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反派师尊的忠犬又a又奶》   作者:避世出尘   简介:   季青临一届虐文宿主,穿成了暴虐成性,喜怒无常,战斗力爆表的摄政王,有权有势还有颜。就一个字,爽!任务也是格外地轻松,不断拉仇恨,刷满所有人的仇恨值。看着这天生的反派人设,恨不得掐死自己的主角徒弟,还有被自己得罪了个遍的大魏,一天一下毒,三天一刺杀,他还需要努力吗?刷满仇恨值,那不就是临门一脚的事?结果他的孽徒抽风了,开始了对他的洗白之路… 第一章 快跑,这徒弟不对   凰山境内,大魏传闻中的仙山,常年雾气朦胧,不见真颜,此时却难得一片清明,异常得很。   山内梧桐树枝繁叶茂,鸾鸟清鸣,却在一道殷红的剑气下枝叶潇潇落了一地,飞禽惊散。   下山的路皆被庞大的剑气形成的气墙所挡住。   最高处的涯顶上,寒风凛冽。   俊美男子身着喜袍骑在马上,眼神凛冽,眸中没有半点温度。   他熟练地收剑回鞘,只看着涯边的人,阴测测道:   “还跑么?”   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魔鬼。   跟在他身后乌压压一片的黑衣人,亦被这庞大的剑气震得退了三步,内心惊惧。   这人正是大魏一手遮天的摄政王,阴狠奸诈,残忍弑杀。   他以杀证道,一柄长剑无人能敌。   而今日,正是他的大婚之日。   被他逼至万丈深渊前的两个俊美男子,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徒弟。   一对苦命鸳鸯。   两人携手对他怒目而视,却依旧能从垂死挣扎的语气中听见一丝胆寒:   “季青临,你祸国殃民,无恶不作,我今日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为你所辱,死后必要化为厉鬼,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七皇子楚渊,也就是他的未婚妻,在看到他时,露出难掩的厌恶。   “做鬼?做人你尚且奈何不了我,做鬼又能如何?”   季青临面上冰冷。   对着这个未婚妻仿佛半点情义也无,好似个没有感情的魔头。   【宿主…求你演得稍微认真一点好吗?】系统默默吐槽。   季青临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很好啊,这人可是原主情敌,我难道还要对着他演的深情不二吗?】   原主喜欢自己徒弟,却因太怂不敢说,又为了不让徒弟和别人好,直接强娶了徒弟心上人。   而季青临是一个虐文快穿宿主。   他通过攻略所有世界后获得重生生。   却在如今这最后一个世界的时候带错了系统。   季青临:虐文第一人。   系统:甜文第一系统。   导致他穿成了一个炮灰,还必须原原本本照着剧本来演。   原剧情里,他最后死在了主角的手上。   被他徒弟一剑致命。   讽刺的是,那剑本是原主当年冒着生命危险,自极北之地取来的一把世间少有的神兵,亲手赠予这个徒弟。   原主心狠手辣,但对这徒弟却自始至终怀着一颗热枕之心。   可以说原主唯一的那点良心都放在他身上了。   但换来的确实这样令人心寒的结局。   【宿主,你悠着点,你那徒弟虽然可气,但你要是擅自更改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蝴蝶效应,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今天这个契机可是咱俩离开这个世界唯一的机会了!】   系统不得不提醒他。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替别人鸣不平而牺牲自己的人吗?】季青临有些不屑。   他知道,今日只有死在司若尘的手上,他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而楚渊是关键。   他飞身上前,五指成爪,直逼楚渊。   后者欲躲,却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掐着脖子,提在半空。   “若尘……快…动手……杀…了他!”面对死亡,楚渊扯着嗓子连忙喊着司若尘。   这个世上,唯一能杀了季青临的,只有司若尘一个人。   看着拔地而起的司若尘。   季青临眼中暗藏笑意。   乖乖在原地等死。   不知为何,原主的灵魂仿佛与他有了一瞬间的相通。   悲伤愤怒,失望至极,看着司若尘的目光是爱恨交织。   司若尘终于抽出腰间的软剑,寒芒照在他的眼睛里,里面是锋芒毕露的杀机。   季青临完全没有要躲或者还手的意思,反而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落在司若尘的眼里,满是怜惜和痛楚。   季青临丝毫不想反抗的样子,全然是一个师父对心爱弟子的成全,还有心死般的释然。   司若尘霎时一愣。   眼中的恨意夹杂着痛苦悔恨,像是熊熊烈火在燃烧。   季青临眉头一皱,被这异样的目光惊得骤然一醒,连连戳了戳系统:   【你有没有觉得,这徒弟有哪里不对?】 第二章 滚,你不配叫我师父   系统拍了拍胸脯,笃定道:【宿主放心,目前一切都在正常剧情范围之内,他刺完你这一剑我们就能出去,我保证!】   季青临点点头,安心赴死。   红光一闪而过,季青临本就没准备还手,所以看到手中被刺了透心凉的楚渊,瞪大了眼睛。   什么鬼?!   楚渊的心口赫然插着本该插入季青临心口的软剑,而剑的主人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司若尘冷着眸子。   ——扑哧   血花四溅。   在楚渊不可置信与沉痛的目光下,司若尘将那把剑猛地贯穿到底,用了全力,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眼神冰冷地很。   季青临:“……”   楚渊气若游丝,瞳孔却睁得极大:“为……为什…么?”   他的手紧紧抓着胸前剑刃。   司若尘将那剑一点点抽了出来,动作之轻,让季青临甚至觉得他心软了。   结果这人将剑上的血迹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干净,小心地放回腰间,很是心疼的样子。   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半死不活的楚渊踹到了万丈深渊下。   嘴里冷漠道:   “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两清了。”   哪里有半点对待心上人该有的样子?   季青临呆了。   系统也呆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血气在凰山四境弥漫,欲冲而出,被季青临的剑气所挡,全数冲回司若尘身旁。   一时间他红衣翻飞,煞气逼人。   竟比他师父那个魔头看着还要可怖。   季青临想这徒弟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司若尘转身,眸子无比清明。   他先是远远的看着季青临,没有言语,目光却灼烈到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窟窿。   直到周身肮脏血气终于在凛冽寒风中消散得干干净净,司若尘才敢缓缓靠近,中途一直盯着季青临微皱的眉头,最后突然单膝跪在季青临的身前,头深深埋着,嗓音颤抖,似乎压抑着什么:   “师父……对不住,徒儿并非有意骗您。”   低下去的目光中带着大仇得报快意,以及对眼前这人无尽的悔恨与痴迷。   他前世为什么会被楚渊那个小人利用,杀了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师父?   楚渊骗过了所有人,把所有的黑锅都扣在了他师父的头上,而他居然真的信了,直到最后楚渊利用完自己,才把所有的真相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他心口。   即便最后他杀了楚渊报仇,可回头万里,故人长绝,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当他带着无尽的悔恨自戕于师傅的坟前,上天居然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再次回到了今天,一切事端的源头。   那么这次,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污蔑伤害他师父。   谁也不行。   季青临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突然,他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现在已经没剧情需要他来演了,这一脚发自内心,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地骂出一句:   “滚,你不配叫我师傅!”   司若尘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瞬间消失。   师父只是恨他不争气,是他让师父失望了。   不管师父如何处罚他,他都会欣然接受。   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在季青临的身前,一副就算头上落下刀子,也屹然不动的倔强模样。   眯眼看着不争气徒弟,季青临单手抚额。   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徒弟的一剑能将自己送出这个世界了。   不顾系统的惊呼,季青临抽剑出鞘,庞大的剑气压在司若尘的头上,杀机毕露。   “为师最容不得欺骗,从你胆敢戏弄为师的时候,你这条命就不属于你了,今日,你要么出剑!要么,死!”   一身红衣的男子依旧跪得笔直,抬眸无畏迎着季青临愤怒的目光。   司若尘眼神坚定,眸光压抑着两世的情感:   “师父,您今日便是要我的命,我也绝不还手。”   前世的债,哪怕今生要用命来偿,他也愿意。   季青临握着剑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那澎湃似海的强大内力隐有控制不住的架势,他目光死死盯着司若尘,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的恨意。??γβ   都是你的错!   “那你就去死吧!”季青临一剑落下。   ——叮   【恭喜宿主成功干掉反派,以仇恨值第二从炮灰逆袭成为反派,宿主必须将仇恨值刷满完成终极任务才能离开世界,仇恨值每下降10点,将受到随机惩罚。】 第三章 你还想勾引谁   主系统的声音骤然在脑海里出现,最后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作为反派同时,请务必保证主角生命安全。】   季青临那恐怖的剑气已快劈了下去,闻言,生生地收了回来。   骤然反噬,一口血从喉头喷涌而出。   该死,这系统可真会挑时间。   变故突生,司若尘骤然睁眼,看着那猩红睚眦欲裂,痛呼出声:   “师父!”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为了他这么伤自己。   季青临将嘴唇血渍随手一抹,长剑指着地上焦急的司若尘,垂眸冷声道:   “跪在那儿,别动!”   司若尘抿唇乖乖跪好。   季青临死死盯着他,在识海中狠狠地戳了戳装死的甜文系统,冷笑:   【你是不是需要同我解释一下?】   系统弱弱道:【从炮灰逆袭成反派,宿主你赚了啊。】   季青临被气笑了。   但现在追究这个蠢系统的失职于事无补。   他心累道,【我记得原主仇恨值是满的吧,我刚穿过来就差点被成群的仇人围殴致死,这样说来,我应该不需要多久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系统突然沉默了。   季青临觉得可能没什么好事。   系统苦笑,很委屈道【我方才去看了一眼,世界仇恨值是满的,只不过…主角仇恨值突然变少了……】   世界仇恨值和主角仇恨值同时刷满才能离开。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多少?80?70?60?……总不至于只有30吧!】   系统默默打出一个鸭蛋后直接装死。   0!   季青临一直卡在喉咙的血顿时被气的喷涌而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嘴唇不住地颤抖。   肯定是因为甜文系统的影响,让主角对他的仇恨值产生了变化。   垃圾系统,总拖他后腿!   心神惧震下一时不慎,径直从马上跌落下来。   司若尘瞳孔剧缩,几乎立马飞身接住他,将他小心地抱在怀里,用干净的袖口替他擦拭嘴角的血渍,眼中柔情地都快掐出水来了,声音竟带哭腔:   “师父,您这是何必呢?您要打要骂只管在徒儿身上撒气,只求您别再伤着自己。”   闻言,季青临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求你别再来气我了。   终于认命的季青临调理好内息,一把推开司若尘,自己踉跄着站了起来。   用仅有的内力化作一股实化的长鞭,啪啪甩在地上,那力道可想而知。   甜文系统惊呼【宿主,你要干嘛?!】   【这不显而易见吗?刷仇恨值啊!】季青临一甩长鞭,冷声回道。   用鞭子挑起司若尘的下巴,眯眼俯视着他:   “你以为为师不敢打么?你既然敢说这话便乖乖站好,最好一步也别动!”   见此,司若尘吞了吞口水,当真一语不发地站着,意思再明显不过。   季青临眸光一暗。   很好。   破风声起。   ——啪   这一鞭下去用了全力,皮开肉绽,红衣破碎,露出了少年白皙如玉的胸膛,上面一道妖冶的血痕。   不少人被这迤逦的一幕看得移不开眼,甚至舔了舔干涩的唇。   季青临眉头一皱,冷声斥道:“转过去!”   手下齐齐转身,季青临突然对着司若尘开口:   “勾引完为师的人,下一步,你还想勾引谁?”   话音方落,又是狠狠的一鞭落下。   司若尘闷哼一声,紧咬牙关,心中突然一痛。   那句“为师的人”让他充满了愤懑。   师父难道是因为他杀了楚渊,才这么生气?可楚渊明明就不配!   看着居然增长了一点的仇恨值,季青临眼中放光。   第四鞭第五鞭迫不及待地落下,不断地往人身上扫去,所过之处触目惊心。   他不是原主,对眼前这人没那份心慈手软的情义,原主的结局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他只想狠虐主角,把仇恨值刷回来。   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一鞭又一鞭,主角的仇恨值却再也没增长过。   季青临心中越发暴躁,下手便更是毒辣。   直到系统终于克服恐惧出来提醒他,【宿主……你再打下去咱们就没主角了。】   季青临终于停手。   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司若尘还能站在地上,全凭着他师父那一句“站好,别动”。   红衣浸血已变作暗红,紧紧贴在伤口处,仅是胸膛起伏的细小动作便如刀割般疼痛难忍。   司若尘却还嘴角带笑。   “师父……”   师父终归是嘴硬心软,不舍得要他的命,他才是师父最疼爱的人。   楚渊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不是!   季青临翻身上马,没有再看身后人一眼,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你今日如何一步步走来的这里,便如何一步步走回去,日落之前,若我没有在府中等到你,摄政王府,你便永远也不用回了。”   话音方落,一骑绝尘而去,众多黑衣人紧随其后。   “是,弟子遵命。”   司若尘痴迷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没有半分怨气。 第四章 这锅我背定了   半日后,摄政王府。   满天红绸已被撤去,季青临也换回了一身银线勾勒精致云纹的玄衣,霸气凛然。   他斜坐在厅内主位,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几个人拉着的楚琪,举杯,淡淡道:   “五皇子,喝茶么?新沏的。”   楚琪与七皇子楚渊一母同胞,但自幼从军,小时候被送在季青临义父手上带着,与他一同长大。   脾气相当暴躁,也是唯一一个敢对季青临出言不逊的人。   他生得浓眉大眼,身高体阔,此时生起气来煞气逼人,言语中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季青临,你他娘的告诉老子,老子的弟弟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就知道这人会来问,这逃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而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是个魔鬼,可不得担心七皇子的安危么?   “死了,”季青临头也不抬,继续品茶,轻松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   “谁干的?季青临,你不要告诉我是你干的?”楚琪声嘶力竭,脸涨得通红,难以置信地问道。   “除了我,还能有谁?”季青临承认地很是坦荡。   季青临的暗卫墨竹皱眉想要上前反驳。   杀楚渊的明明是司若尘,关他主子何事!   却被季青临一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警告他不许多嘴。   季青临看着楚琪的眼神格外兴奋。   多好的锅,这就是他奠定他反派地位的基石啊。   反正司若尘这会儿还在路上呢,肯定回不来。   谁知道楚渊怎么死的。   不顾楚琪想要杀了他的目光,季青临轻笑一声,理所当然道:   “他逃婚在前,勾搭我爱徒在后,你觉得我还能让他活在这个世上?人我已经杀了,尸骨就丢在凰山的万丈深渊下,你怕是想找都没机会了。”   大魏摄政王,为人心狠手辣,早年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楚琪一脚踹翻拉着他的人,拽着季青临的衣领,怒吼:   “季青临!我一直惦念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这些年不论你做什么出格的事都只当不知道,可…楚渊他是我的亲弟弟!亲弟弟啊!”   楚琪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是不是这世间就没你季青临不敢杀的?是不是除了你自己,其他任何人的生死对你而言都一文不值!”   季青临任他抓着,抬起那双冰冷的眸子,直视楚琪愤怒的眼睛,冷言道:“你今日第一次认识我么?”   “不妨告诉你,包括你的命,也都是一文不值!”   楚琪与他从小长大的那点情义这下也终于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愤怒。   边退边摇头看着他,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指季青临,完全丧失了理智:   “季青临!那我不如今日就杀了你!咱们一起去黄泉路上给义父他老人家赔罪!”   季青临丝毫不怯:“那就试试。”   对于这个一激即怒算得上半个兄弟的人,季青临总算明白为何在原主死后,他是最先死的了。   有勇无谋,然而,重情重义。   原主生前臭名昭著,楚琪恨得他牙痒痒,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原主死后,自小从军的楚琪便死在了战场上。   眼看二人反目,墨竹心里焦急,对司若尘就更加不满。   主子誩为了护着那个没良心的徒弟,竟然连自小的兄弟都不要了吗?   可司若尘说不定在主子打了他之后就没准备回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放开他!” 第五章 抢锅的孽徒来了   司若尘的出现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他衣衫破碎,红衣浸血,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扶着门。   众人见他第一反应便是——   好惨!   季青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被他打了个半死,居然比他预料地还要早回来!   果然,下一瞬就见司若尘步履维艰地走到他身前,挡在推开楚琪,用自己挡在刀前,呼吸微弱,却掷地有声道:   “人是我杀的,同我师父没有半点关系,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许碰他!”   季青临冷笑一声。   还敢乐颠颠地往前凑,看来是他这几鞭子打轻了。   毫不心软地将人地往旁边一推。   司若尘此刻虚弱得很,被他直接推得栽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季青临上前,两指朝着那刀轻轻一捏。   刀径直断了。   对着地上的司若尘扫了一眼,冷声哼道:   “不争气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到,为师需要你来替我背?还不快快滚下去!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你再多嘴,我今日就直接将你抽死在这儿。”   到手的黑锅要飞了。   季青临迫不及待地想将这玩意儿轰走。   司若尘一抹嘴角血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站着。   开口:“师父,您今日就是打死我,人也是我杀的。”   季青临气得胸口又开始发疼,一字一顿道:“我说了,闭嘴!”   司若尘不敢再气他,却心下苦笑。   他前世大概是眼瞎吧,竟放着这么好的师父不要。   他哪里值得师父以身相护?   不顾季青临警告的目光,从怀里拿出一叠信,在楚琪狐疑的目光中,嘲讽地笑道:   “我师父实在没有必要杀那样一个废物,给自己抹黑,他又不是闲得没事做。”   “而我不同,我父母都死在西雍人手中,我对他们恨之入骨,而我无意间发现楚渊一早就勾结了西雍,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死,你若不信,大可以看看这些他与西雍勾结的信件。”   楚渊一直很信任他这枚棋子,冠冕堂皇地告诉他,与其看大魏在季青临手中覆灭,不如与邻国西雍合作。   前世他信了,这世他不信。   所以今日重生后将证据都藏了。   就为了现在。   也是替他师父洗清声名的第一步。   季青临看得都呆了,恨恨地戳了戳系统:【主角现在每一步都不在剧情中,你不管管?】   系统呐呐道:【从他杀了楚渊,你就该知道这主角估计是抽风了…后面的剧情他怕是也不会按照剧本来了,但…但是,你不觉得比起一心要杀你的主角,他显得可爱多了么?】   【谢谢,丝毫不觉得。】季青临回答冷漠。   楚琪一封封地看完,手止不住地发抖,嘴里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些,肯定都是假的!”   通敌叛国,本就是死罪。   司若尘知道他不会轻易便信,捂着胸口压抑着咳了一声,然后忍着剧痛看了眼死瞪着他的季青临,突然一笑。   师父这样气呼呼的样子,还挺可爱。   转头沉下脸,直视楚琪吸气道:   “我知道殿下不会这般轻易相信,所以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第六章 师父的名誉比命重要   季青临眉头一皱,心道这家伙还想干嘛?   楚琪粗声道:“你什么意思?”   “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尽可去查,楚渊勾结西雍的证据不止这些,你自己找到的自然比我给你的可信,倘若最后证明我错了,错杀了他,那么我任你处置,不管是凌迟还是其他,我都绝无二话……”   司若尘已痛得快要晕了,将喉咙一涌而上的腥甜咽了回去。   继续道:“但若是你输了,楚渊当真勾敌叛国,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他盯着楚琪,一字一顿:   “那便请五皇子,在三国大典之时,当着天下人的面,为方才污蔑我师傅的话,向他道歉!”   他要向天下人证明,他师父不是魔鬼,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季青临一呆。   甜文系统在他脑海疯狂呐喊:【宿主宿主,感不感动?】   季青临冷笑一声:【你瞎么?你看我这一脸恨不得宰了他的样子,像吗?】   系统:【……】   楚琪思索片刻,也预感自己己莽撞了。   他始终记得。季青临从前不是这样的。   对于曾经那个谦和有礼,君子之德的少年,他始终不相信他会变成世人口中的魔鬼。   楚琪抬头,看着年纪不大的红衣少年,他眼中满是自信,似乎从不认为这场赌局自己会输。   楚琪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输了,就赔上自己的命,你赢了,就只要我同你师傅道歉?”   司若尘:“是。”   楚琪深深地看了眼一语不发的季青临,爽快道:“好,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个赌约本殿下应下了。”   楚琪一走出门,强撑着的司若尘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上疼得直冒冷汗。   他看着眉头紧皱的季青临,扯出一抹笑容:   “师父,你说的,日落之前走回摄政王府,我做到了…”   说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向地上载倒下去。   只是这次,他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季青临抱住了他。   彻底昏迷前,司若尘五指牢牢抓着那人的袖子,生怕他一醒来,这一切就变成了一场梦,这人又不见了。   嘴里喃喃喊着:   “师父……别走…”   季青临看着自己被拽的袖子,眉头紧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将人接在了怀里,仿佛是下意识的。   嘴里虽然嫌弃道:“没用。”   却鬼使神差地将人抱回了自己的院落,对下人吩咐道:   “去请大夫。”   一炷香后。   燃起的熏香升起袅袅香烟,冲淡了浓重血气,季青临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昏迷中的司若尘。   原主记忆中,司若尘父母双亡后,因着绝美的容颜被卖入烟花柳巷之地,恰逢那日寻欢作乐的季青临心情好,见他誓死不从的样子很是有趣,便开口要人。   花楼的人哪儿敢得罪他,欢欢喜喜将人洗干净送进府,等着第二天替人收尸。   哪曾想,这个小倌一跃成了摄政王的亲传弟子。   一直到原主死,都待他极好。   但这徒弟没有心,捂不热。   大夫在旁医治,不断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早知摄政王最是疼爱这个徒弟,也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打成这样。   大夫是个年纪颇大的白胡子老头,不免话多。   嘴里叨叨着:“唉,这下手的人也太狠了,老夫从未见过这么心狠的人,不是东西,太不是东西了。”   季青临淡淡地收回视线,看着他,勾唇一笑:“我打的。”   大夫:“……”   手一抖,刚止住的血又出来了。   季青临只看了一眼,不咸不淡道:   “治死了,你就去陪他。”   大夫脸色一青,知他绝不是开玩笑,再不敢分心。   事毕,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递给季青临两个瓶子,小心嘱咐道:   “王爷,公子他夜间必会发热,弄不好会要命,这两个瓶子白的是发热时给他吃的,黄的是外敷涂在他胸前那些鞭伤上的,防止伤口感染再次发热,还有啊……”   大夫一絮叨起来没完没了。   “知道了。”   季青临将人打发走。   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和手上的瓶子,心道反正是自己打的,受累就受累吧。   真把主角交给其他人,到时出事主角没了,他哭都没地儿哭。   正这样想着,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宿主,不好啦!你的仇恨值下降了10点!随机惩罚马上就要来了!】 第七章 身娇体软摄政王上线   季青临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回答,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滴,随机惩罚开始,宿主三日内武功尽失,变为普通人。】   周身一沉,那种走路都轻飘飘的轻松感没有了,敏锐的五感也变得格外迟钝,原本他连周围五里的细微声音都能感知,此刻,他却仿佛像个聋子。   皱眉想了想,季青临犹豫着用手使劲拍了一掌桌子。   一声闷响后传来难以言喻的剧痛。   季青临:“……”   “嘶~”   季青临脸色一白,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手。   好痛!   这具身体是豆/腐做的么?!   又看了眼自己挂在墙上的本命剑,伸手去拿。   半晌过去了。   ………拿不动。   季青临绝望地靠在椅子上。   他现在可能就是所谓的废人。   还是一个很娇弱的废人!   这要是一旦让人知道了,摄政王府没一日就能让人拆了,他绝对能被自己的仇人给活刮了。   季青临连忙收拾完东西,也顾不得床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主角,只想出去蹲三天再回来。   系统气呼呼道:【你不管主角啦?他这都被你打得半死不活的。而且你跑出去才是找死,你不出去,就冲着你的凶名,谁敢来摄政王府找事儿?】   季青临一想确实如此,这才把行李放下。   想起方才没顾得及问的事:【为什么我的仇恨值会突然下降?】   系统叹了口气:【估计是楚琪真查到了什么,原主确实替楚渊背了不少黑锅,锅没了,那仇恨值肯定也没了。】   这才半天不到啊!   谁知道楚琪会不会把他身上的锅都给端了?   季青临又瞪了眼床上的罪魁祸首。   恨恨道:【我真想掐死他!】   系统嚷嚷道【你不许欺负他!不许欺负我的主角。】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呵,他给你灌迷魂汤了,你这么护着他?你忘了谁才是你应该巴结的宿主?】   系统啐了一口,【呸,我们俩只是被迫合作,主角才是我的最爱,看我主角刚才那英雄救美的样子,帅呆了!】   季青临冷笑。   可能是甜文系统的原因,这系统对主角有着莫名的好感。   而他就不同了,作为虐文宿主,兼带反派角色,主角越惨他越满意。   失去了全部功力后,季青临精神力似乎也变得很弱,他在床边坐着坐着,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醒来时,已月上中天,到了深夜。   睁眼,便看见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的司若尘,直勾勾地看着他。   失去功力的季青临:“……”   司若尘瞳孔漆黑,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看着他像是魔怔了一般。   心虚的某人被吓了个半死,色厉内荏地骂道:“大半夜的,你想吓死为师么!”   一巴掌朝人打过去,还没落下去,手腕就被司若尘紧紧地箍在手里,动弹不得。   司若尘许是已经发热了,手心的温度烫得灼人。   季青临凶狠地瞪着他:“怎么?你还反了天了不成?把手给我撒开!”   又使劲扯了扯,纹丝不动。   他现在一丝内力都没有,竟奈何不了这个兔崽子。   司若尘力气大得出奇,这下不仅没脱身,季青临还被他反拽了一把,直接劈头盖脸扑在了他的身上。   很热,很烫。   季青临的鼻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里面隐隐藏了丝熟悉的冷香。   这是司若尘身上自带的味道。   情动时,会变甜腻的香气。   而此时,他的周身都仿佛被这股甜腻之气包裹,几乎要溢满整间屋子。   两人隔得极近,司若尘眸子猩红,那里面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季青临在他身上瞪他一眼,心想这人估计烧糊涂了吧!   刚才被这兔崽子一拉,揣在袖子里的退烧药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怕主角烧成个傻子,季青临只得用唯一能动的左手胡乱在床上摸索着。   夜色漆黑,又没有灯,这巴掌大点的床上,他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有些烦躁,探得越发没有规律。   突然,左手触到了个很热很硬的东西…… 第八章 差点被……γβ付費獨家   头顶上的人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靠近过来的燥热的鼻息,全喷在了自己脸上。   季青临不耐地偏过脸去,眉头皱得死紧。   手上的那个东西似乎更热了。   季青临脸色一黑。   这要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就不配算个男人了。   所以,被个男人以这种状态对着,季青临的脸彻底黑了,宛如锅底。   手上的东西碰见他温热的掌心,犹如鱼儿入水,似乎愈发欢快。   也愈发挺拔。   咯得他手疼。   温度高得险些要将他灼伤。   黑暗中,季青临睁大了眼睛,看着不断喘着粗气,将头不知死活地埋在自己脖颈处,来回游走的孽徒,心中的怒火狠不得能将他直接烧死。   嘴角扯出一抹无情的冷笑。   手上却轻轻抚着,听到耳边一声舒服的呻吟。   “嗯~”   然后……   五指猛地用力。   “唔!”   那享受的呻吟立刻变作一声压抑的痛呼。   若不是此刻是个废人,力气不够,季青临直接便要他去宫里做个公公。   司若尘抬头,用燃着火焰的眸子,幽怨地看着他。   还欲上前再蹭。   季青临一脚将人踹下床,胸前衣衫被扯得大开,露出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胸膛。   他本身容貌清冷,不染情欲,此刻这样,白皙的脖颈与锁骨处,挂着深深的吻痕,充满了禁欲美感。   慵懒地倚在床头,冷哼道:   “如何,清醒没有?”   司若吞了吞口水,眼睛更亮。   坐在地上的人不比季青临好到哪里去,红衣堪堪挂在白皙似玉的肩头,胸前鞭挞的红痕一揽无遗,很是香艳。   脸色绯红,眼含秋波,一副被人施虐后的凄惨样,美不胜收。   他本就生得极艳极美,如瀑的墨发披散在轻薄的红衫上,烈焰成池,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越发勾人,媚态毕现。   季青临心中暗骂了一句:妖孽。   司若尘神智不清,只知道自己被人踹了下来,很是委屈,眼巴巴地盯朝着床上人,如同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可怜地盯着自己的主人,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季青临被这眼神看得心烦,用光洁的脚踢了踢地上的人,不耐烦道:   “看清楚,我不是楚渊,你……”   话音未落,司若尘突然像疯了般,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唇对唇,舌对舌。   契合地严丝合缝。   牙还没长齐的小奶狗,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匹吃肉喝血的饿狼。   季青临直接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到了这一刻,他方才清楚直观地感觉到,这个孽徒的力气有多大!   司若尘的头在他脖颈流连,突然辗转向下,湿润的唇舌来回横扫,终于将那颗殷红的红豆……   “呃啊…”   季青临一激灵,立刻将破碎的呻吟吞入腹中,然后直接朝着身上人踹了一脚。   光洁的脚踝却被司若尘单手箍住。   季青临怒吼:“滚开!”   脸色一变再变,纵他用尽全力反抗,此时沦为废人的他,所有的动作用在发狂的司若尘身上,都像是床笫间的情趣一般。   身上的人明显更兴奋了。   感受到下身被炽热的东西咯了一下。。   季青临彻底怒了。   找死!   朝着眼前司若尘白皙的脖颈,眼神发狠,重重咬下一口。   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口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身上人的动作果然一停。   两人呼吸粗重,胸膛起伏不定,挨得极近看着彼此的眼睛。   司若尘眸子迷茫焦灼。   季青临眼神清冷愤怒。   “闹够了吗?”季青临讥讽看着他,用指腹抹掉唇边殷红血渍,嘴角一勾,“爽么?”   司若尘鸦羽般的眼睫轻颤,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眼神疯狂地看着他,似血般的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不够。”   这两个字像是完全消磨了那人仅有的耐心,直接哗啦一声,将季青临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袍单手扯碎,露出白皙惑人的胴*体。   季青临震惊下,身上就是一凉。   司若尘眼神发亮,舔了舔红唇,喉结上下滚动,埋入其中。   把那两只乱动的手单手擒住,死死按在季青临的头顶。   嘴角上扬,盯着终于被迫乖顺下来的人,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季青临挣扎不得,见他已经开始脱*裤子,只恨方才没将他咬死,惊恐万分,然后突然像想起什么,在脑海中大喊:   【系统!你在那儿装什么死?还不快想办法帮我!】   甜文系统在他脑海中碎碎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季青临只得使出杀手锏,阴狠道:【你信不信,纵然我武功全失,也一样能杀了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系统一呆,自知满足不了看戏的愿望,一阵失落,只得乖乖道:【别别别……现有仇恨值也可用于兑换道具,解决当前困境。】   季青临火烧眉毛,顾不得其他,连忙道:【换!】   ——滴   【成功兑换低级道具,迷烟,是否使用?】   季青临:【用!现在,立刻,马上!】   系统:【迷烟正式启动。】   黑暗的房间内,放在床边的精致鎏金香炉,自己燃起了袅袅白烟,不过倾刻,床上的两人便被蒸腾的白烟环绕着。   朦胧中两具交叠的暧昧身影停止动作。   红着眼的司若尘瞬间便失了力气,安静地躺了下去,枕在季青临光洁的胸膛。   季青临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还在骂系统这个猪队友。   艹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这个烟对他也有效?!   第二日。   已经日上三竿了,摄政王的房间却还没有丝毫动静,众多下人不敢私闯。   昨晚的动静他们都听见了。   正进退两难,被季青临罚面壁思过的墨竹有要事求见,径直推门而入。   “等下!别……”   房门大开,室内景象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眼中。   墨竹当场愣在原地。 第九章 本王为你演活春宫   方一进门,墨竹便看见季青临平日从不放下的帷幔层层落下,那张偌大的雕花木床上,隐约透出两个人影。   彼时地上丢着破碎散乱的衣衫,黑红纠缠,上面沾染了斑驳血渍。   嗅觉灵敏的墨竹立即便闻出空气中混杂着血气的迷烟味。   这种低劣的迷烟,正是某些青楼,对一些不听话的新人惯用的伎俩。   他一惊。   难不成……   司若尘竟然如此恬不知耻敢对他主子下手?   三步并做两脚,他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跳至床前,拔刀出鞘,掀开遮羞的帷幔,破口而出:   “不要脸!”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当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季青临,正把手放在昏迷的司若尘光洁的胸口抚摸,一副真正登徒子的模样。   闻声不耐烦地转过脸,斜眼看着拔刀而入的墨竹,眉头紧皱,如同在说:   你说谁不要脸?   墨竹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   扑通一声双腿跪倒在地,吓得舌头打卷声音颤抖,就差把头嗑进地板里了:   “主…主子,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图谋不轨的那个人!”   “图谋不轨?”季青临慢慢地收回放在司若尘胸口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本王么?”   墨竹:“……”   季青临自己的衣衫尚未整理好,一醒来只顾着先给高烧昏迷的司若尘上药,免得这人直接烧死。   大夫给的那瓶药无色透明,季青临左手撑在床头,用掌心在司若尘敞开的胸口来回轻捻揉搓,乍一看,他哪儿是在上药啊?   他分明就是在垂涎自己徒弟的美色,图谋不轨。   墨竹百口莫辩。   季青临无视墨竹辩解不得的焦急模样,斜眼瞧着他手上的长刀,冷哼一声。   墨竹用最快的速度将刀收了回去。   跪得笔直,冷汗从额头渗出。   季青临穿着凌乱的衣服,坐在床边,低头把司若尘凌乱的外袍又往下扯了扯,看着还傻跪着不动的人,眉头一挑:   “接下来的事,你是想继续观摩,看本王为你演一出活春宫?还是一起?”   墨竹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舌头打结:“不不不!属…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滚!”季青临一个眼刀扫过去。   墨竹虽然走丢的脑子还没回来,却连滚带爬地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走时还不忘将门口同样目瞪口呆的众人一齐轰出去,然后紧紧关上房门。   系统惊讶地问季青临:【宿主,你转性啦?!你不仅没有为了自己的晚节杀他灭口,居然还任由所有人误会你是个禽兽!】   直接无视禽兽二字。   季青临看着自己只剩下八十的惨不忍睹的仇恨值,不要脸道:   【虽然我人品差,不受待见,但主角光明磊落,向来不与我同流合污,在这大魏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一个清风霁月的人物被迫成了我的裙下之臣,你猜恨我的人会不会更多?】   反正丢的是司若尘的人,又不是他季青临的。   司若尘虽是他徒弟,却在品行与人缘上比他好太多,容貌冠绝天下,天赋卓绝,且品性端庄。   是个人,都喜欢他。   唯一的污点,就是有个他这样的师父。   系统听得眉飞色舞:【高啊!宿主,一箭双雕啊!】   季青临被他夸得扬起唇角,却依旧不忘同他算账:【好了,马屁先不急着拍,你不如先告诉我,低级道具就是青楼里用的低劣迷烟,你用这种东西换我十个仇恨值?】   系统丝毫不怯,有理有据道:【所谓低级道具,自然就是直接从别处征用来的,但效果很好啊!】   季青临没在同他计较,因为他转头就对上了司若尘咕噜噜的两个大眼珠。   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季青临:“……”   汗毛被吓得倒竖起来。   季青临很是心虚。   方才同墨竹胡诌的是不是被他听见了?   难不成这人还想再来一次?! 第十章 他差点将师父……   而此刻,自己的手还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还真是盛情的邀请。   两个人诡异地对视半晌。   季青临不自在地搓搓手指,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爪子缩回去,被司若尘看得像炸了毛的猫,回瞪回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怎么?我养的,摸不得?”   司若尘一愣。   呆呆地看着他。   然后像炸尸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一把将他抱住。   季青临惊得毛都炸了,突然理解了方才墨竹的感受。   司若尘昨日一朝重生,现下被打得重伤醒来,许是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以为如今依旧是在梦中。   而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比以往任何梦境中都要鲜活。   零星的思念汇成了星河,在整个漆黑的夜幕,熠熠生辉。   心中既是苦涩又是欢喜。   司若尘擒住季青临贴在他心口的那只手,像是捧着绝世珍宝一般,紧紧抓着,又缓缓将头埋在季青临的肩膀上,然后用尽所有力气将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他生怕等下这人又如往常午夜梦回那样,像一束破碎的光从手中溜走。   留给自己一个决绝的背影。   季青临刚要发怒,只觉肩头一阵湿润,入耳的低沉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   “摸得……自然摸得,师父想怎么摸便怎么摸。我听话,你别走…”   他哭得肩膀颤抖,不知为何,却又不敢出声,只一味压抑着,隐忍得让人觉得可怜。   如同一只无声呜咽的小兽。   但又执拗地拽着季青临不肯放手,半点白日里的沉稳样子也没有,就像一个被丢弃许久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季青临一动,他便慌张地开始哭闹,急得嗓子喑哑,手指攥得发白:   “不要……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师父,你最疼我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季青临看他突然像抽风一般,料定他是怕自己因昨晚之事找他麻烦,故而一睁眼便在此撒泼讨宠。   换了平日季青临早就赏他一鞭子。   但毕竟人是自己打成那样的,且方才又借着他的名头造谣生事,怕是日后大魏传言司若尘成了他裙下之臣的人不在少数,略有心虚。   这般侮辱人的言论,想到此季青临也不好再发作。   索性由着他去了。   薄光初透,两人于曙光中拥在一起,一半晦涩,一半光明,连影子也密不可分。   但很快季青临就受不了了。   司若尘哭起来没完了,不仅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倒像要用眼泪将他活活淹死。   活像号丧似的。   季青临耐心有限,抬手将死死黏在自己身上的孽徒一推,不耐烦道:“够了。”   司若尘被他吼得一呆。   上挑的眼尾红红的,眼含泪光看着他。   嘴角一瘪,心中委屈地想:师父果然不肯原谅他,连梦中都不让他抱。   愈发难过,眼泪更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司若尘生得美艳,揽得世间万种风情,此时一哭,竟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凤目水光潋滟,眼尾带出一抹动人的微红,裸露在外的光洁肩头微微耸动。   别人是越哭越难看,叫人心生厌烦,他是越哭越美,滴滴泪珠砸在人心口。   季青临心中微微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坚硬的心暗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到了嘴边的斥责悄无声息地吞入腹中。   正在此时,系统传来兴奋的声音:【恭喜宿主,世界仇恨值上升五点,请继续加油哦~】   季青临顿时便明白,是谣言起作用了。   方才那么多仆从围在门口,少不得里面都是哪些仇家的探子,他们真是恨不得一分一秒都不耽搁,立马将他这丑事立刻弄得人尽皆知。   季青临心情大好,对着这个孽徒难得产生一丝欢喜。   看在你这么有用的份上,姑且哄一哄你吧。   别扭地拍了拍他的背,轻咳一声,不太熟练地哄道:   “好了,昨晚你以下犯上之事,为师就不同你计较了,你也快别哭了。”   末了,还要再嘴硬地加上一句,“哭得难看死了。”   季青临绝对不会承认,司若尘确实哭得他有点些软。   话音方落,他就感觉怀中人的身体明显一僵。   司若尘抬头,微张着嘴,睁大了那双多情的媚眼。   总算是不哭了,转为惊恐地看着季青临。   昨……昨晚?   他这才注意到,季青临身上衣衫凌乱,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肤上有着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可想而知,昨晚凶手有多疯狂,尤其脖颈出那一连串的香艳吻痕,看得人心中躁动。   疯狂的记忆瞬间在他脑海炸开了花,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淡淡的冷香、愠怒的眸子,还有粗重的呼吸。   他把师父压在了床上……   他撕破了师父的衣衫……   还有那唇下的触感……   包裹他的温热的掌心……   ……他想起来了。   不是在做梦!   他昨晚真的差点强/了师父!   后脖颈发凉,偷偷瞧了瞧季青临的神色,司若尘觉得自己这回可能得再重生一次了…… 第十一章 昨晚他叫着别人的名字   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季青临并不如何生气的样子,司若尘微诧后,努力回想起昨晚的一些细节。   师父昨晚虽然一直在反抗,却自始至终没有动用自己的功力,只是以手脚轻轻推搡,否则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靠近他。   难不成…师父其实并不讨厌他这样?   或者,师父其实也很欢喜?   这想法让司若尘很开心。   但季青临的下一句话,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今日暂且饶你一次,下次你胆敢再犯,为师定取你性命。”   季青临说这话时眸子狠厉,绝非玩笑话。   司若尘的笑意僵在脸上,半晌未言。   他不住地在想,既然不喜欢……昨晚为何又任由他欺辱而不反抗?   他不是……喜欢自己的吗?   司若尘脑中思绪万千,种种细节一一闪过,突然定定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楚渊!   …他昨晚似乎……恍惚间听到从师父嘴里,唤出了这个名字……   楚渊……   呼吸骤然一僵。   答案近在咫尺,司若尘愣在当下,却连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对……   还有昨日,师父将他打成重伤,也是因他杀了楚渊。   从前便有不少人说过,他与楚渊眉眼间,有些许相似。   昨夜未曾点灯,一时将他错认成了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杀他,大概也只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一张脸而已。   楚渊已死,他便是师父怀念那人唯一的慰藉!   种种迹象,从师父执意要娶楚渊,到昨晚情动时呼唤的名字,无一不在告诉他,师父真正喜欢的人……   是楚渊!   难道前世他待自己那样好,竟也是因为这张脸?   可若真是自己一厢情愿,那前世悔恨终生岂非是一场笑话?他重生又算什么?   自多多情吗?   季青临眼看着一脸悲怆的司若尘,眉头一皱,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奇怪的感觉,回过神时他的手已不自觉向司若尘眉头抚去。   然后下一瞬,司若尘慌乱躲开了他的手。   仿佛避之不及。   季青临一愣。   脑海中是系统惊诧不已的声音:   【宿主宿主!主角的仇恨值在一点一点地增加,已经到二十了!他那么讨厌你么?你昨晚就和他滚了那么一遭,他清醒过来居然这么恨你?】   讨厌那两个字眼在季青临心口狠戳了一下,转瞬即逝。   季青临缓缓放下空中的那只手,淡淡道:【也许吧,他从前出身烟花柳巷,惯见污秽之事,想必平生最是厌恶对他心怀龌龊之人,原主对他已非师徒之情,他讨厌也在情理之中。】   【大概今日清醒过来,以为昨晚是我不要脸勾得他,还欲拒还迎,才厌恶极了我。】   【开始哭得那样可怜,也是因为知道原主最讨厌人哭。】   【真是……煞费苦心啊。】   系统强烈建议道【那还等什么?直接强/了他!主角仇恨值绝对能被你刷爆!】   季青临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眼下这情景,他上/我还是我上/他,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想坑我?下辈子吧!】   系统小心思被瞧出来,气呼呼不再搭理季青临。   哼,这虐文宿主猴子成精了。   司若尘呼吸急促地看着季青临平静的双眸,难受到把唇角咬破出血,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份愤懑。   那是支撑他上辈子,以至如今活下去唯一的念想啊。   即使知道这双眼睛看不出一丝温情,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前世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的问题:   “师父,你喜欢我吗?”   声音低沉地有些可怜。   “我说的…是白首与共,想要同他共赴巫山云雨的那种喜欢,有吗?” 第十二章 徒儿不想去   “不喜欢。”   季青临回答地干脆决绝,眼神中看不出半丝温情。   一如他杀人时那般狠辣果决,一剑毙命。   “徒儿……知道了。”   司若尘看着季青临转身离开的背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挽留。   他没资格的。   他怕换来的,是季青临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的眼神。   司若尘胸口处一阵钝痛,喉中腥甜,嘴角有一丝血迹顺着唇缝流出。   黑色的。   在床上不知坐了多久,从天亮等到日落,余晖撒在昏暗房间的地板上,像碎了一地的光。   季青临没有再回来。   司若尘穿戴好衣物,看了眼季青临的床榻,然后拖着身上还未好全的伤,回了自己的院子。   *   季青临是到深夜才回的房间。   今晨墨竹有要事来房里寻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季青临一顿操作吓得直接跑了。   直到晚间才终于从惊吓中恍惚回过神,想起将这件大事告诉季青临。   靠坐软塌上,季青临抚额若有所思:“你是说,我数月前差你探询的玉髓,现如今在浮云楼,作为明日拍卖的压轴之物?”   墨竹颔首:“是,且属下打探到,邻国西雍也暗地派人参加明日拍卖,目的似乎正是玉髓。”   西雍的人可是他的死对头啊。   季青临不免头痛。   玉髓活死人,肉白骨,传闻有起死回生之效。   原主要寻它,是因为它能解世间百毒。   而司若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原剧情中,此时原主已然身死,他费劲心力寻来的东西,最终却被楚渊在拍卖之时拿去彻底俘获了司若尘的一颗真心。   讽刺的是,这毒本就是楚渊下的。   说实话,季青临不想去。   他如今就是个废人,没必要为了司若尘丢了自己的命,太不值当。   系统只能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宿主,本来这个事情就是要由反派楚渊来做,可他现在死了,你成了反派,就必须去,不然等主角毒发,你凉我也凉,大家一起凉凉。】   季青临咬咬牙,略微一想忍了。   主角武功在整个大魏已鲜有敌手,再加上墨竹,怎么也用不着自己动手。   西雍总不至于把几十万大军搬来,他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司若尘。   但当他回到院子,想要找司若尘时,却发现人去楼空,被褥整齐地叠好放在塌上,连一丝褶皱也无。   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深夜的房间寂静地只能听到他明显起伏的呼吸。   下人见他脸色不太好,小心道:“王爷,公子说他先回自己院里了,不敢在此叨扰您的清净。”   季青临眉头一皱,怎么?这是直接耍脾气走人了?谁给他的胆子?   况且昨晚动手动脚的人明明是他,怎么反倒他还像个不堪欺负的小媳妇一般!   太没天理了!   “掌灯,去公子院落!”   季青临话音一落率先出门,下人胆战心惊地紧跟其后。   *   司若尘的院子。   深更半夜,这里的烛火却亮如白昼,几乎将整个院里的灯都点上了,院中季青临当年谴人栽种的枫树茂密挺拔,枫叶如火一般铺在地上。   司若尘穿着一身白衣在中间舞剑。   他的伤还未好全,每一步都格外费劲,额间冒汗,呼吸急促。   一舞毕,胸前伤口隐隐裂开,那白衣上透出淡淡血渍,如红梅朵朵盛开。   黑暗簇拥下,烛光笼罩下的司若尘竟不似身在人间。   季青临眸光微动,一愣过后冷哼一声。   还能有闲心蹦哒,怎么不干脆毒死你算了。   司若尘彼时已收剑,转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已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季青临:   “师父,若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季青临先是被他问得一惊,心道这孽徒莫不是自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寻个理由拉他陪葬?   “……”季青临难得说句人话,“放心,只要我活着一日,谁也要不了你的命。”   司若尘死了,他肯定也活不了。   这种回答不管怎么想都算得上满意的答复,但司若尘听完却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反而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问他:   “师父,我穿这身白衣好看么?”   “好看。”季青临顺着毛撸,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总怀疑他脑子被烧坏了,却还是非常捧场地拍马屁,所谓今时不同往日了。   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没了功力的季青临只能好好当人:“特别好看。”   然后便见司若尘挺立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了下,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   “……师父很喜欢?”   若换了平日,废话超过三句,季青临绝对直接让他滚,但现在有求于人,只得勉强摆出一副职业假笑:   “为师很喜欢。”   司若尘低头,沉默不语。   这件白衣是楚渊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他就是一个笑话。   空气顿时就冷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季青临却觉得这时机刚好:   “明日为师要去一趟浮云楼,你同为师一起去。”   季青临自觉方才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很好,这人一定不会拒绝。   司若尘:“师父,徒儿不想去。”   季青临:“……” 第十三章 拍卖会(1)泣泪成珠   大魏皇城中心最繁华的地带,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达官显贵的娱乐之地,也是底层人民向往的天堂。   一座精美的高楼矗立其间,金瓦铺顶,白玉为基,檐角以鲛珠作饰。   这就是浮云楼,生意遍布三国各地,平日却只做有身份之人的生意。   只有三年一次的拍卖日,拍卖世间少有的珍玩趣物,不看地位出身,只问价高。   偌大的圆台上,一个妙龄女子面覆轻纱,身着薄似轻烟的紫纱,凸显出曼妙的身姿,她的目光不屑地扫过一楼拥挤的人群,轻哼一声。   然后将目光投向楼上最尊贵的那间厢房,看着空空如也的尊位,露出失望的神色。   摄政王今日没来。   *   季青临此刻带着银制面具,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墨竹,在一楼人群中被挤得火冒三丈,一个不留神,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又踩了他一脚。   他深吸一口气。   不能发火,低调、低调。   系统还在说着风凉话:【宿主,看到二楼最中间那个宽敞舒服,还有美味吃食,满满透露出尊贵的厢房没?那本来是你的位子,如果让人知道堂堂摄政王灰溜溜躲在这里,哎呀呀,也太丢脸了~】   季青临忍无可忍一手推开身边一个油腻大汉,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再加上跟在他身后的墨竹不断放出的眼刀,总算让他身边的人少了些。   季青临对系统没好气道:【呵,你最好祈祷没人认出我,否则我交代在这里,你也永远出不了这个世界。】   司若尘说什么身体未愈,不便出行,分明就是躲着他,等他恢复功力定要抽得这个孽徒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系统撇撇嘴,没再说话。   台上拍卖已经开始。   随着紫衫女子将高台上的幕布一一揭开,场内人的氛围已高涨到了顶点。   珍玩、趣物、丹药、美人……   但季青临都不怎么感兴趣,他的任务只是拍下最后一件压轴物品,然后离场。   这次拍卖除了依照身份安排了二楼雅间和一楼大堂位置,所有拍卖的东西只看价格,不看顾客身份。   所以,当一直沉默的一楼有人喊出:   “一万两。”   四周的空气寂静了片刻。   毕竟虽说不看身份,但这两层人却是云泥之别,与其说是给一楼的人平等竞拍的机会,不如说是目睹二楼达官显贵一掷千金的观众。   所有人都用看戏的目光打量着一楼的女子。   穿着破烂,一身脏污如同乞丐的女孩,只有一张黑白分明的脸尚且算得上干净。   台上紫衣女子见多识广,微诧过后,立刻恢复笑容,波澜不惊道:   “鲛人,一万两,可还有人加价?”   玉台上的巨大铁笼中,蜷缩着一个鱼尾人身的少女,浓密的长发柔顺似海藻一般,披在裸露的上身,她在各种肮脏的视线中瑟瑟发抖,掉下的眼泪化作不菲的鲛珠。   二楼一个雅间传来侍女趾高气昂的声音:   “莲华公主,两万两。”   加了一倍的价钱。   脏兮兮的女子敛目,声音清冷,静静道:   “三万两。”   雅间继续跟拍:   “四万两。”   “五万两。”   …   二人已较上劲,或者说只有莲华一人在较劲,那个狼狈的女子,目光始终看着台上的鲛人。   好像除了笼中之人,所有人她都不在乎。   直到最后加到十万,她的眉头才开始皱起来。   紫衣女子浅笑嫣然,一举一动,勾人心魄:“十万两,这位妹妹可还要加价么?或者请二楼在座的哪位公子帮帮你?”   有人出声笑道:“虽说自摄政王以一己之力,灭了整个鲛人一族后,这鲛人确实难得,泣泪成珠,柔弱无骨,是天生的尤物,可惜莲华公主看上了,我等就是再喜欢,又岂能夺公主所爱?”   雅间传来侍女的嗤笑:   “还是公子识趣,不比得下贱之人,不懂规矩!”   婢女挑衅地看着一楼的女子,莞尔一笑,“据说这鲛人双瞳挖出来比世间任何鲛珠都要好看,公主殿下不信,方才同奴婢打赌,所以等下便取珠,邀各位共鉴。”   斜眼,嘲讽地看着女子:“你想买这个玩意儿,可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配么?人呐,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消瘦的女子紧抿着唇,低眉敛目,手却暗暗摸向了腰间的弯刀……   “十万两!”   银具覆面,身形修长的季青临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突然出声,嗓音低沉道,   “黄金。” 第十四章 拍卖会(2)本王有资格问吗   这么大的数目?!   面具的遮挡下,众人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在季青临凌厉的眼神中,没来由地心下一怵。   这人什么来头?   寂静半晌,季青临轻笑一声,挑眉:“还有人要同我抢么?”   无人吭声。   “若没有便继续,别在这儿耽误我的时间!”   雅间众人虽觉得他出手阔绰不凡,但若真是个有身份得罪不起的,又岂会混杂于那低俗之地?   故而鄙夷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下贱东西,连规矩也不懂!”   季青临眯眼,轻飘飘暼了那人一眼:“规矩?什么是规矩?”   “摄政王越俎代庖,蔑视皇权,你是说他不懂规矩?”   “还是他出身卑微,也堪当一句下贱?”   雅间里那些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可谓大惊失色。   左顾右盼,慌里慌张道:“你们别听他胡扯!我没这意思!绝对没有!”   转而瞪着季青临,咬牙切齿,“刚刚那些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季青临确实才是整个大魏最不懂规矩的那一个,可谁又敢多说一个字呢?   滔天的权势与绝对的实力,才是定义一切的规矩,世间的道理,向来如此。   至此,雅间再无人敢出言挑衅。   莲华堂堂一国公主,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下了脸面,手上的帕子早已在她手上死死绞着,脸色被气得铁青,却又碍于拍卖规矩便是如此,不好发作。   直到季青临抬手示意。   墨竹颔首,将到手的鲛人送到方才被莲华嘲弄的女子手中。   这下众人才是真的愣了,纷纷看向气得发抖的莲华。   这不是打人脸么?   一楼黑衣女子见状,略微一愣过后,将手上的短刀收了回去,一言不发地从墨竹手中小心地抱过柔弱的鲛人。   鲛人似是同她认识,拍了拍蔚蓝的鱼尾,乖巧地缩在她的怀里。   向季青临点头致谢后,女子转身离去。   身形快得诡异。   系统稀罕道:【奇迹呀!你个黑心黑肺的居然会管这闲事?】   季青临收回落在女子身上的目光,解释道:【我确实懒得管这闲事,她拿刀的架势明显是势在必得,有恃无恐,浮云楼未必得罪得起她,一旦等她闹起来,拍卖必然中止,我可不想被她搅局。】   系统一听,恍然大悟:【有理!宿主大大真聪明!】   季青临:【是你太蠢。】   系统:……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三百七十天想掐死他。   麻烦是解决了,但这一举动,无异于啪啪打了莲华的脸面。   “你活腻了不成?竟然敢公然与本公主作对!在这皇城之内,只要是我莲华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一声娇呼,珠帘被噼里啪啦一把掀开,气冲冲走出一个身穿鹅黄色纱裙的少女。   她面容姣好的,却被身珠光趁得有些俗气,横眉怒目更显蛮横,死死瞪着季青临。   她是整个大魏唯一的公主,身份尊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季青临连一个眼神也不屑得给她,只冷笑道:“奇了怪了,各凭本事罢了,你个穷鬼没钱也好意思在这儿嚷嚷?”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宿主,你居然骂一个自尊心极重的公主穷鬼?人家气量小的很呢~完了完了,她等下肯定要找人削你!】   季青临唇角一扬,笑得得意:【哼,她顶多就她手底下那些三流的侍卫,有墨竹在,我会怕他?况且,浮云楼有规定,拍卖会上禁止私斗,她能耐我何?】   见季青临完全不搭理她,莲华气得跳脚,指着季青临高声道:   “来人!给本公主把这个刁民抓起来,凌迟处死!”   半晌过后,果然无人敢动。   “你们都聋了吗!”莲华一巴掌甩在一个低头的侍卫脸上。   侍卫熟练地跪倒在地。   紫衣女子目光轻蔑地看了莲华一眼,明明笑容妩媚动人,却叫人不敢直视:   “公主,不能坏了规矩。”   莲华此时已被气昏了头,脱口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本公主!”   季青临挑眉看戏。   紫衣女子不卑不亢道:“奴确实管不了公主,但将来任何过手浮云楼的东西,怕是都不会向公主出售。”   浮云楼几乎包揽了三国内所有生意,被他们拒之门外,绝不是什么好事。   莲华咬着牙,一忍再忍,这个侍女并不可怕,但她身后的浮云楼却如何也不能得罪。   只能站在原地,死死瞪了眼季青临,恶狠狠道:   “你给本公主等着,拍卖一结束,出了这个门,就是你的死期!”   “行,我等着你来找我。”季青临倒想看看一个平日见着他都不敢抬头的怂包,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浮云楼对于买家私下争斗并不管,所以许多一楼买家在拍卖还未结束,便率先离场。   但季青临不能走,他还等着最后的玉髓救司若尘的命。   原主这么喜欢司若尘,几乎动用所有势力,废了好大一番功夫,便寻各地,却也才找到这唯一解毒的法子。   那么就说明,这可能就是救司若尘唯一的方法了。   一场干戈暂且停息。   雅间的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楼下看热闹的人来了又走,重头戏终于要上演了。   台上的紫衣女子稍稍欠身,出乎意料,她并没有拿出季青临梦寐以求的东西,而是向众人微微颔首道:   “今日拍卖到此结束,各位可自行离场。”   季青临被这闷头一棒打得措手不及。   这就结束了?   系统也急了:【不对啊!明明最后应该有玉髓的呀,怎么会没有?那、那主角可怎么办啊?】   季青临没有出声,他仿佛还没从紫衣女子的话中回过神。   有人已开始陆续离开,而蓄谋已久的莲华已瞬间起身,带人将季青临团团围住。   “拍卖结束,现在到了你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墨竹护在他身旁,右手紧握刀柄。   冷笑地看着这些以下犯上的人。   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豺狼,用凶狠的目光盯着猎物。   季青临怔愣过后,回神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司若尘要死了。   接着才想到自己。   他也要死了。   系统连忙解释:【别看我!我没道理坑你!】   “慢着!”季青临喊住紫衣女子,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危险道,   “传闻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玉髓呢?在哪儿?”   紫衣女子先是疑惑他怎会知道玉髓?而后对于他命令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冷冷道:“公子,凭你的身份,无权过问浮云楼。”   “况且,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笑着示意二楼的莲华。   季青临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莲华也是自小习武,她足尖轻点,从二楼飞身而下,直逼季青临。   对于这个胆敢羞辱他的人,她不仅要他跪地求饶,还要把他剁碎了喂狗,让他知道有眼无珠的代价!   季青临没有躲,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泛着寒光的长剑轻轻松松抵在季青临的脖间,莲华趾高气昂,面目狰狞道:   “你方才不是很嚣张么?现在,本公主要你跪下来,像一条狗一样求我,否则,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然后把你的骨头剁碎了喂狗!”   众人都暂且停下离去的脚步,回身开始看起了热闹,觉得这个嚣张的年轻人,今日定然活不成了。   “唉,这就是典型的有钱没命花,低调做人不好么?他以为他是谁啊!居然连公主都敢得罪,真是不要命。”   甚至还有人起哄:“嘿,那小子,跪就跪吧,说不定公主一高兴,便饶你一条狗命呢?哈哈哈…”   季青临只看了他一眼。   凛冽的目光似能杀人于无形。   那人脸色霎时一白。   色厉内荏道:“你……你看什么!”   季青临烦躁地闭眼,觉得从未像现在这样操*蛋过。   剧情真是每次都崩得无迹可寻。   他循规蹈矩按照剧本走,说好的拿了玉髓就可以走人,结果玉髓没了?   逗他玩呢!   那人见季青临不搭理自己,以为他怕了。   顿时气焰高涨:“哼,怂包,就是一个下贱胚子!”   听了半晌的墨竹:“……”   这些人还真是勇敢。   季青临气笑了。   很好,总有些活腻了的炮灰妄图挑战反派的权威。   你特么以为自己是主角么?!   主角他都照抽不误!   季青临睁眼,目光如寒冰一般扫了一眼莲华,后者不由地一激灵,总觉得这个眼神异常熟悉……   季青临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墨竹,杀了,一个不留。”   “是。”   墨竹早已等不及送这些人去见阎王,但季青临不开口,他绝不会率先动手。   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   霜雪般的寒芒一闪而过,血花噗嗤一声四溅开来,血气弥漫,所有的侍卫捂着脖子眼珠凸起,几乎瞬间倒地。   下一刻,莲华抵在季青临脖子上的剑被整齐地从中切开。   她持半剑惊恐地愣在原地,冷不丁地,左肩被墨竹的一柄长刀狠狠贯穿。   噗嗤。   血如泉涌。   墨竹木然地握着深深扎入连华胸口的长刀,面无表情地开口:   “谋害摄政王,按律,当诛!”   “公主殿下,您想试试么?”   冷漠的声音,在空寂的大厅不断敲击众人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莲华瞪大了眼。   季青临缓缓揭开面具。   众人死死抑住喉咙里被挤碎了的惊呼,通通扎进悔青了的肝肠。   面具下的脸面容俊美,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地宛如上好的白釉,只是脸上的线条冷俊,唇薄而色淡,一眼看去,只觉寒风瑟瑟,冷到了骨子里。   所有的美都被那逼人的锋芒所盖过。   这是一张被大魏所有人都刻在灵魂里的脸。   比任何刀光剑影都要来得可怖。   季青临哐啷一声,丢掉面具,勾唇看着众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皮笑肉不笑:   “现在,本王有资格问了么?” 第十五章 哦豁,玩脱了   摄政王出现的一刹那,空气仿佛凝固,几乎所有人瞬间跪倒在地。   熟练到如同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卑躬屈膝,不敢直视。   季青临一步步自楼梯走上二楼最中间的尊位,看似不轻不重的脚步打乱了所有人的心跳。   他步调缓慢,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个字。   季青临在柔软的塌上坐好,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众人这才勉强互相搀扶着起身,慢慢吐出积压在心口的浊气,腿还有些发抖。   季青临清冷的声音像淬了寒冰:“本王让你们起身了么?”   众人一僵,双腿顿时软下去,整齐划一地跪作一排。   季青临撑着下巴,慵懒地看着莲华:“公主殿下,需要微臣给您行礼么?”   莲华瘫软在地上,闻言一哆嗦。   七皇子楚渊大婚之日逃婚,尸骨无存,皇家颜面扫地却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就算今日摄政王想要她的命,也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众人默默感叹:完了,大魏唯一的公主也要没了。   皇室所有人,都不过是季青临手中可以任意宰杀的傀儡。   莲华娇纵,却并不愚蠢,她明明被吓得花容失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季青临一向最讨厌别人哭,她只能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爷说笑了,本…本宫还有事,便不在此打扰王爷的雅兴了。”   说完,她低头僵在原地。   鲜血已在她裙下铺开,染成一顿迤逦的红花。   她因剧痛和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却又不得不继续在脸上挂着笑。   季青临没有出声。   半晌,久到莲华以为自己快要人头落地的时候,季青临摆摆手。   莲华一脚从鬼门关跨了出来,几乎是夺门而出。   其他人投去羡慕的眼神。   得,惹事的跑了。   看戏的完了。   四周弥漫着血气,侍卫带血的尸首还躺在地上,衬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青白的。   季青临视若无睹,他一向不是个好相与的,放过莲华,只不过不想在此时多生事端,而且往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至于其他人,就好好跪着吧。   不同于这些人,自摄政王出现那刻,紫衣女子的眼中闪过片刻欣喜,而后又很快被满目的懊恼所掩盖,她无奈道:   “王爷,这玉髓楼主已给了西雍的二殿下,奴亦做不了主……”   她的目光犹豫地转向三号雅间。   季青临坐在中间的一号,房间号按浮云楼看重程度依次往下排,除了右边那位始终没有出声的二号雅间,也就左下首的三号雅间她得罪不起。   原因无他,里面坐着的是西雍二皇子。   是楼主特意交代过的人。   季青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屏风向两侧移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带着野性的异族少年。   棕色的发尾微蜷,额间带着镶嵌红宝石的银饰,左边的鬓角垂下一绺俏皮的小辫,带着少年人的不羁,那双狼崽一般的眼睛在看到季青临的目光后,扬了扬手中的黑色木盒,挑衅一笑,眼中尽是张扬:   “王爷,你来晚了,好东西可是要抢的!”   这个抱着胳膊的红衣劲装的少年正是西雍的二殿下,陆星铭。   季青临笑着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对,转头对墨竹道:“听到没?主人都发话了,还不去抢过来?”   陆星铭:“……”   众人:“……”   墨竹:“是。”   刀锋携着迅猛的力道,乘破竹之势横扫而去。   划过空气都仿佛带着千均之力。   季青临心中一阵叫好。   下一秒便见他被陆星铭一脚踹飞了回来。   狼狈地落在季青临的眼前。   季青临:……   真没用。   陆星铭收起弯刀,勾唇啧啧道:   “看来摄政王养的这条狗,也不怎么样么,要不王爷你还是亲自上来试试?”   陆星铭是西雍后起之秀,西雍同辈之内,未有敌手,一向轻狂惯了。   季青临皱眉。   本想让墨竹去试试这人,若是个软柿子,便直接抢了,没想到还是个硬茬。   墨竹从地上爬起来,鲜少被打得这样狼狈过,闻言紧咬牙关:“你不配!”   话音方落,又带着凌厉的刀势撞了上去,打起十二分精神同陆星铭过起了招,却被对方如同耍猴一般,没多会儿,身上多处已见了血。   眼见墨竹居于下风,季青临便知今日这趟估计是白来了。   转头想起那个紫衣女子,一晃眼的功夫,她竟然不知去了哪里。   不是说好了浮云楼楼不许私斗?这人跑哪儿去了?也不来管管!   他家侍卫都快被打死了。   原本他将身份亮出来,就算不动手都能唬住大魏大半的活物,谁知道半路杀出陆星铭这个程咬金?   上辈子这人不是趁着他死了,带着人搜刮了摄政王府?   怎么这辈子跑这儿捣乱来了?   不多时,紫衣女子终于现身,季青临才松了一口气,却见她制止了打斗后,向季青临稽了一礼:   “方才奴已向楼主请示,楼主让奴向王爷转达歉意,玉髓只此一件,早已许给了二殿下,便不再属于浮云楼的东西,王爷若想要,便同二殿下商议吧。”   意思就是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不管了。   “既然给了二殿下,本王也不好夺人所爱,墨竹,我们走吧。”   季青临求之不得,刚要离开,没曾想陆星铭却在此时挡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别走呀,我可没说不给,早听闻摄政王是这大魏千古第一人,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很是仰慕,有心讨教一二,不如就用这玉髓作为筹码,以武定胜,如何?”   季青临冷眼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不如何,想同本王过招的多了去了,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便要绕过他离开,却又被他挡住去路。   季青临冷冰冰地看着他。   陆星铭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越发印证心中猜想,笑吟吟道:   “摄政王这张嘴生得这般好看,只是说的话实在让人不爱听……”   陆星铭靠近过去,贴在他的耳边暧昧道:   “不知在床上可能说出让人欢欣之语?”   季青临后退半步,嫌恶地避开他,眯眼危险道:   “你想死吗?”   系统诚实道:【宿主,说实话,你现在连他一招都接不住,真打起来,是你找死。】   【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先回府,找主角回来削他!】   季青临:“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这玉髓对本王没什么益处,你千里迢迢寻过来,怕是有急用,可别在这儿耽误功夫,到时要救的人死了可就不好了。”   陆星铭沉默了一会儿,季青临说得不错。   刚准备就这么放人离开,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号雅间突然凑上了热闹:   “二殿下别走啊,小爷也对这玉髓很中意,不如也给我一个机会?而且,能同摄政王过过招,那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季青临压着心中的怒火,回头死盯着那根搅屎棍。   这声音的主人季青临知道,大魏鼎鼎有名的纨绔子弟——柳予安。   按理说,照他那身份,如何也不该让浮云楼给他安排坐上这二号雅间,透过屏风,里头看得出还端坐着一个人。   柳予安能借谁的势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   季青临已经隐约能猜出来了,大魏最年轻的将军,柳予安的兄长,也是恨季青临恨得牙痒痒的死对头——   柳逸寒。   两人之间,隔着杀父之仇,每每相遇,必是刀剑相向。   要问季青临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绝对非他莫属。   陆星铭无奈一笑:“王爷你看,本殿下暂时可能走不了了,王爷还是留下来一起吧,左右两个人是打,三个人也是打,王爷可别扫兴啊~”   谁特么想和你打?!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这下连系统都开始瑟瑟发抖:【宿、宿主,咱们是不是玩脱了?】 第十六章 ……这个废物   【何止是玩脱了?这都快玩命了!快,有没有能解决当下危机的道具?多少我都换!】   一个都打不过,何况两个?季青临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而且,就算他被打死,柳逸寒估计还要继续鞭他的尸!   【宿主,其实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系统每次说话大喘气准没什么好事,下一秒,季青临果然听到他说:【由于宿主等级太低,每次兑换道具需要间隔十天,所以……要不你还是现在跑吧?丢脸总比丢命强!】   季青临假装镇定地环顾四周,确定每个人都看着他,而且周围连一条可以溜的空道都没有。   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季青临:【怎么跑?这特么得靠飞才出得去吧!】   要不干脆直接认输?   正这般想着,下面不知谁起了句头,真是表现出了感人肺腑的团结之意,就差直接把季青临气死:   “哼,无知小儿,我们摄政王神功盖世,岂会怕你?”   “就是就是!等下打得你屁滚尿流!”   季青临:“……”   “别说摄政王当年一剑杀遍九州大地,就算今日空手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季青临:???   “别说空手,就是让你一只手,单手也能完虐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季青临:你们吹牛能不能别打着我的名号?   那些人还一脸讨宠得看着自己,自觉这马屁拍得极好,正在点子上。   行的,从现在开始,这些人改判死刑了。   陆星铭毕竟还小,年轻气盛,这样被人小瞧侮辱,心中难免生了些火气,就算方才有意放过季青临,现在也是绝对不可能了,冷笑道:   “哼,没想到摄政王在大魏这般受人追捧,倒是与我听到的人见人嫌大有不同,既然摄政王有意相让,那晚辈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陆星铭利落地抽出弯刀,刀尖对着季青临,曲膝躬身,崩出脊背上有力的肌肉,眼睛死死盯着两手空空的季青临,如同草原上蓄势待发的恶狼,   “请吧。”   季青临皱眉,吞了吞口水。   这一拳下来,能把自己骨头都打散吧?   而且这人居然比他还不要脸。   “二殿下别的不会,这顺干往上爬的功力倒是极好,深得令尊真传,其厚颜无耻本王自愧不如。”   陆星铭笑笑,坦言道:“若轮不要脸,王爷的义父凌卿,前任摄政王,难道不应该算得上是一骑绝尘吗?”   “出身西雍,正值战乱却反投了敌国,攻打自己的国家,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是最不要脸的么?”   一阵死寂。   前任摄政王叛国一事,大魏国人向来不敢多说一个字,当年不过有人醉酒胡言了几句,被季青临知道后直接凌迟处死。   这就像他身上的一片逆鳞,触之即死。   陆星铭就是要惹怒他。   沉默半晌,季青临传来一声轻笑:   “好啊,难为你这么急着想找死,本王不成全你倒显得是我不近人情。”   系统呆了呆:【宿主?】   季青临冷冷一笑:【呵,他都这般说了,就是今日非要与我一较高低不可,左右不管如何拒绝,怕都是躲不过去了。】   系统早已慌不择路:【要、要不让墨竹去把主角叫来?】   季青临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墨竹:【别说那孽徒愿不愿意来,等墨竹一出去叫完人,柳逸寒就能察觉出不对劲,等下连个给我收尸的都没有。】   但是不去的话,一旦开打,季青临武功尽失也瞒不过众人眼睛。   照样也是能被所有人捶死!   这就是四面楚歌的困局。   季青临面上镇定,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只见他自信地走回来,大剌剌地坐回软塌。   陆星铭不解地看着他:“摄政王这是何意?”   “比试自然可以,但本王自持身份,向来不喜恃强凌弱,且我们两国难得修好,倘若等下一不小心打死了你,有损两国情义。”   季青临脸不红,心不跳,   “既然柳公子也有意这东西,何不你俩先比试一场,谁赢了再来同我比过,如何?”   柳逸寒绝对能和陆星铭五五开,等他俩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季青临再趁机开溜。   只要明天一过,他便能恢复功力,届时再杀回来!   陆星铭虽然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但也懒得争辩,一心想用实力说话。   “好,就听王爷的。”他转向二号雅间,朗声道,   “还请阁下赐教!”   几乎所有盯着季青临的目光都被陆星铭吸引,转而看向二号雅间。   季青临松了一口气。   这招祸水东引用得不错。   看戏一般地瞧着二号雅间里端坐的人影。   按照柳逸寒那呆板的性子,别人向他讨教,他绝对会同意!   季青临脚底抹油,等待时机准备随时开溜。   短暂的沉默后,里面走出来一个笑容明媚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骚气的紫色泛光绸缎,穿金戴银,打扮地花枝招展。   不愧为大魏头号纨绔。   手中一柄玉骨折扇啪地一声,在身前潇洒地打开:   “那就开始吧,请。”   柳予安?!   季青临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怎么出来的是他?   柳逸寒呢??   雅间里的人影屁股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系统安抚道:【没事没事!趁着陆星铭和柳予安打,咱们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   陆星铭对眼前的少年并无兴趣,一心速战速决,出手便用了九成功力。   但当对面的人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这场比试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时,陆星铭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人确定没放水?   众人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柳家二公子,真不辱这纨绔之名,同他那文武双全的兄长真是天差地别。   这样的人,不知为何会得天赋异禀的司若尘青眼,二人还成为了至交好友。   他嬉笑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折扇拍拍身上的灰尘,连连摆手:   “不打了不打了,疼死我了,小爷认输,你还是和摄政王打去吧。那东西我不要了。”   陆星铭转过脸来,看着想溜溜不掉,脸黑如锅底的季青临:   “王爷,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季青临:……   系统:……   柳予安,你这个废物!! 第十七章 以色侍师   季青临万众瞩目般走到圆台上,看着对面壮得跟头熊一样的陆星铭,只感觉周身的骨头都在作痛。   “王爷连剑也不拿,难道到现在还是看不起晚辈吗?看来晚辈等下定要全力以赴才是。”陆星铭好笑地看着他。   季青临倒不是不想拿,而且他拿不动。   万年玄铁打造的一柄长剑,足有千斤重,你拿一个给我看看!   “打就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就算今日真的死在这儿,他季青临也不是个会认怂的。   “好,王爷小心了!”   弯刀在空中飞旋,划出一段漂亮的刀花,不过倾刻,便逼至季青临眼前。   好快!   可以看得出,陆星铭是真的用了全力。   季青临瞳孔中的弯刀越来越大,他呼吸一沉,脚上却像灌了铅似的,半分也移不动。   这弯刀是要将他削得身首异处!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大脑一片空白。   恍惚间,季青临不知为何想起司若尘哭得断断续续时哀求的那句:   “师父,你别走。”   得,这次不想走也得走了!   所有人都等着季青临出手,却只见他丝毫未动,都以为他是自负功力高深,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手。   殊不知,季青临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完全躲不掉。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后颈汗毛竖立。   系统早已开始嘤嘤嘤哭起来。   季青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如果现在谁能来救他的话,那他……   突然,在弯刀快要切入季青临纤细的脖颈时,一道银光迅猛而至,“哐啷”地一声,将陆星铭的弯刀挡开,砸出了一个指甲大的豁口。   季青临心跳如擂,睁眼,看到了一身白衣,笔直挡在他身前的司若尘。   巨大恐惧面前,人的感官会变得格外敏感。   季青临从眼前这人细微的僵硬中,感受到比自己还要慌乱的恐惧,一时竟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司若尘背对着他,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明显还不知在生哪门子气。   却又用伸出的左手,将他护得牢牢的。   季青临这会儿才回过神,想起司若尘方才好像是从二号雅间窜出来的。   所以……里面坐着的人,一直都不是柳逸寒?   系统恍然大悟【哦~原来柳予安能坐在二号雅间,后台居然是你自己!】   季青临:……   司若尘这个兔崽子!   角落里,柳予安明显愣了一下,握着折扇的手一紧。   他这时候出来干什么?   只要季青临同陆星铭打得两败俱伤时出手,凭司若尘的功力绝对能轻而易举抢到玉髓。   司若尘手心还有些发汗,明知道以他师父的功力对付眼前这人丝毫不成问题,可看到季青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太害怕了。   前世季青临孤零零的坟茔,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就算再生气,再失望,只要一想到这人可能会没了,他便什么也顾不了。   也许这辈子仅以师徒身份相守,对他来说,也该是莫大的奢望。   司若尘眸子微寒,回身一剑,将飞回来的弯刀劈成两半,接着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将剑抵在陆星铭的脖子上。   “陆星铭,你太放肆了!”   陆星铭被人用剑抵着脖子也不生气,反而拍手讽刺一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摄政王的亲传弟子啊,怎么?你前脚拐了你师父的未婚妻楚渊,后脚你师父连楚渊都杀了,竟没舍得将你打死?你们师徒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季青临和司若尘师徒不和是众人皆知的事。   司若尘眯了眯眼:“看来西雍对大魏关注甚多,连前日方才发生之事也能了如指掌,这大魏估摸着藏了不少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譬如……‘楚渊‘这类,也合该好好查查,二殿下以为呢?”   陆星铭登时说不出话来,瞬间意识到楚渊的死绝不是逃婚被季青临一怒之下砍了这么简单。   陆星铭僵笑:“司公子说笑了。”   “我有没有说笑你比我清楚,”   司若尘笑容和煦,却莫名有些阴森,贴在他耳边道,   “你这么自信能够打赢我师父,可有想过,到头来却连做我的对手都不配?”   “你们西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陆星铭刚想回敬几句,突然想起什么,看了季青临一眼,笑了起来,   “也是,摄政王的亲传弟子,我怎打得过呢,毕竟……”   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季青临和司若尘同时皱眉。   “……夜夜共枕而卧,同床而憩,想必早已学了精髓,能得摄政王青睐,做入幕之宾,可是大魏多少女子羡慕不及的,也不怪摄政王不忍杀你了……”   他上下打量了司若尘一眼,暧昧不已地开口:   “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这般姿容,怕是流连忘返,日日承欢!只是听说,司公子心有不愿,前日才被打得下不来床,怎么今日好得这般快?”   众人:……   季青临:……   系统【……宿主,这算不算报应?】   这番言论,实则将司若尘比作以色侍人,婉转承宠的禁*脔,着实有些侮辱人了,但这传言又是从摄政王府传来的。   前几日这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有一半是季青临在后面推波助澜的作用。   罪魁祸首季青临:   【你说,这孽徒现在是想杀了我呢?还是杀了我呢?】   万一司若尘气得丢下他跑了可怎么办?   上回不过在床上滚了滚,他便那般生气,何况如今被人当面讽刺?   系统一拍大腿:【对诶!宿主,你看主角这一身白衣像不像来给你提前服丧的?】   季青临:【……】   司若尘闻言足足愣了一刻钟,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转头看着季青临的眼神说不出的诡异。   季青临心虚地避过他的眼神,心想:完了,他想削我……   季青临清了清嗓子:“二殿下倒是对别人的闺房秘事格外感兴趣?不过本王向来风流惯了,这等风流韵事坊间不同版本要多少有多少,也都要拿出来说上一说?”   司若尘皮笑肉不笑:“很多?”   “……”不知为何,季青临总觉得他笑得有些渗人,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都是些无根无据的谣言罢了,做不得真。”   “谁说做不得真?”司若尘的眼神有些疯狂,他直视季青临的眼睛,每个字从口中清晰地流出,像是要让在座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入幕之宾、裙下之臣都没错……”   季青临睁大了眼。   司若尘转而看向惊呆的陆星铭:“我勾得我师父,我自荐枕席,能得师父青眼,三生有幸,旁人求都求不来。二殿下有什么意见吗?”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本就是侮辱人的言论,怎得从他嘴里说出来这般自豪呢?   错觉,绝对是错觉!   季青临眼睛瞪大。   这孽徒该不会是气疯了吧?   陆星铭显然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若说谣言方才传出时,信不信的另说,都一致觉得是季青临不要脸,霸王硬上弓。   司若尘就是不堪其辱的正人君子,还因反抗被他那个禽兽师父抽得要了半条命。   结果如今正主不仅出来证实了此事,还直言是自己勾引得自己师父。   这可太惊悚了!   柳予安终于不堪再当背景板,当即跳出来呵呵笑道:   “他方才在里面同我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了,说的话当不得真,谁都知他为人最是端方,若真不知廉耻,也该是那些声名狼藉之人才对吧。”   声名狼藉的季青临直接对号入座,默默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   柳予安解释完,便上手要将这疯子拉走。   结果一拉,没拉动。   柳予安靠近司若尘,低声警告:   “你还想让全天下人嘲笑你以色侍师么?”   “没什么不好的。”司若尘无药可救。   “就算你念及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可他恶贯满盈也是不争的事实,你不是一向最是不耻他的么?”柳予安还不肯放弃,誓要拉他回正途。   “说完了吗?”司若尘一把推开他拽着自己的手,平静道,“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看似沾花惹草,却洁身自好,他的院子除了自己,就没外人进去过。   这些年除了楚渊,季青临也没说要娶这个纳这个的。   比起在座这些个妻妾成群的,他师父可太忠贞不二了。   可惜,他忠贞不二的人,不是自己。   司若尘呼出一口气,真话夹杂着谎言,一一股脑尽数丢出去:   “是我勾引的我师父,若说大逆不道,枉顾人伦,也合该是我,楚渊也是我杀的,至于为什么……”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道:“我善妒,看不得我师父身边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第十八章 你的功力呢?   这一番言论,可谓将以色侍师,心窄善妒的名号坐实了。   司若尘似有所指地看向陆星铭:“贵国若想要报仇,也该来找我才是。”   “那么多的人手围着摄政王府做什么?我就在这里,想取我性命,随时恭候!”   陆星铭此刻只能说是惊惧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自己将人手都派去了摄政王府?难不成季青临早就知道了?!   他这次来大魏的任务仅仅是为了玉髓,临时谴派人手盯着摄政王府,也不过是得了一个消息——   季青临武功全失!   若真如此,季青临定然躲在府内不敢出来,他的人得了早些时候楚渊寄来的摄政王府的布防图,就能请易避过守卫,刺杀成为废人的季青临。   可如今季青临不仅来了,还处处高调,哪里像个废人干得出来的事?   武功尽失的消息根本就是季青临自己放出来混淆视听的!   也就自己这个傻子上当了,还亲口把到手的玉髓拱手相让。   季青临若是强行从自己手中抢夺玉髓,浮云楼未必会袖手旁观,但现在却是自己亲口要求以武定胜!   司若尘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剑往上一抬:   “方才是你说的,以武定胜,浮云楼想必也不会插手此事吧?”   紫衣女子无奈道:“公子请便。”   司若尘回头,盯着陆星铭:   “现在是我赢了,东西给我,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上一世,季青临死后陆星铭就带着楚渊给的图纸,派人搜刮了摄政王府。   但司若尘当时心中只记挂着楚渊为他寻药的情义,再加之当时二人误会颇深,丝毫也没有理会。   以至于大魏城防图,兵力部署图都落在了陆星铭的手里,之后又因楚渊从中作梗,在大魏与西雍开战后节节败退。   毕竟谁也没有料到,一手遮天却整日无所事事的摄政王,居然会对军机政事了如指掌,还亲自绘制了这两样东西,藏在了自己房中。   最后大魏城破国亡,楚琪战死沙场,柳逸寒下落不明,大魏百姓流离失所,都是从季青临身死,摄政王府失窃就注定好的。   这一回,季青临活的好好的,司若尘还是让人盯着摄政王府外面,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可以说是歪打正着。   陆星铭此时孤立无援,真是意外之喜。   “如何,想好了吗?”司若尘盯着他手中的木盒。   陆星铭想了想,深知没办法了,将盒子丢了过去。   “东西给你,放我走。”   司若尘将到手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仿若玉做的花朵,花瓣轻薄如水玉,泛着浅淡的蓝光,一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和前世楚渊给他的别无二致,正是玉髓。   “走自然可以,但你方才对我师父说过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心里清楚,我师父脾气好,我脾气可不好!”   众人:你师父脾气啥时候好了?   司若尘眼神一冷,瞳孔悄然闪过一丝嗜血红光。   一剑划过,只听“噗嗤”一声。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耳膜。   众人瞪大了眼,渗得额头冒汗。   陆星铭整条左胳膊没了。   伤口鲜血淋漓地暴露在冷凝的空气中。   血光映在司若尘的瞳孔里,有些可怖:   “记住,没有下一次。”   他整个人就像变了,变得十分陌生,同他师父一样可怕。   众人明明记得,从前这人分明是一个谦逊有礼、待人和善,同五皇子楚渊一样如明月般皎洁的少年人。   此时打眼瞧去,竟觉得那眸子幽深如寒潭,像是埋葬了几十年的岁月光阴。   陆星铭咬牙忍着,那双眼睛仿佛淬了毒,死死盯着司若尘。   但即使再不甘,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只能忍着。   司若尘方一撤剑,陆星铭便飞身后退,跳窗而出,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唯余地上温热鲜红的血迹,提醒着众人发生的一切。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幕惊得呆住了,只有季青临看着司若尘泛着红光的眸子若有所思:   【他不是气我前几日对他犯浑么?怎么今日倒似抽风了一般,这般维护我?】   系统从危机解决后就原型毕露,嘿嘿笑道:【这不正好么?说明他接受能力强,这会儿想通了呀!】   【照我说,你今天晚上把他一举拿下,把这谣言坐实了,咱们明天就摆喜酒!】   季青临只想赏他两耳光。   虽然季青临身上的黑锅一下子被司若尘去掉了两个,但好歹小命保住了,这样一想,倒也不算什么。   司若尘用干净的袖子将盒子仔细地擦了擦,方才满意地递给季青临。   眼神恢复如常,又是那个眉眼青涩,美如画卷的皎皎少年。   结果却见后者挑眉看他:   “给我干什么?自己拿着。”   司若尘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同他因楚渊的事赌气而生气,故而不肯收。   方才司若尘也想明白了,上辈子所求,不过唯愿这人还能活着肯认他这个徒弟,现下都实现了,不过做个替身罢了,又有何不可,于是眨了眨眼哄道:   “师父别生气,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因为楚渊同你置气了,我保证乖乖的。”   “楚渊?”季青临眸子一动,“他不是死了吗?”   若用玉髓将楚渊救活过来,能否让偏差的剧情重新回到原轨?   这一瞬间,二人竟是难得地心有灵犀。   司若尘瞬间看懂了季青临的心里在想什么,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像被人用刀狠狠刮了一下。   将几乎快捏碎的玉髓递过去:   “师父,拿去救你想救的人吧。”   这一回,他便是想做个替身,都没资格了。   季青临眉头轻皱,看着那盒子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算了,还是先救主角吧。   “这东西为师用不上,本就是为你寻的,你体内被人下了剧毒,用这玉髓便能解毒,收着吧。”   司若尘不可置信抬眸看着他:   “师父……是何时知道的?”   师傅怎么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还愿意在楚渊与自己之间选择自己?   季青临也是一愣。   这孽徒知道自己中毒还把玉髓给他,玩命呢?   “你不用知道为师何时知晓的,既然玉髓已经到手了,你回去便用它将身上的毒解……”   话还未说完,司若尘一把抱住了他。   双手箍得死紧。   司若尘原以为季青临想要玉髓,不过是出于一时兴起,而后又以为是想要用它去救楚渊。   竟都不是。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师父一直都知道他身中剧毒,那他能不能再奢望地想一想,也许这个人上辈子就想着如何替他解毒?   只是前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死在了自己手上。   师父喜欢楚渊,却也是真心实意待他好。   而他前世又做了什么?   心头像是破了一个口子,无数的悔恨从那里钻了进去,像是要将他撕碎。   司若尘越抱越紧,直到季青临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他才察觉出不对劲。   怎么回事?   他用手掌悄悄将内力传入,在季青临的周身探索,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得到一个结果。   筋脉内,空空如也!   他师父的功力呢?!   为什么连一丝都没有?   就算是受了再重的内伤,也不该如此啊!   季青临感受到司若尘抱着他的手放松了下来,却整个人好像僵住了。   他皱眉:“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司若尘身上的毒,每每发作时,如万蚁噬心,剧痛难忍。   季青临刚要叫他回府,就听他贴在自己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听得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问:   “你的功力呢?”   季青临一惊,抬眸对上司若尘赤红的双眸。   就听他愤怒道:   “若我方才没来,你就真的准备去死是不是?” 第十九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摄政王府。   夜幕降临,下人安静地铺好床,手脚麻利地点上熏香,又熄掉几盏烛火,房间顿时暗了不少。   他们下去时,都低头小心地避过门口站着的司若尘,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待走远了,才纷纷低头凑在一块儿,嬉笑道:   “我就说嘛,今日公子还得和王爷一起睡,昨儿闹了别扭,今儿这不就好了?”   “唉,就是不知道王爷让不让公子进去?”   “肯定能进去,我如今才知道,王爷就是嘴硬心软,你们没瞧见,今日在浮云楼王爷帮那位脏兮兮的姑娘,多仗义?哪位达官贵人有这心,可见王爷并不如传闻那般无情。”   “就是,都是外头那些谣言害的……”   几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还好季青临这会儿功力还未恢复,听不见她们说的,不然能气炸了。   季青临衣衫褪去,只着了轻薄素白的里衣,如墨的长发倾斜而下,披散在胸前,凌厉稍减,如画的眉眼异常夺目。   他神色疲倦,斜斜地靠坐在床上,看着门口恍如门神的司若尘,微感头疼。   司若尘已换回了红衣,长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挽了个松散的髻子,显得模样更加俊俏好看,天生的媚色中多了份少年人随性。   这人自从在浮云楼知道他武功尽失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   到现在为止,季青临已经忍他到极限了,冷冰冰道:   “你走错房门了。”   “师父,我想同你一起睡。”司若尘抬眸,可怜地看着他,“可以吗?”   “呵!你白日里不是很能耐吗?反正如今我武功尽失奈何不了你,你要如何还不是你说了算?还需要来问我?”   白日里司若尘双目赤红,神情可怕,目光似乎要将人拆穿入腹。   季青临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抱回了府内,可谓颜面尽失。   这会儿心里还在生气。   当时那些人都是什么眼神?   震惊?不可置信?   想必明日传言日日承欢的那个就成他了!   司若尘抿唇,没有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司若尘沉闷的声音响起,在静谧的房间内回荡,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我不想你死……”   “师父,我很害怕……我怕我今日晚出手一刻,等下看到的就是你冰冷的尸体!”   “……”   季青临默然。   “有什么好怕的?为师已经说过了,明日过后,功力自能恢复。”   “那以后呢?师父能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不会再这样以身犯险吗?”   司若尘神情开始有些激烈。   他径直忽略了季青临愿意为他以身犯险,这种换了平时能让他高兴几天睡不着觉的事。   只要在有关季青临安危这件事上,他必然寸步不让。   “你有什么资格管本王?”季青临觉得这人有点蹬鼻子上脸了,他最不喜别人管着他。   司若尘冷笑一声:“那师父下次活腻了之前,请先杀了我。”   “威胁我?你以为你的命为师在乎吗?”季青临心中突然生出丝怒气,嗤之以鼻,“还从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得了我!”   司若尘心下一痛,面上平静道:   “师父是不在乎。”   “呵,你也知……”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银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司若尘挥剑用力砍向了自己的脖子!   比他今日砍陆星铭还狠!   季青临瞳孔骤缩。   他要干什么!!   系统的警报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刺耳,像是受到了难以抚平的惊吓,几乎要生生从季青临的大脑刺破头皮。   季青临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义无反顾,不遗余力地用双手死死握住剑柄。   因为过于用力,甚至肉眼可见地有些发颤。   锋利的剑刃在司若尘的脖颈处毫不犹豫划出一丝浅淡的血痕。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眼中是难掩的笑意。   季青临的指关节握得发白。   “你他娘的疯了吗!有病是不是?!”   司若尘勾唇:“师父,你总是喜欢这样口是心非,你明明很在乎我!”   季青临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死死瞪着他。   这个疯子!!   两个人的眼睛就这样死死看着彼此。   一个暴跳如雷。   一个有恃无恐。   司若尘欣赏着季青临终于不再故作镇定的脸,内心产生一丝狂喜,甚至有些疯狂,想要无所顾忌地将剑刺进自己的喉咙,让鲜血喷涌而出,彻底撕碎这张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   也许最后留在那张脸上极致的悲痛与愤怒。   能让他短暂地拥有被深爱的错觉。   哪怕死前一瞬也好。   季青临察觉出司若尘这种癫狂的状态很不正常,意识到一些被自己忽略的事,敲了敲警报已停下来的系统:   【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我怎么感觉他就不像一个正常人!】   系统也很慌:【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啊,好多数据丢了!我…我也不清楚……】   季青临:要你何用!   季青临冷静下来,没有再去说些刻薄的话刺激司若尘,他怕等下这孽徒疯起来,那晚的事会重新上演。   这回他估计就没那么好运了。   静默片刻,季青临突然感觉司若尘握剑的手一松,那股摄人的压迫顿时消散。   顺着司若尘的目光,季青临看到了地板上自己光着的两只脚。   季青临的脚生得很好看,白皙纤细,肤如凝脂,上面淡青色的血管,像勾勒在上面的淡淡花纹。   方才他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哪儿顾得及穿鞋。   两只洁白的脚此刻都泛着微红,似是被夜里寒凉的地板冻着了,可怜得紧。   司若尘眸子一怔,眼中的猩红突然褪去,皱了皱眉,弯腰将季青临拦腰抱起。   “孽徒!你要做什么?!”   季青临大惊失色,眼见这人把他往床上抱去,立刻挣扎不已。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他要失身了!   司若尘将一直扑腾不已的人小心安置在床上,蹲下身,用手握住他冰冷的双足,放进自己温热的怀里。   季青临身体一僵。   司若尘抬头看着他:   “师父就这般怕我加害于你么?”他苦笑一声,“我不会的,我舍不得。”   季青临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若不是知道你前世将你师父一剑穿心,就冲着你这演技,他都要信了。   相对无言,此刻两人各怀心思。   捂好脚,司若尘将他的脚小心放进被子里掖好,转身落寞地离开:   “师父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你,不会进来的。”   几息后,季青临冷声道:   “上来,把门关上,今日再敢作妖,你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司若尘一喜,立刻笑道:   “是!”   季青临的床很大,足够两个男子躺在一起,就算滚上一滚也是够的。   司若尘褪去衣衫,将被子轻轻掀开一道缝小心地钻了进去。   季青临只感觉一阵淡淡的花香,同那日浓郁甜腻的味道不同,闻起来很舒服。   接着司若尘便朝他靠了过来,两人共枕而卧,黑暗中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   司若尘的眼睛平静时瞳孔黝黑,一双眼珠黑白分明,干净透亮地很,很是好看。   呼出的鼻息都能喷在彼此脸上,在寒凉的夜里,辗转纠葛在一起。   缠绵悱恻。   司若尘躺在床上,似乎想起些什么,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师父,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被青楼的人送入府内的时候吗?那时我只有十岁,很害怕,只知道哭,你听得烦了,还吓唬我说要将我扔出去,乱棍打死……”   季青临闻着花香,竟比平时睡前安心得多,此刻已困乏不已,只剩得一丝清明,模糊地应道:   “嗯……”   “但那日,你将我抱在怀里哄我睡,就躺在这张床上。那是自我父母去世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季青临已经沉沉睡去,呼吸逐渐平稳,没有回答他。   司若尘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地碰上他的脸,很快又缩了回来。   见季青临没有醒过来,他的胆子逐渐大了些,手从季青临的浓墨般的眉毛寸寸抚摸,缓缓向下,到眼睛、鼻子、……   殷红的嘴唇。   指腹摸索着季青临的唇缝,柔软的,湿润的,他想将手指伸进去,在里面搅弄一池春水。   想被紧紧包裹。   “师父,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我想狠狠欺负你,想看你在我身下哭,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   另一只手从被子里环过去,放在季青临柔软的腰肢上。   这里只有薄薄的一层衣衫,包裹的是惹人遐想的动人风光,只要他想,就能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进去……   占有他…   让他只属于自己!   瞳孔再次被血色占据,取代了为数不多的清醒。   鼻间充斥着季青临身上的冷香,司若尘觉得自己快疯了。   “师父……你确实不该轻信我。”   司若尘呼吸急促而热烈,心跳得很快很快,像要从胸膛跳出来。   终于,他翻身压在了季青临的身上。 第二十章 殊途   就在此时,季青临似乎被他压得很难受,睡梦中眉头拧得死紧。   司若尘突然就下不去手。   像他师父那般骄傲的人,若是被他强迫了,心里会有多难受?   诚如他自己所说的,他舍不得。   眼中的红意渐渐褪去,司若尘生生将下腹的欲火压了下去。   “师父,梦里见……”   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将所有邪念一并丢了,他就这样在季青临的怀里慢慢睡了过去,彻底进入了梦乡。   夜里落了霜,寒意渐重。   司若尘的梦境里下起了大雪,皑皑白雪瞬间便让赤红的湖水结了冰,像一面血色的镜子。   楚渊就站在上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司若尘却像见到了鬼一般。   只见那人突然伸出手指,指了指他身后。   司若尘回头,看见季青临在远处皱眉看着他和楚渊,神情愤怒。   司若尘突然心中一阵慌乱,很是害怕,想冲过去抱住他,脚却似定在了原地。   我不要楚渊!我不要!   我想要你!   我只想要你!   焦急地开口,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噬,无力地消散在风里。   风雪大得像一场洪流,季青临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就像一个死人。   司若尘心中瞬间变得很慌。   过去!快过去!   但脚步却被死死定着。   他就像一件没有生命的傀儡。   突然,身后的楚渊靠在他的耳边,清晰地说出三个字,掷地有声:   “杀了他!”   司若尘眸中带血,爆呵:   滚!   楚渊笑了一声,像是讥讽,说出的每个字都一字不差地钻入司若尘的耳朵:   “上辈子不就是你亲手杀的你师父吗?你装什么装!”   司若尘心脏一疼,惊慌失措:   闭嘴,你闭嘴!   楚渊像一条水蛇攀附在他身上,似乎要和他融合成一体:   “乖,听话——”   ——噗嗤   司若尘抬头,手中的剑插进了季青临的心窝。   对方闭着眼睛,灰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同前世季青临的死相重合在了一起,似梦非梦。   司若尘的心脏像被人用手死死掐住,骤然停止。   声音哑在喉咙。   万籁俱寂,一片空白后,哭喊声撕裂阵阵风声,划破天际:   “不——!”   楚渊在他身后笑得癫狂:   “玉髓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   “你早晚都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疯子!你就是一个祸害!”   “季青临——他死定了!”   ……   夜半时分,季青临从睡梦中醒来,司若尘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发抖,抱着他的腰几乎快要把他勒断气。   他的眼睛死死闭着,不断有眼泪从里面流出来。   嘴里喃喃道:“不,不要,不要……”   系统的惩罚也在此刻如期而至:【宿主,你又背锅失败了,连同上次加的五点仇恨值一起扣掉,总共扣除十五点,剩余八十…】   【扣除值达到十点,下发惩罚任务:请保持一个月和主角寸步不离,离开主角超过三天,宿主直接自爆。】   季青临:!?   自爆?一下子玩这么大的!   死都不给他留个全尸?   这下真的是再也睡不下去了。   司若尘还在发抖,紧闭的眼睫不停地颤动,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   整个蜷在一起,似乎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季青临犹豫了下,在选择将人打醒还是当做没看见这两个选项中,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   季青临刚抬手。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季青临:【这东西我有吗?】   系统:【……】   司若尘突然痛苦地喊了声:“师父!”   季青临半空中的手一怔,最终还是没下毒手。   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司若尘的背上,别扭地拍了起来,像哄孩子似的安抚,一下又一下。   声音冰冷:   “乖,不怕。”   系统:【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季青临:【你事儿怎么那么多?主角又不是你亲儿子!】   系统气得不再搭理他。   司若尘的紧皱的眉头似乎松缓了些,又朝着季青临的怀里缩了缩,终于舒服地哼了一声。   抱着季青临乖巧地蹭了蹭。   季青临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月上中天,季青临安抚着他的小崽子,从深夜直到天色渐白。   第二日,季青临又被迫在府里困了一天,司若尘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两人一起在厅内共用早膳。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身旁的几个丫鬟脸上堆满了笑意。   司若尘吃得很少,大多数时间眼睛都盯着季青临。   这让季青临总有一种这孽徒想吃了自己的错觉。   很快便到了晌午。   后花园。   季青临靠坐在树荫下的软塌上,慵懒地看着司若尘舞剑。   少年如今已过了十八岁,脸上的稚气逐渐褪去,身形修长,取而代之的是绝代的风华,每个招式在他手上都格外赏心悦目。   季青临偶尔提点一两句,结果这人实在蠢笨,还非得自己亲手上前手把手教着。   “看好了,手腕用力…”季青临的手掌贴合着司若尘的手背,前胸靠着他的后背,几乎将司若尘整个人抱在了怀里,“都说你天赋异禀,本王看是他们眼瞎。”   “师父说的是,徒儿愚笨,师父再多教一会儿我兴许便能会了。”司若尘的眼睛没有看着自己的剑,反而看着二人合在一起的手,透露出丝丝狡黠。   片刻后,那欣喜之色却又被眸中突然涌起的暗色冲淡,荡然无存。   半盏茶过去了。   “怎么又错了!”季青临抓狂,甩下司若尘一个人留在原地,“自己练!”   季青临被气了个半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司若尘眼中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但他也晓得见好就收,耍了个漂亮的剑花:“师父,你看这次对了吗?”   季青临脸色一喜,懒懒道:“总算还不至于太蠢。”   “是师父教得好。”   “那是自然。”季青临脸上得意。   于是,又开始手把手教下一招,再次循环往复。   不会——炸毛   出错——骂人   又出错——直接一巴掌呼过去   ……   季青临的眼睛时时盯着司若尘的剑招,俨然一个严师。   所以看不见,司若尘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季青临是司若尘看了一辈子也没能看够的一道风景。   刀剑不再搅弄血雨,反而成就了少年的暧昧心动。   两人身上都出了些许薄汗。   这深秋时节难得的一次放晴,像是要在寒冬来临前,竭尽全力献上最后一丝热气。   很快便又入了夜,寒意来的势不可挡。   司若尘早已轻车熟路,借着保护季青临的由头摸进了被窝。   “师父,你不过来么?”   季青临压住想要将这孽徒丢出去的想法,心道,反正明日自己功力便恢复了,看他到时如何还嚣张得起来。   等明日,再好好收拾你!   这一次季青临睡得很沉。   司若尘却在深夜睁开了眼睛。   他不舍地贪恋了一会儿被中的温度,狠下心抽身而出。   寒意瞬间将他包裹。   他方才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季青临冷冰冰的尸体,还有楚渊恶毒的诅咒。   原来就算他重生过来,杀了楚渊,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身体里的毒,依旧解不了。   “我本以为重活一世,哪怕做不了你心里那个人,也可以借着师徒的身份陪你白首到老,原来竟是我异想天开了。”   司若尘苦笑一声。   这世上最绝望的事,莫过于拼尽全力获得的希望,要眼睁睁看着它失去,却又无能为力。   满怀希望后,永坠地狱。   索性将心一沉到底,再无顾及,司若尘俯下身,重重地吻在了季青临的唇上。   嘴上的触感有点凉,像极了那人的表面的绝情,却又带着温软,一如那不为人知藏于心底的温柔。   脸上的痛苦和眷恋相互纠葛,唇舌摩挲,始终没敢撬入季青临的唇缝。   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也是饮鸩止渴。   “师父,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能不能,也喜欢喜欢我?”   心口有些钝痛,寸寸入骨。   司若尘的手搭在季青临的手腕上,内力在其中游走,直到最后被突然生出的磅礴内力重重撞出,撞得鲜血淋漓。   季青临的功力恢复了。   司若尘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偷来的一个吻。   到这里为止,他们就不同路了。   季青临再也不需要他护着。   “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包括我自己。”   从今天开始,我入地狱,你往天堂。 第二十一章 他不过是个玩物   季青临醒来时,被下人告知了一个不好消息。   司若尘跑了。   “跑便跑吧,他那么大个人,又不是才三岁,这种事也要来同我……”   话才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季青临从功力恢复的喜出望外中醒过神,骤然想起昨夜坑货系统说的,离开主角三日,直接自爆。   他一身的血液都僵住了,脑子顿觉嗡嗡作响。   “你说谁跑了?”   “公、公子跑了……据城门的守卫说,他昨夜骑着您的踏雪,连、连夜跑的……”   季青临:“……”   踏雪是季青临的一匹神驹,日行千里。   当年季青临可是骑着它追了一个人三天三夜,连气也不带喘的。   现在司若尘骑着它怕是都能跑到天边去了!   季青临先是大脑一片空白,而后被心底油然而生的怒火烧得脸色发青:这兔崽子不仅跑了,还拐了他的马!   “他往哪里跑了?守城的人昨日为何不拦着!”季青临大发雷霆。   下人惶恐跪地:“他、他拿着您的令牌……无人敢拦啊!”   季青临一怔过后,摸向腰间。   贴身的腰牌果然没了。   季青临一下子就回过味儿来,被气昏了的头瞬间变得清明,这几日司若尘种种诡异的行径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一个对你避之不及的人,突然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非要粘着?   他就是算计着拿了玉髓想跑!   毕竟除了晚上同床共枕,谁能从季青临身上活着把贴身的令牌拿走?   真是好得很啊。   为了这出城的腰牌,他倒也不觉得恶心!   眸子中隐有怒火在燃烧,深深吸了口气,怒极反笑:   “现在速速带人去追!把王府所有人都派出去找他!就算掘地三尺,哪怕是尸首,也务必三天内把人给我抓回来!!”   季青临气得直接将饭桌掀翻,一脚踩过一地的狼藉,拿着剑踏着轻功飞了出去。   司若尘,你好样儿的!   等找到了你,我一定要亲手废了你!   然后拿条铁链锁起来,栓在这府里,看你还怎么作妖!   跪在在地上的下人惊呆在原地。   公子骑的可是踏雪!   这让他们上哪儿去找啊?!   陆陆续续的黑衣人从摄政王府出发,不多时,又从皇宫涌出一大批的人马,他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鞭奋力扬起,阵阵嘶鸣。   其阵仗之大,前所未有,故而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摄政王爱徒跑了的消息便传的满城风雨。   “听说了吗?司公子从一开始就骗了摄政王,甘愿委身就是为了玉髓!”   “这不,东西一到手就连夜卷着铺盖走了,真是处心积虑啊!”   “摄政王这遭着实有些可怜啊。”   “可不是嘛,听说他都出动所有人去找了,从没见过他那么着急的样子,唉,可惜了这一颗真心刚给出去就被人放在地上踩~”   这时有人颤生发问:“你们说,这人若是被抓回来,摄政王会怎么处置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   越说越可怖。   “敢对摄政王始乱终弃,没活头了!”   饶是季青临谴派出去那么多人,可司若尘仿佛就此消失一般,如同人间蒸发,便寻不到足迹。   司若尘会去做什么?   会去哪里?   季青临一概不知。   除了一个死了的楚渊,原主记忆中的司若尘好像再没什么在意的人或事。   主角人设崩得离谱,系统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小心地看着季青临的神色提醒道:【不如你去问问柳予安,主角貌似同他走得挺近。】   季青临将这皇城翻了个底儿朝天,已然别无他法:   【那就去找他。】   皇城内最大的花楼,醉欢楼。   靡靡之音,不堪入耳。   柳予安美人在怀,靠坐在香塌之上,莺莺燕燕环绕,嘴里忙不迭地接着玉手送来的美酒,几乎要醉死在这温柔乡里。   直到哐啷一声。   众人吓得回首。   季青临带人直接闯入,一脚把门踢开。   柳予安依旧没起身,异常淡定,似乎知道他会来,用朦胧的双眼瞥了一眼,笑道:   “哟,稀客呀!怎么?若尘没把你伺候好么?让王爷今日也来这儿寻欢作乐了?”   自从上次一事,二人关系已是众所周知,大多数人不敢多嘴,但柳予安是个不怕死的。   他还要继续摸老虎屁股:   “看来,当年他在醉欢楼学得还不够好。”   直接就拿司若尘的出身说事。   季青临冷笑一声:“他床上的功夫自是不差,好的很!只可惜不听话,昨日跑了,柳公子同他这般亲近,想必知道他身在何处。”   柳予安确实见过司若尘。   昨夜司若尘来找他,告诉他玉髓解不了他的毒,但是他已经知道去哪里找解毒的方法了,只是放心不下季青临,希望柳予安能每日将那人的近况传书给自己。   柳予安当时肺就气炸了,冷冷回道:   “他季青临不去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谁敢找他麻烦?不帮!”   司若尘看着他,无比认真道:   “他就是我的命,你看着办吧。”   “倘若我真的死了,他就是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执念。”   柳予安顿时无言以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但对司若尘气得牙痒痒,恨铁不成钢。   一见季青临过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出那番话,也有试探季青临之意。   想看看自己这样折辱司若尘,作为心上人,季青临到底会不会愤怒生气,出言维护。   结果很显然,季青临根本不在乎。   柳予安嘲弄一笑,司若尘,你就是个傻子。   他冷淡道:“不知道,没见过。”   季青临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坐下:   “柳公子颓唐这么些年,想必也不惧生死了。”   “但柳府大大小小几十号人里头,总有那么几个你在乎的,我不介意派人去将他们请来,杀鸡儆猴!”   “左右柳逸寒尚在关在,这皇城的生杀予夺,终究还是我说了算。”   “尤其是住在圆音寺的人,需要我去将人请来么?”   柳予安握着酒盏的手一滞,抬眸,眼神一急,不正经的神色消失殆尽:   “你敢!”   季青临挑眉:“我有什么不敢的?乱臣贼子我做了,野心勃勃我也担了,就连意欲谋反的罪名我都敢认,你觉得这天底下的事,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做反派就是这点好,不必为了他人定义的仁义道德,被架在至高点上委屈求全。   我就是坏,那又如何?   “季青临,你为所欲为这么些年,真就不怕报应吗?”   柳予安突然发问。   看着季青临这着急上头的模样,他忽而一笑,坐直了身子,贴近在季青临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你这么着急找若尘,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他?你动心了!”   “号称无心无情的摄政王,如今也有了软肋!”   “你觉得你离死无葬身之地那天还有多远?”   季青临直视着他探询的眸子,毫不畏惧,嗤笑:   “我不喜欢他,永远不会,司若尘就是我手中一个还没有玩腻的玩物罢了,软肋这种东西,只有像你们这样的废物才会有!”   季青临一把推开柳予安,直面他探询的目光,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那里面没有慌乱,没有掩盖,有的只有无尽的嘲弄。   因为季青临说的是实话。   他待司若尘再好,那也是被逼无奈。   喜欢,更谈不上。   柳予安瞪着他:“你果然就是一个冷血绝情的魔鬼。”   季青临不置可否。   “千机阁,他去那里了。”   这地方是个死地。   有去无回。   季青临忽而怒了,眼神骇人:“他没事去那里做什么?刚解了毒就去找死,我看他就是活腻了!”   柳予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青临就如一阵风般匆匆忙忙离开了醉欢楼。   他诧异片刻,司若尘竟然没告诉季青临自己的毒解不了?   这两师徒近来怎么这么奇怪?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感觉,总觉得这件事将来一定会变得很有趣。   真是有意思。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蓝色珠子在柳予安手上来回摩挲,泛着淡淡的白光,依附在他身上的女子惊奇道:   “公子,这是什么呀?真好看,能不能送给奴家?”   柳予安笑了笑,送了丝内力进去,珠子里响起了季青临的声音:   “我不喜欢他,永远不会,司若尘就是我手中一个还没有玩腻的玩具罢了,软肋这种东西,只有像你们这样的废物才会有!”   女子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   “浮云楼得来的,留声珠,你想要么?”   女子拼了命地摇头。   柳予安嗤笑一声:“都出去吧。”   房间只剩下他一人后,一只不起眼的白鸽从窗外飞了来,落在他的案几上。   柳予安思索片刻,提笔写下几个字:   季青临今日来了醉欢楼,不知何事,专挑了几位容貌清俊的白衣小倌,看了歌舞,落寞离去。   对于你出走之事,只字未提。   将纸条同那枚珠子一齐放入,想了想,又将珠子取出,任由鸽子飞去。   白鸽扇着翅膀,带着一纸荒唐而去。   柳予安叹了口气,他不想司若尘继续执迷不悟,又不想他被伤得太深。   希望这样可以让他断了那个念想。   随后又想起些什么,笑得不怀好意。   季青临,你不会真以为司若尘在千机阁吧?   若你真去了那儿,就别指望着有命回来!   *   千里之外,大漠孤烟。   四处的绿植几近没有,唯余黄沙漫天,一间破旧的客栈在这儿显得孤苦伶仃,上面像是用刀刻着四个带着戾气的大字   ——无间客栈   里面三五成群坐着几个模样凶狠的客人,唯独最角落里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人,模样长得惊人的好看。   一身贵气,绝艳脱俗。   屋子里光线暗淡,他只露出半张晦涩不明的脸,抬眸,一双锐利惊艳的丹凤眼,像是把所有的光都吸进去。   正是司若尘。   这是他离开皇城的第三日了。   从鸽子脚上取下信件,给那累得半死的白鸽喂了些茶水。   难为这么远的路程,它竟然也没迷路。   司若尘抚了抚它的头,笑了笑。   将那纸打开,上面寥寥几笔,一字一句地看完,试图在里面看到一丁点自己期望看到的。   但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   上面所书,每个字眼都像一把刀子,一遍看完又一遍,直到心被戳了个千疮百孔,才不堪重负般放下。   