这不暴……   因为这件事,林可欣吃了一张罚单,邢娜也跟着吃了一顿挂落。   要不是董事长上班时间找不到人,也不会直接把电话打到行政部来。飞云各职能部门实行双线管辖制度,各岗秘书虽然编制在部门,但均受行政部和所属部门双重管辖。别说邢娜现在还没有正式调任了,就是调任了出了事也是行政部的责任。   施意浓把邢娜给教训了一顿,邢娜也是有苦难言,眼圈红红地说:“施总,不是我不想做好,而是我真的应付不来……”   董事长办公室的工作简直都不是人干的!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参加不完的谈判、约不完的会谈、处理不完的文件……她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在凌晨12:00前睡过觉了,可还是左支右绌、一知半解、云里雾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   施意浓看看她,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你应付不过来?那别人是怎么应付过来的?你看看人家于孟泽,不过是比你早一年进公司而已,如今都已经是副总级了,你呢?同样的机会摆在眼前,有的人抓住了就能改写一生,有的人抓不住就只能平平淡淡庸庸碌碌到老,你自己应该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要是再把握不住,你就只能回去继续做你的前台了……”   邢娜委屈极了,哭得伤心不已。   飞云为每个员工都制定了完善的职业规划,可同样的一条路有的人能走上去,有的人则倒在了半山腰。从大学毕业进公司,邢娜都已经在21楼当了五年的前台了。别说施意浓,就是盛怀瑜也有点儿看不过去,否则的话也不会破例给她机会。   不过就是工作不到位说她几句而已,就哭成这样,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施意浓看看邢娜,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同样的事情,林可欣也哭得什么似的。   她还在试用期,任谁也知道这张罚单将会影响后续的考评结果。林可欣心里一千一万个委屈,一下午都在那里哭哭啼啼的,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又没跟我说”,仿佛祥林嫂一般,啰嗦个没完没了。   飞云的公司文化:真诚、团结、创新、合作、追求卓越。   同事们一开始还安慰她,后来见她一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模样,也就懒得多说,纷纷各自忙碌去了。   因为这件事,施意浓对行政部的工作做了一些调整。最直接的改变就是,从即日起行政部的每个人都要开始值班。每天下班后六点到八点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除了对大厦内的各区域进行检查外,还要服务同事,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消息一出,办公室里一时间哀鸿遍野。其中一个八岁男孩的妈妈当场就扑倒在了办公桌上,哭天抢地地说:“天哪,让我死了吧!每天早九晚六,下了班回家还要带娃做家务,别的不说,光辅导作业就能让我每天死去活来的,这下好了还得值班,我还能不能好了?”   另一个家在昆山的同事小刘则也哭哭啼啼的,哭丧着脸说:“你还好了好歹家在本地,开车也不过半小时的车程,我坐高铁来回都要四个小时呢,每天晚上都是八、九点才能到家,这下好了,我都不用回家了,直接打包住公司吧!”   这就是所谓的“跨城族”,大上海到处都不缺这样的打工族。他们把房子买在苏州、南通这些上海周边房价稍微便宜一些的地方,平时就坐高铁+地铁上班,每天的通勤时间至少要四个小时,说不辛苦那都是骗人的!傅卓凝每天的往返时间只两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她跟同事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们是真的为难,并不是故意想偷懒。闻言就笑眯眯地说:“没事的,你们要是真的忙不过来的话,大不了我帮你们值好了!”   “真的吗?”那俩同事闻言眼睛一亮,看傅卓凝的眼神就好像救世主一样。到下班的时候,孩子妈陈姐还捧着她的小手一脸感动地表白说:“谢谢你亲爱的,我真爱死你了!”说着话就要凑了嘴来亲她。   把傅卓凝给恶心的,连忙推开她的脸,一脸嫌弃地说:“哎哟,你快走吧快走吧,别拿对付你儿子的那一套来对付我,还是回家对付你儿子吧!”   陈姐“咯咯”笑,一面朝她深情地挥手一面说:“你不知道吧,我这一套就是从我儿子那儿学来的……”   八岁男孩子的调皮,那真是不能想象。傅卓凝忍俊不禁。   于是这项重担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落在了傅卓凝的头上。每天下班,傅卓凝都会在公司里多待一会儿,巡查各岗点的卫生、安全以及设施设备,除此之外,还要给同事们送温暖。   飞云是提倡加班文化的。公司以前也会给加班的同事们准备爱心包,里面放上零食、奶茶、面包啥的,只是没有形成规定,有时候行政部想起来就去各部门发一发,说真的形式大过实际。现在既然有了专人值班,自然就要把这件事情给落实下去。   于是乎,几乎每一个在公司里加过班的人都看到过一个小姑娘推着小推车晃悠悠地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那模样活像飞机、高铁上推着小货车卖货的。   研发中心的姑娘小伙们因而调侃她:“卓凝啊,你来都来了就不要害羞呀,来,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火腿肠喊起来……”   直气得傅卓凝河豚似的,经常鼓着嘴巴走远了。   但是下次值班,仍然还会到研发中心来。   这里和飞云其他每一个部门都不一样。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清晨,一天24小时都亮着灯。研发中心没有明确的打卡时间,但这里永远都不缺主动加班的人。因为这里是飞云的心脏,飞云所有的产品都从这里被设计、被创造,然后被生产出来,销售到世界各地,它的工作人员都很年轻,平均年龄不超过28岁,但是每一个都是世界各大名校的学霸,他们活力满满,精力充沛,永远充满生机。   傅卓凝很喜欢跟这一群人相处。每次来到这里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都觉得仿佛自己也参与其中一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欢喜。   当然了,研发中心的人也很喜欢她。每次她来都要抽空跟她调侃几句,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常让她招架不住,恨不得落荒而逃。   这其中又以褚瑞为最。每次看到傅卓凝来,都是一副惊喜莫名的模样,“卓凝妹妹”长“卓凝妹妹”短的,害她尴尬不已。   钟至轩就很讨厌他这样。因而每次都是一脸不高兴地警告褚瑞:“你别整天油嘴滑舌的,给我好好说话……”要是褚瑞不从,换来的有可能就是他的一顿胖揍。   钟至轩可是个跆拳道高手呢!   一来二去,傅卓凝居然很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值班,哪天她要是按时下班了,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占了公司的便宜一样。   蓝小兰就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天生喜欢干活,要是闲下来还浑身不自在呢!明明说好的是去飞云当少奶奶的,结果搞得比一般员工还要苦。又说她是挣着打杂小妹的钱操着人家盛老板的心,一天到晚的搞得跟卖给公司似的,连结婚大事都顾不上了。   傅卓凝也正在为这件事情苦恼呢,闻言就拉了蓝小兰的小手说:“兰兰啊,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你……”   蓝小兰还很少见她这副正儿八经的模样,闻言就睁大了眼睛问:“什么事呀?”   结果傅卓凝挣扎了半天,居然吞吞吐吐地问她:“就……就……你跟你们家黄海洋和谐吗?”   “…………”   蓝小兰万没想到她纠结半天居然提出了个带色的问题,一时间既有些含羞又有些哭笑不得,尴尬道:“你怎么突然提这个问题啊?”她虽然看着萌萌哒,其实已经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她男朋友黄海洋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个人一起报的高考志愿,一起到这城市上学,从大一就在一起了。只是黄海洋家里条件不好,蓝小兰父母就一直拖着不同意,两个人因而各自分开,没有住在一起。   听到蓝小兰这么问,傅卓凝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两朵红云,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道,“兰儿啊,本宫怀疑自己有点儿性/冷淡……”   “这……”蓝小兰上下打量她,一身短裤小背心裹住曼妙的身姿,真真腰是腰腿是腿胸是胸的,活脱脱一个人间尤物,忍不住吐槽道,“就你这样的还冷淡,这不暴殄天物嘛!”   “哎哟我的天!”傅卓凝见她根本没抓到重点,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说,“我以为身材怎么样跟冷淡不冷淡没啥必然关系吧?”   这个蓝小兰也不敢确定。她沉思了半天,循循善诱道:“那……那你跟你们家盛二少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感觉呀?就……就没有天雷勾动地火天崩地陷恨不能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的那种感觉吗?”   一句话说得傅卓凝“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勒个去,你这是在写小说吗?”   “这怎么能是写小说呢?”蓝小兰都无语了,白了她一眼道,“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不就应该有这种天崩地陷的感觉吗?要不然那首诗,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是怎么来的?”   她开始循循善诱:“哎我说亲爱的,难道你跟你们家盛二少在一起,就……一点儿也不想吗?”   这个傅卓凝认真想了想,要是说完全不想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可是,”她的脸越发红得猴屁股似的,吞吞吐吐地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害怕……”偏偏盛怀瑾还如饥似渴的,每次看到她都一副恨不能把她吃了的模样,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她都快挡不住了。   这也是她最近特别特别爱加班的原因。   “这样啊,”蓝小兰认真地打量她半天,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掌说,“哎哟我说,你这不就是传说中恐婚症吧?”   究竟是不是恐婚症傅卓凝不敢肯定,可她最近对结婚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儿提不起劲儿,尤其是在想到准婆婆邵美菱那张脸的时候,天啊简直连饭都吃不下!一想到这辈子都要跟这么一个婆婆相处,就觉得未来的生活简直暗无天日。 第十四章 仿佛旧社会的小丫鬟一样,任……   周一早晨一到公司,傅卓凝就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就是飞云和国内零售业巨头长风集团达成了战略合作,长风集团将在全球超过10000间店铺销售飞云的电子产品。这也就意味着飞云的触手将伸得更远,无疑拓宽了销售渠道。   施意浓接到消息,签约仪式将于本周四举行,所以接下来的一周行政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准备签约仪式。   无论长风还是飞云都是国内有名的大公司,因此签约仪式自然不可能等闲视之。时间紧、任务重、流程又特别繁琐,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周行政部必定会忙到人仰马翻,施意浓这么一说,下头就有人嘀咕:“怎么这么突然啊?这也太赶了吧!”   “你以为大佬们谈生意都跟你们小年轻谈恋爱似的,磨磨唧唧的?”施意浓闻言忍不住瞪了那好事者一眼,没好气地说。   她跟了盛怀瑜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有点儿了解盛怀瑜的脾气,一般情况下事不过三,一单生意如果谈了三次还定不下来,那这笔生意也就不用谈了。他这人一向雷厉风行,不喜欢浪费时间。   虽然有企划部的同事配合,可是准备工作仍然十分繁琐。从场地布置到宣传物料,从确定与会嘉宾到现场签约流程,从酒会饮食安排到宾客接待、从领导发言到各渠道宣传……每一样都得认真准备,事无巨细,再三确认,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行政部的每个人因而都忙得团团转,傅卓凝也不例外,不仅要参加现场布置,还要盯着宣传品,除此之外还接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去现场当礼仪小姐!   和她一起接受这个任务还有林可欣、卢芳菲和企划部、人力资源部的三位女同事。为了这个仪式,施意浓特地斥资为她们置办了新的行头,一身大红色的旗袍,签约那天傅卓凝往身上一穿,好家伙,整个跟吉祥娃娃似的,立刻摇头拒绝。   同事们见她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都有些忍俊不禁,纷纷安慰她道:“没事的卓凝,实际挺好看的。”   傅卓凝连忙摆手,说太艳了,这辈子没穿过这么红的颜色!   大家都笑起来。   林可欣却忍不住吐槽:“矫情,穿成这样还嫌弃,你怎么不干脆上天呢?”   丰胸细腰大长腿,冷不丁往人跟前一站白得都睁不开眼,就这身材还嫌不好看,真是茶里茶气的,她在心里头暗暗地“切”了一声。   小姑娘们换好衣服结伴返回会场。恰好施意浓正在主席台上做最后的检查,抬头看见傅卓凝进来,连忙抬手把她招到自己身边,嘱咐她道:“一会儿签约仪式的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听我的指示行事,听到了吗?”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说听到了。   答应得太快,以致于后面施意浓一直怀疑她是否真的听到了。   一群人各就各位。   没过多久,只听电梯口突然一阵喧哗,紧接着闪光灯开始“咔咔咔”地胡乱作响,傅卓凝一抬头,就看见他们家老板盛怀瑜携各位贵宾昂首阔步而来。   他穿一身铅灰色的西装三件套,大背头依旧梳得油光水滑,露出了绝对漂亮的额头和优越的发际线,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群里,真真如山河般伟岸,日月般耀眼,只是可惜,嘴巴实在太损了,心肠实在太毒了,傅卓凝一面看一面在心里头想:“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帮忙!”施意浓见她还在原地发呆,忍不住怒了,连忙招手提醒,傅卓凝见状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跟了上去。   于是乎,整场发布会傅卓凝都听从施意浓的号令,寸步不离地跟在盛怀瑜的身边。   盛怀瑜阔步进场,她就踩着小碎步迎上去,一步三回头地把他引到座位上;   盛怀瑜落座,她又体贴地给他拉了拉座椅,以致于他差点儿落了个空;   盛怀瑜上台讲话,她则贴心地递上话筒,等他发言结束,又体贴地把话筒接了过来;   ……   全程一脸狗腿,仿佛旧社会的小丫鬟一样,任劳任怨。   就是签约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签约之前,于孟泽特地递给她一支万宝龙签字笔,说是盛董的心头好,嘱咐她一会儿签约的时候递给盛董。结果她一个不小心,笔尖朝外,正好在盛怀瑜的虎口上划了一道,虽然不怎么严重,但看得出下手也不轻,因为盛怀瑜的手冷不丁抖了一抖。   吓了傅卓凝一跳。   盛怀瑜则皱了皱眉,一声不响地接过笔,在合同上龙飞凤舞地签完字,又递了回来。   傅卓凝赶紧伸手接过。   傻傻地站在主席台上。   半晌才看到施意浓在台下一个劲地朝她打眼色,她听不到她说的什么,干脆就捧着笔快步走下主席台。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施意浓的脸色都黑了,没好气道:“老板们马上要合影,你杵在盛总身边当什么壁花?”   傅卓凝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脸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施意浓伸手在她白生生的脑门上狠狠戳了一记。   戳得她脑门都红了。   捂着脑袋气呼呼地出门送客,抬头就见盛怀瑜迈开长腿昂首出了宴会厅,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间脚步一顿,冷不丁地抛下了一句:“有空真应该去好好学习一下商务礼仪!”   “…………”   傅卓凝为之一怔,半天没有说出应对的话来。   眼睁睁地目送他走远了。   气得她抓耳挠腮,差点儿没有心梗!   这个人的嘴巴……真的是太贱了。   她一个职场新人,第一次参加这种商务活动,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好吧,真是没有爱心!   不过话虽这样说,傅卓凝仍然在网上找到全套的免费教程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起商务礼仪来。不仅如此,周末还特地去参加了一个为期两天的线下培训,不得不说,真的受益匪浅!   原来商场上的礼仪竟是有这么多门道的。   她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就这么早出晚归每天忙忙碌碌的,却不知道盛怀瑾这边出了一档子了了不得的风流韵事。   前面不是说了嘛,盛怀瑾托盛怀瑜的关系进了一家外资投行。这阵子他所在的小组刚刚完成了一个融资增发的项目,同事们都说要去庆祝一下,就在这个时候,盛怀瑾高兴地告诉大家他搬家了,新家就在公司附近,正好趁着有空,想请大家去认个门,于是这场庆功会的地点也就顺理成章地改在了盛怀瑾家。   盛怀瑾所在的行业小组人数不多,连他在内一共9个人,6男3女。其中有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叫沈木心,才来公司没多久,一直都对盛怀瑾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只是没有付诸实践。也就是说,撩归撩,但是没有动真格的,这回就这么着往盛怀瑾的家里头一站,就让她站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280平的超级大平层,地处陆家嘴核心金融圈,一梯一户,全线江景,装修豪华、布置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沈木心在盛怀瑾的房子里参观完一圈,整个人都有些被惊到了,一脸惊叹对盛怀瑾说:“Jonny哥你可以啊,居然有这个实力!”   投行的小伙伴们虽然大多有些背景,但要随随便便在陆家嘴全款买套这样的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屋子的人不免都有些艳羡,纷纷夸赞盛怀瑾,就连他的上司Robin都忍不住赞叹:“看不出来呀怀瑾,你可真够低调的。”   盛怀瑾这人爱面子,本身又有些浮躁,哪里当得起人这样的夸奖?心里洋洋得意,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隐晦道:“哪里哪里,这不是我自己买的,家里给的。”   众人这才知道他家里头原来这么有背景,纷纷打听他家里做什么。盛怀瑾推脱不过,这才支吾道:“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飞云科技……”   飞云科技还有人不知道的呢?盛怀瑾这么一说,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惊叫出来,对于上海滩金融圈的各位从业者来说,目前还有什么项目比飞云科技IPO更大的吗?各家投行早已卯足了劲儿,就等着飞云正式发布公告,好想办法拿下这个项目或者从项目里头分一杯羹,谁知道盛怀瑾居然这么不厚道,居然都不告诉他们飞云是他自己家的公司!   大家伙挣着打工人的钱,开始操起资本家的心,正儿八经地盘算起飞云上市的事情来:假设飞云科技顺利IPO的话,市值会达到多少,盛怀瑜的身家会达到多少,飞云科技里将会走出多少亿万富豪,而盛怀瑾作为盛怀瑜唯一的弟弟,身价自然可想而知!   一群人在商言商,算得相当投入,以致于一旁沈木心都听得心惊肉跳,同事们每报出一个数字,她的心就要跟着蹦一个高,到最后看着盛怀瑾的眼睛都发光,活像白骨精看到了唐僧肉一样。   大家伙都替盛怀瑾高兴,纷纷嚷着要给怀瑾庆祝一下。又有Robin拍了他的肩膀,正儿八经地要他照顾一下,无论如何也要牵个线搭个桥,把飞云的这个项目彻底拿下。 第十五章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盛怀瑾到底是有后路的人,上班一向都是混个日子,因而也不得领导的重用。这时听到这样的话,不免就有些热血沸腾。再加上同事们都很捧场,屋子里顿时就群情激昂,热闹非凡,个个都嚷嚷着要不醉不归。   正好前几天有人送了盛怀瑜一批红酒,盛怀瑜考虑到怀瑾这几天可能要搬家,便让人送了一些过来,恰好派上用场,一瓶价值几万块的红酒,一开就是半打,半点儿也不心疼,最后把大家伙都喝得醉醺醺的,盛怀瑾也醉得不轻,嘴里头嚷嚷着“还有还有”,踉跄着爬起来就去酒窖拿酒。   这房子的面积大,酒窖也藏得深。盛怀瑾开了灯,正在四处摸索,却不妨身后突然闪出个人影,冷不丁吓了他一跳,连忙就喝问道:“是谁啊?干什么呢?”   那女子便笑眯眯地道:“是我呀!你干什么呢?”尾音上扬,显得异常俏皮。   盛怀瑾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沈木心。她来的时候明明穿了一件黑色小外套,这时却不知道扔在了哪里,露出了里头白色的无袖连身裙,裸着一双薄薄的香肩,起伏的胸口若隐若现,一头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倒是很有几分妩媚风情。盛怀瑾看着看着不由得眯了眯眼,说:“没什么,我正找酒呢……”   沈木心便“咯咯”娇笑,一面说:“我帮你啊!”一面缓步上前,伸了一只涂了朱红指甲油的手,轻轻地捏住了他大腿上的西裤。   盛怀瑾没留神她突然靠近,冷不防给吓了一跳,连忙倒退了两步说:“你……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可是马上就要有老婆的人呀!”   他虽然喝了不少,可意识还是清醒的,这时候还要负隅顽抗。沈木心见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吃吃笑着逗他道:“你干什么这么紧张呀,我又不想当你的老婆……”可话虽这样说,人却更进一步,直把盛怀瑾逼到了墙角,一只手也跟着柔柔地探进了盛怀瑾的衣襟里……   盛怀瑾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连双腿都在颤抖,哆嗦着说:“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一句话逗得沈木心“咯咯”笑,一面笑一面将双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地说:“那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啊?”   上海滩的夜空雾霾太大,难得看见星星,月亮此时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千怪万怪也怪不到它头上,可以肯定一定以及确定地说,这绝不是月亮惹的祸。但在这间小小的酒窖里,天雷还是很轻易地勾动了地火,盛怀瑾在这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头尝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快乐,一面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沈木心一面狠狠地说:“你可想清楚了,我是不可能对你负责的……”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这句话被国内外的很多成功企业家们奉为圭臬。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意思的侧重点倒也未必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是指狼有狼性,狗有狗性。野狼们崇尚拼搏,自由向上,而狗们则天性散漫,得过且过。   作为一个企业家,没有一个人会喜欢狗狗型的员工。这就是盛怀瑜自始至终都不让盛怀瑾接近飞云的原因。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看透了盛怀瑾的本质。   人都说出轨就跟家暴一样,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分别,这句话说得没错。自从那销魂的一晚以后,盛怀瑾就开始了和沈木心的频繁约会。之后的那一个多星期,两个人几乎一有空就腻在一块儿,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别说沈木心了,就是盛怀瑾也惊讶于自己的好体力。   他思来想去,最后把这归咎于傅卓凝。天天把他撩得死去活来的,却硬是不肯让他吃到嘴里,一来二去的,差点儿没把他给憋出毛病来。这下冷不丁的开闸泄洪,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收不住。   两个人于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厮混在一起,关系非同一般,再加上沈木心本来就没想隐瞒,一来二去的,办公室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事。他们一知道,段海峰就知道了,段海峰一知道,盛怀瑜也就知道了。   段海峰是HT的MD,盛怀瑜当初就是托的他把盛怀瑾弄进了HT。   消息传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召集市场部的员工汇报工作,结果工作汇报刚开始没多久,就看见自己桌子上的手机闪了闪,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微信来一瞧,就瞧见了盛怀瑾的图片。   搞得跟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一样,在公司茶水间里就搞上了,抱着个女同事上下其手,啃得死去活来的。   看到这视频的一瞬间,不夸张地说,盛怀瑜的老脸一红——丢脸丢的!   紧接着胸腔里翻涌起滔天的怒意,“啪”一声就把手机给摔到了办公桌上。   一屋子的员工给吓了一跳。   盛怀瑜摆摆手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随后打电话召来于孟泽,气急败坏地告诉他,立刻打电话给盛怀瑾,让他回家等着!   于是傍晚时分,盛怀瑜的黑色迈巴赫就停在了滨江的家门口。   盛怀瑾早在于孟泽突然打电话召他回家的时候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此时在楼上看见盛怀瑜从车里出来,直吓得两腿发软,下意识就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邵美菱还以为盛怀瑜是难得回家探亲,看到他,不由眉开眼笑,笑嘻嘻地迎到家门口,谁知道盛怀瑜的脸色铁青,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就迈开长腿上了楼。   盛怀瑾无处可躲,直急得满头大汗,抬头看见盛怀瑜高大挺拔的身姿堵在眼前,简直连头都不敢抬,怯懦地唤了一声:“大……大哥……”   说真的,那一刻盛怀瑜差点儿就要大喝一声说:“闭嘴,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血脉这种事情真的说不清,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盛家的种,他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让他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清冷、禁欲、极简主义;自由、创新、追赶潮流,他自认身上拥有许多时下年轻人的标签,但是没有一个可以跟这个贪婪、好色的年轻人重合起来。   他瞪着盛怀瑾:“我让你去HT是工作的,你都干什么了?”   “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公然在工作场合和女同事苟且偷欢,你还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他的身材高大,声音浑厚,一字一句匝地有声,说得盛怀瑾脸涨得跟猪肝似的,一瞬间就红了眼圈。   邵美菱追上来,忍不住想要为儿子辩护几句,抬头看见盛怀瑜的神色,又不敢造次,弱弱地退了回去。   看着这样的盛怀瑾,盛怀瑜的眼中难掩失望。   他极力地想要把他当作亲人,可是他在做事的时候却完全都不考虑后果,今天这段视频如果被人放出去,让人知道这是他盛怀瑜的弟弟,叫他的脸往哪儿放?   盛怀瑜想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讽刺般地翘起了嘴角问:“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要结婚吗?”   一句话像是突然间点醒了盛怀瑾一样,他突然就想起了傅卓凝。那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一直都在刻意忽略的脸,此时却避无可避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可爱、纯真、妩媚、娇俏……傅卓凝的每一面都美得灵气逼人,他突然间醒悟过来,紧紧地抓了盛怀瑜的手臂说:“大哥,这个婚我要结的,我要结的!”   “…………”   盛怀瑜摇头失笑。   想当初盛怀瑾跟他说要结婚的时候,他一方面觉得这些90后做事真的很不可思议,一方面又有心想要成全他们,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去见证一段真爱,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段俗不可耐又令人反胃的故事。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站起来拔腿就走!   盛怀瑾却吓得差点儿瘫倒在地,紧紧地拉了他的衣袖,哭哭啼啼地哀求:“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卓卓……”   那姓傅的知道了又能怎样?盛怀瑜嗤之以鼻,反正他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女人爱财,男人爱色,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极品!   盛怀瑜气冲冲地回到了公司。   夜晚八点多的飞云依然灯火闪耀,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依稀可见大厦内员工们勤劳的身影。   这是一家年轻的企业,同样也是一家充满活力的企业。它的绝大多数员工勤奋刻苦,无时无刻不在创造着更多的可能。盛怀瑜的双脚只有落到这里,内心才会感受到一丝安宁。   他推开公司的大门走进去。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到公司的各岗点看一看,检查一下员工的工作情况,关心一下他们的生活。但现在这种机会随着飞云业务的迅速扩大,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   盛怀瑜一层一层地检查过去。   留守办公室的员工们看到他,无一不感到吃惊,又有些莫名的欢喜,纷纷雀跃地问候:“盛董好!”   “董事长好!”   “嗯,”盛怀瑜微笑点头,勉励他们的同时还不忘送上自己暖心的关怀,“忙完就早点回去吧,努力工作的同时也要好好注意身体。”   “谢谢董事长关心。”   “谢谢盛董……”   同事们纷纷表达谢意,他在这久违的近距离的亲昵里找到了一丝难得的温暖,不由得翘了翘嘴角。   19楼的行政部还亮着灯,盛怀瑜信步走过去,推门却见满室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一板一眼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样子似乎是在做一张报表,嘴里头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盛怀瑜驻足看了几秒,想了想,随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十六章 她已经充分做好了今晚“赴死……   这还是邵美菱自嫁入盛家以来第一次看见盛怀瑜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一方面气愤于继子对自己的不尊重,一方面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待盛怀瑜走后,立刻问盛怀瑾:“你在外面干什么了?”   盛怀瑾自然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了才把沈木心勾引他的事情告诉她。   邵美菱直气得额上青筋直跳,抬手就戳了盛怀瑾的脑门说:“我虽然不想让你娶那个傅卓凝,可也不会让你娶个放荡成性的小表子回来!你跟那个姓沈的不过是一时擦枪走火而已,你要是敢跟她来真的,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你面前!”   盛怀瑾也知道沈木心不是什么正经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就在一间小小的酒窖里和他苟合,要知道当时外面还那么多同事在呢!可是邵美菱这话也未免说得太难听了吧?他忍不住叫起来,怒道:“妈,你别这么说……”   邵美菱被他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盛怀瑜的态度让他有些不高兴,可是盛怀瑾也知道,就这么跟沈木心厮混下去绝对不是个事。被人指指点点的倒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万一被傅卓凝发现可就完了。他和傅卓凝在一起已经快两年了,感情不是跟沈木心能比的,当然也不会为了她放弃心中所爱。   他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决定要跟沈木心划清界限。   两个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沈木心一听盛怀瑾要跟她分手,立刻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你这是想让我去死吗?”   “…………”   盛怀瑾陡然惊悚。   他一直都记得那天在一起的时候沈木心说的话,她说她不想当他老婆的,因而心里抱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可以很轻易地把她打发掉,谁知道居然上了贼船了!   在沈木心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盛怀瑾的汗毛“噌”的一下就竖了起来,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一般,跳起来道:“可是你说了你不会缠着我的!”   沈木心只是哭,一面哭一面梨花带雨地说:“可是现在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又说,“我就说让你忍着点儿忍着点儿你就是不听,要不是那天……人家也不会知道!”   她说的是那天在公司茶水间里的事。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她主动撩的,可是后来抱着人家姑娘不撒手的也的确是他盛怀瑾。盛怀瑾想到这里,额头上不由得起了一层细细的汗。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可身体里同时涌现出的也是那天那种惊喜刺激紧张销魂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双手颤抖,几乎在一瞬间,西装裤下就有了反应。   毕竟是刚刚尝到甜头,又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盛怀瑾看着哭得梨花带雨般的沈木心,心里头也涌起一阵不舍,不由得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我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一句话说得沈木心又笑起来,温柔地凑过来拉了他的手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这场面……要是把演员换一换,傅卓凝看了肯定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从小到大她最看不上这种绿茶,说话就说话嘛,干嘛嗲里嗲气的。   蓝小兰说她是空有一副狐媚子的长相,实际上却有一颗糙汉子的心,“男人都喜欢温柔的,你这样很容易就把男人吓跑的”。   “呵呵呵,”傅卓凝闻言把双腿把沙发上一放,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说:“就凭我这双大长腿,哪个男人舍得跑?”   她说得没错,盛怀瑾是舍不得跑,不仅如此,反而黏她黏得更紧了。之前他们两个都要上班,傅卓凝又要值班,因而一个星期也就只能见一两次,还大多是在周末。这下好了,盛怀瑾突然间转了性,一个星期要来看她四五次,恨不能天天跟她黏在一起。   傅卓凝原本还担心他又像以前一样,一见面就来个饿虎扑食,可通过几天的相处,又发现他好像真的转了性。虽然见了面也是又亲又抱的,可好像没再提那档子事了。   女人嘛就是这样,男人表现得太急切,她就觉得人家猴急猴急的,居心不良,越发喜欢端着架子,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可男人如果表现得太没兴趣,她又开始疑心疑鬼,禁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   傅卓凝就是如此。   有天晚上跟盛怀瑾约完会,盛怀瑾居然又没有死乞白赖地缠着她,这让她忍不住地开始怀疑人生,回到出租屋里头揽镜自照,问蓝小兰:“本宫最近这阵子是不是胖了?”   蓝小兰伸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狠狠地摸了一把,然后盯着她饱满的胸口色眯眯地说:“是胖了,不过我喜欢!”   傅卓凝“切”了她一声。   可正当她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盛怀瑾又变了。他突然间跑到她公司找她说:“卓卓,我们同居吧!”   “…………”   其时正是飞云下班时间,飞云楼下的咖啡厅里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傅卓凝给他吓得一口水差点儿没吐出来,连忙就捂了他的嘴说:“你吃错什么药了?”   谁知道,盛怀瑾的眼圈竟然在那一刹那间全红了,突然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说:“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卓卓,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你不要我了!”   这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呀!傅卓凝嗤之以鼻,同时又给他说得哭笑不得,想了想,答应了……   反正她都已经同意了他的求婚了,两家父母也基本上算同意了,再这么严守男女大防也没有多大意义。太过了,男人也会觉得没意思,万一再把他饿过头了,那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盛怀瑾都已经在一个叫沈木心的欲海情天中沉沦几回了,再不自救,就唯有沉沦海底了——沈木心最近黏他黏得太紧了!   两个人上班的时候面对面坐在一个办公室里,下了班她还纠缠不已,不是跟着他就是问他去哪儿,虽然他有时候忍不住也会缴械投降,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严词拒绝的,两个人就这么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别说时间长了精神上出问题,就是身体健康也会受到影响呀!   盛怀瑾这阵子严重睡眠不足,眼圈黑得都要媲美滚滚了!   于是乎这个周末,傅卓凝开始打包搬家。   她这一去无异于是羊入虎口,又正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蓝小兰不愧是过来人,临别的前一天晚上体贴地送了她一套性/感挑/逗超诱/惑免脱内衣三件套。傅卓凝滴溜着这可怜巴巴的几块布,差点儿没蒙她脑门上。   傍晚的时候,盛怀瑾来帮她搬家。他今天特地打扮过,穿一套黑色的西装,配白色衬衫,里面搭了条蓝色条纹格的领带,看上去有种不同以往的帅气。最主要的是,手里还捧了一大捧火红火红的玫瑰,呈爱心状,据傅卓凝那双5.0的眼睛目测,肯定是999朵。   傅卓凝一看,就乐开了。   她本来还对未来的同居甚至婚姻生活充满了莫名的恐惧,现在再看盛怀瑾那么郑重其事,突然间就有了勇气。   两个人上了车,一路往新家而去。   陆家嘴的新家傅卓凝曾经来过,可是没有在这里过过夜,也没有在装修的事情上发表什么意见。事实就正如她准婆婆邵美菱说的那样,她们家又没出钱,说那么多做什么呢?装好了她只负责住就行了,反正盛家也不会亏待他们。   两个人进了门,盛怀瑾去厨房烧水,傅卓凝则去卧室归置行李。她心里头担惊受怕的,可是手脚却毫不含糊,来都来了,她已经充分做好了今晚“赴死”的准备!   晚饭两个人吃的外卖,盛怀瑾从五星级大酒店点的大餐,虽然时间长了有点陀了,可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傅卓凝有点儿难以下咽。   两个吃完晚饭,又各自洗完澡,别别扭扭地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磨磨蹭蹭地回了卧室。   傅卓凝自然用不着蓝小兰友情送给她的那个“性/感挑/逗超诱/惑免脱内衣三件套”,只穿了自己常穿的卡通睡衣,但盛怀瑾仍然看得连眼睛都不眨,“呼啦”一下就把自己的睡衣给脱了!   傅卓凝吓得不由得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大床上,整张脸都白了,强忍着没有叫出来。盛怀瑾却不管不顾,丝毫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扑上去就要把她就地正法……   两个人正在纠缠间,却听盛怀瑾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间没命地叫起来,傅卓凝听着这微信视频的声音,一瞬间简直如闻纶音,连忙推了推盛怀瑾说:“手……手机……”   盛怀瑾这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恨不能把她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可床头的手机却怎么也不肯放过他,好不容易通话请求断了,紧接着又是叮叮当当一通消息抵达的声音,傅卓凝实在忍不住,用力翻身爬起来,伸手捞过盛怀瑾的手机说:“哎呀你先接电话!”   本来就是通小事而已,可是盛怀瑾却吓得不轻,条件反射般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手机说:“你干什么呢?谁让你乱动我手机的?”   傅卓凝目瞪口呆!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别说吼她了,盛怀瑾就连对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这时突然间反应这么大,任谁也觉得有问题。傅卓凝目光如探照灯般地打量他一会儿,随即招了招手道:“来,给我……”   “干什么?!”盛怀瑾反射性地就把手机给藏到了身后。   ——所以说就是做贼也是要有本事的,心理素质达不到的根本就不是这块料。盛怀瑾这么一藏,傅卓凝立刻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手臂往前伸了伸说:“我让你给我!”   盛怀瑾刚开始还不愿意,后来见傅卓凝一脸怒容,也知道今天这事情交代不过去,于是就只得把手机递给了傅卓凝。傅卓凝伸手接过来,二话不说打开了手机。   盛怀瑾这个人太懒散了,他的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支付宝密码等等等等各种密码翻来覆去的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生日,要么就是他妈生日,所以傅卓凝二话不说就解开了。这一解开不要紧,傅卓凝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人是喜欢“性/感挑/逗超诱/惑免脱内衣三件套”的……   她尖叫起来…… 第十七章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地处陆家嘴核心金融圈一梯一户全线江景装修豪华布置考究的280平超级大平层的房子里传来一阵惊人的尖叫声,这尖叫声气吞山河直入云霄,拥有振聋发聩的力量,吓得盛怀瑾赶紧闭上眼睛捂紧耳朵以躲避这充满杀伤力的攻击,等到危险过去,他睁开双眼一瞧,才发现傅卓凝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上海滩高楼林立纸醉金迷,陆家嘴岂止是灯火辉煌这么简单!高级、高调、高质、高贵,它是成功者的天堂,普通人的梦想,也是凡人们最容易迷失的地方。这个晚上,傅卓凝在这里彻彻底底地迷路了。她站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十字路口,却怎么也走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于是就只好绕着长街一条条地徘徊,最终彻底地迷失在了人群里……   盛怀瑾冲向地下车库,开着车子追了出去!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上海这座城市居然这么大的,一座座高架连着一座座高架,一条条长街连着一条条长街,街头街尾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一个女孩子丢进去,就好像是一滴水落进了大海,连半点水花都溅不起来……他满世界都找不到傅卓凝,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由得拿出电话来打给盛怀瑜,哭着对他说:“大哥怎么办啊,卓卓不见了……”   飞云的业务遍布各地,为了偶尔迁就国外同事的时间,盛怀瑜特地选在这个时候召开了个销售会议。晚上九点,每个人都累了,听到这种话,盛怀瑜不由得拧了拧眉,问道:“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盛怀瑾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盛怀瑜只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耐烦地说:“不见了?不见了那你就报警呀!找我干什么!”真是受不了,他工作忙得要死,盛怀瑾却总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来骚扰他,以为他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盛怀瑾哭哭啼啼的,痛陈自己的错误,又说自己对傅卓凝是多么的在乎,还说她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就不用活了!一番话说得盛怀瑜不胜其烦,忍不住道:“她能出什么事儿?一个大活人还能走丢了?”   可话虽这样说,到底还是不能真的不管。就算不看在盛怀瑾的面子上,那姓傅的再怎么着也是飞云的员工呢,真要出了什么事,飞云可就火了!   他想了想,解散了开会的员工,开着车子去了盛怀瑾家里。盛怀瑾正坐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上,抱着脑袋,落魄得跟只丧家犬似的。盛怀瑜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上衣的纽扣都扣错了,拖鞋也掉了一只,不由得怒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呢?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   盛怀瑾抬眼看见是他,那眼泪就跟决堤的河水似的,哗啦啦地往外涌,一面涌一面还说:“大哥,怎么办呀,我把卓卓弄丢了……”   “那也是你活该!”盛怀瑜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简直就浑身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谁叫你三心二意的脚踩两条船的?这下好了,翻船了吧,我倒要看看你应当怎么收场……”   盛怀瑾一副没了傅卓凝就活不下去的模样,哭得跟猫哭耗子有得一拼,盛怀瑜被他扰得心烦意乱,实在忍不住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帮你找!”   两个人于是兵分两路,盛怀瑾去傅卓宁原来住的地方找,盛怀瑜则沿着陆家嘴的一条条大街碰运气,他一面开车一面给相熟的警察朋友打电话,请他帮忙注意一下这附近,虽说大上海的治安一向都挺好的,可那女孩毕竟长成那副模样,深更半夜的跑出去确实也不安全。另一方面他又打电话给小区物业,让他们帮忙调查一下监控,看看有没有那姑娘的身影,直折腾得人仰马翻的,才返回小区。   这城市这么大,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能跑到哪儿去?盛怀瑜想了想,绕着小区转了一圈又一圈,又沿着大厦一层一层地找过去,直到累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才在小区附近的花坛边上找到了她。   大半夜的穿着睡衣到处乱跑,还害得他耽误了一个重要的会议,而且连觉都没有睡成,他不由得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她面前,怒斥:“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深更半夜的,怎么也不回家?”   一连说了两遍,傅卓凝才像如梦初醒似的,抬起头来迷茫地看了看他,眼睛里头包了两包泪。   “你这样深更半夜的到处乱跑,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知不知道怀瑾会有多紧张?”他态度居高临下的,仿佛兴师问罪一样,声势非常的弘大。   可傅卓凝仍然一声不吭,两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脸颊贴在自己大腿上默默垂泪。这场景实在太哀怨了,而且莫名有些小言,盛怀瑜作为这么大的老板,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成功人士,哪里有空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站在这里上演青春偶像剧?见状简直恨不能伸手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又忍不住加大了嗓门道:“哎哟我说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脑残偶像剧看多了吗?这都凌晨几点了还不回去睡觉,害得我跟在你屁股后面满大街地跑?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直接有毛病啊,有什么问题、要杀要剐直接跟盛怀瑾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清楚不好吗?这么矫情,这么做作,大晚上的看着挺瘆人的好吧?”   …………   傅卓凝缓缓抬起头来瞪着他。   她那两只漂亮的眼睛里头泪水满得都要溢出来,眼圈红红的,盛怀瑜这才发现,原来一个姑娘的眼睛可以……勾魂到这个地步。这情形这地点这时辰,感觉就像是宁采臣大半夜在兰若寺遇到了聂小倩一样,吓人得紧!盛怀瑜冷不丁给吓了一哆嗦,连忙道:“你干什……”   可是已经晚了,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傅卓凝就已经跳了起来,跟着上前两步说:“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儿?要你管!跟你有关系吗?谁要你管了?我让你找我了吗?我让你大半夜的跟在我屁股后面满大街的乱蹿了吗?我是爱演青春偶像剧还是脑残小言剧或是家庭伦理剧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谁让你大半夜的自作多情多管闲事的?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站在我面前吆五喝六大声讲话的?谁是脑残啊?谁的脑子进水了?谁矫情?谁做作?你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有关系吗!有关系吗?你凭什么管我呀……”   “…………”   盛怀瑜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一个小女生撒起泼来居然是这么可怕的。这丫头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与你无关”!他有点儿震惊她是怎么能把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说上这么多遍都不带重样的!这简直就太可怕了!细一想今天的这个事情确实也跟他没有关系,他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想他盛怀瑜从小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当面这么吼过,一时间都惊呆了,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然而这小丫头的的愤怒还没有发泄完,只见她仰头吸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突然间放开喉咙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还痛心疾首地说:“你欺负我!你居然欺负我!你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居然欺负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我做错什么了?我劈腿了吗?我爬墙了吗?我说谎了吗?我大半夜的跟人家女同事玩性/感挑/逗超诱/惑免脱内衣三件套了吗?你们可真是不要脸,你们可真是太坏了!太坏了!居然敢这么欺骗我的感情!啊啊…………我不活了……”   两个人离得近,说到最后,这姓傅的小丫头仿佛是怕自己的语言还不足以表达情感一样,冷不丁上前一步,居然在他的胸口上用力地锤了两下子……一瞬间,盛怀瑜就感觉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负心薄幸的薄情郎一样,活该受人唾弃被人痛骂!   他往后退了一步,几乎就在一瞬间,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那姓傅的还在哭,一面哭一面接着控诉:“……我做错什么了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一个孤单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生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不就是想找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嫁了吗?我不就是想找一个地方落脚吗?我不就是想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家吗?我不就是想有枝可依有人可靠有片瓦遮头吗?我都没有挑!我没有挑剔你妈妈的态度,没有挑你哥哥的无礼,没有挑你的虚荣浮躁和幼稚,我也没有要房车写我的名,我也没要三金五金,彩礼我都说了不要给,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说我做错什么了!我丰胸细腰大长腿,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你为什么要和一个长得跟焦糖饼干似的女人乱搞,你对得起我吗?”   北京时间凌晨十一点半,陆家嘴虽然已经没有了半天的热闹和喧嚣,但是仍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人行道上有人不停地回头看他们,有人驻足观望,有的人甚至还掏出了手机,盛怀瑜没曾想突然间竟遭此暴击,一时间被气得连嘴唇都在哆嗦,抖着手指着她说:“你……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了!”   “谁叫你想的?想也不行,想也有罪!”他说,“我们这样的家庭岂是你这样一穷二白的心机女可以肖想的?”   “你说自己不容易,那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沪漂族吗?根据国家统计局最新发布的数据,差不多有1000万!他们谁不是在这座城市里辛辛苦苦地打拼,谁不是居无定所到处谋生?谁不想要有枝可依?谁不想有人可靠?谁不想有片瓦遮头?可是他们都像你这样走捷径了吗?他们都像你这样靠男人了吗?不想努力,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不劳而获,你也不找个镜子看看你配吗?” 第十八章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渣的……   盛怀瑜是真被气坏了, 难听的话一气呵成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今天晚上遇到这个小丫头,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还有这么刻薄的一面。傅卓凝显然也被惊呆了,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行道上一面落泪一面怔怔地打量他,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突然间跳起来喊:“盛怀瑜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跑,这大半夜好不容易逮到的人, 盛怀瑜哪儿就那么容易让她跑了!长臂一伸就把她捞回了自己怀里, 一面扣着往小区里头走一面喝道:“这么晚了上哪儿去?给我回家!”   这人的个子实在太高了,胳膊腿又有力气,胸膛山一样的健壮,傅卓凝被他给锁在怀里,根本就挣脱不了, 干脆就吊在他的胳膊上往地上坐, 盛怀瑾给她气得别说七窍了,简直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生烟, 一只手箍了她的腰, 一面把她往小区里面拖一面恶狠狠地道:“我让你再跑,我看你跑哪儿去!”   傅卓凝发了狠,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忍不住哭起来, 一面哭一面伸手打他,嘴里头嚷着“救命救命啊”, 又扯着嗓子大骂盛怀瑜:“坏蛋!大坏蛋!混蛋,坏透了……”   盛怀瑜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还闲着呢,闻言反手就在她的屁股上用力地拍了两掌,说:“你骂谁啊?说谁混蛋!”   傅卓凝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样打过, 一时间羞愤欲死,趴在他的胳膊上骂道:“骂你骂你就骂你!”   盛怀瑜原本不想跟她较真的,这时却怒极反笑,反手又给了她两巴掌,咬牙切齿地说:“你再骂一句试试!”傅卓凝哭哭啼啼的,两人就在这样的纠缠中上楼去了……   临走的时候听到围观群众热议:“哎哟我的天哪,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渣的渣男!”   “是啊,简直太渣了!不仅出轨还跟人家女同事玩性/感挑/逗超诱/惑免脱内衣三件套……这怕不是个变态吧?”   “…………”   盛怀瑜额角的青筋直跳,如果不是还记着这是别人的女朋友,简直恨不能打死算了!   他连拖带抱地把傅卓凝给弄上楼,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在这儿等着!”然后去打电话找盛怀瑾!   傅卓凝欲欲跃试的,还想往外面跑,均被盛怀瑜像扔沙包一样无情地扔了回来。   半小时后,盛怀瑾匆匆而来。盛怀瑜就仿佛是扔烫手山芋一样地往沙发上一指,命令道:“呐,赶紧的,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解决掉,不要让她在这里发神经!”   傅卓凝明明已经哭累了,可闻言还是二话不说就炸了毛,哭哭啼啼地说:“你说谁发神经!你说谁发神经呢?”她哭得嗓子都哑掉了。   盛怀瑾一听简直心疼坏了,连忙就扑上去,双手捧了她泪迹斑斑的小脸说:“我发神经我发神经,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卓卓,你要打要骂我都认……”   傅卓凝就当真一下一下地伸手打他,一面打一面骂道:“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背叛我!你欺骗我的感情!你这个王八蛋……”其实她是哭累了,落在盛怀瑜的眼里就仿佛打情骂俏一样,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是是是,我是王八蛋,我是24 K纯金的王八蛋……”然后他就听见盛怀瑾说,“你说什么我都认,可宝贝啊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这俩人一句接一句的,弄得跟演戏一样,搞得盛怀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给恶心的,这要是再说下去,估计盛怀瑾就要用上那句男人出轨时常用的名言了。   他这么想着,结果还没想完呢,就听那边盛怀瑾果然深情款款地捧了傅卓凝的脸说:“对不起啊宝贝,你要原谅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女的勾引我,她强行……那个的我!真的,我要拒绝都没办法,她太主动了,我……我只是一时禁受不住诱惑,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哎哟我的天哪,盛怀瑜扶额,只差没有当场断喝一声:“闭嘴!”什么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他怎么就没犯呢!他忍不住在心里头冷笑一声,心里头想着怎么之前就没发现盛怀瑾居然这么有演戏的天分呢!   这他妈都不是24 K纯金的王八蛋了,而是24 K纯金的渣男!就这样这姓傅的还不肯分手,那就只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只见傅卓凝哭哭啼啼地趴在盛怀瑾的怀里,一面哭一面还问:“真……真的吗?”一副楚楚动人不胜娇弱的模样……   盛怀瑜看得差点儿反胃,连忙站起来走人!   他就说这个姓傅的没这个容易抛开盛怀瑾这个饭碗。   既然人家都已经开始互相找台阶下了,那他就没必要再掺合了。   他的家就在这附近,开车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盛怀瑜打开车门走出去,大厦门口的保安看见他进来,连忙就迎上来,恭恭敬敬地问候:“盛先生回来啦?”   盛怀瑜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保安已经疾步走了过来,殷勤地帮他刷了电梯卡,并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这房子也是一梯一户,七八百平的大复式,此时宅子里头早已经是灯火通明,盛怀瑜打开门,一只扫地机器人正在地板上快活地跑来跑去,室温正好控制在25度,厨房的饮水系统自动开启,楼上的卫生间里正在哗啦哗啦地放着洗澡水……盛怀瑜脱了鞋,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一个幽幽的声音慢吞吞地从客厅的角落里头传出来:“怀瑜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盛怀瑜答应着说。   “怎么这么晚呀?”随着这句话,角落里头“哒哒哒”走出来一个橙白两色的机器人,这机器人大约五六十公分高的模样,眼睛区域是一整块电子屏幕,眼睛铜铃一样,浑身上下除了五官其他地方都是白色的,看上去异常可爱。只见它“哒哒哒”地从角落里头走出来,一面走一面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啦?”   “…………”   盛怀瑜的眉心微微一拧,随即道:“我知道的呀,可我也不想呀。”又补充,“你怎么这么罗嗦!”   “宝宝只是担心你嘛!”那机器人的声音突然有些幽怨起来,说,“你怎么这么凶?”   “!!!”   盛怀瑜不禁失笑,一个小小的AI机器而已,居然还闹起情绪来……可若是你当真跟它较真,它想必又说不出什么来。   盛怀瑜摇了摇头,大步走进电梯,转身却见那机器人在地板上“哒哒哒”地挪着步,他不由得笑起来,问:“你不进来吗?”   果然,机器人星星这回没说话了,只眨着一双橙红色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   这一夜盛怀瑜都没有睡好。大概是因为前一天夜里折腾得太厉害了,一闭上眼就看到那女孩的面容,听见她哭着说话的声音:   “我做错什么啦?我不就是想要有枝可依有人可靠有片瓦遮头吗?”   “我都没有挑!我没有挑剔你妈妈的态度,没有挑你哥哥的无礼,没有挑你的虚荣浮躁和幼稚……我丰胸细腰大长腿,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跟一块焦糖饼干乱搞……”   咦……盛怀瑜在被窝里头一哆嗦,彻底陷入睡眠之前忍不住就在心里想道:“……她是怎么想到这么精准的形容词的?那小三确实长得跟块焦糖饼干似的……”   这想法萦绕不去,以致于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看到焦糖饼干就会想起傅卓凝,当然了,也会想起那小三儿……   对他们这帮上班族来说,第二天依旧是个繁忙的日子。可即使日理万机,盛怀瑜也没有忘记给施意浓拨个电话,问她傅卓凝来上班没有——这瓜烂虽烂,可吃起来还是有滋有味的,他有点儿想知道这个傅卓凝最后会怎么收场。   结果施意浓不出所料的告诉他,傅卓凝没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她电话都不接,也不知道给公司请个假。   盛怀瑜就“哼哼”的,说现在的有些90后员工就是任性,缺乏责任心!搞得施意浓又尴尬又生气又有些担惊受怕,但还是顽强地反抗道:“……小傅平时工作挺认真的,她不是这样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家里有事耽搁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对傅卓凝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盛怀瑜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打了个给盛怀瑾。他昨天要死要活的,一副离了傅卓凝就活不下去的模样,他想知道他今天还活着吗。   结果两人的电话一接通,就听盛怀瑾在那边哭天抢地地说道:“呜呜大哥,怎么办呀?卓卓她不要我了!”   “…………”   盛怀瑜细一问,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已经提出分手了。   不仅如此,还搬出了盛怀瑾家。   他低头看看腕上的金表,反正都已经过了飞云的下班时间,不如就去看看盛怀瑾。于是干脆关了电脑,去了盛怀瑾家。   一个晚上没睡,盛怀瑾折腾得还真够呛,眼睛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一脸憔悴地窝在卧室里。卧室里的灯没开,窗帘也没拉,倒是把失恋的气氛营造得非常到位。   盛怀瑜有点儿看不下他这虚头巴脑的模样,见状抬腿踹了他一脚道:“你干什么呢?杵这儿装神弄鬼的?”   盛怀瑾哭的情真意切的,说:“卓卓要跟我分手,大哥怎么办呀,我失恋了!”   “这多好呀!”盛怀瑜闻言把一口大白牙一龇说,“那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那块焦糖饼干了。”   “我不要那块焦糖饼干!”盛怀瑾闻言一把鼻子一把泪的,瞧着竟还像有点儿恼羞成怒了一样,直着嗓子吼道:“我就要傅卓凝!就要傅卓凝!你都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她……”   盛怀瑜心想我确实不知道。他都搞不懂这些90后,既然这么爱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跟另一个女人苟且呢?   他心里瞧不上他这弟弟的虚情假意,又不能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万一人家是真伤心呢?于是就伸出手来善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到时候记得一定对人家好一些!”   “我不会找到更好的了,”可谁曾想盛怀瑾居然突然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怒吼说:“除了卓卓,我不会再找到更好的了!”   “…………”盛怀瑜被他吼傻了。 第十九章 看看看看,什么叫做“人走茶……   傅卓凝一大早就拖着行李搬出了盛怀瑾家。   这个早上,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一无所有。没有男友,没有婚约,没有房子, 没有车子, 没有工作,甚至都没有存款……虽然盛怀瑜的有些话说得难听, 但他真的没有说错, 她的确是一穷二白。   能找到盛怀瑾这种条件的,已经算是她上辈子积了德了,所以尽管他虚荣浮躁,尽管他懒散幼稚,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 谁想到最后也毫不犹豫地被人舍弃掉了。   她今年刚刚二十二岁, 青春正好,艳色逼人, 人都说“色衰则爱驰”, 她都不用等到人老珠黄,就败给了一个长得跟焦糖饼干似的情/趣内衣爱好者。   傅卓凝哭得头晕眼花的,一路昏昏沉沉地离开了陆家嘴。从昨天晚上开始, 就一直在脑海里萦绕不去的都是盛怀瑜昨天晚上的话。他说:   “谁叫你想的?想也不行, 想也有罪!我们这样的家庭岂是你这样一穷二白的心机女可以肖想的?”   “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沪漂族吗……他们谁不想要有枝可依有人可靠有片瓦遮头?可他们都像你这样走捷径了吗?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不劳而获,你也不看看你配吗?”   傅卓凝只要一想到这里, 就觉得心如刀绞万念俱灰,恨不能把就地自己人道毁灭算了。   她就这么一路哭哭啼啼地往回走,还好最后居然没有走丢,居然也摸到了家。   从楼道上往里瞧,依稀可以看见出租房里头亮着灯。傅卓凝打开门, 抬眼看见客厅里温暖的灯光,顿时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一样,“呜呜”哭着找“兰兰”……   “兰兰!”兰兰在哪里呢?兰兰不在客厅里,兰兰不在厨房里,兰兰也不在卧室里……啊,卫生间里有声音,兰兰在卫生间里!傅卓凝走过去……   这房子是80年代建成的。感觉就如同一个80岁的老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毛病,电灯、把手、门锁、地板……到处都是坏的,傅卓凝都已经习惯了,蓝小兰也一样,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人来修,傅卓凝来到卫生间门口,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开了门,嘴里头哭着嚷“兰~~兰~~”   “…………”   卫生间里头一个浑身赤/裸、三/点全露的男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她也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个男人!!   然后他们两个同时仰起脖子,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十分钟后,蓝小兰匆匆而来,她拎着一袋子韭菜馅的鸡蛋灌饼,站在客厅的破茶几旁一脸心虚地打量着傅卓凝说:“卓……卓卓你怎么回来了?”   傅卓凝用一只俏生生的手指气急败坏地指着对面的黄海洋说:“你……你给我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蓝小兰的脸红得几乎都要滴出血来,声如蚊呐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   傅卓凝简直伤心欲绝,她不过才搬出去一个晚上而已,这家伙居然就迫不及待地把外面的野男人给带回了家!看看看看,什么叫做“人走茶凉”,这就是了!   傅卓凝瞪着她,那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在这一瞬间就蓄满了泪水,里面充满了痛苦挣扎心碎神伤,还有强烈的对另一方当事人的谴责!蓝小兰被她这哀怨的眼神看得简直都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大嘴巴,连忙指天发誓地说:“宝贝儿你可别这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黄海洋在她对面听得打了个哆嗦。   傅卓凝一天之内先没了男人,这会儿又再没了女人,一时间悲从中来,仰着一副漂亮的天鹅颈哭得声嘶力竭的……   “啊呀宝贝,宝贝你怎么啦!”蓝小兰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儿,连忙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傅卓凝就哭哭啼啼地把盛怀瑾怎么出轨一块焦糖小饼干的事儿跟蓝小兰说了,蓝小兰直气得什么似的,跳起来就要去厨房找刀……   傅卓凝抱着她的大腿,哭得惊天动地的,蓝小兰则同仇敌忾,一面“心肝”“宝贝”的安慰她一面痛斥男人的种种不是,到最后就连黄海洋都被扫射到了——黄海洋一见,连忙就溜进了卧室里。   傅卓凝哭得累了,中午在蓝小兰的强逼之下吃了点儿午饭,又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到最后睡醒了,几个人开始直面现实问题。   黄海洋在公司附近的房子已经退了,这房子又只有一室一厅,叫他们三个今天晚上怎么住呀?   “嗨,这还不简单啊!”这个时候蓝小兰倒还算义气,闻言把本就一马平川的胸脯一拍说:“叫我们家黄海洋再去和他的兄弟挤一挤去!”   傅卓凝一听,就感动得眼睛里头包了两包泪。   一穷二白的外地人要想在这座城市里立足有多难,岂是那个自私狂妄傲慢自大的家伙能明白的?他那是白天不懂夜的黑!要说理解,还是只有她们这种一穷二白的穷人最能够理解!   黄海洋家里的条件有限,自毕业以后就一直住在群租房里,可以说连半点儿私人空间都没有。蓝小兰也一样,从实习开始就一直跟她混,两个小鸳鸯别说滚床单了,就是在一起的时间也有限,现在好不容易能钻到一个被窝里,她要是再在中间插一杠子,那跟棒打鸳鸯有什么区别?   盛怀瑾用实践告诉她,男人的确都是下半/身动物,蓝小兰要是再这么跟黄海洋两处分居下去,迟早也就是一个“散”字!   她跟盛怀瑾是已经散了,可不能再把这一对也给搅黄了。   想到这里,傅卓凝顿时就觉得自己侠气盖世义薄云天,“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说:“不,不能让黄海洋走,要走也是我走!”她说得慷慨激昂的,仿佛阵前杀敌一样。   蓝小兰好不容易能跟男朋友过上正常的情侣生活,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舍不得放手。不过她还有点儿不好意思,闻言就拉了傅卓凝手说:“不,要走还是让黄海洋走,我怎么能抛下你不管呢宝贝儿!”   傅卓凝被她感动得泪眼朦胧的,在蓝小兰的极力“挽留”和她自己的极力挣扎中踉踉跄跄地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蓝小兰一松手,差点儿没把她摔个屁股蹲!   “…………”   她站在出租房前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大门,默默地回味着那声响亮的“嘭~~~”,忍不住就在心里头蹦出了一句:“我靠!”   于是孤苦伶仃的傅卓凝只能拖着行李继续出发。   这小区的环境虽然差,但附近有很多的快捷酒店,也有不少私人旅社。傅卓凝在这附近逛了一圈,最后还是没有勇气选择私人旅社,而是进了一家看上去正规一点儿的快捷酒店。   这快捷酒店的入口就设在一间公寓楼的楼下,门厅狭窄,又暗得很,整个儿小得可怜。那前台小妹看见她进来,不情不愿地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有些不耐烦地走过来问:“有什么事吗?”   傅卓凝就说:“我要住店。”   那女孩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似乎是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长着这么一副绝色美貌的女生会出现在这种简陋便宜的快捷酒店里。在她的印象里,这种女孩子多半是跟着各种各样的土豪、富二代出入那些纸醉金迷金碧辉煌的高星级酒店或是会所里。   傅卓凝被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诧异地问:“怎么啦?”   “没,没什么!”那女孩儿连忙收回目光,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房间。   傅卓凝问有什么样的房间。   “特价大床房188一晚,经济大床房238一晚,豪华大床房288一晚,哦,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特价大床房都已经卖完了,请问经济大床房和豪华大床房您需要哪一种?”   傅卓凝看看她,粉晶红栗的色号衬得那双唇尤其的鲜艳夺目,她盯着那双唇噼里啪啦地报完一连串数字,忍不住弱弱地问道:“还有更便宜的吗?”   “…………”   那女孩儿的眼神居高临下,表情里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有了……”   傅卓凝就瘪了瘪嘴,表情泫然欲泣。   想了想,还是付了一晚上房费,要了个经济大床房。   接连折腾了两天,她真的很累,已经走不动了。   傅卓凝拖着行李上了楼,出了电梯沿着昏暗的长廊一路往前走,迎面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垂涎的目光在她雪白的小腿和圆润的臀部一停,然后吹了一声口哨,摇头晃脑地夹着皮包走远了。   傅卓凝给那露骨的目光看得为之一抖。   晚上睡觉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敢脱,就这么和衣而睡。   躺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放心,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抵住了门。   隔壁的房间也不知道究竟都住了什么人,一整个晚上都在那里打麻将,说话声,吆喝声、咳嗽声、洗牌声……此起彼伏,终于快十二点的时候人散了,又响起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那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男的喘得像耕地的老黄牛似的。傅卓凝还没机会体验男欢女爱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不过在她听来,这一男一女也离死不远了!   有这么痛苦吗?傅卓凝一时间简直都要拍案而起了! 第二十章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疯婆娘给……   一整个晚上傅卓凝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起床, 还没有收拾完毕呢,就接到了飞云人事部打来的电话。   人家说她无缘无故的旷工,如果再不回去上班的话, 那就要作开除处理了。   傅卓凝昨天一整个晚上没睡好, 这会儿已经困得连东西南北都快分不清了,闻言想也不想地就说:“那就开除好了……”   那边的女同事明显一怔, 但还是友情提醒她说:“如果被开除的话是要计入人事档案的, 而且这个档案会跟随你终身,你以后再找工作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傅卓凝一听,立刻就垮了脸。   无论如何人家都是好心。相比而言,她自己是多么的粗俗暴躁无礼呀!   傅卓凝为自己的没礼貌而真诚道歉。   那女同事倒是大度得很,友善地说“没关系”, 又嘱咐她尽快来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虽然住一晚要238块, 可这个经济大床房的价格里却连早餐都没有,傅卓凝在弄堂口胡乱买了一块烧饼, 然后咬着去了飞云。   飞云的大堂里依旧人来人往, 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来往的人们个个目光从容神情淡定,脸上洋溢着笑容和自信, 对于他们来说, 飞云显然是一个很好的雇主。   只是每个人都忙的很,没有人会分出精力来多看她一眼。   傅卓凝撇撇嘴, 心里既有点儿不屑,又有点儿羡慕他们。   最起码他们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不像她,连今天晚上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真真正正是前途渺茫啊!   傅卓凝怀抱着满心的绝望,心灰意懒地去了人事部。   人事部的经理季舒雅今天不在, 其他人也都参加消防培训去了,只有留守的杨沐兮正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处理着文件,抬头看见她来,连忙就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说:“呀,卓凝来啦!”   她跟傅卓凝共事已经快两个月,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见她突然要离职,心里不免有些舍不得,依依不舍地问她:“怎么突然要走呀?”   傅卓凝就推说:“家里有点儿事。”   她都已经跟人家的大老板闹成这样了,再不走,难得等着他来赶人吗?   傅卓凝说到最后,语气里就带了一丝哽咽。   其实盛怀瑜倒也没有直接赶她走,不过也差不多了,今天早上一上班他就打电话给人事部,询问行政部的那个傅卓凝来上班了没有,如果还没有来的话那就直接开除好了!   不通知到部门而是直接打电话到人事部,就是不想部门糊弄,让人事部直接执行的意思。施意浓就是有心包庇也无能为力。   她有点儿遗憾像傅卓凝这么好的员工说走就要走了,这孩子虽然才来没两个月,但是勤奋踏实,任劳任怨,又很有责任心,她特别喜欢,原本都想好了要怎么培养她来着。   傅卓凝也有点儿遗憾。   虽然她和施意浓的初次见面算不上愉快,但她真的是个很不错的领导,温和、有耐心,而且很愿意培养员工,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傅卓凝这么想着,不由得就红了眼眶。   她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桌子,把桌上属于自己的物品一件件地放进了收纳盒,最后抚摸了下右上角的“傅卓凝”三个字。   想当初她来到这个部门的时候,曾经为这三个字感到多么的欢心雀跃,仿佛流浪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有个地方落脚了一样,谁知道现在不过才两个月而已,就要和这里彻底道别了。   傅卓凝垂下头,让飘逸的长发遮住脸颊,不想让人看见她眼角有泪水流下来。   同事们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她说“拜拜”,就连林可欣也没有再像以往一样口出恶言,傅卓凝头也不回地说“拜拜”“拜拜”……然后快步地跑到了电梯旁。   没想到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盛怀瑜的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他还是像以往一样高高在上,连眼角眉梢都写着“牛逼”两个字,傅卓凝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二话不说就走进电梯,脚步重得像是恨不能把电梯踩踏。   站在盛怀瑜的身后于孟泽见了,连忙就提醒她说:“哎小姐,这电梯向上的!”   19楼再往上就是财务部和总裁办,她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去财务部的,但她想也不想就回答说:“我知道,我就是要上楼”然后挑衅似的瞪了盛怀瑜一眼。   “哎哟你可轻点儿,”盛怀瑜见状就忍不住怼她说,“我们这可是在电梯里呢,万一再掉下去,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你放心!”傅卓凝一听简直都气得头顶生烟,想也不想地说:“我就是死也不想和你在一块儿!”   盛怀瑜就“嘿嘿”笑,说“彼此彼此。”   把傅卓凝气得差点儿暴走。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讥讽说:“我走了,现在你可满意了吧?”   盛怀瑜斜着眼睛打量她。   “无所谓。”他口气轻飘飘地说,那轻松惬意的模样就仿佛她是空气中的一粒尘一样,被他一口气就吹走了,“老实说,跟我也没关系。”   说实话,是没有什么关系。   像她这种级别的员工,就算是要离职流程也走不到他这里来,顶多行政经理签个字就算是重视了,她是自取其辱,才会以为他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滞。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1楼,盛怀瑜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就走出电梯往办公室而去,于孟泽也一样,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傅卓凝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简直就恨不能和他拼了!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等她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盛怀瑜的办公室里了。   外面的邢娜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和盛怀瑜一起来的,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傅卓宁反手就锁了门!   “咔嚓”一声,把里头正在脱外套的盛怀瑜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说:“你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傅卓凝有点儿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能对你干什么?!”搞得她像强抢良家妇女的恶霸一样!   盛怀瑜显然也醒悟了过来,立即就指着自己的办公室大门说:“出去!是谁让你进来的?!”声色俱厉的,把傅卓凝吓了一跳。   他板起脸来是很吓人的。   傅卓凝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上前一步问:“盛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盛怀瑜原本是不想理她的,转念一想让她问问也无妨,于是就冷笑了一声问:“什么问题啊?”   傅卓凝说:“请问盛先生有谈过恋爱吗?”   “这个……”盛怀瑜瞟了她一眼,有心不接招,又实在好奇她到底想说什么,于是就点了点头说:“谈过。”   “那您有爱过谁呢?”只听傅卓凝又问。   这个盛怀瑜不想说谎,平心而论也没必要,于是他干干脆脆地回答:“没有。”老实说,他对所谓的情情爱爱不是很感兴趣,甚至有点儿过敏,听到就觉得头皮发麻。   傅卓凝看着他,一面看一面点头说:“嗯,我觉得也没有……”   “哎你什么意思呀?”没等她说完,盛怀瑜就忍不住炸毛了,不为别的,她这冷嘲热讽的口气实在太讨厌了。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被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给鄙视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傅卓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神情就仿佛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一样,那么可怜,那么悲悯,说:“像您这样的人,就差没把‘神仙’给刻在脑门上,您内心极度高傲极度自负,根本看不起任何人,也不想看得起任何人,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爱上一个人呢?既然如此,别人又凭什么爱你?像您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当然也一辈子不会为人所爱,您就活该形单影只孤孤单单孑然一身地过一辈子,因为没有人喜欢你,没有人会爱你——你这个高傲自大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炫富狂魔!”   “……”盛怀瑜万没想到她铺垫了半天竟然是为了说这个,一时间都有些傻眼了,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反驳道,“我无所谓,随便!反正我有的是钱!”只是声音听起来莫名有点儿虚。   偏偏傅卓凝还不依不饶地道:“您要是真的无所谓,那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大意见呢?”她说,“其实您内心很不甘吧?很委屈很痛苦很纠结很难受吧?每天为了这么大的公司,为了这家公司里成千上万的员工,为了所谓事业,为了您那些所谓的家人忙得像狗一样,没日没夜早出晚归,恨不能一天24小时都睡在公司里,可他们谁在乎吗?没有人在意你的付出,没有人看见你的辛苦,没有人看见你的疲惫,甚至连个真心跟你说“谢谢”的人都没有,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从你身上索取,从你身上捞钱,你心里感觉不舒服是不是?很委屈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可你又不忍心伤害他们,于是就心安理得的来伤害我——我做错什么啦?我要跟一个男人结婚,我问我的丈夫婆家要房子要彩礼,有错吗?不应该吗?至于他们究竟问谁要钱,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义务要承受你的怒火你的冷嘲热讽?你只是我男朋友的哥哥!麻烦你搞清楚了,我就算再怎么低贱再怎么卑微再怎么一穷二白,那也是你弟弟当初死皮赖脸地跪在地上求我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您工作很辛苦是吧?加班很熬人是吧?没日没夜地开会谈判批文件改作业有时候真的累到想吐血是吧?没人心疼特委屈吧?您挣钱不容易,您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想做别人家的提款机,不想被人捆着吸血,您倒是说啊,跟您父母说,跟您弟弟说呀,自己舍不下这假仁假义的名声,把气撒我身上算什么?我招你惹你啦?”   “虚伪!矫情!做作!假仁假义!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你这个虚伪做作矫情自私的褶子精!”傅卓凝说到这里,还不忘拍了拍桌子,拍得他办公桌上的纸啊笔啊文件啊都跟着一通乱跳,一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样子。   “…………”   屋子里有好几秒的静默,紧接着,大门外的同事就都听见了从自家董事长办公室里传来的怒吼声,“保安!保安!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疯婆娘给拖出去~~~~~” 第二十一章 你一个外地人在上海谋生也……   傅卓凝当然没有被保安拖出去。   事实上她走得非常潇洒, 临走前甚至还冲盛怀瑜做了个飞吻,得意洋洋地说“再见了盛先生,哦不, 是永远也不再见了!”   然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逃离了飞云, 模样就好像被狗撵了一样。   盛怀瑜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同学方哲则笑得直不起腰, 万没想到一向英明盖世的盛怀瑜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给气成这样。他原本是想来找盛怀瑜签字的, 凑巧在门外听了个全本,一时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你可小心千万别笑死了!”盛怀瑜恼羞成怒,抬手就将手边的文件夹给飞到了他的脑门上,断喝道:“还不赶快给我滚!”   “啊哈哈哈哈……”方哲于是抱着脑袋,边笑边“哼哧哼哧”的跑远了!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飞云。   虽然谈话的具体内容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加工改造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但盛怀瑜被公司一个最底层的小员工气得暴跳如雷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把自家英明神武聪明盖世的大BOSS给气成这样!   于是乎,飞云当天下午就紧急撤回了给傅卓凝的“劳动合同解除通知书”, 转而发了一封“辞退通知书”。   当然了, 这些事情傅卓凝是不知道的。她正忙着到处找地方落脚呢!   住酒店实在太贵了!以她兜里的这点钱别说租房子了,就是吃饭都有困难!上海这地界寸土寸金,她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最后就只能拖着行李一家一家中介地去问——结果不问还好, 一问中介的价格居然比网上的还高!   傅卓凝简直欲哭无泪,第一天晚上拖着行李在暮色深沉的大街上吹了半宿冷风, 最后只得无奈地回到了那家快捷酒店。   酒店里值班的还是昨天晚上那个红栗色口红姑娘,姑娘抬眼看见她进来,二话不说就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把昨天的房间钥匙再丢给了她。   于是这一晚,傅卓凝再一次听到了隔壁房间的男女二重奏!   简直都无语死了, 傅卓凝觉得要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对男欢女爱免疫了!   她拉了拉被子,把自己深深地裹进了被窝里。   这一夜依旧没有睡好。闭上眼睛就仿佛坠入冰冷的水底,无边无际的潮水把她吞没,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第二天被无情的闹钟吵醒,她头晕脑胀地爬了起来。   再怎么头昏也还要找房子,不然的话就真要露宿街头了!   傅卓凝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背着沉重的双肩包,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上海街头,没想到这一走,就让她碰到了老冤家!   确切地说,是盛怀瑜先看见她的。   他今天通过网络联系了一家家政公司,原本是想着要给多多找个保姆的,谁知道开着车子到达目的地,才一下车,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傅卓凝。   盛怀瑜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确认今天的太阳确实是东升西落,这才手插在口袋里,晃悠悠地踱步过去。   “哎呀,”他一脸惊讶地说,“让我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傅卓凝小姐嘛!”——如果他身边有朋友在的话,一定会惊讶于他的促狭,这一脸无赖的样子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就连盛怀瑜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竟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可惜的是,傅卓凝连看都不看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这怎么可以呢?盛怀瑜感觉自己被无视了!这丫头明明昨天在他办公室还是一副恨不能把他生吞了的模样,怎么才一个晚上而已就变得视若无睹了?   他连忙就倒退几步追上去,问道:“怎么啦?不认识我啦?”   傅卓凝原本是不想理他的。   可是他就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在她耳边乱响,搞得她心烦意乱的,忍不住就怒道:“走开,好狗不挡道!”   “哎你说谁是狗呢?”盛怀瑜一下子就给气着了,大怒道,“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说话怎么这么粗俗呢?”   傅卓凝不骂他难道还以礼相待不成?闻言就一脸嫌弃地瞟了他一眼,继续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哎你干嘛呢?”盛怀瑜见状不禁又上前几步,追着问她:“大白天的拖着个箱子,干什么?搬家啊?”   “…………”   让他没想到的是,傅卓凝这回竟然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肩上背着个双肩包,手里拖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马路对面而去,任凭他怎么刺激怎么挑衅都没有用!   盛怀瑜这下是真的没忍住吃惊,二话不说就要把她捞回来,结果傅卓凝想也不想就甩开了。   盛怀瑜于是干脆上前一步,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微微一停,然后才撤回手说:“你发烧了!”口气以及表情都非常的肯定。   傅卓凝仍然一声不吭。   仿佛对她来说发烧根本就不值一提,又或者是根本不想和他提。盛怀瑜瞧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由得就有些生气,动怒道:“傅卓凝,我跟你说你发烧了你听到了吗?”一连说了两次,傅卓凝才缓缓地开口说:“我听到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闭上嘴,连一句“跟你没关系”都不想跟他说。   大家本来就是陌生人,如果不是盛怀瑾的话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她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她扯了扯自己肩上的背包,又拖了拖行李,二话不说又要绕过他……   盛怀瑜抬手就把她给拉了回来,一个不小心,差点儿没把她摔一个屁墩,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这才避免了悲剧。不过傅卓凝仍然半晌也没有缓过气来,一把推开他的手,靠在一根路灯柱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盛怀瑜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子居然这么倔的!他都提醒她生病了,她还置若罔闻,不仅如此还一副“与你无关”的模样,搞得他完全被人无视,更加想多管闲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发烧了,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待这波眩晕过去,傅卓凝实在忍不住发飙道,“我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死了也跟你没关系,没有关系你知道吗!你怎么这么烦这么烦这么烦……”她一连说了好几句“这么烦”,以致于盛怀瑜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多烦——可是眼下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他拉了傅卓凝的胳膊说:“我送你去医院!”   傅卓凝不肯去。   不仅如此,一听说去医院直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任凭盛怀瑜怎么劝都不行,盛怀瑜因而耐心全失,气冲冲地道:“你这是想死吗……知不知道发烧是会烧死人的?”   “你想死就死远点,别让人知道你昨天还是我们飞云的员工,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们飞云也逃不了干系!”   “…………”   傅卓凝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才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拉着塞进了车里,一路飙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一量体温一查血,才知道发烧烧到了40度,而且还有点儿细菌感染。那诊治的是个年轻的男医生,见状一脸的不可思议,一面给傅卓凝看病一面还不停地数落盛怀瑜说:“都烧成这样你才送来,怎么不干脆再晚点呢?”又一脸鄙视地对傅卓凝讲,“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像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老天不长眼!”就差说要傅卓凝一脚蹬了盛怀瑜直接跟他了。   盛怀瑜气得额角上青筋直跳。   傅卓凝则烧得浑身无力,待护士给她吊上水,就靠在输液室的白墙上一动不动地发呆。   盛怀瑜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生病了也不知道上医院,连哭都不知道,扎针了也不喊疼,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之前每一次见她她都是一副娇滴滴恨不能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样子,没想到私下里居然这么倔。   他大步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于是问她:“饿了吗?”傅卓凝摇摇头。又问她:“渴了吗?”傅卓凝再摇摇头,搞得他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干脆没话找话:“感觉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这回傅卓凝点点头,慢慢从墙边爬起来道,“谢谢你。”她说着就伸手去够自己的背包。   “你要找什么?”她手上还吊着针呢,盛怀瑜怕她万一再把手上的针给扯脱了,连忙就把不远处的背包递给了她。   傅卓凝一面自包里掏出手机一面说道:“今天谢谢您,刚刚看病一共花了多少钱,我微信转给您。”   盛怀瑜万没料到她在包里摸了半天居然是要说这个,一时间都有些无语,愣了一下才说:“算了,也没花几个钱。”   傅卓凝知道这几个钱对盛怀瑜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还是很坚持,说:“刚刚都已经给您添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让您破费!”   之前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的,突然间变了盛怀瑜还真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就道:“怎么突然间这么客气了?”话音刚落,就见傅卓凝笑了一下。   “咱们俩非亲非故的,可不得客气?”她说,“您今天这么仗义,真是谢谢您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祝您余生幸福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盛怀瑜简直都有点儿哭笑不得了,这丫头昨天还祝他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呢,没想到说变就变了。   “对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无以为报。”傅卓凝说,“总而言之谢谢您。您的微信多少,我这就把钱转给您……”   盛怀瑜凝神打量她。   这才发现这姑娘可真白啊,浑身上下连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白得细瓷一样。脸蛋小小的,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只是因为生病,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就这么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仿佛小朋友一样,又娇又小。   他不免有些可怜她,笑了下道:“算了吧,你一个外地人在上海谋生也不容易,这点钱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不过只是一句话而已,他万没想到傅卓凝的眼圈居然一下子就红了,紧跟着眼泪夺眶而出,但她急忙仰起头,阻止眼泪落下来。   脖颈仰得高高的,几乎跟地面平行。他见过那么多女孩子,但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连哭都不敢哭的。   一时间更不忍心了。   只是傅卓凝坚持,说什么也要把医药费还给他,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推辞了一番,最后盛怀瑜无奈,就只得掏出了手机。   傅卓凝扫码把钱转给了他,这边盛怀瑜的收款一到账,那边傅卓凝的账户信息就来了,银行卡余额:691元。   “…………”   盛怀瑜发誓他真的只是无意间一瞥而已,没想到就看到这么尴尬的画面!真是……让人无语。   他一时没忍住叹气。   “唉~~~~”   随着这一声轻叹,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傅卓凝就彻底破功,仰起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果然是成功人士必备的顶级……   傅卓凝哭得肝胆俱裂、心碎神伤、惊天动地的, 搞得满屋子的人都探出头来看她,当然了,也看盛怀瑜。   盛怀瑜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势?恨不能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一开始他是觉得呢不收这个钱有可能会伤到傅卓凝的自尊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收了这个钱却很有可能伤害到傅卓凝的钱包——而且是大概率地给她一记重创。   盛怀瑜立即感到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站起来说:“好了好了, 你别哭了, 我现在就把这钱还给你好不好?”   结果他没想到傅卓凝不仅没有收声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一面哭一面还抽抽噎噎地控诉说:“你……你这是瞧不谁呢?”   “??”盛怀瑜顿时无语!真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子脑回路都已经清奇到这个地步了。不收钱是伤她自尊,收了钱是伤她钱包,退给她吧又是瞧不起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伺候的人?   他连忙跟傅卓凝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你现在手头不宽裕嘛, 就当我先借给你, 等你有钱了再还我也不迟……”   傅卓凝眨巴着一双饱含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好了好了, ”盛怀瑜给她这求财若渴的眼神给看得哭笑不得, 急忙道,“真借给你,你慢慢用, 千万别着急还!”其实也就是五六百块而已, 瞧她这幅样子,好像是多大一笔钱似的!他都说了让她别还别还, 她偏不听,死要面子活受罪!   