没了他,季青临似乎过得更加快活自在。   “原来离了我,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个人能做楚渊替身的人,我竟什么也不是。”   自嘲一笑,司若尘将那纸团揉碎,紧握在手心。   “这样也好,我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二十二章 平阳关往事   他已在此坐了有些时候,周围不少人渐渐发现了他与此地的格格不入,正磨拳擦掌要过来与他“打招呼”。   还有人朝他吹了声口哨。   却叫客栈的小厮的声音忽然打断,悻悻离去。   “客官,看你这模样可不像亡命之徒,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怎地这么想不开,来这鬼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走过来的小厮自顾在对面坐下,他穿着粗布麻衣,脸上横七竖八的刀刮剑伤,容貌破损,不修边幅,但依稀可辨五官俊朗。   那些人倒像是不想得罪他。   小厮用满是老茧的粗手给司若尘倒了一大碗酒,神色尽力想表现地友善些,反倒让人觉得滑稽。   司若尘生的天生的一张好皮囊,总不缺这样见了心生欢喜的,许是铁汉柔情,生了丝恻隐之心,开口劝道:   “回去吧,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你穿戴不凡,绝不是他们这类人,没必要非跑这儿来送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司若尘苦笑一声:“回去做什么?他又不要我。”   这话一听便是为情所困啊。   小厮略有些激动。   “同媳妇吵架了?”   挤了挤那浓眉,一副了然于胸却又不开口点破的样子,开解道:   “哈呀,你一个大男人,同她置什么气?她说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了?这女子的话得反着听,要便是不要,不要那便是非你不可,说不准她此刻就盼着你回去呢!”   司若尘不知如何解释,犹疑不定地瞧着他,最后只得道:   “他不是女子…”   “他是男子。”   一口酒水全喷了出来。   甚至有些还挂在青黑毛躁的短胡渣上,泛着水光。   小厮呆呆地用手肘擦了擦,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得太久,都不知这外头何时盛行起了男风?”   他收拾完心情,嘿嘿一笑,接受能力极强,也不再多问。   只一心想把人劝走,这么多年难得做回好事,怎可半途而废?   可司若尘不是别人,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回去的,我知道这地方,此处沙漠的中心地带,便是千机阁,危险重重,有去无回。”   少年人的嗓音中带着不可回绝的执拗。   世间多少秘密藏匿于此,但凡任何想要的答案,都能在里面找到。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哪里能寻到解救他的方法,便只能是千机阁了,况且,季青临这些年所承受的污蔑,也只有从千机阁入手才能沉冤得雪。   他师父这一生想必才会快意。   “你懂的倒挺多,”小厮赞赏地笑了一声,闻言认真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年轻人,   “不过当年曾传言,这里头藏着能令天下大乱的秘密,所以才在当年被大魏前任摄政王凌卿在这片荒漠布下阵,令里面的人出不来,只能死守秘密。”   眯眼审视着这个年轻人。   “人一旦进去,可就再也出不来了,你还要去?”   “非去不可。”司若尘平静道。   千机阁因着这份特殊,不受世间管辖,几乎成了亡命之徒的新生之地,但凡逃至此地的罪犯,不管如何穷凶极恶,各国皆不会再过问。   故而,现下这客栈里头的人,就没一个善茬,司若尘反倒好奇起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厮的来路了:   “我看你倒和他们有些不同,为何要留在这里?”   许是很久没再这样同人聊天了,也有可能是心中埋藏的秘密沉压得太久。   司若尘的眼神恒古平静,黝黑的瞳孔泛出一点点诡异的红光,让刚想离开的小厮不由地被吸了进去,重新在他的对面坐下,缓缓开口:   “为了躲一个人。”   “什么人?”   “季青临。”   仅一个名字,便让司若尘平静许久的心海翻涌出惊涛骇浪。   师父?   握着酒杯的手一滞,眼睑微垂,几乎动用了所有的理智才压抑住周身叫嚣的戾气,藏住眸中翻涌的暗色。   不露声色道:   “你得罪过他?”   小厮晒笑一声,摆摆手:   “没,是他想杀我,”   一碗烈酒下肚,小厮再没什么顾及,看着司若尘的眼睛道,   “长平关那一战,你可知道?”   长平关是大魏与西雍的交界之地,多年前两国交战,由柳老将军率兵出征,不敌,后向朝内求援,十五岁的季青临方才领兵而至。   “略有耳闻。”   小厮嗤笑一声:“那一战所有人都死光了,除了季青临,你当然就只能是略有耳闻了。”   司若尘不置可否。   小厮叹气般笑了声,像是克服了极大的恐惧,声音有些僵硬道:   “我也没死,我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其他所有人都死在了季青临的手上…”   司若尘眉头一皱。   “死在了……季青临的手上?”   小厮只顾讲,没曾注意他的不对劲,   “他下令坑杀了所有人,然后将尸体尽数烧得灰飞烟灭,火光冲天,盖过了尸山血海,我当时躲在密道内,从暗门中看到了一切,就连……柳老将军的头,也是他亲手砍下来的!”   小厮的手紧握成拳。   “他季青临就是一个合该下地狱永不超生的魔鬼!”   “呵呵,这些年我也听说了,他愈发的无法无天,整个大魏早成了他的天下,为所欲为,不过每年刺杀他的人那么多,有的是人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竟然还没死!”   小厮一掌愤而拍在桌上,发出哐啷重响。   司若尘没有吭声。   经久的沉默,只余下烈酒撞进酒碗的声音,被磨碎了灌入司若尘痛彻心扉、血肉分离的心脏。   最后,炸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为什么这些人,总要这样来污蔑他的师父?   他红唇紧抿,眸中血光乍现,咬牙切齿像是要将口中的言语嚼碎:   “所以,摄政王季青临屠城烧尸,泯灭人性杀害柳老将军,令平阳关一夜之间成为一座死城,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   声音有些沙哑。   小厮还没察觉出司若尘语气泛寒,继续言道:   “也不算是我,我只不过将这事告诉了千机阁,作为留在此地寻求庇护的筹码,是柳逸寒急着查清自己父亲死去的真相,才从千机阁买了这消息,最后弄得天下皆知。”   他嗤笑一声,“我说出去干什么?还生怕季青临找不到我灭口么?”   “兄弟,你出去可别卖了我啊。”   他拍了拍司若尘的肩膀,正待离开。   只见红色的身影突然愤怒地站起身。   用力拽住他的手臂。   小厮胳膊一痛,被他弄得一愣,端着酒碗的手滞在半空:“怎、怎么了?”   司若尘瞳孔像充*了血,直直地看着眼前人,恨不得要吃他的血喝他的肉,看得小厮心中竟有些胆寒。   “你想干什么?这里可容不得你撒野!”   小厮急急转身,却像是困在了司若尘的股掌之间,挣脱不得。   “你说他屠城,那他为何要这么做?”司若尘厉声质问。   “还能为何?必定是修炼邪功,你看他如今的功力像是个正常人能修炼到的吗?”   司若尘被气笑了。   “他是自大魏开国以来,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自小过目不忘,勤学苦练,为何到了你们嘴里,竟成了这样不堪?就连当年前任摄政王也曾说过……”   “——十年之后,他于世间再无敌手!”   小厮一时哑口无言,却依旧嘴硬:“可他杀人是不争的事实!我亲眼所见!”   “以他的功力,你觉得可能察觉不出来你当时便在附近么?是你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过于低估了他?”   “……”   “他若真想要你的命,区区一个千机阁算得了什么?大魏前任摄政王以一己之力布阵禁锢千机阁,季青临由他一手教养长大,又会差在哪里?真是他不敢来找你,还是本就有心放你一马?而你,又做了什么!”   “……”   小厮被他骇人的神情吓得几乎跳起来,猛然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司若尘:   “你到底是谁?”   没有得到回答,反而换来司若尘步步紧逼:   “你真的便能如此肯定,当年所见便是事实么?倘若不是,他这些年来遭受的非议又要谁人来偿?”   司若尘深吸一口气,满面哀伤,一字一顿道:   “他当年虽是活着回来的,却也是重伤而归,命悬一线,可这些又有谁记得!你们就是这样欺他的么!”   狠狠一甩,小厮重重撞在桌上,竟觉喉中血气翻涌。   司若尘如同被触及逆鳞,张开锋利的爪子,准备随时将眼前的人狠狠地撕成碎片。   他师父名声那么坏,就是因为有这些人从中作梗!   谣言随意脱口,反正伤得从来都是别人!   司若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坚信,他师父没有错。   自己当年不过一个青楼小倌,他尚且不忍要了自己的命,何况是一城人的性命?   几万人的亡魂啊,当时就那样压在了季青临不过十五岁的肩头上,他是怎么在唾骂中挨过来的?   这些人……真的该死!   小厮隐约猜出他和季青临关系非凡,暗道自己命不好。   刚从地上爬起来,周身被几乎凝固成实体的杀意团团围住。   这个人的功力,好可怕!   惊恐抬眸,对上司若尘红得诡异的一双眼睛。   “你、你要干什么?!”   司若尘的眼睛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我要你死!”   “!!”   跑!   这个想法方才产生,就仿佛被对面那个活阎王窥破,手脚被藤条般的内力死死缠住。   “你跑得掉么?嗯?”   正想着自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   突然——   被吊在空中的小厮重重摔在地上,内力化作的强劲藤条不见了。   对面刚还要吃人的的少年不知看见了什么,神色一敛,竟然紧张到不知所措。   磅礴骇人的内力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小厮方才从重压下解脱出来,立即像脱力般跪倒在地,身上汗如雨下。   心中暗道: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只想着快溜。   司若尘此刻却早已顾及不到他,眼神唯独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死死粘着,再容不下任何人或物。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开口:   “师父!”   内心狂喜惊惧交加在一起,竟分不出是开心多些,还是害怕多些。 第二十三章 小号上线   黄沙裹着碎石,噼里啪啦吹得一鼓作气,叫人有些睁不开眼。   司若尘半眯着眸子方才看清,那是一个身形同季青临很是相似的一个人影。   只不过,刺目的金色阳光下,月白牙锦袍下裹着的却是个青葱少年,看起来比司若尘还要小些,约摸不过十六岁。   少年被方才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团团围住,瘦弱单薄的身子像一头受惊的小鹿,面上神情惊恐,正可怜巴巴地用眼神求助地看着他。   几个大汉顺着视线回身,咔咔扭了扭脖子,对着径直走来,却又停在中间的红衣少年嗤了一声:   “小子,你要多管闲事么?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老子一拳下去,你怕是得哭好久吧!哈哈哈!”   司若尘眉头一皱,心中满是失落。   不是师父。   也是,那人想必早已在醉欢楼找到新的替身,又怎么会眼巴巴地追来呢?   被几个高大的身形在头上压着,干净似小鹿般的少年默默不敢出声,低着头看起来畏畏缩缩。   有一只大手在他肩膀上推搡了一下。   “啊!”   消瘦的少年打了个趔趄。   ——扑通   重重摔在地上。   在沙地上压出一道深坑。   推的那人愣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好像…没用什么力吧?   坐在地上的少年,此刻耳边响起系统激动的一句:   【漂亮!宿主,你这波示弱演得惟妙惟肖,自然无比,等着,主角心地善良,一定会来上一场感人肺腑的英雄救美,你只管在这地上躺着就行。千万别动!】   季青临点点头,隐了周身内力仿若无力地坐在地上,用低下的视线偷瞄了一下司若尘。   少年衣红似血,面如冠玉,于茫茫荒漠自成风景,眉眼惊艳地宛若一副长轴画卷,落笔处是写不尽的少年风流。   对方貌似同在府里没什么区别,还是那般光彩照人。   季青临心里不平衡了。   自己为追这人跑了两天两夜,累死三匹马。   他偷了自己的踏雪,轻快地倒仿若一个没事儿人一般。   太气人了!   默默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去把人暴揍一顿,然后直接将人废了打包带走的想法。   他有能力这样做。   司若尘同样有能力让他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   从那晚季青临就知道了,这个疯子根本不怕死。   真逼急了,这孽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眼下只有想办法跟着他,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司若尘只是定在那里皱着眉,对于这场季青临有意为之的闹剧既没有出声理会,也未上前搭救。   完全看不出他想做什么。   系统挠挠头:【难道是被欺负得还不够可怜?宿主,你倒是嗷几嗓子啊,再哭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一些,这爱情…呸,这主角他不就来了么?】   季青临实在嗷不出来。   他都这般委屈求全了,为了骗取主角信任,成功混入主角身边,吃了幻颜丹,幻化成这幅丢人的模样。   还敢让他嚎?他不让司若尘嚎就算不错了!   【不嚎!要嚎你自己嚎去,我看他就是欠收拾,我还不如直接废了他把人带走,然后用铁链给他锁着,我只要保证主角不死就行。】   眼见季青临双腿一曲,作势便要起来,系统的小脑袋瓜飞速旋转,还没想出招儿,就看到刚要起身的季青临又跌坐回了地上。   “老子让你乱动!”   “乖乖待好!”   系统忍不住乐出了声。   季青临不可置信地抬眸瞪着又在自己头上拍了一巴掌的大汉,嘴角的肌肉忍不住狠狠一抽。   整个大魏上上下下,谁敢拍他季青临的头?   系统乐了:【宿主,你想走人家也不答应呀!看在演员这么配合的份儿上,宿主你再委屈一下,我保证,等这些人要揍你的时候,主角绝对会出手救你的!】   季青临半信半疑。   最后,认命般地又躺了回去。   双手一摊,两腿一伸,无所畏惧、隐隐带着蔑视的脸往那一搁。   也许是他躺得太过潇洒,这动作落在几个大汉眼中,反而成了挑衅。   我就躺在这儿,有本事你就来揍我。   系统点了点头:【宿主,你真的有一种天生自带的拽气,让人忍不住就想揍的那种。】   季青临:【……】   背贴着灼热的沙地,大汉粗犷且愤怒的声音在季青临头顶响起:   “看来你是真的找死!”   “老子今天就先废了你一只手!”   锈迹斑驳、血气四溢的大刀高高扬起,闪过一道亮眼的白光,有人兴奋地吹了声口哨,那把长刀狠狠落下。   司若尘的衣角被迅疾的风吹成一道虚影,他身手敏捷,几乎瞬息而至,大汉手中的刀被他单手捏着,堪堪卡在季青临的纤细的臂膀上,纹丝不动。   大汉脸色青黑。   季青临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抬头,无辜地看着司若尘。   看,孽徒还是孝顺我的!   系统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怎、怎么,你武功高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吗?明明是这小子先招惹的我们!”   大汉们热衷于动手,但打不过的时候他们还是热衷于讲道理的。   季青临清了清嗓子,强忍着恶心道:   “哥哥,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司若尘目光下移,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消瘦的肩膀因害怕而微微耸动。   他眸子有些变化。   “我只是觉得你们砍他一只手不太妥……”   大汉有些不愤,怎么就不妥了?   可手上被抓得纹丝不动的大刀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悻悻道:   “行,那你说怎么办吧?”   司若尘收回手,冷冷道:   “直接杀了吧。”   大汉:“……”   系统:“……”   季青临:“…………”   他怀疑这孽徒是不是认出他了?   公报私仇呢这是?   夹杂着层层热浪的风把怔愣的众人吹醒。   大汉回过神,磕巴道:   “你、你说什么?”   司若尘甩袖离去,留给躺在地上的季青临一个欠揍的背影:   “杀吧,我没意见。”   他就想走近好好看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人。   现在他终于确定了。   不是。   那这人的生死又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即便眉眼相似,终究是个赝品。   他喜欢的,在意的,能为之付出一切的,只有那个傲视群雄,桀骜不驯的季青临。   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他。   “况且,我还有正事要办。”   司若尘话音刚落,实化的内力朝着一个方向飞速卷去,吓得踮脚正要悄无声息溜走的小厮心脏一缩,改走为跑,却被一记重击拍中后背,一下就飞了出去,狠狠扑在地上。   眼见那诡异的红藤又抽了来,小厮就地一滚,狼狈地撞到一个人身上,痛呼一声,抬眸和同样坐在地上的季青临来了个四目相对。   小厮:……这人有些眼熟…   季青临:这人有些眼熟…   红藤锲而不舍,再次携着千钧之力抽了上来,掀起猛烈的风沙。   好巧不巧,季青临正好挡在了小厮的身前,感受到这股强压,他下意识一个眼刀横过去,眯眼瞪着司若尘。   后者心脏猛地一缩。   ——好熟悉的感觉!   操控内力的手突然向左一偏,红藤擦着季青临的脸,在后面的沙地撞出一个大坑。   这分明就是不想伤着季青临的意思。   小厮眼睛一转,一下子就想到了逃跑的办法。   他用左手一把勾住季青临的脖子,右手抽出贴身的匕首,抵在了季青临的脖子上。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他!”   听着这有些耳熟的声音,季青临的记忆一下子就清晰了。   他嘴角上扬,噙着一抹邪笑,传音入秘,一字一句砸在小厮耳朵里。   “墨松,十年未见,你胆子真是愈发大了,都敢挟持主子了?” 第二十四章 世外之地   墨松的心瞬间就凉了一半。   犹如鬼魅的声音震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手上的匕首突然就有些拿不住,不止是匕首,他站都快站不住了。   “王、王…王爷??”   这声低语几乎带着哭腔。   季青临是什么人?那就是魔鬼的代名词,若是被方才那个红衣少年抓住还好,大不了就是丢了这条命,而眼前这个人,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当年有个小侍卫不过就犯了一个小错误,就被他丢到蛇窟里三天三夜,哀嚎声响彻长夜,死状惨烈。   墨松深知自己犯的绝非是个小错误,他可是害得季青临被人唾骂至今的罪魁祸首啊!   许是觉得眼下情形有些尴尬,墨松觉得能讨好一点是一点,斟酌了下惊喜道:   “王爷,多年不见,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季青临的脸色更差了。   这幅稚嫩的皮囊他一点也不喜欢,柔柔弱弱,像是风一吹便要倒了。   “是啊,你倒是明显见老,在这鬼地方躲地都没人样了。”   墨松不愧跟了他多年,听着他阴阳怪气就知自己这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直接单刀直入。   “当…当年那个事儿吧,属下其实、其实可以解释一二的,要不您再给我个机会?”   季青临正愁演员不听话,这台戏快演不下去了,刚好来了这么个救场的。   “墨松,本王给你指条活路,你要不要?”   “要!要要要……”墨松忙不迭地点头。   别看他的匕首抵在季青临的脖子上,但凡他动手,死得绝对是他自己。   “好,那你就按本王说的做,本王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明白!”   季青临唇角扬起,很是满意,一边扮演者被挟持的人质,一边教挟持自己的人如何坑对面那位。   墨松听着季青临传音入秘说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道对面那小子难道不是和这活阎王一路的?   一边清了清嗓子,手上那把匕首突然就架得很有底气,扯着脖子,对着司若尘喊道:   “小子,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就乖乖把功力封了,让我离开,要么你就等着给这小子收尸吧!”   司若尘眸子微寒,他自己都未曾想到,他竟然会因为一张脸而手下留情。   对着这样一张极其相似的脸,哪怕明知是赝品,和那个人毫无关系,他都忍受不了看到有人伤害他。   僵持半晌。   “好,我可以自封穴道,但你要信守承诺放了他。”   眼见司若尘用双指在胸前几处穴位点了数下,真的自封了穴道,季青临总算放下心来。   好了,现在可以上去把人抓回去了。   跑啊,看你还怎么跑!   失去功力,就算司若尘想和他来个鱼死网破都难,只能任他宰割。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来这儿,季青临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墨松也松了一口气,看到季青临朝着司若尘走去,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打算默默离开。   突然,变故倏生。   司若尘的虚影径直略过瞪大眼的季青临,五指成抓,然后死死掐住了正要逃跑的墨松的脖子。   墨松:??   事情转变地太快了,季青临只能傻眼看着。   他确信,方才司若尘是真的封住了穴道。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自己又拼着送命的风险,强行冲开了穴道。   还真是疯得可以,完全不要命。   也不知这墨松怎么得罪了他。   下一刻,司若尘果然喷出一口血来,脸色有些苍白,却是笑着。   “我说了,我要你的命。”   季青临眉头微皱。   睨着那口血,莫名动了些肝火。   墨松几乎欲哭无泪,这人真是拼了命也要杀他啊,愤怒地大吼道:   “你就不能放过我吗!这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季青临都不找我麻烦了,你干嘛还纠着不放!杀了我又能改变什么?”   司若尘咳了一口血,狞笑道:   “什么也改变不了,可正是因为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才更该死!平阳关当年那些人是怎么死的,进了千机阁,我自会去查,而你,就去下面好好陪着那些亡灵吧!”   季青临:“!?”   怎么个意思?   这孽徒进千机阁就是为了把他好不容易捡来的黑锅刷白?   他是吃饱了撑的吧!   不行,千万不能让他进去!   他进去,自己就完了。   但这世间的事,从一开始就已经超出了季青临的预料,哪怕他心有不甘,也只能被迫卷入这场洪流。   变故突生。   四周的风沙突然聚集汇成了巨大的龙卷风,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吸进那大漠的中心去。   三人瞬间回头,果然看见一早被他们忽视的大汉站在了客栈里头。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脚下踩着已然发动的阵法。   “你们三个就一起死在里面吧!”   脚下阵法显出的繁复花纹,突然曝起刺目的蓝光,以点连线,绘线成图,除客栈外,以客栈为中心的方圆数十里,无端大地震颤,烈日如焚。   千机阁当年被锁在大漠中,以诡异莫测的阵法牵制,而在大漠与中原边境,那做不起眼的客栈,正是开启阵法的机关所在。   墨松是此届守关之人,每月月圆之夜,方可开阵。   但不知为何,那个大汉趁着三人不注意早已溜至一处不起眼的机关前。   然后用方才墨松掉落在地的钥匙,打开了阵法机关。   风沙席卷过来的时候,热浪侵袭,带着焚尽世间一切的气势。   没有内力护持的普通人倾刻便能灰飞烟灭。   季青临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个人紧紧箍在了怀里,正欲抬掌劈过去。   “别动!”   是司若尘的声音。   鼻间果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   季青临全身放松下来,乖乖任他抱着。   黄沙遮盖了所有视线,在一片天旋地转的撞击中,他一下子被晃晕了过去。   墨松本来巴不得被吹到一边去,好离这两个疯子远一点,结果低头一看,司若尘内力所化的红藤依旧死死缠着他,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   有病吧!!!你俩死在一处便好了,非拉着他是怎么回事!   风沙来时惊天动地,过后的大漠只余一片荒凉死寂,除了客栈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个大汉,周遭数十里,再无活物。   *   碧波荡漾,绿意滔天。   刺目的阳光透过蔓蔓绿植晃进季青临的眼睛里,他蜷着的手指动了动,一下惊醒过来,第一反应便是匆忙用眼神四下搜寻。   司若尘呢!   直到抬眸,望见正从远处逆光慢慢走来的人,方才将提着那口气呼出来。   还好没死。   司若尘似是去寻找食物和水源了,但估计没寻到,择了些许红彤彤的果实揣在兜里。   见他醒来,朝他扔来几个果子。   季青临顺手接住,低头才看见自己躺在柔软草垛中,墨松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随意丢在乱石堆里。   嘴角的笑有些压不住。   这地方倒也真是奇怪,按理说他们本来身处大漠,周遭数十里荒无人烟,寸草不生,而眼下这方天地,却绿植遍布,飞禽走兽,怡然自得,竟是个不可多得的世外之地。   咬了口果子,酸涩难咽。   “呸。”   季青临直接吐了。   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吃。   司若尘瞥了他一眼,左手拿着个果子,面不改色吃得咔咔作响。   季青临神色一动,身子后仰,瞥向他的右手。   不出所料,那只手僵硬地垂在一边。   断了。   突然想起在风中被撞来撞去时,有一只手一直将他牢牢护着。   稍稍感知了一番,季青临自己身上果然没有什么伤处。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些隐晦难懂的情绪。   从地上无声地站起来,季青临走至司若尘的身边,大大方方地看着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   伤口并未处理,有些地方还渗着泊泊的血。   季青临刚抬手要替他查看伤势,结果伸出去的手还未触碰到,便被司若尘右肩向后一斜,擦着他的手躲了过去。   “别碰我!”   司若尘的声音带着警告。   季青临的手一滞。   拧了拧眉,抬眸对上司若尘那双昳丽的凤目,里头盛满的除了滔天的愤怒,竟然是无处安放的……   厌恶。 第二十五章 孽徒想弑师   !   季青临冷笑出声。   倒不担心司若尘是认出了他,毕竟若是真的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方才也不会那样死死护着,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才更为可能。   那他那眼底抑制不住的厌恶又是为了什么?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季青临趁其不注意,一下子扑在司若尘的身上,后者眼睛一瞪,飞速抽身,竟像恨不得要离他几丈远。   “我再说最后一次,别碰我!”   季青临顿时就明白了。   还真是不出所料。   他对男子的触碰果然厌恶得紧,方才不过为了救他将他在怀里抱了数下,此刻便已恶心得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季青临也不再去自讨没趣。   两人各坐各的,中间隔了几丈远。   直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墨松骤然睁眼,发出一声哀嚎:   “哎哟哟,痛痛痛…诶!”他惊呼出声,“老、老子的骨头为什么断了!”   刚坐起来,只闻“咔嚓”一声脆响。   再次跌回乱石之间。   捂着自己的胳膊,趴在那里这回真是连爬一下也不敢了。   “你…”他刚要指责季青临虐待伤患,对方一个眼神,就被吓得缩了回来。   这个得罪不起。   转而向司若尘发起了进攻。   “你,你看不出来我是个伤患么?你就这么给我扔在这儿?连骨头都不知道给我接一下!”   回答他的是脖子上的一柄泛着寒光薄剑。   墨松脖子颤巍巍地向后缩了缩,吞了吞口水。   “其实,我可以自己接的,不、不劳烦你了……”   司若尘的剑并未挪动:“我可以不杀你,但你需得给我带路,帮我找到千机阁,你既然是守关人,那想必这地方你熟得很。”   守关人负责每月月圆时开法阵,送各路自愿前往千机阁的人进入。   墨松还未出声,季青临不乐意了。   真让司若尘去了千机阁,不说这任务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单是扣的仇恨值强加在他身上的惩罚就能玩死他!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墨松,传音入秘,皮笑肉不笑。   “你敢带他去,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或者,让你也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墨松:“……”   墨松试图和他讲道理:“可可…可他要挟我,非要我带他去啊!”   季青临:“那就和本王无关了,他要杀你,本王能有什么办法?”   夹杂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墨松心下一横,无奈地看着眼前威压恐怖的红衣少年,真诚道:   “公子,真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这阵法应当是每月月圆时节开,里面自会出现一条路通往千机阁。”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可现在开的时机不对,我们这落脚点就更不对了!”   司若尘看着他:“所以?”   揣着自己骨折了的左臂,墨松脖子一梗:“所以我也找不到!”   “既然如此,那我便自己去找,”司若尘蹲下身,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至于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墨松心脏皱停。   司若尘哪怕左手执剑也用得极为利索,至少砍下墨松的狗头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眼见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离自己的脖子只余浅浅一线,墨松高声急呼:“等等等等!我…我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剑刃堪堪停住。   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   季青临的眼刀又杀了过来。   墨松:……   怎么觉得你俩就是想我死呢?!   “月圆之夜以外的时间强行开阵进入的人,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法阵中的力量碾得粉身碎骨,另一种就是我们如今这种情形了,坠入法阵中的万千幻境之中。”   墨松只得吐露实情。   “幻境?”一旁的季青临挑眉,“就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可怕的,外界所说的有去无回未免也太过夸大其词了。”   司若尘眉心一动,觉得他这目下无人的姿态颇有些眼熟。   季青临方才说完,见司若尘看向自己,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审视的目光,立时收敛,脸上表情夸张,一下蹦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捏着嗓子道:   “哥哥,人家害怕~”   墨松:……   墨松眼珠子快掉了。   司若尘犹疑地盯着他:   “你同外面那些人并非一路人,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来这里做什么?”   他开始怀疑起季青临的身份。   季青临一身俊俏的皮囊仿若上好的羊脂玉,打眼瞧去,只会叫人觉得这是哪个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小公子,绝不是会是走投无路来此地找死的人。   面对盘问,季青临早有准备。   “我是来找我哥哥的。”   “你哥哥?他是何人?”   “柳逸寒,”季青临微微一笑,露出少年不知事的懵懂,“他带兵镇守在关外,我来时寻不到他,听守城的其他将领说,他来了千机阁,我这才过来寻他,结果就碰上了外面那些坏人,好吓人。”   司若尘眉头微蹙,瞧着他的目光半信半疑。   “你是柳家柳逸寒的弟弟,柳家三公子柳罄书?”   柳家共有三位公子,大公子柳逸寒自其父死于平阳关后,投身军营,不久便成为了大魏最年轻的将军。   二公子不学无术,是个鼎鼎有名的纨绔子弟。   唯有这三公子自出生便先天不足,难以将养,自小被送往圆音寺希望菩萨能护住他这条小命,所以整个大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的两个哥哥都几近所能地宠着他。   季青临之所以冒用他的身份,其一这人是个病秧子不会武功,他也不必被人看出端倪。   其二这人没人见过,冒充起来最是容易。   其三,因着柳予安的关系,司若尘怎么着也不会丢下他。   “你认识我大哥?那你能带我去找他么?我一个人害怕…”   季青临一条大尾巴狼,伪装起一只柔柔弱弱的兔子,暗地里把自己恶心地够呛。   “你一直住在圆音寺中,为何要突然出来找柳逸寒?”   司若尘继续发问,眼神似利箭一般盯着他。   “圆音大师算出大哥命中有大劫,我不放心他,求了平安福想要给他。”   司若尘的心口突然一震。   上辈子柳逸寒确实在不久之后下落不明,不止是他,还有其他更多的人死于非命,大魏的江山止于那一日。   而罪魁祸首当属楚渊……和自己。   现今楚渊已死,圆音大师却还是算出他命中有大劫,是巧合么?   还是注定有些事情依旧会随着前世的轨迹,发展成一样的结果?   那今生代替楚渊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如果……找到那个人,然后,杀了他。   前世的结局也许就会改写! 第二十六章 哥哥,要背~   季青临不知道司若尘一直不说话在想些什么,若他此刻知道,之后在筹备前世楚渊所为之事时,定然会死死防备着他。   经这一番询问,司若尘对季青临的身份信了八九分。   他与柳予安前世今生都算得上至交好友,对于他最疼爱的弟弟,就算再如何讨厌,他也做不到任其自生自灭。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放过季青临,转头将目光转向墨松,微抬下巴,示意:   “你继续说。”   这便是暂且搁下心中疑虑,同意季青临跟着他的意思。   墨松看破不说破,默默看着自家主子扮猪吃老虎,回过神,继续言道:   “我们此刻应该就是入了困住千机阁阵法的幻境之地了,这里面的幻境环环相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幻境的尽头是永无止境的幻境。”   幻境是最不好闯的,再高强的功力也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般无力。   司若尘皱眉:“出不去?”   墨松支支吾吾:“嗯……说完全出不去,倒也不尽然……”   “因为之所以有这么多亡命之徒前仆后继来到此地,一种是为了月圆之夜在守关人的带领下,前往千机阁的售卖厅购买或者出售消息。”   千机阁深困其中,唯有售卖厅能与外界有所联系。   “一如当年的柳逸寒同我,自然,这代价根据这消息的价值而定。”   司若尘冷笑一声:“我很好奇,柳逸寒当年是用什么代价,换来你差点丢了命放出的假消息。”   墨松吞了吞口水,觉得脖子上顶着的剑又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想要饮干他的血。   害怕地退了退。   季青临想不明白司若尘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洗他身上的黑锅?   难道是出于主角的正义使命感?   季青临不耐烦地催促着墨松:“还有一种呢?”   司若尘转头看他。   眼见这人又瞟着自己,季青临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光,立时挂上善意的假笑。   墨松松了一口气道:   “可以说,今日在客栈中大多数进入这幻境之地的人都是为了第二种,因为千机阁立世至今,只有一位阁主与数位长老,少阁主之位一直空闲至今。”   他短暂地停顿后,继续言道,   “阁主曾向外许诺,倘若有人能够成功闯过幻境,进入千机阁,便是千机阁当仁不让的少阁主,也是下一任阁主的首选。”   千机阁在这世间可以说是无人敢轻易得罪。   虽困于方寸,却知天下诸事,财力势力皆不可小觑,倘若不是困顿于这死地之中,外头不知道还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在无间客栈时,你给其中一部分人每人一块镌刻着诡异花纹的红色石头,想必这种人便是第二种人吧?”   “这石头可保他们在月圆之夜以外的时间进入法阵时,不至被碾成灰烬,安全入境。”   司若尘笃定道,   “你本欲过了今晚月圆之夜,把第一波前往售卖厅的人尽数送走,再送这一波人,只是没料到出了差错,对么?”   墨松无奈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什么都懂,什么也瞒不过你。”   司若尘淡淡道:“本是将死之人,拼上一拼便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好的买卖,又有谁不乐意呢?”   季青临心中暗骂:你又不是将死之人,没事来瞎凑什么热闹?   而后装出一副懵懂的神情:“是不是一个进去的人都没有?不然千机阁这么些年怎么还会有这规矩?”   “是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人从幻境闯入过千机阁,”墨松有些泄气,“唉,没准儿咱们要一起困死在这里了。”   目前看来,这确实像是为他们定好的归宿。   司若尘想去千机阁简直就像痴人说梦。   季青临心情大好,他倒不必担心如何出去的问题,毕竟这阵法本就是他义父凌卿所布。   突然,司若尘站了起来:“未必。”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白云尽头,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收回视线,那深邃的眼眸似乎要将墨松看穿,   他拿出怀里那块绯色的红石,明显见到墨松身子一僵。   “这石头不止是为了保护我们安全入阵吧?”   墨松嘴角抽了抽:“还…还能干嘛?”   “这石头叫留忆石,出自浮云楼,用以记录其所有经历的留忆石,在其死后会重新回到守关人手中。”   墨松的目光瞬间变得僵硬。   “简单些说,来到这里会经历什么,作为守关人的你,应该非常清楚,因为你绝对曾经亲眼所见无数遍。”   季青临也好奇地看向他。   司若尘嗓音清冽,讽刺一笑:   “数年间数不胜数的人甘愿投身其中,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别人用以勘测幻境的棋子,你说对么?”   “千机阁想逃出来,却用别人当实验品,这算盘真是打得极妙。”   墨松在他的强压下终于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咽了咽口水,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慌乱的眼睛无处安放。   “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试图用拙劣的谎言来骗我,我懂的,比你多!”   既然话已经挑明,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司若尘直接单刀直入,   “千机阁经过这么多年的勘测,想必对这幻境还是有所了解,身为守关人,你亦如此。”   他突然出手,左手拽着墨松垂落的臂膀,咔嚓一声,只听墨松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断掉的骨头复位了。   墨松震惊地抬头。   司若尘只给了他一个威慑的眼神:   “我能治好它,自然也能废了它,好好带路,你才有资格同我谈生路。”   墨松叹了楼气,认命般站了起来。   这个人简直和他主子一般无二。   一样难缠。   打又打不过,耍心机比手段也同样不是他的对手。   放弃垂死挣扎,给了季青临一个无奈的眼前。   看,不是我不努力,是这人不好骗啊……   低头瞧见司若尘惨不忍睹的右手,不忍道:“你不先给你自己治治?”   司若尘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郁色,冷漠道:   “没什么好治的。”   “走吧。”   转身就走,临了还不忘给季青临这个罪魁祸首一个眼刀。   瞬间读懂一切的季青临心中暴怒。   怎么?他有毒是吧?碰一碰索性连胳膊都不要了呗!   这人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心中恶意顿生,又想着阻止司若尘进入千机阁,趁着两人在前面走,季青故意落在后面,冷不丁地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掐着嗓子拉出一个长长的调子:   “啊——”   树上的鸟儿被吓得四散逃去。   前面两人回首。   似是觉得还不够恶心人,在两人回头后,季青临眨着眼睛只盯着司若尘。   坐在地上抱着腿,委屈道:   “哥哥,疼~要背~”   司若尘缓缓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嘴唇隐隐气得发颤。   “别这么叫。”   季青临觉得由衷地快活。   矫情是病,得治。   今天为师就给你好好治治你这臭毛病!   “自己爬起来。”   司若尘很冷漠。   “不,腿断了,起不来了!”   “就要背嘛!”   季青临将无赖撒泼发挥到极致,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苍翠的树盖倾泻而下,落在稚嫩少年倔强委屈的脸上。   他一张粉嫩的小嘴撅得高高的,眼巴巴地瞪着,像一只从梧桐树上掉落下来的高傲凤凰,指使着奴隶将自己抱回去。   但眼下唯一的两个活物并没有这心思。   墨松无比了解他主子是个什么德行,娇弱?不存在的!   只要他愿意,他能徒手拧爆自己的天灵盖!   站在旁边看戏。   司若尘看着这个傲娇放肆的少年只觉得很头疼,尤其看到他顶着自己师父的脸就更为来气。   他配么?   “你起不起来?”司若尘蹲在他的身前,语气中带着警告。   季青临会怕么?   今天司若尘不背他他就坚决不起来,反正他如今看着也才十六岁,冒用的也柳罄书的名字,不丢人。   索性撒泼到底。   “不!”   “我、起、不、来——”   “要哥哥背~”   司若尘冷冷一笑:   “好,好得很。” 第二十七章 来啊,相互恶心啊   !   司若尘嘴角一勾,与他平时和煦温润的笑有些不同,邪里邪气,瞳孔中的红芒忽闪而过。   下一秒,他抬起季青临的脚。   “断了?”   “……嗯。”季青临回答地有些犹豫,摸不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脚搁在对方手里,说实话,他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轻轻地往后缩了缩。   司若尘握着他的脚踝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季青临配合地轻呼了一声。   委屈地看着他。   “唔…痛——”   司若尘眉头微微一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看来是真的断了啊。”   季青临毫不心虚。   就算发现他是装得又如何,只要他不起来,除非司若尘愿意忍着恶心背他,不然今天谁也别想走。   “嗯,腿断了,好痛~哥哥你背我好不好?”   恶心不死你!   司若尘放下他的腿站了起来。   “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他说得太一本正经,季青临忍不住接道:   “什么办法?”   哐啷一声,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季青临从前就发现司若尘有个特点,出剑极快。   季青临心思回转间,那一道寒光已然逼近,如一道灵动嗜血的银蛇,撕裂空气咬向季青临的腿。   季青临惊得直接蹦地而起,只见得衣衫翩飞似蝶,一时窜得比猴子还高。   “你干什么!”   “治病。”   司若尘收剑回鞘。   那条受伤的腿看起来被“治”得完好无损的,已然能跑能跳。   不跑能行么?这孽徒分明指着他这条腿砍的!   他方一站好,气急败坏,蹙眉撇嘴,板着一副稚嫩轻薄的少年皮相。   这些不合时宜的神情在他青涩的脸上,雕琢出了一副少年憨态可掬,委屈不已的模样。   墨松在一旁看得憋笑不已,对能叫他主子吃瘪的司若尘另眼相看,直到瞧见季青临的眼刀,才不得已将嘴角的笑压了回去。   司若尘脸上冷漠,眼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看,这样一来,不比我背你要好得多么?若还有哪里不舒坦,我不介意再为你好好治治。”   刺目的阳光下,司若尘手中的利剑反射出摄人的寒光。   季青临嘴角眼见地狠狠一抽,脸上的假笑几乎快要挂不住。   心黑手毒的玩意儿,这反派干脆你来当算了!一点身为主角的正派意识都没有!   心中骂骂咧咧,表面却还要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嘴中的牙几乎要被他咬碎。   “谢谢哥哥,不—必—了!”   被他反将了一军,季青临打定主意,就算恶心死自己也要先恶心死他。   “哥哥真是善解人意,我最喜欢哥哥这样的美人了~”   司若尘眉头轻皱。   “大哥和二哥说了,只要我喜欢的,都可以为我寻来,等从这儿出去,我娶你好不好?”   柳逸寒对这三弟确实极尽宠爱。   “你这么为我着想,定然也是喜欢我的,我们两情相悦,岂不是很美好?”   他每说一句,司若尘的脸就黑上几分。   “闭嘴。”   “我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司若尘:“……”   季青临害羞一笑:“鱼水相欢,共赴巫山……”   司若尘脸黑如锅底。   直至眉头拧成了一朵麻花,季青临心里终于舒坦了,干脆蹦哒到他身边,   “哥哥若是娶妻了,我嫁你也可以呀~”   司若尘闭口不言,似是被气得不行,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径直转身离开。   墨松赶忙去前面带路。   “哥哥~你别害羞嘛!”   季青临赶忙追过去黏着,嘴里还不停叭叭地调戏。   呵,小兔崽子,为师还治不了你了?   季青临终于找到了自己出气的方式,那就是不断地骚扰司若尘。   你叫我不痛快,我也要恶心地你浑身难受!   “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你不要拒绝我嘛!”   季青临内心笑得直打滚。   司若尘在前方走着,他耳力极好。   后面季青临踩在树枝上的轻快脚步声,不断搔刮着他的耳膜,逼着他忍不住想要回头。   但他不敢。   他不敢面对着那样相似的一张脸,听他说出那样梦寐以求的话。   娶他?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这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提前疯了。   但他更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   谁能忍住心爱之人衷心的剖白?哪怕是个替身。   司若尘突然有些理解季青临,为什么仅凭一样相似的脸,就能将对楚渊的爱转接到自己身上?   那就像身处绝望的黑暗中,突然破出的唯一的一缕光,是溺死前最后的稻草,也是清醒的堕落与背叛。   司若尘不想背叛,也不能堕落。   他只能选择逃避。   *   簌簌落叶飘零而下,如盖绿荫转瞬皆枯,乌云避日,浓雾渐起。   天地在这一刻忽然扭转颠倒。   三人的脚步不由一停,看着这惊奇的一幕,如同天堂到地狱的轮转。   “现在,考验才真正开始。”   “走出这个幻境的唯一办法,便是杀光这片森林中的其他人,一个不留!”   似乎为了验证墨松的话,四周投射来许多锐利的视线,将他们团团围住。   满天浓雾像一个天然屏障,掩盖这片森林中的人迹与杀机,如平静无波的湖面,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是猎人?还是猎物?   “杀戮之境,任何抱有圣人之心的,都只能成为这片森林的养料。”   司若尘收回视线,   “还好,我们都不是。”   只消一个眼神,除却季青临,其余两人早已亮出手中兵器,一炳通身洁白似雪的银剑,一把刀尖绯红的长刀。   司若尘犹豫片刻,在右臂骨折处骤然一拧,咔嚓一声复位,剧痛是必然,而他却像是故意,那下手的力度不像是给自己接骨,反倒像是断骨。   如同自虐。   却也让冲动不已的心清醒多了。   他连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甚至隐隐勾起唇角。   看得墨松手臂一阵泛痛,这人对自己居然比方才对他还要狠,简直像对待仇人似的。   唯有季青临心中冷笑:矫情到头了,这般痛恨你有本事别包扎伤口!   司若尘接好骨,当真没有处理伤口,那血就任它流着,仿若自残一般。   “走吧。”   转头吝啬地给了季青临一个眼神,“好好跟着,躲在墨松后面,跟丢了我可不会回去找你。”   季青临肝火又被他气得燃起来,原以为他在府里已经够能折腾人了,没曾想他那时对自己竟还算得上收敛,如今才真是不要命地折腾。   自己就那么令他感到恶心么?   恶心到宁可自虐!   简直就是疯子!   空气中的浓雾突然像是活了过来,不安地涌动,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由慢到快。   突然,一道投掷而出的暗器撕破表面的平静,所有猎人瞬间出击,出手迅速,都想先发质人,冷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片刻,淡淡的白雾已染上绯红血色。   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从浓雾中杀出。   季青临仿若置身事外,任何敢于靠近他的人,还未近身,便率先毙命于司若尘或墨松的利刃之下。   季青临眉头皱起,这可不行。   绝不能让司若尘有机会去千机阁!   又一个不长眼的人自右边突袭而来,察觉到司若尘席卷而来的锐利剑气,刚要收手,季青临便已自动撞进他的手里。   同时,有一股庞大的内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少年的声音很冷静,同这血腥的场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挟持我走还是死,你选一个。” 第二十八章 改变主意   季青临观察到这人额头带着银制额饰,中间点缀细碎宝石,手上用着西雍贯用的弯刀。   身上穿着的玄色劲装,点缀五瓣红梅,梅花栩栩如生,行动间像五滴飘忽的血珠。   血滴子?   居然是西雍皇室专用的亲卫。   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离开西雍   自浮云楼玉髓一事后,西雍似乎在暗地里筹备些什么。   原剧情中,西雍密谋勾结楚渊,里应外合,趁着季青临身死,柳逸寒在外替其弟寻药之际,在三国大典时,密谋布局,攻破大魏,最终屠杀了皇室所有成员。   而这一系列发生的事,应当建立在两个条件之上,其一,楚渊的推波助澜,其二,季青临的身死。   现如今,这二者皆不存在,楚渊已死,季青临活得好好的。   意味着事情并未朝着原剧情发展,季青临甚至还在想着如何谋划,才能代替楚渊完成这个剧情。   前世楚渊的所作所为,他只需效仿,便能成功刷满仇恨值。   然而西雍的这一番大动干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没了楚渊,他们按理应该偃旗息鼓,再寻机会,断不会蠢到在此时惹人注目地蹦哒。   所以,西雍近来的处事动机就很引人好奇了,是为什么呢?   有什么大事能让西雍的皇帝陛下下这么大的血本?   目光转到西雍亲卫身上,那人全身紧绷,很是谨慎,毕竟这世间能有这般压迫得人无法动弹的高深内力的,没有几人,害怕是必然。   季青临心中的疑惑,可以从这人身上找到答案。   “告诉我,你们西雍皇帝派了多少人?让你们来做什么?说了,我便不杀你。”   亲卫先是一怔。   血滴子向来只做暗差,被盯上的目标必死无疑,鲜少出现在世人眼中,几乎从未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这人从何得知他是西雍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青临眉头一挑,还问起自己的身份来了?   这人好像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手中的内力化作白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隐晦地捅入那人腹部,一声闷哼。   “你有资格问我吗?你只有两条路选,是说还是死,全看你自己,反正这里面的血滴子绝对不止你一人,一个不说我杀一个,总有那么一两个知趣的,只看你甘不甘心做这冤死鬼了。”   亲卫咬着牙不出声,没想到这个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纯良可欺,手段与心肠却异常毒辣。   他本想着誓死不说,一刀毙命也就罢了。   可腹部的伤口却像是被无数个钩子来回撕扯,时间愈久,疼痛感成倍增长。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竟是疼得喊都喊不出。   季青临笑得很无辜:   “呀,你好像很痛苦啊,怎么回事?我不过就捅了你一刀子而已,很痛么?”   他像是突然恍然大悟,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内力极为霸道,一旦钻入体内,就会像无数把刀子在割你的肉,只会越来越痛。”   “而且,你还不会死,也不会昏迷。”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在惨绝人寰的疼痛中,亲卫再也受不住,拼尽最后的力气道:   “我…我说,我说!……是为了来千机阁…找、找到救人的……方法…”   季青临心中已有猜测:“救谁?”   “楚…渊!”   果然如此!   楚渊那货确实死了,但却没死绝。   难怪陆星铭要千里迢迢去浮云楼抢夺玉髓,玉髓能活死人肉白骨,确实是救楚渊的不二选择。   但天意弄人,玉髓早已被司若尘拿去解了毒,季青临上哪儿再去找个玉髓救楚渊?   可放着这大好的让剧情重新回到原位的机会,季青临却也不甘心。   楚渊只要活过来,他就不必再做这个反派受制于系统,可以重新做回炮灰,一死了之,然后逃离这个世界。   季青临看着疼得半死不活的人,收回那股内力,打定了主意:   看来,他必须去趟千机阁了。   至于司若尘的事……   只要他摆脱系统,管司若尘抽什么风呢,干他何事?   “等那个穿红衣服的过来,你就假装失手,假意把我推过去然后逃走,你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然后转头对着司若尘的方向扯着嗓子喊:   “哥哥!救命,我…我害怕……”   “这个人好可怕……呜呜…”   “他还打我!”   被捅的亲卫:……   边儿上靠得更近的墨松默默远离,他刚刚可看得清清楚楚,是季青临自己撞上去的。   这人就是个老狐狸,现在指不定要坑哪个傻子呢。   他可得躲远着点儿。   司若尘闻声回头,乍一看到烦人的少年顶着与他师父犹为相似的脸,被人掐住命脉,心头惧震。   他想都未想,直接朝着那人狠狠一剑刺去。   “滚!”   寒光突袭,势不可挡。   季青临不自觉一笑,压低声音道:   “可以了,你演得像一点。”   后面的人嗯了声。   在他身后拍了一掌,朝司若尘的剑光处打去。   看到扑过来的季青临,司若尘吓得立时收剑,刚伸手准备将人揽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犹豫片刻。   转而侧身,避过迎面而来的季青临,用手拽住他的腰带,把人朝着墨松的方向丢了过去。   “接着!”   季青临:……我操*你大爷司若尘!!   听到自己名字的墨松回头。   眯眼想要在浓雾中看清飞来了不明物体。   这是个啥?   待飞至眼前,他呆住了。   正是冷笑的季青临。   吓得三魂去掉了七魄。   你把这祖宗扔过来干嘛?!!   “我我我……我怎么接啊?用什么接啊??”   他站起来慌不择路,还没纠结好,瞳孔中一枚白光,朝着半空中的季青临射去。   “小心!!!”   司若尘一直留心着季青临的位置,比他自己还率先反应过来。   不好!   回过神时,已不自觉飞到季青临身边,抱着他朝另一个方向失重般倒去。   森林里的浓雾成了淡青色,所有飞在半空的人通通坠地。   眼瞧着季青临快要狠狠撞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司若尘一个转身,调换位置,用自己给他当作垫背的。   季青临在他怀中诧异地抬头。   这人怕不是精神分裂吧?   司若尘抱着他径直下坠,撞上去的那一刻预感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两人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陷进了青藤缠绕的巨大的树干中。   像是被吸了进去。   艹,这是个什么玩意! 第二十九章 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剧烈的疼痛犹如剥筋抽髓,一阵天旋地转后,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并揉碎。   司若尘疼得呼吸都是痛的。   耳边尖锐的耳鸣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费力睁开眼睛。   无边的黑暗像是要把他吞噬,蚕食殆尽。   司若尘拼尽一身的力气,只得苟延残喘了瞬息,终于还是坠入了无边梦境。   零碎的记忆纷至沓来,过往云烟此时有如走马观花一一闪过。   有些记忆被藏在心底,掩盖得很深,像一道不为人知的口子,哪怕过了多年,也未好全。   只等着一个契机,被再次掀开,腐烂化脓,散发出恶人的腥臭。   这一年,西雍与大魏交战,战火连天,司若尘的父母,死在乱兵之下,永远地留在了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十岁的他跟随着平阳关的流民,等着不知何时,死在半道上。   饥寒交迫的路上,有一个人救了他。   “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男人逆着光,身上穿着的绫罗绸缎光鲜亮丽,与周围衣不蔽体的人格格不入,像天神下凡。   他轻笑着,眉眼间无比温柔。   司若尘抬起脏兮兮的小脸,看着递到眼前的那张饼,就像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好。”   他跟着这个人一路往东,眼前的光景从饿殍遍野的人间地狱,变成了纸醉金迷的繁华盛世。   同片天地,两处人间。   司若尘被这人带领着,一脚跨过了明与暗的交界线。   来到了大魏皇城,天子脚下。   战火丝毫没有波及到这里,还是海晏河清,歌舞升平,纵情享乐这人间绝佳的风光。   大将军柳源驻守平阳关,任西雍来犯,他们亦不足为惧。   只等着平阳关的捷报一如往常般送来。   这一路上,男人从不舍得让他受一丁点的苦,住上好的客栈,吃最美的佳肴,去哪里都要牵着他。   每每司若尘哪里磕了碰了,男人总是满眼心疼,就像对待自己的命根子。   他像是要替他将前半生的苦都补偿回来。   即便是过世的父母,也没有对他这样好过,每个人仅仅是保证自己活着,就用尽了全力。   司若尘换下了脏兮兮的粗布麻衣,穿上男人给他买的上好的衣袍,乌墨似的头发被梳理地一丝不苟,露出下面已然洗净,美得祸国殃民的一张脸。   尤其那样一双有如琉璃般夺目的眼睛,纯粹澄澈,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   男人望着他,稍稍愣神,笑意盛开在脸上。   温柔到骨子里。   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碰上他的脸,像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你果然是一块璞玉。”   司若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缩在他温暖的怀里。   这个冬天不再那么冷。   男人拍着他的背,轻声温柔地哄他睡觉。   声音是一如既往让人安心。   “乖,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好。”   司若尘乖巧地应道,下一秒便在他怀里安稳地睡去。   只不过,在无边黑暗中,男人看着他的眼神除了欲望,一无所有。   *   次日清晨,男人把他领到一座漂亮的阁楼里。   玉炉生香,无边风月。   里面的每个人都穿着轻烟似的衣服,淡妆浓抹,走动间挂在脚踝的银铃叮当作响,好不悦耳。   司若尘看得新奇。   男人轻笑了一声,   “喜欢?”   “嗯,好漂亮,也很好听。”   司若尘抬头,扬起稚气未脱的脸,天真可爱。   “是啊,声音动听极了……”   不多时,一个女子摇着团扇,步履翩翩走了过来,似乎同男人是旧相识,熟络招呼道,   “可巧,正想着你你便来了,这么快就找着新货了?”   司若尘寻声看去。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脚踝没有戴着铃铛的人。   一身绯色纱裙,衬得肌肤似雪,身姿慵懒,走动间摇曳生姿,并不如何惊艳的样貌,举手投足却是风情万种。   见她向自己望来,以为是男人的朋友,司若尘扬起脸上灿烂的笑容,干净而又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   女子的眼神一亮。   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后,勾了勾红唇:   “多一分俗媚,少一分寡淡,真是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妖而不俗,美轮美奂,真是可人啊~”   声音娇媚,尾音像带着钩子。   “会伺候人么?”   司若尘被她摸得有些不舒服,皱皱眉,躲到男人身后。   “还是个雏儿。”   男人一声轻笑。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如天神一般护在司若尘的身前,替他挡开周遭的恶意。   而是拽着他精心梳好的长发,将人扯到身前,强迫他抬头。   “我大老远从活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怎么样?这次带来的货可不是往常那些能比得了的,长开了未必比你这醉欢楼的头牌差。”   女子媚笑一声,眼神直勾勾看着司若尘的脸,算是默认。   司若尘身子一僵。   抓着男人袖子的手指开始泛白。   “你…你在说什么?”   男人把他推到女子眼前,一手捏起他的脸,用拇指描摹着他精致动人的五官。   “好好验验货吧,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呢。”   而后,像对待一件物品,直接粗暴地扯开亲手替他穿上的衣服,让大片光洁的肌肤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周围淫*笑四起。   数十双眼睛被吸引过来。   “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男人的手在他身上抚过,白皙的肌肤上很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色,胸前两颗红点娇艳欲滴。   因浑身发抖而轻颤起来。   司若尘顿觉难受,全身酥麻难忍,眼角一滴泪不自觉地滑落,坠地成珠。   他像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朵,花蕊幽秘的清香,在花瓣层层的剥落中,释放地酣畅淋漓。   女子眼神骤然一亮,   “泣泪成珠,玉体生香,鲛人中不可多得的上上品!”   每个鲛人的眼泪都能化作鲛珠,但只有一种鲛人,通身自带香味,鱼尾可化为双腿。   是鲛人一族中的王族,可遇而不可求。   “这么好的东西,你竟舍得给我?”   男子道:“不过一个床上的玩物罢了,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人微言轻,留着这东西只怕也会惹来杀身之祸,不如在你这儿卖个好价钱,还能得个人情。”   女子莞尔一笑,“这价钱必不会叫你失望。”   转而盯着试图不断后退,衣不蔽体的司若尘,   “放心,我定会将你培养成一个不可多得人间尤物!” 第三十章 不堪入耳   司若尘小小的胸膛起伏得厉害。   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   就这样看着他们,随意谈笑间,决定着自己的生死。   和马背上那些随意夺走他父母性命的刽子手,没有半分区别。   他挥动着手臂想要挣脱,却像一个玩物一般,被禁锢在男人的魔爪下,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别看这脸脏兮兮的,皮肉干净着呢,若不是怕破了处,卖不了好价钱,我一定要先体验一下这活色生香的滋味。”   男人终于卸下温柔的表象,露出里面肮脏下*流的本性。   司若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很不喜欢这样被一群人如饥似渴地盯着,那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安地扭动。   “放开我,放开我!”   原来温柔到不忍心动他一根手指头的男人,死死地箍住他,眼神可怖,语气不容反抗。   “乖,听话,弄伤了可就不值钱了,不值钱的废物这里可不收,我也不会要。”   司若尘低着头,不懂一路上好好照顾自己的人,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看着司若尘的眼神,男人讥讽地笑了笑,像从前那样,无比温柔地用手抚摸着他的脸,   “你以为我把你从那里救出来是因为什么?”   “我救了你,你报答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更何况留在这里,难道不比暴尸荒野强多了?”   手指灵活地解开他的发髻,披散下的墨发半遮住诱人的光景。   “看,我的眼光多好~”   犹抱琵琶半遮面,美得活色生香。   司若尘嘴唇泛白:“你、你开始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声音中满是绝望。   司若尘紧紧抓着男人的袖子,直到眼睁睁五根手指,被男人一根一根用力地掰开。   最后无力地握着空气。   “我承认啊,我就是个骗子,可你能这样毫无顾忌地相信我,也是你傻,是你异想天开!”   “谁会真的去同情一个可怜虫?你身在淤泥里,就活该被践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就算有,一旦利益当头,他也会如我一般毫不犹豫地抛弃你,这是人永远无法改变的劣根性!”   男人绝情地一把推开他。   弃如敝履。   拿着女子给的一万两黄金,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若尘倔强地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强忍着,眼泪挤在通红的眼眶里,却怎么也不肯掉下来。   “好了,你再瞧他也不会回来的,你又不是他卖到这儿的第一个货物了。还真把他当恩人了?”   女子一笑,   “做不了你的恩人,往后可以做你的恩客也说不定~”   司若尘皱着眉头躲开女子摸向他脸的手。   后者轻哼一声,使唤人将他制住,用涂着丹蔻的食指抬起他的下巴。   “告诉你,进了这醉欢楼,你就是命比纸薄,最好乖乖听话!”   “你们鲛人一族都被灭了族了,如今也就床上惹人稀罕,好好学着怎么伺候人,别犯贱骨头!”   司若尘突然发力,小小年纪,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推开眼前的女子,冲着男人的方向追去。   “快拦住他!”   手指还没沾到门边,一股大力将他拽了回去。   “放开我!放开我!!”   被人狠狠地甩在地上。   摔得脑袋有些发蒙。   “还敢跑!”   女子一把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   “别不识抬举!若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有你好受的!”   “这身皮肉打坏了可惜,要是脸废了,你就只配被卖去做个军*妓,军营苦寒,几十个人作弄你,小命都保不了!”   将人丢给下人。   “去,把他和刚卖来的那个一起关着,等到了晚上,我再来好好调教。”   司若尘死死瞪着她,被套上衣服,强制带了下去。   扔进一个房间后,门咔嚓一声被锁上。   司若尘满身是伤,无力地躺在地上。   房间地铺白玉,内嵌金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浓郁刺鼻的香气让他喜欢不起来。   和这个地方一样讨厌。   突然一阵动静。   司若尘警惕地抬头。   轻纱帷幔下方,躲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   模样清秀,比不得他那样容貌惊艳,却胜在舒服干净。   门开时吓得藏到了床底下,直至门外的人走了,他才小心地爬出来,用怯怯的眼神,瞄着司若尘。   “你、你也是被家里人卖到这儿的么?”   司若尘抿着唇,不愿意开口。   那个人不是他的家人,他的家人死了。   “你别怕,”男孩笑着安慰他,   “我爹说,只要住进这里就不用挨饿了,以后有饭吃,也有衣服穿,你不要反抗,他们就不会打你了。”   司若尘想起今天那些人的眼神,皱了眉头。   他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外面那些人。   他宁愿挨饿受冻。   见司若尘不搭理自己,男孩有些泄气,悻悻得坐在地上,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又从桌上拿了些糕点,小心地放在他的身边。   司若尘瞥了一眼,一直未动,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不能,相信别人。   很快就到了深夜,醉欢楼的人比起白日反倒更多了。   楼里的曼曼笙歌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   隔壁的房间传来哐啷一声,非常急促的开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浅浅的低吟。   “啊…嗯…”   喘息未定,木床嘎吱作响,偶尔能听到女子颤抖的尖叫,像是难受,又像是开心。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声响,女子的声音似是破嗓而出,压抑不得,纵情般长短不一,配合着肌*肉*碰*撞的声音,一下一下从嘴里失神般流出。   最后达到巅峰。   一段沉寂,声音复而又起。   这次的声音似乎来到了墙边,每次喘息都听得格外清楚分明,甚至连衣料的摩擦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房间里的两人听不懂这是什么声音,只是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她叫得那么大声,是很痛苦么?好像又不是。   她纵情的喊叫声,偶尔破碎不成语句的几句,   快些…   用力点…   好舒服……   分明是很欢愉的意思。   两人正想着,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早晨那个女子身后带着人,他们手上的托盘内放置着奇怪的衣物。   叠在一起,竟只有巴掌大小小的一块,看起来薄如蝉翼。   女子笑得暧昧不已,   “听得有趣么?”   “放心,等下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醉生梦死~”   “把衣服给他换上。” 第三十一章 现场教学   季青临是被系统哇哇地叫声喊醒的。   【宿主!呜呜呜呜,人家好害怕,突然联系不上你,离开了我,你一定也很慌吧?】   【还好还好,坚强的我又回来了!】   季青临心下回忆一番,好像自进入法阵后,这个烦人的系统确实没再说过话。   他还当这货终于懂了沉默是金的道理。   如今看来,并不是。   应该是由于某些原因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来得正好,帮我瞧瞧这是个什么地方。】   季青临此刻身处在一个堪称得上雅致的后院中。   四周围满假山,白水相绕,各种花卉交织,清香四溢。   亭台楼阁,无一不是非凡地精美。   这是个什么地方?树干里头?   长得可真别致。   系统打量了一会儿,道:   【这不就是醉欢楼么?宿主,咱们不是和主角被一阵风刮到天上去了么?怎么回到这里来了?】   他震惊道:   【难不成直接给我们吹回大魏皇城来了?!】   醉欢楼?   季青临又细看了几眼,才发觉竟真是!   只不过同他前些时候去找柳予安时去的有些差别。   这是原主记忆中的醉欢楼。   醉欢楼曾被一场大火烧毁,后又重建。   怪不得他一时没认出,这乃是重建之前的。   【吹回去?亏你想的出来。先前我们被吸入阵法中,在与其他人交手的时候,又不慎被吸入了一棵树内,我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季青临回想了下墨松所言,笃定道,   【这些应当就是阵法中的万千幻境之一,只是不知道,这个幻境是用谁作为媒介编造的?】   被吸进来的只有他和司若尘,倘若不是他,那便只能是司若尘了。   结果一下反应过来:   那司若尘呢?   系统也突然惊道:   【我主角人呢?你俩是一起进来的,怎么我没看见他?】   季青临绝望道:   【应该是丢了,目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先去把司若尘找到。】   他看着识海中突然出现的一串不断下降的数字,开始头痛起来。   系统的惩罚还未结束。   【三天之内找不到他,你就等着看我自爆吧。不过我要是自爆了,你估计也跑不掉。】   系统气得骂人,   【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他弄丢了?!哼,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上哪儿找去!】   季青临看着这栋本该烧成灰烬的楼阁,心中的猜测愈发肯定:   【要找到他不难。】   【这个幻境应该是根据司若尘的记忆造的,十年前被被烧毁前的醉欢楼,是他的噩梦,幻境无非就是看透人心里的弱点,然后无限放大,让身处其中的人,永远困死在里面。】   司若尘那样的出身,在年幼最是无能为力的时候,会在这种地方经历些什么?   也许只有这段不敢提及过往,才能成为他心上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疤。   【走吧,我大概知道如何找到他了。】   *   被几人制住手脚,强迫换上了那件不能称之为衣服的衣服。   纱裙几乎只能遮盖住几处要紧的地方,半遮不露,欲拒还迎。   孩童细嫩的肌肤在轻烟似的薄纱下,被衬得莹白似玉。   裙摆是用轻柔的羽毛做的,走动间恰恰能够露出修长的小腿。   小腿下面的脚踝处,也套上了一个精致的铃铛,走动间,声音清脆悦耳。   司若尘宛如一个被人随意摆弄的玩具。   他拼命挣扎反抗,换来的却是一阵嘲笑。   笑他如何自不量力。   “有这力气反抗,不如留着等会儿在床上使,别到时候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司若尘并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确信绝不会是什么好事,那些人的眼神让他感觉很恶心。   另一个男孩儿并没有被换上如他一般的衣服,只是给他的脚踝处也戴了一个铃铛,自女人进来后,他便乖巧地站在一旁。   到现在司若尘的衣服终于被换好,女子才抚上男孩的脸:   “真是乖巧的好孩子,跟我走吧。”   “是。”   女子走在前面,男孩亦步亦趋在她后面跟着。   司若尘一边挣扎着被下人拖拽着,一边眼睛在四处张望。   他想逃。   直到与一个人的眼神撞上。   黑暗中,那人身穿墨色玄衣,比沉寂如水的夜色还要深沉。   眼神冷冽似霜,带给人无穷无尽的压迫感,看得司若尘心头一颤。   “怎么?你还想着去伺候他?”   身边人一把掰过他的头颅,冷笑道,   “摄政王岂是你能肖想的?”   “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别累得我们同你一起遭殃!”   下人根本未敢多看那人一眼,故而未曾注意,摄政王今日是一个人来的。   走过后院的长廊,那个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这是一处光线暗淡的庭院,本该无比静谧,但此起彼伏的声音,却又显得热闹非凡。   司若尘的眼神不自觉看着一个地方。   茂密的花丛中,借着绿叶与夜幕的遮挡,两具光洁的身子交叠在一起,不断动作间,女子发出今夜司若尘在房中听到的声音。   他只有十岁,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但是他害怕,他觉得很害怕。   他一点也不喜欢!   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他们做的事!   很快就到了一个房间。   打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巨大的床。   上面还有各色新奇的玩意儿。   鞭子、锁链、珠串、玉势……   其次便是几个未着寸缕的男子。   他们在看到司若尘后,眼中散发出了摄人的精光。   下首已然抬起了头。   “红娘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可人的货物?看起来还是个雏儿,今日要赚大发了。”   男子的手摸了上来,司若尘浑身一僵,开始不要命地挣扎。   不要!不要碰他!   司若尘恶狠狠地瞪着他,像一只龇牙咧嘴却又惊慌失措的小兽。   女子挡住他的手,   “这个尤物可不是你们消受得起的,我还指望着将他捧成这醉欢楼日后的头牌呢。”   把方才的男孩一把推了过去,摔在那张柔软的床上。   “啊!”   男孩惊呼一声,眼睛红得像一只兔子。   “今日就拿这新买来的小倌尝尝鲜吧,也正好给这日后的头牌开开眼,让他好好学学到底怎么伺候人。”   红娘的视线回转到司若尘的身上,   “等下一定要仔细看,认真学,记住了么?”   红娘的手轻轻一抬,那边已然开始动作。   几个男人像发了疯,朝着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伸出了魔爪。   司若尘的头被人死死按着,要他亲眼看着这一幕。   男孩的衣服在惊恐万状中很快化作碎片,露出光洁稚嫩的身体。   他们用锁链把他的四肢铐在床上的四角,让他身体大开,对着司若尘的方向,确保他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欺身而上。   男人的手抚摸过他的脖颈,前胸、小腹……然后使劲卖力地挑*逗,直至红豆圆润挺立。   男孩不可自抑地发出一声舒服而又痛苦的轻呼。   同他们今天在房间里听到的那个女子的声音一样。   司若尘浑身颤抖,对眼前放*荡不堪的一幕震惊到了极点。   从未见过这样糜*乱的景象,让他害怕且厌恶。   为什么要发出那样的声音……   为什么要摸来摸去…   他仅仅是想一想这双手出现在自己身上就生不如死。   然而下一刻,他身上甜腻的香味突然浓郁到充满整个房间。   身上不可自抑地起了奇怪的反应…… 第三十二章 无动于衷   怎么会这样?   身体好奇怪,好难受。   下面……   轻纱遮掩的白皙肌肤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衣料下的某个地方抬起了头。   司若尘从未这样过,红唇紧咬,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哟,这么快就动情了?”   红娘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似乎比他更加了解他的身体,   “鲛人本淫,不管年岁大小,只要稍加引导,身体里的欲念就会被勾出来,动情时发出浓郁的香气。”   司若尘难受地身体沁汗,口干舌燥。   “而这香味,还含有催情的作用。”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几个男人原本耐心地抚*慰,一步步激发床上人的情绪,却突然兽性大发,动作粗暴了起来。   急不可耐。   直接摸到那出褶皱的要害,幽深粉嫩的xue口在手指的动作下,一张一合。   用青筋暴起的凶物对准那里。   司若尘眼睛倏而睁大。   他……他要干什么?   男人不顾身下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用尽全力,深深埋*入,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啊……”   鲜血瞬间流出,染红了被褥。   男孩的哭喊撕破了喉咙。   “痛,好痛……快出去,啊啊、出、出去……”   那个地方在不断的摩擦中肿涨不已,白色的粘稠物与鲜血混杂交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司若尘狠狠地闭上眼睛。   不,他不看!   他不要看!   但是耳朵里却不断传来男人淫*荡的笑声和下流的言语,以及男孩已经哑了的哭喊声。   “舒服么?舒服为什么还要哭?老子干*得你不爽么?”   “唔唔……”   他的嘴也被某些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哈哈哈……”   司若尘被那刺耳的笑声折磨得快要疯了,他紧紧地逼着眼睛,浑身不住地颤抖。   然而身上的反应却始终没有停下。   他不要这样!   不要……   “乖~把眼睛睁开,听话~”   “你的身体分明很喜欢,相信我,你会很快乐的,也会让别人很快乐。”   红娘在他耳边呼着气。   司若尘已被吓得无法思考,只能不断地喃喃道,“不要,不要……”   “不要啊?”   红娘似乎苦恼了一下,   “可你今天学不会,他们就不会停下,你不看怎么学会呢?”   司若尘愣了下。   “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在下面哭得多可怜啊,他们好凶,那里要坏了……”   “你不救救他么?只要你乖乖看,乖乖学,学会了他就不用再被这样欺负了。”   司若尘脸色苍白,抿唇摇了摇头。   他不要像这样,他不想学!   被人按住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不愿意?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床上吧,反正明日还会有新的如他这般的人被送来,一日不行就两日,两日不行就三日,你总能学会。”   男孩凄厉的叫喊声在肌肉的碰撞声中不断回荡。   脚踝上的铃铛随着身上人粗暴的动作,一下一下,从未停歇。   铃铛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配合着各种靡靡之音,尤为助兴。   “再不睁眼,他可真要死了。”   眼皮颤动,想起房间的那句“别怕”,还有小心放在他身旁的点心,他猛地睁开眼睛。   “我、我学,我学……”   “这就对了嘛~等你脚踝上的铃铛响起时,定然要比这动听百倍。”   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淫*乱景象将他心里的防线一点点击碎,厌恶与恐惧交织在一起。   随着下*身的反应越来明显,越来越强烈。   最后变成了自我的唾弃。   他是不是和这些人一样恶心?   不然他为什么会有和那人一样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笙歌依旧。   强忍着恶心认真‘学'着的司若尘突然开口:   “今天带我来的那个人,他知道你们是要我做这些吗?”   红娘可怜地看着他,   “傻孩子,他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甚至他自己也想这样对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你这样的尤物,哪个男人能够禁受地住?”   司若尘这回没有反驳,脸上很平静。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天堂,也没有神。   他只是被一个魔鬼从一个地狱,拉到了一个更深的地狱。   “我学会了,你可以让他们停下了。”   红娘让那些人停止了动作。   “既然学会了,那就去前厅为你挑一位能够买下你初夜的恩客。”   “动情的鲛人,谁不想要呢?”   *   前厅灯火通明,恩客满席,打眼看去皆是贵不可及之人,可见醉欢楼与一般的青楼大有不同。   接待之人尽是非富即贵。   季青临专门挑了一个昏暗的角落坐着,不细心看,很难注意到他。   避免与这些人有过多牵扯,就是为了不被认出来。   因为记忆中的原主此时就是隐藏身份的。   【宿主,你确定能在这儿等到主角来么?】   季青临算了算时间,   【快了,不多会儿,司若尘应当就会出来了。】   系统还欲再问,突然被隔桌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平时醉欢楼也没这么多人啊。”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今日红娘说楼内收了件好东西,要在今夜卖个好价钱!”   “又是个绝色美人?这有什么稀奇!还引来这么多人,没意思。”   那人神秘一笑,   “是位不可多得的鲛人,他们在床上的滋味可不是这些俗物能比得了的,当年摄政王还未灭鲛人族时,还有不少鲛人在世,玩起来那是相当地有滋味,不知今日这个鲛人如何?”   【他们说的这鲛人是谁?】   系统皱了皱眉,   【不出意外,就是你那倒霉催的主角。】   系统:!!   季青临其实也有些意外,因为他并不知道司若尘竟然是鲛人一族的。   原主似乎也不知。   他只是在今日恰巧看见了主角,然后心血来潮把人带了回去。   若是司若尘一直知晓自己的身份,那前世捅原主那一剑,似乎变得理所当然了。   【你一早就知道这段幻境模拟的是当年主角在醉欢楼的这段往事,对吗?】   系统突然语气正经起来,季青临有些诧异,   【对,怎么了?】   【你明明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很有可能在这里任人欺负,你却从没想过去救他吗?】   季青临听出系统是真的生气了,无所谓道,   【这段幻境本就是他的记忆,我改不改变又有什么重要的?多此一举,有必要么?】   系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季青临,你说的是人话么?如果现在在这具身体里的是原主,他绝不会亲眼看着他心爱的人,要把当年的噩梦重新经历一遍,而无动于衷!】   季青临的心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嘲弄一笑,   【可惜这具身体里的不是原主,我也不是他!司若尘对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于我,我于他,抛却原主同他的牵扯,就是两个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我有什么义务去帮他?】   两人意见相悖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唯有这一次剑拔弩张,谁也不让着谁。   【可主角一直待你很好啊,哪怕礼尚往来,你就不能也对他心存怜悯一些么?】   季青临冷笑一声,   【好?一个能对自己师父痛下杀手的人配提这个字么?相信他待我好,你怕是要我和原主死得一样惨!怜悯这种东西你问我要,怕是找错了人。】   两人站在不同的立场,僵持不下。   红娘带着穿着单薄,神情恍惚的司若尘走了出来。   下面立刻传来几声吸气声。   这个鲛人很美,比以往他们所见过的都美。   身上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们血脉偾张。   季青临却是一愣。   司若尘面对着这些豺狼虎豹赤*裸的目光,神色木然,没有一丝生气。   他的眼睛似琉璃般澄澈漂亮,但里面没有一点光亮。   就像被人生生熄灭一样。   季青临的心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抽。   微微发疼。 第三十三章 我想要你死   !   “哈哈哈,当真绝色啊!不知道这尤物今夜会花落谁家?”   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少年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泛着好看的淡粉色,眼神已近迷离。   “只是说是初夜,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这鲛人明显一副欲*火焚身的动情模样,也不知在后面被多少人调教过,才能这样得勾人。”   “红娘,你可莫要诓骗我们啊,鲛人已这般稀罕,更何况是这样干净的雏儿,你不会为了哄抬身价故意消遣我们吧?”   其他人争相询问,一朵被人采摘蹂*躏过的花,远不及含苞待放的来的动人。   红娘被众人质疑也不恼怒,只是看了眼立在司若尘旁边的男人。   后者会意,那双手隔着几近透明的轻纱,抚摸上了司若尘柔软的腰肢。   方一触碰上,司若尘便忍不住从嘴里流出压抑却又舒服的呻*吟,只短促的一声,他便死死咬住唇,眼含水光,再不肯发出一声这样羞耻的声音。   这样青涩敏感,必定是个未经人事的。   甜腻浓郁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   众人闻得心醉。   下面的人仅仅听了这声娇*喘,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只臆想了下他在自己身下哭诉求饶的样子,顿觉口干舌燥。   唯有季青临仿佛不受干扰。   依旧清冷,看上去无动于衷。   只是袖子下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眼神愈来愈冷。   【怎么?你还不动手?看他被一群禽兽肆意调笑你很开心?】   系统冷笑一声。   季青临的面无表情,只是他的手指在桌上轻扣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还不到时候,轻举妄动只会让事情超出预想,不是明智之举。】   幻境的破除办法各有不同。   他不确定自己莽撞的插手会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为保万无一失,他应该在司若尘被人买下后再出手。   那应该才是破解司若尘心结的最好时机。   毕竟现实中,原主就是在此刻出手的。   结束了司若尘的这场噩梦。   或早或晚,稍有改变,也许这个幻境就会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系统讽刺道: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虐文宿主,你真的非常称职,把理智冷漠、置之度外发挥到了极致!】   季青临淡然地抿了一口酒,   【多谢夸奖。】   【作为甜文系统,你也把多管闲事、圣母心泛滥发挥到了极致。】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互不相让。   “看样子倒像是个雏儿,不过我却想到一个更有意思的……”   一人目露精光,   “不如把他身上的这层碍事的皮囊脱了,当众验验货如何?”   此言一出,席间人也跟着起哄,要求当众验货。   他们看着司若尘的眼神,像是立马要将他扒光。   “有何不可?既然各位贵人有这意思,那今日索性便依了诸位,让众人一饱眼福。”   红娘伸出手,在司若尘惊恐的目光中,温柔得拔下了他头上的玉簪。   墨色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她的手转向司若尘的腰带,轻轻一拉,轻烟似的白洁外袍滑落在地,坠入尘埃。   就像司若尘被践踏到地底的自尊。   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不断涌出。   价值不菲的鲛珠一颗一颗坠在地毯上,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皎洁的光芒映照出司若尘脸上按耐隐忍的媚色,美得活色生香。   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红娘的手再次游走向下,终于放在了那条羽裙之上。   司若尘满眼哀求地看着她。   席间人呼吸都滞住了。   内心的施虐心理达到了极点,司若尘哭得越凄厉,他们笑得越开心。   “哈哈哈,脱!脱干净,看看美人儿下面是不是和上面长得一样好看~”   羽裙下修长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再往上瞧去,有一处微微耸起。   司若尘拼命的挣扎,绝望充斥了他整个瞳孔,连落下的鲛珠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系统感觉自己心疼到了极点,如果他是一个人,想必此时哭喊得要比司若尘更大声些。   但他不是,他只能哀求着季青临:   【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啊!宿主,求求你……】   在红娘动手的那一刻,季青临心就仿佛停止了。   就像被人精准无误地捅了一刀子,鲜血淋漓。   他被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团团包裹。   一时分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直到司若尘的眼泪一滴滴砸在他的心头,把他坚硬的心生生砸了个豁口,从里面流出鲜活的血液。   季青临再也忍不住地站了起来。   他要宰了这群畜生!   刚要开口,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径直打断。   “真是不堪入目啊,一个小小的鲛人就让你们丑态毕露了?”   声音慵懒清冷,含着嘲讽。   季青临震惊地转头,他藏在昏暗的角落,眼睁睁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人,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缓缓站了起来。   恣意张扬,目下无尘。   “参见摄政王。”   席间人乌央央跪了一地。   季青临呆呆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陷入了沉思。   这……   难道是司若尘幻境里的自己?   眼见局面被控制下来,季青临又坐了下去。   既然如此,似乎就没他什么事了。   司若尘盯着这个长相无比俊美的男子,想起方才窗前那个与他对视的眼神。   他是特意过来救自己的么?   他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季青临'的视线落在了司若尘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渐渐勾起了唇角。   红娘非常有眼见,连连谄媚道:   “王爷可是喜欢?若是喜欢,奴马上派人将他收拾干净送进府里,王爷放心,还是干净的,没有人动过。”   司若尘闻言一愣。   他也是和那群人一样么?   也想那样对他?   “不了。”   他语气冷淡。   季青临忍不住皱眉。   这时候的原主不应该同意么?   然后把主角带回府,收作自己的亲传弟子?   ‘季青临'来到司若尘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用无比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对红娘道:   “鲛人一族当年便被我屠杀殆尽,遗留下来的这些余孽留着作甚?”   “杀了!”   系统:!!!   季青临:!!!   骤然听闻,司若尘的心猛得一缩。   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碎了一地。   他分明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只见‘季青临'弯下腰,看着他眼中的悲伤和绝望,如同看一场笑话。   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轻柔,像情人间的低语,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却无比淡漠道:   “你为了楚渊要了我的命,你还指望我能原谅你,救你么?”   “我从始至终都只想你死!” 第三十四章 英雄救美   彼时的司若尘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懂。   这个‘季青临'的产生,来源于十年后、重生后的那个自己。   他一直在内心深处担忧,季青临倘若有一天知道他前世所做的一切,定会狠狠地推开他。   甚至潜意识里认为,季青临前世死的时候后悔了,后悔当年在醉欢楼救了自己。   这个隐秘到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在此时的幻境中被迫成真了。   庆幸的是现在这个人是十年前的司若尘。   他不必因那句话而心如刀割。   不幸也恰恰在于此。   因为阻止这场噩梦的人终成了噩梦的源头。   ‘季青临'的手扣住了司若尘纤细的脖颈。   掐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么?其实仔细想想,你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这世上既没人需要你,也没人在乎你,你的存在除了害人害己,一无是处!”   手指缓缓收拢,‘季青临'的眼睛像一个漩涡,一步步诱导司若尘自己掉进去。   他听着这些似懂非懂的话,却从心底里萌生一种错觉。   是的,他说的没错。   没人在乎他,也没人需要他。   既然活得那么痛苦,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反正这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司若尘不再挣扎。   眼睛缓缓闭上。   任由那只手夺去自己的生命。   ‘季青临'眼中杀机毕露,笑得面容扭曲。   “对,就是这样~”   “死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突然,一声夹杂着怒火的爆呵在人群中炸开。   把司若尘惊醒。   “放你娘的狗屁!”   “你今天动他一个试试?”   季青临一身皓月般的皎洁白衣,在人群中尤为惹人注目,气质冷冽如冰,让人不敢窥视。   他嘴角微微向上斜勾,满眼嘲讽,目下无尘,张狂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最为令人震惊的,是他那张同摄政王别无二致的脸,席间一些人被吓得直接滑倒在地。   这这这…见了鬼了这是???   ‘季青临'不由得皱眉,不断打量着他。   这人怎么和自己长得一样?   从音容到身量,再到气质,几乎难以从肉眼得到区分。   “敢冒充本王,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季青临嗤笑一声,   “笑话,你个西贝货哪来的胆量说这话?还有,把你的爪子从他身上给我挪开!”   季青临吃了幻颜丹的解药,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顿觉周身舒坦多了,打架也变得十分顺手。   他身如鬼魅,出手如电,哗啦一声,长剑直指‘季青临'扣在司若尘脖子上的那只手。   “撒手!”   ‘季青临'瞳孔骤缩,不得不撤手后退。   季青临可没想放过他。   长剑似灵蛇般追赶而去,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季青临'的剑缠斗在一起。   两柄通身雪白,削铁如泥的利刃打得不分上下,你死我活,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倒不是他们不想帮忙,只不过现下都不知这两人谁才是那个冒牌货,且这冒牌货的功力竟不下于本尊,谁敢上前自讨苦吃?   季青临逼退了那个西贝货,此刻自己飘飘落在了司若尘的身前。   他一低头,便看见司若尘跪在一大片鲛珠中,捂着脖子小脸被掐得通红,不断咳嗽,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也许是从没有亲眼见过司若尘这么脆弱无助的样子。   记忆中的那个人,有着过人的天赋、绝佳的容貌,还有原主带给他的尊崇的身份与地位。   狼狈似乎从来与他不沾边。   而现在,季青临仿佛看到一只原本骄傲尊贵的凤凰,被人一脚踩到了烂泥里。   “好了,别哭了。”   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他的头。   结果后者害怕地往后躲去,扯着自己身上不多的衣服,满眼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   “我……”   我不想干什么。   季青临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从司若尘眼中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抗拒和怀疑。   一时间,这句话显得如此得苍白无力。   季青临的手尴尬地愣在半空。   他头回知道了手足无措、有口难言的滋味。   系统冷笑【该!】   季青临没有搭理他,而是脱下身上白色的外袍,盖在他的身上。   只说了一句:   “你在这里等我。”   话音方落,他催动内力召回长剑,执剑在手,衣袖翻飞,与‘季青临'对峙而立。   心里不舒坦,那就找这个冤大头撒气好了!   不知谁先起得头,抑或是两人同时出手,很快黑白两个身影在小小的大厅内缠斗一起,冷兵相接,缠斗不休。   众人眼睛随着二人目不暇接的步伐上下左右乱窜,看得晕头转向。   “这到底哪个是真的?”   “看不出来啊!”   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两人的招式也一模一样!   故而打得难舍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   ‘季青临'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手上的招式越发拼尽全力,然而越是如此,他越发察觉到,对面那人的功力似乎远没有尽头。   季青临神态自若,每个招式看起来都很轻松随意,眼见对方额头冒汗,冷笑道:   “怎么?刚刚欺负人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现在不行了?”   “行不行,你等下就知道了!”   相互奚落完对方,复又缠斗在一处。   席间被他二人可怖的破坏力搅得天翻地覆,酒盏果盘碎了一地,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红娘早早躲去了一个角落里,再顾不得司若尘。   季青临一边打,一边还不忘分神去看向台上的司若尘。   结果几个来回后,哪里还有司若尘的身影?   这小兔崽子,真是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看不见司若尘,季青临慌了,也没工夫陪对面的人继续耗着了。   心思回转教,手上速度加快,剑招突然变得凌厉,匆忙间露出一个破绽。   ‘季青临'眼睛一亮,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破绽攻入。   下一秒,血花四溅。   他捂着脖子,瞪大了眼,只能听见季青临嘲讽的声音:   “这不就心急了?”   “太过自负却又没有绝对的实力支撑,就成了致命的弱点。”   季青临拔掉肩膀上的剑刃,一声冷笑。   指腹抹掉唇角殷红的血渍,冷冷看着眼前被自己一剑封喉的人,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我有自负的实力,你有么?”   倒在地上的人满眼的不可置信,在他的认知里,明明对方才是那个冒牌货,为什么死的会是自己?   “在这里,你的实力有上限,而我没有。赢我?下辈子去吧!”   ‘季青临'反映的无非是司若尘心中的季青临。   这是他的上限。   而季青临到底有多强,整个大魏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司若尘也不知道。   季青临看着这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也不觉得怪异,似乎还颇有兴趣地上下打量。   最后,目光落在那只右手上。   眉头轻皱,一道剑芒闪过,那只手被砍下来然后削得个七零八落,骨肉横飞。   “呵,碍眼!”   席间的人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   季青临望向他们,笑得阴森:   “诸位知道,本王看上的东西,容不得他人觊觎,哪怕一丁点这样的心思也不行,懂了么?”   “懂懂懂!!”   众人不住地点头,季青临转而走向红娘,后者被吓得连连后爬,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人…人是是…是奚丘送来的!您放过我吧?”   奚丘就是贩卖司若尘的那个男人,他专门从各地拐骗好看的男童贩卖给青楼,谋取暴利。   从偏远的穷苦人家那里,用一点碎银买下长相漂亮的孩子,一般的人家都愿意,再转手高价卖出。   “限你三日之内把这人给本王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日后本王见不到人,那就只能你去死了!”   “是是是!奴知道…奴知道,一定三日之内亲自把人押送到摄政王府。”   季青临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   司若尘气喘吁吁,跑了不知多久。   他避开人群,钻入一个幽深的巷子,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把那些灯红酒绿统统甩在身后,才停下来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回应该是逃出来了。   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过来。   正想着,月光的照耀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司若尘吓了一跳,扑通坐在地上,不住地后退。   上面,季青临看着他这样又好气又无奈:   “不是让你乖乖等我吗?你跑什么?”   司若尘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季青临一笑,看着他这不可多见的可怜样,肚子的坏水忍不住作妖,不顾司若尘的躲闪,贴在他脖子边吸了吸鼻子,   “身上这么香,你就算跑到天边去,我怕是也能找得到。”   司若尘身子一僵,一把推开他,抬眼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人。   季青临仔细地解读,从里面读出两个字。   禽兽…… 第三十五章 师父,小么?   季青临本想将人抱回去,但这小兔崽子心眼忒多了,碰都不让碰,一碰就红了眼,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   “好好好好!不碰你不碰你,好好跟着,再敢跑打断你的腿,听见没?”   司若尘蔫头耷脑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跟着。   季青临走,他便走,季青临停,他也停。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小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青临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由着他去吧。   也不知道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回去。   月夜下,两人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重叠在一起。   系统哈哈哈笑道:【宿主,有本事你接着欺负啊,你不是不心疼么?】   季青临冷哼一声。   没有反驳。   *   回到摄政王府时,已经是深更半夜。   两个身影在挂着灯笼的大门口不断地来回转悠,一边走一边瞧,直到看到季青临的身影,才惊喜道: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嗯,”   季青临应了声,眼神在墨松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落在墨竹身上,问道,   “出了什么事?”   墨竹刚要开口,便被墨松率先跳出来,叫嚷道:   “还不是柳源那个废物老头子,在平阳关同西雍那群废物打了快一个月了,今日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还以为是捷报,谁知他竟然是请求朝内派兵增援的!”   “他想让谁去?”   季青临虽然明知是谁,还是顺着问道。   提及此,墨松更为来气,义愤填膺嚷着:   “这老混蛋居然开口指名道姓地要王爷去!西雍总共就那么点兵马,还没他平阳关半数人多,这都能打不过,谁信?”   “他向来与王爷不和,肯定是背地里打了什么歪心思要坑王爷呢!”   季青临听完没太多的想法,因为柳源确实没扯谎,在记忆中,他领兵前往阳平阳关增援,看到的是柳源被西雍打得节节败退,几度城门失守。   好在原主去得及时,虽然那一战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也身受重伤,但好歹是打赢了。   至于在幻境之外,墨松为何要如此编排他,连季青临自己都不知道。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细节,结果惊讶地发现,对于那段记忆,他本人非常地模糊。   只知道赢了,但具体的过程像是被刻意销毁涂抹,竟连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柳源是怎么死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当时替他疗伤的大夫说,他在战场上伤了脑子,所以导致记忆受损。   【系统,平阳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原主记忆受损,你总该知道吧?】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竟然摇了摇头,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可能由于我们属性相悖,不止是如今主角的人设和剧情错乱,连同一些该有的数据都不全,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你……】   【诶,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废物,我是废物,我不说话,你也赶快闭嘴,不想理你,哼。】   他一个系统竟然还委屈起来了?   季青临想了想,按照记忆中的剧情,他应当不日便要启程,前阳平阳关。   既然这个幻境是以司若尘为媒介造的,按理来说,平阳关的事他并不清楚。   所以这个幻境会造出一个怎样的过往,季青临还挺好奇的。   “墨竹,你去同陛下讲,三日后本王便领兵前往平阳关。”   “王爷!”   墨松急了,正要开口使出洪荒之力劝说,   季青临率先开口打断他,   “墨松,你同我一起去,墨竹留在皇城。”   墨松顿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兴奋地跟在季青临屁股后面,   “王爷放心,有属下在,绝对不会让那个老混蛋的阴谋得逞,属下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说到一半,发觉了季青临身后还跟着个小人儿,大大的衣袍裹着他小小的身体,衣摆拖在地上,他只能用手费力地抱着。   墨松的眼睛顿时亮了,   “王爷!你哪儿拐来个这么漂亮的小家伙?好可爱!我能捏捏他的脸么?”   “不行。”   墨松嘴角瘪了下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小气。”   季青临没有理会他,带着司若尘进了府。   墨竹看了他一眼,悄悄贴过去,轻声道:   “我明日去帮你偷一个。”   墨松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净干强盗的事!”   墨竹有些委屈:   “那王爷你怎么不说?”   “王爷自然是不同的,他做的永远是对的!”   然后跑着追上季青临,喊道:   “王爷,属下给您烧水沐浴!”   *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雾气氤氲,白玉做的池子,池边雕刻着精致花纹。   花瓣在热气腾腾中挥发出浓郁的香气,却也掩盖不住司若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   季青临无奈地看着离自己远远的司若尘,招了招手:   “过来,把衣服脱了,进去泡一泡。”   这池子其实底下还是一块难得的药石,不管有病没病,用这水泡上一会儿,都对身体极好。   司若尘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神有些抗拒,站在那里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季青临笑了,逗道:   “这么喜欢我那件衣服?抱着都不肯撒手。”   他小心地走过去,见司若尘又要跑,吓唬道,   “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绑起来你信不信?”   见他似乎真被吓住了,又缓声道:   “放心,我对你这么个小屁孩没兴趣,毛都没长齐呢。”   见季青临没有恶意,司若尘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就那么一件轻烟似的薄纱和羽裙很快便脱完了,只剩一个如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身子。   季青临的眼睛下移,落在某个地方,嘴角微微上扬。   司若尘见他突然笑起来,同今日那些人满是肮脏的笑不同,他的笑更像是……   嘲笑。   司若尘皱眉:   “你笑什么?”   季青临但笑不语。   司若尘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一边慢慢地走下去。   温热的泉水没过他的身子,一股暖流像是流向了身体的四肢百骸,非常舒服。   季青临就地在他边上坐下,撑着头盯着他的脸细看。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   不得不说,他长得真好看啊……   司若尘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望着他,看得季青临突然一愣。   这双眼睛,貌似同外面时司若尘那双眼睛有所不同……   正出神地想着,被司若尘的声音惊醒:   “你还在笑,你笑什么?”   笑什么?   季青临的嘴角有些压不住,不知为何,看着此刻小小的司若尘,他莫名就想欺负。   缓缓靠过去,贴着他的耳畔戏谑道:   “你那处小得倒是精巧玲珑~”   司若尘刷地瞪大了眼,小脸红到了脖子根:   “你……”   他想反驳,又找不出什么话来。   憋红了小脸。   季青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系统默默地激动地来了句:   【宿主,你想不想看看长大后的?】   季青临嘴角微抽:   【……不想。】   突然,司若尘报复般站起来抱着他的腰狠狠一拽。   “哎,你干嘛!”   两人扑通一声,一起在池里砸出一阵巨大的水花。   季青临咻地从水面钻出,长发散开,湿漉漉地披在身上。   他睁眼不见司若尘吓了一跳,   正要下去将人捞上来。   突然,哗啦一声,季青临的眼前多了很大一片阴影。   一只精壮的胳膊从后面伸出,压迫感十足地撑在他面前的池壁上。   季青临脑子瞬间成了一团浆糊。   不……不会吧……   【系…统?你干的?】   系统死机了。   季青临:……   灼热的鼻息喷在敏感的脖颈上,惹出丝丝颤栗。   “啊…”   季青临身子一僵,在暧昧不已的气氛中,逐渐不可控制心跳如擂。   一只有力的手迫不及待地攀上他的腰身,带着急促的喘息,同时后背处,一具灼热到几乎要把人烧化的身体紧紧贴了上来……   抵在他的腰上。   “师父~小么?”   上架感言   终于上架啦!开心!   作者第一次写文,没想到居然能收获这么多的小可爱,真的挺意外的。   每次半夜写累了,只要看了你们的评论和吐槽就会在那里狂笑,哈哈哈,有的读者的评论吐槽真的太有意思了!   但作者也不免很担心,因为上架就意味着有不少的小可爱要离开啦,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作者真切地希望,喜欢这本书的小可爱我们能一起走下去!哪怕在红包广场蹲一蹲,买一两章也好呀~毕竟这些都是用作者的头发换的……   下面就聊聊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剧情,小号师父的掉马、还有小若若对自己师父大逆不道的心思被受受发现、以及受受之后的大型真香现场,还有两人第一次上高速(会上至少两次),包括楚渊回归后的修罗场这些你们期待的剧情都会出现。   除此之外,两人前世的纠葛也会慢慢揭开,和楚渊的牵扯远不止于此。   对于楚渊这个人,目前已写的剧情他就是个混蛋,但事实上他是可怜又可恨,他前世今生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标而拼搏努力,却又造化弄人。   主角受的话,他开始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一心做任务然后离开,哪怕后面喜欢上攻,以他傲娇且迟钝的心性,大家都懂,迫不及待想看他真香打脸。   至于攻,他身上的毒会是一个伏笔,牵扯出后续很多事情,攻的性格就是忠犬加疯批,对于受他是偏执而又自卑的,他的出身、他的过往都无法让他相信自己能配得上那么好的师父,他的身世远不止于此,只能说他的童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但也曾有一束光照进来过。   这个故事如果要定义一个主题,那一定是相互的救赎。   要把这个故事写完,其实颇为复杂,作者第一次写,即使笔力不够,也想努力地把它完完整整地写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写崩(??д?)   但真心希望小可爱千万别屯文!前期数据太重要了,这本书如果数据实在太惨,作者只能快速砍大纲完结了……(我不想啊!!!!)   最后,感谢那些每天熬夜等着作者更新,每天坚持投票票的小可爱,还有默默无闻却每天追文的小可爱~?*。?(ˊωˋ*)??*。   大大给你们鞠躬~ 第三十六章 看自己的现场直播   耳垂一阵刺痛,司若尘的唇舌轻扫过去,带起一阵电流般的酥麻。   季青临身子一僵,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你…”   “你发什么疯!”   开口已有些艰难。   拽住在身上来回游走四处点火的那只手,然后将人狠狠一推,总算在升腾的雾气中寻回一些理智。   季青临立刻与身后人隔开距离。   “既然清醒过来了,就想办法怎么从这个幻境里出去。”   季青临以为醉欢楼的噩梦已成功解决,那么司若尘的心结也算解开了。   此时从幻境中找回本心,恢复本来的样子也算是情理之中。   直到他转身,看见司若尘的瞳孔布满诡异的红光,眼神邪魅异常,让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难道这人还没醒过来?   还沉浸在幻境里?   方才那个是十年前的司若尘,那现在这个又是哪个时间段的?   司若尘被他推开后,眉头一拧,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却在听到他的话后轻笑一声,拽着季青临的右手摸上自己的眼睛:   “你说这个啊?”   “师父想知道,何不自己好好看看?”   他语气亲昵,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季青临抬眼,认真盯着那双红眸看。   里面血光闪烁,倒映出一片煞气逼人的红色,看得季青临都忍不住心惊。   “看见了什么?”   季青临没有回答。   司若尘也没在意,盯着季青临黑白分明的双眸,歪头笑了笑。   “那你猜猜,我在你眼里看见了什么?”   “什么?”   司若尘摇摇头,   “师父,你都还没猜呢?”   有病?谁乐意陪他玩猜谜的幼稚游戏!   季青临只回了他简短的一个字。   “滚。”   司若尘眉头一挑,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啊!”   “你属狗的么!?”   这他娘就是一只会咬人的疯狗!   尖利的牙齿刺破肌肤,舌尖泛着一丝腥甜。   司若尘伸出舌尖舔*了*舔殷红的血渍,掀起眼帘,自下而上盯着他,眼中的偏执占据了整个瞳孔。   “这个回答我不满意,重新说。”   季青临死死咬着牙,强忍着一巴掌把这人拍飞的冲动。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主角现在脑子不正常,再一不小心打傻了就真的出不去了。   他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道:   “司若尘,你胆儿肥得很,还敢欺师!你想死是么?”   司若尘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很快又被瞳孔中的血气掩盖得丝毫不剩,他气极反笑。   “想我死?也是,反正我对师傅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个一时兴起捡回家玩物,随时随地都可以被丢弃,兴致上来了便哄上一哄,一旦我碍着你的事,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要了我的命。”   季青临听得目瞪口呆。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之前要从自己身边费劲心思逃开。   季青临气得索性随了他的意,冷笑一声道: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司若尘见他终于开口承认,即便早就知道,还是心如刀割,暴跳如雷,眼中的戾气几乎要冲出眼睛。   冷笑一声,扯了扯嘴角:   “我就喜欢看你这样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入的了你眼的东西,所有人都不值得你付出感情。”   他突然贴近,笑得不怀好意,   “所以我更想看看,当你在我身*下哭得快要断气,放下身段予*取*予*求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定相当地有趣吧~”   季青临:“??”   这小兔崽子说什么?   司若尘继续开口:“你不是问我想干嘛么?”   他将人一把拽过来,低头狠狠封住了那张只会伤人的嘴,舌头长*驱*直*入,在里面疯狂地搅*弄,含糊不清却掷地有声道:   “我想*你!”   季青临倏而睁大了眼。   疯了疯了疯了!!!   真疯了!   他惊到连反抗都忘记了,直到被吻得呼吸不畅。   他慌乱地只能盯着司若尘带笑的赤红的眸子。   在里面看到自己惊呆了的脸。   【宿主,别看他的眼睛!】   关键时刻,掉线的系统终于回来,大声提醒。   【鲛人可以魅惑人心,最擅幻术,所以原主当年才会灭了整个鲛人一族,主角这能力貌似才刚刚觉醒,但对付你绰绰有余啊!】   季青临赶忙醒神,正要别开眼睛。   “想跑?”   司若尘一把将季青临整个身子提出水面,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如同一只猛兽捕食自己的猎物。   右手捏着他的下巴,低头狠狠咬在他湿漉的红唇上。   “唔…”   一个吃痛下,季青临被迫放松了警惕。   四目相对。   季青临被那双摄人的眼眸勾了去。   周身再也动弹不得,眼神逐渐涣散,迷失在眼前如漩涡般的瞳孔中,陷了进去……   “师父,抓住你了。”   “这下你再也跑不掉了。”   司若尘唇角愉悦地勾起。   眼见季青临毫无招架之力就中了招,系统害怕地吞了下口水。   【完了……意识被拉进幻境里了,里面的人就如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季青临原本是身体进入幻境,任周围如何变换,却无法改变他,只能通过改变周遭环境来影响他。   而一旦意识被拉入幻境,就像是进入一场虚幻的而真实的梦境,梦里的自己会完全脱离掌控,只凭梦境的主人随意操控设想。   而这梦境的主人,正是把他拉入幻境的司若尘。   【宿主,你、你自求多福吧……】   这个主角貌似有点…   疯?   *   季青临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摄政王府。   只不过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和煦的日光温柔地洒落在他身上,似梦非梦。   他目光四下搜寻了下,没有看到司若尘,心下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疯子不在。   叫了几次系统也没有回答。   这里貌似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正这般想着,房里传来一些人声。   季青临耳朵一动,是司若尘的声音。   谨慎地走过去,掀开层层帷幔,露出不可置信的场景。   两个人正做着不可言喻的事。   而里面的人,正是他自己和司若尘。   季青临愣在当场。   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两个人忘乎所以,似乎完全看不见僵在边上的季青临。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看着自己和司若尘……   耳边回想起刚来司若尘那句   ——我想*你   这他娘的就是他给自己造的幻境?!   季青临颤抖着手抚额。   亲眼看自己和自己的徒弟做着那种事。   司若尘这是什么意思?羞辱他?   那他确实做到了。   没有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委身在另一个男人身下,还能无动于衷的。   司若尘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如同鬼魅一般,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要命道:   “师父,好看么?我很好奇你现在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厌恶?恶心?还是愤怒?”   在他的手再次攀上来的时候,季青临已五指成抓朝着他的脖子掐去。   “去死吧!”   季青临是真的怒了。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脖子,就被司若尘轻轻松松地捏住,不费吹灰之力。   “倘若是在外面,这世上还真没人能奈何地了师父,可惜啊,到了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你是神功盖世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可由不得你!”   季青临震惊地发现,他此刻真的就如同一个废人,毫无反抗之力。   司若尘笑地无比地开心,那只手伸了过去。   “司若尘!”   衣衫滑落,司若尘的吻住他的眉心……   他努力尝试着保持清醒,眸子微寒。   “你最好放开我,不然出了这里,就是你的死期!”   司若尘仿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觉得他这样恼羞成怒的样子格外有趣。   “师父,你觉得我会怕么?”   话音方落,他再没了顾及……   梦境里持续了半日,昏死过去又醒来后,依旧还在梦境中。   季青临已经放弃反抗了,他不信司若尘可以让这个梦一直不结束。   许久后,司若尘给他穿好衣物,摸了摸他的脸。   “师父,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很绝望?”   季青临只是瞪着他不说话。   司若尘也不在意,把他抱起来,走了出去。   “走,带你去个地方。”   季青临一路被他抱着,已经不在意这个疯子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反正他也逃不出这里。   这次走的地方有些远,是在一座荒山,人迹罕至。   倘若不是知道这人没想要自己的命,季青临甚至都怀疑他要把自己抛尸在这里。   司若尘带着他走进一片林子,到了林子的最深处,出现了一个山洞。   里面一片漆黑。   结果等司若尘带他走进去,才发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间暗室。   “这…这是什么地方?”   季青临现在开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关在这个里,   “这里很可怕么?师父,你好像很害怕啊。”   季青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司若尘嗤笑一声。   走过去把门狠狠地推开,还没有彻底打开的时候,里面绝望而痛苦的惨叫声,便已经穿透了季青临的耳膜。   “师父,想不想看看里面是谁?” 第三十七章 你让我觉得恶心   司若尘的动作越发激烈,每一次都像是要取走对方的命,眼中混杂在戾气中不断挣扎的与其说是爱更多一点,不如说是恨。   是的,他恨他。   恨他当年明明说过,从今以后只要有他护着,就不会让人再欺负他伤害他。   但他最后食言了。   把他从醉欢楼救出,给他希望后又给他绝望,那为什么还要救他?   溪丘说得对,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不是利益就是利用。   溪丘是,他亦如是。   所以他恨!   像是要与季青临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恨意,却又通过这种最为亲密的方式霸道的展现在眼前。   “他那么爱你,不过是因为他把这一切都忘了,忘记你曾经有负于他,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我都替他记得,我始终是他的一部分,即便是被他舍弃的一部分,等我成为主导的那个意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抚摸着季青临昏睡过去的脸,勾唇冷笑道:   “你现在肯定恨极了我,司若尘这三个字对你而言成了屈辱,只要你随着自己的心意,把他心里自作多情燃起的一点光熄灭,我就会回来了。”   司若尘语气亲昵,眼神却冷得像冰。   “师父,我相信你。毕竟你本就是这么一个绝情的人。”   *   季青临猛得从床上醒来,瞳孔还有些涣散。   胸膛不住地起伏,汗珠顺着他湿漉的额头流下,吧嗒砸在被子上,心头是挥之不去了波涛。   他被司若尘……强*了?   在意识的世界里。   这具身体什么都没经历过,但他就是觉得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那些无法让人忘掉的记忆,时时刻刻地,来来回回地在他脑海不断上演。   司若尘是怎么吻他的,怎么舌头摸索过他的唇齿,舔*弄过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而他,又是怎样屈辱地在他身下承受这一切,一边被迫接受,一边无可奈何地承受身体带来的快*感。   心里有个念头在生根发芽,很快便要长成参天大树。   他要杀了司若尘!   系统从他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强烈杀意,一遍又一遍地发出刺耳的警告,试图让他保持冷静。   【宿主,冷静!冷静啊!严禁谋害主角!】   如果他是一个人,此刻一定紧紧抱着季青的大腿,死也不撒手。   【理智,保持理智!】   【理智?】   季青临冷哼一声,聚气成刃,狠狠劈出。   他没有理智。   暴涨的功力直接将四面窗户炸开。   惊得外面的墨松蹦得三尺高。   “艹,谁呀!还让不让人眯会儿了!”   边上的墨竹沉默地摇了摇头,指了指季青临的房间,示意王爷醒了,但貌似很生气,我们离远点,别被殃及。   墨松自然不肯。   “作为属下怎能在这种时候临阵脱逃,为主上分忧是我们的职责!”   “我去看看热闹。”   墨竹一把拽住他,朝他示意走到门口小小的司若尘,见他抬手敲门。   两人相视一笑。   先让他去试试看。   季青临听到门外的敲门声,烦躁地砸出一句:   “滚!”   司若尘被吓得缩了缩手,可一想到昨日是自己不懂事将他拽入水中,结果两人一起溺在了里头,他便羞愧到了极点。   只能抬手又敲了一下,讷讷道:   “对、对不起,昨夜我不该那样拽你,我没想到会溺在池子里,你不要生气。我煮了些粥,你要喝吗?”   久久没有回声。   司若尘固执地站在门外。   墨竹扯了扯墨松的衣服,好奇地问道:   “他今早醒来你对他说了什么?他不是谁也不愿意搭理吗?怎么突然对王爷这么上心?”   墨松神秘一笑。   “王爷不是挺稀罕他的么?我怎么能让王爷热脸贴冷屁股!所以告诉他昨天晚上王爷就是因为去下面捞他,才会被热气熏晕了过去,跌进池子里,差点儿没命。”   墨竹惊讶地看着他。   “这种话他能信?”   墨松嘿嘿一笑,指了指倔强地站在门外不肯离去的人,得意地扬起嘴角。   “很明显,他坚信不疑,小屁孩就是好骗。”   墨竹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回季青临的屋子。   “那昨晚王爷为何会晕在池子里?今日又动这么大的火气?”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一进去就看见俩一大一小漂在池子里,还好去的及时,不然堂堂摄政王洗澡被水淹死,这不是要笑掉人大牙么?!”   “反正这种脸我是丢不起,我宁愿到时候说是我杀了王爷,哪怕背上谋逆的罪名,我也要保全王爷死后的颜面!”   他琢磨了一会儿。   “估计王爷自己也觉得丢脸,才恼羞成怒,发这么大一通火,就是在暗示我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他拍了下墨竹的肩膀。   “哎,你可别说出去啊。”   墨竹复杂地看着他,默默开口:   “好像…你说出的可能性比较大。”   墨松正待反驳,被突然飞出来的门吓得抖了抖。   这是怎么了?   只见司若尘同他一样愣在原地,手中的瓷碗连同滚烫的粥砸在地上,他的脸上满是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   害怕道:   “哥、哥哥……”   季青临眸子冰冷,语气像结了冰。   “滚。”   “我不想看见你,一刻都不想!”   司若尘呆呆地看着他,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懂了么?”   季青临咬牙切齿,脸上的每个表情都是对他的憎恶。   司若尘小脸煞白,一时间难受到无法呼吸。   醉欢楼那晚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   直把他小心拼凑的自尊心摔了个稀碎,连同一丁点儿希望,也一同坠入了那晚的噩梦中。   但季青临的怒火还在燃烧,无法宣泄,更无法说出口,最后只能变成一把又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向司若尘。   “我最后悔的,便是那一晚多管闲事救了你!”   “墨松!”   