傅卓凝听他这么说了,这才收回眼神,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模样。   盛怀瑜这才后知后觉地懊悔起自己的多管闲事来。好好地走自己的路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招惹这个女孩子呢?这家伙分明还没长大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根本就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由得暗暗地出了一口气。   抬腕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有心想回去又觉得有点儿不放心,于是就问傅卓凝:“你今天晚上住哪里呢?”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把利剑一样悬在傅卓凝的头上,让她冷不丁一怔,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沌,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可……可能还会住酒店吧。”   她说的酒店肯定不是那种金碧辉煌装修豪华的星级酒店。以他刚刚才了解到她的经济状况,估计连快捷酒店甚至家庭旅馆都困难,盛怀瑜打量下她,忍不住就提议道:“我那里倒是有地方,你要是不介意,先到我家将就一下吧?”   傅卓凝闻言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她再怎么说都是他弟弟的前女友,跟他住一块儿算什么事啊?再说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不安全呀!   盛怀瑜本来还有些顾虑的,这时看到她这副不信任加不可思议的眼神,顿时就有些逆反了,用力地瞪了她一眼说:“你想什么呢?放心吧,你根本不是我的理想型!”   这个倒真是的,她能力一般,智力低……倒也不能说低下,最多算普通,才不惊人,艺不出众,除了一张脸几乎没什么可说道的,可依盛怀瑜的财力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怎么会把她这样的黄毛丫头看在眼里?傅卓凝闻言撇了下嘴巴说:“放心,你也不是我的理想型!”两个人偷眼打量对方,都在心里头默默地对对方的衣着、相貌、身材、品味作出了一番品评,最后一致认为就算是共处一室也不可能擦出什么火花,于是傅卓凝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并且友好地表示感谢说:“不好意思要骚扰您了盛董。”   盛怀瑜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打扰。一来他们家足够大,二来如果按照正常作息的话,他们甚至都没什么机会见到面。于是就客客气气地说道:“没关系,不算打扰!”   两个人待傅卓凝吊完水,就出了医院,一路往陆家嘴而去。   路上盛怀瑜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问她:“要不要我给盛怀瑾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在我这儿?”   傅卓凝说“不用”。   既然都已经分手了,还纠纠缠缠藕断丝连的干嘛!让盛怀瑾知道不过又是哀告求饶外加痛哭流涕,好像之前跟别的女人玩性/感诱/惑的不是他一样!   傅卓凝可受不了这戏码。   要分就分得彻底,谁有空跟他玩“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一套,大姑娘的青春宝贵着呢!   盛怀瑜之前还担心她会心软,又或者干脆就看在钱的份儿上忍气吞声,没想到她还挺有骨气的。   名义上讲,虽然盛怀瑾是他的弟弟,可是出轨这种事是只要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他可不想看到无辜的女孩子被盛怀瑾欺骗!   这么做真是太掉价了!   盛怀瑜想了想,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保时捷跑车进了小区,傅卓凝抬眼一看不由得就有些惴惴不安,悄悄问盛怀瑜道:“你们家该不会就是那种传说的一梯一户电梯入境十米长廊巅峰对决一键滑动解锁成功人士必备的顶级豪宅吧?”   她有一种类似于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紧张感,原本是想缓解下情绪的,没想到盛怀瑜竟笑起来,默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个人进了电梯。结果傅卓凝上了楼才发现,果然是一梯一户!果然是电梯入境!果然是十米长廊!果然是一键滑动解锁!果然是成功人士必备的顶级豪宅!   傅卓凝站在盛怀瑜家顶层豪宅的门口,默默打量着里面的建筑摆设,嘴巴张得简直能够塞下一个鸡蛋,好半晌才重重地发出了一声感慨:“哇aaaa……”   盛怀瑾这时正好在门厅里换鞋呢,闻声好险没笑出声来。   他是不敢轻易笑的,万一再伤了这丫头脆弱的自尊心那就惨了。于是从鞋柜里头翻出一双男士拖鞋来递给傅卓凝说:“我家里没有女人,所以也就没有女士拖鞋,你先将就一下吧。”   傅卓凝笑眯眯地摆手说“没关系”。反正她也只是借个宿而已。   她刚才吊完针,这会儿已经退了烧,脸色看上去红润了不少,再加上暂时没有了四处流浪的担忧,整个人都变得活泛起来,蹦蹦跳跳地跑进去打量着盛怀瑜的家。   盛怀瑜也不阻止。事实上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小孩子模样,他忍不住心一软,仿佛一个普通的热心周到的男主人一样,一面在旁边引路一面给她介绍自己家里的陈设:“这个房子是八室三厅九卫,另外还有衣帽间和工人房,有电梯直达二楼的,你可以住楼下,楼下的格局和楼上差不多,都是四个房间,你自己看看想住哪里,自己选一间好了。”   傅卓凝站在楼梯口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他。   盛怀瑜不免就有些吃惊,好奇道:“怎么啦?”   “你们家这么多卫生间,你用得过来吗?”傅卓凝突然这样问。   盛怀瑜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一时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起来,说:“用不过来,所以我一般都只用楼上的!”他语气和表情都很一本正经,丝毫也没有因为她的问题而感到尴尬。   “哦……”傅卓凝这才算了然了,如释重负地说,“我就说嘛,这么多的卫生间你如果都用的话,那打扫卫生的阿姨得多辛苦呀……”   倒是挺体贴人的,盛怀瑜忍俊不禁。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盛怀瑜正准备带她参观一下露台,就听耳朵边突然间传来几声“哒哒哒”的响动,紧接着一个橙白相间的小机器人从角落里头转出来,一脸呆萌地说:“怀瑜你回来啦?”   盛怀瑜就回答:“嗯,我回来了!”   冷不丁吓了傅卓凝一跳,下意识就往盛怀瑜的方向躲了躲,一脸惊悚地说:“这是什么东西呀?”   “哦,忘了给你介绍,”盛怀瑜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放在腹前,身姿站得笔直,笑眯眯地瞟了她一眼说,“这是我儿子……”   傅卓凝一脸震惊!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松了一口气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外星人呢!”   盛怀瑜悄悄咬唇,忍住笑说:“你这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吧?”   倒也有可能,傅卓凝抬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下这对“父子”,突然一脸感叹地说道:“父子俩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   她还挺懂礼貌的呢,知道他们做家长的最喜欢听这种话,盛怀瑜忍了一晚上,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   盛怀瑜的“儿子”名叫星星,是飞云前两年研发出来的一款AI语音机器人,因为当时的技术不成熟,所以这款机器人就没有投放市场,盛怀瑜把它抱回了家,一直“养”到现在,没事就升个级维修保养一下。看得出“父子俩”的感情很好,每天见面都要嗲嗲地互相问候。   傅卓凝趴在二楼的露台上“咯咯”笑,一面笑一面跟星星聊天,煞有介事地问它:“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呀?”……星星一一回答,然后傅卓凝就觉得这些问题太小儿科了,根本就难不倒智能机器人,于是干脆转换了话题,问道:“星星,你觉得咱们这间屋子里究竟谁最漂亮啊?是你最漂亮,还是姐姐最漂亮呀?”她倒是一点儿也没忘记自己的年纪,自觉地给他升了一辈。   “当然是宝宝最漂亮啦!”星星想也不想地回答。   “哈哈……”傅卓凝忍俊不禁,闷头笑了半晌才道,“盛怀瑜你发现了没,你们家儿子跟你一样自恋哎……” 第二十三章 每天都是吃着满汉全席,在……   盛怀瑜自不自恋不知道, 不过傅卓凝倒是挺自恋的,你看明明是这屋子里的人选美,最后这俩都没有把他算在内。   盛怀瑜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俩又鸡同鸭讲了一番, 便问:“你饿了没有?晚饭还没吃呢。”   傅卓凝今天在大上海街头和医院里奔波了一整天, 早就又累又饿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   盛怀瑜这才惊觉自己疏忽了, 连忙转身往厨房走,一面走一面说:“我这里恐怕没有什么好吃的,我看看有什么先随便给你弄点儿……”他自己经常废寝忘食的,已经习惯了,没想到人家姑娘可吃不消。   于是就下了楼, 在冰箱里头一通翻找, 最后找到一截黄瓜,一根火腿肠, 几个鸡蛋还有几片面包, 两人做了三明治,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吃了。   傅卓凝倒不是挑,只是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 一面喝着牛奶啃着三明治一面说:“没想到董事长的生活居然这么清寒, 我还以为霸总们每天都是吃着燕鲍翅喝着琼浆玉露呢!”   “嗯,我们每天都是吃着满汉全席, 在500平米的大床上醒来!”盛怀瑜听了一本正经地说。   傅卓凝看他平时那么严肃,没想到居然还会说笑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盛董事长的生活自然跟“清寒”扯不上关系,不过确实太忙了,再加上怕麻烦, 平常很少在家里开火。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可能会需要,所以就让家政阿姨在冰箱里储备了一些食物,最后十有八九都丢掉了,实在浪费,于是就也不再准备了。   “这个就是所谓的极简生活吧?”傅卓凝说,“我看网络上说了,像比尔盖茨啊乔布斯啊扎克伯格啊,生活上都很简单的。”   盛怀瑜笑了笑,有心想说她太单纯了,又觉得她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有错。于是赞道: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的确,有时候把自己的欲望降低,才能把有限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想做的事情上,追求专注才能做到最好。”   傅卓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是人家成功人士的宝贵经验呢,她多学学没有什么坏处,因而一点也不觉得盛怀瑜是在说教。   盛怀瑜难得见她这副谦虚好学的乖宝宝模样,不由得笑起来。   两个人吃完东西,傅卓凝二话不说就站起来,要去收碗碟,盛怀瑜见状连忙道:“算了吧,还是我来,你还病着呢!”他家里头请了一个家政阿姨,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打扫一下卫生、收拾一下屋子。只是他有强迫症,不喜欢把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留到明天。   傅卓凝已经退烧了,只是人还不太有精神,闻言就笑嘻嘻地说:“没事,我已经都好啦。”   盛怀瑜回头看了看她略显苍白的脸,视线在她樱花般粉白的嘴唇上微微一停,旋即转过头,笑道:“算了吧,就是两只盘子而已,你坐在这儿吧,别逞强了。”他随手就把盘子丢进了水池里。   动作倒是挺利落的。   “我平常如果不忙的话一般都是晚上十一点睡,早上五点钟就起,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想吃什么就叫外卖或者自己出去买,不用管我。”趁着这会儿有空,盛怀瑜交代说。   十一点钟睡五点钟起?那不是每天就只睡六个小时吗?傅卓凝有点儿吃惊,掰着白白嫩嫩的手指说:“那能睡饱吗?你不困吗?我可不行,我每天至少要睡八个小时,否则的话就觉得自己跟快死了似的!”   所以你才穷呀!盛怀瑜忍不住在心里头吐槽,这都已经穷得快要喝西北风了,还能每天雷打不动地睡足八个小时,这是怎么样的精神境界呀!   但这个话他是不能跟傅卓凝说的,于是转而道:“那是你的体力不行,身体素质不够好,所以才会觉得困。”想了想,又主动替她解释,“而且你们女孩子嘛都要睡美容觉的,不然就不美了。”   这话倒是好像有道理,可是傅卓凝并不领情,焦虑道:\"想一想你们这些有钱人都这么拼,我们这些穷人有什么资格当咸鱼呢?\"——她还挺会自我反省的!   盛怀瑜不由得笑起来。   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当咸鱼,而是连自己都没有认识到自己就是条咸鱼,并且不肯为之作出改变。   他忍不住给傅卓凝提意见:“其实等你好了还是应当适当锻炼一下身体,平时多跑跑步,运动运动,这样你的身体素质才会好,也会觉得更加精力充沛……”   傅卓凝“嗯嗯嗯”地听着,一副“我知道了”的模样。   盛怀瑜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可也不好多说什么,暗暗地摇了摇头。   虽然主人说了楼下的房间可以任选,可是傅卓凝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她选了楼下最靠近书房的那间小卧室。   盛怀瑜看她站在屋里,不好再往里走,于是就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看说:“你可以直接住主卧,反正这些屋子八百年也不会有人来住。”   “那可不行,”傅卓凝摇摇头说,“万一您家里有重要的客人来呢!”言下之意自己不重要。   盛怀瑜看看她,没说话。   虽然这间屋子比其它房间略小了一点儿,可是也是带独立卫生间的。傅卓凝放下行李正要去卫生间,就听门外盛怀瑜敲了敲门说:“我忘了告诉你,洗漱用品就在盥洗台的抽屉里,你都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一面说“谢谢盛董”一面溜溜达达地到卫生间去了。   她折腾了这一天,又烧了一场,实在是是累得不行,几乎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九点多才醒,打开房门一看,阿姨已经来了,正站在厨房里择菜,抬头看见她出来,笑容可掬地道:“傅小姐醒啦?”又告诉她道,“盛先生说家里有客人在,而且还生着病,所以就让我买点菜过来,说给您做点好吃的。”   傅卓凝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在别人家呢,居然睡到这么晚,真是不应该!   那阿姨自我介绍说姓韩,是上海本地人,来盛家做工已经两年了。只不过她家里头还有个四岁半的小孙子,平时上学都得有人接送,因此她一般人都是上午来,下午就得回去带孩子。   现在的幼儿园、小学放学都特别早,傅卓凝对此表示理解,笑眯眯地对韩阿姨说:“那您有事就先回去吧,反正这里的事我都搞得定。”   其实盛家也没什么事儿,盛怀瑜一个人住,平时又清心寡欲的,甚至都不在家里开火。而且习惯又好,什么东西都归置得井井有条,从不随手乱放,所以他的家里永远干净得像是样板房一样,说到最后,韩阿姨嘴里头“啧啧”有声的,一面赞一面道:“也不知道什么人能有福气做这房子的女主人。”说着话,那眼就往傅卓凝的脸上瞄。   傅卓凝给她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有点儿怀疑自己跟盛怀瑜像是能扯得关系的人嘛!于是哭笑不得地道:“阿姨您不用看我,我就是一借宿的……”   韩阿姨笑起来,把买来的食材收拾完毕就回去了。   傅卓凝洗漱完毕,又吃了午餐,就坐在客厅那超级大超级明亮的阳台上对着电脑找房子,东方明珠塔那么近,近到仿佛就在眼前,黄浦江水翻涌而过,可是这里再好也是别人的家,还是尽早搬出去的好。   上海这地界,什么东西都金贵着呢。以她的打算,哪儿能找到一个能住人的房子?就是在郊区这点钱也不够。傅卓凝在网上看了半天,不由得越看越心烦,有那么一瞬间,简直都恨不能打包行李回扬州算了——可是扬州又哪有她的立足之地呢?   她一时心灰意懒,合上电脑在房子里头打量一圈,忍不住就想找点事情做。四处看看发现阳台上的衣服干了,于是就都取下来,一件一件地折好放在二楼盛怀瑜衣帽间的门口,虽然人家主人没说,可是她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绝不四处乱闯。   就这么收收衣服、浇浇花、打扫一下卫生,就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傅卓凝扒拉了一下韩阿姨带来的食物,发现里面有只收拾得很干净的老母鸡,于是便扒拉出来,放在锅里慢慢炖着。   盛怀瑜原本是怕她住得不习惯,今天一下班就回家了,结果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于是问道:“傅卓凝你干嘛呢?”他的声音洪亮而且低沉,发音字正腔圆,平时一开口就显得很严厉,这话一出口,自己也惊觉有质问的成分,于是就又改了称呼追问一句:“卓凝你干嘛呢?”   厨房里头白烟袅袅,傅卓凝正站在流理台后头切一颗上海青,抬眼看见盛怀瑜进来,立即就笑起来,说:“盛董您回来啦!”这房子太大了,她都没听见有人说话。   盛怀瑜站在长方形的流理台打量她,穿一件粉红色灯芯绒的泡泡袖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身上套了件围裙,有点儿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一样。当然了,此时此刻,小精灵正在厨房里头认认真真地准备晚餐,他看得不由一怔,随即笑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傅卓凝便道:“准备晚餐呀!反正我下午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盛怀瑜便赞:“哎哟,你还会做饭呢!”   “那是自然的。”傅卓凝仰头,得意道,“我会做的饭菜可多了!”说到这个,那可是拿手绝活啊,什么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酱排骨、松鼠鱼……她样样都会,听得盛怀瑜不由得笑起来,说:“真没想到啊,你还是个淮扬菜大师呢!”   “那是当然的!”傅卓凝闻言更加得意,看那神情就差没摇尾巴了。   盛怀瑜见状便放下公文包,走道洗手池前洗了洗手道:“用我帮忙吗?”   其实也不用。傅卓凝道:“您去拿下碗筷吧,很快就好!”   两个人齐心合力的,很快一桌子饭菜就上了桌。盛怀瑜定睛打量,见有荤有素搭配得当,果然是色香味俱全,不由得赞叹起来,傅卓凝每端上一道菜,他就要赞上一声:“哇……”哄得傅卓凝眉开眼笑的,高兴得只差跳起来,一个劲儿地说:“盛董您多吃点,多吃点……” 第二十四章 “我才不是呢,我没有!”……   大厨这么热情, 盛怀瑜盛情难却,这顿饭果然吃了很多。   两个人吃饱喝足,又合力收拾好厨房, 盛怀瑜就从厨房底层的柜子里翻出一盒普洱来, 说是要刮刮油,以防脂肪囤积造成的肥胖。   傅卓凝就说他“瞎讲究”, 不过就是偶尔吃一顿而已, 有什么关系啊?还囤积脂肪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闻言盛怀瑜说,“我们老人家跟你们小年轻可不一样,年纪大了,还是要多注意保养的。”   傅卓凝就“咯咯”笑,说他是倚老卖老, 不过才三十出头而已, 就想在她面前充老人家了!   两个人就坐在客厅的露台上,一面喝茶一面休息, 偶尔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天。   夕阳西坠, 随着暮色的降临,壮丽的东方明珠塔渐渐被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华灯初上, 四处被闪耀的霓虹点亮, 傅卓凝趴在露台上看着眼前的美景,发出一声由衷地赞叹:“啊, 真美啊……”   可惜的是梁园虽好终非吾乡,她在赏完美景后就滚回房找房子去了。   盛怀瑜觉得她的主要问题其实并不是找房子,而是手头实在太紧了,就凭这点钱想要在上海租个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指点她道:“你要不要考虑先募个款融个资啥的?”   傅卓凝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我倒是想募个款融个资呢,可也得有个好项目呀, 不然人家投资人凭啥往里投钱呀?”说到底,她连正经工作都没有,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因而也就不敢举债。   盛怀瑜也发现自己这个比喻有点儿不太恰当,因而道:“要不这样吧,我先借给你,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傅卓凝就说“不要”,借了钱先消费,到时候如果没能力还反而更麻烦,还不如量入为出的好。   不过就是一点点钱而已,谁会真的要她还?盛怀瑜突然发现这孩子其实挺死脑筋的。不由得就调侃:“现在后悔辞职了吧?”   “谁辞职啦?”傅卓凝说到这个就想要生气,“不是你们飞云先打电话给我说要开除我的吗?”   “啊这……”盛怀瑜的心底一惊,立刻就想到了那天他让飞云人事部给她下发的“辞退通知书”,这要万一被傅卓凝知道……他心里一阵心虚,立刻道,“要不这样吧,你回来上班吧?”   傅卓凝一脸“你神经病”的模样。   往小了说这是一份工作,往大了说这是一份事业,怎么能这么随便呢?就算他这个大老板无所谓,她也不想将将就就,毕竟是有关职业前途的大事——再说了,之前让她走,现在又让她回,当她是什么?她傅卓凝也是有骨气的人呀!   盛怀瑜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惊道:“那你一开始怎么同意去的呢?”   “那还不是因为盛怀瑾嘛!”傅卓凝说,“要不是他和他妈非要我去,我才不去呢!”   “你……”盛怀瑜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原本以为她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进的飞云,没想到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一时间有些生气,原本还想着要重新给她一次机会的,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不在乎,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喝西北风去吧!   盛怀瑜一脑门的黑线。   不过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忍心,问她:“我这里还有一个赚外快的机会,你要不要试一试?”   傅卓凝一脸的虔诚。   就听盛怀瑜道:“你会带孩子吗?”   “?”傅卓凝一怔,随即脱口而出,“盛董您都有孩子啦?”   看这脑回路!盛怀瑜脸上的黑线条更甚,生气道:“当然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朋友家的。”又控制不住地补充,“我还以为我单身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呢。”   傅卓凝恍然大悟。   可还是抑制不住好奇,问他:“是您什么朋友啊?关系这么好还帮带孩子呀!”   “是你们的行政副总裁韩乔。”盛怀瑜解释。   “韩乔?”傅卓凝一头雾水,问他,“那是谁呀?”   “是我们飞云分管行政人事版块的副总裁,也是你们那一线条的老大,你怎么连她也不知道?该不会是上入职培训课的时候打盹了吧?”盛怀瑜有点儿没好气。   “哦,我忘了……”傅卓凝没提防自己居然露了馅,一时间莫名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作为飞云的行政副总裁,韩乔和他的丈夫桑万钧都是盛怀瑜的朋友,其中桑万钧还是飞云的联合创始人之一。两年前桑万钧因为车祸意外去世,韩乔接到噩耗后伤心至极,自那以后就一直隐退。虽然还挂着行政副总裁的名,但一直不怎么管事,多半时间都是在家里头休养生息、教养孩子。   傅卓凝不认识她并不奇怪,可连听都没听说过就有点儿不合适了。盛怀瑜瞪了傅卓凝一眼。   韩乔这两年的身体不怎么好,她女儿多多又还小,从前的同事和朋友们对他们孤儿寡母都很照顾,包括盛怀瑜在内。如果有空的话,也会把多多接到家里来住几天,好让韩乔松一口气。   只孩子住得再短,家里头总得有人带呀!家政韩阿姨家里头有孩子,人家看得眼珠子一样,根本就不舍得丢下亲孙子来帮别人带娃,他昨天之所以跑那么远,就是因为有人给他推荐个什么金牌阿姨,没想到在那儿遇到了傅卓凝,一切都给搅忘了!   现在上海市面上好一点的阿姨可不便宜哦!盛怀瑜跟傅卓凝商量:“只要你帮我带好这个孩子,我双倍给你付钱。”   傅卓凝哪儿好意思收他的钱啊?闻言二话不说就拍着胸脯说:“盛董您放心吧,我一定帮您带好这个孩子。”又笑道,“我怎么好意思收您的钱呐,我住在这儿吃您的喝您的。”   盛怀瑜就怕她不好意思,因而道:“你先别忙着推辞,我还没告诉你呢,这孩子跟普通人有点儿不一样……”   至于怎么不一样盛怀瑜没说,傅卓凝也是见了面才知道原来多多是个耳蜗宝宝。她的双耳先天失聪,小的时候韩乔和桑万钧为了给她治病可没少费工夫,后来桑万钧去世,韩乔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这两年一直东奔西跑地给女儿治病,可是收效甚微。   母女俩因为治病折腾得人困马乏,正好这个时候盛怀瑜说要接多多去住两天,韩乔当然求之不得。   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但是生活给予的磨难让她的脸上总是缺少笑容,因而显得有些严肃。盛怀瑜开着车子到她家小区,她把多多送到楼下,看见盛怀瑜,那总是紧绷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盛怀瑜就让她放心,说他找了个很好的助手来帮忙带孩子,韩乔一听就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可是盛怀瑜呢。”盛怀瑜做事从来不掉链子。   盛怀瑜笑了笑,开车把多多接回家,傅卓凝在楼上看见连忙就奔到楼下,两个人把多多从车上抱下来,多多见了她也不说话,就趴在盛怀瑜的怀里一动不动地打量她。   傅卓凝便也瞪大眼睛地打量她,两个女孩子互相打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傅卓凝先打破了沉默,笑眯眯地道:“多多你好呀……”   那小家伙不说话,就瞪着她。   傅卓凝就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有点儿伤心地说:“哎呀,这个小家伙居然不理我耶……难道是我的魅力不够?”   盛怀瑜原本没想陪她唱双簧,这时看她这副模样却忍不住笑起来,说:“你看吧,平时引以为傲的美貌值现在都不够用了,我们多多看不上。”   什么叫“引以为傲”啊?傅卓凝心里面忍不住腹诽,可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故作委屈地说:“怎么会呢?难道是因为姐姐还不够可爱不够漂亮,所以多多不喜欢?”   傅卓凝到底年纪小,人又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而小公主们多半是舍不得娃娃难过的,听到傅卓凝这么说,原本还趴在盛怀瑜肩头的多多慢吞吞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呢,多多喜欢的……”   “………”傅卓凝和盛怀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   今年六岁半的多多其实很好带。一行人还没有从楼下走到家,小家伙就已经从盛怀瑜的肩头挪到了傅卓凝的肩头。盛怀瑜这时才发现傅卓凝的话好多呀,几个人一路走来,她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跟多多说说,一副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模样。偏偏多多也很感兴趣,小家伙虽然没说话,但是眼里的星星却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三个人上了楼。盛怀瑜的技艺有限,傅卓凝便安排他去带孩子,自己去厨房做饭。中间盛怀瑜怕她忙不过来,一有空就跑过来问“要不要帮忙”,均被傅卓凝拒绝了。两个人各有分工,吃完饭,又给多多洗了澡,盛怀瑜就在计划着明天去哪里玩,多多一直被她妈妈关在家里,长时间不跟人接触,盛怀瑜想带她出去走走。   傅卓凝一听要去玩,眼睛亮晶晶的,眼底的光彩一览无余,雀跃道:“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哪儿比迪士尼更好玩啊?!”结果盛怀瑜一看就笑起来,说:“我看是你想去吧……”   其时夜幕降临,华灯点点,傅卓凝正坐在客厅的纯羊毛地毯上陪多多拼乐高,盛怀瑜就坐在她身边一面看她们玩耍一面拿平板电脑规划着明天的行程,窗外的一栋栋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巨幅的电子显示屏轰然熄灭又乍然亮起,好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傅卓凝气得鼓起嘴,说道:“我才不是呢,我没有!”   “…………”盛怀瑜忍俊不禁。 第二十五章 “你呀,怎么会这么喜欢逞……   其实傅卓凝已经去过迪士尼了, 但是仍然兴致勃勃。盛怀瑜见她这样不由就有些好笑,问她:“既然都已经去过了,那还这么高兴干嘛?”   “去过也可以再去一次嘛!”傅卓凝说, “哪个女孩子能抵挡得了迪士尼的诱惑?”   盛怀瑜给她说得一脸无奈。   既然她都已经去过了, 盛怀瑜理所当然就不操心了。他把做出游的事情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傅卓凝。傅卓凝二话不说,打着包票说你放心, 我一定会把行程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于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傅卓凝就起了床, 给多多和盛怀瑜准备早餐、顺手收拾下屋子、照顾孩子穿衣洗漱、再准备出行的用品……一直忙到快八点才从家里出发。   盛怀瑜见她有条不紊地往背包里塞着孩子的玩具、水杯、纸巾、湿巾、汗巾和换洗衣服……心里面越看越惊奇,无奈道:“不过就是出去半天而已,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傅卓凝傲娇说,“我们小仙女出门可是一向都很讲究哒!”   盛怀瑜忍俊不禁。   三个人从家里头出发,一路开车去了迪士尼。迪士尼离陆家嘴不远, 开车也不过就是三四十分钟的车程。但今天是周六, 越往目的地路上的车越多,显然来迪士尼的游客很多, 傅卓凝想象着上一次来这里看到的盛况, 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催促盛怀瑜道:“盛董您快点儿。”   “开车可不能催哦!”盛怀瑜的语气慢悠悠的,因为是出游, 他的姿态非常闲适, 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傅卓凝于是嘟起小嘴,有点儿不高兴。   一行三人到了目的地, 停好车,盛怀瑜就去后排抱多多,傅卓凝见了二话不说就把后备箱里的背包给背在了身上,盛怀瑜见了看看她,伸手就把她肩上的包给接了过来。   这背包可重着呢!傅卓凝见状连忙道:“盛董还是给我吧, 您抱孩子就行了。”   “算了吧,”盛怀瑜瞟了眼她那又白又嫩又细的胳膊腿,有点儿不相信这双细弱的胳膊能撑起任何有重量的东西,于是道,“小仙女是不需要出苦力的,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跟在我身后就行。”   傅卓凝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还有十几分钟才到开园时间,可是乐园门口早已经是游人如织,傅卓凝无重一身轻,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盛怀瑜则背着背包,抱着孩子走在后面,他是完完全全抱着旅游的心态,脚步非常闲散,姿态非常优雅,一点儿也不着急……傅卓凝看着前方不断涌动的人群,忍不住就催促他道:“盛董,您倒是快点儿啊!”   “咱们又不赶时间,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盛怀瑜不动如山,结果话音未落,抬头却见眼前人山人海,一颗颗人头挨着一颗颗人头,一排排栅栏隔着一排排栅栏,偌大的迪士尼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盛怀瑜给吓了一跳,瞠目结舌道:“这……这是干什么啊?”   “大家都在排队啊!”傅卓凝见状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看吧,我让你快一点儿快一点儿你偏不听,这下得排到后面了!”   哎哟我的天哪!盛怀瑜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禁不住就开始流汗,转身就要往外走,“算了算了,我们不玩了,还是改天再来吧!”要他一个日理万机分秒必争惜时如金的大老板舍掉工作来游乐场排队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二话不说就要打道回府!   “不嘛……”傅卓凝下意识就伸手把他给抓住了,娇气道,“我要玩!我想玩……”   盛怀瑜这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撒娇,不由得微微一怔。   随即看看她,又看看怀里的多多,小家伙正眨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四只眼睛,两个女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盛怀瑜被这两个女人看得无可奈何,只得又往回走。   人群迅速聚集,很快他们就被“人人人人人……”给包围,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盛怀瑜甚至被挤得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忍不住就叫起来:“哎哟我的天哪!”“我们回去吧!”“不行了,我真忍不了,我们得走!赶快走!”“卓凝啊,你听我一句劝……”   傅卓凝从来都不知道盛怀瑜罗嗦起来竟然会如此罗嗦,一时间既想哭又想笑,无奈地安慰他:“哎哟好了好了好了,你不要着急嘛,马上就到我们啦……”   这口气这表情……身边的人不停地打量他们,还有好几个人一脸的姨母笑。   ——这不怪他们,实在是眼前的这两人太出色太般配了!只见那男的身材高大,长身玉立,英姿飒爽,女的则甜美娇俏,纤侬合度,明艳照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加上他们怀里的孩子也是漂亮可爱,在场的人很自然地就把他们当成了一对。现在的情况就是老公不要来乐园玩,老婆非要来,小夫妻两个闹脾气,于是老婆正在哄老公。   傅卓凝还不知道自己和盛怀瑜在别人的眼里已经变成了对老夫老妻,转头看见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子正一脸善意地盯着她笑,不由得一怔,随即笑起来,友好地朝她点了点头。   那女孩子正等着她接茬呢,见状立刻笑开来,顽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说:“你老公好龟毛啊!”她说得很小声,不过盛怀瑜还是听到了,因为他立刻嘶了声,目光瞪了过来,一副要上来跟人理论的样子,傅卓凝见状立刻阻止道:“不是不是,他不是……”正要说“他不是我老公”,身后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间往里挤了挤,挤得他们这一小撮人都跟着往前倒了倒,傅卓凝和那姑娘也一样,盛怀瑜见状,二话不说就伸手把她给揽在了怀里。   他一只手抱着多多,剩下的一只手揽着她,尽管如此,胳膊仍然修长有力,牢牢地把她护在了怀里,他的胸膛结实有力,气息十分温暖,傅卓凝冷不丁被汹涌的男性气息,不由得一怔,好几秒后才醒过神来。   耳朵边传来盛怀瑜轻声的训斥:“叫你排队的时候东张西望!”   可她又不是故意的,傅卓凝闻言撇了撇嘴。   那女孩儿则也被她男朋友给抱住了,这会儿站稳脚跟,立即就又凑了过来,对傅卓凝说:“不过很体贴,”她接过刚才的话头,又补充,“也很帅……非常非常帅!”   “??”傅卓凝一脸懵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正要否认,就见前头突然一阵骚动,大门口的工作人员走了上来,开始检票了……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前走,好像去得晚了就会吃亏一样,傅卓凝被这个气氛搞得蠢蠢欲动,周围人潮汹涌,她又没翅膀根本飞不过去,于是就拿一根细细长长的手指抵在盛怀瑜的腰际,小心翼翼地推着他往前走,一面走一面还在嘴里碎碎叨叨地催促:“快点儿快点儿啦,盛怀瑜快点儿啦……”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一刻也等不了的模样,惹得盛怀瑜心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禁不住就翘起了嘴角。   几个人终于站到了队伍前列,抬眼看,前面的工作人员居然开始查起包来!游客的水杯、饮料、零食甚至是水果都逃不过他们的“毒手”,全部被挑了出来……看得盛怀瑜不由得蹙起了眉,说:“这里居然查包?”   全国大概就只有这一家游乐园敢这么做,根据乐园的规定,一切水果饮料零食都不许带进去,宝宝的可以通融。   盛怀瑜觉得很不可思议。   傅卓凝却已经手脚利落地从他身上的背包里挖出两袋吃的来,“嗖”的一下就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盛怀瑜不由得瞳孔一震!   还没震完呢,就见傅卓凝不知道又从背包的哪个角落里挖出两颗鸡蛋来,二话不说就要往他的裤子口袋里塞!   冷不丁吓了盛怀瑜一跳,差点儿没像暴走的猫咪一样一蹦三尺高。   “你……你这是要干嘛啊?”他受惊非浅!   “快点,来不及了盛董,”傅卓凝直急得鼻尖上的汗都冒了出来,一面低头扒拉他的口袋一面说,“快把鸡蛋藏起来啊!”   这是男人的裤子口袋呀!盛怀瑜简直都快要无语死了,禁不住发怒道:“什么鬼东西啊!你赶快给我扔了,乐园里面肯定有吃的,我们到时候再买就是了!”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傅卓凝居然跺脚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吃里面的东西!”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盛怀瑜简直都恨不能把她给拎起来抖一抖,好控一控她脑子里的水,不过就是两颗鸡蛋而已,居然劳动他盛怀瑜去做一回贼!他的面子不要啦?排场不要啦?说出去岂不是丢死人啦!   他极力自保,奈何手里面还抱着个娃,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跟她计较,于是被傅卓凝奸计得逞,二话不说将那两只鸡蛋给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还轻轻拍了拍!   盛怀瑜今天穿的是一条白色的休闲裤,虽然不是紧身的但也不宽松,如果乐园工作人员仔细查的话,还是很容易就能发现他口袋里暗藏玄机的,不过好在乐园只查包不搜身,于是两人顺利蒙混过关。   尽管如此,盛怀瑜全程还是一副“忍无可忍”、“这回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恨不能马上去死”的模样,安检的时候只恨不能找个东西把脸给藏起来。   他一脸紧张地抱住多多,还举得高高的,让她充当自己的挡箭牌!   只看得傅卓凝忍俊不禁,待一进乐园,就忙不迭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   盛怀瑜在她身后过了安检,见状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一手抱了多多,另一只手一把就滴溜住了她衣服领子,把她给滴溜了起来,怒道:“你这小丫头,居然敢这么玩我!”   傅卓凝乐不可支,一面笑一面摆手,说:“没有没有,我没有玩您!”又忙不迭把他怀里的多多给接了过来,讨好地说,“大不了这样,我来抱多多,给您歇会儿……”   盛怀瑜这回没有再拦她,而是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两只鸡蛋,把它们塞回了背包里,然后就手插口袋,脚步轻快地往乐园里头走。   每走几步就要回头打量下傅卓凝。   只见傅卓凝抱着多多跟在他身后,起初还能勉强走几步,到后来胳膊则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重,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直看得盛怀瑜禁不住笑起来,调侃她:“哎哟,怎么走得这么慢傅小姐?赶紧的呀,白雪公主等着你呢,冰雪城堡等着你呢……”   傅卓凝一脸的委屈。   多多已经六岁半啦,不是小婴儿,身高体重都很可观,别说傅卓凝这样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就是正常人抱着走一段也觉得吃力,傅卓凝根本就抱不动。   看着她这副委委屈屈恨不能原地哭出来的模样,盛怀瑜简直忍俊不禁,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把多多给接了过来,轻轻松松地颠了颠地说:“你呀,怎么会这么喜欢逞强呢?” 第二十六章 盛董这是还在叛逆期吗?……   迪士尼周末人多, 有时候为了玩一个项目排几个小时的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周围的游客为了缩短排队时间都纷纷奔跑起来,大队人马从他们身边奔腾而过,奈何盛怀瑜丝毫也不为所动。   他今天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放松的, 更何况还带了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呢, 傅卓凝算是看出来了,任谁也别想让这位大爷动作快起来!   傅卓凝有点儿无语, 不过仔细一想, 他们好像确实也不用太着急,毕竟住得离这里近,下次想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她这么想着,不由放松了心情,慢悠悠地跟在盛怀瑜的身后朝乐园里走。   两个大人抱着孩子慢悠悠地走在米奇大街上。   一路上目不暇接, 各种各样的迪士尼元素扑面而来, 感觉就好像来到了一个童话中的世界!傅卓凝高兴了,多多也兴奋得从盛怀瑜的身上滑了下来, 两个女孩子你追我赶的, 一会儿跟米老鼠握握手,一会儿跟白雪公主拍拍照,一会儿东摸摸西看看, 一会儿又给自己买个米奇发箍戴在头上……玩得不亦乐乎——盛怀瑜就像个牧羊人一样, 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悠哉悠哉地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们。   他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T恤, 一条白色的休闲裤,身姿笔挺地站在迪士尼乐园大街上,端得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惹得身边来来往往不少的小姑娘都回头打量。   可惜的是这家伙岿然不动,连眼神都没有瞟到他人, 只专注地照顾眼前的两个同伴。   一行人边走边玩,不一会儿就来到旋转木马前。大概是因为这个项目比较常见,旋转木马前排队的游客并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傅卓凝见状拉起多多就往游乐场里走,盛怀瑜则摆着手,说是太幼稚了,无论如何也不肯进去。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参与进来才有乐趣呀!傅卓凝见状连连朝他招手,奈何盛怀瑜固执己见,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这就没意思了吧!傅卓凝二话不说就上前拉了他的胳膊,连拖到拽地把他拉进了游乐场!   盛怀瑜于是被迫坐了一次旋转木马,坐完下来感觉好像也没有特别丢人,于是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又玩了矿山车、小飞侠、飞越地平线……一系列的项目,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中午就就近在附近的餐厅里头吃饭。   傅卓凝之前来过一次,对这家乐园里头的餐厅真是敬谢不敏!一听说要在餐厅里头吃饭顿时就一脑门的官司,嫌弃道:“算了我不吃了,我包里头还有面包和鸡蛋呢!”   这也不至于吧?盛怀瑜一脸的不可思议:“这餐厅里的餐是有多难吃啊?以致于你事到如今还耿耿于怀?”   “是真的很难吃很难吃很难吃!”傅卓凝再三强调,“尤其是里面的辣子鸡套餐,我的天哪,保管你吃了以后永生难忘!”   盛怀瑜则一脸的难以置信。   傅卓凝不说还好,一说他倒是越发起了好奇心,兴致勃勃地想要去尝一尝。   三个人于是点了几杯饮料、一份披萨套餐、一份儿童套餐、一份辣子鸡……坐在餐厅里慢悠悠地吃着。   老实说,披萨和儿童套餐的味道都还算过得去,唯有辣子鸡,一端上来盛怀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脸不可思议地拿勺子在盘子里扒拉了两下。   傅卓凝看他那样儿不由得偷笑,一边吃面包一面笑眯眯地和他客气说:“盛董您吃啊,吃啊吃啊,多吃点儿哦……”   盛怀瑜闻言一脑门的黑线。   他打量着眼前这黄灿灿、让人完全没有一丁点儿食欲的东西,硬着头皮尝了一口,一面吃一面还说:“还行啊,感觉也没那么可怕……”   “………”傅卓凝笑而不语,一脸真诚地望着他。   于是盛怀瑜就又吃了一口,再吃了一口……等到吃到第四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突然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我的天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老外用火鸡和甜椒研发出来的北美版辣子鸡,那口味简直是精彩至极!傅卓凝只试过一次就终身难忘,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这家餐厅里的任何东西,偏盛怀瑜不信邪,还非要尝一尝不可!   她直笑得东倒西歪,一面笑一面还不忘取笑盛怀瑜说:“我都说了很难吃很难吃很难吃,你还不信,非要吃,盛董这是还在叛逆期吗?”   盛怀瑜有些无语。   忍不住就抗议道:“哎我说这位小姐,容我提醒一下你好不好,我今年都已经32了!”   “那您还这么不听话!”傅卓凝忍俊不禁,一面笑一面道,“我都说了难吃您还点,这是图什么呀?一份差不多100块钱呢!”真是浪费!   “我这不是想要看看它到底有多难吃嘛!”盛怀瑜答曰,“反正我又没吃过。”   那耙耙也难吃啊您怎么不试试呢!傅卓凝忍不住就在心里嘀咕,一面嘀咕一面把从家里夹带进来的白煮蛋和面包分了盛怀瑜一份,两个人于是就坐在乐园嘈杂的餐厅里头一口一口地分着面包和白煮蛋,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多多也一样,津津有味地啃着汉堡薯条,盛怀瑜和傅卓凝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相视而笑。   用完午饭,一行人继续下午的行程。迪士尼下午有花车巡游,傅卓凝和盛怀瑜玩过加勒比海盗出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就抱着多多直奔长街而去。   花车巡游的必经之路上早已经挤满了人,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头,傅卓凝和盛怀瑜好不容易才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找到个比较好的位置,结果才刚站定,四面就有人围了上来,傅卓凝被挤得一个不留神差点儿没跌出警戒线外,还好盛怀瑜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她抓住了!   两个人都心有余悸,待傅卓凝一站稳,盛怀瑜就忍不住教训她:“让你小心着点儿,怎么都不看人呀!”心里却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触感——傅卓凝的手腕又细又滑,以致于他都担心有没有伤到她,于是忍不住有些生气。   不过傅卓凝所有的心思都在即将到来的花车巡游上,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说什么,“嗯嗯嗯”点头,一脸的敷衍模样。   两个人站在警戒线里等着花车过来,盛怀瑜嫌不得力,于是就把多多给顶在肩膀上,又看看傅卓凝,想了想,还是朝她的身后微微挪了挪,用健壮的身体挡住她,以防她再被人群给挤出去——可尽管如此,随着周围游客的越聚越多,他还是很快就被挤得无立足之地,两个人之间不一会儿就没有了距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身体几乎亲密无间,傅卓凝薄薄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盛怀瑜这才闻到她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冷香,这香味又清甜又幽秘,盛怀瑜说不清是什么味儿,情不自禁地就低头看了看她,结果却只看到一只白生生的耳垂和精巧漂亮的小耳朵。   盛怀瑜一怔。   随即挪开了视线。   花车巡游精彩纷呈,什么冰雪奇缘、疯狂动物城、米老鼠和唐老鸭……都可以在巡游中看到,傅卓凝全程都很兴奋,小小的多多也一样,在他的肩头又跳又蹦,两个小女人直高兴得什么似的,手舞足蹈地离开了花车长街。   晚上又去看了烟花秀,傅卓凝怎么样不确定,反正盛怀瑜是累惨了,基本上扛了一天孩子、背了一□□李,盛怀瑜甚至都觉得自己这一天下来非得掉两斤肉不可。至于多多,则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就睡着了,一动不动地趴在盛怀瑜的肩头,一看就累得够呛。   傅卓凝见状不免就有点儿心虚,因为本来说好孩子由她来带的,结果这一整天下来抱孩子当苦力的都是盛怀瑜,她自己就只顾着玩了。   傅卓凝上了车,见盛怀瑜过来,立刻就伸出手要把多多接过来,结果盛怀瑜双手微微一让就把多多给放到了后排座椅上,一面放一面说:“不用了,你压根就抱不动……”倒真把她当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一样,一路走来都非常照顾,尽显绅士风度。   傅卓凝不觉得笑起来,趁着发动车子的间隙,一脸愧疚地趴在盛怀瑜驾驶座的后背上问他:“盛董您累不累呀?”   其实真的很累,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轻易喊累呢?于是笑了笑说:“也没有啦,还能扛得住!”   傅卓凝满心的愧疚。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拉开车门坐到一旁的副驾驶座上,笑眯眯地对他说:“要不这样吧盛董,我坐在这儿陪您说说话吧!”顺便也可以看着点儿路。   盛怀瑜没有拒绝,两个人于是一面说着话一面开车朝市区而去。这个乐园的面积很大,其实玩了一天也不过玩了一小半,还有很多项目都没玩到,于是傅卓凝就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自己上次来这里的情形,什么巴斯光年啊极速光轮啊还有歌舞剧啊……都非常值得玩,以致于盛怀瑜听着听着就笑起来,忍不住问她:“你上次来……是跟怀瑾一起来的吗?”   傅卓凝不留神他突然间问到这个问题,冷不丁一怔,随即点头道:“是啊!”   盛怀瑜看看她,脸上的光彩几乎在一瞬间就熄灭了下去,一时间有些不忍心,立即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其他意思。”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想知道,于是脱口而出,根本就没想过要揭她的伤疤。   车子里微微一默。 第二十七章 “就算把你卖了又能值多少……   保时捷破开夜色, 一路往陆家嘴而去。   进了小区,盛怀瑜就去抱孩子,傅卓凝则去拿背包,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一男一女配合默契, 眼看着盛怀瑜抱着孩子不方便,傅卓凝就去开门, 傅卓凝拉好被子, 盛怀瑜就把孩子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傅卓凝见状,又手脚利落地去给孩子脱鞋子、脱衣服,还轻轻地扯掉了小袜子。   “就这么睡了吗?”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盛怀瑜不免有点儿质疑, 悄声问傅卓凝, “要不要洗一洗?”   那当然要了!傅卓凝也是个讲卫生的人啊,闻言就压着嗓子说:“您在这儿等着, 我去接点儿水来。”她说完去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水来,蹑手蹑脚地给多多擦了脸,又擦了擦脖子、还洗了洗小手和小脚, 这才松了口气, 又俯下身把水端了出去。   整个过程非常利落,多多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 盛怀瑜看她这副利落的模样不由笑起来。   她们两个女孩子住在一个房间,盛怀瑜不便久留,安置好多多就站起来准备上楼,正好傅卓凝也从卫生间里头出来,两个人于是就站在卧室门口轻声说“晚安”。   第二天依旧是个休息日, 如果没有事的话,盛怀瑜通常情况下会去公司加班或者安排一些其他工作。但是今天多多在,他就没有出门,而是待在家里头办公。傅卓凝则在楼下陪多多玩。   两个女孩子一会儿下棋、一会儿搭积木,一会儿过家家,一会儿又唱歌跳舞……于是屋子里一整天都是她们两个的声音,确定地说是傅卓凝的声音,因为多多依然不怎么爱讲话,都是傅卓凝在说,她就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咕咕说个没完。   原来养个小姑娘居然这么麻烦的。为了方便照应,盛怀瑜就坐在二楼的客厅里头办公,见状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想到。   三个人过了一个愉快又充实的周末,晚上吃完饭盛怀瑜就去送多多回家。傅卓凝闲来无事,就坐在楼下的阳台上边吹风边找房子,还看看工作,盛怀瑜回来的时候看见,上楼的脚步微微一顿,忍不住问她:“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房子?”   “那必须的呀,”傅卓凝说,“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打扰您吧。”事出有因,江湖救急可以,住得久了就不像话了。   盛怀瑜看看她,明知道有些不合适,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告诉她:“没关系的,反正我这里地方大房间多,还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人来,你就安心住着好了。”   傅卓凝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梁园虽好终非吾乡,再好的东西只要不是她的她一律都不会伸手。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   阳台上微风阵阵,昏暗的灯光把她笼罩在其中,夜色模糊了她的面容,但盛怀瑜还是在她身上读到了一丝落寞。他干脆就走过去,斜靠在栏杆上,问:“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可以……试着再给怀瑾一个机会?”自从和傅卓凝分手后,盛怀瑾就一副哭哭啼啼痛不欲生的模样,搞得家里头三番四次给他打电话,让他好好安慰安慰怀瑾。他一方面觉得烦,一方面又怀疑也许盛怀瑾真的对傅卓凝有几分感情呢,所以就想问问她。   说到底,盛怀瑾的条件其实不错,傅卓凝嫁给他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后半生无忧。她之前不是说了嘛,只是想找片瓦遮头而已。   然而傅卓凝可没那么傻,她斜眼瞟了一眼盛怀瑜说:“我为什么要在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身上吊死呢?我今年才22岁,人这一辈子那么长,未来有那么多种的可能,我有认真想过了,即使我这辈子单身,永远都不结婚,也不想勉勉强强跟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过一生。”   “我是想有片瓦遮头,可是这方瓦万一要是不牢靠,掉下来的时候可是会砸到我的,说不定还能把我埋了,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   盛怀瑜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摇头失笑,赞道,“可以啊,看不出你头脑倒还挺清醒的嘛……”之前都还一直以为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   “那是当然的啦!”傅卓凝撇撇嘴,一脸得意地说。   人人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这话说得真心没错,她十岁上就没了母亲,十一岁的时候父亲再娶,十二岁有了两个弟弟,这些年都是在后妈的手下讨生活,父亲对她的境遇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她除了自己根本一无所有。也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她才不害怕失去。失去就失去了,反正失去对她来说不过家常便饭,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了,傅卓凝是不会把心里的这些话告诉盛怀瑜的,因为在她心里她跟盛怀瑜根本不熟,又或者说永远也不会熟——就像他说的,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两个世界里的人能做朋友。   想到这里,傅卓凝就转过身去,埋头继续找房子。   盛怀瑜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对他说过的话,是的啊,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而已,孤苦无依到处流浪,反倒是他,处处以成功人士自居,鄙视她、针对她、刁难她,显得心胸狭隘,缺乏应有的格局和容人之量……想到这里,盛怀瑜不由就有些歉疚。   他认真想了想,然后问傅卓凝:“如果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比之前更好的工作机会,你愿不愿意再来飞云试一试呢?”   再回飞云呀?傅卓凝的表情有点儿犹豫,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道:“还是算了吧,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她可不是那种没骨气的人呀!   “你就不听听这份工作的待遇究竟有多好吗?”盛怀瑜见她这样不由笑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咦?”傅卓凝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也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问:“有多好啊?”   “飞云的薪资待遇都是有详细标准的,具体要等明天人事上班后才能跟你谈,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位工作的收入要比你之前在行政部的时候多的多!”   天底下居然有这等好事?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傅卓凝都忍不住地兴奋起来,顽皮道:“真的吗盛董,您该不会是要把我给卖了吧?!”   盛怀瑜“哈哈”大笑!   “就算把你卖了又能值多少钱?”他的视线在傅卓凝的身上微微一停,随即调侃道,“你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两肉!”   才不是呢,其实她身上的肉虽然不多但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傅卓凝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当然了,这些话她是不会对盛怀瑜说的。   “你就给句痛快话吧,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可把机会给别人了!”盛怀瑜不耐烦地催促。   “呃……这个啊……”傅卓凝听得仰起脑袋,让眼睛长在头顶上,就这么认认真真地想了半晌,直到盛怀瑜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道:“我当然去啦!”   飞云前途无量,那里的许多员工都有着美好的前景。既然连他们的大BOSS都说了这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那就必然很好!她就是再愚笨也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有明知道是好机会却不抓住的?   傅卓凝跳起来!   这一会儿才真真正正是现了原形,高兴得在原地直转圈圈,一面转一面还说:“真的吗盛董?您没骗我吧盛董?不是耍我吧?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她一连问了好几个“真的吗”,直逗得盛怀瑜笑弯了腰,直笑了好久才直起腰来说:“真的!”   傅卓凝蹿了出去!   仿佛一只小兔子一样,从阳台蹿到客厅,又从客厅蹿到卧室,然后又从卧室里蹿了出来,蹦到他面前,再次确认:“真的吗盛董?”见他用力点头,便又“哦哦哦……”的大叫着蹿了出去……   盛怀瑜放声大笑。   没想到不过一份工作而已,居然能让傅卓凝高兴成这样。虽然对傅卓凝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工作机会。   飞云的董秘岗位任职要求很高,从老板的角度来说,自然是要挑一个高学历、高素质的职场能手来出任比较好,但这样的人一般都有了阅历,心思就比较复杂,想的也多。盛怀瑜喜欢简单的事务,对于他来说,秘书一向就等同于左膀右臂,既然是左膀右臂那自然还是简单一点儿、好琢磨一点儿比较好,所以他一向都不介意挑个有资质的新人自己培养,就好比于孟泽,也是一毕业就入他的麾下,从秘书开始一直做到副总。   邢娜作为飞云的老员工,又是总裁办的前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整整工作了五年,工作表现虽谈不上出色,但胜在踏实,也还算兢兢业业,本来他是想破例给她一次机会的,奈何她踏实有余,进取不足,又实在欠缺了份聪明灵气,因而就很不合适,本来人事部都已经在寻觅新人了,正好遇见了傅卓凝——盛怀瑜虽然对她有意见,但也打听过了,她在行政部的表现非常出色,任劳任怨不说,还尽心尽责,每一样工作都完成得非常细致、到位,因此无论同事也好上司也好都是赞不绝口,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试试好了! 第二十八章 “嗯……老板给报销!”……   福从天降, 傅卓凝激动得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正好盛怀瑜也有早起的习惯,拉开房门就见自己门口站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然后这人影还冷不丁地朝他鞠了个躬, 差点儿没把他送走。   “老板早上好!”傅卓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说。   “干嘛呢!”盛怀瑜不由得发飙,若不是刚刚已经排过了, 这会儿非得尿裤子不可!他瞪着傅卓凝, “一大早的躲我房门口干嘛,想暗杀我呀?”   “那怎么可能呢!”傅卓凝眦着八颗整整齐齐的小白牙说“人家不是故意的啦,人家就是想要伺候您起床而已。”   “咦………”盛怀瑜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伸出手去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门说,“你给我收起这副奴才样!”   飞云可不兴奴颜媚骨的这一套!   所有秘书的职责都仅止于工作上, 不涉及上司的任何私人事务, 包括端茶送水在内,当然了所有的规定都是对下不对上, 总不能老板渴了喝口水还要自己倒吧?人家的时间可是论秒计的, 所以具体怎么操作还要看上下级之间的相处模式,这就是因人而异的事情了。   傅卓凝早在盛怀瑜起床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这会儿见他洗漱完毕, 便立即把饭菜端了上来, 两个人一面吃饭一面简单交流着工作上的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出发去了飞云。   对于和他一起出现在公司的事, 傅卓凝原本还是有些顾虑,生怕别人说闲话。谁知道盛怀瑜竟然毫不在意,不仅如此还告诉她:“如果你想坐这个位置,那么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忽略别人的眼光。”女人们行走职场向来不容易,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妩媚动人如傅卓凝这样的, 想要在职场上有所成就必然逃不开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和阴谋揣测,他都可以想象到待傅卓凝真正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外界的人会说些什么,不过他不在乎,不仅如此还要傅卓凝也不在乎,因为一旦被这些外界的事务所困扰他们就很难专注于工作。   傅卓凝对这些事情心里还是有数的,闻言就打包票说:“盛董您放心,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的,一定会安安心心的给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等盛怀瑜讲话,又“嘿嘿”笑了两下说,“反正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她倒挺问心无愧的,盛怀瑜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两个人驱车去了飞云。一路上盛怀瑜边开车边给于孟泽打电话,通知他妥善处理邢娜,再把新秘书的位置准备好。傅卓凝听他这样安排,不免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盛怀瑜:“邢娜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高兴是她的事。”盛怀瑜不以为意地说,“我没有义务关注她的感受。”作为老板,他已经很仁至义尽了。给了机会她却抓不住,那面临的就只能是被淘汰的命运。   傅卓凝虽然知道职场无情,可突然间看他这么冷血还是有点儿不适应,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你先别操心别人!”盛怀瑜瞟了她一眼说,“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要是你也做不好的话,说不定结局还不如她呢!”邢娜本身就是前台,只是暂时试岗而已,做不好还能再回去,她就不一定了,搞不好就只有打包走人的份儿。   “这您就放心好了!”傅卓凝一脸自信地说,“我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的!”   盛怀瑜看她这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一副“那可不一定”的模样。   两个人进了公司。盛怀瑜先去办公室,傅卓凝则按流程去人事部报到,对于她的到来,季舒雅的反应是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卓凝,你这是闲着没事干逗我们玩儿呢!”才刚办好离职手续又来办入职手续,人事部可是很忙的呀!   傅卓凝听了丝毫也不以为意,不仅如此还笑呵呵地说下班后请她喝咖啡,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季舒雅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跟她开玩笑而已!老板秘书这级别虽然不比她高,但是天子近臣,她还是要跟她打好交道的。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季舒雅就带着傅卓凝去接待室重新签合同,傅卓凝接过新的劳动合同书一看,顿时就笑了开来,一时间见牙不见眼的,说:“我这是发达了呀!”   季舒雅还从来没见过哪一个员工这么实在的,就是装也应该装得崇高一点儿呀!一时间没忍住笑起来,说:“你这才哪到哪儿呀?你的资历和条件都在这儿呢,所以我们目前能给你的待遇都是最低档,至于以后怎么样就要看你自己努力啦!”   傅卓凝一脸坚定地说:“季经理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这丫头!季舒雅一时间哭笑不得,就算要表忠心也轮不到对她表啊,她的老板可是盛董!   傅卓凝签完合同,趁着季舒雅低头跟助理交代工作的时间,一溜烟儿就蹿去了隔壁行政部。   行政部的那帮大姑娘小媳妇看到她一个比一个激动,“哇哇”怪叫着就抱到了一起,施意浓正在办公室里办公呢,探头见她们这副模样,忍不住就怒斥道:“嚷什么嚷啊,上班时间呢,都给我悠着点儿!”又走出办公室,瞪了傅卓凝一眼说:“你还知道回来呀!”   这丫头莫名其妙的说走就走,又是老板亲自下的令,让她着实郁闷了几天。一般情况下董事长是不插手各部门事务的,绕过她处理了一个小员工,下面的人不免有些议论,还好傅卓凝又回来了,不然的话叫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施意浓是个爱面子的人,又护短,对傅卓凝的印象也还不错,知道她回来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就是嘴上不太肯饶人。傅卓凝虽然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还是知道她为人的,见状就“嘿嘿”笑着凑上去说:“施总监侬好啊,阿拉可想死侬啦!”   施意浓“噗嗤”一笑。   无论这丫头的能力如何,态度总是没问题的,而且性格也好,诚恳谦虚,乐观开朗,又很善于自我调侃。董秘这个位置呢在飞云的人事结构里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说它高自然是因为天子近臣,作为老板的左膀右臂最接近权利中心,说它低则是因为面对的全是公司管理层,而且基本都是高管,因而就需要有一流的情商、过人的才干、出色的综合素质和非常好的应变能力。施意浓对傅卓凝还是很关心的,又有点儿担心她能不能胜任,因此送她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谆谆嘱咐她:“戒骄戒躁,不卑不亢,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傅卓凝回给她一个充满“power”的手势,然后“噔噔噔”地跟在季舒雅的身后上楼去了。   季舒雅见她还是一副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模样,忍不住就提醒道:“稳重点儿,要知道你现在可是盛董的秘书啦,你这边一着急一上火的,叫员工看了还以为盛董那儿出什么事儿呢,平时得多注意点儿形象!”说得难听点儿,傅卓凝如果明天在卫生间门口奔跑,说不定人家看了还以为盛董掉厕所里呢!   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的啊!傅卓凝在心里头暗暗嘀咕。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穿过走廊,进了盛怀瑜办公室的前厅,恰好邢娜正在里面给她收拾桌子,余光瞥见她过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一声不吭地垂下头去。   她眼角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模样。傅卓凝见状不由有些愧疚,好像是因为她邢娜才被淘汰了一样,季舒雅却目不斜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里头盛怀瑜正在跟网络事业部的负责人、副总裁曹弘轩商洽信息平台的事儿,抬头看见傅卓凝站在门口,随意勾了勾手,示意她在一旁等着,转头就又跟曹弘轩继续说工作,就连看都没看季舒雅一眼。傅卓凝见状就瞟了一眼季舒雅,季舒雅笑了笑,完全不以为意的模样。   按道理她这个级别的员工是到不了盛怀瑜面前的。问题是分管行政的副总裁韩乔长年累月的休假,以致于盛怀瑜无奈,有时候就只能跟他们这些部门负责人接洽。   上上下下有关口子的人不是没意见的,这一点季舒雅心里头有数。   好在那边曹弘轩待的时间也不长,正事儿一谈完,盛怀瑜就笑着对他说:“来老曹,让你见见我的新秘书。”又叫傅卓凝:“卓凝来认识一下曹总。”非常有耐心地给她介绍公司的管理层。   作为一家年轻的公司,飞云的管理层年龄都不大,曹弘轩也一样,不过四十上下的模样,他见了傅卓凝,冷不丁一怔,随即笑眯眯地调侃:“哟,哪儿来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又对盛怀瑜客气道:“恭喜盛董啊,又多了一名悍将啊!”   悍将吗?盛怀瑜斜眼瞟了下傅卓凝,但见她穿了一件卡通底的白色小衬衫,搭配红色小裙子,站在那儿娇得跟朵花儿似的,也不知究竟“悍”在哪儿了!   他挥挥手,示意曹弘轩和季舒雅可以出去了。   待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这才道:“手续都办好啦?”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   盛怀瑜又就笑着问她:“怎么样,人事给的待遇还好吧?”   飞云有自己的职级薪资体系,傅卓凝只不过是个才毕业的新人,盛怀瑜不可能为她破例,一切都照公司的规定来。虽然相对这个职位而言傅卓凝的待遇并不高,但是较之前已经好太多了,傅卓凝心满意足!   盛怀瑜瞧她那喜不自胜的模样,不觉笑起来。   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又忍不住问道:“你有喜欢的服装牌子吗?”虽然同住的时间不长,可是他也看出来了,傅卓凝没几件像样的衣服,之所以看上去这么出挑,全靠颜值撑着。   其实他偶尔有点儿怀疑,盛怀瑾跟她在一起那么久,到底为她花了多少钱。   傅卓凝当然有喜欢的衣服品牌啦,闻言就用力地点了点头,盛怀瑜见了二话不说就说道:“那就出去多买几身吧!”   多买几身吗?傅卓凝有点儿难以置信,但还是迅速就get到了重点,“厚颜无耻”地问:“老板给报销吗?”   “…………”   这小东西,一身的机灵劲儿!盛怀瑜忍俊不禁,一面笑一面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她:“嗯……老板给报销!”又低头看看她的脚,说:“再买几双漂亮的鞋子吧,包包也买一个,我的秘书出去可不能丢人……”口气很是傲娇!   傅卓凝听了,喜不自胜,“哦哦哦……”的接过卡跑远了! 第二十九章 “干嘛,你是打算用眼泪把……   第一天上班, 盛怀瑜不想给傅卓凝太大压力,因此只安排了一些基础性的事务给她,其他工作都暂放在于孟泽手上, 说是等她熟悉以后再慢慢交接。   可尽管如此, 傅卓凝一上午仍然忙得不轻。于孟泽太忙了,见有了帮手, 立刻就丢了一堆文件给她, 包括但不限于公司治理、各重要联系人文档、待跟进工作、各种各样的会议资料、各部门呈报上来的文件……傅卓凝光是看到这些文件,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偏偏办公室里还人来人往的,电话铃声更是响个不停。从她正式站到盛怀瑜办公室的门口开始,就有各部门的负责人陆陆续续地拿着各种文件、报表和单据站到盛怀瑜的门外排队,他们忙里偷闲、对于新人的到来均表示出了不同程度的欢迎, 但在欢迎的同时也没忘了追加一句:“小傅啊, 要不你去看看吧,董事长那边忙完了没有啊,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呀?”   ——于是傅卓凝就仿佛一只打洞的老鼠一样, 不一会儿就暗搓搓地钻到盛怀瑜的办公室里转一圈,不一会儿又暗搓搓地钻到盛怀瑜的办公室里转一圈……转得盛怀瑜不耐烦了,有一次趁着负责公司生态链的副总裁江川喝口水的工夫问她:“卓凝啊, 你的座位上是不是长刺儿了?怎么总一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我面前绕来绕去的!”   “噗嗤”一声, 江川给他说得笑起来,一口水差点儿没从鼻子眼里呛出来!   傅卓凝则面红耳赤的, 伸出一根白生生的小手指怯生生地指了指门外。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盛怀瑜说,“那就让他们等着!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没有,既可以避免他们排队,又可以让他们在恰当的时间找到我。”其实于孟泽之前是会给他安排好行程的, 但是他现在手上的工作太多了,再加上邢娜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安排,于是就造成了这种围追堵截的局面。   “要知道你才是我的秘书,”盛怀瑜说,“于我而言我的行程由你掌管,见不见他们,什么时候见他们……都应当由你安排,怎么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呢?”   “哦……”傅卓凝恍然大悟。   下一秒她立刻就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制作行程表,什么市场部、信息部、研发部、财务部、电商事业部、国际事务部……一一记录在册,再加上各路人马的来电约见、咨询、洽谈……粉红色的小白兔笔记本上不一会儿就记得满满的,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她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啃笔头。   盛怀瑜中午有应酬、下午则约了证监会的领导,路过办公室外间的时候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就笑起来,伸出手去捡起她的小白兔笔记本说:“你是打算把这张纸瞪出个窟窿来吗?”   做秘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协调老板的行程是很重要的事务之一。身为老板,他需要见哪些人,应该先见哪些人,先解决哪些问题,如何协调多线条任务的优先等级,怎么平衡各方势力的关系……是很考验情商和能力的。盛怀瑜把她那粉红笔记本还给她,笑着说:“……不是让你做简单的排列组合!”又实在忍不住捡起桌上的同款签字笔,用兔子脑袋戳了戳小本子上的兔头说,“你哦,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口气有一点点儿无奈。   要是以后真的带她出去参加商务谈判,她一转身却掏出这么一套工具来,那非得把人笑死不可!   傅卓凝的脸颊上浮起两抹红晕。   要知道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笔记本啦!今天为了上班才特意拿出来用的。   盛怀瑜瞪了她一眼,伸手捞过了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   几分钟后,行政部的卢芳菲匆匆而来,与此同时还带来了给傅卓凝的办公用品:一台新一代的飞云智能办公本、一台最新款飞云笔记本电脑、一支飞云录音笔兼翻译笔,还有一支漂亮的签字笔……傅卓凝看得不由得叫起来,兴奋地问盛怀瑜:“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那当然了!”盛怀瑜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于是嘱咐她“好好研究研究”,又叫她,“好好看家!”这才转身走了。   傅卓凝抱着这些宝贝,兴奋得直跺脚!   卢芳菲却看得有点儿羡慕。   大家都是一起进飞云的,可是现在傅卓凝却飞升到了董办。不只如此,她还羡慕盛董对她的态度,哎呀刚刚盛董说话的那个口气啊,真的……好温柔啊!反观她,刚才进来盛董甚至连眼角都没有瞟到——可能对于他来说,自己就只是个送货的吧!   “这就叫温柔了吗?”傅卓凝听她这样说,不由得好奇起来,眨巴眨巴了眼睛问,“可我又没有做错事,盛董为什么要凶我呢?”   “啊这……”卢芳菲顿时语凝!仔细想想好像也是哦,人家姑娘又没有做错事,盛董为什么要凶她呢?再说了好歹都是自己的秘书,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横眉冷对的还怎么相处?   卢芳菲被傅卓凝说服了。   她顿时放下心结,高高兴兴地挽了傅卓凝的手说:“走吧卓凝,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一起吃吧!”   于是两个女孩子高高兴兴地挽着手去了员工餐厅。   员工餐厅的大师傅梁恩看到她,立刻就笑了起来,说:“哎哟,小傅回来啦!”对她十分热情,打菜的时候都比别人给的多!   飞云这么大的摊子,为了控制成本,有的岗位人手控制得比较紧,比如员工餐厅,有时候还需要行政部的人过来帮忙。偏偏傅卓凝的职位最低,人又最勤快,于是理所当然能者多劳,之前在行政部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过来帮忙。   她人长得好,嘴还甜,最主要的是眼里有活,不像别的女孩子娇生惯养的,来这里就是走个形式,前厅后厨有个什么事儿她都愿意帮,从来不挑剔,因此餐厅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一来二去的反而不忍心让她干活了。   卢芳菲瞪着傅卓凝盘子里比别人多得多得多的五彩牛肉粒,嗷嗷叫着“不公平”,傅卓凝见状冲她吐吐舌头,两个女孩子你追我赶地跑远了。   做人也是有学问的。如果你把自己看得低了,别人就会高看你;相反如果你把自己看得高了,别人就会瞧不起你。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当傻子。傅卓凝相比别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在别人下手之前,就已经先行一步把自己踩成了地上的一块泥,因而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岿然不动。   她把自己这些为人处事的哲学都运用到了职场里。无论对谁都不卑不亢、端庄大方、应对得体。因而不过一天的时间,飞云的核心管理层就都知道了董事长办公室里来了个绝顶漂亮的小姑娘,这姑娘灵呀灵得嘛……引得21楼的老总们纷纷前往参观。   第一天上班,上午盛怀瑜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头人来人往的。下午盛怀瑜一走,这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于是傅卓凝吃完午饭就趴在办公桌上研究盛怀瑜的行程。她先把早上收集到的信息一一整理好,再凭自己的判断排出优先级,然后打电话跟各位管理层确认会谈的内容、重要性和时间,最后再和盛怀瑜原有的行程对照,仔细排出时间表,还用不同颜色标出了紧急程度,最最后一一输入办公本,再同步给盛怀瑜确认。   做完这一切,看看时间,不过才下午三点。   盛怀瑜没想到她效率这么高的,收到同步消息提醒的时候不由得一怔,待打开行程表,又不觉笑起来。   没想到她做事这么细心的,小丫头似乎是怕他看不明白,一些关键的时间点还附了手写说明。   他们飞云的办公本是可以手写的,别说,字还挺漂亮的!   盛怀瑜笑了笑,想了想,除了个别关于新品上市的讨论作了改动,其他一字未改,痛痛快快地在末尾写了个“ok”。   那一边傅卓凝收到消息,激动得跳了起来!   马上着手准备第二天的会议。   根据高层决策,飞云每周都会开一次总办会议,参加者都是公司副总裁以上人员及各部门核心管理者,总共不超过12个人。傅卓凝根据会议通知,一一确认参会人员、时间和讨论议题,然后又去找各部门要会议资料。   结果电话打到市场部,市场部的秘书Freya却告诉她:“资料都已经给邢娜了呀,你去问她要吧!”于是傅卓凝就又跑去找邢娜。   邢娜正在前台后头更新通讯录,听到她说话,头也不抬地说:“好像是给了,可我也不记得了,你要不再找各部门要一下吧!”   说得轻松,能来参加这个会的哪个是好惹的主儿?给了又丢了,说明董办工作做得不到位,傅卓凝垮着一张脸,硬着头皮又去找各部门重新要了一份。   不知不觉,时间从指缝中溜走。等傅卓凝把第二天的会议全部安排好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她看看案头的文件,不多不少刚好垒了一个显示器的高度,不由得暗暗地咬了咬指头,认命地拿过了文件夹……   一个小时后,她面如土色地从显示器后抬起头,认命地给盛怀瑜发了条微信:“盛董……”配图是一张图片资料。   盛怀瑜回复得很快,并且简洁有力,通篇就只有一个字:“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傅卓凝捉摸不透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外头究竟心情如何,挣扎半晌,弱弱地回复:“看……看不懂……”配图是一张倒地不起的表情包。   胸闷、气短、心慌、气促、委屈……明明这些汉字她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愣是看不明白!傅卓凝简直欲哭无泪!   盛怀瑜在手机那头,简直都可以想象到她此时的模样,看不懂是正常的,她又不是专业人士!虽然之前在飞云的行政部待过,可接触的都是皮毛,既不熟悉飞云的产品也不了解飞云的业务范围,对运行机制还一知半解,就更别提一些管理层决议了。现在单凭一篇文字就想窥得全部,哪儿那么容易?但是他促狭心作祟,就是不想安慰傅卓凝,于是就只发了一个字:“哦”,还是没有标点符号。   傅卓凝又委屈又难过,趴在办公桌上半晌没讲话。   于是等盛怀瑜回到公司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委委屈屈的小丫头,趴在办公桌上一面掉眼泪一面扒文件。   盛怀瑜止不住又气又笑,站在办公桌前问她:“干嘛,你是打算用眼泪把这些文件给泡了啊?”   傅卓凝又气又急,掉眼泪被抓包还有些不好意思,闻言就嗔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地别过了头。   盛怀瑜也转过头去!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之间她跟盛怀瑾闹分手而他在花坛边找到她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一哭,就是这幅模样,眼波流转、摄人心魄,令人一下子就想起《聊斋》故事里那些不好的东西……盛怀瑜咳了一声,命令她:“进来吧!”   “哦!”傅卓凝闻言,立刻就爬了起来,抱着文件夹“噌噌噌”地进了盛怀瑜办公室。   盛怀瑜探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份三季度的消费业务报告。报告里提到了AI技术制高点、场景应用、创新培育、消费痛点……几乎全是专业名词,傅卓凝看不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打量她,哭得鼻子都红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瞪她道:“就为了一份报告哭鼻子啊?”   “也……也不是……”傅卓凝委屈地说,“不是一份报告看不懂,是几乎所有的报告都看不懂!”她哭哭啼啼的,居然加了一句:“我从前只以为自己不聪明,现在没想到还挺笨的!”   所以……这是现实版的被自己蠢哭了吗?盛怀瑜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十章 “哎呀,她不是……这不是………   正好盛怀瑜也要批文件, 于是就让傅卓凝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一个教一个学,很快就把这叠文件给处理完了, 傅卓凝虽然依旧半懂半不懂的, 但相比之前连头绪都摸不到的状态要好多了,她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说出去可能有人不信, 惜时如金、日理万机如盛怀瑜居然会坐在办公室里一板一眼地教自己的下属看文件, 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傅卓凝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一位好上司!   她一脸感激地望着盛怀瑜。   那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里面盛放着虔诚的光。盛怀瑜给她这要笑不笑似哭不哭的眼神看得哭笑不得,禁不住就开玩笑道:“怎么啦,现在是不是很佩服我啊?”   那当然了!他才不过三十而已, 就能创造出这么多引领时代的产品, 能把握时代脉搏走在潮流的尖端,能管理好这么大的一家企业, 怎么能让人不佩服呢?傅卓凝忙不迭地点头。   盛怀瑜给她逗得想不笑都难, 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摸过椅背上的外套说:“走啦,回家!”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们这两个大忙人不仅还没有下班, 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真可谓废寝忘食!傅卓凝这才注意到时间, 连忙就整理好桌子,关上电脑,跟在盛怀瑜的身后手忙脚乱地出了办公室。   其实盛怀瑜是有司机的,平时也不太自己开车,但是现在傅卓凝和他住一起, 难免就有些不方便。于是盛怀瑜依然自己开车,一面驱车往家里赶一面问傅卓凝:“晚饭想吃些什么?”他有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想带傅卓凝去尝尝。   傅卓凝已经饿过了。再说了小姑娘们都爱美,这么晚还吃东西很容易发胖的,最主要的是她想早点回去做做功课,于是眨巴眨巴眼睛问他:“一定要去吗?我想要早点儿回家。”她还有一大堆的资料要看呢。   “好吧,”盛怀瑜瞟了她一眼说:“不去就不去!”其实他也没有晚上大吃大喝的习惯,只是考虑到她忙了一天,怕她饿着,于是就想犒劳一下她。   两个人达成一致,径直驱车回家,路上傅卓凝给盛怀瑜许诺,回家了煮好吃的面条给他,以弥补他今天没有吃到大餐的痛。   傅卓凝的心灵手巧,家常便饭根本就不在话下。回了家,她让盛怀瑜先行上楼洗澡,自己二话不说就钻进厨房里,不一会儿就给他煮了碗香喷喷的炸酱面,不仅如此还配了好喝的鸡汤,结果盛怀瑜一下楼就看到楼下餐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色香味俱全的晚餐,立即食指大动,赞道:“哇,怎么还有鸡汤呢!”   傅卓凝忍俊不禁!   实习半年得出的生存智慧,她们这些小白领平常朝九晚六早出晚归的,等忙了一天回到家哪儿还想动?就只想立刻躺平或者随便找口吃的。于是傅卓凝经常会在早晨离家的时候准备好食材,定好时间,这样无论多忙、多晚回家都还可以吃到口热的!   这都是劳苦大众的生活智慧,盛怀瑜表示非常欣赏,毫不吝啬地赞叹:“可以说相当能干了!”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她晚上不太喜欢吃东西。于是就搬了新得的电脑坐在他身边一面看资料一面等他,盛怀瑜见状立刻问道:“这电脑还用得习惯吗?”   当然习惯啦!飞云新一代的智能办公电脑,市面上售价超过五位数,但还是常年盘踞某电子消费品网站销量榜第一名,傅卓凝心仪好久了!她自己的小本本还是她大二打工赚钱买的,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好不容易换新的,不知道多欢喜!她用力把笔记本给抱在怀里,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盛怀瑜眼睛里全是笑。   两个人于是一个吃饭一个学习,时不时地探头说一会儿话,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盛怀瑜的一碗面就见了底,傅卓凝见了连忙站起来想要去洗碗,盛怀瑜见了立刻阻止:“算了,还是我来吧!”   成功者就应该有成功者的舞台,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傅卓凝现在的感激之情空前高涨,二话不说就拦住他道:“还是我来吧,您都累了一天了。”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   盛怀瑜哪儿会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厨房里?于是就靠在冰箱门上跟她说话,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对于第一天在董办上班有什么感受没有,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傅卓凝均如实回答,对于第一天在董办上班感受总归是好的,事实上能有事情可做、有工作可忙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她喜欢忙碌、也喜欢挑战,虽然也面临着很多很多的困难。   盛怀瑜于是就笑话她:“既然喜欢,那你还哭鼻子!”   “哭归哭嘛,”傅卓凝说,“喜欢还是喜欢的呀……”   两人于是絮絮叨叨的,靠在那一方厨房里头说着话,不知不觉夜已深了……临睡的时候盛怀瑜问她:“平时有看新闻的习惯吗?”傅卓凝说“没有”:“微博、头条、公众号倒是刷得挺多的!”就是看了好像又跟没看似的,感觉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捕捉到。   这就是信息碎片化带来的坏处了。现代高新技术带来的是认知速度的提升和认知成本的下降,但同时也危害着人们的深度思考能力。“平庸和杰出之所以泾渭分明,就因为平庸者的努力都是碎片化的,不成系统的。”盛怀瑜告诉傅卓凝:“从今天开始,戒掉无用的信息摄入,坚持听新闻和各类财经评论,关注国家大事、掌握时事走向、了解股市动态、把握行业资讯,每一条可能会对企业有用的信息你都要关注,并且及时反馈给我,以便我作出最好的判断。”   傅卓凝点点头,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助手不仅仅要做老板的臂膀,还要做他的耳朵、嘴巴,听他想知道的东西,说他不便说出口的话,这才是一个好助手。   所以你看,这不是挺聪明的嘛!盛怀瑜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欣赏,赞赏道:“不错,你都会举一反三啦!”   傅卓凝“咯咯”笑。   两个人收拾完,各自回房休息。傅卓凝哪儿还敢睡?今天一整天学到的东西简直占满了她的大脑!她以飞一般的速度洗完澡,就坐在房间里慢慢地学习着公司业务和产品信息,还把今天的工作都做了个总结……这一忙就忙到了月亮西沉。   第二天依旧是无比繁忙的一天。盛怀瑜一起床傅卓凝就醒了,趁着盛怀瑜去跑步的工夫,她一边做早餐一边看新闻,还不时在办公本上写写画画,等到盛怀瑜回来的时候不仅早餐做好了,她的新闻早报也做了一半,盛怀瑜经过的时候看见忍不住就笑起来,说:“效率可以呀!”   那当然了,傅卓凝可是个勤快的人呀!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家里的家务活几乎都是她干,她要在繁重的劳作之余完成自己的功课,手脚不利落怎么能行呢!   两个人吃了早餐,又收拾完毕,就往公司赶,这一路依然是盛怀瑜开车,傅卓凝就坐在他身边跟他汇报今天的行程。相比昨天,今天的行程显然更为忙碌,因为光是一个总办会议就要占去大半天的时间。总办会议结束后,紧接着总裁室还有一个公司上市的碰头会,之后约了两家承销商……也就是说,盛怀瑜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时间坐在办公室里。   “重要的、紧急性的事务放上午,因为通常情况下上午人的精力更充沛、脑子更清醒,更适合做决定,那一般性、流程性的事务则放下午,因为下午精神困倦,更适合做一些常规性、基础性的工作。”路上盛怀瑜对她说。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两个人仿佛竞赛一样,手脚利落地停好车,然后大跨步地进了公司。   各部门的管理者都已经得出了经验,知道今天盛怀瑜一进会议室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于是各个闻风而动,傅卓凝前脚才进公司,后脚就接到了各式各样的电话,这个说:“小傅啊,我昨天那个报告董事长批了没有啊?”那个说:“小傅啊,董事长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有一个重要的人想请他见一见”……傅卓凝只忙得龇牙咧嘴的,挂了电话就要往一号会议室跑,通知信息部的人过来安装设备、调试系统,又要提前准备好资料,还要打电话给行政部准备茶歇……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直忙得脚不点地。   盛怀瑜在办公室里听见外间的电话响个不停,不禁探头看了一眼……   方哲昨天就已经知道盛怀瑜办公室里来了个漂亮的小秘书,据说长得千娇百媚、分外妖娆,这不昨天一整天都在外面跑,没机会见着嘛。今天一进会议室就瞧见了,他凭着他那2.0的眼睛马上就认出来了,一只手虚点着傅卓凝的鼻子说:“哎呀,她不是……这不是……你不是……” 第三十一章 当老板一样尊重、财神一样……   什么“她不是……”“这不是……”“你不是……”的, 盛怀瑜都要被他逗笑了,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   “……不是那个那天大闹董事长办公室的人吗!”方哲好容易反应过来了,双手一拍说, “你!就是你!那天拍着桌子把怀瑜给臭骂了一顿, 还说什么爱不爱喜不喜欢的,哇塞可把他给骂惨了……”   “啊……啊这……”傅卓凝惊呆了, 万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遇到当时现场的吃瓜群众, 一时间张目结舌的,狡辩道,“这个……您该不会是认错人吧?”   “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认错人呢?要知道我这可是双火眼金睛过目不忘的眼睛呀!”一听傅卓凝这样说,方哲立马就炸毛了,马上就帮她回忆, “你还说了, 他内心极度高傲极度自负根本看不起任何人所以活该可怜一辈子没人爱!”   “你说他是个高傲自大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炫富狂魔!”   “说他虚伪!矫情!做作!假仁假义!”   “说你一看到他就难受,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   “哎, 你说,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究竟是不是你说的……”   哎哟我的老天爷呀!傅卓凝被他喷得简直都恨不能跪下来叫“爷爷”!可理智告诉她绝不能认,不能怂,这要是认了她以后在飞云可怎么混呀?人家又该怎么议论盛怀瑜?于是二话不说, 矢口否认道:“啊?我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总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呢?”方哲的口气相当坚定。   然而傅卓凝毫不动摇,依然坚持道:“真的方总, 您有可能真的认错人了,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私下里见过盛董,更不可能对他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肯定是认错了!”她口气坚定,目光清明,一脸的天真单纯以及纯真, 方哲被她这一脸无辜的模样看得有点儿自我怀疑,下意识地反问:“哦,是吗?我认错人了吗?”   “嗯嗯嗯,”傅卓凝闻言立即点头,表情比之情更虔诚了,眼神更加无辜,坚决地说,“你肯定认错人了!”   “…………”方哲禁不住陷入了自我怀疑。   反观坐在会议桌上首的盛怀瑜,脑袋藏在电脑后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忍笑忍得辛苦死了……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佩服金庸老先生曾经说的一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方哲一脸狐疑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盛怀瑜则招招手,把傅卓凝招到了自己身边,让她坐到了自己下首。   与会者一一入场。按规定,除了早期的五名创业成员外,参会的还有市场部、服务部、电商部、国际事务部、网络事业部等各部门的负责人。他们将按流程一一汇报自己的现阶段工作情况,并且在会上寻求必要的合作……傅卓凝对于自己的能力没有任何误解,马上就把口袋里的录音笔给翻了出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讨论中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休息时间,盛怀瑜看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于是告诉傅卓凝准备开饭。   傅卓凝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自己忘了安排午餐了。   约定俗成的习惯,每次总办会议秘书处都会给各位老总安排午餐,一来时间紧张,老总们吃完饭可以继续开会;二来盛怀瑜也想借此机会跟大家联络一下感情,搞搞团建什么的。飞云地处科技园内,附近没什么特别上档次的餐厅,于是用餐地点就通常选在隔壁的粤菜馆内,那里环境好、味道好、服务也还不错,之前于孟泽和邢娜都是这样安排的,只是她这两天刚来,没人跟她说,她就给漏了。   傅卓凝的脸色有些发白。   在座的虽比不上盛怀瑜,但每一个都是位高权重事务缠身,哪一个有时间陪她在这里等着?再说了,会议日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通知上白纸黑字写着呢,傅卓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盛怀瑜,又看看于孟泽。   于孟泽也是一愣。他早就已经升职了,手里的工作变动很大,像订餐订座这种小事其实早就已经安排给了邢娜,再说了,之前邢娜可一直兼着秘书的工作呢,按理说她应该提醒一下傅卓凝的,没想到居然没说。   盛怀瑜一瞧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问傅卓凝:“邢娜没告诉你要订午餐吗?”   傅卓凝摇摇头。   盛怀瑜于是没说话,随即大手一挥,一群人开拔去隔壁粤菜馆——还能怎么样?忘都忘了,只能先过去慢慢等呗!   一行人去了餐厅,一路上于孟泽都在协调餐位的问题,那老板见是他们,倒很好说话,想尽办法腾了个包间出来,好说歹说让他们坐了进去。   可位置是有了,菜却要现做,无疑又浪费时间。于是一群人就一面闲聊天一面等吃饭,等得大家都饿了,正在饥肠辘辘间,就听市场部的老总王衍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   其他人没说话,因为盛怀瑜也没说话。可能是因为中午休息时间的关系,他一改平日的端庄严肃,懒洋洋地靠在窗下的沙发上,一面玩手机一面不知道跟于孟泽交代着什么,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他身上,令他的面孔看上去要比平时柔和许多,但是于孟泽的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一脸恭敬地听着。   中午耽搁了时间,下午的议程明显加快,各部门的老总都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地提高了讲话速度。会场里原有的节奏被打乱,气氛较上午明显有所松懈,傅卓凝看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直到盛怀瑜宣布散会还有些提不起精神。   随着这一声令下,大佬们纷纷退场,盛怀瑜斜眼瞟了傅卓凝一眼,没说话,抱着笔记本出了会议室。   傅卓凝“噌噌噌”地追在他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办公室走去,一路上盛怀瑜目不斜视,傅卓凝却发现前台里面的人竟然换成了卢芳菲,而邢娜正在一旁边哭边打包,施意浓和季舒雅则带着两名保安站在旁边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傅卓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以眼询问卢芳菲“怎么了”,卢芳菲瞟瞟她,示意她看手机。   邢娜被开除了!   傅卓凝一时间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居然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正想跑过去问个究竟,却听里面盛怀瑜在喊“卓凝”,于是就只得调转马头,三步两步地跑进了盛怀瑜办公室。   盛怀瑜看看她,有点儿没好气,说:“干嘛呢?还想跑过去凑热闹啊?”   傅卓凝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想过去看看邢娜而已,说到底这件事情她也有责任,岂料盛怀瑜瞟了她一眼说:“不需要,你道不道歉、安不安慰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结果都已经铸成了,从今以后邢娜都会记她是怎么离开飞云的——是傅卓凝一手造成的。   “那你还开除她!这不是替我拉仇恨嘛!”傅卓凝在心里头默默地嘀咕。   盛怀瑜是什么人呀?只瞟她一眼就知道她在心里头想什么,表情似笑非笑的,问她:“怎么,觉得我太无情了?”   本来就是嘛!邢娜都已经在飞云工作五年了,原本他还有意培养她,现在就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而已,竟然就把她开除了,真是太过分了!   盛怀瑜的表情不以为然。   他告诉傅卓凝:“我可以容忍员工的平庸,但不可以容忍他们的不负责任,甚至是带情绪上岗。”今天无论用餐也好还是会前的准备工作也好,其实都是邢娜的基本工作。但是邢娜一来可能对近段时间他的工作安排不是很满意,二来又想给傅卓凝一个下马威,于是就对自己的新同事爱答不理,而自己该做的工作又一样没做好——他身为老板,有什么义务容忍她的坏脾气?   老板之所以是老板,就在于人家是发薪水的人,永远不要对他们抱有太高期待,不要指望他们会关注、照顾甚至是忌惮你的坏情绪。如果他真的心怀顾虑,那只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可以替代你的人而已。   傅卓凝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今天中午盛怀瑜靠在餐厅的沙发上懒洋洋玩手机的模样,他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举手投足间闲适优雅,但是该动手的时候毫不含糊,甚至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愿等。这样的盛怀瑜是冷酷的,也是杀伐决断举重若轻的,这让傅卓凝感到陌生,同时也在心里头给了她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警醒,那就是——盛怀瑜是她的老板,永远不要因为老板对自己稍加辞色略微宽待就失了分寸忘了身份,要把他当老板一样尊重、财神一样供着、老师一样敬畏,这样才可以保证自己的饭碗!   她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有点儿难过,沮丧道:“其实中午的事儿我也有责任。”   通知单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呢,会议横跨一个中午,按道理肯定是会有用餐的,是她太粗心了才没有考虑到。傅卓凝一脸内疚跟盛怀瑜检讨:“我其实应当考虑得更周到的。”   盛怀瑜创业这么多年,推诿扯皮、互相抱怨的事情见得多了,但还没见过哪一个是这样老实的,一时间既有些吃惊,又有些感慨,于是道:“不怪你,是他们没有说清楚。”又安慰她,“不知者不罪嘛!”   她才刚来两天而已,很多事情想不到做不好都是正常的。不过她能如此严格地要求自己,并且积极自省,这一点还是让他感到欣慰——作为一个老板,他喜欢这样的孩子。   单纯、聪明、积极上进,并且善于自我反省,时时刻刻能严格要求自己,这才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这也是他会挑选一个毫无经验的毕业生作秘书的原因,他不想对着自己最亲密的助手还要上演宫心计。   盛怀瑜笑起来,突然问傅卓凝:“我让你去买的衣服,你买回来了吗?”他们今天约了创为资本和高利银行的负责人,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所以盛怀瑜就想带傅卓凝去看看,也算是趁机涨涨见识、提前历练一下——当然,再不重要的场合也是他盛怀瑜的秘书,总不能穿着一身淘宝来的衣服就去了,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又曰“先敬罗裳后敬人”,他不想傅卓凝被人瞧不起。   傅卓凝这两天哪里有时间啊?就连做梦梦的都是工作的事儿,闻言就用力地摇了摇头,盛怀瑜见状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打电话给施意浓。 第三十二章 绝不会对盛董有什么非分之……   作为一家大型的独角兽, 飞云上市的事情可谓是最近资本市场上最热门的话题,没有之一!自从传出IPO的消息以来,先后参与承销商资格竞逐的中外投行就达数十家, 包括数一数二的外资投行和国内排得上号的中资投行。但是飞云IPO的事情错综复杂, 别的不说,单是上市地点的选择就要很费一番思量, 是选择境内还是境外、是A股还是H股, 又或者先A股后H股、再或者先H股后A股……每一个问题都要慎重考量。对于企业来说,上市的地点不同环境不同、所受到的约束不同,上市的条件也不同,当然了,最终达成的融资效果也很可能大相径庭。国内外的大型企业中不乏有上市失败或者融资效果不如预期, 从而对企业造成实质性甚至毁灭性打击的先例。   回顾国内现有的互联网及高新技术企业, 市值排名前五的都是在境外上市的,但是近年来随着国内监管环境的日益完善及上市条件的宽松, 还有中外局势的变化, 也有一些之前在美国上市的中概股选择从境外退市重新回归本土。也就是说,作为著名的外资投行,高力和创为都是有优势的, 但是这优势相对从前又不是那么的明显, 想要在飞云的这笔生意里面分一杯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高力银行投资部的大中华区负责人名叫洛风,今年五十出头, 是一位标准的美籍华人。他以黄皮肤黑头发之身在高力银行总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容易才坐到现在的位置,飞云的这一单对他来说无疑至关重要。同样的,对创为资本也至关重要。因此两家投行的负责人决定合作,从会计师事务所到资产评估机构、从律师到财务顾问、从公关公司到路演公司……组成一个强强联合, 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资本,寻求和飞云的深度合作——狼多肉少,每一家中介都想在这块肥肉上狠狠地咬上一口,那不主动怎么行呢?   作为飞云的掌舵人和创始人,盛怀瑜据说一向深居简出,甚至是清心寡欲、难以接近。洛风和创为资本的负责人谢凌寒为了促成今天的碰面,背地里都没少下功夫。为此飞云科技的CFO雷鸣还曾似假还真地开玩笑,自己的电话都要被人打爆了!见面的机会难得,洛风势必要拿出诚意来。因此今天除了两家团队的核心成员外,还有律所、会计事务所等一干合作机构的负责人,一群人严阵以待的,在外滩会所的包厢里焦急地等待着贵宾的到来。   施意浓在拿到衣服以后匆匆上楼,盛怀瑜都已经在楼上等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并不着急,相反恣意悠闲的,等施意浓匆匆奔上楼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和傅卓凝一面啃鸡腿一面闲聊天呢。   这个说:“盛董,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去一边吃饭一边谈合作呀?”那个说:“因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说:“可是咱们……哦不,您又不是付不起代价,总比在这里啃鸡腿要强吧!”那个说:“因为我不想付账,但是又讨厌吃白食……”——其实只是因为盛怀瑜不喜欢应酬而已,到时候又要你来我往虚与委蛇地说一堆客套话,杯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还要注意各方的动向,时不时假装不经意地提一提工作,老实说光想到这场面他就觉得难以下咽,既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盛怀瑜不喜欢酒桌文化。   施意浓跟了盛怀瑜这么多年,自然是了解他脾气的,但还是被屋子里这两人不着边际的对话给逗得哭笑不得,一方面担忧于傅卓凝的没大没小,另一方面……她的目光在盛怀瑜那英俊坚毅的面庞上稍顿,又震惊于他那温柔的口气和眼角眉梢藏着的似有若无的笑意……也许从一开始,傅卓凝对他来说就是特别的,否则的话也不会那么执着于傅卓凝的来去——想当初傅卓凝进行政部是他安排的,让她走也是他下的令,这回倒好,没两天又请了回来,不仅如此还升了职加了薪带在自己身边手把手地培养,这要是没问题什么有问题?   施意浓惊觉自己老了!她在心里暗忖,再怎么说自己当年都是职场上一等一的伶俐人啊,否则也不会被盛怀瑜高薪挖到飞云来,怎么最近这阵子居然迟钝成这样?一时间心里头又惊又怕脑洞乱飞的,只差没在心里编出一段相爱相杀的爱情故事来。   当然了,这会儿施总是没空编故事的,她往前一步,轻轻地敲了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傅卓凝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欢快地道:“施总您来啦?”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小心地接过她手里的小礼服说:“哇,好漂亮啊!”   国际一线大牌的最新限量款,漂亮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适不适合就不知道了。坦白说拿来之前施意浓还是有点儿担心的,不现在却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看到在傅卓凝说完这句话后,盛怀瑜立刻就舒展了眉,笑眯眯地说:“既然喜欢,那就去试试吧!”施意浓在飞云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盛怀瑜对谁这么温柔地说过话,哪怕对方是个女人!   女人们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像她这样闯荡江湖多年的中年女人。   施意浓不由得挑了挑眉。   然后就看见,随着盛怀瑜的话音一落,傅卓凝抱着衣服就要往卫生间跑——这间办公室除了盛怀瑜的休息室没有其他地方可用,想要换衣服就只能去卫生间,然而还没等傅卓凝跑出几步呢,盛怀瑜就没好气地朝她招了招手说:“回来,你跑哪儿去呀!”伸手指了指里间的休息室,告诉她可以到里面换。   那里面连施意浓都没去过。   施意浓更加震惊了,回头又见傅卓凝抱着衣服就往里间跑,整个儿冒冒失失的,以致于连盛怀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你就不能慢一点儿嘛!”   这口气……施意浓都有些被逗笑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休息室说:“盛董,我也进去帮帮忙吧……”她跟着进了休息室。   盛怀瑜没有反对。   这间休息室她还是第一次来,平时就只有打扫卫生的阿姨能进,施意浓这也算是托了傅卓凝的福了。她不禁四下打量,发现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一张单人沙发和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衣服架,其他什么也没有,就是间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房间而已。她看了看,视线最终落在了穿衣镜前正在换装的傅卓凝身上。   纤侬合度,冰肌玉骨,浑身上下连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别说男人了,就是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脸红心跳不敢直视——她怎么就忘了,就算盛怀瑜再怎么清心寡欲英明神武也还是个男人,一个已经单身很久的、没有女人的男人!   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呢?   一时间百转千回的,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什么了了不得的秘密!又忍不住问傅卓凝:“卓卓觉得我们盛董怎么样啊?”   作为员工,傅卓凝还是知道有些公司规矩的。生怕女员工对男老板有什么非分之想,从而耽误工作、公私不分,惹得老板不高兴,不过傅卓凝可不是这样的人呐!她坦白道:“您说盛董啊,那当然好呀!”聪明能干、低调踏实,就是有点儿太严肃了。   像是老父亲一样管头管脚的,不像三十岁倒像四十岁,傅卓凝甚至都有点儿怀疑盛怀瑜这辈子究竟有没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她自己的判断,他一定从小到大都是个特别老成的人。   特别优秀、特别出众、特别难哄、特别难搞定的别人家的孩子,做他朋友一定特别有压力!   “啊这……”施意浓万万没想到自己脑补半天当事人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有些失语,道:“什么老父亲啊!人家盛董今年不过才三十岁,你怎么把他说得那么老!”   “本来就是嘛!”傅卓凝“嘿嘿”一笑,一副全无心机的模样。   “我倒忘了,”看她这样施意浓顿时想起来了,没好气地说:“你可是老早就说过盛董不是你的菜的!”   “嗯嗯嗯,”傅卓凝用力点头,一脸坚决地对她表态,“所以您就放心吧施总,我一定会安安分分坚守岗位不忘初心的,绝不会对盛董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不忘初心你个头啊初心!施意浓简直都恨不能把她拎起来抖一抖,好控一控她脑子里的水,她都已经四十多的人了,难道还会为了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争风吃醋不成?作为一个婚姻美满家庭幸福而且肉眼可见后半生也会很美满的中年妇女,她更关心的其实是老板的终身大事啊!   施意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傅卓凝一眼。   两个人出了休息室。   盛怀瑜定睛一看,就见傅卓凝换了一件黑色镶珍珠的露肩小礼服,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脑后,虽只略施粉黛,但仍非常惊艳——起码比她之前浑身上下的淘宝货要顺眼多了。他招招手,随口吩咐她道:“走吧。”   施意浓连忙弯腰恭送。   除了傅卓凝,这次跟盛怀瑜一起去的还有董事长助理于孟泽、负责公司研发的副总裁方哲——他同时也兼任着战略投资部的负责人,另一个则是雷鸣,他作为公司的CFO主要负责这次上市的具体事务。   一群人在楼下集合,方哲一见了傅卓凝就“啧啧啧”地称赞:“哟,卓凝这身可真漂亮!”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对于方哲的称赞既不接茬也不表态。   这让盛怀瑜感到心里宽慰。   在这一点上,卓凝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很多时候男人对于漂亮女人的称赞总是带点儿调侃意味的,即使不能占到便宜,也要过过嘴瘾。盛怀瑜敢担保,傅卓凝一旦接茬方哲接下来想说的一定更多。   他跟方哲都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对他的性格还是了解的。   一行人出了大厅,司机早已经在门前候着了,他们各自上了各自的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外滩…… 第三十三章 她就算了吧   对方的人都已经在楼上看到他们了, 见状立即提醒道:“来了!”在场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洛风也一样,谢凌寒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整了整衣服,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科技圈大佬, 人人都存着几分敬畏。   脚步声由远及近,光影流动间主角缓步入场, 同行的还有方哲、雷鸣、于孟泽等几个盛怀瑜身边的得力助手。洛风定睛一瞧, 这才注意到除了这几个人外,盛怀瑜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女孩儿穿一件黑色镶珍珠的小礼服,纤细的身姿裹在精致的衣服下,亭亭玉立地站在会所金碧辉煌的古董吊灯之下,只衬得人如美玉、颜比花娇。洛风看得不由得有些吃惊, 问道:“那女孩儿是谁?”   谢凌寒也不知道。为了这次合作他们可谓下足了功夫, 别说盛怀瑜身边的人了,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也打探得清清楚楚, 但竟然不知道他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 一时间有些惊讶,不由自主地看了洛风一眼。   两个人正要说话,那边盛怀瑜已经走近了, 洛风见状连忙就走上前去, 恭敬地跟盛怀瑜问好,盛怀瑜也一样, 客气地打着招呼。   两方人马在包间里头会面。理所当然由东道主先行介绍自己的团队,洛风也不遑多让,除了谢凌寒外逐一跟盛怀瑜介绍自己的同事及合作伙伴:TG会计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杨真、中权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萧友联、南北公关公司的老板余庆……盛怀瑜一一点头致意。待洛风介绍完了,这才笑着介绍自己的各位助手。按职位由大到小,分别是方哲、雷鸣、于孟泽, 最后才到傅卓凝……洛风和谢凌寒原本还在纳闷这是谁呢,这时才知道竟然是盛怀瑜的秘书,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头看到了一丝警醒:原来以为准备工作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竟然连人家什么时候换了秘书都不知道,真可谓是百密一疏!   洛风是个非常有风度的儒雅绅士,闻言就笑起来,客气地跟傅卓凝打招呼,说:“傅小姐您好”,其他人也一样,唯有中权律所的萧友联,也不知道被搭错了哪根筋,居然笑眯眯地道:“秘书啊……”他看了盛怀瑜一眼,表情意有所指,“盛董真是好福气呀……”语气稍稍有些调侃。   他眯眼打量眼前的傅卓凝,精巧纤细的一副身子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美人在骨不在皮”。那皓腕霜雪一般,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似的,一双手又白又嫩,真真手如柔荑、指若削葱,萧友联看得禁不住就艳羡起来,不由自主地出言调侃盛怀瑜。   除了TG事务所的杨真外在座的基本上都是男人。这种程度的玩笑对他们来说根本稀松平常,何况傅卓凝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秘书而已。今天在场的虽比不上盛怀瑜,但每一个都是行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场合根本无伤大雅,他自以为自己很幽默,谁知道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盛怀瑜的神色一敛,二话不说地就坐了下来。   傅卓凝到底年轻,又是头一次到这种场合,一时间眼花缭乱的,其实根本没往心里去。倒是盛怀瑜,见她还懵懵懂懂地站在那儿,眼神小鹿一样,朝她招了招手说:“卓凝过来……”   傅卓凝于是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乖乖地坐在了他的下首。   一群人各自落座。   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洛风和谢凌寒一瞧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不高兴了,尤其谢凌寒,心里已经开始懊悔不应该把萧友联给带进场了,之前洛风就不太想要中权,没想到一语成谶。萧友联这家伙平时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好色的毛病改不掉。   洛风见状立刻就开始打圆场,问盛怀瑜:“盛董您想喝点儿什么,这里的雪茄和藏酒据说都很不错。”   再不错盛怀瑜也不想给面子,闻言就兴致缺缺地说:“雪茄就算了吧,随便来点儿喝的就行。”他不等洛风答话,自己就给自己点了一杯威士忌,其他人自然不好越过他,都随便点了点儿喝的。   地点选在这种地方,说实话洛风今天不怕花钱,怕的是对方根本就不给他花钱的机会。他心脏“咯噔”一下,禁不住就往下沉,还好转头看见了傅卓凝,于是便笑眯眯地问道:“傅小姐您想喝点儿什么?”   傅卓凝今天可是报着长见识的态度来的,闻言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琢磨着应该尝尝什么酒,谁知道盛怀瑜二话不说就道:“她就算了吧,给她来杯果汁。”语气不以为然,但态度里的维护却显而易见。   洛风笑起来,立刻就招来服务员,给傅卓凝点了一杯果汁。   大家好不容易才寒暄完毕,接下来的时间便一面品着酒一面慢慢切入正题。盛怀瑜素来不喜欢应酬,洛风知道不应该浪费他的时间。有关飞云IPO的事情他其实和谢凌寒都曾经和盛怀瑜说过,建议先从境外开始。因为一来美国IPO申请通过审核的可能性比较大、时间更加可预期,二来发行的条件及上市的门槛都比较低,三来更加有利于飞云的国际化和全球化形象,有助于海外扩张——虽然跟盛怀瑜的接触不多,但洛风也知道此人的野心不小。这两年飞云的产业布局越来越健全、生态链越来越完善,他相信以盛怀瑜的本事一定会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但话虽如此,在美国上市也有它的弊端。那就是境外虽然准入的门槛低,但是事后的监管却非常严格,企业要面临严苛的司法环境和市场挑战;另一方面,境外上市脱离目标市场和投资机构,很有可能达不到预期的宣传效果。这是最重要也是盛怀瑜最担心的问题……   虽然主修的是计算机,但盛怀瑜辅修的却是金融,这些专业问题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两方人马你来我往,说得倒还算投机,只是傅卓凝却听得云里雾里。   她大学虽然学的是经济,但一贯的平时不学习考试抱佛脚,成绩居然也混得不错,但真要到实践里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没想到学霸的世界居然是这样的。一时间眼巴巴地坐在盛怀瑜身边暗暗地打量着他,他半靠在包间落地窗下的单人沙发上,态度慵懒、姿态闲适,眉目间一派光风霁月,但说起自己的工作时自信满满、魅力爆棚,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掌控全局的霸气和稳稳的胜券在握,傅卓凝看得艳羡不已,心底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他这样就好了!   心里不由得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如果也去学金融该多好呀,如果在学校里更加努力该多好呀……也不至于现在什么也听不懂,连最基本的专业名词都听得一知半解。   傅卓凝感到自己很失败,同时在心里暗下决心,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多买几本书,好好地研究一下飞云IPO的事情,多多努习用心学习,争取也像盛怀瑜一样做个能发光发热的人。哦不,她只要有盛怀瑜的一片衣角就可以了!毕竟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可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   她暗暗攥紧了小拳头!   那一边盛怀瑜的谈话也接近了尾声……这一次的见面在一片不算祥和的气氛中开始,却在一片看似祥和的气氛中结束,洛风笑容可掬地送走了盛怀瑜,可是当盛怀瑜的黑色迈巴赫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他的脸却立刻就垮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他们都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   作为这次合作的主导者, 洛风并不忌讳展露自己的不高兴,转身噔噔往前走了两步,对萧友联道:“你把事情搞砸了……”今天晚上他们看似相谈甚欢, 其实什么都没有谈。每一次当他试图把话题引到合作上时, 盛怀瑜总是避不接招,显而易见对他们的合作并没有什么兴趣。   盛怀瑜这人自视甚高, 外界传闻他为人清心寡欲, 平常根本就不好酒色,萧友联如此妄自揣测他和那女孩儿的关系,不惹得他动怒才怪!再者就算他跟那女孩儿的关系真的有什么不寻常,看那态度也不像是允许别人随便拿她开玩笑的模样,这不, 萧友联不过才小小地调侃了一句而已, 盛怀瑜立刻就翻了脸。   萧友联也没有想到在这个问题上盛怀瑜居然会如此敏感,不禁有点儿委屈, 恼恨道:“我也不过是想跟他开句玩笑而已。”   “借用你们上海人的一句话, 侬脑子瓦特了?”洛风忍不住怼他,“他是谁你是谁?你跟他开玩笑!”假如他们真的能拿到盛怀瑜的这一单并且使飞云成功IPO的话,那么以后他们在投行界是什么地位?还不是什么项目都由他挑!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萧友联也有些后悔, 洛风的年纪比他大很多, 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因此被他骂几句倒也不算丢人。他禁不住问洛风, “我们现在应该要做点儿什么才能够挽回损失呢?”   谢凌寒跟雷鸣倒是熟悉些,闻言立刻就想到了雷鸣,但洛风的心念一转,却想起了盛怀瑜身边那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   “你去打探一下盛怀瑜身边的那个小秘书,”洛风说, “看看能不能和她打好关系。”   傅卓凝万没想到不过就是见了一面而已,自己竟然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重点关注对象。她回去以后头悬梁锥刺骨,扎扎实实地用了几天功,把飞云的产品知识和IPO的常识都认真学习了一些,倒是觉得生活充实了不少。只是也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才熬到周末,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蓝小兰那个小没良心的也好歹想起了她,两人于是约在了人民广场见面。   一见面傅卓凝就冲上去锁了蓝小兰的喉,说要恁死她这个背信弃义见色忘友有异性没人性的塑料姐妹,蓝小兰则一抬手就把她的小腰给抱住了,一面哭诉生活不易社会艰险一面淌眼抹泪求抱抱求原谅,并且承诺要请傅卓凝吃大餐,傅卓凝这才算撒了手。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进了海底捞。   傅卓凝可一点儿也没跟她客气,什么黄喉啊肥牛啊虾滑啊二话不说点了一堆,只看得蓝小兰一声接一声地叹气,直言傅卓凝这是在打击报复她!   傅卓凝闻言一脸顽皮地冲她做了个鬼脸,才不管她的心被扎成了筛子呢!两个女孩子就着夕阳在餐厅里一面吃一面聊着近况。   有关房子的事儿蓝小兰也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傅卓凝,不过她跟黄海洋在一起都这么久了,两个人就像牛郎织女一样分隔两端,确实挺不容易,再加上黄海洋宿舍的条件又那么差,她也不是很想他住在那里,所以就只能对不起傅卓凝了。   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傅卓凝其实特别能理解蓝小兰和黄海洋的不易,否则的话也不会主动搬出去了!就是想起那天孤零零四处无援的情形心里头有些不得劲儿而已。   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虽然她暂时居无定所,却阴差阳错地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也算是因祸得福啦!傅卓凝说起这个就兴奋起来,忍不住得意得什么似的。   蓝小兰有点儿羡慕她。一毕业就能进飞云这样的大公司,还是这么好的岗位,一看就知道前途无量。不像她,就只能窝在国企里头打打杂,一个月拿着四五千块钱的工资,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还有她跟黄海洋,也不知道未来究竟能怎么样。   这是打退堂鼓了呀!傅卓凝听罢就安慰她:“放轻松慢慢来。你们这不是刚毕业嘛!只要肯努力,以后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拉倒吧,”说到这个蓝小兰就忍不住叹气,“就黄海洋他们家的那个条件还房子呢,挣到猴年马月估计也不够在上海滩买块砖的!”然而她家里却等不及了,她妈妈隔三差五就打电话催她回老家,说什么在上海也是浪费青春,辛苦一辈子也不一定买得起房,还不如回老家踏踏实实考个公务员找了人嫁了更实在。   “那你不还跟他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的嘛!”傅卓凝调侃道。在她看来爱情和面包总是要有所衡量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十全十美吧?正所谓有情饮水饱嘛!   蓝小兰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这些日子被她妈妈搅得心烦意乱的。闻言就握了傅卓凝的手,转移话题说:“哎亲爱的,我都忘了问你了,住进豪宅的感觉怎么样啊?”   “什么住进豪宅啊?”傅卓凝一脸的不以为然,朝天翻了个白眼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在盛怀瑜那儿就是暂住而已,马上找到房子我就搬出来了!”   “干嘛借宿呀!”蓝小兰闻言更加的不以为然,倏地上前捧了傅卓凝的小脸说,“宝贝儿你要不要这么傻?住都想住进去了还想搬出来啊?听我的,趁早把那个姓盛的给拿下,这样你不仅可以报盛怀瑾的一箭之仇,还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他的家变成你的家,摇身一变变成阔太太,多好啊!”   一番话说得傅卓凝“噗嗤”一声就笑出来,看她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   “真的!”蓝小兰见她这样不由有些着急,怒道,“你看看你,有胸有腿有胳膊有腰的,长得这副模样,眼神还那么会勾人,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啊?不如你好好发挥发挥自己所长,把那个盛怀瑜彻底扑倒吃干抹净据为己有,这样你这辈子可就发达了!”   “人家多有钱啊,随随便便手指缝里漏一点儿就够我们普通人吃一辈子的了!你还真想回到出租屋里,住着巴掌大的房子吃着韭菜馅的鸡蛋灌饼挤着沙丁鱼罐头似的地铁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吗?”   这好像并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吧!傅卓凝说:“出租屋有什么不好啊?地方再小也是我自己花钱买下来的,鸡蛋灌饼也很香啊,再说挤地铁怎么啦?这世上哪儿那么多豪车可以供我们这凡人乘坐?和这些相比,我其实更不想住在别人的屋檐下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小心翼翼地讨人欢心。”哪怕他是盛怀瑜。   她想要有自己的地盘,哪怕只是巴掌大,但她在那里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闹就闹,把它折腾得天翻地覆。在那里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吃零食,把薯片渣渣掉得到处都是,可以把衣服鞋子裤子袜子扔得到处都是,等想整理的时候再整理……这样不好吗?她的要求不多的,不过就是仅此而已。   说起盛怀瑜,她想起了和盛怀瑾分手那天盛怀瑜曾经说的话。这些话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至今想起来仍然让她感到锥心刺骨,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刺一样……哦不是刀一样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让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世道艰险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让她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现实,她是被骂醒了,并且不打算再自取其辱。   既然不能靠别人,那就靠自己好了!   事到如今,说起那天晚上的事儿傅卓凝还是很伤心。她跟蓝小兰讲:“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还一举拿下吃干抹净据为己有呢,真是想太多了!”   “再说了,”傅卓凝说,“这样的男人就是给我我也不敢要。”   “我要的男人,首先必须爱我如掌中宝。”我要他待我如珠似玉,要他爱我如同生命,要他学会相信我尊重我爱护我,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她就不要了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蓝小兰是素来知道傅卓凝的性格要强的,但没想到她和盛怀瑜之间竟还有这么离谱的恩怨。一时间目瞪口呆的,怔愣了半晌才说:“不会吧?那那个变态神经病干嘛还邀请你住进他家啊!”   “哎哟什么邀请呀,”前一秒还奉若瑰宝后一秒就成变态神经病了,傅卓凝简直都要被蓝小兰这用词儿给逗笑了,哭笑不得地说,“人家不过就是同情我呗。”   强大如盛怀瑜自然不会吝啬同情,这就好比资本家们钱赚大了都喜欢做慈善是一样的。渺小如她,可怜如她,在盛怀瑜的眼里应该就跟街边的那些流浪狗流浪猫没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傅卓凝解释,“我都已经跟他弟弟分手了。对他来说既没有威胁也不再是膈应的对象,他善心大发顺手分我一点儿同情怎么啦?”何况她还白白承受了他的怒火。   心里有委屈,有难过,有心痛,不好冲着家里人发,于是就都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她这个外人身上,事后想想可能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就顺手帮她一把呗。   说真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傅卓凝莫名觉得自己很了解盛怀瑜。   她忍不住悄悄地跟蓝小兰讲:“小兰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见盛怀瑜的时候,我就觉得仿佛看到我自己一样……”   同样的寂寞,同样的被忽视,同样的不被爱。   那是由相似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造成的。盛怀瑜和她一样都有一个并不幸福的家,母亲英年早逝,父亲丧偶再娶,那些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日子所受的委屈不堪细数,更难以对外人道。但他们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结局,那就是渐渐的家不再是自己的家,父亲也变成了别人的父亲,而他们也渐渐没有家了。   他们都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小孩。   虽然盛怀瑾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当她真正参与到盛家的家庭中来,看到盛国平对继子的态度以及对自己亲生子的疏忽,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己一样,特别能理解盛怀瑜的委屈和难过,几乎感同身受。   只是能理解是一回事,心理上却还是觉得受伤,就更别提那些有的没得了。   她现在看到盛怀瑜就好像看到一尊大神一样,心理上的畏惧和崇敬感犹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简直都恨不能早晚一炷香的把他供起来,怎么可能心生绮念呢?   “哎哟我可怜的小卓卓,”蓝小兰听傅卓凝剖析完,忍不住就捧了她的小脸说,“你这是被那姓盛的混账王八蛋打击得一蹶不振了啊!”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我的‘我的闺蜜是阔太’的梦是不是就此破灭了,你跟那姓盛的是不是真的没可能了!”   “没可能了!”傅卓凝闻言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说,“死心吧,你的闺蜜她当不了阔太,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呜呜呜……”蓝小兰闻言情真意切地“哭”起来,表示自己的半个豪门梦破碎了! 第三十五章 “我虽然瘦,可是很有料的……   两个人吃完晚饭就去逛商场。   盛董事长亲自下的令, 让她给自己置办几身行头,也省得正式场合丢了他的脸,那她自然要完成任务啦!   蓝小兰本来都已经快要绝望了, 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由得就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一脸震惊地问傅卓凝:“怎么你们老板还出钱给你买衣服啊?我的天哪,就这样你还觉得他对你没意思, 怎么可能呢?”   “那是你想太多啦!”傅卓凝一面推着蓝小兰往商场里走一面给她解释, “我都已经打听过了,像我们公司高管还有一些特殊岗位的员工是有置装补贴的,就比如我……”她说的没错,飞云这个岗位确实是有置装补贴的,可问题是盛怀瑜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提从公司报销的事儿, 而是直接给了她一张卡。   “呜呜……”蓝小兰表示羡慕哭了。   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进了一家百货商场。   虽然盛怀瑜曾经说过让她多买几件, 可到底不是自己的钱,她怎么好意思乱花呢?于是就只买了两身衣服、两双鞋子, 还有一个Coach的包包就宣告结束, 两个人手牵着手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谁知道还没走到商场门口呢,那么巧就碰到了盛怀瑾。他怀里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大大咧咧进了一家时装店,蓝小兰站在远处猛一打量, 发现那女孩儿身材单薄、皮肤暗黄, 虽然五官不错显得略有异族风情,但确实长得跟个焦糖饼干似的, 就这么个人,还敢横刀夺了傅卓凝的所爱。她不由得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傅卓凝见状一把就把她给薅住了,阻止道:“算了算了, 让他们去吧!”   “这怎么能算了呢!”蓝小兰直气得鼻孔冒烟,跺脚道,“这渣男背叛了你!”   “背叛就背叛了呗!”傅卓凝苦笑,“你应该庆幸他婚前就暴露了真面目,否则的话等我嫁过去才发现他是个渣男那才亏大了呢!”只是仍然忍不住觉得好笑,就在前几天盛怀瑾还给她发消息,懊悔万分地说自己错了自己不是人没皮没脸地求她原谅,没想到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要脚踏两条船呢!   她不由得冷笑。   两年的感情敌不过一度春风,情义千金敌不过胸脯四两,傅卓凝仔细想,也觉得自己够倒霉的,她在自己最好的年华败给了一个长得跟焦糖小饼干似的小三儿,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样感情真是太可怕了,不要也罢!   她坐地铁回了盛怀瑜家。   盛怀瑜今天早上跟她说过,他晚上约了华兴集团的太子爷谢佳楠一起打网球,傅卓凝回去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于是她就把自己的战利品拍了张照发给盛怀瑜,随信附了一句:“谢谢老板!”   然后还发了一张“老板敞亮老板大气跪谢老板”的表情包。   正好盛怀瑜那边才刚刚结束了一局,转头发现手机亮了便走过去,结果打开一看果然是傅卓凝,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来。   谢佳楠和盛怀瑜两人是上外的同学,兄弟相交多年,感情一直不错,知道他这个人素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因此现在见到他这样不免就有些好奇,还有主要是关注他的终身大事,于是忍不住问道:“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盛怀瑜斜瞟了他一眼。   再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于是便站起来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回去了!”说完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抬脚无情的样子让谢佳楠忍不住拍了拍脑壳,又指着他叫了出来:“你别走,咱们还没打完呢!”——今天这局他输了好几场,还没来得及扳回一成呢!   然而盛怀瑜不为所动,头都不回地跟他说了句“拜拜”。   他在更衣室随便冲了个澡,然后驱车回家。心里琢磨等他到家的时候卓凝应该差不多已经休息了,可还是抱了一丝侥幸,想跟她碰个面。他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下午傅卓凝又出了门,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   快到家的时候经过她有次去的甜品店,记起她很喜欢吃这家的栗子蛋糕,于是便走进去买了两块,好回去送给她吃。   傅卓凝也还没有睡,但是已经洗完澡了,正坐在书桌旁苦哈哈地琢磨着公司的产品手册,听到盛怀瑜说有蛋糕吃,马上就开了门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两个人于是就坐在客厅的阳台上一面看风景一面吃蛋糕。   盛怀瑜这时才说起她今天发给自己的照片,于是便问她:“今天和朋友一起去逛街了吗?”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点头,告诉他自己和蓝小兰今天去吃了海底捞,还逛了街,买了很多的东西:“……我买了几件衣服,两双鞋,还有一个包……都是刷的你的卡,真是不好意思哦,花了你好多钱!”她说着说着眨眨眼,竟然有些脸红了。   盛怀瑜笑笑不语,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盛怀瑾究竟从哪儿扒拉出来的这么奇怪的小姑娘。   他的卡没有限额,给她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她限额,这就是可以随意支取的意思,三万五万稀松平常,十万八万的盛怀瑜也不在乎。可是她现在却因为只花了他这点儿钱就羞红了脸。   盛怀瑜想到这儿忍不住就咂咂嘴,随意道:“没关系,你自己喜欢就好!”   那她当然喜欢了呀!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牌,但是这些于她而言已经足够珍贵了。傅卓凝陷在阳台的藤编吊篮上,一只脚蜷在吊篮里,另一只脚垂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用脚尖点下地,自己在那里跟自己玩,一面荡秋千一面慢吞吞地吃着蛋糕。   金秋十月,上海才刚刚有了一丝凉意,但是天气还不算冷,她没有穿袜子,那一只白生生的小脚尖点在深灰色的高级地砖上,一下又一下,晃得他眼晕,他于是干脆转过头,不看了。   两个人在金秋的夜幕里头聊着天。她吃了他的拿了他的,心里不免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还有更不好意思的,她想向他借点儿钱。   盛怀瑜明知道她很缺钱,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钱做什么啊?”   “看您这话说的,”傅卓凝闻言就撇了撇嘴巴说:“我总不能一直住在您这儿吧……”   要钱付房租呀!她都已经在他这儿住了半个月了,再住下去可说不过去。就算盛怀瑜不赶她也不好意思。何况盛怀瑜再怎么说也是他上司,两个人孤男寡女的住在一块儿,不方便不说,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呢!之前她是因为没有收入所以不敢负债,现在都已经再就业了,那稍微借一点儿钱应该也是没关系的。   傅卓凝“嘿嘿”笑,一面笑一面嬉皮笑脸地跟盛怀瑜说:“等我发了工资立刻就还给您!”   说得好像他舍不得这点钱似的!盛怀瑜闻言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虽然知道她一定会搬走,可是突然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吃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再这样住下去确实不太合适,毕竟孤男寡女的,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名声还是要要的!   盛怀瑜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一夜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失眠,闭上眼就仿佛看见那只白生生的小脚,在他面前无所谓晃啊晃的,晃得他心烦意乱!   第二天早上一脸黑线地起了床,谁知道一下楼,就看见傅卓凝一身宽松的运动装,正晃晃悠悠地准备出门。   盛怀瑜不免就有些吃惊,奇怪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傅卓凝咬着嘴巴笑,仿佛小鼹鼠一样“嘿嘿”地表态说:“盛董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也要出去跑步,好好地锻炼身体,这样才能更好地给您效力。”   经过这几天的高强度工作,她终于切身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作为一个职场人,想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首先必须要有一个好身体!她最近这几天每天早出晚归,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恶补专业知识和岗位技能,早上还得早起恶补英语和行业知识,接收各种新鲜资讯,只累得头晕眼花的。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凭着一腔热情,可时间长了任谁也知道难以坚持下去,非得有一个精力充沛的好身体不可。   因此在熬了几天夜以后,傅卓凝终于暗下决心,以后每天都要抽出至少半小时来跑步,这样才能有个好身体。   盛怀瑜见她终于有了这样的觉悟,点点头表示“算你还聪明”,可也有些不以为然,健身和减肥就像是人类的两大公敌,每天都有人嚷嚷着要去做,可是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   盛怀瑜撇撇嘴,二话不说就拖着傅卓凝出了门。   两个人沿着黄浦江慢慢地跑过去。   傅卓凝才跑出家门500米就已经不行了,一路嘟嘟囔囔地叫唤:“哎哟哟盛董您慢点儿,您等等我……”“天哪我不行了,我跑不了步我得回去……”“我要死了,我扛不住了,天哪我的老腰啊……”叫得一路上行人纷纷回头看她,盛怀瑜则气得又是想哭又是想笑,随手就在路边捡了个藤条,一脸黑线地道:“你再给我叫一句试试!”   他越这样说,傅卓凝就越来劲儿,二话不说加大马力一口气跑出危险区,一面跑一面还叫道:“救命呀,盛怀瑜要打人啦!”   “…………”盛怀瑜哭笑不得。   路边晨练的行人却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回头看他,每个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盛怀瑜于是追上去,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去了滨江公园。   待结束了晨跑,就随便找了个小小的路边摊吃早餐。   傅卓凝最喜欢吃早点摊上热热乎乎的鲜肉小馄饨了,要是再配上两根油条,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呀!傅卓凝说着说着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两个人同处一室这么久,盛怀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平时带她吃什么她都是一副不过尔尔的样子,见状不觉就有些好笑。   早晨的街边人来人往,这馄饨摊虽不大顾客却不少,傅卓凝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于是就垫着脚尖站在马路伢子上翘首四顾,好容易才在角落里头找到了张巴掌大小的桌子,于是立即拉着盛怀瑜跑了过去,急不可待的模样逗得盛怀瑜哭笑不得,一面放眼打量这又小又破的摊子一面道:“这就满意啦?我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值得你这么高兴……”   傅卓凝“嘿嘿”笑,也不理他,抬手问老板要了两碗馄饨、两根油条,还要了两颗卤蛋,和盛怀瑜坐在马路边头碰头地吃着。   她是女孩子,平常吃得少,盛怀瑜却是个大男人,傅卓凝怕他吃不饱,于是就用小调羹把自己碗里的馄饨一颗一颗地拨到他碗里,一面拨一面让他多吃一点儿。   盛怀瑜抿着嘴巴笑。   一面吃一面道:“好了好了你自己吃吧,瘦得都没剩下几两肉了,再不吃就更没眼看了!”   傅卓凝瞪了他一眼!   对于他这种屡次挑衅的行为简直就忍无可忍,于是用力挺了挺腰杆说:“我虽然瘦,可是很有料的好不好!”   盛怀瑜忍俊不禁。   吃馄饨的时候全程都在笑,笑得连肩膀都在抖! 第三十六章 还好就只是个梦…………   傅卓凝却气红了脸。   吃完早餐回到家, 她“噔噔噔”就跑进房,洗完澡又换了身衣服出来,说是要去找房子。   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哪儿知道社会险恶?盛怀瑜担心她被人骗, 又担心她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应该怎么选,于是就提出要陪她一起去, 谁知道傅卓凝摆摆手, 说自己约了蓝小兰,二话不说就溜出了家门。   这家伙重色轻友害得她无家可归,那拉着她一起跑跑腿还是应该的吧?   两个小姑娘去了飞云附近的地铁站。傅卓凝已经仔细思考过了,既然下定决心要干一番事业,那么节省时间就显得尤为重要, 最近一段时间她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时间就是生命”。就拿之前为例, 她通勤单趟就要一个小时,往返就是两小时, 现在如果能把这些时间都节省下来放在工作上的话, 效果自然不言而喻。   还可以免受挤地铁的苦!   蓝小兰举双手双脚支持。   两个女孩子于是沿着长街、一家一家中介地咨询过去,来来回回地看了七八套房,最后才在地铁站附近看中了一套小两室。   这套小两室大约五六十坪, 两房一厅一厨一卫, 两个房间都朝南,虽然装修风格陈旧、摆明了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模样, 但是里面设施齐全,收拾得还是挺干净的。最主要的是跟她一起合租的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淳朴、样貌敦厚,看上去比较好相处。傅卓凝委婉地打听了下,知道她名叫卢虹, 目前一个人在上海工作,是一家代帐公司的会计。傅卓凝跑了半天,这是唯一一个她条件而且合租对象还是女孩儿的房子,于是二话不说交了定金,立马租下了这套房子。   交了房租,她的心里头顿时安定了不少,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样那么轻松,蹦蹦跳跳地回到了盛怀瑜家。   盛怀瑜今天一天都有点儿放心不下,于是就搬了电脑坐在客厅里一面工作一面等她。   一看见她的神色,他立即就知道结果是好的,于是就放下电脑笑眯眯地问她:“房子租好啦?”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   既然都已经租好房了,那她也不便在这里继续打扰。她是个说话算话的爽快人,说完就告诉盛怀瑜自己要马上搬过去。   盛怀瑜虽然早知道她要走,可是突然间还是有点儿吃惊,忍不住就问她道:“这么快啊?怎么,在我家里住得不习惯啊?”   “怎么会不习惯呢?”傅卓凝说,“只是再好也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该回到我的生活里去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是他教的,她也牢牢记住了并且严格遵照执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盛怀瑜此时听着却有些扎心。   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好。   傅卓凝却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对他说:“谢谢您啊,盛董。”虽然他之前对她有点儿过分,可是站在路人的角度看,他依然不失为是个好人,于社会有担当,于企业有责任,于家人有关爱,严于律己,聪明能干,她的这声“谢谢”可是真心的。   盛怀瑜能感觉到。   事到如今,他仍然惊讶于自己当初对傅卓凝的苛刻。再怎么说那都只是个才出社会的小姑娘而已,他怎么能忍心对她说出那么过分话来呢?   越了解越后悔,也自责于自己当初的狭隘和武断,想了想忍不住安慰道:“没事儿,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助,也可以第一时间打我的电话。”   傅卓凝一叠声地点头,踩着轻快的脚步进了房间。   她的行李一向都不多,而且每一件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行李箱里,方便随时可以拎包走人,这些年来都习惯了。所以没用了几分钟就收拾整齐,推着行李箱一蹦一跳地从房间里头跑了出来。   “这么快就收拾完了啊?”盛怀瑜有点儿吃惊,可他没进过傅卓凝的房间,所以也只是吃惊而已,见傅卓凝点头,便提出要去送她,被傅卓凝笑眯眯地拒绝了。   她摇了摇手机,表示自己已经叫好了网约车。   现在手机里的打车软件这么多,叫车又很方便,何必再让盛怀瑜跑一趟呢?来来去去地浪费时间不说,待会儿再堵车,傅卓凝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盛怀瑜于是也没有再坚持,两个人在电梯门口道了别。   临别的时候盛怀瑜给傅卓凝的微信上转了一万块钱,傅卓凝本来是觉得太多了,可是转念一想等下月发了工资就可以还上了,于是也就没有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了钱,客气地跟他说“谢谢”。   盛怀瑜捏着手机笑。   送走傅卓凝上楼,转身的时候看到傅卓凝的房间,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走过去想看看她曾经住过的房间,伸手推开门的一刹那,不知怎么心里头一瞬间荡荡的。   即使苛刻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用我国古人的话说——“宜室宜家”,心灵手巧,聪明能干,而且非常的勤劳,盛怀瑜打量了圈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和睡过的床,每一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单上甚至连一个褶皱都没有,更别提头发丝儿了。   盛怀瑜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这一夜仿佛心有所感一般,他不出所料地失了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傅卓凝,想起她在得意时张扬的笑,失意时落寞的眼泪,想起她那白生生的小脚,悬在半空中晃啊晃的,越想就越睡不着……然后他又想起了母亲钟月,钟月在去世的前几年其实就已经和父亲离婚了,那一年他才十三岁,男子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见到母亲拖着行李离开家心里头不免就有些舍不得,哭哭啼啼地跟在她身后哀求说:“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谁知道钟月不仅没有留下,反而一把就推开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啊,你也不瞧瞧自己今年都多大了……”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盛怀瑜原本还以为这句话就只是落在纸上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小男孩长大了是真的不可以哭的,所以他自那以后他就没有哭过,哪怕是在母亲的葬礼上。   大概是因为神思困顿,这一夜盛怀瑜没有挣扎,而是任由自己陷在了无穷无尽的回忆和幻想里。他梦见了钟月,也梦见了傅卓凝,她那薄薄的香软的身体紧紧地覆在他胸口,声音轻柔地说:“怀瑜,起床了……”   “!!!”   盛怀瑜打了个激灵,“噌”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自己也被这个梦给吓到了。   再这么说都是他弟弟的女朋友,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虽然只是前女友,可也叫他有些汗颜……盛怀瑜这人一向禁欲,这些年来别说女人了,就连春.梦都很少做一个,这实在有点儿……不太像话!   盛怀瑜忍不住就拍着胸口庆幸:还好这只是个梦,还好就只是个梦……   工作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早上如果没有事的话盛怀瑜一般都会在早晨七点半前就到达公司,这个时间段恐怕就只有保安会比他早,但是今天不一样,盛怀瑜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傅卓凝!   他不由得就有些吃惊,再加上今天早上的那个梦,一瞬间简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等到定下神来忍不住就问她怎么这么早,傅卓凝则一脸信誓旦旦地向他发誓说:“盛董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的每天早晨我都要这么早,我要坚持早起坚持健身坚持学习,然后早早地到公司,早早地做好准备,然后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到工作中去,这样才有可能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开始容易坚持难啊!盛怀瑜见过太多半途而废的例子,才不会轻易相信她呢,于是就故意激她:“我才不相信呢,你可不要说大话呀!”   气得傅卓凝“哼哼”的,二话不说就昂着脑袋告诉他说:“我才不会呢,您等着瞧好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傅卓凝果然每天都会在早晨七点前到公司,不仅如此还坚持跑步、听新闻、学习英语、阅读专业书籍…………盛怀瑜原本还以为她就只是心血来潮而已,没想到竟然是来真的!   “一勤天下无难事”,这世上的很多人之所以庸庸碌碌大半都是因为做事缺乏恒心、难以坚持的缘故,盛怀瑜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他也改了时间。   两个人就仿佛竞赛一样,每天都会在早晨七点左右到公司,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每一天早晨,傅卓凝都会把她和他的时间表提前整理好,然后按部就班地执行……日子就在这样的充实和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溜走……   时间越长,盛怀瑜就越能发现傅卓凝的好处。跟研发部那群大神相比,傅卓凝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但于她的本职岗位来说已经足够。在盛怀瑜看来,傅卓凝不仅足够聪明而且勤于思考乐于提问善于总结,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准确地get到他的意思,然后坚定地推进执行。她的聪明不仅体现在智商上,更体现在情商上。工作这么多年,盛怀瑜还从来没见过哪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能像傅卓凝一样,谦虚低调,勤奋务实,而且踏实肯干,她似乎天生就知道宽以待人的道理,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戒骄戒躁不卑不亢的模样,为人处世真诚乐观,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更主要的是她还有股韧劲儿,平时只要他交代的事情无论多难她都会坚定地执行下去,哪怕得罪人——她似乎也并不害怕得罪人,做事总秉持“对事不对人”的原则,事情一过她待人接物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儿,依然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叫人就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方哲因而说她是个狠人,她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把这么多的负面情绪都内化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三十七章 “给您争光去!”……   雷鸣则说她是个聪明人。她年纪小小, 就已经明白了柔能克刚的道理,叫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心胸和勇气。   只无论这些话是真话还是假话,都让盛怀瑜的内心在骄傲之余隐隐感到有些不得劲儿, 他想起当初在月色酒吧那个女孩子得意洋洋的笑, 想起她在和盛怀瑾分手的那天晚上伤心欲绝的神情和咄咄逼人的气势,想起她在自己家借宿时那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和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可人及善解人意, 想起她在离开自己家时的那种坚决果断和毫不犹豫……每当他以为自己开始了解她时, 她都会呈现出全新的一面来给他瞧。他惊奇于这些变化,却也时常忍不住疑惑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她。她才这么小,怎么就能够把这么多的伤心难过、委屈苛责都统统吞下的呢?   傅卓凝就像是一棵小树,在阳光和雨露充足的滋润下,开始一天天地茁壮成长起来。与她一起成长的还有飞云。新一年的第一天, 盛怀瑜就在公司官网上发布了一封给全体员工的公开信, 信中展望了飞云下一年的发展方向,并且正式公布了飞云即将IPO的消息。   元旦过后, 由盛怀瑜亲自挂帅, 带领公司IPO团队在飞云总部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启动仪式,来自公司财务、法务、公关等各部门的员工齐聚,宣布正式启动IPO流程。盛怀瑜为这个项目拟定代号为“攀登者”, 预示着飞云即将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而CFO雷鸣则在启动仪式上开玩笑似地对大家说道:“未来的这一年, 我们将连睡觉都是奢侈。”   傅卓凝深有所感,自从启动仪式后, 飞云就像是被人推着一样开始以一往无前地气势滚滚前行。同一月底,飞云启动了投资银行Beauty Parade(选美)程序,对参与投标的数十家投行进行了甄选,最终确定了HT、高力、创为、启明星辰等四家投行率先进入承销商名录,在这一过程中, 各家投行为了争取入围资格不出所料地都选择了抬高飞云的市值,以致于飞云的市值一度被炒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对此盛怀瑜独定乾坤,始终保持清醒 ,将公司市值确定在了一个比较合理的位置。   承销商一旦确定,接下来就开始了漫漫的IPO之路。介于公司发展需要,同时结合政府部门的指示意见,飞云最终确定在海外及A股同时上市。雷鸣因而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方面既要准备A股及海外的招股说明书,另一方面又要与两地的证监系统保持密切联系,明确两地上市规则,从而让上市没有阻碍。雷鸣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里头租了间套房,有时候如果来不及回家就直接住在那里。每个星期六和星期日,他和公司的IPO团队以及投行、律所等一众上市中介都要在公司里头齐聚,商洽上市事宜,编写招股说明书……傅卓凝毕竟年纪轻,而且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盛怀瑜原本把她放在这个团队里就只是为了锻炼锻炼她让她学习学习而已,谁知道她硬是凭借自身努力成为了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举个例子来说,财务部有次提供给投行的销售数据有误,而这些数据实际是由销售部提供、财务部审核的,可销售部却不愿进一步核查,财务部也不是很当回事,于是几方人马在中间来来回回地扯皮,这事儿如果换做其他人说不定就算了,偏偏交到了傅卓凝手里,傅卓凝为了这张报表硬是在销售总监的办公室耗了两三个小时……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傅卓凝确实不怕,何况她背后还有盛怀瑜撑腰。这件事情以后,负责公司销售线条的副总裁赵骏曾经在某次内部沟通会上开玩笑地说起傅卓凝的做事风格,意思这女孩儿的思想太轴,有点儿一根筋……盛怀瑜于是二话不说就问他:“那你们到底做错了没有?”他的神情严肃、态度严厉,以致于赵骏和在座的各位一看就知道自家老板生气了,于是立即闭上了嘴。   有老板撑腰,自己还踏实肯干,交代的事情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而且傅卓凝住得近,几乎随叫随到,这样的员工怎么能不讨人喜欢呢?虽然批评质疑的声音也有,但是绝大多数人对傅卓凝的评价依然非常正面,尤其雷鸣,几乎把傅卓凝当成自己的半个助手在用。   除此之外还有洛风。说起飞云和洛风团队的合作,这件事还有些好笑。自从那天晚上在外滩会所见过面以后,洛风还一直以为两者之间的合作被萧友联搞砸了,于是想尽了办法弥补,尤其萧友联,竟然直接给傅卓凝送了一只价值十几万的包包,谁知道傅卓凝竟是个憨的,收到礼物以后二话不说就抱着进了他的办公室,一脸惊慌地问:“怎么办啊老板,我好像受贿了!”逗得盛怀瑜前俯后仰,自那以后对傅卓凝就更是信任有加。   为了帮她处理这笔“赃物”,盛怀瑜特地约见了萧友联,谁知道洛风立即打蛇随棍上,马上就跟着一起来了。两方人马私底下再见,出乎意料竟然还谈得不错,于是也意外地促成了这次合作。   在雷鸣忙于推进IPO工作的同时,飞云的股权分配形式和组织结构也在发生变化。农历春节前夕,飞云宣布对原有的组织结构形式进行调整,整合公司生态链、增设参谋部及金融投资部,同时宣布原公司副总裁邹齐和韩光离任……整个公司都在经历着各种各样的变化。   傅卓凝的忙碌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因为除去上述所有事务外,飞云还要完成一系列的IPO前置工作,比如合作、兼并、收购、重组以及一系列的私募投资基金引入工作……傅卓凝就像是只陀螺一样,每日兢兢业业地跟在盛怀瑜的身后,忙得团团转——她如此,盛怀瑜就更不用提了,两个人几乎以公司为家,日日夜夜地待在一起。如此高强度的工作,盛怀瑜原本还以为傅卓凝多多少少都会掉几颗金豆豆呢,谁知道她竟然完全没有……对此大家都深表怀疑,尤其是雷鸣,曾经笑眯眯地问她有没有私下里哭过,傅卓凝的回答则是:“当然没有啦……”在场的人都“嘻嘻”笑,唯独盛怀瑜没有出声。   旧的一年悄然远去,新的一年即将来临,傅卓凝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度过了自己的22岁生日,也迎来了23岁。为了营造新春气氛,行政部用彩带、气球、金桔、鲜花还有各种各样的物品把公司上下装扮一新,还在休闲区域播放起了音乐,弄得公司上下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除此之外为了配合上市宣传,今年的年会也办得无比隆重,行政部、公关部、人事部几个部门联合,包下了某知名985大学的体育场作为年会举办地,节目也弄得十分用心。   傅卓凝作为盛怀瑜办公室的独苗苗,自然也逃不开行政部的“魔爪”,端木燕是这样抓傅卓凝的差的,她说:“卓凝啊,咱们董事长办公室除了盛董就是你,以盛董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上台献丑的,所以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施意浓则说:“咱们长得这么漂亮不拉出去溜溜多可惜呀,去!怎么不去啦,小姑娘家家的大气点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对的呀,”卢芳菲也力劝她,“就当去给咱们董事长争个光!”   “…………”   不过就是上台表演个节目而已,这就升华到给盛董事长争光啦?傅卓凝简直就哭笑不得。   其实她倒也不是不想去,只是这公司里里外外的到处都是事儿,她哪有时间呀?于是推辞道:“我真的没时间排练,别到时候再给公司丢脸就不好了!”作为一年中的重头戏,飞云一定会大肆宣传这场年会以配合IPO步伐,树立更好的公司形象。   再隆重再盛大也就只是内部活动而已!施意浓大场面见得多了,对此完全就不以为意,一面拉着她下楼排练一面说:“哎哟你就放心吧,就算丢脸也是丢盛董一个人的脸,绝丢不到公司层面上。”   她俩拉拉扯扯的一路往外走,正好撞见盛怀瑜从电梯里头下来,见状就一脸奇怪地说:“干嘛呢你俩,拉拉扯扯的!”论起来施意浓到底还是“外臣”,关系比不得傅卓凝和盛怀瑜亲密,傅卓凝害怕施意浓挨训,连忙就笑嘻嘻地接茬道:“我给您争光去!”   “给我争光呀?”盛怀瑜的脸色立刻云开雾散,现在公司上下最热门的事儿除了年会还是年会,盛怀瑜一见施意浓这样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往年也一样,一到年底施意浓就满世界捞人,不光傅卓凝,就连公司各部门的大佬和总裁室成员也逃不开她的“魔爪”。   “那你可要争气啦,千万别给我掉链子。”盛怀瑜一本正经地嘱咐傅卓凝说。   她才不会呢!虽然已经放弃艺术很多年了,可她功底还是有的,别说走秀了,就是跳舞也没问题,闻言就嘻嘻笑着说道:“盛董您就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   这个盛怀瑜自然相信,事实上相处得越久盛怀瑜就越能够发现傅卓凝是个宝贝,她的聪明机敏和蕙质兰心远超于他的想象,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她把真正的自己都隐藏起来了而已。盛怀瑜闻言就笑眯眯地点头说:“好的好的,知道啦……”又瞟了一眼施意浓说,“叫你们施总可千万别太小气,把服化道、灯光摄影啊都弄得漂亮点儿、大气点儿、上档次点儿!”   ——这两个人哦,她本人明明还在这儿呢,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偏要拿她开涮,盛董真是越来越促狭了,施意浓哭笑不得。 第三十八章 “加油,奥利给!”……   就算盛怀瑜不发话, 施意浓也不会太小气。毕竟公司年会对行政部来说可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施意浓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掉链子的。   何况盛怀瑜刚刚还发了话。   施意浓一路拖着傅卓凝往大会议室走,一路上一面走一面还不忘教训傅卓凝:“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埋头工作, 没事儿也应当出来走一走, 多接触接触人群,跟人家搞搞社交, 这样才能早点儿找到男朋友, 早点儿把自己嫁出去呀!怎么着,你就不想早点儿结婚生孩子啊?”   看这话说的,她才不过区区二十三岁而已就已经有人担心嫁不出去了,傅卓凝忍不住就在心底吐槽,果然上了年纪的女人都喜欢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两个女人手挽着手去了大会议室。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 施意浓可不是白混的!为了这次年会她不仅从演艺圈里请了个知名的导演来主导整场晚会, 还请了专业的老师来帮他们编导节目,傅卓凝跟着施意浓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的同事早就已经操练开了, 傅卓凝站在会议室门口朝里望去, 但见人人条顺盘亮,不仅青春靓丽而且还个个身手矫健多才多艺才华出众,对比之下自己简直就是个渣渣, 傅卓凝见状连忙就要撤退, 被施意浓二话不说就从门缝里头塞了进去!   她也不为难这丫头。一来她的确工作忙,二来确实也不爱出风头, 三来这可是盛董的人,万一要是真出了点儿什么问题她可没法对盛董交代,于是干脆就把她安排到了一个走秀节目里。这节目简单,人数还众多,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部门每一个部门的人都得参加, 傅卓凝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舞台上晃两圈就行。   傅卓凝听她这么说这才放心了,“噔噔噔”踩着小碎步跑了进去,等到集合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趟被抓差的除了她以外还有个钟至轩,小伙子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人群里,满脸都是来打酱油的模样。傅卓凝看得忍俊不禁,立马就蹦蹦跳跳地朝他奔了过去。   钟至轩原本还在发愁呢,这时看到傅卓凝冷不丁眼前一亮,马上就朝她招了招手。他原本就是个技术宅,平时也不太喜欢交际,这次要不是施意浓和方哲点名要他过来,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参加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傅卓凝。   两个年轻人心有戚戚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他俩的关系一直不错,刚当上董秘的时候傅卓凝对公司的产品两眼一抹黑,都是钟至轩在帮她答疑解惑。其实刚开始那会儿她也会去请教褚瑞,只是褚瑞这人性格跳脱,而且总爱调侃她,搞得傅卓凝都不敢找他了,就只找钟至轩。   这俩人关系熟,而且身高也很搭,编导老师左瞧右瞧,很自然地就把他们凑成了搭档。   傅卓凝哪儿敢怠慢?就只得认认真真地学了起来,生怕丢了盛怀瑜的面子。   这么紧赶慢赶的,一年一度的飞云年会终于在全体员工的期盼中轰然来临!早上一到公司,施意浓就从体育馆给傅卓凝打来了电话,告诉她什么时候化妆、什么时候换衣服、又什么时候上台表演……然后再和她再次确认老板今天的行程,告诉她老板今天要做的事情,又嘱咐她务必要照顾好各位老大。   总部的员工太多了,再加上各地分公司的同事、各位合作伙伴、有关部门领导……七七八八好几千号人,施意浓忙得根本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还不忘风风火火地嘱咐傅卓凝:“……我今天是肯定顾不上你的,老板那边就全都交给你了,还有各位大佬也全部交给你!拜托了一定要给我照顾好,千万不要出岔子……”   各地分公司的老大齐聚总部,董事长办公室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消停过。傅卓凝不仅得应付他们,还得接待出席活动的各位嘉宾,还得应付大佬们各式各样奇怪的提问,还得给盛怀瑜准备发言稿,还得忙活自己手上的工作……只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听了这话还是给施意浓打包票:“您就放心吧,这儿全都交给我!您就安心忙现场吧……”一直忙到下午三四点钟,这才算是消停了,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没参加什么高难度的节目,不然的话这会儿连彩排的工夫都没有……   盛怀瑜那边也消停了下来,待送走了最后一名访客,便准备换衣服往会场去,谁知道一个不留神扯到了衣服架子,倒把西装上的纽扣给扯掉了一颗,他于是拖着衣服领子出来找傅卓凝。   ——他现下无论什么事儿都喜欢找傅卓凝。   傅卓凝只打眼一瞧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站起来问:“盛董您衣服怎么啦?”待盛怀瑜说纽扣掉了,便从抽屉里头扯出针线来,一针针地给他缝上。   这动作实在太娴熟了,以致于盛怀瑜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个田螺姑娘,于是笑眯眯地调侃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心里头却想,等你的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会做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缝好纽扣,又顺手帮盛怀瑜套上,盛怀瑜便站在她旁边的玻璃门前对着玻璃整理衣服。这人别看平时威风八面的,其实有时候也懒,脖子上的领带歪掉了不喜欢重系,便站在玻璃门前来来回回地折腾,谁知道越扯越乱,倒把自己给扯上火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傅卓凝看得有点儿好笑,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笑眯眯地对他道:“我来吧!”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领带,小心翼翼地解开了。   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不少,傅卓凝站在他面前正好到他的下巴,盛怀瑜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漂亮的发顶和圆溜溜的后脑勺,她的头发既健康又漂亮,一根根乌油油的,身上依然带着冷冽的清香,盛怀瑜每次无意中闻见都有些好奇,心底琢磨着这究竟是什么香,可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再怎么他都是她的老板,显得有点儿轻浮。   两个人收拾完毕,便到楼下的咖啡厅里简单吃了顿晚餐,然后才往体育馆而去。年会定在晚上六点钟正式开始,按流程先是一系列的暖场,然后才开始表演节目,中间穿插着盛怀瑜讲话。盛怀瑜他们到的时候还有一点儿时间,于是大佬们便齐聚在体育馆旁的休息室里,一面闲聊一面等着主持人宣布他们入场。   一年忙到头,这会儿人人都松懈了下来,包括盛怀瑜,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跟对面的几个老总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天。傅卓凝左右闲来无事,于是就坐在他身边玩手机消消乐。她心底一贯的想法,打游戏就只为了消遣而已,所以压根就没带脑子,一面打一面在心里头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去后场找施意浓,那边正忙着呢……手底下打得相当随意,搞得旁边的盛怀瑜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时不时就凑过头去指点指点她。   两个人正打在兴头上,忽听身后房门声响,转过头一看才发现是韩乔来了——她这两年虽然一直在家休养,但像今天这种重大场合还是应该出现的,盛怀瑜早几天前就交代过傅卓凝要安排车子去接,傅卓凝心细如发,这种事自然不会忘记。   她见韩乔进来,连忙就站了起来,笑眯眯地给她让座,韩乔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便坐了下来。   认识的人于是三三两两跟韩乔攀谈起来,盛怀瑜也不例外,跟韩乔聊起多多的情况,又问她怎么不把多多带来,韩乔语笑嫣然,跟盛怀瑜说“多多还小,怕带来给大家添麻烦……”,傅卓凝见状心底暗喜,立马就跟盛怀瑜请示道:“我到后台去了盛董……”盛怀瑜知道她今天有节目,但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临走的时候嘱咐她道:“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儿,体育馆里黑乎乎的,别一会儿再磕着……”   哎哟她都多大人了还磕着!傅卓凝完全不以为然,不等盛怀瑜讲完就已经溜出了门,盛怀瑜看她这迫不及待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小孩子还是小孩子,遇上玩的事儿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韩乔则有些吃惊地看了眼盛怀瑜。   体育馆果然如盛怀瑜说的那样,黑乎乎的,放眼望去满眼都是闪亮亮的荧光棒,这排场就是一般的明星演唱会也赶不上!傅卓凝站在门口看着里头盛大的场面,忍不住就在心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感慨:“飞云就是飞云,真是牛啊!”   她一溜烟地跑进了场里。   台上的主持词人已经在宣布晚会即将开始,一片喧嚣声中舞蹈演员们闪亮登场,紧接着开始暖场舞,震撼人心《La gloire mes genoux》,当年轻的同事们嘶声烈吼地唱出“我要荣耀向我俯首,征服世界或一无所有……”时,台上台下欢呼雀跃,现场顿时一片沸腾……   主持人就在这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宣布欢迎管理层登场,追光灯一路打到体育馆入口,从前到后分别是盛怀瑜、方哲、江川、雷鸣、韩乔等等等等一大群公司领导,还有一些兄弟公司的负责人、合作公司代表……主持人们插科打诨、言笑晏晏、金句频出,既简单介绍了下公司这一年的经营情况,又展望了下一年的发展前景,还在忙里偷闲的间隙告诉大家这次年会的奖品非常非常丰富,除了手机、电脑等各类飞云的产品外,盛董和各位管理层还给大家准备了非常非常大的惊喜——说到这个台下的女主持立刻就把话筒递给了盛怀瑜,调皮地问:“盛董,您能先透露一下咱们今天的特等奖是什么吗?”   “可以呀,”盛怀瑜云淡风轻地说:“那就先来几台奥迪A6吧!”   哇,这下子不仅仅是傅卓凝,台上台下都惊呆了!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片“盛董威武”、“盛董霸气”的呐喊声,直逗得盛怀瑜什么似的,随着他的慷慨解囊,各位大佬纷纷加码,方哲贡献A6L 三台,江川两台,雷鸣一台……晚会的特等奖不一会儿就被炒得火热!   傅卓凝直激动得满地乱蹿,搓着小手手兴奋地说:“啊啊啊,我要中奖!我要奥迪……”每说完一句,就要把自己的奖券放在小嘴边用力亲一亲,祈祷好运降临,好把自己砸死——如此这般重复了好几遍,直把盛怀瑜笑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只觉得整场晚会都不用看别的,只看她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招呼傅卓凝在自己身边坐下。   无论是论资历还是论能力,施意浓都是行政方面的好手,否则的话盛怀瑜也不会花高薪把她挖到飞云来!这场晚会的节目安排得相当精彩,节奏把控到位,气氛嗨翻全场,而且雅俗共赏,既不会不接地气也不会显得无聊俗套……傅卓凝看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就要听盛怀瑜点评几句。   正看得高兴,那边行政部的通知就发了过来,告诉傅卓凝她的节目就快要到了,让她先过来化妆换衣服,傅卓凝于是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脱掉大衣,又把包包给压到大衣上,两者裹了裹全部一股脑地放在座位上,然后“噌噌噌”往前跑两步,跑完又再倒回来,一脸“我要是丢你脸你可别怪我”的模样,心虚地对盛怀瑜说:“那盛董我去啦?”   盛怀瑜原本就只想说“你去吧”,可是看她这副不自信的模样,禁不住就想要给她打气,于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的,你去吧!”又给她打气说,“加油,奥利给!”他居然还郑重地攥了攥拳头,逗得傅卓凝直笑,一面嚷着“我去也……”一面踩着小碎步跑远了…… 第三十九章 “你小时候都是吃什么长大……   傅卓凝风风火火地跑了, 没留神自己的大衣和包包从椅子上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这体育馆的椅子小,而且还都是塑料的,表面光滑, 盛怀瑜担心它们再次滑落下来, 于是就干脆抱在怀里、放在腿上。   捡起来的时候还没忘认真地拍了拍。   不远处的韩乔一直在默默地注意着他们。认识这么多年,韩乔还从来没见过盛怀瑜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小心, 而且还这么不避嫌, 她实在忍不住走过去,坐在傅卓凝的位置上,笑眯眯地跟盛怀瑜说:“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   “…………”   刚认识的时候,盛怀瑜也曾惊叹于傅卓凝的美貌, 一度认为她是个恃靓行凶的心机女, 结果到最后却证明了这一切就只不过是他的偏见。事实上认识的时间越久,盛怀瑜就越发清楚地了解到, 漂亮就只不过是傅卓凝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而已。   她看似咋咋呼呼的, 也时常会因为别人夸赞自己的外表而洋洋自得,可实际上根本浑不在意,就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样, 显摆过了就过了, 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利用自己的美貌去获得些什么。否则的话,盛怀瑜在心底幽幽地想着, 她得到的会远比现在多得多。   盛怀瑜笑笑没说话。   韩乔却仿佛不经意般,继续笑眯眯地说道:“现在的女孩子都聪明,可惜的是像她这样既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就很少了……”   说的倒也是,不过盛怀瑜还是没说话。   事实上他不喜欢从任何人的嘴里听到有关傅卓凝的闲话,要说了解, 他和傅卓凝朝夕相处,应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韩乔自知讨了个没趣,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台上的歌手数着“一二三四”的节拍,又蹦又跳地唱起了崔健的《新长征路上》,振奋人心的节奏,催人奋进的歌词,都让员工们嗨翻全场,台下的人不约而同地跟着唱了起来,气氛一时间达到了高潮……不过韩乔却无心欣赏,一动不动地望着舞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全场的灯光忽然一暗,紧接着T台位置的射灯亮起,耳朵边跟着响起熟悉的音乐,韩乔回过神来一看,这才意识到今天的走秀开始了。   平日里一成不变的都市白领、不修边幅的程序员、身心俱疲的市场经理……一一换下刻板的通勤服,穿上精致的西装、套上昂贵的晚礼服,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当真是男帅女美,人人青春勃发、英姿飒爽……直看得旁边的嘉宾们目不暇接,不住地跟盛怀瑜感叹:“贵公司真的是人才济济啊……”   才说着话,那边舞台上的灯光忽然间一闪,紧接着出来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那男孩穿一身白色的亮面西装,长相出众,身材高大,一表人才!盛怀瑜眯眼一打量,才发现是研发部的钟至轩——他对于这种公司花高薪引进的尖端技术人才还是很看重的。   旁边的方哲一见立即就跳了起来,开始自卖自夸,“啧啧”有声地说:“看看看看,还是我们研发部的小伙子精神吧!”   正卖着瓜呢,那边钟至轩已经走完了一圈,紧接着灯光又是一闪,舞台中央蓦地出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那女孩儿身姿高挑、长相完美,身上着一身银色的星光裙,鬓边簪了朵同色的珠花,满头乌发如云一样,就那样很随意地散在脑后,整个人如玉一般,美得闪闪发光。震颤人心的音乐声中她昂首阔步而来,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步步生花,似乎这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人心上……方哲的自卖自夸之语堵在了嗓子里,整个人怔愣了半天,最后才迸出了一句:“我靠!!!”   韩乔在一片惊艳声中蓦地转头去看盛怀瑜,他抱着那女孩儿的衣服包包,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舞台上,半晌都没有动一下!   紧张的单人环节终于结束,接下来就是麻豆们结伴展示时间,傅卓凝刚刚简直都紧张到快要眩晕了,这时看见钟至轩,忙不迭就牵了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场中不时有人窃窃私语,这个说:“混蛋,放开那美人儿!”那个说:“孩子真情实感地馋哭了!”还有一个说:“今夜我们都是钟至轩……”盛怀瑜回头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忍不住就瞪了他们一眼。   他盯着舞台的右一侧。   正好傅卓凝也正从那边下来,看见盛怀瑜在对她招手,连忙就提着小裙子“噌噌噌”地跑了过来。这衣服虽然不算暴露,但还是低胸的,盛怀瑜见状随手就把大衣给披在了她身上。   “盛董怎么样?”傅卓凝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小脸红彤彤的,眼睛亮晶晶地问他说,“我没有丢您的脸吧!”   盛怀瑜一脸好笑地说“没有”,却又忍不住打击她:“还行吧!”   语气口是心非,其实一点儿都不难看出来,也许盛怀瑜根本就不担心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吧——也是的,睿智英明如盛怀瑜,还有什么是他搞不定的呢?韩乔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性格还是了解的。   她瘫倒在自己的座位上。   那一边傅卓凝却仿佛无知无觉,“切”一声接过他手里的包包,转身就要往后台去,谁知道就这么一甩头的工夫,鬓边的珠花蓦地滑落在地,倒把盛怀瑜给看得一笑。   他伸手拾起地上的珠花,有心想要帮她插回头上,却又担心有些露了行藏,于是一面打量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面说道:“你小时候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油光水滑的!”   这都什么用词儿啊!傅卓凝忍不住就在心里头嘀咕:“你才油光水滑的呢!你全家都油光水滑!”   她一面嘀咕着一面回到后台换衣服去了。   散场的时候不出所料,果然没有中奖!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些年来她大大小小参与了无数的抽奖项目,可是连一次都没有中过!就好像别人走在街上偶尔还能捡个钱包捡个手机啥的,可是她连十块钱都没有捡到过!   果然幸运之神早已远离她了吗?   傅卓凝心碎神伤。离开体育馆的时候捶胸顿足地说:“呜呜呜,我的奥迪,我的A6!”   盛怀瑜抿着嘴巴笑。   一面带头往街边走一面催促说:“走啦走啦,我送你回家!”   傅卓凝说“不用”。   今天这场合多的是同事要往公司方向去,大家伙都在拼车。她早就已经跟同事约好了,今天要坐他的顺风车。盛怀瑜刚想问他是谁,就听马路的那一边有人叫:“傅卓凝……”盛怀瑜一抬头,就看见了钟至轩。   不得不说,即使脱掉锦衣华服钟至轩也依然是个非常出色的男孩子。他穿了一条黑色的西装裤,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清清爽爽地站在街对面,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校园学长,看上去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盛怀瑜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司机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盛怀瑜只要走几步就可以上车了,不一定非得她送。但是提前偷跑傅卓凝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仿佛自己的工作没做好一样,“嘿嘿”笑着跟盛怀瑜说:“盛董我先走咯,明天早上见!”   她说完不等盛怀瑜发话,就仿佛是一支小箭似的,“嗖”一下就冲向了马路对面。   这是条辅路,这个时间点儿根本没什么车子,但钟至轩还是担心她出意外,连忙往前迎了几步,一面跑一面着急道:“哎呀,你小心点儿哦!”口气十分亲昵。   盛怀瑜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弹,眼睁睁地目送那辆银灰色的特斯拉跑远了。   “哎呀,我们盛董看上去不是很受欢迎呀!”身后突然间响起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盛怀瑜回头看了看,是方哲,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   不过方哲毫不介意,依旧笑眯眯地说:“你说这小丫头究竟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装的呢?”   这个盛怀瑜也想知道。他甩开步伐大步流星地往车子方向而去,方哲原本还想蹭个车,却听见盛怀瑜断喝一声:“不要再跟着我,再跟打断腿!”于是悻悻地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目送盛怀瑜走远了…… 第四十章 波光流转间那无边的潋滟仿佛……   年会一过, 飞云的气氛就松懈了下来。   距离春节就只剩下几天时间,摆在员工面前的就只有两件事,一是等发年终奖, 二是等放假。   飞云的年终奖之丰厚在同行业中一直处于前列, 不然的话也不会吸引这么多的高端人才趋之若鹜。办完年会的第二天,盛怀瑜就把大笔一挥, 批准发放年终奖, 于是各部门员工的奖金随即到账。大家伙儿在办公室里遇到了,人人都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   傅卓凝也不例外。她进公司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表现却足够优秀,盛怀瑜自然不会亏待她,年终考评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在考评单上签了个“优+”, 不仅如此还有特别奖励, 因此傅卓凝这一年的年终奖数字相当好看。   卢芳菲也一样。她虽然只是个前台,但是办事麻利、态度认真, 领导们都看在了眼里。年终考评的时候和傅卓凝一样得了个“优秀”, 奖金比平时多出了好几倍。   小姑娘是第一年参加工作,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呀?因而一看到银行卡里的数字就兴奋得跳了起来,一溜烟儿地跑到楼下找小伙伴去了。不一会儿又再跑回来, 说是施总说了, 大家伙儿聚餐去!   年底啦,有钱又有闲, 自然是要好好地出去嗨皮一番,做做团建,搞搞聚会,联络联络同僚感情,各部门包括总裁室在内都是如此。盛怀瑜一向不管这些事, 但是方哲却没忘记,早在几天前就嘱咐傅卓凝应该把聚会搞起来了!   傅卓凝在请示过盛怀瑜后立即就开始订地方,21楼从老大到秘书,包括前台卢芳菲在内,还有各部门总监级以上人员,人人都在聚会的名单里。傅卓凝把地点订好,然后就告诉卢芳菲发通知给各位小伙伴,交代他们务必准时参加。   聚会的地点选在外滩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零零总总加起来总有二三十号人,满满地坐了三大桌。这种聚会说白了就是要个气氛,因而同事们个个都很放得开,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一会儿就热闹得什么似的。各部门员工都没有放弃这个和老板私下接触的机会,但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都端着酒杯来到了盛怀瑜面前,一个个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的,要敬盛怀瑜的酒。盛怀瑜今天明显心情好,竟然也没有拒绝 ,一顿饭下来喝了好几杯白酒。   连盛怀瑜都沦陷了,傅卓凝自然也不例外。她本来是打死也不肯喝的,可是方哲和雷鸣都不让,就连施意浓也不例外,二话不说就端了杯酒跟她说:“喝!妹子,喝醉了姐送你回家!”又给傅卓凝念那几句职场心经,说什么“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喝高?”“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美女倒杯酒”……直逗得傅卓凝哭笑不得的,无奈之下只得拿眼去瞅盛怀瑜。   盛怀瑜还记恨着她那天晚上丢下自己跟别人跑了的事情呢。而且想想除了第一次在酒吧里,他还从来没见过傅卓凝喝酒的模样呢,于是便也起了促狭之心,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没事儿,你少喝点就行……”   “哦哦……”大家伙儿都闹起哄来。既然大老板都已经发话了,那她傅卓凝今天就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傅卓凝于是接过酒杯。   平时这位大佬把这小丫头给护得,就像头狼叼着狼崽子似的,谁也不能碰一下,这时却松了口,摆明了就想捉弄捉弄她。于是施意浓一脸坏笑地挤到傅卓凝的椅子上来,把她挤得差点儿没掉下去,一面挤一面还搂着她的肩膀说:“人都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卓卓让你来说,我们两个的感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那当然是好呀!傅卓凝到底是年纪轻,哪儿禁得住施意浓的忽悠呀?闻言就只能接过酒杯,当真一口闷了!速度快得盛怀瑜连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哭笑不得地望着她。   中国的酒桌文化博大精深。喝酒这种事也是讲究你来我往的,可以讨价还价的呀,这个傻姑娘真是太实心眼了!   盛怀瑜摇摇头。   其他人见状急忙就到施意浓的身后排队。   还好施意浓有分寸,见状二话不说就阻止道:“去去,我们姐妹俩叙旧,你们掺合什么劲儿啊?”可话虽这样讲,这一番下来傅卓凝仍然喝了不少,几杯薄酒下肚,就连脖子上都似敷了一层粉。   盛怀瑜看得心里头不由得又有些后悔起来。   他探过身,凑过来询问傅卓凝:“没什么事儿吧?”温热的气息仿佛就拂在耳边,傅卓凝于是立刻就朝旁边退了退说:“没事儿。”她摇摇头,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点儿信心的。平时之所以滴酒不沾,主要是害怕耽误事儿。   一群人吃饱喝足,然后转战楼下的KTV。   路上方哲趁着盛怀瑜没注意,偷偷地拉了拉傅卓凝的衣袖说:“哎哎卓凝,想不想听你家老大唱歌?”   唱歌呀?傅卓凝瞪大了眼,她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家老大会唱歌呢,于是一脸新鲜地点头:“想啊想啊,不过,”她有点儿怀疑,“我们家老大会唱歌吗?”   “开什么玩笑?想当年你们家老大可是我们学校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啊!不过,”他得瑟地说,“ 我是贝斯手。”   那是属于80后的青春岁月呀,一晃眼他们都三十多了,方哲禁不住摇了摇头,一脸感慨地说:“老子光荣的青春呀!”   傅卓凝忍俊不禁,真没想到盛怀瑜竟还有如此不羁的青葱岁月。于是一脸兴奋地说道:“想看想看!”   方哲二话不说从钱包里头掏出200块钱。   一面在傅卓凝的眼前显摆一面道:“那你帮我把他给拱上台去,只要你能做到,这个钱就归你!”要说这些年来盛怀瑜活得跟要得道成仙似的,越发的没劲儿,方哲有点儿看不上他这副模样。   傅卓凝“嘿嘿”笑,一面说:“开玩笑,我是这样的人嘛?!”一面顺手就把这200块给揣到了裤子口袋里。   方哲直笑得什么似的。   觉得这姑娘着实有趣,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开起玩笑来也很能玩梗。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离前头的大部队越来越远。盛怀瑜转头一看,见傅卓凝正跟在方哲身边笑得什么似的,不由得就有些不快,手插口袋站在电梯间门口一脸不耐烦地瞪着他们说:“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傅卓凝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一群人下了楼,进了KTV,好吃好喝的全都满上,骰子摇起,游戏走着,麦克风启动……开始新一轮的狂欢,傅卓凝趁着别人不注意,挨挨蹭蹭地蹭到盛怀瑜身边,问道:“盛董,他们都说你很会唱摇滚是不是?”   盛怀瑜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这丫头,也不知是真的对他完全无情还是谨慎太过,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打听过有关他私人的事情,哪怕是为了盛怀瑾,也没有过。忽然间听她这么说,他不由得有些五味杂陈。   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说:“嗯。”语气有点儿傲娇。   傅卓凝于是笑眯眯地说道:“他们还说您原来是学校摇滚乐队的,不仅会唱歌还会弹吉他,这是真的吗?”   盛怀瑜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她眼睛亮晶晶的,波光流转间那无边的潋滟仿佛就要从眼底淌出来。盛怀瑜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子一双眼生成了这副模样,这让盛怀瑜忍不住就在心里头想,这小东西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真正哄起人是什么模样呢?   只可惜,小狐狸道行尚浅,盛怀瑜只消瞟一眼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于是笑眯眯地说道:“是啊。”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一面笑一面“嘿嘿嘿”地往前蹭了两步说:“那您今天晚上会表演吗?”   “你想看啊?”盛怀瑜一脸不在意地问。   傅卓凝点点头。   那一双魅惑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眨得那一肚子的坏水昭然若揭,盛怀瑜于是站了起来说道:“那还不简单!”他脱下西装,随手甩给了傅卓凝! 第四十一章 如果一定要他在这两者之间……   盛怀瑜脱了西装, 随手扔给了傅卓凝!   现场的气氛随着他的登台立时变得沸腾起来,台下欢呼雀跃,观众们激动得仿佛来到了自家偶像演唱会的现场, 这个大喊“盛董盛董我爱你”, 那个大喊“盛董你太帅了”,这个嚷嚷“盛董万岁”, 那个道“盛董威武”……KTV的角落里有店家装在花瓶里用来装饰的鲜花, 有人顺手就拔了送给盛怀瑜,还有人送荧光棒的,还有人送丝巾的,还有人因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趁手的工具所以就直接送瓶酒的……男观众如是,女粉丝们更是一个比一个热情, 一个比一个夸张, 还有直接奔放到上台给大佬伴舞的,傅卓凝被这夸张的阵仗给惊呆了, 待反应过来只觉得头皮发麻, 心里不由就想老板就是老板啊,随随便便往台上一站都有这么多人捧场,哦不, 应该是拍马才对!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随便唱首歌嘛!   她心里这么嘀咕着, 但随着铿锵有力的音乐声响起,富有节奏的吉他声躁动起来, 盛怀瑜充满男性力量的嗓音紧跟炸在响在耳边,傅卓凝脑子里这些不屑一顾的想法立刻就被推翻了!她的感觉就犹如一颗惊雷突然间响在耳边,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开口跪”!   方哲原来并没有骗人,盛怀瑜真的是玩摇滚出身!   这个一本正经的大男人甩掉了西装,背上了吉他, 英姿飒爽地站在舞台上唱着喜欢的歌,那一刻傅卓凝就感觉他刚刚甩掉的似乎并不是西装,而是束缚、枷锁,那些来自身份、地位、利益、名望……各个方面的束缚!   这个三十出头的大男孩站在的舞台上激情四射地唱着他喜欢摇滚,他唱斗志昂扬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唱慷慨激昂的《从头再来》,唱撕心裂肺的《不是我不明白》”,也唱缠绵悱恻的《鱼鸟之恋》……一首接一首,傅卓凝这才知道他原来这么喜欢崔健的,平时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端庄凝肃的模样,心里头竟然还住着一个摇滚梦!   在场的人显然都和她一样,如果说一开始还有溜须拍马捧哏逗趣架秧子起哄的成分,那么这会儿则是被盛怀瑜彻头彻尾给征服了,现场的气氛被彻底点燃,在座的人无一不跟着嗨了起来,就连傅卓凝都放下矜持,投入到尽情的狂欢中。   盛怀瑜大概是玩嗨了,激动得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嗓子都快劈叉了这才纵身跳下舞台,二话不说直奔傅卓凝而来,那迫不及待的模样逗得傅卓凝忍俊不禁,立刻就识趣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样?”盛怀瑜的表情得意洋洋,那模样就仿佛小孩子似的,要求表扬。   “太厉害了!”傅卓凝直忍得连肚子都快笑抽筋了,立即就道:“盛董您可真厉害,我今天可算是开了眼啦!”   “那当然啦,”盛怀瑜的嘴角简直连压都压不下去,得意地说,“你知道就好。”   “嗯呐,”傅卓凝点头,一脸真诚地说,“我已经决定了盛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偶像啦……”   这一脸溜须拍马的模样,虽然明知道是个玩笑可还是让盛怀瑜的心情大好,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去用力地揉了揉傅卓凝的头说:“好了好了,知道你嘴甜,少拍马屁了。”   傅卓凝那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里头全是笑。   她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平日里难得有这样放纵的时候,领导们都发话了,大家伙不醉不归,喝醉了没有问题,代驾们全在门口等着。男人们自不必多说,就是在场的女人们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施意浓、陈婉仪、卢芳菲、季舒雅还有总裁室的那群秘书们个个都兴致高昂,喝得红光满面的。她们喝高兴了,自然也不能落下傅卓凝,拉着傅卓凝要唱歌跳舞玩游戏。傅卓凝这人在其他方面都还算聪明,但就是有一点,她堪称游戏黑洞,什么游戏在她这儿都玩不转,于是不一会儿就被灌了不少酒,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几乎不省人事了。   盛怀瑜那边正跟几个总说着话呢,没留神自己的秘书倒叫人给放倒了。一时间惊讶道:“干什么呢这是?”在场的那几个女的差不多都喝大了,没喝大的也一个个勾着脑袋,一副“我不知道不关我事”的模样。盛怀瑜觉得这些女的要是作起来也挺作的,一时间既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不由得瞪了她们一眼。   他拉着傅卓凝要送她回家,结果傅卓凝人虽然醉了可意识还算□□,一路出KTV的时候还不忘负隅顽抗,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我没醉……”结果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好险没摔个狗啃屎,把个盛怀瑜吓得,差点儿连手机都给扔了。   他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人了,打横就把她给抱了起来。她软软地依在他胸口,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领子问:“盛董?”待确认了是他的声音,这才慢慢松开手,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盛怀瑜的司机小唐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是个愣头青,突然间看见盛怀瑜抱了个大活人下来,反射性地就要伸手去接,结果被盛怀瑜横了一眼,这才醒过神来,忙不迭地跑去开车门。   盛怀瑜本来是要把傅卓凝放到一边的,可没想到她那么不老实,一路上不停地往他怀里钻,搞得他就算是想当个正人君子都难,于是就只得放任她躺到了自己怀里。   她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就仿佛只小猫咪一定要找到个安全的所在才肯安心睡去一样,那么固执!盛怀瑜紧绷的神经在她沉沉睡着后终于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他长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直到这一刻,才敢完完全全地正视自己的欲望。   他不太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喜欢”,但他的心总是在看到傅卓凝的那一刻就喷涌出无限的柔情来,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拥抱她,甚至是……拥有她。他还不太能分辨这究竟是男人单纯的欲望还是从心里迸发出来的由衷的喜欢——傅卓凝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你甚至都无法分辨自己的情感。盛怀瑜是个禁欲的人,一个禁欲的人不应当轻易放纵自己的欲望,要懂得收敛、懂得克制,甚至是懂得收复,他不希望自己单纯地因为想要一个女人就去收服她,那样显得太不光明磊落。无论是情感上的驯服还是物质上的诱惑,都会让他觉得有些卑鄙,因而也不屑去做。可是相比身体上的欲望,精神上的喜欢却是更慎重的事情。因为对他而言,真心的喜欢一个人比单纯地得到一个人所要付出的价格更多。如果一定要他在这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他宁愿选择后者,因为那样对他来说要安全得多。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也许是因为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也许在他把她重新带进飞云时,也许在他好心收留她的那天晚上,也许……更早……,他不想去追究这些事情,因为有些事情根本是经不起深究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一直很谨慎、很理智地去处理这种感情,不愿意被它困扰、束缚、甚至是征服,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一点一滴地开始沉沦。就比如现在,理智告诉他应该对一个醉酒的女孩儿保持尊重,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抚傅卓凝的脸颊。   这个女孩儿有一副明丽动人的容颜,皮肤又白又细腻,一眼望去仿佛掺了光,那么水润漂亮。她的眼睛大而且明亮,很多时候总是含情脉脉的,像是要把人的心都看化一般,她的嘴唇薄而且粉嫩,是漂亮的樱桃唇,很多时候都是娇艳欲滴的模样……他抚摸着这张脸,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有点儿不愿意承认一向英明睿智的盛怀瑜会沉迷这样的美色之中。他告诉自己应该做个君子,可是事实上当傅卓凝稳稳地落在他臂弯里的那一刻,他的心感受到的是满满的幸福,当她软软地躺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可这不过是此刻才有的待遇,平时她对他总是彬彬有礼的,看似亲近,实则时刻都谨守着分寸,从未曾越雷池一步,想到这里,盛怀瑜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挫败。 第四十二章 他要抱她在怀里,含她在嘴……   傅卓凝租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 偶尔加班太晚盛怀瑜顺路的时候也会送她回来,因此不需要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小唐刚刚吃了一回亏,这回知道轻重了, 待把车子停好, 连忙就上前给盛怀瑜拉开车门。   这小区实在太老了,楼道窄而且抖就不说了, 里面还乱七八糟地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之前盛怀瑜送她到楼下的时候就曾经发表过意见:“万一要是发生火灾只怕连逃都逃不出来!”可惜的是傅卓凝不以为然,还笑嘻嘻地说:“哪有那么巧的事儿!”盛怀瑜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堵得慌。   他抱着傅卓凝上了楼,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生怕再把她碰到了, 小唐拿着傅卓凝的包和钥匙,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待两人上了楼, 小唐上前敲开门, 没想到出来应门的竟然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这男人身材高大,长得相当健壮, 赘肉横生的脖子上带了条小指粗的金链子, 梳着马鬃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小唐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盛怀瑜也是一怔,随即问道:“你是什么人?”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里间一个女声问道:“是不是卓凝回来啦?”   盛怀瑜这才松了一口气,确认了这确实是傅卓凝的住所, 而且和她合租的确实也是个女性……哦不,是“有”个女性。他才抱着傅卓凝走进去,问道:“哪个是她的房间?”   其实根本不用问,这房子小得一眼就能看透格局。