墨松听到自己的名字,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在在在!王爷,有什么吩咐?”   季青临看了眼绝望地看着他的司若尘,一字一句地开口。   “把他给我扔出去。”   “我不想看见他!”   司若尘猛然抬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别不要我…我以后乖乖听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拼命地哭喊,企图能让眼前的人回心转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那个救了自己,会小心翼翼顾及他感受的人,会突然这样毫无征兆地抛弃他。   就像之前的奚丘一样。   季青临绝情地背对着他。   “扔出去!”   墨松犹豫片刻,最后在看到季青临眼中滔天的怒火后,二话不说,拎着司若尘往外走去。   司若尘在他的手上一言不发,似乎方才的哀求已用尽了全力。   他只是木然地看着季青临。   一如他当初看着奚丘抛弃他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难过,像是一颗心被人生剖了出来,结果那个人还嫌脏,把它狠狠地扔在地上,再痛痛快快地踩上了几脚。   季青临回到房间,头痛欲裂。   他本以为处置了司若尘,把这些伤害通通报复回去他就会好受一些。   恰恰相反,他就想在自己原来的伤口上,又横添了一刀,而且更深。   系统已经不在企图说服他,面对方才季青临所做的一切,他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到季青临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这次没有阻止?】   系统冷哼一声。   【有用么?你会听我的吗?事实上不管我说什么也干预不了你的选择,我知道幻境里主角一定做了很过分的事,既然你想发泄就随了你的意,只要不危及主角的生命就行,而且……】   【最后所有行为的后果,都将由你自己来承担。我只是希望你最后不会后悔。】   季青临沉默片刻,不屑地轻哼一声。   【你想多了,我不会后悔的。】   就这样过去了三日,期间红娘原本已逮到了奚丘,要将他交给季青临处置。   但第二日司若尘便被赶出了府,明显是得罪了季青临的。   红娘自作聪明地以为这人已不必送过去,送去了也是犯季青临的忌讳,索性自作主张地将人放了。   季青临这几日一直还在介怀幻境里的事,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能够忘记里面的情境,然而他越想忘记,反而记忆越发清晰。   那日司若尘身上的温度,嘴角勾起的弧度,以及每次他兴奋到极点时司若尘一句又一句暧昧羞耻的言语,都像刻进了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他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但抛开一切虚伪的借口,他不肯承认的是,他扎在心头的那根刺,是司若尘一边做着这种事,一边毫不保留地表达着对他的恨意。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折辱。   所以每一次在快感中失去自我,他仿佛都能听到司若尘在他耳边肆意地嘲笑:   “师父,你的高高在上呢?”   “下面倒是抬*得*挺*高的,我就是想看你被我欺负的可怜样,我看得很欢喜……”   把征服他当做一种荣耀。   而季青临不是好惹的,敢践踏他,就要有被他狠狠践踏的觉悟。   *   季青临最终算是消了一些气,他在领兵前往平阳关之前,嘱咐墨竹:   “等我离开了,你就去把那小兔崽子接回来,让他好好待在府里,你记得照看好他。”   “是。”   其实季青临一直知道墨竹照顾着他,他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   季青临启程后,墨竹便去了客栈,结果等他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溪丘看着被绑在椅子上挣扎不已的司若尘,轻笑着开口:   “阿尘,别来无恙。” 第三十八章 宿主,你只能二选一   !   幻境外,在这片林子里诡异的绿色浓雾出现后,所有人瞬间失去功力。   众人已不敢再打下去,十分默契地退了回去,谁也不想白白丧命。   亲卫对季青临非常忌惮,眼见他被吸进了那棵参天大树中,料定他是没命再出来了,正要离去时,一低头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木盒。   貌似是从方才那个红衣男子身上掉落下来的。   他走过去打开,眼睛顿时睁大。   里面躺着一个仿若玉做的花朵,花瓣轻薄如水玉,泛着浅淡的蓝光,一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是玉髓!   这正是二皇子丢了一条手臂也没拿回来的东西,有了这个他们也不必硬闯千机阁去寻求救人之法了。   他将东西收进怀里,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人,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只要回到原处,等到月圆之夜,有留忆石自能出去。   那么楚渊就有救了!   墨松并不知他拿的是什么,也顾不了那么多,事实上自季青临和司若尘被吸了进去后,他便呆住了。   他深知里面凶多吉少,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出来的。   在外面踌躇良久,最后一咬牙,纵身跳了进去。   算了,就当全了那些年的主仆情义吧。   *   司若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浑身一冷。   “奚丘?”   “不错,阿尘还记得我。”   奚丘的手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脸,   “我当初也算是救了你,你怎可恩将仇报,怂恿摄政王要我的命?”   司若尘的眼睛被一块布条蒙着,看不见奚丘脸上狰狞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能够感受到对方明显的恶意。   “你要干什么?再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去吗?你敢这么做,摄政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噗嗤”   奚丘嘲讽地一笑,似乎是觉得他傻得可怜。   “你还在说什么梦话?今日他已领兵前往平阳关,他不会管你的!”   司若尘一愣。   他走了?   不,不会的!   “……我不信!”   “不信?想必你也知道,这偌大的皇城里,虽说还是楚家的天下,但真正站在权利巅峰让所有人都不敢得罪的人,是摄政王。你觉得我有几个胆子去碰他的人?只有他不要你了,我才敢动你!”   司若尘在奚丘的一字一句中慌乱起来。   “你说谎…你骗人!不是这样的!”   奚丘似乎非常喜欢看他绝望的样子,拽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道:   “若是没有他的默许,你觉得红娘敢放了我?”   “你不过就是他一时兴起看上的一个玩具,摄政王冷酷无情天下皆知,你以为他是什么大善人?真看你可怜想救你?别痴心妄想了!”   他一手拽起司若尘的衣领。   “他还不如我呢!”   司若尘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几乎要撕下一块肉来。   “啊!”   奚丘大叫一声,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他抱着自己被咬下一块肉的手臂,气得浑身发抖,单手掐住司若尘的脖子。   “找死!”   司若尘被掐得喘不过气,却依旧倔强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你…不配…和他比!”   奚丘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看着他的眼神像淬了毒,仿佛下一刻就能活活把他掐死。   突然,他冷笑一声,放开了司若尘的脖子。   “呵,他把你带回去上*了你,你就这么维护他了?也不恨他把你丢出府不要你,这么下贱!”   “怎么我对你的好你全都不记得呢?这么恨我,是不是因为我没碰过你?”   奚丘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欺身上去,一口咬在司若尘的脖子上,舌头舔过无比娇嫩得肌肤,舒服到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真是美妙啊~摄政王是不是也是这么对你的?我和他比,谁更能让你舒服?”   司若尘拼命挣扎,感觉脖子那里的温热,黏腻恶心到他浑身冒冷汗。   “滚开!滚开!别碰我!”   奚丘可不会理会他的反抗,司若尘越是反抗,越是难受绝望,他越是觉得刺激兴奋。   “哭!继续哭!我就喜欢看你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真是太美了,哈哈哈,等下你在我身下一边哭一边求我*你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   一大片一大片的鲛珠铺满了一地,将整个昏暗的屋子照亮,奚丘看到司若尘满脸的惊恐和慌乱,心中施虐的变*态心理愈发强烈。   直接将那件碍事的衣服撕碎,露出自己身上的*器。   “你要摸摸看么?等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和摄政王谁让你更舒服。”   司若尘已近绝望,当奚丘开始撕他衣服的时候,或者更早,在知道季青临真的不要他了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死人了。   活不活,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了。   面临司若尘突然的安静,奚丘一把卸了他的下巴。   这种事情他常做,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想咬舌自尽?我答应了吗?”   “虽说你这下巴被我卸了说不出话,总少了些趣味,不过时间还长得很,咱们可以慢慢玩~”   *   浩浩荡荡的铁骑井然有序地前进,烈日当空下,季青临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墨松骑马跟在他的身侧,一路无话。   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他:   “王爷,既然你临行前让墨竹照顾那个孩子,分明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来?”   季青临目视前方,拉了拉缰绳,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让墨竹照顾他,不代表我关心在乎他,如若不是必要的原因,我根本不愿意管他的死活。”   “我很讨厌这个人,别在我面前提他。”   墨松应了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结果天空传来一声长鸣,他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这是王府养的鹰,一般只有紧急情况他们才会派出。   雄鹰从长空中疾驰而下,墨松吹了声口哨,它便向寻到了方向,径直落在他的臂膀上。   鹰脚上缠了一个纸条,墨松取下打开,一字一句看完后,皱眉欲言又止地看着季青临。   季青临被他看得不爽,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慌,冷声道:   “看我做什么?墨竹传书来干嘛的?”   墨松抿了抿嘴,苦恼道:   “属下要说么?”   “废话!”   他纠结道:   “可王爷方才说让我不要在你面前提那个人,所以属下说还是不说?我说了王爷不会又借故罚我吧?”   季青临:“………”   他已经能猜到墨竹传书来定然与司若尘有关。   心里不明白是种什么感受。   只是清楚地知道,他出事了。   “说。”   墨松得到应允,爽快地读了起来。   “司若尘被人掳走,生死不明。”   听完,季青临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丢了?他在逗我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我这才离开多久,他告诉我人现在丢了!”   墨松被他吓得一机灵。   心中默默吐槽:不是说不在乎嘛,干嘛那么生气……   但他不敢这么说,只能问道:   “那王爷现在怎么办?要回去么?”   换了别人领兵出征又私自返回,定然会被治罪。   但季青临能愿意去,皇帝已经感恩戴德了,他若突然跑回去,也没人敢多说他一个字。   正要开口,突然,自前方冲过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穿着大魏士兵的衣服,才刚到跟前,便直接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士兵赶忙过去把人的的扶过来,喂了一些水,才让几乎快死过去的人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怎么了?是边关出事了吗?”   墨松焦灼地开口,这皇城那边刚出事,可别那头又出些什么意外才好。   季青临眉头也皱了起来,紧盯着那人的嘴,看他费力地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平…平阳关…失…守了……”   “敌军…已攻破城门…王爷速去!”   “……否则,就……来不及…了……”   季青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你说什么?”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个时候柳源应当还在死战,就算被打得溃不成军,也没有放敌军入城。   直到季青临赶到,双方再次打得不可开交,最后力挽狂澜胜了。   而现在他还没去,城就破了?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个幻境里发生的和原本的剧情对不上?   倘若他此时返回皇城,那么敌军就会长驱直入,后面所有关防的兵力比起平阳关的简直就是在过家家。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打开了大门让敌人进来。   大魏城破国亡就近在眼前了。   季青临不可能让事情发展成那种地步,幻境除了一切都是虚假的,其余的和现实中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   倘若真到了兵临城下的境地,他真有把握面对千军万马独善其身么?   他没有把握。   系统已经好多天没有出来过,季青临知道他在,只是不想理自己,季青临同样不想理他,两个人就这样别扭到现在。   而此刻他不得不求助于他。   【我知道你在,你方才也听到了,主角和平阳关同时出了事,我分不开身,你想个可以解决的办法。】   系统笑了一声,有些冷。   【没办法,两个选择你只能选一个,二选一。】   【这一次,你是选大魏,还是选他?】 第三十九章 天下为轻,他为重   此刻越是靠近关外,灼热的风沙中夹杂的血气似乎也更加浓烈。   季青临远远望去,仿佛能够感受到从那里传来的绝望的死气。   他自认不是什么以天下为己任的君子,大魏如何本不需要他来管,可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担子便无可厚非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想担也得担着。   可是……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去救他?   墨松看出他的为难,以为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不忍见死不救,便想着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劝道:   “王爷也不必太过担忧,万一他只是自己走了呢?如今平阳关的事迫在眉睫,实在不必为了一个没有太大干系的人这样做,而且您之前救了他,也算是仁至义尽,若没了您,他早就死了。”   “如今……就当他命该如此吧。”   “命该如此?”   季青临轻笑,“他是什么命?就命该如此?”   墨松坦然道:   “王爷,他只是一个青楼妓子,这样一条命和整个大魏比起来,算得了什么?用一人可换天下人,王爷,这笔买卖一点也不亏。”   季青临没有开口。   划算么?   对天下人来说很划算,非常划算,因为司若尘对他们来说,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低贱的妓子。   所以哪怕被抛弃也显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为大义牺牲就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这条命,一点也不值钱。   因为没人不在乎,所以不值钱。   “如果是要用我的命,或者墨竹的命来换的话,你还觉得划算么?”   墨松:“王爷?”   “用一人换天下人,那是为君之道。”   “舍小我,换我大我,那是君子。”   “我既不是君,也不想做什么君子,世人对我的评价也不过是个佞臣,划不划算,只有我自己知道。”   “反正此刻在我眼里,天下为轻,他为重。”   季青临调转马头,高扬马鞭,狠狠地甩下。   马儿高声嘶鸣,冲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一骑绝尘,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身后。   “王爷!”   墨松呼声急促,却随着季青临耳边呼哧的烈风被狠狠地甩在身后。   不管选哪一方都是错,那他宁可选司若尘。   *   昏暗的房间里,奚丘的暴行愈演愈烈,司若尘无力挣扎,他拼尽全力哭喊只能让奚丘更加兴奋。   “哭啊,继续哭,你不哭我反倒觉得没劲。”   司若尘无力地被他掰开腿,只能绝望地瞪着眼。   想起了那日在醉欢楼看到的一切。   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到了此时,那晚记忆越发地清晰,包括那些人是怎么粗暴地动作,鲜血就在被褥上刺目的颜色,还有那时撕心裂肺的哭声。   到了现在除了难以忍受的恶心,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害怕。   然后脑海中骤然响起季青临的那句   ——因为你让我感到恶心!   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人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奚丘正欣赏着司若尘脸上痛苦的神情,才要动作,看他彻底被自己占有后奔溃无助的样子。   便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我让你带他来,可不是让你玩的,要玩去红娘那里有的是给你玩的,这个人可不是你能动的。”   奚丘动作一滞。   他的视线中出现一个和身下人差不多高的身影,穿着一身干净如雪般的白衣,面容精致,气质皎如皓月,稚嫩的脸上却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情绪。   一双丹凤眼中似乎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不快下来?”   奚丘虽然箭在弦上,却当真提起裤子乖乖起身。   他这些年之所以可以做了那么多人口买卖而没人动他,便在于他身后还有个七皇子替他撑腰。   楚渊在背后护着他,挣的钱也不需要他交出,只要求他替自己寻找世上遗留下来的鲛人。   而他找了这么久,本以为在摄政王灭了鲛人一族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鲛人一族出现。   结果却让他在平阳关的死人堆里,找到了一个鲛人,还是个极品。   楚渊对此自然是无比满意,本来在这人被季青临带走后,他还在想着怎么才能从摄政王手里把人夺过来,却又不得罪人,还未想好,没想到摄政王却先腻了。   “主子,这鲛人除了能泣泪成珠,床上滋味好些外,再没什么特别的了,您留着他有什么用?”   楚渊走到一处暗门前,在一个机关处用力一拧,咔哒一声。   暗门缓缓打开,里面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双赤血般的眸子,以及野兽呜呜的低鸣。   “这…这是?”   楚渊走到它的面前,还没动作,它便向发疯了似的猛然冲出,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锋利的爪子在石板地上抓出数道深沟。   但因四肢被铁链锁着,只能无能狂怒,奈何不了楚渊分毫。   奚丘看着这只形似猛虎,周身却长着坚硬的鳞甲,瞳孔却是诡异的红色,无比惊讶道:   “梦…獏?”   楚渊眉头一挑。   “你还有些见识,这东西和鲛人差不多稀罕,没想到你居然见过。”   奚丘吞了吞口水,这东西他当然认得,那么可怕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忘!   梦獏性格暴虐,甚至可以说是癫狂,只要看见任何活物都要上去把它撕碎,且它的攻击力极强,普通人只能成为它的嘴下食。   但更为可怕的是它眼泪中带着剧毒,仅小小的一滴进入人体内,便会让中毒的人和它一样,逐渐变成一个残忍嗜血的疯子,心中只剩下暴虐,到最后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   他曾经在一个地方见过一个中了梦獏毒的人,那个村子的人不想放弃他,请了最好的大夫去治,最后全村人都死在了那一个人的手上,无一幸免。   奚丘摸不准楚渊弄这么个可怕的玩意干嘛?   这种骇人的畜生,不应该直接弄死么?   楚渊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那头梦獏身上用力地扎了一刀。   一声狂吼,它痛地疯狂挣扎铁链,想要把眼前这个伤它的人一口一口吃掉。   奚丘原本还不知道楚渊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看见那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惊得直接瞪大了眼睛。   “它能自愈?!”   “对,它不仅能自愈,还几乎杀不死,除非能伤了它的要害,就是那双眼睛。”   楚渊似乎有些激动。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将它的这种能力,转移到人身上,如果真的成功了的话,你觉得会怎么样?”   奚丘觉得他这个想法惊世骇俗,突然想起什么,震惊地看着他:   “你已经尝试过了?”   楚渊:“对,只可惜每次都失败了,那些人的身体刚被注入梦獏的眼泪,就完全不受控制,自相残杀至死,而且遗传的自愈能力非常弱,完全达不到我的要求。尝试了很多次都是这样。”   他突然话锋一转,双眼激动地盯着司若尘。   “直到有一天,机缘巧合之下,我把梦獏的眼泪注入到了一个鲛人的体内,他融合地比之前任何人都要好,愈合能力提升了一半,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只有用鲛人,才是最合适的?”   奚丘被他都想法惊呆了,一想到这人很有可能也曾想过拿自己做实验,便忍不住双腿发抖。   楚渊可不会管他,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被绑在椅子上司若尘,笑意越来越深。   “这一次,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一定可以成功。”   *   季青临骑着踏雪快马加鞭赶回皇城,也不过用了半日,一落地便直接杀入了醉欢楼。   他又不傻,仅这半日便足够他理清所有思绪,司若尘初来这皇城得罪过谁?除了去醉欢楼找,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   他一剑劈开醉欢楼的大门,把里面的人吓得四散逃开。   红娘匆匆忙忙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不明白摄政王出征不过半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来这里找茬。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呀?”   季青临冷笑一声。   “做什么你心里清楚,人呢?”   红娘虽然心里清楚他问的是谁,也知道人是被奚丘绑去了,但她心里存了些侥幸,反正摄政王也没证据证明她和这件事有关,只要她一口否认,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王爷这一来就兴师问罪,可奴家却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不知道本王在说什么?”   他眼中的冷意像结了冰,冻得红娘忍不住有些发抖。   “墨竹。把这里给我烧了!”   “是。”   红娘吓得手帕从手上滑落下去,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这可是浮云楼的产业,您难道要得罪浮云楼么?”   浮云楼可是连皇室也不敢得罪的存在。   季青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   “你应该问,浮云楼敢得罪我么?”   火光冲天,所有的纸醉金迷化为了火中的虚影,里面的人被吓得连连逃窜,偌大的楼宇在红娘惊恐的目光中轰然崩塌。   连同她心中最后那丝侥幸。   “我说!我说!是奚丘把人带走的,我…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带我去。”   另一边,墨松一掉入幻境,本想先去找那两个家伙,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怎么也不可能出现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第四十章 真的不恶心?   “王…王爷?”   这声王爷叫的不是季青临。   而是前任摄政王,凌卿。   面前的人还是如当年一般,一头长长的银发,脸上带着银制的面具,只有露出的下半张脸能看得出,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仿佛从来都不曾老过。   一身纯白的素衣,依旧是从前王府常立在红枫树下满是孤寂的身影,枫叶红得似火,他却愈发显得落寞。   他在位时与季青临不同,对于权利欲望仿佛没有丝毫的兴趣,除了外出一趟带回了季青临收作义子,便是一心在府内闭门不出。   直到次年替大魏寻回了自小遗失的七皇子,楚渊。   对于这个孩子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季青临。   凌卿尽己所能地教导他,甚至一度让众人以为,他不过是不想背负谋权篡位的骂名,所以试图培养一个傀儡,将来再把他扶上帝位。   但是这个以己度人的猜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当时千机阁横空出世,扰得天下大乱,见人就杀,从那里出来的杀手络绎不绝,仿佛永远也除不尽。   在所有人束手无措之际,凌卿一反常态站了出来。   他用诡异的阵法将千机阁关在了大漠,但却再也没有回来,传闻都说他死在了那里。   这下所有人都闭了嘴。   墨松此时见到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眼前,仿佛见到了鬼,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转念一想,莫不是这是王爷的幻境,所以才有凌卿?   “我不是这个这个幻境里造出来的。”   凌卿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完从怀里拿出两颗圆润的珠子。   “墨松,帮我一个忙。”   墨松惊了下,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认得出自己。   低头看了下手中的东西。   不知是什么做的,整个珠子干净透亮到没有一丝杂质,里面红色的花纹脉络为它的素净增添了几分昳丽。   “这是……要我转交给王爷么?”   凌卿点点头,却又道:   “你先去一个地方救一个人,如果季青临去了,你就不必把这个东西给他了,如果他没去,你救完人就去平阳关找他,再把这个东西给他。”   “救谁?”   凌卿沉默了一会儿道:   “和季青临一起进来的那个人。”   告诉了墨竹地方后,凌卿就往旁边的一片桃林走去,似乎并不打算同他一起走。   墨松在他后面喊道:   “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到原来真实的世界去?”   凌卿一直往前走,白色的身影渐渐没入大片桃花中,而在那里面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个人影,被灼灼桃花藏在其中,他似乎一直等在那里。   这个人或许就是凌卿在红枫下,孤寂落寞了许多年的原因。   墨松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笃定的念头。   凌卿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了。   即便那只是幻境造出来的一个假的虚影。   一阵风起,吹荡起那数十里的桃林,凌卿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对我来说,有他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   “没有他的地方,我哪儿也不去。”   *   司若尘自奚丘从他身上离开后,终于把提到嗓子眼都心放下一些。   却还是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方才的挣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听到楚渊的话后,他已经不想反抗了。   只要不是被那样,其他的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就算是死他都没什么好留恋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条命本就该死在平阳关,或者死在了醉欢楼。   奚丘因为想利用他而救了他,那个人因为一时兴起救了他。   没有人是真正因为在乎他而想救他。   听到楚渊方才的那些话,估计是要把他也变成之前的那些疯子。   司若尘无能为力地想:这样也不错,至少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了。   梦獏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不久便没了声响,楚渊的脚步声从梦獏的方向往这边走来。   司若尘静静地等着。   他已经不期望有人能来救他了。   楚渊把手放在他的脸上,伸手去揭他眼睛上的布条。   “真乖。放心,只会有一点点疼,很快就过去了。”   一道银剑夹杂着戾气狠狠劈了过来,暗室的石门被砍得四分五裂,它直接对着楚渊的脑袋削了过去,完全没有要留他一命的意思。   楚渊用了最快的速度狼狈地往旁边一滚,企图躲过去,却还是被削掉了身上一块肉。   “放心,我下手不重,你不会很快死,只会慢慢死。”   季青临落在司若尘身边,身上唯一剩的那点清冷气质也不再,整个人几乎被冲天的戾气包裹住。   他身上的白衣全是血,可见是一路杀过来的,满身的血气,让他整个人宛如一个杀神。   他的眼中只能看到司若尘无比狼狈地被绑在那里,甚至是比在醉欢楼时还要难堪百倍的姿态,不用想便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好像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司若尘身上的伤有多少,那么捅在季青临心口的刀就有多少。   如果说在醉欢楼亲眼见到他被折辱,季青临心里是心疼。   那么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最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愧疚和后悔。   系统这次居然难得地没有责怪他,反而道:【至少你来了不是么?】   来了?但好像也晚了。   司若尘在听到季青临的声音后,首先庆幸的是他没有来太早。   却还是犹豫了下,开口难堪地问他:   “我是不是……又让你觉得恶心了?”   季青临:“……”   他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开始不停地渗血。   原本他说一句伤人话,此刻却好像通通插回到了他的身上。   “……没有,别这么说。”   他像上次一样脱下外套,紧紧地盖在他的身上,只是这一次,那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等我料理完这些人,就带你回家。”   季青临解开他身上的绳子,直到最后,替他揭开蒙在眼睛上的布。   露出下面一双哭肿了的眼睛。   司若尘适应了下骤然出现的光线,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必下面的痕迹十分令人作呕。   “挡着做什么?”   他推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大片光洁的肌肤,上面点缀着一些吻痕,青青紫紫的一片。   季青临一呆,眼神一痛。   司若尘看着他,那双眼睛泛着淡淡的红光。   “为什么不敢看?你也觉得很恶心是么?我也是。”   季青临张了张嘴,好像此刻说什么也不对。   只能再次把衣服盖在他的身上。   司若尘走到奚丘的面前。   墨竹已打断他的手脚,为防止他聒噪,割了他的舌头,准备等季青临处置。   见司若尘走过来,看向季青临,后者什么也没说,墨松便将人让了出来。   司若尘对墨竹道:   “匕首给我。”   墨竹递了过去。   他拿着匕首准确无误地扎在了那里,奚丘没了舌头,喊叫声却依旧凄厉无比。   做完这些,他扯过奚丘的头,赤红的眼睛盯着他,直到最后,奚丘宛如疯了一般,双眼无神,却仿佛承受了比刚才千百倍的痛苦。   “好好享受我给你造的梦境,但凡是你害怕的,里面都会有,人世间的酷刑,里面一样也不会少。”   季青临看着他,又想起那一日自己也是这样被拉进去的。   但此时他却无法再去追究,因为他承受的是一场梦境,而司若尘承受的都是真实的。   放任司若尘做完这一切,他走过去道:   “走,我们回家。”   司若尘却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跟你走,我现在有能力保护我自己了。”   “我不想一次又一次被人抛弃。”   季青临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耐心道:“听话,跟我回家。”   司若尘神情越来越抗拒,那双眼睛也原来越红。   季青临想起那一夜着了他的道,妥协地开口:“好,我放你离开。”   闻言,司若尘放松了戒备,转身正要离开,季青临却突然上前,一个手刀将人打晕,然后抱在怀里。   “想跑?做梦。”   “墨竹,把那两个人带上,等我回去再处置。”   目睹一切的墨竹:“……”   “是。”   王爷不愧是王爷。   *   司若尘醒来后发现自己又回了摄政王府,此刻正被泡在上次差点溺亡的池子里。   而对面,季青临同样脱得干干净净,也泡着,只不过眼睛一直看着他,见他醒来,笑道:   “我怕你醒来跑了,所以干脆就这样盯着你。”   司若尘鸦羽般的眼睫在温气中沾染了小水珠,眼睛看上去雾气朦胧的。   他扫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在清水的洗涤下愈发明显,很是刺眼。   他伸出去用力地搓了起来,把白皙的皮肤搓出道道刺目的血痕,几乎要把那块肉都撕下来。   季青临看得戳心,一把抓住他的手。   “……别洗了。”   司若尘抬头,木然地看着他。   “脏,你不喜欢的,你恶心。”   “但是我洗不干净了……”   司若尘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戳他的心。   季青临靠过去,低头吻在那个地方。   “不脏,我也不觉得恶心。”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每一处,重重的,带着撕咬,季青临的痕迹掩盖了上面触目惊心的红痕。   “乖,我帮你盖住。”   季青临的声音无比地温柔。   司若尘心中升起一股恶狠狠的邪念。   “好啊。不恶心是么?”   他双手环出,勾住季青临的脖子,将人拉下来,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   “那你要了我……” 第四十一章 摄政王不举   这个吻和梦境中还有以往的不太一样。   带着小心和讨好。   季青临第一次没有挣扎和拒绝,但听到司若尘的那句话时,他愣了愣神。   他看起来有这么禽*兽么?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出来对毛都没长齐的司若尘做出这种事情。   更何况,司若尘和他算什么关系?   明明是师徒,怎么发展到现在倒似是情人一般?   他那个吻,也不过是安抚罢了。   “别闹了,听话。”   将攀附在自己身上的人拉下来,从旁边取了干净的衣服裹了上去,然后放到了床上,自己也穿好了里衣。   司若尘任他抱着,期间一直看着他,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季青临在他身边躺好,他才一脸天真地看着他问:   “你是不是……不行?”   季青临刚伸出去,准备替他掖好被子的手僵住,嘴角狠狠一抽。   “……”   掖什么掖,冻死这个小兔崽子算了!   司若尘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   “有病得治。”   季青临咬牙切齿道:   “……我没病。”   司若尘又开始在他身上点火作妖,季青临无奈了,只能制住他那双不安分的双手。   接着放弃一般道:   “……我有病,所以你别招惹我。”   还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来得更好的?   司若尘果然安静下来,只不过同情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季青临憋出两个字。   “…谢谢…”   等到了深夜时分,季青临被大脑中的一阵刺痛惊醒,料想估计是系统出了什么事,貌似从到这里后,系统就一直不太稳定。   【系统,你又怎么了?】   他能感受到系统的存在,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出声。   似乎在沉默。   过了一会儿,它终于有些颤抖道:   【数据…数据好像恢复了?】   【所有的么?】   系统摇了摇头。   【只是部分的,有关于原主的这段记忆。】   季青临问道:   【和在这里我经历的一样?】   系统摇了摇头。   【和这里有些许出入。当年的这个时候,平阳关虽然战况不好,但也还未到临近城破的地步,所以皇帝也没有想过请摄政王这尊大佛】   它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更何况那时原主从醉欢楼带走了主角,弄得人尽皆知,结果不到两天,主角就丢了,整个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着找人,几乎快把皇城翻了个底儿朝天,皇帝自然不敢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原主,准备派遣柳家长子前去增援。】   季青临点点头。   【这确实是最为稳妥的办法,那最后怎么又成了原主去了?他去救了司若尘然后皇帝才派遣他去?】   说到此处,系统似乎难以理解。   【不,他是当夜找了皇帝,顶替了柳逸寒,甚至不顾司若尘,直接连夜就集结了兵马,去了平阳关。】   【他……他没去救人么?】   季青临惊道。   【没有。】   季青临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不去救?他可以去的啊!   旁边的司若尘翻了个身,又黏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没有去管。   【那司若尘最后……怎么样了?】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料想到结局,今天这场面,倘若他没有去的话,会有人突然出现去救他么?   系统的回答出乎意料。   【原主从平阳关回来后,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且因为重伤昏迷,又躺了半月,所有人都忘了还有司若尘这个人,甚至觉得他已经死了,直到原主醒来的那天,他终于回来了。】   【人……还好吧?】   【全须全尾。】   季青临松了一口气。   【是谁救他回来的?】   【楚渊。】   季青临:!!   他记得不错的话,今日拿着刀对着司若尘的,分明是楚渊啊!   【难道楚渊最后没动他?】   楚渊没有动他是最好的,可他有什么理由放过他?   系统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这里只有原主的记忆,他也不知道司若尘当年经历了什么,怎么出来的,但自那以后,司若尘确实对楚渊很好,把他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对于原主,除了名义上的师徒,什么也不剩了。】   季青临一下就明白了。   【所以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才那么差,甚至在楚渊与原主之间必须选一个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楚渊。】   毕竟,一个是抛弃了自己可有可无的人,一个是在危机关头拯救了自己的人。   再加之,司若尘是知道自己鲛人一族身份的,而原主恰恰就是那个灭族之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把两人的关系,往最差的方向推,直到……凰山的那一剑。   季青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原主一定要在那个时候去平阳关,他明明可以不去的。   平阳关没了他还有柳逸寒。   可司若尘没了他却不行。   在司若尘看来,就好像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都能比他来的重要。   季青临小心地下了床。   他要去找楚渊问个清楚,只要知道楚渊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离司若尘解开心结也就不远了。   *   墨松按照凌卿的话找到了那个暗室,但等他到的时候,里面除了几滩血渍,什么也不剩了。   “难道我来晚了?”   他手上拿着凌卿给的两个珠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找季青临。   摄政王府的路即便他已有十年没有走过,却依旧烂熟于心,为了顺利摸进去,他将自己收拾干净,看起来和十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下人见到他,自然而然便放他进去了。   最后,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愣住了。   “怎么回来了?王爷不是让你先去平阳关么?”   墨竹以为他有什么要事,赶忙道:   “你若是找王爷,他方才去了牢房。”   “嗯。”   墨松应了声,却没有动。   墨竹才反应过来他的不对劲,将他上下打量了下,担忧道:   “你受伤了?”   “没有,我就是……感觉很久没有见你了…”   墨竹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不是前两天才见么?”   “对,是我记糊涂了。”   看着墨竹离去的身影,墨松愣了很久后,提步去了牢房。   *   季青临一刀扎在楚渊的肩膀上,眸子狠厉,完全没了对着司若尘时的温声细语。   楚渊的白衣已成了一件血衣,身上没一块好地儿。   “你嘴倒还挺硬,但不急,这里的酷刑多的是,就算你受得了,隔壁那个也受不了,反正他知道的估计也不少。”   话音刚落,下人就拿着一张纸过来,递了过去。   “王爷,这是从奚丘嘴里问出来的。”   季青临低头看了起来,眼神落在梦獏这两个字上。   系统提醒他。   【一种凶兽。】   【我知道,原主记忆里有,性格暴虐残忍,弑杀,以人为食,且因为眼珠为其要害,带有剧毒,若伤口不小心被它的眼泪碰到,那么这个人就会变得和梦獏一样。楚渊他娘的是想把梦獏的眼泪注入到司若尘的体内?】   他连忙跑到梦獏的尸体边,掰开它的眼皮,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不用想了,楚渊当年肯定得逞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司若尘疯得并不是非常厉害,甚至大部分时候都很正常。   【这毒能解吗?】   【能,玉髓可以解。】   季青临却感觉到不对。   【玉髓我明明已经给了司若尘了,那他为什么还会这样?】   系统猜道:   【难不成是他没吃?】   除了这个解释,似乎再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季青临转头看向半死不活的楚渊,冷声问道:   “司若尘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他?”   楚渊知道奚丘肯定是都说出去了,也不在乎了,嗤笑一声。   “他当然没得罪我,可谁让他是鲛人呢?梦獏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但毒性太强,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只有鲛人一族尚能抵抗,我就是想看看,这种自愈能力能不能复制。”   “你复制这个干什么?”   “我要救凌卿,只要能修复他身上的伤,他就一定能够活过来!”   季青临有一瞬间觉得他疯了。   “他已经死了。”   “没有!我能让他活过来!我一定能让他活过来!谁也别想阻止我!”   季青临冷笑一声。   “本来你不管做出怎样出格的事,看在义父的份上,我都懒得管你,但你不该把注意打到司若尘的头上,敢动我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他转头对下人道:   “去,到七皇子的府邸好好搜一搜。”   楚渊急了,顾不得身上的伤,拼死地挣扎。   “你不许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   半炷香后,下人带回来一具放在冰棺里的尸体。   是凌卿。   他的尸身被刀剑砍得破碎不堪,除了那头象征性的白发,几乎看不出来这个人是凌卿。   “季青临!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季青临堆好柴火,让人把尸体放了上去。   其实当年凌卿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来,告诉季青临记得去寻自己的尸身,找到了一把火烧了便是,这样将来也不会被有心人拿他的尸身寻事。   但季青临怎么也找不到,到头来却是被楚渊给藏了。   “楚渊,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学那些人为了什么仁义道德,而委屈了自己,我心里不舒服了,那就大家都别舒服了!”   “点火!”   下人一把火烧了过去,那具本就不该继续留在世上的尸身,终于在一片火光中化作青烟。   楚渊睚眦欲裂,哭喊声几乎要在寂静的夜里撕开一个口子。   “不!!”   “季青临!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季青临恍若未闻。   系统问道:   【若真能复活他,你就没这么想过?】   季青临坦然道:   【没有,因为我知道义父他自己也不想,那日他离开时,是前所未有的开心,仿佛过去的那十几年里,他从未真正活过。】   季青临看着撕心裂肺的楚渊,觉得他很悲哀。   凌卿是他的全部。   而他却不过是凌卿生命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凌卿有他自己的全部。   “别让他死了,就这样关着吧,让他好好感受希望被人掐灭的滋味。”   刚走出门,就和匆匆忙忙的墨松撞了个满怀。   抬眼打量了一下,就认出这是真实的墨松,稀罕道:   “你居然没跑,本王还挺意外的。”   墨松别扭地伸出手,递给他那两颗珠子。   “凌卿让我给你的。”   季青临打量了一下,发觉这东西有些眼熟,突然从原主记忆中想起这么个片段。   那是他自平阳关受伤后,重病初愈那日,不少人前来送礼,有人送了这两颗珠子给他,极其罕见,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那时司若尘与他离心,不愿意搭理他,他就把这个送给他赏玩,想博他一笑,司若尘见后确实被惊到了,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就此缓和。   季青临接过,还没得及问凌卿不是死了么?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画面冲得两眼发昏,   直到过去了很久,季青临一直愣在那里。   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半晌。   他喃喃道:   【系统,我知道了,楚渊没有给司若尘注入梦獏的眼泪……】   拿着两颗珠子的手有些发抖。   【他是……剜了…他的眼睛……】 第四十二章 小奶狗变小狼狗了   【我都看到了。】   季青临握着那两颗漂亮的珠子,心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楚渊让奚丘剜了他的眼睛,然后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救了他,还给了他一双新的眼睛,梦獏的眼睛,所以,司若尘自始至终都以为楚渊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治好了他的眼睛。】   系统震惊地看着他手上的珠子,颤声道:   【就是…这个?】   季青临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没错,就是当年原主大病初愈时,送给司若尘的那对珠子。】   他用手背捂着自己的眼睛,咬牙道:   【如果有一个人剜了我的眼睛,再送到我面前,我一定会当时就杀了他。司若尘没找原主拼命,估计是惦念着醉欢楼的搭救之恩,只不过从那以后,就再没什么情分可讲了。】   他很难想象,当年司若尘在原主把这个赏给他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大概一瞬间心如死灰吧。   他不得不想起一个问题。   【系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毒还解得掉吗?】   系统比他还要绝望。   【解不掉了,这一辈子都解不掉了,你也知道梦獏的眼睛是它最毒的地方,被放在主角身体里这么多年,早就和他融为一体,他自己本身就已经变成了一味毒,又怎么可能还解得掉?】   季青临依旧存着一丝侥幸。   【可他这些年都很正常,只是偶尔毒发,或许因为鲛人身份的特殊,有一天是可以把毒去掉的?】   系统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没这种可能,你也看到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毒性越来越强,他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会越来越疯,直到最后彻底丧失人性。】   【宿主,到了那个时候,你如果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怎么办?】   季青临想,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原主已死,没有人会去管他,这份亏欠也只能由自己来替他还上了。   【我在一日,就会看住他,等他完全疯了的时候,大不了我就将他锁起来,看到任务结束,到我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为止。】   系统没再做声。   墨松看到他自拿到那对珠子后,便神情怪异,仿佛什么也听不了,用力推了一下他,方才有所反应。   “你怎么了?”   “没事。”   季青临收拾了一下心情,正色道:   “你说这个是凌卿给你的?他在这里?”   墨松点点头。   “对,我还以为他死了呢,谁知道他居然躲在了这里。”   季青临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不管是死是活,对于凌卿来说,应该都是他希望的结局。   “对了,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没?”   墨松突然问他。   季青临:“正在找,你这么放心地就跳下来,是有办法出去?”   墨松骄傲地点点头。   “那当然,之前也有过人闯不出这幻境,于是就直接用蛮力将整个幻境都撞碎了,然后才出去的,只不过……”   季青临:“什么?”   墨松叹了一口气。   “打出多少力,最后都会以双倍返还到我们自己身上。”   季青临嘴角一抽。   “大可不必这么急着寻死,我宁愿这样慢慢耗着,等他自己解开心结。”   墨松刚想问这幻境是谁的,就看见远处一个光着脚,穿着里衣的半大的孩子可怜巴巴地跑过来,一下子扑进季青临时怀里。   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你你你……连娃都有了?孩子他娘是谁?”   季青临把人抱起来,看他哭得满脸泪痕,心疼地替他摸了摸眼泪。   “怎么不睡了?”   司若尘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没有,不会的。”   墨松看着这孩子的脸,惊觉得发现很是眼熟,貌似是当年被季青临从醉欢楼带回去的小孩,再一联想到在外面时司若尘对季青临维护的模样,恍然大悟。   “这就是你当初捡来那个便宜徒弟?”   季青临挑眉。   “看来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么。”   调侃完径直抱着司若尘回了房间,没有注意到墨松那幅完全三观破裂的模样。   没看错的话…那孩子脖子上的是…吻痕?   这特么也太禽兽了吧!   季青临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但一想到在外面时司若尘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对季青临那明显不一般的感情,他又忍不住想或许是他自愿呢?   季青临可不知道墨松的三观临近奔溃,他抱着司若尘回了房间,准备陪着他继续睡。   先前幻境里的墨松已给他传了消息,平阳关的战况突然好转,这非常不合理,就好像之前的突然城破,就是为了要逼他在二者之间做一个选择。   但貌似,他选对了。   而他始终想不明白,当年的原主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决定,这个答案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司若尘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就连睡觉也要死死抱着他,换了以前季青临可能会给他两巴掌,现在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甚至伸出手臂,把缩成一团的司若尘圈在怀里。   “不怕,我不丢下你。”   司若尘原本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闻言身体一僵,过了很久,直到季青临感觉身上一沉,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抬眸,就在浓重的夜色里,撞进了一双赤红的瞳孔中。   没了小小一团时的楚楚可怜,甚至对比之下,季青临觉得被他压着的自己更加可怜。   “你……你这切换就没有触发条件么?”   眼前这个正是先前在梦境里,对他胡作非为的司若尘。   他轻笑一声,摸了摸季青临的脸。   “我要是现在对你做那时在梦境中做的事,你还会不会心慈手软地放过另一个我?”   季青临看到他就觉得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他就不明白,明明是同一个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一个那么招人疼,一个这么招人恨。   季青临推开他的手,淡淡道:   “你搞错了吧?出了梦境,你大可以试试,看十个你能不能打得过我。”   司若尘眸子中的狠戾一闪而过,他就紧紧盯着季青临,愤懑他的不公。   “凭什么?明明都是一个人,你却能那么纵容他,心疼他?为什么我不行?”   季青临觉得他可能是疯得比较厉害,以至于思维已经有异于常人了。   “你也不看看,他想干嘛?你想干嘛?”   谁不乐意抱着一个会撒娇,会掉金豆豆惹人疼爱的小团子,而是去面对一个随时会把自己拆穿入腹,恨得自己牙痒痒的人?   他又不是有病,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就做不来这种事。   “你给我变回去。”   “你想得美!”   司若尘恶狠狠地盯着他,故技重施般对他伸出魔爪,但这一回季青临可不会任他为所欲为,巧妙地躲了过去,然后反手制住他,把他死死地压在身下,笑道:   “乖徒儿,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还当为师好欺负呢?”   他靠在他的耳边,恶狠狠道:   “再不听话,我就做了你,反正我对小团子下不去手,对你还是很下得去手的!”   司若尘被他压得动弹不得,闻言身体一僵。   似乎是真的很害怕。   季青临才动了一下身子,他便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抗拒到浑身颤抖。   “别碰我!滚!”   季青临盯着身下人,若有所思。   他的反应,为什么比正常时候的司若尘还要激烈?   季青临一直以为,如今这个红眼恨得他牙痒痒的司若尘,只是梦獏的毒催化出来的一个人格,并不算是司若尘。   但好像不是,他比正常时候的小小的那个司若尘,对于那段记忆似乎还要敏感。   就好像切身经历了那场酷刑的人,是他。   季青临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司若尘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可笑,冷笑道:   “你当年抛弃我,还剜了我的眼睛,你觉得我该对你感恩戴德?”   季青临总算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小司若尘对他太黏了,从他的眼神里,除了害怕被抛弃的恐惧,没有一丝对原主该有的恨意。   反而是眼前这个,对他的恨意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如果是真正经历了那那段黑暗的时光,正常的反应该是哪种?明显是后者。   他突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他答案没写对,是他写错了地方?!   难怪这个幻境一直没完,估摸着小司若尘的心结在他二选一选择他的时候,就已经解开了。   但没想到最后的心结不在他身上,在这个司若尘身上?   系统顺时插话。   【要不……你让他得逞一次?万一他心结就没了呢?】   季青临一脸黑线。   【那要是没解开,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宿主,大丈夫能屈能伸。】   【那我宁愿做个小人。】   季青临看着眼前这个只想把自己一口一口吃了的疯子,觉得任重而道远。   “那个,我要是说当年剜你眼睛的不是我,你信么?”   司若尘嗤笑一声。   “你觉得呢?”   季青临单手抚额,他头回不想背这黑锅,他只想洗白!   “咱们讲点道理,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去剜你的眼睛?”   司若尘的回答让季青临哑口无言。   “那你觉得,你有什么理由灭鲛人一族?”   “因为他们擅长幻术,而你看不过,你剜我的眼睛,难道不正是憎恶这种能力么?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留我一条命?”   季青临觉得这锅是彻底洗不白了!   若非他是当事人,他都要被这毫无破绽的逻辑给说服了。   司若尘见他不回答,轻哼一声。   “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是那个小傻子,被你哄骗几句就着了你的道!你蛊惑不了我!”   季青临觉得他这傲娇样还挺有趣,气得他想笑。   慢慢地靠在他的耳边,暧昧道:   “那怎样才能蛊惑你?”   “像梦境中那样,让你折辱一次?” 第四十三章 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   司若尘被他压着,闻言回头邪笑地看着他。   “师父倘若愿意,弟子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像你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愿意屈于我身下,那么当年的种种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原谅你。”   季青临轻笑一声。   “说到底,你就是想报复我,对么?真不真相在你心里已经无所谓了,因为确实是因为当年我一念之差,才导致你变成现在这样。”   “你受的苦真相还不了,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恨我也是应当的。”   他把人放开,司若尘惊讶地打量他,看着他的眼神带着警觉,摸不准这人要干什么。   季青临眸光深深地看着他,里面像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感。   “你不过就是想我也痛苦,去弥补你所承受过的痛苦,对么?”   司若尘看着他,不为所动。   “是又怎么样?难道不应该吗?”   夜色沉沉,只能听到季青临轻缓而沉痛的声音。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也是在痛苦中度过的,所经受的折磨一分也不比你少呢?”   司若尘似乎是觉得他在胡扯,冷笑一声。   “师父可真会说笑,您位高权重,求仁得仁,这世间疾苦样样都避着您去,您有什么好痛苦的?”   季青临却低沉地叹了一口气,很是伤感道:   “是啊,世间种种苦难,我都没受过,却唯独败在这个情字上,求而不得,饱受苦楚。”   系统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宿主?你抽风了?】   季青临面不改色道:   【打感情牌,看不出来?原主暗自喜欢了他那么多年,这些年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总要知道的,说不准他一感动,就不恨了呢?】   系统激动道:   【高!】   司若尘冷笑一声。   “也是,师父喜欢楚渊天下皆知,重金求娶,只不过被我夺了去,自然黯然伤神,估计也恨我入骨了吧?”   季青临:“……”   他怎么就不能忘了楚渊这茬呢?!   原主还真能给他挖坑,你就算直接杀了楚渊,也比娶他强啊!   系统:【妙啊,宿主,你这拉仇恨的能力越来越强了,只要保持住,离我们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闭嘴!】   季青临:“我…我说我娶他,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你信么?”   司若尘:“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原因?不过那是你的事,同我又没什么干系。”   司若尘别过脸,似乎不想搭理他。   但那双眼珠又忍不住往这边瞟。   季青临心下好笑,怎么能这么傲娇呢?明明好奇,还非得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把人拽回来,眼见司若尘又要把脸摆过去,直接捏起他的下巴,眯眼盯着他。   “再乱动,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司若尘被他抬着下巴,很生气地瞪着他。   季青临却一反常态,含笑地看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几乎能看到人心里去。   “我娶他,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且因为他霸占了我喜欢的人的心,我不想我的心上人和他好,所以,我就娶了他。”   司若尘呆呆地看着他。   “那你心上人是谁?”   季青临:“我第一眼就相中的人。”   司若尘:“是…谁?”   季青临:“从前很喜欢我,后面很恨我的人。”   司若尘:“……”   季青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   司若尘:“…………”   司若尘死死咬住唇。   “你在骗我,我不信!”   季青临趁他愣神之际,一把将人拉下来,嘴唇狠狠地封上去,接了一个绵长而霸道的吻。   系统被他这突然的操作惊呆了,捂住眼睛,激动不已。   【宿宿宿…主!】   司若尘瞳孔骤然睁大,他不是没亲过季青临。   相反,有很多次。   但从没有像这样被他主动亲过。   那么强势,那么急切。   直到很久,快要被吻得窒息,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把人推开,呼吸快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慌乱不已,双手不自觉抓着身下的被褥,就那样不可置信地盯着季青临,微张着嘴。   季青临用指腹抹了抹唇角,嘴唇上扬。   “真是好滋味,我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我还想做更多,想和你更亲密的事”   “我喜欢你。”   司若尘瞪大了眼。   “你……”   “其实梦境里我很开心,可是你对我做那种事,却是因为恨我想要折辱我,就好像我的喜欢对你来说一文不值。”   司若尘:“……”   “我那么喜欢你,可你自始至终对我都只有恨,当年的事我一直很后悔,尤其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对我避之不及,我这些年的痛苦,并不比你少。”   司若尘:“……我不信,你在骗我。”   季青临温柔地吻着他的眼睛,手顺着滑上去,开始解他的衣服。   “那就试试我一直想做的事,你不是也想吗?你觉得是折辱也好,报复也好,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季青临呼吸急促地吻在他的耳畔,低声呢喃道: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司若尘呆滞住,那一瞬间仿佛心里有个东西骤然炸裂,四分五裂,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心里不断回想的,都是那一句。   ——我喜欢你。   什么恨,什么不甘,什么痛苦,在这一瞬间通通被忘记,他只觉得害怕。   害怕这是他自己给自己造的一个梦境。   但季青临一句又一句的“别怕,”,一遍又遍的安抚,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他望着漆黑的窗外,黎明初至,从那里破出一点点天光。   他终于开口。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季青临以为他方才没听清楚,轻笑一声,再次清晰地在他耳边重复:   “我喜欢你。”   仅仅一句,整个幻境如同碎片一般破碎,逐渐化为粉末。   季青临一呆,他都准备好失身了,结果这就完了?   这算不算意外之喜?   还以为这人有多难蛊惑呢,还不是一样好糊弄。   所以他这是相信自己爱而不得痛苦多年,所以心理平衡了?   果然不能以正常人都思维来衡量一个疯子。   回到了原来进去的那片林子,旁边还躺着睡着的墨松,幻境消失,他也跟着一同出来了。   看了看身下,司若尘已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是和墨松一样昏睡过去,那条胳膊依旧和进去时一样,惨不忍睹。   叹了一口气,替他处理完伤口,然后从自己衣服上撕了布条给他包扎好。   对于司若尘,也许是出于这具身体的原因,他有着挥之不去的愧疚。   也有可能是怜悯。   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以一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去对待了。   等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了系统。   【他醒来后会记得幻境里发生的事吗?】   系统一幅你是不是傻的语气。   【你都记得,你觉得他会不记得?】   季青临忍不住皱起了眉,纠结道:   【那他知道是我和他一起掉进去的,醒过来万一怀疑我的身份怎么办?】   系统也突然想起这个致命的问题,要是身份被发现,司若尘可不会乖乖让他们跟着,保不齐跑得比兔子还快。   季青临想了想,没有吃幻颜丹,而是让系统替他换回了以往的玄衣,先从司若尘身上拿走了自己被他偷了的腰牌,然后坐在那里等着人醒过来。   半炷香后,地上的两个人悠悠转醒,看到他的一瞬间,同时惊得呆住了。   墨松是以为他忘了换回之前的模样。   而司若尘是纯粹吓的。   “师……师父?!”   季青临冷哼一声,眯着眼看着他。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不是挺能跑吗?怎么不继续跑了?”   司若尘低着头。   “对不起。”   突然又想起什么,骤然抬起头,慌乱地看着他。   “幻境里的人……真的是师父?”   季青临站了起来。   “不然呢?等着你死在里面吗?”   司若尘:“那师父在里面说的话呢?”   季青临想了想。   “哪句?”   司若尘攥紧了拳头。   半晌才道:   “喜欢那句,可是真的?”   紧张地等着季青临的回答,他依稀记得当初在王府时,那夜后他曾问过相同的问题。   “你喜欢我吗?是想要同他共赴巫山云雨的那种喜欢。”   当时他得到的回答却是:   “不喜欢。”   如今在幻境里的温存历历在目,他亲口告诉自己,他喜欢自己,一直都喜欢,从来不喜欢楚渊。   他甚至愿意让自己碰他,而且在梦境里,他们已经……   “假的。”   季青临毫不犹豫地开口。   他没撒谎。   他终究不是原主,做得了一时,做不了一世,喜欢司若尘的那个原主不会回来了,也就不必再说出来。   有些遗憾还是不知道得好。   况且……司若尘那么恨他,未必想要这份喜欢。   司若尘许久没有出声,只是藏在身后的手,在石头上扣出了血痕。   “徒儿知道了,师父只是想救我出来。”   季青临看他神色有异,想起还有梦境那段糟心事,料想他是在为那事别扭,因为幻境里走一遭,他更能确定,司若尘对于那些事的厌恶。   于是继续道:   “毕竟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自然将你看得极重,期间发生的一些你我都不愿提及的事,既出了幻境,便都忘了吧,我不会记得,你也不该记得。”   司若尘这下连呼吸都是痛的。   原来连想都不能想。   他自嘲一笑,终于抬起头,任性地直视着季青临的眼睛。   “恕徒儿愚昧,师父所说的是什么事?徒儿听不懂,还请直言!” 第四十四章 王爷马甲要掉了?   季青临敢直言吗?   不,他不敢!   尤其是后面还有一个张大了耳朵,明目张胆偷听墙角的墨松,他敢说自己在里面被自己徒弟上了吗?   他丢不起这个人。   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既然不好回答,那就索性岔开话题,一本正经道:   “你是要跟为师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他当然知道司若尘不会跟自己走,而自己也不会走。   司若尘低头沉默了一下,果不其然道:   “徒儿还有要事在身,便不能同师父一起回去了,望师父恕罪。”   季青临佯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愤地一甩衣袖。   “好,好得很,既然你这么想找死,我就成全你,你从我那里拿的东西我已经拿回,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不会来管你!”   说完这些话,便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徒留司若尘一人僵硬地愣在原地。   那只伸出去想要抓住季青临衣摆的手凝固在空中,最后失落地收回。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惹季青临生气,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神智全失,会疯得彻底。   能在清醒的时候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替他把这些年被迫承受的冤屈洗干净,就算到时候自己疯得连他都不记得了,也会有人来代替自己,好好爱他。   至于其他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这一辈子也没多长。   他把手放回怀里,那里面的东西确实不在了。   从季青临那里拿来的腰牌还有玉髓。   季青临离开司若尘的视线后,再次吃下幻颜丹,换回了白衣,变回十六七岁稚嫩的模样走了回来,手里拿着新摘的果子,一边道:   “刚才那个哥哥呢?他还让我给他摘果子吃,怎么走了?”   墨松惊呆了看着他,张大了嘴。   你还是真是个戏精!   司若尘望向他手里红彤彤的果子,顺手拿来一个,咬了一口,酸涩难忍,各种味道在舌尖泛开。   皱眉刚要吐出来,季青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   “止血的,不许吐。”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刚那个人让我给你找的,我找那么半天,你敢吐我哭给你看。”   司若尘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季青临却看着他的伤口若有所思,不是说梦獏有极强的愈合能力吗?虽然司若尘的愈合能力确实要比普通强上不止一丁半点,但是比起梦獏那恐怖的愈合能力,还是显得差强人意。   他既受了这种苦,为何又不把应得的给他?   三人将果子分了吃了,也算是果腹,稍有力气,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他们进入幻境前那阵诡异的青雾明显有毒,会导致人功力全失,所以他们才会飞在半空突然掉下去,撞进树里。   而且这林子里的树也是古怪,不知哪个就是一个幻境的入口。   墨松瘫坐在地上:“这下好了,万一等下又开始混战,青雾再起,所有人一起功力尽失,那还打个屁啊!就直接肉搏,看谁人多呗?”   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队伍,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公子,一个清减的自己,唯独看上去靠谱点的司若尘,还是个独臂,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更坏的情况还在后面,从林子外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们立马转身去看,漫天的黑雾正慢慢地包围过来,所经之地,草木腐朽,活物瞬间变成一滩血雾。   “这是个…什么鬼?”墨松惊得大叫,“就是这个黑雾!有毒!之前那些来这里的人,很多都是一被他缠上瞬间就没了,咱们快躲远着点,往林子中心去!”   黑雾将所有人往同一个地方逼去,仿佛就是不想让他们相安无事,一定要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季青临眯眼盯着那黑雾,冷声道:   “不是雾,也不是毒气,而是蜀疆的一种蛊虫。”   “蛊虫?有这么小的虫子?”   季青临:“对,肉眼几乎看不见,你现在看到的黑雾就是成千上万的蛊虫聚集在一起,刚才那些人不是被毒死了,而是被活活吃了。”   “吃、吃了?!”墨松感觉浑身发麻,“蜀疆那个邪门的地方出来的东西,果然邪门的很,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季青临打量了一下这个巨大的林子:“可能不止蜀疆的东西,最好小心些,其他更邪门的毒物应该也会有。”   墨松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点了点头。   反倒从刚才开始,司若尘便没有出声,而是一直盯着他,灼热的视线看得他终于忍不住了。   本来从幻境出来后,他就已经不想去故意让他不舒服,甚至觉得该对他好些,所以就没像之前那样故意恶心他,有意离他远些,但这样一来,前后反倒像变了一个人。   不怪司若尘起疑心。   心里叹了口气,行,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还没等他说什么,司若尘直接在他身后来了一句。   “师父。”   季青临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强装镇定地回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哥哥,你以为叫我一句师父,我就会放过你么?咱们出去还是要成亲的,我娶你,你娶我都可以。”   季青临上前就要抱住他的脖子,被他一个后退躲开了,皱眉盯着自己,脸上果然闪过不喜。   接着就转身,暗骂自己糊涂。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师父?就凭他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他就不可能是师父。   季青临成功躲过一劫,拍了拍胸口。   三人一路往林子中心跑去,期间不断遇上杀红了眼的人,好在靠着司若尘轻松就给挡了下来。   “希望这个时候那个青雾千万不要突然出现。”   墨松的话刚放出,林子里顿时弥漫起一阵青雾,眼见就要朝他们席卷过来。   季青临、司若尘:“……”   墨松:“……”   “我就说说而已!”   司若尘:“快跑!”   现在这个林子里的其他人,有意无意地结成了几个团体,他们也非常清楚司若尘功力的可怕,深知不先干掉他,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他的手上。   只有在青雾出来的时候,在司若尘功力尽失的时候,才能合力杀了他。   司若尘揪着季青临的衣领,如同揪小鸡一样把他拽着就跑,墨松费力地跟在后面。   他特别想朝司若尘喊:   你管他干嘛?!你看看我啊!   三人一顿乱窜,终于在最后被三方人马团团围住。   他们十分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盯向他们三个。   墨松咽了咽口水:   “干、干嘛!你们还想以多欺少不成?”   三方人马从四面进攻过来,用行动证明他们就是要以多欺少!   司若尘放下季青临后挡在前面。   墨松趁机在后面捂着嘴悄悄地问季青临:   “王爷,这么多人,你打得过么?”   季青临眨眨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我这么弱不禁风,你觉得呢?”   墨松:“……”   “等死吧。”   *   西雍的皇宫。   金碧辉煌的殿内放置着一张巨大的龙床,上面躺着的白衣男子面容精致,同司若尘有着六七分相似,一头乌发铺散在床上,只是脸色苍白,一片死气。   倘若不是胸膛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死人。   西雍皇帝陆阳朔担忧地坐在床边,头上愁得生出了些许白发,让他瞬间苍老了几分。   他声音低沉地问跪在地上的太监:   “玉髓呢?找到了吗?”   太监低着头,颤声道:   “回陛下,二皇子先前在大魏失手,还、还丢了一条胳膊,血滴子闯入千机阁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陆阳朔一把将桌子掀翻,气得面红耳赤,一双锐利的眼睛满是怒火。   “季青临!他敢动朕的渊儿,朕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太监在下面瑟瑟发抖,却还是开口道:   “陛下,楚公子毕竟是大魏皇子,您就算再倚重他,可…可也不必这般为他大费周章,二皇子才丢了手臂,您不去看看他么?”   陆阳朔冷笑一声。   “大魏皇子?他是朕的儿子,是西雍的皇子!朕将来还要封他做太子!陆星铭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他一意孤行,玉髓怎会丢?”   太监听得这些话,顿时想起当年一桩秘闻,那时陛下还是皇子,与一位容貌惊为天人的女子相恋,但最后不知为何,这名女子被送往了大魏,再没回来。   太监看着床上同样容貌不俗的男子,心里有个想法愈发肯定……   突然,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人火急火燎地闯进来,神情激动地跪在陆阳朔的面前,手里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陛下!属下不辱使命,终于拿到了玉髓!”   陆阳朔唰地一下站起来,颤巍巍地拿起那个小盒子打开。   整个花瓣如水玉做的,玲珑剔透,泛着淡淡的幽光,自打开的刹那,便涌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拿着玉髓哈哈大笑。   “有救了!我儿有救了!”   宫里一阵忙碌,每个人都前所未有地紧张,从开始把玉髓放入药罐熬制开始,每个步骤都无比小心。   直到最后送入楚渊的嘴中。   所有人又陷入了另一种恐慌,究竟会不会醒过来呢?   直到最后楚渊慢慢睁开眼睛。   脑中回想起凰山发生的一切,听到血滴子暗卫所说的,便猜出那两人就是季青临和司若尘。   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想去找解司若尘身上毒的办法?那我就让他提前毒发!”   *   这边司若尘在前面打得不可开交,后面季青临还有心思逗弄墨松,把后者急得够呛,直到他听到从上面传来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   吓得他脸上的笑直接僵在脸上。   “司若尘,那青雾就是一种致幻的迷烟,并不能令人丧失功力,你屏息凝神,再感受一下身体里内力。”   司若尘看着来人,便放心地照做了。   同时不忘开口道:   “柳将军,你弟在后面,你自己看顾吧。”   柳逸寒:“我弟?”   季青临:“……” 第四十五章 司若尘有喜欢的人了?   柳逸寒从树上跳下来,他一身青色衣袍,样式简单,看上去如同一杆修竹,潇潇而立。   面容不同于司若尘的妖孽,而是清淡雅致,君子如兰,丝毫没有带兵杀敌的煞气,只是眉眼稍有凌厉,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走过来时,微挑眉头,似乎对司若尘的话感到很诧异。   季青临躲在墨松身后。   两只手藏在袖子里,正想着等下柳逸寒过来,要不要想个办法干脆把人打晕算了。   可柳逸寒武功不低,真要一招得手,怕是有些困难,只要他一喊出来,自己的身份就一定会暴露。   不管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季青临从墨松身后走出,冲到柳逸寒的面前,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带着警告地盯着他。   柳逸寒眼睛瞪大。   急忙向后退去,几下躲开季青临伸过来的手,好在司若尘在那边打得热闹,没往这边看。   季青临没敢使用内力,怕惊到司若尘,干脆和柳逸寒肉搏起来。   奇怪的是柳逸寒也没用内力,两个人打着打着也不管招式了,跟小孩子打架互殴似的,扭打在一起。   季青临一门心思想把眼前人打晕。   柳逸寒不知为何,只顾防守,一味躲避。   等到司若尘收拾完那边,回头就看到这两人你来我往幼稚的打架模式,愣了片刻,开口道:   “你们在干嘛?”   季青临的手还揪着柳逸寒的衣领。   柳逸寒死命拽着季青临的袖子,企图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   闻言,两人同时回头。   看到柳逸寒张嘴,季青临心想完了,马甲要没了,连等下把柳逸寒埋哪儿都想好了。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柳逸寒愣了一下,扯下季青临拽着自己衣领的手,面不改色道:   “我弟弟被我娇惯坏了,一时闹脾气,见笑了。”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季青临。   季青临懵了一瞬,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不觉得柳逸寒认不出自己,但他却又没有说出来。   这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势同水火,又有杀父之仇,怎么看柳逸寒都不会帮他圆这个谎。   司若尘走过来,看了季青临一眼,对柳逸寒道:   “柳将军,令弟我便送到你手上了,我也还有事情要办,方才的事多谢了,只不过我师父与你不合,我与你总归是要避嫌,我们就此别过。”   季青临心里火大。   怎么你同柳予安厮混在一起时,就不想想我同他不合,到现在你来跟我说这个?   季青临立马从柳逸寒身边跑过来,抓着司若尘不放。   “不,我要跟你走!”   司若尘有些尴尬,又有些气恼。   “柳公子,还请自重,你哥哥已经找到了,没必要再跟着我,我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办。”   说着便要离开。   季青临怎么可能放他走?   这人要是走了他上哪儿找去?   正一筹莫展之际,柳逸寒不知为何,开口阻止道:   “还是一起吧,我要去千机阁,想必你也要去,反正你也不知道怎么进去,而我却刚好知道,一起前去对你我都好。”   “更何况……”他看了眼季青临,诡异笑道,:“我弟弟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   司若尘想了想,他虽然对这里有一些了解,但千机阁的入口在哪,他确实不知。   于是点了点头。   “好。”   最后看着季青临,抬了抬手臂。   “放手。”   季青临乖乖撒开他的手,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离柳逸寒远远的。   笑话,谁知道那孙子会不会突然阴自己。   司若尘就实在不能理解了。   “柳将军,你弟弟不是向来最喜欢你么?”   柳予安曾经就同他抱怨过,说他对弟弟那么好,可他最喜欢的还是他大哥柳逸寒。   现今季青临这样,不容他不怀疑。   没想到柳逸寒看了眼在司若尘后面冷冷看着自己的季青临,平静道:   “现在他最喜欢你,自然粘着你,他向来如此。”   司若尘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淡淡道:   “可我不喜欢他。”   末了,还加了一句。   “我有喜欢的人。”   季青临和柳逸寒同时诧异地看向他。   司若尘以为这话伤到别人,又加了句。   “抱歉。”   柳逸寒想了想,他虽然许久在平阳关,鲜少回去,却也听说过司若尘同季青临共争楚渊一事,一下便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你爱慕他多年,心里确实再容不下别的人了。”看了季青临一眼,似有所指,“看来,你这一番情谊要付之东流了。”   季青临仿佛没听到他话里的讽刺,一门心思地在想:   司若尘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总不会是楚渊,都被他一脚踹下悬崖了,不是不是。   那还有谁?   难不成是柳予安?看他俩以前那关系,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可柳予安有喜欢的人啊!   还有谁?   墨松?墨竹?楚琪?……   把认识的都想了一遍,总觉得都不像。   最后突然想起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再加之司若尘对男子那般厌恶,忍不住才想:   他喜欢的……会不会是女子?   那这个女子又是谁?   想得出神,他也没顾着看路,一下撞到一棵树上,磕得鼻子直泛酸,疼得眉头一皱。   柳逸寒看着他有些惊讶。   “我不知你竟这么喜欢他?”   司若尘也是一愣,看着不断揉着鼻子,一脸郁闷,满脸写着委屈的季青临,张了张嘴,无奈道:   “对不起。”   “我这辈子注定只会喜欢他一个人,你的喜欢我只能辜负了,这世上还有很多好的人,你总有一天会遇到更喜欢的。”   季青临的鼻子被他揉得通红,许是疼得他头脑有些不清楚,又或者是自己明明都没有喜欢,就莫名其妙被拒绝了,出于争一口气,抬头用氤氲的双眸盯着司若尘问:   “你说,我还会遇见更喜欢的,那你又怎知你非她不可?你能坚定地选择一个人,为什么我就不能?”   就像得不到糖的小孩子,拉着大人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地追着要。   司若尘愣住了,最后替他擦了擦眼角沁出一点泪花。   “可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就像他永远也不会喜欢我一样,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样痛苦。”   季青临登时一愣。   怎么着?那人眼瞎么!   他徒弟那么好,长得倾国倾城不说,天赋异禀,有身份有地位,居然看不上?   他差点就吼出来:是谁?眼睛不好使等他给重新替她安一对儿!   但他好像没资格问。   司若尘愿意喜欢谁,愿意去碰得头破血流,是他的自由,同原主还有些关系,同他,实在说不上。   悻悻地抹了抹鼻子,低声一句:   “知道了。”   准备让这件事就此翻篇。   按照柳逸寒和墨松的说法,他们如今只能先去林子的中心,只有那里,才是进入千机阁的必经之路。   黑雾不断包围,将中间的圈越缩越小,原本四散在各处的人纷纷被逼得遇在一起,展开一场又一场的厮杀。   有了柳逸寒的加入,比之之前更为轻松了。   几乎来者必死,大多数人见到他们便跑,也没有不长眼的敢上来。   很快便到了林子中间,入目便是一片澄澈见底的湖,里面放置了许多闪烁着微光的珠子,足有千百颗,让这整片湖都在发光。   连同湖水都是淡蓝色的。   “这些珠子都是什么?”   墨松好奇地盯着。   季青临一直没有说话,反而司若尘一脸淡然道:   “鲛珠。”   “哦。”墨松恍然大悟,“就是鲛人的眼泪,这个我知道。”   “不是。”司若尘走过去,看着那些静静沉在湖底的珠子,眼神非常平静,“是鲛人的眼睛。”   墨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尖叫道:   “谁这么变态啊!把人眼睛挖出来丢里面,这得是挖了多少啊?”   “不多,”司若尘轻笑一声,“也就大半个鲛人一族吧。”   “能想到用鲛人的眼睛来维系整个庞大的幻境,造出一方世界,困住千机阁,确实聪明。”   其余的人沉默了。   尤其季青临,他深吸了一口气问系统:   【当年真的是原主灭了鲛人一族?】   系统沉默道:   【没错,是他亲手灭的,但这方法不是他想出来的,是凌卿,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凌卿让他去做的。】   季青临看了眼一直伫立在湖边的司若尘,张了张嘴,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这湖底,有没有司若尘的父母?】   系统:【……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兑换道具,如果你想,你可以让主角永远忘记这些,他就不会恨你了。】   季青临冷笑一声。   【系统,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禽兽。】   系统:【……记得远比忘了要痛苦很多,人生苦短,没必要难为自己。】   季青临没再说话。   “我只知进千机阁的方法在这湖底,但方才跳进湖里的人,一碰到那水便魔怔般昏了过去,溺死在这湖里了。”柳逸寒摇了摇头,“所以我们要进去,还得从从长计议,怎么不被这水影响。”   墨松看着四周越来越近的黑雾,不少不知情的人被缠上后,一声凄厉的惨叫,转眼间就变成空中的一团血雾,然后消散。   焦急道:“来不及了!从长计议个屁!没看到那玩意过来了么?”   他急得跳脚,说实话,他还没活够,他才不想死呢。   现在活下来的人就十几个人了,围在这个湖边,不管跳进去还是待在原地,都是死。   突然扑通一声。   等季青临转过头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跳入了湖里。   骤然睁大了眼,从嗓子里喊出一句。   “司若尘!”   他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片衣角。   紧接着,湛蓝的湖水下,他看到了一条很漂亮的鱼尾。 第四十六章 欲火焚身   四周的黑雾快速弥漫过来,很快便要将最后负隅顽抗的几人吞噬。   司若尘入水后,那些鲛珠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似乎是对自己族人的欢迎。   他从水里钻出,抬头对岸上的几人喊道:   “快!跳下来!”   其他人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人,甚至觉得他和这湖里的东西是一伙的,死也不愿跳,挣扎在黑雾中,最后只能被吃得一干二净。   墨松急眼冲他嚷道:   “你确定我跳下去不会被淹死?”   季青临二话不说,在旁边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跳了进去,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柳逸寒一呆。   接着紧跟其后,墨松见此也顾不得犹豫了,纵身一跃,沉入湖底。   入水的一刹那,湖水仿佛有生命一般束缚了他们的身体,恶狠狠地要将几人绞死。   季青临皱着眉头,双手不自觉地聚力,准备将这团奇怪的东西打散。   还未动手,司若尘游了过来,那条在水下显得越发漂亮的尾巴在水中轻轻扫过,湖水顿时柔和起来。   季青临盯着那条滑溜的尾巴,忍不住想。   这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他的手总是快过脑子,摸上去的刹那冰冰凉凉的,上面的鳞片很光滑,很舒服。   总之,手感很好。   司若尘回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水里说不了话,但季青临就是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他想说的是:   滚。   季青临悻悻地把手收回来。   啧,小气。   要是你小时候把尾巴长出来,我天天摸。   系统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宿主,你知不知道鲛人欢好的时候是尾巴缠在一起,你摸人尾巴就跟调戏人家差不多?】   季青临看着那条尾巴,非常有自知之明道:   【我调戏得还少么?】   系统想了想也是,但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摸尾巴差不多类似于求欢的意思。】   季青临:【……】   默默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司若尘带着他们一路向下游,越来越深,铺在上面的鲛珠看似是池底,但不过是假像。   穿过那一大片鲛珠,越沉越深,墨松已经快要窒息了,最后终于撑不下去,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季青临一把拽住人的衣领,带着人继续下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了亮光。   三人朝着那亮光冲了过去。   然后从一大片湖面上钻了出来。   “湖底的光,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湖面。”   季青临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拉着墨松从湖里走出来。   转头一看,司若尘也从后面慢慢走了上来,那条鱼尾赫然消失不见。   季青临有些失望,他还没看够呢。   “这里应该便是千机阁所在的地界了,难怪从前都没人能进来,原来必须要有鲛人引路,方才能抵达。”   柳逸寒用内力烘干了衣物,季青临跑到司若尘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司若尘无奈地抬手,替他把衣物烘干。   然后,开始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一处地界白水相绕,青山妩媚,上空有几只白鹤低旋,长鸣几声后,向着最大的那座楼宇飞去。   数息过后,巨大的钟鸣声响起。   许多黑衣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排成两列,中间一个看上去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穿着深蓝色华贵精美的衣袍,负手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掩盖的笑意,激动不已。   “老夫是千机阁的阁主,羿宗,好啊,整整十多年了,终于等到人进来了。”   他打量了四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司若尘的身上。   “你应当是鲛人一族吧,自当年季青临灭了鲛人一族后,老夫还以为这世上再不会有鲛人现世了。”   司若尘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季青临在黑衣人中看到了当初在浮云楼的黑衣女子,看样子,她是这里的人。   当时她带走的那个女鲛人明显同她认识。   那时她应该是在那个女鲛人的引路下出去的。   既然如此,千机阁为何没将这里的人一个个送出去?   季青临从后面钻出来,提出当时的承诺。   “阁主曾经说过,只要有人能进来,不管是何身份,都许以少阁主的身份,不知这话还做不做数?”   羿宗朗声笑道:   “那是自然,只不过少阁主之位只有一个,你们却有四个人,这事还需你们商议一下。”   几人同声应下。   在几个黑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羿宗给他们分派的住所。   雕栏玉砌,确实奢靡。   千机阁在财力上确实不输外界所言。   那么少阁主之位就有些令人艳羡了。   但季青临确实没什么兴趣,他来这里只是想要找到给司若尘解毒的办法。   于是道:“我对那个没有兴趣,你们几个决定吧。”   出乎意料的,柳逸寒也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也需意于此。”   转而看向司若尘,“想必你属意于少阁主之位,我可以退出,但想请你帮个忙。”   司若尘没有否认,他确实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要做这个少阁主。   “请说,但凡我可以相助的,都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被忽略在一旁的墨松瞪大了眼,嚷嚷道:   “怎么回事?四个人一起进来的,我就不算个人了是吧?”   季青临挑眉看着他。   “哦?你想坐这个位子么?”   墨松看到他桌下聚气的手掌,吞了吞口水,嬉笑道:   “怎么可能,我没兴趣,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然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太偏心了。   柳逸寒继续道:“这里算是一处得天独厚的秘境,外面许多找不到的灵药都能在这里找到,而我要找的极火参就在后山,但它被一处迷障围着,且一碰便化为灰烬,只有天生的体寒的鲛人能够去摘,再放入特制的瓶中,所以我便想到了你。”   季青临终于想通他为什么不拆穿自己,因为他有求于司若尘,以他的聪明也能看出来,倘若自己身份暴露,这一趟旅途可能得作废。   司若尘点点头。   “先去征问一下阁主,他同意后我便帮你去取来。”   “好。”   这种灵药在外面可能很少,但这里多得是,羿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还派人为司若尘引路。   墨松和柳逸寒在住处等着,司若尘本想独自前去,结果走了一半,停下来,对身后人道:   “出来吧。”   季青临大大方方地从后面走出来。   司若尘皱眉盯着他。   “你跟来做什么?”   季青临:“给你帮忙啊。”   司若尘:“我不需要你帮忙,况且你又不会武功,快回去。”   说完转身便走。   季青临继续跟在他后面,这里保不齐会有什么邪物,真让司若尘栽在这里,他估计也得完。   司若尘见他不走,无奈地看着他。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季青临不得不承认。   “是,所以我能跟你走了吗?”   “不能。”   司若尘点了他的穴道,转头吩咐带路的黑衣人。   “你把他送回住所,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交代了路线以及需要注意的,便抗着季青临往下山去了。   季青临望眼欲穿地死盯着司若尘越来越小的身影。   这孽徒,还敢搞偷袭!   等着,等他把穴道冲破了,想甩下他?门都没有!   司若尘拿着剑,一边砍着时不时飞出的毒物,一边运功飞速前行。   对他来说,时间不多了。   很快就是三国大典,倘若真的按照圆音大师算出的那样,柳逸寒下落不明,那么就证明即便楚渊已死,事情依旧会朝着前世发展的那样。   三国大典之际,大魏国破,血流成河。   大魏亡不亡他不在乎,他只是害怕,倘若所有事情不可改变地朝着前世一样发展,那么季青临最后会不会……也变成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所以他要拼尽全力一试,前世的结局,能否被改变?   很快便到了迷障,团团青雾让四周几乎看不分明,司若尘捂着鼻子在青雾中前行,好在,这种毒气对他作用不大,运功很快便能排出。   前面一团诡异的红花开得极其妖艳,看着便不好惹。   但他要找的东西就在下面。   司若尘走过去,用剑将上面的花全部割掉,然后小心地翻开泥土,露出了里面火红的极火参,拿起来小心地装进瓶子里。   正要离开,他发现迷障中的瘴气由青色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怎么回事?”   突然,他低头看向被自己割掉的花叶,从断掉的茎部流出的汁水,全部与空中的瘴气混为一体。   整个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而浓烈的异香。   司若尘突然栽倒在地上。   知道自己中了招,连忙运功排毒。   但他越是运功,毒性似乎不减反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能够察觉得出,自己中的是……   媚毒。   季青临冲开穴道后,打晕了那个黑衣人,匆匆忙忙赶到。   结果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神智不清的司若尘。   还有一地极火参的花叶。   “完了,忘了告诉他这花的汁液中含有媚毒。”   看着司若尘脸色绯红的样子,季青临就知道他估计中毒不轻。   刚想替他运功排毒,系统制止了他。   【宿主住手!这个毒非常任性,你越运功,它毒性越猛,就你那功力你再给主角来一下,你怕是得让他被自己的欲火给烧死!】   季青临放下手。   【那怎么解?】   系统笑道:【挺好解的,把欲火释放了就好了。】   季青临满脸黑线。   【怎么释放?】   系统:【就你想那样。】   季青临:…… 第四十七章 你身上的每个地方我都碰了   季青临:【我怎么觉得你在框我?】   系统一副绝佳的老实人模样。   【怎么可能?我这么老实的一个系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对不对?】   季青临低头检查了一下司若尘的身体。   司若尘脸色绯红,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渗出,紧咬的双唇也殷红地十分诡异,因是半昏迷状态,眸子紧闭,却是一副十分难耐的模样。   双手已不自觉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想必是燥热难忍,下面某个地方……   季青临不敢再看,他只想跑。   且跑得很快。   系统在他脑子疯狂地喊:   【宿主,宿主!你跑什么?你不救主角了?媚毒不释放出来会死人的!】   季青临当然知道。   但他见到司若尘方才的反应,便想起上次在幻境里发生的疯狂的一切,醒过来又昏过去,啃、咬、……   某个地方现在还有心理阴影般隐隐作痛。   更何况那时顶多算个梦境,现在让他做那种事算什么?   更何况,真做了什么,怕等司若尘醒过来想要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毕竟,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非常讨厌男子。   既然如此……   【我不是不管他,我先趁着他还能撑得住,去替他找个女的。】   系统:【……】   季青临轻功卓越,这山间的复杂地形于他而言如履平地,加之心里着急,不过半炷香,他便在这方地界转悠了好几圈。   但一个合适的也没找到。   系统:【这个?】   季青临看着亭子里坐着,模样一般的女子,摇了摇头。   【不行,太丑。】   系统又示意他看廊上的娇媚女子,面若桃花,弱柳扶风。   季青临还是摇头。   【太弱,我觉得以司若尘的战斗力,她撑不住一炷香。】   系统挑眉。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   季青临:【……】   【没有,我猜的。继续找。】   系统又把目光盯向在假山上舞剑的女子,身形高挑,模样好,主要是个练家子。   【诶!宿主你看,这个好!长得好看,还会武功!】   季青临看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一看就很凶,等下我怕他俩打起来,还是不行。】   系统皱眉。   【太丑不行,太弱不行,太凶不行,我怎么感觉你按自己的标准找的?要不干脆你自己上算了!你这皮囊长得好,又耐…,司若尘是你徒弟,你也不至于下狠手,那么麻烦干嘛?】   半晌过去没听到季青临的回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皎洁的月光下,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池水里,静静地坐着一个鲛人。   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水里,蔚蓝的眼睛如上好的宝石,还有水中微微游动的尾巴,美得像一幅画卷。   系统眼睛睁大,结巴道:   【宿、宿主,这个完美。】   季青临看了一会儿,道:   【天时,地利,人和,确实完美。】   季青临走到那个鲛人身边,刚要开口,发现鲛人看到他后眼睛一亮,急切地比划着什么。   季青临疑惑地看着她。   “你认得出我?”   鲛人点了点头,冲他抿嘴一笑。   这个鲛人正是当时他在浮云楼救下的那个,后面被黑衣女子带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季青临对她道:   “想请你帮忙救个人,呃……就是他中的是媚毒,所以你懂我是什么意思么?”   鲛人微笑地看着他,听完后对他点了点头。   季青临愣了一下,抱起人就走,没看到身后惊恐地捂着嘴巴的女子,疯狂朝着一个地方跑去。   季青临把人带到了司若尘所在的地方。   看到司若尘还在原地,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怕这人跑了。   系统纠结地看了一会儿如今这诡异的情景,问季青临:   【宿主,你确定要这么干么?】   季青临把鲛人放在司若尘的旁边,示意她可以开始了,然后退开,隐入了后面茂密的丛林里。   后面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可没有现场观摩这种爱好。   系统奇怪地看着他。   【你心里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吗?看着他和别人…不,亲手送个人上去和他做那种事。】   季青临认真思考了一下,发觉好像从刚才开始,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闷闷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感。   季青临好像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只顾闷头往前走,似乎不太想听到那些动静。   直到系统对他说:   【其实不做也可以…】   季青临的脚步停住了。   话音刚落,他就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有其他办法你不早说?】   才走到离司若尘还有几丈远的地方,他就感觉到了第四个人的气息。   凛冽的……杀气!   将所有内力汇聚到脚下,蹬在地上,飞身而起,用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来到司若尘的身边,用力的呀挥手,挡掉了那致命的一刀。   反手将吐了一口血的司若尘揽在怀里,似乎是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司若尘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依偎在他身上。   看着他唇边的血渍,季青临眉尖轻颤。   收回视线后,死盯着对面同样抱着一个鲛人的黑衣女子,身上突然爆涨的功力几乎要压不住。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黑衣女子冷冷地看着他。   “他碰我的人,我想杀他,有问题吗?”   季青临冷笑一声。   “没问题,可你动了我的人,我想杀你,也同样没有问题!”   季青临身如鬼魅般移过去,手上依旧抱着司若尘,却并不影响他的动作,两人飞快地交手,快如闪电。   但黑衣女子毕竟不是季青临的对手,很快便力不从心,被打的节节败退。   季青临一掌打在她的肩膀上。   一口血顿时喷了出来。   她连连后退,单膝跪在地上,鲛人在她怀里,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忙用一双手替她擦着嘴边的血渍。   黑子女子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我没事。”   鲛人跟她比划了几下,她眉头微挑,惊讶地看着季青临:   “你是那时在浮云楼出手相助的人?”   “是我。”季青临冷漠地看着她,“我可以帮你,也可以杀你。”   “可是你的人有错在先。”   “是你的人自己同意帮忙解媚毒的,关我的人什么事?”   黑衣女子诧异地看着怀里的鲛人,然后神情奇怪,最后无奈道:   “她自小被人下了绝情蛊,对于这些事一窍不通,连媚毒怎么解都不知道,只是她很善良,以为自己可以帮你,方才是我误会了。”   季青临还要再说些什么,司若尘抓着他衣服的手却一紧,好像越来越难受。   刚才黑衣女子那一掌催发了他体内的毒性,已经没有时间了。   “滚,我现在没空理你。”   抱着人就往其他地方飞去。   黑衣女子站在原地,想了想回到自己房间,对下属吩咐道:   “吩咐今夜任何人不得去后山,违令者重罚。”   “是。”   下面的人领命离去。   黑衣女子把鲛人放回池子里,摸了摸她的头。   “记住,以后不许随便和男人离开,也不许帮他们那种事。”   鲛人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歪头用手势问她。   “那种事是什么事?”   “很亲密的事。”   然后在她的额头落了一个吻。   *   季青临把人带到一个山洞,刚把人放下,就发现司若尘已经把自己的手掌扣出了血,嘴里喃喃道:   “难受…好难受…”   季青临冲着系统大喊:   【你说的还有一个办法呢?是什么!】   系统眨眨眼。   【只、只要释放出来就好了,】   季青临皱眉:【什么意思?】   系统:【你只要把它弄出来,用身体还是用手,其实都可以。】   季青临咬牙:【我感觉我又被你耍了。】   系统默默又加了一句。   【……你要是都不愿意,用嘴也可以。】   季青临:【……】   算了,不管了。   他开始动手脱司若尘的衣服,脱了一半,问着装死都系统:   【怎么?你还要看现场直播?】   系统嘟囔了一句。   【哼,小气。】   然后切断了联系。   可能是因为难受,司若尘完全不配合,一直乱动,迫切得想要一个发泄口。   季青临安抚地吻了吻他,手顺着打开的衣服向下摸去,找到那里,小心地握着。   眼中闪过惊讶。   呼吸此起彼伏,愈演愈烈,随着山洞的热气逐渐递增,司若尘终于发出一声低吼。   但还不够,从月亮高悬在苍穹,到渐渐西垂,露水从山洞里藤蔓的枝叶上掉落,砸在季青临的手上,湿漉漉一片。   终于,再也没有东西出来,司若尘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人在卖力地帮他……   季青临还没察觉出来,直到他看到手上的东西有疲乏的趋势,才诧异地抬头,对上了司若尘复杂的眼神。   那里面有愠怒,有羞愧,有惊讶,还有极度的震惊。   季青临觉得现在这情境有点尴尬,应该说点什么。   “你、你醒了?”   司若尘把嘴唇咬出了血,才确定这不是梦。   从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在干什么!”   季青临缓缓放掉手上的东西,试图解释。   “你中了媚毒,我在帮你。”   司若尘无比冷漠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厌恶。   “不需要。”   “谁让你碰我的!”   季青临被他吼得一愣,突然就从某些情绪中生出了怒火,冷笑地讥讽:   “怎么,你还要为她守身如玉?”   司若尘狠狠瞪着他。   “是!除了他谁都不能碰!”   “他不喜欢被人碰过的东西。”   季青临被他眼中那股偏执刺痛了眼睛,恶狠狠道:   “我就碰,我还碰了个彻底,不怕告诉你,你全身上下我都碰过了!每个地方!”   司若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紧紧地捂着胸口,然后一大口血从嘴里喷出来。   血色映在季青临微缩的瞳孔里。   下一秒,他看到司若尘拿起了剑…… 第四十八章 多么美好的四角恋   季青临诧异地看着他,目光随着他手上的剑缓缓升起,直到那把锋利的剑尖指着自己的眉心。   他这是……要做什么?   司若尘的目光冷漠无比,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原主前世的记忆。   凰山上,司若尘从他身后,将一把冷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血从他身上还有口中不断流出,而持剑的那个人,冷漠地看着他,然后走到了对面楚渊的身边。   从记忆中回过神,抬眼盯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冷剑。   “你…要杀我?”   季青临张了张嘴,冷笑一声。   “就为了你喜欢的人?”   “是。”   “是不是今天不管站在这里的人是谁,对你做了这些事的是谁,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对他拔剑相向?”   “没错。”   季青临气极反笑,真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弟,比他还要没心没肺。   “司若尘,你还真不是人!”   司若尘沉默了一会儿。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人,我也没必要对你当个人。”   “我现在只想要你死!”   “等做完我该做的事情,再一剑了结自己!”   他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瞳孔的红光几乎要盖过原本的瞳色。   似乎同季青临多说一句话都令他无比恶心。   季青临看着他这个样子,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发疯,就觉得前所未有地生气。   那个人就这么好?   就这么让他念念不忘?   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季青临不好过的时候,那么谁也别想好过。   “你喜欢她,可她喜欢你么?就算你在这里一厢情愿,也是自作多情!”   “她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几句话刚好戳在了司若尘的痛处。   他咬了咬牙,睁着嗜血的眸子。   “说够了么?”   “说够了,就去死吧!”   司若尘的剑带着凌厉的杀气朝着季青临的面门刺去,季青临稍一偏头,往右边躲了过去。   还没一会儿,下一剑再次追了上来。   季青临躲闪之余,嘴里刺激的话一句也不少。   “怎么?恼羞成怒了?”   “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她就是不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司若尘只顾进攻,被巨大的怒火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发现,眼前这个本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居然每次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躲避他的招式。   司若尘一击不中,杀招越来越狠厉。   他越是如此,季青临越是生气。   用我教的来对付我,你好样的!   即便司若尘已经完全不搭理他,季青临还是不停地用语言刺激他,貌似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把人按地上打死命锤的想法。   把他按在地上往死里打,才能把这人打清醒!   “我告诉你,她就是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没准她还有喜欢的人,你在她那里什么都不是!”   系统看着这一番闹剧,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只能拼命地劝季青临不要再玩命了。   【宿主,要不你还是别说了?都停一停,保持理智!】   季青临:【理智?你觉得他有理智?你怎么不让他理智!】   系统瑟瑟发抖:【我我我说了他也听不见嘛,而且你俩再这样下去,万一把人招来了,不是很丢人么?】   季青临满不在乎:【就算来人了,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丢的反正是柳家的脸,我怕什么?】   系统还要再说什么,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柳逸寒怔愣地站在山洞边,后面跟着同样一脸震惊的墨松。   墨松嚷嚷道:“好家伙!你们这是窝里反了?”   他们都知道季青临的身份,所以一时对司若尘这欺师灭祖的行为非常地不理解。   季青临这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直到柳逸寒上前逼停了司若尘,挡在了季青临的面前,毕竟这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司公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对家弟大打出手?”   司若尘的衣服早已穿好,只是此刻天光初现,脖梗处那些青紫的吻痕,凸显得尤为惹人注目,可见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两人也都不知人事不知都年纪了,只看了一眼,不用言语,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齐齐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季青临。   系统:【我都说了嘛,会很丢人的……你不信,这下好了吧,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这禽兽的污名了…】   季青临:【……】   司若尘冷漠地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把装着极火参的瓶子丢给了柳逸寒。   “东西找到了,但是条件得再加一个。”   “他不知廉耻,做了不该做的事,我要他一只手,不过分吧?”   柳逸寒有些尴尬,站在中间,进退两难。   “这……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主要我觉得你可能打不过。   想了想,大概知道司若尘为何这么生气,估计是因为心里装着楚渊,才对季青临的过分行为勃然大怒。   于是开口劝解:   “虽然你倾心楚渊多年,可他毕竟已经不在了,你实在不必在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何不往好了想,我弟弟既然这般…喜欢你,不若你给他个机会?”   听到楚渊的名字,司若尘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谁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楚渊?”   柳逸寒讶异。   “不是么?你自小便同他最好,除了他还会有谁?”   司若尘自嘲一笑。   “也是,不过从前再好,表面再光鲜,也耐不住里子里的肮脏,他若是活过来,怕是要吃我的血,喝我的肉。”   “毕竟,杀了他的人是我。”   柳逸寒和墨松无比惊讶地盯着他。   司若尘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反而问道:   “你们是不是以为,楚渊是我师父杀的?”   “……难道不是么?”   司若尘轻哼一声,别扭道:   “我师父那么喜欢他,想要娶他是众所周知的事,有什么理由要杀他呢?”   两人听他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当初师徒二人共争一人的事,可看到刚才季青临对司若尘做的事,又觉得此时听来无比诡异。   于是又不约而同地,把疑惑的目光看向季青临:怎么回事?   季青临抽了抽嘴角。   原主的神操作,为什么要他来背锅?   司若尘仰头盯着头顶的山洞,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累极了。   “他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楚渊有什么好?”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柳逸寒骤然听到这几句话,震惊到无以复加,颤着嗓子问:   “你说的是…谁?”   司若尘睁开眼,看着他无比认真道:   “季青临。”   墨松:“……”   柳逸寒:“……”   季青临:“…………”   系统:【真不错,两个人生生谈了个四角恋,真棒!】   季青临的脑子轰地炸了个粉碎。   从司若尘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无法思考,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断重复的出现。   司若尘在说什么鬼话?   他是被气疯了吧?   他喜欢谁?   自己?!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司若尘疯了?   一直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司若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柳将军,你还要护着你弟弟么?他做的事,实在令人恶心。”   柳逸寒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目前看来,这两个人应该算是两情相悦?   那这桩闹剧也确实该结束了。   “其实,他是……”   “权宜之计罢了。”   季青临的声音打断了他,柳逸寒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从后面走出来,没了刚才被气昏了头样子,神情很是冷静。   冷静到…让人觉得冷漠…   “你身中媚毒,我为你解毒,仅此而已,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也不会说,就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相信你我很快就会忘了。”   “你要我一只手也改变不了什么,再加之我兄长对我的疼爱,你们的交易就算是完了,你觉得比起你要做的事,划算么?”   司若尘冷冷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往自己的心口处打了一掌,一丝淡淡的血迹从嘴角渗出。   系统急呼:【宿主!你做什么?】   季青临用手背抹掉血迹。   【没事,心跳得有些快,帮它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就好了……   抬头睨着司若尘。   “这样,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往后我也不会缠着你,我哥哥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   司若尘看着他打完那一掌,心头突然跳了一下,连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呆在那里。   可能是因为那张在此刻极度相似的脸,恍惚中,甚至连神情都那么相似。   “好。”   季青临转身就走,根本没管后面僵在那里,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两人。   这师徒……也太奇怪了吧?   下山的路崎岖且漫长。   季青临没有用轻功,而是一步步地走下去。   他步调平缓,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点伤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从他无波无澜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   但是系统却在他脑海中说道:   【宿主,你的心乱了。】   季青临的脚步一乱后瞬间停下。   【你在放屁!】   【是吗?司若尘在你身后。】   季青临的身体瞬间一僵。   身后确实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很快就到了他的身后,离得很近。   “师父……” 第四十九章 绝情蛊   季青临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浑身的汗毛都随之炸起来了!   这是……司若尘的声音?   他怎么追来的,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份的?   僵在原地,感受到身后的人越靠越近。   呼吸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直到一双手放在他僵硬如铁的肩头。   “师父。”   季青临浑身一激灵,猛然转身,离那只手远远的,不断平复自己快要从胸膛跑出来的心跳。   他一抬眸,就看到司若尘站在他的面前,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好玩么?师父…”   “逗弄我的感觉如何?是不是非常有成就感?”   季青临心头一跳。   “没有!”   “呵。”   司若尘轻笑一声,一步步向他走过去。   脚步踩在地上的枯枝上,发出咔嚓的声音。   全都钻进季青临的耳朵里,敏感地搔刮他脆弱的神经。   每走一步,司若尘脸上的笑意就越深。   季青临不断后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退,只是这一刻,他非常不想看到眼前人。   司若尘一把抓住他的手。   “师父,你躲什么?”   “我没有躲。”   季青临不敢看他。   “你害怕是么?还是……”   司若尘的头缓缓贴过去,靠在他的耳边,用自嘲的语气开口问道:   “这种感情让你觉得很厌恶?”   “没有……”   “没有?”   司若尘眉头一挑,手指捏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低头,就要吻上去。   季青临瞳孔一缩,心跳得愈发厉害,匆匆把人推开。   慌乱地逃到一边。   司若尘放下手。   盯着他,半瞌着眸子,嘲讽一笑。   “看,师父,你撒谎。”   季青临觉得事情哪里不对,但他脑子太乱,没办法理清楚,究竟哪里不对。   “你冷静点。”   “冷静?师父说说看,我该怎么冷静?”   他突然变得很激动,所有的情绪通通浮现在那张脸上,不甘、暴怒、委屈、痛苦……   所有感情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句又一句的质问。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为了救我涉险去幻境,为什么要在我做了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后,还不杀了我?”   “你说那些不该记得的事要我忘了,可当我选择忘记的时候,你为什么又要隐瞒身份跟在我的身边?让我觉得你其实是在乎我,喜欢我的!”   季青临听着这些质问,他想解释,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只是搪塞地说了一句。   “我对你的好,只是因为我们是师徒,仅此而已。”   司若尘恨恨地看着他。   “所以刚才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仅仅是因为要帮我解毒?哪怕换了一个你在乎的人,你也会这么帮他,对么?”   换一个人?   季青临认真想了一下,如果他不是主角,如果不是系统必须要保证他的生命,他的死活自己还会在乎么?   如果主角换成了别的人,他好像……也必须那么做。   “是,如果换一个人,我也会这样做。”   司若尘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苦笑地看着他。   “师父,你为什么就不能尝试喜欢我?”   “你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季青临咬了咬牙。   机会?他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给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反派任务者和这个世界的主角,本就该是不死不休。   或许他从开始就错了,身为反派,没让主角恨上自己,反而让他有了不该有的想法,这真是最大的失败。   系统突然奇怪地喊道:【宿主,不对劲!】   季青临淡定道:【我也发现了。】   他刚开始是被接连的惊吓冲昏了头,竟然没发现什么时候着了别人的道。   内力一遍遍在周身游走,寻找着身体里被放进的东西。   一边看着对面的司若尘,明知对面这个人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嘴里的话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最后呼出胸口的浊气,直视他的眼睛道:   “我为什么不能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是早就知道原因了吗?”   司若尘诧异地看着他。   “什么原因?”   季青临抿了抿唇。   “我喜欢楚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还需要问么?”   看来原主总算做了件好事。   “楚渊……你还是忘不了他?”   “是,我喜欢他,哪怕他已经死了,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司若尘露出很难过的表情,似乎被这句话伤得很深,久久不置一语。   季青临看着他,明知道对面的人是个假的,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希望有一天,这句话不用对真的司若尘说。   他从自己靠近心口的皮肉下,终于找到了那个东西,拿出来的一刹那,面前的人就如同泡影般碎去。   季青临捏着手上的蛊虫若有所思。   “问心蛊?”   系统【这是蜀疆的小玩意儿,一般用来捉弄人,所以不易察觉,中蛊人会看到此刻最害怕的人或事,而且对于对方的提问不会撒谎。】   季青临冷笑一声。   “问心无愧么?”   动了动手指,轻轻松松掐死了那只蛊虫。   还好,身份没有暴露,方才出现的不可控制局面暂时不会出现。   只要他以后离司若尘远远的,不动声色地断了他的歪心思,事情的发展就还有救。   他依旧能够离开这个世界。   清晨山上的凉风吹得他总算清醒了些,方才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好像昙花一现,这一刻,他又变回了那个一心只想完成任务的虐文宿主。   提步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通通甩在身后。   季青临走后不久,后面的林子里就走出两个人。   羿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从季青临身上收回视线。   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红衣人,叹了一口气。   “你也听到了,他有喜欢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的,你又何苦守着那份感情呢?”   司若尘被点了穴道,从头到尾看了这么一场戏,季青临说都每一句话都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痴心妄想。   他从开始知道这人是自己师父的震惊,到想到自己对他做过的事的后悔,再到听到那句“如果换了一个人,我也会那么做”的难过,最后到季青临亲口说出:   永远没有人能取代楚渊在他心里的地位。   司若尘心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绝望。   就如同你为之努力了一辈子的事,得到的却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的答案。   他从季青临的神情中,从头到尾看到的,都是对他这段自作多情的感情的抗拒。   是累赘,是厌恶。   羿宗解开了他的穴道。   “问心蛊虽能探心,但倘若那人心里执念太过强大,连问心蛊也无法探其真实想法,你可要追上去好好问问?”   司若尘看着季青临决绝的背影,这次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追上去,再自取其辱恬地拉着他,恬不知耻地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从在摄政王府那夜过后,明明白白的一句不喜欢。   到幻境过后,季青临对他说的忘了吧。   再到今天这一幕,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底气,也没有任何的脸面再去一遍遍地问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必了,我相信他说的。”   羿宗沉默地站在一边。   “那你……恨他么?”   司若尘苦笑一声。   “为什么要恨?他不过就是不喜欢我罢了,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异想天开,他又没做错什么,我的喜欢又关他什么事?”   “他不过就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徒弟,那我就如他所愿,只做一个听话的好徒弟,永远不迈过那条线,不带给他困扰。”   “这辈子既然做不了他心里的那个人,总不能连他身边的位置也丢了。”   羿宗点点头,觉得他大概是想开了。   “那你真的决定好要做这千机阁的少阁主了吗?虽然你们一行四人,但我却始终觉得你最为合适。”   司若尘轻笑了一声,似乎知道原因。   “因为我鲛人的身份吗?千机阁若想离开这里,确实离不开鲛人的帮助,选我做少阁主,不失为明智之举。”   羿宗开怀一笑,心思被点破也不反驳,反而很是坦然。   “千机阁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说不想出去是不可能的,十年已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不管如何,千机阁永远是不输于任何一方的势力,我知道你来这也有你的打算,我们也算是互助互利。”   司若尘不怕他知道自己的谋算,与其相互猜忌,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三国大典之际,蜀疆、西雍都会齐聚大魏,我想那时千机阁也能同去,由我出面。”   羿宗:“只要你当上了少阁主,这事在我这里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不过千机阁还有长老那一关,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司若尘点点头。   羿宗:“你好好准备吧,明日就是你继任少阁主的日子。”   “好。”   第二日,整处地界的人都一大早开始忙碌起来,把每个大殿都装饰地气势恢宏。   钟鸣声久久不息,足足敲了八十一下,昭告所有人今日的盛典。   墨松睁着双熊猫眼,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   “敲敲敲!都敲一早上了,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真是的。”   柳逸寒抿了一口茶,浅浅地笑了下。   “觉可以明日再睡,今日盛况可不多见。”   季青临从门外走进来,墨松盯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怕这人会因为昨天的事灭他的口!   好在季青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自顾在桌边坐好,吃早点,喝茶。   仿佛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柳逸寒开口打破沉寂。   “也不知司公子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季青临愣了一下,跟在最后出了门。   穿过一个个精美的院落,终于到了司若尘的房间。   里面的侍女已替他穿戴完毕,依旧一身如火的红衣,只是上面的花纹都是金线勾勒,华贵不已,头上戴着玉冠,将一头乌丝束得一丝不苟。   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冷酷疏离。   回头的刹那,在看到季青临的瞬间,眼神有些许晃动,很快就又平静地如一滩死水。   墨松激动地打量着他,兴奋道:   “从前就知道你生得好看,没想到收拾起来,竟不输我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司若尘稳步走过来,距离控制在刚刚好的位置,不远不近。   季青临看到他有一处衣领没弄好,下意识伸手过去。   司若尘却往后一退,拉开距离,轻笑一声,只是那笑似乎不达眼底,如同一张假面。   “多谢。”   季青临后知后觉地放下手。   懊恼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还好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羿宗这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司若尘走过去,静静地接过那个盒子,似乎十分清楚里面是什么。   羿宗从里面拿出一条蠕动的虫子。   “这是绝情蛊,只要种了它,这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就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其他三人俱是一愣。   做少阁主还需要断绝七情六欲?   司若尘却似早就知道一般,无比淡然道:   “好。”   从羿宗手上接过蛊虫的时候,眼神悄无声息地在季青临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季青临自听到羿宗的话后,就呆在了那里。 第五十章 我想要你   从这条蛊虫被拿出来的那一刻,眼前的事情便已然变得不简单。   司若尘的身份还是大魏摄政王的亲传弟子。   更何况他二人如今的关系……   倘若他泯灭情感,会不会沦为千机阁手中的一把刀?   又或者如当年一般。   千机阁再次横空出世,搅得天下大乱,人人自危。   柳逸寒断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当年尚有凌卿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千机阁,而今若是旧事重演,谁能做下一个凌卿,谁又甘愿做下一个凌卿?   即便季青临有这个能力,以他的心性,断不会有此想法。   “羿阁主,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司公子毕竟身份不同,是摄政王的亲传弟子,倘若他知晓,那么此事便不好处理了。”   柳逸寒只能接机拉出季青临,祈求用他的名头来压住一二。   墨松也是这个想法。   “对啊,司若尘,你师父还没发话呢,你这和出家当和尚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怕他知道了抽死你?”   羿宗轻叹了一口气,将那蛊虫重新放回盒子中,无奈地看着几人。   “只是规矩便是如此,若要做少阁主,需得做个没有心的人,才能保证对人对已,一视同仁,不可有任何偏颇。”   “当年我门中正是出了这么一个因一己私欲,祸乱天下的人,累得门中众人为他一人,而在此受罚,如今这么做,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此话一出,似乎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柳逸寒对那个叛徒的结局倒是挺在意的。   “那当初那个人最后可是伏诛了?”   毕竟当年因他而死的人太多了。   “对,死在了前任摄政王凌卿的剑下,我是自他死后,由门下弟子推选,成为了如今的阁主。”   “前人之失,已够后人警醒,我断不能让这种祸事再度发生。”   柳逸寒:“羿阁主说的是,当年之事,断不能再发生。”   企图让羿宗更改规矩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只能从司若尘下手,让他放弃少阁主之位了。   墨松走到司若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做人嘛还是知足常乐,你看你有个这么厉害的师父,去哪儿都是横着走,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何必非得当这个劳什子的少阁主呢?你说是吧?”   司若尘没有出声。   因为他一直在等着季青临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病,还病得不轻,直到这一刻,还在对季青临抱有幻想。   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哪怕只是一点点对此的在意,他都可以想尽一切办法,不去种这个蛊。   墨松见他不理自己,非常有眼力见地把目光投向季青临。   你倒是说话呀!这可是你徒弟!   奈何季青临看不见他的眼色。   实际上,他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   从羿宗拿出蛊虫开始,他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让司若尘断情绝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对自己不该有的情感,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继续当表面的师徒,直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刻。   系统及时提醒他。   【宿主,你不要忘了,任务要求你的是刷满世界仇恨值,还有主角仇恨值,一旦主角种了绝情蛊,他就是一具冷冰冰的行尸走肉,他对你没有爱,也不会有恨,那么你的任务就永远也没办法完成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季青临被他点醒。   是啊,司若尘断绝情爱,那么也没有仇恨,他该怎么完成任务?   所以这个方法不可行。   系统突然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宿主,其实还有一个更为两全的办法,你想听么?】   季青临问道:   【什么办法?】   系统直言:【我们无非就是要让他恨你,而现在,他不止不恨你,反而喜欢上了你,断情绝爱看似可行,但却是一步死棋,倒不如顺势而为,把不利变为有利!】   季青临皱眉:【怎么把不利变为有利?】   系统神秘地一笑:【他不是喜欢你么?你可以和他虚与委蛇,等把这颗心拿到后,再狠狠践踏!】   【人只有在得到后又失去,才会变得无比痛苦,尤其是念念不忘的东西,他爱你有多深,到时恨你就会有多深。】   季青临:【……】   这听来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这个想法对一个甜文系统,一个一直把主角当做亲儿子来养的系统而言,能提出这样的损招,非常不合理。   季青临:【你不是最向着他吗?怎么这次反其道而行?】   系统也不遮掩,笑道:   【这个方法有两个前提条件,其一,你必须让他相信你喜欢他,其二,你要在这个过程中不沉沦下去,最后恨得下心去践踏那颗被捧出来的真心。】   【而我就在赌,你狠不下这个心。】   季青临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里忍不住问自己。   他最后,真的狠得下心吗?   如果真的像系统说的那样,他在这段感情中迷失了,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但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不可能放弃。   不就是虚与委蛇么?他相信他可以做到,然后干干净净地抽身。   许久没有等到季青临的回答,司若尘失落地收回视线。   他不在乎的吧?   自己会不会断情绝爱,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我自愿种蛊,这是我的事,你们不必多言。”   墨松气愤地嚷道:“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听劝?”   转而又瞪着季青临,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还是这样冷血绝情。   柳逸寒将他拉住,示意到此为止。   毕竟司若尘已经同意,他们作为外人,实在没有再多嘴的理由。   若是再惹得千机阁不快,绝非好事。   墨松任柳逸寒拉着,气鼓鼓地站在一边。   羿宗笑着点点头,重又拿出那条蛊虫。   黑红交织的虫子,约摸半根手指粗细,在他手上不断扭动。   司若尘伸出食指,放到它的面前。   下一刻,这条虫子就会钻进他的身体。   羿宗的笑意越来越深。   司若尘面无表情,不甚在意。   墨松已把头别过去,干脆看着墙壁,也比看这气人的一幕要好。   所以人都如同静止一般等着。   只有季青临一个人动了。   他拿出藏在腰间的长脸剑,朝着羿宗的方向狠狠一劈。   凌厉的红色剑气精准无比,将羿宗手上的那条蛊虫震成了一滩烂泥。   余下的剑气直接将后面的墙壁切开了一道口子。   所有人都被他惊得呆住了。   季青临身如鬼魅,瞬间移步到司若尘身边,揪着他的衣领。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皮痒痒了是吧!”   “什么东西也敢往身体里放!”   司若尘惊讶地张大了嘴,完全不管季青临骂他的话。   心里前所未有的高兴。   最后却是笑了。   “师父,你终于舍得换下那幅皮囊了?”   季青临挑眉。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司若尘抿唇。   “没多久,昨晚之后。”   本来司若尘是实话实说,但那句“昨晚之后”,落在季青临的耳朵里,却让他误会了。   以为是两人做那事的时候被发现的。   莫名有些尴尬。   轻咳了一声。   羿宗这时终于回过神,他可不能让到手的少阁主就这么没了。   现世的鲛人已不多见,更何况是这种绝佳的资质,若是放过这次机会,怕还有几十年要等。   “王爷,他虽是你的弟子,却已同意做这少阁主之位,您纵然是他的师父,也无权干涉!”   季青临冷冷地看着他。   “他同意了?本王怎么不知道?”   转而看向手里的人。   “你同意?就为了这么个破位子?他们这些人困在这里出都出不去,能带给你什么?值得你断情绝爱!”   司若尘抿了抿唇,一心看着季青临,仿佛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师父,你不想我种么?”   季青临眨眨眼,看着司若尘期待的目光,别扭道:   “不想,把条虫子放进身体里,你不嫌恶心吗?”   司若尘眼里燃起来的光又熄灭了下去。   羿宗趁机劝道:   “司公子,反正你这辈子所求都不会有希望了,情爱对你和对别人而言,都是累赘,断情绝爱有什么不好?”   司若尘抬头看他。   羿宗一看有希望,继续不遗余力地劝道:   “少阁主的位子不是你一直所求的么?你要做的事还没有达成,你确定要在现在放弃?”   司若尘一点点被他说服。   他忘不了季青临昨天的那句。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他在我心里的位置。”   是的,季青临忘不了楚渊,也不会喜欢他。   永远不会喜欢他。   现在这样,只不过是出于师徒之间的情分,说到底,他的感情对于季青临来说,是自作多情,是累赘啊。   缓缓拿掉季青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师父,你能来阻止,我很高兴,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要管我了。”   季青临瞪着他。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   司若尘貌似很无奈。   “师父,你何必呢?从昨晚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你既然不喜欢,我断情绝爱有什么不好?”   季青临:“不好。”   季青临揪着他的领子,逼近他。   “断情绝爱有什么好?无欲无求有什么好?你就那么想当个行尸走肉!”   司若尘倔强地盯着他:   “那我能怎么办?至少这样我不用受求而不得的苦!”   季青临:“你想要什么?”   司若尘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想破罐子破摔,哪怕打破这最后的遮羞布,让他所有龌龊的心思完全暴露在季青临的面前。   “你!我想要你!”   “可你给吗?”   “给!”   季青临把人一把拽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封住了他的嘴。   柔软的触感在唇上泛开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有一种疯了的错觉。   这是唯一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一个吻。 第五十一章 找女人的事被发现了   这个吻虽然短暂却无比热烈,有如一捧火焰在两人的心口点燃,瞬间把所有理智、羞耻、顾虑通通烧成灰烬。   司若尘所有的敏感卑微、谨慎小心,在柔软的触感贴上来的一刹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子里的弦瞬间崩掉了,唯独剩下对眼前人的疯狂占有和掠夺。   他一把扣住季青临的头,五指插进他的发丝,加深了这个吻。   另一只手贴合着季青临的心脏。   里面的心跳是前所未有地慌乱。   就像一池永远风平浪静的湖水,为他掀起了惊涛骇浪。   两颗心的频率终于在这一刻保持一致。   悸动的,不安的,躁动的,渴望的…   所有鲜活的情感从季青临那张永远薄情的脸上显露无疑。   这也许是他离季青临的心最近的一次。   季青临在对面的人扣住他头的时候,就震惊于这人的霸道,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梦境中荒唐的片段。   稍稍醒了醒神,惊讶于自己方才的冲动。   他分明可以用更为缓和的方式透露出自己对他的“在意”。   显然现在好像有点太过火了……   司若尘看起来像要活吞了他。   面无表情地将身上人推开,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更为过火的事。   “够了。”   司若尘被他推开后,眼中的神色被悲伤所掩盖。   “师父,你又要反悔了是吗?”   他靠近过去,眸子暗淡,开口带着对自己的嘲弄。   “这次你又准备用什么理由把我推开?”   其实不管是什么,仿佛都是意料之中。   季青临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他感到意外。   这是之前无数次失败得来的经验。   周围的人从刚才开始就愣在原地,回过神后眼神都不知该放在哪。   索性缩在墙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除了羿宗。   他唯恐被季青临搅局。   “王爷再疼爱弟子,也该知道有些事情做来对彼此都不好,你并不喜欢他,又何必为了一己私欲困住他?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季青临冷笑一声。   这个人还真是讨人嫌,不仅讨人嫌,脸还忒大了。   “羿阁主,这貌似是我们的私事吧?你想找接班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天下人这么多,怎么偏就挑中了他?”   季青临避而不谈的样子有些伤到了司若尘,他缓缓放开了拽着季青临袖子的手。   羿宗见状,趁热打铁。   “王爷自己也心虚不是么?不然为何不敢直面问题?你根本不喜欢他,放过他吧。”   感受到司若尘放开的手,季青临一把拽住。   回头狠狠瞪着他。   “你今日敢放手,我保证你明日下不来床!”   司若尘眸子微怔。   “师父……”   季青临:“亲都亲了,还需要我多说什么?”   “非要我亲口说喜欢你,你才肯信?”   “不是…我只是害怕你突然反悔,我害怕你又给我希望,然后又亲手把它摧毁,每次当我以为事情按照我期待的那样发展的时候,事实总是给我一记痛击,我真的没有勇气,再问出那句话了…”   司若尘半张脸深埋在晦涩不明中,小心而渴望的神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光彩。   季青临不动声色抚平心里荡起的微漾,却一不小心荡起更多。   “……你可以再问一次。”   也许是出于季青临眼中的真切,又或者是燎原之火也烧不尽的执念。   季青临一句话,他就可以死而复生。   “师父…你喜欢我么?”   季青临发自内心一笑。   “喜欢。”   司若尘眼中的光亮如同被点燃,那双本来魅惑人心的丹凤眼熠熠生辉,让这张灰败的脸也顿时鲜活起来。   羿宗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但他依旧没打算放弃。   “王爷,你莫不是忘了你们还是师徒?和自己徒弟行夫妻之事,这样枉顾伦常,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耻笑?”季青临觉得这话听来有些可笑,“你觉得以我的名声,谁敢多言?谁敢耻笑?”   羿宗瞪大了眼。   “就算你不在乎,你就不怕别人说他以色侍师?堂堂男子,做你身下的禁脔?!”   季青临刚要开口,司若尘却眼中带笑,眼中除了季青临仿佛什么也装不下了,无可救药道:   “我宁愿世人这般评说,也好过一个干干净净的师徒,我喜欢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段关系,我都不会在意,一点也不在意。”   季青临轻笑一声。   “羿阁主,看来这少阁主的人选你还要再等上一等了。”   说完,拉着司若尘便走了出去。   柳逸寒和墨松见羿宗瞪大了眼,也匆匆告罪离去。   半晌,无人的大殿中,羿宗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缓缓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   他不会放弃的!   从大殿走出来后,季青临漫无目地往前走,完全没有方向可言。   他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司若尘是如愿了,可他之后要做什么呢?   难道还要和司若尘做昨天那事?或者是上次幻境里的事?   这貌似是情人间该做的事,可他演场戏难不成还要献身?   这也太亏了。   想得越来越入神,没发觉步子越走越快。   直到系统无奈的声音响起。   【宿主,你是不是没同人谈过情爱?】   季青临:【……没谈过,你有意见?】   系统苦笑不得。   【我看你紧张得都快飞起来了,你后面的是洪水猛兽吗?!】   季青临这才反应过来,猛然回头看着自己拉着的人。   司若尘一路小跑跟着他。   衣服因为极其繁琐,让他跑起来的每个步子都很困难,细密的汗珠挂在他洁白如玉的脸庞上。   看到季青临回头,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   季青临呆了呆,好像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司若尘就没有笑得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更多的时候,他的笑容都有些假,像是被刻意挂在脸上,总藏着不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深沉。   现在反倒更像是个少年该有的样子。   系统:【宿主,你发什么呆?】   季青临才反应过来,现在这样不动地盯着人看,是有点傻。   握拳轻轻咳了一声。   躲开司若尘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吃过早膳了么?”   问完他就觉得自己很蠢,这都快晌午了,可能没吃早膳吗?   果然在下一刻听到了系统在他脑海里震耳的嘲笑。   啧。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司若尘眨眨眼,对着他摇了摇头。   “还没有。”   季青临眉头一皱。   “羿阁主也太小气了,连早膳也不给你吃?还好你没跟着他。”   司若尘浅笑地看着他。   “不是,是我吃不下。”   季青临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为什么?”   “不重要了。”   季青临瞬间就明白了。   如果昨天司若尘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经由他的恶语伤人后,司若尘要是还能吃得下饭,他都要忍不住佩服他那强大的承受能力了。   干咳一声,缓解自己突然产生的尴尬。   结果抬头,就撞进司若尘带笑的眸子里,带着些许促狭。   他的眼睛…   不,应该说是从梦獏那里换来的眼睛,非常好看,深邃地像一块上好的宝石,也许是出于鲛人天生魅惑人心的能力,他的眼神总像带了勾子。   能恰好勾住人心。   “那你先去用膳吧。我……我去……”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干嘛。   司若尘擒住他的手,低声道:   “师父,我想你陪我……”   “不行。”   季青临脑子里又浮现出一些面红耳赤的事情,忍不住一个瑟缩。   不会吧,这还是青天白日的!   司若尘脸上的笑意顿时降下去,强颜欢笑道:   “师父连陪我用膳的时间都没有吗?”   季青临:“……”   系统的笑声毫无意外地再度将临。   【哈哈哈,宿主,你脸疼么?】   季青临强行保持镇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好,我陪你用膳。”   司若尘的眼睛瞬间一亮。   但他们还没有动身,从一个院落里走来一个侍女,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我家主人请二位贵客一同用膳。”   季青临眉头一挑。   “你家主人是谁?我同他认识吗?”   侍女点了点头。   “我家主人叫花凝雨。”   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青临倒想看看这人是谁,大步走了进去。   这里难不成还有熟人?   司若尘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绕过几道院门,穿过一片疏落有致的杏花林,脚上踏着的石子路,入鼻尽是各种花香。   看来这个地方的主人挺会享受的,但是这个地方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直到他的视线被一大片清澈的池水吸引。   脑海中被忽略的记忆刹那间复苏。   该不会是……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了。   转头看向司若尘,想着要不要现在把人拉走。   但耳边已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昨夜的事是我鲁莽了,正好今日*你们都在,希望能款待二位,以表达昨夜伤了这位公子的歉意。”   昨夜的黑衣女子,也可以说是花凝雨,对着他们抱了下拳,认错态度可谓诚恳。   但季青临却忍不住嘴角狠狠一抽。   果然,下一刻听到司若尘疑惑地问道:   “昨夜?什么事?”   系统幸灾乐祸:【哦豁~你给他找女人的事要被发现了~】   季青临:……   他为什么这么心虚? 第五十二章 要师父摸   花凝雨见季青临给她使眼色,便将昨夜的事随意糊弄了过去,引人去了席间。   入座后,侍女在桌上摆好佳肴,美酒入盏。   身后是一大片盛开的杏花林,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边上的穿着轻纱的侍女稍稍欠身,替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季青临拿起来闻了闻,挑眉。   “这酒……”   “是果酒。”花凝雨解释道,“果酒虽不比烈酒香醇,却也清香甘甜,别有滋味,且不易醉。”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保持清醒确实是最为稳妥的。   花凝雨只是想简简单单吃顿饭,也不想惹得他们多疑。   季青临知道她的想法,可有的人喝醉了,反而更好,不怕他多嘴问些其他的。   “我其实更爱喝些烈酒,越烈的越好。”   花凝雨也不再劝他,让侍女下去取。   几人一边吃着,一边随意攀谈起来,更多的是季青临在问,花凝雨在答。   季青临:“看样子,你在这里的身份可不低。”   花凝雨:“千机阁一位阁主,两位长老,各长老门下有一个亲传弟子,平时管理不同组织。我是大长老门下弟子。”   “哦?那怎么这几日没曾看到那些人?”   “长老近日都在闭关,本来今日少阁主继任仪式,他们也会来,但……”   她看了眼司若尘,轻笑了一声。   “这仪式临时终止,他们便也没有出来了。”   季青临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   “按你所言,那个二长老门下的弟子呢?怎么我这几日也没看到?难不成连他也闭关去了?”   花凝雨摇了摇头。   “没有,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可以通过外面的幻境,所以经常不在这里,距离他上次回来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有人都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出去?”   “如果今日继任仪式没有终止,他定然会回来。因为他一直想要做这个少阁主,但阁主同他约定,倘若他能找到让所有人出去的办法,就让他做这个少阁主。”   “原来如此。”   若是司若尘今日真的继任,怕是要多一位仇家了。   季青临只顾着从花凝雨嘴里多问些消息,想多了解一下千机阁。   毕竟上辈子原主嗝屁地太早了,以至于对千机阁知之甚少。   他将心思全数放在了这里,几乎顾不上吃,眼睛一直盯着花凝雨。   他得保证这个人没有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   直到司若尘拽了他的袖子,叮嘱他。   “师父,好好吃饭。”   “没事,我不饿。”   说完,又把头转了过去。   感受到衣袖再次被人拽住,他气愤地盯着罪魁祸首,却见司若尘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好看么?”   季青临一笑。   “还不错,赏心悦目。”   感觉到司若尘幽怨的眼神更深了,他莫名想到一个词。   ——怨妇。   左右瞧了瞧,还挺像。   低声笑了几下,本想将拽着他袖子的手拉开。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地像什么话?   结果一握住司若尘的手,忍不住捻了一下他的手心。   司若尘的体温对比常人而言,有些偏低,所以手心的温凉温凉的,如抚着一块温润的玉。   “你吃你的,我在问正事。”   司若尘不甘道:   “师父可以问我,我也知道的。”   季青临挑眉,其实他问的这些随便查查也就能知道,更隐秘些的问题,就算他问了,花凝雨也不会告诉他。   但既然有个人乐意效劳,他也懒得去查。   司若尘若真知道什么,他倒有不少想问的。   但现下肯定不是好时机。   “行,我回去再好好审问你。”   司若尘点点头。   “那师父别看了。”   季青临:“……”   这徒弟怎么管得这么宽?   他乐意看哪儿看哪儿,对于司若尘的话充耳不闻。   结果下一刻,司若尘就让他不好过了。   见季青临不理自己,司若尘就开始找花凝雨攀谈起来。   反正她只要不盯着季青临看就行。   “昨夜我在后山一时不慎,中了极火参的毒,可是姑娘帮忙找来我师父的?”   季青临一口酒卡在喉咙里,清了清嗓子,一直对着花凝雨使眼色。   花凝雨尴尬地避过司若尘眼神,吞吞吐吐道:   “这……正好遇见你有难,又想起之前王爷的相助之恩,便帮了一把,举手之劳。”   确实帮了一把,让毒发得更快了。   司若尘其实心里不大相信。   他那时虽半昏迷,却能感觉到有人打了他一掌,这人总不会是他师父。   那么就只能是花凝雨了。   她也说了为昨夜之事致歉,但她为何要动手打伤自己,而师父又好像对此事有些抗拒。   为何要联合起来骗自己?   司若尘心里有些郁闷。   季青临见他不再问,松了一口气。   刚想喝口酒,就见一个女子走过来,似乎要同花凝雨说些什么,结果看到季青临指着他就大喊了一句:   “淫贼!那日偷了竺月的淫贼!”   季青临一口酒水全喷了出来。   女子昨夜看到季青临将竺兰拐走后,立刻去告诉了花凝雨,花凝雨回来后,却忘了将昨夜之事同她解释清楚。   连连将人拉住,轻呵道:   “不得无理,昨夜的事是误会。”   “可他……”   “是竺兰自己同意替他帮忙的,这事我稍后再同你解释,你不陪着竺兰,来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道:“小姐又犯病了,您去看看吧。”   花凝雨:“两位慢用,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便匆匆离去。   司若尘用侍女递来的帕子小心地替季青临将嘴边,衣服上的酒水一一擦干净,每一下都格外耐心小心。   “手。”   季青临将手递过去。   司若尘捏着他的手,从指尖开始,把每一处都擦得干干净净,轻轻地握着,两人手上的温度渐渐一致。   季青临歪头看他,打趣道:   “你从前不是不乐意我碰你么?”   司若尘一怔。   “我那时不知道是你,我不喜欢被除了你以外的人碰。”   季青临嘴角不自觉地提起。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拥有了一件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在王府的时候,那夜我不小心碰了你,你醒过来又为什么要生气?”   司若尘擦干净他手上最后的酒渍,将手帕递了回去。   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季青临有些戏谑的神情。   “师父忘了,那晚你叫的,是楚渊的名字。”   季青临瞬间一愣。   他刚要开口解释,就突然想起什么,没有开口。   司若尘却仿佛不在意,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相似的容貌,偶尔会认错也是正常的,现在,师父也有可能只是暂时认错了人……”   他是觉得季青临把他当作了楚渊的替身。   司若尘一直看着季青临的眼睛,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很轻很轻染上去的,假得可怜。   “只要师父能一直错下去,错一辈子,我愿意。”   季青临心口一震。   “只不过…”   “什么?”   “以后师父不要再像昨晚那样,将其他人送到我怀里,我不喜欢,即便作为一个替身,也给我些尊严吧。”   季青临惊讶。   “你怎么知道?”   “很难猜吗?我中了媚毒,师父不愿我死,最好的办法不正是替我找个人吗?”   季青临轻咳一声,昨夜荒唐的行径被人当常戳破,有些尴尬。   “我那时以为你喜欢女子。”   “我不喜欢。”   “我知道,你喜欢男子。”   “不,我喜欢你。”   季青临看着突然靠过来的人,心下一慌,回过神时已把人推开了。   正好花凝雨带着人回来了,方才下去取酒的侍女也将酒取了来,抬手给他们换了新的酒。   司若尘已经知道了,季青临也没必要再把人灌醉。   将酒盏放在一边,逃也似的把目光丢向花凝雨。   花凝雨还抱了个人回来。   是昨夜那个鲛人,竺兰。   长长的鱼尾从裙摆下露出,被花凝雨抱在臂弯里,蓝色的鳞片在日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仿佛带着不属于人间的灵气。   他想起了那日司若尘在水里露出的尾巴,一时有些走神。   花凝雨开口,他便收回了目光。   “见笑了,她当年亲眼见全族被灭,一直走不出来,时常被那夜的记忆吓到,需要我陪着。”   季青临想起灭了鲛人一族的,不正是他吗?   可花凝雨对他的态度可就奇怪了。   “这鲛人同你关系不浅,我灭了鲛人一族,害她变成这样,你不该恨我恨得不行么?”   出乎意料的是,花凝雨却问了他一句。   “王爷确定,鲛人一族当真是你灭的么?”   季青临一下子不确定了。   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花凝雨:“我不便说太多,千机阁本就是贩卖消息的,来了这里,王爷自然不会让自己白来,想知道什么,可以穿过后山,那里有一栋楼,那才是真正的千机阁。再过几日,阁主也要闭关一些时日。”   季青临一笑。   “多谢。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王爷慢走。”   季青临起身,看到旁边正襟危坐,却面色绯红的司若尘呆了呆。   问边上倒酒的侍女。   “他喝了多少?”   侍女神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才一杯就醉成这样?”   “一坛。”   季青临无奈地将人拉起,好在司若尘应当没醉,起身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一路踏着月色走回了住所。   到了房间门口,司若尘终于开始撒酒疯了。   他一脚踹开了季青临的房门,把一脸懵逼的季青临拉了进去,盯着他问:   “好看么?”   司若尘神色迷离,双唇殷红,本来如玉的脸庞此刻带着淡淡的粉色,面若桃花,那双带着些许红光的丹凤眼无比勾人。   开口就带着酒香。   季青临以为他问自己他好不好看。   毫不吝啬地夸道:   “好看,好看极了。”   季青临眉头一皱,将人往后面拽走。   这个房间的另一面在室内做了个温泉,有个管子从外面引的水,哗哗地流进池子了。   等季青临反应过来他要干嘛的时候,司若尘已经拽着他一起跌进了池子里。   衣服瞬间湿透了,粘在身上。   这个疯子!   他气愤地抬头,看到司若尘把头发散开,漂亮的鱼尾在水中若隐若现。   讨好地凑过来。   “师父,我也有尾巴,摸。”   水下,有个滑滑的东西缠了上来。 第五十三章 和醉鬼玩脱衣游戏   司若尘的尾巴缠上了他的腰身,讨好地蹭了又蹭。   季青临伸出手,在身下的尾巴上摸了摸。   滑滑的,凉凉的,同司若尘冒着灼热气息的上身一点也不同。   手感如想象般一样好。   司若尘似乎被他摸得很舒服,整个人靠过来,瘫软地抱着他,嘴里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季青临笑了笑,想起了什么,收回手。   失去了那双手的抚摸,司若尘睁开眼,眼神还是半醉半醒,一片迷离。   不高兴地哼了哼。   “你不是喜欢么?”   季青临促狭地看着他,心里着实喜欢,嘴上却不承认。   “我何时说我喜欢了?”   司若尘双手扳过他别过去的脸,让那双故意看向别处的眼睛,只能乖乖看着自己。   “你不喜欢,今天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的尾巴看?”   “今天?”   季青临想起了花凝雨今天抱着的鲛人。   所以,他今天虽然一直没说话,是在那里吃醋?   一边醋,一边喝酒,能喝成这样,看来这醋劲还不小。   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双肩轻颤。   边笑边道:   “那我就是喜欢看,尾巴这么好看,可惜不能摸。”   司若尘低头看了看水下,自己缠着季青临下半身的尾巴。   有些可怜,嘟囔道:   “是我的尾巴不好看么?”   说完,他收回自己的尾巴,把身体背对着季青临。   将自己沉在池子里,只露出颗脑袋在外面,盯着池壁。   留给季青临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看来是自闭了。   季青临先是呆了呆,叫了他一声。   “司若尘?你在干嘛?”   司若尘哼了一声,又往前面挪了挪。   好家伙,这是生气不理自己了?   眨眨眼,追过去,从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生气了?”   司若尘又默默转了个方向,执着地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季青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再不转过来我可走了?”   司若尘耳朵动了动,还是没理他。   “真走了?”   一阵水声响起。   司若尘的身子肉眼可见地一僵,猛然转过身,脸上带着慌乱的表情。   季青临抱着胸,靠在身后的池壁上,歪头笑看着他,眼中带着戏谑,嘴角噙着一抹邪笑。   “过来,听话。不然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司若尘似乎松了一口气,乖乖地向他游过来。   嘟着唇,耷拉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脸上写满了被欺负的委屈。   季青临看着他低垂的眸子,上面如小扇子般的眼睫又弯又长又黑,挂着小小的水珠,楚楚动人。   视线往下,高挺的鼻梁下,殷红的唇瓣似乎方才被他咬了一下,有一个浅浅的深红的牙印,中间那颗唇珠饱满漂亮……   季青临的心侧漏了一拍。   所有的感官都变缓慢。   却又无比清晰。   他能看到司若尘微缩的瞳孔,轻挑的眉头,感受到他紧张到骤然停止的呼吸。   舌尖舔*过那颗唇珠,慢慢地含住,然后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唔…”   司若尘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似乎被温泉中的雾气给渲染地愈发魅惑。   懵懂的神情和勾人的神色拨动了季青临的心弦,也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别动…”   堵住司若尘微张的嘴,舌尖轻扫过去,tiao*逗里面的舌头,一起搅起一池春水。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色*欲熏心。   一吻闭,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在司若尘开始不规矩地动手扯身上碍事的衣服的时候,季青临就轻轻地推了推他。   “到此为止。”   不怀好意地盯着对面被勾得心痒难耐的人,舔了舔唇。   “或者,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分别问对方一个问题,回答得上来就问的人,反之,就回答问题的人脱,如何?”   司若尘眼睛一亮。   “好。”   *   山门外,连接外面幻境的那片湖水荡起一阵涟漪。   没过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穿着一身乳白色锦衣的男子。   他缓缓走出,身上的衣服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变干,腰间坠着用红线绑住的珠子,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他脸上挂着一丝不苟的笑,仿佛画上去的一张假面,唇角挂起的弧度如同是计算好的。   远处走来一个黑子男子,行至身前,低头跪在地上。   “主人,前几日从从外界来了四个人,其中有一个是鲛人,阁主差点让他做了少阁主。”   “他应当没同意吧。”   男子抬头。   “主人怎么知道?”   “少阁主必须要种绝情蛊,他怎么可能同意,就算他同意,季青临也不答应啊。”   白衣男子讥笑一声,似乎对此很是不屑。   “所以说情爱这种东西,只能成为人的软肋,他不肯做这个少阁主,正好便宜了我。”   “少阁主自然只有主人才配做。”   白衣男子脸上表情未变,但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师父还在闭关吗?”   “是。”   “我去找他。”   白衣男子身形鬼魅,朝着一座殿宇匆匆行去,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绕过一片带着肃杀的竹林,入目是一座不同于外面金碧辉煌的简易的屋子,清净雅致,几乎看不到侍从。   白衣男子在外面静立了一会儿。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个青年温润的声音。   “回来了?进来吧。”   屋外的禁制被撤去。   白衣男子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房间内坐着一个青年,身上穿着淡青色的衣袍,身形清减,眉眼温柔,唇色红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冷淡,又不会过于妖艳。   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睁眼后,一双琉璃般的瞳孔静静盯着来人,未语先笑,整个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这个人就是千机阁的二长老,颜灵。   颜灵微显讶异地开口:   “渊儿,你伤好了?”   楚渊脸上的笑意未变,当初使用的幻颜丹未完全制好,以至于他这幻化出来的脸总是只能保持这一种表情。   后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性都保持这个表情。   “无事,那时本想借司若尘的手杀了季青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居然联合在了一起,摆了我一道,害得我险些死在凰山,被人救回西雍后,师父本来让路星铭去浮云楼取玉髓来救我,结果那个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季青临把玉髓给夺去了。”   颜灵叹了一口气。   “当初本是想让你在拍卖那日买下玉髓,好骗取司若尘对你更加死心塌地,没想到凰山那里却出了差错,即便知道玉髓能救你,可消息却放了出去,为免季青临查到浮云楼与你的关系,只能多此一举让陆星铭来一趟,只是玉髓不是被季青临拿走了?你又怎么会……”   楚渊冷笑一声。   “也是我命不该绝,他们二人也来了这里,血滴子本想来这里找救我的办法,机缘巧合之下,反而捡到了司若尘落在幻境里的玉髓。”   “司若尘也来了?”   “是。”   颜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怕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毒来的。”   楚渊笃定道:   “那他们一定会去后山的千机阁。”   颜灵不甚在意。   “去了又如何,不止解不了毒,还很有可能毒发地更快。”   顿了顿,继续道:   “他这毒越是绝望、痛苦、憎恶……诸多负面情绪积累越多,毒发地越快,却也越发厉害,心智也会随之丧失地越快,才方便将来供我们驱使,本意是让你来做那个促使他毒发的人,可经由上次一事,我发现他对你似乎变了。”   “是,我觉得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过这要等明日我去会会他才知道。”   “嗯,这样也好。季青临不好对付,你明日小心,不要被他发现你的身份。”   “是,弟子知道了。”   “弟子告退。”   楚渊刚要出去,身后传来颜灵的声音。   “渊儿。”   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   “凌卿的一缕意识就在幻境中,守着另外一个人的残魂,你知道吗?”   楚渊放在门上的手指有些僵硬。   半晌。   “知道。那又如何?等我想办法让他的肉身活过来,再把这缕意识找到,我就能造出一个只属于我的凌卿。现在…就随他去吧。”   出了房门,在清冷的月色中一步一步走去,形单影只。   这漫漫的长夜路,来时一个人,走时也一个人。   *   听到司若尘一口答应,季青临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好,那就先由我来问。”   司若尘点点头,也不和他争个先后。   “千机阁的二长老是谁?”   司若尘:“颜灵。”   季青临干干脆脆地除掉身上的外衫。   他身上衣服不多,估计问不了几个,反观司若尘那繁琐的衣服,怕是暂时脱不完。   “好,现在由你来问。”   司若尘开口。   “千机阁的大长老叫什么名字?”   季青临:“……”   他是故意问自己不知道的吧?   “不知道。”   司若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衣服。   季青临恨恨地又脱了一件。   身上仅着了一件单衣,这件再脱完,他就得去脱裤子了!   想了想,问道:   “你为什么想要做少阁主?”   司若尘眨眨眼,全盘托出。   “千机阁共三层,内里藏了许多机密,越高层的机密越是重要,少阁主能够前往二层,我需要去里面查清楚一些事情,另外,我还需要借用千机阁的人力。”   季青临还想问他要查什么事情,借用人力干什么,但这回轮到司若尘问了。   季青临脱了上身最后一件衣服,等着他问。   这回他以为司若尘还会故意问一个他不知道的,但司若尘问的却是:   “师父,你来千机阁,是为了什么?”   他来千机阁一个是为了找能够替司若尘解毒的方法,一个是为了找救楚渊的办法。   可都要说么?   看着司若尘双眼迷离的样子,醉成这个样子,醒来应该都忘了吧?   “为了找给你解毒的方法…”   司若尘笑着看他。   乖乖地脱了一件外衫。   “还有救楚渊的办法。” 第五十四章 楚渊出现,盗版自危   昏暗的灯光下,季青临未曾注意到,司若尘褪下外衫的手臂一僵,眼中的迷离神色如潮水般褪去。   这个名字,让他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仿若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血液自头顶凝固全身。   季青临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好了,该我问了。”   即便全身上下只剩下这一条裤子,他今天也非得问这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   司若尘对他态度的巨大改变,可以归结于甜文系统的影响。   可他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该作何解释?   连自己和系统对于千机阁都是一知半解,而司若尘从未来过这里,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季青临的眼睛带着审视。   他在猜,司若尘到底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司若尘眼含痛苦,他觉得他不该再骗季青临。   如果季青临永远不问,他会把重生的事埋在心里一辈子。   可季青临问了。   就算在今夜之前,他都不想骗他,哪怕季青临知道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寒心,他都宁可花一辈子的时间解开这个心结。   可是……   季青临要救楚渊。   他还是忘不了他。   也许哪怕在知道前世发生的一切后,知道楚渊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楚渊那边,彻底远离自己。   甚至,倘若知道用自己可以换来救活楚渊的办法,他也会毫不犹豫吧?   司若尘不怕死,他只是不想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希望,就这样亲手被自己放掉。   前世的事,就让它永远埋葬吧。   连同楚渊一起。   半晌过去,也没能等到司若尘开口。   季青临眉头一皱,偏头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他在想什么。   难道是酒醒了?   不会这么快吧!   “司若尘?”   “你是醒了吗?”   温泉里的水是热的,应该是越泡越晕才对。   刚抬起那人的下巴,司若尘就像失去了骨头,软趴趴地倒在他的身上,头重重地磕他的肩膀上。   季青临愣了一下,偏头看到司若尘瞌起眼皮,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的颈窝。   这是直接醉得睡着了。   “你倒是会挑时间睡。”   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先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放到床上,又去房间找了套大小合适的干净里衣准备给他换上。   走到床边突然顿住,心里生出一个想法。   他不会是不想回答自己,故意装睡吧?   眯眼打量起来床上浑身赤裸的人,光洁似玉的胸膛起伏平稳,寂静的夜里,没了季青临走动的脚步声,能够清晰地听到床上人轻缓均匀的呼吸声。   看起来像是睡得很安稳。   也有可能是装的。   目光从司若尘平静地看不出来任何不对劲的脸上扫过,继续向下游走,目光如炬地扫过身上的每一寸肌理。   司若尘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得不说,他不止那张脸长得妖孽般地好看,连身体也同样赏心悦目。   季青临靠过去,指尖抵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睡着了?”   没有回答。   指尖划过手下温热的肌肤,一路向下,甚至经过某些地方时辗转流连,像是故意,轻轻搔*弄,玩着指尖下褐色的小*点。   “我再问一遍,你是真的睡着了?”   还是没有回答。   “好,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司若尘紧崩的神经松了松,泄下一口气。   下一秒,季青临的视线略过雪白如玉的胸膛,手指一路跟随,滑过那道优美的人鱼线,落在安静躺在中间的**。   “如果等下它起来了,你猜猜会怎么样?”   下一秒,季青临还点了他的穴道,锁住他的内力,防止他用内力抢行压制。   司若尘:“……”   “所以,要么你就是真睡着了,要么你就给我忍住了,否则起来一次,你以后就都不用起来了。”   季青临讨厌别人跟他耍心眼。   尤其是司若尘。   季青临撸了撸袖子,准备双手齐上阵。   司若尘垂在床边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王爷!王爷!你在不在里面?快开门!”   季青临放下司若尘,想了想又扯过被子替他盖上。   三步并做两脚冲到门口,把房门哐啷打开。   “什么事?”   墨松收回拍门的手,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柳逸寒被人带走了!”   他指着西边的方向。   “往那里去了,那个人速度太快,而且武功高过我,我追不上他。”   “柳逸寒那么高的功力,谁有能力把他掳走?”   “不知道,夜间太黑了,没看清楚。怎么办?柳逸寒若是出了事,那平阳关到时候谁去守着?柳予安一个纨绔,柳罄书就是个病秧子,缺了他,柳家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季青临深知他说的没错,提步刚要追上去,又转过来嘱咐道:   “你在这里看着司若尘,他在里面醉倒了。”   墨松点头。   “好!”   季青临的动作看着并不如何快,但一跃便消失在了沉沉月夜里。   墨松守在门外,心想季青临对司若尘也太过疼爱了,这都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这时候有谁会来找司若尘的麻烦?   打了个哈欠,默默守在门外。   转过头,对上了一张应该只存活在记忆中的脸。   “啊!”   墨松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一惊之下,又被他夺了先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直接劈晕倒在地上。   屋内,司若尘闻得动静后一早睁开了眼睛。   他拿过季青临放在床边的衣服穿好。   双脚才踏在地上,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司若尘拧着眉,抬眼看去。   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墨发轻挽,脸上带笑。   精致的眉眼虽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二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那人宛若皓月,皑如白雪。   表面上看去像天地间最纯净的一捧雪,剖开内里,肮脏地让人无法直视。   这个走进来的人,正是楚渊。   司若尘被眼前这个人冲击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震颤。   冷意从四肢百骸长驱直入,几乎冰封了他整个心脏。   这个人…这个人不是死了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要来干什么?   他要来干什么!   楚渊看着他凝固的表情,耸耸肩。   “你好像很怕我?”   司若尘强忍着内心的惊惧,勉强在他面前维持表面的平静。   “你不是死了吗?”   楚渊挑了挑眉,温柔地盯着他。   “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凰山那里,你为什么要联合季青临杀我?明明曾经我们是那么好。”   他闭上眼睛,仿佛一脸怀念。   “我们是彼此的依靠,是最忠诚的伙伴,还是最亲密的爱人。”   司若尘冷笑一声。   “说这么多,你不觉得恶心吗?还当我和从前一样好骗?当年奚丘剜我眼睛,本就是你的授意,你之后又假意救我,充当一副好人的恶心嘴脸,你不恶心,我都觉得恶心!”   楚渊转身把门关上,在椅子上坐下。   “怎么知道的?是季青临查出来告诉你的?他能耐还挺大的。”   他敛起脸上的笑容。   “好歹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如今你对我连一点情义都没有了吗?”   司若尘眯眼。   “我们之间除了谎言和利用,有过情义吗?怕是你异想天开。”   楚渊站起来,踱步到他身边。   伸手勾了勾他微开的衣领,露出赤裸的胸膛,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为他增添了一丝暧昧的色彩。   是季青临方才弄上去的。   楚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   “这里是季青临的房间吧?”   “你想说什么?”   楚渊一步跨过他,坐在那张稍显凌乱的床上。   “你们方才在上面做了什么?”   司若尘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楚渊以为他是默认了,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   他不怕司若尘知道真相,反正早晚都会让他知道,他只怕没有一个人能代替自己,去摧毁他。   现在有了。   “你之所以杀我,不止是因为我当初骗了你,剜了你的眼睛,还因为季青临。”   顿了顿,笑意更深。   “你对我这样不顾念旧情,是不是怕你的心上人误会啊?误会你放不下我。”   司若尘:“那你可就太自作多情了。”   “我说的不对吗?”   “你喜欢季青临。”   不是问句,而且肯定句。   司若尘知道自己反驳也没用。   “我喜欢谁,和你有关系吗?”   若不是季青临的点穴手法太过刁钻,他一直冲不破,也不至于在这里和楚渊废话。   早就直接送他去见阎王了!   楚渊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句:   “自作多情啊?”   “难道这句话不是应该放在你身上更为合适吗?”   “你忘了,季青临喜欢的,一直都是我。”   “我回来了,你就连个替身也不是!”   司若尘双目赤红。   “滚!”   穴道一击冲破,那一刻爆发出的强大内力直接把身前的楚渊掀翻了出去,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他狠狠地撞在墙上,嘴角殷红的血丝挂在那里,他眼中的笑意却不减反增。   就是这样,越是控制不住情绪,越是能够滋养心里的那头猛兽,直至被它控制。   眼看目的已经达到,而且时间已经差不多,楚渊闪身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   不过倾刻,门外传来一声怒吼。   “墨松!司若尘呢?”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季青临面色微寒地出现在门口,在看到司若尘的刹那稍有减缓。   “刚才那个人是谁?”   话音方落,司若尘盯着季青临的脸,喷出一口血。 第五十五章 以色引诱   司若尘醒来时胸口仿佛压着块巨石,盯着床帷半晌,才想起这是季青临的屋子。   昨夜发生的一切突然又变得清晰起来。   脑子依旧有些昏沉,只是昨夜楚渊的脸在此时变得异常清楚,清楚到不可能是一场梦。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司若尘盯着他问:   “那个人是谁?”   心脏好像又抽了抽。   想得入神,耳边突然传来的开门声让他吓了一跳。   惊慌失措地回头,果然看到季青临端着一碗粥,看到他醒来后,笑着朝他走过来。   “醒了?躺了一晚了,起来喝点粥。”   司若尘第一次这样害怕见到他。   他怕季青临问昨天那个问题。   但更怕的是墨松已经告诉了他,那个人是楚渊。   把粥递过去,却不见司若尘动。   “怎么?还要我亲自喂你?”   司若尘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碗。   “没有,徒儿不敢,是师父熬的吗?”   他本来是随口一问。   季青临会为人熬粥?说出来都没人信。   就算有,那个人估计也只会是楚渊。   “我熬的。”   司若尘抬头,惊讶地看着他,苍白的嘴唇上挂上了沁人心脾的笑意。   “师父也会下厨吗?”   司若尘刚要接过他手中的碗,季青临却直接舀起一口粥,送到他的嘴边。   “不会,第一次做,所以就算难吃,你也给我憋着。”   怎么说以司若尘的功力,不管昨天那个人是谁,几乎都奈何不了他。   可季青临封住了他的内力,才会让他昨天那么狼狈,季青临就当是弥补了。   粥入口的时候,浓重的味道在舌头泛开,司若尘不得不怀疑,季青临也许是把整罐盐倒进去了吧?   但他面上的表情几乎没变,甚至笑得更开心了。   “好吃。”   系统吸了口冷气。   【要不是亲眼看你做的,看他这表情我都要信了。】   季青临一边用勺子慢慢地给床上的病人喂着粥,一边听了系统的话问:   【你什么意思?用嘴吃又不是用眼睛吃,你说难吃就难吃?】   系统默默开口。   【你都倒了半罐盐了,这还能是人吃的?更何况,你给主角喂毒药他都说好吃你信不信?】   季青临不信,所以他舀了一口,送进了自己嘴里。   司若尘来不及阻止,就见季青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嘴角抽搐,把那口粥艰难地咽了下去。   很难想象,司若尘能面无表情地吃下这么多。   “你真的不觉得……有点咸吗?”   “我觉得刚刚好,恰到好处。”   司若尘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季青临满腹狐疑。   难道楚渊给他种的毒,不仅会影响他的心智,还能影响味觉?   系统觉得这个宿主有时候憨地别致。   【你喜欢的人给你做吃的,你会说难吃?你不应该恨不得把他夸上天吗?这样说你懂了没?】   季青临想了想,觉得有点傻。   却想起了系统方才的话。   【那你说,我要是哪天真想要他死,给他喂毒药,他会不会真的吃?】   系统:【……】   【……你问他吧,我不知道。】   他本意是想打消季青临的可怕想法,但他低估了季青临有时候出乎意料的脑回路。   看到司若尘一点一点把碗里的粥乖乖喝完,季青临认真地问他。   “如果哪天我给你喂的是毒药,你也会吃吗?”   这本来就是季青临听了系统的话,问的一句玩笑话。   但司若尘却像被一道雷当空劈中。   直接呆住了,苍白的嘴唇甚至有些发抖。   司若尘像是要被这句话撕碎,无数个可怕的想法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脑子。   季青临知道楚渊回来了?   他终于要丢开自己了?   他想要自己的命了?   每一问题,都像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刀,用力地捅进去,然后再鲜血淋漓地拔出。   但最终他压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嘴角的弧度下降了一点,眼中的欣喜渐渐消失,认命一般,平静而诚实地回答道:   “会,只要师父舍得下手,我会像今天这样把它都喝光。”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想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我的命。”   这回轮到季青临不自在了。   他转过脸,不敢去看司若尘炽热的眼眸。   好像多看一眼,心跳就不会不觉得地加快。   系统戏谑道:   【宿主,你躲什么?】   季青临:【…我没有躲。】   【承认自己的内心有那么难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系统不置可否。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季青临想起昨天的事。   “你还没告诉我,昨天把你打伤的人是谁?我问墨松,他说自己没看清楚就被打晕了,你总该知道吧?”   听到季青临还不知道,墨松也没看清楚,司若尘心里松下一口气。   “他昨夜蒙着面,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从身形上看,不像是认识的人。”   表面上虽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被子下的手却早早紧张地握成了拳。   季青临不疑有他。   “那就只能守株待兔了,我就不信他只来一次,昨晚没得手,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敢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季青临不想楚渊再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楚渊永远不再出现。   但这是不可能的,楚渊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出现在季青临面前,轻轻松松就能夺走他费劲全力从季青临那里获得的一切。   只想着避开这个令他无比痛苦的话题,问起了昨晚季青临的去向。   “师父昨夜找到柳将军了吗?”   “找到了,那个人武功确实很高,不过能掳走柳逸寒,靠得不是正面对决,而是用了蜀疆的蛊虫,还是个用蛊高手,不怪柳逸寒着了他的道。”   最近与蜀疆有关的东西倒是频繁出现。   “等我追去时他就把人放了,明显就是调虎离山,我才预感到你可能出事了,匆忙赶了回来。”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等明日从千机阁找到替你解毒的方法,我们就立刻回大魏。”   司若尘沉默半晌,才回道:   “好。都听师傅的。”   但事实上他心里从来没放弃过少阁主的位子,即便不种绝情蛊,他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他想着要为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做好准备,千机阁是最好的助力和选择。   季青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我昨晚离开是因为柳逸寒出事了?你不是睡着了吗?嗯?”   司若尘:“……”   “骗为师好玩吗?”   “师父,你听我解释…”   季青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好,你只管狡辩,我听着。”   “……我本来睡着了,后面听到动静便醒了。”   季青临双手抱胸,眯眼危险地看着他。   “是吗?那我摸你时,你怎么就没醒?”   司若尘下意识地避过他的眼睛。   “可、可能是师傅摸得太轻了。”   “轻吗?”季青临一把掀开被子,隔着衣料,握住他身下的命脉,“现在呢?”   “啊…”   司若尘轻呼一声。   “师父,要断了……”   季青临眉头一皱。   他下手也没太狠,至少比不过在王府那夜。   然后下一秒,他的脸色就是一黑。   手下的东西*了,站立起来,像是很快要挣脱他的手。   “…你找死吗?”   “不怪我。”   季青临刚要撤身,司若尘不怕死地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人强拉了回来。   偏头,一口啃在他的喉结处,还伸出舌头,暧昧地舔了舔,   喘息着问道:   “师父,那晚你也很开心吧?你可以继续对我做你想做的事,或者,我帮你?”   他一手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一半的身体,肩头光洁如玉,艳丽如红梅般的小小凸起,在微凉的空气中轻颤。   季青临呼吸一沉。   “色*诱?”   司若尘挑眉。   “师父敢吗?我们可以不做到最后一步,像那晚一样。”   季青临从床上站起来。   司若尘眼中闪过失落。   然而季青临俯视着身下人,单手解开腰带,在司若尘的注视中一点一点把衣服除去。   一口咬在司若尘裸露的肩头。   “好啊,那就试试。”   把司若尘压倒在床上。   【系统,你可以掉线了。】   ……   之后司若尘又被季青临逼着在床上躺了半日,好在季青临愿意守在床边陪着他。   季青临拿着一卷书,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一也一页地翻看,偶尔会抬起视线,赏他一个眼神。   司若尘发现他看书时的眉眼会温柔许多,周身都沉静下来,仿佛宝刀入鞘,连同平时挂在眉梢的凌厉,都像是被抚平了   墨松和柳逸寒也来探望过他。   走时墨松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笑着朝季青临那边努了努嘴,惹得季青临对他怒目而视。   司若尘却看懂了。   墨松那晚应该是看到了楚渊,但他没同季青临讲。   很快就又过了一日,羿宗闭关。   到了深夜时分,他们出发去千机阁了。   走到后山,跟从司若尘的脚步一阵穿梭,轻松地找到了一条极为隐秘的路。   周遭地形复杂,司若尘的脚步格外熟练,仿佛他不止知道路线,而是亲自走过一般。   季青临越发好奇那晚司若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   他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套出来。   等终于走到了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两个人。   仿佛一直在那里等着他们。   一个是花凝雨。   另一个,是楚渊。 第五十六章 你还记得楚渊吗   花凝雨一身紧身的黑色劲装,身材高挑,腰间悬挂着弯刀,有力的手紧紧地扣在上面。   她头上长长的黑发高高束起,随风飘荡,整个人散发着英气,与边上的另一个人截然不同。   那是个身形单薄的男子,一身乳白色的衣袍,容貌算不得惊艳,但胜在笑容亲和,举手投足间,儒雅不凡。   季青临眯眼看他。   这个人他不认识,可以说是第一次见,但怎么一看见这个人,心里就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讨厌呢?   “花凝雨,你怎么在这儿?你旁边那个人是谁?你总不会前脚忽悠我来这里,后脚就带人来抓贼吧?你这做的可不厚道啊。”   花凝雨听出来季青临有些生气,但总归是她擅作主张,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王爷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临时决定,所以才没来得及同你们商量,擅自做主,还请见谅。”   “是吗?”季青临不大相信,“你身边这个人我好像没见过,既然等下要一起,不如先自报家门?对与来路不明的人,我可放心不下。”   楚渊上前一步,拱手对季青临行了一礼。   “王爷,在下颜泽,是二长老门下弟子。”   他抬头的一瞬间,目光落在身后的司若尘身上,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惊恐慌乱的脸。   怒火和恐惧从司若尘略带红色的瞳孔中折射出来,照在楚渊的眼睛里,变成得意和嘲弄。   看来他认出自己了。   季青临没看出短短刹那间的电光火石。   只听了楚渊说的身份,对花凝雨的话越发怀疑。   “有意思,你们一个是大长老门下弟子,一个是二长老的弟子,都是千机阁的人,不想着阻拦我们,反倒想掺上一脚,究竟是我糊涂了,还是你们糊涂了?”   楚渊微微一笑。   “各取所需罢了,王爷进去有自己的事要办,我们进去自然也另有所求,王爷功力深厚,却未必有我们对千机阁熟悉,共事岂不更好?”   “我怎么确保你不会突然在背后捅刀子?”   季青临眯着眼睛。   “王爷身边这么多能人,还会怕我一个吗?我就算想迫害王爷,你身后的人也不会答应的。”   楚渊任季青临打量,一点心虚的样子也没有。   “那我要是不答应,今天是不是谁也进不去?”   楚渊笑容不变。   “是。”   司若尘在后面死死盯着楚渊,袖子里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脑中不断回忆起一剑刺穿这人的画面。   如果他再次出手,还能像上次那样顺利吗?   不行,只要楚渊说出自己的身份,师父一定会出手阻止。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做,楚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说出来。   似乎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已成定局。   只是他看不懂,楚渊为什么不趁着现在说出来,就好像很享受这种看他害怕的样子…   楚渊不动声色地对司若尘勾了勾唇。   很欣赏他现在这样惴惴不安的样子。   “行,你们想跟着就跟着,敢耍花招,我砍你的脑袋就跟切菜一样简单。”   “是,多谢王爷。”   司若尘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一行四人顿时变成了六个人。   跟着花凝雨又走过一条乱石路,终于在前面出现了一个石门。   “这就到了?也没多难啊。”   墨松抬手把门推开。   石门打开的瞬间,从里面射出无数只冷箭,箭头泛着莹莹绿光,分明带着剧毒。   季青临眼疾手快,一把将愣在当下的墨松拽出。   几个人匆匆闪避,几息后,箭阵停止,石门自动闭合。   墨松被季青临提着,在他手下喘着粗气。   “吓、吓死我了,差点被扎成马蜂窝,谢、谢谢啊。”   季青临冷笑一声。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瞎动手。”   “不敢了,不敢了,可我们怎么进去?这箭阵太密了,就算轻功再好,也躲不过去吧?”   花凝雨:“是的,几乎密不透风,但这里年久失修,没过半个时辰,有一处的箭矢会少一半,身形快些可以躲过去。”   “半个时辰?”季青临皱眉,“里面不知道还有多远,我可等不起。”   他站起来,走到石门外,看起来想要直接把门推开。   司若尘拉住他。   “怎么?你不信我?”   “没有。只是想提醒你小心。”   司若尘放开手。   季青临把门打开,无数枝箭矢朝他迎面射来。   墨松吓得捂住脸。   但一枝箭也没射过来。   季青临手中的箭舞得眼花缭乱,在他面前的剑气凝成了一堵气墙,无数枝箭矢挡在那里。   “爆。”   所有的箭矢反射回去,沿着来时的路线,仅用箭尾把所有机关破坏。   箭阵停了下来。   季青临含笑回头看着他们。   “这不就好了?很难吗?”   墨松呆呆地看着他。   “强啊……你还能准确无误地扎回去!”   柳逸寒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数枝利箭齐发,对着中间背过身的季青临直接射去。   下一秒就要把他穿透。   “小心!!”   红白两个身影同时冲过去。   司若尘长剑挥舞,将那几枝箭从半空折断,突然,胸口一阵闷痛,昨日的伤复发了,手上的动作一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利箭对着季青临射去。   睚眦欲裂。   “师父!”   箭矢刺破衣服,扎进血肉。   一声闷哼。   几人同时瞪大了眼。   楚渊抱着季青临扑倒在地上,手臂上还扎着那枝箭,从伤口处留下黑色的血。   有毒。   司若尘落在地上捂着胸口,眼睁睁看着楚渊抱着他的人。   他想上去直接把人掀开,让他滚。   但他不敢。   他怕季青临直接让他滚。   下一秒。他果然从季青临嘴里听到了那个字。   “滚开。”   只不过,不是对着他说的。   楚渊也不生气,乖乖从季青临的身上爬起来,不仅没有管自己的伤,反而一脸担忧地看着季青临。   “王爷,刚才可有伤到哪里?”   季青临冷笑地看着他。   “没有你,刚才那枝箭一样伤不到我。”   司若尘若是舍命替他挡箭他还信,眼前这个人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渊当然知道他自己能挡,他也没想着季青临能这么快相信自己,但改变就是从不经意间一点一点开始的。   更何况……   看到半跪在地上瞪着他的司若尘,唇边的弧度上扬。   司若尘估计不好受了。   “王爷自然能躲开,是我自作主张了,王爷不要生气,我只是关心则乱。”   季青临不吃他这一套。   “那你这关心还挺多余,对着一个刚认识的人都能这么殷勤。”   “你自己尽快把毒逼出来吧,若是慢了我可不等你,我赶时间。”   他巴不得这人离开。   柳逸寒见只有楚渊受伤,松了一口气。   墨松突然想起箭矢射出前,柳逸寒喊的那句小心。   “你怎么知道还有机关?”   柳逸寒微微一笑。   “方才是花姑娘说的,这里年久失修,每隔半个时辰会有部分机关停止运行,我也是猜测方才有几处机关没有射出箭矢,自然没有损坏,果不其然是这样。”   墨松夸赞道:“聪明。”   楚渊自己动手拔箭处理了伤口,又运功将毒逼了出来。   花凝雨毕竟同他认识,上前给他搭把手。   几人的面色有些古怪,他们都能感受得到楚渊对季青临出乎寻常的关心,也看得出季青临对此的不屑。   介于季青临同司若尘的关系,他们又把目光投向司若尘。   看到一张愠怒的脸。   系统若有所思道。   【宿主,你又招惹烂桃花了。】   季青临不以为意。   【你太看得我了,他摆明了就是想对我下黑手没找到机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系统哈哈大笑。   【我突然好佩服主角,能让一块木头开窍,不过你有时候当块木头也挺好的。】   季青临:【你皮痒了是不是?】   系统:【别,你还是看看主角吧,他可不太好。】   季青临立马转过身看向被他忽略在一边的司若尘,只见他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皱眉向他走过去,探向他的胸口。   “你旧伤复发了?”   司若尘收拾好脸上的神情,破天荒点头道,虚弱道:   “嗯。”   “还能走吗?”   司若尘顺势倒在他的身上,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仿佛病来如山倒。   气若游丝在他耳边哼哼。   “师父,疼。”   季青临根本不疑有他,毕竟司若尘之前能对着自己的手臂下狠手,还面不改色。   能让他喊疼,估计昨日是真的伤得重了些。   眉头皱得愈发地深。   将人揽到一边的柔软的草地上,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你先休息会儿,我们等下再走。”   “会不会耽误时间?”   “没事,不急。”   其他人:“……”   你这偏心得也太明显了吧?   司若尘靠在季青临怀里,眼神却得意地看着一边的楚渊,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目光。   楚渊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妙。   明明不过半个月,为什么感觉他们的关系不同了?   季青临不是一向喜欢自己的吗?   难不成是太喜欢自己,连对着司若尘这个替身也爱屋及乌?   一定是这样。   也许等下可以试试。   司若尘只想对着楚渊气回去,见他不爽,他就舒坦了,病立马就好了。   几个人点燃火折子,走进那个漆黑的石道里,花凝雨对这里比较了解,走在最前面,季青临和司若尘紧随其后。   楚渊走在最后面,他突然喊了一声季青临。   “王爷。”   季青临不太想搭理他,只管走自己的。   楚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记得楚渊吗?”   寂静封闭的石道被这突然的声音骤然碰撞,发出一遍又一遍的回音。   司若尘瞬间僵住。   边上的季青临察觉出了他的变化。 第五十七章 我和他不熟   “怎么,你还认识他?”   季青临一边回答楚渊,一边留神司若尘的变化。   在他开口的刹那,司若尘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身体僵硬,呼吸骤然一沉。   即便是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彼此的脸,季青临也能猜测,司若尘的脸上一定是一片惨白。   他慌什么?   楚渊开口。   “认识,王爷想见他吗?”   季青临确实想,但人都被司若尘打下山崖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还能不能找到一副完整的尸身。   他这么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想着趁机要挟自己?   不管是什么,任何时候让别人猜中自己的欲望,都是很愚蠢的行为。   “不想见,我和他不熟。”   “是我多嘴了。”   当年季青临强娶楚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加之他一直不曾娶妻,众人几乎认定他苦恋楚渊多年而不得,非卿不娶。   若说不熟,在座除了一直身处千机阁的花凝雨,没一个人会信。   司若尘诧异地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   黑暗中,季青临脸上的神情同样诡测莫辨,真假不明。   楚渊冷笑一声。   撒谎,恰好证明了在乎。   季青临本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之后有的是机会再试他。   在楚渊看来,季青临和司若尘的关系就是如履薄冰,只要他稍稍用点手段,就能让他们如当年那般,再次反目成仇。   石道已走了有一段时间后,终于在前面看到了微弱的光亮。   到出口处了。   那里如同一个很大的天坑,上面开着一个口子,月光从上面泄下,将周遭的一切都照亮。   四周爬满了各种奇异的植物,茂密的枝干藤蔓缠绕相交,挡住了下面的视线。   看不清是各种情形。   墨松这次不敢冲在最前面了,畏畏缩缩地躲在柳逸寒身边。   季青临身边他是不敢去的,他怕事后司若尘公报私仇。   季青临本来走在最前面,刚要第一个跨进去,被司若尘拉了一把,被迫往后一退,司若尘趁机第一个跳了进去。   季青临看着他的背影一愣,连抓都来不及抓他。   回过神后刚要跟着跳下去,下面传来司若尘的喊声。   “师父你先别跳!”   紧随其后的,是野兽般震耳欲聋的嘶吼。   但又不像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野兽。   季青临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   “你在那儿别动,我这就下去。”   半边身体已经掉下去了,却又被另一只手死死拽住,抬头眯眼怒瞪回去。   是楚渊。   “颜泽,你别逼我动手!”   楚渊朝他微微一笑,弯腰将季青临拉上来,转身调换位置,把人往里一推,自己背靠着跳了下去。   “王爷放心,我去下面照看他。”   柳逸寒也拉住了季青临,对他摇了摇头。   “你不能去,倘若下面有其他机关,连你也被困住的话,想要把人救出来,就更难了。”   季青临咬咬牙,司若尘身上还有伤。   但柳逸寒说的确实没错。   只能静观其变了。   *   司若尘本来听到有人跳下来,心里吓了一跳。   他害怕季青临跟着跳下来。   但当他看到来人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不得不警惕起来。   “楚渊,你想干什么?”   楚渊对着他一笑。   “没什么,只是想离我的人近一点,你霸占了这么久,不该还我了吗?”   “你的?他承认吗?”   楚渊挑眉。   “虽然那场婚礼没有完成,但天下人都知道他娶了我,是不是我的,你觉得呢?”   “他不承认就不做数!”   司若尘瞪着他。   楚渊嘲讽一笑。   “你何必这样自欺欺人?真是可怜。”   夹枪带棒的对话很快终止,一边冲出来的一个人,张着一血盆大口,狠狠朝着他们张嘴咬下。   楚渊轻松避过,一脚将人踢向司若尘。   “送你一份大礼,接着!”   司若尘把那人当胸刺穿。   一掌震飞出去,发出一声巨响,像是黑暗中撞倒了什么东西。   铺天盖地的嘶吼声比方才还要大了。   从司若尘下来开始,他们就一直藏身在黑暗中。   但能感觉到,数量很庞大。   不出所料,下一秒同时好几个身影冲了上来。   司若尘再次出剑,银剑在他手上不断挥舞。   接连不断,只能听见长剑刺穿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撒在他肌肤上的血一片冰冷,并不是温热的。   司若尘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就算人再多,杀了这么久,也该杀尽了。   可这些人好像源源不断。   而且这些人似乎喜欢从下面发起进攻,每一个都比较矮小。   手中的剑挥得有些麻木,而他们的力量好像无穷无尽。   反观楚渊也同样有些招架不住,但他仿佛一点也不急。   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上面传来了季青临的声音。   “下面到底有多少人?你们从半个时辰前打斗就没停止过。”   司若尘趁着打斗的间隙回道:   “不知道,看不清楚,但我感觉很不对劲,我感觉我杀了很多,但立马又会涌上新的一波,就好像……”   “他们根本杀不死一样!”   楚渊在一边略带深意地附和。   “他确实杀了很多。”   上面几人听完也是感到很奇怪。   杀不死?那是什么怪物?   季青临又想到了梦獏那强大的愈合能力,还有幻境中楚渊那变态的想法,身上竟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连司若尘被换了眼睛都做不到完全继承那恐怖的愈合能力,还有其他人能做到吗?更何况是这么多?   咽了咽口水,对着下面问道:   “他们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是不是红色?”   司若尘一愣,理解了季青临的意思。   他认真地看了一下,除了黑漆漆的影子,什么也看不见。   头顶的月光几乎都被那片茂密的奇异绿植挡住了。   “师父,我只能看见一片黑色。”   季青临松了一口气。   那就应该不是。   花凝雨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我听闻蜀疆有一种蛊虫,只需在人尚且留着一口气时种下,就能让这人变成傀儡,如同活死人。”   墨松惊奇道:   “那到底算活人还是死人?”   “半个活人。”花凝雨看着下面那些黑影,“但听人说倘若能保证尸身不坏,在种完这蛊后,再行取出,那这个人很有可能再活过来。”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但活人又岂会种这个蛊,半死之人又怎能有一具完好的身体,想要用这蛊救将死之人复生,几乎不可能,这蛊更多的被有心之人利用,制作这种傀儡,以供驱使。”   季青临却想起了幻境里楚渊试图修复凌卿的尸身,按照花凝雨所言,他竟然不是异想天开。   只不过这蛊要求种下的人留有一口气,而凌卿却只是一具死尸。   “这傀儡难道还能不死不灭?”   季青临看下面二人打得费劲,问花凝雨。   花凝雨点点头。   “是,只要身体里的蛊虫不死,傀儡不管受到任何伤害,都不会死。”   “有办法解决吗?”   “有,这种蛊虫害怕月光,且一般寄居在人体的喉部,只要砍下他们的头颅,再让月光照进去,这些傀儡便都废了,成为真正的死人。”   “好,那等下我们想办法将上面这些藤蔓全部除尽,让月光照进去。”   说要,又对着下面的两个人喊道:   “你们把下面那群人的头砍掉,等下月光照进去,这些家伙就废了。”   “好,师父。”司若尘道。   “知道了,王爷。”   楚渊的笑容越发的深。   要除掉那些藤蔓并非什么难事,几个人轻功都很好,用石壁上凸起的石块落脚,来回跳跃,很快那张巨大的绿色藤蔓织的天幕就被渐渐割散。   几缕皎洁的月光漏了下去,让下面黑暗逐渐开始退散。   司若尘手中动作不断,即便已经被消耗许久,但他的耐力似乎惊人地好,不一会儿,动作又快了起来。   楚渊似乎体力不支,退到了一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司若尘。   他手起剑落,身形飘逸,每一次剑光闪过,就噗嗤一声。   浓重的血腥味在黑暗中泛开。   气味令人作呕。   接着扑通一声,一颗颗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   蛊虫赤裸裸地躺在那些人的喉管里,在月光的照射下,顷刻化作飞灰,尸体终于不动了。   好像已经消灭地差不多了,司若尘才停下手。   头上的藤蔓一点一点减少,下面被月光照亮,司若尘身处在黑暗中感受越发明显。   当他抬头看清时,浑身血液倒流,僵在了那里。   手上血迹斑斑的剑哐啷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些无头的尸体匍匐在地上,用身后的鱼尾摩擦着行动,原本漂亮的鱼尾鲜血淋漓。   那掉在地上的一颗颗头颅被剜了眼睛,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眶。   但司若尘觉得,他们就是在看着自己。   看自己怎么亲手杀了自己的族人。   身上所有沾染的血这一刻像是变成了一块块烙铁,烫得他那里的皮肤几乎要烧起来。   司若尘的声音哑在喉咙里,只能微张着嘴,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感受到身后响起猛烈的风声,司若尘瞬间回头,面对着对他撕咬过来的鲛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楚渊也没去阻止,只在一旁看着,等着看戏。   季青临从上面亮光处无法看清下面的全貌,有一半都藏在黑暗中。   但他一眼就看到一个黑影对着司若尘扑过去,而司若尘只是愣在那里。   “快躲开!”   季青临几乎来不及思考,只凭身体的本能跳下去,一剑砍掉了那人的头颅。   系统的声音和司若尘撕心裂肺的喊叫几乎同时发出。   【宿主住手!】   司若尘双目赤红,隔着中间那具鲛人的无头尸体,遥遥地看着季青临,眼中无比地绝望。   他费力地张着嘴,终于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两个字。   “母亲……” 第五十八章 救司若尘还是救楚渊   季青临的耳边有什么炸开了。   就那么轻那么轻的两个字,同时压垮了两个人。   季青临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面前,隔着司若尘母亲的尸体,是司若尘痛苦到扭曲的脸。   “师父…”   这一声直接让季青临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他不是故意的?   说他刚才只是太急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他母亲?   司若尘脸上的绝望让他知道,这些解释对他来说有多牵强,又有多么地苍白无力。   季青临头回这么害怕。   司若尘肯定恨死他了,而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吗?   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要。   他想让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季青临同样惨白着脸,无助地张了张嘴。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楚渊在一边乐见其成,但他觉得这把火在两人之间烧得还不够大。   佯装出愠怒的样子,对司若尘道:   “你听到了,他不是故意的,刚才那么黑,谁看得清楚?更何况……”   他短暂地停顿了下,从嘴里说出更残忍的话。   “这里所有的族人,不都是你杀的吗?你凭什么去怪他?”   季青临瞳孔剧缩,死死瞪着楚渊,愤怒地吼道:   “你闭嘴!”   他一旦情绪过激,强大的内力就如同爆涨的火焰。   内力直接对着楚渊冲过去,把人死死地碾在墙上。   “再多嘴,你就给我去死!”   其他人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呆愣在一边不知所措。   墨松鲜少见季青临这样生气,连连奉劝楚渊。   “你闭嘴吧你!他要杀你我们谁也拦不住。”   楚渊抹了抹唇上的血渍,颇为无辜。   “王爷,我是想帮你的。”   帮他?   季青临可一点也没看出来,这人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司若尘一直没做声,就好像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终于,他朝着季青临走了过去。   楚渊被糊在墙上动弹不得,但封不住他那张煽风点火的嘴。   “司若尘,你想干嘛?你还想弑师不成?王爷,先下手为强!”   季青临看着司若尘绕过中间的尸体,缓步朝他走来,怔在了原地。   他…他要干嘛?   他难不成……   季青临脸上的慌乱难以掩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系统大声喊着呆滞的季青临。   【宿主你发什么呆?快把他打晕!】   季青临抬眸,司若尘已经到了他面前。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戳心的画面。   记忆里,司若尘毫不犹豫地把一把冰冷的剑刺入他的胸膛。   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季青临浑身冰冷,寒意侵入骨子。   远处的楚渊脸上布满了得意的笑。   就是这样,不要犹豫,亲手杀了他!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司若尘抱住全身紧绷的季青临,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却一声声地安抚。   “别怕,师父,不要怕,和你没关系,不是你杀的,不是你……”   季青临这一刻鼻子一酸,却说不出话。   他以为他真的会动手。   司若尘轻轻拍着他,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在他耳边缓缓开口。   “其实她早就死了,当年在平阳关时,我亲眼看见她死在乱兵之下,我连尸身也没能找到,原来在这里。”   “师父,你没必要愧疚,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只是一具尸体。”   季青临的头埋在他宽广的胸口,听着从他胸腔里传来的嗡嗡的声音,如果不是感觉到身后拍着他的那只手不住地发抖,他几乎都要信了。   “就算是尸体,你真的不怨我吗?”   哪怕再理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被怨恨和悲愤冲昏头脑,急需一个发泄口。   而他恰好就是那个看起来最好的发泄口。   司若尘做出什么都不难理解。   “不会的,师父。”司若尘的手沉稳有力,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逝者已矣,而且,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   这是司若尘的真心话。   活了两世,到最后他所有想留的都没留住,现在,他所在乎的也只有季青临了。   回抱回去,季青临第一次问系统:   【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原主还会回来吗?】   系统的回答不出所料。   【会回来的。】   季青临笑了。   【那就好】   司若尘说的没错,他只有“季青临”了。   等他走了,总要把他的唯一还给他。   周围尸体横陈,一千血腥。   司若尘将母亲的尸体轻轻地放至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他带不走她。   “母亲,我很快回来接你。”   季青临于心不忍,想到了也许可以找系统帮忙。   【你那里有什么道具可以帮得上忙吗?】   系统爽快道:   【有,中级道具,乾坤袋,很贵呢,要二十仇恨值,而且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你确定要用吗?身份有可能会暴露哦。】   季青临:【别废话了,给我。】   系统笑嘻嘻道:【购买成功。】   季青临拿着那个拳头大小,如同一个香囊的步袋子,疑惑道:   【之前不是只能购买低级道具吗?你还能自己升级?】   系统激动道:【我也是才发现的!可能是宿主你触发了哪个关键任务,而自己不知道,不过这样就方便多了,我再好好观察一下,看没不能解锁什么新技能。】   说完就没了声音。   季青临拿着乾坤袋走到司若尘面前,按照系统所说,将内力注入,紧接着所有的尸体都被收了进去。   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墨松掐了把柳逸寒,掐得人脸色一青,却还得保持微笑。   “我这是见鬼了吗这是?!”   季青临把乾坤袋系在司若尘的腰间。   “这是乾坤袋,是我义父留给我的,可以储物,你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时,就把这上面的带子打开。”   司若尘惊喜地摸着腰间的乾坤袋,感激喊了句:   “师父。”   季青临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等事情办完回了大魏,我们就找块风水宝地将他们安葬好,往后每年我都陪你去看他们。”   “好。”   一直在边上目睹一切都楚渊气得脸都绿了。   为什么会这样?   司若尘为什么不动手杀了季青临?他什么时候这么变得信他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司若尘体内的毒怕是会被压制得越来越厉害。   既然他这么看重季青临,那就只能继续从季青临下手了。   解决完这些尸体后,他们从边上的石壁上找到了一个暗门。   “这边,应该快到了吧?都走了这么久了?你们这千机阁到底藏了什么?搞得这么机密?”墨松扒一边扒拉开门,一边问道。   “千机阁算是禁地,除了阁主和长老,我和颜泽也只去过一次,那次师父带着我们,有阁主给的钥匙,不需要闯这些机关。”花凝雨道。   墨松:“嘿嘿,那你们师父带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花凝雨一笑:“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墨松摇头叹气:“唉,小气。”   当他们以为后面还会有机关时,接下来的一路却格外顺利,什么也没发生,一直到走完这条路,终于在面前出现了一座楼宇。   朱红色的高楼一共三层,由宽到窄,每层八个檐角,每个檐角上吊着一盏亮眼的灯笼,让整栋楼都尽收眼底。   柳逸寒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灯笼。   “如果这里不允许人进入的话,那上面的灯是由谁来换?”   花凝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   “不需要人换,那是长明灯,千年不灭。”   墨松看得惊奇。   “这灯什么做的,这么神奇?”   花凝雨突然沉默了。   楚渊看了司若尘一眼,一字一句地笑着开口。   “里面点的是鲛人烛,烛油是鲛人的油脂做的,确实燃到至今也不见灭。”   墨松张大了嘴,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们是变态吧!从外面那个池子开始,里面泡的是鲛人的眼睛,刚才那里用鲛人的尸体做傀儡机关,现在还用尸油当蜡烛?你们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花凝雨默不作声。   楚渊却一脸不屑。   “人?算吗?又不是我们杀的,尸体怎么处理谁拿到谁说了算,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主还没说话呢,墨公子,你急什么?”   墨松握着拳头就要上去揍他。   “老子看你才不像人,我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跟你姓!”   被柳逸寒从后面死死拽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今天就要让他看看谁是爹!”   楚渊一脸无谓,下一秒,季青临直接隔空用内力甩了他一巴掌,将他的脸扇到一边。   墨松在旁边哈哈大笑。   “打得好!”   楚渊拧着眉回头,恨恨地瞪着季青临。   “他不过就是一个替身!”   “就算是替身,那也是我的人,轮得到你来欺负?”   说完,拉着一脸笑意的司若尘走了进去。   墨松拽着柳逸寒紧随其后,花凝雨看了楚渊一眼,也留下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楚渊咬着牙,他很想现在就让季青临知道他是谁,让季青临后悔这么对他,让司若尘痛不欲生,可是不行。   他还不能让季青临知道自己没死,他还要他救自己。   走进一楼后,里面是很大的一间封闭的屋子,抬头屋顶有数丈高,中间挂着一盏很大的长明灯。   四周的墙壁镶嵌着满墙的柜子,每个柜子里面放满了书本。   墨松好奇地走过去,刚伸手要拿一本看看,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出去,把他身后的柳逸寒都给撞翻了。   “什么人敢在此地放肆!”   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徐徐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见到一个浑身都被黑色斗篷严严实实包裹着,连眼睛都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的怪人。   他手上还拿着一根拐杖。   往下看去,居然是悬浮在空中。   墨松吓得尖叫。   “鬼啊!”   花凝雨上面拜礼。   “见过阁老。”   “哼,老夫也不想同你们浪费时间,想问什么便快问,问完就滚,不要打扰老夫的清净。”   季青临看出这人脾气貌似比自己还差,也不想挑战他的耐心,便直接开口。   “我想知道什么,你都能回答出来?”   阁老用拐杖指着那些书。   “但凡这世间有答案的,大部分都能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季青临还来不及高兴,阁老下面的话直接让他傻眼。   “但你必须拿一个我觉得有价值的秘密来交换。”   “怎样算有价值?”   “自然是老夫不知道的。”   这就有些难了。   但季青临凑过去,对阁老说了几句话。   “这个可行?”   “可以,你问吧,但只能问一个。”   “一个?”   “对,每个人只能问一个。”   季青临皱起了眉,他在纠结。   如果只能问一个,他到底该问救楚渊的办法,还是替司若尘解毒的办法? 第五十九章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系统惊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纠结?就算你真能让楚渊活过来,剧情也回不去了,你不可能从反派变回炮灰!】   他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老老实实救主角吧,我不信你忍心放着他不管。】   阁老的声音催促着他。   “想好了吗?”   司若尘和楚渊也同时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会选什么?   司若尘的头缓缓垂下去,一张妖孽般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他怎么可能会选自己?   不可能的。   根本就不可能!   “请告诉我,如果一个人被换了梦獏的眼睛,那么有什么办法能救这个人?”   楚渊:“……”   司若尘瞬间抬头。   他…他说什么?!   阁老挥动拐杖,四周的墙壁震动起来,突然从一个架子上飞出一本书,书页翻飞,最后停留在一页上。   书本停留在季青临面前。   阁老:“你要的答案就在上面。”   季青临将书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后,表情越来越不对劲。   阁老:“怎么了?”   季青临:“这上面所述与我询问的事情无关…”   他视线向下,看到一小节遗留的碎纸。   “这一页,被人撕掉了。”   “不可能!”   阁老将书抢回来,看到那一小节碎片,气得破口大骂。   “是谁?是谁动了老夫的书?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季青临没时间看他发疯。   “这书里的内容你还记不记得?或者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看过这一页?”   阁老抱着书咬牙。   “老夫不记得书里的内容,但老夫记得那个人!”   他驻着拐杖,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很是暴躁的样子。   “是谁来着,好像是好久之前,是个男子!”   季青临:“什么样的男子?”   阁老飘得越来越快了。   “红衣,黑发,是个年轻人,眼神很可怕。”   “还有其他的吗?”   阁老慢慢停下来。   “我记得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对,就像血一样的红色,弥漫着整个瞳孔!”   季青临:“红色?”   一旁无人注意的司若尘神色一慌,把头埋得越发得低。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记得他前世来过?   难道眼前这个人是和他一样重生而来?   还有那本书,前世在他看完后确实把那页撕了下来,而这世那页真的不见了!   就好像这里的时间与前世相通,与外界都不一样。   其实那书里也没有真正解毒的方法,只有一种缓解压制的办法,就是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人格。   梦獏的毒本就以黑暗负面的情绪为养料,他只需将所有不好的一切全都交给另一个人格,剩下的这个自己,就是一个正常人。   再保证压制住另一个人格。   但倘若有一天黑暗的人格被养料滋养地越来越强大,那么他就会代替主人格,而现在的自己,就很有可能会永远消失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里没有救自己的办法。   司若尘神游在外,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季青临已经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师、师父?”   季青临审视的目光看得他有些慌。   【系统,你说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司若尘?红衣,年轻男子,红眸,就差点他的名字了。】   系统摸了摸下巴。   【可如果真的是他,他有什么必要骗你呢?时间也不对啊,在这之前,主角十几年如一日待在你身边,哪儿也没去过,哪里来的机会来这里?这里的人也明显不认识他。】   季青临:【是不是,一试便知。】   他一脸笑意地看着破天荒离他远远的司若尘,心里的怀疑越发肯定。   “来,过来,到师父这里来。”   司若尘:“……”   感觉有坑等着自己跳。   “师父,我伤口又疼了…”   “过来!”   季青临眼睛一瞪,司若尘吞了吞口水,浑身一颤,一步步地挪了过去。   季青临把人人拉到阁老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把司若尘的脸凑到阁老眼前。   “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司若尘被吓得心都跳得嗓子眼了。   完了!   阁老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   “不认识。”   呼。   司若尘跳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难道这人不认识自己?这一世是其他人把这书撕了?   季青临把手上的司若尘放开,为方才自己怀疑他而感到有些愧疚,关怀道:   “伤口还疼吗?”   司若尘:“不了…”   季青临又看向阁老。   “说好的我问你便答,可现在这书被人撕了,我的问题怎么办?”   阁老也很无奈,抱着拐杖骂骂咧咧,直呼抓到那个人要用拐杖敲爆他的脑袋。   最后嘟嘟囔囔。   “要不你去平阳关那里看看?也许可以找到线索也说不定。”   “为什么是平阳关?”   “这个我不能说,但你记忆有损,那个家伙…”他指着墨松,“他的记忆被人篡改了,都是同一个人干的,你去了没准能自己想起来,我若说了怕来日那人将责任怪在我身上,我可惹不起。”   季青临眯眼看他。   “可你到底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么换我一个秘密,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季青临作势要动手。   “你!你、你怎么连老人家都欺负?罢了罢了,大不了允你再问一个便是了。”   阁老似乎也有些惧他,许是真怕他将这里掀翻了。   季青临唇角上扬。   “这还不错,除了玉髓,还有其他什么可以让人活死人肉白骨的东西吗?”   阁老突然神秘一笑。   “想救人?”   “废话。”   阁老不满地哼了一声。   “不需要,那人又没死。”   季青临一惊。   “你说什么?”   “你想救的人叫楚渊可对?已经被人救了,活得好好的。”   季青临沉默良久,又问了一句。   “他在哪儿?”   司若尘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楚渊的眼神却顿时一亮。   看来季青临最在乎的始终还是自己。   “这个我便无可奉告了。”   季青临眉头紧皱,完全忽略了一边神情明显失落的司若尘。   他在想,既然楚渊没死,他怎么就成了这个反派呢?他怎么也不该成为这个反派啊!   原本他还想能够救活楚渊这个反派,那么自己也许就能重新变回炮灰,再让司若尘一剑刺过来,没准他就能出这个世界了。   可现在看来,他除了刷满仇恨值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别无他法。   默默走到一边,开始独自郁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滚!谁来谁死!   司若尘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他是在想楚渊吗?   阁老回答完季青临的问题,又看向其他人。   “还有人要做交换的吗?没了就快走,别杵在这里打扰老夫的清静。”   花凝雨走上前。   “虽然我并没有值得交换的秘密,但您上次说过,倘若我能出去,替您去找一个武功很高,一头白发,脸上带着面具的男子,便许我一个提问的机会,我没能把人带来,因为他已经死了。”   阁老看着她,不可置信。   “死了?他怎么能死呢?他死了老夫怎么离开这儿?!”   “该死!真是该死!说好的以后放我出去!结果居然被人弄死了!真是的,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   他又气得开始在空中乱飘。   楚渊却心神一动,花凝雨描述的这个人,好像是凌卿。   阁老发泄完,崩溃的贴在墙壁上。   “你问吧,问完都给老夫滚!”   花凝雨赶紧抓住机会。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一个人忘掉一段痛苦的记忆?”   “从前有个人好像用过这种方法,虽然时间太久老夫忘了是谁了,但却记得那个方法,有一种名叫忘忧草的草,吃了便能忘掉一切痛苦的记忆,但在哪儿老夫忘了,你自己去找吧。”   “是。”   “但你要记住,它的解药也在它的身上,每年忘忧草开花时,它的花粉便是它的解药,若闻了花粉,一切又会被重新记起。”   “多谢阁老。”   阁老的目光瞟向剩下几人。   柳逸寒和墨松同时摇头,他们没什么想问的。   即便想问,也没有能提供价值的秘密。   而轮到楚渊时,他却开口道:   “我想等下单独问。”   墨松不屑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见不得光的人,连问的问题也见不得人。”   这下就只剩下司若尘一个人了。   “你要问什么?提供的秘密没价值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阁老总觉得这人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司若尘轻轻地开口,默念了一句话,仅仅只有阁老一个人听得见。   他说的是:   我是重生的人。   阁老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上次来撕自己书那个人吗?   拿着拐杖就要敲爆他的头,突然看到司若尘手上的剑,吞了吞口水。   他还想起来,之前自己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拿着剑差点把这里给毁了,追着自己砍,活脱脱一个疯子。   但他现在好像比较弱?   算了,万一装的呢?   “你、你要问什么?”   司若尘一字一顿道:   “我想知道十年前的平阳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青临闻言抬头。   不得不说,他徒弟真的好执着于洗白自己。   但他真的不想啊!   尤其是得知他除了刷仇恨值,别无选择的时候,他就更想堵住司若尘的嘴。   放过他吧,他赚点仇恨值不容易,上次给你换乾坤袋还去了三十,都只剩五十了!   阁老比季青临还绝望。   “怎么一个个都要问和这个有关的问题?不知道!”   司若尘眯眼,眼中的红光一闪而过。   阁老:“……”   “也不是没办法,虽然我和那人发誓不说,不然就被天打雷劈,但反正只要不是我说出来的就行了。”   他那个拐杖轻轻一挥,从四周的书架又飘来一本书,然后落到司若尘手上。   “记住,先不要在这里打开,等你离开这里以后,再把它打开,你就能知道当年平阳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若尘将书放入乾坤袋中。   阁老的眼睛黏在了上面。   “好东西。我可以再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把它给我行不行?”   “不行。”   “哼!”   司若尘的目光扫过这睁间屋子,都没能看到上二楼的楼梯或者通道。   “二楼也有人吗?”   阁老:“别看了,没有阁主的钥匙谁都进不去,包括我。”   “告辞。”   几个人打开门走了出去,唯独只剩一个楚渊留在里面。   出来后,司若尘终于鼓起勇气喊住了季青临。   “师父。”   季青临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何事?”   司若尘摸着腰间的乾坤袋,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季青临手指的余温。   而季青临在他绝望时,将乾坤袋递过来,脸上的温柔还历历在目。   还有两人肌肤相贴,呼吸纠缠,一遍又一遍做着亲密的事……   “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吗?”   “你…还要我吗?” 第六十章 不想就别撩拨   !   季青临背对着司若尘,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系统瞪着眼睛。   【宿主…你要干嘛?我们不是说好了先把感情骗到手,等以后再……】   季青临打断他。   【是我高估自己了,而且利用别人的感情,真的很卑鄙,我要刷仇恨值可以用其他方法,不需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系统急了。   【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为什么不能放下你的偏见!难道折磨他折磨你自己,你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你就能舒服了吗?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你们完全可以两情相悦,你也可以留在这个世界,这样不好吗?】   季青临笑了笑。   【听起来是不错,可他喜欢的是我吗?】   【什么意思?】   【他喜欢的,不过是我占据的这幅躯体,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是那个死去的原主,我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系统尝试解释。   【不是这样的!你没来之前,他们关系那么差,怎么可能呢?他喜欢的是你!是这幅躯体里的你,和这幅壳子没有半点关系!】   【不,在他眼里,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都是他师父,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借着这个身份,我将什么都不是,在幻境外,我借着柳罄书的身份接近他的时候,他眼底分明是那么的厌恶。】   系统摇头。   【这个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季青临再次说了个更加让他绝望的事。   【而且,你任务失败,只是会永远留在这里,而我会死,我当初本来生命已经结束,是那个人告诉我做完所有任务就能复生,如果我留在这里,会不会自动判定我任务失败,然后我能在这里活多久?十年?二十年?】   他苦笑一声。   【可能任务失败的那一刻,我就会消失,到那个时候,原主也回不来,我也不在了,也就只剩司若尘一个人了,既然如此,何不两全其美,我做我的任务,等任务结束了,我就把他心心念念的师父还给他。】   系统双眼通红。   【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但我不会也不想利用他的感情,我宁愿抹黑自己。】   季青临感受到身后的司若尘似乎靠近了过来,狠下心,淡漠地开口。   “忘了吧,就当前几日我从没说过那些话,你还是我唯一的徒弟。”   司若尘终于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   “是因为…楚渊吗?”   季青临咬着牙。   真不愧是他的好徒弟,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   “是。”   司若尘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嘴里泛起淡淡血腥。   “如果,我只求你一点点爱呢?不要全部,只把剩余的一点分给我,也不行吗?哪怕是只是闲暇时间的消遣?”   “不行,我心里容不下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就没有动过一点心!”   司若尘执拗地将季青临转过身,狠狠地堵住他的唇。   可不管他怎么想勾起季青临的情欲,季青临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冷。   看着他的眼神平静地像一滩死水,这一切都如同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终于绝望地放开季青临。   季青临抹了抹唇上残留的液体,抬眸看他。   “这就当是你这几天陪我的报酬了,还想要什么?一并提了,过了今晚,就没这个机会了。”   “师父,你让我觉得自己在你眼里,真的一文不值。”   季青临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把肉戳破。季青临   “你说的不错,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太多余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徒弟。”   从二人气氛不对开始,柳逸寒就不顾墨松的挣扎,很有眼里见地把人拉到了一边。   两人沉默良久,司若尘直视着季青临的眼睛。   “我的喜欢既然这么多余,师父为什么还要拦着我种绝情蛊?”   “我只是不想让你成为千机阁手中的一把刀,毕竟,谁知道这把刀最后会不会被拿来对付我呢?”   司若尘苦笑。   “你是因为害怕我会来对付你?就只是因为这样?”   “只是因为这样。”   司若尘自嘲一笑。   “原来我在师父这里,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甚至觉得,我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你。”   季青临没有做声。   算是默认。   他不想再面对司若尘,再待下去,他就真的装不下去了,于是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司若尘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   季青临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的情绪。   “放手。”   “师父方才说,我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提了,还作数吗?”   “作数。”   “那好,那我们做一次,我要你委身给我,就今晚,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把之前的一切都忘了。”   季青临无力地闭上眼睛。   “好。”   从幻境出来后,天空才泛起鱼肚白,正是黎明初晓之际。   其他人各自拜别后,陆续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一下。   季青临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知道身后还跟着司若尘,等着他履行承诺。   房间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季青临走过去,安静地点了一盏灯。   豆大的灯光在漆黑的房间照出一团暖黄的白光,将季青临照亮。   他站在司若尘的面前,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地褪去了自己的衣服,最后,拔掉头上的玉簪,三千青丝就这样滑落下来,盖在他裸露的身躯上。   季青临皮肤白皙,上面还有点点的青紫,司若尘的手触摸上去。   这是他昨夜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呼吸粗重地吻在那里。   季青临别过眼去。   下一刻,司若尘突然发力,将人压倒在床上,单手抓住季青临的两只手腕,压在他的头顶。   他没有想往常那样亲昵地去吻他。   而且摸到他的后腰,手指顺着缝隙滑进去,抵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季青临的眼睛瞬间睁大,呼吸一紧。   司若尘的手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止在外面。   “我要碰这里,也可以吗?”   季青临尴尬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能假装平静。   “可以。”   他想要就给他吧。   司若尘的手指一直在那里徘徊。   脸上的表情却并不高兴。   “我以前要碰这里的时候,师父向来都很抗拒,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被允许碰这里的时候,是因为这样的一场交易,不就是要我当之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吗?不就是害怕我会对楚渊说些什么吗?”   司若尘眼眶通红。   “师父,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委曲求全地牺牲自己,只要你要求,我就可以为你办到任何事情。”   扯过旁边的被子盖在季青临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哐啷一声,门被关上了。   季青临用胳膊盖着自己的眼睛,一点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   反而咬唇,自言自语道:   “委屈你大爷!”   司若尘总是有一种奇特的能力,可以凭借自己的脑补,把自己往死里虐。   这和楚渊有个屁的关系?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季青临越发地郁闷。   “你不做,你撩拨个什么劲?”   裹起被子,浑身赤裸地藏在被子里,压着底下的邪火,在床上滚了一圈。   “睡觉!”   *   司若尘冲出房门后呆呆地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脸上尽是嘲讽。   他竟然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季青临会追出来,他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低头看见腰上的乾坤袋,心里更加地不好受。   他不想回房间,就算回去了,他现在也睡不着。   漫无目的地在四周游荡,不知低头走了多久,再抬头时,他已经到了一处院落。   花雨居。   是花凝雨的住所。   那日随着季青临来到这里,现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本意是在外面站一站就走了,这么晚也不好去打扰别人。   结果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侍女看到他面上一喜。   “公子找我们主子有事吗?她就在后院,竺兰姑娘又犯病了,我们主子正在照看她呢。”   她叹了一口气,“姑娘也真是可怜,自小被灭了全族,如今连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还日日要受梦魇所扰,唉。”   司若尘离去的脚步停住。   当时花凝雨怀里抱着的那个鲛人,算是他在这世上所剩不多的同族了。   “劳烦带一下路,也许我可以帮忙看看。”   侍女欣喜不已,也未曾怀疑,她对这个容貌惊人,举止有礼的少年格外有好感。   “我带你过去。”   “多谢。”   司若尘隔着几步,跟在她后面。   穿过上次他们一起用餐的那个地方,杏花依旧,如今却物是人非,心境也早已不复当日。   真是讽刺。   来到后院,还未走近,便能听到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司若尘眉头一皱。   仿佛声音的主人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定眼看去,竺兰双手抱头,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在花凝雨的怀里不住的发抖,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不断破出。   听得人浑身冒鸡皮疙瘩。   而花凝雨仿若未闻,也没有去强制她安静,只是就那样抱着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话,也不管她听没听见,有没有作用。   这本该是很让人绝望的一幕,但花凝雨脸上始终没有一丝不耐或厌烦,她笑容依旧,仿佛这看似奔溃的一切,对她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她抱着手上的人,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司若尘呆在那里。   突然觉得孤身一人的自己很可怜。 第六十一章 能碰那里吗?   “公子?”   侍女唤了唤站在原地不动的司若尘。   “我没事。”   收拾好心情,走到花凝雨身旁。   感受到身边的陌生气息,花凝雨浑身一凛,待看清来人后,惊讶道:   “司公子?你…”   她话音未落,只见司若尘盯着竺兰的眼睛,瞳孔中红光翻涌,不消一会儿,竺兰的情绪渐渐平复。   “可以了,她近日都不会被噩梦侵扰了。”   花凝雨感激地看着他。   “多谢。”   司若尘起身摆摆手,盯着竺兰的睡颜。   “不必,她也是我的族人,我帮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花凝雨突然跪倒在地。   “可否请公子教我此法,我知道这要求太过得寸进尺,可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痛苦。”   司若尘用内力将人托了起来。   “不是我不愿意教,而是这是鲛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以制造幻境,也可为人制梦,我方才为她造了个梦境,驱退噩梦,但这种能力却没办法教授。”   花凝雨知道司若尘不会骗她,便没再强求。   反而看他神色不好,突然想起一事。   “我杏林中有一片池子,对鲛人非常有益,可以清心静气,我看公子神色郁郁寡欢,若不嫌弃,可以去那里舒缓一下。”   司若尘本想拒绝,但他既不想回去,又不知该去哪里,好像留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他确实需要一个能够使他冷静下来的地方。   “那就多谢了。”   “你带公子去吧。”   吩咐完方才的侍女,花凝雨便带着竺兰离开了。   司若尘看到那一池清澈的池水,确实心情舒畅了些。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便可。”   “是。”   “等等。”   司若尘想了想。   “将上次我喝的那酒拿一些来。”   侍女皱眉。   “那酒很烈,公子确定要吗?要不我给您换些果酒?”   “就那个,去吧。”   侍女犹豫了下,看出他很难受,不敢再多劝。   “是,奴这就去。”   只剩下自己一人后,司若尘也不脱衣服,直接就钻入水中,很快一条长长的鱼尾就出现在水里,好看的鳞片铺散在皎洁的月光下,拨动涟漪,如同碎了一池的银光。   冰凉的池水包裹了燥热的身躯,带来一丝安慰。   司若尘舒服地呻*吟了一下。   他仰面躺在水里,脑中不断回想的都是季青临。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动静,本以为是方才的侍女回来了,但当他睁开眼睛,看着最不想看见的人,却已经疲惫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怎么样?再次被抛弃了滋味可还好受?”   楚渊一身乳白色的衣袍,靠在一棵杏树上,得意地看着水中人。   他此刻恢复了本来的样貌,那张同自己几分相似的脸,让司若尘心中愈发愤恨。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同楚渊做无谓的争辩,毕竟在这场角逐中,是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甚至楚渊都不需要做什么,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轻松松赢得自己费劲全力争取的一切。   “你来总不会就是为了奚落我吧?还是想报凰山上的仇,想杀我?”   “杀你?”楚渊哈哈一笑,“你也太不了解自己的价值了,你可是我造出来最完美的一件实验品,我怎么舍得呢?”   司若尘突然伸出自己的手,双指并拢,在直接手腕上划过,鲜血瞬间从里面冒出。   将那只受伤的手腕放置在半空中,伤口一直在渗血,像是在狠狠奚落楚渊。   “完美?你的算盘怕是打错了,梦獏的愈合能力我并没有继承,你谋算那么久,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失败者。”   楚渊看着那不断渗血的伤口,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   突然他又笑了起来。   “实验还没有结束,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虽然我不知道你对自己干了什么,压制了毒性的侵蚀,但我有把握,你一定会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司若尘不想看见这个疯子,索性闭上眼睛。   可楚渊却没打算放过他。   “这就受不了了?以后你还要看着我和你师父琴瑟和鸣,柔情蜜意呢,我会亲他,抱他,和他相互纠缠,你和他做过的,以后我都会一样一样和他做,甚至比你还要亲密。”   司若尘的手指藏在水下,死死地扣着自己的鳞片,血水悄无声息渗透进水中,他却仿若未觉,几片鳞片悄悄地沉入水底。   “你不仅得不到季青临,就连少阁主之位,阁主也已许诺给我,你这一生所求注定通通都要失去,你注定是个失败者!”   司若尘缓缓抬头,眼神冷得可怕。   “你就这么自信,少阁主之位会是你的?”   “不然呢?”   司若尘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季青临属于我,我只是不想,而不是不能,因为他喜欢的是你,我输给的是他,不是你,少阁主之位也不过是我放弃了才轮得到你而已,只要我想,它依旧是我的,所以,你又算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楚渊突然惊叫一声。   从树上栽落下来,满脸惶恐。   司若尘勾唇一笑。   “下次可得记住了,千万不要看着我的眼睛,保不准我哪次心情不好,就可以在幻境里杀了你。滚吧。”   楚渊狠狠瞪了他一眼,翻墙离去。   侍女没一会儿便将酒送了来,司若尘抱起酒瓶就开始痛饮。   侍女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又不敢上前劝阻,跺了跺脚,转身匆忙离去。   司若尘一瓶又一瓶下肚,却只觉头脑越发清醒。   明明不是这样的。   上次他分明才喝了几瓶就昏昏沉沉,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可今日这酒怎么像是假的?   那些痛苦一点也忘不掉,反而关于季青临的记忆越发地清楚。   甚至前世今生都混杂在了一起,记忆错乱。   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怕冷,冬天冻得不肯出被窝,季青临就把饭菜端过来喂他吃。   还有他喜欢红枫,季青临就在他的院子里就种满了枫树。   还有很多……   那个时候他好像对自己有求必应,为什么后面变了呢?   喝了酒的头昏昏沉沉,他不住地在想为什么,却又刻意地不愿去承认,这一世的季青临已经不喜欢他了。   最后记忆停留在季青临孤零零的坟冢上,他仿佛终于找到了答案。   季青临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手上。   绝望和悔恨在这一刻将他团团围住,他沉浸在里面,几乎快要窒息。   死了,他真的死了。   他的季青临死了。   将头沉入水底,他连挣扎都不想了。   他要去找季青临。   他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池水掩盖口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连同他那颗躁动不已的心。   结果下一秒,一双手伸过来,提着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拽出水面。   即便对上季青临愤怒的眸子,他也没能清醒多少。   还不断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   季青临看着旁边倒在地上的一大片空酒瓶,庆幸刚才这个侍女到房间里喊自己,不然等他明日来,捡到的就该是他的尸体了。   “多谢你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来,你回去休息吧。”   “是,奴告退。”   季青临将人提到岸上,结果看这人又准备滑下去,对着他的尾巴就狠拍了一巴掌,结果手上一片粘稠。   司若尘的尾巴上有一处的鳞片被狠狠地拔掉了,露出下面惨白的血肉,和着刺目的鲜血。   季青临心脏骤停,久久未置一言。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他,季青临想不出还有谁能生拔下他的鳞片。   忍住想一巴掌抽死这人的冲动,咬牙道:   “在这里乖乖待着,别逼我把你绑起来。”   转身沉入池子里,在方才捞到司若尘的水底下,终于找到了那几片沾着血肉的鳞片。   紧紧地攥在手心,再次游回岸上。   结果发现好端端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这醉鬼跑哪去了?!   季青临赶忙去找,看到他趴在一个小土堆上,一直在喃喃些什么。   季青临走过去想把人拉起来,凑近了听见他一直对着小土包叫自己的名字。   边哭边喊,犹为凄惨。   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死了。   把这醉鬼的脸凑到自己面前,愤怒地吼道:   “你瞎吗?没看到我在这儿吗?!”   司若尘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推开,继续抱着他的土堆。   “你不是,他死了,他不在了!”   季青临:“……”   虽然明明知道他就是生气才故意这么说,可他每对着那个土包喊一遍师父,季青临就扎一次心。   他会觉得,司若尘喊的是真的死了的那个季青临,是原主,而不是他。   哪怕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还是很生气。   司若尘依旧在那里难过地哭喊。   “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季青临绝望地看着他。   “闭嘴!你闭嘴!”   直到用嘴唇将那张嘴死死封住,那令人绝望的声音才终于止住。   然后抬起手掌把人打晕。   抱着人离开了花雨居,径直去了司若尘的屋子,给他换上干净的衣物,盖好被子后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钻入被子里,拼命地想睡着,睡过去,脑子里就不会一直重复那句:   他死了!他死了!把他还给我!   不要想,睡觉,睡觉!   在这样的自我折磨中终于在后半夜彻底睡了过去,也许潜意识里不想起来面对这一切,他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直至墨松推门进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季青临抹了一把脸。   “什么事,直接说吧,我不信还能有更糟的事。”   墨松拧着眉。   “少阁主过来给王爷请安。”   “你说…谁?”   季青临的手一僵,他转过脸,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华服的人。   从看见那张脸开始,他就彻底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六十二章 断绝关系   季青临甚至想,他也许还在做梦,不然司若尘这时候应该还在宿醉不醒,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以这种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继任仪式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他想来想去,都觉得眼前这一幕无论如何也不该发生。   “师父。”   司若尘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那么清晰,不是做梦。   季青临揉了揉睡得昏沉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应了声。   “嗯。”   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司若尘走过来伺候他更衣,全程面无表情。   拿过挂在一边的衣服,替季青临穿上,眼睛自始至终看着衣服,手上动作干净利落,规规矩矩地,连季青临身上的一块皮肉也没碰到。   季青临看着他,突然开口。   “少阁主?”   司若尘神情未变,手上动作有条不紊。   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季青临冷笑一声,讥讽地睨着他。   “你就这么想要这个位子?权利地位我是哪一样没有满足你?”   司若尘替他系上最后一个衣带,疏离地往后一退。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你既给了别人,那我便不要了,至少当下这种断情绝爱的滋味,比起昨日的撕心裂肺要好太多,不该有的情感,今后我都不会再有了。”   他缓缓抬头,对上季青临怒瞪的眼神。   “千机阁当年作恶多端,外界声名并不好,我身份特殊,师父担忧我为人利用,转而对付师父也是理所应当,所以……”   他目光平静,说出的话却连墨松也惊到了。   “我愿与师父断绝师徒关系,若不好对外言其原由,只可说我已身死……”   啪。   季青临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司若尘愣了愣,转过头,眼中没有一丝怒气,坚持把最后的话说完。   “这样一来,今后不管千机阁如何,我如何,都与摄政王府无关,师父也就能置身事外了。”   季青临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拧眉盯着他。   “你当真想和我断绝师徒关系?”   司若尘眼神微闪。   “是。”   “好,如你所愿!”   墨松在一边瞪着眼,感觉劝哪个都不是。   “喂!你们不是来真的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都消消气,消消气,有事好商量,不要意气用事啊!”   季青临突然抽出剑,寒光一闪而过,一片洁白的衣袍自二人面前掉落。   季青临冷冷地看着他。   “今后你我二人,犹如此袍。”   司若尘一身火红的精致华服,整个人却冷地像块冰。   “多谢王爷。”   话音方落,径直转身离去,半点回头的意思也没有。   季青临突然开口。   “昨日阁老给的那本书你可看完了?看完你留着也无用,不如给我。”   哪怕被司若尘气得浑身难受,他也没忘了阁老说要解司若尘身上的毒与平阳关有关,也许了解那段记忆,可以让他想起些什么。   司若尘停住脚步。   “我没看,那本书我也已经烧了,当年的事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再去了解,王爷,我身体里的毒我自己会想办法,不劳您费心了。”   季青临拿起一个花瓶朝他丢过去,砸在他的脚边摔得粉碎。   “滚!”   司若尘大步离开。   墨松站在门边,一点点挪了出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系统咽了咽口水。   【过分!太过分了!宿主,你别生气…】   季青临:【生气?我没有生气,我好得很!】   系统:【……】   司若尘种了绝情蛊,虽然还未举行继任仪式,千机阁一半人直接承认了他少阁主的身份,还有一些人自始至终不肯拜服。   其中抗议最为激烈的,莫过于楚渊。   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怒气冲冲找到司若尘,厉声质问:   “你到底对阁主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反悔把位子让给你?”   司若尘好笑地看着他。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告诉他,我愿意种下绝情蛊,他便一口答应让我做少阁主,我还以为会很难,没想到这么简单。”   “就算阁主同意,其他长老一致反对,你依旧没机会!”   司若尘冷哼一声。   “可惜了,花凝雨和他师父都很乐意让我坐这个位子,反而是你,一点机会也不会有了,我一早就说过,只要我想,这个位子就只能是我的。”   “算你狠!少阁主是你的,但季青临你一样得不到!你给我等着!”   司若尘慢悠悠地喝着茶,仿若未闻。   直到楚渊摔门离去,他才放下手里茶水,右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最后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忙碌几日后,少阁主继任仪式终于开始,季青临虽然受了邀请却一直未曾露面,最后是司若尘开口:   “开始吧,他不会来的。”   他知道季青临不想见他,不出意外,以后都不想见他。   直到仪式结束,季青临果然都没有出现。   宴席之上,墨松和柳逸寒两个人在一桌上吃饭。   墨松全程嘴巴都没停,柳逸寒好笑地看着他。   “看你口味这么好,貌似一点也不为他二人担心啊。”   墨松嘴里叼着鸡腿,含糊不清道:   “他俩瞎闹腾我才不参与呢,可劲儿闹吧,我可不去淌那趟浑水,保不齐过几天两个人就好了,唉,人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我操那闲心干嘛?”   柳逸寒点头一笑。   “你说得对。”   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本意是想找找司若尘,问他一些事,结果就看到了本该在房间睡大觉的季青临。   “季青临?”   墨松动了动耳朵,用油乎乎的手去拉他的袖子。   “你说谁?”   柳逸寒也不在意,抬手指了指季青临的方向。   季青临看起来出来得比较匆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用一根发带系着。   身上穿着一身肃穆的玄衣,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之气。   他一只手正抓着一个人年轻男子的衣袖,脸上神情震惊。   那个男子气质温润如玉,衣白似雪,唯有腰间系的一根昳丽的红绳,让这干净的白多了丝旖旎。   眉眼精致,款款深情,有一张皓月般的长相。   墨松在看清他的脸后,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   “楚渊?!”   他怎么把脸换回来了?还跑到了季青临跟前!   他眼睛一顿乱瞟,刚从楚渊那边移开,就捕捉到正朝着这边走来司若尘。   再有几步,这三人就会直接撞到一起。   墨松再顾不上吃了。   两个人吵吵架没什么,再加一个人这关系可就乱了套了!   赶忙打发了柳逸寒。   “去,你去拖住司若尘,我去拖住那边。”   “好。”   看到柳逸寒朝着司若尘又去,墨松连忙跑到季青临身边,挡住司若尘的方向道:   “我觉得这宴会实在无聊,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   也不管旁边的楚渊,就想把人拉走。   季青临眯眼。   “手不想要了?”   墨松默默松了手。   “你若无聊便同柳逸寒先回去,我还有事。”   这事不用猜便知是楚渊,话音方落,季青临在他身边找了找。   “柳逸寒呢?你们两个不是到哪都形影不离吗?”   墨松大气都不敢出,支支吾吾道:   “他他他…他去如厕了!还没回来!”   季青临虽看出他奇奇怪怪的,却暂时没工夫去管他玩什么花样。   再次将目光落在楚渊身上,眯起了眼睛。   “我该叫你楚渊,还是颜泽?”   楚渊一笑。   “王爷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   季青临没有出声,之前看颜泽就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到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   可楚渊为什么没死呢?司若尘那一剑可没有手下留情,是冲着要他命去的,再又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哪怕运气再好,也只会是九死一生。   楚渊见他一直出神,轻笑一声。   “我回来你不高兴吗?还是在介意当初我逃婚一事?”   季青临原本以为只要楚渊活过来,他就能变回炮灰,如今看来纯属他异想天开。   但既然要刷仇恨值,只要和楚渊搭上关系,就冲着他要做的那些变态事,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躺着等仇恨值自己涨起来。   看着楚渊眼底的虚情假意,季青临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出这幅样子,但大家各取所需,他不介意陪他演这出深情戏码。   “没有,我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从前的事我已经忘了,只要你回来就好。”   这话对楚渊貌似很受用,他眼中笑意深了些,拉住季青临的手。   “我以为你还在怪我,所以不敢同你见面,而且……”   他表现出一副落寞的神情。   “我看你身边当时已有了别人,以为你早已把我忘了。”   季青临忍着恶心和一巴掌把人掀翻的冲动,从嘴里挤出一句: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吗?王爷难道不会为了他冷落我吗?”   “自然不会,他怎么能同你比?”   楚渊抿着唇。   “王爷骗人,他同我容貌相似,王爷也只不过将我当作他的替身罢了。”   季青临心里烦躁。   这人作得什么妖?   嘴上却还是顺着说道:   “从来都是他像你,怎么会是你像他,就算是替身,也是他替你。”   楚渊笑了起来。   “王爷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吗?”   季青临:“从来没有。”   楚渊眼睛眯起。   “倘若有一天我同他必须死一个呢?”   季青临撒谎已不用过脑子了。   “我会亲手杀了他。”   墨松在一旁无比庆幸自己让柳逸寒拦住了司若尘。   结果身后一道沉沉的声音传来。   “真是一出好戏,若不是亲耳听到,我都不知我在王爷这里如此下贱。” 第六十三章 仇恨值暴涨   季青临身形一僵后,抬头就对上了司若尘那张妖孽般的脸。   相似的容貌下,司若尘和楚渊总能给人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一个是视觉冲击强烈的惊艳感,一个是如玉般的温润之感。   视线落在楚渊身上,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季青临,但那眼底的笑意却丝毫不减,甚至带着兴奋。   “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正主来了,方才的话便都不作数了?是哄我的不成?”   季青临收回视线。   “就算他来了,方才的话我也不会收回。”   看着司若尘略带愠怒的眼神,季青临勾唇一笑。   “少阁主,你看起来貌似有些生气,怎么,羿宗给你种的绝情蛊掺了水?让你断情绝爱断得这样不彻底?”   季青临昨夜就有些怀疑,这人说自己种绝情蛊怕不是唬他的吧?   今天看来该有的情绪一样都不少。   司若尘咬牙瞪着他。   “王爷真会说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左右都是你们二人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不生气?”   季青临捏起楚渊的下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眼睛睨着司若尘,看到他突然瞪大的双眸。   墨松张大了嘴,骨碌碌乱转的眼睛瞥到后面走来的柳逸寒无声谴责:   你干什么吃的?让你堵人怎么堵这儿来了?   柳逸寒耸耸肩,无奈一笑,示意回去说。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   【宿主!主角万年不动的仇恨值突然涨到了五点,他肯定诓你呢,他绝对没种蛊!】   季青临嘴角上扬,原来仇恨值还能这样刷!   没等他忍着恶心再当着司若尘的面啃楚渊一口,司若尘的那只手已经箍在了他的肩膀上。   “师父,逗弄我好玩吗?”   声音带着寒气。   “别,王爷叫着挺好的,这声师父我可不敢当。”   季青临去掰他的手,结果没掰动。   眉头一皱。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说喜欢我的是你,说不喜欢的也是你,你说你不想要这感情,那好,我告诉你我种了绝情蛊,以后都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把它拆穿呢!”   司若尘红着眼睛。   “难道就算藏在心里都不行吗?你可以和他双宿双栖,可为什么非要当着我的面?我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一件可供消遣,取悦你心上人的玩物?”   嘶吼声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一句句的逼问直戳季青临的心脏。   他也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   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为什么。   他想要完成任务,他想要活命,他不可能为了别人放弃自己。   冷静地抬头,努力在想着,还有什么话能让他更恨自己,干脆能直接刷满,省得还有下一次。   最后想起了什么,缓缓地开口:   “可你当年本就是醉欢楼的一件玩物不是吗?我不太想看见一张同阿渊很像的脸,出现在一件玩物身上,那实在是讽刺,这样的喜欢也确实让我觉得恶心。”   司若尘双睫微颤,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恶心为什么还要碰我?”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你以为我会碰?”   司若尘苦笑一声,眼中阴森异常,他突然双指并拢,指尖泛着寒光。   季青临已做好了这人会上来找自己拼命的准备,但下一秒温热的血沾在他脖子上的,他依旧忍不住呆了呆。   墨松张着嘴巴大叫。   “司若尘!”   司若尘顶着脸上的鲜血,一道长长的血肉翻飞的伤痕刺目地落在季青临的眼睛里。   让他的心也为之一抽。   “王爷,现在这样你可满意?”   季青临张嘴,从喉咙挤出两个字。   “很好。”   司若尘转身离开,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再也不会回头。   季青临从胸口呼出一口浊气。   “都回去吧,明日回大魏。”   撂下楚渊和一干人等,季青临朝着司若尘相反的方向走去。   墨松也被柳逸寒拽走了,以防他上去暴揍楚渊。   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这两日他几乎睡完了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觉,直到半夜醒来后再也没办法入睡,只能瞪着眼睛发呆。   【仇恨值涨了多少?】   系统:【很可惜,才五十,距离一百还差了一半。】   季青临叹了口气。   【看来还得想其他办法,不过三国大典就要开始了,我没时间再留在这里陪他慢慢耗着,明天就回大魏,楚渊很快也会动作,我们到时候跟着掺一脚就行。】   系统点点头。   【上一世楚渊灭了大魏应该也有千机阁助力,这次少阁主之位被主角抢了,会不会有所影响?】   【应该不至于,司若尘怎么可能知道楚渊要做什么?就算他真的是猜到楚渊要干什么,仅凭如今的千机阁这一方势力,还不足以扭转乾坤,剧情依旧会按照上辈子的走,只不过任务完成后原主就回来了,这烂摊子留着他自己收拾吧。】   系统不再多言,突破想起些什么,惊喜地对季青临道:   【我发现我又解锁了新的功能!】   季青临眉头一挑。   【什么?】   系统不知做了什么,司若尘的识海出现一个大轮盘,中间写着十个仇恨值转一次。   【抽*奖活动?】   系统兴奋地点点头。   【试试?刚才不是多了五十点吗?万一抽中一个双倍奖励就可以直接刷满了!】   季青临一脸怀疑。   【这里面有双倍奖励?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系统支支吾吾。   【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季青临不想找刺激。   【我拒绝,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值可言了。】   【别嘛,就抽一次,一次好不好?】   看他可怜巴巴的,实在拗不过,最后只能叹气道:   【抽吧。要是抽出个鸡肋的玩意儿,你以后都别想我再信你一次。】   【行行行!】   仇恨值从五十变成四十,指针开始疯狂乱转,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转盘上画的图案也完全看不懂是什么东西。   直等到季青临不耐烦了,都以为系统是不是在故意糊弄自己的时候,疯狂转动的指针终于停了下来。   季青临看着指针指着的白色区域,上面画着一块烟雾一样的东西,完全看不懂是什么。   耳边叮地一声。   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恭喜贵方获得高级装备,忆梦镯,现在开始体验。】   【什么鬼?!系统你是不是又坑我?】   一阵天旋地转,季青临好不容易睁开眼,晃了晃转晕的脑袋。   从地上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有些眼熟。   简雅朴素的一间屋子,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干净整洁的案几上摆放着几本书籍,窗台上一个白玉瓶内插着几枝雪白的梨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季青临看到那花便想起来了,这是柳逸寒的屋子。   梨花是前几日墨松去花凝雨院里讨酒喝,看到那棵独树一帜长在杏花林中的梨树,觉得和柳逸寒很配,就上去摘了几枝送过来。   柳逸寒便找了个白玉瓶插了起来。   他怎么跑柳逸寒屋子里来了?   刚要退出去,从里面传来一些动静。   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屋子里越来越清晰,季青临眉头一挑悄声走过去,隔着屏风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墨松坐在桌子上,双手环在柳逸寒的脖子上,仰头和上面的人唇齿相依。   桌子上的东西四散零落,柳逸寒突然伸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将墨松的身体平放上去后,欺身压了上去,自始至终墨松都没有反抗。   季青临满脸狐疑,就算他们两人真是这种关系,墨松也不像是那种会乖乖就范的,能任着柳逸寒为所欲为。   难不成被下*药了?   季青临心中一怒,怎么说墨松也是他手下的人,柳逸寒想欺负人也不该欺负到他头上!   一脚把屏风踹开,大喝一声:   “柳逸寒,你在干什么?”   柳逸寒停下手中的动作,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季青临还没来得及上前把人踹开,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一阵白光突然闪过,季青临的四周又开始天旋地转。   另一边,柳逸寒从床上惊醒过来,撑着头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身上起的难以言喻的反应在不断提醒他一件事。   他似乎对墨松生了一些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梦到季青临突然闯进来?   再次躺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转眼看到房间的那张桌子,梦境里的场景再次浮现,眼中仿佛看到墨松躺在上面的样子。   手缓缓伸向了被子里……   季青临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想起方才发生一切,把目光落在手上的银镯上。   银镯中间镶嵌着一块小小通透的白玉,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未知力量。   他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看来这镯子有进入人梦境的能力。   系统心里起了坏主意。   【宿主,咱们再玩一次,再玩一次!】   季青临勾唇。   【再玩一次?】   系统疯狂地点头。   【玩!】   季青临回忆着方才那个机械声,把内力注入手镯,片刻后,白玉泛起一阵柔和的光,四周又开始天旋地转。   等感觉世界都平静过来后,季青临欣喜地睁开眼睛。   对上了司若尘森然的双眸。   季青临:……   系统:…… 第六十四章 一晌贪欢二合一   季青临吞了吞口水。   【他会不会看不见我?】   系统也吞了吞口水。   【有可能,我们溜吧?】   司若尘喊了句:   “师父。”   哦豁,溜不掉。   刚想着自己才当众狠狠羞辱了他,现在司若尘没准儿恨得他牙痒痒,想要吃他的血喝他的肉。   如今突然打个照面,这事儿没一架估计是解决不了了。   结果司若尘喊完他以后,又瞪着他。   “你还来干什么?”   季青临眨眨眼。   “那我……走?”   司若尘好像被他这话惊到了,呆呆地看着他,然后转过身,走到一棵枫树下,抱膝坐着,干脆不理他了。   季青临这才打量起四周,红枫如火如荼,像在整个院落支起一片火红的天。   这是司若尘在摄政王府的院子。   梦里的景像同外面比起来没有半分差别。   季青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衣袖,瞥了眼藏在树后的司若尘。   “我走了啊?”   很快周围便就没了动静。   季青临的离去仿佛抽走了这里所有的空气,绝望地让人窒息。   司若尘把埋在手臂里的头抬了起来,脸上挂着泪珠,身体无助地往后靠去。   一下被挡住。   他撞到了一堵肉墙。   司若尘下意识地回头。   他看到季青临双手环在胸前,靠在一棵火红的枫树上,见他抬头,眼睛里带着笑意地看着他。   “哭够了?”   司若尘看着他,哑声道:   “你不是走了吗?”   “走了,又回来了。”   “那你回来干什么?”   “看你笑话。”   司若尘:“……”   季青临看着他的可怜样,也不再计较他之前骗自己,看了看他右边脸上的伤,终于可以不用顾及其他,伸手摸了上去。   “这也下得去手?以后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司若尘看着他。   “还像吗?”   季青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也知道等司若尘醒过来,这一切对他来说就是梦境,他不会当真。   “从来就不觉得你们像过。”   司若尘怯懦地捂着自己的脸。   “你又撒谎,你今日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我今日说什么了?”   司若尘控诉地看着他,满脸委屈。   “你碰我仅仅是因为我像他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季青临抬起他的脸,哪怕右边脸上多了一条可怖的伤疤,他也觉得这张脸好看极了。   双唇贴和上去,凭借感觉摸索舔*舐,舌头扫过口腔,相互顶*弄。   分开后勾出一串银丝。   “因为喜欢,因为这样很舒服。”   “你和楚渊也会这样吗?”   季青临吻干他脸上的泪痕,最后亲了亲他的眼睛,实话实说道:   “他怎么能和你比?这种事我只喜欢和你做。”   系统啧啧道:   【你现在这样就特别像一个到处骗人感情的渣男。】   季青临轻笑一声,还真是。   可是现在这样很好不是吗?司若尘高兴,他也高兴,醒来就当一场梦好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季青临亲着亲着手就开始不老实,动手去扯司若尘的衣服。   季青临眯起眼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里面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   瞥到他挂在臂弯上的衣服,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笑吟吟道:   “乖,自己解开。”   司若尘双颊泛着酡红,眼中是朦胧的雾气凝结的水珠。   衬得他的眼睛仿若盛了满天星辰在里面。   一只手难堪地拽着自己的衣服。   “不,他们都碰过,你说恶心,你也不喜欢,你以前都是骗我的,你一直都很嫌弃我。”   司若尘的身躯有些发抖。   季青临皱眉,瞥到他双眉间的郁气,一张脸拧巴在一起,就好像被要求当众扒光,满是难堪的神色。   不断遮掩的衣服下,用力藏着最后的自尊。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刀是自己捅的,结果伤口露出来,他也会难以自抑地跟着痛。   直起身子,和司若尘脸对脸,鼻尖相对,能够清晰地感受彼此灼热的呼吸。   “恶心?这种鬼话也就拿来骗骗你了,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司若尘被他压着,眼睛被迫和他对视,清楚地看到那里面不加掩饰的波涛。   季青临嘴角噙着一抹邪笑。   “我想看你脸上销/的样子。”   趁着司若尘呆愣之际,一把扯过他腰间系着的红色腰带。   季青临将腰带轻轻绑在司若尘的眼睛上。   红唇微张,季青临眼睛眯起。   失去了视觉后,司若尘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无比强烈敏感。   ……   事毕,季青临解开司若尘眼睛上的东西。   露出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三分媚态,三分醉意,剩下的四分的餍足,无比地勾人。   季青临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边。   他盯着司若尘的眼睛,看着他眼中醉人的秋色道:   “碧空如洗,枫红似火,这景色如何?”   司若尘愣了片刻,仿佛还没回过神,眨了眨眼如实回道:   “很美。”   季青临却是一笑,眼里倒映出一片火红,热烈而张扬。   “不及你美,满天的秋色都比不过你。”   司若尘的心突然顿住,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就算你还是消遣我,但只要你想玩,我还是愿意陪你玩下去。即便你下次刀子捅得再狠一些,只要你愿意哄,我都愿意回头,都愿意去信。”   季青临被他包裹住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司若尘说他想玩他也没有反驳,自己用着所剩无几的理智想了想这么做的理由。   最后得出一个答案。   心之所向,情不自禁。   他轻笑一声,在阵阵快*感中轻声道:   “就算玩,我也只和你这么玩。”   他们躺在火红的霞被中,任由无穷无尽的欲*火燃烧吞噬,将所有的愤恨怨念通通烧成灰烬。   清醒地沉沦,理智地放纵。   做着最亲密的事,却绝口不提一个爱字。   有的人不敢,有的人不懂。   这场荒唐直做到了尽兴,季青临趴在司若尘的胸口,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   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司若尘要醒了。   疲软地抬起手腕,手镯中间镶嵌的白玉开始闪着淡淡的微光,提醒着他这场梦就要结束了。   “我要走了。”   司若尘慌乱地抱着他,眉头拧在一起。   “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睡完又不想认账?还是刚刚说的那些话又是骗我的?”   “回去,没有不认,不是骗你的。”   每个问题一一回答完之后,侧过脸吻了吻他脸上的伤口。   “好好养伤,下次见面我不想看见你带着它,我不喜欢,我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你是喜欢我原来的样子,还是喜欢像楚渊的那个影子?”   “不像,一点也不像,等着,这伤我替你讨回来。”   那天怎么可能就那么巧了,刚好就瞥到了窗外路过的楚渊,还恰逢他去赴宴。   楚渊问的每一个问题,针对的都是司若尘,不就是故意的吗?   想借他的手羞辱司若尘,只能说想法不错,胆子不小。   他乐意陪楚渊演这场戏,可不代表给他脸能骑在自己头上,司若尘伤了脸,他却好端端的,这像话吗?   从梦境里退出来后,也许是还没能完全适应,季青临躺在床上半天没回过神,头上的神经还一股劲地抽痛。   嘶,真疼啊……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感觉身上黏乎乎的,取了干净的衣服去镜子前换好,结果一看镜子里的自己,瞪着眼睛愣在了当下。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摸上去,确定那是真实的。   一大片的红痕密密麻麻,从胸口一直蔓延到了修长的脖子上,雪白的肌肤惨不忍睹。   季青临当时以为和上次幻境中司若尘造的那个梦境一样,所以怎么开心怎么来,两个人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留满痕迹,就像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对自己所有物的宣誓。   但现在……   他要是知道当时去的不是自己的意识,而是自己本体,他绝对不会和司若尘玩得那么疯狂。   用衣领试了又试,最后只得无奈地放弃了。   除非他能披个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昨晚经历了些什么。   捂着额头,戳了戳同样惊呆了的系统。   【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些去掉吗?】   系统挑眉。   【你昨天被啃得不是挺高兴的吗?遮什么?大大方方地走出去,谁敢在背会嚼你的舌根?】   季青临索性放弃了。   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看吗?谁敢看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收拾完后,门外传来了墨松的声音。   “王爷,我和柳逸寒都收拾好了,楚渊那个混蛋也来了,赶都赶不走,你醒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季青临推开门。   “走吧。”   墨松见他总算出来了,脸上刚挂机笑容转变成了惊讶,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满是暧昧的脖颈上,嘴巴快过脑子道:   “你自己弄的?”   季青临眯眼,嘴角微微上扬。   “你自己啃一个我看看。”   墨松垫着脚往他身后的房间张望,被季青临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别看了,里面没人,走吧。”   墨松捂着脑袋跟在他后面,三步一回头,总觉得房间里藏了个人,下一秒就会冒出来。   来到正厅后,季青临见到楚渊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两个人还需要彼此,这表面上的戏还得演下去。   楚渊脸上挂着堪称完美的笑容,配上那张看着赏心悦目的脸,是个人都会心生欢喜。   但那笑容在看清楚季青临的尊容后,有一丝破碎的痕迹。   墨松看见后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只要看到楚渊不爽,他就格外开心。   “我说七皇子,你看我家王爷的脖子干嘛?昨晚还没看够?”   楚渊瞪了他一眼,见季青临丝毫没有斥责的意思,耷拉着脸看向季青临。   “王爷昨夜去找了哪个美人?若是喜欢,便带回府里吧,我不会介意的。”   这是直接以摄政王府的半个主人自居了?表面说着不介意,实则指责季青临寻花问柳。   说实话,倘若是司若尘同他说这话,他会觉得小家伙怄起气来还挺有趣儿,换了楚渊他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烦呢?   烦也得先忍着,至少表面上还不能撕破脸。   “你想多了,昨夜被蚊子咬的。”   墨松哈哈笑起来,知道昨晚到季青临房中的不是楚渊,他心情就十分的畅快,那个人是谁都好,宁可季青临真的和哪个美人来了场露水情缘,也比是楚渊强。   他从在王府开始,就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   心机深,面上还能装,一朵黑心莲还非得装白莲花,恶不恶心?   “好了,出发吧。”   花凝雨已经抱着竺兰在那片湖前等着他们了,当初进来时,是在司若尘的帮助下,才穿过了湖底那片由鲛珠形成的屏障。   季青临手上有当初司若尘被剜下的眼睛,可以穿过去,楚渊估计也有自己的办法,唯独只剩下墨松和柳逸寒。   竺兰正是来带他们过去的。   羿宗姗姗来迟,对季青临拱手道:   “近日门中事多,还未来得及为王爷践行,真是失礼了,要不再逗留几日,容老夫好生安排一番?”   季青临回头,除了羿宗和他带来的一些弟子,果然没有看到司若尘的身影。   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   “不必了。”   羿宗嘴上客套话满满的,实际上巴不得他走,拐了他徒弟,可不得防着他把人要回去。   “他说起来总归也曾是我徒弟,就算如今断了,我也不会让他在外面被人欺负,羿阁主若有心便替我好好照看他吧,他好,我自然就好。”   羿宗满脸笑容地应承下。   “这是自然,请王爷尽管放心。”   季青临站在风中,凌乱的发丝扫过他冷峻的轮廓,看上去没有一丝人情味,眼睛眯成一道缝,里面一片凛冽寒光,叫人不敢直视。   耳边风声不止,他听见自己说:   “走吧。”   *   司若尘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金色的床帷久久回不过神。   他沉浸在梦里,再一次心甘情愿地被季青临攻陷。   只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梦里有多美好,梦外就有多残忍。   梦里的季青临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是爱意,梦外留给他的只有厌恶和抛弃。   果然,梦都是相反的。   他原来思慕他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现实得不到,那就梦里满足自己的求而不得。   昨天宴会上,季青临当着他的面摧毁了他的念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痴心妄想有多可笑,有多不堪。   他自己都以为,他该放下了,做了两辈子的梦也该醒了。   可是梦里一夜温存过后,所有建立起来的心里防线再次决堤。   只要季青临朝他招招手,他那颗死得不能再死的心就还能死灰复燃,再次活过来。   心里的不甘愈演愈烈,叫嚣着拼上最后半条命再赌一把!   他不想放弃,他不想!   梳洗穿戴完毕,他看着境中自己那张可怖的脸皱起了眉。   昨夜梦中季青临亲吻着这里,每一下都那么温柔,觉得这梦越发荒唐可笑。   “下次见面我不想看见你带着它,我不喜欢。”   他说不喜欢。   “来人。”   门被推开后,侍女欠身走了进来。   “去取些伤药来。”   她讶异地抬头,看着司若尘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   昨日阁主送了好些伤药来,少阁主都不愿意上药,怎么今天一觉醒来,反倒想通了?   她下去取了药回来,将一干东西在桌子上放好,小心地拿起一瓶伤药准备倒在司若尘的脸上。   手刚凑过去,司若尘眉间微蹙,稍稍侧身,与她的手擦肩而过。   “我自己来吧。”   侍女非常善解人意地将药放回桌上,站在一边,看着司若尘凭感觉,直接将药倒在了那道渗人的口子上。   这药见效好,却药性强烈,上药时异常疼痛。   司若尘的嘴唇白了几分。   侍女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见司若尘目光落下,解释道:   “这是公子昨日同阁主要的绝情蛊,阁主今早送过来的,嘱咐我看着公子种下。”   司若尘看了一眼,最后将盒子盖上。   “先收起来吧。”   “公子?”   侍女皱眉看着他。   “种绝情蛊无非就是无情无爱,还落得轻松。”   昨日的事她也看见了,那位大人既然无心,何必还要再执迷不悟呢?   “比起阁主提出的条件,种绝情蛊要好太多了,千机阁第二层阁主虽有钥匙,却也没进去过,以往进去的人不是死就是疯,您进去了,可真的是往火坑里跳啊!”   “多谢提醒,但这个你还是收起来吧,我现在反悔了,我不想种了。”   侍女见他这样执拗,只得对他道:   “那位大人已经走了,带着颜公子一起走的。”   司若尘如坠冰窖。   季青临走了?   他甚至没有告诉自己,连说都不愿意和自己说吗?   果然只要楚渊回来,他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阁主方才将绝情蛊给我,便带着人去给那位大人送行了。”   “诶,公子!”   司若尘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四周的景物快地几乎看不清楚,不断往身后移去,烈风如刀一般恰恰割在他脸上惨不忍睹的伤口上。   司若尘置若罔闻。   他甚至觉得太慢了,太慢了……   再快点,还要再快点!   平日并不觉得多大的地方,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此刻司若尘哪怕用了最快的速度,仍觉得这段路无比漫长。   终于耳边的风声停止,   司若尘定住脚步,只能听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还有混乱地一塌糊涂的呼吸。   他攥紧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极力张着眸子,内心焦急地寻找着季青临的身影。   别走,千万别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就仿佛这一眼没有看到,以后便再也不会看到了。   终于,他一眼望过去,在一群人当中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季青临的身影。   两人之间隔得还有些远,季青临一身玄衣随风而动,仿佛随时就会飘走。   而他面向着自己,似乎一直在等着。   抬起僵硬的双腿,想要冲上去把人一把抱住,视线往后一瞥,一个刺目地白色身影占据了他为数不多的视线。   是楚渊。   他们挨得那么近,可从前的时候,那个位置是属于自己的。   失落感从心中缓缓升起。   楚渊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成为扎在司若尘心上的一根尖锐的刺。   一黑一白,多么相配啊……   反观他这一路追过来,仿佛成了最多余的那个,甚至他都不知道他还能对季青临说什么?   季青临又回对他说什么?大概是像昨天那样恶语相向,或者再次奚落他的自作多情,又或者直接冷漠地无视他……   想了想这几种可能,好像经历过昨天那件事后,他貌似都能接受了。   季青临原本在说出“走吧”这两个字后,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但下一瞬,他就看到一个红色的小点从远处飞速地冲过来。   即便看不清脸,季青临也知道,是司若尘。   “等等。”   所有人都看到了,默默地等着。   楚渊眸子阴暗,有意无意地朝着季青临靠近了一些,对着远处的人宣誓着什么。   季青临看到司若尘停在了远处,眉头微皱。   就这点出息?   在看到他短暂地停顿后,朝着自己走过来,脸上露出了微笑。   好好地做个告别还是可以的。   抛却那段不能提的关系,他们至少还有十几年的师徒情分在。   等人走到了跟前,季青临收敛住脸上的笑意,尽量略显平淡道:   “你怎么来了?”   司若尘先是肉体可见地一僵,然后几度张口,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   “我以为不管你做什么,总不会让我更难过了。”   他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了季青临满是吻痕的脖颈。   下面被衣服遮挡的地方,只会更多。   “你知道我看到这些你和别人做过的痕迹,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季青临:“……” 第六十五章 你喜欢的不过是这幅躯体   !   同时一愣的还有楚渊。   他一直以为季青临身上的那些是司若尘弄的,居然不是?   看来季青临远比他想的还要花心,即便他不从中作梗,司若尘也难如愿。   但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不是司若尘就好,季青临和谁有关系他都不在乎,他只要司若尘求而不得。   既然这口锅扣到了他的头上,能趁机打击让司若尘,他自然很乐意效劳。   抓住司若尘抚着季青临脖子的手,狠狠甩开。   “少阁主,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动手动脚,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司若尘冷眼扫过,身上强劲的内力蓄势待发。   “滚!”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好像不稍片刻就能打起来,季青临冷哼一声。   “谁敢动手?”   虽然司若尘吃不了亏,楚渊伤不伤他也不想管,但他怕司若尘像上次那样,直接把人宰了。   那他所有的心思都白费了。   “楚渊,你先走吧。”   楚渊目光中带着审视地看着他。   怎么,这是要帮着司若尘?   “我不想看你被他伤到。”   楚渊眼神温柔地一笑,当着司若尘的面替他整了整衣领。   “好,我去外面等你。”   看着人走后,季青临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才好好打量起司若尘,他脸上的伤已经撒了药,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意气风发的少年气似乎也随着眼中光消失殆尽,戾气和难以化解的郁气笼罩在眉眼处,像是扎了根。   季青临站在他的对面。   这时候他们既不是爱人,也不是师徒。   他连碰一碰他的理由和身份都没有,踌躇稍许后,只能轻飘飘地说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照顾好自己吧。”   “不解释,就是默认了是吗?”   司若尘就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我说被狗啃的你信吗?”   季青临真想揪着他的耳朵大声问,你自己啃的你认不出来?你眼睛呢!   司若尘显然不信。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还愿意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我?”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倘若他说是司若尘自己啃的,这话还不如说狗啃的来的可信呢,没准他还会以为自己故意讽刺他。   “也是,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我还需要问什么呢?”   摆个屁!摆在眼前了你也不知道!   司若尘突然靠近过来,贴在他的耳边咬牙问道:   “他要的你,还是你要的他?”   看来这个问题无论怎么解释都不行了,这气人玩意就一口咬定他和楚渊做了。   季青临放弃了。   “我要的他。”   就算是假的,他也得是上面那个。   司若尘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鲜血在口腔里蔓延。   季青临倒吸一口凉气。   嘶~   “疼!”   司若尘放开他,鲜艳的血渍将他苍白的唇染得一片殷红,映衬着惨白的脸,如墨的眉,透露出一股子病态妖异的美。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阴翳。   “疼就对了,我比这还疼,以后他每次和你亲热的时候,都要看着我留在你身上的印记。”   季青临:“……”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牙印,想到了小狗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撒尿,以向外界宣誓自己的主权。   “有病。”   “是,我是有病,还病得不轻,不然我为什么一定要缠着你一个人!我自己都觉得我已经病入膏肓了!我没救了!”   季青临看着他眼里强烈的痛楚,别过脸去。   他张了张嘴,冷笑道:   “你以为你喜欢我,但其实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喜欢的就是一副躯体……”   系统惊呆了。   【宿主!快闭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相关信息,否则直接抹杀!你不要命了吗!】   在他说出那句话后,突然出现的强压仿佛要把他的灵魂碾碎。   好半晌,季青临脑海中几乎快要刺破头皮的尖锐疼痛才逐渐消失。   【下次不会了。】   季青临纵身跳进水里,入水的一刹那,司若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什么人,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上你。”   水掩盖了全身,季青临方才充*血般的大脑才冷静下来。   对司若尘的这句话嗤之以鼻。   你喜欢的人早就死了,却对他这个外来者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讽刺。   系统还在责怪他方才的莽撞。   【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还好主角没有发现什么,不然就算系统不惩罚你,他如果知道你占了他师父的身体,那他……】   【他会杀了我是吗?让他喜欢的人回来。】   系统没有做声。   他是亲眼见过那夜在杏林中,司若尘一遍又一遍推开季青临,每一次喊的,都是原主。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他发现我的身份的,只要任务完成,我们就能离开了。】   系统低下头。   【对不起宿主,我当初以为他喜欢的是你,我以为你们能在一起,我好像做错了。】   季青临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原来连一直不靠谱的系统都看出来了。   季青临喜欢的,真的不是他,是另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司若尘说自己把他当楚渊的替身,可他何尝不是把自己当作了原主的替身?   就这样吧,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估计仇恨值已经快要刷满了。   他和司若尘注定要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从水里钻出来后,抬头就看见楚渊他们在岸边等他,墨松见他出来后,还望水里瞧了瞧,估计以为后面会跟着一个人。   结果只等到了季青临一个。   略感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片森林比之他们之前走时的惨状,如今又换了一副样貌。   原本被蛊虫腐蚀的枝叶郁郁葱葱,竟如枯木逢春一般。   墨松领着他们往前走。   “这里一旦出现人气,那些蛊虫便又会回来,等所有人都消失,这里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估计等一下,那些讨人嫌蛊虫又要来了,我们先走出这片林子。”   这片林子很大,即便他们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没能赶在蛊虫出现之前出去。   黑雾如预期般出现。   墨松大喊:   “快跑!这边!”   柳逸寒紧随其后,楚渊跟在季青临的旁边,后面恐怖的黑雾已经蔓延过来了。   季青临看着楚渊脸上的假笑,忽而勾起了唇角。   “啊!”   一声惨叫传来,前面的两人瞬间回头。   见出事的不是季青临而且楚渊,同时松了一口气。   楚渊的右脸处一片血肉模糊,被黑雾腐蚀后,留下坑坑洼洼的血肉。   季青临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看看。”   楚渊狐疑地盯着他。   方才后面的黑雾突然窜出一小块,直接朝他袭击过来,就像是被人操控……   楚渊的眼神暗下来。   “王爷我没事,伤口等下再处理,后面的黑雾要追上来了,先走吧。”   季青临为难地放下手。   “那好吧,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楚渊原本怀疑是他动了手脚,可看他一脸担心,又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倘若他真的是为了司若尘报复他,那之前又何必为了他羞辱司若尘?   应该不是他,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只能自认倒霉的楚渊继续往前走,没能看见季青临低下头后,冷冷地勾起的唇角。   虽然不能弄死你,也不能撕破脸,但还是能找机会让你不痛快。   走出这片林子后,在特定的地方等到了月圆之夜,凭空出现一个一人高的漩涡,穿过后终于回到了原来的客栈。   方才落地,墨松撒丫子就要跑,被季青临用内力幻化的鞭子一把锁住。   “想跑?你跑得掉吗?乖乖跟我回王府。”   墨松扯着嗓子大叫,拼了老命想往柳逸寒那边跑。   “季青临,你想干嘛?怎么说我也帮了你这么多,也算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了,你这翻脸不认人未免太过分了吧!老子还没活够呢!”   他又对着柳逸寒狂喊:   “喂!你别见死不救啊!我跟你走行不行?我不想跟着这个阎王走!”   柳逸寒拔剑就要劈开捆缚在墨松身上的鞭子。   季青临手上一用力,把墨松拉了回来。   柳逸寒再要上前,季青临的剑瞬间出鞘,挡在他面前。   “柳逸寒,本王管教自己府里的人,你再插手可就不太妥当了。”   柳逸寒尴尬地立在那里。   季青临说的不错,墨松说什么也是摄政王府的人,他没有资格上去抢人。   墨松见柳逸寒不动了,急得火冒三丈。   “我才不跟你走,我宁愿跟柳逸寒走,你放开我!”   柳逸寒闻言抬头,对季青临拱手道:   “王爷,请放人吧。”   季青临挑眉,眯眼看着他。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清清楚楚,不要把歪心思打到我的人身上,你和莲华的婚事陛下早就想提上日程了,你好自为之吧。”   柳逸寒难以启齿的心思被戳中,脸上一片火辣辣,仿佛那夜的梦境被季青临亲眼瞧见了一般,尴尬地有些无地自容。   墨松见他不说话,就知道季青临猜中了些什么,也不闹腾了。   他虽然因当年的事对季青临介怀已久,但却没有忘记这两人始终不对付,如果柳逸寒想利用他对付季青临,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显然季青临是看出来什么了。   “柳逸寒,枉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在我身上动歪脑筋!”   季青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难道墨松自己也看出来了?   “你想利用我对付摄政王府,你做梦去吧你!我才不跟你走,王爷,咱们走!”   季青临:“……”   柳逸寒松了一口气。   他将装有极火参的玉瓶递给季青临。   “可否请王爷帮个忙?回到大魏后,去一趟圆音寺,把这个交给我的幼弟,柳罄书,平阳关需要我去镇守,此次为了寻药擅离职守,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暂时无法回大魏了。”   季青临没有接。   “你我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从前更是水火不容,这么重要的事请我帮忙,你就不怕我半路给你扔了?”   柳逸寒一笑,笃定道:   “这几日相处下来,王爷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不堪,虽非善类,心中却有自己的计量,不是无恶不作之人,家父的死我确实该好好查查。”   其实他曾问过花凝雨,当年鲛人一族灭族,是否如外界传言,是季青临所为,得到的答案却是与他无关。   竺兰当年亲历了那场祸事,虽然记忆混乱,但倘若真的是季青临,她反应绝对不会那么平淡。   那么当初传言的季青临在平阳关对他父亲痛下杀手,也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   季青临似乎对此很不在乎,但他不能。   他只想找到真正的凶手。   季青临听见他也要去查当年平阳关的事,倘若换做以前,他一定要阻止。   但现在不必了。   有了楚渊,三国大典必定出事,不管最后成不成功,这一世大魏会不会亡,最后楚渊还有他都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遭万人唾骂。   世界仇恨值一定能刷满。   柳逸寒查不查已经不重要了。   “看在这几日的份上,我帮你这个忙。”   季青临接过玉瓶,揣进怀里。   “多谢王爷。”   茫茫大漠中,柳逸寒的身影朝着远处行去,很快便只剩下一个虚影。   “我们也走吧。”   墨松跟了上去,看到楚渊也走了来,瞪着他:   “你不自己走,跟着我们干什么?”   “他和我们一起走。”   楚渊追上季青临,回头对墨松挑衅一笑。   墨松气得牙根痒痒。   这还不如换成司若尘呢!   几日后三人到了大魏,楚渊的脸上中了蛊毒,那一块皮肤几乎一直在腐烂,不管涂什么药都不见效。   季青临表面上一片担心,内心却是幸灾乐祸。   到了摄政王府门外,墨松叉腰挡在楚渊面前。   “你要不要脸?这都回大魏了,你不去你自己府上,你还想来这里蹭吃蹭喝?”   季青临头回觉得墨松这么顶用。   他这几日一直面对着楚渊,和他虚与委蛇,演得自己都快吐了。   眼看楚渊委屈地看向自己,季青临无奈地表示:   “阿渊,不是我不想留你,只是你兄长一直为你担心,还有你父皇他们,你还是先去看看他们吧。”   “好,那我晚一点回来陪你用膳。”   季青临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道:   回来?当初司若尘让楚琪去查楚渊密谋勾结西雍的证据,这么久过去了,手上的罪证应该不少了。   这一去一顿胖揍是少不了了,楚渊光给自己擦屁股就得花不少时间,怕是没几天回不来了。   他这几天可以好好清净清净。   楚渊走后,季青临带着墨松进了王府。   下人见他回来脸上都格外激动,几个府里的老人在看到墨松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不是二统领吗?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墨松当年传闻是战死在了平阳关,除了季青临,一个都没回来。   “你去找人将他从前的屋子打扫干净。”   “是。”   墨松看着一些当年自他进府就在,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眼眶微红。   “我……我…”   他突然不敢说出自己当年叛逃之事。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对管家道:   “他当年伤了脑袋,记忆全失,前几日被我遇见了,记忆才恢复,当年一些事情便不要提了,以免再受刺激。”   “是是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管家老泪纵横,像看到丢失多年的亲儿子终于回来了一般。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充满了不可置信。   “墨松?”   墨松回头,见到了一身紧身黑衣的墨竹,依旧是多年前未变的木头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少了当年的少年气,剩下岁月沉淀下来的内敛与沉稳。   原来距离上次见面,已过了十年。   突然有些哽咽,他当初一走,便割断了自己前面十多年的人生,直至如今。   墨竹紧紧地抱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墨松的身子有些僵硬,对于墨竹身体的触碰,似乎还停留在很遥远的记忆里。   “嗯,我回来了。”   “我好怕醒来这又是一场梦。”   墨松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那点伤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准备刚回家就把我送走是吗?”   墨竹急忙放开手,仔细检查了下人确实没被自己箍坏,突然看见他脸上一些淡淡的伤痕。   “这些是怎么弄的?”   “人在江湖浪,哪能不挨刀啊,唉,不提也罢。”   季青临本来准备走了,突然老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迈着佝偻的身躯跑到门外,再三打量确实没人后,问季青临:   “王爷,公子呢?还是没找到他吗?”   季青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管家继续念叨。   “公子从来就没离家这么久过,也不知在外面会不会受人欺负,公子才那么小就被王爷养到如今,他怎么就狠心这么一走了之呢?”   墨竹冷冷道:   “他这些年不向来如此吗?对王爷不冷不热,反倒对七皇子亲近有加,上次更是直接在王爷大婚之日抢亲,弃王爷的脸面于不顾,他这样的白眼狼不回来更好,保不齐哪天就会反咬王爷一口。”   墨松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就司若尘和楚渊这一见面就要打起来的架势,他俩从前关系居然很好?   见墨松一脸迷茫,墨竹同他解释:   “你这些年不在府里不知道也很正常,当年王爷从醉欢楼带回来那个孩子,后面每每都与七皇子异常亲近,反而对王爷避之不及,还总是与王爷作对,王爷对此伤透了心。”   墨松一脸你放屁的表情。   从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司若尘开始,两个人认识,就是因为他污蔑季青临,司若尘一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这叫避之不及?这叫作对?   后面季青临玩弄人家感情,为了楚渊那么羞辱他,他还是对季青临一往情深,卑微到墨松都觉得季青临不识好歹,居然看上楚渊这么个玩意?   结果墨竹告诉他季青临被伤透了心?   墨松惊呆了看着季青临。   “你玩弄人家感情不算,还以受害人自居?这也太无耻了吧!”   墨竹皱眉。   “你怎么能这么说王爷,王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他为这个白眼狼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他却一心只有楚渊!”   墨松恍若遭雷劈了一般。   司若尘和楚渊有一腿?他觉得那场面格外渗人。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   这该怎么解释?   “好了,别说了。”他揉了揉自己胀痛的额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等下用过晚膳后,墨竹你来我房里,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墨竹颔首。   “是。”   晚膳用了一半时,一个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和上次的出场方式别无二致。   几个人都架不住他那个大块头。   季青临放下筷子。   “楚渊回去了,你不陪着他来我府上做什么?这人死的时候你要来闹一场,这人活了你还要来闹,你真当我这摄政王府这么好进的?”   楚琪在他面前坐下,一双沙包大的拳头撑在桌子上,季青临在想他会不会砸到自己的脸上。   结果楚琪只是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我当初听了你徒弟的话去查了,确实查出阿渊同西雍那边的人有过不少联系,接触密切。”   “嗯。”   季青临继续吃饭。   “然后今天那小子回来我给他狠狠揍了一顿,问了他这些事,他说这只是你和他密谋的计划,他用假的布防图骗取信任,一月后的三国大典,趁着西雍倾巢而出,我们一举攻破西雍城池,直捣黄龙。”   楚琪其实就是不知道楚渊是不是骗他,所以只能来问季青临。   季青临心下冷笑。   楚渊还真是会打算,这样不仅能为自己开脱,还能试探出季青临是不是真的无条件站在他那边。   他对楚琪也没撒谎,只不过布防图是真的,西雍也会出兵,但被直捣黄龙的,是大魏罢了。   季青临勾唇一笑。   “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们计划好的,他没有骗你。”   楚琪却眉头一皱。   “那你徒弟当初为什么要杀他?还要污蔑于他?”   “所以啊。”季青临冷冷道,“司若尘已经死了,你忘了他当初说的吗?他父母可都是西雍人。”   楚琪恍然大悟地看着他。   “所以你杀了他?司若尘才是那个叛徒!”   季青临点点头。   真是一如既往地好骗。   同一个爹娘生出来的,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晚膳用完了,墨竹从外面进来,等着季青临交代他要办的事情。   “明日,你以摄政王的名义放出消息,让全天下人知道……”   季青临一字一顿道:   “司若尘已然身死,倘若往后有人敢自称是我徒弟的,格杀勿论,以及……”   “本王与七皇子,一月后大婚。” 第六十六章 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千机阁。   自季青临离开后,司若尘一直找事情想让自己忙碌起来,门内大大小小的事务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本来在颜灵有意无意的排挤打压下,许多门人对司若尘这个外来者始终难以信服,但自那以后,许多人都对他大有改观,开始真正接受他少阁主的身份。   司若尘哪怕再如何找事做,即便忙至深夜,也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夜幕降临时,他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季青临。   有时想起两人当初短暂的欢愉,嘴角还能挂起一丝笑意。   但大多数时候,他总忘不了季青临看着他时冷漠的神情。   每每当他从最初偶有的一点美好中,想找出一点季青临可能也曾短暂喜欢过自己的证明时,那些所受的委屈就像耳光一样,抽得他哑口无言。   身子后仰,疲乏地靠坐在椅子上,手背紧紧遮盖住眼睛,试图能在黑暗中就这样睡过去。   但不行,这个人就好像已经如同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一刻也忘不掉。   但是很奇怪,明明那么想,可是梦里一次也没再梦见过,上次那个梦遥远地甚至让他觉得是自己的臆想。   司若尘放下手,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暗格处。   起身走过去将暗格打开,里面放着的书正是之前从阁老那里得来的。   之所以骗季青临烧了,只不过是想气他,但到头来,反而是他被季青临的反应给气到了。   苦笑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本纸质泛黄的书本上,看上去年代久远,却连一丝折痕都没有,好像从被人打开过。   就算记录的是十年前的事,可这未免看着也太旧了……   司若尘缓缓伸出手,手指在接触到纸张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一页翻开,上面没有任何的字迹。   突然,从泛黄的空白纸张中冒出一阵金光。   司若尘不得不眯起眼睛,而那光仿佛有生命一般,直接锁住他的手,进而缠住他的全身。   “这是什么?”   司若尘急忙用内力准备挣脱,但那金光却好像一点也不受影响,司若尘完全拿它没办法。   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他看向自己墙上挂着的银剑,银剑好像感受到主人事召唤,瞬间出鞘,剑光凛冽,劈向那道金光。   正当司若尘以为可以解脱时,剑光却直接穿过金光,在地上劈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它居然无视任何攻击!   司若尘还要再试,那道金光却突然迅速收缩回书里,拉着司若尘就一起消失在了书里。   诡异的金光消失,书本自动合上,司若尘也消失不见。   银剑跟随着主人一起被吸了进去,等到侍女听到动静闯进屋子的时候,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而地上那道深深的沟痕却留在了那里。   侍女焦急地将房里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少阁主!少阁主你在吗?”   没有任何回答。   侍女连忙冲出去找羿宗,将司若尘房里的的发生的事禀报了上去。   羿宗震怒,以为是颜灵动了什么手脚,结果带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地界,连司若尘的影子也没找到。   就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找!派所有人给我去找,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千机阁的人!”   花凝雨想起司若尘和季青临的纠葛,猜测道:   “会不会…是少阁主自己出去了?去了外界?”   羿宗一听沉下脸,司若尘始终不肯种绝情蛊,对季青临念念不忘,他一早就担心放任他这样,早晚会坏了自己的事。   现在看来,他还真有可能是自己走的。   羿宗沉思片刻,对花凝雨吩咐:   “你速去贩售厅放出消息,千机阁少阁主被人掳走,生死不明,若有知情人士能提供消息,千机阁可为其提供任何消息。”   只要司若尘没去找季青临,季青临得到司若尘出事的消息就一定会来。   如果没来,那司若尘的去向就有答案了。   千机阁虽困在凌卿布置的幻境中,多年不曾出世,可却始终没有消失在世人的记忆里。   它的影响力一直都在,突然之间出现一个少阁主,已经引起世人的争相讨论。   而后,接二连三的一个比一个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   “听说了吗?之前传言的千机阁的少阁主突然失踪了!不知被谁掳走了!”   一人嗑着瓜子,瞪大了眼。   “谁啊?如此大胆?千机阁当年杀人不眨眼,谁敢上去触它的眉头?”   “唉,不知道,不过你们猜会不会是……”   那人挤了挤眼,名字还没说出,另外几人已是了然于心。   季青临。   “不是没有可能。”   一人突然想起什么,“最近从摄政王府传出的那个消息你们忘了?摄政王的亲传弟子惨死在了外面!我那个在醉欢楼的妹子之前听柳家二公子说,他就是去了千机阁!”   其余几人更觉得这事同季青临有关。   “没准儿就是千机阁惹了摄政王,被他报复了回去,按照王爷残暴的程度,我看那个还没出世的少阁主,估计连尸体都找不到咯。”   几人把这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嘻嘻哈哈一顿猜测,越说越觉得靠谱。   突然,一个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本王也很好奇,那位少阁主最后的死法是怎么样的?”   季青临眯眼,笑得很冷。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不该多嘴多舌,不该多嘴,求王爷饶命啊…”   几人扑通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下去,一下接着一下。   季青临置若罔闻。   他一把拎起一个人的衣领,锐利去鹰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说,千机阁少阁主生死不明的消息哪儿来的?胆敢造谣生事我第一个送你去见阎王!”   “是、是是千机阁,是千机阁那边传来的,据、据说是阁主亲自下发的命令,现如今但凡有点势力的,都在找人!”   季青临闭上眼睛。   “找到了吗?”   “没…没,那位谁也没见过呀,就算遇见了也认不出啊。”   季青临将人甩在地上,眉头拧得死紧。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司若尘联合羿宗耍的花样,他才放出自己大婚的消息,司若尘就传出自己下落不明的消息?   怎么看都是想骗他回去。   可如果是真的呢……   “王爷,要回千机阁看看吗?”   墨松轰走地上的几个地痞流氓,抬头问季青临。   “不去。你也同他交过手,在他手下连个十招都过不了,你觉得谁有本事能掳走他?”   墨松瞪着他。   “你就不能不提这事儿吗?说得我跟个废物似的,你也不看看他那内力强得有多恐怖!就不像他那个年龄该有的,简直就是你的翻版!”   季青临唇角勾起。   “他确实厉害,不愧是我看上的徒弟,回去吧,估计见我没有去,他就会死心了。”   墨松快步跟在他后面。   “要不趁着大婚前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比起楚渊,我还是更喜欢司若尘,长得好,天分好,对你还一心一意,你干嘛非得选楚渊啊,我见他就来气!”   季青临一笑。   “那你估计有的气了,大婚结束后,他就得住在王府了,你还得叫他主子,哈哈哈。”   “王爷!”   墨松被他说得原地抓狂。   也许是出于对司若尘的信任,再加上他又去问了系统主角有没有出现危机,得到的却是一切安好,没有任何危机提醒。   季青临彻底将这件事当做司若尘对他大婚一事的反击,再没有去管。   羿宗看季青临一直没有反应,以为司若尘确实是去找他了,气的半死,派花凝雨去摄政王府,结果蹲了好几天,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司若尘是真的失踪了!   羿宗这会儿是真的开始着急起来,直接对外宣称,倘若有人能将人找到,可以向千机阁讨要任何承诺。   羿宗为避免一些麻烦,只向外传达司若尘的大致信息。   一身红衣,右脸带着伤疤,容貌惊人,年轻男子。   谁都知道千机阁富可敌国,势力强大,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开始花费大量的人力寻找起这位从未露面的少阁主。   除了季青临。   摄政王府似乎一点也不受其影响,哪怕天下人都快疯了。   众人想了想也觉得理所当然,摄政王府已经强悍如斯,用不着千机阁的任何承诺,而且摄政王正忙着和心上人大婚,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一个陌生人费心费力?   *   司若尘进去以后,被扑面而来的黄沙迷了眼。   他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平阳关残阳如血,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嘶吼声震耳欲聋,刀剑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仿佛杀疯了一般。   堆起的碎尸残骸聚成了一座座小山,从下面流出一条血色长河。   司若尘茫然无措地往前走,好像又回到他小时候,奚丘从平阳关将他捡回去之前,他也在曾亲身经历这场战事,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杀疯了的人的刀下。   他走的越来越近,终于,司若尘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玄色的衣衫,银白的剑光。   是季青临。   “师父!”   季青临回头的一刹那,手起刀落,一排排的人头掉落在地上,而他的脚下踩着无数人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他冰冷的双眸。   那里面是司若尘从未见过的嗜血,一时间,司若尘想起一个词。   杀神。   “师父……”   司若尘的声音有些颤抖。   突然,季青临眼神一凛,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剑,狠狠地对着他的脖子劈过来。   司若尘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那把剑划过自己的脖子,冷汗打湿了全身,头皮发麻。   ——扑通   一颗脑袋滚落在地上,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战场,司若尘呼吸骤停。   他连忙转过身,看到了一具身穿盔甲的无头尸。   季青临的剑砍下的,是那个人的头。   司若尘不过是这场过往中的看客。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脚边的头颅,花白的头发罩在头盔中,一些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被鲜血脏污的半张脸。   露出的脸上布满了各种伤疤的脸上饱经风霜,一双凌厉的剑眉下,是深陷进去的眼窝,一双眼睛死死地睁着。   当年司若尘第一次见这个人时,季青临就告诉他,这老头脾气不好,让他离他远一些,所以当初那双锐利的眼睛,司若尘一直记到现在。   哪怕现在仅凭半张脸,司若尘也能认出,这是柳逸寒的父亲,柳源。   为什么?当初楚渊明明不是这么跟他说的!   柳源的死跟季青临没关系,所有人的死都跟他没关系!   这一定是假的。   司若尘咬着牙准备逃离这里,他一直跑一直跑,可是他好像怎么也跑不出去,季青临一直在他身边杀人,越来越多,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   终于,他和季青临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愣在原地的墨松。   季青临从一边拿出一张弓,放上一支箭后弯弓拉满,箭头缓缓对准墨松,然后把手松了出去……   墨松惊恐万状的神情死死地印在了司若尘的脑海里。   在那支箭射出去的一瞬间,周围所有的一切轰然碎裂,站在尸山血海里的季青临目光比他手中的剑还要冷无数倍。   所有的一切化为废墟前,司若尘听到他说:   “挖一个坑,把所有人的尸体扔进去,烧成灰烬,然后埋了。”   司若尘狠狠地从书里摔出来,直接倒在地上。   那本书似乎抽走了他全身所有的内力,在他被抽干后,也无法再继续窥探之后的事。   司若尘胸口窒息般的痛,虚弱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侍女听见动静,立马冲进屋子,看到倒在地上的司若尘连忙过来将他扶起来。   “少阁主,您怎么了?这些日子您下落不明,阁主找您都快找疯了,发布消息让天下所有人去找都没找到,您去哪儿了?”   司若尘捂着胸口,用尽全力勉强站着,听到侍女的话,焦急道:   “所有人都以为我下落不明?”   “是啊,全天下人都在找您,甚至很多人去了各种险地,都没找到您。”   “师父…”司若尘喃喃自语,“师父肯定很着急……”   “阁主呢?”   “阁主去了禁地,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找到您。”   禁地就是千机阁。   司若尘推开她,费力往前走去,侍女赶忙上去搀他,却被他再次推开。   “少阁主,您看起来伤得很重,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去替您把阁主找来,您不要乱动。”   司若尘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喘了一口气,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对侍女道: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一趟外界,等阁主出来,你告诉他不必担心,我…很快回来。”   侍女焦急地在一边干着急,想上前扶他又不敢。   “少阁主,您现在这样应该好好养伤,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不行吗?”   “不行,我等不了,我必须马上就去,晚一刻都不行!”   那里面看到的一切他一分一毫都不信,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他要去问季青临,让他亲口告诉自己,平阳关的事和他无关,他们一起把当年的真相找出来。   还有季青临一定在很着急地找他,他不能让他担心,万一他也去了哪些险地,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他必须去,他必须尽快去,亲眼让他看见自己平安。   司若尘一直朝着那片连接外界的湖泊一步步走去。   他没了内力,这段以往很快就能走完的路,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走,每走一步胸口就抽痛一下。   侍女红着眼站在后面,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也知道如果自己去找阁主过来,一定能够留下少阁主。   但她知道,这不是司若尘想看到的,所以她能帮他的,只有在他离开后,再去找阁主。   直到司若尘的身影彻底消失,侍女才起身去找羿宗。   司若尘从幻境中出来后,身上的衣衫连同一些皮肉都被黑雾腐蚀。   他惨白着一张脸,稍作休息后去了之前暂时寄养踏雪的那户人家,马儿被照顾得很好,见到他后对着他一顿乱蹭。   司若尘笑着摸了摸它。   “好了,跟我回家吧,师父在等我们。”   踏雪好像看出他受了伤,咬着他的衣服把他往里拽,不让他赶路,要他去好好休息。   司若尘轻咳了一声,喉咙感到一丝腥甜,就那么轻轻的一下,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地在他的五脏六腑打了一拳。   女主人走过来对他道:   “公子,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还是休息几日再走吧,你上次替我们赶走了歹人,就当给我们一个报答的机会。”   司若尘扯出一丝笑意。   “我真的没事,多谢你们帮我照顾踏雪那么久。”   他纵身上马,再次牵扯伤口,疼得直咬牙。   主人还想再劝他一下,于是道:   “这几日听说是为了找什么人,四处都是各地的外来人,都快将这天下翻了个遍,这里面不知就混了什么歹人,公子就这样出去,实在太危险了。”   司若尘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所有人都在找吗?”   “是啊,听我家夫君说,这各国的人都在找他,听说还有个大人物,都快急疯了,不管什么危险的地方都敢去。”   “是哪里的大人物?”   女主人想了想,脱口道:   “对了,是大魏的一位大人物!因为前几日大魏还有一件大喜事……”   “驾!”   司若尘一听到是大魏人,立马就想到了季青临。   什么危险的地方都敢去?   他是不是快急疯了?   司若尘知道季青临不喜欢他,却也知道季青临一向将他看得很重,因为他是他养大的,他们即便做不成爱人,却始终还是亲人。   司若尘一骑绝尘,不要命地赶路,三天的路程,他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跑到了。   到了城门口,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他之前偷的季青临腰牌被他拿了回去,现在只能报出身份。   “开门,我是摄政王的弟子。”   城门上传来声音。   “摄政王的弟子,司若尘?”   “是,快把门打开,我有急事。”   上面再没有回答,突然,司若尘敏锐的耳朵听到拉弓的声音,他驾马躲过呼啸而过的箭雨,但他重伤在身,还是被一只箭伤了手臂。   季青临躲在一边,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想法:难道师父出事了?不然为什么他报出自己的名字会遭到截杀?   他看了看那高高的城墙,只能用轻功跳上去了,好在当初柳予安给过他不少稀奇古怪的药,其中有一种可以短暂提升内力,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是也够了。   服了药后,恢复一点点内力,悄无声息地翻过城墙,直接往摄政王府冲去。   城墙上一人问统领:“为什么要放箭?倘若摄政王知道会不会宰了我们?”   “摄政王府亲自传令,司若尘已经身死,胆敢冒充的一律格杀勿论,不杀,摄政王才是真要找我们麻烦了。”   “还是统领机智!”   那人得意一笑。   司若尘怕王府已经被人控制,于是隐匿气息,悄无声息地摸进王府。   但越走他心里的疑虑越重,府内多处挂着红绸,一片喜庆,不像出事的样子。   带着满身的伤准备先去季青临的院子看看他在不在,方才站在窗户外面正要进去,结果瞥见楚渊推门进去。   司若尘心里警铃大作。   难道是楚渊控制了他师父?   还没来得及冲进去,两个丫鬟手里端着托盘敲门,里面传来季青临的声音。   “进来。”   丫鬟走进去。   司若尘透过窗户的缝隙,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托盘上面,赫然是两件大红的喜服。   那一瞬间,血淋淋的答案砸在了司若尘的眼前。   府里的红绸不是别的,是他要成婚了。   喜服都送来了,另一个人是谁还用说吗?   司若尘心口一阵绞痛,死死抓着窗棂,咬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没关系,不就是成亲吗?早晚的事。   季青临很安全,他没有出事,自己只要明日放出自己被人找到的消息,季青临就不必再去找……   “王爷真的不派人去找找他吗?怎么说也是那么多年的师徒了。”   楚渊的声音像一把刀,直戳进了司若尘的心脏。   “你在乎他的死活干什么?死了不更好吗?我之前都已经放出消息,我的徒弟已经死了,若有人胆敢冒充,格杀勿论,你与其关系他,不如关心关心半月后的婚事,你还想要些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季青临后面的话更像一把比一把锋利的刀,将他凌迟千万遍,说的每个字都像一个个耳光,抽得他哑口无言。   司若尘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宛如一场笑话,他不要命地赶回来,只为了看他和别人成亲,只为了得到一个格杀勿论的答案。   所有压抑的伤好像同时爆发出来,被震碎的五脏六腑同时渗血,从他的喉咙里直接喷涌而出,染红了窗纱。   比那上面的红绸还要夺目,还要红。   季青临猛然回头,入目就是司若尘满身的伤痕,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但他的眼睛却像一把兵不血刃的刀,一点一点割断季青临的神经。   他出事了…他是真的出事了……   没等季青临开口,司若尘突然笑起来,笑得鲜血不断涌出。   “也许…我就不该回来,也许我就不该想着逆天而行!原来我们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我能求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我后悔了。” 第六十七章 仇恨值满了   季青临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有些发抖。   他以为那些只是司若尘呼吸放出的假消息,就是为了骗自己去找他。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司若尘身上的伤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伤得都要重,仿佛勉强只能维持住一口气。   “季青临,你知道我是怎样拖着重伤的身体来找你,害怕你在为我担心,拼了命地跑来找你的吗!”   司若尘死死地盯着他,每一次开口,嘴里的鲜血就不住地往外涌。   “结果到头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的命甚至比不过你和他的大婚重要!”   楚渊轻笑一声。   “我回来了,你自然就一文不值了。”   司若尘只是看着季青临。   “他说的,是真的吗?”   季青临低着头没有出声,看不见脸上的任何表情。   一时间好像所有的目光都压在了他的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半晌,季青临终于开口。   “不是。”   楚渊一怔。   司若尘眼中的怒气沉下去。   “即便他没有回来,你在我眼里也是一样一文不值,徒弟这种东西,没了你还会有第二个,只要我愿意,还能有更多个。”   季青临咬牙说完这段满是刀子的话,静静地等着司若尘大发雷霆,也许还会找他拼命也说不定。   但是司若尘仿佛在刚才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没有再用愤懑的眼神看着他。   没有再给他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直接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满满的无力,还有终于解脱般的释怀。   他走了,留给季青临一个决绝的背影。   这是唯一一次两人分别时,他没有看着季青临离去,而且选择了背对着他主动离开。   季青临不知道楚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整间屋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系统的声音安抚着他。   【宿主,我们快要成功了,主角的仇恨值已经到了99,只差最后一点了。】   季青临想扯出一抹笑容,但是失败了,他叹了一口气道:   【真好,看来我这次是真的把他伤得太狠了,希望原主回来以后,他们还能好好的。】   *   司若尘出了摄政王府后呆呆地站在大街上,两眼空洞洞的。   他该去哪儿?   他重生回来是为了季青临,可是季青临也不要他了,他该去哪儿呢?   去哪儿都好,反正不要留在这里。   他才走出没两步,被迎面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直接撞倒在地,整个人栽进污泥里,鲜血和着泥浆。   倒下去的瞬间摔得很疼,但是却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不必支撑着残破的身躯,就这样一觉睡下去,该有多好。   但那个撞了他的人一把将他拉起来,对着他的耳朵几乎要把他的魂喊出来。   “司若尘!我他娘地还以为你死了呢!司若尘你好好看看我,你是不是去找季青临了?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找他干什么!”   柳予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试图将他脑子里进的水全部晃干净。   “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他不配你这么对他!他不配!你给我好好振作起来,听见没有!”   瓢泼大雨在夜里疾驰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柳予安本来是听到司若尘死了的消息,去找季青临要人的,结果却在门口捡到了这个几乎快废了的人。   司若尘神智不清,面对暴怒的柳予安没有任何反应。   柳予安抱住他的身体,滚烫的温度吓了他一大跳。   司若尘发了高热。   “我真是欠你的!没了我你就只能死这儿了!”   柳予安把人放在背上,站起来后颠了颠,对着昏迷不醒的司若尘心疼道: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司若尘回答不了他。   *   豆大的雨点从天空狠狠地砸落下来,打湿了季青临的窗台。   窗纱上沾染的司若尘的鲜血在雨中晕染,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掩盖了整间屋子。   季青临看向被淋了一身雨的墨松,从那片刺目的红中收回视线。   “你把他送去安全的地方了吗?”   “没有。”   季青临看着,眉头一皱。   墨松接着道:   “柳予安把他带走了,他们两个人关心那么好,会好好照顾他的。”   季青临的眉头舒缓下来。   “下去吧,让下人给你烧些热水,再喝点姜汤,不然中了风寒我可不管。”   墨松刚要出去,闻言脚步一停。   “你对我都能关心一二,怎么你自己养大的,当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的,反而现在这么作践?你当真就一点也不心疼?”   心疼?估计那个曾经真的把司若尘放在手心里捧着的人,知道自己这么对他,一定会很心疼吧?   “你管我心不心疼?下去。”   墨松对他地哼了一声,愤愤离去。   仇恨值还差一点,那么他和司若尘的纠葛就还没完。   说一点也不心疼是假的,但他总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前功尽弃吧?   他已经开始害怕下次见面了。   肯定又是一场兵不血刃。   看着外面还在继续下着的大雨,季青临吹灭了房里的烛火,跳窗而出。   *   柳予安将人带回了柳府,一场大雨里走过来,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一片。   因为两人关系好,几乎整个柳府的人都认识司若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柳予安脱了再衫挡住司若尘的脸。   面对下人和柳管家的询问,柳予安只得随便敷衍道:   “路上捡回来个人,去烧些热水,再备件干净的衣物过来。”   刚要走,又突然想起些什么。   “再速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   柳管家看不见他手上的人,以为他只是又从哪里带了女子回家,故而不甚在意道:   “二公子,这深更半夜的,大夫估计早睡下了,要不明日再去找吧?”   柳予安冷冷地回头,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冷冰冰道:   “我说去就赶快去!就算睡下了绑也得给我绑过来,倘若要是慢了误了事,他出了任何差错,我为你是问!”   柳管家从未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赶忙往外跑,边跑边道:   “是是!老奴这就去!”   丫鬟也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急忙按照吩咐去烧热水,准备干净衣物。   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公子,这姑娘身量如何?奴婢好去取合适的衣物过来。”   柳逸寒想都没想,直接道:   “去把我的衣物取来,要新的。”   丫鬟一呆,半天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道:   “是…是是。”   柳予安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很快烧好的热水被送进了房间,干净的衣物也放在了桌子上。   哐啷关上门后,柳予安才拿掉盖在那人身上的衣服。   他摸了摸司若尘的额头,瞬间缩回手。   “这么烫,怎么不干脆烧死你!”   想了想,打开门对着外面吼道:   “稍后给我煮碗姜汤送过来,快!”   回到司若尘身边,见他身上全是水,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准备动手给他扒掉。   手方才碰到司若尘的腰带,就感觉身后出现了一道冷冷的视线。   瞬间回头。   季青临突然出现在他房里,双眼眯在一起,危险地看着他的手。   “你在干嘛?”   柳予安丝毫不惧他,冷哼一声。   “你管得着吗?”   季青临身如鬼魅,在柳予安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取代他的位置,站在了司若尘的边上。   摸了摸司若尘惨白的脸,手指微微僵了僵。   “出去。”   柳予安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季青临!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柳府,这床上躺着的人也是你自己不要了的!你凭什么让我出去?”   季青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不要了也同样轮不到你,他内力尽失,身受重伤,我能救他,你能干什么?”   柳予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突然冷笑一声。   “他的伤不是你打的吗?你会这么好心?”   “谁告诉你是我打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能伤得了他!上次你同楚渊大婚那次,你不也将他抽得半死吗?救他?我看你是想趁机杀了他吧?”   司若尘似乎烧得很难受,眉头紧锁,痛苦地哼了声。   两人同时看向他。   季青临已经懒得再同柳予安废话,直接抬手用内力将人掀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柳予安还要闯进去,手还没碰到门,就被房间周围笼罩的强大的内力直接震得后退了几步。   “季青临!”   柳予安只能死死地守在门外。   他现在只能祈求季青临信守承诺,不要把司若尘给弄死。   将碍事的人丢出去后,季青临将司若尘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全部脱干净,然后将他抱起来,放进了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司若尘难受地拧起眉,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喃喃道:   “放开…放开我…”   季青临怕他掉下去,抱得更紧了,手指贴着他的肌肤,都感觉一片火热。   “别乱动。”   司若尘热得难受,往他还带着寒气的身上靠了靠。   “难受……好…难受…”   季青临将他放入热水里,亲了亲他的脸。   “乖,很快就不难受了。”   热水没过了司若尘的脖子,熏得他的脸满是嫣红,但是被热水一泡就更热了,司若尘挣扎地想要出来。   “热……好热…”   季青临架住他,不让他的手乱动,一边替他洗着脸上的血污,用水瓢舀起热水,帮他把淋湿的头发洗干净。   洗好后用内力帮他把头发一点点烘干。   “师父……”   季青临的手突然僵住了,以为司若尘醒过来了,看到他依旧闭着的眼睛,松了一口气。   “我在。”   司若尘突然就不挣扎了,把头靠在他的怀里,任他随便擦拭。   季青临把放在桌上的姜汤拿过来,准备给他喂下去。   刚凑到嘴边,司若尘皱眉躲开。   “不喝…”   季青临直接捏起他的下巴,自己猛灌了一口后,直接堵住他的嘴巴,一点一点给他渡过去。   “不喝也得喝。”   司若尘被这个味道刺激地眉头一皱,掀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头顶的季青临。   然后眨眨眼,嗓音暗哑地喊他。   “师父……我好疼…”   季青临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擦干净身上的水,拿过一旁的衣服,怔了怔。   看了看猜出是柳予安的,冷笑一声,给司若尘穿上。   “很快就不疼了。”   季青临用内力探进去,一路畅通无阻,果然,他全身的内力几乎都被榨干了。   再往里探进去,检查完全身,发现他的肋骨断了两根,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碎了,在没有任何内力的护持下,他就这样忍着疼,顶着一具破碎的身体跑来找他。   季青临倒吸一口凉气。   “你还敢再作死一点吗?”   “师父,好疼…”   “疼死你算了!”   骂归骂,季青临还是将自己的内力轻柔地给他渡过去,帮他修复内伤,但其他的伤除了静养,别无他法。   司若尘的脸色明显好了些,疼痛感减弱,他把自己缩在季青临的怀里,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眉头舒缓了很多。   季青临轻拍着他的背,眼神却冷地像结了冰。   “谁伤的你?”   本来最有可能的人是楚渊,可他一直待在大魏,而且凭他的功夫只有被司若尘打的份儿。   所以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动了他的人?   “告诉我,是谁伤的你?”   司若尘似乎想起了什么,双手死死捏着他的衣服,害怕地浑身颤抖。   “不是…没有,不是他杀的…他没有杀人…他没有!”   季青临看他突然像是被刺激了,不敢再多问。   “好了,没事了,我不问了,你别怕。”   司若尘的身子还是很烫,好像怎样都降不下去,从他鼻子里呼出都气息都是一片灼热。   “很热吗?”   “热……”   季青临的体温和司若尘一样,对比常人而言有些偏低。   他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赤*裸地抱着他,冰凉的身体贴过去,司若尘舒服地哼了一声,终于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   季青临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突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嗯…不要……碰那里…”   司若尘的唇依旧蹭着。   ……   门外的柳予安听到一些动静,皱了皱眉,以为是季青临正替司若尘辽伤,便没有多想。   过了很久,门终于打开,柳予安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当他看到正在整理季青临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也没在意,直到他走到司若尘身边,看到他脖子上一点嫣红。   很小的一点,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但联想季青临穿衣服的动作,就容不得柳予安多想了。   他一掌朝他劈过去,却轻轻松松被季青临制住。   “季青临,你个禽兽!你对他做了什么?”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出现在一张床上,你觉得呢?”   “他都伤成那样了,你还是不是人!”   “他自愿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   柳予安死死地瞪着他。   “他如今只是神智不清,他如果清醒着,现在一定对你百般厌恶!”   季青临冷哼一声,勾唇轻笑。   “那你最好永远也别让他知道,我也不想他缠上我。”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知道!”   柳予安咬牙。   “很好。”   季青临跳窗而出,在漆黑的夜色里身如鬼魅,身上残留的司若尘的气息还没散去。   系统皱眉问他。   【宿主,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还发着烧呢。】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   【我说是他先动的手你信吗?】   系统摇了摇头。   【不信,之前分明每次都是你先动的手,而且你还在他脖子上留了东西,他万一发现怎么办?】   季青临脸黑如锅底。   【这种事情是我能控制的住的吗?他把我身上啃了个遍,我已经非常克制了,没忍住就在他脖子上亲了下,谁知道他那么娇*嫩,一下就红了,这能怪我吗?】   【不过也没事,那么小一块,他没准儿就当被蚊子咬了。】   系统:【……】   真是个百试不爽的理由。   *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司若尘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身体比起昨日已经没那么痛了,似乎是有人替他用内力辽了伤。   难道是师父!   他一下子想要坐起来,结果胸口一痛,直接重重地摔了回去。   柳予安推门跑进来,把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把人按在床上狠狠地骂道: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予安?原来是你救的我。”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落。   “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季青临吗?你失踪那段时间,我找你都找疯了,可他呢,每日同楚渊混在一起,他有管过你的死活吗?”   “谢谢。”   司若尘接过他递过来的药,面不改色地一口闷了。   看来当初那个主人家说的找他找疯了的大人物,是柳予安。   亏得他以为这个人是季青临。   似乎经过了两世,始终对他不变的人,只有这个唯一的朋友。   “听说你去了很多险地找我,下次不要这样了,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往后都不会安生的。”   “如果你真的在那里,我肯定死也得去把你拉出来。”   司若尘笑了笑,他的脸色依旧很差,右边脸上的伤痕还未好全,可即便如此,那一笑也一如往昔般惊艳。   甚至这份美少了些以往的攻击性,多了几分破碎的美感,惹人怜惜。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把饭菜端进来。”   “好。”   司若尘看着他出去,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支撑着身体走下床。   也不过才几日,他的身形已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很多。   走至镜前,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面容憔悴,但吸引住司若尘眼睛的,是那异常刺目的红点。   他侧过脸,右手轻摸着脖子那处平整的肌肤。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也开始逐渐想起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柳予安端着饭菜进来,刚在桌子上放好,结果一看床上没人吓得差点蹦起来。   还好见司若尘只是起来了,没有再次消失。   “我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柳予安皱起眉头。   司若尘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昨晚他来过,是吗?”   柳予安身形一顿。   “没有,你想多了,他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他怎么可能会来!你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他可能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当着楚渊的面那样对我…”他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嫣红,“这个,就是他昨晚留下的,他来过。”   两人对峙半晌,柳予安拧眉。   “你简直无药可救。”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我不信!”   他吼完以后虚弱地晃了晃,手按在案几上,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拿起来一看,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珠子。   “这是…留声珠?”   柳予安眼神变了变,刚想阻止,司若尘已将内力注入进去。   蓝色的珠子发出淡淡的白光,随之响起的是季青临的声音。   “我不喜欢他,永远不会,司若尘就是我手中一个还没有玩腻的玩具罢了,软肋这种东西,只有像你们这样的废物才会有!”   一片沉沉的死寂,刚才说出的话犹如一个个响亮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苦衷?没有。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季青临的一件玩物,只不过他现在玩腻了,想要甩掉这件没用的玩物。   “所以昨天他来是因为还没玩够?还没玩腻?想再尝尝我的滋味?”   自嘲一笑,觉得浑身被他碰过的地方满是狼狈。   “他把我当什么?醉欢楼的妓子吗!”   司若尘瞳孔充*血,他用力地将那颗留声珠捏成粉末,一拳把镜子砸得粉碎。   柳予安看他那么痛苦,死死地咬着牙,最后张了张嘴,说出一句:   “不是他,是我。”   司若尘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柳予安豁出去一般。   “昨夜那个人是我!你身上那个也是我弄的!你要打要骂甚至你拿剑砍我几下都没关系!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对着自己发火?”   “你再折腾下去,你迟早得把自己玩死!”   司若尘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用力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我先动的手?”   柳予安怕他真的一生气和自己打起来,只能道:   “是……”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算了,有谁在乎呢?没有人会在乎。”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柳予安犹豫再三,虽然知道他这样安安静静地反而很反常,却也不敢再刺激他,乖乖地出去然后关上门。   但等他再回房间的时候,司若尘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任凭他派再多的人去找,也没能找到。   *   季青临正在司若尘当初的院子里,此时枫叶已落了一地,再不复当初的盛景。   他特意叫人不必打扫,静静地看着他们从树上飘落,铺了一地。   系统突然惊讶地叫起来。   【宿主!主角的仇恨值满了!】 第六十八章 司若尘死了   【满了?你确定?】   季青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昨天不是什么都没做吗?就算司若尘发现那晚干了些什么,可这个反应也不太对啊。   他都害怕仇恨值会因此下降,结果居然直接满了。   难道是柳予安和他说了些什么?   【宿主,你昨天…真的没有霸王硬*上弓?】   系统怀疑地看着他。   【没!有!】   【那就怪了,难道主角后面脑子清醒过来,越想越气,越气越讨厌你,所以不用你动手,仇恨值就满了?】   季青临不自在地捻了捻腰间的荷包,踩上了脚下的枫叶。   【想那么多做什么,满了不就行了?有柳予安照顾着他,用不着我担心。】   【宿主说的对,主角的仇恨值满了这个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所以那条进度条也消失了。】   上面一共两个进度条,代表主角仇恨值的蓝色进度条再短暂地满格后就消失不见了。   剩下下面白色的世界仇恨值还卡在五十的位置。   【消失了就好,剩下的就看楚渊了,三国大典那日,城破之际,就是我们回去的时候。】   墨竹很快从远处跑过来,他刚从圆音寺送完东西回来向季青临复命。   “极火参给柳罄书了?”   “给了。”   “那就好,没事就下去吧。”季青临摆摆手。   墨竹眉头一皱。   “还有事。”   “柳罄书能找我有什么事?我同他又没什么交情。”   墨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斟酌了一下。   “是圆音大师让我带话给王爷,他说……大魏要变天了,给王爷提个醒,不要在这个时候……兴、兴风作浪…”   季青临:“……”   这个人怎么知道他要和楚渊一起兴风作浪?   【系统,这个人是神棍还是真有那么厉害?】   系统想了想。   【原剧情中在柳逸寒出事前,他确实曾告诫他要小心。】   【那看来这个人不是神棍……】   系统问他。   【那和楚渊的事还要继续吗?】   【继续,怕什么?不管楚渊成功与否,我要的也不过就是身败名裂,大魏变不变天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青临还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尤其当后面墨松急匆匆跑过来,一脸出了大事的样子。   “出!出事了!”   季青临还笑他。   “你该好好跟墨竹学学什么叫做沉稳,别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   墨松喘了两口气,见他一点也不着急,干脆坐在地上歇了会儿,缓缓神。   “什么事?”   “司若尘丢了。”   他只感受到脸上一阵风扫过,再一睁眼,季青临已不见了踪影。   “王爷,沉稳!”   墨松坐在地上,对着季青临远去的背影扯着嗓子喊。   但此刻季青临显然没工夫搭理他。   季青临现在要去找柳予安。   这次他直接从柳府大门闯进去,柳府的下人见到是他没一个敢拦的。   柳予安正在屋子里懊恼后悔。   也许那天他不该骗司若尘那些话。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已经找不到了。   没找到他害怕,找到了更害怕。   他怕万一找到的是一具尸体怎么办?   他还要再出去找,但是被一把从外面飞进来的剑直接穿过他的衣服,把他钉在了墙上。   季青临一身玄衣,从外面面色寒冷地走进来。   “他人呢?”   “呵,不知道!”   季青临一个耳光扇过去。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我当初说的话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要是死外边了,你整个府的人都得给他陪葬。”   柳予安转过脸,吐掉嘴里的鲜血,死死地瞪着他。   “他前天独自走的,你就算拿我弟弟的命威胁我也没用,因为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季青临看出他没有撒谎,柳罄书的命他比谁都在乎。   “我那天就不该把他留在你这里。”   柳予安冷笑一声。   “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要走?”   季青临眯起眼睛。   “就是因为你那天干的好事!这是你的责任!”柳予安眼神讥讽。   季青临冷哼一声,并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柳予安有多恨他他心里清楚。   只要能让他心里不痛快柳予安什么都能干。   “是吗?那你就等着看我把他找回来,继续干好事。”   说完不顾身后柳予安愤怒的咆哮,潇洒地转身离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抽到的道具,那个能进入人梦境的忆梦镯,不管司若尘在吗,只要等他晚上入睡了,他就能找到他。   终于到了夜里,季青临坐在床上慢慢地将内力注入手上的忆梦镯,脑海中幻想着司若尘的样子。   一刻两刻……时间慢慢过去了,季青临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可不管他试了多少次,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是坏了?”   他又尝试了下换了一个人,心里默默想着柳予安,不过稍许,就出现在了柳予安的梦境里。   湖上的一艘画舫里,柳予安和司若尘静静地坐着喝酒,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突然,司若尘掀翻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   引起了季青临的注意。   梦境里的司若尘要做什么?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司若尘悲愤地盯着柳予安,揪起他的衣领,似乎准备说什么。   但司若尘才刚张开嘴,季青临就被弹了出去。   柳予安被吓醒了。   “司若尘到底要对柳予安说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季青临想不清楚,按理来说柳予安虽然恨自己恨得牙痒痒,但和司若尘的关系是最好的,司若尘究竟有什么话是他听都不敢听的?   季青临再次给镯子注入内力,心里默默想着司若尘,但试过无数次后,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忆梦镯进不了司若尘的梦境?】   系统其实从刚才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但他一直不敢说。   现在季青临开口问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对道:   【据我所知…忆梦镯有一种情况是进不了梦境的。】   季青临察觉出系统的语气不对。   【什么情况?】   【人死了的情况下,进不了。】   季青临:【……】   季青临沉默了很久,始终觉得系统的说法很荒唐,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会死了呢?   【……这不可能,主角死了的话任务就失败了!这怎么可能呢!】   系统面对他的质问,只是说道:   【因为主角仇恨值已满,这部分任务已经完成,他的生死就与你无关了。】   季青临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你在骗我……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宿主,理智一点,他的生死与你无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完成最后的任务,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季青临完全听不进他说的什么,他突然想起当初楚渊说的话,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缓缓地说出一句惊人之语。   【楚渊说的复活一个人,有没有可能?】   系统惊呆一般看着他。   【你疯了?疯子说的话你也信?】   季青临紧咬牙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荷包。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太沉重了,他无法相信一个前天才活生生的人,现在就这么没了。   【我不想他死,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他死!他也不能死!】   【我也不想是这种结局,可是现在事实已成定局,你就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除了这具躯体的关系,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在意…】   【没关系?】   季青临冷笑一声。   【我们碰过彼此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亲过抱过,相互纠缠,到现在我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你现在要我告诉自己,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系统咬牙。   【这具身体不是你的,和他亲密的人也不是你,他喜欢的同样不是你!】   【他喜不喜欢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谁都可以死,唯独他不行!】   是的,他就是喜欢他。   不承认也得承认。   他可以不在乎司若尘喜欢谁,以后和谁在一起,但他不能不在乎司若尘的生死。   系统惊讶地张大了嘴,半晌无言。   最后,系统撒了一个谎。   【只要你完成任务,他就不会死,等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季青临不相信他。   【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任何诚信可言吗?】   【我没必要骗你,我一向最喜欢主角,你觉得我有可能为了你放弃他吗?】   季青临脑子里回想过很多,确实对比于他,系统向来更加维护司若尘,如果现在他和司若尘的情况对换,系统才有可能撒谎。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   千机阁一层,花凝雨和羿宗在那里等着什么。   司若尘回来后身受重伤,看起来万念俱灰,羿宗还没来得及替他辽伤,便听他道:   “阁主,直接带我去千机阁二层吧。”   羿宗皱眉看他。   “你还是不愿意种绝情蛊?”   司若尘苦笑一声,眼中尽是对自己的嘲讽。   “没有,种不种绝情蛊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重要了,我只是想去千机阁二层,让我去吧。”   “进去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在里面,你确定要进去?你若愿意种绝情蛊,便没必要再进去。”羿宗看着他道。   “我想进去。”   羿宗最终拗不过他,拿出钥匙丢向二层。   二楼突然进光大作,凭空出现一道门,还有一座楼梯,花凝雨看得满脸震惊,司若尘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静静地走进那道光里,然后所有的一切恢复平静。   羿宗满腹狐疑,司若尘的反应太反常了,就仿佛从前去过一般,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被他送进去的人一个也没能安全出来。   羿宗和花凝雨就在外面一直等,但其实他们都不抱有任何希望。   司若尘进到二楼,那是一个一片黑暗的房间,但在黑暗中还藏了一个人。   也不能说是人,他几乎和这个房间成为了一体,见到来人后,四周传来桀桀的笑声。   “你怎么回来了?”   司若尘抬头。   “我想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哈哈哈,真是可怜,当初都已经告诉过你了,逆天而行没有好结果,认命不好吗?不过只要你后悔了随时可以回去,但是代价就是…你的命!”   “我当初就曾说过,这两个世界就像水里与陆地的关系,你本来是生活在水里,却逆天而行非要踏入另一个世界,你现在这具躯体属于陆地,再想回到水里,你就只能死了,”   司若尘听完没有任何表情。   “送我回去吧。”   “好。但是你当初作为交换被我取走的记忆我可不会还你。”   “不必还我了,不重要。”   黑暗中出现一道门,同他方才进来的很相似。   司若尘没有一丝犹豫,义无反顾地穿了过去。   黑暗中的人笑了起来。   “来了这里的人总以为换个世界就能重新开始,到头来也不过就是逼疯了自己,或者死在了另外的世界。”   司若尘出来后依旧在千机阁,只是这外面没有羿宗也没有花凝雨,都死光了。   天地间满目疮痍,连天色也比另一个世界的灰败。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大魏皇宫,在看到空荡荡的宫殿时心神一晃。   他确实不记得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他也不想再去想起。   可是即便忘了很多事,他依旧还清楚得记得季青临的坟在哪儿。   机械地穿过重重宫门,走进一个清冷的宫殿内,这里不像其他宫里一样,种满各种花草,而是一大片的枫树。   火红的枫叶给这失色的天地点缀了些许颜色,而在这些枫叶的层层包裹下,一个坟冢静静地立在那里。   司若尘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走过去摸了摸冰冷的墓碑上刻着的季青临三个字。   “师父,我回来了,我来陪你了。”他轻声道,好像生怕吵到里面的人。   坟墓被一点点挖开,司若尘的手指挖出了鲜血,磨破了血肉,鲜血混合着泥土。   终于从泥土里露出漆黑的棺木,打开后里面躺着的是一具白骨。   看到那具白骨后司若尘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静静地躺进去,小心翼翼地躺在白骨堆里,结果才轻轻一碰,白骨便散落开来。   司若尘抱着白骨,蜷缩成一团。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   司若尘的手放在白骨的腰间,鲜血染在白骨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雪花从天上落下来,盖了厚厚一层,将他们埋葬在一起。   *   大魏皇城十里长街上聚满了全城的百姓,他们张望着等着看各国的队伍进城。   皇城的各方城门大开,季青临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到远处越来越近的浩浩荡荡的队伍。   墨松在他身边指着问道:   “那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不正是西雍吗?诶,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一头卷毛那个,怎么看上去好像是个独臂啊?”   季青临看向那只当初被司若尘砍掉的,如今只剩一管空荡荡袖口的右臂,眸子幽深了一些。   “那是西雍的二皇子,陆星铭。”   “啊?还是个皇子?”墨松兴奋地笑起来,“谁这么有胆子,把他的手臂给砍掉了啊?太厉害了!”   季青临的嗓子喑哑了些。   “司若尘。”   墨松突然沉默了。   他只从季青临这几日的反应便能猜出来,司若尘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敢再多提有关司若尘的话题,眼神到处乱瞟,终于抓住了另一个看起来更加奇怪的队伍。   “那个我好像没见过!”   队伍里的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绣着诡异的花纹,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银环,更奇怪的是脸上涂抹着花花绿绿的妆容。   而其中最为夺目的,是一个坐在宛如盛开的莲华的轿子中的少女。   哪怕画着那么诡异的妆容,一眼看去也会被她的容貌所惊艳,唇红似血,奇异的双色眼睛宛如两颗宝石,一个浅淡的琥珀色,一个诡异的血红色。   小麦的肌肤让这种鲜艳的色彩更为震撼人心。   “她是谁啊?”   季青临看了一下,有些讶异。   “蜀疆的圣女,地位虽比蜀王低一些,但在蜀疆民众心里的地位,却是凌驾于王室之上,以往来的都是国师,看来这次有些不一样。”   他看着墨松格外好奇的样子,提醒道:   “别去惹他们,蜀疆擅用蛊毒,防不胜防。”   墨松悻悻道:   “是……”   季青临本来准备离开了,但刚走了一步又被墨松的声音拉了回去。   “不是就两个队伍吗?怎么又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好像是……千机阁?”   季青临回过头,一水的黑衣人抬着两顶精致的轿子,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轿子里坐着的人正是花凝雨,在看到季青临后朝他点头示意。   季青临眯眼看向后面的轿子,里面坐着竺兰。   “千机阁的人怎么出来了?”   “一直可以出来,只是他们不能离开太久,到了一定时间就必须得回去。”   楚渊突然出现,回答了季青临的问题。   季青临刚想离开,楚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王爷,为什么我感觉你这几日都在躲着我?”   “你的错觉,这几日太忙了,所以对你疏忽了。”   季青临确实在躲着他,司若尘死后,他每次看到这张脸,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一次又一次把结了痂的伤口掀开,再往里面撒上盐。   “王爷,上次三国大典夺得魁首的是西雍,所以鱼龙鼎这几年一直在他们那里,王爷有没有想过夺魁?”   三国大典每次举办,都只为了鱼龙鼎的归属,夺魁的国家的皇室才有资格占有。   而近几年一直都是西雍拿着。   “我并非皇室,即便夺魁这东西也不是我的,为何要参加?”   楚渊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若我想要的话,王爷可会想办法替我夺来?”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心想你都要造反了,到最后这些不都是你的,还需要他帮忙吗?   表面上却笑道:   “那是自然。”   楚渊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王爷待我真好,只要有王爷在,这魁首必然是囊中之物。”   季青临点点头,看着楚渊满意地离去。   看来楚渊是非得给他找点事做心里才舒服,如果明天不尽全力去抢,楚渊心里一旦起疑心,以他那个变态的性格,很有可能在造反前先想方设法把自己给弄死。   毕竟上辈子他也没靠自己。   如果在仇恨值还没满就一不小心死了,那估计得不偿失。   任务失败,司若尘也回不来了吧……   各国的人都被安排进了自己的驿站里歇息,千机阁虽然是临时来的,也被安排好了住所,但由于风评不好,都没人敢上去搭理他们。   墨松因为当年平阳关一事对西雍一直恨得牙痒痒,而季青临又让他不要招惹蜀疆的人,最后反而觉得千机阁最好相处。   花凝雨的房中,墨松坐在桌边喝着酒。   “真没想到你们千机阁也会来凑这热闹。”   花凝雨叹了一口气。   “这是阁主这次下的死命令,一定要我们夺得魁首,拿到鱼龙鼎。”   “说来那东西我都没见过,有什么用啊?为什么羿宗那么想要?”   花凝雨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不知。”   墨松挑眉。   “哟,稀奇,连你都不知道!”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笑道:   “明天不会是你上去比试吧?那你可能就惨了。”   “为何这么说?”   “哈哈哈,等明天你就知道了,千万记得,备好伤药啊。”   墨松又拿了一瓶酒,跳窗出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花凝雨走到床边,见到竺兰这一月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冰冷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第二日,几场对决下来,大魏明显落于下风。   皇帝的脸上一片愁容。   擂台之上,陆星铭即便只有一只手,左手握刀,依旧打得对面的毫无还手之力。   终于玩够了以后,最后一脚把人踢下了擂台。   季青临用手抚额。   这也太没用了。   “看来大魏是越发不行了,你们今日已经输了五轮了,若再输一次,后面的你们便没有资格参加了。”   四方势力各派六人参与对决,胜者可进入下一场。   若最后一方势力中无一人晋级,直接失去资格,而大魏已输了五人。   陆星铭挖苦道:   “要不干脆认输算了,这样打下去也没意思不是吗?”   “那就给你来点有意思的。”   季青临从尊位上跳下去,袖袍一挥,长身玉立地站在擂台中央。   他甚至连剑也没拿。   “谁来?”   他只往那儿一站,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凛。   瞬间呆住了。   陆星铭嘴角抽了抽。   “我记得王爷不是对这些凡夫俗子的比试向来不感兴趣吗?”   “我是不感兴趣。”他指了指楚渊的位置,“可是有人感兴趣。”   “原来是为了哄王妃高兴。”陆星铭笑得若有所思,“不过这场大魏对战的是千机阁,我就不凑热闹了。”   他立马跳下去,根本不给季青临趁机对自己下手的机会。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花凝雨。   花凝雨正要咬牙上去,突然一片火红越过她直接站在了季青临的对面。   “少阁主?”   “司若尘!”   季青临看着对面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直接呆住了。   “你…还活着?”   “怎么?失望了?”   司若尘轻笑一声,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一片赤红。   “你想要鱼龙鼎讨你的王妃开心怕是不行了,因为正好,我也想要!” 第六十九章 玩玩而已   司若尘依旧如往常一般,一身鲜艳夺目的红衣,仿佛烈焰成池,右脸上的伤疤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白皙如玉的肌肤。   季青临的视线堪堪从那里擦过,陷进了司若尘的眼睛里。   司若尘用那双妖异的红眸紧盯着季青临,仿佛看着投入陷阱的猎物,微张的红唇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舌尖扫过那颗圆润的唇珠。   “王爷,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他唇角一勾,“好看吗?”   季青临淡淡地收回视线,大大方方地夸赞。   “好看。”   这声称赞似乎让司若尘很高兴,他那双如墨般的眉微微一挑。   “是我好看,还是……”   季青临以为他要问自己是他好看,还是楚渊好看,下意识先想了想这道送命题改怎么回答。   结果司若尘那句话在嘴里反复咀嚼,说出的却是:   “……你徒弟好看?”   众人一愣。   从司若尘落在台上的时候,他们便看出这人正是摄政王传言已经死去的徒弟。   而现在听到这话,心中不免好奇起来。   难道当着有人能长得一模一样不成?   季青临也被问得一愣,怎么想怎么觉得司若尘这话问得怪异。   别人可能会怀疑他的身份,但季青临却不会,他身上的气息自己再熟悉不过,绝对不会错。   “这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他不配!”   司若尘似乎已经玩够了,话音未落,便如一支利箭冲了出去,更快和季青临来了个脸贴脸。   季青临眼神一凛,侧身闪避,同时迅速出手,后肘对着司若尘后颈砸去。   司若尘抬手挡住,转身的一刹那,另一只手揽着季青临的腰,将人狠狠地拉进自己的怀里。   手下的动作借着衣服的遮挡愈发放肆,他趁着两人抱在一起的瞬间,在季青临的耳边低声道:   “虽然我不是他,但这具身体你不是最熟悉了吗?”   季青临也不恼怒,反手在他一个穴位上轻拍了一下,司若尘的手瞬间一软。   “毕竟是我带大的,确实熟悉。”   “嗯…”   司若尘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摸了摸有些发麻的左手,目光死盯向季青临。   “真是狠心呐,你对这具身体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不过也是,人活着的时候你都不在乎,死了又何必在乎一具躯体?”   几句话之间,两人已过了好几招。   季青临现如今对于死字格外敏感,他冷笑一声,对着司若尘眯起了眼睛。   “鸠占鹊巢,他早晚都会回来。”   前面四个字似乎激怒了司若尘,他冷冷地盯着季青临,突然笑了起来。   “回来?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以为我被他压制那么久,为什么突然就被解放了出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   司若尘笑得有些残忍。   “不是我,是他自己不想活了而已,他将自己埋在了你的坟里,死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他想死我不想,为情而死真的很愚蠢,所以我从那里爬了出来。”   司若尘抽出剑。   “我不是他,我想要的东西,就绝不会轻易放手,即便是抢,也得抢过来!”   季青临面上虽然还是一片冷静,心脏却是紧紧一抽。   “我的坟?”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他从前世的那个世界来这里找你,以为能改变一切,结果逆天而行都换不来你一丝怜惜,最后他后悔了……”   “躺进了你的坟里。”   季青临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系统也惊呆了。   【我说主角怎么从开局就不按剧情走,到头来他是看着剧本踩着点改的?】   司若尘见季青临松懈下来,手上的进攻越发激烈。   “怎么?心疼了?”   季青临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季青临满脑子都是司若尘打开原主的棺材,就那样心灰意冷地躺进去的画面。   到底要有多绝望,才会宁愿回去找一具腐朽的尸体?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宿主,你不要被他蛊惑了,他就是想扰乱你的心神好赢你,你忘了我说的了吗?只要任务完成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季青临冷静下来。   是的,只要他完成任务,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的余光瞥向楚渊,楚渊眉头微皱,见到他不断防守躲避,脸上满是沉思。   他起疑心了。   庞大的内力骤然出现,季青临的配剑仿佛受到了感应飞到他的手中,他缓缓抬手,剑尖指向司若尘。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季青临抿着唇没有出声,手上的每个动作看起来几乎都用了全力。   只要把他打下去就好了。   不会伤到他……   从幻境里季青临就知道,这两个人格都是司若尘,即便性格天差地别,但都是那个人。   他已经狠狠伤了他第一次,不想再伤第二次。   司若尘也同样用尽了全力,但季青临始终是那个不可超越的存在,很快他就被季青临的剑招逼得退无可退,眼见就要摔下擂台。   季青临松了一口气。   司若尘却看着他,脸上一点焦急的神色都没有,反而眼带笑意,看得季青临心中莫名一慌。   下一秒,司若尘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左手,右手上的剑想要抵在他的命脉,面对着季青临刺过去的剑连看也不看。   司若尘的剑太快了,季青临跟本来不及收剑去挡,如果被司若尘抵住命脉就是他输了。   除非季青临能够忍心将那一剑刺进去。   司若尘知道自己赢不了他,所以就是在拿命逼他,赌他会让自己赢。   季青临死死地瞪着这个疯子,手上的剑准备停下来。   结果楚渊一颗石头打在季青临的手肘上,原本撤走力道的剑直接往前送去,噗嗤穿过司若尘的胸膛,刺了个对穿。   季青临的瞳孔骤缩,死死地看着司若尘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那一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司若尘同样身体一僵,他的剑距离季青临纤细的脖颈还留有一指的距离,生怕不小心碰到他。   但是左胸口不断蔓延上来的疼痛感让他握剑的手抖了抖,却始终没有再进半分。   “师父…我好疼。”   这句话让季青临的呼吸一窒。   “司若尘!”   他抱住司若尘重重倒下的身体,再不顾及任何人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楚渊一眼,丢下看得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等,直接回了摄政王府。   “这……输赢该怎么算?”   “这还用问?”陆星铭嗤道,“司若尘都要死了,这局自然是大魏胜了呗。”   他一直记恨着司若尘砍他一直手臂,从刚才开始就满眼恨意地看着司若尘,巴不得他被季青临杀了才好。   “比赛本来便是点到为止,我们少阁主方才先制住了摄政王的命脉,只不过没有动手罢了,判大魏胜未免有失偏颇?”花凝雨也不想司若尘白白挨那一剑。   “嘁,等你们少阁主死了,这局输赢就不用争了。”   陆星铭才笑完,花凝雨的段刀已贴到了他的脸上,两个人打了没几个回合,墨松趁着陆星铭没注意,一脚给他踢了出去。   “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陆星铭从地上爬起来。   “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别忘了你那手臂怎么没的,我家王爷的脾气可不是断你一只手那么简单。”   墨松冷冷地看着他。   陆星铭冷哼一声,咬牙退了回去,走时不忘死死地瞪了眼花凝雨一眼。   花凝雨只是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关于这场比试的输赢,最后为了公平起见,只得算作平手,两方总算没了异议。   季青临把人抱回摄政王府的时候,手上感受到司若尘的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他的整只手臂。   “你别睡,把眼睛给我睁开!”   司若尘半瞌着眸子,闻言笑了笑。   “下手……的时候不见你…心软,现在……心疼了?”   季青临看了看他苍白的唇,解释道:   “我没有动手,是楚渊在后面下了黑手。”   “我……没想过伤你。”   司若尘的眼皮越来越重,眼里的神采逐渐暗淡,也没了开始的嘲弄。   “太奇怪了…明明刚刚恨你恨得要死,可你只要这样……一解释,我就觉得,都是楚渊的错……”   司若尘虚弱地抬起手,想摸摸季青临的脸。   “你会不会…又是骗我的?”   “这次不骗你了。”   “那就好。师父,疼……”   季青临的心里越发地不好受,心口就像被人揪住一样,只能轻声地安慰他。   “不疼,很快就不疼了。”   终于到了王府,季青临一脚踹开房门,把人放到床上,府里的老大夫很快就被墨竹提了过来。   季青临满身是血地看着他,浑身都是煞气。   “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人给我救活,听到没有?”   大夫颤颤巍巍地去给司若尘处理伤口,结果看到那伤正是季青临的剑留下的伤口,心里忍不住想道,每次都自己把人打伤了让我来治,这不是闲的吗?   把完脉,检查完身体,屋里的下人里里外外地送药送热水,一盆一盆的血水倒出去,季青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到底怎么样了?”   “反正我是尽力了,能不能熬过今晚得看他的造化了。”大夫说完这话就看到季青临脸色一寒。   又赶紧加了一句。   “但十有八九没什么问题,王爷尽管放心。”   季青临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下来。   “出去吧。”   听到这话,大夫溜得简直比兔子还快。   司若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脸上一片灰败之色,胸口微弱的呼吸好像随时都会停止。   季青临亲自在他身边守着他,下人把药递过来,他就捏开司若尘的嘴,一口一口地给他渡过去。   口腔里满满都是药的清苦味,司若尘的嘴唇有些干涩,季青临的舌头扫过去,一点点将它润湿。   突然,身后多了一道视线。   楚渊就站在那里,目睹了整个过程,眼中的暗色越来越重。   “王爷,当着未婚妻子的面做这种事,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季青临将贴在司若尘身上的身体直起来,回过头看着楚渊,没有一点惊慌失措。   他只是挥了挥袖子,直接将楚渊扇到了墙上,然后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本来想同你好好演完这场戏,你想造反,想要灭了大魏,都与我无关,我甚至乐见其成,可你敢动司若尘,我跟你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楚渊红着脸,被他掐地快要窒息,讽刺道:   “这……里面,不是你的功劳…最大吗?还有,你真的…舍得杀我?”   季青临将楚渊狠狠地甩在墙上,撞出了满口的鲜血,楚渊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   “咳咳,你果然一直都是在演戏,你想要借我的手造反,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你也真是狠,为了权利,连自己心爱的人都忍心折磨。”   季青临冷笑一声。   “你难道不是演戏?我们两个从头至尾都是相互利用,现在不过是撕破脸罢了。”   “说的对,那么王爷现在想要干什么?为了司若尘将我密谋造反,勾结西雍的事上报给我父皇?你不觉得现在已经晚了吗?楚琪已经被你忽悠去了西雍,柳逸寒也已经被我控制,城外除了西雍的兵马,我还有一张底牌,你觉得你仅凭你王府那点人力,能有多少胜算跟我斗?”   季青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谁说我要把你供出去?我不仅不会把你供出去,婚礼还会继续,你的所有计划我都不会去阻止,甚至大魏的皇位我也同样没有兴趣跟你争。”   “你说什么?”   “我不会站在大魏这边,还会继续帮你,前提是你不能再动司若尘,否则你所有的计划都将落空。”   楚渊从地上爬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凭什么信你?”   “婚礼结束,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觉得呢?”   季青临知道楚渊一定会同意,因为他到现在除了信他别无选择,换作其他人,楚渊为了保险起见还能杀人灭口,但面对季青临他没这个把握。   “但愿王爷能够信守承诺,不然我虽然没有本事杀了你,但也有办法让司若尘生不如死。”   季青临看着楚渊推门出去,眼中满是杀意。   系统提醒他。   【冷静,你现在把他杀了那就没人帮你刷仇恨值了。】   季青临闭上眼睛。   【任务完成后我能不能宰了他?】   【可以,前提是我们不会被立刻送出这个世界。】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这不现实。   他走到床边给司若尘掖了掖被角,但是当他看向司若尘的脸,发现他脸上的生气越来越少,探向他的鼻间,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他的伤完全没有变好,反而生命越来越微弱?是我的错觉吗?”   季青临有些慌了,对外喊道:   “墨竹!去把大夫给我找回来!”   墨竹很快就动身了,但是过了很久,他才把拎着包袱的大夫抓了回来。   “王爷,从城外抓回来的。”   季青临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跑?”   大夫抖着花白的胡子,都快哭出来了。   “这人都被插得快透心凉了,怎么可能救得活?我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我还不如跑呢!”   季青临胸口剧烈地起伏,死死瞪着大夫,咬牙切齿。   “谁说他要死了?”   大夫不敢搭话,抱着自己的包袱缩在角落里。   季青临按了按自己的疼得不行额头,一抬手爆走的内力一瞬间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   “再去找!把城里的大夫都给我带过来,我就不信,整个偌大的皇城,竟全是庸医!”   所有人都跑出去找大夫,季青临坐在床边,手指泛白。   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司若尘微微起伏的胸口,生怕这最后一点呼吸彻底消失不见,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别死……”   系统想了想,建议道:   【要、要不我们再抽抽*奖?万一抽到什么灵丹妙药或者复活卡呢?】   季青临抬起头。   【里面会有这些吗?】   【不清楚……】   季青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轻声道:   【抽吧。】   仇恨值转眼从五十变成了二十,轮盘上的指针不断旋转,再两人紧张的目光中,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小的金色格子处。   【这是……什么?】   一块金色的会发光的物体飞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季青临伸出手,它便飞过来蹭了蹭。   触碰到的一刹那,季青临感觉到指腹那里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软软的。   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飞到被季青临丢在地上,还沾着司若尘血迹的剑上,然后消失不见。   系统愣了很久才出声道:   【这也太废了吧?连当个灯它都才只当了没几刻钟!】   【所以…连你也没有办法了是吗?】   系统默默地低下了头。   季青临看着躺在床上的司若尘,他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慢慢地死去,无能为力。   季青临头回被这种绝望深深掩盖,难受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司若尘,你起来!起来好不好……”   但是司若尘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甚至那原本还能看见的起伏的胸膛越来平缓,越来越安静…   季青临死死握着司若尘逐渐冰凉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的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全部掉在司若尘灰白的脸上。   房门再次被人直接推开。   季青临没有回头,冷漠地吼了句。   “出去!”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柳予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死死地握着一个瓶子。   “我有办法救他!”   季青临猛然回头。   “你说真的?”   柳予安点点头,他把那瓶药递给季青临,然后看着他说道:   “但是必须用掉你身上一半的功力,这个蛊虫是我从蜀疆圣女那里拿来的,把它种到你的身体里,它就能将你的功力源源不断地转换成生机,然后只要传到司若尘的身体里,有一半的机会能把他救活。”   他攥紧拳头,跪在季青临面前。   “我功力不够,救不了他,但是你可以,我求你,救救他。”   “出去,用不着你来求,我的人我自己会救。”   柳予安推门出去。   “我在在外面帮你们守着。”   季青临把瓶子打开,里面一条绿色的虫子蠕动着爬了出来,他把手指伸过去凑到蛊虫面前。   蛊虫顺着他的皮肉钻进去,一点一点蠕动着彻底进入他的体内,开始不断蚕食他的内力。   季青临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半个时辰过去后,那条蛊虫吃饱喝足从他手指里退出来。   季青临把那条几乎变成半透明的蛊虫放进司若尘的身体里,在它彻底消失后,季青临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会有用吗?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季青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司若尘越来越绝望。   司若尘躺在那里,半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宿主,不要等了,没用的,他回不来了。】   【我不信,一只不行那就再找一只,反正我还有一半的内力。】   季青临准备要去找蜀疆圣女,结果才站起来,一只手拉抓住了他的手腕。   “师父,别走。”   季青临僵在了那里。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了司若尘睁开眼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季青临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司若尘……”   他伸出手终于碰到了他有力的心跳。   没事了,不会死了……   季青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他看着眼前恢复过生气的人,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还好你没事。”   司若尘一愣。   “师父……你不讨厌我了吗?”   “不讨厌,从来都不讨厌。”   司若尘眼神微动,脸上浮现出笑意,他偏头咬住季青临的耳垂,细细地用舌尖舔湿。   “嗯…”   再次问出了那个曾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师父……你…喜欢我吗?”   季青临抱着司若尘,眼睛看着一边暖光的灯光,在夜色里撑起一点温暖。   他第一次当着司若尘,直面自己的内心。   “喜欢,一直都很喜欢。”   司若尘手从他的衣服里探进去,摸着里面光滑的肌肤,唇舌慢慢啃噬季青临凸起的喉结,一点点勾起他的情*欲。   “师父,我想要你。”   “好。”   季青临解开发冠,第一次想让眼前人为所欲为,他把手伸向司若尘的衣服,双唇顺着他的下巴吻在的脖颈处。   司若尘的眼神变了变,满是情*欲的眼睛理智而清醒。   季青临侧过头正要吻住他的双唇,司若尘却往后躲去,用手将他推开。   季青临疑惑不解地盯着他。   司若尘勾起唇角,红色的瞳孔藏满了未知的笑意,他挑起季青临的下巴,在他耳边道:   “我玩玩而已,王爷,你不会当真了吧?” 第七十章 我只是你的之一   季青临闻言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视线从他带笑的眸子,微微勾起的嘴唇缓缓向下看去。   司若尘的衣服稍稍显得有些凌乱,却还好好地穿在身上,繁琐的布料正好挡住了那不太显眼的反应。   “好玩吗?”   季青临清冷的声音从薄唇里吐出。   “好玩啊,王爷从前不也是这样玩我的吗?至少我和王爷还是不一样的,我可没有睡完才把人踢开。”   司若尘嘴角挂着邪笑,看着季青临一言不发的样子眼里满是戏谑。   他一点一点替季青临穿好被拉开的衣服,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不该动的地方。   末了才用右手隔着季青临的衣料,点了点那微抬起的头。   “长夜漫漫,这孤独寂寞的滋味王爷可要好好体会。”   话音方落,司若尘穿戴整齐,打开门走了出去。   冷风顺着敞开的门从外面灌进来,吹在季青临的身上。   门外的司若尘神情复杂地看了外面的柳予安一眼,最后好像放弃了什么,沉默了会儿道:   “予安,走吧。”   屋外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远去逐渐消失,剩下经久的沉默。   系统安慰地看着床上的季青临。   【宿主,不难过不难过,主角就是个混蛋!咱们不理他!】   季青临袖子一挥,哐啷一声,门自动关上。   他神色如常地将地上的剑捡起,发现上面的血迹已经显示不见,微微诧异后收回鞘中。   【我为什么要难过?】   系统呆住。   【啊?】   【就像我之前说的,这种鬼话也就能骗骗司若尘他自己了,我有他那么傻吗?】   系统:【没有……】   【即便是两个人格,两种不同的性格,但始终是一个人,他说什么都可信,唯独说不喜欢这具壳子,那都是在放屁!】   红眼性格扭曲,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都不足为奇,他在幻境里还不知道司若尘的时候,以为他一次又一次发泄在自己身上就是为了羞辱他,可后来知道司若尘对他的心思后就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红眼才是当年真正在醉欢楼被辱,又被原主放弃生生受了剜眼之痛的那个,他对季青临有恨,但也不仅仅是恨。   爱惜掺杂着恨意纠葛在一起,不死不休。   就像他那么厌恶男子,却还要在幻境里一遍遍占有季青临,打着报复的旗号,骗的却都是他自己。   季青临轻笑一声。   【说的还都是我之前对他说的,小崽子报复心还挺强,欠收拾,不过没关系,他想玩我就陪他玩,玩哭了他就乖了。】   系统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主角可能玩不过他。   看到季青临一点也没有睡觉的意思,猜不出他想干嘛,只能问他。   【这么晚了你不睡吗?不是才用了一半的功力?】   季青临支起腿靠在床边,眼中带着精光。   【才一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急,谁勾的火谁消,惹了我就想跑可能吗?】   时间慢慢过去,到了后半夜,系统看到季青临拿起手里的忆梦镯总算知道他要干嘛了。   上次可能是因为司若尘去了另一个世界,忆梦镯便没办法跨越过去,但现在司若尘已经回来,忆梦镯便又能用了。   季青临将内力注入,因为使用次数多了,比起之前要熟练很多,于是轻而易举就落在了司若尘的梦境里。   头痛感也不太明显了。   看到梦境的一刹那,季青临呆了呆。   入目是一大片的红,屋里唯一的一个女子懒懒地坐在贵妃椅上,肤如凝脂,媚眼如丝,那张娇媚的脸格外的熟悉。   是当初被他处死的红娘。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就不言而喻了,醉欢楼。   司若尘梦见的是当年醉欢楼的噩梦。   几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站在床边,看着下面一个小小的身躯被一个男人死死地压着,他不断撞击,鲜血顺着火红的肌肤流到同样是一片红色的被褥上。   少年的嗓子已经喊破了音,依旧凄厉地叫着,脚踝上的铃铛一下一下地发出声音。   季青临愣在当场,被前所未有的怒气包裹住全身,他僵在昏暗的角落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一场噩梦,是假的,那个在床上被一个禽兽疯狂践踏折磨的人,不是司若尘。   但理智告诉他,当年在醉欢楼司若尘经历了什么,他远远比自己要清楚。   剑光闪过,床边正等着跃跃欲试的几个男人捂着脖子,瞪大了眼倒下去。   床上的人动作一顿,还没回过头,季青临的剑就从他的脖子上划过,一颗脑袋砸在床上,季青临一脚给它踢了出去。   而那具尸体的下身还在里面,被不断磨蹭的地方全是鲜血,一片血污,季青临狠狠一推。   那东西从里面退出来,身下的人发丝凌乱,虚弱地只剩下一口气。   季青临抖着手想将他从那肮脏的地方抱起来,才碰到他的手臂,床上的人反应激烈,用几乎说不出话的嗓子一遍接着一遍喊道: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脏…好脏……”   季青临心疼地没办法呼吸,他的耳边不断环绕着自己当初对他说的话。   恶心……   玩物……   季青临手足无措地看着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人,那些刺眼的痕迹比任何比以往任何伤口都要疼。   红娘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尖声呵道: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今天我就让你把命留在这里!”   她身后的人接到示意,还没走出两步,连同红娘被季青临飞过的剑切成了几块。   季青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这只是梦境,就算他把这些人都折磨死,也没有任何用,他们都是假的。   突然,他感受到自己的配剑突然不动了,好像停在了一个人前面。   他回过头,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人,他满脸泪痕,穿着当年两人第一次在醉欢楼见面时的纱裙。   是司若尘。   季青临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抓着他衣服的手有些颤抖。   “还好,你没事……”   他很害怕刚才躺在床上的人是司若尘,他不想那些禽兽对他做那种事。   司若尘吓得哭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季青临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将他抱在怀里,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乖点,我带你走,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感受到腰间被什么抵着,看了眼司若尘憋得通红的脸,选择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司若尘刚才被迫看了一场活春宫,加上鲛人天生欲望强烈,只要稍加引导就会如同天生的尤物,会有反应很正常。   找到一个干净的房间把人在床上放好,季青临看着司若尘这不过十岁的样子,准备抱着他安安静静地睡一觉,睡到司若尘梦醒。   结果司若尘眼巴巴地盯着他。   “难受。”   季青临紧张地看了看他。   “哪里难受?”   难道刚刚那些人也对他做了什么?   司若尘难堪地缩着身体,捂着下半身。   “下面……好奇怪…”   他好像相信季青临和刚才那些人不是一伙的,至少他不想像那些人那样欺负自己。   对于身体产生的超越他年龄认知的反应,他只能通过刚才那些人的行为,自动归如到不这种反应是不对的,是不好的。   他轻轻扯了扯季青临的衣服,红着脸问他。   “我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让人恶心讨厌?可是我不想,我控制不住……”   他的手不断按着顶起衣服的地方,似乎想用蛮力把它按下去,季青临看得心惊。   “……它会坏的。”   司若尘仿佛想证明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皱着眉想把它按下去。   季青临握住他的手,叹了一口气。   “你再动它就真的坏了。”   “可是……它不下去…”   “我帮你。”   季青临的手握住那小小的一团,动了起来。   司若尘用少年稚嫩的嗓音发出一声舒服的呻*。   ……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看着它终于恢复原来的样子,司若尘连忙用衣服盖住,季青临轻笑一声,擦干净自己的手。   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记住,我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脏,我喜欢这样帮你,你和他们也不一样。”   司若尘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为什么?”   季青临亲了亲他的额头。   “因为这种事只能和喜欢的人做,我喜欢你,只想和你这样做,只有和你这样做不恶心,换了任何人都不行。”   “那……他们在床上做的事,你也会对我做吗?”   司若尘眨了眨长长都睫毛,手指一下子抓得紧紧的。   “你想吗?”   季青临摸着他的背。   “我害怕,他流了好多血,我怕疼,我不敢…”   司若尘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微微皱着墨染般的眉,嘴唇被咬得嫣红,一张绝美的脸上楚楚可怜。   季青临沉下一口气,语气危险。   “不要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   季青临贴在他的耳边。   “因为你这样,就让人很想欺负,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被自己的心上人这样看着,就想狠狠地干你。”   司若尘害怕地看着他,用被子紧紧地把自己裹着。   “不行,会很疼的,我不要。”   当年床上那凄惨的一幕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里,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季青临甚至怀疑这个人格是不是因此对这事有了抗拒的心理,所以今天晚上看着是不为所动,实际上就是落荒而逃?   他越想越觉得这想法没毛病。   季青临的手从被子里探过去,摸上他的后腰,司若尘的身体瞬间一僵。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就会疼?”   季青临心下一横,吻在他殷红的嘴唇上,舌尖探进去,把湿润的口腔搅弄了个遍。   司若尘感受着柔软的触感,仰着头微张着嘴,很快就呼吸混乱起来,这股疯狂而又奇怪的感觉并不讨厌。   季青临舔了舔他唇边残留下来的银丝,一边分走他的注意力,手上的动作在他腰上来回摩挲。   “舒服吗?”   司若尘被他吻地神色迷离,张了张嘴。   “嗯……”   系统看不下去了。   【他才多大啊,宿主,你还是做个人吧…】   季青临眯起眼睛。   【反正是梦里,不会伤到他的,我今天不帮他把心结解开,以后我就只能做和尚了。】   季青临的手隔着如纱般的衣服摸到那道缝隙,用手指浅浅地戳了戳。   “让我进去,你会更舒服,好不好?”   司若尘身体瞬间僵化成了石头,季青临还是不放弃,又去他身上四处点火,那只手甚至想要顺着裙子摸进去。   他吻着司若尘的喉结,把他刚才安抚下去的下身刺激地再次抬起头来,而他自己的衣摆下面也抬起了头。   他一个翻身压在司若尘身上,加深了这个吻,右手扯掉他身下的裙子,两个人抵在一起。   司若尘看着他瞪大了眼。   “不要…我会死的…我不要…”   把自己抱成一团,整个人瑟瑟发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   “疼,很疼,很疼…”   季青临看他哭了一下子就不敢动了,手从他身上收回来,把不住发抖的小小身体抱在怀里。   “别怕,我不欺负你,不要哭了。”   “你骗人,你和他们一样。”   季青临看着他哭着瞪着自己,给他舔干净脸上的眼泪。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想要你,是因为喜欢你,我想和你更亲密。”   司若尘眨眨眼,不相信地看着他。   “那为什么是你进来,不是我进去?”   季青临:“……”   他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谁上谁下,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季青临看了司若尘半晌,最后还是妥协道:   “我们还是好好睡觉吧。”   两个人乖乖地躺在床上,季青临还是忍不住问他。   “那么怕疼吗?”   “怕,我怕疼,很怕很怕……”   季青临亲亲他哭地湿漉漉的眼眸,突然想起那日抱着被自己一剑刺穿的司若尘,他说那句“师父,我好疼…”   原来是真的。   司若尘躺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睡了过去。   *   次日,季青临从床上醒过来去了大厅用早膳,墨松在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但每次季青临去看他,他又好像没事人一样,一副你继续吃,不用管我的样子。   这样来回几次,季青临终于放下筷子,眯眼看着他。   “你是不是找打?”   墨松缩了缩脖子,舔舔唇,试探着问他。   “你昨天又干什么过分的事了?”   “你想说什么?”   墨松叹了一口气。   “我昨晚看到司若尘跟着柳予安走了,然后跟着他去了柳府,不是你把人救回来的吗?怎么跟着他走了?”   季青临喝了一口茶,听到这个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跟谁走又不是我能管的。”   墨松一脸不服气。   “这是你徒弟,柳予安他凭什么抢人?”   见季青临不搭理他,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终于豁出去一般,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王爷,你是真的只把司若尘当徒弟吗?我原本昨天看你急成那样,还以为你有一点喜欢他呢。”   季青临面色不改。   “喜欢。”   墨松愣了一下,惊得从椅子上掉下去,又匆忙地爬起来,惊喜地看着他。   “那和楚渊的大婚是不是不用办了?”   季青临的手顿了顿,开口:   “大婚继续。”   “王爷,脚踏两只船会遭报应的……”墨松幽怨地看着他,“你喜欢哪个就娶哪个,就算毁婚楚渊也不敢多说什么,还是你真的两个都喜欢?”   “只喜欢一个。”   “那你这是干什么?!”   墨松一副老妈子的样子操碎了心。   “喜欢的跟着别人跑了,还得娶一个不喜欢的,王爷,自虐是病,得治!”   季青临默默地吃完饭,起身往外走,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王爷,你要去哪?我也去。”   季青临勾唇一笑。   “柳府。”   一路上墨松发现季青临心情貌似不错,不对,对比之前以为司若尘死了的时候,应该说非常好了。   一点也不像自己媳妇跟人跑了的样子。   直到他们来到柳府,管家立马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   “哎哟,王爷怎么来了?少爷他出去了,您若有什么事要吩咐,便直管告诉老奴,等少爷回来老奴再传达给他。”   “他一个人出去的?千机阁少阁主呢?”   管家看出他是来找司若尘,而不是来找柳予安麻烦的,大大方方地说道:   “少爷带着少阁主去了醉欢楼。”   季青临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花楼?”   柳管家呆呆地点了点头。   “啊。”   墨松看到季青临黑着脸甩袖往醉欢楼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出了抓*奸的气势,激动地跟上去。   有好戏看了!   季青临眼中森然,心想司若尘还挺能耐,以为他昨天半死不活的,怎么也能消停两天,现在看来他根本不需要怜惜,还能作妖。   他甚至想干脆到时候把人绑了扔进摄政王府,拿条链子给他栓着!   来到醉欢楼,里面莺莺燕燕有男有女,见到季青临后皆是眼睛一亮,朝着他乌央央围过来。   “真是稀客啊,王爷想要找什么样的?”   季青临面色寒冷,眼睛一瞪,所有人自觉退开一条道,他慢慢地走过去,其间,别人连他一片衣角都不敢碰。   “找人,柳予安和他带来的人呢,在哪个房间?”   艳娘很有眼色地在前面带路,将一些不长眼想要上来找死的瞪了回去。   “这边这边。”   季青临跟着她一步步上楼,盯准了那间柳予安时常来的,几乎成了他一个人的专属房间,大老远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人声。   嘴角上扬,眼神却越来越狠。   “柳公子今天点了几个人啊?”   艳娘高兴道:   “五个,毕竟两个人嘛,玩得高兴。”   季青临冷笑一声。   真好,他还挺会玩,昨天梦里哭得那么惨,醒过来生龙活虎,还能玩两个!   墨松看到季青临笑得那么可怕,就知道司若尘铁定要凉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季青临对他道:   “墨松,回去就找人给我用金子打造一副锁链。”   墨松点点头,兴奋道:   “好!”   他都不用问多大的,很明显就是打给司若尘的。   走到房外,不等艳娘敲门,季青临一脚上去直接给踹开了。   里面的人一阵尖叫,围着的五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衣服半挂在身上,桌上摆着酒盏还有骰子,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唯一不正常的是,这里面只有柳予安一个人。   季青临冷笑一声。   “司若尘呢?”   按照红眼的扭曲性格,季青临觉得他一个人单独去一个房间找五个都有可能。   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季青临救了司若尘,柳予安难得没有呛他,语气却也算不上多好。   “你自己去找吧,他跟我来了之后便自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   季青临一个一个房间去找,每踹一个心里的火气就上升一分,墨松跟在后面专门负责给他关门。   不知踹了多少间了,终于在一间房门被踹开后,露出了里面的司若尘,还有旁边一个身形瘦弱,长得楚楚可怜的一个男子。   那一瞬间,季青临心里的怒气达到了顶点。   司若尘看到他的一瞬间呆了呆,很快回过神,对着身旁的男子柔声道:   “你先出去。”   男子瑟缩地看了眼季青临,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墨松非常有眼力见地跟他一起滚了出去,临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季青临面如寒霜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捏起司若尘的下巴,危险地盯着他。   “告诉我,你碰他了吗?你要的他还是他要的你?”   听到这熟悉的一句话,司若尘笑出了声,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   “我要的他,生气吗?”   季青临怒极反笑,箍住司若尘的双手按在他的头顶,将人压在床上咬牙切齿。   “生气,你不就是想气我吗?这么喜欢玩我今天就陪你玩个够!”   季青临一把扯开他的衣服,露出一片赤裸的干净的胸膛后,被怒气冲昏的头脑滞住了。   “看,你说着喜欢我,却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信任我。”   司若尘冷冷地看着季青临,突然反过来扯开了他胸前的衣服,下面斑斑点点的痕迹是新的。   异常刺目。   “但我,太了解你了。”   “我永远只会是你的之一,喜欢这两个字,你究竟对多少人说过?” 第七十一章 怎么那么娇气?   从司若尘说出这句话开始,季青临就发现,这两个人格都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就是仅凭自己的脑补能把自己虐死。   “你昨天晚上不还说玩玩吗?结果还没开始你就跑了,怎么?你放着煮熟的鸭子不要,还不许别人吃了?”   季青临调笑地看着司若尘,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一只腿嵌进去,迫使他分开双腿。   司若尘死死瞪着他,惊讶于他的动作。   “你放开我。”   “不放,有本事你就自己挣开,没本事就给我乖乖闭嘴。”   衣服被一层一层解开,季青临呼吸粗重,原本一片寒凉的双眸满是炙热,里面的火焰仿佛随时都能蔓延出来,把司若尘烧成灰烬。   司若尘慌起来。   “你想干嘛?”   季青临轻笑一声。   “这话听着格外耳熟,还记得在幻境里你对我说的话吗?我想干*你!其实说实话……”   季青临一口咬住司若尘白嫩的耳垂,在他耳边呵气。   “那次其实没有多疼,很舒服……所以不要怕,给我,好不好?”   要是换了另一个人格现在肯定乖乖就范了,但是眼前这个明显不配合,他不断地挣扎。   “你放开我!”   “我喜欢你,这话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面对季青临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司若尘下意识地一愣,呆呆地任他吻着。   直到季青临的手再次摸到那里,司若尘的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害怕地浑身开始颤抖。   和昨晚梦里一样,甚至还要激烈。   “这就是你的喜欢吗?强迫我做我厌恶的事,和当年那些人又有什么两样?”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好吗?万一哪天我突然就死了,我却连真正碰过你一次都没有,我不甘心,想要就去抢,这不是你说的吗?”   季青临心想,即便他会离开这个世界,即便原主终究会回来,他也想这样为所欲为地放肆一次,不考虑任何后果地占有他。   两个人在这张偌大的床上你来我往,撕咬,啃噬,较劲…季青临一味进攻,像一头冲出牢笼的猛兽,司若尘就是他的猎物,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被子被滚地掉落在了一边,外衫也通通被甩在了地上,司若尘不断地躲闪,眼里的抗拒深深地刺痛了季青临。   季青临扳过他的下巴,狠狠地瞪着他。   “为什么不行?你招惹的我,为什么不行?”   “我不愿意,你放开我。”   “我以为你因为小时候的事才耿耿于怀,谁也不乐意亲近,可你都能来这儿了,想必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你不想和我做,那你想和谁?刚才那个人吗?”   司若尘喘息未定,仰头扬起嘴角,看着季青临。   “是,你会同意吗?”   季青临冷笑地看着他。   “你做梦,我只会把你锁在府里,哪儿也去不了!”   季青临几乎快把人剥了个精光,抓住司若尘的手腕,将人翻过去,准备压上去。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刚才走了的那个小倌。   他跪在季青临面前,哭道:   “王爷,求您放过他吧,您想做什么可以对着我来,不要那样强迫他,或者……或者不要在这个房间里…”   季青临拿起被子甩在司若尘身上,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了看这间屋子总觉得有些许熟悉的感觉,等他看向床上无力躺着的司若尘,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躺在血泊中的男孩。   就在这张床上。   他走下床抬起那个小倌的脸,和昨晚他在司若尘梦中见到那个被欺凌的人格外相似。   “你是当年和他一起在这个房间里的男孩?”   “是,当年多亏了他我才保住一条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他只是想问我,怎么才能摆脱那种肮脏厌恶的感觉,怎么才能把痛苦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   小倌抓住季青临袖子。   “王爷,我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命对您而言不值钱,可他怎么说也当了您那么多年的徒弟,您放过他吧?”   “我们的事和你无关,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小倌看了眼床上的司若尘,咬唇退了出去。   季青临回到床上,躺在司若尘的身边抱住他,身上的反应还没有消失,但他已经下不去手了。   司若尘转过头,盯着枕边的季青临,他的呼吸还有些粗重,但语气是冲着要气死季青临去的。   “王爷,怎么不行了?别人说几句话你就软了?刚才不是还说要干*我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另一个自己,乖一点不好吗?把我惹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他是很乖,他也很喜欢你,把你当做他的全部,可他绝望地躺进棺材里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准备大婚!”   司若尘愤怒地看着季青临。   “所以我不会信你的花言巧语,我不想成为你玩腻后随意丢弃的一个玩物!”   “从前骗你的话,你每个字都信,现在我跟你说实话,你却不信了。”   “是,我不信!我不是他,他的前车之鉴我已经看得够多了,他可以卑微到只奢求你一点点怜惜和爱,而我要的是全部!你给得起吗?”   司若尘穿好衣服走下床,季青临看着他,清冷的嗓音掷地有声。   “我给得起。”   司若尘走出去的脚步一顿,半晌,他低沉道:   “我要不起。”   话音刚落,推门出去。   系统急道:   【宿主,你不去追吗?】   季青临身形滞了滞,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边道:   【他不信,我追上去又用什么用?而且他不是说了吗?他要不起,他不想要。】   季青临在心里想,司若尘是用怎样的心理在被他一次又一次羞辱拒绝后,伤得体无完肤后,还能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走过来。   但是那个司若尘,已经死了。   【系统,我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司若尘宁愿回到那个世界去找一具尸体,因为从前的那个人太好,而现在眼前的人又让他太难过,两相对比之下,甚至让人觉得,这就是两个人。】   【宿主……】   【是我太天真了,这个人格,即便是一个人,也不是他了吧?他既然不要,我又何必强给他?反正我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就这几天了,玩够了,就该办正事了。】   *   之后的比试要从赢的十八个人中再进行比试,留下八个人。   大魏只有季青临一个人,但基本碰见他的,不出三招就被他一脚踢下擂台。   这一刻,众人才反应过来季青临同司若尘比试那天明显是放了水,这也让他们开始期待这两人什么时候会再遇上。   但可惜的是,三天的比试下来,两人竟奇迹般地一次也没对上过,让一众想看热闹的人十分遗憾。   而且这两个人貌似还装作不认识,哪怕在同一个场地,连眼神都不会往对方身上瞟。   这时司若尘正在台上和蜀疆的一个青年男子比试,季青临却闭目养神。   一早就发现两人不对劲的墨松推了推旁边的墨竹。   “哎,你有没有发现,王爷和司若尘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那天他还特意回去打了幅金锁链,等着王爷把人绑回来,结果回来的只有季青临一个人,害他白高兴一场。   “司若尘向来就喜欢和王爷对着干,没什么奇怪的,王爷现在这样避着他反而更好。”   墨竹对现在这个情形很满意。   “好个屁,他俩闹别扭,没准哪天王爷心里不舒服,就拿我们俩撒气,你怎么这么不开窍?”   墨松不想再搭理他,觉得这人还是木头一块,如果是柳逸寒在就好了,绝对能给他出谋划策。   季青临闭着眼睛,但耳力灵敏,各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司若尘对战蜀疆那个穿着奇异服装,左手御蛇的青年男子,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台下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司若尘仅用右手的一把银剑,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变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台上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炸裂声,浓浓的黑雾将台上的两个人完全包裹住,什么也看不清楚。   坐在台下的蜀疆圣女脸色一怒,狠狠地瞪了眼旁边的人。   墨松大声喊着:   “是幻境里那个能把人腐蚀地连渣渣都不剩的蛊毒!你们蜀疆的人心未免也太毒了!”   那个人根本不是想赢,他就是想要杀了司若尘!   陆星铭嘴唇勾起,笑容扭曲。   这下死定了吧!敢得罪他就得拿命来偿!   这个放在蜀疆的棋子死了虽然可惜,但只要能杀了司若尘他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但等台上的黑雾被圣女全部吸了过去,放回一个瓶子里后,台上的人依旧安然无恙。   只不过从司若尘变成了两个人。   季青临收回两人周围用内力铸起的气墙,他看了看呆住的司若尘。   “你没事吧?”   “没事……”   两人身上都不见有伤,只有衣袖边缘被腐蚀了一些。   结果下一秒,季青临一口血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   除了当年从平阳关回来后重伤躺了两月,再未见他受过一丁半点的伤,他留给世人的印象是强到可怕。   仿佛没有一个人能伤到他。   但是前天季青临为了救司若尘耗费了一半的内力,今日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强行冲到由千万蛊虫困住的司若尘的身边,第一时间用所有的内力把自己和司若尘安全地隔开。   被自己的内力反噬,连涌到喉咙的血都没有力气忍回去。   “师父!”   司若尘眼睛骤缩,死死地盯着季青临唇边鲜红的血迹,心口像被人剜了一刀。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去扶他,完全忘记了两个人还在闹别扭的事。   季青临根本不需要他扶,干干脆脆地往他怀里倒。   然后抓着司若尘的衣领,皱着好看的眉,用从未有过的脆弱神情道:   “疼……”   司若尘的眼睛更红了,连抱着他身体的手都僵住了,前所未有地慌乱。   “没事……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不疼了…”   同样的两个人,以相同的姿态飞速离开,只是这次受伤的主角从司若尘变成了季青临。   台下的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墨竹急得要去追季青临,却被墨松一把拉住。   “你干嘛去?”   “找王爷啊!王爷看起来伤得那么重,我当然得回去看看。”   墨松恨不得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王爷当初骨头折了都不见他哼一声,你当他这句疼搞给谁听的?”   墨竹惊得瞪大了眼。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王爷现在指不定多高兴呢,你跟着去瞎凑什么热闹?小心王爷灭了你!”   墨竹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墨松送了他一个脑瓜崩。   “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到时候被你搅和了,你就自觉去水牢里待着吧,我可不去捞你。”   墨竹最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听墨松的,乖乖地继续看比试。   *   司若尘一脚把房门踢开,把季青临放到床上,手足无措地摸着他苍白的脸。   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季青临这么脆弱的样子,眼睛紧紧闭着,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所有的痛苦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在整张脸上。   “师父,你醒醒…我不气你了好不好?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他一遍又一遍摸着季青临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上面。   王府里的老大夫又被管家匆匆地拉了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躺的床上的不是司若尘,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再面对季青临那张活阎王的脸。   把手搭在季青临的脉搏上,摸了摸胡子,然后眉头一皱。   “嗯?”   司若尘看他皱眉脸上瞬间一慌,五指握成拳头。   “他…伤得很重吗?”   大夫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季青临,心里疑惑不解。   内力反噬受了内伤,但也不至于昏迷不醒,看着跟要死了一样啊!   刚要开口说没什么大碍,要不了命,只需静养便好。   “他……”   季青临被他放回被子里的手轻轻一动,一丝内力钻出去,戳在大夫手臂上,疼得他眼睛倏而睁大。   季青临就差跳起来告诉他,你敢说一个试试?   “他到底怎么了?”   见他神色有变,司若尘直接拽着大夫的衣领,神情比之当初的季青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夫咬着牙,看着司若尘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昧着良心,冒着被司若尘掐死的风险,表现出一副悲痛的神情。   “他伤得……很重!”   “你说什么?”   司若尘的抓着他衣服的手僵了僵。   “近几日怕是都不能下床了,需要人好生地贴身照顾,切记不要惹他生气,郁气凝滞,可是要落下病根儿的。”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大夫迟疑地看着“昏睡不醒”的季青临。   “这个……”   司若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醒不过来吗……”   大夫叹了一口气,赶紧趁着司若尘没回神溜了出去。   他怎么知道王爷什么时候醒?谁知道他想怎么玩?他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俩人折腾。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司若尘关上门坐在床边,他摸着季青临的脸喃喃道: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前天气你,你才不想理我?”   “那我不气你了,你想我和他一样乖,我也可以学他那样,让你亲,让你抱,你想干嘛就干嘛,好不好?”   司若尘握着他的手,努力地想把它捂得更热点,结果看到季青临衣服上沾到的血渍,皱了皱眉。   “我知道你爱干净,我帮你把衣服换了。”   系统撑着脑袋,看着司若尘去房间里给他找衣服,想了想又去打了盆热水,估计是要给他擦身体。   【宿主,你准备继续装睡下去吗?】   季青临满意地听着司若尘忙前忙后,由衷地开心。   【这个小崽子前天那么气我,我总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有的人,可能一眨眼就没了,而且你看他现在多乖呀~】   系统点点头。   【比起前几天恨不得气死你那个样子,确实乖多了。】   司若尘轻轻解开季青临的衣带,帮他一件件把衣服褪干净,系统仿佛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   【宿主,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问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他借喝醉故意装睡?】   【你想说什么?】   【你当时为了看他是不是装睡,卯足了劲看他会不会有反应,那他这样擦下去,你等下起反应了是不是就暴露了?】   季青临【……】   像是为了证明系统的猜测,司若尘拿着沐巾一点点擦完他的上半身,每寸肌肤都不放过,时不时擦过他胸前粉色的两点……   季青临暗地里咬牙,闭着眼睛反而更加敏感,半湿的沐巾轻轻地摩擦着那里,司若尘像是怕擦得不干净,又用一块干的沐巾一点一点地将水痕擦干,不断地扫过那里。   季青临忍住内心旖旎的想法。   终于司若尘擦完了,季青临的这场酷刑总算走到了头,结果司若尘拿着沐巾往下擦去……   目标还格外明确。   系统:【你有没有他是故意报复的错觉?】   季青临:【……】   最终他还是抬起了手,抓住了司若尘的那只手。   “别擦了……”   再擦下去,这病就装不下去了。   司若尘的手瞬间僵住,看见他睁开眼睛,似乎想紧紧地抱住他,却又怕压疼了他,只能轻轻地揽着。   “师父,你醒了?”   司若尘嗓子喑哑,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醒了。”   不想醒也不行啊。   “师父,我帮你身上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睡舒服些。”   他拿着沐巾的手还要向下,却被季青临紧紧地抓住。   司若尘抬头。   “你不愿意让我碰你了吗?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那天只是看到你身上的东西很生气,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我珍之慎之的东西,别人轻而易举就能碰?”   季青临看着他红红的眼睛,难过地看着自己,摸摸他的脸。   “不是,没有生气,我也没有碰过别人,但是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过了今晚,你就会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擦?”   季青临轻笑一声,勾起唇角,舔了舔司若尘的唇。   “因为你一碰它就会起来,可是你又只管撩不管泄火,你总不能让我睡不安稳吧?”   司若尘轻轻地抚摸着他,在他耳边呢喃。   “我帮你……”   ……   本来是擦个身体,结果反而把床上的被褥也换了,季青临身上穿上了干净的里衣,躺在温暖的被子里。   他探出头,舔了舔司若尘唇边沾的东西。   “进来,陪我睡会儿。”   司若尘将他勾住自己脖子的手放回被子里。   “我去洗个澡再回来陪你。”   季青临用手指勾住他的腰带,眯眼瞥着他下面。   “你想去洗冷水澡?我帮你不行吗?”   司若尘的身体明显一僵。   “你身上有伤……”   话音刚落,就直接落荒而逃一般地冲了出去。   【你有没有觉得,他不想让我碰他?】   系统挠了挠头。   【错觉吧?主角这个人格只是比较别扭,而且他可能对别人碰他还是有些抗拒,和是不是你没关系。】   司若尘很快就回来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钻进季青临的被子里抱着他,两个人共枕而眠。   似乎每一次季青临碰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变得十分僵硬,虽然很努力地在克制,却还是让季青临感受到了他下意识的抗拒。   “你很怕我吗?”   “没有……”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生气了。”   司若尘那双红瞳中闪过一丝慌乱。   “怕……我害怕你碰我,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季青临轻轻地蹭过去,小心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是我前天的时候吓到你了吗?你那么怕疼,我却想对你用强…”   司若尘眨眨眼没有说话,仿佛是默认。   季青临无奈地一笑。   “明明是同一个人,另一个你即便骨头断了,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回去,怎么你就那么娇气?”   司若尘皱着眉,似乎对于他说自己娇气的事不服,委屈地拧眉。   “因为被欺负的是我,被剜眼睛的也是我,疼的都是我,他什么都不知道,摄政王府你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那些年,我只能被他压制着困在这些记忆里出不去……”   季青临仿佛被人用钝器在心口使劲地戳了戳,他吻掉他眼角的眼泪,在他耳边道:   “那你来,让你欺负我,好不好?” 第七十二章 师父,成婚吧   “你说真的?不骗我?”   季青临的吻落在他身上,好像是安抚,又好像是引诱,眼里的笑意无比地磨人。   “不骗你,要不要?”   司若尘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他能感受到季青临拉着他的手,似乎想解开刚刚穿好的衣服。   司若尘制住他的手,眼睛红得吓人。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行。”   “怎么了?”   季青临抚摸着司若尘的脸,那原本在右脸上的伤连一丁点印记也看不到,如果不是当初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信这里曾经有一道深深的疤。   “你身上有伤。”   季青临闻言一笑,在他耳边哈气,喘着声音。   “小伤,不碍事的……现在箭在弦上,管这么多做什么?”   他刚要翻身压过去,司若尘却比他还要快一步,直接用被子将他裹住。   “现在不行,你不要闹了,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   季青临咬牙。   “这大夫该换了,庸医。”   司若尘看着他裹在被子里恶狠狠的样子,笑出了声。   “大夫说的没错,你需要静养。”   季青临在被子里别提多郁闷了。   他不需要静养,他需要吃人。   他觉得自己再憋下去能被憋死,做一次怎么了?   但他怕自己表现地太过于跳脱,司若尘到时候就知道他装病了。   虽然确实有伤,但也没到吓哭他的地步。   万一司若尘觉得自己骗了他一生气,按照他的性子,最近这几日季青临都别想好过了。   没准又指不定怎么气他呢。   算了,忍就忍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他还要好几天才会离开。   司若尘见他在被子里规矩下来,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闭着眼睛,估计是困了,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睛下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的容貌其实出奇的好看,眉目如画,看着像是冰雪雕刻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带着清冷,带着出尘,天生便让人觉得不可靠近,生而非凡俗所有。   司若尘从前时常看着他,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像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沟渠。   这样的人,就像天山上最干净的一捧雪,能够短暂地停留,但没办法永远拥有。   “看着我做什么?不让碰却还要勾引我?”   季青临睁开眼睛,看到司若尘血色的瞳孔里尽是他,仿佛只有他。   “师父,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一句?”   “喜欢这句话,只对我一个人说过,是真的吗?”   “是真的,喜欢只对你一个人说过,给你的也从没给过别人,从前是你,今后也只会是你。”   司若尘听得心里陷了进去,好像什么也不想管,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比这更动听的话了。   哪怕季青临此刻问他要什么,他都愿意给。   他也想,如果最后这句话是假的,是骗他的,他会有多难过?可能会疯,会让季青临付出代价,会逼着把人关在身边,会让他永远只能看着自己,履行他曾经说过的话。   “那楚渊呢?你要娶的人是他,我算什么呢?”   听到这个名字,季青临眼神一暗。   “他什么也不是,我和他之间太过复杂,你只需要知道……”季青临用手指抹着他的嘴唇,“我看世人皆如草芥,唯有看你是青山。”   “我是你的唯一吗?”   “是。”   “那你还会娶他吗?”   只有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季青临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很快,他在司若尘的嘴角亲了亲。   “不会,这府里的红绸留着我们大婚,好不好?”   司若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愿意同我成婚吗?”   “求之不得。”   窗外夜幕降临,星河满天,屋内鸳鸯帐暖,满目柔情。   司若尘躺在季青临枕边睡得格外安稳,系统问季青临:   【计划有变?】   季青临淡淡道:   【没变。】   【那你……干嘛骗他?】   【不想大婚那日生变,也不想再让他难过,等那日我会将他支走,楚渊会借着婚礼的机会,让西雍的兵马趁机进城,我这样做也是保护他,不管你怎么看我,觉得我残忍也好,不择手段也罢,这些人的生死确实同我没有多大关系,何况你说过,任务完成后,所有的一切会回到最初。】   撒了谎的系统搓了搓手。   【这样挺好的……】   【任务完成,他就会把这一切都忘了吧?然后原主回来,他们再继续自己的纠葛。】   【你到时候也可以选择把这些都忘了。】   季青临一笑。   【没必要。】   他敢于拿起,敢于放下,不计较于得失,不执着于离合,一切从心,也不会有遗憾。   季青临见司若尘已经熟睡,才拿起手上的忆梦镯,很快他再次进入了司若尘的梦境,这一次,他要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   梦境里入目是一大片鲜艳夺目的红,满天的红绸将整个摄政王府装点地异常喜庆。   季青临呆住了。   “这是……”   季青临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坐在床边,一身火红婚服的司若尘。   司若尘的容貌格外地惊艳,五官深邃,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微红,无尽的媚色。   那双妖异的红瞳在漫天烛光里仿佛藏着点点星光,把所有的光都吸了进去,他的嘴微微张合,上唇的唇珠轻扫着下唇,似乎在引人赏玩。   “师父,成婚吧…”   季青临的心脏一停。   这场梦中的婚礼来得太过及时,来得太过震撼,也许他没办法如承诺中那样,许给司若尘一个盛大而完整的婚礼,但能这样如愿以偿,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了。   即便他再理智,再清醒,这一刻藏在骨血中的浪漫和深情,注定要把他的冷静燃烧成灰。   “好,我们成婚。”   季青临看着放在床上的婚服,拉起司若尘的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轻轻一拉,衣带被解开。   “我要你帮我穿,然后再由你来一件件脱。”   司若尘喉结微动。   “好,我亲手给你穿。”   司若尘的手划过季青临的身体,白色的里衣掉在两人的脚边,司若尘的呼吸重了重。   身无寸缕的季青临赤脚站在司若尘的面前,含笑的看着司若尘。   “你在看哪儿?”   “我在看你。”   “看我哪里?”   司若尘喉结滚动,目光从季青临纤细的脖颈,到美丽的锁骨,缓缓下移。   “脖颈,锁骨,胸膛……腿…”   每说一个字,呼吸便粗重一分。   季青临笑着打断他。   “是不是漏了哪里?”   司若尘替他一点点把大红的喜服套上,系好衣带,理平上面的每一丝褶皱,右手抬起季青临的下巴,含住他的嘴唇。   “漏了什么,等洞房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季青临眼睛眯起。   “好。”   走出门外,宾客盈门,这场婚礼,远比想象的还要盛大。   他们坐在婚车里绕过皇城,接受这百姓的朝拜,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欢呼着送上一场盛大的祝福。   季青临看着这排场,心想这婚礼怕是按照皇室的规格办的。   在司若尘心里他虽然不是皇室,却有这样做的胆量,而大魏皇室确实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司若尘还是小看他了,如果是他来,娶的是司若尘的话,他恨不得按照天子的规格来办。   可惜,他们只能在梦里达成夙愿了。   婚礼浩大而繁琐,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了黄昏,再次回到摄政王府,新人拜堂,季青临忍不住想,这高堂之上坐着的会是谁?   季青临没有父母,司若尘父母双亡,能有资格坐在上面为他主婚,接受叩拜的,整个大魏,竟然找不出一个人来。   他们除了彼此,竟一个亲人都没有,离了彼此后,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举目无亲。   高堂之上,是两个空荡荡的位子。   高堂之下,两个人对着高堂拜下去,这是一拜。   转过身对着生养的天地齐齐一拜,这是二拜。   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缓缓低头,这最后一拜下去,他们便是夫妻了。   “师父,你会后悔吗?”   “不会。”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两个人并肩走进婚房,拿过合卺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盏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吻在一起,撕扯,吞咽。   唇齿纠缠,用尽了技巧讨好对方。   两具身体隔着衣服摩挲,只觉得隔靴搔痒,心里的欲火更像是天雷勾地火。   司若尘的手一把扯开季青临的腰带,带着薄茧的手顺着他的腰摸进去,不断地摸索,掐弄。   指腹上的薄茧刮过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阵酥麻。   “唔……好痒…”   “是痒,还是舒服?”   司若尘干脆抱着季青临的腰把人按到墙上,左手去褪他的衣服,右手不断在他身上游走。   季青临仰着脖子,任他啃咬舔*舐,双手勾着司若尘的脖子,被亲得呼吸不稳,面色绯红,向来清冷淡泊的脸上满是情*欲。   司若尘的指尖放进他的口腔,搅*弄着他的唇舌。   “舔。”   司若尘的两根手指挂着银丝,抬起季青临修长的双腿,缓缓地探向他的身后……   “呃…”   “你忍着点…”   突然,四周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季青临一惊,在司若尘的耳边道:   “快…在我脖子上咬一口…”   司若尘不疑有他,狠狠地咬在季青临的脖颈上,淡淡的血腥在舌尖蔓延开,所有的一切如泡影般破碎,化为点点星光。   房间里,季青临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同样睁开眼睛,躺在他身边的司若尘。   两个人脸上都是十分不满的神情,而门外墨松在使劲地拍门。   “王爷!王爷你醒了吗?今天可是三国大典最后一日,其他人已经快要进山了,你还去吗?”   最后一日是要去迷雾山,那里同千机阁有些像,如同辟开的一处异界,里面许多药草和凶兽都像那里独有的,在外界基本找不到。   而进去那里同样很难,只有一条路可进,必须有人专门带领才能进入,而山的另一面,是一片汪洋大海,几乎看不到尽头。   这次比试内容很简单,最先一个登到山顶的人,便是此次魁首。   因为每靠近山顶一分,山上的人身上所要承受的压力便要增加一分,这种现象谁也解释不了。   所以以往很多人最后都是爬上去的,最快的人也历时了三天。   季青临真恨不得把门外的墨松抽一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司若尘见季青临起身穿衣服,问道:   “师父,你还要去吗?”   季青临在他嘴上亲一口。   “去,当然要去,我去给你撑腰,你不是想要鱼龙鼎吗?谁敢和你抢,我帮你灭了他!”   司若尘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视线下移,看到了季青临脖子上的牙印。   他呆住了。   季青临看他的眼神,知道他那么聪明,即便不宣之于口,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勾住司若尘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笑道:   “新婚燕尔,不过这洞房花烛得后面补上了。”   司若尘嗓子喑哑。   “之前那次,也是我弄的吗?”   “每次都是。”   他双目赤红,恨恨地咬了季青临一口。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是楚渊?”   “那是我说的吗?那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问我他要的我还是我要的他,你都这么问了,我还能怎么答?”   司若尘胸膛起伏,箍着季青临的手臂有些僵硬。   “所以,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碰过你是吗?”   “是,我跟你说过,只和你这么玩。”   司若尘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在季青临看不见的角落里,神情慌乱。   师父,是我配不上你了……   是我脏了……   迷雾山下众人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两人。   楚渊看着生龙活虎的季青临,心想他居然没死。   “王爷莫不是被哪个小妖精缠住了,这半天才来,让我们好等。”   陆星铭的眼睛在司若尘身上来回转悠,这个小妖精指谁不言而喻。   “看来二皇子还是没学会怎么说话,上次丢了条胳膊,这次想丢什么?”   季青临目光危险地盯着他,慢慢地落在他另一只胳膊上,意有所指。   陆星铭敢怒不敢言。   “好了,诸位进去吧。”   楚渊开口,示意所有人可以进去了。   一共九人,大魏只有季青临一个,千机阁有司若尘和花凝雨,其余的都是西雍和蜀疆的人。   也许是上次发生的意外是由于蜀疆的人造成的,故而蜀疆的圣女对谁都不屑搭理的样子,唯独在看到季青临后,朝他点了点头。   季青临对她微微一笑,不知为何,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   司若尘在他腰上轻轻拧了一下。   “师父,眼睛都快看直了,这么好看吗?”   “好看啊,长得真带感。”   司若尘瞪了他一眼。   然后眼睛也往圣女的那边瞟过去,谁知两人的目光一相接,对方直接走了过来,手往司若尘的脸上摸去。   司若尘还没来得及退,就被季青临一把拽到了身后。   “圣女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红瞳,代表着暴虐灾厄,是大凶之兆,他该跟我回蜀疆。”   季青临眼睛眯起。   “你再说一遍。”   “王爷,如果你不想当年平阳关一事再次发生,就把人交给我。”   “当年的事同他有什么关系,他那时不过几岁,你觉得我会信?”   似乎知道劝不动他,圣女看了眼司若尘,转身离开。   “师父,万一她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真的又怎么样?我不可能让她从我手上把你带走。”   季青临低声道。   “高堂已拜,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人,哪儿也去不了,听懂了吗?”   司若尘怔怔地看着他眼底的占有欲,点点头。   “好,我哪儿也不去。”   很快所有人都一鼓作气冲进山林,其他人在山下等着。   这座山高耸入云,他们只能看见九个人不断地试图往山顶靠近。   刚开始还是看各自的功力,比拼速度,但很快轻功较差的便开始落在后面,他们自然不甘心,掏出暗器对着前面的人打过去。   只要前面的人稍稍一躲,就被身后之人反超,其他队伍里知道自己没能力第一个上去的,干脆放弃自己,一门心思阻止别的队伍里的人,力保自己这一方的人能够取胜。   跑在最前面的是季青临和司若尘,前者他们不敢惹,便把目光都盯在了司若尘的身上。   尤其是西雍的人,在陆星铭的示意下,几乎所有人都往司若尘身上打,拼了命想把他拖回来。   司若尘就算轻功再好也耐不住他们一直刷阴招折腾,只要一躲速度就会有所减缓。   慢慢地落在季青临后面,季青临慢下来,笑道。   “你只管往前跑,后面有我。”   “好。”   季青临突然停下来,陆星铭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一柄银剑祭出,凌厉的剑气横扫而过,瞬间打乱了所有人的气息。   那两个耍花招的更是直接掉了下去。   陆星铭气愤地看着他,嚷道:   “王爷!你这样偏袒是不是有失公允?”   “偏袒?”   季青临挑了挑眉,“你看不出来我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帮他吗?我的人我来撑腰,有什么问题吗?”   山下的墨松看到这一幕笑格外开心。   “解气!让他耍心眼,还想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他不知道王爷是最不讲规矩的吗?哈哈哈,玩不死他!”   果然,后面季青临就一直跟着陆星铭,时不时在他快要追上去的时候又给人打回去,却又不把他打下去,看着他一遍又一遍挣扎。   就像猫玩耗子一般。   总算跑到尽头,上面是陡峭的石壁,近乎垂直,当他们靠近这一处,仅仅还在最下面就已然发现,上面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着他们,每次跳上去几步就好像不堪重负一般。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啊!”   蜀疆的一个人被下面突然窜出的巨藤卷住全身,直接拖了下去。   很快,又有四五根藤条长出来,开始向所有人袭击,这藤条没有眼睛,却好像可以准确无误地知道所有人的方位。   但是渐渐的,众人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   墨松沉吟片刻,对着同样皱眉的众人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巨藤好像躲着王爷,都不敢往他那边靠?”   众人整齐划一地点头。   “说得太对了!它居然还欺软怕硬!”   季青临也发现了,所以他对司若尘喊道:   “你们继续,它留给我来对付。”   话音刚落就朝着巨藤伸出的丛林跳下去,它仿佛感觉到了有什么恐怖的玩意来了,所有的藤条都开始疯狂地往回缩。   季青临拉住一根巨藤子下窜入进去,临了还不往甩出内力凝成的长鞭,一把卷住陆星铭,狠狠一拉。   “跟我一起下去吧!”   陆星铭瞳孔骤缩,大声喊道:   “放开我!放开我!”   他不断挣扎的身影很快连同季青临一块消失不见,山下的众人也不敢多话,毕竟确实没有说不能干扰其他人。   而且方才还是西雍先做出的这种举动,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司若尘看着季青临消失内心一下子便慌了,他从石壁上跳下去,对花凝雨道:   “我很快回来。”   西雍一人讥笑道:   “等你回来这魁首就是我们的了。”   司若尘投入丛林很快也消失不见,那里面没人去过,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花凝雨没办法,蜀疆的圣女已跳上去三分之一了,司若尘即便再回来,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阁主交代的任务只能由她来完成了。   她慢慢顶着越来越重的压力,一点一点朝蜀疆圣女的位置往上爬,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她渐渐地就发现,根本不可能,   山下的人也都发现,这蜀疆圣女的速度真的很快!   在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压得死死的时候,她看起来竟然只受到了一丁点的影响,花凝雨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已然跳到了中间。   虽然越靠近山顶,她明显越来越吃力,但这速度是以往都没见过的。   “看来蜀疆这届圣女不可小觑啊,从前便有传言,迷雾山乃是一座仙山,能登顶者,都是有仙缘的,是人间大能者。”   “传言罢了,你看从前也有不少人上去,哪一个能比得过摄政王的风采?”   “这倒也是,不过眼下魁首应当就是蜀疆圣女无疑了。”   墨松抱着头,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司若尘他跑下去干嘛?他跑下去干嘛?他不下去这魁首不就是他的吗?还有王爷也是,他跟个藤条玩啥?”   墨竹不解道:   “你为何那么在意这个魁首?”   “我想看看鱼龙鼎是个什么玩意儿,除了他俩拿魁首,谁肯给我看啊?不过现在没了,都没了!”   墨松泄气地坐在地上,突然有人嚷道:   “诶,你们看那是个什么?”   墨松眯了眯眼,惊喜道:   “是司若尘!”   西雍的人不屑一笑。   “他回来也没用了,别人都上去一半了……”   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大,张着一张嘴,看着司若尘如履平地,看起来没有任何影响地一步两步,“咻”地一下窜到了山顶。   众人:……   他真的没有作弊吗? 第七十三章 大婚开始   墨松拽着边上的墨竹,一脸的不可置信。   “上去了?!不是说只要越往上身上的压力就越大吗?他为什么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墨竹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下面看起来凶险万分的丛林,司若尘是出来了,但没看到季青临。   “王爷为什么还没出来?”   墨松也将目光落到那里,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一身玄衣的季青临就持剑安然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右手上攀附着一根绿色的藤条,静静地缠着他的胳膊。   季青临抬头,见到已然站在山顶的司若尘勾唇一笑,足尖轻点,没借几处力便轻轻松松地落在了司若尘的身边。   山顶高耸入云,一眼望去万物尽收眼底,另一面的汪洋大海却始终看不到尽头,但在那平静的海面上,季青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鲛人。   虽然很快钻入水底消失不见,却还是没能逃过季青临的眼睛。   “师父,你在看什么?”   司若尘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季青临收回视线,眼睛微闪,摸了摸鼻子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海的那边,会是什么?”   司若尘看着他,眼神暗了暗,语出惊人道:   “会不会有鲛人在那里呢?”   季青临闻言背后一凉,仿佛被看穿了一般,他知道楚渊当时问了千机阁的阁老,找到了当年存活下来的鲛人,就在那片海域。   楚渊应该是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支开了楚琪,即便有西雍大量的兵马藏匿在城外,他还是找来了仅剩的鲛人,因为他也害怕突然出现的千机阁,害怕临阵倒戈的季青临。   司若尘见季青临的脸色凝重起来,突然轻声一笑,摸了摸他的脸,语气亲昵道:   “我同你开玩笑呢,我的族人差不多都已经死光了,就算我想他们活,也是不可能的了,那里不会是鲛人的。”   “万一有呢?”   季青临看着他。   “就算有我也不会跟他们走,我会一直陪着师父,哪儿也不去,师父也会陪着我的对吗?”   季青临替他整理好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看着这张真诚的脸,发自内心道:   “当然。”   “不会因为别人撇下我吗?”   “不会,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司若尘像吃了蜜似的开心地抱着他,用脑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师父,你真好。”   季青临摸着他的头。   魁首已定,其他人也不必再去费力地爬那石壁了,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气地从上面跳下来。   被季青临拉下去的剧星铭也爬了出来,也不知在里面经历了什么,浑身的伤,看着季青临的目光越发狠毒。   本来都以为这次魁首会是蜀疆的了,可谁也没料到那季青临和司若尘居然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等季青临回到山下后,墨松拉着他和司若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摸着下巴沉思。   “王爷,说实话你能上去我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你本身就强得不像人,但是他就太奇怪了,难道两个人做了以后连这个都可以……”   季青临没等他说完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墨松哇哇大叫,控诉季青临下黑手。   季青临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   “今早是谁在那里叫魂来着?”   墨松眼睛一下子睁大,看着司若尘生龙活虎的样子,立马反应过来,惊得眉毛都飞起来了。   “王爷,你难不成一晚上都没成功?”   他又去盯着司若尘,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直接躲到季青临身后去了。   季青临黑着脸一巴掌把墨松掀了下去,墨竹看得心头一跳,跟着跳下去捞他。   西雍的一位老者走过来对司若尘行了一礼,他虽然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季青临从他眼神中看出了纵横沙场的杀气。   “既然是千机阁的少阁主取胜,那鱼龙鼎我们自然会交出,但明日是……”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季青临打断他,有意不让他说下去,明日正是他和楚渊大婚的日子。   “鱼龙鼎你直接差人送到摄政王府便是,不必再做其他多余的事。”   那个老者看向司若尘,似乎是询问他的意思。   “听王爷的,直接送到摄政王府。”司若尘道。   “好,那老夫先回去准备着,不多时便送过去。”   季青临拉着司若尘离开,两个人走在皇城的街道上。   夜幕降临,四周燃起万家灯火,整条街上人潮涌动,天空传来一阵响动,绚丽的烟花在巨大的夜幕绽开。   季青临吻在了司若尘柔软的唇上,看着他微怔的眸子。   半晌过去,微微分离,季青临却被司若尘突然拽了回去,右手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头顶是火树银花,灯火阑珊,身后是人声鼎沸,鼓乐喧天。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为什么这么热闹?”   季青临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被他亲得有些神色迷离,茫然地看着他。   “节日?”   他想了想,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可这满街盛景,异常喜庆,就像在提前庆祝一场盛大的节日。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城墙挂起大红绸上,在夜色中鲜艳夺目。   他们在准备明日的大婚。   季青临突然愣了愣,竟然被司若尘看得神色一慌,回过神立刻笑道:   “不是什么节日,应该是大典方才结束,他们在庆祝呢。”   司若尘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用指腹抹了抹季青临被亲红的嘴唇。   “那我们也去看看吧,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一起在街上逛过。”   季青临拉住司若尘:“下次吧,明日有事让你去办。”   他怕司若尘发现什么。   司若尘有些好奇:“明日吗?什么事?”   季青临很少会让他去办什么事,而且听起来还要他一个人去。   季青临拿起他腰间的乾坤袋,司若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微动。   “先前你说过想将你的族人带出来好生安葬,我已经派人找了块风水宝地,只不过离这里远了些,你明日带人过去,然后将你的族人安葬在那里,连同你的母亲。”   他顿了顿后,继续道:“以后每年我们都去那里祭拜他们。”   司若尘握着他的手,皱眉问道:“那你明天陪我一起去吗?”   季青临抚平他的眉头。   “明天我有事,陪不了你了,我会让墨松还有摄政王府的一些人陪着你去的。”   司若尘执拗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可是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去,我们昨晚算成婚了对吗?那明天再去祭拜我都亲人,好不好?”   季青临的心软了软,却还是心下一横。   “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去,听话。”   司若尘拧着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嗓子也变得喑哑起来。   “好,我听你的,我自己去。”   季青临看出司若尘怏怏不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静静地跟在他的后面,明显心不在焉。   这样漫步走出了一段距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季青临心想这人好像生气了,不好哄啊。   季青临牵着他的手,袖子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生气了?”   司若尘摇摇头,但是头却还是低着。   “没有。”   季青临笑道:“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跟谁学的?”   司若尘瞪着他:“跟你学的。”   季青临不承认。   “别什么都赖我,我可没你这毛病。”   “是吗?”司若尘挑眉看着他,脸上突然满是戏谑,“师父在幻境里一直在我身下挣扎,说着不要,可前几日告诉我……”   他恨不得贴在季青临耳边,让他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很舒服……这是不是口是心非?”   季青临这么厚脸皮的一个人,居然被他说得耳朵有些发烫,主要周围全是人,他居然就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   “你皮痒了是吧?”   司若尘低声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粉白的耳垂。   “师父也会害羞吗?我以为在床上饿虎扑食的人,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呢~”   季青临拽下他的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是啊,但是有的人只能嘴上说说,一旦真刀真枪干起来,马上就怂了,你说对不对?”   总是关键时刻怂的某人面对季青临调笑的目光,眼神一躲,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季青临一把拉住他,靠近过去。   “躲什么?被我说中了?”   司若尘似乎被他的气势压了过去,有些不敢直面他的强势,有意闪躲,却被季青临直接逼得退无可退。   季青临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不敢,还是不行?”   司若尘呼吸一窒,恼怒地看着他。   “你说我不行?”   季青临挑眉:“行不行今晚洞房就知道了!”   他的手才伸出去一半,司若尘却突然好想看见了什么,抱着他迅速转了个身,自己站在季青临原来的位置上,把人挡在身后,然后看向来人。   柳予安一身紫衣背靠人群,看见他的动作后摇着扇子的手一愣,嘴角僵笑道:   “本来看到你一个人,就想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摄政王也在这里,那我就不打扰了。”   司若尘似乎有些戒备地盯着他。   “好。”   听到他的回答后,柳予安神色微怔,似乎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戒备,尴尬一笑,转身就走,结果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握着扇子试探着问道:   “若尘,关于那晚的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和你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司若尘急忙打断他,根本连听都不敢再听,牙关紧咬,“我不想再提这件事,否则我们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柳予安浑身冰冷,他这些年最看重的朋友就只有司若尘一个人,断绝关系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好……我不会再提了…”   没等柳予安说完,司若尘直接拉着季青临快步离开,他甚至不管不顾,只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要柳予安和他都不提,就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   季青临被他拉着二话不说地往前走,从刚才到现在都是满头雾水,但是他能看出司若尘似乎不想见到柳予安。   季青临心道,这两个人关系不是一向最好吗?柳予安看起来倒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司若尘的事,而司若尘貌似不想提。   “怎么了?柳予安是不是欺负你了?”   季青临的话在他耳朵里炸开,炸得他头脑发昏,司若尘浑身一僵,连指尖都在颤抖。   半晌过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有……”   他不想对季青临撒谎,可他又不敢说,他该如何对季青临启齿?   而且那真的是柳予安的错吗?是谁先动的手?哪怕他再如何自我欺骗,他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先动的手。   他当时明明听见的是季青临的声音,但是醒来后,一切都错了。   当他得知季青临谁也没碰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不配。   曾经季青临对他说的一些不好的话再次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回响。   恶心……   脏……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仅仅因为出身就对此无法反驳,那么现在呢?他甚至觉得季青临知道一切后把这些字眼再狠狠地朝他刺过来的时候,他除了自我唾弃,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了……   季青临看到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咬定是柳予安不知怎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挣脱司若尘的手,就要去找柳予安。   “你不说我就直接去把人抓回来,我让他自己来告诉我。”   司若尘看着空荡荡的手微怔过后,一把冲过去从背后抱住炸毛的季青临,双手紧紧地箍住他。   “别去了,我不想你去见他,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贴着季青临温暖的颈窝,满脸疲惫。   “我好困,我想睡觉。”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脸,握着他环着自己腰间的手。   “好,听你的,我们回家。”   *   看着王府里满天的红绸,季青临有些心虚,但司若尘似乎真的以为他是准备留着,等他们二人大婚的时候用。   过路的丫鬟手里端着一应大婚的用品,司若尘一眼瞟过,看到那托盘上两柄烫金的龙凤红烛,另一个托盘上放着黄金打造的秤杆。   “师父,这些也是提前准备给我们以后用的吗?”   季青临虽然心里发虚,但却面不改色,将睁着眼睛说瞎话发挥到了极致。   “对,提前备着,看看喜不喜欢?”   司若尘当真走过去认真看了起来,丫鬟不敢动,嘴里更不敢多话,但她知道明日大婚要引进门的人,是七皇子。   故而看到季青临这样堂而皇之地骗司若尘,心里为他感到悲哀,却又只能默不作声。   司若尘拿起那炳龙凤红烛看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   “我很喜欢,我也给师傅准备了新婚贺礼,不知道师父到时候会不会喜欢。”   季青临轻咳了一声,越发觉得有些许愧疚,只得真诚地看着他。   “喜欢,只要是你准备的,我都喜欢,现在要给我看看吗?”   司若尘摇了摇头,躲过他伸向自己的手。   “大婚的时候再给你看,师父可得记着自己说的话。”   “好。”季青临有些遗憾,明天过后他可能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司若尘给他准备的礼物他估计是看不到了。   回到房间里,季青临还想着这新婚礼物他是拿不到了,但这洞房总得完成吧?   季青临手脚并用地攀附在司若尘身上,似乎在耍流氓这件事上他总是无师自通,又或者是司若尘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让一个禁欲清冷的人甘愿被欲望控制。   季青临一边喘着一边不忘调侃刺激司若尘,手上的动作刺激他身体里的欲望,嘴角的言语也不断地刺激:   “说好的……行不行…今晚就试试,敢吗?”   面对季青临猛烈的进攻,司若尘早已溃不成军,被他亲地呼吸急促,洁白如玉的脸庞涨得通红。   耳边是两个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地上是掉落一地的衣服,有季青临的,也有司若尘的,两个人时常握剑的手上生着薄茧,每每滑过身上细嫩的肌肤,总是带起阵阵颤栗。   季青临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两颗挺*立的红点在空中随着剧烈的动作轻颤,司若尘眨眨眼,凑过去含住,用舌头轻舔,用牙齿撕磨……   “呃…等等…”   季青临抓着他头发的手一紧。   “师父……你勾的我…”   抱着那不盈一握的纤细的腰肢,狠狠地掐了一把,然后从头到尾把人亲了个遍。   季青临感觉酥麻感遍布全身,被亲地四肢发软,只能挂在司若尘身上任他为所欲为,两个人倒在床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季青临两条白净的臂膀勾住司若尘的脖子,双腿环在他的腰上,身体朝前顶了顶。   “让我们…只属于彼此……好不好?”   司若尘吻着他身体的头停了下来,季青临还没察觉出不对劲,还要再去吻他,结果司若尘仿佛受了刺激,突然退后。   “我……”   他眼神慌乱,牙关紧咬,用尽所有的力气却只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怎么办?”   季青临神色一凛,脑海中突然闪过司若尘一剑刺穿原主的画面。   “……什么事?”   听到到季青临突然沉下来的声音,司若尘想起当初在醉欢楼,他那么在意自己有没有碰那个人,现在这个时候说了,会怎么样?   他会永远失去他。   已经放在嘴边的话被强行吞了回去,司若尘压抑着自己,努力控制着不被季青临发现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师父,你先休息吧。”   从地上捡起衣服穿好,不敢再看床上的季青临一眼,直接拉开门冲了出去。   季青临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跑出去,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好像当初司若尘刺向原主的那一剑,他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忘掉。   也许当初司若尘有一句话说对了,他不信他。   无奈地靠在床上,现在司若尘也跑了,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追,追上了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要一剑捅了自己?可准确来说这捅的也不是他,季青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怕他哪天也给自己捅上一剑?   可是季青临突然想起来,他们之间没有以后。   “啧。”   穿了衣服出去找跑了的司若尘,他前院后院都找了,最后想了想,在司若尘自己的院子里找到了他。   司若尘坐在门前的石桌前,看着满地的落叶发呆,此时正值深秋,只站了一会儿季青临便觉得寒意侵骨,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跟我回去。”   司若尘听到他的声音愣了愣,突然指着自己被置换一新的房间,背对着他问道:   “这个院子现今是给谁住了?”   季青临惊讶地发现,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居然预备让楚渊大婚后住进这里,甚至连匾额上的名字都改了。   他眉头一皱,想着该怎么在司若尘面前圆这个谎,又不让他起疑心。   结果司若尘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貌似并没有多在意,扬起脸对他笑道:   “师父,我们回去休息吧,太晚了。”   季青临心下松了一口气。   “好。”   第二日,一大早司若尘便准备出发了,季青临将他送到门口,亲了亲他的脸。   府里的下人全当没看见,尽管他们知道在司若尘走后,这里即将迎来新的主人,他们甚至在想,季青临这么做,等司若尘回来后他该怎么面临司若尘的怒火?   司若尘上马前拉着季青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师父,你真的不能陪我去吗?”   季青临抿了抿唇,对司若尘摇头,脸上强行挤出笑容。   “下次,下次我们再一起去。”   “好。”   司若尘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起身上马,最后看了眼季青临,马鞭高高扬起,纵身离去。   墨松紧跟其后,他倒要看看,季青临这么骗司若尘,后面怎么圆这个谎!   直待那个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季青临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那抹虚影消失的地方。   这一别,也许永远也不会再相见了。   再回来,故人已成故人。   季青临换上鲜艳的大红喜服,头戴玉冠,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情。   摄政王府门口是长长的一眼看不到头的迎亲队伍,鞭炮声齐鸣,奏乐声起,季青临骑上最前面的高头大马,开口:   “迎亲。” 第七十四章 大婚结束   季青临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伍,队伍中间是马拉的花轿,四周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图案,有祥云,有彩鸟,有瑞兽……   花轿四角还挂着几个铃铛,随着马车不断前进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音,与街道上鼎沸的人声交织在一起。   季青临听得有些恍惚,忽而想起梦中同司若尘的那场大婚,渐渐地竟与之重合起来,他甚至希望如今今天也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从摄政王府一直到七皇子府邸,这段路程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季青临的迎亲队伍停在楚渊府外时,所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楚渊穿着同他一样的鲜艳夺目的大红喜服,盖着同绣龙凤呈祥的轻纱红盖头,嘴角上扬,带着可人的笑意。   “王爷,请下马接王妃上轿。”   喜娘堆着满脸的笑容,跟朵富贵花儿似的。   “本王觉得,他能自己上轿。”   季青临半点下去的想法都没有。   喜娘脸上有些尴尬,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楚渊,示意他要不要自己上去?   然而楚渊也没动,反而对着季青临抬起一只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抱他上去。   季青临眯眼看着他没有动作。   鼓乐声在这时停了下来,让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冷凝了起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对新人在搞什么。   偏偏一个也管不了,就只能这样干耗着。   系统提醒季青临。   【宿主,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还回不回去了?】   季青临咬牙。   【行,我忍。】   他一甩衣摆纵身跳下马,走到楚渊的身边,拦腰将人抱起送上了花轿。   鼓乐声再次响起,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长长的红色仪队铺满了整条皇城街道,深秋零落的红枫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这仪仗必须绕满皇城三圈,接受大魏所有人的朝拜,才能送回到摄政王府。   这是皇室的礼仪,即便季青临对于这场大婚只是利用,但楚渊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若不想多生事端,便只能按照这个规矩行事。   天边霞云浮现,日落山头,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所有的程序才算彻底走完。   在回王府的路上,季青临便在人群中发现了西雍暗卫血滴子的人,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楚渊所有的计划终于开始了。   夜色彻底降临时,借着黑夜的遮挡,皇城外的西雍的兵马也渐渐围了上来,所有人都被这场婚礼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城门上的人被几个暗卫一刀封喉,直接倒下。   城门被缓缓打开,西雍的铁骑一步一步踏了进来,寒凉如水的月色照在他们惨白的盔甲上,街道上一个百姓被突如其来的煞气吓得腿抖了抖,猛然回头——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夜,宣告这场由摄政王和七皇子勾结西雍的判乱正式开始,一切似乎都被拉回了前世的正轨。   唯一有所改变的地方,就是季青临的这场大婚。   摄政王府宾朋满座,依旧还在推杯换盏,根本不知道西雍的兵马已经入城,等待他们的即将是国破家亡的命运。   大魏变天了。   墨竹最先反应过来,面对着西雍的潜入震惊不已,立马调派摄政王府所有的兵力守住王府,保证季青临的安全。   然后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冲进了季青临的婚房。   “王爷!城内不知是谁勾结了西雍,现在他们的铁骑已经入城了!”   喜娘方才给两人递上合卺酒,闻言直接吓得跪在地上,连酒也打翻了。   “那…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说什么胡话!王爷还在这儿呢,慌什么慌!”   王府里的丫鬟看不过她这样,又重新倒了合卺酒,递到季青临面前。   季青临只是看了看,却没有动手接过,   他看了眼门口的墨竹,轻笑了声。   “不用找了,勾结西雍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什…什么?!”   墨竹瞪大了眼,对于季青临说出口的话几乎不敢置信。   “王爷,你在骗我的对不对?当年平阳关那么辛辛苦苦地把人打回去,你说今日这些人是你放进来的,怎么可能呢?!”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圣上昏庸无能,却又迟迟不肯退位,正好借着西雍将所有愚忠之人尽数除了,然后阿渊再坐上那龙椅,既解决两国多年不睦,也不会动摇我的地位,一举两得。”   季青临分析得头头是道,给自己的行为找足了理由。   而墨竹却仿佛被他的话打击到了,半晌才开口颤声道:   “这是……造反啊!”   “本王当然知道。”   墨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一般。   “所以你将司若尘骗走…是担心他会阻碍你的计划?”   季青临沉默了片刻,觉得既然要背锅,自然越多越好,他拿起桌上的合卺酒,慢慢地抿了一口。   “是,他背靠千机阁,如果不先将他解决,这场计划难免会出差错。”   季青临拿起秤杆,掀开楚渊的盖头。   “走吧,大魏的江山是你……”   盖头落地,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他嘴角带笑,只是眼神森然。   季青临吓得直接把秤杆掉在了地上,瞪大了眼,从嗓子里不可置信地喊出一个名字——   “司!若!尘!”   司若尘从床上站起来,笑意森然地盯着他。   “季青临,看见我你好像不太高兴?”   季青临的表情明显是惊惧。   “楚渊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比起司若尘的突然出现,季青临更害怕司若尘直接把楚渊灭口,那这计划还有实施的可能吗?   听到楚渊的名字,司若尘的心情明显不大好,他直接捏起季青临的下巴,把人按在墙上。   “怎么?你想你的小情人活着?行啊,那就好好地求我。”   季青临看着他,一脸你疯了的表情。   “西雍的兵马全在外面,你抓了楚渊就不怕他们进来要了你的命吗?”   “谁说外面都是西雍的人?你忘了,迷雾山那边的海域里,可是有当年存活的一半的鲛人族呢。”   “你怎么知道?”   季青临越来越看不懂他,那些鲛人应该是楚渊的底牌。   司若尘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鲛人一族,楚渊上辈子借鲛人一族的势力还是因为我在中间帮衬,这一世他想故技重施也要问我答不答应!”   季青临一下子想起来司若尘是重生的,即便因为自己的关系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原来的轨道上,但司若尘依旧比所有人都有先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王府里的一个暗卫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对着墨竹惊喜道:   “统领,城内西雍的兵马不知为何突然自相残杀了起来,另外千机阁的人去而复返,正帮着抵御外敌!”   “一个鲛人控制人心的能力可能不足以抵御千军万马,但是半个鲛人族设下的阵法,足以控制半数西雍的人马,我哪怕没有一兵一卒,也能大获全胜,师父,你输了!不过你还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我之下!”   司若尘挑眉,看着季青临骤然惊讶的表情,似乎很开心。   “你还想篡位!”   季青临的表情震惊到难以形容,毕竟他都没想过这种事,司若尘不仅想了他还干了,听到鲛人一族,季青临立刻想到:   “你一早就计划好了?那天在山顶你是骗我的?”   司若尘轻笑一声,答案不言而喻。   季青临挣扎了起来,似乎想从他手里逃脱,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突然僵住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当初你救我时用的蛊虫被我动了些手脚,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府里吧。”   司若尘的回答让季青临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从那个时候就在算计了?算准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你就那么自信?你就不怕我不管你的死活吗?”   “我当然没自信。”   司若尘嘴角挂着一抹邪笑,红色的瞳孔诡异无比,   “你要是当时不管我,我也不会死,但看到你那么担心,不惜一切代价救我,我还挺高兴的。”   他轻笑一声,亲了亲季青临微僵的嘴角。   “所以后面我乐意陪你演一场两心相许的深情戏码,甚至我乐在其中,扮演着你钟爱的好徒弟,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把自己当作他陪你一直演下去,可是……你又骗了我!”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季青临牙齿发颤,失去引以为傲的功力后他确实有些害怕,他脑海里不断想起原主被一剑贯穿的画面,他甚至觉得自己心口有些发凉。   “你要……杀了我吗?”   司若尘闻言愣了愣,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很是不解。   “我为什么要杀你?死的应该是楚渊,教唆你的是他,错的也是他!至于你……”   司若尘咬着他的耳朵,“当初你对我承诺过什么,说过什么话,我要你一一给我实现,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喜欢楚渊更没关系,我只会让你以后都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季青临觉得这人估计是疯了,不断挣扎起来,但司若尘箍着他的手像镣铐一样死死地锁地他不能动弹。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能被司若尘摆了一道!   “司若尘,你真他娘地能耐!居然敢骗到我的头上!”   “我给过你机会的,哪怕被你骗了那么多次,我还是像他一样傻傻地让你骗,相信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一次次地给你机会,你却一次次地令我失望,最后是你亲手斩断了我对你最后一点信任!”   季青临的身子僵了僵,耳边是司若尘森冷的声音。   “我只不过骗你一次你就这么生气,你可记得你骗了我多少次?”   司若尘冷笑一声,看着这个温暖的婚房。   “你能想象我当时拿着你和楚渊大婚的龙凤红烛是什么心情吗?看着满城都在为你今日的大婚准备又是什么心情吗?你看我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有成就感?”   季青临的心口有些发疼,他弓着身体,死死地抓着司若尘的袖子。   “不是的,我骗你时并不开心……”   “装,继续装!我不是他,不会对你再抱有任何幻想。”司若尘把手贴在季青临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毕竟你这颗心,怎么捂也捂不热!”   司若尘说完正要离开,被季青临一把又拽了回来。   “你去哪儿?”   司若尘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抬眸看着季青临略显焦灼的眼神,勾唇一笑。   “怕我去找楚渊麻烦?就算我不动他,他勾结外敌,密谋造反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你护不住他了!”   “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了?”   楚渊死不死不重要,造反成不成功也和他无关,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松了一口气,季青临放开司若尘的手,走到床边躺了下去,等着仇恨值涨起来。   司若尘见他一下放开自己的手,眉头微拧,眼中有些薄怒。   “知道他没救了连糊弄我都不愿意了是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在谁的手上?”   季青临的头趴在被子里,声音翁翁的,听起来却是有恃无恐。   “那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不都说了不会杀我吗?”   司若尘冲过去把人拽起来翻过身,压在他身上,恶狠狠地扯开他的衣服。   “除了杀了你,我能做的事多了去了!”   季青临也伸出手,不过是直接朝着他身下摸去,司若尘立马制住他的手,死死地抓着。   “你觉得我怕吗?反而怕的人是你。”   两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彼此,渐渐的似乎有一丝火焰在里面燃起。   司若尘拉起他的衣服,眼睛眯起,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满的不屑。   “为了楚渊你就什么都愿意做是吗?即便是被我玩弄身体,你也不在乎是吗?我偏不让你如意!我不会放过他的!”   季青临:“……”   这胡思乱想的毛病又开始了。   季青临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滚吧,你除了气我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了。”   “我对你说好话有用吗?你只适合被我关起来,这样你才能学乖。”   季青临懒得再搭理他,直接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一夜过去,司若尘也不知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   季青临正坐在正厅吃饭,见到他这个模样吓了一跳,饭都顾不上吃跑过去看他,发现这血都是别人的后,松了一口气。   司若尘看清他眼里的神情,眯了眯眼,有些恼怒。   “闻到不是楚渊的气息放心了?”   季青临觉得这人就是不找茬不舒服,索性随了他的意,皮笑肉不笑。   “是啊,我闻到你不是去找了阿渊的麻烦别提多开心了!”   “你!”   看到司若尘眼里燃起的怒火,季青临心里舒坦了。   让你没事找事!   突然想起一件事,司若尘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去安葬自己的族人,反而偷梁换柱自己代替了楚渊,那跟着他一起走的墨松被他弄哪儿去了?   “墨松呢?你回来了他人呢?”   季青临重新在饭桌上坐好,司若尘也跟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接过一边丫鬟递过来的碗筷,头也不抬道:   “我说他被我杀了你信吗?”   季青临眼睛都没抬继续吃饭。   “我说我之前骗你的,我和楚渊睡了你信吗?”   司若尘一把摔下筷子,双眼赤红地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季青临!”   季青临睨了他一眼,看着自己被他捏红的手腕,冷哼一声。   “司若尘,好好跟我说话,别想着气我,咱俩没准谁先气死谁。”   半晌过去,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一片死寂,边上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   “我告诉他我想回来找你,把乾坤袋给了他,让他带人先去将我的族人安葬好。”   季青临心想,这确实是墨松干得出来的事,本意是让他盯着司若尘,结果他却恨不得看司若尘回来拆穿自己的戏码,真是一刻也不能让他安生。   但凡墨松回来告诉他一声,他都不至于看到司若尘的那一刻差点被吓死。   好在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勾结七皇子叛国,如今还被自己徒弟囚禁在了府内,仇恨值虽然还没动,但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墨松没什么事,季青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看着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司若尘粲然一笑。   “没睡。”   说完继续吃饭。   司若尘放开他的左手,丫鬟给他重新递上筷子,司若尘却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季青临,直看得他眉头皱起来。   最后,司若尘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睡了。”   三个字,掷地有声。   季青临先是一愣,然后冷声一笑。   “想用我的法子气我?不管用。”   但是司若尘没有开玩笑,他曾经很害怕季青临知道,害怕他生气,但是现在他不怕了,因为季青临没办法离开,他只能乖乖困在自己的手心里。   “是真的,我,和别人睡了。”   季青临缓缓掀起眼皮,眯眼打量着他,看到了司若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有微微抖动的嘴唇。   他没有撒谎。   他说的是真的。   季青临一把将桌子掀翻,所有东西瞬间砸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声音,摔得七零八碎。   他凛冽的声音冷地像寒冰一般刺骨。   “你再说一遍!”   丫鬟被季青临突然的怒火吓得连连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季青临发这么大的火了。?   “王爷息怒…”   “哈哈哈,你看起来很生气啊?”司若尘被他揪着衣领也没有气恼,反而笑得很开心,“原来你在乎的吗?我还以为除了楚渊以外,你什么都不在乎!”   季青临真的忍不住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他最终还是只拽司若尘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用恶狠狠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声音低沉沙哑。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真的,还是假的?”   司若尘直视着他凶狠的目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看到季青临因为他丧失理智,司若尘觉得很满足,相比不在乎不关心,他更享受这种季青临因为他发疯的样子。   “真的,千真万确!”   季青临咬着牙:“你……”   “我什么?”司若尘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恶心?厌恶?肮脏?你想对我说哪个,我都全盘接受,因为你说的都没错!”壹扌合家獨βγ   季青临的胸膛不断地起伏,慢慢地放开司若尘的衣服,他已经被这人气得理智全无。   什么害怕,什么讨厌男人,什么心理阴影,通通都是骗人的鬼话!   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碰罢了,他就是想这样逗自己玩!   季青临张了张嘴,无比冷漠地看着司若尘,这个时候他嘴里的话已经不经过任何的思考了,他只想对面的人和自己一样难受。   “脏?我只觉得被你碰过的自己无比肮脏,身上每一寸和你有过接触的地方都令我无比厌恶!”   司若尘呆愣地看着他,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戳在他的心口,让他瞬间失声,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听着诛心之语。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顾季青临的挣扎抬起他的下巴,用颤抖的嘴唇摩挲他冰凉的唇瓣。   “师父,你恶心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不会放过你,你自己许下的承诺,必须你自己来完成,是你说的,会永远陪着我!永远!”   说完,司若尘把舌头探进他的口腔,强迫他接受,再说不出任何伤人的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季青临挣扎着狠狠地一口咬下去,血腥味在两个人的嘴里蔓延,司若尘疼得眉头一皱,发出一声闷哼,这个带着恨意的吻被迫结束。   “你做梦!别用碰过别人的东西来碰我,我是真的很恶心。”   愤然离去,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司若尘一眼,觉得自己当初估计是眼瞎,竟然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司若尘看着满屋狼藉却摸不透自己的心里是种怎样的感受,季青临生气是因为在乎,他应该高兴,可季青临骂他恶心的时候,他又是真的难过。   嫌弃他脏?没关系,留不住心只需要把人留住就好了,季青临的感情他奢求不来。   夜色弥漫,华灯初上,摄政王府表面上看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即便此刻它已换了个主人。   季青临沐浴完后穿着乳白色的里衣坐在床上,下人安安静静地点上灯,一语不发,季青临问道:   “墨竹呢?”   自从那夜后他便再没见到过墨竹或者他手下的其他人,府里的守卫都被司若尘换了一波人,尤其是他房间外围的守卫。   司若尘这是真的要把他囚禁起来啊。   “奴婢不知。”即便知道季青临功力被封住,下人还是很畏惧他。   “下去吧。”   季青临看着始终还没有什么动静的仇恨值,开始在意起来。   【系统,为什么仇恨值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楚渊都已经臭名远扬了,和他一丘之貉的自己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啊。   系统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还没等季青临再多问些什么,房门被人用力地推开,满脸笑意的司若尘走了进来。   他一身红衣和房间里尚未被换掉的婚房格外相衬,换了从前季青临只想将他扒光,而现在他瞥了一眼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司若尘似乎一早便猜到他会让自己滚,丝毫不见恼怒,反而拿出手上眼珠般大小的银铃,上面的纹路清晰漂亮,精雕细琢。   “师父,还记得之前我说要送你一件成婚的礼物吗?”司若尘把它递到季青临眼前,“看看,喜不喜欢?”   季青临皱眉,摸不准司若尘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   司若尘红唇微张,笑得美艳绝伦,凑到季青临耳边暧昧道:   “它叫缅铃。” 第七十五章 仇恨值被清零了   “缅.铃?”   季青临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他没听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突然想起从前醉欢楼里的妓.子在脚踝上都会系有一个铃铛。   这个小兔崽子难不成也想给他脚上戴一个?!   “你想学醉欢楼里的那些人,给我脚上也戴一个铃铛?”季青临看了眼那个蚕豆般大小的银铃,冷笑一声,“不过你这个可比那个小多了。”   “小?”司若尘捻着那个蚕豆般大小的铃铛,低声笑了起来,“原来师父喜欢大些的?你若不喜欢,我明日可以差人做个更大些的。”   季青临总觉得他语气有些揶揄,一时搞不懂他到底在笑什么。   直到系统再也听不下去了,结结巴巴道:   【那个……它是房、房.事用的……】   随后,系统将关于缅铃的一应介绍,包括种类,大小,用法,甚至使用感受都以文字的形式从季青临的脑海中缓缓闪过。   看完后的季青临表情有些破碎,再次看向那个蚕豆般大小,被司若尘拿在手上把玩的银铃,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身体的某个地方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但是没等他从床上坐起来,就被司若尘一把给按了回去,等他再要挣扎的时候,司若尘干脆握住他那两只四处乱动的手,拧着他的手腕,直接压在季青临的头顶。   “跑什么?徒儿准备的礼物师父还没享.用怎么呢~”   “你……放开我。”   司若尘动了动手腕,身上依旧没有半点内力,即便他用尽全力,也睁不开司若尘的束缚。   季青临抬起腿,对着司若尘的要害部位,准备用膝盖顶过去,被反应过来的司若尘用腿死死压住。   掀起眼皮看着季青临,嘴角抽了抽。   “师父,你下手可真狠,是想废了我吗?”   季青临冷笑一声,喘着粗气,对着司若尘挑了挑眉。   “你还真猜中了!你再躲晚点,我直接废.了你!”   “唔……啊”   司若尘隔着衣服,一口咬在季青临的身上。   他被抓住的双手死死地抓住头顶的帷幔。   “你…嗯…放开……”   季青临的声音断断续续。   司若尘抬起头,见他已经完全反抗不起来了,凑过去舔了舔他的耳朵。   “师父……你讨厌我了吗?”   司若尘的语气很可怜,讨好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季青临别过头,强迫自己冷静。   “你觉得呢?”他的眼神很冷,像刀子一样,“我爱的那个人死在了我的坟里,借着他的躯壳做尽了恶心我的事的你,在我眼里,算什么?”   司若尘笑了起来,“你爱他,就是逼着他去死?这个字眼从你嘴里说出来,比我还脏!”   季青临发现只要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司若尘,好像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影响不了自己。   “脏吗?反正这个字永远不会对着你说,你,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替代品。”   司若尘恶狠狠地看着季青临,箍住他手腕的手越来越紧。   “所以,你喜欢过他,喜欢过楚渊,唯独没有对我动过心是吗?”   “是!”   这一刻两个人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血淋淋恶伤口,都选择了一次又一次把刀子捅向对方,都想做看起来最绝情的那一个,赢的那一个。   司若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笑起来,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上,只有浓浓的森寒之气。   “真好,我也确实不是他,你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恨透到了骨子里的人!”   司若尘一点点放开季青临的手,却又当着他的面,缓缓地撕开他的衣服。   “我们之间不必谈感情,你把我当作他的替身,而我在你身上发泄恨意,我们各取所需,你敢吗?”   季青临的胸膛剧烈起伏,对于司若尘的挑衅勾了勾嘴唇。   “你想…怎么发.泄?”   司若尘拿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挖出一块雪白的凝膏……   “就像这样,敢吗?”   司若尘的动作让季青临的眼睛倏而睁大。   季青临拧了拧眉,呼吸急促,脸上出了些薄汗,对着司若尘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你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哪怕被人捏在手心,也休想让他露出半点屈辱的神情。   季青临嘴角一勾,“来啊,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折辱到我!”   司若尘的眼神暗了暗,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啊……”   缅铃上绑着一根红线,线的尾端被司若尘勾在手上,他轻轻一拉,季青临的眼睛骤缩。   ……   司若尘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蛊惑。   “舒.服吗?”   季青临涣散的瞳孔再次聚焦在一起,听到耳边司若尘的声音,挑衅一笑。   “舒.服极了!伺.候得这么好,要我给你赏钱吗?”   “赏钱就不必了。”司若尘铃铛拿在手上。   正当季青临以为他要自己上.了都时候,司若尘却径直走了出去,留下床上一脸茫然的季青临。   季青临呆了呆。   他是什么意思?   之后的几日里,司若尘每夜都会过来这样玩.弄他一番,却没有如意料中的那样“羞辱”他。   倘若不是亲眼见过,亲手碰过,季青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举。   这一日,季青临闲得无聊坐在书房里画画,司若尘不让他出门,他就只能每日在府里瞎逛。   也偶尔从下人们的议论中得知,西雍的兵马仍在城外滞留,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   鲛人一族的控制的能力只能打个措手不及,一旦有所准备,这样大规模的控制便很困难。   司若尘想守住皇城,怕是有些困难。   季青临走神之际,一个在树下舞剑的惟妙惟肖少的年便翩然落于纸上,他穿着枫红般艳丽的红衣,五官惊艳,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张扬,笑容明媚。   季青临看得呆了呆,好像下意识脑海中就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画中的司若尘脸上满是朝气,明媚如阳,仿佛正用那双璀璨如星的眸子看着他   耳边响起一句。   “师父。”   一大滴墨落在画上,司若尘的手从他身后出现撑在他两边,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咬了一下。   “你就这么想他吗?”   季青临将那副画吹干折起来,夹在一本书里。   “我不想他难道想你吗?”   司若尘笑了笑也不生气,也许是知道生气也没用。   他把季青临从椅子上抱起来,自己坐下去后把人放在了自己腿上。   司若尘拿起一支笔塞进季青临的手里,右手又握着季青临的手,在干净的白纸上动手描摹起来。   季青临窝在他的怀里有点恍惚,这是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该有的样子吗?   但司若尘难得不找他茬,他也懒得计较这些。   司若尘牵引着他的手,墨迹划过白纸,两个人出现在纸上。   司若尘在他耳边平静道:“他还小的时候,你也像这样握着他的手,教过他写字。”   “如果换成你,我会直接拿个鞭子在旁边抽你。”   “我知道,所以我来握着你的手,来教你画。”   墨迹越来越多,白纸上的两个身影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滑落的衣服,交.缠的……甚至脸上迷离的神情都在司若尘的笔触下画得格外传神。   季青临的脸却越发黑了。   “师父,我画的像吗?”   “像个屁!”   司若尘画的是一张*宫图,里面那张脸是季青临的。   另一个的容貌虽然还没画上,季青临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   “不像啊?那就你来画,如果画不好我就差人把缅铃做得更大些,师父上次不是觉得它太小了吗?”   季青临狠狠刮了司若尘一眼,冷笑。   “不画。”   司若尘转着手中的毛笔,颇有些好奇道:   “师父,你想尝尝它的滋味吗?”   季青临牙齿一酸,身后某个地方下意识地缩了缩。   这种事情眼前这人还真干得出来。   直接拿过他手上那支笔,重新铺了一张干净的白纸,笔尖沾了沾点墨汁,刚接触到纸面,胸前的要害便被人拿捏住。   “嗯……”   手上一抖,干净的白纸中央瞬间便多了一大片墨渍,晕染得越来越快。   “放…手……”   司若尘把那张弄脏了的纸换掉,重新又放了一张干净的回去。   “师父的画功看来还不熟练,需要再多练练,今日画不出一张不许出这个门……”   一张又一张的废纸被丢在地上,原本安静的书房里满是粗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季青临一仰脖子,墨汁被他打翻在地,弄脏了整张干净的纸面。   司若尘手上一片湿.润。   季青临感受到身下有个东西抵着自己的大腿,喘息未定,满眼促狭,“难.受吗?”   司若尘的呼吸同样的急促,声音沙哑,“看到你这样,我一点也不难受,反而很高兴,即便你再怎么厌恶我,你也不得不承认,你很喜欢我用这具身体这样对你。”   “有个人这样尽心竭力地伺候,我当然欢喜!”   司若尘替他将衣服穿好,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季青临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下手了,结果司若尘把他扒.光丢进了温泉里。   温热的水流没过全身,舒缓着身上的疲惫。   季青临舒服到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即便司若尘一遍又一遍地玩.弄他的身体,却从来也不会碰他。   就好像只是想要看他在自己手上一次又一次丧失理智,对他却没有丝毫兴趣。   只是为了泄愤折辱,不想和他有任何亲密。   季青临冷笑一声,从池子里走出来,湿漉漉的身体压在司若尘的身上。   “泄愤你也泄了,但是你这替身是不是当得有点不称职?”   司若尘睁开眼睛,看着身前的人。   “你还要我怎么学他?装着对你满腔爱意?那我可能做不到,我装不来。”   季青临眯了眯眼睛。   “不用,你只要让我上一次就好了,毕竟身体是他的,我不在乎这个壳子里的是谁。”   司若尘愣了愣。   “你不是觉得脏吗?脏了还要碰?”   季青临沉声道:“脏的是你,他一直都很干净,而我要的,只有他。”   司若尘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悲伤从眼中闪过,却没敢留下一丝痕迹。   季青临不知道,弄脏这具身体的正是他要的那个人,只因为那个人不在了,只因为那个人活在了季青临的心里,所以他就必须替那个人抗着他犯下的错,像以往每一次那样。   然后看着他被偏爱,被惦记。   “是啊,他永远比我好,他也永远爱你,因为他永远地停留在了过去,所以换来了在你心里不断的美化……”   司若尘突然一笑,没有再往后说下去。   “我不会让你碰我的,因为这具身体现在是我的,而我不乐意。”   季青临冷哼一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府里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似乎再没了能够做的事情。   季青临本以为他就只能这样等着,直到仇恨值哪天自己涨起来。   然而这一天,司若尘突然给他穿戴得整整齐齐,戴上玉冠,竟是要带他出门。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不怕我跑了?”   季青临有些稀罕。   “我会看着你,你跑不掉的。”   司若尘牵着他的手走过皇城的街道,百姓在看到他后眼睛几乎黏在他身上,满是不可置信。   季青临把这归结于曾经威风八面的摄政王,如今被自己的徒弟囚禁不说,还被当成个男宠一样拉到街上来游街示众。   别说他们这么惊讶,季青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好在季青临从来不把世人的目光与议论放在眼里,任凭世人如何评说,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   司若尘带他穿过长街后,径直去了城墙上。   城墙上站满了守城都士兵,在看到司若尘后纷纷对他行礼。   而城门外是一大片虎视眈眈的西雍铁骑,看着城墙上都疮痍,便知这数日来西雍没少进攻。   而通过这些人的反应,看来这些日子带领他们死守的估计就只有司若尘了。   季青临暗自纳罕,看来司若尘这手段挺高明,有了楚渊这个叛国贼,即便司若尘夺位明不正言不顺,但此时此刻他确实如同一个救世主一样,想必将来站在他身边的人不会少。   骂名也会轻上许多。   城外又开始发起进攻,而在前面身穿盔甲带头冲的居然是楚渊。   季青临回头看着司若尘。   “你不是说他在你的手上吗?”   司若尘轻笑了一声。   “本来是的,但前几日我将他给放了。”   “为什么?”   季青临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他就算把楚渊剁成几块??γβ季青临都不会觉得奇怪。   反而这样最是反常。   司若尘叫人拿来一把弓箭,递到季青临手上。   “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玩的,我想看你亲手射杀他。”   司若尘的目光森寒无比,与季青临记忆中的那张脸完全脱离,一眼看去,仿佛如同两个人。   “倘若我不愿意呢?”   “那明日我就在府里办一场射箭比试,猎物就用墨竹,你觉得如何?”   季青临皱眉。   “你威胁我?”   “这个要看师父怎么理解,你也可以当做是我的请求。”   “怎么?舍不得?”   季青临冷笑一声,对着下面不断厮杀的楚渊拉满了弓,眼睛一眯,拉着箭羽的手指骤然放开,那支利箭朝着楚渊的心口飞速脱弦而去。   噗嗤。   楚渊栽下了马,被他身边西雍的将领一把揽起,抱着人就骑马往来的地方冲了回去,其余的士兵也通通撤回。   那支箭虽然射穿了楚渊的盔甲,但季青临知道没能把人杀死,不是他心软,相反他几乎用尽了全力。   但是现在的他浑身没有半点功力,那一箭的威力不足他往日的千分之一。   然而司若尘要的似乎并不是结局,而是他的态度,看到他毫不犹豫地射出那一箭,伸手揽住他的腰。   “做的很好,我很高兴。”   季青临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又用余光瞥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司若尘被季青临压在城墙上,后退一步呆了呆,季青临用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霸道而强势的吻结束后,季青临揽着他的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那今晚就再让我上一次,昨天不够尽兴。”   司若尘一愣,随后什么也没有解释,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跟在季青临身后走回了摄政王府。   即便如今国难当头,百姓也极爱传些有的没的,很快司若尘屈于人下的传言,便盖过了季青临被自己徒弟以下犯上的言论。   季青临回到了摄政王府后,又开始过上了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而这一日司若尘似乎被什么事绊住了,晚上破天荒地竟然没有回府。   从下人口中得知,是柳逸寒终于从平阳关带着援兵过来了,城外两面夹击,打得不可开交。   这一战西雍必败无疑。   即便时间再拖下去,当初被忽悠去了西雍的楚琪不多时也该回来了,三方兵力夹击之下,西雍除了投降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季青临不用问便能想到,去找柳逸寒搬救兵的是谁?除了墨松,再没有别的人了。   司若尘真是物尽其用,把他的手下使唤地格外顺手。   知道今夜可以不用应付某个人了,季青临回到房间就准备睡觉,然而进门的一刹那,一把锋利的弯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耳边是陆星铭阴寒无比的声音。   “楚渊通过你射在他身上的那支箭断定你武功尽失,我还当他唬我要我来送死,可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沦落到这幅田地!”   季青临淡淡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马失前蹄罢了,楚渊应该不是让你来找我聊天的吧?”   “你貌似没有弄清楚你如今的处境啊,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吗?我现在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陆星铭狠声道。   “呵。”季青临冷笑,“那你就动手啊,你看我出事了楚渊会不会放过你!”   “西雍现在寡不敌众,楚渊想拿我当筹码,你敢动我吗?”   “你!”   “你与其跟我在这里废话,不如想想怎么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把我带出去。”   季青临到现在都不知道仇恨值是出了什么bug,也许它需要自己象征性地去楚渊身边溜达一圈?   毕竟作为反派天天和主角待在一起,总担心哪一天会被迫洗白。   陆星铭见他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明显愣了愣,被挟持的人比挟持的人还要敬业。   最终陆星铭带着季青临从开始来的地道里溜了出去。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条地道?”   “楚渊说是从前他为了从自己的府邸来王府找凌卿,又怕众多落人口舌才找人挖的。”   两个人终于避过所有人的眼睛,成功出了皇城,而正在这时,大魏传来了震撼的欢呼声。   西雍败了。   城内一遍遍慷慨激昂地喊着司若尘的名字,以及……季青临的名字。   季青临呆了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们是不是……喊错了?”   陆星铭却仿佛听了什么笑话,讽刺道:   “王爷,你连同司若尘一起耍了楚渊,狠狠摆了他一道,可不是这次大魏的大功臣吗?”   “你说什么?!”季青临瞪大了眼,“这谣言谁特么传出去的?我和楚渊大婚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和司若尘有什么关系?”   陆星铭一脸你不要再装了的表情。   “司若尘亲口对外宣称,大婚只不过是你和他计划中的一环,为的就是骗取楚渊的信任,在西雍倾巢而出后将他们一举歼灭!你那日在城墙上对楚渊射出的那一箭,不就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吗?”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和司若尘救了大魏。”   季青临:“……”   司若尘这次才是真正地摆了他一道!   这下彻底完了。   系统的声音来的格外及时,生怕他心凉得不够彻底。   【宿主!就在刚才,所有的世界仇恨值瞬间清零了!】   【所以……我会怎么样?】 第七十六章 季青临死了   季青临的大脑一片空白,仇恨值这样大幅度地下降,哪怕是随机惩罚也能玩死他。   系统的声音比他还要颤抖。   【宿…宿主,不管你抽到什么随机惩罚,我觉得你都挨不过去,也根本不可能挨得过去!】   季青临无比绝望。   他还不知道主角仇恨值刷满,而世界仇恨值清零的情况算不算任务失败。   但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仇恨值每下降十点所要接受的随机惩罚。   第一次他抽到的就是武功尽失,而现在下降五十点仇恨值,意味着他得再抽五次!   鬼知道会抽到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挨不过去!但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   季青临闭了闭眼。   【开始吧!】   系统咬牙。   随着他话音落下,系统冰冷的机械声音响起。   【随机惩罚开始,第一个惩罚,宿主丧失一切行动能力。】   季青临的身体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知觉,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陆星铭见到此,眉头一皱,心想他在搞什么鬼?   “王爷,你不会想现在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你吧?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虽然西雍是败了,但只要有你在我手上,司若尘他什么都得听我的!”   季青临躺在地上,仿佛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听到陆星铭的话后,他满脸嘲讽。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现在司若尘恨我可不必你对他的恨少,你用我来威胁他,还不如随便去城内抓个百姓来得实在。”   陆星铭噗嗤笑了一声。   “看来王爷对自己在司若尘心里的认知不太明确啊,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去治他,有你就什么都好办了!”   季青临冷哼一声。   换做另一个人格季青临绝对不会怀疑他会拿命来救自己,但眼下这个司若尘恨得他牙痒痒,看到他遭殃能皱下眉头都算他有点良心。   “那你就试试吧,看他会不会一箭把咱俩一起射穿,不过我现在动不了,你想带我去哪里得你自己动手了。”   陆星铭狐疑地盯着他,有些不大信。   “为什么动不了?”   “因为内力走岔气儿了行不行!”   陆星铭轻蔑一笑。   “王爷这邪功终究还是练得走火入魔了?哈哈哈。”   “笑屁!”   被陆星铭拽着腾空而起,看他的样子,还真要带自己去找司若尘。   也是,西雍如今被团团围住,腹背受敌,被司若尘绞杀不过是时间问题。   能决定西雍生死的只有司若尘。   【系统,司若尘等下真的不管我的死活直接让人放箭该怎么办?】   【那你希望他为了你把唾手可得的江山直接拱手让人吗?】   季青临笑了笑。   【这种青天白日梦我可不敢想,我在他眼里算什么?他这几日估计玩我也玩够了。】   系统欲言又止: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愿意呢?】   季青临沉默了会儿。   【没有万一,他对我只有恨,甚至连碰我都不愿意,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一个憎恶的人放弃他谋划了那么久得来的江山吗?】   答案是不会。   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从第一次比试的时候就是。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会成为他最大的阻碍,于是做了那场苦肉计,利用自己用蛊虫救他的时候趁机把毒放进了自己的身体。   彼时的司若尘眼中只有报复和权力。   系统闻言沉默了很久,最后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宿主,我不知道后面的随机惩罚还会有什么,但是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暂时躲过去。】   这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什么办法?】   系统的声音有些犹豫。   【将你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里暂时强行地抽出来,那么就可以避过主系统的审查,只会误以为你任务失败已经被抹杀,但你的灵魂会飘到哪儿去,我就不知道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   这个卡bug的方法确实不错,没准他真的不用死了。   【那我不会一直飘下去吧?那我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系统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只是让这具身体暂时休眠,后面你还能进去的。】   季青临放下心来。   【那就这样吧,你可以开始了。】   【好,会很疼,你忍着些。】   系统话音方落,季青临的全身仿佛被刀割一般,钻心的疼痛从皮肉开始直达骨髓,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一股大力碾碎了,疼得他开始全身剧烈的颤抖。   陆星铭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立马停下来查看。   “季青临!你怎么了?你在玩什么花样?”   季青临没有回答他,因为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五感渐失,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凝固,身上温度逐渐冰冷。   季青临瞳孔睁大,他微张着嘴,呼吸越来越弱,直至最后彻底停止。   陆星铭呆住了,他用颤抖的手探了探季青临的心脏,那里再没有一点动静。   季青临成了一具尸体。   陆星铭死死地咬着牙,不断晃动着季青临逐渐冰冷的尸身,慌不择路。   “你别装了!你别装了!”   “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放下季青临,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让我用你去威胁司若尘对不对?”他狠厉地站起来,“就算你成了一具尸体,可那又怎么样?就算只有尸体,我也能让司若尘乖乖束手就擒!”   季青临的灵魂飘在半空,惊讶地用手穿过自己的身体。   “还挺有意思。”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自己。   【万一我的尸身毁了怎么办?那我还回得去吗?】   系统突然沉默了。   【我忘了这茬……】   在空中独自凌乱的季青临:……   【你他么逗我呢!】   他看着陆星铭不死心地把自己的尸身拉走,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喂喂喂!我特么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陆星铭可听不见他的叫唤。   鉴于季青临的可怕之处,他甚至觉得这具身体保不齐还有可能活过来。   季青临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会未卜先知呢?   系统最后替季青临想了个方法。   【其实你可以去再挑一个壳子,虽然不是百分百匹配,但只要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我就可以把你塞进去。】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用起来?你以前不是挺废的吗?】   系统【……】有被内涵到。   系统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你不是想借着楚渊的计划直接把仇恨值刷满吗?我想着到时候你的仇恨值估计得爆,用掉一些也没关系,然后发现我真的可以抽!】   季青临想了想,后面他和司若尘两个人每天相互较劲,确实再没去看过那个白色的数据条。   【所以你抽到了什么?】   系统笑了笑。   【金蝉脱壳。】   季青临点点头。   【至少这个不鸡肋。】   季青临想要陆星铭放过他的尸体估计是不可能了,最后他想着还是趁现在先去找一副匹配的躯体比较好。   要去挑选身体,当然要找人多的地方。   季青临慢慢地飘回到了大魏城中,开始一个个地挑。   每当他触碰到一个身体的时候,系统那里就会出现数值,代表着他与这具身体的匹配程度。   突然,系统喊道:   【这个可以,这个可以!有90!】   季青临皱着眉,看着站在城门口的士兵。   【不行,太累了!】   系统又指着另一个同季青临半透明的身体擦肩而过的人。   【看这个人的穿着明显非富即贵,匹配度也有90,这个怎么样?】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庞大的身躯,脸盘子比月亮越来还大。   【我拒绝!】   系统不放弃,继续寻找。   很快,他就从季青临触碰过的人当中,找到了一个匹配度90,容貌俊秀,眉眼温柔,坐在马车中的青衣男子。   系统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好!一看就是哪个世家里金贵的小公子,长得好,身世好,满不满意?】   季青临打眼瞧过去,看到的一刹那愣了愣。   他飘进马车看着端坐在马车里的少年,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   【柳罄书?他不在圆音寺待着,这是要去哪儿?】   【管他去哪儿,要不要就他了?】   季青临摇了摇头。   【算了,我觉得柳予安很有可能会发现,他到时候估计会掐死我。】   柳罄书几乎从不会离开圆音寺,这么多年季青临一次也没见他回来过,所以对于他的出现还挺好奇的。   马车行驶到一个熟悉的路口,马夫拉了拉缰绳,却没有转向柳府的方向,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季青临皱眉。   这个方向好像是……摄政王府…   *   司若尘在王府门口下马,提步走了进去。   他脸上带着鲜有的明媚笑意,一身红衣沾了点斑驳血迹,长发高高挽起。   西雍已是强弩之末,那边有柳逸寒看顾着,他便迫不及待地先回来,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季青临,想让他知道,自己比楚渊更能给他想要的。   把马递给一边的下人,随口问道:   “王爷呢?”   “还在房里睡觉。”   司若尘点点头,看到一边停着的柳府的马车,眉尖微蹙,面色一寒。   “是谁来了?”   下人被他的脸色吓得一颤,结结巴巴道:   “他自称是柳家三公子,来找公子的,管家便让他在前厅等着。”   司若尘面色和缓了一些。   他现在确实不太想见到柳予安,但是转念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着前厅走去。   季青临跟着柳罄书飘到了自己府里,看着府里谁也看不见自己,偶尔还能凑到小丫鬟旁边听她们嚼一些舌根,觉得格外有意思,玩得不亦乐乎。   听着听着,他就知道司若尘是怎么把自己给坑了。   “我说当初王爷为何一边骗着公子,一边还要同七皇子成婚呢,原来是为了骗取七皇子的信任,看来是我们当初错怪王爷了。”   季青临:没有,你没错!餅餅付費獨家   他当初是真的这么想的!   “那些人一开始还说王爷向来蔑视皇权,分明一早就和七皇子勾结,公子只是为了替他开脱,可城墙上王爷毫不犹豫就一箭射在了七皇子的胸口,那些人总算是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自然,王爷的名声总算是好起来了,明明从没想过篡权夺位,却背了那么多年的污名,也是可怜,还好有公子一直信任他。”   季青临听完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司若尘非得那么大费周章地把他污名洗干净?   这不是闲的吗?   要不然他早离开这里了!   说着正主,正主便到了。   司若尘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柳罄书,眉头皱了皱。   “予安让你来的?”   季青临竖起来耳朵。   柳予安?   自从上次皇城街道一别后,再没见柳予安来找过司若尘。   两人看起来确实闹了些不愉快。   “是,二哥知道你不想见他,所以便托我来了。”他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瓶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这是他想办法找到的解药。”   司若尘看了一眼,没有去拿。   “不必了,出去吧。”   柳罄书一愣。   刚要离开却又停下来道:   “他知道你还在生气,可当时他真的不知道那个蛊虫被人动了手脚,而且你当时命悬一线,他根本顾不了许多,你与他那么多年的知交好友,难道还信不过他的为人吗?”   季青临的眼睛倏而睁大。   这毒不是司若尘下的?   司若尘握了握拳。   “我没有不信他,只是我师父身上的毒已解得差不多了,这个你拿回去吧。”   柳罄书一呆。   “解了?这个毒只有蜀疆圣女才有解药,还是我师父出面才问她讨来的,你怎么会有?”   司若尘从怀里拿出一个蚕豆般大小的铃铛。   季青临眉头皱起。   这个东西他太熟悉了!   铃铛被打开,里面一只很小的蛊虫爬了出来,仿佛吃饱了一般,身上带着点点毒斑。   “她确实不愿给我。”司若尘轻笑一声,“但她一直想把我带回蜀疆关起来,我同她说好了,她给我这个,待此间事了,西雍的人被拿下后,我就会跟她走的。”   “你这么做摄政王不会同意的,”柳罄书皱眉。   “他会同意的。”司若尘噗嗤一笑,“他现在恨不得我离他越远越好,厌恶极了我。”   季青临身子一僵。   “等事情结束后,再没有人敢多说他一个字,敢污蔑他的声名,他会受人爱戴,受人敬仰,而我就能放心地离开了。”   柳罄书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我多年没曾见过他,可我依旧记得小时候他待你极好,那时我的生辰宴上,宾客满座,而他的目光一直没从你身上离开过,他怎么可能会厌恶你?”   司若尘的心揪了揪,自嘲一笑。   “可能因为我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了吧?因为有些东西回不去了。”   柳罄书怔了怔,那张温柔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纠结道:   “他是因为……你同我二哥那晚的事吗?”   司若尘好似被针戳了扎。   沉默了很久。   “是,因为他嫌我脏了,他说,只要一想到我用碰过别人的手碰过他,他就觉得自己比我还脏。”   颤抖的指尖一遍遍泄露出他内心的痛苦。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我不敢碰他,我怎么敢?”   “我当初说我想要他的全部,他说他给得起,可是我发现,我要不起,我没资格要!”   司若尘苦笑一声。   “只要他愿意,哪怕他喜欢的不是我,我也可以代替成为那个人的影子,可是他不愿意,我就束手无策……”   “我想强迫地把他留在身边,不管他愿不愿意,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他的感受,但是我错了,只要他一皱眉,我就觉得心如刀绞…”   季青临的手有些发颤。   司若尘的每个字,都仿佛戳着他的心窝。   他想到当初柳予安把重伤的司若尘带回柳府,那晚自己和司若尘做完以后没忍住在他脖子上留了个吻痕,可是司若尘却从来没有向他问起过这件事,除非……   柳予安告诉司若尘那晚的人是他?!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这么骗他!   司若尘就这么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那晚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害怕自己生气,害怕自己会不要他!   直到自己武功尽失哪儿也去不了,他才在那天说出那样的话,然后得到了自己狠狠的羞辱!   司若尘不碰他,是因为嫌自己脏?   是因为自己跟他说的,恶心?   所以从那之后就不敢碰他,一次也没有。   柳罄书嘴唇轻颤,他张了张嘴。   “你真的要去蜀疆吗?也许去了以后,便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想见我,那我便只能走了,我也害怕我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他,反正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没有任何遗憾了。”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柳罄书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司若尘穿过呆愣住的季青临,朝着季青临的卧房走去。   季青临瞬间回过神。   不好。   他立马飘过去跟着,司若尘一把推开门,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门口,呆在了那里。   里面哪里还能见到季青临的身影?   “人呢?人去哪儿了?!”   司若尘勃然大怒。   他翻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找遍了整座王府。   可是没有,一点踪迹都没有,季青临就如同彻底消失了一般。   “也许王爷功力恢复自己出去了?”   管家面对突然暴怒的司若尘也有些害怕。   “不可能!他身上毒虽然解了,可功力至少也需要明日才能恢复!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出了府?”   司若尘慌乱不已。   “他出事了!他肯定是出事了!现在立刻派出所有人去找,务必要把人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季青临看着司若尘,他双目赤红,浑身都害怕地发抖。   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向墙壁。   季青临下意识想伸手去挡,却直接穿了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墙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印子。   “司若尘?”   季青临睁大了眼睛叫了叫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司若尘看不见他。   他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季青临掂起脚,却只亲吻到冰冷的空气。   “为什么骗我呢?毒明明不是你下的,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   司若尘听不见,也看不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若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等着一个已经注定好的结果。   一个他绝对接受不了的结果。   季青临陪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抱”着他,突然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些可笑。   在他们可以拥抱彼此的时候,这两颗心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等到他们毫无间隙的时候,却再也无法相互触碰。   系统突然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   【宿主,主角和你的匹配度居然是百分之百,要不……我试试能不能让你们共用一个身体?】   【百分之百?看来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共用一个身体这种奇怪的想法还是算了。】   季青临想想那个情景就觉得很诡异。   【那行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司若尘把你的尸体找到了,晚点我再把你放回去就可以了。】   【那万一陆星铭把我埋了呢?】   季青临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埋在哪个土堆里,还被各种虫子在身上咬,就觉得浑身难受。   【我觉得陆星铭没那么好心,他最多就是看你真的死了,直接给你扔路上了。】   季青临抽了抽嘴角。   【曝尸荒野啊?我要是被野兽吃了怎么办?】   【这个……】系统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道:【我觉得你还是趁现在先找个备用的身体比较好。】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这样了。】   隔空亲了亲司若尘的嘴唇,仿佛真的感受到这张柔软的唇瓣上暖人的温度。   “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飘出去,被派出去找季青临的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回来。   其中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个荷包,害怕到不敢看司若尘的眼睛。   司若尘压抑着内心的暴躁,沉声道:   “找到了吗?”   那个人抖着手把荷包递给司若尘。   “公子,陆星铭说王爷在他手上,若不想他死,便下令放了西雍所有人,然后……   “要你自废功力,前去换人。”   季青临瞬间回头,心口突然一慌。   不会的…司若尘不会这么傻的,他都已经死了!陆星铭手上只是一具尸体!   荷包是季青临每日戴在身上的,不会错。   司若尘呼吸一窒,试了很久才用颤抖的指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几块浅蓝色的鳞片,是当初司若尘在千机阁那晚生生从自己尾巴上扣下来的。   季青临从湖里找到了,一直带在身上。   “跟柳逸寒说,让他放人。”司若尘把鳞片死死地攥在手心,划出了血。   下一秒,他周身的穴位直接炸出血花。   鲜红的血映在季青临惊恐万状的眸子中。   司若尘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换!” 第七十七章 向死而生   季青临呆住了。   “别去!你去了也没用!”   他伸手手想要把一身是血的司若尘拉回来,可他的手直接穿过去,只能抓住一片虚无。   “我已经死了,我死了!你听到没有!那只是一具尸体!”   任凭季青临如何大声呼喊,司若尘也不可能听见。   他撑着几乎满身是血的身体,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他垂下去的手在发抖,鲜血从指尖滑落,在地上留下一长串的血迹。   季青临无力地跟在他的后面。   【系统……有什么办法能拦住他?】   系统急的脑门上全是汗,一遍遍地寻找着有用的方法。   【等等,我想想,我想想办法!】   陆星铭果然挟持着季青临有恃无恐的站在城门外,只不过他给季青临头上带着斗笠,让人没办法看清楚。   因为季青临的眼睛闭着,脸上一片安详,只要把斗笠拿掉就会被人发现,他手上的人已经死了。   季青临死死盯着那个斗笠。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那个斗笠拿掉?】   系统摇头。   【我能力有限,只存在于你的意识里,没办法做出任何实际行动。】   司若尘在看到季青临的一刹那,瞳孔缩了缩。   “师父……壹扌合家獨βγ”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想要跑过去,把人从陆星铭的手里抢过来。   但是下一秒,他的脚步瞬间停住,身子僵在了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星铭架在季青临脖子上的剑。   “别动!”   陆星铭眯眼冷笑。   “就站在那儿,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师父这纤细的脖颈会不会被我割断!”   “你不要动他!”司若尘死死地攥着拳头,害怕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冷剑,“你说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我可以任你宰割。”   “哈哈哈,我当时跟季青临说,只要他在我手上,你就一定会任我拿捏,他还不相信!看看,你现在多乖啊,怎么没有当初砍我手臂时的气焰了呢?”   陆星铭不怀好意地抬了抬手上的剑,往季青临的脖子上靠近了几分。   “不!别动他……”司若尘急得声音发抖,睁大了眼,“你的手臂是我砍下来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报仇也应该来找我,放了他,我跟你走!”   “你,我当然会带走!你师父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突然,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得围在城下,把陆星铭困在中间。   柳逸寒跳下马站在最前面,墨松紧跟其后,死死瞪着陆星铭,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陆星铭!你个杀千刀的!我劝你最好把人给老子放了!摄政王府你得罪不起!”   陆星铭仿佛一点也不害怕,冷哼一声看着司若尘。   “怎么?你这样就想逼我放人?你觉得我会怕!能和堂堂的摄政王死在一起,也是我赚了!”   他拿着剑对着季青临的胳膊狠狠划了下去。   “不要!”   司若尘吓得直接心脏一停,狠狠地踉跄一下,栽倒在地。   他对着柳逸寒吼道:   “让他们都滚开!滚开!谁也不许过来!”   柳逸寒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他知道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最好的情况也是季青临留下,司若尘被带走。   可是,现在的司若尘不能死!   柳逸寒犹豫不决,迟迟没有下令,他看着陆星铭,冷声道:   “西雍的人马都已经完好无缺地回去了,连同楚渊也是,大魏可以承诺今后不对此事进行追究,只要你现在立马放了摄政王,否则……”   他眼神一冷。   “大魏即刻挥兵西下,让整个西雍的人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作为西雍的二皇子,应该懂得孰轻孰重!”   “听起来确实不错。”陆星铭嘴角勾起,眼神高深莫测,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原本我作为西雍最受宠,最有可能继任皇位的皇子,我确实应该为西雍好好考虑,但是……”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陆星铭笑得有如魔鬼。   “我父皇居然要把皇位传给楚渊!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和我抢?你们不是想灭了西雍?我求之不得!反正我得不到,他楚渊凭也别想得到!最好大家一起鱼死网破,哈哈哈!”   司若尘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季青临下意识想要去扶他,最后手指却从他身上穿过。   陆星铭把剑再次架回到季青临的脖子上,对着司若尘扬了扬下巴。   “我不信你会自废武功,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现在拿起自己的剑,挑断自己的手筋!”   季青临听得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笑得一脸得意的陆星铭。   他疯了吧!   武功废了还可以再练,手筋被挑断后司若尘以后就再也握不起剑了!   “你别听他的,你把剑给我放下!”   季青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司若尘缓缓地拿起自己当初亲手替他找来的剑,慢慢地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给我住手!!!”   “司若尘!”   季青临一遍又一遍用手穿过司若尘的手。   但他什么也阻止不了。   柳逸寒的目光变得凝重,他看着季青临方才被划过的手臂,陷入了沉思。   “墨松,你能想办法把季青临头上的斗笠打掉吗?”   “你怀疑里面的不是王爷?”墨松惊讶地看着他。   “不,我怀疑的不是这个。”他神情凝重地看着斗笠下的季青临,“我怀疑,季青临已经死了。”   哐啷一声。   墨松的刀掉了下去。   久久没有出声。   “你放屁!”   “这只是我的猜测。”柳逸寒见他突然浑身僵住,只能改口。   但他已经有七八分确定,那就是一具尸体!   活人受伤立马就会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死人受伤只会流下黑色的血,或者没有血。   季青临的手臂没有流血。   可能是所有人都太紧张了,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骗我的……”墨松重新把刀从地上捡起来,死死地握着,强颜欢笑,“你说的肯定不对,王爷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死呢?绝对不可能……”   柳逸寒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背。   “对,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死的,但是,万一那是别人的尸体呢?我们绝对不能让司若尘就这么白白地去送死。”   “那怎么办?”   柳逸寒盯着那个斗笠。   “想办法把它弄掉。”   陆星铭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司若尘,嘴角挂着残忍的笑。   “动手啊,你不动手我可就要动手了,你是想自己的手筋断,还是你师父的手筋断!”   他的剑当真下移,对准了季青临垂下去的手腕。   “别动他!”   寒芒一闪而过,空中飞起的鲜血染红了季青临的眼睛。   司若尘的左手无力地垂下去,不住地发抖。   季青临的手上前去抓,所有的鲜血都穿过了他虚无的手,落在尘土中,变成血污。   “还有一只。”   陆星铭笑得很残忍。   就在这时,趁着他松懈之际,一股大力袭向季青临的斗笠。   陆星铭眉头一拧,立刻后提半步,慌乱地把刀架在季青临的脖子上,甚至割出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却没有任何血流出来。   斗笠直接飞起,露出下面季青临的脸,他的眼睛眼睛紧紧闭着,仿佛永远也不会睁开,唇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那就是一具尸体。   季青临死了。   墨松拔出自己的刀,丧失了理智。   “我要宰了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陆星铭,你该被千刀万剐!”   柳逸寒抱住他。   “你不能过去……”   “你放开我!柳逸寒你丫的放开老子!”   墨松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手脚并用,手肘胳膊毫不留情地砸在柳逸寒胸口。   柳逸寒却怎么也不肯放手,死死地抱着他,因为事情还没有结束。   司若尘从季青临的脸露出来的那一刻,脑子直接炸开了,炸得他眼前发白。   他浑身都在发抖,身体弓在在一起,似乎承受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发出如同野兽般的绝望的低吼。   “啊!!”   季青临死了……   他的师父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这样!   既然改变不了结局,为什么还要让他再亲眼目睹一次!   他自己都不忍心碰一根手指头的人,死在了别人手上。   司若尘面容扭曲地死死盯着陆星铭,用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去。   这一刻,他只想把眼前的这个人砍成肉泥!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陆星铭有些惊慌地盯着司若尘手中的剑。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尸体,慌乱地用刀抵在上面。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让他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   司若尘的身子被生生止住。   他死死地看着季青临脖子上的刀。   只要陆星铭再用点力,季青临就会身首分离。   司若尘不敢再动。   他怎么能再由着陆星铭侮辱季青临的尸身?   陆星铭颤抖地看着他,被他嗜血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乱,却又有着绝对的自信。   “你斩断自己右手的手筋,乖乖跟我走,我就把季青临的尸身还给你们。”   季青临听着这个要求就觉得他疯了。   一具尸体而已,司若尘才不会这么傻!   “好。”   手起刀落,司若尘唯一的那只手也垂了下去。   季青临彻底呆住了。   他跟着司若尘飘到柳逸寒的身边,听到司若尘一字一句道:   “拿到我师父的尸身后…好好安葬,然后我要你倾全国的兵力,灭了整个西雍,我要他们都死!全部给我师父陪葬,我要你……”   “屠城!”   “我要他们亡族灭种!”   “这是命令!”   柳逸寒瞪着他。   “那你呢?你把自己押给他,我拿什么救你?”   “不必管我,从我师父死的那一刻,我就是一个死人了。”   司若尘眷恋地看了眼季青临的尸体。   “如果你还能找到我的一点残尸,就把我葬在他旁边吧,不要放在一口棺材里。”   “他不喜欢。”   季青临快要疯了,他阻止不了这一切,他阻止不了司若尘发疯。   陆星铭说的对,是他低估了司若尘的感情,是他低估了一个疯子的感情!   从他知道司若尘为了他重生,因为他不要他就能躺在棺材里自绝开始,他就不应该低估司若尘的感情。   他什么都敢做!   不管是哪一个人格,都爱他远超自己的生命。   这份感情沉重到他拿不起。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你听到了没有,你也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季青临的声音有些哽咽。   司若尘穿过他,在他绝望的目光中,走向了陆星铭。   “放了他。”   陆星铭点了他的穴道,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没想到你还真敢来!人我当然会放,一具尸体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给你!”   陆星铭把季青临的尸体朝着柳逸寒的方向抛过去,墨松立马接住。   抱住的一瞬间,他的心彻底凉了。   内心残留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终于没了。   他死死地抱着季青临的尸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星铭把司若尘带走。   “去……”墨松牙关紧咬,眼神像淬了毒,“召集所有兵力,灭了西雍,灭了它!”   “那些百姓……”柳逸寒眉头微皱。   墨松一把推开他,死死瞪着。   “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管这些!”他冷笑一声,“也是,柳将军向来高风亮节,不该和我们摄政王府同流合污,你不去我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逸寒伸出的手被他一把推开。   “滚!”墨松一字一顿,“别碰我!”   墨松抱着季青临的尸体往城内走去,他要带王爷回去。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一直被司若尘关在府里的墨竹走了出来,当他看见墨松手上的季青临的时候,一言不发,却满眼绝望。   “王爷……”   “墨竹,给我挡住后面那条狗,我带王爷回家。”   柳逸寒追着墨松,却被墨竹挡住了去路。   “柳将军,请自重。”   “我……”   “柳将军虽然掌管着平阳关的兵力,但摄政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五皇子手上也还有当年前任摄政王手下的半数兵力,他一定会为王爷报仇,就算没有你,我们一样可以灭了西雍!”   柳逸寒张了张嘴。   “我并没有不想为摄政王报仇的意思……况且,身为军人,便会服从命令,他是皇上钦定的太子,他下达的命令,我必须遵守。”   墨竹听得有些迷糊。   “太子?是谁?”   “当年凌卿从外面带回遗失在外的七皇子,但他找错了人,不是楚渊,是司若尘……他这次解决了西雍和楚渊的阴谋,被圣上封了太子。”   “那他人呢?”   “被陆星铭带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江山,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只想陪着季青临去死。”   *   季青临一路跟着陆星铭,看着他把司若尘带到了西雍的队伍里。   楚渊见到他手里的人后,笑容格外渗人。   “司若尘?没想到啊,我居然被你和季青临联起手来摆了一道!”   “不过现在好了,你又落在了我手里,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司若尘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似乎懒得搭理他。   楚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抢了你的?哈哈哈。”   司若尘冷笑一声,怜悯地看着他。   “你从我这里偷走的,怎么就变成了你的?我不过是把属于我的通通拿了回来罢了!”   “虽然不知道凌卿当初为什么会找错人,把你带回了大魏,不过他如果知道我才是他要找的人,而你不过是一个冒牌货,一定会非常后悔待你那么好吧?”   “你闭嘴!”   楚渊看着他,恨不得想杀了他,但是下一秒他又放开了司若尘的脖子。   “你想激怒我,好让我杀了你?我才不会上当!”   楚渊把人重新丢回到陆星铭的手里。   “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最好能把人给我逼疯!只要别玩死了就行~”   他拍了拍司若尘的脸,笑得格外温柔。   “好好享受,我很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看到你体内的毒被彻底激发出来!”   陆星铭看着楚渊离开,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恨意,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把目光看向司若尘。   “走吧,今天我们先试试什么呢?”   他看了看司若尘满身的伤,笑得十分残忍。   “先来个餐前小菜,试试辣椒水吧?”   季青临还没从楚渊的话中回过神来,义父当年找错了人?所以明明该在锦绣丛中长大的,原本是司若尘。   但他却被丢去了烟花柳巷之地,而从司若尘的话里,他自己明明是知道的,那他当初为什么不说?!   听到陆星铭的话,季青临身体发凉。   陆星铭这个疯子!   司若尘被拖到一个昏暗的房间,呈大字型铐在身后的木架上,一个人提了一桶水进来,然后直接泼在了他的身上。   “唔!”   司若尘紧紧地咬着牙,瞳孔缩了缩,辣椒水钻进他全身的伤口里,腐蚀,他浑身都在发抖,嘴唇轻颤。   “司若尘……”   季青临抖着手不敢去碰他,他知道自己碰不到他,可他就是怕,他觉得他很疼…   【系统,快!想办法给我找具身体!我要救他!你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折磨!】   系统几乎找遍了所有人方法,可是仇恨值没了,他换不了任何道具。   【从躯体强行抽出灵魂后,必须在三天以后才能把你放回去,我现在……也无能为力…】   【那他怎么办?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看着他痛不欲生,甚至看着他去死?】   系统哭道:   【我想想,我再想想!】   陆星铭却不会给他机会,见司若尘被疼晕过去后,他让人又把他浇醒。   “这才开始呢,受不了了?比起你断我一臂,这些远远不够!”   司若尘虚弱地抬起头,轻蔑一笑。   “你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陆星铭眉头拧起,一刀扎在他的左手上。   “嗯…”   “现在呢?这力道是不是刚刚好?”   他握着刀对着司若尘的手臂开始拧起来,似乎想在他的手臂上钻出一个洞来。   “啊!”   司若尘没忍住住,痛苦地喊出了声。   他似乎痛得有些神智不清了起来,脑子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人把他关在一个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他。   他已经分不清那是痛到不行产生的幻觉,还是曾经真的有过这样的事。   但是真的好疼……好疼……   他想季青临了,嘴里喃喃道:   “师父……疼…疼…”   季青临就在他面前,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对着自己喊疼。   “没事,你等等我,你坚持住!你等我来救你!”   司若尘涣散的眼神有些聚焦,而他的眼神正好穿过了季青临的身体。   他好像……感觉到师父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他不在了啊。   陆星铭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后,想起楚渊说过不能把人弄死,于是又找了大夫把他的致命伤治好。   等到司若尘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他抓起他的手。   “我常听人说,十指连心,我虽然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但是把你的指甲全拔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司若尘连眼皮都没有抬。   “随你……”   陆星铭愤怒地瞪着他。   “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粉色的指甲盖沾着血被一片一片地拔掉,司若尘再次体会到了原来疼痛没有极限,只有更疼!   “住手!!”   季青临看着一地的指甲,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得多疼啊……   他突然想起,司若尘当初在府里告诉他:   “师父,我怕疼,很害怕……”   “因为被剜眼睛的是我,被欺负的是我,疼的都是我……”   他怕疼的,他最怕疼了,可是现在他却要被人生生把指甲拔下来!   “啊啊啊!!”   季青临绝望地喊着。   “你不是恨我吗?你该恨我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宁愿你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从来就不喜欢我!”   我宁愿你自私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   司若尘的爱卑微到了骨子里,只要季青临有一点不喜欢,他便全部都藏起来,一旦放出来便灼热.地像燎原之火,能把人烧成灰烬。   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三日后,他们回到了西雍,陆星铭一路折磨司若尘,用尽一切办法,都不能看他崩溃的样子。   司若尘痛了多久,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季青临便疯了多久。   最后,陆星铭丢下手里的刀子,看着司若尘涣散的瞳孔。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你师父怎么死的吗?他知道我要拿他威胁你,于是自裁了!哈哈哈。”   看着司若尘突然汇聚的眼神,里面充斥着痛苦和不可置信。   陆星铭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说着最恶毒的话:   “是你,害死了他!”   季青临看到司若尘自责不已的样子,眼泪冲出了眼眶。   “他骗你的!”   不要信他!   “看来能够彻底击垮你的,只有季青临啊!”   陆星铭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突然,他勾起了司若尘的下巴。   “不得不说,你的这张脸确实美得让人心动呢,是不是除了季青临,你就没给别人碰过?”   司若尘的身体开始发抖。   “你想…干什么!”   陆星铭舔了一口他的脖子。   “当然是尝尝你的滋味了!” 第七十八章 季青临杀过来了   陆星铭的魔爪朝着司若尘的衣服伸去。   他的衣服由于这几日的酷刑已然是破碎不堪,雪白的肌肤裸露着,暴露在空气中。   破裂沾血的红衣宛若殷红的罂粟花瓣,包裹着里面线条优美的身躯。   “我先前为何没发现,你竟是个尤物~”   陆星铭对着那件衣服狠狠一扯。   哗啦一声。   火红的衣服半挂在腰间,肌里分明、光洁如玉的上半身落在陆星铭邪恶的眸子里,上面鲜红的伤口竟如梅花般点缀在上面。   他的指尖划过如雪的娇嫩肌肤,带出粉色的浅淡红痕。   陆星铭伸出舌头,想要舔司若尘那张精致的脸。   司若尘冷冷地看着他,居然勾唇笑了起来。   “你做的这些,我从十岁起便经历过了,不过一具皮囊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出身烟花柳巷,你难不成觉得我还是什么忠贞之人?哈哈哈…”   “你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践踏我?”司若尘轻蔑地睨着他,“你只会让我觉得你的技术烂透了!”   “你!”陆星铭死死地拽着他的头发,被他那始终高高在上的样子气得发抖。   肉体的折磨远远满足不了他的报复心理,他想看到司若尘脸上露出恐惧,屈辱地神情,想从身体到心灵狠狠地把他踩在脚下!   “好,你骨头硬,你能耐!强迫你确实没什么意思…”陆星铭捏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那我就要你,哭着喊着,求着我上你!”   陆星铭走后,司若尘憋着的那股劲彻底松了下去,他瘫软着身子被吊在那里,牙齿开始打颤。   季青临的灵魂飘在他的身边,恨不得立刻上去抱住他,把人带走。   这三天,他一个灵魂,痛得生生地哭了出来。   司若尘被折磨到精神奔溃的时候,眼睛赤红,上面布满了红血丝,却不肯掉一滴眼泪。   从前他所有的眼泪都是为季青临流的。   季青临死后,他为他掉了最后一滴泪。   月光顺着墙上一个很小的窗户里照进这间暗室,温柔地洒落在司若尘的脸上。   半昏迷下的司若尘掀开眼皮,怔了怔,艰难地勾起嘴角。   “师父,是你吗?”   季青临的心口一疼,温柔地看着他道:   “是我,我陪着你。”   司若尘听不见,却又仿佛听得见。   “师父…我撑不下去了,你来带我走吧…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这里好冷……也好黑…”   长夜漫漫,仿佛冗长地没有尽头。   陆星铭哐啷一声粗暴地推开门,打破了这沉寂的夜。   司若尘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脸上的脆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狠厉和嘲讽。   陆星铭漫步到他身边,围着他走了一圈,最后轻笑一声,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手上的黑色瓶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药,一股劲全部倒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抬起他的下巴,药丸全部滚进了喉咙里。   季青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陆星铭给司若尘喂的是什么东西,就有一股大力出现,将他直接往外吸去。   “司若尘!!”   最后一幕,是司若尘骤然睁大的眸子,还有剧烈发抖的身子。   在他的身下,一条巨大的浅蓝色的鱼尾露了出来。   季青临想要挣扎着回去,系统急道:   【宿主,你别动,我正在帮你送回你自己的身体里去!】   闻言,季青临只能任由身体不受控制地远去。   他双眸冷如寒冰,眼中带煞。   等着,等他回来,要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季青临以为自己估计得飘上一天才能飘回大魏,想让系统给他加快速度。   结果不过半炷香时间,一阵剧痛袭来,他狠狠地砸回了自己的身体。   “唔。”   身上的感官全部恢复后,季青临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漆黑。   他伸手摸了摸,才知道自己身处在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里。   耳边是一片嘈杂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木板传进他的耳朵。   “同我们摄政王府的人一起,真不怕污了柳将军高洁的名声?”是墨松的声音。   季青临还在尝试控制这具身体,彻底融合。   心里暗道,柳将军?墨松这是在阴阳怪气柳予安?   下一秒,柳逸寒温润的声音响起,有些无措。   “我手下所有的兵力已经在此,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墨松没有应声,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去。   而在他最奔溃的时候,柳逸寒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点燃了他所有的情绪。   柳逸寒有那么可恨吗?倒也没有。   可是他不知道心里的悲愤该如何化解。   倘若理智地去思考,他觉得以柳逸寒的为人,以他和季青临的关系,说出那样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可情感上他不能接受,他会觉得柳逸寒这个人太过无情。   最重要的是,他从柳逸寒的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为了所谓的道义,抛弃了自我。   这种人伟大而可耻,慈悲却又无情。   他承认他愧疚于当年在平阳关没有信任季青临,他甚至不敢提起。   而现在季青临死了,他便困在这种悔恨中无法脱身,于是带着这种自我的唾弃排斥着柳逸寒。   “柳将军,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应当避避嫌,柳家与摄政王府的人走得太近,圣上心里估计就该不安了。”   柳逸寒被他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哑口无言。   墨松驾马到墨竹身边,对柳逸寒疏远的态度格外明显。   他抽出腰间的刀,眼中映着西雍城内如昼的灯火,几近疯狂。   “现在,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给我冲!”   四周整整齐齐的大军蓄势待发,正在此时,一声爆炸声突然响起。   所有人皆是一愣,连同面容扭曲的墨松也一同回头,呆呆地看着那口炸开的棺材。   上面站着一个墨发飞扬的人。   他一身深沉的玄色衣衫,被浑身近乎实化的内力吹得高扬在空中,冷凝的剑气在周围肆意扫荡,激得所有人马通通后退了一步。   是季青临。   墨松瞪大了眼,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只见季青临如一支箭一般射了出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落在西雍高高的城楼之上,城楼上持械的士兵只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然后扑通一声。   一排的人头齐刷刷地滚在地上,而季青临已彻底消失不见。   墨松张着嘴,嘴唇有些发抖。   “炸……炸尸了?”   “没有…”墨竹也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四分五裂的棺材,“王爷好像没死,我们就把他装进了棺材里……”   墨松垂下眼睛,用迟钝的脑子想了想,最后蹦出一句:   “还好没给埋了……”   他第一次看到季青临这么可怕的样子,周身乱放的内力完全没有控制,尤其那双眼睛,饱含着凌厉杀气。   “我们……还要进攻吗?”柳逸寒小心地看了墨松一眼。   墨松沉默了会儿,突然笑起来。   “当然,王爷没死,咱们把西雍皇城炸了,让他高兴高兴。”   *   司若尘吞被迫吞下那些药丸后,瞬间欲火焚身,燥火从五脏六腑开始烧起来,顺着四肢百骸,刺激着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强烈的饥渴从身体里散发出来,让他软成了一滩烂泥,再也无法直着身子。   他死死地咬破嘴唇,才能避免屈辱的声音从嘴里泄露出来。   “舒服吗?我特意问花楼要的最强的春.药,你从前在醉欢楼的时候估计也试过不少次了,所以我给你再加了一倍的量!”   陆星铭用手划过他的身体,带起一阵阵颤栗。   “看,你身体的反应多令人兴奋啊!”   司若尘原本苍白的脸上满是绯红,嘴唇更像是透着诡异的嫣红,他的眼睛保持着所剩无几的理智,几乎快要被满目的情欲吞噬。   陆星铭把手伸进他的嘴里,掰开他的牙关。   “求我,哭着求我上你,我就让你舒服!”   他的手摸着司若尘不断扭动的浅蓝色尾巴,他知道鲛人最看中自己的尾巴,摸这里也最能刺激他们。   “嗯……”   司若尘瞪着红色的瞳孔,忍着身上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情欲,眼中极致的痛苦与情欲交织成画,却写满了绝望。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   “滚……”   陆星铭摸着自己被吐了一口吐沫的脸,怒火中烧,一把甩下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   陆陆续续几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在看到中间被吊着半裸的鲛人后,目露精光。   司若尘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想起了当年亲眼所见的那场噩梦,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躺在床上,绝望地被一只又一只手摸在身上,被一次又一次地进入。   不要……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看他浪.荡,我要看到他哭着求着让人上!”   陆星铭恶毒地掐着司若尘的脖子,看着他眼里逐渐奔溃的神情,放肆地大笑:   “好好享受这种被人伺候的滋味吧!”   感觉到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司若尘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他想要挣扎,却被锁链死死地缚住双手,只能狠狠地挣了下,发出绝望的低吼。   一个人的手摸上他滚烫而颤抖的身体。   嘴角挂着淫.笑,下一秒,血花四溅,笑容变得四分五裂。   眨眼间,他的身体就成了零零碎碎的肉块糊在墙上。   “啊!”   其他人被这一幕吓得尖叫,立刻想要逃跑,结果转身对上了季青临嗜血的目光。   他一路杀过来,浑身上下沾满了血,眼里的寒光比手上的剑还要冷。   “跑得掉吗?” 第七十九章 司若尘醒了   季青临的剑并不见动,而眼前几人却一声惨叫,瞬间变成了零零碎碎的肉块。   唯有头颅完好无损地滚在地上,还睁着一双瞪若铜铃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季青临嘎吱碾过自己的铺满一地的碎肉。   陆星铭的视觉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看着宛如魔鬼的季青临,瞪着双瞳,缓缓地瘫软在墙边。   “你…你…没死?”陆星铭嗓音颤抖。   季青临的目光落在中央惨不忍睹的司若尘身上,呼吸一顿。   瞥了瘫软在墙边的陆星铭一眼,视线缓缓下移,眼神一冷。   “啊!!!”惨叫声划破长夜。   凌厉的剑气准确无误地扫过陆星铭的下身,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太吵了。”季青临割下了陆星铭的舌头,让他连叫都叫不出声,却没有杀他,“你现在哪怕想死都得求我,而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痛不欲生的滋味我也要你好好尝尝!”   “摄政王府的地牢里有的是酷刑等着你!我有的是时间陪着你慢慢玩!”   季青临在陆星铭身上穿了几个血窟窿,用房间里挂着的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狠狠将他捆成一个肉粽。   没有舌头的陆星铭只能呜咽着在地上打滚,他甚至想要一头在墙壁上撞死在,也不想被这样带走。   季青临直接砍了他的双腿,让他终于无法再挣扎,只能躺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锁链的另一头还在季青临的手里。   季青临解开司若尘身上的镣铐,抖着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紧紧地裹住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司若尘跌在季青临的身上,头靠在他的颈窝,季青临身上熟悉的清冷的气息钻入他的鼻子,让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师父……你…来接我了…”声音虚弱。   “我来接你回家,我们回家…”季青临终于能够碰到他,把他抱在怀里,“不要睡,一定不要睡!”   季青临动作轻柔,生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手摸着他的身体,却只觉得手下的身体烫得吓人。   “是不是发烧了?为什么身体这么烫?”季青临的想要摸摸他的额头,却被身下一个更烫的东西抵住腹部。   季青临呆了呆。   “难受…好热,师父……我想要…”司若尘睁开眼睛,里面满满的情欲再看不到一点清醒。   他唯一的防线在闻到季青临身上熟悉的气息时彻底决堤。   他开始用下身不断地蹭着季青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疏解内心不断涌起的燥热。   却又如隔靴搔痒,越蹭越难受。   “师父,师父…”   司若尘啃在了他的脖子上,季青临闷哼一声。   “不行,你身上还有伤。”季青临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可司若尘全身被春.药逼得失去了神智,在看到季青临后更如疯了一般。   “我要…我想要你…”   司若尘呼吸越来越急,一遍遍地亲着季青临。   “啊…司若尘……”季青临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乱动,“等等……”   司若尘身上的伤口在激烈的动作中血流如注,季青临眼中顿时一慌。   他犹豫了一下,一章劈在他的后颈,把人打晕。   “好好睡一觉吧,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他背着昏迷的司若尘,用锁链拖着捆成一个粽子的陆星铭,大步走出了房间。   门外布满了重兵,人群中站着面色阴寒的楚渊。   “你觉得你孤身一人,有几成胜算能从这里闯出去?”   弓箭手全部就位,所有的冷箭指着季青临,只要他敢动,立刻就会被千千万万支箭扎成刺猬。   “司若尘我还有用,把人留下,我让你走。”楚渊势在必得地看着季青临,“至于陆星铭,你想带走我就送你了。”   夜里的冷风吹着季青临冰冷的眉眼,他用司若尘腰间的乾坤袋把陆星铭装了进去,右手握起了血迹未干的长剑。   “楚渊,我敢一个人闯进来,你以为我凭借的什么?”   剑光横扫,气势逼人。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放箭!”   楚渊话音方落,一阵箭雨气势磅礴地呼啸而来,密密麻麻仿若流星一般。   季青临眼睛一眯,脚步一动未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楚渊。   下一秒,所有人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   箭雨在季青临面前被磅礴的内力绞得粉碎,箭头翻转方向,对着那些重兵狠狠地射去。   “快跑!!”   呼喊声震天,季青临终于动了。   他把手上的剑直接甩出去,那剑脱离了他的手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混乱的人群中一顿乱窜,但凡寒光扫过,皆被杀得片甲不留。   季青临足尖轻点,一路上畅通无阻,想要杀他的人还没近身便被他周身可怕的内力震得五脏俱碎。   他眯眼看着一早便逃跑的楚渊,远远地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季青临反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弓弩,对着那个身影,一箭射出。   这支箭仿佛携着千钧之力,瞬间穿过了楚渊的身体。   楚渊立刻口吐鲜血,顺着屋檐滚落下去,生死不知。   季青临扔掉弓弩,顺着西雍皇城的街道杀出去。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直到最后再没一个人敢拦着他。   他迎风站在城墙之上,身前是墨松带来的乌央央一片的大魏军队,身后是火光冲天哀鸿遍野的西雍皇城。   “告诉西雍皇帝,不想大魏的铁骑入境,就把楚渊找出来交给摄政王府,否则,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季青临从城墙上跳下去,落在墨松准备的马车上。   墨松知道季青临肯定能顺顺利利地把人救回来,于是给他找了俩马车。   不过他没想到季青临一个人可以从西雍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他还准备冲进去救人呢。   “王爷,西雍的几座城池都被我们占领了,现在还要进攻吗?”墨松对着马车问道。   “不用,留人把守城池,剩下的人跟我回大魏。”季青临冷声吩咐。   “好!”墨松对着柳逸寒一抬下巴,“你安排吧。”   柳逸寒愣了愣,温声笑道:“好。”   马车内,季青临小心地把司若尘放好,他想查看一下司若尘身上的伤口,结果刚想把衣服掀开,就发现衣服已经粘在了伤口上。   “疼……”司若尘皱眉呻.吟。   季青临立马停手不敢再动,“好了,我不碰,不疼了。”   司若尘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似乎在刚才的疼痛中醒了过来,却还是没有恢复神智。   春.药的猛烈药效根本没办法让他安静下来,强烈的情欲一阵接着一阵,磨得人快要发疯。   司若尘痛苦不已,他甚至被刺激地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没完没了的欲望,不断折磨着他。   “啊……”   季青临抱着他,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轻轻握住。   “我帮你。”嘴唇亲着司若尘湿润的眸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司若尘被他吻着,呼吸急促,细密的薄汗在他光洁的额头渗出,强烈的快感安抚着一阵阵情欲。   “哈…嗯……师父…”   “我在。”   季青临感觉手上一阵跳动,接着粘稠湿润。   马车一路颠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墨松骑马跟在旁边,从这些正常的声音里偶尔听到几句不太正常的声音,而且能够清楚地听到是司若尘。   他眉尖微蹙,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季青临不要玩得太过火,人家身上还有伤呢……   墨松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   “王爷,前面就有客栈,你们……需不需要停下来去那里休息一下?”   “不用,加快速度立刻回大魏,司若尘身上的伤等不起了。”只有大魏才能找到最好的大夫,才能把司若尘治好。   越晚他越害怕。   “那……那行吧。”墨松立刻让所有人加快速度。   两日后,马车终于到了摄政王府,季青临打横将人抱回了房间,一边对墨松喊道:   “去把大夫找来!”   季青临忍痛把司若尘身上的衣服从伤口上撕下来,用清水给他洗干净,再全部重新包扎好,几乎快把人裹成了粽子。   大夫原本想跑,又苦着脸被墨松提溜了回来。   看到床上躺着的粽子胡子都快吹起来了。   “老夫……老夫怎么这么命苦!”   坐在床边的季青临一眼扫过去,大夫立马不说话了,乖乖地把手搭在司若尘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他摸着胡子,眉头却越拧越紧,换了只手又把了次脉,对着司若尘的伤口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奇怪,真是奇怪……”   季青临心下一冷,眉头紧皱。   “他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他一眼,“身上好几处刀伤,虽然有意避开要害,却捅得很深。指甲是被人生拔出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出来。他的手筋被斩断,便相当于一个废人,虽然并不是不能使用,但想要再拿剑是不可能了。”   “还有他身上的残留的春.药,虽然你替他解了一些,但用量太大,如果之后不解掉,怕是会淤积在身体里,成为余毒。”   说了这么多司若尘身上存在的问题后,大夫突然顿住,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司若尘道:   “但是非常奇怪……”   “怎么了?”季青临焦急地看着他,“难道救不活他吗?”   “不是……”   大夫满脸的不解。   “他的伤口居然在自己愈合,这可真是奇迹。不出半个月,他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季青临死死地看着他,声音颤抖。   “当然了。”大夫开完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墨松,看住他,别让他又跑了,半个月后司若尘没事,你再把人放了。”季青临叮嘱道。   大夫:“………”   “嘿嘿,跟我走吧,谁让你上次跑过呢?”墨松把气得胡子翘起来的大夫拎了下去。   半个月很快过去,诚如大夫所说,司若尘的伤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好,季青临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每日陪在司若尘身边给他喂药,用嘴给他渡过去,苦涩的药味在两个人嘴里蔓延,喂完就替他擦身子。   这一日,季青临照例给他喂药,舌头顶开他柔软的嘴唇,把药送进去后扫过司若尘的舌尖,突然感觉司若尘的舌头动了动。   “唔…”   季青临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了司若尘那双红瞳。   不知醒了多久。   季青临惊喜地抱住他。   “你…你醒了?”   司若尘眨眨眼,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你是谁?” 第八十章 真的要我去找别人?   听到这句话的季青临大脑短暂地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正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谁?”   季青临的手从司若尘身上收了回来。   司若尘用手撑床,正要起身,又被季青临一把按了回去。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谁?”   司若尘似乎被他压到了伤口,闷哼一声,季青临见状立马放手。   “别动,伤口出血了,我给你换新的。”   季青临想要去解开他已经见红的绷带,被司若尘躲了过去。   “我可以自己来。”   季青临的手顿住,去一边的桌上取了新的干净的绷带,剪刀和药,一齐放在托盘里端到他的面前。   “那你自己来。”   司若尘手上的筋脉已经断了,他每次用手都在发抖,艰难地接开自己身上的染血的绷带,然后给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敷好药,每一次手腕上的伤比身上的伤还要疼。   司若尘咬着牙,只凭着自己痛苦地一步步完成本来很容易的事。   季青临只是看着,全程没有动手帮他,也没有出声。   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墨松突然推门进来,看门进来看到司若尘这身残志坚的样子呆了呆,随后对着司若尘吼道:   “你干嘛呢?旁边坐着个大活人用得着你自己动手?”   他连忙冲上去要给司若尘帮忙,见他一脑门的汗,对着旁边视若无睹的季青临道:   “还有你,你就看着他自己弄,都不知道给他搭把手?”   “他不让我碰。”季青临双手环胸靠在床尾,歪头看着沉默不语的人,“而且,他自己这不也弄得挺好的吗?”   墨松眉头一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   司若尘已经重新穿好衣服,安安静静坐在床上,侧过脸眼睛盯着床里面,似乎是有意避开季青临死死盯着他的目光。   一股诡异的氛围在周围蔓延开来。   最后只听墨松开口问道:   “你俩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闲的吧。”   “确实是闲的。”季青临冷笑。。   他在墨松的呼喊声中一把掰过司若尘的脸,脸色阴沉地可怕。   “最后问你一次,我是谁?”嗓音低沉,满是危险。   墨松被吓得呆住了,“怎…怎么回事?”   他怕季青临脾气上来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打死,冒着被揍的风险,想上去把暴走的季青临拉住。   “别动手啊,这万一伤口又崩开了怎么办?你……”   “不认识。”司若尘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墨松的手瞬间顿住。   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回过神后用余光去瞥季青临的脸色,果然黑的可怕。   “可能……伤了脑子…”墨松对着季青临斟酌道,最后夺门而出,“我去找大夫!”   墨松消失后,季青临又瞪了司若尘几秒钟,最后沉下一口气把人放开。   “没事,不记得了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重新记起来。”   司若尘沉默道:“我想不起来。”   “那也没事,忘了更好,我们重新开始。”   司若尘:“我不想。”   季青临:“……”   空气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季青临压抑的呼吸。   他好像被气极了,死死地攥着拳头,像极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床上狭小的空间似乎承载不住他的怒气,床边鲜红的帷幔无风自动。   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到心惊。   偏偏司若尘好似并不怕,“可以请你出去吗?我想一个人待着。”   系统胆战心惊,生怕季青临一个没控制住上去把这人暴揍一顿。   半晌,季青临起身。   他沉默地将床上方才用的绷带一类东西尽数收拾好,重新放回到桌边。   端着已经喝完药的空碗推开门。   站在门口,背对着躺下的司若尘道: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可劲闹吧,我有的是时间陪你闹。”   说完关上了门。   司若尘的手指一顿,从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紧紧地弓下了身子。   埋在被子里的脸上满是痛苦,发出一声自嘲的低笑。   喜欢?从前的自己他都不喜欢,又何况是现在成了废人的自己?   就因为自己舍命救他吗?   这样的感激他实在不需要。   季青临出门不久后便看到迎面拖着大夫走来都墨松,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的大夫,淡淡道:   “拖回去吧。”   “听见没!你快放开老夫,放开老夫!一把老骨头都快给你折腾散架了!”大夫想要溜走。   “过来。”墨松把大夫拽过来,“司若尘他脑子出毛病,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还不让大夫给他好好瞧瞧?”   季青临冷笑一声。   “他脑子没毛病。”顿了会儿,冷哼,“确实有毛病,还特么病得不轻。”   墨松被他说的一脸雾水。   “这……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啊?”   “把大夫送回去吧。”   撂下这句话季青临就走了,墨松只得又把人放了回去。   这三日间司若尘依旧坚持自己换药,吃饭,基本上能做的都是自己动手,季青临只在一边看着。   有时候哪怕他会伤到自己,看得季青临下意识地一慌,却始终不吭一声。   也随着那句“不认识”,真的把季青临当做一个陌生人一般去对待。   淡漠,疏离,在两个人之间仿佛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即便季青临想要去忽略,司若尘却不断用各种距离感把两个人死死地隔开。   终于,季青临怒了。   他一把掀翻桌子上的东西。   “够了!司若尘,你究竟想要怎么样?装失忆你装得很开心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司若尘站起身想要离开。   季青临一把将人拉回来,“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摄政王府!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让我把你丢掉?你在做梦!”   他把人压回床上,不顾司若尘的闷哼死死地拧住他的手。   啃咬撕扯,另一只手不废吹灰之力把他的衣服掀开。   这几日的郁闷和不爽都在粗暴的吻里肆无忌惮地发泄。   “你的心要是冷了,那就把你的身体点燃,心总会热的。”   司若尘被他压着,呼吸粗重,说出的话却能把人气死。   “王爷,睡过别人的人,你不觉得脏吗?”司若尘语气挑衅。   季青临摸着他精致的眉眼,凑上去亲了亲。   “不装了?你以为那夜柳府跟你一夜欢好的人是谁?”   司若尘的眸子瞬间凝住。   看到他的反应季青临笑了笑。   “柳予安?”感受到身下人僵住的身体,安抚地舔了舔他的脖颈,“其实那天的人是我,那天这里的痕迹也是我留下的,我以为你知道。”   他一口咬下去。   司若尘一声轻呼。   季青临在相同的地方又留下一个深红的印记。   “就在这里。”   司若尘任他抱着,看着头顶的帷幔,也许是被他骗怕了,如何也不敢再相信。   “你当时不是不要我了吗?为何又要去找我?”司若尘沉声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   司若尘轻轻地推开他。   “也对,你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不过你喜欢的不是我,是那个死在你坟里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能为你死,值得感激的替身。”   他颓唐地看着季青临,“现在这个替身已经成了废人,所以你可以强迫他做任何事,对吗?”   “强迫?”季青临皱眉看着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滑稽,“你难道不喜欢我这么对你?不乐意?”   “王爷,没有人愿意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下面,当着别人的替身。”   “你不是替身!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季青临恨不得扯着他的耳朵把他吼醒。   司若尘轻笑一声,只是笑容有些讽刺,“是吗?如果现在他能回来,回到这具身体,你希望留我,还是留他?”   季青临:“……”   他突然被噎住。   留谁?如果两个人必须要离开一个,他会想要留谁?   久久的沉默让两具火热的身体冷了下来。   正当司若尘以为季青临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他反问自己:   “倘若前世的季青临回来,我和他之间,你又会选谁?”   司若尘:“……”   “所以你也不知道是吗?因为没有如果,你我只要知道此时此刻,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你觉得你是他的替身,难道我就不是前世季青临的替身了吗?”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亲了亲他。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不可,那我告诉你,我爱你,爱今日的你,也爱明日的你,只要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无论是好是坏,我都一如既往地爱。”   司若尘红着眼睛,被季青临亲遍他的全身。   “我一个废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外面随便找个人,难道不都比我好吗?”   季青临很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觉得哄也哄了,而他似乎就一直在和自己较劲。   季青临突破一把推开他,抹了抹自己的嘴唇。   “你真的愿意看我去找别人?”   司若尘没有说话。   “他会亲我抱我…”   “……”   “会碰遍我全身上下每个地方…”   “…………”   “我还会让他上……唔…”   “别说了!”   季青临的话被司若尘用嘴死死堵住。   他红着眼睛狠狠地撕咬,用尽了全力。   像是在惩罚季青临说的那些话。   他仅仅是听着,就嫉妒恼怒到发狂。   那些人凭什么碰他!   他们陷在柔软的鸳鸯锦被中,季青临用胳膊勾住司若尘的脖子,仰头任由他粗暴的吻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司若尘被他彻底激怒了。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只想着不断占有眼前的这个人。   季青临一把扯掉自己的腰带扔到床下,接着便去扯司若尘的衣服。   他用手握住司若尘,在司若尘的耳边喘着粗气。   “我要它,进来!”   司若尘一口咬在他的胸前。   “你别后悔!” 第八十一章 办一场属于我们的婚礼   次日,季青临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方才动了动身体,一股撕裂感立刻自身下传了过来。   “嘶~”   全身仿佛被人用车碾过一般,疼得他转眼栽回到床上。   尤其是腰部感觉快被司若尘干废了,他想直起身子都不行。   昨夜两个人的疯狂行径还历历在目,司若尘架着他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要他,剧烈的动作像是要把他贯穿。   他转眼看到空荡荡的房间,被两人祸害地几乎成废墟的室内已经被收拾干净,打翻的桌椅被重新放置好,还擦干净了上面的痕迹。   地上凌乱成团的衣服也已经被人拾走。   看样子,司若尘应该没有吃干抹净就跑。   季青临看到床边放着的干净的衣服,正要拿过来穿起。   耳边传开门的声音。   司若尘推门进来,他穿着干净的红衣,手上端着一碗放了葱花冒着热气儿的白粥。   看样子是刚做的。   看到季青临的目光后司若尘笑着向他快步走来,按住他的手。   “要不…你还是别下床了?”司若尘忍笑看着他。   季青临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自己穿好衣服,忍着身体的不适走到桌边坐下。   “你觉得你能让我下不来床吗?”   司若尘慢条斯理地把那碗粥放到他的面前,轻笑道,“要不今晚再试试?看你明天到底还能不能下来床?”   手摸上了季青临的酸痛的后腰,“这一次,不管你怎么哭我都不会停……”   季青临打开他的手,“你还来劲了是吧?”   司若尘瞬间把手缩了回去,“师父真狠心,裤子穿上就不认人了。”   季青临舀起碗里的白粥喝了一口,软糯香甜的白粥在舌尖泛开,和以往府里做的不太相同。   “你做的?”   司若尘用手指轻轻抹掉他唇边沾到的一点白粥,笑了笑,“好喝吗?”   季青临点点头,“你做的比府里的厨子还好些。”   司若尘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喝着粥的季青临,直到季青临抬眼望向他,他才仿佛很随意地问道:   “那我以后每天给你做,好不好?”   “粥吃多了也会腻…”   司若尘的放在桌上的手指一僵,季青临看着他笑道:“所以,你能不能每天给我做些其他的?”   司若尘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好。”   他看着季青临不断张合的嘴唇。   季青临突然放下碗,把人拉到身前,含住他的嘴唇,白粥的香气在两个人贴合的嘴唇间泛滥成灾。   司若尘眼睛睁大。   “想亲我为什么不敢?怕我不要你?”   季青临放开他的嘴唇,锐利的眼睛看的司若尘有些心虚。   “我怕……你只是一时冲动,做完以后床上说过的话便不做数了……”   “明明被吃干抹净的是我,怎么你一副被我始乱终弃的样子?”季青临好笑地看着他。   司若尘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微颤,如同轻柔的羽毛扫过季青临的心口。   “始乱终弃这种事你以前做的还少吗?”司若尘委屈地看着他。   季青临:“……”   季青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昨夜的哭喊声音还有些沙哑。   “一个男人愿意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这其中的原由还需要我再多说什么吗?”   “能这么对我的,敢这么对我的,这天底下除了你,再找不出第二个,你还害怕什么?担心什么?”   季青临亲了亲他微红的眼眶。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想做的事,这是我允许的,我还是更喜欢你昨晚被我逼得无比放肆的样子。”   司若尘哑着嗓子,双手抱着季青临的身体。   “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永远?”   季青临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我会一直陪着你,且永远爱你。”   司若尘闭上了眼睛。   他求了两辈子的东西,这一世终于如愿以偿了。   以后除了生死,再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想不想举办一场属于我们的婚礼?”听到季青临的话司若尘一愣。   “可以吗?”   他们两个一次大婚是在梦中,一次是季青临和楚渊的婚礼,只是被司若尘调换了新娘。   没有一次婚礼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只要你想,我就给你。”季青临想把亏欠他的都还回来。   “我想!”   司若尘声音激动。   “好。那等明日上朝同圣上说一声,毕竟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季青临摸着他的背。   司若尘笑道,“都听师父的。”   *   次日,摄政王府门口。   墨松坐支着腿在马车前面,看到季青临难得穿着朝服愿意上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立马跳了下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王爷你居然稀得去上朝?”   季青临轻笑一声,坐上了马车。   司若尘跟在他的身后,穿着明黄的太子服饰,墨看到他后眼神动了动,看着高高的马车,把手伸过去。   “要不要我扶着你点儿?”   司若尘一呆,摇了摇头,“不必。”   墨松对他投去佩服的目光,想不到前天夜里两个人的动静持续了一夜,王爷也不知道心疼人重伤初愈。   还以为这三天他都下不来床,看来还是自己小看他了。   这人看起来生龙活虎,容光焕发的,反而王爷看起来神色萎靡,一副被人……   “……”   墨松在原地怔愣了很久,冷风吹在脸上,他甚至觉得自己梦还没醒。   总、总不至于王爷是下面那个吧!   错觉,一定是错觉!   墨松狠狠地甩掉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专心架车。   要是被王爷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抽死他的!   马车穿过皇城繁华的长长街道,穿过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众人见是摄政王府的马车,恭恭敬敬地退在一边。   马车一路往前行驶,最后墨松一拉缰绳,稳稳地停在了宫门口。   “王爷,到了。”   司若尘率先拉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回身揽着季青临的腰将人带了下来。   “留神。”   此时已快入冬,冷风已然开始变得有些刺骨,司若尘又从马车内取下唯一的一件斗篷披在季青临的身上,低头为他把带子小心地系好。   季青临任他一顿收拾,静静地看着他,忽而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如果他这一生就这样走下去,身边有这样一个时时想着他的人,回不回去,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这一个人,他愿意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司若尘察觉到他的视线,轻笑道,“你再看我,我就要亲你了。”   季青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眉间。   “我不说,我只做。”   司若尘牵着他的手朝着宫门口慢慢地走去,陆陆续续去上朝的一些大臣看到他们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对于季青临,他们依旧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害怕。   完全被忽视成空气的墨松呆呆地站在了马车边,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暴击。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女子成亲了?   然后也好好体会体会一下这种温柔乡的滋味?   他抱着胳膊靠在马车上,开始琢磨了起来,然后转眼就在朱红的宫墙外看到了一个人。   莲华?   她来这里干什么?   察觉到墨松的视线,莲华转头看到是摄政王府的马车后吓得一机灵。   身子有些僵硬地走过来对着墨松道:   “王爷可在里面?”   “王爷进去了。”墨松平静道。   莲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公主先前不是去寺里静养了吗?怎么回来了?”墨竹问道。   听墨竹告诉他是莲华开罪了王爷,圣上罚她去圆音寺清修,说是处罚,实际上也是怕季青临寻她麻烦。   莲华脸上染上一抹红晕,“父皇说我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所以便召我回宫。”   “恭喜公主啊,不知这朝中是谁这么有福气啊?”墨松还想着是哪个倒霉蛋要娶她,便听莲华高兴道:   “是柳将军,这婚事本是父皇同柳老将军在世时定下的。”   墨松呆了呆,许是觉得柳逸寒那样的人清雅地如一柄修竹,应该就那样遗世独立,从没想过他娶妻的样子。   回过神后墨松咧嘴一笑。   “公主能选中柳将军做夫君,大魏多少姑娘可都要羡慕坏了。”   莲华同他道了声谢,便朝宫里走去。   她一身鹅黄色的纱裙,身姿曼妙,映在朱红的宫墙前,竟也像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还挺般配……”   *   明黄的大殿之上,群臣跪拜在下面。   皇帝楚天逸坐在上面的龙椅上,花白的胡须和满脸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掩盖不了他明朗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他身上威严之气欠缺,反而看着格外温和,似乎被磨地没有了棱角。   在他下首处摆着一张太师椅,季青临靠坐在上面,显得格外放肆,但群臣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楚天逸同群臣商议完司若尘册封太子的一切事宜同日期,也未有人反对这么匆忙地立下太子,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皇子身后靠着的,是他们谁也得罪不起的人。   “既然没有异议,此事便这样定了,尘儿,你既回来了,入了宗庙便应当改回本名。”   他沉吟道:“天降甘霖,润泽万物,众生可渡,那便唤楚泽吧。”   “是。”司若尘颔首。“谢过父皇。”   楚天逸点点头,准备退朝,他一直摸不准季青临今日为何突然出现,只当他怕司若尘受人排挤,来给他撑腰。   结果便听司若尘道:   “还有一事。”   楚天逸抬头,“还有何事啊?”   “儿臣想同摄政王大婚。”   朝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青临的身上。   这是已经明目张胆地对储君下手了?然后借着储君的身份继续在背后控制朝堂?   楚天逸却没众臣那么大的反应,平静道:“若摄政王愿意娶你,朕当然不会反对。”   他把目光落在季青临的身上。   “没有。”   季青临抬眸,看着殿中鹤立鸡群般的司若尘,淡然一笑。   “我嫁他。”   四周静地落针声可闻。   司若尘呆愣在了原地。 第八十二章 把师父灌醉   季青临娶任何人,娶多少人,众人都不会感到诧异或惊奇。   唯有他愿意放下身段,亲口说出嫁给别人的话,才会让人觉得格外惊悚!   谁都知道摄政王是一个怎样的人,冷酷无情,为所欲为,高高在上地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众人原本望着司若尘略带怜悯的目光渐渐地出现了一些变化,变成了钦佩。   好手段!   司若尘比这些人还要懵。   他呆呆地站在气势恢宏的大典中央,站在离权利巅峰最接近的位置,心里眼里却都只装得下那一个人。   “师父,你当真愿意吗?”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季青临望着他,轻笑了一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许了你的事,就不会再变。”   司若尘的眼眶有些红。   季青临知道,在被自己欺骗抛弃了那么多次后,司若尘依旧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向他走来,可心里却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他害怕被抛弃,害怕自己不喜欢他,害怕得到又失去。   因为太爱了,太在乎,所以惴惴不安。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季青临只想用行动告诉他,他这一生都不会离开他,他的爱并不比他少。   又一起商议了婚期,索性便放在司若尘册封太子那日,预备喜上加喜,为了准备妥帖,又将日期延后了半月。   楚天逸同众臣想法不一样,他知道不管储君是谁,大魏都无法摆脱季青临的掌控,那还不如是司若尘。   至少季青临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总归还是有感情,况且司若尘确实是个很好的储君。   这个想法最后成了他最后悔的决定。   商议完太子的大婚,楚天逸方才想起还有莲华的婚事,对难得回京的柳逸寒道:   “这次西雍来犯也多亏了柳爱卿及时赶到。”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听了太子的吩咐,方能及时赶来。”柳逸寒拱手,便听楚天逸接着道:   “还是应当嘉奖的,你与莲华的婚事也定了许久,不如趁着如今边关无事,你人也在皇城,便一道办了吧。”   柳逸寒一惊,一甩衣袖跪在殿中。   “臣还不想娶妻,望陛下收回成命。”   “为何?”楚天逸眉头拧起,“莲华一个公主,难道你还看不上?”   语气带着薄怒。   柳逸寒咬着牙。   “公主无比尊贵,是臣高攀不起。”   “这事由不得你,婚事是朕同你父亲定下的,你抗旨不尊,难不成还想让你父亲泉下不安吗?”楚天逸厉声呵斥。   季青临看着跪在下方一语不发的柳逸寒,忽而想起在千机阁那夜,误入了柳逸寒的梦境中见到的一切,勾了勾唇。   “陛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柳将军既不愿意,这事便容后再议吧。”   楚天逸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最后还是道:“那便听摄政王的,不过柳将军还是去外面跪上一个时辰,好好想想清楚。退朝。”   “臣遵旨。”柳逸寒朝季青临点头致谢,默默退到殿门外,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   宫门外墨松坐在马车上。   天空开始飘落洁白的雪花,渐渐在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墨松跳下来无聊地用脚踩着,发出嘎吱的声音。   抬头见季青临和司若尘走了出来,大老远挥着手喊道:   “王爷,我都快被冻死了,你们怎么才出来?”   季青临笑而不语,忽然挑眉道:   “方才在殿内看热闹。”   墨松狐疑地看着他,瞥了眼旁边的司若尘。   “你们不会去哪儿调情了,把我晾在这儿,现在故意编个理由诓我吧?”   司若尘轻咳了声。   季青临面不改色,“方才陛下说起柳逸寒同莲华的婚事,想要近期给办了。”   他看了看墨松的神色,“但被他给拒绝了。”   墨松瞪大了眼,“莲华虽说是娇纵了些,但容貌身份整个大魏还有谁能比得过?柳逸寒这都不要,他难不成还想娶天仙不成?”   “没准儿人家心有所属呢?你要不去问问?”季青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不去,同我又没什么关系,还是快回府吧,冻死我了。”墨松搓了搓手。   季青临看着渐厚的积雪,感慨,“希望柳逸寒可别冻死在殿门外,他要是冻死了,我还得找人替他去守边关。”   “他跪在殿门外?”墨松惊呼。   “抗旨不尊,陛下罚他跪一个时辰……你去哪儿?”   墨松拿着伞朝宫里跑去,一边对季青临喊道:“我去看看,王爷你们先回去吧!”   看着墨松消失在宫门口,季青临坐上马车,“走吧,回府。”   “坐好,我给你驾车。”司若尘坐在方才墨松的位置上,拉起缰绳。   “等等。”   季青临掀开车帘,拍了拍司若尘身上沾到的雪,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他的身上。   “好了。”   司若尘笑了笑,一拉缰绳,马车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   墨松来到宫里,果然大老远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被劈天盖地的雪色掩盖住,他喘了喘气跑上去。   柳逸寒察觉到身子周围的雪停住了,抬头看见一把油纸伞挡在头顶,边上是墨松跑得有些发红的脸。   白腾腾的热气从他红润的嘴唇里冒出……   柳逸寒眸子暗了暗。   “你怎么来了?”   “王爷说有个傻子抗旨不尊,被罚跪在殿门外喝西北风,我来看个热闹。”   柳逸寒看着头顶的伞,轻笑道,“还带把伞?”   “我这不是怕你冻死了吗?怎么说咱俩关系也还不错。”墨松在他身边蹲下,“莲华虽说是娇蛮了些,可毕竟也是你爹给你定的亲……”   “你想让我娶她?”柳逸寒看着他。   墨松挑眉,“不好吗?”   柳逸寒跪在雪地里,眼神却有些灼热,“我有喜欢的人了。”   墨松挑眉看着他,一脸兴奋,“哪家的姑娘能被你看上?”   柳逸寒沉默了很久,直到墨松被他看得咽了咽口水,才听他道:   “为什么一定得是姑娘?”   墨松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你和王爷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柳逸寒:“………”   他闭了闭眼,复又低下头。   “你还是安静些不要说话了。”   “为什么?”   “我怕再任由你编排下去,太子定然不会放过我。”柳逸寒又转过头看着他,“而且,你说的,没一句是我想听的。”   “行,我闭嘴。”墨松捂住自己的嘴,露出两只灵动狡黠的眸子,在雪白的天地间黑白分明。   柳逸寒的眼神突然不再清明,仿佛多了些什么。   他拉下墨松的手,盯着他的嘴唇。   “你问,你问我便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墨松呆呆地看着他,心道不是不让我说话吗?这人还挺善变。   他缓缓张嘴。   “那个人是……”   柳逸寒的手绕到他的身后,扣住他的后脑勺,上半身朝他压过去。   墨松感觉自己的视线一暗。   凉凉的唇瓣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   司若尘正驾马穿过繁华的街道,路人自觉为他让开一条道,突然一个小孩儿横冲直撞突然窜出来,眼看就要被撞上了。   小孩儿吓得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直接愣在了原地。   司若尘狠狠地一拉缰绳,紧急关头猛地停住了马车,才避免了那个小孩儿血溅当场。   季青临从马车里探出头,“怎么了?”   “一个小孩儿突然出现,差点被撞了。”   司若尘跳下车把那个小孩儿抱起来。   他大雪天地光着两只脚,穿着破损的单衣,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些淤青和伤痕,轻轻地拽着司若尘胸前的衣领。   “对、对不起。”   “无事。”司若尘轻笑一声,“你家人呢?”   不待小孩儿出声,“家人”就操着棍棍齐齐追了上来。   看到司若尘身上的斗篷似乎看得出来他身份不一般,有些忌惮。   但那些人都是练家子,见司若尘脚步虚浮,便知他没有武功,又好像没带仆从,便拍了拍手中的棍棒。   “这位公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也不想与您结仇,只想要这个小孩儿。”   “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司若尘感觉到手上的身体害怕地有些发抖,轻轻拍了拍他,安抚道,“无事,莫怕。”   那人见司若尘根本没有放人的意思,本就是个暴脾气,直接用手中的棍棒指着司若尘,狠厉道:   “关你屁事!你今天不把人给我交出来,老子直接把你腿打断!”   “师父,有人要打断我的腿,你管不管?”司若尘对着马车喊道。   季青临掀开车帘跳下来,看着那一群人,认定他们不是大魏人皇城的人,连摄政王府的马车都认不出来,不是瞎就是找死。   “他敢动你,我就把他的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皮球踢。”冷眼扫过那群人,第一个人立马怂了。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强得可怕,杀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吞了吞口水,缓缓后退,“人我们不要了。”   说完带着人迅速离开。   司若尘转头对他眨眨眼。   “还是师父厉害,我现在可娇弱得很,没准就会被人欺负,所以师父去哪儿都得带着我。”   “好。”季青临莞尔一笑。   回到府里后司若尘把捡来的小孩儿交给墨竹去照顾,想着让人把他的父母找到再说。   然后便见花凝雨身边的人突然来了,手上拎着几个坛子。   “这是墨统领问我们姑娘要的酒,我给他送来了。”   司若尘想起上次在花凝雨那里喝的这个烈酒,醉得一塌糊涂,突然勾唇,将几坛酒接了过来。   “劳烦你了。”   等人走后,司若尘没有送去墨松房里,反而拎着酒去找了季青临。   “师父,今晚月色这么好,定然要美酒相伴。”他抬了抬手中的酒坛。   “哪儿来的?”季青临靠在门框上,笑着看他。   司若尘走过去抵着他的鼻间,“偷来的,喝吗?”   “你想灌醉我?”季青临眯眼看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敢吗?”司若尘将一坛酒递到他眼前。   季青临接过酒走到亭中的石凳中坐下,仰头喝了一口,眼睛一亮。   “好酒。”   司若尘在他对面坐下,撑着头笑吟吟地看他,酒未如腹,他却已然先醉了。   隔着石桌凑过去,浅浅地吻着季青临的嘴唇,唇齿间满是酒香。   眼见季青临喝了一半了,却坐得稳稳当当的,半点也不见醉,司若尘无奈一笑。   “师父,我们进去吧。”   季青临点点头,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看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缓缓地抬手。   司若尘打趣道:“你要数星星吗?”   季青临眉头一皱,“别吵!”   “我在数月亮。”   “………”   司若尘低头,笑得双肩不住地耸动。   看来是真的醉了。   他抬起季青临的下巴,贴着他的耳朵道:   “乖,叫声夫君……” 第八十三章 想不想有个孩子?   季青临皱了皱眉,白皙的脸颊上并未见有红晕,眼神也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若叫其他人来看,只会觉得他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但当司若尘在他耳边又唤了声:   “师父,叫声夫君,好不好?”   季青临低垂着眸子,长长的如鸦羽般的眼睫在他眼睛下扫出淡淡的阴影。   他微微张着的红唇泛着光泽,露出里面的的贝齿,突然凑到司若尘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司若尘轻呼一声,宠溺地揽着他,任他用牙齿在自己颈间轻磨。   “怎么还学咬人了?不叫便不叫,咬我做什么?”   季青临放开他,抬眸盯着司若尘的眼睛,突然伸出两只修长的手揪住他的耳朵。   “叫什么?”   “夫君。”司若尘抱着他的腰怕他摔下去。   季青临仰头看着他,勾唇笑了笑,眼中映着点点光亮,璀璨如星。   “再叫一声。”   司若尘闷声一笑,将行动迟缓的人抱回屋里。   季青临面上没有任何醉酒的痕迹,但身体却被烈酒烧得发烫,司若尘感觉自己仿佛抱着一个暖炉。   “很热吗?”   “嗯……”   季青临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明明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没剩下太多的清醒,却固执的拽着眼前如狼似虎的人。   “再叫一声夫君,我想听…你再叫我声……”   司若尘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眼中含笑,退后半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想看你自己脱,你脱一件,我便叫一声,如何?”   “夫君~”一声接着一声。   季青临越来越热,汗水从身体里冒出来,似乎成了最好的解酒方法。   ……   深夜时分,只能听到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季青临睁着眼睛,已经在剧烈的运动中清醒了过来,他趴在司若尘的身上,勾唇笑道:   “好玩吗?”   司若尘做了亏心事被人当面指出,眼睛躲闪,“我只是想看看你喝醉时是什么样子……”   “只是这样?”季青临挑眉,凑到他的耳边,“你方才打坏主意想让我叫你什么?”   “……”面对一个酒醒后能记得一切的人,司若尘觉得有些失策。   “你都记得还问我做什么……”   “那你想不想听?”   司若尘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他。   季青临呵气如兰,咬着他的耳朵。   “夫君~”   司若尘全身酥麻。   感觉周身的骨头都被他喊软了。   季青临再次被他架着的时候紧紧地抓着他,享受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次日司若尘一大早去了宫里,季青临一人待在府里,直睡到了午时才起来。   见墨松今日居然破天荒没来敲他的门,正念着这个人终于能开点窍了,出了房门从下人口中才得知墨松昨天神色古怪地跑回府,脸色难看,一回到房间就没出来过。   季青临颇感惊奇。   难不成柳逸寒胆子还挺大,同他说了些什么?   季青临正要去墨松房里,见墨竹皱着眉迎面走来,似乎刚从墨松那儿吃了闭门羹。   “他还是不出来?”季青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不知怎么了,从昨天回来便这样了,问也不说,只把自己关着。”墨竹皱眉。   季青临绕过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墨松暴躁的喊声:   “别烦我,都走!”   墨松对着季青临示意,看,不行。   季青临却挑眉一笑,在墨竹震惊的目光中,抬腿一脚把门踹开了。   哐啷一声巨响。   里面抱头乱揉的墨松直接吓得跳了起来,“谁啊!”   转头看到倚在门边双手抱胸的季青临,眸子缩了缩,火气下去了一大半。   “王爷,你不厚道……”   “我若真不厚道才懒得管你。”季青临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倒了一碗茶慢慢喝了起来,“说吧,柳逸寒同你说什么了?给你气成这样。”   墨竹也顺利地走了进来,站在季青临身边,目光看着一语不发却一脸暴躁的墨松。   墨松纠结了半天,张口又闭口,最后叹了一口气,“他也没说什么……”   季青临睨着他那跟吃了苍蝇似的表情,挑眉,“那你气成这样?”   墨松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是没说什么!可是……”   一拳锤在桌子,神色激动地吼道:   “他丫的居然亲了我!他是不是有病!”   季青临一口茶水吐了出来,淡定地擦了擦,没想到啊,柳逸寒居然做的比说的快。   墨竹听得一愣一愣的,直接呆在了那里。   “你……没推开他吗?”   “我推了!我还打了他一拳!”墨松叹了一口气,“王爷,你们好不容易好一点的关系估计被我这一拳给打没了,他不会转头报复在你身上吧!”   “你……打他了?”季青临觉得柳逸寒有些惨。   “对啊,估计往后见面得绕着他走了,我又打不过他,万一他想报复我怎么办?”墨松又抓了抓头。   “那你打完了他没说什么吗?”季青临问道。   墨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打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跑了,估计会骂我吧?”   季青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着这世间还有如此不解风情的人!   不怪他这么多年还是孤身一人。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要亲你?”季青临看着他。   墨松皱着眉,捂着脑袋,“完了,他估计是不小心跌到我身上了,我要是现在跟他去解释清楚,能管用吗?”   季青临:“……”   墨竹:“……”   “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喜欢你?”季青临问道。   屋子里一瞬间沉寂下来,半晌过去。   “摄政王府一直同他对立,即便之后关系缓和,他也不可能会喜欢上我啊?”墨松喃喃道。   “为何不可能?”季青临喝了一口茶。   “我又不是女子……”墨松皱眉。   季青临勾唇,“你觉得我和司若尘哪个是?”   墨松觉得这个问题应当跳过。   “王爷,你无法无天没人敢管,做事全凭喜好,不管喜欢任何人都没有后顾之忧,可是柳逸寒不一样啊。”   他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柳逸寒一人担起整个柳家,事事家国为先,他势必要留下继承人往后接替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男人有想法?”   季青临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任何人看来柳家长子将来会迎娶的都是莲华公主,亦或是其他名门贵女,绝不会判经离道去喜欢一个男人。   可季青临是在他的梦中亲眼所见,方才那么笃定,墨松会这么想倒也可以理解。   “你与其在这里逼疯了自己,还不如亲自找他去问问,倘若真的是误会你同他道个歉就好了,以他的为人不会难为你,若是他真的喜欢你……”   季青临一笑,“你这一拳打完还直接跑了,他可真是有些受挫啊,可怜。”   墨松拧眉看着一脸轻松的季青临,“王爷,你保证你没有诓我?”   “他若打你我回头绑了他让你打回去。”   季青临话音放落,墨松便一咬牙大步走出门去,“好!我这就找他去问清楚!”   待人走后季青临突然想起一事,转头问墨竹,“昨日那个孩子呢?”   “府里的下人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也让大夫看过了,擦了药,都是些皮肉伤。”   季青临点点头,又问,“他的家人找到了吗?”   墨竹皱眉,“先前西雍举兵来犯,殃及了周边不少百姓,这个孩子的亲人……都不在了。”   “一个也没有吗?”季青临眉头皱起。   “没有。”   说着说着,便已经走到了前院中。   欢快的嬉闹声溅起,让平日里安静摄政王府显得格外热闹。   白茫茫的雪覆盖在地上,那个小孩儿穿着干净的月白牙锦袍,外面罩着白色的毛茸茸小斗篷,被几个丫鬟逗着在雪地里跑来跑去,脸上挂着软乎乎的笑容。   季青临恍惚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司若尘小时候的模样。   刚被他抱回来时,似乎比眼前这个小团子大不了多少。   季青临就在那儿看着他玩,丫鬟们很快就发现了季青临,纷纷给他行礼。   小团子回过头见到他后眼睛亮晶晶的,用小短腿歪歪扭扭地跑过来,抬起头甜甜地笑,“哥哥~”   季青临挑眉一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正在这时,司若尘从宫里回来。   他带着一身风雪,却满脸笑意,拍落身上沾上的雪花,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笑着把糖葫芦递到小团子眼前,“想不想要?”   小团子眼睛一亮,用小小的手接过来,奶声奶气道:“谢谢哥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陷进季青临的眼睛里。   他从前想的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后可能便是娶妻生子,从未想过会同一个男子在一起。   可现下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差别,该有的都有了。   季青临把目光落回司若尘身上,挑眉,“我的呢?”   司若尘一愣,“我回去给你买。”   他记得季青临只习惯吃那些软软的糕点。   刚转身被就季青临拽了回来,听到他轻轻地问了自己一句:   “想不想有个孩子?” 第八十四章 你骗了我   司若尘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你说什么?”   季青临提溜起地上的小家伙,“这个孩子父母都没了,反正你我也不会有子嗣,不如就将他收作养子,你觉得呢?”   司若尘有些惊讶,他以为季青临这样的性子并不会喜欢小孩子吵吵闹闹,这个孩子他原本是想择一处好人家给送出去,但季青临若喜欢……   “我觉得很好,正巧今日陛下同我商议,要从其他皇室那里择一个子嗣养在我的膝下,以便往后立储,两个养在一处,也算有个伴了。”   季青临挑眉,玩味一笑,“他不劝你纳妾,为皇家开枝散叶?”   “他敢吗?”司若尘好笑地看着他,“他心里清楚,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所以宁可退而求其次,只要我养个继承人便好。”   “对了。”季青临拍了拍小家伙的小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摇了摇头。   “那以后你就叫季月白,做我的儿子,好不好?”季青临想他要是不同意也没办法。   小家伙呆呆地看着他,懵懂地掉了点头。   甜甜地喊了声,“爹爹~”   “真乖,比你父亲小时候乖多了。”季青临抱着小家伙往室内走去,司若尘无奈一笑,跟在他后面。   “他让你进宫就因为这件事?”季青临靠坐在椅子上,小家伙乖乖地坐在他边上。   司若尘沉默了会儿,“还同我说了些我小时候的事。”   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我大致都忘了,也只能这样同他说,他便让我回来了,我确实不太喜欢他。”   季青临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以往可从没同我说过你的身份,怎么突然之间你就想起来了?”   季青临眯眼,“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   司若尘知道自己瞒不住他,只能承认,“是。”   “那你小时候为什么不说?”季青临其实心里很清楚,看着沉默不语的司若尘道,“因为楚渊?”   司若尘神色一慌。   季青临说得没错,刚开始时他人微言轻,说出来不仅没人信,甚至自身难保,之后发生了梦獏那件事,他一直以为是楚渊救了他,所以不想害他失去一切,宁可自己一无所有。   但他现在怕的,却是季青临问他后面为何突然恨极了楚渊,怕他问自己前世发生了什么。   自他上次告诉季青临他重生一事后,季青临并没有多问他些什么,似乎毫不在意,可他等下若是问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   如果知道了自己前世为了楚渊那样对他,他会不会恨极了自己?   司若尘牙关紧咬,季青临仅仅一句话,便吓得他脸色苍白,让他生出一种这几日的美好都是假象的错觉。   “你怕什么?我还能不要你了不成?”季青临没想吓他,毕竟这人如今不经吓。   “你……生气吗?”司若尘小心地看着他的神情。   “你小时候同我对着干的混账事做得还少吗?就算气也早就气过了,更何况我先前做的混账事也不少,就当抵消了吧。”季青临都能原谅他前世捅的那一剑,这点小事自不会放在心上。   司若尘见他没再过问前世的事,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又问,“那你把楚渊一脚踹下悬崖后,为何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司若尘笑了笑,“因为我只想要你,我怕你因为我的身份忌惮我,怕你但心我当年靠近你是另有所图,怕你因此而疏远我。”   “我不想要这个身份的,只是楚渊想要密谋造反,你当年宁可舍了我也要去平阳关,守住大魏,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要同楚渊造反,我不问,是因为你曾说过,很多事不便解释,我能做的只是替你守住你曾经拼命守护的东西,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错……”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做错。”   你不仅守住了大魏,也守住了我。   听到司若尘说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才想起问他,“你当初是怎么丢的?按理说你一个皇子,那么多人照看,竟然还丢得了?那群人是饭桶吗?”   司若尘丢时好像才六七岁。   司若尘无奈一笑,“我隐约记得一点点,好像是我母亲的宫女将我骗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那样做,之后路上发了高热,有些烧坏了脑子,很多事便记不清楚了,不过也没什么,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听他提起他的母亲,季青临想起来,应该就是当年西雍送给楚天逸的那个女子。   听说初次露面,那容貌便惊艳到了众人,故而当凌卿带着有几分相似的俊美容颜的楚渊出现时,也未曾有人怀疑过。   季青临被凌卿收养时,司若尘的母亲便已经因病去世了,所以没有见过她,可当初在千机阁见到的那个鲛人,却并不像。   “你当初在千机阁里见到的是你母亲?”   司若尘摇了摇头,“她是我的养母,有些鲛人藏匿于人群中,我那时分化出了尾巴,被人驱赶,她就将我救了回去,一直教养我,直致后来平阳关一战,死在了乱军之中。”   季青临抱了抱他,“过几日,我陪你去看看她。”   司若尘一笑,“好。”   楚天逸看起来确实心急,不出两日便从皇室选了几个模样出挑,天资聪颖的孩子送到了摄政王府,让季青临他们挑选。   几个穿着锦衣的孩子面容紧张地排成一排,级觉得兴奋,又感到害怕,任坐在上面的季青临勾唇打量。   他们都有些害怕季青临,却也知道能被选上意味着什么,努力想让自己不露怯。   只有其中一个小孩不一样,一双狐狸眼十分狡黠,在别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他脸上写满了桀骜不驯。   季青临嘴角勾起,觉得这个小孩有点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季月白跑了出来。   他一直在府里没有同龄人作伴,突然看到一屋子的伙伴开心的蹦哒过去。   季青临对着他挑了挑眉,“儿子,去挑一个你喜欢的。”   这些孩子都是资质最好的,挑哪个都差不多,反正两个小家伙要一起养,还不如让季月白挑个喜欢的。   季月白眨眨眼,点了点头,抬起小脸一个个认真地看过去,突然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他抱着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小孩的手臂,小声地问他,“我选你做弟弟,你愿意吗?”   楚玄青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家伙,一双狐狸眼眯在一起,像看着一只小白兔,“好啊。”   季月白笑着跑回到季青临身边,指着楚玄青,“爹爹,我想要他。”   季青临满意地点点头,真不愧是他儿子,眼光和他一样好。   季青临起身走到楚玄青面前,依旧照例问他,“你可愿意过继给太子?”   楚玄青被季青临压迫地看着,手心冒出了些汗,眼前这个人是整个大魏最强的人,也是他最崇拜的人。   男人总是对强者有着绝对的向往。   “我愿意。”楚玄青毫不退缩地看着季青临的眼睛。   季青临勾唇,直起身子,对着旁边的公公道:“就他了,你可以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老奴告退。”公公把其他垂头丧气的人一齐带了回去。   季青临让墨竹把楚玄青带去他的房间,季月白也跟了过去,他似乎真的挺喜欢这个哥哥的。   婚期将近,司若尘这几日一直忙着大婚的事,十分重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他不想出任何差错。   但到了晚间的时候也还不见回来,季青临突然有些担心。   司若尘失去了功力,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拿捏他。   这么晚还不回来,难不成是真的出事了?   他脸色开始不太好看。   “墨竹,你派人去宫里找找司若尘在不在那里,我去外面找找。”   “是。”   两拨人分开行动,月色下,季青临沿着皇城的街道一条一条地去找,每找完一条,他便心焦一分。   没有,还是没有。   不知来来回回找了多少遍,迎面看到墨竹带人回来,季青临皱眉看着他。   “人呢?”   墨竹摇了摇头。   “宫里没有,太子半个时辰前便出了宫。”   季青临咬牙,死死盯着偌大的皇城,开口道,“去将所有人手调派出来,就算把这个皇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找出来!”   究竟是谁,居然敢对司若尘下手?   那人抓他会干什么?   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理应会给摄政王府递消息,这是最好的结果,就怕那人是冲着司若尘去的,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放过他……   越想季青临的眉头就皱得越深,是他大意了,他就不该放他一个人出去!   正在这时,墨竹突然瞪大了眼,看着季青临的身后。   季青临顺着他的目光瞬间回头,看到了司若尘完好无损地走过来。   季青临一把人抱在怀里,仿佛失而复得。   “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司若尘呆了呆,任他抱着。   等季青临放开他,他才招了招手,身后竟跟着一群暗卫。   “我一直有让人保护我,我也怕有人像当初威胁我那样去威胁你,因为所有都知道我是你的软肋。”   季青临曾对柳予安说,司若尘绝不会成为他的软肋,而现在,却成了他甘之如饴的致命弱点。   “你去哪儿了?”季青临狠狠瞪了他一眼。   司若尘沉默了一会儿道,“被一个人带走了。”   季青临瞪大了眼,“谁这么大本事,从这么多人手里把你劫走?他人呢?我去灭了他!”   司若尘抓住他,“走了,他没对我怎么样。”   见他确实没受什么伤,季青临放下身上的戾气。   “他只是同我说了几句话…”   司若尘看着季青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说,我的师父已经死了。”   “而你,骗了我……” 第八十五章 柳逸寒在线坑人   季青临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司若尘的话仿佛一拳重击,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接着一股寒意从他的四肢百骸汇集,在他的心口结成了冰。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司若尘的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问出这个问题的司若尘。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个把司若尘带走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司若尘的身上。   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是声嘶力竭地指控他堂而皇之地霸占着这具身体,还是由于愤怒,像自己当初对他那样,不屑道,“你这种人真的很恶心!”   如果他这样说,自己该怎么反驳?   他好像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因为他确实霸占了这具身体,还霸占了他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季青临苦笑着想,他连一个替身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一直偷偷享受着这具身体主人的一切!   身份、地位、朋友,所有的一切,还包括司若尘对那个人所有的爱。   而现在,他面临着这个精心编造的谎言被人当众戳穿的后果。   季青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司若尘现在的表情,那从前难是爱意的脸上,此刻应当写满了憎恶。   季青临低着头,手指微微蜷缩在一起,有些发颤,他感觉到司若尘似乎朝他走了过来。   他想干嘛?   季青临后退了半步。   突然,司若尘抱住了他有些僵硬的身子。   “师父,我不信。”   “你就是你,不会是别人,从我十岁开始就跟在你身边长大,没有了比我更了解,更熟悉你。”   他把下巴倚在季青临的肩膀上。   “如果有一天这具身体里真的换了一个人,我一定会知道,但现在我无比确定,你就是你,从来就没有变过。”   季青临怔怔地任他抱着,慢慢地抬手放在他的背上,迟疑道,“你就真的…这么确定吗?你就没想过,万一我真的不是呢?”   司若尘轻笑一声,“这算是考验吗?考验我的真心?”   他捧着季青临的脸,认真地看着他,“即便时过境迁,不管你变成任何模样,以任何一种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我爱的是这具身体下不朽的灵魂。”   季青临看着他,问,“那当初在千机阁外面,你为何没有认出我?”   “如果说,我当时动心了呢。”司若尘低垂着眼睛,“即便你当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却依旧改变不了自己本身的性格,我从蛛丝马迹中,看到的都是你的影子。”   他轻声一笑,“我甚至觉得,倘若我能再你年少时便遇见你,你应当就是那个样子吧?动如脱兔,神采飞扬。”   “但我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你,因为我想,你怎么会为了我专门跑来这里,明明你在乎的,从来都只有楚渊一个人,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所以,那个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他就是想挑拨离间,不安好心。”   季青临看着他努力挤出笑容,“你说的对……”   “他就是骗你的。”   “你的师父一直都是我。”   季青临在心里难过地想,他这个替身竟然做的甘之如饴,甚至竟然会去嫉妒一个死去的人!   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司若尘喜欢的从来都是原主,没有他。   这个冬夜让他觉得寒冷到彻骨,两个人抱在一起,竟然没有一丝暖意。   雪花短暂地落在脸上,冰凉一片,留给季青临片刻的清醒,过后他又开始饮鸩止渴般地沉沦在司若尘对别人的深情里。   “我走累了,你背我回去吧。”   季青临摊开手,如一个光明正大的小偷,肆无忌惮地享受着这份深情。   司若尘望着他笑了笑,当真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他道,“上来。”   季青临只呆了一瞬,也笑了,跳到他的背上用手勾住他的脖子。   “你可看着路,若是给我摔下去了,你今夜就给我滚去外面睡。”   “放心。”司若尘轻轻颠了下背上的人,“整个世界都在我背上了,我自当小心。”   其余人都格外自觉地离他们远远,这时候谁也不敢上去自讨没趣。   两个重叠的身影在雪中慢慢地前行,雪花不停地飘落,染白了整个世界,季青临看着两人头上轻覆的雪花。   他伸出手摸着司若尘的“白发”,呆了呆,喃喃地喊道,“司若尘……”   “嗯?”   司若尘发出一声鼻音。   “雪落满头,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一起到白头?”   司若尘脚步一顿,没有出声,突然他把季青临放下来,对他说了一句“你等等我”便朝着一个巷子里飞快跑了去。   季青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依旧站在原地皱眉等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司若尘从那巷子里跑了回来,看到季青临当中没走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看着他。   “去干什么了?”   司若尘喘着粗气,从嘴里冒出阵阵白气。   “把手伸出来。”   季青临挑眉,乖乖地把右手伸了过去。   司若尘拿出一截编织的细红绳,红绳上面坠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   这铃铛季青临再熟悉不过,无比“亲密”。   季青临看着司若尘把这根红绳系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而他的手腕上同样系着一条红绳。   司若尘道,“我想要的不止是今生,还有来世,你这辈子同意了那下辈子我也不问了,都是我的,给你系上姻缘绳,哪怕到了下辈子,你也不许找别人。”   季青临勾唇,“这么霸道?”   “对,就是这么霸道。”   季青临笑着转了转手上的红绳,用手摩挲着下面的小铃铛,“那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上次让我‘戴'着它,这次又让我戴着它?”   司若尘抓着他的手腕,凑到他的耳边,“我就想看你戴着它,反正别人也只会以为,这是是给我用的,我想要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有主了。”   “就算没有这个,我也是你的。”季青临勾唇,上前抱着他的脖子。   司若尘低着头,鼻尖顶着季青临的鼻尖,心跳逐渐加快。   “你的呼吸乱了……”   司若尘的喉结动了动。   “师父……”   季青临抱着他的脖子,呼吸喷在他的耳边,“背我回去,回去了,任你处置。”   司若尘死死地掐着他的细腰,呼吸沉重,“好,我们这就回去。”   司若尘背着季青临跑回了摄政王府,后面的人惊诧于司若尘怎么跑得那么快?简直就是健步如飞!   到了摄政王府后,司若尘带着季青临直冲进了后院的房间,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将门重重地反锁。   好不容易等到爹爹回家的季月白呆呆地看着他父亲如一阵风似的从他眼前飘了过去,过了好半晌,迈着小短腿想要去拍门。   楚玄青瞪大了眼,一把把人抱走了。   “哥哥,我想去找爹爹,你放我下去。”季月白蹬着两只腿,用小奶音喊着。   楚玄青嘴角抽了抽。   “不行。”   “为什么?”