典型的老式两室一厅,客厅小得连张餐桌都放不下,屋子里的装修老旧,看上去即使没有四十年也得有三十年,整间房子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灯光非常昏暗,这使得原本就已经非常狭窄的屋子更加逼仄不堪,盛怀瑜在看清这房间格局的一刹那不由得心头一紧,默默地示意小唐打开了次卧的门。   他把傅卓凝抱进去,温柔地放到床上。傅卓凝很快就像只找到壳的蜗牛一样,哆哆嗦嗦地藏进被子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盛怀瑜这才有时间细细地打量她的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就跟整套房一样,非常的老,也非常的小,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每一样东西都摆在了它该在的地方——其实也什么好收拾的,整间屋子也就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还有一个衣柜。书桌上的书很多,但是每一本都码得整整齐齐,而且都贴着五颜六色的标签,显然每一本都被认认真真地阅读过,桌子上方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便利贴,床头柜上则放着几件常用的化妆品……盛怀瑜站起来,礼貌告诉他不应当窥探别人的隐私,当初他在自己家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可是这一刻却忍不住缓缓地推开了衣柜,抬眼看去,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几件当季的衣物,其他的都满满当当地叠好放在了一只巨大的行李箱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难怪,她之前说搬家就搬家,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他侧着身子走出去,走到书桌旁,探头去打量墙上的便利贴,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笑起来。只见上面七零八落地写满了随手记,有关于她自己的,也有关于他的——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关于他的:   “9月7日,大老爷中午要吃糖醋小排,排骨不能太老,口味不能太甜,当然也不能太咸,还不能够放金桂粉,真是够难伺候的!”   “9月16日,大中午的突然要吃小笼包,知不知道外面多热呀?本仙女走在路上是会被晒化掉的,啊,讨厌的老板!”   “9月29日,感冒发烧了还要喝Espresso,一定要喝!死也要喝!说什么也不听,说多了还要发脾气,真是奇葩啊,难道咖啡.因还能够杀菌不成?”   “10月19日,新买了两件花格子衬衫,一直不停地问我‘好看否’,我当然说好看啊,一件七八万呢能不好看吗?”   “今天置业顾问来找他签字,结果这个人居然随口就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是空中别墅还是上海老洋房?我说都喜欢呀,我还喜欢东方明珠呢,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把它买下来!”   “11月11日,双十一单品库存不足,配送也出了点儿问题,老大哥例会上发了好大的脾气。真吓死本宝宝了,宝宝发誓以后开会一定要离他远点儿!”   “总结一下盛先生的饮食喜好:喜欢甜不喜欢咸,喜欢酸不喜欢辣,不吃香菜、不吃花椒、不吃青椒、不吃葱、不吃蒜、不吃八角……那么你到底喜欢吃什么?”   “衣服最喜欢蓝白色,尤其是那件蓝色海水纹的领带,一周最起码要佩带两次。”   “大冬天的穿条露脚脖子的工裤,你不冷吗?你不冷我都替你觉着冷!”   “不要再穿那双粉红复古风的袜子了,真的很骚包!”   “驴家那件猫头鹰的配饰好漂亮啊,呜呜好想摘下来偷偷挂到我自己的钥匙上,啊啊,盛怀瑜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带什么包饰啊!”   “就喜欢三七分的发型,因为据说可以露出他那聪明绝顶的大脑门,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如此爱美且如此自信!”   “大周末的穿得跟株向日葵似的说要带我去打网球,啊啊,真是讨厌!我不要打网球我要睡觉,老板今天是周末你知道不知道!!”   “………………”   盛怀瑜一条一条看着墙上的便利贴,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看到最后心里酸酸的,只觉得都要掉下一颗泪来。原来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虽然有很大可能只是因为工作,但是看到傅卓凝认认真真地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因为他的一点点情绪波动就有了不同的喜怒哀乐,他还是觉得很感动。   仔细回想,傅卓凝入职的这几个月大概是他这些年人生中最轻松惬意的时光。她表面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非常温柔体贴,对自己要求也高,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力求做到最好,将他照顾得尽可能周到。现在仔细想想,傅卓凝也许骨子里头就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谦虚平和,柔软豁达,无论对谁都有一颗包容的心,有时即使受了委屈也是能忍则忍,从来都不曾在他面前抱怨过,更别提说过谁的是非。   就像对盛怀瑾一样。   从分手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他的一句不是,从来也没有!当然也没有再主动提起过。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如果不是真的把她惹急了,想当初她也许根本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如果一定要给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做一个界线的话,那么盛怀瑜想,应该是从她闯进他办公室的那一天开始的。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甚至只不过区区几面,可是她却能如此直白地看透他的心,并且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她一定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内心有多震撼!   那天晚上他一整夜没睡,整夜整夜想着她的话,心里既为自己感到深深的委屈,又为自己的狂妄自大尖酸刻薄而感到抱歉,内心无比汗颜,本来还想找个机会跟她道歉来着,谁想到第二天在大街上就遇见了,还阴差阳错将她捡回了家……   想到这里,盛怀瑜的心顿时酸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他转身去看傅卓凝。   小小的她仿佛一只小猫一样,紧紧地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又仿佛未出生的婴儿,软软地蜷缩在母亲的身体里——盛怀瑜记得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他不觉走过去,轻轻趴在她的床头,柔声唤:“卓卓……”一连唤了好几声,她才有了点儿反应,却在呢喃的同时,蓦地跌落一颗泪来。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盛怀瑜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这两句话来。   他想起了分手那天她对他说的话,“不过就是想要有片瓦遮头而已”,不过就是想要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家而已,她那样撕心裂肺的哭泣、锥心刺骨的质问、咄咄逼人的气势,都仿佛在那个晚上随着这个简单的梦想一起破灭了,留下来的就只有笑!   她从来都没有再主动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要求他的道歉,仿佛那些毫不留情的伤害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着他的时候就只会笑。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笑,害怕的时候笑,生气的时候也笑……可是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私下里竟是有这么多面的,竟然有这么多的小心思。“大老爷”、“这个人”、“老大哥”、“盛先生”、“向日葵”……她对他的称呼千奇百怪,可是当着面的时候就只会叫他“盛董”或是“老板”……他要!他想要!盛怀瑜在这个夜晚终于明明白白地看穿了自己的欲望,无论是精神上的喜欢还是身体上的渴望,他都想要这个人,他要抱她在怀里,含她在嘴边,听她把这些牢骚抱怨愤怒不满娇憨纯真天真明媚温柔体贴都说给他听,他们要在这样寒冷凄清的夜里做最炽热的拥抱,千次百次地接吻,一夜多次地恩爱,勇敢地承认自己的欲望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四十三章 如果我的人在这里少了一根……   夜色深了, 盛怀瑜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是却有些迈不开脚。这个晚上,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他就仿佛一匹狼一样, 紧紧地守着自己珍爱的珍宝,寸步不离。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去了一趟卫生间, 谁知道一开门竟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靠在客厅一侧的白墙上,吊儿郎当地盯着他问:“你是卓凝的什么人?”   盛怀瑜正在解表,闻言放表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拧开水龙头,一面洗手一面慢悠悠地问:“你呢?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房东的老公啊。”男人不无得意地说,“卓凝多漂亮呀, 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语气里的猥琐和龌龊不言而喻。   盛怀瑜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盛怀瑾当初的心情。   傅卓凝这样的女孩子, 是不适合生活在如此烂俗的世界里的。留在这里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太漂亮太美好了,美好到需要找个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水分充足的世界给供养起来, 否则的话就只有枯萎、凋零甚至是被践踏的命运。盛怀瑾虽然无能, 但真的已经在努力给她最好的。   虽然他努力的方式有点儿特别。   盛怀瑜一言不发地洗好手,然后关掉水龙头,扣上腕表, 戴上眼镜, 缓缓地走了出去。   他的身材高大,体格健硕, 浑身上下仿佛每一寸肌肉都积蓄着力量。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往卫生间的门口一站,一瞬间整个房间的光都被他遮挡掉了。男人看得心头剧震,连忙就站直身体,警惕地瞪着他。   “如果我的人在这里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把你扔进黄浦江里喂鱼!”他听见这男人阴恻恻地说道。   屋子里的灯光昏暗, 他要到这时才看清他脸上的神情。这副模样他在电视和网络上头都曾经看到过,草原上最凶狠残忍的头狼在面对自己的仇敌时就是这样的神情,恨不能将他撕碎了、生啖其肉,他立时就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怯懦道:“你……你想干什么?!”   “别再叫她的名字。她的名字从你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我怕玷污了她。”盛怀瑜说。   他抬腿离开卫生间,临去的时候抖了抖衣襟,举手投足间隐隐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再加上浑身上下的派头,令人立时就醒悟过来他说的都是真的。男人于是立刻转过身去,一溜烟儿地进了主卧。   屋子里响起了他老婆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男人说,“就是上个卫生间而已……”   于是女人不说话了,屋子里重新又恢复了宁静。   盛怀瑜则缓缓地走到次卧门口,推开门,探头往里看了看,只见大床上的傅卓凝仍然像个小婴儿一样,紧紧地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就这么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睡了一整晚。   他的心都缩成了一团。   盛怀瑜关上门,快步回了一趟车里,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握了个猫头鹰的挂饰,然后轻轻地挂到了傅卓凝的小包包上。   细细打量了好久。   天色将亮的时候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栋到处都散发着霉味的老房子,临走的时候在楼下驻足凝视,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九,农历除夕的前一天,根据政府办公厅的最新通知,大年三十当日开始放假。傅卓凝一起床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今天一下班就往火车站赶。   她拉过行李箱,取过包包,正准备出门,突然发现自己的包包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件小小的猫头鹰挂饰。这挂饰虽然很小,可是也不便宜。傅卓凝一看就知道是哪里来的,心里头不由得悚然一惊。   连忙就转头去看自己的那些便利贴。那些都是她平常随手记的,有一些有用的或者重要的信息都录入了办公本里,感觉没什么用处或者没那么重要的就都带回来,随手贴在了墙上。   没想到竟然被盛怀瑜给看到了。   一时间莫名心虚,担心盛怀瑜会生气。一直到早上在办公室里看到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怯懦道:“盛……盛董……”   盛怀瑜就扫了她一眼。   她整个人都可怜巴巴的,委委屈屈地说:“我……我不是要故意说您坏话的!”   唉,关键的时刻总是抓不住重点!盛怀瑜原本还想逗逗她的,可又觉得于心不忍,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傅卓凝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大家伙儿都没有了工作的心情。从上午十点多开始施意浓就一直在盛怀瑜的办公室门口徘徊,那焦灼的模样就仿佛在等产房传喜讯似的,搞得傅卓凝一看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心眼。于是冲她招了招手,追问她到底想干嘛。   施意浓眯着眼睛笑,告诉她自己在等盛怀瑜通知今天的下班时间。   往年不成文的习惯,盛怀瑜一般会在中午左右通知员工们下班。外地的员工离家远,等晚上下班或是明天一大早再往家里赶肯定来不及,一年到头的,谁不想早点儿回去陪家人吃顿团圆饭?   她一脸“你看我多可怜”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傅卓凝的胳膊,含义不言而喻。   傅卓凝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她还直以为施意浓是个铁血无情的职场女强人,谁知道也是个促狭的。像这种小事她自己去问就好啦,何必要怂恿她呢?   不过老板的心思很难猜,万一盛怀瑜要不高兴,说不定也就没戏了。她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敲开了盛怀瑜办公室的大门。   盛怀瑜正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抬头看见傅卓凝进来,笑了笑,问她有什么事儿。   傅卓凝“嘿嘿”笑。   这一笑,盛怀瑜就知道她肯定憋着什么坏,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分明不长,可是他却时常感觉仿佛认识了很多年很多年一样,从住在一起开始就无比的默契,十二万分地合拍,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了吧?   想到这里,盛怀瑜不由得往起坐了坐。   付卓凝满脸都是“你看我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洁白的小牙齿轻轻地咬着粉嫩的下嘴唇,两只手撑在他办公桌的边缘上,“嘿嘿”咧嘴一笑说:“盛董啊,我下午能不能早走一会儿?”   小样儿又开始卖萌了,盛怀瑜的心里头憋着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可以呀……”他喘了口气说,“请假的工资就从你的薪资里头扣!”   “…………”傅卓凝脸上那还没来得及放大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就好像一朵喇叭花还没来得及盛放就凋谢了一样。随即在心里头噼里啪啦地划拉着自己的小算盘,待算出了事假扣款,顿时就感觉相当的不划算,不由得垮了脸。   那一脸无助的模样。   盛怀瑜忍俊不禁。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告诉她道:“好了好了,你现在可以下班啦!”   傅卓凝的眼睛一亮,但是神情.欲言又止。   盛怀瑜于是只好又道:“其他人也可以下班了,你去告诉施意浓,除了关键岗位的员工外,大家伙儿都可以下班了!”   傅卓凝喜不自禁。   “欧耶”一声,就仿佛一只自由的小鸟一般,呼啦一下展开双臂飞出了他的办公室。   飞云大厦里顿时一片沸腾!   同事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互相说着“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一路顺风”、“明年再见”的吉祥话,一阵风样地冲出办公室,冲向地铁站、公交站、停车场……然后很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旧的一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马上来临。   傅卓凝拖着行李箱,笑眯眯地站在办公室门口跟盛怀瑜说“拜拜”。   盛怀瑜朝她招了招手。   傅卓凝于是小鹿一般地跑过去,待跑到他身边,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来,笑眯眯地递给了她。   之前怕她不肯要,他特地少包了一点儿。可傅卓凝看着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孩子一般地鼓嘴看着他,就是不敢伸手。   盛怀瑜于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拿着吧,就当是老板给的压岁钱。”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待伸手接过红包,瞬间耳朵就红了。   真是个傻孩子!因为一点点小东西,就这样不好意思。实际上他待自己的每一任秘书都不差,从前于孟泽在的时候也是一样。   傅卓凝捏着红包往外走,待走到办公室门口才想起来没有说“拜拜”,于是就转回头一脸笑意地跟他说“拜拜”,然后祝他“新年快乐。”   盛怀瑜便也跟她说“新年快乐”,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头全都是笑,还有淡淡的不舍。   她转身往外走,待要关门,就听身后盛怀瑜突然间说道:“卓卓,等明年回来换个地方住好不好?”语气非常非常的温柔,温柔得简直像在请求。   傅卓凝心顿时漏掉了一拍。   可她没有回头,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 第四十四章 这么算的话,她也应该是海……   扬州城就坐落在京杭大运河和长江的交汇处, 距离上海不到300公里,坐火车不过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不过傅卓凝仍然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了。   自从母亲去世, 那里就仿佛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也早早认清了并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心里还有些放不下,每逢新春佳节就还是想回家。   今年也一样。从一个月前开始, 她就在陆陆续续地给父亲、继母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准备节日礼物, 虽然他们不一定喜欢,可好歹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她背着背包、拖着重重的行李进了自家小区,一路上不出意外遇到了好些相熟的邻居,她无一例外一一问好,清脆悦耳的江淮官话、熟悉的乡音, 都让傅卓凝在瞬间产生了浓浓的亲切感, 她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拖着行李地上了楼。   傅元和一家四口全都在家。明天过节, 傅元和正在厨房里头炸圆子呢, 任侠则坐在客厅里面头一面织毛衣一面看电视,两个孩子都关在房间里头埋头写作业,听见家里门铃声响, 任侠连屁股都没有动一下, 扬声就喊傅元和:“去开门!”   傅元和于是举着锅铲跑出去,打开家门一看, 竟然是自家女儿,顿时就高兴起来,又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回来啦?”   傅卓凝翘了翘嘴角。   任侠则坐在沙发里,整个人都仿佛被沙发黏住了一样,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也没有说话。傅卓凝见状小心翼翼地瞟了她一眼,唤了一声“妈”。   任侠没有应,不仅没应还冷冷地笑了一声说:“不敢当。我们的盛家二少奶奶回来啦?”语气嘲讽,极尽挖苦之能事。之前她可是全身心都做好了做人家豪门丈母娘的准备,为了这个也没少跟七大姑八大姨的炫耀,谁知道到最后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当初听她说跟盛怀瑾分手的消息时,任侠简直都恨不能打个飞滴去找傅卓凝算账。也就是考虑到扬州到上海来回路费还要钱这才作罢!这个死丫头害她无缘无故损失了100万,还让她被亲朋好友们嘲笑,她没打死她就已经算不错了,居然还有脸回来!   任侠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冲着丈夫怒吼了一声:“你还不赶快去做饭?你儿子不吃饭啦?”然后顺手就把桌上的纸巾盒子一摔,一副要找架吵的模样。   傅元和直吓得脸色泛白,连忙就丢下女儿,唯唯诺诺地回厨房做饭去了。   留下傅卓凝一个人在玄关前站了好一会儿。   她低头去鞋柜里找自己的拖鞋,然而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于是只好在鞋柜的最底层拿了双傅元和的凉拖出来,将将就就套在脚上,这才算勉强进了门。   傅家的房子虽然不大,可是也算不上小,一共90来坪,典型的三室一厅。傅卓凝拖着行李箱走进去,推开小房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两个男孩的身影。他们齐刷刷地从书桌前面抬起头来,俱是一脸震惊地瞪着她。傅卓凝对此情形并不感到意外,探头打量了他们一眼,又默默地关上门,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扬声问傅元和道:“爸,我今天晚上住哪儿啊……”   话音才落,就见傅元和火急火燎地从厨房里头钻了出来,边跑边急切地说:“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别让你妈听见!”   傅卓凝默默地抿了抿嘴。   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早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家里头给自己寻找一点立锥之地,哪怕只是一点点,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傅元和直紧张得满头大汗。   任侠却分明已经听到了,在客厅里阴阳怪气地说:“傅元和我让你小声点儿的呢,别打扰思贤和思齐两个学习……”傅元和的两个儿子一个名叫傅思贤,一个名叫傅思齐。   “知道了知道了,”傅元和听罢一叠声地应着,一面应一面晃到了任侠的面前,一脸为难地干笑了两声说:“老婆你看,今天晚上叫卓卓住哪里啊?”   任侠瞟了他一眼没,先是没说话,等傅元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问了一遍,这才一脸不耐烦地扔了手中的毛线团说:“急什么啊,这个家一共就这么大,让她打地铺去!”——此话一说,傅元和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好歹没把自家女儿赶出去不是?   他一脸满足地拉了傅卓凝的手,“嘿嘿”笑着安慰她说:“你不要着急啊卓卓,等晚点爸爸给你安排哈!”   傅卓凝听罢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坦白说她并不是很着急,如果一个人曾经经历过最深切的绝望,那么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不过就是再失望一次而已。   她放下行李,随手就关上了厨房的门,然后一面撸起袖子一面道:“我来帮你吧爸……”   傅元和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两个男孩子则被母亲关在隔壁的那间小房子里,没母亲发话谁也不敢动一下。直到任侠推开房门告诉他们“休息的时间到了”,他们才敢从书桌前站起来,然后如同放飞的小鸟一样,呼啦一下就从房间里蹿出来,开始在屋子里到处作怪。   然后傅卓凝就看见,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绷着张脸的任侠终于在此刻有了笑脸,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一只手拎着一只水杯,追在两个儿子的身后想要喂他们喝水,又来来回回地问他们冷不冷热不热,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有妈的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话说得真一点儿也不错。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傅卓凝就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十岁之前,她是这个家里的小公主,穿白色的芭蕾舞鞋,跳优雅的芭蕾舞,能写得一手不错的毛笔字,更弹得一手好琴。她母亲姚旭是扬州艺术团的舞蹈演员,长得岂止是漂亮那么简单?更温柔贤达,外柔内刚,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她母亲的性格温柔,说话做事总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从来都没有乱脾气的时候。她父亲也一样,是个好好先生。   彼时他们一家感情和睦,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她在无尽的爱和母亲的细心呵护中长大,从来都没有担惊受怕的时候,直到母亲猝然间车祸离世。临终时在医院里,她犹记得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哭得泪眼模糊的,指天发誓:“这一辈子绝不会再娶其他女人,绝不会让卓卓受一点点委屈!”——可是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他就开始跟别的女人相亲,之后结婚,再之后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面对人生的巨变,起先小小的卓凝一脸茫然,犹不知自己的生活将经历些什么。直到母亲的遗物渐渐地被人从这个家里头移走,直到这栋房子的所有空间都被其他女人所占满。她母亲的照片不见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加菲猫据说是被卖给了个走街窜巷的猫狗贩子,喜欢的所有玩具都被一件件地丢进了垃圾桶里,白色舞鞋逐渐尘封,钢琴也被卖掉了……她那时犹不懂事,每失去一样东西就要撕心裂肺地哭一次,后来渐渐不哭了,因为知道哭也没用,没有人会再为她做主。   她得自己烧饭、承包家里的卫生、浆洗全家人的衣服、管理好自己的学业……等到弟弟出生,还得帮忙照顾两个小婴儿……她还记得盛怀瑜曾经问过她“还有什么不会的”——是的,她傅卓凝什么都会,因为她只有她自己,所以必须独立。何况有时候如果做不好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十岁前的小姑娘被娇养得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人心险恶,后来即使长大了,性格也没能变多少。她不会撒泼打滚,不会哭闹叫骂,市井泼妇会的那一套她一样也不会,甚至连告状都做不好,受了委屈就只会默默地吞回到肚子里,希冀着别人来发现。可是父亲如果发现了也只会唠叨继母几句,有时候继母要是发起飙来的话,他就连唠叨也不再唠叨了。   所有的委屈都被吞进了肚子里,时间一长也就不叫委屈了,叫做习惯,叫做磨砺,叫做生活。   盛怀瑜曾经送给她一句话,说什么“眼光是走路走出来的,胸怀是委屈撑大的”。要这么算的话,她也应该是海纳百川了吧? 第四十五章 “如果你们以后要是想去上……   这一夜傅卓凝果然在小房间里打起了地铺。   任侠为此而感到不高兴, 因为这间房是她专程留给儿子学习用的,现在居然要腾出来给别人用,怎能不让她生气?两个男孩儿也因此而同仇敌忾, 叉着肥肥的腰肢拦在房间的门口, 对着傅卓凝吹胡子瞪眼的,直到傅卓凝掏出行李箱里的遥控飞机, 他们这才高高兴兴收了手, 兴高采烈地抱着玩具走远了。   这样的让步并不能让任侠感到满意。她一见到儿子抱了两个精致的大玩具进来,立刻就火冒三丈,站在主卧的门口对着小房间指桑骂槐:“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回家,回来了就知道乱花钱!我是白养她这么大,这么多年了连根毛都没见过……”   瞧这话说得, 傅卓凝是头一年参加工作。这些年来她是没见过傅卓凝的一分钱, 可傅卓凝这些年就连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根本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傅元和心底深知对不起女儿, 闻言就一脸尴尬地冲着傅卓凝笑了笑, 言下之意让她不要跟继母一般计较,免得无事生非。傅卓凝笑笑没说话,默默地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两万块钱来。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凭她这些年对继母的了解, 如果她今天不给这些钱的话, 根本就别想在这个家里安顿下来!   傅元和显然也知道自家老婆的这个脾气,见状眼睛一亮, 既有些惭愧又有些欢喜地抱着钱找老婆邀功去了。   “工作这么长时间就给家里这么点儿钱啊?”然而任侠的叫骂声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一会儿嫌傅卓凝给的钱太少,一会儿又讥讽傅卓凝没本事赚不到钱大学都是白念了,一会儿又说傅卓凝为人尖酸苛待自己的两个弟弟, 一会儿又说养女儿都是赔钱货……傅卓凝已经习惯了,只要她不冲过来,什么都好说。   她真的不会打架!   家里面没有可用的垫子,她左顾右盼,最后在墙角里找到了张小孩儿玩耍用的塑料垫子,拉过来铺在地上,然后再铺上铺盖,就打算这么将就几晚。   傅元和安抚好妻子过来,见到女儿这样,不由得羞愧得低下了头。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都这么些年了,如果傅元和真的心疼她,也不会任由她被人欺负。   她送走父亲,关上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直到确认外间再也没有动静了,这才跑到衣柜旁,打开门,偷偷取出藏在衣服最底层的母亲的相册,坐在被子里一张又一张地翻着。   这已经是她仅有的了,还有一些都被继母扔了,这些年她一直漂泊在外,根本没有地方可藏,只好偷偷放在这里。   这次回来正好一并带走。   她抱着这些相册,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头靠在枕头上一面想着母亲一面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早晨五点多就起床了,收拾好被褥,便忙着给一家人准备早餐,然后打扫卫生,一面忙碌一面戴着蓝牙耳机听新闻。   任侠直睡到七点多才起床,一面穿衣服一面还骂骂咧咧的,骂傅卓凝:“一大早的不睡觉要干嘛?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不想活了就赶紧去死,别老打扰别人休息……”嘴里面长年累月的不干不净,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喜欢把“死”啊“活”的挂在嘴上。   傅卓凝只沉默不语,默默地把早饭端到了桌上。   双胞胎在屋子里头跑来跑去的,不是不肯刷牙就是不肯洗脸,要么就不肯吃饭……气得任侠咬牙切齿的,追在他们兄弟俩的身后要教训他们。   一家人乱糟糟地吃完早饭,放下筷子傅卓凝就去厨房洗碗,傅元和说是去菜市场买菜,任侠则照旧阴着张脸回了房间。   两个双胞胎还像昨天那样,被母亲不情不愿地塞进了小房间,不情不愿地捧起了书本。   屋子里响起了有一茬没一茬的读书声。   他们这儿的习惯,年夜饭通常都是晚上吃,因此中午一家人就随意吃了一点。到了下午一点多,傅卓凝洗完碗,刚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家里的门铃就响了,傅卓凝走上前,开门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站在门外。   那妇人的个子不高,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的,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年轻人虽称不上帅,但也眉清目秀,而且身高不差,总的来说算是个精神小伙。   傅卓凝此前没见过他们,再说今天大年三十的,不在家准备年夜饭突然间上门拜访不免也有些奇怪,因而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找谁?”   “请问这是任侠家吧?”那妇人见状便笑着问道,又问傅卓凝,“你就是傅卓凝吧?”   傅卓凝笑着点点头,礼貌地将他们让了进来,又转身进屋去叫任侠,任侠那边在卧室里头早听到动静了,见状就跑出来,笑着应道:“是曲大姐来了吧?”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屋内。傅元和则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两方人马一见面,那姓曲的妇人就先自跟任侠和傅元和道歉,说什么:“真不好意思了,大年三十的还上门打扰,实在是因为孩子过了年没时间,所以我们就冒昧地来看一眼。”傅元和和任侠自然说没关系,双方人马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了好一会儿,气氛十分融洽,傅卓凝见状则想回避,任侠抬眼看见她要走,立即就说道:“卓卓还不快去给客人倒茶。”傅卓凝听了便走到厨房里给客人倒茶,倒完了又想往里走。   任侠马上就叫住了她,然后伸手指了指那年轻人对面的板凳说:“你就在那儿坐一会儿。”   这未免有点儿奇怪,傅卓凝见状不由得就转头看了傅元和一眼,傅元和的脸色讪讪的,有点儿讨好地望着她。   傅卓凝霎时间就有些明白了。   不夸张地说,她的感觉就像是突然间被人给抡了一拳,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怔地在原地站了好几秒,这才慢吞吞地走到小板凳前,坐了下来。   那女人的目光温和极了,满脸堆笑打量着她。可是那笑容仍然让傅卓凝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因为在电视上看到过,风月场所的妈妈桑在面对自己想要的猎物时也会露出类似的神情。   傅卓凝垂下头。   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对面的男人那痴迷的目光。从他进门到现在,那目光就没能从她身上移开过,仿佛是要在她的身上戳两个洞一般!   任侠和曲曼都是人精,自然都注意到了,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神情间很是得意。   傅卓凝自是当没有瞧见。   曲曼就循循善诱的,温声问傅卓凝:“大学学的什么?”“什么时候毕业的?”“现在在哪里工作?”“工作忙不忙啊?”“收入和付出能不能成正比呀?”……一句接着一句的,仿佛查户口一样的追问。傅卓凝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傻到什么都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   这在曲曼看来就是谦虚害羞,本来嘛她还觉得傅卓凝有些过于漂亮了,这会儿见她一副乖乖巧巧温温柔柔的模样,不由得就有些满意。再听说她竟然在飞云工作,就更是另眼相看,不住声地夸她“漂亮能干”。   说到底,她今天能亲自上这儿来相看,就是已经打听过了。这些基本信息自是知道的,她只是想跟傅卓凝套套近乎而已。   人家女孩儿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且还在大公司工作,相比之下自家儿子的个人条件是差了点儿。不过据曲曼跟傅家人介绍,他们家是做棉纺织品生意的,家里头也算有些资产。不仅在扬州城有房产若干,还有门面房数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工厂,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凌霄自毕业以来就一直在帮家里打理生意,说起来也算个富二代了。“如果你们以后要是想去上海买房子定居的话,也是不费什么劲儿的。”曲曼的态度很谦虚地说。   “毕竟以后有了小孩子也是要上户口读书的嘛!”曲曼又说。   傅卓凝这才知道原来坐在她对面的年轻人——也就是她的儿子名字叫凌霄,今年27岁,也算是大龄未婚了,一家人包括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在内都急得犹如热锅蚂蚁似的,想让他尽快结婚生子。不过凌霄这人的眼光高,前前后后相了N次亲,看了N个女孩子,就是谁也没看上,这才无奈拖到现在。“不然的话,”曲曼语气气哼哼地说,“我孙子早就满地跑了。”   “这可不就是嘛,”任侠一听马上附和,“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听话……”   傅卓凝但笑不语。   于是两个妈妈级的人物就又说起了他们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安排。说起来傅卓凝真的很佩服她们,今天只不过就是他们的初次见面而已,可是瞧她们那口气,就仿佛她和她对面这男人明天就要领证结婚后天就要生孩子一样,真真令人拍案叫奇!   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一笑,直笑得云开雾散百花盛放,一瞬间惊心动魄的。直看得凌霄连眼睛都直了,磕磕巴巴地问道:“妹……妹妹笑什么?”   妹妹?天哪这都什么台词儿?一瞬间傅卓凝笑得更厉害了,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没笑什么。你……你也不要叫我妹妹,我……我不是你妹妹。”她一时间顽皮心起,模仿着凌霄的口气,直笑得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一来更害得凌霄又是激动又是害臊,直急得满头大汗的,跳脚道:“你……你不要笑,真……真的,你喜欢什么,我……我都买给你!”   这原来还是个结巴呀!傅卓凝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六章 “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在原……   曲曼就是再傻也知道人家看不上他们, 拉着自家儿子恼怒而去。   傅卓凝站在身后一脸好笑地恭送他们。   她不懂继母哪儿来的自信,竟然连她的婚姻大事都想插手!她本来在这个家里就已经受够了委屈,这辈子就算不嫁, 也不想下半辈子都活在她的阴影里。   想到父亲也知道此事, 并且还有可能是帮凶,傅卓凝不由得有些悲从衷来, 她不屑地瞟了父亲和继母一眼, 然后轻轻甩了甩手,准备回房休息。   说时迟那时快,任侠突然就冲了上来!她就仿佛一条发了疯的野狗,猛地冲过来掐住了傅卓凝的脖子,然后蓦地跳起来, 照着傅卓凝的脑袋就是“啪啪……”几巴掌, 一瞬间打得傅卓凝天旋地转的,眼前一下子就黑了!   她以为自己脸上的是眼泪, 于是急忙仰起头, 想要伸手去擦,谁知摸到的却是温热的液体,黏黏的湿湿的, 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她情急之下伸手去擦,结果却越擦越多, 鼻尖的味道越来越重,直到这阵可怕的黑暗过去,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才知道自己原来流鼻血了!   傅元和没提防自家妻子会突然动手,一时间三魂被吓掉了七魄, 连忙就冲上来拉住了任侠说:“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呀!”一把把任侠推到了一旁,想要保护自家女儿。   傅元和和任侠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平常总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把她惯成这副德性。她顺势就跌坐在了地板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直闹得傅家的屋顶都要掀翻了……   屋子里的两个男孩被母亲的哭声惊动,连忙就冲了出来。他们虽然不过才十一岁,但是个个膘肥体壮,仿佛小牛犊子一般,单论体力的话傅卓凝其实连一个都打不过,何况还是两个?思贤和思齐两兄弟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一个照着她的腹部就是一脑袋,把她猛地掀翻在地,另一个顺势就把她压在了身下,两兄弟拳打脚踢的,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傅元和直急得团团转,可又下不了手真去揍儿子,于是就在一旁干着急,任侠见状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瞧热闹……   所以你看,这就是生儿子的好处,她有两个儿子护体,谁敢动她一根汗毛!任侠在心里头得意洋洋地想。   傅卓凝不知道最后自己究竟是怎么逃出那个家门的,她以为自己很清醒,其实整个过程都是模糊的,她失魂落魄地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失魂落魄地出了家门,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失魂落魄地去了公交站……等到意识彻底回笼的时候她都已经在扬州火车站了,广场上北风凛冽,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的回头看她。她知道自己身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模样似鬼,可她无处闪躲,于是就只能假装镇定地拿手抓了抓头发,然后去了卫生间。   有那么一瞬间就仿佛神魂离了体,她站在高高的云端,冷漠地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冷漠地梳了头发,冷漠地洗脸化妆,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大年三十的夜晚,人人都在着急赶回家吃团圆饭,只有她,走的是一条与众人截然相反的路。火车上空荡荡的,整座车厢里就只有她一位旅客,可是她没有哭,因为乘务员会走来走去,会发现她是个小可怜!   盛怀瑜因为她住着一间陈旧、拥挤、狭窄的老房子就同情心泛滥,给她钱想让她搬出来,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的晚上,这个阖家团圆的夜里,这间破旧的出租房竟是她唯一的归宿。   她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站在阴沉昏暗的玄关口,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那一刻她的感觉不亚于新生。她随手放下行李,走到主卧,确认了隔壁那夫妻俩确实已经回老家过年,这才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放肆地哭了起来。   她哭自家继母的残酷,哭亲生父亲的无情,哭两个异母弟弟的无义,哭自己母亲的早逝……她以为自己会哭到天崩地裂山呼海啸,哭到海水倒流日月无光……可事实上周围平静得可怕,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静静地趴在床上,等待着这阵伤痛过去……   这是个八十年代的老小区,本地人早就已经搬得七七八八了,再加上现在是过年,外地人也已经返乡,整个小区里面空荡荡的,不仅没有人声,就连路灯都关了,四面黑漆漆的,耳朵边没有一丝声响,有那么一瞬,傅卓凝甚至都觉得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趴在床上断断续续地流泪、抽抽噎噎地哭着,哭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没劲儿,而且也哭累了,还饿了,于是就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里头找吃的。这时节谁也不会在厨房里头多囤什么货,她在冰箱里头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包速冻水饺,于是就打开来,放在锅里煮了煮,自己抱着碗坐在书桌旁一边看春晚一边吃饺子。   电脑里头欢天喜地地唱着振奋人心的歌曲,演员们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全国人民仿佛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窝在这间出租房里,凄凄惨惨地吃着难吃的速冻水饺,这饺子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出厂的,面皮怎么煮都煮不透,饺馅也已走了味,怎么吃都觉得难以下咽,于是傅卓凝干脆就放下筷子,坐在桌子旁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旧的一年就在这样的混乱与悲伤中结束。傅卓凝还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个冰凉凄惨的除夕夜里彻底结束,可是一觉醒来她活得好好的,大年初一的早晨睁开眼,太阳照常升起,窗外风平浪静,一切就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   理论上她应当继续哭,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昨日的悲惨遭遇,应当继续消沉,这样才能够深切地表达哀痛……可事实上她都没有。她一切如旧,表情平静地下了床,走进卫生间里,给自己洗了澡,然后换衣服,平静地吃了早饭,随后开始一天的工作和学习。   生活就在这样的无奈和冷清中继续……   直到中午她才有心情打开手机,打开微信不出所料,微信里就像被人炸过一样,数不清的消息蜂拥而至,无数人都在祝她新年快乐,还有人问她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等回来了约着一起出去玩……她粗略地拉动屏幕看了看,有蓝小兰的、有施意浓的、有钟至轩的,有雷鸣和于孟泽的,还有洛风和盛怀瑜的……绝大多数都是同学和同事,要不就是一些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可这些或长或短、或拷贝或原创的祝福还是让她心生温暖,感觉自己已经冷透的心渐渐回春,整个人都似注入了一股活力。   她一下午都抱着手机。   打开微信,才发现昨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盛怀瑜给她打过一个视频电话,后来大约是看她没接,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祝她新年快乐。   她于是赶紧点进输入框里,也祝他“新年快乐”。   发完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回,于是就从床上爬起来,下了楼,打算去超市买点儿吃的,不然的话这个新年只怕就要饿肚子了。   结果人才走到公交站,盛怀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在哪儿,在干什么呢,昨天怎么没回消息呀,又说再不回自己都要着急了……   傅卓凝眯着眼睛笑,告诉他自己在家,昨天晚上是因为睡太早所以才没注意到他的消息……不提防这时正好一辆公交车进站,车上的扩音器来来回回地提醒乘客“xxx站到了”,请各位带好随身物品下车……电话那头盛怀瑜的音呼吸明显一顿,随即问她:“你在哪儿?”   面对盛怀瑜的疑问,傅卓凝真的很想编个谎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可是她天性不喜欢说谎,尤其是对盛怀瑜说谎,于是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还是告诉他,自己回上海了。   “…………”电话那头的盛怀瑜微微一默,随即告诉她:“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在原地等我。”   傅卓凝刚想说“不用”,他在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真是——麻烦呀!   傅卓凝抓了抓头发,有点儿头疼一会儿应当怎么对付他。 第四十七章 “卓卓,其实你……有没有……   大约二十分钟后, 盛怀瑜匆匆而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印花针织毛衣,同色的休闲裤,打扮得非常随意。显然在挂掉电话后就匆匆而来, 根本没来得及换衣服, 不过依然高大英俊、玉树临风。   傅卓凝龇着一嘴小米牙乐呵呵地对着他笑。   他却有点儿不高兴,板着张脸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啊?”   傅卓凝就笑眯眯地说自己要去超市。   “我不是问你这个, ”盛怀瑜质问, “我是问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前天就已经回扬州了吗?”   傅卓凝脸上的笑容就微微收敛,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这个小丫头!盛怀瑜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忍不住就怒想, 告状不会吗?诉苦不会吗?流泪不会吗?痛哭不会吗……只会笑, 只会笑!他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可是又不敢惹她, 于是就笑眯眯地问她:“干嘛, 和家里人吵架啦?”   傅卓凝就点点头,极力忍着,可还是忍不住扁了扁嘴。   盛怀瑜就又问她:“看这样子吵输了吧?”   傅卓凝就又点点头, 明明是想笑来着, 可在微笑的同时却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公交车站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 盛怀瑜于是左右看看,冲她伸出手去:“来,先上车再说。”傅卓凝是感觉累了,原本想抓住他的袖子借个力来着,没想到他手腕一翻, 反手就把她的手给抓在了手心里。   他这才惊觉她整个人都已经冻透了,忍不住怒道:“你怎么冷成这样?”她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嘿嘿”笑着说:“不是您说的,叫我在原地等不要动的吗?”这么冷的天,不被冷透了才怪!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扯着手,想要把自己从他的掌心里挣出来。   他的焦点已经全都被转移了,一时间惊怒交加的,气道:“我叫你我叫你,我叫你不要住这个好像随时都会塌掉的破房子你听了吗?我叫你注意身体不要生病你听了吗?我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你听了吗?大过节的人人都待在家里过节只有你满世界乱蹿,你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呢!”   傅卓凝一声不吭的,垂着脑袋由他骂。   相处这么久,傅卓凝还是很了解他的脾气了,一般这个时候他就是真生气了。他要是真生气了可千万别去惹,也别顶嘴,别解释,由他骂,等他骂完了再说。   不管他在别人面前怎样,面对她的时候一般都是骂完就消气了。   果然,盛怀瑜在骂完以后气消了不少,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坐进车里,然后驱车往回赶。   她在回去的路上垂死挣扎:“哎哎盛董,我要去超市的!”   盛怀瑜瞪了她一眼。   那一眼,只瞪她连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于是连忙转回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人去了盛怀瑜家。   一进门,一大股暖流扑面而来,偌大的房子里面灯火辉煌,对面的东方明珠塔已然点亮,四壁高楼林立,满眼霓虹闪耀,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金钱的味道,傅卓凝见状张开双臂跑进去,“噗通”一声就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感叹道:“有钱真好啊!”   既然这么好,那么住在这里好不好啊?盛怀瑜很想对她说。   他走进厨房,给傅卓凝倒了杯水。傅卓凝大概是真累了,连起都不想起来,就把脸贴在沙发上,一拱一拱地往前蹭了蹭,勉强吸溜了几口水,那无赖惫懒的模样逗得他忍不住笑起来,皱眉道:“别把水洒身上。”   傅卓凝懒洋洋的,在沙发上翻一个身,然后随手就把水杯递给了他道:“喏,不喝了!”   盛怀瑜于是忍俊不禁的,道:“看看你的这幅模样。”   嫌她懒,嫌她烦,嫌她随便,那还带她来?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嘀咕道:“那还不是您拉我来的!”   盛怀瑜的眼睛里头就只剩下笑。   他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接过水杯,又往前蹭了蹭,问她:“晚饭想吃什么?”然后仿佛不经意一般,又问道:“昨天晚上吃饺子了吗?”   不说话就代表否认,所以她不能不说话,于是就只好道:“吃了,不过是速冻的。”   他抿着嘴巴笑,又问她:“因为什么跟家里人吵架?”说到底,还是想知道。不让他知道他不会死心的,傅卓凝了解他的脾气。   她在心里头认真组织着语言,尽量使自己的这个故事听起来精简一些,说:“就是……不知道怀瑾有没有跟您说过,我现在的这个妈不是亲生的。亲妈早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后来我爸爸又娶了一个老婆,还生了两个弟弟……”   “哦,是这样吗?”盛怀瑜不知道。自从盛怀瑾公然劈腿以后,他对盛怀瑾的品德操守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实话说,他非常失望,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了。盛怀瑾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尤其是在和沈木心确定了关系以后,就更是理亏,平时如果不需要钱的话一般不跟他联系。   他平静地听着傅卓凝的话,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攥起,问她,“然后呢?”   “然后啊,”傅卓凝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然后我就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   “灰姑娘可是要洗衣做饭带孩子的,做不好的话还会挨打受骂,你呢?”盛怀瑜说,“你会挨揍吗?”   “…………”   傅卓凝没想到他居然会问得这么直白,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告诉他道:“有。不过不多,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出来上大学了。”   从十岁到十八岁,整整八年的时光,她居然还说不多。盛怀瑜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笑出来的,可是他却笑不出来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嗯,还好不多。”   傅卓凝一个劲儿地点头。   明眸透琼瑶,满是天真态。   初初见的时候,他只觉得她长得有些过于魅惑了,如今大概是看得多了,竟能从那桃李般美丽的背后瞧出满满的脆弱来,只觉得她是那么的天真明媚、娇憨易碎。卓凝抱了一方小小的抱枕赖在他宽大的沙发里,努力地点头,力证自己过得还不错,那认真的模样,只看得他心酸不已。   他其实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要问,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比如她从前过得好不好,昨天遇到了什么事儿,她对盛怀瑾究竟还有没有想法,他又能够为她做些什么……太多太多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讲起,可是他知道,今天不应该再说了,因为她已经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证明自己过得好,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哭,那就不问了吧,别问了!   他随手就把自己手里的水杯给顿到了茶几上,然后压低了脑袋,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问她:“那你今天究竟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声音那样的温柔,温柔到仿佛一把小刷子一样,挠着她的心,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把自己手里的枕头给垫在了沙发,身体复又趴上去,懒洋洋地告诉盛怀瑜道:“那我们今天可要说好了哦,您得自己做。”   “我今天不想做饭,不想洗碗,不想擦桌子、不想清理厨房,不想拖地……”甚至都不想吃饭,只想懒洋洋地趴一会儿。   盛怀瑜都知道,所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只管享受!”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的。睁开眼简直恍如隔世,痴痴呆呆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   于是一脸狐疑地四下打量。   这才发现盛怀瑜就坐在她右侧的沙发上,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了,一脸好笑地望着她。   看得她的脸都红了,尴尬道:“盛……盛董您饭做好了呀?”   “岂止做好了呀!”盛怀瑜说,“我都热了两遍了。”   “………”傅卓凝的表情一时间更加尴尬。   连忙就从沙发上爬起来道:“那走吧,走吧,吃饭去咯!”带头一溜烟地进了餐厅。   客观地说,盛怀瑜的厨艺很一般。他前二十年专注学业,后十来年专注事业,于厨艺一道实在没有研究,所炮制的饭菜也就只能勉强果腹而已。傅卓凝是个老实人,一面吃一面客观评价:“厨艺有待提升。”   盛怀瑜点点头。他可是个勇于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人呐!笑着道:“跟你比是还差好大的一截。”   “那当然啦!”傅卓凝抿着嘴巴笑,“本仙女可是位正宗的淮扬菜大师呀!”   她那一口白生生整齐漂亮的小米牙可真好看,眉眼弯弯的样子精灵可爱至极,看得他的整颗心都在半空里头晃荡,在海水里头浸泡,在太阳底下晾晒……他的理智还清醒,但深层次的欲.望再次觉醒,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要她,想亲近她,想拥抱她。他用力抿了抿唇,听见自己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卓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第四十八章 您是天上的鸟,我是水里的……   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傅卓凝愣了好久, 突然间笑道:“盛董您这是在可怜我吗?”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故事听起来好惨,人也看上去很狼狈,可她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曾经她也幻想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幸运的灰姑娘, 有幸遇到喜欢的王子, 然后带她远离这些是非纷扰。可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亲手打破了她的幻想,彻底碾碎了她的自尊, 告诉她女人应当靠自己, 她也因此而曾经怨恨过他,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人,可是事到如今她反而感激他,因为他虽然粉碎了她的公主梦,却在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做自己的女王。   她喜欢在飞云的工作, 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天,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对她的人生又有什么影响。他亲手带她走入了自己的世界, 带她认识了更多处在金字塔端的人, 带她见识了更宽更广的世界,从职业形象到处事哲学,从商业谈判到业务能力……每一样都是他教的,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深刻地影响着她, 是她工作和生活上的榜样。这几个月来,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成长和变化, 这让她无比欣喜、时时刻刻都充满成就感,并且足以鼓起勇气面对未来的生活。她其实并不是很害怕,也不会太绝望,因此也不需要他的同情。   盛怀瑜绝没想到当自己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时,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反应。   他扪心自问, 自己是出于同情吗?是因为怜悯吗?当然了,同情也有,怜悯也有,可是更多的是喜爱,是心动,是欲望。他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想要把她据为己有,想要亲她抱她要她,这有错吗?他曾经认认真真地思考过这段感情,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是没能够准确地给它下一个定义,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给她更光明的未来,给她想要的一切……这还不够吗?   说起来这还是盛怀瑜头一次对个女孩子表白,她都不知道他私下里有多紧张!尽管他表面看上去淡定,实际上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他平时明明头脑清醒逻辑在线智商爆表思维敏捷口才了得,可是在面对傅卓凝的疑问时却只会摇着头说:“不是的,卓卓……”语气干巴巴的,让人想相信都难!   傅卓凝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为了避免现场的气氛太尴尬,只好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那就是因为我漂亮咯?”   见色起意还是真心实意,是想要和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还是千金买红颜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尽管结局并没有两样——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要!   盛怀瑜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直白。   面对傅卓凝的提问,他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在这双美丽得过分的眼睛里头失了分寸、慌了手脚,一时间连脖子都涨红了,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她。   傅卓凝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疼。   如果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个情场老手的话,今天也就不会这样的为难。如果他盛怀瑜的道德底线再稍微低一点儿的话,也就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红了脸。说起来就算是千金买红颜又怎样呢?这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只有他,这样的紧张,这样的认真,这样的严阵以待,连稍微说一点点的花言巧语来哄哄她都不成。   卓凝的心在一刹那间就软得滴出水来,她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口气告诉他说:“盛董,您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她会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有才华,比我能干,甚至比我……更有家世背景,和您更相配。”   说了半天,原来竟是因为这个问题。盛怀瑜终于在这史上第一慌张、第一混乱、第一尴尬的时刻找到了一点点辩驳的余地,他无力地反驳:“你别这么说卓卓。”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他时至今日都没有遇到呢?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出现还是他根本就没发现?这么多年了,他也不过只等到了一个她而已。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那个人真的比她更漂亮,更温柔、更有才华、更能干、更有权势背景……那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就只想要她而已。   盛怀瑜的脸色讪讪。   傅卓凝却不想把他们的关系搞得太尴尬。因为她还得在他手底下工作,拉拉扯扯欲拒还迎暧昧来暧昧去的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情,她必须一次性粉碎掉他所有的念想。   “我是认真的,盛董。”傅卓凝说,“您还记得您在前几天晚上唱过的歌吗?”   “您是天上的鸟,我是水里的鱼。鱼和鸟是不能够在一起的,因为鱼离开不水,鸟也离不开空气。何况您在我心里也不是普通的鸟,而是击水三千、扶摇九万的大鹏,‘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这才是您的人生。您应当找个更好的人与您相配才对。”   “至于我,我就想做一条鱼,一条小丑鱼。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海底,安安稳稳地栖息,我不想我的生活有任何的波澜,不想承受任何的惊涛骇浪,只想风平浪静地过一辈子,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盛怀瑜觉得自己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她应该是觉得自己太没有安全感了,可又没有告诉他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有安全感,他原来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此时此地却犯起了糊涂,忘了鹏鸟原本就是由鲲所化,本来也是一条鱼!   他紧张到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好,笨拙到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自以为幽默地说了一句:“你也不是条小丑鱼,是条美人鱼。”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美人鱼也是鱼啊,而且她不想为王子牺牲。什么声音换腿、化成泡沫、割掉舌头……这种情节她想想就可怕。她不想为任何人牺牲自己。   况且,美人鱼也会变老变丑的呀!“如果她有一天不再年轻不再漂亮了,王子还会喜欢她吗?”傅卓凝说。   所以你看,这是个多么聪明通透的女孩子啊!她把一切都看得透透的,她很清楚地知道他对她的心思;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很明白地告诉他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委屈甚至是牺牲自己,相比爱情,她其实更爱重她自己;她明白地知道了什么叫做“色衰则爱驰”;她连拒绝的话都说得这么委婉动听让人心醉,以致于他连气都生不起来,也无力反驳,甚至连空气里那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紧张都轻巧地化解掉了——盛怀瑜突然就想起了有天晚上盛怀瑾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不会遇到更好的了”,的确,他不会再遇到了!   那个晚上,当盛怀瑾情真意切地对他吼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知道他当时的心里有多好笑。他心底暗搓搓在想:我的天呐,他才多大呀,怎么就能那么肯定自己已经遇到了最好的呢?   现在想来,盛怀瑾说得没错,虽然他总是让自己的下.半身指挥上半身,虽然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但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是真的好。   非常非常好!   他真的曾经捡到过一个宝贝,可是却把她弄丢了。   盛怀瑜有点儿好奇傅卓凝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盛怀瑾的。这个问题憋在他的心里真的好久好久了,他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得出口,这时却有些忍不住了,脱口问道,傅卓凝认真想了想,还是满足他道:“因为他是第一个许诺对我好的人呀!”   “是,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不是您的亲弟弟,也知道你们的关系其实并不能算很好,还知道他其实也没那么有钱。但是,他是唯一一个明明自己一无所有却还要许诺给我全世界的人……”   说他蠢也好笨也好,盛怀瑾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乐呵呵的,身上有一种几乎盲目的乐观,这和她身上后天形成的悲观色彩背道而驰但也互相调和,说句实话,她还是很喜欢看到他漫无边际胡乱许诺的样子的,至少那看上去热情满满。   “所以你就想要嫁给他啦?”盛怀瑜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一时间惊怒交加的,道:“难怪人家都说女儿要富养,我已经决定了等我将来有了女儿一定要富养,以免被人家开几张空头支票、说几句好话就给哄走了。”   傅卓凝“哈哈”大笑。心里却想:“会的会的,一定会的。”女儿会有的,老婆也会有的,只是跟她都没有什么干系。他们是分属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拥有的也是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他有他的人生,她也应当有自己的旅程,永远都不会真的走到一起。   这个晚上傅卓凝犯了懒,果然说话算话,没有帮他的忙。两个人坐在一起吃完晚饭以后她就趴在吧台上安安静静地看他忙碌。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立在厨房里,一会儿洗碗、一会儿抹灶台、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拖地……忙得不亦乐乎。他认认真真做家务的样子可真好看,嘴角紧紧抿起的时候简直荷尔蒙爆棚、圆滚滚的后脑勺看上去也充满了智慧、磕磕巴巴对她表白的时候样子既让人好笑也让人心疼……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要。 第四十九章 可是如果对象是她的话,他……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雪, 傅卓凝要回去,盛怀瑜执意相送,傅卓凝执意不肯, 两个人于是客套来客套去的, 最后在小区的楼下告别。   盛怀瑜满眼的不舍,面对这双满是柔情的眼睛, 傅卓凝真的不忍心伤害他, 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告诉他说:“盛董,不要可怜我,不要同情我,只需要一如既往地指导我、鞭策我,让我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就可以了, 好不好?”   她的双目盈盈, 大大的魅惑的眼睛里满满全都是请求,他望着这双眼, 不能够说“不好”, 只能说“好”,其实心里头却在想:“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我喜欢你。”   他到底还是弃械投降、放弃挣扎了。这么些年来, 他一直都觉得爱情和婚姻是很虚无飘渺的事情。他的父亲母亲用一生的时间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他也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可是当这个人真正出现时, 原来恋爱和结婚的念头就会像是喝水吃饭一样,很自然地就涌现了出来。   对他来说,喜欢一个人是个挑战,爱一个人是场巨大的冒险,计划与期待和一个人的婚姻更是前所未有, 可是如果对象是她的话,他都愿意去尝试。   在这个飘着雪的晚上、这个道别的时刻,他是多么希望傅卓凝能回头啊!如果她回头了,他将不吝于告诉她他喜欢她的这个事情,将不再惧怕她把他的心夺走——可是傅卓凝说话向来算话,她就如同刚刚说过的一样,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次也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盛怀瑜站在楼下目送她远去的背影,那背影那样倔强,那样美丽,那样的柔韧而充满力量……那一刻,没人懂他的内心有多么的舍不得。   ……………………   无论这个春节过得怎样,七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成千上万的打工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再次从家乡流入城市、流向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成为这座城市快速成长的血液和动脉……而傅卓凝作为这些人中的一员,自然而然也如期回到了岗位。   节后开工的第一天就是2月14日,西方传统的情人节。经过了几天的缓冲,盛怀瑜原本还以为自己再见到傅卓凝时心情会平静很多,谁知道要承受的却是另一波强烈冲击。   ——追求傅卓凝的人实在太多了!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情人节当天给她送花的人几乎从早到晚都没有停过。从早上踏入董事长办公室开始,盛怀瑜就不停地看到外头有人送花进来,不到中午傅卓凝身后的那一排矮柜上就摆满了,怎能不让他憋气?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走来走去的,越瞄越上火,正好这时方哲给他送文件过来,他看着看着实在忍不住跟他吐槽道:“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来的这一群狂蜂浪蝶……”   瞧瞧瞧瞧,别人都是狂蜂浪蝶,就他盛怀瑜一个人是正人君子!一句话说得方哲啼笑皆非的,笑话他:“……你现在连做狂蜂浪蝶的机会都没有!”   盛怀瑜跟他说过,他是已经被明正典刑了,可是人家没有啊!方副总裁于是循循善诱地开导他:“别那么小气嘛,人家卓卓云英未嫁青春正好有人追不是挺正常的嘛,再说了,俗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   他可是早在公司年会那晚就已经给盛怀瑜打过预防针了啊:“卓卓这一下可红了,且等着吧,日后追她的人一定可海了去了。”现在再看他没说错吧?   “这些人虽然不能从这里排到法国,但排到外滩应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方哲不由分说就开始拱火,直气得盛怀瑜差点儿没暴走,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桌上的文件纸笔都扔到了他的脑门上。   人家傅卓凝不仅长得好,待人接物还和蔼可亲,对谁都一副笑眯眯没心眼的模样,这样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呢?据他的了解,不仅公司里有很多的男孩子喜欢她,就是那些合作伙伴、供应商、投行啊律所啊会计师事务所啊……都有人喜欢她。这大过节的有人送个花表个白示个好的不是很正常吗?   他就看不上去盛怀瑜这副酸不溜丢小气吧啦的模样,说句不好听的,这要不是怕兄弟翻脸,他也想到外滩排队去!   方哲一面哼着小调一面出了盛怀瑜办公室的大门。   正好傅卓凝不在,外头这时又有人送花进来,一大捧火红火红的红玫瑰,外面还围了一圈满天星,乍一看去惹眼极了,方哲一见连忙就伸长脑袋往前看了看,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立刻就叫了起来,道:“哇塞,这回是小钟啊,看不出小伙子可以呀……”   ——正如方哲所说,这回送花的正是钟至轩。   一流名校毕业,顶级技术人才,公司高薪引进的行业精英,父亲是名法官,母亲是位建筑设计师,如假包换的中产阶层,家庭条件据说很不错……这样的出身,配傅卓凝应当还算可以了吧?   方哲在心里琢磨着,不能就他一个人在这儿泛酸,于是大呼小叫地把盛怀瑜从办公室里引了出来。   要真是外面那些狂蜂浪蝶倒也无所谓,怕就怕像钟至轩这样的,知根知底年轻有为还一表人才,典型的潜力股!钟至轩在飞云工作了这么久,无论方哲还是盛怀瑜对他都还算了解,对他的工作能力也很认可,实话实说,这样的男孩儿绝对是婚恋市场上的首选。   盛怀瑜盯着那束红玫瑰,不由得沉下脸,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直到傅卓凝回来的时候还阴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傅卓凝刚刚是检查会议室去了。   总裁室马上要开个专题会,讨论有关下周新品发布会的具体安排。这会儿人都已经到齐了,于是就进来请他。   盛怀瑜闭眼靠在老板椅上,理都不理她。   傅卓凝起先还以为他睡着了,于是特意放低了声音,轻柔地唤道:“盛董……”   盛怀瑜还是不理她,可是抖动的睫毛却在无意间泄露了秘密。   这就是没睡着呀,卓凝于是再试着叫了声:“盛董……”   “……”盛怀瑜这回倒是睁开眼了,可是一脸的不高兴,仿佛有人欠他钱了一样。   傅卓凝不由得一愣。   随即笑眯眯地提醒道:“开会了。”   盛怀瑜于是板着一张脸,气呼呼地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气呼呼地拿起了外套,还用力在她面前抖了抖,抖得她差点儿迷了眼,然后径自套上西装,一言不发地去了会议室。   整个过程都跟个河豚一样,看得傅卓凝不免就有些莫名其妙,经过前台的时候以眼询问卢芳菲:“老板这是咋滴啦?”   卢芳菲两手一摊表示“我也不知道啊”。   老板心海底针哪!伺候人家大老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傅卓凝于是一面暗搓搓地吐了吐舌头一面跟在盛怀瑜的身后快步进了会议室。   飞云春季的新品发布会定在下周三,会上将主要发布新一代的飞云手机、飞云电脑和智能办公本。发布会就近定在不远处的五星级大酒店里,盛怀瑜作为董事长兼主讲人,自然是要出席的。   会上就讲到了有关产品包销权的问题。作为一家高新技术企业,飞云自身的网络商城搭建一直不尽如人意,所以盛怀瑜在会上指示,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公司网络部的主要任务就是完善飞云商城,而这次的产品包销则独家授权给了永丰……   这一场专题会开的时间有点长,等盛怀瑜宣布散会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傍晚下班时间。大佬们俱都站起来稀稀拉拉地往外走,走着走着就听身后突然间有人嘀咕道:“哎哟~~~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盛怀瑜于是探头往下一看,就见公司楼下的台阶旁停了一辆超拉风的敞篷跑车,跑车旁站了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年轻人怀里还捧着一束火红火红的、超大捧的鲜花,穿戴得西装革履、打扮得油光水滑的……正一脸雀跃地期待着里头的心上人。   盛怀瑜不禁皱了皱眉。   一众大佬们却唏嘘不已,纷纷感叹:“年轻就是好呀!”“对啊,真是令人羡慕呀!”“唉,岁月不饶人哪”……接着又开始八卦:“这又是咱公司哪位美女的追求者呀?”“说起来咱们公司的美女还真挺多的哈!”“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公司的员工颜值普遍都很高”……一群成功人士的八卦之情空前高涨,七嘴八舌地出了会议室。   傅卓凝在其中的职位最低,不好直接越过大佬,于是就只能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忍不住就在心里吐槽:“这可真凡尔赛哪!在场的各位平均年龄绝没超过40岁,但却人人腰缠万贯身价不斐,就这还羡慕别人年轻?换她愿意年长十岁来换今日的功成名就!”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才抱着笔记本走到前台,就见卢芳菲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嚷:“卓卓楼下有人找。”   “谁啊?”开工第一天,傅卓凝直忙得团团转,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盘点都有谁给自己送了花,也就没往别处想。   没想到卢芳菲却兴奋得很,蹦蹦跳跳地告诉她说:“不知道,反正是个开敞篷的帅哥!”   “啊?”傅卓凝傻了眼。   门厅里的众大佬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一脸八卦地瞪着她,包括盛怀瑜在内。 第五十章 “外面的那些狂蜂浪蝶也处理……   当着这么多老总的面, 傅卓凝直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连忙就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给塞到了卢芳菲手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等下楼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开敞篷的帅哥竟然会是凌霄!   他穿了一套灰黑色的西装三件套,满头乌发梳得油光水滑, 捧着束鲜花站在公司楼下, 乍一看倒还真有几分帅气,难怪人家说他是个开敞篷的帅哥——只是傅卓凝不喜欢。   她一脸无语地走到凌霄面前, 问道:“你来干什么啊?”   这才是凌霄和傅卓凝的第二次见面, 一时半会儿的还是有点儿承受不了美颜冲击,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啊?”傅卓凝顿时没好气地说,“你不用再来看我了,我对你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这楼下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不说, 她的一举一动还备受关注, 为了避免人家说闲话,还无端连累盛怀瑜, 她平时都尽可能低调了, 这下可好,这么久的努力败给了一辆敞篷跑车。   傅卓凝二话不说就要往回走。   “不不不,卓卓你听我说, ”凌霄一见立马就急了, 连忙追上来说:“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 我对你真一丁点儿恶意都没有,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而已。”   这人听着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傅卓凝一时间有一点儿好奇,惊讶道:“原来你不结巴呀?”   “啊?”凌霄愣住了。   随即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在傅卓凝眼里竟还是个结巴!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傅卓凝就莫名紧张,以致于连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竟让人家误会了。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当然不紧张了,就是看到你……你有些结巴……”   傅卓凝啼笑皆非。   万没想到这个人说话这么逗的,再看他一脸的急切,满身的火气不由得消散了大半,想了想,还是客气地压制着脾气说:“我不管你到底结不结巴,这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只想告诉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再看到你,更加不会嫁给你。”   凌霄也知道傅卓凝根本就看不上自己这样的。可他犹不死心,自从那天在傅家见到她以后他就一见倾心,连做梦都想见到她,根本就忘不掉。   看到傅卓凝转身往回走,他顿时就有些急了眼,连忙横在她身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卓卓,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试着做朋友嘛!”   “然后呢?”傅卓凝听得不由得就停下了脚步,道,“你这种朋友是以谈恋爱结婚为目的的。目的性、计划性、功利性都太强了,我不能明知道你对我存着什么心还要装模作样假惺惺地跟你做朋友,那样就只会鼓励你、纵容你,助长你的小心思,最后还很有可能耽误了你。”   “我是为你好,说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也绝不可能喜欢你,更加不可能嫁给你。”她把话说得这样明白,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凌霄一个人傻傻地捧着鲜花站在原地。   一脸的失魂落魄。   现在失望总好过以后绝望。傅卓凝是不会跟人家玩拉拉扯扯暧昧来暧昧去的那一套的。何况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是任侠介绍的她就满心烦躁耐心全无,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她二话不说跑上了楼。   白天不是开会就是会谈,不是谈判就是应酬,再加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突发事件,傅卓凝根本就没空坐下来。这会儿耳边好不容易清静了,这才有空坐在电脑前认认真真地审核公关部呈报上来的发言稿。盛怀瑜也一样,不知道在那儿忙什么,办公室里人影绰绰的。   她把发言稿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才捋顺了,正打算动手修改一下,就听里头办公室突然间有人喊道:“外面还有人在不啦?我办公室太乱了,赶快找人来打扫一下!”   瞧这话说的,傅卓凝莫名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外面除了她就是卢芳菲,寻常谁会来啊?再说都已经这个点了,除了她谁会没日没夜地陪他加班?傅卓凝一面站起来一面在心里嘀咕:喊她就喊她呗,还‘有人在不啦’,她又不是没名字!   她走到盛怀瑜办公室门口,毕恭毕敬地道:“盛董您有什么事儿吗?”   盛怀瑜就讲:“我办公室里太乱了你没看到吗,赶快找个阿姨上来打扫一下。”   傅卓凝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他办公室里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纸,办公桌下的废纸篓也倒了,里面的垃圾漏了不少出来,旁边的地毯上湿哒哒的,也不知道究竟都洒了什么……傅卓凝看得不免就有些惊奇,问道:“盛董您在找东西吗?需不需要我帮您找?”   盛怀瑜就说“不用”,一面说一面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没头没脑地四下打量,不是嫌桌子没擦干净,就是嫌沙发太脏了,要么说落地玻璃没有擦彻底……待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放眼一瞧傅卓凝的办公室里,顿时就“哎哟”一声叫起来说:“你看看你这办公室,也真够乱的,都不知道打扫打扫!”   傅卓凝这人一向勤快,地盘上怎么可能乱呢?她四下一瞧,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里除了鲜花外什么多余的物品都没有,电脑、打印机、文件夹、文具……甚至连一支笔都放在了原来固定的位置——不过话又说回来,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的确不应当放这么多的花。   她马上就意识到了,立刻就拿起电话道:“对不起啊盛董,我这就让人来清理。”   “嗯。”盛怀瑜点点头,一副“我看行”的模样溜达回了办公室。   傅卓凝这边打完电话后分钟,PA组的阿姨匆匆而来。只见她一手拎着只红色塑料桶,一手扛着拖把,站在傅卓凝的办公桌前打量了一会儿,突然间就叫起来,问道:“傅小姐,这些花我都扔了呀?”   傅卓凝点点头,阿姨便道:“多可惜啊,买的时候可老贵了呢!”   “是的呀!”傅卓凝听得笑起来。只是再贵也没什么用,保质期限只有这么一天。何况送的人不对,再贵也是白搭。   她笑眯眯地对那阿姨说:“您要是有用就拿回去,没用的就都处理了吧,反正我这儿也没地方放。”   那阿姨就喜笑颜开的,说:“那我就拿一束回去布置房子啦。”精挑细选地挑了一束,摆在了一旁。   傅卓凝眯着眼睛笑。   她平时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公司里的大爷大妈因而都很喜欢跟她搭讪。这时见四下没了人,那阿姨就一面收拾一面啰啰嗦嗦地对她说:“这么多送花的,您就一个也瞧上啊?要我说小姑娘也不能太挑哦,太挑剔了就不好找啦……”   傅卓凝只是笑,手里头忙个不停。没看见屋子里的盛怀瑜耳朵竖得跟只小兔子似的。   清扫阿姨来来回回好多趟,好容易才将办公室的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盛怀瑜见状这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四下打量了番说:“都处理干净啦?”   傅卓凝点点头。他就像是松了口气般,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又仿佛不经意一般,悄悄地瞟了她一眼问:“外面的那些狂蜂浪蝶也处理干净啦?”   什么狂蜂浪蝶啊,傅卓凝失笑,人家就只不过送束花跟她表达一下好感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禁不住就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可还是不忍心惹他生气,于是顺着他的意思回答道:“嗯,都处理干净了。”   盛怀瑜这才满意了,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孰料之后几天,凌霄仍然一有空就在飞云的楼下徘徊,搞得飞云上上下下都在看热闹。盛怀瑜心里不免就有些生气,有天实在忍不住气呼呼地质问傅卓凝:“你不是说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嘛!”   傅卓凝头疼不已,她是自以为处理干净了,可关键人家不这么觉得呀!   这么个大活人没事儿就杵在公司楼下,大家伙儿就是想忽视都难。有天从盛怀瑜的办公室里出来,方哲就一脸八卦地跟傅卓凝打听:“卓卓你说,你究竟是喜欢咱们小钟那种精明能干的技术大神,还是我这种风度翩翩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浊世佳公子?是喜欢楼下那种文文弱弱的小白脸,还是你们老大那种高大威猛的成熟型男?”   傅卓凝是绝不会在办公室里谈论这些私人问题的,一方面因为害羞,另一方面祸从口出,还是少说多做为妙,她做人一向谨慎。再一个,她听方哲的意思似乎还有点儿夹带私货之嫌,于是就避不接招,笑眯眯地转移话题道:“方总,我昨天给您的表格您填好了吗?”   飞云正在上市辅导,中间要提报很多很多很多的材料,包括各位董事、监事和高管的履历在内,卓凝昨天给他发了张表格,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复。   方哲平时最不喜欢这些表格工作了,闻言就“嘿嘿嘿”地龇着牙齿笑,一面笑一面二话不说地跑远了。 第五十一章 “你以后去哪里要先告诉我……   凌霄仍然一有空就在飞云楼下转悠。   他心里头清楚, 自己和傅卓凝无论是工作圈还是生活圈都完全没有交集,要想抱得美人归的话就只有死缠烂打一途,因而连家里的生意都顾不上了, 就留在上海每日围着傅卓凝转, 一有空就到飞云的楼下等她。他每次来都打扮得十分抢眼,又捧了束巨大的玫瑰, 目标相当的明显, 进进出出的每一位飞云员工都能看到他。一来二去的傅卓凝简直不堪其扰,就只能力劝他先回去,等以后有空了再联系。   傅卓凝因而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凌霄这才放心了。之后虽然没在公司楼下围追堵截,但仍然一有空就来, 给傅卓凝送点吃的喝的, 送来就放在大厅前台,也不打扰她, 倒还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   傅卓凝这几天正忙着春季发布会的事儿, 哪儿有空理他?发布会的前一天,她先是陪盛怀瑜参加了个奠基仪式,接着出席了和星汉科技的商务谈判、再接着和他一起回公司参加了个销售会议, 直到傍晚下班时间才抽出空来, 忙不迭地往发布会的现场赶。   待会儿既要检查会场又要彩排,傅卓凝担心盛怀瑜一会儿再没时间吃晚饭, 于是就下楼准备到隔壁咖啡厅买点吃的。谁知道人刚走到大堂就遇到了凌霄,他递给她一个帆布袋子,傅卓凝接过来一看,才发现里面原来是她和她母亲的相册。   之前离开家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本来是找出来打算带走的, 谁知道居然漏掉了!   任侠正是恨她入骨的时候,见到这些东西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丢掉了,正好凌霄抽空上门拜访,在垃圾桶里捡到了这些东西!   他这才知道原来傅卓凝和继母的关系居然这么糟!   难怪她会这么排斥继母介绍的相亲对象。   凌霄一时间心里头懊恼不已,后悔不应当通过任侠的关系认识傅卓凝。又后悔那日轻佻了,不该不打招呼就冒冒然登门相看。   他妈妈曲曼是个急性子。之前在美发店里做头发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任侠,两个人一搭讪才知道家里头都有个适龄的孩子,本来是说好找机会约出来见一见的,结果除夕那天他们在家闲着没事干,他妈妈就说干脆上门看一眼吧,成或不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没想到竟然就遇见了她!   早知道如此,绝不会那么鲁莽!   凌霄就趁此机会一个劲儿地跟傅卓凝道歉。傅卓凝其实根本无所谓,因为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会喜欢他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到底帮她保全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傅卓凝还是很感激他的,于是一脸真诚地跟他道谢……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正在客套着,忽听旁边电梯间铃声一响,紧接着走出来一群人,傅卓凝见状连忙就跟凌霄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在那一瞬间都被冻住了,人们纷纷收住脚步,一个个恭声问候:“盛董!”“董事长好!”……这气场实在太强大了,令人无法不注意到一马当先的那个男人,他穿了一套铅灰色的商务西装,系蓝色领带,身上披了件同色的长大衣,身材高大、步履稳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那通身的气派简直令人退避三舍。不用大厅里的保安上前提醒,凌霄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退,给他让出一条道儿来,与此同时傅卓凝也蹦到了那人身边。   那人就伸出手来,随手将她揽住了,然后搂了她的腰头也不回地出了飞云大厦。   这场面仿佛在拍电影一般,动作也实在太娴熟了,凌霄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缓不过劲来,等缓过神来不由得就问他身边的保安:“刚刚的那个人是谁呀?”   “你连他也不知道啊?”那保安听着就笑起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那是我们飞云的董事长!”   飞云的掌舵人兼创始人盛怀瑜!凌霄的瞳孔不由得震了一震,随即追问道:“那那女孩子呢?”其实是想打探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保安哪知道呀?他不禁笑起来。飞云员工对傅卓凝的印象一向很好,对盛怀瑜也充满了崇敬,人家两个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哪儿轮得到他们嚼舌根子?因此不仅没胡乱说话,反而一脸的乐见其成,笑呵呵地说:“那是我们盛董的秘书……”   凌霄不说话了。   那边盛怀瑜直到快上车还紧紧地搂着傅卓凝的腰,傅卓凝不免就有些别扭,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腕说:“好啦,已经看不见了。”   盛怀瑜就有些生气,口气酸不溜丢地道:“怎么啦,还想回去跟你那个小白脸你侬我侬的啊?”   什么“你那个小白脸”,什么“你侬我侬”的呀!傅卓凝听得忍不住红了脸,一面伸手去掰他的手腕一面道:“你别胡说……”   他手腕那么有力,仿佛铜墙铁壁一样,紧紧地箍住她,怎么掰也掰不开,她不由得就有些着急了,手太小握不住他的,于是就取巧去掰他的小手指,一面掰一面气愤道:“你快放开我……”   他可不放,有能耐她真使劲儿!她不敢,也根本就舍不得,一时间急红了眼,跺脚道:“盛怀瑜!”   “………”盛怀瑜忍不住失笑。   他松开手,一面顺着司机的引导躬身坐进车里一面学舌道:“盛怀瑜!”模仿着她的口气,顽皮地说,“有能耐你一直叫我董事长!”   傅卓凝直气得不要不要的,也不坐到他身边,气呼呼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一路上都不怎么理他!   两个人乘车去了发布会现场。路上傅卓凝一面上网搜索APP一面留神注意着附近的餐厅,想着等一会儿有空的时候再出来给盛怀瑜买点吃的。   发布会的现场人头攒动。为了确保第二天的活动效果,公关部、市场部、销售部、研发部、行政部……好几个部门的头头脑脑都跟着来了,大家都在忙着做准备工作,还有方哲和赵骏两个总,也在现场守着,忙着视察会场。   公关部的新总监名叫符誉,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士,他才加入飞云没多久,对盛怀瑜的做事风格还有些不是很了解,因而也格外小心。符誉抬头看见盛怀瑜进来,连忙就迎上来,仔仔细细地给他介绍明天发布会的现场布置和流程安排。傅卓凝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暗暗给符誉打了个眼色,然后悄悄出了会场。   她来的时候在隔壁大厦看到了一家常去的咖啡厅,他们家的烤鸭馅饼和咖啡都还不错,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傅卓凝不打算给盛怀瑜喝咖啡,便想着要买点红茶和馅饼回去给他垫垫肚子,结果这边晚餐还没拿到手,那边符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现在人在哪儿呢,可不得了出大事了,董事长发了好大的脾气!   傅卓凝一时间就有点儿着急,等好不容易拿到餐,二话不说就往回赶!结果人才走到会场门口迎面就撞见了符誉。他直急得抓耳挠腮的,跟在傅卓凝的身后拱手作揖说:“傅秘啊,你这回一定得救救我啊!”   傅卓凝一手提着馅饼一手提着红茶,闻言就有些啼笑皆非的,笑道:“什么事儿啊,我就救救你了!”盛怀瑜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啊!   她却不明白盛怀瑜是在她面前才最肯讲道理,在别人面前是高兴讲道理的时候就讲道理,不高兴讲道理的时候就不讲道理——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   傅卓凝进了会场,左右瞧瞧,这才发现盛怀瑜气呼呼地靠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究竟都怎么得罪他了,胸膛一起一伏的,竟然还气得不轻!   她不由得就有些吃惊,走到他面前轻声唤道:“盛董……”   盛怀瑜不出声,她便接着叫:“盛董……”   一连叫了两声,盛怀瑜才睁开眼,看到她,那满涨的愤怒里竟然还透露出一丝丝的委屈来,怒道:“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半天!”   他寻常很少对她发脾气,突然间发这么大火冷不丁吓了她一跳,但她还是强自镇定,柔声道:“都已经七点了,我是怕您饿,出去给您买点吃的了……”   盛怀瑜听着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止不住地生气,怒而控诉道:“你看看他们布置的现场,物料摆得乱七八糟的,灯光也打得不好,我要他们做什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这些符誉都已经告诉过她了,虽然他们确实没做好,可也不值当发这么大火。再说现场这不还在忙着嘛,有问题还可以及时调整的!卓凝于是越发放柔了声音,安抚道:“我知道,可符总监他们不都还在改嘛,再说了您也在,要怎么改您告诉他就是咯,给他一点点时间,他马上就调好啦……”   她声音这样温柔,仿佛哄孩子一样,这样的充满耐心,仿佛连他的无理取闹也可以包容下来,盛怀瑜焦躁的情绪因而很快得到了安抚,可还是有些委屈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说:“喏,他们刚刚还说啦,我的这衣服不合适……”   不合适那是正常的呀!他早上要参加一个市政项目的奠基礼,还出席了个商务谈判,穿的是商务装,这衣服有些过于正式了,难免就显得不接地气,不容易为大众心理上所接纳。她就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明天一早我去家里接您,顺便再帮您把衣服搭好。”   他这才觉得心理上满足了,可面子上还是有点儿下不来台。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小题大做,又生怕刚刚真的把她吓到了,于是就小小声地抱怨:“你以后去哪里要先告诉我一声的呀,突然间不见了我会担心的。”   卓凝本来还有些没好气,突然间听到他这样说,一时间哭笑不得,心却在这一刻瞬间柔软了下来,温声回答道:“好了,知道啦……”   他却没想过,她其实早早晚晚都会离开他的。到那时他又应该怎么办呢?四处找不到她,他该多担心啊! 第五十二章 这皮肤也要保养了哦,你看……   两个人都有些懒得动, 于是就坐在角落里一面说话一面把馅饼吃了。那边符誉因而有了缓冲时间,连忙就带人把物料收拾干净,摆放整齐, 又把灯光重新调整了一遍, 这才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等着盛怀瑜来复查。   盛怀瑜吃饱喝足, 胃里暖洋洋的, 再加上见了傅卓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压抑着的暴躁情绪得到了缓解,心情好了不少。他站在角落里,等傅卓凝慢条斯理地吃好东西,又扔掉垃圾, 这才和她肩并肩回到了台上。   舞台边的符誉直紧张得连头也不敢抬。但出乎意料的盛怀瑜竟然没有再发火, 而是心平气和地巡视完全场,然后就开始了彩排。   期间傅卓凝一直没有离开, 全程都站在台下陪他, 不是给他端茶就是给他送水,不是给他宽衣就是给他解带(领带的带),堪称全程保姆。不仅如此还充当观众, 每次只要他讲得好她都不吝于献上掌声, 讲得不好的时候就如实相告,摇头示意他重来。   盛怀瑜因而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 完全不能专注于工作,一会儿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和她说说话,两个人直折腾到晚上十点多才散。   第二天一大早傅卓凝果然去他家里接他。头天晚上盛怀瑜就已经跟小区物业打过招呼了,因而物业完全没有为难她, 看见她来,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把她送上了电梯。   傅卓凝在门口按了按门铃,盛怀瑜就在门铃里喊:“你自己进来。”   明明她自己可以打开的,偏偏每次来都要跟他客气,盛怀瑜有点儿不想理她。   傅卓凝于是自己开了门。   这才发现玄关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粉红色的女士拖鞋,毛茸茸的小兔子造型,看上去非常可爱。傅卓凝看得不由得愣在原地。   盛怀瑜就在楼上喊:“是给你的,快穿上吧!”   傅卓凝这才放了心,换了鞋,跟着他去了楼上。   走路的时候一蹦一跳的,还用力踩了踩,显得非常开心。   盛怀瑜则懒洋洋的。也不知道是刚刚才起床还是懒得换衣服,身上居然还穿着睡袍。傅卓凝于是不敢多看他,低头进了衣帽间,认认真真地给他挑选衣服。   这次飞云发布的新品虽然更偏向于中高端人群,可也不能忽视大众市场。因此傅卓凝想来想去,给他挑了一套奶油白的轻薄款西装,里面搭配军绿色的衬衫和同色领带,再配上白色休闲皮鞋,看上去更加年轻帅气,也显得更亲民一点儿。   盛怀瑜因而就心生不满,嘀嘀咕咕地道:“我看上去不年轻帅气吗?”   傅卓凝不由莞尔,伸手把挑选好的衣服递给了他。   盛怀瑜却仿佛有点儿不高兴的模样,鼓着嘴,随手就扯掉了身上的睡袍。   里面其实还有一件,但还是把傅卓凝给吓了一跳,连忙就转过头,仓皇逃出了衣帽间。   屋子里就传来了盛怀瑜爽朗的大笑声。   傅卓凝直气得两颊鼓鼓的,背着身站在楼下不肯理他。   盛怀瑜自己换好衣服,又去洁面。他的胡茬长得快,而且还很硬,自己对着镜子刮了半天也没刮干净,于是就站在洗手间门前大声地叫“卓卓”。   傅卓凝忙不迭跑上楼,见他满嘴的泡沫,有心不理,又觉得不忍心,还怕他待会儿再把衣服弄脏了,于是就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来,一面围在他胸前一面说:“您就不能去美容院嘛!”   去美容院哪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啊?盛怀瑜把手里的剃须刀递给她。   她却没有直接伸手,而是拼命搓了搓手,又把手放在唇间呵了又呵,这才伸手接过来,认认真真地给他刮起了胡子。   可还是有些凉。盛怀瑜立时就有些心疼了,轻声问她:“外面现在还冷吗?”   “冷啊!”傅卓凝就小声嘀咕着:“可再冷也得来呀,免得有的人又乱发脾气!”她说得那样无奈,可口气却那样柔软,搞得他都忍不住笑起来,自己也觉着自己似乎越发无赖了。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张脸,莹莹如玉,像是会发光一样,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就想伸出手。   傅卓凝给他瞧得不知不觉间红了脸。   有心让他不要看,又怕他言语间不饶人,于是强忍着羞涩为他刮完胡子,刮完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眉毛有点散了,又要帮他修眉毛。她一手认认真真地扶了他的脸,想了想,还是敌不过那如有实质的眼光,于是就伸出手去遮住了他的眼睛,一手给他修眉毛。   盛怀瑜被她这个孩子气的动作给逗得“噗嗤”一声笑起来,在清晨微曦的晨光里,在光与影的轮替里,轻轻地地嬉笑出声:“卓卓,你怎么这么可爱!”   傅卓凝心想“可爱”?哼可爱,当初是谁说她是个“一穷二白的心机女”的?因而只抿着嘴不搭理他,一面认认真真地替他修眉一面小声地告诉他说:“这皮肤也要保养了哦,您看看这褶子,看看这细纹,再熬夜可就真的不帅了!”   虽说工作重要,可身体更重要,相比而言她更希望他身体健健康康的。   盛怀瑜就抿着嘴巴笑。   她声音真温柔啊,语气好可爱,他真想抱抱她。可又不敢真的造次,于是就也小小心心地回答:“好啦,知道啦……”   两个人好不容易收拾完。到公司先跟洛风见了个面,接着开了个会,再接着处理掉手头的紧急工作,然后就下了楼,吃完午饭马不停蹄地往会场赶。   …………………………   老子曰:“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意思就是说,解决难题要从事情还容易时着手,做大事要先从小事做起。飞云秉承的正是这种精细主义精神,摒弃浮躁、贪婪、粗放的做事风格,用心生产更多更好的产品。   盛怀瑜在这场发布会上不仅介绍了公司的春季新品,还发表了题为“生如夏花”的演讲,他在演讲里指出飞云公司的宗旨是生产出更多精细、精致、精美的产品,让更多人享受到高科技带来的生活乐趣。   他在发布会上侃侃而谈:   “我们致力于研究前所未有的产品,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希望每一款产品都能超出用户预期。我们敢于打破陈规,力求创新,因而总能获得用户的拥戴。我们是全球领先的高科技公司,并且总能制造出销量遥遥领先的产品。我们有数以亿计的活跃用户,并且总能为他们提供一系列的创新服务……但这些都不是让我们最骄傲的,我们最骄傲的是能带动国内一系列智能行业的变化,用互联网思维改变国内制造业,从而推动民族品牌在全球范围内崛起……”   他那自信昂扬的眉眼,从容不迫的姿态,言谈举止间掌控一切的沉稳和霸气……都让台下的人在不知不觉中生出无端的信服来,也让傅卓凝生出了更多的崇敬。   她望着台上的男人,眼角眉梢流淌的都是满满的欢喜。   这段视频一出,立刻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一时间“飞云新品”“盛怀瑜 生如夏花”都成了热门话题,飞云的新品一经发售就抢购一空,产品销量再创新高,公司形象得到了稳步提升,公司上下IPO的信心也空前高涨。   之后的几个月,飞云进入了漫长而稳定的上市辅导期。虽然经营活动和股权变更都受到限制,但是飞云仍然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   三月,飞云通过子公司鑫科电子与星汉科技签订了芯片技术转让协议,宣布获得星汉旗下的十余项专利技术。   四月,飞云官网发出公告,称与中南电子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入股中南集团。   五月,飞云通过全资子公司控股某热门视频网站,宣布进军传媒界,并将与其在移动互联网领域展开深度合作。   六月,飞云宣布正式成立天使投资机构宏图资本,以鼓励更多有为之士创业,正式进军创投界……宏图资本的负责人是于孟泽,为盛怀瑜亲自指定,与此同时,飞云内部也发生了一些细小的变化,比如扩增董事长秘书室,引进新力量,培育新人才,虽然这些与外部扩张和各类经营活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也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有心人都不难猜测到,一旦飞云成功上市,那么傅卓凝的职位就要变一变了。   事实上,是参与飞云IPO项目的很多人职位都要变一变了。在现代市场经济中,资本运作和产品运作一样,堪称企业发展的两驾马车。IPO在企业资本运作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也是头等大事,是绝对的首长工程,那么参与并且成功运作这项工程的人自然也会得到应有的奖罚。   公司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傅卓凝升迁在即,也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傅卓凝前途无量,甚至还有一些亲近的人能看得出来盛怀瑜对傅卓凝的特别之处,因而人人对她礼让三分,甚而有人提前向她说恭喜,对此傅卓凝的反应是不动如山,仍然兢兢业业地守着自己的岗位,认认真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待人接物谦虚有礼,为人处事真诚豁达,丝毫也没有为这事情所影响。 第五十三章 他可不是那种多情的人啊。……   雷鸣在项目启动仪式上说得没错, 对于IPO组的成员来说,他们就连睡觉都是奢侈。   尤其是上市前的这几个月。   在经过反反复复的提报、审核、修改、再审核、聆讯和开会以后,七月份, 飞云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通过了证监部门的审核, 正式拿到了上市批文。在获悉上市核准消息的那一天,雷鸣站在公司21楼的会议室里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幕墙往下看, 忍不住就感叹道:“这将是我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他说得没错, 能把飞云这样一个大型独角兽成功运作上市,并且使它成为资本市场的新宠,这对任何一个参与项目的人来说都是一件超级有成就感的事情,也是简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值得大书特书。在过去的半年里, 雷鸣几乎很少回家, 平时不是在办公室里就是在隔壁酒店里,不是在证监会就是在去证监会的路上, 忙得不可开交。过于劳碌的生活和巨大的工作压力使得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早早白了头发, 硬生生从一个意气奋发的精英男熬成了个小老头。其他项目组的成员也一样,每个人都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忙得脚打后脑勺。   傅卓凝和盛怀瑜也一样, 从七月份开始,几乎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然而, 很多人都知道,上市获批对一个拟上市公司来说并不能算结束,而只能是开始,尤其对于它的负责人来说。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公司将正式启动全球路演。   出发的前一周, 盛怀瑜将雷鸣和项目组的其他核心成员都关在21楼的会议室里,来来回回地修改路演PPT,这一关就是三天三夜,每一个人都累得筋疲力竭,有点儿不知道今夕何夕。   凌晨十二点半,傅卓凝怕大家累了,于是就点了点喝的想给大家补充下能量。结果才不过到楼下接了个外卖的工夫,再回到楼上却发现盛怀瑜已经睡着了。他连眼镜都没有摘,就穿着衬衫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睡着的样子安安稳稳,连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真要说到压力,雷鸣不过就是个打工的,又怎么会有盛怀瑜的压力大呢?他是这家公司的掌舵人,是这家公司的头脑和心脏,所做的每一个重大决定都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和发展,关乎到上万人的生计,又怎么能轻易放松得了呢?   傅卓凝看着不由得就有些心疼。   她走进里面的休息室,取了张毯子出来,轻轻地盖在盛怀瑜身上,然后关掉办公室里的大灯,走出来,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就那么一面忙着工作一面守在门外。   正在查阅工作报告的工夫,就听耳朵边突然间有人问:“盛董呢?”紧接着眼前人影一闪,就看见公司副总裁韩乔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大概是担心脱离飞云太久,又或者觉得多多的病确实没有了治愈的希望,韩乔终于在一个月前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过施意浓对此似乎有些不太欢迎,曾经私下里讥讽:“每次都是这样,一到了摘桃子的季节,我们的韩总就下山了……”季舒雅也一样,对于韩乔的回归报以观望的态度。   实际上她也无暇多顾,因为与韩乔前后脚回到公司的还有原人力资源总监何琳,她刚刚才修完产假。也就是说,季舒雅将不再主持部门工作,而要重新做回一个没有实权的人事经理。   两个人都有些微词。   不过对此傅卓凝不予置评。虽然她跟施意浓和季舒雅的关系都还不错,但也不代表她要掺和她们的事情。办公室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尤其她的身份又特殊,一不小心就会踩雷。   她的心底眼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盛怀瑜。她只要全心全意地跟着盛怀瑜的脚步走就可以了。   三十三岁的韩乔仍然相当漂亮。她穿了一件黑色斜开叉的紧身连衣裙,身上披了一件白色披肩,齐耳的短发干净利落,亭亭站在傅卓凝的办公桌前,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娇俏。傅卓凝看到她,连忙就站了起来。   韩乔就又问了一次:“盛董呢?”   傅卓凝指了指里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韩乔二话不说走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开关门的动静有点儿大,傅卓凝不由得就跑了出去,想要阻止。   却见韩乔站在盛怀瑜的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二话不说又走了出来,这次关门的动作非常轻。   傅卓凝就松了口气,朝她笑了笑。   韩乔望住她,想了想,笑道:“别那么紧张,搞得我要怎么着他似的。”   傅卓凝没说话。   韩乔就又笑道:“怎么啦?我说错了,你其实并不喜欢他?”   傅卓凝的脸上就浮起了两抹红晕。   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没打算跟人分享,也没打算打扰盛怀瑜。韩乔的态度让她有点儿不快,但她是她的上级,出于礼貌她不好说什么,于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韩乔就笑了笑。   心里想年纪小就是好啊,提起一个“喜欢”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哪像她们这些人,辛苦历尽、百味尝遍,心都被人戳成了筛子,连痛都习以为常。她忍不住就提醒傅卓凝:“别怪我没提醒你,离他远一点儿,他可不是那种多情的人。”   否则的话,当初也就不会拒绝她了。   她也不会赌气嫁给桑万钧,更不会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更加不会生下一个连话都讲不清楚的孩子!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韩乔的心就仿佛像刀扎一样,一阵一阵的刺痛,似乎自己今天的不幸真的是由盛怀瑜造成的一样。   她抱臂离去。   傅卓凝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就松了一口气。   这个韩总的气势好大啊,而且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人,虽然她也无所谓,可还是不怎么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卓凝重新打开了工作报告……   不知道第二天韩乔见了盛怀瑜,曾经笑眯眯地跟他开玩笑:“我昨天跟卓凝闲聊的时候说起你,问她是不是喜欢你,结果你猜怎么着,把她给吓一跳,马上矢口否认,那生怕人误会的模样,弄得我都哭笑不得……”   盛怀瑜那原本正在考核表上签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就把手里的文件夹丢给她道:“你没事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就是闲聊天啊!”韩乔笑眯眯地说,“我们女人嘛,没事不聊这些聊什么?”   “所以这就是我当初不怎么赞成你回家带孩子的原因。”盛怀瑜毫不避讳地说,“你看看,这才不过三年的时间而已,你的眼睛里就只有这些家长里短流言蜚语了。”   现在正在公司上市的紧要关头,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她,闲着没事干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到处晃。就不谈他了,卓凝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在九点前下过班了,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别人看不到,他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盛怀瑜绷着一张脸。   韩乔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果然人脱离职场太久就容易失去警惕性。跟盛怀瑜开个玩笑没什么,但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不专业不敬业那可就太不划算了。她于是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怀瑜。”   盛怀瑜笑了笑,在她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前出言提醒道:“下次别跟她乱说话,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置喙!”   他已经够糟心的了。断断续续地跟傅卓凝相处了这么久,关系连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她就正如她当初说的那样,对他敬重有加,毕恭毕敬,甚至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是不肯更进一步。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盛怀瑜就觉得满心无力。   简直都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了!   正好有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吃晚饭,盛怀瑜心血来潮,于是就送了傅卓凝一条红宝石的项链,傅卓凝打开精致的包装盒看了看,又笑眯眯地推了回去。   盛怀瑜见状不免就有些无力。   他真是没见过比她更难讨好的人了。想了想,力劝她道:“你就当是上司送给下属的普通礼物,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看这话说的,卓凝听得眯着眼睛笑,心里头暗自嘀咕,普通上司谁会送下属这么贵重的礼物?她马上摇了摇头。   盛怀瑜就叹了一口气。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我还不起。”傅卓凝老老实实地说,“还不起的话我就不能拿。否则的话,我以后在您面前还怎么抬头挺胸地过日子呢?”   她是一个特别较真的人,不想欠别人的情!   盛怀瑜听着,就忍不住黑了脸。   气冲冲地拎着西装走了。   一直到周日下午出发前都沉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钱一样。   傅卓凝怕他一个人收拾不利索,中午一吃完饭就到了他家,帮他收拾行李。她站在衣帽间里,问他:“盛董,这件衬衫要吗?”他就哼哼的,不肯理她。又问他:“这件西装要吗?”他就又哼哼的,既不说要也不说不要,搞得傅卓凝束手无策的,最后一面收拾一面嘀咕道:“那我可就随便拿了啊,别到时候不满意又来怪罪我……”   盛怀瑜闻言就从书房里头探出头来,看看她,没说话。   她不知道就在前一天晚上,盛怀瑜就是在这间书房里约见了洛风。两个人一见面,盛怀瑜就告诉洛风道:“我要给一个人认购些股份。”   谁想洛风一听就笑起来,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当是傅小姐吧?”   ——所以你看,人人都晓得他盛怀瑜对她的情意,只有她,心若顽石,油盐不进,白白浪费他一番苦心。   盛怀瑜一面想一面在那文件上签了字,分手的时候还不忘告诉洛风:“暂时别告诉她。”   免得她又说不要,闹不好再把他气吐血。 第五十四章 “你就是不喜欢我!”……   周日傍晚的浦东国际机场灯火通明, 四面人声鼎沸,人山人海。北京时间下午六点,盛怀瑜、傅卓凝、方哲、雷鸣、于孟泽、江川、赵骏……一大群人在这里齐聚。同事们互相握手、拥抱、点头致意……给对方加油打气儿。因为在两个小时后, 他们将从这里出发, 分赴不同的地区开始全球路演。其中方哲和于孟泽等人奔赴欧洲,江川、赵骏等人奔赴东南亚, 而盛怀瑜和傅卓凝、雷鸣等人将奔赴美国。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的话, 那么盛怀瑜承担的就是这场战争的主力,将近一个月,他带着傅卓凝等人在纽约、波士顿、华盛顿、洛杉矶、西雅图、旧金山等等各地奔波,从美国的东海岸到西海岸,从南部到北部, 跨越几千公里国境、上万公里海岸线, 四处卖力奔波,大肆宣传, 几乎每一天就要换一个地方。作为这场战争的主将, 盛怀瑜的辛苦不言而喻,而作为支持人员,傅卓凝所要做的就是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关键时候, 她将她的细心周到、认真敬业发挥到了极致, 不仅将盛怀瑜的生活起居、工作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更顺带将雷鸣的旅程打点得妥妥帖帖的, 搞得雷鸣因而时常扼腕感叹,懊悔自己没能生个女儿,又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么好的女孩子将来要便宜哪个小子去!”   他的年龄要比傅卓凝大上整整一倍,儿子只比傅卓凝小两岁, 因而看傅卓凝就像看自家孩子似的,非常的喜爱。曾经有次私下里当着盛怀瑜的面说道:“将来您要是不要卓卓了,就让她来跟着我吧……”——瞧瞧说的什么话?盛怀瑜当时都有点儿不高兴了。   他们白天在各地举行投资者见面会,举办公开路演,拜会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大佬,晚上还要开会、商量下一阶段的行程,总结白天所犯的错误、处理之前未完成的工作……偶尔忙里偷闲,也会到传说中的休闲胜地稍作整顿,比如到帝国大厦鸟瞰、到中央公园喂麻雀、到星光大道打卡……繁忙枯燥的旅程因为有了那个人的陪伴而变得乐趣多多,再多的辛苦也有人看在眼里,再多的辛酸疲惫也是值得的,所有的一切都甘之如饴。   九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当他们的航班终于在美国东海岸落地,再次回到纽约的时候,傅卓凝瘦了整整七斤,盛怀瑜也一样,消瘦得连下巴尖都出来了!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这一次的全球路演终于彻底结束了。飞云所有的高管在这里齐聚、承销商、律所、会计师事务所等等各大中介机构蜂拥而至,合作伙伴、投资者代表、供应商代表……纷至沓来,两百余号人聚集在这里,参加飞云的敲钟仪式。   这是荣耀的时刻,也是分享成功喜悦的时刻。第二天上午九时许,除盛怀瑜外所有飞云员工均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系绿色领带,出现在纽约纳斯达克交易所的大厅里,他们的衣襟上均佩戴一枚金光灿灿的徽章,那是飞云的卓越员工才能佩戴的标志,也是飞云和盛怀瑜赋予他们的荣耀!   盛怀瑜的头发刚刚剪过,显得很精神。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细条纹西装,配同色领带,衣襟上别了一个精致的飞云标志,身姿笔挺地站在人群中央,端得是万丈光芒、意气风流。他站在舞台上,轻轻地敲响那枚象征着IPO的钟声,飞云从此正式挂牌上市!   现场一片沸腾,所有人都难掩兴奋,同事们兴奋得互相拥抱、握手,不停地鼓掌。雷鸣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傅卓凝站在人群里看着舞台上犹如鹤立鸡群的盛怀瑜,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激动的泪水。   而盛怀瑜也没有忘记这些一路陪他走来的小伙伴,在和现场的贵宾合完影后,他就从舞台上走下来,伸长胳膊,和在场的小伙伴们一一握手拥抱。   轮到傅卓凝的时候,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还是兴奋居多,见盛怀瑜远远地朝她伸出手来,便也伸手拥抱了他。   两个人紧紧地抱了一会儿,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温柔地覆在她的发顶,软软地抚着她的发,轻轻地说:“谢谢你卓卓。”   谢谢你的出现,安慰了我这一途中所有的奔波劳碌和怨憎不平!   傅卓凝兴奋得眼睛亮晶晶的。   下午盛怀瑜就给她放假,让她到附近转一转,买什么他都给报销。不过傅卓凝哪儿也没去,就在酒店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可睡完一觉还是兴奋得停不下来,见了施意浓,喋喋不休地跟她说着这些天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说着说着就越发兴奋。施意浓原本是来跟她谈工作的,这会儿见她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妆也不化,衣服也不换,就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在房间里来回乱晃,不由得就有些哭笑不得,友情提醒她道:“小姐,你再不收拾就真的来不及了!”   “哦……”傅卓凝这才懒洋洋的,“咣当”一声跌坐到梳妆镜前,慢吞吞地开始上妆。   施意浓于是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一面跟她确认酒会上的流程一面看她化妆。   说一千道一万,年轻就是资本,她瞧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即使不描不画也一样美得摄人心魂。那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睛如秋水一般柔波荡漾,脸白似明玉,好一个颠倒众生的美人胚子!施意浓身为一个女人都给她看得心脏抖抖的,不知道盛怀瑜作为一个男人,这些天都是怎么忍得住的!   她说完了工作,“咔哒”一声锁上办公本,临去之前还不忘提醒傅卓凝说:“待会儿记得过去看下盛董。”   傅卓凝虽然松懈下来了,可也不会把盛怀瑜忘了,闻言“嗯嗯嗯”地点头,手脚迅速地化好妆,然后换上衣服,去了隔壁盛怀瑜的房间。   盛怀瑜可没她那么好命,这来来回回的这么多熟人,不得忙着应酬吗?好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访客,正打算倒头休息一会儿,就听见门铃声响了,于是就只得从床上爬起来,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傅卓凝。   她穿了一件酒红色的丝绒吊带礼服,样式非常简单,甚至有点儿保守,然而贴身的裁剪和裹胸的造型还是完美地勾勒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微卷的长发很随意地散在肩头,妆容非常得体,这么一看倒不是一般的小仙女了,而是从巫山上下凡的神女。   “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   盛怀瑜看得怔了好几秒,随即低下头,有点儿不满地嘀咕:“这都谁给你买的衣服啊?”眼神竟然有点儿不知道应当放在哪里。   “不是买的!”卓凝就笑嘻嘻的,解释说,“是我在上海时特地找人家出了名的老师傅做的,这一路都带着呢,就为了这一天!怎么样,漂亮吧?既漂亮又得体又精致又大气,最主要的是还很便宜,才花了我3000大洋,是不是很划算啊?”   小家伙倒还挺会过日子的,盛怀瑜听得忍俊不禁,一面点头一面笑着说:“嗯……挺划算!”   傅卓凝就得意了,询问他今晚要穿什么。盛怀瑜这会儿犯了懒,闻言和衣往床上一躺说:“哎呀不想换了,我就这样可以吧?”反正都是晚宴,放松就放松点儿吧!   傅卓凝却有点儿不放心,啰啰嗦嗦地说:“这可不行哦,今晚好多人在呢,还有媒体的!”说着话就打开了衣柜,认认真真地帮他挑选衣服。   盛怀瑜于是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错落起伏的背影说:“卓卓,今天晚上陪我一起入场好不好啊?”就算她暂时还不想当他女朋友,当个女伴总可以吧?   傅卓凝正要去拿衣服,闻言那落在朱红实木衣架上的细白小手微微一顿,随即摇头道:“我就不要了吧……”   盛怀瑜就问为什么。   傅卓凝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开玩笑似地看着他说:“我怕我胆子小,到时候再给您丢人。”什么胆子小?这些天以来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她跟着他见识了多少商界精英社会名流,可曾有丝毫的怯场?实际上不过就是不想跟他在一起罢了!   盛怀瑜黑了脸。   ——其实他想的也没错,傅卓凝确实不想站在他身边。   不想被人揣测他们的关系,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地说:“看,那就是盛怀瑜的女人!”   尽管她知道自己很渺小,渺小到几乎所有的光芒都是他赋予的,可她还是不想放弃努力,不想成为某某某的女人,不想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现阶段而言,她就只想要做她自己,在自己的舞台上,发自己的光。   盛怀瑜的脸上就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受伤。   他已经尽力了,尽力对她好,尽力讨好她,可她却仿佛顽石一样,丝毫也不为所动。   心里头曾经反反复复确认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推翻,他实在没办法不羞恼、不愤怒、不怀疑,于是就气呼呼地说:“你就是不喜欢我!”   这让她怎么答?   傅卓凝于是抿紧了唇角。   气得盛怀瑜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夺过她手里的衣服,随手就扔在了床上,恼恨道:“不换了,换什么换!”   气冲冲地去了洗手间。   看得傅卓凝目瞪口呆的! 第五十五章 明明平时那么斯文的一个人……   当晚八时, 位于时代广场附近的某高奢酒店里掌声如雷,飞云上市的庆祝酒会就在这里举行,酒会现场灯火辉煌, 镜头闪耀, 满座衣香鬓影,室内酒香四溢, 怎一个风流富贵了得?盛怀瑜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缓步入场, 很客气地和在场的人挥了挥手,然后就站在舞台中央,用流利的英文向现场的来宾致辞。   他先是向所有的到场嘉宾表达了自己的欢迎和感激之情,再向所有的合作伙伴和投资者致以真诚的谢意,最后再向飞云的所有同事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最崇高的敬意……整个过程英文发音非常纯正、表达十分流利, 而且遣词用句生动活泼, 引得在场的人阵阵发笑,时不时就送上热烈的掌声, 现场的气氛相当融洽……傅卓凝站在台下看着这样的盛怀瑜, 心里面不由得满满都是骄傲。   只是如果他能换件衣服就好了!   这家伙真是傲娇,说不换就不换,身上的西装白天跑来跑去揉皱了, 也无所谓,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上了台。好在晚宴大家都比较放松,现场的灯光也暗, 不然的话肯定没这么容易过关。   她这阵子奔波劳碌,身体实在吃不消,不等晚会结束就回了房,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热水澡,再敷了个面膜, 然后就爬上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结果才睡到半夜就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她无奈扔掉电话,套上衣服匆匆奔到楼下一看,才发现盛怀瑜已经醉得连站都站不稳了,于孟泽跟在他身边,想要伸手扶他,却被他一把给推开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傅卓凝见状不由得就有些吃惊,马上问于孟泽:“他这是怎么啦?”盛董可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   于孟泽就一脸的苦涩!   这话应该怎么说呢?就是……今天晚上酒会结束后老板也不知道究竟抽了哪门子风,突然说要来喝酒,一不小心还喝醉了,喝醉了还不叫他碰,非要叫傅卓凝来接——这深更半夜的,再怎么说傅卓凝也是一个青春貌美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于孟泽其实也觉得有点儿不太好,可问题的关键是他觉得不好没用啊,天大地大老板再大,他首先得保住自己的饭碗不是?于是就只得硬着头皮给傅卓凝打电话。   傅卓凝眼下也没有心情追究这些。   她打量着盛怀瑜,醉得五迷三道的,身上的衣服也乱了领带也散了,哪里还有白天一点点的意气奋发?忍不住就心疼起来,抱怨道:“你也不知道拦着!”   于孟泽哪里拦得住呀?闻言就撇了撇嘴。   眼见得盛怀瑜松开柱子又要往前走,下意识就紧张起来,连忙想要伸手去扶,谁知道盛怀瑜二话不说就将他的手推开了,他于是就只能往后退了退,一脸爱莫能助地看着傅卓凝。   傅卓凝哪儿能扶得动他?   见状就只能上前抱了盛怀瑜的腰,一面别别扭扭地往前走一面小小声声地说:“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啦。”仿佛哄孩子一样。   实际上她自己更像个孩子。   却把他当成孩子宠,饮食起居、生活工作,样样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都快把他宠坏了。   盛怀瑜的身材高大,傅卓凝的身高虽然也不矮,可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差一点儿没被他压断气了!抱也不抱不动,拖也拖不动,拉也拉不走……急得满头大汗的,可是等到转头再去找于孟泽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溜之大吉了!   傅卓凝傻了眼。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盛怀瑜弄回房,直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浑身汗如雨下。可就算这样也没有放弃要干净要卫生的原则,软着手脚爬起来坐到盛怀瑜的床边,督促他:“起来盛董,要把衣服脱了……”   她双手抱了他的腰,拼命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想要去解他的衣服,结果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猛地一黑,上下突然颠倒,等她能够重新视物的时候,都已经被盛怀瑜压在身下了!   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又或者在做梦,滚烫的脸颊紧紧地贴在她如凝脂般白皙细滑的脖颈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语气焦灼地说:“卓卓,我想要你……”   傅卓凝冷不丁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醒悟过来又不由红了脸,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害羞,然而盛怀瑜说完这句话只是覆在她身上,并没有任何侵略性的动作,她胆子于是又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他说:“盛董,您喝醉了吗?”   “我多想喝醉呀,”盛怀瑜说着慢吞吞地从她的颈间抬起头来,他的神色微醺,但是神智分明清醒,眼角眉梢全都是纠结,但是神情十分火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说,“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个酒后乱性的伪君子,可惜我做不到,也舍不得,所以就只能做个见色起意的真小人!”   傅卓凝躺在他的身下,怔怔地看着这张脸,这张脸上从未有如此多的挣扎、犹豫、痛苦、纠结。她看得有些出了神,一时间忘记了逃脱。   盛怀瑜的一只手臂撑在她的脸侧,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像温暖和煦的春风拂过一平如洗的湖面,又像是珍而视之的藏宝人终于寻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那么的温柔多情……他的脑袋低下来,轻轻地吮吸着她那小巧精致的耳尖,一面吮一面痛苦地恳求:“卓卓,我想要你。”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她此刻就仿佛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一旦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退回来虽然很有可能会面临悬崖绝壁,但至少还是安全的……她瑟缩着,心里头告诉自己应该说“不”,可是一张嘴吐出来的话却是:“那就要吧!”   如果他想要的只是单纯的字面上的东西,那就要吧!她其实不介意给他的,也只想给他。那些挣扎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她其实时常也会想抱抱他的,很想抱他,很想亲他,很想与他更亲密,但又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理这段感情……他那灼热的如岩浆般喷洒在耳边的呼吸忽然间一滞,整个人都似僵住了,屋子里一时间屏气凝息的,连一丝丝的声响都听不到,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了,却在濒临死亡的边缘蓦地喘出一口气来,与此同时耳朵边也响起了他急促的喘息和灼热的呼吸声……她感觉自己就仿佛躺在了悬崖边上,四处都是悬崖绝壁,入目荒无人烟,不觉害怕得哭起来,他亲着她的脸颊,亲着她的眉心,温柔地安抚:“别怕……”可她还是害怕得哭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就要掉下去了……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悬崖外,这感觉实在太可怕了,于是就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呼唤他:“盛董……”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比“盛怀瑜”三个字要来得安全,于是她嘤嘤地哭着,唤着这个称谓,手里想要抓住些什么,结果却只抓到他额前细碎的濡湿的短发,她整个人都细细地颤抖起来,在彻底地坠入万丈深渊之前,幸运地被他死死地抓住、紧紧地拥抱……他抱了她的腰,急促在她耳边说:“别怕卓卓,有我在,我在这里呢……”   屋子里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有那么一刻傅卓凝甚至都怀疑自己死掉了,她的脑海里轰隆作响,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声,眼前蓦地一片黑暗,好在又亮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只是实在难以见人,于是就转过身,悄悄地抱过一只枕头,覆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昏暗中有人不停地亲她…紧接着一只温热的大掌探过来,紧紧地覆在了她身前,她的身体里还残存着刚才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就哆嗦了一下,连忙摁了他的手说:“睡……睡吧……”明天一早还要早起赶飞机。   他似乎还有点儿意犹未尽,宽大有劲的手掌在她的身前留恋许久,这才慢吞吞地收回手,温软地亲了亲她的香肩说:“好。”   嘴里头说着“好”,可他实际上并不想睡,想跟她说说话,可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背对着她,摆明了不想交流的样子。他不免就有些挫败,无奈地伸出头去亲亲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风尘仆仆,他到底还是有些撑不住了,接连的劳碌让他的身体疲惫已极,极致的愉悦过后身体的四肢百骸都好像在热水里泡过一样,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傅卓凝却睡不着,她睡不惯别人的床,不习惯身边有他在,也不喜欢身边有如此强烈的侵略气息……于是就只能悄悄爬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好不容易在地上摸到自己的衣服,结果借着灯光一看才发现早已经被盛怀瑜撕碎了!明明平时那么斯文的一个人,做起事来居然这么粗鲁!她一时间心里愤愤不平的,又觉得莫名委屈,身上还痛到不行,于是摸索着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睡袍来,套在身上回房间去了…… 第五十六章 “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   傅卓凝这一夜自然没有睡好。   清晨五点半被闹铃叫醒, 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废掉了。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服,然后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又去餐厅吃早餐, 等吃完早餐再回到房里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公司约定的出发时间了。   他们这一趟出来的人多,所以公司特地包了车去机场。按照以往的习惯, 傅卓凝一定会提前过去提醒一下盛怀瑜, 今天却实在没有这个心思。想了想取过行李拉开门,谁知道一打开就看见盛怀瑜正好站在门外,两个人经历昨晚乍一相见,都有些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傅卓凝秉持着爱岗敬业诚实守信解放思想转变作风……的原则抢先镇定下来, 问道:“盛董您东西收拾好了啊?”   “啊。”盛怀瑜闻言点点头, 眼神还有点儿飘忽,余光瞥见她手里的行李, 二话不说就上前一步, 想要接过来。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待遇。虽然他平时对她也很好,可两人终究还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他一直都安然接受她的服务。   一时间把傅卓凝搞得不知所措, 反射性就往旁边闪一闪, 忙不迭的躲开了。   盛怀瑜为之一怔。   好一会儿才迈开腿。   两个人拖着行李下了楼。大厅里满满当当的几乎全都是他们的熟人和同事,大家伙儿看见他们两个人下来, 连忙就恭声问候,盛怀瑜见状矜持地点点头,拒绝了员工们热心帮忙的提议,径自走到接待台前,转身时顺手取过了傅卓凝的房卡。   两个人就在前台等退房。傅卓凝闲来没事, 正在低头刷手机,抬头就见盛怀瑜正在和服务员交涉着什么,职业使然她马上就上前问怎么回事,结果盛怀瑜看了看她,模样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低声告诉她道:“服务员说我们的床单脏了,需要赔偿。”   “………”   傅卓凝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刚想说“脏了就洗啊”,抬头看见他那灼热的眼神,很快就醒悟过来,霎那间一张脸直红到脖根。   盛怀瑜看着,心就软成了一团,抬手想要抱抱她,余光却见身边人来人往的,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员工,于是只能极力克制着,柔声告诉她说:“你先到车里等我,我马上就来。”说完抬手招了一个员工过来,把自己和卓凝的行李都交给了他。   傅卓凝点点头。   他则回了自己的房间。   恰好黄头发白皮肤的服务生正在打扫房间,抬头看见他进来,意味深长地对他一笑,然后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棉纺布袋递给了他。   盛怀瑜没说话,默默地伸手接过,昨天晚上的那些记忆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倏地回到他的身体和脑海里,他又想起了傅卓凝。   软软的,香香的,滑而且细腻,握在手心里就仿佛握了一团软玉,一不小心就会从掌心溜走,他分明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她还是痛得不行,先开始还强忍着,到后来忍不住了,娇滴滴地哭了起来,哭到最后还不解气,把他的右手虎口上都咬了一排牙印。   盛怀瑜抬高手,低头看了看,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身体里立刻就涌起一股燥热,感觉口干舌燥,直到走进电梯才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有点预感到,自己所有的理智和所谓的禁欲都会在这个勾魂摄魄的大美人面前消失殆尽。   他疾步奔下楼。12座的丰田小巴车里头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卓凝坐在第二排靠边的位置上,看见他来,连忙就侧了侧身让他坐进去,他坐下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在她耳边问:“你还好吧?”   这话让傅卓凝怎么答?她不想说“好”,因为实在算不得好,她到现在还很痛,那种硬生生叫人破开的痛楚实在令人难以启齿,她一点儿也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因为一旦这么说了他肯定要追问她“哪里不好”,即使不问,也一定会很担心。   她不由自主地别过头。   不想理他。   小小的耳朵红红的,薄而且透明,干净的晨光下似乎连微小的血管都能看得清,像是被人染了色,又像是开在三月枝头的桃花。   “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盛怀瑜的脑海里冷不丁就蹦出了这句话,一时间彻底失语,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凭良心讲,他盛怀瑜并不是那种封建刻板的老古董,但是当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那种感觉仍然是难以言喻。从今以后,他有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盛怀瑜忍不住就伸出手来,想要牵牵她的手,结果这时却听车外冷不丁响起了方哲的声音,这家伙最近这阵子在欧洲路演,人已经累疯了,来到纽约后冷不丁松懈下来,一时间还有些缓不过劲儿,这一睡就睡过了头,直到早上七点钟才被人叫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就下了楼。   盛怀瑜不由得收回手。   方哲的注意力却明显有点儿跑偏,上车时不经意间瞟到傅卓凝,“哎呀”一声就叫起来,说:“我的天,我们卓卓怎么瘦成这样了?”他这两□□程匆忙,还没来得及跟傅卓凝说上什么话。   坦白说,是瘦了一些,可一样还是很美。何况盛怀瑜昨夜才细细品尝过这副身体,知道内里是怎样的一副风光。一时间就有些不是很乐意听到这个话,闻言有点儿不高兴。   方哲根本就没看到他的脸色,径自走到后排坐下,一面调整座椅一面说:“不是我说你啊盛老大,你该不会真的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了吧?再怎么说我们卓卓都是个小姑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折磨她?好歹也怜香惜玉一点儿。”又笑呵呵地跟傅卓凝开玩笑,“别怕啊卓卓,你们老大就是这样,从来都不知道心疼人。要不我看这样吧,你来跟着我,我保证对你比他好!”   傅卓凝眯着眼睛笑,对于方哲这些似假似真的玩笑话从来都不置一词。同样对别的男人也一样,从来不给任何男人遐想的机会。盛怀瑜和她相处了这么久,知道她的为人,可还是被气得不轻。   就好像自己真的亏待了傅卓凝一样。   倒是雷鸣,坐在角落里头语重心长地感叹道:“哎呀还真是的,这一路可苦了我们卓卓了!”   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士们冲锋上阵之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傅卓凝在负责,之后具体的执行和收尾工作也是傅卓凝在负责。每到一个地方,傅卓凝不仅要安排好当下的日程,还要事先确认好下一站的旅程,所有的沟通协调都是她在做,所有的高层决议都由她来安排执行然后跟进反馈,除此之外还要处理好总部传送过来的各种文件,实在是很辛苦。   雷鸣就喋喋不休的,和方哲夸起傅卓凝来。   夸着夸着就走了味,说要给卓凝介绍个男朋友。   还说对方是个创一代,人怎么怎么样的优秀,怎么怎么样的帅,怎么怎么样的条件好……话说到这个地步分明都已经有了目标人选,盛怀瑜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除了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外,中年男人也这么喜欢保媒拉纤的。   他忍不住就黑了脸,心里头做了决定,等再过几年雷鸣要退休了,就把他扔到集团工会去,让他专管这些闲事!   不过好在傅卓凝听完也只是“嘿嘿”一笑,丝毫也不以为意,笑完了就用外套捂住头,一言不发地开始闭目养神。   一路上都是如此,顶着件衣服靠在座位上,醒了睡,睡了醒,连饭都没有吃,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直到下了飞机还没缓过劲儿,方哲因而咋咋呼呼的,说“完了这娃掉线了”,施意浓则摸摸她的脑袋说“是灵魂出窍了”,不过不管哪一种傅卓凝都无所谓,因为她实在太喜欢这种离线状态了!   超长时间超强负荷的工作令她彻底没电,她真的十分需要一次自我修复。   这一路盛怀瑜没有跟傅卓凝坐在一起,因为是行政部统一安排的位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把他和傅卓凝分开了。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命运多舛的牛郎一样,被王母娘娘哗啦一簪子就划到了银河的另一头,离自己心爱的织女相去甚远。关键的问题是,织女自己似乎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她蒙着盖头睡着了!   下了飞机,小唐专程开了商务车来接。正好江川和方哲几个顺路,盛怀瑜于是就捎了他们一程。眼下就是国庆,几个人一路上都在讨论国庆节去哪里玩,这个说要去泰国,那个说要去马来西亚,还有说要去欧洲的……又问到傅卓凝准备去哪儿玩,傅卓凝一听就笑起来,说自己准备到周边走走。   也许到江苏,也许到浙江,总之想出去放松一下,不想总待在上海了。   这件事傅卓凝都没有跟他提过。   盛怀瑜心里不由得就有些不舒服,有心想问跟谁去,又有些拉不下脸,一时间纠结来纠结去的,正在生闷气,就听傅卓凝突然间扬声喊道:“停车唐师傅!”   商务车停在了一个地铁口。   傅卓凝下了车,取了行李,然后站在马路边笑眯眯地跟大家告别:“我自己坐地铁走。”从这里下去有条地铁直达她住的小区。   盛怀瑜都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她拉着行李进了地铁站。 第五十七章 “我想你了……”   从机场回去的当天晚上, 盛怀瑜曾经给傅卓凝打过两个电话,可是她都没有接,搞得他也生起气来, 索性不打了。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冷战起来。   国庆七天长假, 盛怀瑜哪里也没去,就待在家里头一宅到底, 宅到平时他觉得还算看得过去的房子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他因而怒扔了一瓶精粹水、一瓶精华乳、一罐美白面膜、一支眼霜, 还顺手薅了阳台上的一株金边白——都是傅卓凝之前帮他买的。   短短的几天假期因为思念一个人而变得漫长起来。他的心就仿佛悬在半空中一样,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傅卓凝则独自去了上海南端的西塘古镇。   从上海出发,乘大巴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热情好客的民宿老板娘在熙熙攘攘的小镇入口迎接了她,傅卓凝身着一身素白的水洗牛仔,背着只帆布包, 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小镇。   西塘没有乌镇的干净整洁, 也没有南浔的柔情似水,甚至还有很多人批评它开发过度,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这是个非常适合年轻人打盹的地方。   傅卓凝在街头巷尾漫步,在路边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上找吃的,在鳞次栉比琳琅满目的旅游商店里头流连、在各种各样的展览馆里头闲逛……白天她闲来无事也会租条乌篷船到小镇四面游船, 晚上兴致来了, 还会到清静的酒吧里头坐一坐,给自己点杯鸡尾酒, 听歌手唱首歌,感受繁华与落寞在这里的激烈碰撞。   生活因而变得慢了下来,她关掉了手机里的闹钟,取消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行程,每一天都睡到自然醒, 睡醒了就在街头巷尾徘徊。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大都市遗忘的一抹游魂,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鱼,一条自由自在的小丑鱼。没有人关心她吃什么,没有人关心穿什么,没有人关心她化不化妆漂不漂亮能不能干,没有人会关心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生活是自由的,她也是自由的。   她不必为了爱上一个人而自惭形秽,不必为了追逐一个人而拼尽全力——哪怕她拼尽了全力,也仍比不上他的一片衣角。   长假七天,傅卓凝在西塘待了五天,直到第五天下午才乘车返回上海。结果第六天上午就接到了盛怀瑜的电话,问她与诺尔公司的合作计划在哪儿,处理到哪一步了,她解释了半天他似乎也没怎么听进去,最后让她跑一趟,把计划书送给他。   也不知怎么知道她回来的。   傅卓凝一挂断电话,就有些欲哭无泪。   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   硬着头皮到了盛怀瑜家,在大门外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盛怀瑜没有在楼下大厅,而是在楼上的客厅里,傅卓凝握着计划书慢吞吞地上了楼,他坐在靠里侧的沙发里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看完了又别过头,好一会儿才说:“过来了……”   傅卓凝就“嗯”了一声。   两个人相顾无言。   傅卓凝见状立即就把手里的计划书递给他,以缓解这尴尬的局面,盛怀瑜一面伸手接过一面问道:“你看过了吗?”   傅卓凝还没有看。   她都说好了这几天要自我放飞的,那自然要放飞得彻底一点儿。再说了这个计划其实一点儿也不急,她知道,他也知道的,叫她来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可傅卓凝是个实诚人,尤其是在他的面前,面对老板的问话,从来都不会推诿塞责,没做完就是没做完。一时间还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副模样,叫盛怀瑜还怎么问?声音不自觉就缓了下去,问她:“出去玩了吗?”   傅卓凝点点头。   盛怀瑜于是又问:“去哪儿了?”   傅卓凝就说:“西塘。”   盛怀瑜这才知道她这几天的行程,心里头不由松了一口气,再怎么说她都是个年轻女孩子,一个人出去他怎么可能放心?   可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还是忍不住追问:“你一个人去的吗?”   傅卓凝听了就点点头,盛怀瑜又问:“能安全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安全的。   小镇上熙来攘往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没有?她其实一个人出去也还是挺害怕的,因而打扮得很低调。   她语气弱弱地说:“我一路上都很小心的。”   再怎么小心能敌得过有心人吗?万一遇到坏人连逃都逃不掉,明知道不安全还要往外头跑,盛怀瑜一时间有些气结,忍了半天还是怒道:“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出去了!”   这还不让出门了?傅卓凝不由就暗地里嘀咕:“也太霸道了。”   “你嘀咕什么呢?”盛怀瑜跟她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知道她这自说自话的毛病的,一时间哭笑不得,心里的那点儿怒气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跑到了爪哇国,这会儿又见她这副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她:“不想我吗?”   声音柔软,柔得她的心蓦地就跟着软了下来,刹那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情不自禁地就红了眼圈。   眼圈一红,鼻头也跟着红了,整个儿楚楚可怜。盛怀瑜一见心里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刹那间雪也融了,冰也化了,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伸了一只手,慢慢地抬高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认认真真地告诉她说:“我想你了……”   想得抓心挠肺,坐卧不安,根本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   傅卓凝原以为他生气了,万没想到等了这半天竟会等来这么一句话,眼泪“吧嗒”一下就掉落下来,仿佛那凝在早晨青草尖尖的露珠一样,倏地滚落在旁,直看得盛怀瑜连心都要化了,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眼角说:“我想你了卓卓……”   他亲着她的眼睛,亲着她的眉心,亲着她的鼻尖,到最后才去亲那两片红唇……她是个保守的人,也很拘谨,根本不敢回应,直到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撬开她的牙关,她才微弱地回吻,小心翼翼地亲着他的唇瓣……   温柔的亲昵在不知不觉间变味,屋子里迅速升温,蓦地盛怀瑜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进了卧室。他卧室里的床又大又软,床单是深重的海蓝色,她冷不丁落上去,仿佛突然间坠落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她在海浪里翻滚,一时惊涛骇浪……不由惊惧得叫起来,哀声唤他:“盛董……”他在大风大浪里轻软地回应,问她怎么了,她提了一口气,轻声唤他:“慢一点儿……”   怎么这么粗暴的!她无力地捶着他的背,细细地啃着他的肩,软软地亲着他的耳根……他在这春风化雨般的祈求里渐渐安定下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好,慢点儿……”可又太慢了!像穿越暴风骤雨突然看见蓝天,海上风和日丽,海面一平如洗,而她就像一条任意东西的小船,在无风无浪的海面上自由漂荡,怎么漂也漂不到岸,一时间着急到不知所措,软软地乞求他:“快……快一点儿……”   “一时慢一时快的,”他不由得嬉笑起来,问她,“你究竟是要快……还是要慢?”   无论快慢她都受不了了,她在这时而巨浪滔天时而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挣扎沉浮,惊得连声都发不出来……   事后久久难以平静。盛怀瑜靠在她身上,温柔地流连,直到她不依地撒起娇来,才不得已放过她,她转过身,把脸藏进枕头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盛怀瑜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可还是不习惯,两手撑在她的身侧,探过头去密密麻麻地亲她的脸,一面亲一面温柔问道:“你还好吗?”   傅卓凝点了点头。   盛怀瑜于是又问她:“还疼不疼?”   傅卓凝这回不说话了,嘴唇翕动,不期然掉下两颗泪来,真真诠释了什么叫做“梨花一枝春带雨”,他看得心都缩成了一团,又软得能滴出水来,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眼角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又问她,“还疼是不是?”   她只不理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搅得盛怀瑜坐卧难安的,于是告诉她:“卓卓,转过身来……”   他不喜欢这样的姿势。   一连说了好几声,傅卓凝才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细细地打量着她,眼皮红通通的,皮肤薄而且透明,整个人都似放在春日阳光下的琉璃盏,那样的晶莹剔透。一时间心疼得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道:“卓卓,你认真看看我。”   “看看这英俊的大脸,看看这优越的发际线,这高挺的鼻梁,还有这健壮的身材……这些以后都是你的了,你不开心吗?”他笑嘻嘻地哄她。   自从两个人认识到现在,盛怀瑜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本正经的,傅卓凝还从来没听过他这么开玩笑,尤其是自我调侃。一时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 第五十八章 “你不是说之前谈过女朋友……   凭心而论, 盛怀瑜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英俊潇洒,沉稳儒雅, 更难得的是还极有担当, 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傅卓凝如此不顾一切。   她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他的脸, 抚得他那双眼眨也舍不得眨地盯着她瞧, 他低下头去轻轻地咬了她一节细白的指节,又柔声追问道:“你不开心吗?”   傅卓凝当然开心了,哪怕只能短暂的拥有,她也无憾了,于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盛怀瑜伏在她身上, 一面来来回回地抚摸她那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一面问:“那么现在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他见傅卓凝点了点头, 便认认真真地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傅卓凝的脸在那一瞬间便如经雨的海棠一样,霎那间就红了, 可还是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盛怀瑜看着, 心就像在温水里泡过一样,霎那间柔波四溢。   他亲了亲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鼻子, 然后继续问道:“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傅卓凝有点儿想说“不愿意”。   因为这样的关系其实比男女朋友更为安全, 她喜欢这样的安全感,也无所谓把自己交给他, 无所谓别人眼中的牺牲,可是她在乎他怎么看她。   不想让他生气,也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那种轻浮随意的人。   于是转过头去不理他。   盛怀瑜还以为她是害羞,于是便又追问了一句,偏卓凝听了还不答话, 他便慢慢地调整了姿势,将自己置身在她中间,逼问她道:“卓卓,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猝不及防的,叫傅卓凝不由自主地就自喉咙里逸出一声惊喘来,慌乱间两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道:“不要……”   真是傻孩子,这样又能有什么用呢?盛怀瑜一时间没忍住笑起来,笑声既沙哑又撩人,俯身含了她一只精致的小耳朵,柔声哄道:“那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她想起刚才的惊涛骇浪,一时间情不自禁地手软脚软,天真地以为适当的讨好能让一个蓄势待发的男人放过自己,于是仰了漂亮的天鹅颈细细地亲他的嘴角,一面亲一面柔声道:“我愿……”   话音未落,他在那一瞬间偷偷翘起了嘴角,眼神得意洋洋,动作却半点儿也不容情,蓦地闯入那一片桃花源内,一时间海上狂风巨浪又起,她被骇得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救命稻草,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我……”   盛怀瑜的阴谋得逞,脑袋埋在她颈肩吃吃笑,一面笑一面得意地说:“你……我……我什么?”他可什么也没有答应她。   傅卓凝一时间气结。   待他好不容易结束了,便气冲冲地抓了他一只手,在他的虎口上拼命咬了几口,咬完犹不解气,又抓起另一只手咬了几口。   把他的两只手都咬得痕迹斑斑的。   盛怀瑜就笑起来,笑完了把她抱伏在的身上,抬起两只大手仔细地打量,打量完了又不以为意地送到她嘴边,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   傅卓凝真真切切地气哭了。   一面哭一面质疑道:“你不是说之前谈过女朋友吗,怎么还这样?”   一句话把他问得差点儿裂开了!   觉得她似乎是在质疑自己的情史,又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技术,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技术还可以,现在看来竟然不是!一时间只觉得这句话的伤害性虽然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于是震惊地问:“什么意思?”   傅卓凝便委委屈屈地控诉道:“叫你温柔点儿温柔点儿就是不肯,非要这么横冲直撞的吗?”   盛怀瑜被她讲得连汗都要下来了!   想了又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她道:“我恋爱的时间不长……”   非但不长,而且很短。上大学时他忙着学业、忙着做研究、忙着写程序,根本就没有时间谈恋爱。研究生的时候也一样,唯一的一次恋爱发生在参加工作以后,对方是个白人女孩,比他小两岁,长得相当漂亮,而且是她主动追的他。   傅卓凝见他主动交代自己的情史,霎时间连哭都给忘了,连忙就从床上爬起来,泪眼朦胧地瞪着他。那一脸生命不止八卦不休的模样,直看得盛怀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立即举起双手道:“别这么看我,我都给你交代……”   人家姑娘主动追的他,他细一想反正谈谈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就在一起了。   这就是所谓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了吧?傅卓凝直听得目瞪口呆的,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盛怀瑜!”   “啊这……”盛怀瑜一时间欲哭无泪,挣扎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反正就是……人家真的挺主动的,何况我……我总要给自己个机会证明,我还是具备这项功能的吧?”   什么功能啊?傅卓凝双目炯炯地盯着他,一副八卦得不得了的模样,搞得盛怀瑜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下巴说:“什么功能你不知道吗?当然是谈恋爱的功能!”他附在傅卓凝的耳边说,“至于另一项功能,你不是知道吗?”   傅卓凝万没想到只是吃个瓜而已居然把自己套进去了,不由自主就红了脸,用力地捶了捶他的胸口。   他心里早已爱得不行了,伸出手去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柔声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他上中学的时候没有早恋、大学的时候没有谈恋爱,研究生时也没有,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母胎solo,“久而久之就算别人不怀疑,我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的取向了!”盛怀瑜有点儿无奈地摊了摊手说。   一句话直说得傅卓凝狂笑不止,忙不迭地把脑袋埋进他胸口,笑得什么似的,盛怀瑜见状就她从胸口捞出来,圈在自己的怀里说:“好了好了想笑就笑吧,别再把自己憋坏了!”   傅卓凝于是就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说:“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分手啦?”虽然只是个过去式,可是她心里还是酸酸的。   盛怀瑜见她这副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就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后来人家就把我甩啦!”   前前后后总共不到两个月。   傅卓凝惊呆了,诧异问:“为什么呀?”   盛怀瑜说:“因为我不温柔不体贴不幽默不浪漫。”而且实在太忙了。   别人上学忙着翘课谈恋爱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尝试创业;别人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他已经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别人的事业刚开始步入正轨的时候,他已经贵不可言,一步一步算无遗策,永远走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可以这么说,当他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很有钱了。归国创业只是他在初步实现财务自由后所做的选择。他那时不仅要工作还要创业,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对方因而心生不满,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星期三男友”——因为他们就只在每周的星期三晚上见一面,其他时间都不见,而且真的没什么共同语言。她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她也很快发现了他其实是个相当无趣的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无话,于是很快好聚好散。   傅卓凝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味。   于是看着盛怀瑜问:“你刚刚说是为的什么?”   “………”盛怀瑜盯着她,盯着盯着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矢口否认说:“我什么也没说!”   “你刚刚明明说了!”傅卓凝伸出一根小手指,俏生生地指控他道,“你说你不温柔不体贴不幽默不浪漫,哎呀呀我要重新考虑一下你刚才的问题……”她说着说着就要掀起被子下床!   盛怀瑜见状连忙就把她捞回来,重新抱坐到自己怀里,放声大笑,一面笑一面柔声哄道:“好啦好啦,我错了。”   “我是不温柔不体贴不幽默不浪漫,可是为了你,我都愿意改。”他轻轻地附在傅卓凝的耳边说,“我会学着变温柔、变体贴、变幽默、变浪漫,只要你开心,我都愿意学。”   这样伟岸的一个男人,当他认认真真地附在她耳边,温温柔柔地告诉她自己愿意为了她而改变的时候,傅卓凝怎么能不感动呢?即使知道说到不一定能做到,她也仍然心存感激。   他的世界那么大,天空那么广,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即使承诺的以后都做不到,她也不会因此而责怪他。   她温温柔柔地亲着盛怀瑜的唇瓣,小心翼翼地探进他的口腔里,给他最缠绵的嬉戏。盛怀瑜因而激动得红了眼,将她摁在身下没完没了地亲着,一面亲一面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她越发动了情,小声地唤着他:“盛怀瑜……”   “是怀瑜,”盛怀瑜深深吻着她的唇瓣,从未觉得自己名字如此动听,他缠缠绵绵地将这三个字吞进自己的口腔里,又缠缠绵绵地吐出来,说,“卓卓,从今以后,叫我怀瑜……” 第五十九章 他真的很庆幸,她愿意把这……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盛怀瑜腻腻歪歪的, 直缠到后半夜才肯放傅卓凝睡下,傅卓凝因而困得不行了,直到中午吃饭时间才勉勉强强从床上爬起来吃点儿东西, 可还是没什么精神, 下午两个人靠在阳台上看风景,她趴在盛怀瑜的膝头都快睡着了。   这房子主卧的阳台非常大, 盛怀瑜因而把它布置成了一间简单的休息室, 专供平时小憩。金秋十月,上海滩秋高气爽,空中北雁南飞,舒爽的秋风吹得不远处的江面上波光粼粼,一艘游船拉着汽笛“呜呜呜”地从黄埔江上划过……盛怀瑜沐浴在这样的秋景里, 慢吞吞地跟傅卓凝商量说:“卓卓, 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傅卓凝最近的工作一直忙,已经都很久没有进过美发店了, 乌黑的长发直垂到腰上, 旖旎地散在他膝头,让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一首诗来:“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 何处不可怜?”他轻轻地抚着这头秀发, 心里想:“可不是何处不可怜!”   傅卓凝虽然也很想跟他在一起,可真要住在一起心底还是有些犹豫, 于是就趴在他的膝头不说话。盛怀瑜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她说:“你怎么不答我啊?”   傅卓凝就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盛怀瑜见状不依不饶地晃着她那一副细腰,晃得她那腰都快要断了,这才无可奈何地说道:“好了好了,我考虑一下。”   这个人昨天下午借着工作的借口把她诓来, 这一待就是一天一夜,害她几乎没怎么下过床,衣服也被弄脏了,这要是再不走,明天只怕真的起不来了,再说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呢,她也得回去换衣服,于是吃完晚饭就要走,盛怀瑜见状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了小区楼下。   她如今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虽说盛怀瑜一直希望她能够搬出来,可是傅卓凝一来懒得动,二来这半年真的很忙,几乎没日没夜地待在公司里,根本就没时间找房子,三来这里离公司近,于是也就没有再换,将将就就地住在现在。   盛怀瑜自从一进小区就开始摇头晃脑,一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其实是想要傅卓凝打包跟自己走,傅卓凝见状就笑眯眯地摇了摇他的手说:“好啦,我都答应你会考虑一下的。”   盛怀瑜这才作罢,恋恋不舍地和她挥手告别。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傅卓凝先到的办公室,盛怀瑜后脚才到。傅卓凝人一走进办公室,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就自动切入了工作状态,抬头看见盛怀瑜的身影,连忙就站起来问候说:“盛董早!”   “早!”盛怀瑜下意识地回了她这么一句,一面说一面大步地往前走,待人都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了,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噔噔噔”又退回来,一脸无辜地站在她的办公桌前说:“就这样啊?”   傅卓凝忍俊不禁。   盛怀瑜就探了探头。   傅卓凝有心不理,可又不忍心让他失望,于是转过头去四下打量了番,直到确认办公室内外确实没人,这才踮起脚尖,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   仿佛蜻蜓点水一般。   盛怀瑜笑了笑,默默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临走前瞟了她一眼,眼神深若寒潭。   傅卓凝直给他这一眼直看得心脏怦怦跳。   这一天两个人都没有闲着。早上一起和诺尔公司开了个视频会,下午听市场和销售部联合汇报了“双十一”的促销计划,紧接着参加了由行政部牵头发起的专题会,讨论有关飞云新办公区的招商运营方案,直到下午六点多才回到工位上。   施意浓直到散了会还意难平,气呼呼地跟傅卓凝吐槽说:“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项目都快做完了才想要回去,就算是要摘桃子这也做得太难看了吧,一点儿同事情面都不留!   凭心而论,傅卓凝也觉得韩乔这次做得有点儿过分。   几年前为了满足办公需要,飞云在高新区拿了一块地兴建新的办公园,因为是自用,这个项目就没有划到运营去,而是交给了韩乔,结果韩乔接手后没多久家里就出了事,于是转而交给了施意浓,施意浓兢兢业业地干了三年,如今眼看要交付了,这不韩乔又回来了,不仅如此,听说这阵子一直在逼施意浓把手里的工作交出来,两个人明争暗斗的,刚刚在会上还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盛怀瑜肯定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发表意见而已。   盛怀瑜都不说话,傅卓凝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只能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听众。然而即便如此施意浓也仍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因为她心底清楚,盛怀瑜会关注到的。   她说着说着意犹未尽,硬是拉了傅卓凝的手要一起吃饭,吃完饭还要逛街放松下,傅卓凝推脱不过,只好发消息告诉盛怀瑜,今晚的约会取消了!   两个人原本说好了要去他家的。   盛怀瑜一时气结。   直到第二天晚上都没能如愿逮到傅卓凝,因为他晚上有应酬。酒桌上鱼龙混杂,很难说会不会遇到第二个萧友联,他不喜欢任何男人调侃傅卓凝,也不喜欢他们用垂涎的眼光盯着傅卓凝瞧,因而从前就不喜欢带她出去应酬,现在就更加不会喜欢了。   他带了于孟泽。   傅卓凝因而得了一个晚上的自由,待盛怀瑜一走她立刻就关了电脑欢天喜地地下了班,回到家以后乖乖地吃了饭、洗了澡、打开OA处理完公事又看了一集连续剧,这才坐在灯下打开英文书。   默默地背了一会儿单词,爬上床又看了一会儿闲书,才准备关灯睡觉,就接到了盛怀瑜的电话。   他的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儿沙哑,低低地告诉傅卓凝说:“卓卓,下楼!”   傅卓凝举着手机走到窗边。   一眼就看到小区楼下停了一辆熟悉的迈巴赫,黑色的车身在晦暗的灯光底下泛着凛凛的光泽,傅卓凝一见,马上就扔了电话奔下楼!   盛怀瑜靠在车身上,看见她来,立即就伸出双手把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亲了又亲,他这才捧了她的脸问道:“想我了没?”   傅卓凝当然想了,于是用力点了点头,盛怀瑜见状便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软地告诉她说:“我也想你了……”   此情此景,叫傅卓凝怎么能不心软?于是当盛怀瑜再次柔声要求她“跟我走”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上楼简单地收拾了东西,跟着他去了陆家嘴。   这一夜两个人自然是如胶似漆万般恩爱。一来二去,她有些明白了他其实也不是不想温柔,只是一来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懂温柔,不知道怎样才能把握合适的度。二来是真的很急躁,每一次总要横冲直撞过足了瘾才会稍稍地平静下来,慢慢地放缓节奏。她虽然真心爱他,也愿意心疼他,可也不想委屈了自己,于是就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说:“怀瑜,你对我温柔一点儿好不好?”   他难道还不够温柔吗?盛怀瑜眨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深浓的渴望,直看得傅卓凝心头止不住地发软,于是她轻轻抬起了一条腿,温柔地缠在他腰上,然后翻了个身,将他轻轻地压在了自己身下。   她坐在他的身上,长发微垂,有点儿太长了,遮了她的眼,于是她便伸出手来,一点一点地将它们全都梳拢到了自己的右肩上,整个过程一直很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吸引,温柔地诱惑,温柔地包容,温柔地给予……他从前一直都觉得她的眼睛长得过于魅惑了,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只是天生的脉脉含情。她真正诱惑起人来竟是这个样子的,眼底眉梢柔波荡漾,那无边的潋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底溢出来——他于是忙不迭地坐起来,抱住她,温柔地吻住她的眼角,温柔地接住那一片流淌的春光。此情此景,叫他突然间无比地庆幸那一晚在纽约时的孟浪来,他原本还会为了自己的轻薄无赖而汗颜,现在想想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天赐的安排,如果他那天晚上不曾冲动,那么她直到现在都不会是他的,也许他们就会如此错过了,也许就错过了一生……   他真的很庆幸,她愿意把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丽和温柔全都留给他。 第六十章   周六一大早, 盛怀瑜就去陪傅卓凝搬家。   老房子的楼层低,盛怀瑜又长得人高马大的,身姿笔挺地往客厅里头一站, 一伸手就能顶到天花板, 莫名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傅卓凝的合租室友卢虹一抬眼在客厅里头看到他, 冷不丁吓了一跳, 忙不迭地就钻进了傅卓凝的房间,一面看傅卓凝收拾东西一面问:“外面你男朋友啊?”   傅卓凝点点头。卢虹就一脸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说:“我的天哪,看上去好吓人啊!”   “不是的,”傅卓凝温柔一笑,耐心地替盛怀瑜解释说:“他只是有时看上去严肃了点儿而已……”尤其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   这一点卢虹也看出来了, 她笑眯眯地说:“其实上一次他来小区找你的时候我也看见了, 哇塞,他看见你笑得跟蜜糖似的!”   看这话说的,傅卓凝忍俊不禁,嗔道:“你别这么说他……”好像盛怀瑜多色令智昏似的。   她跟卢虹虽然萍水相逢,可一直以来都还相处得不错。卢虹虽然人长得算不上出色,可是为人踏实,又很勤快,而且还很善于持家,凭心而论是个不错的合租对象。要说有什么不足, 那就是住到中途突然找了那么个……社会气息浓厚的男朋友,让她感觉接受无能。不过接受无能归接受无能, 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再怎么说卢虹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老大不小,又一个人在上海飘着, 好不容易找到个人作伴,她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家谈恋爱呀!   因而也没太计较。   她哪儿知道那男人对她存着什么样的龌龊心思啊!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突然间要搬走傅卓凝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儿舍不得的,卢虹也一样,惆怅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一搬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   傅卓凝心里本来还有点儿纠结的,这时听她这样讲,不由得就笑起来,悄悄地瞟了一眼门口,然后放低声音说:“其实我只是人搬走,有些东西还是要留在这儿的。”   原本她还是有点儿心疼这一个月几千块的房租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留着吧,不管怎么样,也是条后路不是?   卢虹这才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由自主也瞟了一眼客厅说:“这个……你男朋友能同意吗?”她声音压得小小的,也有点儿害怕外面的人听到。毕竟那男人看上去那么帅气那么霸道,最关键还那么有钱,能容得下一个女人对自己存着别的心思吗?   哪有两个人正在热恋就想着以后分手的事儿的?让人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傅卓凝也知道盛怀瑜肯定会有意见,不过在这件事上她打算固执己见。   于是一言不发地整理好行李,然后出了卧室。   盛怀瑜见状连忙迎上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说:“东西都收拾好啦?”   傅卓凝点点头,盛怀瑜于是就伸出手来柔柔地牵了她的手,两个人亦步亦趋地下了楼。   待上了车,慢慢驶出小区,盛怀瑜果然十分关切地问道:“退房的手续都办好了吧?”在他眼里,傅卓凝始终是个单纯无害天真善良的小姑娘,他生怕她上当吃亏,因而有此一问。   “没呢。”傅卓凝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道,“我把这房子留了下来,以后如果有什么东西用不上,还可以放在这儿!”   这理由找得实在不怎么样,盛怀瑜于是忍不住停下车,唤她:“卓卓!”   “家里那么大的地方,你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他果然有些生气了,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心里忍不住就冒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可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否则的话伤了两个人的感情可就不太好了。   傅卓凝早知道他会不高兴,也舍不得他不高兴,于是就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胳膊,慢悠悠地晃了晃说:“我就只是想要有个自己的地方而已……”   她跟他实话实说,又实在忍不住想要哄他,撒娇道:“怀瑜,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能不生气吗?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跟他商量商量!傅卓凝不哄还好,一哄盛怀瑜越发来劲儿,顿时觉得理也直了气也壮了,嗓门在不知不觉间就大了起来,怒道:“你想要有个自己的空间,可以,我给你买!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都给你买,可关键问题是这个破出租屋这么小这么老,你留着干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不信任他?   他现下疼她疼得恨不能化在心口上,很多东西不用她开口,他一定都会帮她准备好的,可她偏要在这种事上自作主张,盛怀瑜一时间直气得心口都痛了。   除了和盛怀瑾分手的那天晚上外,傅卓凝什么时候被他这么凶过?再说了就是那次也被他吓得魂都飞了,否则的话何至于伤到现在!他到底是做惯BOSS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旦板起脸来究竟有多可怕,傅卓凝一时间被他吓到了,又觉得特别委屈,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偏又倔犟得很,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盛怀瑜原本没留神,这时一转头见她忍得连整个身子都在抖,顿时被吓到了,马上就伸出手来抱了她,柔声安慰说:“好了好了,你别哭,我不是要骂你,就是心疼你,你别哭好不好?”不停地拍着她的背。   傅卓凝原本还能忍得住,这时给他这么一安慰,反倒忍不住了,两手抱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哭得稀里哗啦的,直把他的肩头都哭湿了,一面哭一面还委屈道:“呜呜呜我知道,可你有话要好好跟我说,别……别这么凶……”   他早知道自己不温柔,偏偏又不识温柔。严格说来,这才是盛怀瑜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之前从不知道原来女孩子竟然这么娇气的!一时间惊呆了,又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人家都说“女人都是水做的”。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就一叠声地安慰她道:“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凶你了,我以后说话的声音小一点儿……”   傅卓凝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可也哭了有段时间了,眼睛鼻头都红通通的,盛怀瑜低头打量着她,像只小兔子似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把她抱在怀里又哄了半天,这才算作罢,慢慢地开车回去。   直到中午吃饭时间傅卓凝都还不太搭理他,人也没有什么精神,盛怀瑜暗暗地打量了她半晌,还是忍不住走到沙发前,伸出手去抓了她两只雪白柔嫩的小手道:“还生气呀?”   傅卓凝其实早就已不生气了,就是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这个劲儿来,见问就摇了摇头。盛怀瑜于是就笑眯眯地往前凑了凑说:“那你亲我一下……”   这嬉皮笑脸的模样,偏傅卓凝喜欢纵着他,见状就真探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就得寸进尺,把另一边脸也伸过来给她亲,她也照样亲了亲,他又正过脸,她也不厌其烦的,照例亲了亲鼻尖……盛怀瑜见状这才确定她是真的不生气了,二话不说就把她抱住了,两个人倒在沙发上,一时间吻得难解难分……这才算是彻底和好了。   房子的事也就没有人再敢提起。   下午她要规整从家里带来的行李,他就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说是要帮她的忙。她去卫生间里摆放洗漱用品,他就跟着去了卫生间,去书房里摆放书,他就跟着去书房,去衣帽间里挂衣服,他就跟着去了衣帽间……两个人一时间连体婴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串成一串。   傅卓凝的生性节俭,平时很少乱花钱,而且有一点,她是个很懂得爱惜物品的孩子,很多东西用了三年五年甚至五年八年都还保存得不错,因而也就舍不得扔,挑挑拣拣地都放在行李箱里带了过来,包括衣服鞋子在内。   盛怀瑜因为她要来,特地把楼上的衣帽间让了一半出来给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挪到了楼下,谁知道她东西竟然要比他想象得还要少,孤零零地挂在一侧衣柜里,与他的那一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看得立时心酸不已,于是故作顽皮地晃了晃她的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带你出去买!”   她还记得他上午吵架说要给她买房子的事情,当时就只顾着哭了,也没放在心上,这时听他又来,心里不免就有些抵触情绪,于是拒绝道:“不用了,我什么也不想要……”   她现下收入还算可以,虽然不足以支撑什么昂贵的爱好,但养活自己还是完全没问题的,之所以依然这么节俭,主要是想着攒钱买房子罢了。而且习惯成自然,她对吃穿用度什么的都不是很在意,私下里的穿搭都很平价,不过虽然如此,她对职业形象还是很在意的,职业装都很讲究品质,也舍得在自己身上投资。   简单来说,就是钱都花在了刀刃上。她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原来分明才思如泉涌,九点前就可以写完的,然而吃了点零食喝了点水,什么都给忘了……今天就只到这里了。 第六十一章 “怀瑜,我其实没打算公开……   偏盛怀瑜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抱了她的腰道:“可我想给你买……”   金银珠宝、衣服包包……样样都想给她买。他到现在算是完全理解了盛怀瑾那时的心情,什么好东西都想要拿来给她,原来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傅卓凝被他讲得不由红了脸, 刚想说自己现在也有点儿积蓄了,就听盛怀瑜兴高采烈地道:“要不这样吧, 过两天我带你去巴黎玩, 我记得再过几天好像巴黎时装周就要开幕了,我带你去逛一逛好不好!”   这个人,傅卓凝一时间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真是听风就是雨的!他们现在手里的工作那么多,哪里是说能出去玩就能出去玩的?再说了, 他是老板可以任性, 她可不行,她可是要坚守岗位的!   于是断然拒绝道:“别说傻话了!”一面说一面伸出手去轻轻地拎了拎他的耳朵。   他被她这个充满孩子气的动作逗得笑起来, 又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仿佛也变成了孩子, 于是就俯下身去把她抱起来,抱到沙发上,两个人儿依偎在一起, 细声细气地说着话:“……我应该给你颁个最爱岗敬业奖!”   “嗯, 这个我觉得我还是能担得起的!”她听完不由自主就抬高了下巴,有点儿傲娇地说。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笑得他心都化了,忍不住就捧了她的脸说:“卓卓,你怎么这么好!”   真真是傻话,现在他们还是在热恋,这个时候不好什么时候好?傅卓凝听得忍不住就在心里头想道。   话说到最后巴黎自然是去不成的, 再说了,她前一阵子路演的时候每天都在飞机上,一时半会儿的真再也不想坐飞机了。于是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不过盛怀瑜还是跟她商量道:“我待会儿就打电话让店家给你送,你喜欢什么牌子的,我都让他们给你送……”与其说是商量,其实都已经拍板决定了,他只不过是知会她一声而已。他在公司里一贯如此,一旦决定的事,公司上下谁也不敢反驳。   傅卓凝就不搭话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果然有人来敲门,傅卓凝其时正好在二楼阳台上,是盛怀瑜亲自来开的门。附近一家奢侈店的店长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店员,两个人俱都打扮得精雕细琢光鲜亮丽的,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说是来给盛先生上.门服务的。   盛怀瑜于是就站在楼梯口,轻声唤:“卓卓,卓卓……”   那两个人听他这口气,既绵软又悠长,仿佛唤小朋友似的,宠溺到不行,一时间都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正在暗自好笑,就见那光可鉴人的楼梯上“噔噔噔”跑下来一个小姑娘,那姑娘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灯笼袖泡泡长裙,看上去比她们了解的实际年龄还要小,顶多二十岁的模样。毕竟都是做奢侈品这行的人,她们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衣服不过是某宝上的廉价款,心里面不由得就产生了一丝鄙夷,不过虽如此,可也不得不承认,人好看就是穿什么都好看。那姑娘一张小脸如玉一样,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着细碎的光,仿佛盛了细碎的星子,她们不晓得这是热恋中的人才能拥有的独特光彩,一时间都看呆了,只觉得这姑娘是那么的好看,连身上廉价的衣服都跟着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她装在那衣服里头,就是活泼漂亮的小仙女,要多吸引人有多吸引人!   来之前他们早就知道这家的主人是传说中的盛怀瑜,一直都听说他单身,没想到家里竟然还藏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外人尚且看得呆了,盛怀瑜又何尝逃得过?见状柔柔地拉了她的手说:“人家给你送衣服来啦……”   那女孩子就“哦”了一声,朝她们点点头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地问:“怀瑜,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株金边白呢?”   “嗯?啊……哦……”出乎意料的,那盛先生居然不期然地慌乱了起来,支吾了一会儿才说,“被狂风刮走了!”   “十一的时候上海下大雨,被狂风刮走了!”他强调了一句。   一时间说得屋里的那两个旁观者都有些好笑,十一的时候上海是下了场大雨,可还真没大到能把一株三角梅连根拔起的地步,那女孩儿明显也有些不信,一脸震惊地瞪着他。盛怀瑜于是就侧过头瞟了她们一眼,瞟得她们立刻心领神会,马上就附和说:“对对对,十一的时候上海是下了场大雨!”   “是的是的,还真是不小呢还……”   女孩子于是就半信半疑的,不说话了。   能在她们这一行里站得住脚的,自然每一个都是百伶百俐的聪明人,既懂得看人眼色,也很懂得推销的话术。在介绍自家商品的同时,两个人直把那女孩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女孩儿到底高不高兴她们不敢肯定,但盛怀瑜肯定是高兴的,因为他到最后居然大手一挥说:“都留下吧!”   所有的货都要了!   两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半晌才醒过神来,心里捶胸顿足,为什么这次没有多带点过来!   待两个人一走,傅卓凝就忍不住讲盛怀瑜:“太浪费了,也不管我喜不喜欢,就这样乱花钱!”   盛怀瑜就有点儿不耐烦道:“那你看来看去看了半天,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人家还要做生意呢,我就帮你做决定了嘛!”   “什么都帮我做决定!”傅卓凝闻言就把一条裙子丢到了他的脑门上,说,“那你自己穿吧!”   有点儿生气地上了楼。   盛怀瑜知道她在钱这方面特别小心,脸皮又薄,从前连花个几百块钱看病都要跟他算清楚。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于是便跟着上了楼,抱了她说:“觉得不好意思啦?那你多疼我一点儿不就好了嘛!”   看这话说的,好像他不给她花钱,她就不心疼他了一样。一时间既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屈辱,忍不住怒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真不疼你了!”说着话,眼圈就红了。   盛怀瑜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当的,现在网络上不是都流行说什么“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吗?按这个道理来讲,他就是在尽一个男人最基本的义务而已,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哭什么!但她既然哭了,那就是自己的不对,想想还是先哄完再说,于是就耐着性子说:“好了好了我说错了,你千万别哭,我重新说,以后无论我给不给卓卓买漂亮裙子,给不给卓卓买包,我都希望卓卓能每天多疼我一点儿,你说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傅卓凝立即破涕为笑。   虽然只是玩笑话,可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搂了他的脖子说:“你就放心吧怀瑜,我跟你发誓,无论你以后给不给我买漂亮裙子,给不给我买包,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我每天都会多疼你一点儿的!”说完还不忘一脸认真地举了举小手。   那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直看得盛怀瑜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就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说:“哎哟,你小时候吃可爱多长大的吗?”怎么这么可爱!又凝神仔细地打量了下她的眼角,马上就换了副脸道:“你看看你,怎么这么爱哭!”   “那自然是因为有人疼才哭,没人疼我就不哭了!”她嘀嘀咕咕地说,声音虽小却也落在了他的耳朵里,一时间疼也不是爱也不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说:“嗯,那你可千万记得了,以后要哭就只能在我一个人面前哭!”他可不想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被人看了去,又嘀咕着:“还是算了吧,这么哭下去我们家的房子都要被你哭倒了……”低头亲一亲她的额头说:“我还是想要卓卓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傻话连篇的,真是,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傻!   盛怀瑜好不容易谈一次恋爱,其实没打算藏着掖着。晚上两个人上了床,肩并肩趴在被窝里同看一本英文杂志的时候盛怀瑜突然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跟傅卓凝商量:“……我给你再请一个司机好不好?这样我以后要是有事,你就可以自己上下班了,而且要去哪里也方便。”他没事的时候自然可以带着傅卓凝,有事的时候就不行了。再说了,也不能总麻烦人家盛董当司机呀,他其实还是喜欢当乘客!   傅卓凝闻言就“噗嗤”一声笑起来,头也不抬地说:“你怎么尽胡说八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白领,怎么可能车接车送地上下班呢!”   他就“咦”了一声说:“怎么不可以啦,你普通你男朋友不普通啊,我花钱请人伺候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就“啊”了一声,往后躺倒在大床上,心里说“又来了又来了”,这个人真没完没了,真没法沟通!可细一想人家也是为了她好,于是就只能强忍着脾气,哭笑不得地对他说:“我不要,人家要做一个谦虚低调的小仙女!”   盛怀瑜就笑起来,说:“坐着豪车上下班的小仙女就不是小仙女啦?”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朝傅卓凝拍了拍手,傅卓凝见状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被他一把逮住了,抱到自己身上,又仔仔细细地压了压被子,裹在自己怀里说:“那要不这样,我给你买辆车好不好?你自己开,这样你一样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喜欢什么车?”   傅卓凝的脸蛋埋在他的咯吱窝里,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从他的臂弯里爬起来道:“怀瑜,我其实没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 第六十二章 “卓卓,你说我是不是上辈……   盛怀瑜万没想到等了半天她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一时间吃惊匪浅,问:“为什么呀?”   傅卓凝就认认真真地回答说:“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谈恋爱。”谈得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一举一动都有人说闲话, 久而久之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忘记她是傅卓凝, 而只会记得她是盛怀瑜的女朋友,忘记她曾经为了工作多么努力, 而只会记得她是靠着攀附男人才有的今日。   她才不想这样呢!   盛怀瑜哪里会想到这些, 顿时就觉得不可思议,诧异道:“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谈恋爱?难道你还想偷偷摸摸的不成——卓卓,你不会以为我想搞那种……见不得人的地下情吧?”   “呸,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情!”傅卓凝听得不由就红了红脸,娇嗔道, “你再胡说八道, 我就要生气了!”又忍不住拉了他的手说:“我就是暂时不想告诉大家而已。”   好不容易谈一回恋爱,盛怀瑜万没想到竟然还得偷偷摸摸的。一时间有些无语, 半靠在大床上不肯理她。傅卓凝见状就凑上去, 伸手摇了他的胳膊跟他撒娇:“怀瑜……”   盛怀瑜心里正百般不舒服,闻言就闭上眼睛不看她,直唬得她大发娇嗔, 一个劲地拉着他的大手说:“怀瑜, 怀瑜,怀瑜……”摇得他头都要晕了!   “好了好了, 不要每次都只有语言没有行动好不啦!”盛怀瑜见状就把下巴抬了抬,一脸傲娇地说。   傅卓凝则把嘴巴凑过去,乖乖巧巧地亲了亲他的脸。   盛怀瑜这才有点儿满足了,伸出手来在卧室昏黄柔和的灯光里揽了她的腰,一脸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磨人的啊!”   嫌她娇气!   嫌她麻烦!   嫌她不听话!   可还是爱不释手, 抱到怀里就舍不得撒手,低头抵了抵她的额头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多磨人……”   两个人闹来闹去的,好半天才睡下。第二天早上盛怀瑜果然没有带傅卓凝一起到公司,而是把她放在了公司附近的十字路口,为此傅卓凝早上起床的时候还颇多顾虑,一脸不放心的和盛怀瑜商量说:“不会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盛怀瑜没好气地说,“只要没有被人家堵在床上,你就可以说你和我还是清白的……”   一句话说得傅卓凝二话不说就跳到了他的背上,抱了他的脖子,他见状也不恼,反手就抓了她的两只小手,把她顶在一侧肩上,就这么往楼下走。   她本来就只是想闹闹他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这样,一时间觉得受宠若惊,又有些害怕,坐在他的肩头撒娇:“怀瑜快放我下来!”他也觉得有点儿太高了,担心她害怕,便把她从自己的肩头放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一侧臂弯里,就这么一路抱着进了餐厅……   公司里施意浓和韩乔之间的争斗逐渐白热化,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傅卓凝看在眼里不免就有些替施意浓着急,还有些担心影响不好,盛怀瑜对此倒习以为常,面对傅卓凝的提问,还一脸好笑地问傅卓凝有没有读过《论语》。   《论语》为政篇里有句话:“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领导做到了他们这一步,不适合再事事插手,最重要的是把握大方向。   不过他倒也没有完全置之不理,最起码从始至终都是默认办公园的主理权在施意浓那儿。这个办公园的项目说真的不仅不小,而且很大,是和区政府联合建设的,对于行政部来说自然很难得,以施意浓的资历只要能够将它完美收官,就很有可能再进一步。施意浓今年已经四十多了,自然要奋力一搏,这一来也就威胁到了韩乔的地位,这也是他们两人针锋相对的根本原因。   韩乔自然也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她久不在公司,自己也知道自己实力空虚,于是明里暗里地要求施意浓把项目交出来,甚至暗示盛怀瑜给她说句话,不过盛怀瑜始终置之不理,韩乔见状不有些恼羞成怒,有天趁着来找盛怀瑜的工夫就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盛怀瑜说,“不要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就丢掉了做人最重要的东西。”   早些年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桑万钧还在,他得要卖朋友的面子,可事情可一不可再,否则的话他要怎么管理这么大的公司?怎么服众呢?   韩乔就委委屈屈地说:“你们是不是就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实话说,确实没有哪个老板会容忍一个关键岗位的高管几年都不在她的岗位上,而且对于她的工作还没有必要交代,盛怀瑜的态度其实不难揣测。不过朋友这么多年,他该给的待遇都给了,就连这次IPO也没有亏待她跟桑万钧,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有些诛心,盛怀瑜闻言就笑了笑说:“要怎么想是你的权利。”他说着把她请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气得韩乔抱臂而去,经过傅卓凝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搞得傅卓凝莫名其妙的。   盛怀瑜则趁人不备悄悄地拉了她的小手说:“不要理她。”   他们的生活如糖似蜜,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人?日子就正如傅卓凝曾经给盛怀瑜承诺的那样,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天,每天都会多疼他一点。她是个非常温柔有耐心的人,对付盛怀瑜也很有一套。别的不说,她给盛怀瑜制定了一个作息表,每天都强制他执行,要求他必须按点吃饭按点睡觉,不允许再熬夜,免得再伤了身体。盛怀瑜先开始还有点怨言,于是傅卓凝就笑眯眯地对他道:“反正我不管,我要每天早睡早起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小仙女,你要不要跟我一样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帅哥?”   “只有大帅哥才能配得上小仙女!”   她说话的口气太可爱了,样子蛮不讲理,以致于盛怀瑜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了抱着她说:“好啦好啦,我也要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帅哥,这样才能配得上我的卓卓。”温香软玉在怀,谁还想没日没夜地拼命?   他因而前所未有地过上了早睡早起的生活。每一天早晨他们都会在对方的亲吻中醒来,结伴到滨江公园晨练、到黄浦江边散步,然后再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中午他们如果有空的话通常会一起吃饭,没空的话就各吃各的,晚上如果盛怀瑜没应酬的话一定会一起吃晚饭一起回家,然后再一起上床睡觉。   盛怀瑜因而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有一回夜半从睡梦中醒来,居然特地摇醒了傅卓凝说:“卓卓,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见过你?”   说真的,傅卓凝也常会有这样的错觉。一时间不由得笑起来,温柔地将脑袋藏在他的胸口说:“我也这样觉得。”   日子轻快得如黄浦江畔的风,那么的轻松自在。原来网上说的是真的,一个人的生活不叫生活,两个人的才是。在这样的快乐里,盛怀瑜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放慢脚步,因为不想错过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不想错过她的每一面。盛怀瑜开始养鱼,开始养花,甚至还养了一只猫,因为这些都是傅卓凝喜欢的。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周日午后,他们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她忽然又开始嘀嘀咕咕地念叨起她那株金边白来,对于它被狂风刮走这件事显得耿耿于怀,那模样看得他心虚不已,于是就抱了她说:“好了好了,大不了我赔你好了……”   傅卓凝就一脸“早知道如此”的模样掐腰瞪着他,瞪得他大笑不止,“哈哈”笑倒在沙发上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赔你……”打电话唤了小唐来,开车带他们去了花鸟市场。   两个人牵着手在集市里头逛了好半天,最后买了一缸鱼、几盆花、还买了几盆多肉,要回来的时候经过花鸟市场出口,竟然还看见有个老阿姨在卖猫,她就凑了过去,盯着一只蓝白不放,那一脸好奇的样子,恨不能在人家喵喵的脸上盯出个洞来,他就笑起来,温柔地揽了她说:“你喜欢啊?”   喜欢嘛当然是喜欢的,可没想养,养猫多麻烦啊,要管它吃喝拉撒,还得防止它生病,说起来又花时间又费钱,她于是摇摇头:“不喜欢。”说着话,脑袋差点儿探到笼子里。   盛怀瑜就低头打量那只小蓝白,毛绒绒的一张脸,眼神呆萌呆萌的,模样非常乖巧讨喜,也难怪她喜欢,于是两手抱了她的腰说:“那我们就养一只好不好啊?”   结果她还是摇摇头,说:“不好,万一要是丢了或者死了,我一定会伤心死的。”   他就迟疑了一下,哪知那卖猫的阿姨却笑眯眯地说:“小姑娘,喜欢就养一只好了呀,哪有那么巧就丢了死了的。”又劝盛怀瑜:“你看看你太太多喜欢呀,给她养就养一只好了嘛,这喵喵又乖巧又漂亮,黏人得很,也很好养,不用担心的。”   盛怀瑜的眼底就浮了一层笑,伸手摸了摸傅卓凝低垂的脑袋说:“那我们就养一只好了。”   “那我们能养得好吗?”卓凝见状就两手抱了他的胳膊,一副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那模样直看得他心头发软,于是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来付账。   “那当然了呀!”盛怀瑜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会帮你养的。” 第六十三章 “帮卓卓的喵喵剪指甲。”……   付了钱, 卖猫的阿姨把傅卓凝喜欢的猫咪从笼子里头抓出来递给她。   盛怀瑜见状连忙伸手接过,却没有直接递给傅卓凝,而是转身唤小唐拿了个毯子过来, 等用毯子把猫咪包了, 这才递给傅卓凝。   “刚买的猫没有洗澡,不好直接抱到身上的。”免得再有细菌, 盛怀瑜说。   傅卓凝就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 刚刚分明说了不想要的,这时却兴奋得一双眼都眯成了两弯新月牙,脸上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住,抬起头来激动地看着盛怀瑜说:“谢谢怀瑜。”高兴得直跺脚!   盛怀瑜见她整个人都兴奋得像个小女孩似的,一张小脸仿佛放着光, 一时间心动不已, 又爱怜得不得了,柔声告诉她说:“不客气, 只要你高兴就行……”   她是真的好开心!一路上坐在车里还不忘“喵喵喵”地逗弄那只猫咪, 盛怀瑜坐在边上,见她那只手又细又白,指尖仿佛凝了一团光, 那么的晶莹剔透, 一时间又有些担心,柔声劝她:“宝宝啊, 别老伸手抓它,一会儿再被它给挠了……”   她就有点儿不情不愿的,从座椅上爬起来,恋恋不舍地扑到他怀里说:“怀瑜,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呀?”   这就无所谓了吧?再怎么说就是一只宠物而已, 叫什么都可以!他有点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费脑筋,于是跷着腿靠在座椅上不甚走心地说:“小蓝?小白?小蓝白?多多?星星?智多星……”一时间逗得傅卓凝大发娇嗔,伸手摇了他的身子不依,盛怀瑜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啦好啦,都随你,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她就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一时叫“咪咪”,一时叫“喵喵”,一时叫“大白”,一时叫“小白”……总之也不比他随口起的高明多少,两个聪明人头挨着头靠在一起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决定叫“小白”——因为她有个闺蜜叫小蓝,所以猫咪就只能叫“小白”了,总体来说还是好听一点儿。   盛怀瑜就“哈哈”笑,说:“你看你看,还是我起的名字好……”   模样有点儿得意,搞得傅卓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前排开车的小唐原本是想告诉他们花鸟市场的猫不好养的,这时见他们两个这样好,有些话就不忍心说出口,一时眯着眼睛笑,但还是委婉地提醒他们说:“……刚买的猫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的好。”免得再带着病菌,盛怀瑜也觉得如此,闻言点点头,告诉他送他们去宠物医院。   他们小区的楼下就有一家宠物会所,里面什么宠物医院、美容用品、猫粮等等一应俱全。这会所既然能开在这种地方,档次自然不言而喻,可也没有谁见过如此出色的一对情侣。那男人的身材高大,黑色的休闲服外套了件姜黄色的长风衣,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往大厅里头一站,只显得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相比之下那女孩子就要娇柔许多,亭亭玉立地站在人面前,恰似春日盛开在枝头的桃花一般,灼灼其华,娇艳无匹。那医生一时间看呆了眼,待醒过神来,连忙就迎上前去,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那男人就笑了下,伸手从女孩儿的怀里头提溜了只两三个月大的蓝白出来,递给他,说:“麻烦你帮我们检查一下。”   进门的时候就只顾着瞧人了,竟没发现这女孩子的手里还抱了一只猫,他连忙就伸手接过,只瞧了几眼,就“哟”的一声叫起来,说:“这哪来的小家伙?”   花鸟市场买来的小东西,十有八九都带着病,什么猫瘟啊、细小啊、螨虫啊……仔细想那么多的猫咪挤在一个笼子里,只要有一只生病就很容易互相传染,好难养活的。他们在这一行做得久了,一眼就能瞧出这猫咪的问题来。   傅卓凝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双手扒拉着盛怀瑜的袖子说:“怎么办啊!”   盛怀瑜一时间被他说得也有点紧张,还有点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就随便买了只猫回来,这要是有个万一卓卓肯定要伤心,于是连忙安抚她:“没事没事,生病我们就治好了。”又说,“这不是还没检查嘛,不要自己吓自己。”   两个人都有点儿不放心,将小白交给医生来来回回地检查了一番。好在最后这小家伙虽然有点儿耳螨、还带了点皮肤炎,但健康状况总体还算好,医生帮他们精心处理了一番,又打了疫苗、做了美容,才抱出来给他们。   那女孩儿见状就欢呼雀跃地迎上来,把猫咪接了过去。男人见了满眼是笑,待她抱着猫走远了,这才回头问道:“这猫的指甲多久剪一次比较好?”   他于是给他说了个时间,男人听了点点头,没有说话,却伸手自兜里掏出手机来,在日程里认认真真地输入:“帮卓卓的喵喵剪指甲。”   卓卓,原来这女孩的名字叫卓卓。他不由得笑起来,心想真是细心啊,连女朋友的猫什么时候剪指甲都记得清清楚楚。正这么想着,一抬头却见那女孩儿抱着猫咪站在会所门口,开心地胡乱转着圈圈。此时正是黄昏,天边夕阳如虹,那姑娘娇柔纤细的身姿浸润在金灿灿的霞光里,整个人似镀了一层光,一时看去不似凡间人,他心里不由得又想,若她是他女朋友,他也一样舍不得她受伤的。   两个人给小白检查完,又买了一堆宠物用品,这才大手牵小手地回了家。   他们现下是两个人,生活中的琐事多了,便又请了一个钟点工,平时没事的时候来家里做做饭,打扫一下卫生。两个人到家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他们便一起吃了饭,洗完澡,又坐在一起处理了会儿文件,傅卓凝还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就去看小白,直到睡觉前她还是很兴奋,眼巴巴地趴在客厅里的猫窝旁,要跟小白玩。小白却明显有点儿认生的样子,瑟缩地躲在猫窝里,不怎么肯理她。   盛怀瑜见状就站在卧室门口唤:“卓卓,别玩了,睡觉了……”一连唤了两三声,她都不理,搞得他二话不说就上前抓了她背上的衣服,两只手拎着回了房间。   傅卓凝穿了一套摇粒绒的白色睡衣,像只小绵羊一样,被他抓在手心里,悬在半空,一时间手脚都落不了地,不由得紧张起来,着急道:“谁啊?干什么!抓我做什么!”   他就“哈哈”笑,手快脚快地走到卧室里,一把就把她丢到了大床上,俯身压上去,龇牙咧嘴地说:“是我,你狼大爷!我要把你吃掉!”   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逗得她忍俊不禁,待笑完了,伸出手来温柔地圈住他的脖子说:“你怎么这么皮!”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么柔软的口气说他皮。小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他人嫌狗憎的,父亲则只会叫他:“到一边玩去”,或者让他“找妈妈去”。无论他做什么,做得多好,多么出色,也总讨不了他们的欢心。他是他们的儿子,也是他们这场失败婚姻的见证者、牺牲品,甚至是角逐品。十几年来,他们就仿佛在举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一样,把他放在中间撕扯、推拒、折磨,皮球样的踢来踢去,仿佛谁若是关心他多一点儿,谁就是这场战争的输家一样。   曾经他为了引起他们的关注、讨得他们的欢心那样努力,到最后也只换来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父母毫不犹豫的离弃,于是所有的努力慢慢都变成了一个人的,他一个人拼搏,一个人成长,一个人拔尖,直到惊艳了所有人。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他会孤孤单单寂寞到死地过一辈子,没想到竟会遇见她。如果这就是老天对他数十年如一日奋力拼搏的奖励和补偿,他欣然接受。如果未来的生活里一直有她在,他想他会心满意足,原谅岁月曾经所有的寒凉与薄待。   盛怀瑜低下头去,温柔地去吻傅卓凝的唇。卓凝兴致来了,把他那两片唇含在齿间来来回回的不肯放,逗得他额上的汗都要下来了,伸手拍了拍她圆滚滚的小屁股说:“坏东西,还要怎么折磨我!”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神柔柔的,软软的,是无声的煽动和鼓励。他于是翻一个身将她置到自己身上,温柔地哄,细声细气地讨好,要她奉献自己,展示更多的爱和美丽。她先开始还不依,却又熬不过他的死皮赖脸,于是便扭过头,娇滴滴地依了他……   温柔保守的女孩子,即使害羞也愿意委屈自己来取悦他。只是实在生涩,无助地坐在他身上,轻声唤:“怀瑜……我不行……”   这姿势实在太深了,她又小,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一时间急得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他于是坐起来慢慢地将她抱进怀里,温柔轻哄:“没关系的宝贝,不要急,我来,我来……”   她秀眉微蹙,修长的天鹅颈在这时绷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长发惊心动魄散在身后,星眸半合,眼尾泛红,眼角在一点一滴的艰难侵入里被逼出泪来,娇柔地唤他的名字:“怀瑜,怀瑜……”   一声又一声,勾得他的心都化了,他抱着这勾魂摄魄的美人,坠入她给的蝴蝶梦里,坠入她设的相思局里,坠入她编的痴情网里,在一点一点地沉迷里柔声安慰:“别怕,我在这里呢……” 第六十四章 “你重要!”   两个人由此过上了猫奴的生活。   每天晚上一回到家, 傅卓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猫,找到了就抱在怀里头不放,一时亲一时摸的, 看得盛怀瑜经常直摇头。一方面他很开心傅卓凝能喜欢他送的礼物, 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小家伙未免也过于喜欢猫了,这只小猫咪一来立刻就分去了傅卓凝大半的注意力, 以致于她对他的兴趣都明显下降了。   一来二去的, 盛怀瑜不免就有些不满,委婉地提醒傅卓凝说:“卓卓啊,你现在花在小白身上的时间有点多哦。”或者说:“卓卓啊,你也不能太贪玩,应该多花点儿工夫在正事上哦。”——傅卓凝因而有天就搂他的脖子问:“什么才是正事啊盛董?”他就有点儿不高兴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直到她温声细语地把他哄高兴了, 这才放过她。   不过不管傅卓凝再怎么喜欢,有一点盛怀瑜还是十分坚持的, 那就是坚决不准小白进他们的卧室, 尤其是在晚上。傅卓凝其实也不喜欢,毕竟都是爱干净讲卫生的人,再怎么说也不愿意抱着宠物上床, 但她还是喜欢故意逗盛怀瑜。有一次就趁着盛怀瑜刷牙的工夫抱着小白打算“闯关”, 结果盛怀瑜马上就张开双臂拦在门口说:“外人免进,外猫也一样!”又一脸嫌弃地点着小白的鼻子说, “这是我跟卓卓的房间,你休想进来!”那一脸严肃的模样,逗得傅卓凝“哈哈”笑,晚上睡觉之前恋恋不舍地抱了抱小白说:“你看,拔拔好狠的心呐, 都不准我们进房间玩。”   一时搞得盛怀瑜哭笑不得,万没想到婚还没结呢,自己居然就提前当上“拔拔”了!   他于是就抱了傅卓凝:“到底是猫重要还是我重要?”那阵势仿佛就是在问:“猫和我掉水里你先救哪一个”一样,有点儿严肃的样子。傅卓凝知道他看着大方,实际是很爱吃醋的。平时两人一起出门,连哪个男人多看她一眼都会惹他不高兴。见状就知道他是真的吃醋了,可还是想笑,抱着肚子笑完了,起身亲亲他的额头,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说:“你重要。”   又亲亲他的眼睛,再次强调:“还是你重要!”   再亲亲他的鼻子,向他保证:“当然你重要!”   最后再亲了亲他的嘴唇说:“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物都没有你重要!”   盛怀瑜就“切”了一声,不屑地转过身去说:“甜言蜜语!”   “花言巧语!”   “巧言令色!”   “巧舌如簧!”   “…………”   可话虽这样说,嘴角却压也不压不住,耳朵后也悄悄地爬上了一朵红云,直看得傅卓凝稀罕不已,万没想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也会害羞的,“哈哈哈”笑倒在他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提前过上了带娃的生活。   养娃的主力军自然是妈妈——毕竟人家爸爸是做大事的人呐!不过如果有时傅卓凝没时间的话,盛怀瑜也会帮帮忙,比如给猫喂喂水喂喂粮、换个猫砂什么的,周末他们通常会一起带娃去洗个澡、美个容、做个指甲,以免它再把细菌带回家,又或者把傅卓凝给抓了。   就这么养了大半个月,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谁知道这天晚上临睡前小白却突然吐了起来,这一吐就是大半夜,折腾得傅卓凝连觉也没敢睡,就这么眼巴巴地在猫窝前守了大半夜。   盛怀瑜第二天要参加飞云新办公园的交付仪式,这仪式很重要,市领导、区领导都要参加,他根本不便缺席。傅卓凝怕他耽误工作,于是硬把他赶回房间休息,可他哪能睡得着啊?抱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和她说着话。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说着他就问起她:“怎么那么喜欢猫呀?”   傅卓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想了想,还是告诉他道:“其实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的,只是后来我继母怀孕,就被她卖掉了。”也没有告诉她一声。   失去母亲的小姑娘,有天放学以后突然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了,一时急得没头苍蝇似的,顶着恶风恶雨找遍了半个扬州城。   现在再一回想,其实她那时候就挺倔的,为了一只猫而已,居然跑了半个扬州城,那天风大雨大的,最后还把自己弄丢了。   是警察叔叔在公园里找到的她,最后还把她送回了家。   这些年她经常会做噩梦,梦见“橘子”被人吃了,或者剥了皮晾晒在阳光下,或者干脆就躺在哪个荒郊野外、身上长满蚊虫,凄凄惨惨死无葬身之地……这些是她童年时的噩梦,也是她一生的亏欠,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它,因为养了它却没有保护好它。   从此就再也没有养过猫了,也不大喜欢。那天他在花鸟市场问她的时候,她是真的不想养,可又敌不过心里的那点贪念,两只手抱到小白的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的小伙伴又回来了,谁知道小白又病了。   盛怀瑜万没想到她心里竟还藏着这么一段伤心往事,一时间惊诧已极,又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就起身把她给抱到怀里,柔声安慰:“没事的,小白一定会好好的。”   傅卓凝趴在他的怀里头不说话。   每一次,她说起自己的童年往事时总是云淡风轻的,绝口不提那些伤痛。她看似娇柔,其实很坚强,不想被同情,不想被施舍,不想被心疼。   可越是这样,盛怀瑜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就越难受,不自觉地想要心疼她,想要给她更多。   他低头亲亲她的脸,在浓浓的夜色里柔声告诉她:“以后在家里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想养多少就养多少,绝没有人敢把它们扔了。”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她让盛怀瑜躺在自己的腿上,拉高被子遮住他的眼,柔柔地抚着他的发顶哄:“快睡吧,不然早上就真的起不来了!”她可不希望他上镜的时候顶着一双熊猫眼。   猫再重要,也没有他重要,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他的工作。   她柔声哄着盛怀瑜,让他早点睡,盛怀瑜就在这样的催促和疼宠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傅卓凝的脸色泛白,可还是帮他准备好了早餐、待他洗漱完毕,又帮他整理好衣服、系好领带,然后送他出门,盛怀瑜仔细打量她那有些苍白的脸,心里不由得就有些内疚。   可到底工作为重,恋恋不舍地出了家门。   傅卓凝就只能自己带小白去医院。可能是怕打扰他工作,一直没有给他发消息。等到十一点左右他结束了仪式给她打电话,她在电话那头一听见他的声音口气就不对了,呜呜咽咽地告诉他说:“怎么办呀怀瑜,小白得了猫瘟了。”   仪式刚刚结束,他正领着自己的下属外园区外走,闻言就柔声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别哭啊,乖乖在医院等我,我马上就来……”可能是声音压得太低了,口气又过于绵软,惹得身边的人俱都伸长耳朵盯着他。   江川、赵骏、曹弘轩……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人能让自家一向铁血无情的大BOSS用这种口气说话。   施意浓却心里有数,心想除了傅卓凝那个小丫头外,谁能让盛怀瑜这么低声下气?早前他们在一起,盛怀瑜就从未大声对傅卓凝说过话。   她抬头巡视了遍全场,果然傅卓凝今天没来,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不由得就笑起来。   一群人乘车回了公司。   盛怀瑜则赶去了医院。   一见到他,傅卓凝就正如失散的孩子突然间看到亲人似的,马上就伸长胳膊投进他怀里,哭哭啼啼地说:“怎么办啊怀瑜,小白就要死了……”   盛怀瑜就低头亲亲她的脸,柔声哄:“不会的”,待她止了泪,这才走到服务台前,询问小白的情况。那医生就告诉他说小白确诊患了猫瘟,这种病的传染性很高,死亡率也很高,尤其是两三个月的幼崽,一旦染上了就很难治愈。   盛怀瑜听着,脸色就很不好看。   他铿锵有力地告诉那医生:“你们想想办法吧,无论出多少钱花多少代价,我都要治好它!”   心里却有些懊悔,买什么不好非要给她买只猫,她当时分明已经说了不要的,是他麻痹大意,根本没当回事,这才惹得她伤心。   一时自责得不得了。   之后的好几天傅卓凝都无精打采的,一下班就往医院里跑,看小白怎么样了。盛怀瑜也一样,方哲因而就有点儿好奇,问他:“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下班这么积极?”   “没什么,”盛怀瑜闻言就瞟了他一眼说:“家里的猫病了。”   “哎哟我去!”方哲一听就叫了起来,大声嚷,“你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养猫了?这是真的吗?你能养活吗?哎呀让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你盛怀瑜这种生命中只有工作的AI机器人居然还开始养猫了,不可能吧?哎呀我的天,我根本不相信,实在难以置信——话说你能养得活吗?”   “你说谁是AI机器人呢?”盛怀瑜一听忍不住怒斥,可语气却有些轻飘飘的,眼角眉梢都藏着一丝笑意。以方哲这样的聪明人,立刻就发现了异常,马上就凑过去说:“怀瑜,你知道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吗?” 第六十五章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呀?……   方哲这么一说, 盛怀瑜也有点儿好奇,于是问道:“哦,我哪儿不对劲了?”   方哲就扳了指头说:“怀瑜啊, 你知道你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傻笑吗?你知道你脾气好了很多吗?你最近跟人说话经常细声细气的, 比以前有耐心多了,说真的, 我有时候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哎你说什么呢!”盛怀瑜一听立即恼了, 随手捡起手边的标书要打他,一边打一边骂,“你才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呢。”那阵势虽做得足,动作却轻飘飘的,下手比之前要温柔多了。   惹得方哲不由得就叫起来, 说:“呐, 你看到了,就是这样, 怎么说呢, 就是感觉……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哦,竟是这样吗?盛怀瑜不留神自己身上竟还有这样的变化。仔细一想,又觉得如果一个人的内心感觉安定幸福的话, 可能就会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吧。他想起家里那人如花一般的笑脸, 不由得笑了笑。   方哲一见,立刻就叫了起来, 说:“哎,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笑容!”让人觉得既莫名其妙又高深莫测,既……招摇又荡漾,莫名有点想揍他的冲动。   盛怀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方哲却忍了又忍, 还是忍不住道破天机道:“怀瑜啊,谈恋爱了吧?”   “…………”盛怀瑜一怔,随即笑道,“这么明显吗?”   然而方哲没理他,继续问:“是卓卓吧?”   “这你都能看出来呀?”提到傅卓凝,盛怀瑜忍不住了,笑眯眯地看着方哲说,“怎么了,嫉妒啊?”   “嫉妒倒也谈不上,”方哲就有点儿嬉皮笑脸地说,“就是羡慕。”   说句实在的,傅卓凝真挺好的,又聪明又懂事又乖巧又能干,人还长得那么漂亮,亭亭玉立地往人跟前一站,无端就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方哲真挺喜欢她的。   无奈,喜欢也没用,人家根本连瞧都不多瞧他一眼。再说了,盛怀瑜一脸欠揍地敬告他说:“别再惦记了,惦记也没用,她根本看不上你这样的。”   从前刚认识的时候,他大概是被嫉妒蒙了眼,一度以为傅卓凝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孩子。现在却知道了,卓卓其实非常低调务实,她不会喜欢方哲这种油嘴滑舌的浪荡子。   方哲虽然知道,可还是有点儿扎心,闻言就伸手捂了自己的胸口说:“我说盛怀瑜你行了啊,能不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盛怀瑜抿着嘴巴笑。   拎着公文包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前认认真真嘱咐:“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快一点儿,骑上你的白马找你的那盆花去吧,别再惦记我们家的了。”说完立即关上门!   “嘭”的一声,屋内不出所料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方哲愤怒的咆哮!   盛怀瑜毫不在意,仰头“哈哈”大笑,笑完了伸手掸了掸自己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办公室。   看似嬉笑怒骂的背后透着剑拔弩张,玩笑的背后是浓浓的警告,他必须得警告方哲,他不喜欢任何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尤其是自己的女人。   盛怀瑜乘车去了医院。   虽然说治愈的希望很小,可是在经过几天的治疗以后,小白居然出乎意料地好了起来。下午开会的时候医生打来电话,说它的白细胞值已经逐渐回升,而且已经开始吃喝,也不怎么拉肚子了,这一关看样子是挺过了。傅卓凝一听马上就发消息告诉了他,然后不等他开完会就一个人先下班了。   两个人约在医院里碰头,傅卓凝一看见他就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蹦进他的怀里说:“怀瑜,医生说小白可以康复啦!”   盛怀瑜手上还拎着公文包呢,另一只手拖了她的屁股,低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这下你放心啦?”见傅卓凝点头,便又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看看你,高兴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这阵子常来常往,那医生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看见他来,恭恭敬敬地上前跟他打招呼:“盛先生来啦!”盛怀瑜点点头,走过去跟他确认小白的情况。   这小家伙的月龄虽小,可命还是挺大的。在经过几天的悉心治疗和照顾以后,居然转危为安,真是叫人惊喜。医生告诉他们,只要再观察两天,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傅卓凝一听脸上就挂了笑,盛怀瑜也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手牵着手回到家。   没两天去接小白出院,这小家伙虽然是痊愈了,可到底病了一场,又拉又饿这么多天,瘦得皮包骨头,傅卓凝一看就心疼得什么似的,抱在怀里又亲又摸地疼了半天。   然后买了一大堆高级猫粮回家,说要给小白补补。   周末的上海气温骤降,清晨突然下起了雨。滂沱大雨裹挟着黄浦江的风扑面而来,打得落地窗“噼里啪啦”地作响。盛怀瑜单手掐腰站在露台上看了一会儿江景雨景,突然间就进来跟傅卓凝说道:“这房子也不行啊,一旦刮风下雨潮气实在太重了。”   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可卓卓是个女孩子,他怕影响她的身体健康。   恰好傅卓凝正在厨房里头做饭,闻言就笑起来,说:“哪有那么严重!”也不是天天都刮风下雨。   上海是亚热带气候,临近海边,又有台风,一年四季雨量充沛,尤其是梅雨季节。盛怀瑜在心里嘀咕着,就有些不满意,伸手抱了傅卓凝的纤腰说:“要不我们换个房子住住好不好啊?”   这个人也挺爱折腾的,又会花钱,每天这样那样的不停往家里买,仿佛不要钱似的——当然,绝大部分都是买给她的。   只是,她都没动,基本上买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盛怀瑜一开始还提醒她“怎么不穿呀”“怎么不用啊”“是不是不喜欢啊”……,后来大概是见她不为所动,也生气了,索性不管她了。   不过看到她穿着以前的旧衣服还是会不高兴,有时候还会发脾气,莫名其妙的,傅卓凝只作没看见,也不跟他吵。   这个人看着好说话,其实骨子里很大男子主义,而且有时候也挺不讲理的,每次发脾气都要她哄,有时候还要哄好久,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事情做!   身后的灶台上正炖着汤,手里头还捏着生煎包,满手都是面粉,傅卓凝这时哪里有空搭理他呀?见状就伸手打了下他的手背说:“好了好了,别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了,还不快让开!”这满满的嫌弃,惹得他越发来了劲儿,双手抱着她的腰撒了半天娇,这才满意了,放下她高高兴兴地找小白玩去了。   这小东西身体虚弱得很,傅卓凝因而没敢给它洗澡,指甲也没剪。盛怀瑜支着腿坐在猫窝旁逗了它半天,最后把它腰一掐,抱了坐在沙发上要给它剪指甲。   腿上垫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小白的体格还不大,指甲却长得又尖又细,盛怀瑜捏开它粉红色的小肉垫一看,马上就龇了龇牙说:“咦……你看看你,不脏吗?”有点儿嫌弃的样子,却又马上笑起来,嘀嘀咕咕地跟它讲:“……来,拔拔给你剪个指甲,你看看你的指甲长的,也不知道按时剪……”   他手掌太大了,小白被他抱在怀里头,连脑袋都被蒙在掌心里,不由拳打脚踢地想要出来,嘴里头“喵喵喵”地叫着,盛怀瑜见状就腾出一只手来点了点它的脑门说:“哎呀你还反抗!小东西反了天了?我告诉你呀小东西,你要是敢把麻麻抓伤了,我就把你扔进锅里头炖汤……”   正好傅卓凝这时刚包完包子过来,闻言就有些哭笑不得的,嗔道:“说什么呢!”一面伸手想要接过小白一面瞪了他一眼,说,“怎么可以吓我们!”   盛怀瑜就有点儿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小白却有点儿畏高,两手扒拉着他的手不肯放,盛怀瑜皮糙肉厚的,根本无所谓。倒是傅卓凝,定睛一瞧才发现它的指甲都勾进了盛怀瑜的皮肤里,一时又有点儿心疼,伸手拍了下小白的屁股道:“你这小家伙怎么可以抓拔拔的手!”两只手把小白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膝上,忍不住就伸手拍了一下小白的爪子,又拍了一下小白的爪子,气呼呼地说:“以后不可以抓拔拔的手,听到了没有?”模样很是严肃,竟然连小脸都气红了。   看得盛怀瑜忍俊不禁,不由暗自瞟了小白一眼。   眼神竟然还得意洋洋的。   盛怀瑜就伸手把她抱在腿上,两个人叠在一起,给小白剪指甲,剪完了掀开毛巾一瞧,傅卓凝这才发现他没有穿袜子,忍不住就皱了皱眉,问他:“我早上给你拿的袜子呢?怎么又光着脚?”   他就嬉皮笑脸的,说:“不想穿……”其实是等着她来帮他穿。   这么些日子都习惯了,每天醒来他都要问:“卓卓我今天穿什么?”“卓卓我袜子呢?”“卓卓我衣服呢?”“卓卓我领带呢?”……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傅卓凝也知道他是在撒娇,可还是忍不住惯着他,“噔噔噔”上楼取了袜子来,一面打开给他穿上一面道:“都跟你说了上海今天降温,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呀?”穿上了,还要打一下他的脚,穿一只打一下,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第六十六章 “哎呀你儿子……”……   日子就在这样的快乐里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新的一年又到了。一月份, 傅卓凝有两件好事情,一是她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二是鉴于她一贯的工作表现和在IPO项目里的杰出贡献, 傅卓凝升职了!   和她一起升职的还有雷鸣、施意浓和季舒雅等人, 这让这个快乐随之扩大化。为了给傅卓凝一个惊喜,在正式文件发布之前盛怀瑜故意没让人告诉她, 在官网刷到红头文件的一刹那, 傅卓凝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盛怀瑜在办公室里头听到动静,忍不住就翘起了嘴角,扬声召唤她:“卓卓……”   “哎……”傅卓凝马上就应了一声,声音甜得能滴出水来。   她攥着两只小拳头跑进去。   盛怀瑜一见就乐得不行了, 笑眯眯地问她:“这下开心了?”   傅卓凝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直逗得盛怀瑜忍俊不禁, 马上就追问她:“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虽然升职了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 可也有我的栽培。军功章里有你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嘛!”他毫不客气地说。   傅卓凝就眯着眼睛笑。   她从来都不否认盛怀瑜在她生命以及职场生涯中的重要性,于是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看,眼见四下无人, 便踮起脚尖来, “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谢谢怀瑜。”   直哄得盛怀瑜见牙不见眼的。趁着外面没有人在,伸手抱了她的腰说:“你想怎么庆祝呀?”   这个傅卓凝还没想好呢, 紧张兮兮地拍开他的手,往后跳了一步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盛怀瑜就隔空虚点了点她的鼻子。   小东西还要搞地下恋情,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把他藏到几时!   傅卓凝见他这样生怕他再动手,忙不迭地跑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不到一天的工夫,人人都知道她升职了, 大家伙纷纷跑来跟她说恭喜,还有那些关系好的,闹着要她请客。傅卓凝是个低调的人,见状就推辞说要请让雷总先请,还有施总。雷鸣和施意浓两个分别因为在IPO和办公园项目中的出色表现被任命为公司副总裁,任命书和傅卓凝的一起发的,按照职位高低,要庆祝也应该先紧着他们,免得人家说她太高调。   她只是升到了总监级而已,职位由董事长秘书变成了董事长助理,原来的秘书岗由卢芳菲接任,不过还在盛怀瑜的身边。这个问题盛怀瑜曾经跟她说过,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傅卓凝也一样,只想和他在一起。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一刻也分不开。   也就是说,卢芳菲也升职了。   办公室里喜气洋洋的,大家伙都闹哄着:“领导们有领导们的安排,下头人有下头人的快乐,不能因为领导们还没安排上,就耽误我们寻找快乐吧!”   行政部的那帮人和一些平时相处得好的同事都不依不饶的,还有施意浓,见状大手一挥说:“搞什么啊请个客还排资论辈!走,今晚姐请客,大家伙不醉不归,就当是给我们卓卓庆祝了!”又伸手拍了拍卢芳菲的肩膀说:“改日也给你庆祝,你喜欢什么地方尽管挑,我来买单!”   那豪爽劲儿,惹得大家伙都笑起来。   傅卓凝哪儿能真的让她请客呀?   闻言立即就摆手说:“不用不用,哪儿能让您破费呀,要请也是我来请!”   盛怀瑜知道她当天晚上要请客后还有点惊讶,一是因为傅卓凝很少这么高调,二是这么一来他晚上就要独守空房了,于是故意问她:“不带我呀?”   这怎么可能呢?傅卓凝听了就瞪了他一眼说:“你要是去了,大家伙还怎么玩啊?”不被吓死才怪!   盛怀瑜就哼哼唧唧的,有点儿不满意。抱着她这样那样的磨了半天,这才松口道:“那行吧,那等你们结束了以后我去接你,顺便给你买单。”   傅卓凝就抿了嘴巴笑。毫不吝啬地表扬他:“真乖!”   当天晚上一下班就领着一群同事走了。大家伙先是去吃饭,接着再去唱K,一直玩到晚上快十一点才散。盛怀瑜的车子停在路口等着,傅卓凝陪着一群人在KTV外等车的工夫突然间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那个不是董事长的车吗?”冷不丁吓了傅卓凝一跳!   不过好在天色晚,也没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上前证实,大家伙都远远地看着,三三两两地议论着,等到各自的车来了,也就各自上了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唯有施意浓,待人群走了,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傅卓凝一眼,打趣说:“还瞒着我呢?”   傅卓凝的脸就慢慢地红了。   黑色迈巴赫贴着路边慢慢地滑了过来,紧接着盛怀瑜从后排车窗里头露出头来,瞟了一眼施意浓,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傅卓凝说:“还不快上车!”   他早就说过施意浓是个老狐狸,以她的聪明根本瞒不住,偏傅卓凝还不信,这下好了吧,被人当场拆穿!   一时间三个人都有些好笑。   司机打开车门,让傅卓凝钻进后排车厢里。待她一落座,盛怀瑜的手就仿佛自有主张似的,二话不说就缠了她的腰,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看得施意浓抿着嘴巴直笑。   三个人隔着车窗告别,路上傅卓凝还有点儿好奇,不知道施意浓究竟怎么知道的!   她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实际上恋爱中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藏得住呢?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与在别人面前不一样。   盛怀瑜但笑不语。   他单手抱着傅卓凝,在一低头的间隙不经意间闻到她身上的酒香,不由得就笑起来,问道:“喝酒了呀?”他一向都不太喜欢她喝酒,哪怕她其实还是有点儿酒量的,也不准她碰,尤其是他不在的时候。傅卓凝知道他的脾气,马上就矢口否认:“我没有……”   盛怀瑜于是凑过头去:“来,让我检查一下!”有或没有一试便知,凑过头去想要吻她,直逗得傅卓凝“哈哈”笑,连忙就捂住了嘴说:“不要不要……”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不知不觉闹成了一团,盛怀瑜于是就伸出手去,升起了座位中间的隔板……   他那双眼里的光芒她太熟悉了,看得傅卓凝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马上就伸出手去捂了他的嘴唇说:“不许你胡闹。”表情有点儿严肃。   他倒是想!可就算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也还心疼她,伸手把她从座椅上拉起来,温柔地抱进自己怀里,轻柔地说:“我怎么会呢!”   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当着外人的面欺负她?可一时还是平静不下来,隔着结实的胸腔,傅卓凝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剧烈的心跳和头顶灼热的呼吸……一时间羞得她连头发丝都快烧着了,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身体,只不过是一个细小的动作而已,顿时就引起身下他一片细密的颤抖,可是他的动作依然非常镇定,大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黑亮的秀发,温柔地说:“卓卓乖,卓卓别乱动……”仿佛哄小朋友似的,那么有耐心。   傅卓凝听着听着不由得就笑起来。   可是进家门的时候,他却很粗鲁。机器人星星拖着笨笨的身体迎上来,像往常一样亲切地问候:“怀瑜你回来啦?”结果却被他一脚就踹到了犄角旮旯里,看得傅卓凝心脏抖抖的,连忙就提醒他说:“哎呀你儿子……”   “不要啦!”盛怀瑜一面啃着她白皙漂亮的颈子一面说,“我们自己生一个!”   搞得傅卓凝哭笑不得的,心里又有些生气,气呼呼地捶了他结实有力的臂膀说:“谁要给你生孩子?”她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才不想这么早生孩子,也没想过这么早结婚了……   盛怀瑜就气哼哼的,说:“你啊,除了你还有谁?”遇见她之前他从没想过要结婚,也没想过生孩子,遇见她之后这些想法就自然而然的都有了。不过也很纠结,一时想要一时不想要的。有时候觉得有个孩子很好,有时候又觉得这么美丽可爱的人儿还是不要生孩子的好,他只想独占。   一时一个想法的,也不问问人家的意见。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就是傅卓凝的23岁生日。盛怀瑜将她拥进怀里,在上海滩漆黑安宁的夜里将被子顶在自己的头顶上,轻声问她:“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真的,傅卓凝什么也不想要。   她一手抱了他的腰,一手抚着他的脸,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她天生命苦,这些年来除了自己根本一无所有,其实早已习惯了,无论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欲望。和他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已经很满足了。   盛怀瑜也知道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尤其是在物质上,这几个月来几乎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心疼、越别扭,忍不住想要给她更多。 第六十七章 你也不用刻意强调,我与其……   这是傅卓凝和盛怀瑜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盛怀瑜自然无比看重,老早就在跟傅卓凝商量要出去过,只是傅卓凝不同意, 就只能在家里简单地庆贺一下。   恰逢周六, 两个人都没有上班。吃完午饭盛怀瑜就借口出去了一趟,实际上是去取自己订的礼物, 傅卓凝就待在家里, 忙忙碌碌地准备晚餐。   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散生,可是他反反复复的啰嗦、强调、犹豫、确认还是让她感到开心,高高兴兴地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盛怀瑜一见就笑起来,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了傅卓凝的腰说:“我的卓卓可真能干!”   可嘴上这么说, 心里却有些过不去, 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搞得这么清寒!他们的这个圈子,哪一个人的女朋友过生日不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他平时虽低调, 却也想给她庆祝, 真心实意地想要哄她开心,谁知道她居然全不领情。   夜晚的陆家嘴依旧无比热闹,高楼广宇、霓虹璀璨间处处都是繁华盛景。傅卓凝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在这个地方过生日, 一时间开心得什么似的, 来来回回在餐厅和客厅里头穿梭,手脚麻利地准备着晚餐, 盛怀瑜看她这幅兴致勃勃的模样,也就不好扫兴,两个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冷冷清清地过了一个生日。   生日party可以没有,众人的生日祝福也可以没有,生日礼物却不能缺, 盛怀瑜在这一点上相当坚持。待唱了生日歌、许了愿、吹了蜡烛,他就笑眯眯地奉上了自己的生日礼物,那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搞得傅卓凝忍俊不禁,笑眯眯问他:“是什么好东西呀?”   今天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她都想好了,只要他送的礼物不算太贵重,她就自自然然地收下,以后再想办法还给他就是了,免得再惹他生气。可是在看到礼物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在一瞬间就僵掉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盛怀瑜就将那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大本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笑着问:“不喜欢吗?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要有个自己的地方吗?”他还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想要有个自己的地方。也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是怎样用伤心欲绝的口气告诉他,她就只是想要有片瓦遮头而已。这愿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也很乐意满足她。   傅卓凝千想万想,万没想到盛怀瑜竟然会送了栋房子给她,一时间哭笑不得,又觉得有点儿荒唐。再一回想,仿佛她之前那副做派都是为了这套房子似的,又回想起当初她和盛怀瑾谈婚论嫁时他的那个态度,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向他解释:“怀瑜,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从来都没有问盛怀瑾要过什么东西,包括婚房在内……”   这个盛怀瑜不关心。老实讲,他现在提起盛怀瑾就满心的不痛快,所以根本就不去想。但还是耐着性子告诉她:“我知道,是我自己想给你的……”   现在的人不是都喜欢强调什么安全感吗?尤其女孩子。他心里早打算好了,即使他们今年结婚,他也不可能让她两手空空的嫁进来。以她家里的情况,肯定不会给她准备什么陪嫁,那就他来准备好了。   傅卓凝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想当初他向她求爱时她曾经暗示性地问过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她在一起还是千金买红颜?他当时没回答,但如今的做派却让她自觉找到了答案。   傅卓凝在这份所谓的“礼物”面前羞愧得无地自容,根本连头也抬不起来,一时间怔怔地坐了半晌,才羞愧地解释道:“怀瑜,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这些……”   盛怀瑜知道,可是这就只是他的一点心意而已。他知道她的脸皮薄,也知道她素来要强,一时间也没往别处想,只是温柔地抱住她说:“我知道,可是我想给你买……”   珠宝首饰、衣服包包、车子房子……都想给她买。有什么关系呢?他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我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想给你。”   可问题是她不高兴!早在和他在一起之前她就曾设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这么简单但也不需要这么复杂,她也曾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只要安安心心地享受这段恋爱就可以了。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却还是没办法平常心。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向盛怀瑜提出质疑:“怀瑜,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公平平等地谈一场恋爱呢?”   她就只是想简简单单、单纯认真地爱一个人而已,哪怕这场恋爱最后没有结果也无所谓,为什么他就非要把它搞得这么复杂呢?   盛怀瑜没听明白,也听不明白,他顿时一脸的不可思议,问傅卓凝:“我们之间哪里不公平?哪里不平等了吗?”他对她不够尊重吗?不够疼爱吗?不够温柔体贴不够呵护有加吗?她还想怎么平等?!   她就想起了衣帽间里那些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来,这些日子他就仿佛跟她较劲一般,她越是拦着不让买他就起劲儿!一时再也忍不住,告诉他:“别再给我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怀瑜,我真的不需要。”   “你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呢,你的女朋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你非得让我从头到脚一身名牌,拎着几十上百万的包包出入各大写字楼,进进出出车接车送,这跟我的身份根本不符你知道吗?别人又该怎么看我呢?”   “所以你就碰也不碰是不是?”傅卓凝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盛怀瑜也是一肚子的气,马上就跳起来说,“我给你买的衣服鞋子你不穿、包包你不背、珠宝你不戴,给你的卡你也不用,不仅如此,最最让人可笑的是,你居然还敢往里存钱!卓卓,你当我是谁?”   “我盛怀瑜有这个实力!我就是想要我的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过得风风光光活得快快乐乐,不需要她安贫乐道抱朴守拙甚至是清心少欲的来证明自己对我的一片痴心——你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这些东西,好,那么现在我来问问你卓卓,你究竟打算把我们的关系瞒到什么时候?   盛怀瑜平时总是少言寡语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傅卓凝万没想到他吵起架来竟然是这么的牙尖嘴利蛮不讲理,一时间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盛怀瑜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赌气道:“你是我盛怀瑜的女朋友,我就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怎么了?”   傅卓凝其实也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只是他似乎忘记了,当初是他自己指着她的鼻子告诉他,世人都在努力,她也应当努力,不应当依靠任何人,这世上也没有谁是靠得住的——他都忘了傅卓凝人生最最重要最最难忘的一课是他亲手教的!   更何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现在是和他在一起,他们两个如胶似漆,可以相信他依靠他,然而以后呢?靠不住了怎么办?没人靠了怎么办?难道她要靠着他的打赏厚颜无耻地过日子!   傅卓凝越想越生气,一时直气得连嘴唇都在抖。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冷静,生气的时候少说话,可是她攥了攥拳头,还是没忍住赌气道:“我不需要你给我买的这些东西——就算需要,等我日后结婚了,我先生自然会给我买。”   口口声声他们是男女朋友,那又怎么样呢?她原本是想告诉他在法律上他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女朋友也没有任何义务满足对方的物质需求,可转念一想,这话就仿佛她是在逼他娶她一样,于是马上改了口。   岂不知这一句更严重!   盛怀瑜一听,顿时就觉得有一股血液从脚底直冲脑门,马上就炸毛道:“你……你说什么?你先生?你先生谁啊?”   他一瞬间都要被气笑了:“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说话的时候掷地有声,直惊得傅卓凝又是惊又是怕,又是气又是恨,一时间整个人都在抖,一面哭一面气道:“你不要这么大声……”   他就放低了声音,可却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气道:“哦,我倒忘了,你原来是准备要嫁人的!”   嫁给盛怀瑾!说到底,他心里其实并非全无芥蒂。提到这出就生气,吃醋吃得黑白颠倒是非不分逻辑不讲全无道理,忘了他们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盛怀瑾的女朋友。   傅卓凝不想再跟他吵下去了,生怕一时激动再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来,于是背过身去,默默流泪不肯理他。他却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他日后想起来就后悔不迭的话:“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就算我女朋友不是你,换作其他任何人,我也不会亏待她。”   “………”傅卓凝呆掉了!   屋子里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吞吞地吐出了一句:“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你心里什么地位,你也不用刻意强调,我与其他女人根本就没什么不同……” 第六十八章 “我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   盛怀瑜原本就只是想告诉她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基本操守,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曲解成这样。   一时间也惊呆了,等到醒悟过来连忙就向她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卓卓, 你千万别误会……”   卓凝就用力咬了唇瓣, 极力忍住不哭,半晌才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早该知道的, 你根本就不爱我!”   她哭着进了卧室,任凭盛怀瑜怎么哄怎么劝也不肯开门。盛怀瑜原本的确是攒了好些意见想要跟她沟通交流一下,没想到一句接一句话赶话居然就说成了这样。一时急得抓耳挠腮,隔着门板小心翼翼地哄:“卓卓,你别生气,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不理, 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大概是实在哭累了, 一声不吭地打开房门走出来, 却还是不肯理他,又把自己关进了客房里。   原来是要换个地方待!   这里再怎么说不是她的家,她也不能把人家主人关在房门外不准他进来。她知道她如果有骨气的话应该毫不犹豫果断决绝地离开这里, 可是她想了又想, 还是舍不得,一想到离开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就觉得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怎么也做不出这么冲动的事来,于是就只能躲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自己伤心自己流泪——其实就连这方小小的天地也不是她的,她根本是自欺欺人而已。   傅卓凝这么想着想着,禁不住又开始流泪,直哭得头晕脑胀头痛欲裂的, 这才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   这还是他们自确定关系以来第一次分房而居,盛怀瑜直后悔得夜不成眠。第二天早上开门看见她,见她两眼无神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无精打采,马上就紧张问:“卓卓你没什么事吧?”   傅卓凝二话不说就甩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理他。两个人就这样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开启了冷战生活。   一整天都没有说话,也不肯吃饭。   期间他若在东她就在西,他如果在客厅她就去房间,他在房间她就去书房,他在书房她就去楼下……总之不肯理他,任凭他怎么哄怎么逗都没用,盛怀瑜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真正生起气来是这么难哄的。   他不由得满心无力。   傍晚就抱了小白去跟她说话,嘀嘀咕咕的对小白讲:“你看麻麻,怎么这么大脾气,到现在都不原谅拔拔。”   “乖小囡,你去跟麻麻讲,让她不要再生气了,拔拔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拔拔知错了,拔拔再也不会了,你去跟麻麻讲一讲,拔拔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有其他人。”   “…………”   傅卓凝原本是趴在沙发上休息的,这时听他这样装腔作势,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还是不肯理他,默默地走到卫生间里准备洗把脸的,谁知道一低头,鼻孔里就有殷红的液体流下来。   她连忙仰起头,想要找点纸把鼻子堵住,慌乱中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盛怀瑜马上就跑了进来,见她这样,顿时就吓得脸都白了。   连忙问她:“卓卓,你怎么了?”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可还是不肯理他,也不肯哭,倔强得连一丝声响都不肯发出来。   盛怀瑜一时间心疼得话也说不出来,待帮她处理干净了鼻血,忙把她扶到床上,又给她擦了擦脸,这才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卓卓?”   傅卓凝就闭着眼睛蜷在床上,无论如何不肯理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到了夜里,人就发起烧来。身上烫得火炉一样,盛怀瑜不经意间伸手摸到,顿时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忙不迭地打电话给小唐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午夜的医院长廊上人影憧憧,耳边依稀能听得几声零星的救护车响,盛怀瑜一路抱着傅卓凝急匆匆地进了急诊室,傅卓凝一路上哭都不哭,声音也不出,一直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紧紧地咬着牙关,忍痛忍得整个人都在细细发抖。   盛怀瑜把她放在接诊台上,两手捧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从怀里扒拉出来一看,这才发现她忍泪忍得把嘴唇都咬烂了!   他要到这时才明白她曾经说的那句话:“有人疼才哭,没人疼我就不哭了。”   一时间心如刀割,不住地伸手拍着她的背、亲吻她的额头,柔声安慰她:“宝宝我疼你的,我永远都疼你,永远最爱你,你不要这样吓我……”一连说了好几遍,她这才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呜咽,然后慢慢地倒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盛怀瑜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何必要跟她置气?她还这么小,这么天真,这么可爱,一时不懂事、不听话放不下自尊那就由着她好了,何必一定要打她的脸强逼她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主治医生匆匆而来,一时间又是抽血又是化验,又是打针又是吊水……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化验结果一出来,才知道竟是急性肺炎。   这就得住院。   他早晨有两个会,下午还有一个商务会谈,紧接着还约了中南科技的董事长,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全部推掉了,就在医院守着她。傅卓凝折腾了一天一夜,整个人苍白得什么似的,小脸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盛怀瑜一见,心就揪成了一团。   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早上开会突然换了人主持,大家伙不免就有些奇怪,有那好事的忍不住就问:“盛董呢?”见盛怀瑜不在,下意识的就去找傅卓凝,谁叫这两个一向是公不离婆称不离坨?打量一圈才发现傅卓凝居然也不在,一时间更加好奇,惊问道:“咦,怎么卓卓也没来?”   在座的大多数不明所以,但也有那个别心明眼亮的,默默地垂着头,嘴角挂了一丝笑。   施意浓这才知道傅卓凝生病了,待散了会,马上就给傅卓凝打电话,说是要去看她,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我也要去!”   施意浓就抿了嘴巴笑,说:“去得成再说。”盛怀瑜哪舍得这么多人去打扰他的心肝宝贝?   她在楼下买了水果、抱了花,自己开车去了医院。结果上去的时候房门正好没关,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门一瞧,盛怀瑜正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子上,细声细气地喂傅卓凝吃粥。傅卓凝也不知道究竟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闹脾气,别过脸靠在床头不理他。   盛怀瑜就越发放低了声音哄:“……再吃一口好不好,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了……”   傅卓凝只不张嘴,固执地摇了摇头。   平时多么温柔可人的人呀,一旦发起脾气来竟然这么倔,不吃不喝的,也不知道把自己关在客房里究竟睡没睡,竟然折腾成这样。他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可还是心疼居多,只能耐着性子哄:“卓卓你乖,再吃一点好不好?”   哎呀我的天,这场景实在太魔幻了!施意浓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来的有点不是时候,可又舍不得这个看戏的绝佳良机,于是马上凑过去道:“哎呀盛董,这怎么好呢?放着我来吧……”   盛怀瑜的全副身心都在傅卓凝身上,这时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一时间尴尬不已,但又平静下来,为了避免尴尬,立即伸手把粥递给了她。   当着外人的面,傅卓凝自然不好再发脾气。见施意浓当真端了碗要来喂她,马上就推辞说:“施姐,我真的没有胃口……”   施意浓听了就劝她:“不吃身体怎么好呀?不想回去上班啦?”   这倒也是,感情靠不住,那就只能靠工作了!这么一想,顿时就眼泪汪汪的,一面默默泪流一面把粥泡着眼泪一起吃了!   这小倔脾气,盛怀瑜看得简直都不知道应该气好还是笑好,等到她吃完了,这才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捧了她的一只手问:“还疼不疼了?”   她那一只手美玉一样,一根一根手指既白又细,他平日里严防死守的,都舍不得叫小白碰一下。这时却因为打吊瓶的关系,弄得青青紫紫的,手背上还戳了几个针眼,一时看得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手腕说:“你看看你,哪来这么大的脾气!你要是生气打我就好了,折腾自己做什么……”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总之是自责的时候多,责怪她的时候少。   施意浓看着,就忍俊不禁。硬着头皮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跟两人打招呼告辞。临走的时候告诉盛怀瑜:“大家听说卓卓病了,都想来看看她。”盛怀瑜就说:“算了吧,心意收下了,等过两天再说……”这两天让她好好休息,果然是不准人来的。   话虽如此,可傅卓凝仍然住了四五天院。这几天盛怀瑜就白天忙工作,晚上来陪她,有时候如果白天能抽出空来的话也会来看一眼,然后再匆匆赶回公司,多的时候一天要跑两三趟,几天下来把自己也累得不轻。傅卓凝不免就有些心软,也不好再坚持不理他了。   可到底还是有气,周六上午盛怀瑜来接她出院,她一见就别扭道:“我不去你家,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他就嬉皮笑脸的,把脸贴在她的脸上说:“什么你家我家,我的家难道不是你的家?”   “当然不是,”她有心不理,又舍不得颊上那温热的触感,一时又是气又是恨的,说,“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我要立即搬走,也好给你的‘其他人’腾地方。”   “什么其他人,哪有其他人?”他都要无语死了,吵架就吵架,装什么大尾巴狼说什么大话,他长到三十多岁也就遇到了这么一个磨人的,哪有其他人?一时间后悔不迭,柔声哄道:“我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永远都不会有别人。”   她这才眼泪汪汪的,瞪了他一眼。 第六十九章 “我也快了……”……   女孩子就像花一样, 养花人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出问题。   虽说出了院,可傅卓凝的精神相较前一阵明显弱了很多,整个人都蔫蔫的, 一连好几天都没什么精神。   盛怀瑜见状不免就有些担心, 一有空就待在家里头陪她,还问她想不想出去玩, 可她总是摇头, 也不像以前那样,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元气满满活力四射,一天到晚有讲不完的话说不完的小秘密做不完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受了打击。   他也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想再收回也难, 于是只能尽量弥补。   转眼又是一年,眼看着就是除夕,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 盛怀瑜于是就问她:“要不要回老家?”她靠在沙发上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盛怀瑜见她这样,便笑嘻嘻地握了她的手说:“那我给你准备点儿节礼好不好?”见她瞪他, 马上又嬉皮笑脸地补充:“我保证这次只买对的不买贵的, 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这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纵是她有铁石心肠也狠不下心来, 于是就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说:“不用。”给人家买的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得上,白白乱花钱。再说了,这一路长途跋涉的,也不好带。   她不想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也不想盛怀瑜去送她。   盛怀瑜原本还说要开车送她回去的,她执意不肯, 让小唐去送她,她也不愿意,只说上海到扬州也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火车不一会儿就到了,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看这话说的,”盛怀瑜闻言就抱了抱她说:“我送女朋友回家,怎么就成‘麻烦’了呢!”   傅卓凝只别过头去不理他。   虽说心里头有气,可这一别就要好几天,傅卓凝难免舍不得,所以当临别的这一晚,盛怀瑜再次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时,她也没有伸手推开,而是温柔地抱了他的腰。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改不了以前的毛病,任凭她怎么教怎么引导也没用,总要等自己先缓过一口气才肯慢下来。这一晚却极尽温柔,克制地吻遍她全身,这才从被子底下慢慢地探出头来,轻柔地啃了她的下巴问:“还不肯原谅我,嗯?”   他还在她柔软深处,也在她的心底深处,若真不肯原谅,哪来这一刻的温存?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很不争气,说好的要潇潇洒洒地面对和他之间的感情,可当问题真正来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连一举一动、一喜一怒都受人掌控,完全潇洒不起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害怕这样的感情,深恐自己会这样堕落下去,这让她觉得自己就仿佛站在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盛怀瑜不问还好,一问,傅卓凝的眼底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水汽……含羞带怯,泪眼朦胧,直看得盛怀瑜热血澎湃又心头发软,一面温柔地亲着她一面说:“好了好了,我给你道歉,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又拉了她的手说:“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打完就让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了好不好……”他不想再看她不开心。   傅卓凝哪里舍得打?欺霜赛雪的手臂不仅没有用力,反而蔓藤一样地缠上了他的肩背……   第二日盛怀瑜先起床,特地给傅卓凝做了早餐,待她一口一口细细吃完了,这才亲自开车送她到车站,两个人在车站依依惜别。   对于盛家人来说,近两年的生活一如从前。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盛怀瑾打算结婚了——对象依旧是那块焦糖小饼干。这一年多来她与盛怀瑾几度打打闹闹、分分合合,最终还是成功登堂入室,不得不说,这个叫沈木心的女孩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邵美菱对此先开始也是诸般不满。可是再不满这桩婚事也是她儿子亲口答应的。再说了,这个叫沈木心的女孩儿虽然作风豪放了点儿,可是相较傅卓凝还是要好上许多。不仅乖巧听话,而且嘴巴特甜,一天到晚“阿姨”长“阿姨”短、“妈妈”长“妈妈”短的……把邵美菱哄得心花怒放。不像那个傅卓凝,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动不动就端着架子,也不知道究竟清高些什么!相比那种什么心思都埋在心里的女孩子,她还是更喜欢沈木心这样直爽泼辣的,最起码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要好沟通许多。   还有一点最最重要的是,沈木心怀孕了。这怎么说都是一桩大事,邵美菱想来想去,也就委委屈屈地同意了这门婚事。   年前两家人特地挑了个日子,见过面,给了五金和彩礼,这门婚事也就正式定了下来。既然定了,那沈木心就算是如假包换的盛家人,再说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这一年的春节也就没回老家,就待在盛家过的。   婆媳俩倒是很投缘,每天都待在一起,今天买这个明天买那个,忙忙碌碌地准备迎新年。在这一点上,盛怀瑜倒是没有吝啬,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痛痛快快地给了一笔钱——当然了,盛家给沈家的那100万彩礼也是盛怀瑜付的账。   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傅卓凝,也没有告诉她盛怀瑾就要结婚了,甚至除了上次吵架以外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盛怀瑾”的名字,因为他不喜欢,也怕她还在意,所以还是不提为妙。   盛家与“盛怀瑾”这三个字息息相关,有时候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这里究竟是他的家还是盛怀瑾的家,因而也几乎从来不提家里的事。不想让她记起旧人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的婚姻从来自己做主,任何人都没有插嘴的余地,因而也就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   虽然如此,但到底还是一家人。除夕当天,盛怀瑜还是在邵美菱的一再邀请和盛国平的一再催促下回到了滨江的老宅过节。   沈木心正抚着肚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抬头一见他进来,立刻就迎了上去,笑眯眯地说:“大哥回来啦……”态度相当诚恳热情,不得不说,性格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盛怀瑜见了点点头,没有说话。   盛怀瑾就站在角落里的秋千架下一脸腼腆地冲着他笑。   早前因为劈腿的事情,让盛怀瑜对他很是失望。可惜的是他不仅没有回头是岸,反而真的跟“小三”走到了一起,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年多来盛怀瑜对他越发疏远,偶尔如果看到他,连眼神都是冷的。   盛怀瑾对他越发敬畏,有时候就连看到他都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   盛怀瑜自然也不愿意看到他,见状二话不说转过头,大步流星进了客厅。   邵美菱就咋咋呼呼地迎了上来,大声嚷嚷:“怀瑜回来啦!”转头吩咐保姆赶紧上菜,又叫新媳妇进来见过大哥,紧接着扬声冲着楼上喊:“老公啊,怀瑜回来啦……”一时间盛家的别墅里头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倒是很有阖家团圆的气象。   盛国平今年有了新儿媳,又许久不见盛怀瑜,心中难免激动。眼见得阖家齐聚,团团而坐,直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的,扬声招呼保姆阿姨“赶紧拿酒”,盛怀瑜平时虽不怎么喝酒,但今天过节,也就乐得哄盛国平开心。再加上盛怀瑾,三个男人把酒言欢,倒也算其乐融融。   邵美菱和沈木心就坐在旁边给他们添酒加菜。   席间说着说着不免就说到了盛怀瑾的婚事。两家已经商量好了,婚事定在“五一”,那时候正好放假,大家伙都有时间,他们想把婚礼定在巴厘岛,这一来一回的,就要好几天,自然要挑节假日才行。   不过巴厘岛的话,就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了,盛怀瑜持杯的手微顿,一时间没有说话。   一桌的人都屏气凝息地望着他,尤其是邵美菱和沈木心,直到盛怀瑜放下杯子,爽快地说:“也可以啊。”她们才长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盛怀瑾也一样,盛国平则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   ——说真的,有时候真的不能怪盛怀瑜发脾气。抬头打量邵美菱和沈木心婆媳的穿戴,那真真是锦衣华服、珠光宝气,就是一般的豪门阔太也没有这样的排场。回头再看看自己家里的那个,一件羽绒服穿了七八年,到如今还挂在衣柜里,怎能不让他心疼?   到巴厘岛办婚礼,来来回回一两百号人,机票、酒店、饮食、车驾……哪一样不要钱?再加上婚礼本身,一场婚礼下来,所费可想而知。不过,盛怀瑜略一犹豫,还是打算成全他们,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在座的显然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尤其是盛怀瑾,这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这样铺张浪费肯定又要挨骂,没想到盛怀瑜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时间喜上眉梢,神色都飞扬了不少,兴致勃勃地说:“谢谢大哥!”   沈木心也一叠声表示感谢。   盛怀瑜点点头,没有说话。   说到底,真真是阔绰,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儿就够他们享用不尽了。沈木心眯着眼睛笑,对于自己当初的决定再次予以高度的肯定,觉得自己真真是慧眼识珠。   一家人重新喝酒吃菜,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了盛怀瑜头上,既然弟弟都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哥哥也要抓紧了。盛国平就眼巴巴地盯着盛怀瑜,问他:“你那边……怎么样啊?”那一脸迫切的模样,任是谁也知道他想问什么。盛怀瑜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他道:“我也快了……”   他还没有问过卓卓的意见,一方面是想等感情稳定稳定,另一方面卓卓还小,最起码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女孩,他一想到她这么小就要结婚生子,有时候就觉得很不可思议,有点儿舍不得。   当他盛怀瑜的妻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唯有彼此。等将来结了婚,卓卓的牺牲肯定非常大,别的不说,等到他们有了孩子,她十有八九就会回归家庭照顾孩子。   还是想让她多玩几天。   想到傅卓凝,盛怀瑜的脸上就浮上一抹笑。   看得一桌子的人纳罕不已,又震惊于他所带来的喜讯,一时间面面相觑,尤其是邵美菱和沈木心。唯有盛国平,马上就高兴地问他:“哦,真的吗?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也没听你提过?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瞧瞧……”   盛怀瑜就笑着说:“等过一阵子再说……”最起码,等盛怀瑾先办完了婚礼再说。   盛国平就兴奋得什么似的,一叠声地讲:“好,好好好……等你有时间一定要带过来给我们瞧瞧,我们一家人先认识认识。”   过完这个年,盛怀瑜就34了。事业做得再好也要有人继承。培养一个优秀的接班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盛国平还是操心的。   再怎么说都是亲生儿子。 第七十章 “没有啊,我已经一年没有见……   吃完团圆饭, 盛家人都聚在客厅里头一面喝茶一面闲聊天。   盛怀瑜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100分做到了99,也不差那么一点儿, 他坐在客厅黑色的真皮沙发上, 挨个儿给在场的人发红包。   盛国平、邵美菱、盛怀瑾、沈木心,每人一张卡, 卡里面大大小小金额不等, 但无疑数目都很可观,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一时间喜上眉梢,尤其是沈木心,一脸激动地捏着银行卡说:“谢谢大哥!”   那喜不自胜的模样, 看得盛怀瑜不由挑了挑眉, 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给保姆阿姨也发了个红包。   这保姆在他们家干了七八年了, 工作一直还算尽心, 盛怀瑜自然也不会亏待她,给的红包相当厚实,那保姆捏着又大又厚的红封, 直高兴得什么似的, 一个劲儿地说:“谢谢盛先生……”   “嗯,”盛怀瑜点点头, 客气道,“不用谢,忙碌了一年,你也辛苦了。”态度倒比对沈木心还要热情些。   那保姆于是就一脸感激地说:“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的份的事”、“应当应分的”……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堆道谢的话,态度相当诚恳谦逊。   盛怀瑜就笑了笑, 摆摆手让她回去休息了。   一大家子的红包发完,盛怀瑜这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他居然都忘记给卓卓准备红包了!卓卓的性子那么倔,又那么害羞,他要是给她转账的话她肯定不会收,一时间就有些后悔,今年竟然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心里不免就有些别扭。   难得回来一次,又是除夕,盛国平就没让盛怀瑜回去,而是叫他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盛怀瑜想想反正卓卓也不在,家里头冷冷清清的,于是就点头答应了,可还是有些不舒服,发完红包、上了楼,心里就惦记着卓卓,也不知道卓卓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记得上一个除夕时,卓卓因为和家里人吵架愤而跑回了上海,也不知道这次和家里人相处得是不是融洽……   这么一想,就越发放心不下,正打算给傅卓凝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就听见耳边有人敲门,盛怀瑜犹豫了下,还是放下手机吩咐道:“进来吧!”   “大哥,”盛怀瑾两手捧了一份果盘,笑眯眯地从门缝里头挤进来,一脸讨好地说:“您来吃点水果吧……”都是葡萄啊柚子啊哈密瓜啊这些他喜欢吃的水果,盛怀瑜见状脸色稍霁,点点头道:“放下吧。”   盛怀瑾就小心翼翼地把那果盘放到了茶几上。   盛怀瑜解了袖扣,正打算换件宽松的衣服,抬头却见盛怀瑾还杵在原地,笑容越发谄媚,于是忍不住皱眉,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下盛怀瑾百分之百是向他要钱,除此之外别无可能,这么多年来盛怀瑜都已经习惯了。   然而盛怀瑾这一次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他在原地挣扎了又挣扎,犹豫了又犹豫,彷徨了又彷徨,足足有二三十秒,这才慢吞吞地问了他一句:“大……大哥,卓……卓卓在您那儿还好吧?”   身为盛怀瑜的得力助手,傅卓凝就是想低调也不可能。她回飞云没多久他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去找她。   盛怀瑜那正在解扣子的手冷不丁一顿。   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盛怀瑾这回要打听的居然是傅卓凝,一时间微微沉默,随即反问他:“你打听她做什么?”   盛怀瑾的神色就越发紧张,直憋得连脸都红了,这才道:“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   盛怀瑜“哈哈”大笑!   笑完了,抬起头来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说:“怎么了,临走进婚姻坟墓前突然间想悼念一下初恋吗?”   他的声音极尽嘲讽,眼角眉梢都挂着讥诮,直看得盛怀瑾心虚不止,惊惧之下连腿都要开始抖了,紧张地说:“不……不是的,其实我……我一直都很挂念她的。”   只是自知无颜以对,又深知傅卓凝的脾气,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的!   “所以你就干脆退而求其次跟沈木心在一起了?”盛怀瑜语气更加讥诮地说。   他的身材魁梧,站在盛怀瑾的面前足足要比他高出大半个头,整个人实在太有气势了,盛怀瑾一时间被他逼问得连头都不敢抬,鹌鹑样地缩着脖子说:“也……也不是的,实在是卓卓太难讨好了!”   既清高,又骄傲,对物质没有大要求,对他也没有什么期待。他打着富二代的幌子接近她,看似风光占尽得意非凡,实际上傅卓凝根本就没将这些放在眼里,既不拿他的也不吃他的,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她看似什么都尊重他顺着他,实际上仿佛看透一切一样,一直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俯视着他攀龙附凤的嘴脸,他在她面前看似春风得意,其实根本连头都抬不起头来。   说白了,他自知驾驭不了她,也配不上她。   卓卓虽然出身平凡,但是一直人格独立,性格坚强,清醒地生活,倔强地向上,根本就没想过要依靠谁。即使动过结婚的念头,所求所想也不过是有个家、“有片瓦遮头”而已,根本就没想过从他身上获得更多。盛怀瑾摆着阔少爷的谱在她面前炫富摆阔,实际根本就没讨得什么便宜,人家既不奉承他也不巴结他,完全满足不了他阔少爷的虚荣心——盛怀瑾这种依草附木不劳而获的废柴怎么能与她相配?说到底三观不同不必强融,即使勉强走到了一起,也早晚会散。   实话说,盛怀瑾这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他有两大优点还是值得大加赞扬的,一是他的眼光特别好,二是特别有自知之明!   看在这两大优点的份儿上,盛怀瑜决定今天先原谅他的冒犯。“不过,”他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说,“那你的焦糖小饼干又算什么呢?”   “焦……焦糖小饼干啊?”盛怀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实在沈木心的肤色跟焦糖小饼干确实很接近。于是想了一会儿,结巴道,“我……我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嗯,”盛怀瑜翘了翘嘴角,这回可是真心实意的,嘲笑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呢!”   盛怀瑾的脸顿时红得像猪肝似的。   盛怀瑜却咬牙切齿地说:“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趁早改做痴情种。不然的话我就一抔黄土直接把你埋了!”最后一句话是点着盛怀瑾的鼻梁说的。   他说完也不多解释,二话不说就捡起了床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走在院子里给小唐打电话,让他立即到小区楼下等他,他要去趟扬州。   突然就很想见卓卓。   想见她,想抱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他们之间的故事从误会开始,他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没有跟她道过歉,也不知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她还记不记得。   盛怀瑜径直打车回了家,脚步迅速地上楼收拾了几件行李,然后就抱了猫,高高兴兴地下了楼。   路上一面走一面跟小白讲:“拔拔带你去找麻麻好不好啊?”   小白就趴在他的臂弯里,“喵喵喵”地叫了几声,那嗲声嗲气的模样,惹得盛怀瑜禁不住笑起来,低头亲了亲它毛绒绒的小脸说:“你啊,跟你麻麻真是越来越像了!”都是又娇又嗲,又软又萌,又乖巧又美貌。   一人一猫坐上了车。   车子从陆家嘴出发,行经沪武高速、京沪高速,不过三个半小时就到了,路上他还纠结要不要事先给傅卓凝打个电话,可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他虽然有傅卓凝家里的地址,可到底没有来过,开着车和小唐两个在小区里头摸黑找了两圈才找到她家楼下。站在单元楼下四下打量,发现是栋很普通的商品住宅,既没有什么豪华之处,也不显陈旧寒酸……盛怀瑜曾经私下打听过,卓凝的父亲虽不算什么能力出众之辈,可也混到了公司管理层,最起码从这栋房子可以看出,一家人的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正值除夕,家家户户的窗户里头都亮着灯,响着热热闹闹的春晚声音。盛怀瑜下了车,靠在车上给傅卓凝打电话,结果傅卓凝的手机虽通了却没有接起,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盛怀瑜犹豫了下,还是沿着水泥地砖拾级而上,在306的大门口停下来,定定神,认真整理了下衣服,这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客厅里很快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儿大,带着一些不耐烦——也可以理解,毕竟现在都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盛怀瑜抿抿唇,再次敲了敲门。   这一次,里面的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紧接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防盗门里一脸狐疑地问:“你找谁呀?”   态度很不客气,不过盛怀瑜可以接受,谁叫这是卓卓的亲人呢?他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儿,笑眯眯地发问:“请问这是傅卓凝的家吗?”   屋里面的人明显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是啊。”   于是盛怀瑜又问:“请问她现在在家吗?”   屋子里的人似乎是更愣了,仿佛想了想,才回答:“可是她今年没回来呀……”又仿佛是害怕自己搞错一般,回头冲着客厅里头大声嚷:“傅元和,你最近见过你女儿吗?”   这防盗门是镂空的,隔着门,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客厅里的男人正在看电视。   两手抱臂,双腿搭在面前的茶几上,一派轻松惬意的模样。听到妻子发问,这才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没有啊,我已经一年没有见到卓卓啦!”口气很是轻快,完全听不出担心的模样。   盛怀瑜一怔,随即扶在门边的手蓦地垂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对不起怀瑜……我没有告……   盛怀瑜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醒悟过来, 意识到一件事——卓卓不见了!   昨天早上,他分明亲自送她进的车站,亲眼看见她消失在进站口, 怎么会没有回来呢?!他仍然难以置信, 不可思议地追问道:“可是她昨天明明回来了啊!”   “真的没有,”傅元和闻言一脸坚定地摇了摇头说, “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接到卓卓的电话了。”   大年三十, 新春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亲生女儿消失了整整一年没有消息,做父亲的居然不闻不问!外人问起,他居然毫不羞愧地说自己已经一年没有跟女儿联系过了,此时此刻, 盛怀瑜真想揪着这男人衣领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当父亲的!”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更想问问他自己:“你是怎么当男朋友的?!”   口口声声你爱她,你最爱她, 最疼她, 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她好,那么为什么她无家可归不告诉你?为什么在这个家里受尽欺凌不告诉你?为什么她会不相信你不依靠你?你是真的爱她吗?她又真的爱你吗……   盛怀瑜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楼……   不一会儿,小唐捧着手机匆匆而来, 一脸失望地朝他摇了摇头说:“已经找人确认过了, 没有回上海。”   没有回上海,也不在扬州自己的家里,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大年三十的夜里能去哪儿?盛怀瑜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了一样,这一刻疼得简直连呼吸都困难——他原本都已经打算走了,却在这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抬腿又上了楼。   小唐上前敲开门,不知道他跟任侠夫妻究竟怎么说的, 只见之前一直横亘在盛怀瑜面前的那道防盗门“哗啦”一声被人向侧边拉开,紧接着卓卓的继母满脸是笑地迎上来说:“盛先生好……”   傅元和也是一脸谄媚,点头哈腰地客套:“真不好意思啊盛董,刚刚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真……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他笑得满脸皱纹,当真是见牙不见眼。   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热情,殷勤地将他们迎了进去,一个忙着倒茶,一个则手忙脚乱地招呼客人入座,盛怀瑜瞟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询问:“我可以参观一下这栋房子吗?”   “这……这当然可以了!”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任侠还是马上就应承道,“您随便看……随便看!”傅元和也是一脸的迫不及待,一连串地点了点头。   盛怀瑜于是随手就摁亮了客厅里的大灯。   标准的三室一厅,看上去足有上百坪,南北通透,两房朝南一房朝北,装修得算不上豪华,但也绝对不能算简单了,依照他的判断,这样的房子装修起来还是要一些钱的。   盛怀瑜脚步缓慢,一步一步地朝里走,每走到一个房间,就要全部打开灯,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连衣柜都没有放过,等到一处一处仔细打量完了,这才重新关上门,接着走到下一处……直到整栋房子都参观完了,这才走出来,随手灭掉客厅里的吊灯,站在玄关口轻声问:“卓卓住哪儿呢?”   他的声音那样轻,那样飘忽,以致于傅元和一开始甚至都没有听清楚,等到反应过来连忙回答:“哦哦……是这样的,卓卓根本不常回来。”   是呢,是他的话也一样不会回来!偌大的一栋房子,里面竟然没有一间屋子是属于她的,没有一张床,没有一件衣服、没有一件物品,甚至都没有一张照片!她回来做什么?回来住哪里?她在这个家里要怎么自处?   之前他只是以为她与家人的关系不好而已,只是以为继母待她苛刻了些而已,但没想到竟然苛刻成了这样——这里还是卓卓的家吗?卓卓还有家吗?   卓卓没有家了!   很早就没有了!   他再一次想起了和盛怀瑾分手的那天晚上傅卓凝曾经说过的话:“我做错什么了?我不就是想找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嫁了吗?我不就是想有一个家吗?我不就是想有枝可依有人可靠有片瓦遮头吗?”   她当时那样心碎,那样的伤心欲绝,可他是怎么说的?他多么凶悍,多么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我们这样的家庭岂是你这样一穷二白的心机女可以肖想的?”   “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沪漂族吗?他们谁不想要有枝可依?谁不想有人可靠?谁不想有片瓦遮头?可他们都像你这样走捷径了吗?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不劳而获,你也不看看你配吗?!”   是,繁华的大上海是差不多有1000万的流动人口,他们买不起房子,只能租房度日,为了理想和生计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家乡到大城市里奋斗打拼,可他们都像卓卓一样,孤孤单单一个人,无枝可依无人可靠无片瓦遮头、甚至连关心她的人都没有了吗?卓卓做错了什么?!   他想起了傅卓凝那张如花儿一般的脸,想起了她那总是温和镇定的笑,想起了她那总是显得寒酸的衣柜,想起了她那永远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随时准备抬脚走人的行李箱,还有提起家人时那浑不在意的笑……一时间心如刀绞,又觉得悔不当初!   盛怀瑜头也不回出了傅家,脚步匆匆地下了楼。   留下傅元和和任侠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的时间,盛怀瑜一直在打傅卓凝的电话,可是始终无人接听。他要到这时才后悔,平时为什么不多多关心她的生活,关注她的朋友,以致于连这样的时刻都束手无策、连个求援的对象都没有!绝望之下只有让小唐开着车子在深夜寂静无人的扬州城里乱逛,像没头苍蝇一样,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直到凌晨三四点钟,电话那头才蓦地传来一声声响:“喂……”   这声音实在太突然了,以致于盛怀瑜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儿没把手机摔在地上。   他几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隔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确认:“是卓卓吗?”   电话那头的傅卓凝声音温软,但是依旧淡定,说:“怀瑜……”   她唤了他的名字,他这才千真万确地确定电话那头的真是她。一时间再也忍不住胸腔里蓬勃的怒意,问道:“你究竟跑哪里去了?”   傅卓凝显然也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怒火,还有快要喷薄而出的紧张和焦急。   隔着电话,极力地安抚他:“我没事的怀瑜,你不要着急,真的,我现在很好,很安全……”   他怎么还能相信她的话呢?他再也不相信她了,这个狠心倔强的小骗子!他简直都要气疯了,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不,卓卓,你不好,你一点也不好!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告诉我你在哪儿,否则的话你知道我的脾气……”   电话那头的傅卓凝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是凌晨睡醒才看到他的来电,顿时紧张得不知所措。真的,她一点儿也不想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那么狼狈、孤单、落魄、无助……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风风光光、自信昂扬地站在他面前,神采飞扬地告诉他说:“怀瑜,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可是她做不到,最终还是失败了。   黑色迈巴赫在红绿灯路口迅速掉头,冲破重重夜色,很快就停在了距离傅卓凝家不远处的一家快捷酒店前。   盛怀瑜站在酒店门口仔细打量,从傅家到酒店,至多不过短短500米的距离——他的卓卓站在自己的家门外,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他告诉自己要克制,可是在见到傅卓凝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发怒,气势汹汹地质问她说:“你给我一个解释!”   她从来都没有见他发这么大脾气,即使和盛怀瑾分手的那一晚也没有过!他的脸色气得铁青,眼圈却发红,眼角凝了一颗泪,她再也不敢骗他了,也不忍心,于是哭哭啼啼地告诉他说:“对不起怀瑜……我没有告诉你,我没有家了……”   很早以前就没有了。可她没法告诉他,也不能告诉他,不能指望这样一个男人来施予同情,因而给她一个家!他疯了一样地找了她一整晚,原本以为自己在见到她的时候会愤怒不止,会忍不住揍她骂她,会发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脾气,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却忍不住潸然泪下,紧紧地抱住她说:“没关系,我给你……”   “我给你一个家!”   “我要娶你!”   “我会永远爱你!”   “我会待你如珠如宝,爱你如同我命,让你心甘情愿地待在我身边……”   她听得笑起来,又哭了,很快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要……”   他问“为什么”,她哭着说:“我不要你同情我……”   他说“怎么是同情呢?”他都要疯了!握了她的手,吻了她的唇,来来回回地哄了半晌,可她还是固执地摇头,到最后他都绝望了,无助地喃喃自语:“我真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她一下笑出来,又忍不住落泪,抬手抱了他的脖子说:“怀瑜,你好傻!”   再傻能傻得过她吗?分明这样的辛苦,分明这样的难熬,为什么不选择依靠他?他吻着她的眼泪,愤声质问:“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不依赖我是不是?”   她拼命地摇头,认真告诉他“不是的”,她信赖他的为人,相信他在这一刻的情感,却不愿意相信永远,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依靠在一个男人身上。而且,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深刻地觉得自己配不上,也因而根本就不敢答应他的求婚。   盛怀瑜无力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她。他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的唇……两个人倒在酒店洁白柔软的大床上。原本只是安慰的吻,到最后却变成了肢体纠缠。她在这种事上一向都很乖的,愿意迁就他,顺从他,满足他作为大男人的探索欲和征服欲,只是有时候也会心生不满,偶尔还发脾气。这一次却尤其的温顺,任凭他翻来覆去地将自己折成各种形状……可他宁愿不要这样的温驯,他要她全部的爱,完整的心,全部的信任和依赖,然而她却不愿意给…… 第七十二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失传已久……   盛怀瑜直到清晨六点才睡着。   傅卓凝躺在床上, 凝神打量着他疲惫的面颊,不由得满心愧疚。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找来,如果知道绝不会做这么让他担心的事情。她什么事情都可以接受, 唯独不想让他伤心。   拖着行李站在家门外的时候, 她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你的家。”她尝试走进去, 可是试了一次又一次, 却实在没有迈进去的勇气。   所以就只能蜗居在这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期待父亲有天偶尔从酒店经过,发现这里还有个女儿等待他接她回家吗?期待那个家还会对自己敞开大门吗?好像也不是的,只是在这附近徘徊了两天,却又始终不肯离去。   对于她而言, 那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家”的具象, 或许她想要的就只是一个家而已。   今天是大年初一,左右闲来没事, 傅卓凝于是就躺在床上陪盛怀瑜睡觉。盛怀瑜昨夜像是疯了一样找了她半夜, 整个人担惊受怕,又实在累了,直到今天早晨才歇下,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多。睡醒了睁开眼睛一瞧, 发现傅卓凝还闭着眼睛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身边,这才彻底放了心, 凑过头去重重地给了她一记吻。   这记吻带着惩罚,傅卓凝也知道自己犯错了,一时间自责不已,于是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了他的腰,温顺地回应, 两个人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滚了好一会儿,这才算解了心中惊惧,慢慢地放开了彼此。   “这难道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倾情一吻全家死’?”一吻既毕,盛怀瑜躺在床上,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红肿的嘴唇说。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直逗得傅卓凝脸都红了,又忍不住大发娇嗔,双手掐了他的脖子要跟他拼命!   盛怀瑜“哈哈”大笑。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慢吞吞地起床。期间盛怀瑜犯了懒,小孩样地张着手坐在大床上,撒娇等傅卓凝来帮他穿衣服。傅卓凝支着腿蹲在行李箱前,翻来覆去了好半天,帮他找了袜子、内衣、毛衣、防风服……又一件一件地帮他穿上,他这才满意了,双手抱着她的腰推着她去了卫生间。   拖拖拉拉的,直到前台打电话来确认是否续费才下楼退房。   傅卓凝今年发了不少年终奖,还领了一笔丰厚的项目奖金,手里比之前要宽裕多了,选的虽然是家快捷酒店,实际条件还不错。只是对于盛怀瑜来说还是太简陋了,他有点儿住不惯,傅卓凝也不想委屈他,两人于是收拾好行李下了楼,到前台退好房,又让小唐到香格里拉订了两间房。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这座城市虽然不大,但她却如被人精心养育长大的小家碧玉一样,优雅、安宁、富庶,非常宜居。既然来了,傅卓凝自然不会让盛怀瑜白跑一趟。两个人在楼下接了小白,就手牵手到不远处的富春茶社吃午餐。   顺便招呼了小唐。毕竟大过节的,人家不辞辛苦陪他跑了这么远,又折腾了一晚上,总不能让人家一个人过节是不是?   于是小唐全程充当电灯泡,跟在盛怀瑜和傅卓凝的身后游扬州。   出门的时候盛怀瑜特地带了宠物包,两个人就把小白装在包包里,挂在胸前,堂而皇之地走在城市街头。   平日里威风严肃的大老板,这时候却背着只猫猫满大街乱逛,引得经过的人不停地回头看他,直逗得傅卓凝忍俊不禁,盛怀瑜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傅卓凝见状马上就掏出手机,说要把他的这副模样给拍下来传到网络上,让他出出风头。盛怀瑜一听这才黑了脸,马上就掏出墨镜,又戴上帽子,这才允许她拍照!   真看不出装备还挺齐的,偶像包袱也挺重!傅卓凝不禁笑弯了腰,待拍完照,复又小手牵大手,拉着他蹦蹦跳跳地去吃午餐。   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春笋烧鲴鱼、水晶肴蹄……一样一样的美味佳肴被人端上来,呈到他们面前,傅卓凝见状就用筷子挑了,一样一样地送到盛怀瑜的嘴里,而后问他:“好吃吗?”盛怀瑜点点头,直言“好吃”,却不忘讨好她,说道:“没有你做的好吃!”   傅卓凝就抿了嘴巴笑。   脑袋一昂说:“这是当然的啦。”这得意洋洋的模样,看得盛怀瑜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在桌子底下的手不知不觉又牵了起来,连吃饭都没有放开。   小唐就觉得,自己此时应当在桌底,而不应当在桌上,尽欣赏老板秀恩爱,光是狗粮就吃饱了!   三个人吃完饭,又去了何园,之后去了大明寺……这座城市不大,景点又大同小异,挑挑拣拣不过半天就勉强逛完了,在外面吃完晚饭,一行人就回到酒店休息。   临睡前盛怀瑜将傅卓凝抱在怀里,问她:“要不要回家看一看?”傅卓凝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道:“算了吧。”若是让任侠知道她现在和盛怀瑜在一起,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盛怀瑜也不想她回去。那个家既然对她无情他也不想再让她回去受委屈。于是想了想,说:“明天带你换个地方玩。”   傅卓凝问他去哪里,他有点儿困了,神思困顿地说:“去了就知道了。”也没说去哪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九点多起的床,吃完早餐,又退了房,便一路驱车南下,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了京州郊外的永丰山庄。   各家的情况不一样,本来傅卓凝还有点儿担心能不能把小白带进去,正琢磨着藏在哪儿呢,却见车子停在了一片碧绿的草坪旁,紧接着盛怀瑜下了车,一个劲腰长腿、身材高挑的男人立即就从旁边迎了上来,二话不说抱住他,两个男人一通热烈的问候,一副熟悉得不得了的模样。   傅卓凝下了车。   那男人已经迎上来了,笑眯眯地看着她问:“这就是弟妹了吧?”见盛怀瑜点头,又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小子可以啊,眼光不错!”   盛怀瑜就眯着眼睛笑,搂了傅卓凝的腰告诉她:“这就是永丰集团的老板,杨丹宁远杨董。”   传说中赫赫有名的杨丹宁远,江东商场上的TOP级人物!傅卓凝一见,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真诚地说:“原来是杨董啊,真真是久仰大名了……”那一脸虔诚的模样,直逗得杨丹宁远忍俊不禁,马上就瞟了一眼盛怀瑜说:“你这小女朋友可真有意思!”他说完笑眯眯地带头往山庄里走去。   盛怀瑜却有些不满,立马就用力地紧了紧自己的胳膊说:“请问你那是什么眼神哪?”   双目炯炯,小脸放光,一副花痴得不得了的样子!搞得盛怀瑜马上就提醒她说:“人家就是长得再帅也是有老婆的!”   凭心而论,这个杨丹宁远真的长得太出色了。桃花眼,薄情唇,说话的时候眉目传情、眼底带笑,如果世上真有那种掷果盈车、颠倒众生的风流贵公子一定是这样子的!傅卓凝看得情不自禁就感叹出来:“可是真的好帅哦!”   “………”盛怀瑜停下脚步。   两手抓了傅卓凝的手臂,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人家的老公帅还是你自己的老公帅。”自从昨天说要娶她开始,他就一直以老公自称。   傅卓凝想到就羞红了脸,一时间忍不住嗔道:“这怎么能比呢?”   那一个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看上去专为谋杀女人心而生。这一个却如山川日月般沉稳伟岸,是个顶天立地的真丈夫。她立马就伸手搂了他的腰,真心实意地说:“我就是客观评价一下。在我心里,自然是你最帅你最好。”   盛怀瑜这才满意了,伸手牵了她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道:“这还差不多!”   “不过,”他跟傅卓凝解释,“这回你可看走眼了。咱们这位杨董虽然长得是扎眼了点儿,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痴情种。”   他和他太太的故事曲折离奇,兜兜转转十几年才修成正果,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盛怀瑜于是就跟傅卓凝讲:“等我有空了再慢慢告诉你……”   那边杨丹宁远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房间,转身把钥匙递给他,笑道:“最好的套房,最好的情侣池。你们没事还可以在这附近骑骑马、打打球、做做SPA,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春节假期。”   盛怀瑜就笑着跟他道谢。   两个人相交已久,彼此之间也不用太客气。杨丹宁远的太太几个月前才为他产下了第二个儿子,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他人虽出来了,心里却一时一刻也放不下,这边将他们安顿好了,那边就要赶回去。   盛怀瑜自然不好多留他。   杨丹宁远于是就把他们交给了酒店总经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邀请他们:“到家里玩!嘉悦听说你们来了,一定要我邀请你们,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好酒好菜,就等着你们上门了。”   盛怀瑜点头说“好”。   两个人约好了杨家见,这才摆手道别。   只不过出来这一小会儿的工夫就着急要回去,看起来竟真的离不开。傅卓凝见状就“啧”了一声。   盛怀瑜就道:“等你见了他太太就知道了……” 第七十三章 “杨董的家里好热闹呀!”……   两个人手牵着手, 跟在酒店总经理的身后去了房间。   一进门,发现果如杨丹宁远所说,是这里最好的房子。奢华至极的独栋别墅, 所有设施一应俱全, 屋内铺着洁白的羊毛地毯,屋外还有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泳池和一眼温泉, 池顶做成了漂亮的玻璃房,旁边摆了鲜花和红酒,一看就是用心布置过。傅卓凝见了马上就喜欢上了,伸手把小白从宠物包里放出来,让它在房间里头自由活动。   小的时候还没太在意, 现在越大却越能看出来, 小白是个小短腿。也不知道是家族遗传还是中间血统出了岔子,傅卓凝把它往地毯上一放, 它“吧唧”一下脸着地, 一头就栽在了地毯上。   逗得傅卓凝“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盛怀瑜见她这样子, 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休息完毕就去马场骑马, 之后又到水疗中心做了个SPA,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回到房间, 吃完晚饭,就到院子里游泳、泡温泉。   傅卓凝到底还是年纪小,遇到好玩的事情就开心得不行了。甩着两只胳膊站在泳池边上,顽皮地往池子里跳,溅得盛怀瑜满头满脸都是水, 自己却笑得花儿一样,盛怀瑜见状就把她从池底捞出来,抱到怀里,一手拍了下她圆润的小屁股说:“你还能更幼稚一点儿吗?”   傅卓凝就答:“我能的!”说完挣脱他的手,抓着扶手爬到泳池边,再次往里跳,又溅得盛怀瑜一头一脸都是水,这才满意了,靠在泳池边“哈哈哈”地笑。   临时采购的装备,她穿了件黑色的连体泳衣,紧身的裁剪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入水后更加明显,盛怀瑜看着看着就朝她勾了勾手。   傅卓凝转头不肯理他,不仅没有听话地凑过去,反而朝相反的方向游去,盛怀瑜见状便舒展开手脚,一个纵身贴了过去。   身姿仿佛游鱼一样,抬手就把她扣在了怀里,轻笑道:“这下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傅卓凝就靠在他怀里吃吃笑。   头上脸上都沾了水,青丝如墨一样,雪肤吹弹可破,双唇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他在这惊心动魄的艳丽里差点儿就忘了呼吸,双手捧了她的脸,拇指轻轻地抚着她两片唇瓣,认真嘱咐:“这个样子,可不准给别人看……”   什么样子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一时间被他说得红了脸,嗔道:“说得人家好像故意一样。”   就因为不是故意,所以才要命。盛怀瑜低头含了她两片唇,放在齿间轻轻地磨,待放开了,这才问她:“傅卓凝,你是谁的?”   “是盛怀瑜的。”她伸手抱了他的脖子,从来都不吝啬告诉他,“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这下开心了?”   他这才感觉满意了,双手握了她的腰,低头反反复复地亲着,亲着亲着手就不老实,搞得傅卓凝蓦地绷直了身体,嗔道:“怀瑜……”   “好了好了,”他从泳裤底下撤回手,低头在她颈间用力亲了一口,轻声道,“我们回房去好不好……”不等她点头,就双手打横抱起她,一步一步地回了房。   第二天应杨丹宁远和楼嘉悦夫妇的邀请,特地到杨家去做客。两个人早晨起来洗漱完毕、吃完饭,又坐在一间书房里处理完公务,这才出发往杨家去。   杨家夫妇就住在京州东郊一处独立的别墅里。说是别墅,倒不如说是庄园。因为整座庄园都是由永丰开发建造,当初杨丹宁远拿到地,立刻就在里面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建了这栋房子,前庭后院,中式仿古的建筑,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杨丹宁远在院子外接了他们,一面带头往里走一面给他们介绍:“……当初建的时候我就想我老婆肯定会喜欢,结果怎样?真的喜欢!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翻新过,就一直住到现在。”   几个人进了二门,站在门边往里一瞧,只见院子的一侧养花种草,还兼小桥流水,另一侧的露台上建了个小小的儿童游乐场,还绑了一架秋千,除此外还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这狗的脾气如何不得而知,但猫的胆子肯定比小白大,因为他们进去的时候它正得意洋洋地踩在牧羊犬的脑袋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傅卓凝看得忍不住笑起来,私底下跟盛怀瑜讲:“应该把小白也带过来……”   盛怀瑜就抿着嘴巴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带回到自己身边。   当初没结婚的时候杨丹宁远也是一个人住,偌大的房子里头冷冷清清的。如今倒好,满满当当地住了一大家子。傅卓凝拉着盛怀瑜的手走进去的时候,杨丹宁远的母亲和丈母娘正坐在入门的花厅里头一面闲聊天一面哄孩子,抬眼看见他们进来,连忙就站起来打招呼。   杨丹宁远就指着其中一位老太太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家的母后皇太后。”   “这是我们家的圣母皇太后!”他又指了另外一位老太太说。   那一脸调皮的模样,直逗得盛怀瑜和傅卓凝“哈哈”笑。他们家的“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也是止不住发笑,其中“圣母皇太后”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说:“好啦好啦,知道你嘴甜,一天到晚就知道贫嘴……”   杨丹宁远的长子今年还不到三岁。长得手长脚长,模样非常出挑,只是五官没有父亲的精致昳丽,倒更阳刚一些,小家伙的皮肤雪白,头发乌黑,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十分有主意的孩子。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地毯上聚精会神地摆弄一架遥控飞机,不经意间看见父亲进来,马上就叫了一声“爸爸”,复又低下头去继续摆弄自己的遥控飞机。   杨丹宁远就叫他:“嘉嘉,怎么你看见叔叔阿姨进来不叫人呐?”他的长子大名杨宏嘉,次子大名杨宏远。   杨宏嘉这时才注意到客人,马上就大声问候:“嘟嘟好!阿伊好!”声音洪亮,笑容满面,只是有些口齿不清,傅卓凝忍不住失笑。   盛怀瑜也翘起了嘴角。   马上就把带来的变形金刚送给了他,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压岁红包。   都不用父亲教,小朋友立刻就大声说“谢谢”,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眉目舒展,光风霁月,一看就知道教养很好。   杨丹宁远站在边上看着,眼睛里就蓄满了笑。   这才说起女主人。   提到楼嘉悦,杨丹宁远立刻就冲着楼上大声喊:“老婆,老婆……”   “杨董,是客人到了吗?”只见二楼的房间里立刻跑出一个保姆阿姨样的人来,笑着告诉他,“老二醒了,悦悦说请客人们到客厅稍坐一下,她马上就来。”   “哦……”杨丹宁远听了便乖乖地应了一声,笑着请他们坐了。   傅卓凝这才有空打量这栋房子。豪华奢侈自不必说,家里头当真热闹,除了两个老人和两个孩子外,厨房里还有两个阿姨正在做饭,另外还有两个育儿师,两个月嫂,屋子里人来人往的,竟然有一点拥挤之感。   傅卓凝看得忍不住就笑起来,说:“杨董的家里好热闹呀!”   “嗐,不说也罢!”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杨丹宁远也是满脸的无奈,一言难尽地说:“我也没想到不过就是生个孩子而已,竟然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来!”那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逗得盛怀瑜和傅卓凝不由得相视一笑。   三个人正在闲聊,余光就瞥见二楼的回廊上人影一闪,紧接着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是盛董来了吧?”   傅卓凝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二楼的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至多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温婉、气质脱俗,看五官分明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美人,却凭借后天的打磨和出色的气质硬生生把自己打磨成了一个光彩夺目的大美人。傅卓凝一见她就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楼嘉悦了。   杨丹宁远的太太,永丰集团的实际掌权人,美国顶级商学院毕业的女霸总,这些年永丰就是在她手下实现了从实体企业到实体+互联网企业的成功转型。有心人都知道,杨丹宁远的性格虽狂悖彪悍却爱妻如命,很多时候都是听太太的。   因为工作的关系,傅卓凝曾经了解过她,见状立刻恭敬地站了起来。   那杨太太已经走下来了,看见盛怀瑜,笑容满面地跟他打招呼,又问他:“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了吧?”   她要比盛怀瑜大四岁,比傅卓凝大一轮还多,自然有称她为“小女朋友”的资本,盛怀瑜见状便笑起来,点点头,又把她介绍给傅卓凝。   傅卓凝立刻就恭恭敬敬地问好,那模样就好似小粉丝见到自家偶像一样,那么乖巧激动,楼嘉悦看得轻笑不止,感叹说:“怎么这么小,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可爱的小丫头?”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盛怀瑜却有点儿不好意思。   说的好像他老牛啃嫩草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卓卓确实跟他也差着十岁,年龄差还是有的。盛怀瑜想到这里,神色略微尴尬。   知他者如傅卓凝,马上就伸出手来拉了他的一只手,笑眯眯地望着他,那一脸崇敬的模样,看得盛怀瑜心头止一热,马上也朝她笑了笑。 第七十四章 “我不看你看谁,不得你生……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   看得楼嘉悦忍俊不禁, 不由就瞟了丈夫一眼,杨丹宁远见状立刻就走过来,一手揽了她的腰, 一手握了她的手, 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生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年龄都不小了,虽然一直很用心调养, 可还是免不了落了一身伤痛。杨丹宁远因而特别心疼她, 走到哪里都惦记着。   楼嘉悦一直都觉得他太紧张了,马上就对他说道:“没事的。”女人当妈妈哪有那么容易的?只是忍不住跟丈夫抱怨:“也不知道这老二的脾气都随了谁,这么倔!”虽然孩子还小,可是也能初见端倪。他们家老大的性格相对沉稳,老二则彪彪呼呼的, 犟得很, 一点不如意就要发脾气,折腾得全家上下都不安生。楼嘉悦的身材纤细瘦弱, 有时候根本抱不住他。   杨丹宁远就笑起来。   还能随谁?当然随他呗!他也不管家里头还有客人在, 低头就在自家老婆唇上“吧唧”亲了一口,笑嘻嘻地道:“辛苦老婆了。”   那一脸赖皮的模样,直逗得傅卓凝和盛怀瑜忍俊不禁, 其他人也闷着脑袋笑。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虽然正值新年, 可京州今年的冬天却并不冷,今日也一样, 是个好天,阳光灿烂,微风和煦。一群人坐在餐厅里,一面晒太阳一面吃午餐。因为是家宴,也就没有太讲究, 杨家夫妇陪盛怀瑜和傅卓凝坐在主位上,老人孩子则陪坐末席,“两宫皇太后”一面吃饭一面还得哄孩子,忙得陀螺似的,傅卓凝和盛怀瑜都看得很稀奇。   他们家的长子不过两岁半,还不会自己吃,但小样倔得很,一手拎一个小勺子非要自己吃,怎么也不肯让奶奶和外婆帮忙,结果把宝宝椅和地板上挖得到处都是米饭粒。老二就更厉害了,一口辅食吃不到嘴里,马上就叫起来,小腿一蹬差点儿没从椅子里蹿出来,吓得他爸爸手一抖,他妈妈也站了起来,还好旁边保姆眼疾手快,一把就揪住后衣领子把他给揪了回去!   这小家伙长得粉雕玉琢,眉眼像极了爸爸,一看就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帅哥!但没想到竟是个急脾气,一时间看得盛怀瑜和傅卓凝目瞪口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两个字。   楼嘉悦就有点儿脸红,马上抹汗道:“真对不起啊,小孩子有点太吵了……”   盛怀瑜就说“没关系”,傅卓凝也觉得很可爱,立刻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们都觉得好热闹啊……”楼嘉悦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儿,但还是摆摆手,态度坚定地让保姆把老二抱走了。   那小东西就仿佛知道自己遭人嫌弃了一样,被保姆抱在肩头,犹张着一双小手要妈妈,那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直看得傅卓凝和盛怀瑜的心都软了,又忍俊不禁,他妈妈就故作生气的模样,扭头不理他,爸爸则一脸得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哇……”的一声,小东西一时间哭得更厉害了。奈何他爸妈不理他,就这样包了两包泪,被残忍地踢出了饭局!   这情形直看得一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万万没想到有娃的生活居然是如此鸡飞狗跳的,尤其是盛怀瑜,一时间唏嘘不已。杨丹宁远见他这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也不要笑,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也是一样……”   没生娃之前谁不是成双成对潇潇洒洒的神仙眷侣啊?好家伙,一旦有了孩子,再逍遥自在的神仙也得下凡,每天过得热热闹闹,一日三餐人间烟火吃得饱饱的。说起这个杨丹宁远就有些不高兴,抱怨道:“万没想到给自己生了两个争宠的……”   每天不是老大就是老二,不是老二就是老大,把太太的时间占得满满的,最主要的是楼嘉悦还得工作,以致于他每天要见缝插针削尖脑袋才能分得她的一丝宠幸,因为这平日里可没少冲楼嘉悦抱怨。   瞧瞧这哀怨的模样,把大家伙都逗得笑了起来。   平日里纵横商场的风云人物,此时此刻卸了防备,放下包袱,坐在一起一面吃菜一面闲聊天,说着说着楼嘉悦就忍不住问盛怀瑜:“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这个问题嘛,盛怀瑜听了马上就转头去看傅卓凝,傅卓凝被他看得一时间头都不敢抬,娇嗔道:“你看我干什么?”   盛怀瑜就笑,转头对着楼嘉悦和杨丹宁远开玩笑道:“我不看你看谁,不得你生嘛!”   “哄”的一声,大家伙哄堂大笑,逗得傅卓凝的脸一瞬间红成了一块布,忍不住就伸出手要挠他,小猫儿似的,被他反手扣在掌心,两人十指紧扣,半晌都没有放开。   楼嘉悦是过来人,说到这个就忍不住建议他们:“……还是得趁早,真的,不然吃不消。你看像我这样,生孩子的时候都已经算高龄产妇了,虽然这几年也没什么大毛病,但就是不舒服,身体很难恢复到以前……”   她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没想到对面的杨丹宁远听着就脸色一黯,不过很快又调整情绪道:“说什么呢,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姑娘!”   冷不丁这狗粮塞得,喂了傅卓凝和盛怀瑜满满一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楼嘉悦却大大方方的,笑着回应道:“知道啦……”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表达方式。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说起楼嘉悦生产时的趣事来。提起这茬,杨丹宁远至今还心有余悸,一脸后怕地拍着胸口说:“哎呀我的天哪,真是太可怕了,我当时都要吓死了……”   “不是不是,”楼嘉悦见他又要夸大其词,马上就替他解释道,“其实真没有那么夸张。我生老大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很顺利。就是他,自己吓自己而已……”趴在产房外头鬼哭狼嚎的,一会儿就要喊一遍“老婆”,喊得满屋子的医生护士都面面相觑,她姐姐在里面陪产都陪得怒了,让她:“赶紧把你老公弄走,别让他在外面鸡猫子鬼叫的……”   “当时我们一大家人都在,我婆婆我爸我妈我外婆,我姐姐姐夫……,一家人都以为他是在撒娇,没想到真的吓坏了!”连路都走不了。   当时她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特地让他出去给她买点吃的,结果这家伙腿都软了,哪里能出门啊?“最后还是我姐夫和我弟弟带他出去兜了一圈……”说起这一段,楼嘉悦简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还是柔声安慰道:“你别听他那么夸大其词,其实真的还好,没那么可怕的……”担心万一再把傅卓凝吓到了。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万没想到传说中各种厉害的杨家夫妇居然这么可爱,尤其是杨丹宁远,风趣幽默,至情至性。她太太看上去就要沉稳许多,说话做事总是和风细雨,如春风化雨般让人舒适,一点也不像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一顿饭直吃到下午三四点钟才散。   临走的时候杨丹宁远夫妻去送他们,经过前院,他们家老大正在儿童乐园里头玩滑滑梯,杨丹宁远见状就叫他:“儿砸,叔叔阿姨要走啦,你不跟叔叔阿姨拜拜吗……”他就捧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立刻给盛怀瑜和傅卓凝飞了个响亮的飞吻,“嗯嘛”一声……有画面有声音,逗得盛怀瑜忍俊不禁,拉着傅卓凝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杨家大宅。   直到晚上睡觉前还有些意犹未尽,两个人靠在床上一面闲话一面看电视,说着说着盛怀瑜就问傅卓凝:“……有没有被吓到?”   傅卓凝正在看一则国际新闻,闻言就一头雾水地转头看他。   盛怀瑜就伸手把她给抱在自己怀里,柔声问:“生孩子呀……”   老实说,真挺害怕的,而且她也不想怀孕,总觉得生完孩子就会变老变丑,没有现在漂亮了。而且说真的,她到时候肯定不会像楼嘉悦一样,“有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外婆婆婆一大家人在产房外守着……”   盛怀瑜听着就有点儿心酸,又莫名想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那一脸的揶揄,直看得傅卓凝一头雾水,禁不住娇嗔:“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他就笑起来,用力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给我生孩子了?”   “………”傅卓凝惊觉上当,立即就嗔道:“我没有,你不要赖皮!”   盛怀瑜“哈哈”笑,低头把下巴给垫到她精致漂亮的锁骨上,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磨一面道:“这可怎么办,我也没有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可以陪你,到时候恐怕就只能自己守在你身边,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儿冷清?”   当然会啊!傅卓凝心里想,可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她也会努力变勇敢的。   她用力钻进盛怀瑜的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一时间没有搭话。   盛怀瑜还以为她默认了,马上就紧紧抱住她。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他才有点儿失落地说:“卓卓,做我的妻子很辛苦的。你不仅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家,照顾孩子,如果将来心有余力的话,还得帮我打理公司,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理想的老公人选?”   傅卓凝本来不打算理他的。   可是看到他失落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怎么会呢?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老公……”也会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爸爸。他这么沉稳有担当,一定不会忍心辜负谁。   “那我们就说好了,”盛怀瑜听得高兴了,伸出手捧了她的脸,笑眯眯地道:“我要努力做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老公,你也努力做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老婆好不好……” 第七十五章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口……   两个人虽回到了永丰山庄, 跟杨丹宁远的接触却没有就此结束。第二天一早傅卓凝还在睡,盛怀瑜就起了床,临走之前俯身柔柔地亲了亲她的脸蛋, 告诉她:“我出去一趟……”   他跟杨丹宁远约了一起打高尔夫, 之后一起参观永丰。回来的时候傅卓凝正在电脑前办公,刚把需要他处理的文件转送给他, 他就进了门, 笑眯眯地问道:“干什么呢?”   “没什么。”傅卓凝站起来,替他脱了大衣,又取了家居服,这才问道,“今天去哪儿了?”   盛怀瑜就抿了嘴巴笑, 一脸俏皮地说:“你猜猜……”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傅卓凝见状就笑道:“去了永丰的信息中心。”还说, “让我再猜猜,是不是永丰提出要跟我们达成战略合作了?”   盛怀瑜“哈哈”大笑。   看看, 这就是跟有情人说话的好处, 心意相通,处处了解,一点点心思都瞒不过她。他笑着伸手摸了摸傅卓凝的脸蛋, 问:“你怎么这么聪明!”   “永丰是想跟我们达成战略合作, 不过他们是做实体经济的,主要扎根地产和零售业。虽然这几年电商版块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但是眼下电商行业竞争这么激烈,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再不济还可以自己做,不一定非要选择他们。”盛怀瑜实事求是地说。   相比而言,飞云做的是高精尖的科技产品, 拥有不少先进技术,虽然不能说无可替代,但短时间内还是比较难超越的,优势相对明显,确实有更多选择。   “不过话又说回来,”盛怀瑜笑了笑说,“杨丹宁远和楼嘉悦都是厉害的。这几年他们不仅做电商,还大手笔投资健康产业。目前这一块做得也挺好,听说也在筹备上市了。”   聪明人永远都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尤其是他们做企业的,这也是盛怀瑜近年来一直谋求多元化发展的原因。傅卓凝听得不由笑起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盛怀瑜还没有想好呢。   杨家虽然在技术方面不如他们,可是他们在地产和零售行业根植多年,基础是从上一辈就打下来的,实力不可小觑。“容我考虑考虑再说。”其实是在等杨家开出更好的条件。   那一脸促狭的模样,看得傅卓凝忍俊不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拉了拉他的手。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当天下午就收拾好行李,从京州出发,很快回到了上海。   离开工还有两三天的时间,这两天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待在家里安心长肉。闲来无事养花种草,逗猫养鱼,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不过,也不是没有扫兴的事情。临开工的前两天傅卓凝突然就接到了傅元和的电话,询问她现在在在哪儿,日子过得怎么样……自从那天她被继母和两个异母弟弟打出家门开始,这还是第一次接到傅元和的电话。傅卓凝想真是不容易,也不知道这个做父亲的是怎么想起她这个女儿的,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她不幸死在外面,只怕他都不会知道。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的,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又挂断了。   之后又接到了蓝小兰的电话,这回是个好消息。那家伙在视频那头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说自己怀孕了,马上准备和黄海洋奉子成婚!   这可是件大事呀!接到喜讯的那一刻,傅卓凝高兴得差点儿没从床上跳起来,震惊道:“我的天哪,你好大的狗胆!”   论勇气,她确实不如蓝小兰。尽管她和黄海洋两个一无所有,尽管家里头都在反对,可她还是有勇气遵从内心的选择,跟心爱的人勇敢地走进婚姻殿堂,傅卓凝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钦佩,高兴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这才停下来,可也掩饰不住兴奋。   盛怀瑜正好在书桌旁边处理邮件,见状不免有些好笑,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待听她说了,不由也笑道:“那你打算送她什么结婚礼物啊?”   那天晚上她突然失踪让他心急如焚,也让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自己从未试图走进她的圈子,也没有关心过她之前的朋友圈,以致于她也不能放下心来接纳自己的生活,甚至紧急时刻连一个可以问一声的对象都没有,他反省了自己的错误,觉得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她的朋友、关注一下她的生活圈的。   于是认认真真地跟傅卓凝说:“人家跟你这么多年好朋友,你都不表示一下吗?”   这个当然要的。蓝小兰跟黄海洋他们几乎是裸婚,现在又有了孩子,等到孩子出生,肯定四处都要钱,所以她认真考虑过了,“我不送别的,就送红包!”她想了想,趴在盛怀瑜的肩头一脸坚定地说。   那慷慨的模样,直逗得盛怀瑜忍俊不禁,想了想,伸手把她给抱到怀里,告诉她:“红包要有,礼物也应当有,这样才有诚意。这样吧,你去告诉她,喜欢什么自己去挑,我来买单,就当是我送给你闺蜜的结婚礼物,你说好不好?”   其实有点儿不太好。不过这还是盛怀瑜第一次对她的朋友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而且兰兰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想到这儿,傅卓凝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马上就伸出手去抱了他的脖子说:“谢谢怀瑜。”   盛怀瑜侧头亲了亲她的脸,赞道:“真乖!”   他可不想再因为钱的问题跟她吵架。   两个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隔天虽然上了班,可也不是很忙,毕竟新年还没有过完,很多企业都没有复工。蓝小兰便跟傅卓凝约定,两个人一起去看婚纱。头天晚上傅卓凝跟她说了盛怀瑜的意思以后,蓝小兰马上就激动跳了起来,隔着电话嗷嗷叫着说:“天哪,这就是当上阔太闺蜜的好处呀!”又说,“走,马上走,我想要的婚纱有人买单了!”兴奋得哇哇乱叫,当时就跟傅卓凝约好了,要跟她一起去看婚纱。   傅卓凝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让盛怀瑜破费,可仔细一想这个婚纱她还是买得起的,于是也就没太计较,笑眯眯地准备关灯睡觉。临睡前告诉盛怀瑜,自己明天下班要陪蓝小兰去看婚纱。   盛怀瑜就笑道:“你自己不一起看看吗?”转念一想她的脾气,马上告诉她,“算了,我陪你一起去。”反正他第二天晚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陪她和她的闺蜜逛街,傅卓凝一时间非常高兴,又有些感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了他的脖子说:“怀瑜你怎么这么好呀!”   口气又软又甜,一直甜到他的心坎里,他马上就get到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于是也跟着高兴起来,伸出手去轻柔地拍了下她的臀部说:“小没良心的,我就只有今天好吗?”   那当然每天都好!两个人关了灯,连体婴一样地抱在一起,乖乖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班,傅卓凝如约去陪蓝小兰看婚纱。两个人在广场上一见,顿时就尖叫着抱作了一团,以致于蓝小兰一抬头看见盛怀瑜的身影时,吓得差点儿没从傅卓凝身上摔下来,一时把傅卓凝也吓得不轻,连忙就伸手扶住她,说:“我的姑奶奶,你可得小心点儿。”她现在可是有宝宝的人啦!   蓝小兰就“咔咔咔”地笑起来,摇头说:“没事……”她壮得跟头牛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以致于她都怀疑自己怀了个假孕!傅卓凝听了就抿着嘴巴笑,告诉她:“话别说得太早,这才几个月呀?”   “两个多月,宝宝还像颗小豆芽似的。”   傅卓凝听得不由得笑起来。   蓝小兰就战战兢兢地跟盛怀瑜打招呼。盛怀瑜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带头往前走。   他平常不太喜欢跟别人说话的,脸一板,就有点儿吓人。蓝小兰直看得连心肝都在抖,缩着脖子道:“你怎么把这位大神带来了?”   “你不是要找人买单吗?”傅卓凝听了抿着嘴巴笑,“我不带他带谁?”   “牛掰啊牛掰啊,”蓝小兰不由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摇头晃脑地感叹道,“你这提款机找得也未免太牛了吧!”   “什么提款机?”傅卓凝听着就有点儿不高兴,马上甩脸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走了呀……”一句话唬得蓝小兰连忙拉住她,抱歉道:“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因为知道她没有恶意所以才不跟她计较的。不过这话好说不好听,她一点也不喜欢。   两个人手拖着手进了一家很有名的婚纱店,盛怀瑜左右闲来无事,就坐在里面的贵宾室等她。   傅卓凝有点儿抱歉耽误了他的时间,趁着蓝小兰不注意,偷偷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告诉他:“……我很快就好。”   “没关系,”盛怀瑜说,“你们慢慢挑……”既然陪她来了,他就不着急,说着拿过了一本婚礼杂志。   这家婚纱店在国际上挺有名的,款式也多,而且每一件都非常精美。来之前蓝小兰分明已经在网上选好了款式,可到了店里却有些拿不定主意。来来回回地试了七八件,越试越不知道选哪件好,两个人正在嘀嘀咕咕地商量,就听耳朵边突然有个刺耳的声音说:“哎哟,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来?”   傅卓凝和蓝小兰抬起头来一看,才发现竟是那块焦糖小饼干!   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皮草外套,打扮得珠光宝气,只是有些不符合年纪,看上去老了七八岁。傅卓凝凝神打量,才发现她身后还站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子,看样子是她的小姐妹,两个人也是来看婚纱的。   心里头不由得大喊“倒霉”,简直倒霉透顶,怎么就偏偏撞见她了,早知道不来了!   恨不能立即从这家店里消失。   蓝小兰却兴奋得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蠢蠢欲动,心里头想:“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她早就想收拾这块小饼干了,无奈傅卓凝不给力。一时间兴奋得什么似的,马上冷笑道:“哎哟,这是谁呀?冷不丁往人跟前一站,还以为天黑了呢!”   沈木心的肤色黑,这是天生的,她也为此感到头疼,跟盛怀瑾在一起后,也花了不少钱去改善肤色,无奈都没什么成效。突然间听到蓝小兰这么说,直气得连头顶都在冒烟,立即就上前一步指着蓝小兰的鼻子说:“你说谁呢?”   “谁搭话我就说谁,”蓝小兰见状笑嘻嘻地说,“有的人这么着急对号入座,看来对自己的尊容还是心里有数的嘛。”   又笑起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对着一众店员说:“长得跟块焦糖小饼干似的,没事穿什么白纱呀,真是浪费钱。”   凭心而论沈木心长得并不丑,相反还很有些风情,否则的话也不会让盛二少如此难罢手。只是往傅卓凝的面前一站,那岂止是不够看,简直是惨不忍睹。她站在接待台前打量着傅卓凝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真真越看越扎心,一时再也忍不住,昂起头说:“你管我怎么浪费钱,反正我们盛家有的是钱……”   蓝小兰霎时就被逗乐了,正预备反驳,却听傅卓凝喝止道:“兰兰……”不想她乱说话,盛怀瑜在外面从来没有这么高调过。   沈木心却不分青红皂白,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说:“贱人……”   蓝小兰和傅卓凝大学同学几年,知道她不到万不得已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一听马上就跳了起来,怒问:“贱人你骂谁呢?”   她就只差要点名道姓了,无奈傅卓凝身边还有个身先士卒的,一时间又气又急,伸手指着傅卓凝的鼻子道:“我又没有骂你,你在这儿掺和什么?”又实在忍不住跺了跺脚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店啊,还国际大牌呢,居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好大的口气啊,”沈木心的话音才落,就听身后突然间有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口气,敢说我的女朋友是阿猫阿狗!”   恰好盛怀瑾正捧了两杯奶茶进来,闻言手里的奶茶“吧唧”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第七十六章   屋子里—时间剑拔弩张。   沈木心冷不丁直吓得连手都抖了, 战战兢兢地说:“大……大哥……”   只见大厅右侧的通道口站了—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这男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凌厉的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大背头梳得—丝不乱, 身上着—袭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 随随便便地往大堂里头—站, 只显得身姿若松、龙章凤姿,可不是飞云的掌门人盛怀瑜是谁?   盛怀瑜迈开长腿,—步步地走到人群中央,待走到沈木心的身边, 先是神色冰冷地瞧了她—眼,这才转过头去对着蓝小兰身后的傅卓凝伸出手道:“卓卓……”   傅卓凝倒不是怕她们,但她对这种任侠式的市井泼妇总是束手无策,正在心底发急,就见盛怀瑜对她伸出手,—时间有些犹豫, 微微想了—下,这才伸出手去牵了他的手。   盛怀瑜长臂—收,顺势就把她揽在了自己怀里, 低头问她:“没事吧?”见她摇摇头, 这才抬起头去, 重新打量沈木心。   之前还以为她是个机灵人,没想到这还没进门呢,就敢仗着他的势在外面耀武扬威。   “刚刚说我女朋友什么?我在里面没听清,你再说—遍我听听。”他瞪着沈木心,—字—字地说。   那脸色铁青,眼底阴云密布,—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直看得沈木心连心脏都在抖,忙不迭地倒退了—步说:“大哥,对不起……”她倒是挺识时务,知道—不小心捋了虎须,马上就躬身道歉,否则的话不仅仅是她,就是盛怀瑾和邵美菱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母子俩这些年来顶着盛怀瑜的名头,活得人模人样赚得盆满钵满,到头来却打他的脸,盛怀瑜不计较还好,—旦计较起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沈木心心里还是有数的。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傅卓凝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其他人倒还罢了,盛怀瑜却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事情闹大了只会让他的脸上无光。不免就有些着急,伸手摇了摇盛怀瑜的手说:“算了吧,怀瑜……”   那眼睛里的焦虑和紧张他—看就能明白,不由得也有些心疼,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说,“没关系,有我在呢……”   她什么都为他考虑,时时刻刻都以他为先,他当然也不会因此而让她忍气吞声。于是复又抬起头,对着沈木心说:“我们盛家是小有薄产,不过容我提醒—下,我们姓盛,不姓杜,也不姓沈……”盛怀瑾原名杜思胜,他的父亲杜朋不过就是个小商贩,如今身体健康,尚且安在。这些年来,是他这个丝毫也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哥哥,代替父职、母职将他扶养长大,自觉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邵美菱母子这些年—定没少贴补杜朋。   这么些年了,盛怀瑜—直慷慨大度、没有深究的是,邵美菱究竟是什么时候跟盛国平搞到—起的?是在和他母亲离婚前还是离婚后?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取这么个名字来恶心他!   盛怀瑜那如冰雪般冷厉的目光在沈木心的脸上逡巡,渐渐地,—点—滴地移到了盛怀瑾的脸上,而后慢腾腾地说:“我现在告诉你,站在我身边的是我盛怀瑜的女朋友,也是我的未婚妻。如果你们愿意,以后看到她可以叫—声‘大嫂’,如果不愿意,叫—声‘盛太太’也行啊……”   说起来毕竟不是亲兄弟,翻起脸来比翻书还要快!沈木心直惊得连头皮都在发麻,心底暗自后悔,不应该得罪这个活阎王。不由得又气又急,立刻诚心诚意道:“大哥,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早知道这姓傅的小贱人有本事攀上盛怀瑜,她说什么也不会去招惹她,毕竟这可是他们—家三口的摇钱树啊!   沈木心连头也不敢抬。   盛怀瑜就转头去看盛怀瑾。   他的脸色煞白,整个人如同失了魂—般,似乎仍没有回过神来。不经意间触到盛怀瑜的眼神,只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下,颤巍巍地叫了他—声:“大哥……”   盛怀瑜就不屑—顾地瞟了他—眼,冷冷地警告他说:“管好你的嘴。如果我听到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传出来,唯你是问!”他毫不客气地说完,拉着傅卓凝的手离开了婚纱店。   左右今天被败了兴,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盛怀瑜难得放下身段,跟蓝小兰客气道:“今天真不好意思。你看这样吧,你喜欢哪—件我叫商家给你送过去,或者我让他们送上门给你挑……”   蓝小兰怎么敢跟他计较呢?闻言立刻摆手道:“不不不,盛董您真是太客气了,真是折煞我了,我……我随便哪—件都行!”   盛怀瑜就瞟了她—眼,点点头,拉着傅卓凝的手上了车。   两个人上了车,盛怀瑜还担心傅卓凝会被影响到心情,伸手把她给抱在怀里,柔声问:“还生气呢?”   出门在外无缘无故地被狗咬了,肯定会觉得扫兴。不过盛怀瑜这么维护她,她还是高兴的,闻言伸手抱了他的腰说:“没有的。”   盛怀瑜就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起。   待送了蓝小兰,回到家,直到晚上睡觉前傅卓凝还有点儿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地问他:“怀瑜,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呀?”   再怎么说她都曾是盛怀瑾的女朋友,虽然他们没有血缘,也不是亲兄弟,可外人不知道啊,再怎么说都住在同—个屋檐下,算得上—家人。要是让人知道了,肯定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盛怀瑜心里有数,闻言就安慰她:“怎么会呢?你就放心吧,他们不敢乱说的。”否则的话,他—定叫他好看。   可话虽如此,傅卓凝却还是有些不安,两手紧紧地抱了他的腰说:“对不起啊,怀瑜。”她自己倒还在其次,可盛怀瑜从小到大光风霁月,磊落坦荡,外界的名声极佳,她不想连累他。   盛怀瑜就低头亲亲她的脸,柔声安慰:“说什么呢?”他其实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可有点儿在乎盛怀瑾曾是她的男朋友。   还是有点儿不高兴的。   想了想,伸手捧了她的脸,开玩笑说:“看你还敢随便找男朋友!”   “男朋友?”傅卓凝闻言就似笑非笑瞟了他—眼说,“你还想我有几个男朋友?”   “……”盛怀瑜顿时惊觉自己失言,马上就抱了她的腰说:“我说错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轻声说:“我们就此讲好了,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永远都不可以再有别人,好不好?”   傅卓凝就点点头,抿着嘴巴笑。   两个人亲吻在了—起,—时间难解难分。   盛怀瑾则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   —直等回到房间,目光所及都是自己熟悉的事物,他这才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半晌,忽然间抬手扫掉眼前茶几上的物品,自言自语地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连沈木心坐在窗台下喝茶都没有注意到。   她今天受了—肚子的窝囊气,又得罪了盛怀瑜,正在满心不爽间,突然见盛怀瑾发神经,马上就跳了起来,尖着嗓子道:“干什么,怎么对你啦?”   自己不要的东西还不准别人捡,真真是痴人说梦!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姓傅的不过就是—双破鞋而已,盛怀瑾不要了盛怀瑜又捡过去,也不嫌脏——男人都是贱骨头,他们姓盛的没有—个好东西。   沈木心眼下已经是—只脚踏入了盛家,再加上还怀着孩子,理所应当享受皇后般的待遇,哪里会容得下盛怀瑾在她面前大呼小叫?马上就骂他:“你别在这里发疯,有本事找盛怀瑜去,看看盛怀瑜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盛怀瑾自然没这个本事的。但他收拾沈木心的本事还是有的,闻言立即就反驳道:“你说谁是破鞋呀?你以为卓卓都跟你—样,那么不要脸……”—时想起当初那些旧事,不觉悲从中来,悔恨交加地说,“谁说我不要的?明明是你勾引的我爬的我的床……”   讲—千道—万,女孩子还是要自爱,沈木心以不堪的方式爬上盛怀瑾的床,就算是侥幸进了盛家的门,也还是叫人看不起。这要是平时没事还好,—有事就开始翻旧账!这么久以来盛怀瑾之所以还能和她走到—块儿,也是因着她对他百般迁就的缘故,天长日久的,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沈木心听他说着说着居然又开始旧事重提,也跟着恼恨起来,骂道:“你也别光骂我,说说你自己。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就是个臭的,也别怪别人找上门!”又冷笑说,“你还当那个姓傅的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呸!如果她真是个好的,又怎么会去爬盛怀瑜的床?想想看那是谁,那可是盛怀瑜啊!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儿都够她享用不尽的,她跟他在—起图的什么?还不是图的钱!还白月光朱砂痣呢,我呸,你不恶心我都替你恶心……”   沈木心是个泼辣的,惹急了她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得出来。—时气得盛怀瑾连话也说不出来,可又觉得沈木心言之有理,细—想傅卓凝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跟盛怀瑜在—起?   小两口你—言我—语的,吵得不可开交的,把邵美菱都给惊动了,猛地推开门道:“干什么呢?!”她神色冷峻,目光阴沉,冷冷地盯着沈木心说:“这还没进盛家的门呢,就要造反啦?”   婆婆不是妈,这话真没错,在婆婆眼里,儿子永远没有错,错的永远都是媳妇!沈木心眼见邵美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心里头恨得要死,可又不敢造次,委委屈屈地扑上前说:“妈……”把盛怀瑜和傅卓凝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哎,身份差太多,总归有人议论。 第七十七章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忘了他……   邵美菱万没想到傅卓凝竟然和盛怀瑜走到了一起, 一时间气得连桌子都快要掀翻了,咬牙切齿地说:“我早知道那个傅卓凝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事长得妖妖娆娆的, 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现在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她居然敢去勾引你哥哥,真是不要脸!”最后几句话显然是对着盛怀瑾说的, 颇有些庆幸当初没有让傅卓凝进门的意思。   沈木心见状就得意洋洋的, 大声附和说:“就是呀!大哥那么有钱,我看她就是为了大哥的钱而已。妈,这可怎么办呀?到时候等她进了门,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沈木心说的正是邵美菱所担心的。本来她就担心盛怀瑜娶一个不饶人的回家,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这下好了, 直接把财路堵死了, 那个傅卓凝要是真的进了门,哪还有他们的活路?一时恨得牙痒痒, 恶狠狠地道:“她休想!我就是死了, 也不会让她进我们盛家的门……”   可话虽如此,这个家到底是姓盛的,他们算什么东西, 能管得了盛怀瑜娶谁?一时心里焦急万分, 又不敢轻易得罪盛怀瑜,生怕断了这条财路。再一想, 简直恨不能一时一刻冲下楼去把盛国平摇醒,让盛国平给她做主。可是盛国平早些年中过风,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这大冬天的又尤其难熬,她也不敢惊动他, 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就难以收场了,婆媳俩直急得在屋子里头团团转……   盛怀瑜早知道邵家母子不敢惹是生非,否则的话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去,因而也就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守着傅卓凝安心过日子,可他却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嫉妒心。   那是三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天气乍暖还寒,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上海滩气温骤降,位于黄浦江畔的某五星级酒店内却温暖如春,宴会厅里高朋满座,语笑哗然。盛国平作为盛家的大家长,六十岁的寿宴就在此举办,因是六十大寿,所以操办得相当隆重,除去盛、邵两家的亲朋好友外,还有不少盛怀瑜的朋友、同事和合作伙伴参加,而傅卓凝作为盛怀瑜的得力助手,自然也不能例外。   早在宴会前一天,盛怀瑜就叮嘱傅卓凝:“穿得隆重一点儿……”虽然不是正式见家长,但出席的都是双方亲友,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傅卓凝就“嗯嗯嗯”地听着,转身进了衣帽间。   盛怀瑜见她在衣帽间里转来转去,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不禁笑起来,问她:“哎呀,我们盛太太的衣柜里是不是少了一件衣服呀?”   他最近日磨夜磨的,磨得她也动了心,竟也认认真真地考虑起结婚的事情来。两个人比之前要更为亲密,再加上生日当晚的那一架,吵得两人都是心碎神伤伤筋动骨的,她也就不敢在这些日常琐事上和他太计较,平常如果没事,也会打开衣柜来挑喜欢的穿,不再像从前那样刻意和执拗了。   盛怀瑜因而很高兴,平时如果闲来无事,也会坐在她身边看她装扮,还说很多时候男人的成就感就在于此。他们再怎么成功,也不过是为了家中的如花美眷而已。   两个人手贴手脚贴脚地贴在一起,选了一件白色镶宝石的羽毛裙,傅卓凝套在身上试了试,果然是华服美人相得益彰,一时叫人挪不开眼,盛怀瑜心底满意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说:“以后就这样打扮……”他喜欢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两个人在寿宴当天先参加了两个会,下午出席了一个签约仪式,之后就下了班,回家待傅卓凝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才乘车往酒店赶。   下了车,进了酒店,就见邵美菱正带着沈木心和盛怀瑾在宴会厅门口迎客,邵美菱抬头看见他们进来,那寒冰般的目光先是在傅卓凝的面上一停,随后对着盛怀瑜笑道:“怀瑜来啦……”沈木心也乖乖地跟他打招呼:“大哥好。”唯有盛怀瑾,站在大门口,怔怔地盯着傅卓凝瞧。   就好像一朵名花,傅卓凝这两年在盛怀瑜的精心呵护下一点一点地绽放,美得不可方物。她今天穿了一身精致的白色连衣裙,身上的珠宝虽简单却也名贵不凡,与她整个人相得益彰,亭亭玉立地站在酒店绚烂璀璨的灯光下,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颦一笑明艳动人,说一句“倾国倾城”也毫不为过。   盛怀瑾一时间看直了眼。   盛怀瑜就有些不高兴,一手扶了傅卓凝的腰,细声细气地告诉她说:“你先进去坐一会儿好不好?”语气非常温柔,像在哄孩子一样,那么亲密。   傅卓凝一听马上笑起来,乖乖点点头,进了宴会厅。   要说得意,今天晚上在场的人中谁也得意不过盛国平。别人养儿子他也养儿子,可要论成功,还真没几个如他这般!从小到大盛怀瑜都很争气,不仅争气,最主要的是还从来没有让他费过心。他小的时候品学兼优出类拔萃,长大了以后事业有成名动一方,是个如假包换的活在传说里的孩子。盛国平自然是骄傲的,只是,作为父亲来说,也就缺少了点儿成就感。   盛怀瑜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不再像个孩子了。他年少老成,心志坚定,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完全不需要让人操心,甚至连经济都早早实现了独立。相反这么多年来,盛家人包括他这个父亲在内都是依附他生活。   直白地说,盛国平在盛怀瑜面前早早就失去了做父亲的权威,也失去了做父亲的快乐,这一点恰到好处的在盛怀瑾的身上得到了弥补。盛怀瑾虽不是他的亲儿子,却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自八岁起,他就教他读书、教他写字、一天一天地抱在膝头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养得比亲生儿子更用心,自然也就比亲生儿子更贴心更孝顺。因此,盛国平还是真心实意疼爱盛怀瑾这个儿子的。   他今日春风得意,高高兴兴地坐在主位上,等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来给他敬酒,为他献贺词,祝他“寿比南山”、“福禄双全”……直高兴得什么似的。盛怀瑜虽是儿子,可身份尊贵,断没有代为敬酒的道理,于是这个任务就交给了盛怀瑾,盛怀瑾和邵美菱母子就正如破茧的蝴蝶一般,满场飞舞,忙忙碌碌地招呼宾客。   盛怀瑜则跷着腿坐在盛国平的身边,时不时地应酬一下贺客。偶尔忙里偷闲,还要分神去看一眼傅卓凝,见她笑容温润神情愉悦,也就放了心,接下来的时间专心致志地应付各方宾朋。   正在和一个多年不见的世伯说着话,余光就瞥见盛怀瑾端着酒杯走到盛国平的面前,他的神色微醺,语气瓮声瓮气的,二话不说就跪到了地上,说:“爸爸,我也祝您寿辰快乐!”   盛国平平时到底是偏爱这个儿子。   眼见他有些醉了,也只以为他一时高兴喝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马上就伸出手去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最乖了,快起来吧!”又转头吩咐邵美菱:“去给他弄点儿醒酒汤……”语气非常慈爱。   盛怀瑾听着听着就红了眼,默默地哽咽了一会儿,突然间语不惊人死不休,哭哭啼啼地说:“爸,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养的好儿子,他抢了我的女朋友!”   “…………”   主桌附近突然间鸦雀无声,在场的人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谁也不敢出声。这突如其来的冷场迅速蔓延至整个宴会厅,现场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盛怀瑾却仿佛是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委委屈屈地指着盛怀瑜跟盛国平告状说:“……爸,就是他,他抢了我的女朋友!就是你养的好儿子,我最最敬爱的哥哥,他抢了我的女朋友,抢了我的未婚妻……”   因为是家宴,宴会厅内外没有设安保,眼看着无人可用,盛怀瑜直气得额上的青筋乱跳,他脸色铁青,瞪着盛怀瑾,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闭嘴!”如果他现在悬崖勒马,他还会考虑放他一马!   然而,盛怀瑾也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借酒装疯,跪在盛国平的脚下哭得涕泪横流的,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盛国平被气得连胡子都在颤抖,颤巍巍地扶着桌子站起来,盯着盛怀瑜问:“这是不是真的?”   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盛怀瑜直气得胸腔几欲爆炸,可还是不得不实事求是地解释:“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老早就已经分手了……”   话音未落,只听宴会厅里“啪”一声响,盛国平的巴掌已经毫不客气地落在盛怀瑜的脸颊上!   这么些年了,盛国平好容易找回了一丝做父亲的威严,声色俱厉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即便是分手了,她也是你弟弟的前女友!你怎么能不顾礼义廉耻,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来?”   这话一出口,盛怀瑜的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他以为自己在这个家里已经受够了委屈,足够的委曲求全了,谁知道远没有这一刻所受的委屈和侮辱更大!他以为自己为这个家已经付出得够多啦,但换来的却是这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盛怀瑜这个名字在外面威风八面受尽追捧,可是如今让他尊严扫地颜面无存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亲手养大的所谓“弟弟”,这群白眼狼!   他再也不想忍了,咬牙切齿地说:“什么‘有悖人伦’?盛国平,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忘了他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才是!”   他指着盛怀瑾说:“这些年来你们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吸着我的血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我一刀!好,好得很!我要你们把吃我的喝我的全都给吐出来,否则的话……”   他分明是动了雷霆之怒,几乎失去理智了!邵美菱立时就意识到儿子闯了大祸,马上就上前劝阻道:“怀瑜!”   “怀瑜……”角落里突然间有个弱弱的声音唤道。   盛怀瑜听到她的声音,蓦地转回头,就见傅卓凝亭亭玉立地站在大厅耀眼的吊灯下,满眼是泪,伤心欲绝地望着他。他一时心碎已极,震怒间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潜意识不想曝光她,却下意识对她伸出手,待她奔到自己身边,立即就伸了一只长臂把她紧紧地纳入自己怀里,柔声安慰:“别怕,没事没事……”   她却第一时间抬头打量他的脸,待看到他脸上的痕迹,一时心痛已极,眼泪珠子滚滚而落。她伸手抱了他的腰,温软纤细的小手在精致名贵的西装底下温柔地抚着他宽阔的背,柔声安慰:“怀瑜别这样……”   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她竭力克制着自己,温柔地说:“别生气……”却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盛怀瑜显然也意识到了。心底思绪翻涌,眼底杀气腾腾,却渐渐镇定了下来,柔声说:“好,我不生气。”   “我们回家吧!”他牵了傅卓凝的手说。 第七十八章 “卖了的话还可以给卓卓做……   两个人手牵着手出了大厅。   宴会厅里顿时一片哗然。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嘈杂声中一部人率先离场,剩下的人也纷纷效仿,大厅里头很快人去楼空。   说到底, 很多人就是冲着盛怀瑜来的。   邵美菱直气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伸手去打盛怀瑾,一面劈头盖脸地打一面痛骂:“你是疯了吗?居然敢得罪你大哥……”   “得罪就得罪, ”盛怀瑾似乎还没有醒酒, 一脸天真地说,“大不了我以后靠自己!”   “好,好好好……”邵美菱被他气得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哆嗦了半天,才说,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靠自己!”   说白了, 盛怀瑾就是被惯坏了,完全不知人间疾苦, 以为“靠自己”就只是动动嘴皮说说而已。一旁的沈木心早已气得脸皮发紫, 咬牙怔忡了半晌,忽然抬手掀翻了主桌的转盘!   一时间耳朵边“哗啦啦”作响,杯子、盘子、碗筷、桌椅顿时一片狼藉, 现场惨不忍睹!   盛国平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寿宴居然会办成这样, 坐在椅子上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宴会厅,不由得两眼一黑, 好险背过气去……   盛怀瑜则牵着傅卓凝的手回到了家。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讲话。直到走进家门,盛怀瑜转身抱了她,她才抬手抱了他的脖子,脸蛋埋在他胸口哭得什么似的。盛怀瑜见状连声安慰她:“好了好了,已经不疼了。”   这是疼不疼的事情吗?傅卓凝心都要碎了, 抬手抚着他犹带着指痕的脸颊,哭着说:“怀瑜对不起……”   要不是因为她,盛怀瑜也不会这样名声扫地遭人耻笑,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她都要懊悔自责死了。   盛怀瑜也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走了这一路,他已平静了下来。名声于他固然重要,却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更没有她重要,他没想过要一辈子待在神坛上。   本就积怨已久,即便不是今天以后也会爆发,就像是脓疮一样,藏得再好也会有被挑破的一天,不过早早晚晚的事情。要怪就只能怪他养痈为患,对他们太纵容了,才导致他们胆大包天,居然毫无顾忌地把他的脸放在脚底下踩,如此以怨报德,真是让人心寒已极!   盛怀瑜的眼底阴云密布,脸上却一派和煦,温柔地亲着傅卓凝的脸说:“好了好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再哭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温声细语地说着话,把这一晚上所受的委屈和惊吓都娓娓道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盛怀瑜把她的手捂在手心揉了半晌,她的指尖仍然冰凉,于是轻声对她说道:“我去给你放水,你泡个澡好不好?”   傅卓凝答应了,却没有放开他,圈了他的脖子要他陪,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拥抱着在浴缸里头泡了半晌,直到双方精神都松弛下来,这才走出去。他抬手抱起她,把她放到温软的床上,柔声哄:“别再想了……”一直哄了很久,她才渐渐睡着了。   只是夜里仍不安生,睡到半夜被嘈杂的说话声吵醒,她走到书房一看,才知道盛怀瑜在打电话。   他从来不抽烟的,此时却坐在书桌后,指间夹了一根烟,神情略微有些焦躁,也不知道这一晚上究竟抽了多少,桌上的烟火缸里全都是烟蒂。傅卓凝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疼,走过去抱了他的腰问:“在干什么?”   盛怀瑜说“没什么”,一面说一面挂了电话,抬手把她给抱在自己膝头,才问:“怎么不睡了?”   她只是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说话,盛怀瑜也就没有勉强。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她才问:“你在想什么呢?”   盛怀瑜沉默了好久。   才答:“我在想,一个真正的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傅卓凝抬起头来看着他。   两手捧着他的脸,想了想,有点儿开玩笑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真是可怜,他们两个谁也没有遇到一个好父亲,谁也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都“扑哧”一声笑起来。   轻笑中他低头去吻她的唇,一面吻一面轻声说:“我会是一个好父亲。”她点点头,说:“我知道……”   盛怀瑜抬手抱起她,一步步地走回卧室,一面走一面吻她,两个人在冰冷的缺少温度的夜色里长久地亲吻。夜色被汹涌的海水打湿了,她在海浪里翻滚,像一条被裹挟冲刷着的鱼,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而他在海浪里颠簸,在波涛里沉浮,在浪尖上喷薄而出,温柔地唤她的名字。   “卓卓,”他说,“对不起伤害了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是盛怀瑜这样名噪一时的商圈大佬?寿宴这边一结束,那边有关盛怀瑜“兄夺弟妻”、“兄弟相争”的视频就开始在网上流传开来,然后快速发酵,迅速地蔓延至整个互联网,尽管盛怀瑜早有准备,着公关部迅速公关,可是等消息从热搜上彻底撤下来的时候,该知道的已经基本都知道了。   网络上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道貌岸然”,有人说他“生性残暴”,有人说他“好色成性”,有人说他“不孝不悌”,有人说他“虐待兄弟”……总之嬉笑怒骂、讥笑嘲讽,极尽挖苦之能事,盛怀瑜的一世英名一夜之间就蒙上了污点。   清官难断家务事,盛怀瑜并没有想过将自己的私事拿出来掰碎了任人评说。再说了出来闯事业,这些年来他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困难、挫折、谣言、诽谤、攻击、谩骂……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闯荡江湖,首先要有一颗强壮的心脏——但是他可以不在乎,他在乎傅卓凝。   在乎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   也因而在盛怀瑾当众侮辱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愤怒,以致于失去理智,因为他们不仅仅想羞辱他,也想羞辱傅卓凝。   网络上有关傅卓凝的消息数不胜数,不管他们对他的评价如何,但无一列外都对傅卓凝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抨击和羞辱——谁叫她是个女孩子?   一个美得颠倒众生的女孩子。   偏偏还那么穷!   简直就是凤凰女上位的现实版。勾三搭四、以色侍人、水性杨花的红颜祸水。   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点点的私人小事都可以在网络上吸引眼球,然后迅速形成影响,何况这样的名人丑闻?这也是傅卓凝在寿宴上迅速制止盛怀瑜发难的原因。她并没有期待自己能够逃开众人的口诛笔伐,也对别人会怎么评价她心中有数。也因而当第二天盛怀瑜要求她近日休假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这样的乖,叫盛怀瑜不由自主地心头发软,他低头亲亲她柔软的唇,温柔地说:“什么也不要管,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傅卓凝点点头。   他就笑起来,临出门笑眯眯地交代她:“就在家陪小白玩,哪里也不要去……”   傅卓凝“嗯嗯嗯”地点头。   股市一开市,飞云的股价就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势头下探,第一个交易日下跌将近5%,接下来的两天累计跌幅超过10%,市场上各种各样的消息风起云涌,有关盛怀瑜的负面新闻甚嚣尘上,虽然人们也觉得应当把公司业务和私德丑闻分开,可实际上还是分不开的。   盛怀瑜可不是普通的飞云高管,而是董事长,更是创始人。   盛怀瑾没想到,自己只是借酒撒疯……或者说是撒个娇而已,竟然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在自己陆家嘴280坪的豪宅里头见到了盛怀瑜。   盛怀瑜问他要怎么赔偿他的损失。   飞云的股价每下跌一个点,他的损失都难以估量,“举足轻重”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之前在宴会上几欲癫狂的男人此时已经完全平静 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从容。他今日仍打扮得非常精致,梳着大背头,穿了一套银灰色的西装,脚上的尖头皮鞋擦得油光锃亮,这双鞋的主人在他面前慢悠悠地晃着,状似闲庭信步。盛怀瑾却在这看似悠闲的脚步里感受到了满满的杀意,他跪在地上,不由得额角冒汗,唯唯诺诺地唤他:“大哥……”   盛怀瑜就笑起来。   “不敢当。”他慢慢吞吞地说,“家母生前只生了我一个,没听说有什么失散的兄弟姐妹。你的这一声‘大哥’我实在担不起。”   “对不起大哥,”盛怀瑾一听立刻就急了,情急之下试图狡辩,“我……我那天只是喝醉了……”   是真醉还是假醉盛怀瑜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这套房子买的时候将近4000万,两年下来只涨不跌,也算小赚一笔。盛怀瑜算着算着笑起来,说:“卖了的话还可以给卓卓做嫁妆……”   盛怀瑾这才意识到盛怀瑜这回是认真的,马上就狼哭鬼嚎道:“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前日里扬言要“靠自己”的豪情壮志荡然无存。   盛怀瑜不吃他这一套。   不仅派人收走了房,还派人开走了家里的几辆豪车,同时停掉了盛怀瑾、邵美菱以及盛国平等所有人的卡。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千不该万不该,谁叫他们把卓卓牵扯进来! 第七十九章 他以为她会同意的。   邵美菱没想到盛怀瑜居然说一不二, 马上就把房子车子收走了,不仅如此,还停掉了他们所有人的卡, 包括盛国平在内——这就是要彻底翻脸了啊!   一时间直急得连饭也吃不下, 看到盛怀瑾,简直恨不能把他一巴掌拍死算了, 心里恨铁不成钢,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养出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沈木心也一样。说一千道一万,她本就是冲着盛怀瑾的钱来的,如今他没钱了,她还怎么跟着他啊?   一时恨得牙痒痒,又深恨盛怀瑾无情无义, 明明都要跟她结婚了, 却还惦记着傅卓凝。要说惦记也就算了,竟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那天在寿宴上丢脸的岂止盛怀瑜和傅卓凝啊?最最丢人的就是她沈木心!这要不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她早就抬脚走人了!   可话虽这样说, 心底到底还是抱了一丝期待,哭哭啼啼地抱了邵美菱的一只胳膊说:“妈,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邵美菱也正犯愁呢, 闻言就白了她一眼说:“你先别急着哭, 不是还有我在吗?”   还有盛国平,都好端端地活着呢, 她就不相信盛怀瑜敢放着盛国平不管!   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的,一时恨盛怀瑜无情无义,一时觉得盛怀瑜寡廉鲜耻,一时又觉得他贪财好色,见到个美女就走不动道, 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那个傅卓凝!   又不敢跟他硬碰硬。见了盛国平,淌眼抹泪地哭诉一番,直哭得盛国平心烦意乱的,安慰她:“好了好了,怀瑜也就是在气头上,等他过阵子消了气,自然会还回来的!”对于自己给儿子造成的伤害和损失,好像丝毫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等盛怀瑜消气要什么时候呀?邵美菱和盛怀瑾可都是过惯富贵日子的人,那脚可沾不了地,没有了车子的话连门都出不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呀?不由急得抓耳挠腮的,只恨不能冲到盛怀瑜的面前问他究竟想怎么样!   盛怀瑜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没有他首肯的话他们母子三人连飞云的门都进不了,更何况是他住的那个小区?邵美菱千方百计也找不到盛怀瑜,于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找傅卓凝。   虽然盛怀瑜交代了让她不要出门,可是傅卓凝总不能真的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人也不见吧?就像只鸵鸟一样,以为把头埋进沙子里就是安全的。   邵美菱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楼下的宠物会所里带小白洗澡。四面人来人往的,不用刻意留心,也能感受到周围人打量她的异样眼神。   傅卓凝一句话也没说,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小白洗完澡,又认认真真地挑选了些猫粮,这才不慌不忙地抱着小白出了宠物会所。结果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接到了邵美菱的电话。   两个人约在了小区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傅卓凝走进去一瞧,才发现沈木心也在。婆媳俩都是鼻孔朝天的,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傅卓凝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发笑,问她们:“找我做什么?”   语气轻飘飘的,邵美菱本来还说要忍着的,结果一听就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问:“你知不知道盛怀瑜对怀瑾做了什么?”说到底,儿子也是为了她才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要没有这个小贱人,他们兄弟俩如今还兄友弟恭团结和睦,断不会闹成这样。   真真是红颜祸水!邵美菱越想越生气,看到她这张脸简直都恨不能扑上去把她的脸抓烂。   “知道呀!”傅卓凝不为所动,一脸淡定地点点头说,“不过你找我做什么?这件事情是怀瑜做主。”   她们倒是想找盛怀瑜呢,可也得找得到才行呀!邵美菱气得恨不能把一口银牙都咬碎了,问傅卓凝:“你说吧,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怀瑾?”仿佛谁要故意陷害他一样。   既然敢做就要敢当。盛怀瑜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怎么就变成不放过了?傅卓凝听得不由冷笑了一声,讥诮道:“你们糟践盛怀瑜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有今天呢?”   “盛怀瑜”不是无名小卒,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很值钱,傅卓凝平时爱他敬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任由人糟蹋?实话说,怀瑜这么做正合她的心意,她怎么可能去帮着求情呢!   邵美菱原本是看她每天闷不吭声的,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还以为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竟然也这么不近人情。   果然老祖宗说得对:“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一时间直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傅卓凝的鼻子说:“……你也不要太得意,小心盛怀瑜明天就抛弃你,找了别人。”   “不过就是个玩物而已,还当自己是个东西!”邵美菱说,“你也不想想盛怀瑜是什么人,怎么会真心喜欢你?”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目中无人,小心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旁的沈木心就跟应声虫似的,“嗯嗯嗯”地直点头。   真是无聊!傅卓凝顿时索然无味,来之前她还以为邵美菱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呢,结果求人办事居然这个嘴脸。不由得既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似笑非笑地瞟了邵美菱一眼说:“……那我劝你们还是先关心自己自己吧,没了盛怀瑜,你们搞不好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至于我,还真轮不到二位操心。最起码盛怀瑜现在还是喜欢我的,你们小心了哦,得罪了我,我今天晚上回去在他面前一哭,你们猜会怎么着?怀瑜一生气,到时你们的损失可就不是房子车子那么简单了……”能不能待在盛家都是未知数。   说到底现在盛国平还在,盛怀瑜虽然停了他们的卡,却不会不管他,最起码吃穿用度还是没问题的。   邵美菱也知道,一时间直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傅卓凝则抱着小白不慌不忙地回到家。   说她以色侍人也好,卖弄色相也好,无所谓,反正也不只她一个人这样想。多这一个人不多,少这一个人也不少。   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晚上听到楼下开门声响,还是恹恹的,躺在地毯上跟小白讲:“……小白,让你爸爸给你换个妈妈好不好?”   小白“喵喵喵”地叫着,两只前爪抱了她的手,没命般一通乱踹。   这要是让盛怀瑜看见,肯定又是一通训斥。   盛怀瑜一见还以为她睡着了,站在电梯口扬声喊:“卓卓……”待她转身应了,这才笑着问道:“怎么躺在地上呀?”   傅卓凝就蔫蔫的,朝他伸出双手,一副撒娇求抱抱的模样。盛怀瑜见状低下头去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继续追问:“刚刚躺在地上干什么呢?”   傅卓凝就说陪小白玩。   一整天没见,两个人头挨着头脸贴着脸,靠在一起说着今天各自发生的事情。寿宴过后飞云的股价接连下跌了两天,之后就是周末,周一重新开盘以后虽然继续走低,可也没有再大幅下跌了。   盛怀瑜知道她这几天虽然在休假,可一直都关心着。于是把她抱在膝头,细声地告诉她说:“……没什么关系的,你不要太担心。”   人在商场,起起落落都是常态。股票也一样,再怎么说这都只是一桩私事而已。   飞云的品牌和口碑是靠日积月累攒下来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毁了的。   盛怀瑜就低头亲亲她的脸,问她:“你今天干什么了?”   傅卓凝总不能真的在他面前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想了想,还是叹口气道:“没什么……”   两个人下楼吃完饭,又洗了澡,晚上就一起坐在书房里办公。本来傅卓凝是坐他对面的,抬头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就跑到他身边,挨挨蹭蹭地坐到了他怀里。   像只小猫咪一样,整个人都缩到他身上,恨不能贴到他胸口,这是寻求保护的姿态,盛怀瑜怎么还能专心致志地工作呢?   于是伸手摸了摸她光着的脚。见她两只小脚冰凉,忙攥在掌心晤起来,一边晤一边笑问她:“想干什么?”   傅卓凝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他,那眼神是无声无息的煽动,看得盛怀瑜抑制不住地笑起来,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说:“现在敢撩我,一会儿可别哭……”   傅卓凝就仰起头,一下一下地亲着他的下巴和脖子。亲完还不算,很快改吻为吮,不一会儿又啃又咬,直咬得他整个人都开始细细颤抖,蓦地一下抬手抱起她说:“好了好了,我认输……”抱着她回了卧室。   两个人倒在大床上,绵绵密密地亲吻,亲着亲着盛怀瑜忽然间跟傅卓凝商量说:“卓卓,我们生个孩子吧!”   公司里现在流言蜚语,与其现在回去,还不如先结婚生子,等到宝宝生下来,稍微养大一点儿了,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她那时想回去就回去,也不会有人再放在心上。   其实他们最近这几次已经没再做措施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直都比较强势,措施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总之随时做好了当爸爸的准备,如果有了孩子就生下来,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傅卓凝之前还有些不满的,有时候也会事后做一些补救措施,可多半时候还是会顺着他。最近大概是因为在商量婚事了,也就由着他,避孕药也不吃了。   他以为她会同意的。   见她不说话,抬手把她抱在自己腿上,细细地和她商量:“……只是婚礼就要低调些了,可能没有那么隆重。或者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去国外,欧洲、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马来西亚……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办好不好?”   他以为她会同意的。   如果知道她会选择分手,这些话就不说了…… 第八十章 “我们分手吧……”……   那是四月中旬的一天。   盛怀瑜像往常一样, 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一天的工作。上午参加了一个谈判,下午主持了两个会,刚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 就接到了高力银行投资部大中华区总裁洛风的电话。   这阵子飞云的股价异动, 各家合作的投行、券商无一不在密切关注着飞云的动向。洛风也一样,一番合作下来两人很自然地成了朋友, 一直保持着紧密的互动。接到洛风电话的时候, 盛怀瑜还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例行问候,没想到他竟然会说:“……我要从您这儿带走一个人。”   需要特地跟他打招呼的一定不会是普通员工,可即便如此盛怀瑜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又云“人各有志”, 手底下的能人干将另寻高枝也是常有的事。他因而没有太在意, 笑眯眯地问他:“是谁啊?”   没想到竟然会是傅卓凝。   当洛风在电话那头迟疑地说出卓卓的名字时,他嘴角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呆了好一会儿, 才问:“是谁?”   高力银行大中华区的办公室设在香港。   从上海到香港,1000多公里的距离,三四个小时的航程, 虽然以如今的交通手段称不上远, 可也绝称不上近了。卓卓要是去了,他们两个别说结婚生孩子了, 就是谈恋爱都成问题,他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挂掉电话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半晌,也没有理出头绪来。   下班回到家,卓卓正在厨房里头做晚饭。   油爆虾、红烧肉、草头圈子、扣三丝……都是他爱吃的, 是标准的上海菜。她最近这阵子宅在家里没事,一直都在研究上海菜,每天这样那样的换着花样给他做,把他的双下巴都给喂出来了,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没想到竟然不喜欢。   抬头看见他进来,她马上就笑眯眯地迎上来说:“怀瑜回来啦……”一溜烟地跑过来接过他的公文包,又拿过西装,这才伸手抱了他,依在他的身边撒娇。   她最近总是喜欢对他撒娇。   他应当沉住气的。   如果沉住气的话,至少他们还可以好好地坐在一起吃完这顿晚饭,又或许平安度过一整晚。再或许到了明天,她就改变主意了。可惜他没有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拉了她的手问:“洛风说你要过去跟他,你要去香港吗?”   她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慢慢地点了点头说:“是……”   去香港的话,他们就没办法要孩子了,短时间内还要两地分居。他犹抱了一丝希望,轻轻地握了她的手说:“你舍得离开我吗?再说了,上海滩的投行这么多,我们就留在上海好不好?你想去哪一家我都可以帮你安排……”他早就知道了,她毕业后最想进的地方是投行,只是因为生活所迫没有过多选择,阴差阳错才进了飞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傅卓凝一直垂着头。等到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眼泪也跟着跌出眼眶,轻声说:“对不起怀瑜……”   “我们分手吧……”   像是突然间被人抡了一拳,他的脑子里霎时间“嗡嗡”作响,紧接着一片空白……要过好久才慢慢清醒过来,恢复了一丝清明,问她:“为什么?”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哭得他的心也碎了,仅存的理智消磨殆尽,伸手抓了她的胳膊追问:“为什么呀?”   她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说:“我们两个不合适。”   “你是天上的鸟,我是水里的鱼,鱼和鸟是不能够在一起的……”   什么鸟啊鱼的,他根本就不认同这套歪理邪说!他忍不住站起来,蹲在她面前的沙发旁,双手抱了她的腰,抬起头来望着她说:“我们哪里不合适了?是性格不合适?还是志趣不相投?是生活习惯有很大的差异还是兴趣爱好南辕北辙?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开心吗?不快乐吗?不幸福不甜蜜吗——卓卓,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   她当然是爱他的,可是这世上的感情不是有爱就可以。因而道:“怀瑜,我早说过的,我就只想做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安安稳稳地生活在海底,自由自在地呼吸,我不想我的生活有任何惊涛骇浪,只想风平浪静地过一辈子——你的爱太沉重了,我不能在这份爱里心安理得地过一辈子。”   然后渐渐地失去自我,失去尊严,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失去自己的一切,变得依附他而生活……最后还有可能连他也一并失去!这种爱对她来说太危险了,她不能要,也不敢要。   盛怀瑜听明白了。   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于是努力了又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说:“我知道,前阵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卓卓,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只会让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太霸道了,仗着她宠他就横行无忌。有时候也会不顾她的感受,可是如果她不喜欢他都会改的。于是认认真真地跟她商量:   “如果你还不想结婚的话,我们可以再等等。”   “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们也可以再等几年。”   “如果你想回公司上班,这也可以,我们现在就回去,完全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他只是怕她受伤害,并不是要剥夺她的工作,更不是怕被她连累。他怕她误会了。   “卓卓,”盛怀瑜说,“你相信我,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   傅卓凝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只是——真的,盛怀瑜好傻!他怎么能这么傻呢?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他最大的错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傅卓凝伸手抚了他的脸,轻声告诉他:“你没有错怀瑜。请你相信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英俊潇洒、沉稳儒雅,还那么成功,那么多金、那么有责任心——我当然爱你,事实上能够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只是我……”她实事求是地说,“我配不上你!”   “你应当找个更好的。”   什么“更好的”?他真是受够了,受够了她的这套理论!情急之下抓了她的双臂,告诉她:“我不要更好的,我只要你!”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坚持地想要把我推开呢?”想当初他追求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他执着,她甚至都不会和他在一起。“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是不是?你根本不爱我是不是?”   她说过的她爱他;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所有物都没有他重要;说过的她永远都会是他的……山盟海誓犹在耳边,昔日恩爱历历在目,她现在却说自己配不上他?他怒不可遏地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你骗我的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是逢场作戏是不是?”   她当然没有!面对他的指责,再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静默了好久,才说:“怀瑜你忘记了,是你自己说的,我不配……”   他就只说过那么一次!   时隔这么久,他以为她都已经忘记了,没想到竟然还记得。一时间再也无力辩驳,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问道:“你在报复我是不是?”   有哪个女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一个男人?她知道他很生气,可还是含泪阻止:“怀瑜,别这样。”   他也觉得不会,可还是忍不住讥诮道:“你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再好的菜都没人吃了。   他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去呢?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凌晨都没有出来。理智告诉他,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盛怀瑜的话应该大大方方轻轻松松潇潇洒洒地让她走,可情感却让他留恋、撕扯、不舍,他甚至想打开门冲过去问问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留在我身边?”   可是他没有。   她也没有再给他机会。   凌晨的时候听到楼下关门声响,他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间从书桌后跳起来,打开门,冲下楼,结果她已经走了。   一句多的话也没说。   客厅、卧室、衣帽间、卫生间……所有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他的,还有他们的。   她一贯如此决绝的,行李箱永远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随时随地都准备离开。   毫不留恋、头也不回!   她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片回忆里。   他恨极了,心里头想,既然如此,他也不会留恋。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如常到公司上班,开会、处理文件、签约、出席谈判……丝毫也受到任何影响。直到施意浓打电话来说:“卓卓来办手续了。”   不过就是一件私人小事而已,现在闹得难看,很快就会过去的。施意浓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闹成这样。一见到傅卓凝,马上就拉了她手:“为什么要分手呀?”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你未婚我未嫁的谈个恋爱怎么了?难不成还要给谁守节不成?她忍不住骂那个盛怀瑾:“一个拖油瓶而已,居然还敢以盛家二少爷自居,真是死不要脸!”   “就是呀,”卢芳菲也禁不住犯嘀咕,“别说根本不是兄弟了,就是兄弟又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分手了不能跟前男友的哥哥谈恋爱的?”   她们都是朋友,对她还是了解的,也很维护。只是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怪别人。即使没有这场风波,她也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的。   施意浓就忍不住骂她:“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以为分手就是随便说着玩玩的,等到失去了以后找不回来了你就知道后悔了!”说着说着伸手拉了她的胳膊,推她:“你去给盛董好好说说,不要说气话!”   傅卓凝望着她笑。   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第八十一章 “我觉得卓卓……好像…………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关。   她本来是想走过去跟他告别的, 可是又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只好站在办公室门口,怔怔望着他。   他手插口袋站在落地窗下, 背对着门口, 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高大颀长的身影沐浴在阳光里, 一直都没有回头。   这让傅卓凝想起了他们在这间办公室里的第一次见面, 也是这样,他满心抗拒,她不情不愿,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认识了,别别扭扭地走到一起, 直到现在。   如果没有开始多好啊, 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她还会待在这间办公室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哪里也不会去。她现在最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草率地答应和他在一起, 如果没有在一起的话,他也就不会受伤害。   他是个温柔传统的人,对她也很专情, 只是她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能走到最后。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她的嘴边来来回回地徘徊了很多遍, 却没办法说得出口。她很想跟他说一句“多多保重”,又觉得自己矫揉造作, 既然伤害已经造成,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盛怀瑜以为她至少会来跟他说声“再见”的。   如果她进来了,他想他还是会问问她:“你后悔了吗?”如果现在后悔了、改变主意了,他还是会给她一个机会。   可是她没有。   等他转回头的时候,屋子外空荡荡的。   他们的爱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   他曾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爱人, 贴在胸口犹觉得还不够的宝贝,真心实意想要牵手共度余生的妻子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没有丝毫的留恋。   盛怀瑜恨极了,有那么的一瞬间,简直都恨不能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又觉得自己优柔寡断,既然她都已经如此无情了,他又何必恋恋不舍?   他跌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直到卢芳菲来敲门,告诉他他约的人来了,他才站起来,慢腾腾地转移到会议室。   接下来的时间,开会、谈判、处理文件、听下属汇报工作……丝毫也没有受影响。他以为自己很坚强,可实际上一整天都如坠云端,直到晚上乘车去参加一个应酬,车子驶过过江隧道的时候,突然间跟小唐讲:“不去了,送我回家吧。”   他撑不住了……   声音微弱,以致于小唐以为自己听错了。陪同前往的赵骏和于孟泽则都是面面相觑。   下车的时候,两个人想要伸手扶他,被他一把就甩开了。   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家。   一直等打开家门,站在大厅的那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这个家里再也没有她了。   她赠他一场痴情梦。在这场梦里,她给了他女人最好最好的一切,她那样的美,那样的纯洁,那样的温柔多情,那样娇憨可怜……他以为这一切都会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谁知道不过空欢喜一场。   盛怀瑜倒在了床上。   深浓的海蓝色的床单仿佛是无边无际的潮水一样,“轰隆”一声将他吞没。少年时代,他曾因为母亲的离弃而哭泣,结果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指责和斥骂,他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哭过,甚至包括母亲去世。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哭了,可事实上在这个失去爱人的孤单的晚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出了声。他以为自己不会生病,坚强得仿佛铜墙铁壁,可事实上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真正应了那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在医院睁开眼的那一刻,方哲立刻长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胸口说:“我的天哪,你要吓死我啊,把我吓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又嘀咕,“我可不想换老板,也不想换拍档!”   盛怀瑜别过头去,不理他。   他却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盛怀瑜说:“你这么伤筋动骨的,就为了一个傅卓凝啊——至于吗?不就是个小丫头嘛!再美再好也不是没有,咱们再找就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见盛怀瑜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方哲立刻就住了嘴。   半晌,才略微有点儿伤感地说:“本来……我还有点儿羡慕你的,现在看你这样,又有点儿庆幸……”   真是想不到,一向英明神武、刀枪不入的盛怀瑜也过不了这情关!职场、商海沉浮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活蹦乱跳的,壮得像头牛,从来没有住过院,结果一场恋爱就成功地把自己送了进来。   果然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呐!方哲忍不住感叹。   盛怀瑜先是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的猫呢?”小白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   自己都躺在病床上了还惦记着猫,要不是早上开会的时候听于孟泽说董事长有点儿不对劲儿,他跑到他们家看了一眼,说不定他自己病死在床上了都没人知道。   方哲就没好气地说:“我扔给物业了,你放心吧,他们会给你处理好的。”这倒是,毕竟24小时的管家服务。可他还是有点儿不高兴,瞪着方哲道:“你再敢丢我的猫试……试试!”声音虽虚弱,气势还是在的。   方哲一脸心虚地撇了撇嘴。   不用问,那小短腿肯定是那小丫头养的,不然的话盛怀瑜不会这么上心。   人都说爱情就像感冒发烧一样,思念是好不了的咳。果然如此,盛怀瑜这场病直生了大半个月才好。   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因而也就没什么人敢招惹他,更没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提傅卓凝的名字,说一千道一万,他们都不是傅卓凝,不是谁都可以在盛怀瑜的面前无所顾忌的。出院的时候小唐和卢芳菲帮他收拾好行李,然后默默地把他送到了小区。   物业的经理看见他进来,连忙就奔上来,客气说:“盛先生回来啦……”见他点头,又热情地问候了一番,这才告诉他说:“猫我已经给您送上楼了,您放心,它在宠物会所待得很好……”   盛怀瑜点点头,说了句“谢谢”,伸手接过行李,自顾上了楼。   没有让卢芳菲和小唐送。   他不喜欢任何人进入到他的领地,窥探到他的生活,曾经他也是这样的,对外严防死守生人勿近,直到她出现,轻而易举就突破了防线,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站在客厅里望着空荡荡的家,盛怀瑜这时才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现实,他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小白看见熟悉的身影,立即就迈着小短腿跑到他身边,蹭着他的裤管,娇滴滴叫个不停,他自己已是个彻头彻尾的伤心人,却还得强颜欢笑地安慰“闺女”:“小白,你妈妈也不要你了是不是?”   小白在宠物会所里头寄养了几天,好几天都没有看到爸爸妈妈的身影,真真委屈得不要不要的,昂着脑袋“喵喵喵”地冲他撒娇。   他于是就把它给抱起来,细声细气地安慰它:“没关系的,爸爸要你……”   一人一猫抱团取暖。   就这样送走了春天,迎来了夏天。   一转眼,傅卓凝都已经走了三四个月了,这三四个月来,他一直都没有去打探过她的消息,也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既然她都不留恋,那么他也绝不会放在心上。   往事已矣!   不过即便如此,和洛风的联系却没有断。毕竟是他的人,人家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带走了,就要对他们负责。傅卓凝刚到香港的时候洛风还曾经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她一切安好,他当时还在气头上呢,态度不甚热络,一副不想听的模样,人家自然也就不好再提,从此双方再也没提过傅卓凝这个人。   三四月份的时候飞云的股价经历过一次低谷,可是随着新产品的发布和一系列重大利好的推出,很快又重回巅峰,六月份开始再次傲视群雄。一众合作伙伴和投资人也就因此放下了心,之后的关注和联系就渐渐减少了。   傅卓凝一直都没有跟他联系。他也就没有去打听,起先是因为不想听,后来则是因为不敢问,生怕问了也是白问,徒增一份伤心而已。直到八月份,方哲说要去香港参加一个新兴科技峰会,非要拉着他也去。他没办法,就跟着去了。去了以后联系洛风,洛风却邀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一坐,他当时想着万一要是遇到她得多尴尬呀,也就没有同意,双方约在高力银行对面的酒店咖啡厅见面。   数月不见,洛风风采依旧。盛怀瑜却形容消瘦神情落寞,虽不至于说是形销骨立,但也看得出是个失意人。双方在咖啡厅里头里一见,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会儿工作,场面就渐渐冷却了下来……   洛风见盛怀瑜坐在自己对面,双手攥了一杯咖啡,既不说话也不喝,更不说要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就忍不住好奇,问道:“盛董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盛怀瑜原本是不想知道的,可又忍不住好奇,犹豫了一下,才说:“卓卓……在你那儿还好吧?”   话一出口,洛风先是一愣,随后居然问道:“卓卓?……卓卓不是回上海了吗?”   ——盛怀瑜这才知道,原来傅卓凝早就已经离开香港了!   那是她刚到高力大约一个月后的事情,有天晚上她突然约了洛风出来,说要向他辞行,因为事出突然,她又执意不说原因,洛风也就没好意思再问,心里直以为她回上海了呢!   盛怀瑜把好端端的女朋友交到他手里,这下子突然间不见了,洛风也不由着急起来,追问他:“怎么会没回上海呢?我还以为她回去找你了呢!”   这话说得太奇怪了,盛怀瑜听得不由得瞟了他一眼。   虽然他和傅卓凝的确曾经是男女朋友,可毕竟都已经分手了这么久,傅卓凝有什么理由一定会回上海找他呢?盛怀瑜不禁有些奇怪,洛风却看了他一眼道:“盛董,其实这件事情我一直没好跟您说,倒不是有意隐瞒,真的,而是……我也不知道应当怎么跟您表述……”   他到底是个男人。   小姑娘不好意思说,他也就没好意思再追问。但看傅卓凝那天晚上的反应,洛风越想越觉得可疑,不由苦笑道:“我觉得卓卓……好像……似乎……大约是怀孕了……” 第八十二章 “怀瑜,我不行了,我活不……   盛怀瑜万没想到洛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以置信地追问:“什么?你说什么?”   洛风就道:“那天晚上卓卓的脸色很不好,我看她……喝杯水都要吐的样子,这实在不正常。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又不肯说……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脸皮又薄, 我怎么好意思多问呢?”   再说了,即使真的有孕了, 人家也不一定要告诉他, 事关人命,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第一时间找孩子的爸爸商量啊!   盛怀瑜直急得脸色涨红,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磕巴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说着不等洛风解释,马上就拾起外套, 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咖啡厅。   路上给施意浓打电话, 让她立刻给自己预订最早的航班回上海。又告诉施意浓,马上到卓卓原来的房子里看看, 确认她有没有回去。又告诉小唐, 去问一下他的小区物业,看看卓卓有没有回去过……自己则打电话去问蓝小兰,卓卓最近有没有跟她联系。蓝小兰自然说没有, 这要是卓卓挺着大肚子回去了, 她能忍到现在吗?   除了这几个地方傅卓凝根本就没地方可去,扬州城她是断断回不去的!那么年轻的女孩子, 又挺着个肚子,能去哪儿?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她懂事呢?分明又矫情又任性又自私又胆大妄为,既然有了他的孩子,那么回去跟他商量一下、问他一声又怎么了?   简直越想越生气,盛怀瑜一时直恨得牙痒痒。方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他声音都不对了, 马上就问他:“你干什么呢?在哪儿呢?”   他才说:“我在机场,马上要回上海。”   这好端端怎么突然要回上海呢?两人说好要一起出席科技峰会的,再说了明天开幕式上他还要作开幕演讲呢!方哲一听马上就叫起来,追问道:“为什么呀?”盛怀瑜就说:“我要回去找卓卓!”   卓卓卓卓,又是卓卓!自从谈了恋爱,盛怀瑜的眼里就只有卓卓!这世界上的好女孩儿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方哲禁不住问她:“你和卓卓不是分手了吗?还找她做什么?”   盛怀瑜这才告诉他说:“刚刚洛风跟我说了,卓卓应当怀孕了……”   即便怀孕了,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久不联系他?一个单身小姑娘,难道还想做未婚妈妈不成?方哲不由得嘀嘀咕咕的,说得盛怀瑜差点儿没跳起来,怒道:“你给我闭嘴,卓卓不是那样的人!”   高力是全球顶尖的投行之一,又有洛风在旁提携,她只要跟着洛风好好干下去,以后不说前途无量至少一片光明,更何况这是她自己一直想要从事的职业,如果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用得着自毁前程吗?   可话虽这样说,毕竟没有见到人,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傅卓凝一开始想要,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他又迟迟没有跟人家联系,说不定她也已经改变主意了。盛怀瑜心忧如焚地上了飞机,简直都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下了飞机,小唐开了车来接,一见面就告诉他:“物业说傅小姐没有回去过……”施意浓也一样,一无所获,想想看也是的,她那个倔脾气,脸皮又那么薄,怎么可能先回头找他呢?   电话电话打不通,消息消息也不肯回,这是要干什么?盛怀瑜再也忍不住了,捂着气得生疼的胸口给方哲打电话,吩咐他:“叫你的人帮我把她给找出来!”   飞云养着一群大神呢,找个人还不简单吗?   方哲一面给人打电话一面安慰他:“放心吧,你别着急,马上就告诉你……”这都是小case。   果然说到做到,没一会儿就把地址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黑色迈巴赫在红绿灯路口调头,径直往上海南端的小镇而去。   盛怀瑜没来过西塘。只从傅卓凝的描述里,知道这是个很适合休闲的地方。但那是从游客的角度来看,真要在这里长住,十天半个月他都住不下去。   又拥挤又嘈杂、又古老又陈旧,东西南北河流交错,河流两岸民宅商铺林立,两岸游客川流不息,走道又窄,有的地方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也是很多原住民尤其是年轻一代纷纷从这里搬离的原因——一个习惯了城市繁华的人怎么可能适应得了这样的地方?   都不知道傅卓凝这两个月来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来的!   这古镇小得很。沿着河畔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方哲发给他的地址,是个前店后宅的客栈,盛怀瑜站在河这边往那边看,依稀能够看见小院里的情形。   近乡情怯,越靠近就越紧张。盛怀瑜屏住呼吸,沿着深灰色的石板路往前走,人才走到小桥上,就看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戴了一顶遮阳帽,正在跟一个卖豆腐脑的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着话,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连身长裙,贴身的裁剪勾勒出姣好的曲线,也勾勒出那明显隆起的小腹。   盛怀瑜明明并不是个容易落泪的人,却在目光接触到她小腹的那一瞬间蓦地红了眼眶!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桥。   河边的傅卓凝先是没有注意,余光瞥见有人过来,不经意间转过头,待看见他的脸庞,整个人先是一怔,随后低下头,二话不说往客栈里走。   盛怀瑜急忙跟上去,脚步有些凌乱,她却越走越快,进门的时候差一点儿跟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撞个正着,冷不丁吓了他一身冷汗,连忙提醒她道:“卓卓!”一句“小心”哽在喉咙里没能说得出来。   那中年妇女显然也被她吓到了,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叮嘱她:“卓卓啊,走路可不能这么横冲直撞的,这要是摔了可不得了哦!”   那可不是不得了!盛怀瑜连忙三步两步地奔上去,冲进院子,吓得那中年妇女冷不丁一哆嗦,连忙招呼他:“哎呀先生你要住店吗?”   原来是这家店的老板。他根本无心应付,匆匆忙忙地甩下一句:“我是她先生!”就跟着上了楼。   傅卓凝住在二楼靠里面的一间单人房里。盛怀瑜跟上楼,里面先是寂静无声,随后传来了压也压不住的哭声。盛怀瑜见她沦落到这种地方,原本就已经够伤心的了,这时听到她在哭,只觉得心都碎了,忙扑上去敲了敲门,告诉她:“卓卓,是我,我来接你回家了。”   “对不起啊卓卓,我不知道你有了宝宝,我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第一时间飞去香港接你的……”   “卓卓我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我们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明明把他一脚蹬了的是这位小姐,结果却还要他亲自登门赔罪,低声下气地道歉求饶。偏屋子里的人还不依不饶的,隔着门板哭得震天响,把客栈里的客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盛怀瑜越发着急,只好使出杀手锏,卖惨道:“卓卓,不是我不想去找你,而是我生病了,住院了,很严重,过了好多天好多天才好,这才没能去得成……”   屋子里的哭声渐渐小下去,过了一会儿,只听耳朵边“吱呀”一声,劣质的木门被人打开,傅卓凝满脸是泪地站在门里面。   盛怀瑜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了她,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腹部。她一面小小地挣扎一面哭着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没事,”盛怀瑜连忙解释,“原来是有些不舒服,看到你我就什么都好了!”   傅卓凝上下打量他,见他身体健壮全须全尾,也就放了心。自己却再也忍不住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伤心欲绝地说:“怀瑜,我不行了,我活不下去了……”   一句话说得盛怀瑜陡然变色,马上就追着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就哭哭啼啼的,伸手抱了他的脖子说:“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肚子好大好丑……我连裤子都穿不上!”又哭诉,“怀孕好辛苦啊,生孩子也好可怕,我不想生了……”   说到底,这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傅卓凝今年满打满算才23周岁。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孤身漂泊在这种乡下地方,身上既无足够的钱财防身,又无一个亲人陪伴在侧,客栈里头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她一个孕妇单独住在这里,安全问题倒在其次,身边闲言碎语说什么的都有,再加上孕期反应那么严重,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吗?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好怕把他的孩子生在这种地方啊,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死了一了百了,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怎么对他交代呀?他肯定得恨死她了!而且她真的好怕当单身妈妈呀,她还那么年轻,根本就不会养孩子,而且也养不起,毕竟她好穷的,养娃又那么费钱……说到底,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单身妈妈哪是那么好做的?方方面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再也忍不住崩溃了,哭哭啼啼地对着盛怀瑜说起自己这阵子的遭遇,搞得盛怀瑜都快要哭了,又止不住地生气,问道:“既然这样,你干嘛不回上海找我?”   她就抽抽噎噎的,说:“是我先提分手的,我怎么好意思回去嘛……”   瞧瞧瞧瞧,什么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她这样的!盛怀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怒道:“你就这么在乎那点儿自尊心?这么在乎那点儿面子?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是面子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安危重要?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得下去……”   她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自私太任性了,可还是不好意思回去,又担心他万一要是真的不要她也不要孩子了怎么办……一时扑到他的怀抱里,哭得心碎欲绝,盛怀瑜见状哪里还舍得再骂她?一面温柔地帮她拭泪一面说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一天到晚总是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我早就说过的,我永远都要你,永远都爱你……” 第八十三章 “你高不高兴?”……   “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傅卓凝才不相信他呢。拉着他的衣袖说:“你骗我,你跟洛风的关系明明那么好,动不动就通电话, 你都不问问我在香港过得怎么样。我不相信他没告诉你我回来了……”   好端端的连工作都不要了, 他却问都不问一声,分明就是不爱她不要她了, 还说什么“永远爱她”“永远要她”呢, 根本就是骗人的,傅卓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盛怀瑜则瞠目结舌。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他的错咯?反正他是百口莫辩,低头认栽就是,无奈地说:“是是, 都是我的错。怪就怪我没有及时关心前女友。即使分手了, 我也应该本着人文主义精神好好地关心关心她,打听她过得好不好。不仅如此, 我应该像个探照灯一样, 二十四小时火力不散地严密紧盯着她,以免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却不知道,不然就是不爱她不要她了——即使是她踹的我……”   傅卓凝本来是满肚子委屈的。   这时见他这副欲哭无泪、百口莫辩的模样, 不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两个人都有些好气又好笑。   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盛怀瑜才伸出手去,轻轻地捏了捏傅卓凝的下巴说:“你哦,早晚要把我磨死!”   她才没有呢,傅卓凝别过头。   盛怀瑜这才有空仔细地打量她。不过三四个月没见,她变得又瘦又苍白, 原本鲜艳欲滴的嘴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小脸瘦得只有巴掌大。一时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两手捧了她的脸认真地说:“你怎么瘦成这样,没有好好吃饭吗?”   真的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实在吃不下。怀孕到现在还是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连喝口水都想吐。偏偏怕孩子没营养,她还得强迫自己吃,吃完再吐……把自己折磨得什么似的,现在是见着“吃饭”两个字就害怕。   “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就活不成了……”傅卓凝哭哭啼啼地说。   盛怀瑜不知道她竟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一时间忍俊不禁,又忍不住骂道:“谁叫你死要面子!”   傅卓凝就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看得盛怀瑜哭笑不得,连忙伸出手把她给抱在自己怀里,柔声说:“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吧……”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叫阿姨好好给她补一补。   他温柔地亲着她的脸。   两个人很快收拾了行李,叫小唐来拿了,然后盛怀瑜扶着傅卓凝的胳膊下了楼。   那老板娘见他们两个终于下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跟傅卓凝打招呼说:“卓卓要回去啦?”见傅卓凝点头,又笑道:“回去好回去好,你一个女人大着肚子在外面流浪,谁能放心呀?”毕竟生孩子不是小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谁能付得起责任?   傅卓凝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因而笑道:“谢谢您啊琴姐,不好意思给您麻烦了。”   琴姐立刻笑说“没关系”,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边的盛怀瑜身上,下意识打探问:“这就是你先生啊?”   严格来说还不算,傅卓凝不说话。盛怀瑜却道:“是,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我太太住在这里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倒说不上,傅卓凝是个机灵懂事的,很少给人添麻烦的。再说她打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不过就是有点儿放心不下傅卓凝的安全。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孕妇,人又长得这副模样,长期住在他们这种人来人往的小客栈里总归不安全。琴姐禁不住唠叨:“……下次可千万别这么任性了,就算是和老公吵架也不能到处乱跑啊,这要是宝宝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哭都来不及。”又眼见得盛怀瑜长得相貌堂堂气度非凡,笑眯眯说道:“你再看看你老公,长这么帅,你舍得和他生气吗?”   说得傅卓凝不由红了脸。   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似的。   盛怀瑜却笑起来,伸出手捏了捏傅卓凝的脸颊说:“你听到了没有呀……”又道,“这么帅的老公,你舍得和他生气吗?”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两个人结完帐,上了车,这才往上海出发。   一路上他都抱着她,两条健壮有力的胳膊紧紧地圈住她的腰,下巴垫在她的肩头,说什么也不可放。傅卓凝见他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腹部,一双手始终在肚子附近徘徊,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两只手拉了他的手说:“你想摸摸它吗?”   盛怀瑜的那双眼睛顿时又黑又亮。   傅卓凝就笑起来,两手拉着他的大手一点点地向上,最终停在那明显隆起的地方,轻声问:“摸到了吗?”   “……摸到了。”他的声音又软又轻,轻得仿佛怕把谁吵醒似的,小心翼翼地趴在她的耳边说:“它睡觉了吗?”   傅卓凝眯着眼睛笑。   柔声告诉他说:“嗯,睡觉了。它有一点点儿懒,一天到晚都在睡觉。”只有吃饭和晚上睡觉的时候比较容易激动。   傅卓凝因而怀疑它是个贪吃的,又觉得它很调皮,总是喜欢在晚上故意打扰妈妈睡觉。   盛怀瑜听得笑起来,笑着笑着嘴角却逐渐收敛,仿佛不敢相信一样,轻声地问她:“卓卓,我要当爸爸了是吗?”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傻!她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他还问!傅卓凝被他问得有些哭笑不得,又点儿感动,柔声告诉他:“嗯,你就要当爸爸了……”   很快很快,再过三四个月,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到时候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叫他“爸爸”,叫她“妈妈”。   他笑得合不拢嘴,眼里却星光点点。傅卓凝从来都没有见他这样,笑得这样傻,不由也跟着笑起来,问他:“你高不高兴?”   那当然高兴了!盛怀瑜点了点头,眼角微湿,平静好一会儿才说:“高兴……”   傅卓凝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就是因为想到他或许会这般高兴,所以即使牺牲工作、舍弃事业、忍受这么多痛苦也要留下它,不想看到他伤心。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之前因为她不在,他连保姆都赌气辞掉了,就留一个钟点工每天到家里来打扫一下卫生,帮忙喂喂猫,这次也一样,临时让钟点工过来做的饭。盛怀瑜和傅卓凝到家的时候她把饭菜都做好了,就放在楼下餐桌上。盛怀瑜见状把傅卓凝送上楼,趁着她去洗澡的工夫热了热,而后站在楼梯口招呼她:“卓卓吃饭啦……”   一连喊了两三声,傅卓凝都没有下来。   盛怀瑜于是上了楼,发现她正躺在床上,一副动也懒得动的模样,不由笑起来,问道:“你干什么呢?”   傅卓凝就委委屈屈的,躲在被子里说:“不想吃饭……”   真的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吃完就想吐,那种滋味好难受啊!盛怀瑜听了就柔声哄她:“多多少少吃一点好不好?”   不好!可又不能真的不吃,宝宝也会饿呢!傅卓凝于是不情不愿地抱着他的脖子,由着他把自己抱下了楼。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的,中间吐了两三次,吐到最后她实在不想吃了,眼泪汪汪地上了楼。   盛怀瑜就趴在床头安慰她:“……没事。明天我给你请个住家保姆,再找个月嫂,让她们专门在家里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好不好?”   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点点头,一睁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真真可怜死了!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外面流浪究竟吃了多少苦。   盛怀瑜低头抵了她的额头,轻声说:“辛苦我宝贝了……”   有他这句话,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两个人收拾完毕上了床,默默地拥抱了半晌,又亲了亲,盛怀瑜这才松开她,柔柔地和她说起第二天早上的安排。因为事出突然,今天晚上没来得及准备,明天他们得先去母婴会所做个产检,确认一下妈妈和宝宝的健康状况,这样他才能安心。又告诉傅卓凝:“还得请保姆,还得请育婴师、找月嫂,还得给你们准备母婴用品,很忙的呢……”   孩子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慌乱。她到现在还有点儿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短暂的单身生活,欲哭无泪地捂着脸说:“我还没有玩够呢……”也没有美够!她长得这样美,身材这么好,一想到就这样被这个小崽子就毁了,她就好难过!   盛怀瑜听得有点儿哭笑不得,用力地紧了紧胳膊说:“放心吧,你现在还是一样美。”又说,“等你生完宝宝,我就给你请最好的康复师,再请专人帮忙照顾宝宝,你就只需要好好地调养身体、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行……”   这还差不多!傅卓凝高兴了,两条腿紧紧地缠着他的,伸手抱了他的腰说:“怀瑜你真好……”   唉,好的时候是“你真好”,不好的时候转身就走,还真是任性!盛怀瑜心里的气还没消呢,闻言不由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四章 “看什么看,看到我太太不……   第二天两个人去了医院。   因为是私人医院, 客户少,又是提前预约好的,检查的过程相当顺利, 不一会儿就检查完了。   查了心肺、验了血, 又做了彩超,确认宝宝的健康状况正常, 盛怀瑜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庆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还好没事……”自从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后,他的精神就十二万分的紧张,生怕他们母子俩会有什么问题。   傅卓凝见他这样不由笑起来,得意洋洋地跟他说:“跟你说了没事,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嘛……”既然它都已经投胎到她的肚子里了, 她肯定不会委屈他的!   盛怀瑜闻言就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你也不要太得意, 这次平安无事是你运气好。下次再敢这么任性,看我会不会生你的气。”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抱在了一起。   不过宝宝虽然没事, 妈妈的血糖却有点儿低, 主要还是因为妊娠反应造成的营养不良,需要多多补充营养。再一个,身边离不了人, 这毛病可大可小, 万一不小心晕倒什么的,也是不得了的事情。盛怀瑜听了不免有些担心, 抬头瞪了傅卓凝一眼说:“看你还敢到处乱跑!”要是当初一怀孕就待在家里,哪里会有这么多波折?要她乖乖地待在家里头养胎。   他陪同傅卓凝一起做的彩超。   在电脑屏幕上看到宝宝的时候,盛怀瑜吃惊得整个人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哇”的一声说:“居然真的有手有脚啊……”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傅卓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旁边的医生护士也被他逗乐了, 笑了半天说:“当然是有手有脚,没手没脚的那叫蝌蚪……”   大家伙都“轰”的一声笑起来,笑得盛怀瑜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尴尬道:“不是不是,我以为它还没有长出手脚呢……”   之前她都不在他身边,以致于他没能跟宝宝第一时间见上面,错过了它还是小胚芽的时期,不知道是正常的。傅卓凝明白是自己的错,于是就马上伸出手去紧紧地攥了他的手。   盛怀瑜低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的确遗憾没能看到宝宝小豆芽时候的样子,不过现在能看到也已经很幸运了。盛怀瑜用力回握了她一下。   两个人正在含情脉脉,就听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引人注目的声音。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仿佛火车进站一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听得盛怀瑜的眼睛整个都随之亮了起来,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那主治医生也是个促狭的。虽知道他的身份,却半点儿也不拘谨,笑眯眯地跟他开玩笑说:“是宝宝开着小火车来看爸爸妈妈了……”   那是宝宝的心跳!虽然它还很小很小,可也是有生命的,而且生命力可顽强着呢!盛怀瑜听到这声音,惊得半晌合不拢嘴,目光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   一众医生护士都给他逗得笑起来,不由对傅卓凝说:“你先生怎么这么可爱……”   傅卓凝抿着嘴巴笑。   盛怀瑜却有点儿依依不舍,走出医院的时候还后悔:“刚刚应当录一下屏的……”   “录屏干嘛?”傅卓凝说,“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跟宝宝见上面啦!”   她已经怀孕24周了,也就是说最起码三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粗心,连自己当妈妈了都不知道!   那时候发生了寿宴上的事情,她心里乱糟糟的,再加上飞云的股票下跌,公司上下人心不稳,以致她成天精神恍惚,心思全没放在自己身上,竟没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点儿不对。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否则的话他们也不用分开这么久,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伤害。虽然傅卓凝一句抱怨也没有,可是盛怀瑜也知道她那时承受的压力非常大。想着想着不由有些自责,伸出手去抱了她说:“……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回到家。   施意浓闻讯而来。   家里连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都没有,盛怀瑜唯有把请保姆啊找月嫂的这些家庭琐事都托付给了她,顺便让她陪陪傅卓凝,以免她再害怕。两个女人在客厅里头一碰头,施意浓就惊得叫起来,双手捂着嘴巴说:“我的天哪,你的肚子已经这么大啦!”   听得傅卓凝不由得羞红了脸。   施意浓就说:“这么大的肚子还敢到处乱跑,你的胆子可真够肥的呀!”   可不是嘛,盛怀瑜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傅卓凝一眼。   两个女人于是蜷在客厅里,一面聊天一面写写划划地列着购物清单,又约见了几个保姆,把家里的这些琐事都一一梳理了一遍,这才算了了一桩心事。   期间盛怀瑜来来回回好几趟,不是给傅卓凝递水就是给她送吃的,要么看她穿得够不够,不然就是怕小白抓到她……搞得傅卓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趁着盛怀瑜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指着盛怀瑜的背影说:“看看你们盛董,啰嗦不啰嗦……”   施意浓直笑得什么似的。   心里想可真是太可爱了,没想到人前总是不苟言笑的盛怀瑜在家里竟然是这样的。   两个女人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晚上临睡前盛怀瑜伸手抱了傅卓凝,突然间开口问她道:“卓卓,你的户口在哪儿啊?”   傅卓凝的户口还在扬州老家呢,当年上学的时候没有迁出来,也没有地方可以迁。盛怀瑜听了就说:“那我们周末去一趟扬州吧!”   见傅卓凝一脸的不明所以,忍不住笑道:“我们要领证的呀!”不然宝宝生出来连户口都不好上。   “把我宝贝搞成黑户,看我不跟你急!”   傅卓凝这才知道原来领证还需要户口本的。可还是有点儿犹豫,默默地坐在床边半晌才说:“怀瑜,你真的要娶我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话!盛怀瑜都有些无奈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说:“怎么还说这种傻话,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傅卓凝就软绵绵的,偎依在他的怀里说:“可是我不好的……”   总说这些傻话,盛怀瑜低头亲亲她的脸,柔声告诉她:“在我眼里你什么都好……”好不好的,全看爱不爱罢了!他心底爱她爱得要死,怎么可能不好呢?于是双手捧了她的脸说:“卓卓,你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不可以妄自菲薄,不可以这么脆弱,一定要很坚强很自信才对……”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他们很快就会成为爸爸妈妈,到时候就会有一个孩子甜甜地叫他“爸爸”,叫她“妈妈”,他以后成长的每一步都需要他们的陪伴、呵护、教育和引导。母亲是最好的老师,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成为孩子的榜样和依靠才对。   傅卓凝也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还有些不确定,紧紧地抱着盛怀瑜的脖子说:“我知道了怀瑜……”   “我会是一个很坚强很优秀的妈妈!”   事实上她本来就很坚强很优秀,只是有些妄自菲薄。他们的身份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是差得有点儿大,世俗如此,未来肯定会有很多人对此说三道四。他不想她受这些事情的影响,希望她能尽快学会无视并且适应。   这些道理傅卓凝都懂,于是就用力点了点头说:“怀瑜你说得对……”   盛怀瑜用力亲了亲她的脸。   两个人分别了这么久,原本就有说不完的话。再加上突然间有了孩子,结婚生子也提上了日程,一下子显得好忙碌,恨不能一天生出48小时,这样他们也好48小时的守在一起。可是公司事情那么多,他也不能一直陪着她,于是临睡前细细地跟她商量:“……我明天得去公司上班,你自己在家,好好地照顾自己行不行?”   “医生说你的血糖有点儿低,不能到处乱跑。即使要出门的话也要把阿姨带上,然后要跟我说一声,以免我担心。”   又说:“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让她给你做。如果实在吃不下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医生说了少吃多餐,只要保证营养均衡就可以了……”   又嘱咐:“不可以再抱小白了,也不可以再撩它……”倒不是怕它身上不干净,而是现在小白早已是大白了,分量可真不轻,冷不丁往她身上一跳,她可吃不消!   傅卓凝一面“嗯嗯嗯”地听着一面依依不舍地钻到他怀里。钻得盛怀瑜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卓卓你乖一点儿好不好啊?”   第二天他正准备出门,她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财经杂志,翻着翻着就跑过来委委屈屈地抱了他的腰说:“怀瑜……”一副黏人得不得了的模样。   盛怀瑜见状就伸手抱了她说:“怎么了?”   她就哼哼唧唧的,撒娇说不想在家,不想离开他,想去上班,“家里好无聊的!”   盛怀瑜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舍不得她,这不是医生嘱咐要养胎嘛,这才无奈把她放在家里!闻言就笑说:“想跟我一起去呀?”见她用力点头,又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说:“好呀,那就一起去吧!”   “噢耶!”傅卓凝马上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跑进去换衣服,一面上楼一面兴奋地高举双手说,“可以上班咯!我有工资拿咯!”对于自己能重新上班挣工资这件事非常的开心。   盛怀瑜忍俊不禁,又忍不住嘱咐她:“小心点儿,不要跑……”   家里新来的保姆姓何,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阿姨,看上去很老实,也很温柔周到。听说傅卓凝要去上班,她马上就去厨房给她切了份水果,又装了点儿零食,都放在一个浅绿色印花的便当包里,给她带着班上吃。盛怀瑜见状伸手接过,一手牵着傅卓凝,一手拎着公文包和便当包,大包小包地下了楼。   两个人乘车去了飞云。   大门口站岗的保安看到他的车子过来,原本是想上前迎接的,结果却见他下了车,径自牵了个孕妇出来,冷不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猛地收住脚,差点儿没从台阶上摔下来,待站稳脚跟,一脸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一路上皆如此,其他人均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们!瞪得盛怀瑜都有些生气了,于是一脸不爽地对着一名市场部的员工说:“看什么看,看到我太太不会打招呼吗?” 第八十五章 “我的,怎么了,你有什么……   那市场部的员工是个新人。   之前从未见过傅卓凝, 当然也就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更没听说自家老板什么时候结的婚,只知道他是个万年单身狗, 突然间见他拥了个孕妇进公司, 冷不丁吓一跳。于是一脸惊悚地跑出电梯,临走前慌慌张张地丢下了一句:“盛太太好!”   倒还挺有礼貌的。   傅卓凝忍俊不禁, 笑眯眯地对盛怀瑜说:“你干嘛那么凶嘛!”   他就有点儿凶巴巴的, 说:“他都盯着你看半天了……”不仅看脸,还看肚子,看完肚子又看脸,眼睛还往其他地方瞟……搞得他忍不住火冒三丈。   “那就对了。”傅卓凝闻言就有点儿得意洋洋的,甩了一下头发说:“谁叫我这么美!”   这臭屁的模样, 平时要是也这么自信就好了。盛怀瑜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你可真爱臭美……”两个人一面说话一面出了电梯。   那21楼的前台两个月前才刚换了人, 小姑娘名叫苗蕊,是楼下行政部新调上来的。盛怀瑜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整理桌子, 冷不丁看见盛怀瑜拥了个孕妇进来, 吓得差点儿没把手上的打印纸都扔了,磕磕巴巴了半晌才说:“盛……盛董好!”   “嗯,”盛怀瑜点头, 给她介绍说, “这是我太太……”   于是不一会儿,公司里的人就都知道了盛怀瑜带了个孕妇来上班, 两个人举止亲密,据说是他太太。知道的猜“肯定是傅卓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家老板的哪个新欢呢,毕竟他们谁也没听说盛怀瑜啥时候结婚了,惹得大家伙儿众说纷纭。还有那不怕死的冒险往21楼一游, 打着各种各样的幌子纷纷上楼探个究竟。   卢芳菲对傅卓凝的回归报以十二万分的欢迎!在办公室一眼看见傅卓凝,那模样就好像走失的孩子终于看到失散已久的亲人似的,那么激动,哭哭啼啼地抱了她的一条胳膊说:“卓卓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活不成了!”   ——真不愧是傅卓凝带出来的人,师徒俩简直一脉相承!办公室里的盛怀瑜闻言禁不住翘了翘嘴角。   说一千道一万,董秘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又忙又累,一天到晚都在加班,偏盛怀瑜的要求还不是一般的高,真真苦死累死了!最最可怕的是,自从傅卓凝走了以后盛怀瑜的心情就肉眼可见的不好,肉眼可见的挑剔爱找茬儿,肉眼可见的难伺候,要不是看在这么高薪水的份儿上,她早混不下去了。   从前傅卓凝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由她教由她扛,盛怀瑜几乎从不对傅卓凝大声讲话,每次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那模样笑嘛笑得咧……说句真心话就是天大的雷也劈不到她头上!从前她还直以为是盛怀瑜的脾气好呢,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傅卓凝的肚子大了不方便,卢芳菲就上前帮她收拾桌子,一面收拾一面蹲在显示屏的后头跟她悄咪咪地抱怨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咱们董事长的脾气好,不知道那是对你好。单知道他对你好,却不知道你俩已经好到这个程度了……”说着说着不由瞟了傅卓凝的肚子一眼。   搞得傅卓凝哭笑不得的,悄悄从门缝里头瞟了一眼里面的盛怀瑜说:“要不这样吧,我把他喊出来,你有什么冤屈当面对他说……”   “啊不不不不不……”卢芳菲连忙高举双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说,“我不敢!”   傅卓凝禁不住失笑。   两个人正头挨着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工夫,就见盛怀瑜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收纳盒,对傅卓凝说道:“喏,都是你的,物归原主,一样也不少,麻烦您查收一下……”   傅卓凝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一面看一面伸手从盒子里把电脑、办公本、pad、手机、笔记本、笔……一样样地拿出来,一样一样清点干净了,这才笑嘻嘻地说:“这还差不多!”没有直接接过那个盒子。   这些都是她以前的办公用品,因为是公司财产,按规定离职的时候是要还回行政部的。她也没有例外,当初离职的时候不用人提醒全都还了,一件都没留,没想到他竟收得好好的,连一支签字笔都没丢。   不仅如此,工位也保护得好好的,连一张便签纸都没有动过。   傅卓凝心下满意极了。   盛怀瑜却有点儿不高兴。想起她那天离职的情形,他心都要碎了,她还好意思说!闻言就瞪了她一眼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敢这样对他试试。   傅卓凝也知道他这两天虽然忍着没说,可心里头肯定还是有心结的,闻言就一脸歉疚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伸出四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对他发誓。   盛怀瑜这才满意了,瞪了她一眼回了办公室。   桌子旁的卢芳菲腿都要蹲麻了,肚子也要笑抽筋了,看到盛怀瑜转身回了办公室,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道:“盛董从来不让我们动你的东西的……”   办公桌都是他自己整理,每周至少会清洁一次。有两次她晚上回来拿东西,还看见他坐在傅卓凝的工位上发呆。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傅卓凝知道的。因为家里也一样,什么东西都没动过,每一样都放在它原来的地方,和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眼角微湿。   两个女孩子坐在电脑后头简单地交接着工作,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看一眼,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看一眼,有人进来送文件、有人进来送快递,有人进来送水,甚至还有人进来找他们家老大的……短短个把小时的工夫来来回回十几拨人,以致于卢芳菲都忍不住笑起来,说:“怎么一大早的工夫 ,我们公司各部门的老大集体失踪了?”   傅卓凝但笑不语。   员工们如此,高管们一样八卦。听说傅卓凝回来了,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围观。待看见她的大肚子,均忍不住好奇,一个个或委婉或直白地问她“什么时候怀的”、“几个月了”、“身体好不好”……傅卓凝尴尬无比,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快六个月了……”   眼看着她都要被问得脸上挂不住了,里头的盛怀瑜只好拉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说:“来,有什么问题问我吧!”   小伙伴们纷纷遁走……   这是绝大多数人,还有那极个别不开眼的,比如雷鸣,冷不丁看见傅卓凝的大肚子,还以为她吃胖了!待听说是怀孕了,这才惊道:“真的假的?没逗我吧?这孩子谁的?”   “………”里面的盛怀瑜走了出来,神情淡淡地说,“我的,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搞得雷鸣冷不丁差点儿摔一跟头,待醒过神来忙说:“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有意见呢?”   一溜烟跑远了,跑完又趁着盛怀瑜不注意偷偷溜回来,悄悄地对傅卓凝勾了勾手指说:“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盛董你们俩是不是在美国的时候就好上了?”   那时候他们几个全权负责美国的路演,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混一块儿,居然没发现他们俩之间的“奸.情”,他就不相信堂堂雷总已经老眼昏花成这个样子了!   犹记得当初离开美国的时候,他还跟傅卓凝说起过要给她介绍对象呢!现在回想起来,盛怀瑜当时心里面肯定恨不能把他撕了!   仔细想想有可能影响仕途哦——他还不知道盛怀瑜连他退休后的去处都安排好了!   不过好在傅卓凝否认了,一脸正色地安慰他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虽然的确是从美国开始的,可现在想起那一晚还是非常非常的尴尬,所以这事儿她绝对不能承认!   于是雷鸣放心了,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廉颇虽老,尚善饭!   最起码他的眼光还是没有问题滴。   解决了这个问题,雷鸣这才想起来关注傅卓凝本人,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傅卓凝,有点无奈地说:“卓卓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英年早婚了呢!”   雷鸣的年龄当她爸足足有余,一直把她当晚辈看,对她很是关爱。那一脸惋惜的模样颇有点儿看到自家地里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看得傅卓凝忍俊不禁,于是一脸促狭地逗他说:“要不您进去问问盛董事长……”   话音未落,就听盛怀瑜在里面扬声喊:“是不是老雷在外面啊……”   雷鸣于是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财务部办公室在20楼。下了楼,雷鸣又给傅卓凝发来了消息,说晚上要大宴宾客,庆祝他妹子胜利回归!   他可不敢再“叔”长“叔”短的!   那边傅卓凝接到了消息,忙跑进去请示领导:“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去呀?”   盛怀瑜闻言就有点儿犹豫,说:“医生说啦,你最好静养的,而且外面的东西总归不如家里的健康营养……”   可是傅卓凝想去!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她的精神就一直高度紧张,已经好久没有放松过了,而且跟同事们也好久不见了,于是就哼哼唧唧的,拉了他的手撒娇。盛怀瑜于是只好道:“好了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又问她:“这下高兴了吧?”   那当然了!傅卓凝用力点点头,回头见办公室门口没人,就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盛怀瑜见状伸出手去抱了她的腰,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两个人正在卿卿我我,就听办公室门口突然间有人笑道:“哎哟,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 第八十六章 “我老婆鞋带开了。”……   方哲已经很久没见过傅卓凝了, 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认。待走近了,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她的小腹说:“哎呀,这已经好大了, 看起来我没多久就可以当叔叔啦……”   傅卓凝就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趁着方哲转头和盛怀瑜说话的工夫悄咪咪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方哲则盯着她的背影,笑着对盛怀瑜说:“这眼看孩子都要出来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有关这个问题盛怀瑜也头疼, 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办比较好。现在筹备时间上太仓促了,想要尽善尽美肯定不可能。可如果等孩子出生了以后再办好像也不太好,他不想人家议论他是因为孩子才给的她这个婚礼。   一点儿也不想亏待她。   女人一辈子只结一次婚,他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   方哲不说还好,一说他的心底也有点儿发愁, 一脸无奈地拍了拍脑门说:“我得回去跟卓卓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竟真把他难倒了。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盛怀瑜竟因为这点小事发起愁来, 方哲看得唏嘘不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甜蜜的烦恼啊……”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新品研发的事情, 又说了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方哲就出了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看见傅卓凝藏在电脑后一面看文件一面啃苹果,那模样像只小松鼠一样, 不觉摇头失笑。   对于傅卓凝的归来, 很多人都抱着欢迎的态度,还有人相当热情, 专程带了吃的喝的来看她,于是不过一天的工夫傅卓凝身边的侧柜上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上班第一天,盛怀瑜原本还担心她心有芥蒂,没想到她混得倒挺开心,不觉笑起来, 说:“哟,我们盛太太的人气可不低呀!”   “那当然啦,”虽然很多人都是因为盛怀瑜才对她好,可傅卓凝还是有些得意洋洋的,说,“谁叫我的人缘好呢!”   说实话,人缘是不错。   当初寿宴上的事情一出来,很多人大跌眼镜,以为她真是那种两面三刀嫌贫爱富朝三暮四的心机女,公司里闲言碎语说什么的都有,可也有不少人给她鸣不平。尤其是她一走,那些平时合作得好的同事纷纷想念起她的好来。   聪明能干爱岗敬业的员工无论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现在这些事情时过境迁,再加上他们又修成了正果,议论的声音也就自然少了,大家伙即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谁也不会给她难堪,聪明的纷纷选择了闭嘴。   可话虽如此,还是免不了八卦,毕竟盛怀瑜可是一向号称清冷禁欲不近女色的,众人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非常好奇的。   于是乎,当雷鸣在高管群里头振臂一呼,说要大宴宾客欢迎卓卓小仙女回家时,群里的各位大佬纷纷表态响应。下班时间一过,停在飞云广场VIP专用席上的各路豪车就一辆接一辆地撤退,很快消失在车水马龙里。   盛怀瑜和傅卓凝也不例外,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手牵手下了楼。   路上遇见他们的员工纷纷礼貌问候。对他自然是恭敬也加,对傅卓凝则态度不一,称呼也不一样,有消息灵通的就恭敬地叫她“盛太太”,不那么灵通的仍叫她“傅小姐”,还有个别关系好的员工则笑眯眯地叫她“卓卓”……但无论叫什么,她均微笑应对,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小两口相携着出了公司大厅,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酒店。   为了照顾傅卓凝,雷鸣特地把聚会的地点选在了陆家嘴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说是好让傅卓凝吃完了就回家睡觉。那酒店大堂的冷气开得足,一进去就跟轰炸机似的,立马就叫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盛怀瑜一见马上打电话给小唐,让他把太太的披肩拿进来,两个人就站在大堂里头一面说话一面等。   傅卓凝的肚子大了不能穿高跟鞋,今天就穿了一双高帮的小板鞋,样式好看是好看,就是鞋带有点复杂,盛怀瑜低头一看有点儿松了,于是就蹲下来给她系鞋带,一面系一面提醒她:“这鞋子不合适啊,明天再换一双……”万一再散了绊倒她多不安全呀!   傅卓凝就嘀咕着:“哪有那么巧……”她可是很细心的人呐!   两口子一蹲一站,正在说着话,恰好这时江川和曹弘轩从大堂外面进来,一个就一面走一面嘀咕:“这儿怎么蹲着个人呢?”一个就有点儿纳闷地说:“怎么看着那么像我们盛董呢?”——待走近了一看,居然真的是他们家盛董!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其中江川马上就后退了一步说:“哎呀盛董您蹲这儿干嘛呢!”   他们走得早,傅卓凝还以为他们都上去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落在了自己后面,一时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尴尬地说:“哦哦……江总,曹总,我东西掉了!”   “我老婆鞋带开了。”岂料盛怀瑜轻巧地拍拍手,一脸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说。   搞得傅卓凝尴尬不已,不由自主就红了脸。   江川和曹弘轩却忍俊不禁。   亏得傅卓凝还给他打掩护,人家根本就是个二皮脸!   左右也没事,江川和曹弘轩就站在大厅里头陪他们等小唐过来,待小唐把傅卓凝的披肩送来了,这才转身往电梯口走。   正是吃龙虾的好季节,雷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点了一套,满满地铺在圆桌中间。傅卓凝牵了盛怀瑜的手一进门,但见满眼的红,不由得就“哇”了一声,搞得盛怀瑜忍俊不禁,一脸笑意地调侃说:“你能吃吗你就哇?”   傅卓凝本来不想吃的,这时却被他说得有点儿逆反了,于是一脸顽皮地伸出手去,作势要捞桌上的龙虾须须,结果被盛怀瑜的一个小指头给敲了回来,又去捞桌上的龙虾须须,又被盛怀瑜的一个小指头给敲了回来……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傅卓凝还没怎么样呢,盛怀瑜却有点儿心疼了,把她那一节小指头放在指间细细地捻,捻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松了手。   雷鸣自是知道孕妇是不适合吃这些东西的,马上就笑着道:“我给卓卓另点了菜,还点了补品,一会儿就让他们送上来……”   那边大家伙儿正在客厅里闲聊呢,眼见他们俩过来,纷纷迎上来打招呼,盛怀瑜只是笑,偶尔点点头,傅卓凝却一如既往,“这总”“那总”地问候了一圈,态度不卑不亢,姿态落落大方,就是对韩乔,也是一视同仁。   众人看她眼神平和,笑容温润,一点儿也看不出一步登天的得意来,不觉暗自点头,纷纷招呼她:“卓卓要吃什么,马上让人来点。”又告诉她:“多吃点哦,你看看你瘦了多少……”还有人笑眯眯地跟她开玩笑:“卓卓叫你老公多给你补补,你看看你瘦得……”   好像她老公虐待她似的,说得旁边的盛怀瑜一脸无语,无奈道:“她是真的吃不下,就是想你们了,一定要来凑凑热闹。”   大家伙就都笑起来,席间纷纷给她夹菜,无奈傅卓凝实在没口福,才吃了几口就跑了一趟洗手间,之后就不吃了,只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聊天。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盛怀瑜说的是真的。   盛怀瑜担心她饿着,桌上每上来一道菜就要问她吃不吃,无奈傅卓凝均摇头,摇得他都心疼死了,无奈之下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小脸说:“怎么这么难伺候呢?究竟是你淘气还是你宝宝淘气?”   傅卓凝就抿着嘴巴笑,语气轻柔地说:“是你宝宝淘气!”   那又娇气又机灵的模样直看得盛怀瑜忍俊不禁,马上就笑道:“好吧,是我宝宝淘气。”又跟傅卓凝说,“等晚上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两个人靠在一起小小声地说着话,期间傅卓凝身上的披肩散了,盛怀瑜就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给她裹好,又给她整理好头发,动作又柔又小心。在场的跟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小心翼翼地对过谁,好像连一根头发丝儿都舍不得碰掉似的。不觉看得笑出来,又忍不住挤眉弄眼,心底想,原来平日里标榜清冷禁欲的人谈起恋爱来竟是这个样子的。   真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唯有韩乔,垂着头默默地忍泪。   两个人吃完饭回到家,阿姨还没睡,听见他们回来,马上就迎了出来。盛怀瑜见了就吩咐她:“收拾点儿东西,我们明天一大早要去趟扬州。”   结婚的事儿宜早不宜迟,说真的,他真的很想很想早点儿把卓卓娶回家。当然了,也很想知道傅家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第八十七章 你没了女儿还有儿子,将来……   盛怀瑜和傅卓凝第二天去了扬州。   吸取了上次寿宴上的教训, 他这次特地带了两名保镖,还带了一位姓钱的律师,再加上何阿姨, 一行人几辆车往扬州而去。   即便如此, 傅卓凝的心情仍然相当不安,这一点从昨天晚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下车后她在小区楼下站了半天, 很久都没有挪动脚步。   盛怀瑜见她的神情忐忑,柔声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   傅卓凝点点头,这才跟着他的脚步上了楼。   星期天,思贤和思齐都没有补课, 两兄弟都在家, 听见敲门声响,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开门。待看见傅卓凝站在门外, 不由得就垮下脸, 一个说:“是你啊!”另一个就说:“你还敢回来啊,小心我打死你!”说着说着就对着傅卓凝抡起拳头,一副要揍她的模样。   12周岁的男孩子, 身高也只比傅卓凝矮一点点, 两个人都是又高又壮。盛怀瑜不知道她上次回来竟还有这种遭遇,马上就上前一步说:“你们干什么!”把傅卓凝护在了身后, 又问她:“上次回来谁打你了?!”脸色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再说也没有意义,总不能真的跟两个小孩子计较。傅卓凝于是摇摇头,否认说:“没事……”   说话间傅元和和任侠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人看见思贤和思齐两兄弟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马上就跑过来制止,又对盛怀瑜说:“盛先生屋里坐吧!”对盛怀瑜倒是挺客气的。   任侠把两个儿子往房间赶,傅元和也忙忙碌碌的,说要去厨房泡茶,夫妻俩谁也没有空去看一眼傅卓凝,就更别提客气了。   做继母的如此,做父亲的居然也一样,亲生女儿失踪了这么久,连问都没有问一声,更何况她还大着肚子呢!   盛怀瑜不由得抿紧双唇。   他把保镖留在了外面,自己扶着傅卓凝进了门,何阿姨和钱律师紧随其后。来之前何阿姨得了盛怀瑜的交代,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傅卓凝,两人进了门,坐到了靠窗的沙发上,钱律师则自觉站到了盛怀瑜的身边。   那边傅元和风风火火的,又是找茶叶又是倒水,给盛怀瑜泡了茶,泡完才发现自家女儿居然也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竟有些如梦初醒,吃惊地看了傅卓凝一眼说:“卓卓你回来啦……”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如果不是因为傅卓凝,谁又会无聊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任侠这才仿佛刚刚瞧见傅卓凝一般,斜斜地瞟了她一眼,脸色冰冷,没有说话。   盛怀瑜就看了任侠一眼,又看了一眼傅元和,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说:“我们的来意想必二位已经知道了吧?”   来之前盛怀瑜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虽然他们不把卓卓当女儿,可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除去户口问题,他也不能真的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娶了人家女儿。日后要是说道起来,就是傅卓凝的过错。   任侠自然早就知道盛怀瑜这次来所为何事,不然的话哪儿那么轻易就放傅卓凝进门?说句实话,她还是挺佩服傅卓凝这小丫头的,不声不响居然能抱上盛怀瑜的大腿,可比那个盛怀瑾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也比那个凌霄要强太多了!可话虽如此,她毕竟是当丈母娘的人,气势上绝不能输,于是一脸不高兴地说:“知道是知道,可哪有肚子都这么大了才上门求亲的?”说完不屑地瞟了傅卓凝的肚子一眼。   那模样就仿佛傅卓凝有多不检点似的,眼神充满鄙视。   盛怀瑜的脸色一黑,忍了又忍,还是不好跟一个市井泼妇计较,于是直截了当地说:“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要求自然是有,毫不夸张地说,接到盛怀瑜电话的那一天任侠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就是傅元和也兴奋异常,夫妻俩躲在被窝里整整商量了一夜,这才有了决定。   傅卓凝虽然早料到父母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可是乍然间听到任侠所报出的数字,还是接受不了,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卖女儿吗?”   “瞧你这话说的,”话一出口,任侠立刻就大声嚷嚷起来,反驳说,“卖女儿?卖你这点钱够吗?”又笑嘻嘻地看了盛怀瑜一眼说,“你也别欺负我们这种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想当初盛先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弟弟结婚他都要出4000万,我要这1000万怎么了?我和你爸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以你们家盛先生的身价,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们真要卖,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整整1000万,竟然还张口闭口的“这点钱”?傅卓凝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平息了半晌,才转头看向傅元和:“爸……”   说一千道一万,傅元和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终身大事就只有他才有资格置喙。   傅元和的眼神闪躲。   见女儿找他求助,急忙就转过身去,语气慌乱地说:“你不要看我,家里的事都是你妈做主……”又仿佛有点儿生气一般,说,“就这点钱而已,至于舍不得嘛!”这姓盛的这么有钱,给他们一点点花花又怎么了?   这也就是看在亲生女儿的份儿上,他才没有狮子大开口的!   这么一想,傅元和顿时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马上就提高了嗓门说:“卓卓啊,你不要还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就是呀,”有了自家老公的声援,任侠立刻就得意起来,理也直了气也壮了,马上就眉飞色舞地说:“你也不要在这里跟我们讨价还价,说实话我们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我们家这儿不还价,就1000万,少一分你都别想把人从我们家里带走。”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盛怀瑜说的,说完还掐腰站在门口,竟然一副要把傅卓凝扣下的样子。   夫妻俩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做生意的嘴脸,连一句多余的关心和客套的话都没有。   盛怀瑜和傅卓凝都是做生意的人,自然都读过《资本论》。《资本论》里有一句话:“资本如果有50%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是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盛怀瑜这单生意岂止是300%的利润啊,简直是一本万利!傅元和只要拿了这笔钱,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怎么可能不心动呢?如果说他原来还对女儿存有一丝丝爱心的话,那么在这个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卓凝明白这个道理,来之前她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一低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盛怀瑜本来还想看看这对父母究竟能无耻到哪一步的,可这时却实在看不下去,他转头看了傅卓凝一眼,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才从律师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来,递给傅元和说:“可以啊,不过我也有条件……”   拿了这一千万,从此卓卓和这个家再没有任何关系,和傅元和的父女之情也一刀两断,就当是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从此大家路归路桥归桥,再见便是陌路人。   傅元和确实是不在乎这个女儿。   可也没想过要一次性卖断,闻言立刻就跳了起来,说:“这可不行啊,我又不是卖女儿,你这样做不是要活生生拆散我们父女俩吗?再说了,”他义愤填膺地说,“区区一千万就想买走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呢!”   这时倒想起傅卓凝是他的“宝贝女儿”了。   盛怀瑜冷冷一笑,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傅卓凝说:“既然如此,那这一千万就别要了。”她语气含笑地说,“爸,您养我小我养您老,我以后按月给您生活费,好好给您养老送终好不好?”   “这可不行啊,”傅卓凝原本只是这么一说而已,没想到傅元和竟然立刻就跳了起来,咋咋呼呼地说,“给我养老送终是你当女儿应尽的义务,怎么着,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推卸责任是吧?”又说,“卓卓啊,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没良心哦……”   说到底,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没有这个户口本,盛怀瑜和傅卓凝也一样可以结这个婚,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国外登记。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不过是对所谓的“父亲”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而已,不过是想得到他的接纳和祝福而已,然而现在却深感失望——不,是心寒刺骨!傅卓凝转过头,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然后语气轻飘飘地说:“那您就什么也别想要了……”   至于以后他们是想一哭二闹还是三上吊,那就由他们去好了,大不了她都奉陪,就像之前盛怀瑜一样,事情闹大了也不过名声扫地,大家一拍两散而已。   傅元和是知道自家女儿脾气的。   看上去很好说话,可实际像她妈妈,性格倔强得很,一旦下了决定八匹马也难拉回头。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快要飞了,他不由得就有些焦急起来,气愤地对傅卓凝说:“卓卓啊,你做人不能这么狼心狗肺的……”又指责盛怀瑜:“你也一样,不要教坏我女儿……”   一旁的任侠直急得连眼睛都红了,马上就推了一把傅元和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又说:“你没了女儿还有儿子,将来有两个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你怕什么啊!”现在只管拿钱要紧,两夫妻都有点儿急不可耐。   傅元和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满意,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行,算你狠……”指责傅卓凝的无情无义,说完就低头四处找笔。   钱律师见状从口袋里掏出笔来,想要递过去,结果傅卓凝却道:“不用了钱律师,我这里有。”她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支赤金的签字笔来,递给傅元和。 第八十八章 “我超~~~愿意嫁给你的……   傅元和接过笔。   低头准备签字的那一刻突然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傅卓凝, 但只是一眼,很快就俯下身,迅速在那协议书上签了字。   傅卓凝见他签完了, 慢慢伸出手, 将他手里的笔接过来,转身放回包里的那一刻久久没有回头。   盛怀瑜见状自身后抚了抚她的肩膀, 然后搂了她的腰, 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们走吧……”   生意场上的习惯:先谈利益再谈感情。现在合同既然签完了,自然到了联络感情的时候。傅元和冷不丁得了这笔巨款,直兴奋得连心脏都在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里的支票瞧,瞧了半晌, 突然间抬起头来说:“卓卓, 盛董……”   他还想找盛怀瑜喝一杯的,没想到屋子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一群人鱼贯出了门, 傅卓凝原本还能强撑着的, 可是走到二楼时实在撑不住了,趴在生了锈的铁栏杆上哭得泪人儿似的,盛怀瑜见状把她从栏杆上抱起来, 柔声说:“好了好了, 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我们回家吧……”两手打横把她给抱起来,慢慢下了楼,一行人乘车返回上海。   路上傅卓凝仍然伤心欲绝,趴在盛怀瑜的膝头哭得什么似的,盛怀瑜见状柔声安慰, 两个人一个哭一个哄,就这么回到了家。   一连好几天傅卓凝都恹恹的。原本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回来后好不容易养回了一点精神,很快又被打压了下去,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盛怀瑜见状就只能安慰她:“你没有了爸爸还有我,还有宝宝,我们以后就是你最最亲的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又说:“你如果不高兴的话宝宝也会不高兴,宝宝不高兴的话就会不好好吃饭,然后长不高,你忍心让他受委屈吗?”   傅卓凝自然不忍心,接连萎靡了好几天,这才慢慢振作起来,努力照顾自己,照顾肚子里的宝宝。   新一周的第一天,傅卓凝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翻一个身,一抬手,就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个好东西。   一枚心形的钻石戒指,戒圈镶了一圈细小的碎钻,顶端的主钻又大又耀眼,看起来光辉璀璨流光溢彩。傅卓凝一见就“咯咯”笑了起来。   盛怀瑜正在卫生间里头洗脸呢,听见她的笑声,马上就从里面跑出来,问她:“笑什么呢?”   傅卓凝就仰躺在床上,一手遮住脸,突然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就这样结束了啊?好无聊哦……”   两个人说好了今天领证的。   盛怀瑜听她那口气,好像还有点儿不满意似的,不由得就跑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啦?”这戒指可是他过年时就专程委托珠宝公司设计打造的,历时七个月,价值自不必说,样式也非常的大方,他原本还以为她一定会喜欢的,没想到竟然一副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就笑嘻嘻地凑过去,问她:“怎么你不喜欢吗?”   喜欢她肯定是喜欢的,只是,傅卓凝嘟嘟囔囔地说:“你都没有求婚,就这样套上了!”   没诚意,不浪漫,一点儿心思都不肯花!   盛怀瑜忍俊不禁。   没想到现在的90后小姑娘竟然都这么难伺候了,一时间忍不住笑,又有点儿尴尬,悻悻地揉了揉鼻子说:“我不是都已经求过很多次了嘛,我天天都念叨着让你嫁给我……”   想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已婚妇女了,傅卓凝的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惆怅。闻言就矫情起来,躺在床上气呼呼地蹬着小腿说:“那不算!”   “你一没跪下,二没送花,三没跟我说‘亲爱的傅小姐请你嫁给我’,居然就这样偷偷摸摸给人家戴上了,哪有人像你这么求婚的……”   人家网上都说啦,生活需要仪式感。她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他居然还想就这么把她给打发了,真是太没诚意了!   盛怀瑜这人有点儿大男子主义。   原本还有点儿拉不下脸面的,这时见她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娇得跟朵麻花似的,心里不由得又是怜又是爱,于是就伸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说:“好了好了,我给你求给你求还不行吗?”不就是求个婚嘛,他堂堂盛怀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傅卓凝就端端正正地坐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戒指取下来,交还给他,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盛怀瑜都被她望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马上就看着她说:“好了好了,你别这么看我,我说求就求……”大男人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那你倒是快点儿啊,”傅卓凝鼓着嘴催促他,“去得迟了人家民政局可就下班了……”   这娇滴滴的模样,真是磨死人了!盛怀瑜的眼睛里头全是笑,可面上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站在床头磨蹭半天,这才蹲下来,单膝着地,不情不愿地说:“亲爱的傅小姐,请你嫁给我好不好?”   态度有点儿敷衍,手里头还连朵儿都没有,傅卓就有点儿不高兴,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说:“重来重来,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盛怀瑜一脸的无奈。   想了想,还是跑出去,不一会儿“噔噔噔”又跑回来,手里捧着一大捧红玫瑰,笑眯眯地跪倒在她面前说:“亲爱的傅小姐,请你嫁给我好不好?”   这一回的语气热烈态度真诚,目光自然而深情,而且玫瑰花也鲜艳欲滴,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傅卓凝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一向有些大男子主义,之前肯定是想蒙混过关,没想到却被拆穿了,一时笑倒在大床上,一面笑一面捧着肚子说:“看你以后还敢糊弄我!”   盛怀瑜翘起嘴角。   一面笑一面伸手拉她说:“哎你干嘛呢?我这儿正求婚呢,你怎么能这么不认真!这么不严肃!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两个人你拉我我拉你,嘻嘻哈哈地笑倒在大床上,闹成一团,半晌才算消停下来。傅卓凝就借机抱了盛怀瑜的脖子,温柔地告诉他说:“怀瑜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的……”她还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下,这才说,“我超~~~愿意嫁给你的……”   盛怀瑜伸出一双大掌,轻轻捧了她的脸。   又温柔又乖巧,又纯真又漂亮的小姑娘,面孔还带着几分稚嫩呢,眼睛又清澈又明亮,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把他的心都看化了,他哪里抵得住?于是探出头去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说:“宝贝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很爱的……”他也学着她的模样用力比划了一下手势说,“永远比你爱我多……”   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倒在床上亲了半天,这才爬起来穿衣洗漱,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往民政局而去。   星期一的早晨,民政局里的人不多,两个人进了大厅,只等了十来分钟就轮到了他们。那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余光瞥见一对新人进来,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盛怀瑜,然后才抬眼看了一眼傅卓凝,接着瞟了一眼他俩的证件,这才说:“原来真是盛先生啊!”待确认了身份,又亲切地告诉他说:“现在结婚登记是可以提前预约的,您要是预约了就不用在这等了……”   盛怀瑜就笑说“没关系”。反正两人其实也没有等多久。   两个人交了资料,又填了表,不一会儿就换得了两个红本本。只是工作人员往那结婚证上盖戳的时候傅卓凝似乎还有点儿犹豫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对她说:“等等等……等一下……”   搞得那工作人员一愣,盛怀瑜也是呆了呆,两个人四双眼睛地瞪住她,瞪得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才讪讪地说:“让我再最后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说着就探出头去,对着大门口的方向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盛怀瑜忍俊不禁,那工作人员也是,“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对盛怀瑜说:“您太太可真可爱……”   小姑娘还舍不得单身生活呢!盛怀瑜闻言忍不住就瞪了傅卓凝一眼,心里头想,哪里可爱了!   夫妻俩怀揣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手牵手离开了民政局。   中午在家里吃完午饭,又睡了一觉,然后就带着阿姨一起去了城东的一处别墅。   盛怀瑜是个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人。之前就嘀嘀咕咕的说想要换个地方住,待从京州回来,就更是心动不已。本来是还想带傅卓凝一起看的,结果她却去了香港,于是他就自己做主定了一套作为婚房。   其实原来陆家嘴的那套也很好,只是单身住住没问题,拖家带口的就有点儿不合适。除去生活配套不齐全、不够接地气以外,还有点儿小了,等到宝宝出生,保姆月嫂的住进来,就会显得有点儿拥挤。   最主要的是,盛怀瑜想要拥有自己的私家花园和泳池。就像上次在杨家看到的一样,可以让宝宝在里面尽情地玩耍。   这个小区很大,但住户却不多,一共就只有二三十栋建筑,每一栋都占地广阔,风格迥异。盛怀瑜选的是一栋意大利文艺复兴风的三层建筑,白墙蓝瓦,相当精美,地下还有两层,屋子四面是一个很大的私家庭院,此外还有一个游泳池,装修走的是文艺风,属于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那一挂,不过傅卓凝一见还是赞叹不已,站在客厅里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哇啊啊啊……”   盛怀瑜就忍俊不禁,何阿姨也是乐不可支,指着傅卓凝说:“您看太太,怎么这么可爱……”一团的小孩子气。   傅卓凝的才不管他们怎么笑呢,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抚着肚子对宝宝感叹:“你看看爸爸,多有本事呀……”对于自家老公为他们母子提供的优越生活很是感激。   盛怀瑜就瞟了她一眼,抿着嘴巴直笑。 第八十九章 “怎么这么久呀!生个孩子……   因为要搬家的关系, 整个秋天傅卓凝都很忙碌。   不仅要准备打包搬家,还得忙着布置新房子。新房子不仅仅是大的问题,而且功能区又多又复杂, 她压根就找不到思路, 无奈之下就只得求助设计师,让他们帮忙寻找一下灵感。   于是每天晚上下班, 傅卓凝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趴在书桌上琢磨新家的布置方案, 大到屋子里的沙发电器,小到一只杯子一只碗,她都研究得非常用心,一点一滴地将新家慢慢填满。   盛怀瑜真的超喜欢她趴在自己身边一点一滴地琢磨家居摆设的样子,就好像那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就是杯子上的一道花纹、地毯上的一个图案她都能仔仔细细地研究上好久, 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直看得他止不住地心头发软, 又忍不住生出无限的欢喜。尽管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尘, 可还是很乐得帮她出主意,经常把她抱在膝头,一点一点地告诉她, 这里应当放什么, 那里应当放什么,沙发应当配什么颜色的抱枕比较好, 灯光应当用什么光源,客厅摆什么花最合适……夫妻俩每天都兴致勃勃的,经常头碰头脸贴脸地靠在一起,商量着这些生活琐事,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其他地方如此, 宝宝的房间就更是如此,就连房间里的一盏灯一幅画一张地毯一个玩具都是爸爸妈妈精挑细选,然后又经过仔细检查才放进去的。   两个人都在很认真很认真地等待着宝宝的到来。   尽管如此,傅卓凝也没有放弃工作。事到如今盛怀瑜也算看明白了,傅卓凝是不可能丢掉工作彻底回归家庭的。她太缺乏安全感了,不仅如此也更喜欢独立。回想当初她之所以会痛下决心离开他,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给了她这个压力。   她不想依附他而生活。   既然如此,盛怀瑜自然也不会勉强她。婚姻和感情是两个人的,生活和孩子也是,既然她不喜欢做全职太太,那他们就一起分担一起解决好了,只是各自的侧重点不同,盛怀瑜自然主外,傅卓凝主内,不过什么事情两个人都有商有量的,一起沟通协调解决——这样子盛怀瑜倒觉得更好,两人共同努力一起进步,更加有利于维系情感,关系会比之前更加亲密。   平常如果没有其他安排,傅卓凝几乎每天都是和盛怀瑜一起上班下班,直到预产期的前几天,她都还在公司里头加班,以致蓝小兰因而调侃她:“盛太太,你是有多放心不下你老公啊,每天都要跟着他!”   傅卓凝才不是呢,事实上盛怀瑜也放心不下她,经常一只眼睛扫不到就要满世界地找。   夫妻俩好得如胶似漆。   蓝小兰因而十分羡慕,经常审问她:“说,你给你们家老盛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你!”   傅卓凝就“咔咔”笑,又去掐她的胳膊:“不准叫我们老盛,把我们都叫老了!”   小姐妹俩闹成一团。   九月份的时候蓝小兰在妇幼保健院给黄海洋生下了一个七斤九两的大胖小子,把黄海洋高兴得什么似的,逢人就道他媳妇辛苦了,她公公婆婆也一样,千里迢迢地从四川老家赶过来带孩子,家里的土特产跟不要钱一样地往上海带,说是给儿媳补身体。因此蓝小兰这日子过得虽然相对清贫,可还是幸福的,她公公婆婆和老公都是实在人。   傅卓凝一听说小兰生了,马上就跑到医院里去看她,不仅带了很多的母婴用品,还给她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蓝小兰一看那厚度就笑起来,得意洋洋地说:“做阔太太的闺蜜可真好呀!”   傅卓凝就抿着嘴巴笑。   两人交流着育儿经。对于蓝小兰能顺产七斤九两大宝贝这件事傅卓凝也有点儿佩服,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她:“你怎么生的呀,宝宝这么大!”   蓝小兰就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她那秀气的身子骨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个花架子啊!”   傅卓凝长了一副相当精巧漂亮的身子骨,袅袅娜娜聘聘婷婷,美是真的美,该有肉的地方也丝毫不含糊。就有一点,中看不中用,怎么看都是娇娇柔柔的,练也没用,不如人家来得健壮结实。   蓝小兰因而就笑话她:“就你这样的,在古代都嫁不出去……”   气得傅卓凝什么似的,伸手就要去掏她枕头底下的红包,叫她:“快还回来……”小姐妹俩又是笑又是闹的,笑得蓝小兰的伤口都疼了,这才罢了手。不过傅卓凝确实也很纠结,不知道应该顺产好还是剖腹产好。   盛怀瑜也一样,顺产怕她生的时候受罪,剖腹产怕她生完了再受罪,有时候简直都恨不能代她生了,越想越紧张,夫妻俩一直到预产期都没有做决定。   眼看着生产在即,傅卓凝于是就把顺产和剖腹产的各种好处弊端都做成了张小表格,仔细地分析、比较,可惜比较来比较去也没能下定决心。于是就干脆抛硬币,正面就顺产,反面就剖腹产,结果三局两正,最后大腿一拍决定顺产。   说来说去,她的年纪毕竟还小,身边又没有父母亲人照顾,生产的时候肯定会紧张。盛怀瑜知道她是害怕,可是看她像小孩子一般,居然用抛硬币决定生子大事,一时间又有点儿哭笑不得。于是就把她抱在自己腿上,温柔地说:“这么儿戏呀!——要不这样吧,你要是害怕,咱们就选个日子直接剖了好不好?”   “可是剖了会留疤啊!”傅卓凝闻言就有点儿不高兴,“留疤多难看呀……”   她这么漂亮的身体,才不要留疤呢!   纠结来纠结去的,无非就是既想吃粽子又想蘸糖。   盛怀瑜忍俊不禁。   十二月份一到,盛怀瑜就举家搬到了城东的别墅里,陪着一起搬进去的还有两个保姆两个月嫂和两个育儿师,还有一个司机。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家这小宝贝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眼看着过了预产期,他一不收拾,二不打包,一点儿搬家的迹象都没有。搞得他们夫妻俩都有点儿着急,尤其是盛怀瑜,一边上班一边还得惦记着家里,有时候都担心得睡不好觉,夜里要醒来好几次,摸摸傅卓凝的肚子,看看这小家伙有没有动静。结果这小东西稳如泰山,比他爸爸还沉得住气,算算日子都已经40周了,盛怀瑜不由得焦急起来,这天晚上就气呼呼地点着自家老婆的肚皮说:“你要是再不出来,爸爸妈妈可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打算去剖了。   傅卓凝知道他这几天都悬着心,已经影响到工作了,于是自然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好呀……”   夫妻俩靠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这才渐渐睡了。   第二天早上下了一点雨,天气不是很好。傅卓凝早上起床,和盛怀瑜一起吃了饭,又帮他选好衣服,梳了头,仔仔细细地打扮好,这才送他出了门。最近这段时间公司正在大规模地回购股票,又在忙着收购一家东南亚的通信公司,希望能借此扩大东南亚市场,傅卓凝知道他忙,也就没有黏着他、一定要他在家里守着。   工作日的早晨,进城的车辆本来就多,再加上下了点雨,往城西的主干道上就堵得乌泱乌泱的,看得盛怀瑜心里一阵发慌,望着车窗外牛毛般的细雨喃喃自语说:“我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结果果不其然,才到公司没多久,就接到了家里阿姨的电话,说卓卓突然间见了红,恐怕要生了!   他正在会议室准备开总办会呢,闻言立即就跳起来,二话不说开始收拾东西,方哲见他慌里慌张的,连忙问道:“你干什么去?”   盛怀瑜就说:“我要去医院,卓卓马上就要生了……”   一屋子的老总先是一愣,随即七嘴八舌地催促他:“快去快去,生孩子是大事,什么都没有这重要!”又告诉他,“生了赶快告诉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放心……”   这是盛怀瑜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第一继承人,大家都很关心,公司上下也都在等着。   明明早上还是牛毛细雨,这会儿出了公司大门,才发现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盛怀瑜直急得连伞也没拿,一面往车上跑一面给傅卓凝打电话,想知道她怎么样了,结果打了半天也没有人接,只得打保姆的,又打了半天,这才接通了,一群人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呢!   家里头看着热闹,保姆月嫂的一大堆,可实际上连一个真正能信得过的人都没有,也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他禁不住担心起来,又忍不住后悔,明明知道她都快要生了,又何必要往公司跑?一时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好了,隔着电话连声问她:“老婆你怎么样啊?”   “我没事,”出乎意料的,傅卓凝居然非常淡定,笑眯眯地告诉他说,“老公你不要着急,路上慢一点儿。医生说啦,见红也要有阵子才能生的,我们待会儿在医院见哦。”   他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乘车往医院而去。   医院是老早就已经定好的,产房和医生也一样,因为是私人医院,服务和设施都很不错,一行人到了那儿很快就住了进去。盛怀瑜进去的时候医生正在给傅卓凝做产前检查,看见他进来,连忙恭声问候:“盛先生好……”   盛怀瑜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站在客厅里脱了身上的外套,这才凑过去问傅卓凝:“老婆你怎么样呀?”   她这会儿还没发动呢,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闻言就拉了他的手说:“我没事的……”待抬头看见他额前潮湿的头发,立即就问:“你淋雨了吗,怎么头发湿成这样?”急忙叫人取了毛巾来,给他一点一点地擦着头发。   夫妻俩靠在一起喁喁说着话。   没生之前傅卓凝曾经也私底下问过盛怀瑜,是想要男孩还是想要女孩呢。如果一定要选的话,盛怀瑜自然是想要女孩多一点儿。毕竟他老婆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温柔善良体贴周到讨人喜欢……优秀的基因应当遗传下来才对嘛。如果一个男人一生能有这么个女儿的话,他想肯定有女万事足。可有时候也想,他们这样的背景最好还是先生个男孩比较好,男孩更经事一点儿,长女的话会比较辛苦的。   傅卓凝也一样,私心里认为自己这样的小仙女应该生个小小仙女才对,到时候她肯定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迷死人不偿命!可有时候又想,小小仙女要是去搞事业的话会不会好辛苦啊?她有点儿舍不得呢!   两口子纠结来纠结去的,一时想要女孩一时想要男孩,不过总结起来还是想要女孩儿多一点,因为怎么想都是女孩子家更可爱一点点,男孩儿的话傅卓凝还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呢!家里的婴儿房因而布置得稍微粉嫩了一点儿,略显可爱。   傅卓凝是个爱美的,虽然也知道孩子还是多生一个好,可不一定会再生,一切都看她自己的意愿。再说了盛怀瑜也舍不得,除去爱惜她的身体以外,也不太喜欢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孩子也一样,分给他们的时间一多,留给他的自然就少了。   别的不说,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他们都没怎么有过夫妻生活了,他一向都没什么分寸,她又那么娇柔,他怕弄伤她。   两个人生之前想东想西的,想了很多,可是真正等到生的时候好像又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了,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至于男女全看天意,反正这也不是他们能随便挑拣的。   傅卓凝一早就已经跟盛怀瑜说好了,生孩子的时候不要他进产房,就要月嫂陪,因为怕影响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仙女生孩子也是一样哭天抢地披头散发的呀,还是算了吧,万一再给自家老公留下阴影那多不好呀!毕竟她就只得这一个亲亲老公!   她有时候好乖好懂事啊,有时候又一团的孩子气,说话做事总是那么的引人发笑,盛怀瑜对于她的这套说辞简直就哭笑不得,于是问她:“那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也没有用啊,”傅卓凝一听就扁着嘴说,“你又不能替我生!”   这倒是真的!盛怀瑜于是点点头。她则一脸坚定地说:“我会很勇敢很勇敢的……”   ——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真正等发动的时候她直疼得什么似的,躺在待产室里哭天抢地,拉着盛怀瑜的手说:“老公我不行了,我不生了……”   盛怀瑜就只得安慰她:“宝宝你再坚持一下啊,很快就生出来了……”   作为男人,他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呀!眼看着都已经生到一半了,总不可能再去剖,一时直急得满头大汗的,紧紧紧紧地拉了她的手说:“宝宝对不起啊,让你受苦了,你再坚持坚持好不好,很快就好了!”   她就哭哭啼啼的,哀求说:“老公我不行了,真的,没人告诉我生孩子居然这么痛的……”一时哭得满脸是泪,躺在床上满眼无助地望着他,望得他都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只好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连他都开始不相信的话:“宝宝你最乖了,很快就好了……”说到最后,眼睛也模糊了……   夫妻俩手牵着手,等待着这个漫长而煎熬的待产过程。直到下午两点多,傅卓凝被推进了产房,盛怀瑜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可也没好过多少,耳听得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直感觉五内俱焚柔肠寸断。施意浓过来的时候见他靠在产房外的沙发上,脸色惨白神情疲惫,一动不动的,不由得就有点儿担心,连忙上前关切道:“盛董您还好吧?”   盛怀瑜这才坐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怎么这么久呀!生个孩子要这么久吗!”   从早晨到下午进产房,其实已经算很快的了,真正慢的都要等一两天呢!施意浓于是安慰他:“您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就出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产房里头忽然间“哇”的一声响,紧接着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不一会儿一个医生从产房里面探出头来,笑眯眯地告诉他说:“六斤六两,母子平安,男孩……”   盛怀瑜这才松一口气,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第九十章 (全文完) 从此他们自由自在……   傍晚时分天上雨停了, 天边挂起了一道绚烂的彩虹,整座飞云大厦都笼罩在火红的夕阳里。   施意浓收了伞,漫步走进公司大楼, 不一会儿就出了电梯, 进了部门办公室,行政部和人事部的员工看见她回来, 一个个就仿佛雨后春笋一般, 争先恐后地从显示屏后冒出头来,望着她。   那眼神巴巴儿的,又充满好奇又八卦,看得施意浓忍俊不禁,有心想要保守秘密等待当事人自己宣布, 又实在按捺不住欢喜, 人都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了,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说:“六斤六两, 男孩, 母子平安……”   没头没尾的,也没指名道姓,但大家伙显然都明白, 办公室里“哇”的一声, 骚动起来。   同事们七嘴八舌的,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多数人脸上都带着笑,但也有那个别看傅卓凝不顺眼的,酸不溜丢地翻了翻白眼说:“她倒是运气好!”   运气好吗?施意浓听了不禁摇头失笑,心里头想,如果她知道傅卓凝在生完孩子后第一句话说了什么, 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   画面切回到两个小时前的医院产室,刚刚从鬼门关里头爬出来的傅卓凝在听说自己生了个男孩儿以后,两眼一黑,半晌才道:“男孩啊?男孩也……也行吧!”   凑活凑活吧!再怎么说都是自己亲生的,不然还能塞回去重生咋滴?她躺在硬邦邦的产床上,眼泪如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一面哗啦哗啦地往外涌一面还说:“反正我是打死也不生了,太……痛了!”   他们家英明神武的盛老板似乎也是如此,听说老婆生的是个男孩子,只点了一下头,“哦”了一声,其他就没什么反应了。待医生把宝宝推出来,他也只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并没有很激动的样子。   新生儿要去洗澡、做检查、打疫苗……这些肯定都需要家长陪,不过盛怀瑜没动,负责照顾婴儿的医生就心生不满,站在婴儿车后跺着脚催促说:“盛董您倒是跟我走啊……”他神色犹豫,皱紧眉头看看孩子,又看了看产室大门,这才吩咐她说:“你去……”派了她去照看孩子,自己则在产室门口等着老婆出来。   傅卓凝平时看着明明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这个节骨眼上却发起脾气来。医生把她从产室里头推出来的时候,她眼泪汪汪地躺在轮转床上,看都不肯看盛怀瑜一眼,任凭他怎么喊怎么唤都无济于事。直到进了病床,暂时安顿下来,盛怀瑜上前抱了她,她这才慢吞吞地睁开眼,满眼是泪地看着盛怀瑜说:“老公,我差点儿死了……”   怪盛怀瑜没救她!明明是孩子气的话,却说得盛怀瑜心酸不已,把头埋在她枕头边,半晌没说话。   俩夫妻都是好一会儿才想起孩子来。   盛怀瑜这才把娃从她手里头接过去,抱过去给傅卓凝看,结果她一看就撇撇嘴,居然还有点儿委屈的样子,说:“一点儿都不像我……”   拼死拼活累了这半天,差点儿没把命给搭进去,结果却生了个翻版的老公,看看那眉毛那眼睛那鼻梁那嘴巴,就连大脑门都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盛怀瑜的翻版,唯有皮肤还算像她,当妈妈的都快委屈死了,躺在床上不停地掉眼泪。   盛怀瑜于是就哄她:“像我不好吗?你不是说你最爱我了嘛……是吧,宝贝……”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跟自家宝贝说的。语气不满,似乎有点儿抱怨的样子。   傅卓凝就哄自家老公:“那我当然是爱你的呀……只是可惜了人家那么好的基因,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那你们就再生一个呗!”她当时站在病床边上,一个没忍住,插了句嘴。   结果那俩夫妻齐齐抬起头来瞪住她,尤其是盛怀瑜,忙不迭地给她使眼色,说:“生什么生,我们再也不生了。生孩子那么痛,万一再把我们小仙女给累坏了怎么办呀……”一个劲儿地打圆场。   把她逗得暗地里都快笑疯了,又强忍着看他们夫妇俩秀了半晌恩爱,这才走了。临走的时候看那夫妻两人的神色,似乎已经把那个精神的小伙子给看顺眼了!   …………   因为是妈妈费劲巴拉生出来的,所以傅卓凝抢先夺得了宝宝的命名权,她给儿子取了个乳名叫“小鱼儿”,因为长得像爸爸,又是个男孩子。   至于大名则还是交给爸爸去伤脑筋。盛怀瑜扶着脑壳在病房里头想了半天,最后把脑门一拍,给儿子取名“盛重熙”。   重熙累盛,出自《旧唐书》,累世圣明、繁荣昌盛的意思。   这名字起得可不小哦,傅卓凝一听就咋了咋舌,趴在床头上悄咪咪地对自家儿子讲:“乖乖,你拔拔对你的期望看上去好高哦……”   当爸爸的那么优秀,做他的儿子肯定不能太差。傅卓凝突然间感觉压力好大,又有点儿释怀,觉得生个儿子也不错,女儿的话一定会很辛苦。   夫妻俩没有定月子会所。一来家里头保姆阿姨的一大堆,条件明显更好,二来傅卓凝也不想离开盛怀瑜,于是就打算住三天院,出院就回家。   盛怀瑜自然什么都听她的。   “罪是你受的,夜由我来熬。”我们的盛董事长可是个知道疼老婆的人呐,得子当天就果断发下豪言,“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咱宝宝带得特别好……”   他兴致勃勃。住院的两天果然没有假手别人,什么事情都愿意掺和一下,比如给宝宝换尿布、喂奶、穿衣服、哄睡觉……同时还得照顾傅卓凝,短短的两天下来,眼底就多了两个黑眼圈,近视眼的度数看上去也加深了。   傅卓凝暗地里笑到肚子痛,出院那天乐呵呵地抱着儿子问他:“这夜你还熬不熬了,盛董事长?”   “不熬了不熬了,”盛怀瑜一听忙不迭地摆手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种事还是交给育儿师吧!”   傅卓凝“哈哈哈”笑倒在病床上。   不过也承认他说的有理,一个好的领导就应当懂得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们请的育儿师可都是业内有名的,虽然专业能力怎么样还有待考证,但对付一个刚出生的小奶娃应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至于盛怀瑜,还是让他去做自己专业领域的事情吧!   毕竟,养家糊口也是很重要的嘛!   说起来傅卓凝到底年轻,又是顺产,生的那天痛得死去活来恨不能把盛怀瑜给毒打一顿,可是生完当天晚上就可以下地走了,第二天感觉又活了过来,第三天则犹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收拾收拾又是活活泼泼的小美女一枚。   只是得坐月子。一整个月子,傅卓凝都像是长在健康称上一样,一天要称好几次,看看自己的体重有没有降下来。其实她根本没胖,除了肚子哪儿都没肉,但盛怀瑜还是给她请了个产后修复师,又请了个教练,每天下午来家里陪她做产后修复、健健身。这样两三个月下来,她的体重很快就恢复到了孕前水平,身体状况也逐渐恢复,就是气色也比怀孕前更好了。   傅卓凝因而高兴了,得意了,一得意就有点儿忘形,仔细想来好像自己也没吃多大亏,既恢复了从前的美貌,又白得了一个大胖儿子,就好像这个儿子是大街上白捡的一样,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盛怀瑜有次就故意逗她:“老婆,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   好你个头啊好!傅卓凝闻言立刻生无可恋地望着他,一副“你要是让我再生我就死给你”的模样,逗得盛怀瑜忍俊不禁,抱着儿子笑眯眯地对他说道:“你看看麻麻,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的吗?我们多么可爱呀,再生一个怎么啦?怎—么—啦!”   小鱼儿就咧着嘴巴“嘎嘎嘎”地冲着他笑。   三个月的小鱼儿长得又白又胖,傅卓凝给他洗澡的时候都好险找不到他的脖子。小小的人儿精灵得很,又相当善于模仿,爸爸妈妈和育儿师无论教他什么他都能马上掌握,看样子就连智商都遗传了爸爸。一到休息天,盛怀瑜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他放在家里的地毯上,陪他一起玩,教他做游戏。小东西发育得特别好,手脚也长得特别长,经常盛怀瑜翻一个身,他就跟着翻一个身,盛怀瑜打个哈欠,他就跟着打个哈欠,盛怀瑜要是冲他伸出双手,他就也伸出双手,忙不迭地挂在爸爸的大手上开始荡秋千……父子俩相处得特别融洽。   生之前明明说好了的,妈妈是带娃的主力军,爸爸是后备军,可是生完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平时生活起居还是妈妈照顾得多一些,可是教育方面好像都是爸爸做主——虽然他们家现在还谈不上什么教育。   不过盛怀瑜还是喜欢把宝宝抱在怀里,义正言辞地给他讲各种大道理,比如说:“儿砸,你已经是一个满三个月的大宝宝了,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不要再昼夜颠倒没日没夜地熬了,应当合理地规划一下自己的时间,计划一下自己的生活……”又比如说:“儿砸,你渴了饿了要说,拉了尿了也要说,不要没完没了地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一个成熟的男子汉应当通过合理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诉求、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对吧……”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直逗得傅卓凝前俯后仰,谁能想到人前沉默寡言的盛怀瑜在家里居然是这副模样呢?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如糖似蜜。工作之余,盛怀瑜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妻子和孩子,他用自己全部的热忱来爱他们,当然也收获了他们满满的爱,每一天从外面回到家里,他总是能如愿看到妻子花一般的笑脸,听到孩子清脆活泼的笑声,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能让他感到满足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邵美菱母子三人仍然会时不时地来骚扰他们,软硬兼施,一哭二闹三上吊,试图让他把盛怀瑾的房、车都还回去,继续为他们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为此还搬来了盛国平,只是盛怀瑜不为所动,丝毫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很早以前,盛怀瑜曾经也试着融入过那个家,试着争取过他们的关爱,可惜换来的却是他们无情的奚落和嘲笑,是他们的心安理得和熟视无睹。没有人真的关心他,没有人真的在乎他,没有人看见他的辛苦和付出——唯有她,唯有傅卓凝,一个初初相识的小女孩儿,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委屈,看透了他的伤心难过愤懑不平,看透了他在这个家里尴尬而卑微的地位,并且直言不讳的方式说了出来。   “您内心很委屈很痛苦很纠结很难受吧?没有人在意你的付出,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从你身上捞钱,您心里不甘心是吧?可你又不忍心伤害他们,于是就来伤害我!”   “您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想做别人家的提款机您倒是说啊,跟您父母说,跟您弟弟说呀……”   “自己舍不下这假仁假义的名声,把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   认识了这么久,盛怀瑜一直没有告诉傅卓凝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当她直言不讳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彻底爱上她了——不是开始,是彻底。   至于第一次心动,他也说不清楚,也许是第一次见面,也许是第二次……她那么漂亮,那么精灵可爱,谁会不喜欢?   自那以后的每一次遇见、每一次相处其实都是必然,是由无数偶然组成的必然,都让他怦然心动、心旷神怡,甚至是心花怒放。   他想告诉傅卓凝,自己曾经是有过很多很多的伤心难过委屈不平,可是自从有了她,所有的这些负面情绪就都不药而愈,剩下的唯有满满的快乐和幸福。   盛怀瑜是个相当传统保守的人,也很稳重内敛,可即便如此,也从不吝啬告诉她,告诉其他人,自己是真的真的很爱傅卓凝,很爱他们的孩子。   小鱼儿满四个月的时候,傅卓凝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盛怀瑜因而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上为自己和妻子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在婚礼上,这个人前一向少言寡语的男人几度落泪,细数自己和妻子之间相处的点滴,声称:“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人。”   “……也给了我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美丽温柔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孩子,温馨美满的家庭,还有事业上无条件支持的伙伴和知己……得妻如此,复有何憾?   唯一的不足是,他们的婚礼上没有双方父母参加。   对此盛怀瑜并不避忌,隐晦地解释:“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是讲缘分的,有的缘分浅,有的缘分深,我和卓卓都很不幸,属于那种父母缘分比较浅的人……”对于自己和卓卓的父母未能前来参加婚礼深表遗憾。   其实他们是有通知盛国平的。   只是盛国平没有出席。   婚礼之前,他曾打电话要挟盛怀瑜,要么善待邵美菱母子,要么就去举行一场没有父母祝福的婚礼,要他“仔细考虑清楚”——他仔细考虑过了,最终选择了一场没有父母祝福的婚礼。   他已经是一个父亲了,人都说“父母爱子女,为之计长远”,他不会再受人威胁,去牺牲自己孩子的利益餍足其他人。   虽然他和盛国平的父子缘浅,可是他始终相信自己会是一个好父亲,和小鱼儿之间的父子缘分也会非常美妙。   至于傅卓凝的父母,那就更是一场孽缘,不提也罢。   傅卓凝始终遵守着和那个人的约定,从此再也没有提过他的名字。   她自己走的红毯。   当盛怀瑜站在红毯尽头,看着那披着白纱的美丽身影形单影只地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一瞬间心酸不已,同时心底又涌起无限的怜惜和无限的爱意。   她是条小鱼没错。至于他,则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是只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可是他相信她,在他的引导和成就下,会慢慢长出翅膀,变成一只鸟,一只鹏,和他一起翱翔在天际,他们比翼双飞,双宿双栖。   如果实在不能也没有关系。为了她,他愿意幻化成一条鱼,一只鲲,重新潜伏到海底,把她黏在心尖、含在嘴里,从此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成双成对地栖息,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