季月白仰着脸看他。   “因为会被父亲揍。”   “父亲为什么要揍我?”   楚玄青把人抱回屋子,塞进被子里,裹成一团粽子,盯着他,“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乖乖睡觉,不然我就打你屁股。”   季月白吓得紧紧闭起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缩进被子里,“我、我睡着了。”   楚玄青本来想走,但怕他等下又爬起来,索性脱了衣服也钻了进去。   季月白真真裹得像个团子,方才被楚玄青塞进去的时候没有脱衣服。   “你这样睡着不难受吗?把衣服脱了再睡。”   季月白似乎真的怕被打屁股,怎么也不肯睁眼,眼睫毛却刷刷地乱动。   楚玄青无奈,手伸进被子里给他脱衣服,季月白当真一动不动,扮演着“死尸”。   凑过去的时候鼻子里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像没多大的小婴儿身上的那种味道。   楚玄青把他的外衣都脱干净,发现他衣服上也是这种味道,勾唇一笑。   “小奶团子。”   然后张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一口咬在他肉嘟嘟的脸上。   季月白吓得越发得不敢动。   怕他从自己脸上咬下一块肉。   这个哥哥…呜呜…好可怕……   季青临这边被欺负地够呛,殊不知自己儿子也快被人欺负哭了。   *   柳府外面,墨松在这里徘徊了很久,等得有些抓狂。   他本来想直接进去找柳逸寒,可好巧不巧,正好看到莲华先他一步进了柳府,如果换做是别的什么事,他也没必要避着她,可是……   他找柳逸寒是因为他昨天亲了自己!   如果他当着莲华的面问柳逸寒昨天为什么亲他,这会变成什么局面?   莲华估计会把他当奸夫一样撕了他…   呸,什么魔鬼的想法!   他刚想着先离开,等明日再找个时间来同柳逸寒问清楚。   结果这一脚还没迈出去,刚出门的柳管家一眼瞧见了他,疾步如飞地跑过来一把将他拽进了柳府!   “这不是墨统领吗!是来找将军的?他就在里面,莲华公主也在,老奴带你过去!”   墨松死死地盯着他拽着自己的手却不敢动,怕他一把老骨头被他打散了。   撒手!撒手!!就是因为她在老子才不想去!   进到了后院,好巧不巧,听到莲华梨花带雨地质问柳逸寒。   “你说你有心上人,那她是谁?你说啊!你说啊!我只想知道我哪里比不过她!还是你故意说这话就是因为不想娶我?”   听到动静,原本僵持的两人同时回头。   墨松无比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你们继续,继续,我还有事……”   “是墨松,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他。”柳逸寒直直地看着瞬间僵住的墨松。   “……”   “………”   “…………”   墨松看着莲华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心里想道,柳逸寒这是生怕莲华弄不死他啊! 第八十六章 最后的落幕   莲华回过神,回头瞪着柳逸寒。   “你就算不愿意娶我,也不必拿这样的理由来糊弄我!”   说完,提着裙子哭着跑了出去,留下想跑跑不掉,被柳予安用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墨松。   柳逸寒转头对柳管家道:“你先下去吧。”   被惊掉了下巴的管家回过神,二话不说撂下墨松拄着拐杖就跑了出去。   墨松死死瞪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柳逸寒看着他。   “……”   墨松嘴角抽了抽,“我现在就特么很后悔来这儿!”   “你是想来问我那天为什么要亲你是吗?”   “你闭嘴!”墨松急道。   柳逸寒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因为我喜欢你。”   “……”墨松瞪着他,“我现在不想听!”   柳逸寒突然上前把他压在亭子上,擒住他的手压在头顶。   墨松瞪大了眼,“你、你要干嘛?!”   他刚要抬脚踹向柳逸寒,柳逸寒温润的眼里闪过一次笑意,“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柳逸寒的膝盖压在他的要害部位,墨松头上开始冒冷汗。   “伪君子!变态!你是不是有病?!”   “是,现在我不想做君子,想暂时放下一切顾虑,抛开那些压在我身上的束缚和要求。”柳逸寒眼睛第一次那么锐利。   “因为我是柳家的长子,所以我必须要为柳家传承香火继承柳家,要做一个忠臣良将,要做皎皎君子,要不辱没柳家的门楣。”   柳逸寒看着他,认真道,“但倘若你愿意,我可以放下这所有的顾虑,顶住所有的压力,我不会娶妻,也不会纳妾,只会有你一个人,只要你点头……”   柳逸寒的话还没说完,墨松便匆忙打断道,“我不愿意,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对你没这想法,你还是该干啥干啥,别一天到晚地瞎想。”   柳逸寒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墨松看到他抬起自己的下巴,瞳孔缩了缩。   他想干嘛?他想干嘛?!!   “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季青临,可以那样地为所欲为。”   柳柳逸寒只是抬着他的下巴,却什么也没做,让墨松的心一直悬着。   “我现在应该让你觉得很讨厌吧?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应该都不会再来找我了。”   墨松心道,你特么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还敢来吗?这不是上赶着来找死吗!   “那我何不在此刻随心所欲?”   突然,柳逸寒的嘴封住了他。   墨松呆住。   柳逸寒的嘴唇很柔软,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竟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阵酥麻蔓延至全身,墨松还没想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感受到柳逸寒的舌头探了进来。   柔软的舌头霸道地很,在他口腔里疯狂地攻城略地,往死里搅弄。   “唔!”   同之前殿外浅浅的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完全不一样。   墨松整个被他制住,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最后,柳逸寒喘着粗气放开他。   半晌后。   “你走吧。”   墨松被他亲地嘴唇红,呼吸有些缺氧,双腿发软,靠着身后的柱子才没有倒下去,看着柳逸寒的眼神无比愤怒抓狂。   “你给老子等着!我回去找王爷来削你!”   他用手背狠狠地抹了抹嘴,死死地瞪了他一眼,低着头生怕自己看见自己的脸,埋头往前冲。   要是叫人看到自己被柳逸寒压着欺负,那岂不是丢死人了?摄政王府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柳逸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你走错方向了,那是内院的方向。”   “……”   墨松立马停下来,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看准出门的方向一股脑冲了出去。   等墨松走后,柳管家才把头冒出来,看着柳逸寒为难道,“将军啊,你平时可不是这样冲动的人,墨统领是摄政王的人,你这样对他,怕是不好交代,更何况还有莲华公主那边……”   “我不会娶她的,我不喜欢她,也不想耽误她,陛下那么急着要我完婚,无非就是见我同季青临关系有所缓和,想用这桩婚事将我栓住。”他轻笑了一声。   “我会自请这一生守在边关,不论朝内发展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陛下他也应当会放心了。备马吧,我要进宫。”   柳逸寒知道墨松估计再不会想见他了,他也不想在他跟前碍眼惹他不舒服。   放纵完后,他依旧得变回那个有礼有度的柳逸寒。   墨松回了摄政王府后,迎面就撞见了季青临。   “柳逸寒说什么了?”季青临问他。   “……”墨松当然没敢把方才的事跟季青临说,他丢不起这个人。   “你说的对,他确实是故意的……”   季青临挑眉看他,“他喜欢你。”   是肯定句,墨松瞪大眼睛看他,“王爷,你知道?”   “本王又不瞎。”季青临拍怕他的肩膀,“这事虽说麻烦了些,但如果你也有这个想法,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为难得了你们。”   墨松摇了摇头,“我只把他当兄弟。”   季青临点点头,看着他的突然嘴,“你嘴怎么破了?”   墨松慌忙地捂着自己的嘴,愤恨道,“被狗啃了一口。”   季青临似笑非笑。   三日后,终于到了大婚的时候。   上次季青临同楚渊大婚的时候,因是娶妻,故而司若尘是盖着红盖头的,这次是季青临亲口说的,他嫁。   所以当他看到同是新郎服饰的大红婚服时,呆愣了片刻。   大魏从不缺男风,也有不少权贵娶男妻,但男妻大多穿新娘服饰,总归有些看低的意思。   而司若尘看不得季青临受任何折辱,他应当永远凌驾在所有人之上,永远高高在上。   季青临懂司若尘的意思,所以愈发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司若尘值得他留下来,值得他为之失去理智。   换上做了一个月的精致婚服,头戴玉冠,一步一步穿过挂满红绸的王府,穿过后院,走过前厅。   四周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一个大红的身影站在门口,他妖孽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眸子如星,长发似墨,周身的红衣仿佛烈焰成池,灼目地仿佛快要烧起来。   他像一炙热的团火,暖化了季青临那颗冰冷的心。   司若尘对他伸出手,眉眼间满是温柔。   “师父,我来接你了。”   季青临把手伸过去,手上的红绳衬得他皓腕如雪,上面坠着的银铃映着喜庆的红光。   司若尘抬眸看着一身红衣的季青临,刹那间失了神。   季青临总是格外清冷,又素爱穿玄衣,这便让他总是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遥远之感,司若尘总会觉得他可能与这一众凡人都不相同,时间到了,他可能就会离开。   而此刻这一身惊艳的红似乎将他锁住了,锁在了自己的身边,让他能实实在在地感觉自己把他抓住了。   司若尘凑到季青临的耳边,轻笑道,“你今日这一身红衣真好看。”   季青临眯了眯眼睛,里面携着促狭,“那今日便穿一晚上,给你看个够,不脱了。”   “师父想穿着就穿着,不妨碍我办事。”司若尘笑着看他,“这样更有意思。”   季青临觉得这人是越发不要脸了,已经快赶上他了。   司若尘牵着他的手走出那道门,恍惚之间,季青临脑海中闪过当年的画面。   季青临神色凝重地抱着一个孩子走进这道门,他抱着季青临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怀里。   那个时候的季青临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想到多年以后,他会被这个由他亲自抱进来的孩子,以另一种方式领出去?   缘分真是奇怪。   这场婚礼准备了几月,司若尘说到做到,真的是每一处都做到了最好,无比地盛大,季青临坐在车上受着朝拜,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上的每个人,他们的欢呼声热烈而真挚,脸上带着最善意的祝福。   季青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能够洗脱身上的污名,受着别人的尊敬而不是恐惧。   终于到了最后的仪式,司若尘牵着季青临的手下车,他们一步一步走上城楼,上面放着祭天的所有东西,旁边站着的公公手里捏着他们二人的婚书,等下昭告天下,行完最后的仪式,他们便是真的夫妻了。   下方楚玄青牵着季月白,被墨竹他们护着,两人仰着小脸看着城楼上的人,笑得脸蛋通红。   季青临眼睛扫过去,勾了勾唇,人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所得皆所求。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披着一件斗篷,严严实实地遮着,但下面露出的脸格外熟悉。   楚渊!   季青临眉头皱起,他没死?他想干什么?   结果楚渊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做,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海中。   季青临松了一口气。   算你识趣。   婚书念完后,接着宣读完册封太子的诏书,随着一句“礼成。”   司若尘抱着季青临,“师父,我好开心,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将我丢开了。”   他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季青临刚要开口,突然感觉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在他胸口汇集,庞大到连他无法控制,死死地搅烂着他的肺腑。   他几乎疼地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大片血雾在空中炸开。   季青临在一瞬间捂住了司若尘的眼睛。   “别看……”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司若尘抱着他的手不住地颤抖,他的手上湿漉漉一片。   “师父……”司若尘的声音沙哑,无助,颤抖。   下面的人一片惊叫,墨竹和墨松同时睁大了眼,死死地盯着浑身炸开团团血雾的季青临,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捂住了两个孩子的眼睛。   司若尘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季青临正声音虚弱地贴在他的耳边,艰难道,   “你……好好……活着…”   “不……你不能这样…”司若尘慌乱道,“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要我亲眼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他双目赤红,红地可怕,声音喊到沙哑,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从来没有。   “你会好的……会好的对不对?”可手上越来越多的血快要把他逼疯,他除了自欺欺人地这样问他,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要你走!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把我丢下!”   苟完最后一句,似乎用完他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绝望的沉默。   季青临没有力气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只能虚弱地在他耳边道:   “等…我……回来…………”   季青临的耳边是系统机械冰冷而带着残酷的声音【宿主任务失败,立刻实行抹杀。】   接着,他便再没了任何意识。   他最终还是没能逃得掉。   司若尘抱着他残破的身躯,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也同他一起停止了,永远也跳动不来。   最终,季青临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给他。 第八十七章 一死一疯   十二月二日,路上被白雪掩盖,满天银霜。   司若尘抱着季青临冷却的尸身一步步走回了摄政王府,在他背后留下一长串的刺目的鲜红,一如满街挂着的红绸。   季青临死在了大婚的那一日。   司若尘在那一天彻底失去了他唯一的光。   最后他们当真做到了没有生离,唯有死别。   墨松原以为一人死,两人殡,季青临的离去也会带走司若尘,但当整整三日后,他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季青临完全没有一点生息的尸身干净地躺在床上,司若尘形容枯槁地坐在床边,仿佛入定,好在生息尚存。   季青临最后的那句话终究是奏效了,司若尘不会死,他那么听话。   几日后,载着季青临的棺椁被送往皇陵,举国齐哀,墨松悲痛之余,也在想,这里面的人会不会同上次一样,突然活过来?但是没有。   但变故确实发生的,一直看似心如死灰的司若尘突然拦下了棺椁,送入了宫里。   所有人都知道,宫内有一口玉棺,可保尸身不腐,司若尘不顾群臣的反对把季青临放了进去。   “你这是目无法纪!”   “太子失德!还请陛下废除太子!”   “季青临他把控朝政,有何脸面用天子的玉棺!”   没了季青临,他们便暴露豺狼虎豹的本性,对于这个半路出现“以色侍师”上位的太子,他们从没有承认过,而且也看不上,瞧不起。   “泽儿,群臣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楚泽,是他赐给司若尘的名字。   “你逾矩了,朕会派你看守皇陵,你可以永远陪着季爱卿。”楚天逸面带笑容,眼神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彻底撕碎了那张伪善的脸。   他被季青临压制多年,看似被磨平了棱角,实际上能坐上帝位的该有的野心一样也不会少,他只是在等翻身的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   比起季青临,司若尘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你们敢!当初西雍来犯,是太子用计退兵,你们只会像缩头乌龟一般在皇宫里等死!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凭什么这么对他!”   墨松厉声质问。   “就凭他是一个废人!他有什么资格继续做这个太子?”   有人讥讽道。   对,他们就是仗着司若尘如今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人,季青临死了,再没有人护着他,终于可以为所欲为地折辱他。   “你们是不是忘了!摄政王府依旧在,倘若真的动起手来,左右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你们敢吗?”   墨松瞪着眼睛,气得大喊,这些人凭什么觉得摄政王没落了,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拿捏司若尘!   “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乱刀砍死!”   一个恨季青临恨得牙痒痒的大臣面容扭曲,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渐渐地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来人,来人!”   果不其然,从外面冲进来的禁军将摄政王府的人团团围住。   墨松咬着牙,死死护着司若尘。   这个人,他怎么也得替季青临护着,即便是他死,也不能让司若尘死!   “没了季青临的摄政王府,什么都不是!”   大臣抚着胡须哈哈大笑,他终于可以把摄政王府死死地踩在脚下!   “是吗?”司若尘轻声问道。   也许是他一直未曾做声,让一众人忽视了他的存在,突然一句话,众人便都噤声看向他。   正在这时,禁军首领突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柄寒刃整齐地切开了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千机阁的少阁主,岂是你们能动的!”   花凝雨拔下深深扎进门框的短刀,声音凛冽似寒冰。   “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这群王八犊子还真当摄政王府好欺负!”   陆陆续续几十个黑衣人将大殿中的人团团围住,摄政王府的暗卫也将刀刃对着周围禁军。   气焰嚣张的大臣又龟缩了回去。   楚天逸眸子眯起,突然,他哈哈大笑,“不错,不愧是朕的儿子,可惜没了季青临,你真的算不上任何威胁,千机阁也是一样。”   他微笑着,沉吟道,“算算时辰,柳逸寒的兵马应当已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你们插翅难飞!摄政王府的一干人等,今日都将给你们王爷一起殉葬,泽儿,朕可以恩准你同季青临葬在一起。”   “你说什么?!”墨松瞪大了眼,他立马冲出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乌央央的人马,最前面马上坐着一个身穿盔甲,仿若一杆修竹的男子。   正是柳逸寒。   “柳!逸!寒!”墨松恨不得能下去咬死他。   柳逸寒看见了他,却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   季青临身死是意料之外,陛下急诏他回来时他便知道,他们终有对立的一天。   柳逸寒身为人臣,忠君之事,他的立场早已分明,季青临的死去带走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现如今应当是大魏皇室崛起的时候了。   司若尘的血统总归不分明。   “现在,到了你们该束手就擒的时候了!”   大臣们的气焰又开始嚣张了起来。   下方数以万计的弓弩对准他们,几乎是插翅难逃。   墨松暴跳如雷,花凝雨却凝重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司若尘。   他的反应真的太反常了,似乎季青临的死带走了他所有的情绪,花凝雨想他大概根本就不想活,季青临不让他死,他就借着别人的手让自己死。   而她猜错了。   司若尘终于动了,他轻笑了一声,缓缓抬眸,目光却是落在了墨松的身上。   下一瞬,司若尘的手速铁爪一般死死掐着墨松的脖子,提着他悬空在了宫墙之上,睨着下方的柳逸寒道:   “你确定你当真做好选择了么?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司若尘!!!”   柳逸寒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墨松悬在半空抽搐的身体。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   没有一个人敢相信,司若尘会动墨松。   司若尘仿若未觉,他只是看着柳逸寒,薄唇轻启。   “三……”   “二…”   “一!”   血花四溅,司若尘手上的刀扎进了墨松的肩膀。   “你放开他!”柳逸寒被那抹血色吓得嘴唇白,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这十万兵马,包括柳府,任你差遣!”   司若尘放下墨松。   “很好。”   他缓缓地走回大殿之中,群臣都围在楚天逸的身边,死死地盯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即便你篡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我们群臣都不会服……崴筆”   寒光扫过,那个人瞬间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聒噪。”   司若尘拿着冷剑,缓缓地走上高台,坐在了楚天逸的位子上。   他拿着剑轻点了几下那些人,嘴里喃喃地数着,最后勾唇邪笑。   “八十个……那你们八十个人就活四十个吧,我把选择权留给你们。”   他轻轻地一挥袖子,几十柄剑出鞘飞到他们的脚边。   其他人皆是一愣,他不是变成一个废人了吗?   “你休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你以为你的诡计会有用吗?”   司若尘仿若未闻,依旧薄唇轻启。   “十……”   “九…”   才数了两个数,就有人捡起脚上的剑插进了身边人的胸口,司若尘开心地数着,看着他们杀红了眼。   “一。”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剩下的四十个人都浑身颤抖,是被吓得,也是劫后余生,还好,死的不是自己。   墨松他们已然看呆,直到听到司若尘的下一句,才彻底愣住。   “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想看见。”   墨松犹豫道:   “什……什么意思?”   司若尘站起身,笑了起来。   “我想让他们都死,全部都死。”   “司若尘!你刚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那些人惊恐地看着他,步步后退。   “杀人是要偿命的。”司若尘眯着眼睛,“所以你们死得一点也不冤,你们的手上不是才染上了同袍的鲜血吗?”   “那也是你逼的!”   “我为刀俎,你们为鱼肉,自然是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突然抬手,那几十柄剑同时飞了起来扎进了剩下的几十个人的身上,然后突然爆开,竟直接分了尸。   “!”   所有人都呆住了。   直到这一刻,墨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   一个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强大的疯子。   所有人都以为季青临是司若尘唯一的倚仗,没了季青临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但直到此刻所有人才惊恐地发现,季青临养大的是一把同他一样可怕却更加嗜血的刀。   季青临就是那把收敛锋芒的刀鞘,而现在,刀鞘没了。   司若尘看着楚天逸,勾唇一笑,“你当年也许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更没有想到我居然在你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些年。”   “你……你想起来了?”楚天逸瞪大了眼睛后退。   他眯眼,“你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是你辱杀我母亲?还是一路派人追杀我?我曾无数次地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这个逆子,和你母亲一样都是怪物!”   “这些话你自小对我说了太多遍,我都听厌了!”   司若尘勾唇,笑得有些癫狂。   “就算是怪物,那也是你逼的!”   楚天逸太过害怕,似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用尽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剑,向司若尘狠狠刺去。   司若尘随手一抓,徒手将那把剑拧碎,鲜血从他手上流出,他脸上依旧笑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很快,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手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至完好如初。   楚天逸瞳孔几乎快爆出来,喃喃道,“怪物…你比你母亲还像个怪物!”   司若尘一掌将他掀翻,“从今日开始,我要你每日都在地狱中度过。”   司若尘看着剩下的人,即便是笑着,却眼神冰冷,“若还有不服者,格杀勿论!”   花凝雨看着台上那个格外陌生的人,突然想起在迷雾山时,蜀疆圣女执意要将司若尘带回去关起来,现今看来,她也许是对的。   *   季青临从没想过自己还能醒过来,睁眼后反而周身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抬眸在虚无的空间内看见一个人。   那人墨发轻挽,周身披着的白衣像覆在身上的重重白雪,浑身上下除了白竟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看着竟比他还要冷。   “你是谁?”季青临皱眉。   那人回头,声音有些缥缈。   “我叫谢锦城。” 第八十八章 人群中一眼挑中你   季青临站起来,冷声道,“不认识。”   他看了看四周,自己仿佛悬空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除了漫无边际的黑什么也没有,然而奇怪的是他却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白衣人。   “不认识没关系,你那个系统倒挺有意思的,它似乎察觉出来你都灵魂乃是和它绑在一起,便格外聪明地用尽全力同你暂时分离,这才在你被抹杀炸毁时没有魂飞魄散,反而让你谈过了一劫。”谢锦城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季青临听他一说才想起,确实,自从他的灵魂回到原主的身体后,系统再没出现过,只是他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司若尘的身上,完全忽略了它。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怎么,你是觉得我没死成,想接着弄死我?”季青临警惕地盯着他。   “我可没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想告诉你一个能够快速完成任务的方法罢了。”谢锦城神秘地看着他,“想不想知道?”   “素不相识,我凭什么信你?”季青临觉得眼前这个人浑身透露着诡异,以及……危险。   那是一个强者对另一个强者的敏锐。   “听听又无伤大雅。”谢锦城的容貌可谓惊为天人,生着一张悲天悯人的慈悲相,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森冷的感觉,气质与容貌竟是天差地别。   “好,那你说说看,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完成任务,如今原主算是彻底死了,这仇恨值该怎么算?”季青临也想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   谢锦城如鬼魅般飘到他的面前,在他耳边道,“你去杀了司若尘,任务同样也可完成。”   话音方落,季青临就冷声道,   “滚。”   谢锦城也不气恼,“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将来你若是想通了,一刀捅死他便是,看我有没有在骗你。”   季青临还想再骂他两句,结果谢锦城在他眉心一点,他便直接从那个空间被丢了出来,再醒来时他还没来得及睁眼,便被周围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吓得魂魄差点又飞了出去。   这大概就是系统给他找的新壳子。   只不过大约慢了一步,人都已经入棺了,只是棺材还没盖上,他盯着头顶的屋顶和放置在棺材里的白花,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是因为我先前没听到别人给我号丧吊唁,所以你这是特地为了弥补我?我可真是感动地恨不得抽你。】   系统撇了撇嘴。   【这具壳子已是最符合你要求的了,家世好,容貌出挑,就是不会武功,你还要求那么高。】   季青临想想也是,系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他找具符合的也不容易。   他躺在棺材里,听着外面的人号丧,越听越不对劲。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啊!”   “你就算不想嫁,你有何必寻死呢!要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系统:【……】   季青临:“……”   系统瑟缩地嚷道:【我我我照着男身找的啊!!!】   季青临将手往下探去,摸到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在。   系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找错,不然季青临死活要换身体,还真不好弄。   【估计这兄弟是男扮女装?】   季青临收回手,啧啧道,【什么奇怪的癖好?】   直等着外面的人哭得都差不多了,季青临才动了动身子骨,想着还是得慢慢起来,不然人家父母一大把年纪了,给吓出病来就不好了。   于是他缓缓地从棺材里坐起来,顶着一脸的白花,睁着眼睛看着突然停住不动的众人。   “……”   “…………”   系统:【你说的对,他们果然淡定多了。】   “诈尸了!!!!”   “鬼啊!有鬼!!!!”   季青临、系统:“…………”   灵堂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有好几个即便被吓得腿软,倒在地上,爬也要往外爬去。   原身的母亲被吓晕了过去,直接被家丁们抬着跑了出去。   季青临从棺材里走出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供品吃了起来。   “有点饿。”   系统瞪着眼睛看他吃得格外香,呆呆道,【吃贡品不好吧……】   季青临吃完糕点,又找了碗茶喝了一口,才道【反正也是供给这具身体的,我吃了正好。】   系统居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直等季青临吃饱喝足,在自己的灵堂又坐了半个时辰,众人方才提着棍棒隔着老远打量他。   最后确信他是真的没诈尸,只是没死而已,立刻去找了大夫过来给他查看。   大夫抚着胡须连连称,“奇迹啊!真是奇迹啊,这种起死回生的情况老夫当年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具体是谁他没讲,但季青临心知肚明,说的正是他本人。   而这位大夫也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季青临府上,被他折磨地苦不堪言的那个老大夫。   “好了,小姐没什么大碍,那老夫就先走了,告辞。”   “多谢公孙大夫。”   公孙陵摆摆手,走了出去。   季青临颇为纳罕,难不成他是见自己没了,终于从摄政王府溜之大吉了?   除了这个理由他还真找不出来其他理由了。   季青临看着这一屋子人,发现竟没一个认识的。   但很快他便从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中了解了个大概。   这是大魏朝内一位姓王的大臣的府内,而季青临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他唯一的女儿,王莺儿,也可以说是儿子。   季青临:“……”   【系统,我可以请求换一个名字吗?】   系统无奈:【这得问你爹。】   估计是不成了。   王夫人一哭得满脸泪痕,突然屏退众人,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后,她才道:   “当年你父亲方才入朝为官,就恰逢陛下选妃,偏偏他好男风,所有官员大臣家中不管嫡庶子都要进宫参选,这才让你扮做女子,总算逃过一劫。”   季青临心道,楚天逸这些年是被自己压得失心疯了吧?不仅开始好起了男风,还强制要求大臣送上?   这流氓做派都快赶上自己了。   “莺儿啊,为娘知道你不愿意。”王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季青临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名字上,嘴角狠狠抽了抽。   系统笑道:【宿主,没见叫翠花你就该庆幸了,哈哈哈。】   季青临:【……】   王夫人继续道,“可现今陛下又开始喜欢上女子,非要所有臣子把家中貌美的妻女都送进宫参选,你若不去,遭殃的就是我们满门呐!”   季青临直接瞪大了眼睛。   楚天逸这是疯了吧?他就不怕群臣造反?   但看着这王夫人的说辞,群臣似乎对此并未做出任何反抗,任其宰割。   季青临心道,楚天逸的手段何时这么高明了?   没等他再多问着什么,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王夫人,杂家来接小姐进宫了,您可准备好了?”   王夫人擦干眼泪走过去把门打开。   那个公公走进来,对着季青临打量了一下,盯着他的胸前嫌弃。   “啧啧,这干扁的,要啥没啥,走吧。”   季青临:“……”   系统已经笑得快抽风了。   季青临忍着自己的脾气跟在那个太监后面。   等下他得想个办法溜之大吉,他可不想被送到楚天逸床上去,那场景想想都可怕。   唯有血溅三尺这四个字能够形容。   “杂家听说小姐前日不愿进宫自裁了,老奴可提醒你,学乖着点儿,这陛下的脾气可不同太上皇,你若是惹他不高兴了,死还是轻的,小心让你生不如死!”   季青临疑惑,“太上皇?不都早死八百年了吗?”   那个太监掐着兰花指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闭嘴!太上皇还活得好好的呢,你抽什么疯!”   季青临也不管他敢这样对自己,一门心思想着太上皇不是早八百年就嗝屁了吗?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头呢,想了想,问道,“楚天逸是谁?”   太监见他越发放肆,气得嗓子越发得尖锐,“你还敢直呼太上皇的名讳,简直是大逆不道!”   太上皇是楚天逸?!   季青临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们说的陛下难不成……是司若尘?!   一旦这想法产生,季青临联系之前王夫人同他说的,便觉得自己愈发地像在做梦。   这些事可不像司若尘能干得出来的!   季青临不信。   他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没打算再半路溜走。   系统问道:【万一真是他怎么办?】   季青临:【那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最后停在了宫门口,一排排的马车里走下来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泪眼朦胧地走进去。   好一副美人垂泪的大好风景啊。   他已经想好如果选妃的真是司若尘,他该怎么弄死他了!   系统却突然出言问道:【如果你真的见到了他,你觉得他还能认得出你吗?】   季青临身体僵了僵。   没了季青临的壳子,司若尘待他又会如何?   他喜欢的终究是如他所言躯壳下的灵魂,还是那副皮囊掩盖的假象?   司若尘曾那么郑重得同他保证,“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还是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季青临觉得,他会认出自己的。   【他会。】   一群女子走入后花园,整整齐齐地排作一排又一排,季青临站在人堆里,随着前面的人全部落选,他也缓缓地前移动。   终于,他看到了坐在软塌上身穿红色龙袍的人,他手支着下巴,眼皮半瞌,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一众女子,脸上带着郁色。   正是司若尘。   季青临气得浑身发抖,还真特么是那个兔崽子!!   选妃?我看他该给自己选块墓地!   还选完男的选女的,他怎么不干脆连太监一起选了?!   系统连忙道:【别气别气。】   季青临咬牙:【我不气,我不过就是手痒了想抽人罢了!】   突然,司若尘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眸子穿过人群,似有所觉地朝着季青临的方向看过来。   季青临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呆了呆。   双目相对。   司若尘站起身子,穿过一众人走到季青临的面前。   季青临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真的说到做到,认出了自己?   “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砍了!”   系统:【……】   季青临:“………” 第八十九章 我生不出来   季青临怔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人,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在说什么鬼话?   几个侍卫一边匆匆忙忙跑过来,似乎在那里待命已久,就等着司若尘这一声令下。   季青临被团团围住,眼睛却只看着面前的人。   他怎么都想不到,两个人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开场。   系统震惊:【宿主,他不仅没认出你,他还想杀你!】   【看出来了,我没瞎!】季青临咬牙。   “快!陛下说了,把这个人拖出去砍了!”太监掐着兰花指,指着季青临,嗓子尖细,听得季青临只想抽他。   系统方才想起,【宿主!你这个壳子好像不会……】   季青临一个人打一群,轻轻松松把所有上前的人一脚踹飞出去。   【……武功吧…】系统把最后三个字说完。   季青临没去管系统说了什么,他揍翻了所有人。   “来人啊,护驾!护驾!”   “滚一边儿去!”   又踹飞了挡在司若尘面前的死太监,来到他的面前,揪着他的衣领问:   “你方才说你要砍谁?再说一遍!”   凭着司若尘干的这些糟心事,他没一拳砸在他脸上已经是格外怜惜司若尘这朵娇花了。   司若尘抓着季青临揪着自己衣领那只手的手腕,拧眉。   “松手。”   季青临的目光落在他手腕系着的红绳上,红绳上坠着一个银色的铃铛。   是当初冬天那个雪夜里,司若尘曾经系在他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司若尘应该是在他死后从他尸体上取下来的。   季青临的怒气消了几分。   认不出就认不出吧。   “别碰朕,你这个悍妇!”   “……”   季青临刚准备松开的手又气得抖了起来,一掌对着他劈了过去,“你可真是欠收拾!”   司若尘扭头避过,眉头一挑,脚步轻盈地躲闪着季青临的进攻。   两人一阵交锋,从地上打到半空,又纠缠着打了回来。   最后司若尘拉开距离,落到了一边,打量道:   “你和他还挺像的。”   季青临同样皱着眉,心道司若尘的伤竟然好了?功力竟也恢复如初。   听到司若尘的话,他真恨不得扯着他的耳朵喊:你瞎啊!同样的招式你都认不出!   确实,地面上曾经见过摄政王的人都惊得张大了嘴,眼前这个“女子”竟和从前的季青临那样相似。   “那你留下吧,其他人都赶出去。”司若尘吩咐完,起身便走,对着站在原地的季青临道,“还不跟上?”   季青临暂时想不出这人要干什么,只能跟上前去。   一路上经过后宫,季青临并没有如想象般见到一群莺莺燕燕,反而格外冷清,除了太监还是太监。   他心情大好。   “陛下,你这选妃还把后宫给选空了?”   季青临调侃的声音响起。   “没有。”司若尘似乎并不在意他这样以下犯上的举动,语气平淡道,“都被砍得差不多了,我每日都要砍上一人解解闷儿。”   季青临:“……”   “怎么?害怕了?”司若尘似乎有些高兴。   “你是不是有病?”季青临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司若尘笑出了声,“逗你的,你可真蠢,他可比你聪明多了。”   语气中带着骄傲。   季青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顺着他的话问道:“是吗?那他人呢?”   “死了。”司若尘的声音有些落寞,“死了五年了。”   季青临的脚步稍稍顿了顿。   他离开……居然已经有五年了吗……   明明对他来说,好像也不过才几日的光景,对于司若尘而言,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   季青临突然沉默,司若尘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把人带进一座宫殿内,然后对他挑眉道:“以后你便住在这里,我得空会过来看你。”   季青临觉得很新奇,他仿佛突然之间成了他某个妃子,然后开始每天苦巴巴地等着他来看自己。   “你不给我个名分?”   偷欢和正大光明季青临还是比较喜欢后者。   “你想要什么?”司若尘叫了人进来给他整理屋子。   那些人虽然畏惧司若尘,却也对着这个身量高挑,模样出众的王家小姐很是好奇。   一边动作干净利落地收拾,一边张着耳朵听着。   季青临勾唇,“我想做皇后。”   玩就玩玩大的,他们本来就成亲了,他现在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地做小?   不过司若尘估计要骂他,其他人也都觉得他疯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没曾想,司若尘看了看他后,笑道,“好,我给你。”   季青临眼睛一亮。   这家伙总算做了点人该干的事,不过一想又有点郁闷,凭什么让他这个“外人”做皇后?   左右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你今晚准备着吧。”   季青临挑眉,“准备什么?”   司若尘勾唇一笑,“除了侍寝,还能是什么?你不是要做皇后吗?延绵子嗣本就是你该做的。”   “……”   系统默默道:【宿主,你看起来不大开心啊,你之前不都是饿虎扑食吗?】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你觉得我特么生得出来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那他要是知道你是个男的,会不会治你个欺君之罪?】   季青临想了想,觉得按照司若尘现在的尿性,没准还真有可能。   见司若尘离开,季青临突然上前拽住他。   “司若尘。”   其余震惊地看着他,这人不要命了,连陛下的名讳都敢直呼!   司若尘转头皱眉看着他,没理会他直呼自己名字的事,反而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拽出来。   “都说了,别碰朕。”   季青临恶狠狠地看着他,这么矫情还让他侍个屁的寝!到时候哪儿哪都不让碰,两个人凭意念侍寝吗!   “你就是这么对师傅说话的吗?”季青临单刀直入,用眼睛瞪着他。   司若尘愣了会儿,然后突然冷声道,“一年中总有那么几个长得像他的人来我这儿说类似的话,你觉得朕会信吗?”   系统惊呼:【宿主,居然还有人想趁你不在上位?!】   季青临看着冷哼一声径直离去的司若尘,气得炸毛。   偏偏那些下人见司若尘走后,便冷嘲热讽:“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敢这样去触陛下的逆鳞,不妨告诉你,前几个敢冒充摄政王的,都被陛下扔水牢里活活折磨死了!”   冒牌货季青临:“滚。”   那几个人重重地哼了声,不屑地走出去。   “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识抬举。”   季青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摸着额头想要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理清楚。   现在看来距离他大婚身死那日,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当初他并不确定自己还能回来,说那句话只不过是不想司若尘到时候为他殉葬,没曾想竟有那么多人借这个机会冒充他?   最奇怪的还是司若尘,他不仅功力完全恢复,仅凭刚才季青临听到的一些传言,就觉得他的行为十分出格。   比当初的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是怎么了?   季青临想得入神,却始终没有半点头绪,最后突然想到,何不去找找故人问问?   季青临穿着女装也不打算先换下,他悄无声息地避过所有人跳上屋顶。   系统问:【你准备去找谁?】   季青临在上面如履平地,几步就越过几座宫殿,朝着宫门口的方向飞去,【去摄政王府,找墨松他们。】   结果突然走到一半,季青临顿觉不对,停在了一堵宫墙上。   系统疑惑:【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季青临沉默了很久,【我的功力突然又没了。】   系统看到陆陆续续的人从季青临住的宫殿里跑出来,嘴里嚷嚷着:“皇后跑了!现在都去找!”   “应该还在宫里,一定要在陛下发现前把人找回来。”   【宿主,要不你从这跳下去?先藏起来?】   毕竟季青临这么大个人站在上面着实很显眼,只要他们往这边走来,一定能够看见他。   季青临看着那几丈高的宫墙,感觉自己的腿有点疼。   【你想我死还是想我瘸?】   系统哈哈笑道,【那我们还是等着他们找来吧,你也就等下被司若尘骂一顿。】   季青临觉得也是,然后坐在墙上等着他们找到自己,然后搭个梯子让自己下去。   结果他从黄昏等到天黑,都快被风干了,也不见那群人往这边找来。   【这得傻成什么样?】季青临坐在墙上皱着眉。   系统吐槽:【就是就是。】   突然,季青临身后传来一点动静。   他眉头一挑,转过身去,然后看见院中雕栏玉砌下,一口硕大的冒着氤氲雾气的温泉躺在那里,而边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里衣,墨发轻挽的俊美男子。   长得风姿绰约。   正是司若尘。   他说这边怎么没人来找,原来这边是司若尘的寝宫!   司若尘缓缓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似玉,身材匀称,腰腹上的线条优美流畅。   “真是风月无边啊~”季青临咂舌。   系统道【我们这算不算偷窥?】   季青临一笑:【我看自家的,怎么算偷?】   他们正默默欣赏,水里的人突然回过头,看着墙上的季青临道:   “好看吗?” 第九十章 别样的吃醋   墙头之上,季青临迎风坐在那里,墨发和衣裙被吹得高高扬起,像极了某个桀骜不驯的身影,看得司若尘有些许恍惚。   季青临被发现了也没有任何地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用目光将人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才勾唇满意道:   “不错。”   司若尘从一边拿起干净的衣服披在身上,赤着脚从水里走出来,身上湿漉漉的水珠将轻薄的白色里衣染地几近透明,紧紧贴着他肌理分明的胸口。   季青临的目光顺着那水珠滑落的轨迹看进去,最后被司若尘掩好的衣服挡住。   他的眼睛落在司若尘看不出什么神情的脸上。   “我不介意你多洗一会儿。”   司若尘没有理会他的话,慢慢走到宫墙下,抬头看着他。   “下来。”   季青临心道,是我不想下去吗?倘若不是这功力突然又没了,他这会儿已经到了摄政王府了。   “你给我找个梯子过来,我爬下去。”   司若尘显然一愣,“你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   “我下不去!你没看见这么高呢吗?”季青临瞪着他。   “那你怎么上去的?”   “我跳上去的!”   “那你现在可以跳下来。”   “……”   季青临气得咬牙,攥紧了拳头,心道他怎么这么事!直接给他搬个梯子来不就好了吗?   接着便听到司若尘说完下一句。   “我接着你。”   看着司若尘对他伸出的双手,季青临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跳下去后司若尘会突然撒手,然后站在旁边看戏的感觉。   “你还是去给我搬个梯子过来。”季青临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   司若尘收回手,“那你就在上面好好待着吧。”   他开始往外走去。   “司若尘!你给我回来!”季青临大声喊道。   这个黑心的小兔崽子!   “行,我跳!”季青临咬牙切齿。   司若尘嘴角带笑,又默默地走了回来,站在下面对他伸出了手。   那双手苍劲有力,好像能够牢牢地锁住一切,司若尘曾经用它无数次地把季青临抱在怀里,死死地抱着。   还有抱着季青临残破的尸身。   季青临一跃而下,对着那个无比熟悉的怀抱扑了上去,身体被稳稳接住,牢牢地抱在怀里时,季青临呆了呆。   抬头看到了司若尘带笑的眸子。   “你敢跳下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季青临勾着他的脖子。   “你没跑也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下一秒,扑通一声巨响。   水花四溅。   季青临被司若尘扔进了水里,温热的泉水瞬间没过他的全身,他从水里站起来,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司若尘。   “你皮痒了是不是?”   司若尘却是笑了,蹲下.身,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眼睛看向他一马平川的胸口。   “你不解释解释?”   季青临一把拍掉他的手,“陛下是没见过平胸?大惊小怪。”   司若尘凑过去。   “那你就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究竟是男是女。”   季青临冷笑一声,“你都男女通吃了,还会在乎这个?”   司若尘眼疾手快去扯他的衣服,季青临一动不动地任他扯,脸上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   司若尘停住手。   “你怎么不反抗?”   季青临挑眉看他。   “那你怎么不脱了?”   司若尘收回手,“没意思,同那些爬床的没有半点区别,无趣地很。”   他正要丢下季青临起身,被季青临一把拽住拉进了水里。   “你!”   司若尘没有防备,也狠狠栽了进去。   刚换了的干净衣服重新被打湿。   他钻出水面,呼吸沉沉,死死盯着季青临。   “我让你也尝尝,这滋味舒不舒服!”季青临睨着他。   司若尘被呛红了眼,远远地躲开他,从另一边又爬了上去,进了屋子里。   系统惊讶道:【你不怕他揍你吗?】   季青临甩了甩身上的水,也爬了出去,【我看着他就来气,忘了这茬。】   其实他确实有些有恃无恐,虽然从他回来后,司若尘的行为就格外另人恼火,但季青临下意识总会觉得,他不会动自己。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他跟在司若尘的后面进了屋子。   宫殿内格外宽敞,烛火都已被点起,将屋子照得格外亮堂,恍若白昼。   司若尘在屏风内里脱了湿衣,又重新套了一件在身上。   见季青临一直盯着自己,冷哼道,“方才还没看够?”   季青临看着他。   “你不害怕吗?”   明亮的屋子里摆着一口水晶棺,季青临的尸身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仿佛睡着了一般。   季青临这样看着里面的自己,觉得有些渗人。   司若尘穿好衣服回过头,沉默了很久才道:   “如果我把他一个人丢进皇陵,万一他醒过来了怎么办?他会生气的。”   季青临咬牙,“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他不会怪你。”   司若尘皱了皱眉。   “不止因为这个原因,我得罪了太多人,他们伤害不了我,就会去拿他出气,他们也知道,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得守着他。”   司若尘看着他。   “你要是觉得害怕,你就回你自己宫里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怪不得方才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敢往这边来找。   “不回去。”   季青临摸着那口棺材,沉默了很久,问系统:【你还能把我塞回去吗?】   系统的回答出乎意料。   【能。】   【真的?】季青临觉得系统这么有用让他有点意外。   【不过我没办法把你从你现在的身体里抽出来。】系统无奈道。   季青临一狠心,【那我要是再死一次,灵魂会不会再飘出来?】   【能是能,只不过……】系统有些犹豫。   季青临:【怎么了?】   【棺材里的这具身体上,有其他灵魂的碎片,我不知道把你塞进去以后,你俩会不会打起来,或者一方吞噬另一方……】   季青临愣了下,半晌问道:【是……原主残留的灵魂吗?】   系统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季青临突然很郁闷。   司若尘守的是谁?是他吗?好像又不是。   他有些恼怒,恼怒司若尘完全认不出他,换了个身体的自己对他而已,就如同一个陌生人。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司若尘能不能认出他,因为他痴心妄想地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而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司若尘喜欢在意的终归只是原主。   自己仿佛是一个笑话。   “司若尘,我是谁?”   司若尘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王家小姐。”   季青临咬了咬牙,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   季青临穿着湿衣在冷风中被吹得越来越清醒,而身后的人也没有追来。   黑夜中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戳了一刀子,不断有鲜血从里面流出来。   可他还不能去责怪那个人,因为他没有身份和资格。   面沉如水地走回自己宫里,那些人看到他后终于格外识趣地默不作声,只当没看见他。   季青临甩上房门,心累不已。   司若尘不喜欢他,那他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既然没有必要,那他就应该离开这里,可谢锦城告诉他的离开方法,是杀了司若尘,但他却下不了手。   季青临坐在床上,纠结了很久,从天黑一直到天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直接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又快黑了,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刚想着让人给他准备点吃的,太监便在外扯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   季青临冷笑一声。   他还敢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司若尘一身红衣从外面走了进来。   开门的太监看到季青临惊了惊。   季青临昨日回来换回了一身玄衣,穿着男子的服饰。   司若尘却仿佛没看到一般,脸色未变。   “听说你不吃东西,我来看看。”   季青临觉得他有毛病,“我吃不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去守着你的心肝来这里管我?”   司若尘没有理会他,只是让人将饭菜送了进来,在桌子上一一摆好,然后看向季青临。   季青临当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他只是忘记吃了,可没想着绝食。   坐到桌边慢慢地吃了起来,司若尘也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吃,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季青临摸不准他要干什么,也懒得搭理他,干脆只看着自己的饭菜,眼不见为净。   过了会儿,季青临吃完了饭菜,喝了一口茶,看向司若尘:“你可以滚了。”   “你还要侍寝。”司若尘看着他。   季青临冷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突然怒火涌上心头,讥讽道,“你若是喜欢那个死人,大可去找那具尸体,不必来我面前恶心我!”   下人都快被他的话吓疯了,面色惊恐地看着司若尘,生怕他动怒。   司若尘突然上前去想要拉他的手,却被季青临一把甩开。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叹了一口气。   “师父,你为何连自己的醋都要吃?” 第九十一章 那么大一个媳妇没了   “你叫我什么?”季青临红着眼看着他,任他抓着自己的手。   司若尘又唤了一声,“师父。”   “你知道是我?”季青临瞪着他。   “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司若尘低着头没有说话,半晌后他才轻声道,“你在人群中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杀气。”   季青临:“……”   他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所以你这两天就是故意在逗我玩儿?”   “对!”   司若尘也同样瞪着他,“你一走就是五年,每次说不丢下我每次都食言,我也是人我也会生气!”   “你知道五年有多少个日夜吗?你知道我每次抱着你的尸体,等你等到绝望,却还得守着你给我那一点希望等下去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他恨恨地看着季青临,“我甚至想我干脆死了,等你回来也抱着我的尸体,体会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季青临看着他眼里的惶恐和星星点点的泪花,咬了咬嘴唇,本来心头那点火气居然退下去,唯独剩下心疼。   “对不起,我来晚了……”季青临上前抱着司若尘。   他确实不知道五年有多长。   司若尘漫长而艰难的五年对他而言仿佛不过几日光景,所以他没办法体会司若尘再次见到他是种怎样的心情。   既有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有惴惴不安挥之不去的惶恐。   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足够逼疯司若尘。   “你其实根本不想我对不对?我同你之间就像鱼和水,我没了你活不了,你没了我反而更自在。”   “不是的,我想你,我一直都很想你。”季青临紧紧抱着他。   司若尘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听着季青临的闷哼,任由血腥味刺激着舌尖,然后贴着他的耳朵,“我就是想欺负你,等你受不了我了,我就会告诉自己,看,这个人说着喜欢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我。”   他突然又放缓了语气。   “可是我看到你那么生气,我又好害怕,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季青临任他咬着,心想,他当初好不容易宠回阳光下的人,仅仅五年,又跌回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季青临喃喃道。   他抱着司若尘已完全长得健硕的身躯,想象着这层层衣服下隐藏着的强劲的力量,他把人压到床边,“说什么都不如做一次来得实在。”   他开始动手解他身上繁复的衣袍,格外熟练。   这具身体上的每个地方都曾被他留下过印记,冷却了五年,被他再次点燃。   司若尘粗重急促的呼吸压过来,双手箍着他的腰,“好,那你今夜就告诉我,到底有多想我。”   季青临被他的双手游走过全身,点燃了身上每一处欲火。   两个人陷入其中,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稻草,沉沦放纵,狠不得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彻底融合在一起。   正在两个人打得热火朝天,衣衫半解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爆呵。   “司若尘!”   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墨松愤怒地站在门口,死死地瞪着床上滚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听人说你要册封皇后,我还以为你又在发什么疯,结果你还真敢!”   “王爷若是没死,你就得被他劈成两半!”   季青临瞬间爬起来,兴致全无,抬头看着杀进来的墨松,恍惚之间,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墨松,你先出去……”季青临抚额。   墨松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还真当自己爬床成功了?”   季青临被骂得呆了呆。   他正要解释,司若尘却突然出声道,“你若再不走,后果你比我清楚。”   “你可真能耐,王爷当初可真是眼瞎了!”   墨松似乎很气恼,却又不能拿司若尘怎么样,重重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季青临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问道,“你怎么他了?”   司若尘看着他,久久不语,最后才道,“如果所有人都不想我活了,你还会护着我吗?”   季青临下意识道,“没有人比你重要。”   司若尘终于笑了。   “师父,你待我真好。”   被墨松一打扰两人也没了兴致,最后躺在床上抱着睡了过去。   次日司若尘走后,季青临本想再去找墨松好好问问他同司若尘之间是怎么了,还没等他去找墨松,就被人从后面一掌给劈晕了过去。   季青临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行驶的马车里,他摸了摸自己酸痛的后颈,一把掀开车帘,看到了正驾着马车的墨松。   “你要带我去哪儿?”季青临惊讶地看着他。   “平阳关,去投奔柳逸寒,司若尘他现如今就是个疯子,你跟着他不怕他哪天把你宰了?”   季青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知道我是谁?”   “你一回来就跟司若尘在后花园打了一架,我当时就在不远处看着,我又不瞎,能认不出来你吗?”   季青临突然想起昨夜,恍然大悟,“你昨夜是故意那样说的?”   “不然呢?他要是知道我认出了你,肯定猜到我会把你劫走。”   季青临感觉这两人也太奇怪了。   “你放我回去,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又让我走?”季青临想要他停车,墨松却把他推了回去。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司若尘就是个疯子,我在救你!”   季青临越来越觉得他有病,“墨松,你确定你没在说胡话?”   “我没有!他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的,咱们得再快一点!”   话音方落,墨松一扬马鞭,马车快速地往前冲去。   季青临坐在马车里沉思。   他现在功力还没有恢复,墨松明显也不肯放他离开,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他就坐在马车里,同墨松唠了起来。   “司若尘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这么恨他?”   墨松一边驾车一边道,“暴虐成性,滥杀无辜,这些够不够?”   “这话听来可真耳熟。”季青临笑了笑,“我怎么记得,这些话从前都是挂在我身上的?”   墨松沉默了会儿,“你和他不一样,你那些都是当初那些人造谣,他不同,这些年我亲眼看着他手段狠辣,但凡有任何忤逆他声音的人,都只有一个死字。”   季青临表情淡淡,“想必你这些年忤逆他的行为也不少了,他不是也没动你吗?”   墨松眼神突然有些许变化,却没叫季青临看出来。   “因为我是摄政王府的人,所以不论我怎样忤逆他,他也不会要了我的命。”   季青临一笑,“所以啊,他就更不会动我了,你还是放我回去吧。”   墨松一甩马鞭,“不可能,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季青临完全劝不动这个人,只能坐在马车里听天由命,不知道司若尘回来见到他人没了会不会被气死。   纵使墨松想要尽快赶去平阳关,可路途遥远,人和马都受不住,总要歇息。   墨松带着司若尘来到客栈休息。   “客官要开几间房?”小二问道。   “两间。”   “一间。”   两人同时看向彼此,墨松道:“我怕你半夜跑了。”   季青临:“……”   你还真了解我。   季青临执意要两间房,最后墨松看着他问,“你有钱吗?没钱你说什么?”   小二给两人开了一间房,墨领着季青临到房间,推开门,他选的是天字号的房间,干净整洁,虽比不上从前在王府里住的,也算不错了。   只不过……   季青临看着那一张床,嘴角抽了抽,“你总不会虐待我睡地上吧?怎么说我从前也是你主子,这点主仆情分还是有的吧?”   墨松惊讶地看着他,“我怎么会让你睡地上?”   然后话音方落,就在季青临以为他要睡地上的时候,墨松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床上,还拍了拍床,笑着看他,“咱们一起睡。”   季青临呆了呆。   墨松见他不动,又道,“我从前同柳逸寒也是这般睡,他也没嫌我睡姿不好,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个。”   “你觉得我担心的是这个?”季青临的嗓音都高了一个调,“我一个有家室的人,我们孤男寡男躺在一张床上像话吗?”   墨松走过去又不知从哪里拿来条细细的锁链,锁在两人的手腕上。   “好了,我知道你想跑,现在你想跑也跑不了了,消停些吧,等到了平阳关我就放了你。”   季青临咬了咬牙,愤恨地躺在了他旁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连墨松都敢爬到他头上了。   两人躺着躺着,呼吸逐渐平稳,门外突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仿佛刻意隐藏,接着一股白烟吹去房中。   看样子,他们住进了一家黑店。   墨松瞬间睁眼,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和季青临身上,隔断了这股白烟。   季青临也已然醒了,他轻声道,“我们等他们进来。”   墨松点点头。   门窗被打开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显得格外清晰,墨松蓄势待发。   下一秒被子被人一把掀开,季青临翻身一滚,躲回墨松身后,墨松一掌对着来人劈过去,嘴里骂道,“找死!”   他的手还没落下去,便被人死死拧住手腕。   四目相对,季青临看着司若尘猩红的眸子,吞了吞口水。   站在一边的柳逸寒看着床上的两人同样睁大了眼。   司若尘眼神森冷,一字一顿道:   “你们在干什么?” 第九十二章 季青临作死翻车现场   季青临眼疾手快从里面爬出来,立马和墨松保持距离,然后指着墨松道:   “是他强制要求我和他躺一张床上的,我是被迫的。”   墨松惊呆一般瞪着他,那个眼神仿佛在说,你就这么抛弃了我?   季青临回瞪回去。   我说的是事实!   墨松看着他,好!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   墨松一把拉起两人藏在被子底下的两只手,明晃晃的纯金锁链把两个人的手牢牢锁在一起。   昏暗的房间几人的眼睛都被那金子闪了眼,季青临嘴角抽了抽,他貌似知道店家为什么会盯上他们两个了……   季青临看着那锁链格外眼熟,忽然想起这貌似是当初他让墨松去打出来,准备拿来锁司若尘的!   现在居然被他自己用了!   墨松指着季青临,对司若尘忽悠道:   “看这纯金打造的锁链,是王爷让我打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他举起自己的手,“他怕我跑了。”   季青临:“……”   风评被害。   司若尘从他们两个人的手从被子里露出来的时候,眉头就狠狠跳了一下,那跟锁链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双眼,就好像昨夜季青临告诉他的,没有人比他重要这句话,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连他也会现在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和那些人一样狠自己对着干。   他将凶狠的目光落在季青临身上,怒极反笑,“师父,你还挺会玩儿的?”   “不是,是他锁的我!”季青临急于解释。   墨松却还嫌事态不够混乱,拽着季青临跳下床,离司若尘远远的,对着一边的柳逸寒大喊道:“你在那儿看个屁的戏,你倒是拦住他啊!”   柳逸寒苦笑,对墨松的话不敢反抗,也不管是不是司若尘的对手,默默抽出剑挡在司若尘面前。   “陛下,您还是回去吧,江山已经是您的了,放我们一马。”   他如今能守着的,也就平阳关这方寸之地了。   司若尘仿佛全然看不见他一般,目光只盯着他背后的季青临,眼神幽怨。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你昨夜同我说的话,又是骗我的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目睁地赤红,仿佛压抑着什么。   正当柳逸寒以为他要动手时,他却收敛脸上的郁气,艰难道:   “只要你说你想走,我放你走,我以后也不会去找你,我就只当你从未回来过。”   “此生,我们都不必再见。”   司若尘死死地看着他。   “如果这是你要的结局,那我给你。”   季青临当然不想要这样的结局,他从头到尾都是被墨松给坑了。   但司若尘开口说要放他走的时候,季青临心里慌了一下,感觉很不舒服。   为什么不信他愿意留下来?   难道他就这么不可信吗?   “我想走,你就放我走?”季青临盯着司若尘。   “是。”   “你觉得我想走吗?”   “……我不知道。”   呵,不知道,很好。   季青临愤恨地拽着墨松,“走,我跟你去平阳关。”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墨松眼睛一亮,“你终于开窍了!”   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柳逸寒看了司若尘一眼,缓缓后退,确定他没有动作后,迅速追上墨松。   几人上了马车,季青临闭着眼睛和墨松坐在马车里,柳逸寒在前面驾车。   马鞭声响起,一声嘶鸣,那辆马车消失在夜色的尽头,再也看不清楚。   司若尘站在窗前,看着季青临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   他想追上去。   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楚渊一身白衣走了进来,望着窗边的人笑道:   “你还挺大度,就这么放他走了。”   司若尘没有搭理他,皱了皱眉,似乎挺烦他的。   楚渊继续道:“想追就追上去吧,反正你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我可不觉得,你真能放他走。”   司若尘眼神微动,突然运功飞身冲了出去,那迅疾的身影很快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再也瞧不清楚。   楚渊微微勾唇,也跳窗而下。   他落在几人围住的大马车旁,对着一众黑衣人道,“把这间客栈烧了吧,没必要留着害人。”   火光冲天,映出楚渊脸上诡异的笑容,挡地严严实实的马车被风吹出一道缝,火光映在里面。   那是一口水晶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仿佛睡着了的人。   *   马车里季青临正闭目养神,突然系统对他道:【主角追上来了,要停车吗?】   季青临嘴唇微微勾起。   【让他追,我就当不知道,他不是学人大度,要放我走成全我和墨松吗?我就让他哭着追!】   系统点了点头:【好吧。】   马车一直从天黑跑到天亮,终于穿过城门进了平阳关。   季青临掀开车帘,旭日从地平线逐渐升起,照出这处地界的全貌。   大漠孤烟,黄沙满天。   柳逸寒在这里吃了这么多年沙子还能长得那么水灵,比皇城那些金贵的公子哥看起来还要贵气,季青临还挺佩服他的。   柳逸寒在这里有一座府邸,算不上多大,却也足够几人住了,丫鬟婆子也都有。   季青临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这座府邸点了点头,不错,至少比住黑店舒服。   他的手还和墨松用锁链栓在一起,柳逸寒看了眼,正想拿剑砍断,季青临却用手一拉,躲了过去。   他看着墨松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也不用怕我跑了。”   墨松见他如此上道,正要说可以解开了,突然想起季青临这个老狐狸怎么会那么听话,一副你骗不到我的样子。   “王爷,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咱们这样就很好。”   柳逸寒的脸色黑了黑。   “不必了吧……”   季青临余光瞥到他,笑得格外开心,“索性咱们就住一间屋子,我还跟着你睡,也不必麻烦给我收拾屋子了。”   柳逸寒:“……”   “我们一起洗澡还可以相互搓背。”   “…………”   墨松全然没有看到柳逸寒黑如锅底的脸,跟着季青临就兴奋地走了进去。   一直到晚上,两人说到做到,手被绑在一起,一直形影不离。   最后柳逸寒终于受不了了,不管不顾直接拿剑将两人的链子给斩断了。   季青临挑了挑眉,这就受不住了?   他状似不经意道,“我想出去逛逛,这关外的集市我还没见过,城内想必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墨松立马警惕地拽着他,“王爷,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好啊,那走吧。”季青临看着默默跟在后面的柳逸寒忍俊不禁。   问了问系统:【司若尘呢?他还跟着吗?】   系统点头:【在不远处跟着呢,不过看样子没想过要上前来。】   季青临点头笑了笑,专心逛了起来。   关外确实有不少皇城内没有的东西,他看的新奇,一路上同墨松看到喜欢的就拿上。   柳逸寒在后面付账。   没办法,谁让他身上没银子呢。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东西吸引住。   他走过去拿起来瞧了瞧,虽比不上当初司若尘让人做的那个,做工却也还算得上精细。   “这个也在这里卖?”   边关的人不必皇城,民风淳朴开放,半点也不见得不好意思,热情地介绍:   “这个是从皇城那边传来的,听说玩起来可有意思了。”他又瞧见季青临旁边的墨松,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公子,这个小玩意儿男女都可用,怎么样,卖一个回去试试?”   墨松也将头凑过去,眼睛盯着季青临手上的小铃铛,好奇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柳逸寒从季青临走过去的时候就瞪大了眼,听到墨松的话,轻咳了一声,沉声道:“这个…叫缅铃……”   “缅铃?怎么玩?”墨松认真地看着他。   柳逸寒被他看得脸上发烫,结巴道,“这个不好玩……”   “你骗我吧?”墨松不大信。   季青临把玩着手上的小玩意儿,睨了他一眼,勾唇笑道:“他确实骗你,这个很好玩。”   季青临突然上前靠近,离墨松很近,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回去,我教你怎么玩。”   一瞬间,季青临感觉到了两股杀气,笑得越发开怀。   柳逸寒咬牙道:“王爷,使不得。”   季青临却是一笑,眯眼看着格外纯良的墨松,“玩吗?”   “玩!”墨松看着那个铃铛格外好奇。   柳逸寒眼睁睁看着墨松这只小白兔被季青临这只老狐狸骗走,只能咽下被季青临气出的那口血,跟着追了上去。   季青临拉着人直冲进了房间,一把关上房门。   把人拉到床边,季青临看着他笑道,“你这么多年没被人骗身,我觉得还挺神奇。”   “什么意思?”墨松的话方才落下,季青临突然将他放倒,压在了床上。   “来,我告诉你怎么玩。”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哐啷一声一脚踹开,两个人同时冲了进来。   司若尘一把拉起季青临,将床上呆呆的墨松直接甩进给了柳逸寒。   “管好你的人!”   然后袖袍一挥,房门再次被关上。   季青临被他锁住双手按在怀里,抬头对上司若尘危险的眸子。   勾唇笑了笑,“你的大度呢?”   司若尘对着床上噼里啪啦一扔,零零碎碎的东西铺在床上。   季青临打眼瞧过去,上面有银托子,玉势,春宫图,锁链,缅铃……   一应俱全。   季青临嘴角的笑僵住。   司若尘呼吸沉重,眼中的怒火逐渐转变。   “来,你不是想玩吗?我陪你玩,你可以选一个,或者,我们一个个试过来?”   季青临:“………” 第九十三章 双双没了腰   季青临瞧着那些东西,每一件东西都能让他明天下不来床,一件一件试过去,司若尘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系统同样睁大了眼:【宿主,我明天还见得到你吗?】   季青临被司若尘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如果是功力还在的情况下,他不介意陪着司若尘这样闹,可现在他觉得,他真的吃不消。   【你觉得呢?】   季青临被司若尘压着依旧有恃无恐,挑衅地看着他,“你说的放我走,那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   他动了动自己被拧着的手腕,“陛下就喜欢从别人嘴里夺食吗?”   “别人?”司若尘轻哼一声,“墨松吗?他能像我这样待你吗?”   季青临感觉了什么,抬头玩味地看着他,“你有的我也有,为什么不能是我这样对他?你若晚来一步,我俩兴许就成了。”   司若尘果然被他气得不轻,火冒三丈地瞪着他,“你敢!”   “你现在放开我,你看我敢不敢?”   司若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才几日而已,你就喜欢上了别人是吗?还是你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他!”   季青临刚要开口,便看到司若尘簌簌落下的泪珠,两个璀璨的眸子仿佛浸在水里,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他莹白如玉的脸庞上。   完了……真欺负哭了。   但司若尘依旧瞪着他,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一阵刺痛,血腥味蔓延,“你敢喜欢他,我就杀了他!”   他的语气无比认真。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突然不再反抗,仰起头迫不及待地堵住了司若尘的唇,舌尖轻扫,吻得两个人呼吸沉重。   司若尘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开口道:   “我是谁?”   季青临趁着他手一松把手抽出来,双臂一环,勾在压着自己的人的脖子上,贴在他的耳边喘道:   “你是司若尘…是我养大的徒弟………”   “是我夫君……”   每说一句,司若尘的呼吸就沉重一分,眼神也越来越可怕,像要把面前的人拆碎了揉进身体里。   “师父……你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敢碰你的人,都得死。”司若尘无比熟练地解开他的衣服,双手抚摸过他的全身。   季青临双腿环住他的腰身,对着他的某个地方顶了顶。   抬头,眼中带着笑意,用牙齿研磨着司若尘的耳垂,“我不想玩那些,我想玩它……”   “好。”司若尘用力环住他的腰身,低头亲吻着他……   外头,墨松被丢给了柳逸寒后,张牙舞爪地想要冲回去,被柳逸寒死死地抱住。   “放开老子!我要去救王爷!”   柳逸寒无奈地把人禁锢住,他方才同司若尘过了一招,被打中了胸口,此刻被墨松挣扎着撞到伤口,闷哼一声。   墨松停了下来。   “你受伤了?”   柳逸寒见他不闹了,举止有礼地放开了他,“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墨松看了看他,突然转身对着房门准备杀过去,“我去给你报仇。”   “等等!”   柳逸寒立马跟上去,在墨松踹向房门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开口,房内喘息不定的动静穿过了两人的耳朵。   季青临放肆地哭喊,一声声激烈的碰撞让寂静的空气仿佛变得灼热,他似乎乐在其中,还能在破碎不成语调的空隙去用言语逗弄司若尘。   墨松惊呆在了原地,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家王爷好像真的是下面那个……   柳逸寒觉得这种偷听别人墙角的事实在有欠妥当,面露尴尬,拽着人就赶忙往外跑,墨松呆呆地任他拉着,两个人来到了另一个院子。   清冷的月色似乎冲淡了尴尬的灼热气氛,柳逸寒放开墨松的手,只是心跳尚未平复。   不稍片刻,他便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脸上再看不出任何方才的失态神情。   他这一生,唯独失态过两次,一次是殿外墨松在大雪天里为他撑伞,他第一次剖露了心事,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第二次是知道同墨松再没可能,头回放纵自己为所欲为,不顾那人的反抗把人狠狠欺负了个够。   之后的五年间,他一直克己复礼,再没越过雷池半步。   “你也看到了,季青临并不在乎司若尘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不要上去掺和了,我怕司若尘到时候真的要了你的命。”   柳逸寒其实并不懂墨松为什么那样排斥季青临靠近司若尘,但他愿意无条件地帮他。   墨松似乎颇受打击,“王爷为什么不信我呢?我将他看得那么重。”   柳逸寒看着他不出声,突然皱眉来了句:   “你喜欢他?”   墨松迷茫地抬头,最后瞪大了眼,“你疯啦?我要是喜欢王爷,还有司若尘什么事!”   柳逸寒一笑,“也是。”   他捂着胸口轻咳了一声,墨松将脸转过去瞧着他有些苍白的俊颜,突然没来由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待我很好,远远超过了普通朋友之间的感情。”   他站起身,皱眉道,“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真的一直挺感激你的,当年司若尘拿我要挟你时,你能放弃自己一直以来声名背上叛贼的名声,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很好。”   他弯腰看着柳逸寒,“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还给你,你要是真想,我也可以陪你一晚。”   话音方落,他犹豫了一下,动作生疏地吻上了柳逸寒的唇瓣。   柳逸寒呆滞住。   “你……”   双唇接触的刹那,墨松心里突然仿佛被人揪了一下,所有的感观都停留在了嘴唇柔软的触感上。   他五年前被刻意忽略的记忆宛若复苏,脑海闪过柳府中柳逸寒是怎样亲他的,也学着他将舌头探进去,扫过柳逸寒的口腔。   柳逸寒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皱着眉头,微张着嘴感受着墨松稚嫩的动作,面色不变却早已溃不成军,心乱不已。   直到墨松的手伸向他的衣服,柳逸寒才瞬间回过神,制住他的手。   墨松讶异地看着他,“我碰到你伤口了?”   “没有。”柳逸寒喘息着滚动喉结,认真地看着墨松。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拿来做交换。”   “什么意思?”墨松问道。   柳逸寒站起身,“我待你好是我自愿,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不是想要你以这种方式感激回报我。”   墨松看向他,“你不是一直想这样对我吗?你想要,我给你,这不就结了?”   柳逸寒拧着眉咬牙看他,“倘若明日有一个人比我待你更好,他也想这样对你,你也会愿意吗?”   墨松被他问得愣了愣,呆呆道,“应该不会有人比你待我更好了吧?”   “倘若有呢?倘若是季青临这样问你呢?”   墨松回答不出来,但他能看出来他好像把柳逸寒惹生气了,鲜少有些认怂,索性沉默了。   柳逸寒却好似读懂了什么,眸子中满是失落,“季青临于你而言,当真就那么重要?他想要什么你都会给他,对吗?”   墨松不置可否,当年季青临把他捡回去的时候,就注定了在他心目中不可取代的地位,是恩人,是主子,也是唯一的亲人。   再加之当初一念之差愧疚多年,再次回到季青临身边,季青临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更加地重了。   面对墨松的沉默,柳逸寒怒不可遏。   他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秉持的君子风范,忘却了趁人之危的可耻,他好像再次在墨松身上失控,在那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把将人抱起,踹开一间屋子,把人压在了床上。   “我反悔了,你既然要报答我,那我便全盘接受。”   柳逸寒沉重灼热的呼吸靠近过来的时候,墨松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柳逸寒吻得他快要窒息时,才后知后觉地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柳逸寒的手摸上他身体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僵了一下,有些本能地排斥躲闪。   柳逸寒的手一停。   墨松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反悔了?   “你继续,我只是第一次不太适应……唔”   柳逸寒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手上的动作与他平日里的有礼有度的作风完全不同。   墨松在他之后往他身后探去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他只听说有上下之分,但具体怎么做……   “你你确定你那里能放得进去吗?!”墨松惊恐地看着他。   回答他的是柳逸寒急不可耐的动作。   疼!太特么疼了!   ……   次日,季青临日上三竿时方才起身,没等到墨松进来要撕了司若尘,他还挺惊讶的,心道这人莫不是终于开窍了?   司若尘将他收拾完亲了亲他便出了房门,估计是又给他熬粥去了。   季青临穿好衣服准备去找墨松,毕竟昨晚司若尘说要宰了墨松,他还真怕出事。   来到墨松的房门,刚要推门,就见柳逸寒推开门走了出来,见到季青临后愣了愣道:   “他在里面。”   季青临一见他的神色便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柳逸寒的面上却并无喜色,他眉头一挑。   床上不和谐?墨松看着也不像上面那个啊。   摇了摇头走进去看到坐在床上发呆的墨松,问道,“你把人怎么了?”   “他很生气予Yankee?”   “反正可说不上高兴。”   墨松皱了皱眉,“我只是同他说睡完便忘了,我也不会记着,以后还是朋友。”   季青临:“……”   他可真心疼柳逸寒摊上这么个人。   季青临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地建议,“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墨松把头埋在被子里,嚷道:“我腰怎么感觉废了?我练功同人打架都没这么疼!”   他突然看向季青临,“你怎么看起来没什么事?你昨晚叫那么大声,今天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季青临也没管他昨夜偷听墙角,嘴角上扬,“你觉得呢?”   “司若尘不行。”   “……”   只怪季青临身体素质太好,格外耐折腾,只休息了半日便恢复得差不多了。   从墨松那里回来,季青临本想去找司若尘,正好有个下人见到过他,给季青临指了放向。   季青临顺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越来越偏远,最后,他在转角的巷子里看到司若尘和另一个人。   ——楚渊!   季青临脸上的笑意散去。   司若尘和楚渊勾搭在一起,会想做什么? 第九十四章 女装上街,当街被抢   季青临站在拐角处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巷子里的两个人。   随后,他又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如同没有看见过方才那一幕。   街上人流众多,喧哗拥挤,鼎沸人声却再也入不了季青临的耳朵,他脑海中只余下司若尘同楚渊站在一起的画面。   格外地刺眼。   系统见他心情不好,愤愤道:【这可不是你的作风,生气,就上去让他俩好看!】   季青临好笑道:【不是生气,只是突然在心里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司若尘有多恨楚渊,季青临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这两个人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在一处,会是什么原因?   只有楚渊拿捏了司若尘的什么把柄,才不会让司若尘在刚见面的时候就一剑戳了他。   季青临最怕的,就是这个把柄和自己有关。   他实在不愿当年陆星铭拿着自己要挟司若尘的这种局面再次发生。   回到房间不久后,司若尘便很快也回来了,轻声推开门,见季青临双手环胸坐在床边正皱眉看着他,勾唇浅笑:   “你在等我吗?”   “是啊,你去哪儿了?”季青临看着他。   司若尘拿出一碗白粥,轻轻递过去,然后在他唇边亲了亲,“去给你熬粥了,时间比较久,本想着你要晚点再醒,如今看来是我昨晚不够卖力?”   季青临端着着碗喝了几口,喉结滚动,喝完后擦了擦嘴,将碗放到一边,看着他没有出声。   司若尘任他看着,笑了笑。   妥协一般道,“我去见了楚渊。”   季青临挑眉,示意他继续。   司若尘突然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方才缓缓道,“其实,倘若你再不回来,我也熬不下去了。”   季青临哽了一下。   “你眼光很好,楚玄青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他如今虽然不过十五岁,很多东西却都学得很快,很是精明。”   “我封他做了太子。”司若尘抚摸着他的脸,“预备随时去找你,这些年也没什么精力照看他,就一直让楚渊在教导他。”   “楚渊他凭什么答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季青临问道。   “凌卿的尸身这么多年已不便保存,恰好鲛人族有法子可保尸身不腐,我就教给了他,他自然得老老实实地替我做事。”   “那你今日去见他做什么?”   “他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顺便给我送个东西。”司若尘毫不心虚地任他看着。   季青临将他拉下来,认真地盯着他,声音低沉,“如果我发现你胆敢骗我,那你就完了。”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骗你。”司若尘抱着他,将人箍在自己的怀里。   季青临听着司若尘沉稳的心跳,渐渐放下心来。   头上传来司若尘带笑的声音。   “师父,今夜七夕,我们去外面逛逛吧。”   季青临将头从他的胸前抬起。   “好,这边关的七夕是什么样子我都还未见过,那日同墨松还没逛完,今日正好可以再去看看。”   司若尘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不许提他,不然今夜我就让你只能想着我一个人。”   “好,不提他。”季青临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来,嘴角勾起,玩味地看着司若尘。   “怎、怎么了?”司若尘明明什么也没干,却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   “我突然想起,我们如今第一次见面时是个什么情景?”季青临列着嘴,皮笑肉不笑,“选妃好玩吗?”   司若尘:“……”   季青临凑过去,捏着他的下巴,“男妃选腻了,你还要选女妃,你选得挺开心啊?”   “你…你听我解释……”司若尘被他压得后退半步。   季青临继续上前,“可以,我给你个狡辩的机会。”   司若尘被他压到墙边,叹了一口气。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闲的无趣,闹着玩罢了,我一个人也没选。”   “我就只选了你。”   季青临放开他,却突然凑到他的眼前,细细看着他精致的眉眼。   司若尘有时候美得雌雄莫辨,肤白塞雪,唇红如梅,双眸灿若繁星,一张如画的脸惊艳绝伦,眼尾微红仿若写不尽的风流韵味。   季青临勾唇,在他耳边呵气,“女装我也穿了,现在我想看你穿。”   司若尘无奈一笑,宠溺地看着他。   “好。”   眼见季青临格外开心地跑出去替他找衣裙,司若尘却在心里想着季青临问他为何要选妃。   他不敢告诉季青临的是,他怕他不愿回来。   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躲着自己,于是他便选妃,想看看他会不会在乎,能不能把他气出来。   如今看来,季青临是真的没有躲他。   季青临的动作还挺快的,不多时便找了件女子的衣裙出现。   火红的衣裙上绣着淡淡的水纹,下摆坠着好看的流苏,外头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季青临给他找的是最好的,也知道他喜欢红色,才给他挑的。   “来,我看着你穿上。”季青临报复地看着他。   司若尘直接当着季青临脱了身上的衣服,然后接过他手上的红色衣裙一件一件地穿了上去。   鲜艳的红衬得他的身体和手指越发白皙,季青临看着他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好多倍,司若尘不慌不忙地一点点系好衣带,最后看着季青临,抬手拔下玉簪子,如墨的长发倾泻下来,挡去了脸上那最后一点棱角锋芒。   季青临呼吸一滞。   司若尘贴在他的耳边,轻笑道:“你在想什么?”   季青临眯眼,“我有点后悔了,我想给你扒光,就现在。”   最后他拿起一个斗笠套在他的头上,遮住那张妖孽的脸。   “走吧,为夫带你去逛灯会。”   两人方才出门,就听得身后传来墨松激动的喊声。   “王爷!我陪你一起去!”   司若尘:“……”   他暗骂一句,晦气!   季青临看了看他身后,不见柳逸寒的踪影,有些纳闷,“柳逸寒呢?”   墨松跑到他身边,“方才管家说城外有人找他,他去城外了,估摸着暂时回不来。”   季青临点点头。   墨松一时也没在他身边找见司若尘的身影,反而见他身边多了位红衣女子,哈哈哈笑道:“王爷,你这是偷腥啊,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司若尘的。”   季青临:“……”   司若尘一把掀开斗笠,冷笑道:   “不必你告诉我。”   墨松被他吓得蹦了起来,大声喊道:   “你有病啊!”   季青临怕两人打起来,率先拉起司若尘往外走去,“走了,再吵你俩都给我在家里躺着。”   两个人瞬间偃旗息鼓。   上次来这里时人虽多,却并不如现在这般人满为患,此时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许多皇城有的好玩物事通通摆了出来,各色各样的花灯看得眼花缭乱,季青临身处其间,也被晃了晃眼。   脑海中突然闪过模糊不清的片段,似真非真,楚渊抱着一盏河灯笑着站在对面,司若尘替他护着人流,笑得比这葳蕤的灯火还要撩人。   突然转头好像瞧见自己,笑容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冷漠,疏离。   耳边瞬间回响起一声悲戚的叹息:   你不是不会笑,你只是从不对我笑。   片段不过刹那间一闪而过,季青临却好像被人戳中了心窝子。   直到司若尘靠近过来,皱眉担忧地问道:   “师父,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开心……”   季青临晃了晃头,沉默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他。   司若尘的脸上有担忧,有看不到尽头的温柔,有无限的眷恋……   季青临突然问道:“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七夕吧?”   司若尘愣了愣,却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当年……我当年有错,不该骗了你又同楚渊出来逛灯会,但你后面也罚了我不是吗?”   季青临呆了呆,“我罚你什么了?”   他只想起方才那一瞬,还当是自己出了幻觉,原来竟不是。   那是……原主的记忆吗?   为什么他已经不在那具身体里,还会闪过他的记忆?   “我罚了你什么?”他又问了一声。   原主难不成把司若尘打了一顿?   司若尘眨眨眼,“你,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我有些记不清了。”季青临撒谎,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执着,“所以,我后面怎么罚的你?”   司若尘很纠结,抿着唇,最后轻声道,“你自己坐了上来……”   季青临先是愣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惩罚?   而后记忆突然决堤,关于怎么坐上来的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摄政王府里,司若尘哭着被他压在身下,而后季青临将他翻了过来,不顾他的反抗,狠狠地坐了上去,然后……   季青临从他身上退下去的时候,司若尘死死地盯着他,愤怒地说了一句:   “你若是缺男人,外头有的是,不必这样来恶心我!”   “你那时很讨厌吗?”季青临突然问。   司若尘眼神惊慌地抱着他,“我那时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你不要生我气,我并不觉得恶心,我只是为了气你才那样说的,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他的声音满是慌乱。   “你…喜欢?”季青临轻声问道。   司若尘点点头,“喜欢,我只是不想承认。”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他了啊……   两情相悦。   “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你以后只喜欢我,好不好?”   “好,我只喜欢你,师父。”   话音方落,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快跑,土匪又来了!”   以往他们并不敢如此猖獗,正好今夜柳逸寒去了城外,而今夜人又太多,不知怎么让他们混了进来。   季青临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匹马当街穿过,司若尘火红的身影瞬间越来越远。   墨松从一旁的摊贩中抬起头,震惊道:   “卧槽!当街抢人!这被抢的倒霉鬼是谁啊?”   摊贩老板指了指季青临,“貌似是他夫人,公子也真是,夫人长得那么好看,你还敢带她出来招摇。”   墨松:“!!!”   季青临目露凶光。 第九十五章 你的尸身我保存地很好   墨松又重新把头低下去,拽了拽季青临的袖子,“王爷,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那些土匪的安危。”   他没听到季青临的应声,抬起头,在葳蕤的灯火中看不真切季青临的表情,凑近上去,才看到他眉头死死拧在一处,眼中泛着寒光。   墨松收起懒散的态度,正色道:   “怎么了?”   季青临望着司若尘消失的方向,声音森冷:“他为什么会被劫走?”   墨松一怔。   “估、估计长得太好看了?被看上了想要他做压寨夫人?”   纵然他不想承认,但司若尘确实长得好看,他都怀疑季青临是不是见色起意?   季青临终于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墨松,一字一顿。   “他那么好的功夫,为什么会那么轻轻松松地就被人掳走?毫无反抗之力?”   “……”   墨松呆住,“对啊……为什么?!”   “因为他很有可能和我一样,功力全失!”   司若尘当年本就成了一个废人,季青临尚且来不及问他怎么治好的,有什么副作用,现下看来,他这功力恢复地并不稳定。   墨松醒悟过来后,慌忙地往城外跑去,突然又转过头大声叮嘱季青临,“你好好待在府里,可千万别莽撞去救他,我去城外找柳逸寒,等他带上人马再一起去。”声音渐远。   “你记住,别自己去!”他又郑重嘱咐一声,消失在人流的尽头。   季青临皱着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系统,为什么我的功力……原主的功力之前我还能用,而现在却不行了?】   系统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使用原主的功力,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什么?】   【虽然这具身体同你有百分之九十的契合度,但到目前为止,和你契合度百分之百的只有原主的身体和主角的身体,所以,它能让你暂时安身,却并不适合你,你需要回到原主的身体里去。】   季青临的心梗了一下。   【可你说那里有原主的灵魂碎片,我进去以后,我们真的不会打起来?】   【会,你们会相互蚕食,最后只留下一个人的意识,另外一个,永远消失!】   季青临咬了咬牙,系统继续道:【就算没有你,原主那点微薄的意识也无法让他回来,他早晚会消失。】   季青临想,他终究要做一回强盗。   他算不上君子,他也不想做什么什劳子的君子。   更何况他与司若尘树敌太多,真就这样做一个废人,他护不了司若尘,也护不了自己。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等回到皇宫,你就将我送回原主的身体里去。】   【好。】   *   墨松策马朝着城外狂奔而去,风沙擦过脸上宛如刀割,他却仿若未闻只顾用力甩着马鞭。   直到这会儿他才醒过神,季青临会听他的话就怪了!   那些土匪人多势众,他一个人根本对付不过来,季青临真跑去那就是买一送一!   “驾!”   他高高扬起马鞭狠狠甩下,马儿嘶鸣,墨松如一支利箭般顶着风沙直射而去。   好在柳逸寒走时他多嘴问了句他要去哪儿,不然此刻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他的目光穿梭在无边漆黑的荒漠里,横冲直撞,终于,眼前出现了点点亮光和人马的声音。   墨松立刻朝着那火光策马跑去,很快就到了温暖的火光下,众人见了是墨松,便放下武器看向柳逸寒。   升起的火堆噼里啪啦地烧着,柳逸寒坐在地上,穿着单衣,身上的外袍披在旁边依偎在他肩上的莲华身上。   墨松皱了皱眉,脑中有一瞬间无法思考。   柳逸寒抬头见到他,有一刹那的惊讶,立马站起身,语气难得地生气。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里夜间有很多土匪出没,你一个人找死吗!”   “关你屁事!”墨松刚要驾马跑回去,被柳逸寒一手拽下马。   “待这儿别动!”   墨松突然想起自己来这儿不是和它吵架的,主动扒拉着柳逸寒的手臂,看着他急道:   “艹,老子被你气糊涂了,快走快走,司若尘被土匪劫走了,我怕王爷独自一人跑去找土匪麻烦!”   他说完爬上马,看到柳逸寒还未动身,瞪着眼睛。   “走啊!你杵这儿干嘛?”   他顺着柳逸寒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地上的莲华,冷笑一声,“我也不想打扰你的好事,你给我些人马,再找个人给我带路,我自个去。”   莲华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她的脚似乎受了伤,鲜血从包着的裤腿渗出来,用另一只腿支撑着身体。   墨松看着她皱了皱眉。   看样子,她应当是受到了袭击。   一国公主跑到这等环境恶劣的地方,为了谁已经不言而喻。   莲华看着柳逸寒道:“将军,一起走吧,我的腿骑在马上并不碍事。”   柳逸寒点点头,想了想揽起她放上马背,随后坐在她身后。   一群人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墨松跟在柳逸寒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很是不爽。   他想上去一脚给人踹下来。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把眼睛从他身上撕下来,看向别处。   *   帐篷内灯光灼眼,帐篷外呼声震天,司若尘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紧握成拳。   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头上的斗笠已被取下扔在一边。   那张黑如锅底的脸暴露在众人的眼睛里,即便摆着一张臭脸,也依旧美轮美奂。   “大哥,这次抢的美人可真漂亮啊!”   “是啊,等大哥玩腻了,能不能也让兄弟们尝尝鲜?”   那个方才骑马穿过长街,直接把司若尘从司若尘面前劫过来的男子一脚把那两个人踹翻,然后通通轰了出去。   “滚蛋!”   他身材高大魁梧,体型健硕,长着小麦一样的肤色。   头上的短发如风中杂草般狂野,脸上轮廓硬朗,五官立体,一双剑眉格外凌厉。   他笑着凑到司若尘眼前,问道: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司若尘懒得搭理他,索性闭上眼睛。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比那些哭哭啼啼的有意思多了。”男子坐在他身边,将胳膊倚在他的肩上,“我叫苍裕,是这里的寨主,跟着我可比跟着那个小白脸好多了,怎么样?”   司若尘冷哼一声,身子一侧,嫌恶地避开他的胳膊。   苍裕啧啧两声,“你倒是说两句话给小爷听听啊。”   司若尘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红唇轻启:“你想听我说什么?”   嚷音清冽如泉水,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声。   苍裕睁大了眼跳下床,被他吓得不轻。   “你他娘的是个男的!!”   浑厚的嗓音直接喊破了个音。   司若尘挑眉冷眼扫过去,“可以放我走了吗?”   苍裕暴躁地撸了一把头发,拧着眉,死死地看着他,爆呵:“你个大男人穿什么女装!我特么居然抢了个男人回来?搞什么幺蛾子!”   他气得一脚踹翻脚边的东西,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外头的人听见声音,喊道:“大哥,你悠着点,别给玩坏了啊。”   苏裕更加来气,直接跑出去一脚一个把人通通踹走了。   回来后借着灯光仔细得又看了下司若尘,目光从他那张妖孽的脸上下移,落在他突起的喉结上。   “……”   他捂着脸摇了摇头,痛恨道,“抢错了,抢错了,我应当抢你旁边那个,那个小白脸估摸着是女扮男装。”   司若尘听他提起季青临眼神一凛,眼中闪过杀机。   但一想起此刻运不了功,又只得将眼中的杀机隐下去,开口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苏裕狠狠地瞪着他,“你耍了老子,还想让老子放过你?”   司若尘冷冷一笑,“你自己眼神不好,怪得了别人吗?”   苏裕刮了他一眼,突然笑起来,上前狠狠摸了一把他的脸,“说起来,你这模样也不比任何一个女的差,男风我也有听说过,当时只觉得男人有什么意思,cao起来还能和女人一样舒服?”   他上下打量了下司若尘,“不过现在看到你,老子竟然想试试,舒服就留下你,不舒服就直接宰了你!”   司若尘见他扑上来,轻抬眼皮,只淡淡地说了句:“你完了。”   话音方落,一道十分霸道的凌厉剑气直接横扫而至,苏裕翻身闪躲,待他抬头之时,整个帐篷已被整个劈开,四分五裂。   季青临眼神凛冽,声音森然。   “你方才说什么,你想同谁试试?”   司若尘见到他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走至他的身旁,轻扯他的袖子,眯眼道:   “夫君,他欺负我。”   苏裕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司若尘,皱着眉头,“老子还没动手呢!”   正在此时,柳逸寒同墨松带着人马赶到,直接将这一群人一网打尽。   苏裕瞪着柳逸寒:“你不是接你小情人去了吗?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来抓你,”柳逸寒收剑入鞘,“这次你可跑不掉了,沙漠地大,以往总是叫你逃脱,现下你插翅难逃。”   司若尘勾唇,只是他还来不及高兴,季青临就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冷笑一声,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放血好玩吗?”   司若尘怔了一下。   “不好玩,”他咧嘴浅笑道,“但你的尸身我保存得很好。” 第九十六章 你是他吗?   季青临瞪着他,手用力地捏着他的手腕,那里的肌肤光滑如新,丝毫感受不出曾经被一刀一刀划开,鲜血从里面一点点流出来。   司若尘只看着他笑,问道:“师父,你功力恢复了?”   他像是对自己一丁点也不担心。   季青临睨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不会拿鞭子抽你?”   话音方落,季青临反手一抓,那股内力实化成一条两指粗的长鞭,狠狠地对着司若尘的背上甩去。   司若尘被抽得身子一晃,只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死死地咬着下唇,眼尾沁出一点点泪珠,带出一抹微红。   “疼……”司若尘轻声道。   季青临知道他怕疼,眉头皱了皱,想起些什么,又是一鞭子打下去。   “你割自己手腕放血时怎么不觉得疼?!”   他找到楚渊,原本是想叫他来救司若尘,毕竟司若尘替他保存着凌卿的尸身,他总会来救人的。   结果当他来到楚渊的住所,推开门看到的是躺在水晶棺中自己的尸身。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还有一丝司若尘残留的气息,棺材中一片刺目的红,将季青临的尸身牢牢地包裹着。   在皇宫那夜他就见过自己的尸身,司若尘给他穿着大婚时鲜红的婚服,他以为那红是因为衣服,原来那是满棺的血!   司若尘被他抽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开口辩解。   季青临扔下鞭子用手掰过他的脸,死死地盯着他微红的眼睛。   “楚渊告诉我,你每放一次血,没过多久,伤口便能自己愈合,”季青临问,“所以你割了多少次?”   司若尘看着他,“他骗你,每次只需一点血便够了。”   “你还在撒谎!”季青临声音骤然拔高,“满棺的血,你当我瞎吗?”   “一刀一刀割怕是不行吧,费时间,你怎么不干脆把手砍下来?”   “不是没想过,”司若尘叹了一口气,“但怕万一长不回来,你到时候看见了不喜欢,想想还是算了。”   他还真他娘地想过!   楚渊告诉他,司若尘每过半月便要给他的尸身放一次血,可是他又怕疼,总是边哭边放,愈合了又再用刀子把皮肉割开,直到放完身上一半的血液。   因为太过虚弱,当年的旧伤便会复发,那一日便会再次变为一个废人。   “你就不怕有人趁着这一日宰了你吗?”季青临恨道。   “他们没这本事。”司若尘怔怔道,“我貌似…真的成了一个怪物,如果你不回来,你期望有谁能容得下我?”   司若尘睫毛微颤地看着他。   “你会怕鱼。烟。我吗?”   季青临沉默良久,看着他不出声。   司若尘眉头越皱越紧,心渐渐沉到了谷底,最后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没事,我当初说的话依然奏效,你要走我便放你离开,我权当你从未回来过。”   司若尘用手指狠狠地描摹了一下他的眉眼,像是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住。   放下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瞥开眼转身便走,像是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反悔。   季青临的鞭子仿佛有生命一般,如灵蛇一般缠上司若尘的身体,将他五花大绑,狠狠一拽拉回到自己眼前。   “滚回来!”季青临恶狠狠地盯着他,凑到他的耳边,“大婚完了,洞房也洞了不知多少回了,你这个人就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你还想往哪里走?”   “师父?”司若尘茫然地抬头。   “这笔账我回去再同你好好算!”   季青临把人牵在身后,朝着柳逸寒那方走入去。   地上歪七扭八躺着几个人,中间立着一匹黑马,应当是季青临骑过来的,他攀着马背坐上去,然后将司若尘拉上马,对柳逸寒说了一句。   “这些人交给你处理了。”   “好。”柳逸寒应道。   一甩马鞭,载着司若尘踏着飞沙疾驰而去,那两抹重叠的颜色渐渐消失在茫茫大漠中。   墨松全程呆滞,坐在马上瞧着季青临离去的方向,不可置信地看向柳逸寒。   “王爷他不是功力全失吗?怎么好了!”   柳逸寒摇头,“不知。”   墨松哈哈哈笑了一声,开心地跳下马,对着当街强抢了司若尘的苏裕狠狠踩了几脚。   “抢!老子让你抢!长这么个熊样还学人家强抢民女,你家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苏裕被绑着,只能死死咬着牙,对着柳逸寒大喊,“柳逸寒!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让这么个小杂碎来羞辱老子算什么本事!”   柳逸寒轻笑一声,“我可使唤不动他,他看你不顺眼,同我有什么关系?”   苏裕被踩得哇哇叫,墨松一脚把他踢翻。   “你才是小杂碎,你全家都是小杂碎!”   他方才心里格外不爽,现在有个冤大头让他发泄,可着劲欺负。   柳逸寒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无限纵容。   莲华望着他目光中只容得下墨松一个人,微蹙眉头,咬了咬唇,发出一声难忍的痛呼。   “唔。”   “公主,是伤口裂了吗?”柳逸寒回神看着莲华。   莲华点点头,“将军,我们回城吧?”   “嗯。”柳逸寒看向墨松,正要叫他停手,突然变故在此刻发生。   墨松也惊觉不对,转过身看向柳逸寒,那个名字还未出口,视线直线下坠,失重感瞬间袭来,他连一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睁大了眼睛直接掉入突然出现的大坑。   “墨松!”   柳逸寒瞳孔骤缩,朝着那个消失的黑色身影直接跳了进去。   墨松恍惚间听到他的声音,再反应过来时腰上已多了一只手将他牢牢抱住。   “柳逸寒?”墨松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   “别怕,有我在。”   两人一同坠下去。   以墨松和苏裕为中心的地方直接出现一个大坑,所有的沙子全部陷了进去。   莲华也不顾脚上的伤直接跳下马,看着柳逸寒消失的方向望眼欲穿。   而那个坑越来越明显,却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   “柳将军!你听得见吗?”   莲华在上面喊,得不到回音也正要跳下去,却听柳逸寒的声音传了上来。   “我没事,你在上面小心,我很快就会上去。”   “好。那你小心。”莲华在下面等他。   漆黑的巨坑下面,两人已经安稳落地,只是太暗什么也瞧不清楚。   “我没想到你也跳下来了,太仗义了!”墨松重重拍了拍柳逸寒的胸口。   柳逸寒无奈地笑了笑,最后淡淡道:“怎么说你驭。艳。我也是做了一夜夫妻的人,我跳下来是应该的。”   墨松愣了愣,“同人睡还有这种好处?”   “……”柳逸寒觉得他下一句应当不是什么好话,用手捂住他的嘴,“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两人站在下面,慢慢等着头上的沙子缓缓落下,洞口越来越大,一点点光亮透进来,让他们看清身边一些情景。   墨松惊地大叫一声,原地蹦了一下,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坑的尸体,仅仅是一点亮光照得到的。   脚下踩着的也是。   “谁这么变态,在这儿埋这么多尸体!”   他回头看向柳逸寒,“不会是你吧?”   柳逸寒皱眉道:“不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那这个坑应该埋了有很多年了。”   墨松点头,“对,看起来像是有十……”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柳逸寒看着他,“怎么了?”   墨松突然拽着他的袖子,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很急道,“我们出去吧,我不喜欢这里,不舒服。”   柳逸寒呆了呆,也不问他为什么,抱着人就准备跳上去,突然瞧见边上从上面掉下来砸晕过去的苏裕,也一起给拎了上去。   墨松在他怀里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方才在里面看见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柳老将军,柳逸寒的父亲。   那这坑是谁埋的还用说吗?   季青临!   他当年在平阳关将所有人尽数坑杀,墨松原本是亲眼所见,可后来时间愈久他愈怀疑当初是自己看错了,直至后来再次相见,他更加确定季青临不是那样的人,而现在……   他还能这样自欺欺人吗?   墨松死死地攥着柳逸寒的衣服,心想这两个人要是杀起来怎么办了?他不想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   更何况加上一个司若尘,绝对是柳逸寒没好果子吃!   墨松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直到头上传来柳逸寒的声音,他才猛得放开。   “你怎么了?”柳逸寒落地后把他放了下来,担忧地看着他面如菜色的脸。   墨松抬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没事。”   柳逸寒只当他被吓到了,一边让人将这坑填了,一边骑上马,莲华坐在他身前,他本欲动身,回头又看了看墨松,见他除了沉默些确实没什么伤,便带着人策马回了城中。   墨松想埋了就埋了吧,柳逸寒想报仇也只会丢了自己的命,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城内,府中。   季青临拽着人一脚踹开房门,把人推了进去。   司若尘踉跄了一下,他还被季青临绑着,没法动弹,季青临轻轻松松就将他压在了床边。   季青临的威压极其可怕,带着难掩的怒火。   “我已经回来了,你为何还要费尽心机保存那具尸身!”   他用质问掩盖着自己的一丝慌乱,他害怕司若尘突然来一句:   你是他吗? 第九十七章 师父,你回来了?   司若尘此刻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压着动弹不得,他胸膛起伏不定,喘着粗气,艰难地转过脸看着季青临。   “之前在皇宫时我便发现了,你功力没了,对不对?”   他趁着季青临一愣神转过身,反压了回去,“这具身体根本不适合你,所以我让楚渊把你的身体送了过来。”   他看着季青临的眼睛。   “我想让你真的回来。”   季青临抽掉他身上的鞭子,手伸到他的后背处,轻轻地摸着那里。   方才下手时纵然被他气得紧也没舍得用全力,否则这会儿就该皮开肉绽了。   “疼吗?”   司若尘愣了愣,笑道,“不疼,我知道你不舍得下重手。”   季青临抬头看着床顶,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还是介意的,介意司若尘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原本以为从原主身体里脱离出来,那么他就是真正的他,不是一个顶替着他人身份享受这份偷来的感情。   可现在他却得逼着自己回去。   “你有办法让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嗯。”司若尘道,“楚渊知道一个法子,不过还缺了一样东西,等他找到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楚渊从前便一直想要找到复活凌卿的方法,他能知道也不足为奇。   季青临抓着他的衣服,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在内心的挣扎下最终道:   “好。听你的。”   季青临纵然再不愿,可系统也说过这具身体终究不适合他,况且经过昨夜那次,亲眼见到司若尘被人抢走,他更加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系统问道:【我也可以给你送回去,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司若尘问起来我不好解释】季青临回道。   司若尘如果问他既然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为何之前不回去?他难道还能告诉他,自己本来就不是那个人吗?   既然选择了骗他,那就索性骗到底吧!   墨松跟随着柳逸寒回了城,一路上他逼着自己将方才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柳逸寒让人把那些土匪押回了牢房,带着莲华回了府上,给她安排了住所。   正要离开时,莲华拉住他的衣服。   “将军,我一个人从皇城跑来找你,都不能让你对我有一点点地动心吗?”   莲华一双灵动的杏眼中含着泪,她是一国公主,不顾名声就这样跑来,但凡是个男子,都会心生怜爱。   柳逸寒看向院中倚着树发呆的墨松,墨松回过神,见两人都盯着自己,莫名慌乱,手脚无措道:“你们聊,我去找王爷。”   他直接跳墙翻了出去,更像是落荒而逃。   柳逸寒失落地收回目光,刚抬手想喊他,最终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慢慢放下了手。   “公主,你对我的喜欢能放下吗?”   莲华一愣,摇了摇头。   “放不下的。”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一个选好的夫君,是人人敬仰的将军,那年她站在宫墙上,看着他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银甲,如同天神一般,目光从那一刻就离不开了。   她从那时就期待着同他成婚的那一天。   不管等多久,她都愿意。   柳逸寒看着墨松方才倚着的那棵树,“同样的,我也放不下。”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润,在莲华听来却像刀子。   “等你的伤养好了,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莲华咬着下唇,“如果他当真喜欢你,我也愿意成全你们,可是他不喜欢你,你又为何不能回过头,成全成全我呢?”   柳逸寒离去的脚步一顿,最后留下一句。   “正如你不惜代价求我回头,我也愿用一生等他一个回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墨松原本跳墙出去,正一股脑往季青临的院子里冲,也没注意看人,突然迎面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靠!”   他摸着自己不知道磕到哪儿的脑袋,抬起头看着同样被撞得捂着头的楚渊,瞪大了眼,跳上去就想把人擒住。   “楚渊,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楚渊转身躲过去,也不同墨松交手,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上蹿下跳。   楚渊对着房门放声大喊:   “司若尘!东西我找到了,你快把出来把他赶走,我要是下手重了把人打伤,季青临和柳逸寒都得找我麻烦!”   房门很快被哐啷打开,最先出来的是季青临,他看着楚渊被追得四处跑,勾唇看戏,双手环胸唤了墨松。   “好了,下来吧,别追了。”   墨松追也追不上他,索性跳了下来,跑到季青临身边。   “他来指定没什么好事,你不在的这五年里,司若尘又和他厮混在一起,我都怕他俩和起伙来阴你!”   季青临勾唇,“他能阴我什么?你觉得司若尘会帮着他对付我?”   墨松撇撇嘴,“不会。”   司若尘看向跳下来的楚渊,他手上拿着一个盒子,应该就是楚渊所说缺的东西。   “你不是说这个东西很难找吗?这么快就找到了?”   楚渊笑了笑,“你怎么看起来不想我找到似的?”   “这是什么?”季青临皱眉,看向那个盒子。   楚渊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两人当初假意逢迎过,刀剑相向不死不休过,现如今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话,也真是奇迹。   他把盒子递到几人面前,轻轻打开盖子。   整株植物长着三片墨绿色的叶子,根茎与脉络却是鲜艳的红色,统共不过巴掌大小。   “这叫育魂草,是我从千机阁找来的,世间诸多没有的药材,都能在那里寻到。”   季青临看着觉得格外眼熟,似乎在原主的记忆中曾见过。   楚渊继续道:“有了这个,你移魂时才不至于魂魄不稳。”   季青临勾唇笑了笑,看着楚渊的眼睛,往他袖子里瞥了瞥。   “你里面那个是什么?”   楚渊愣了愣,随后轻笑一声,从袖子里又拿出一株同方才那个相差不大,根茎与脉络却是白色的一株植物。   “这个同方才那个长在一起,只是药效大为不同,这个叫做噬魂草,对灵魂有损,误食可能会神智不清,再难恢复过来。”   “我顺手将它也摘了,想着往后兴许有用。”   季青临点点头。   楚渊没有骗他,原主记忆中这两种草便是长在一处。   只不过他闻着那株白色的噬魂草总觉得味道有些许熟悉,总觉得在哪儿闻过,一时想不起来。   从楚渊手上拿过那株红色的育魂草收了起来,看向司若尘,“今夜就去换回来吧。”   “好。”司若尘看着他。   季青临的尸身被放在楚渊住下的客栈里,司若尘找人运了过来,准备等到了晚上便开始。   很快夜幕降临,冷风阵阵,季青临抬头眯眼看着那一轮圆月,周围竟带着朦胧的血红,仿佛血月一般。   四周的星空暗淡无光,再看不见七夕那晚的璀璨。   司若尘拎着一壶酒放到他的眼前。   “师父,尝尝这边关的酒?”   季青临笑了笑伸手接过,喝了一口有些辣喉咙,“好烈。”   “哈哈哈。”司若尘用手抹了抹他的嘴,突然凑上去同他交换了一个无尽缠绵的吻。   酒香四溢,唇齿生香。   “师父,我好喜欢你。”司若尘喃喃道。   季青临觉得他可能有些醉了,自己可能也有些醉了,他在微凉的夜色中听到自己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   你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也很喜欢你的那个人,过了今晚,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司若尘似乎没听见,以为他没应自己,皱眉抬头看了看他,“我说我喜欢你。”   “嗯,”季青临亲了亲他,“我爱你。”   我从未像喜欢你那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了头,只能用爱来表达。   司若尘笑了,突然说道,   “我没醉。”   季青临点头,笑道,“对,你没醉,你清醒地很。”   楚渊很快走了过来,仿佛没看见这两个醉鬼,他径直走到季青临的棺材旁边,淡淡道:   “可以开始了。”   季青临走过去在那具尸体边躺好,他拿出白天里楚渊给他的那株红色的育魂草,吞了下去。   味道苦涩,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系统却突然惊叫出声:【宿主,你吃了什么?!】   【楚渊给的,育魂草。】季青临皱眉道。   系统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顿道:【你吃的,明明是噬魂草!那东西我没见过,可是药效我知道,如果两个灵魂混杂在一起,就能用它将弱的那一方完全抹杀吞噬掉!】   季青临偏过头看着里面穿着婚服的“季青临”,眉头微微骤起,这棺材里有一股熟悉的气味……   淡淡的,却又无比熟悉。   季青临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突然灵光乍现,睁大了眼。   这气味……好像是楚渊袖子里那株噬魂草的味道!   系统急道:【那个才是育魂草,我明显感觉到,比起上次在皇宫,原主的灵魂又强了些!】   季青临的灵魂和原主的灵魂放在一起,最后消失的会是哪个?显而易见!   季青临惊诧地看向楚渊的方向。   是他!是他开始就骗了自己和司若尘!   季青临想对着司若尘大喊,揭穿楚渊的骗局,但是怎么也喊不出来。   好在司若尘朝着他走了过来,熟悉的气息笼罩在他鼻间,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却格外熟悉的味道。   季青临棺材里弥漫的和着血腥味的育魂草的气味……   司若尘看着他道:“我说了,我没醉。”   季青临觉得眼前这人突然变得格外陌生。   “对不起这句话你不必说了,我只要你将他还给我,好不好?”   司若尘的声音很冷,冷得让季青临如坠冰窖。   “我只想要他回来!”   他想挣扎着起来拽着他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余光正好瞥到拽着柳逸寒面色焦急的墨松,他跑上来就对着司若尘揍了一拳,愤怒地吼道:“你疯了!你居然真敢联合楚渊陷害王爷!老子要了你的命!”   司若尘轻轻抹掉嘴角的血渍,看着他道:“棺材里躺着的才是我师父,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者,我只是想让师父回来,你不想吗?救你的,同你一起长大的从来都是我师父,不是他!”   墨松愣愣地看着他,“……你骗我!”   司若尘点了他的穴道,对楚渊淡淡:   “动手吧。”   季青临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扯成了无数片,痛到他无法呼吸,而让他最痛的,是司若尘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从前这张脸对着他从来都是眷恋,深情,温柔,小心翼翼……原来也可以这么冷!   深情厚谊与虚情假意,不过就差了那么两个字罢了,却是那么难分得清楚。   季青临的意识一点点消失,这种疼痛感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听到耳畔有个熟悉的声音唤自己。   “师父,你回来了?” 第九十八章 甜文系统上线   伴随着这模糊熟悉的声音,如狂风骤雨般涌来的记忆疯狂地钻入季青临的脑海,一个个片段从模糊到清晰,从陌生到熟悉,季青临仿佛再次走过摄政王府那段漫长的岁月。   记忆的尽头是司若尘同楚渊站在一起的身影,还有那把刺进他胸膛的冷剑。   愤怒和绝望将他整个人牢牢包裹住,他想起来了,那个倒霉催的被司若尘捅了个对穿的原主就是他自己!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当下的局面。   他该高兴吗?原主就是他自己,他确实应该高兴。   可前世司若尘做的事又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   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司若尘轻轻地抱住了他,轻声道,“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   季青临无奈地任他抱着,随后想到这个人为了自己重生,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   蹉跎两世,就算曾经因为误会而有错,他也不想再去追究。   喜欢了两辈子的人,好不容易得手又一脚踢开,实在是很不划算。   他刚要开口说话,   突然,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恭喜宿主找回部分记忆,甜文系统正式上线,每完成一个任务,可换取生命值。】   季青临皱眉:【部分记忆?】   他努力回想,前世所有的记忆都在凌卿将他带回摄政王府那个地方戛然而止。   之前发生过什么,他竟然毫无印象。   他突然注意到系统的最后一句话,愣道:【生命值?我难不成又死了!】   系统摇头:【任务提供的,是主角生命值。】   司若尘!?   【他怎么了?】季青临愣了愣。   【他重生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如果你没能完成任务,他就会彻底消失。】   【任务是什么?】季青临问道。   【刷爱意值,每刷十点增加十点生命值。】   季青临看了看抱着他不肯撒手的人,呆呆道:【你确定……这个需要刷?】   他推了推身上的人,待司若尘放开他,才跳出棺材,抽出鞭子,勾唇看着那俩狼狈为奸的人。   “合起伙来骗我好玩吗?”   楚渊呆了呆,后退了两步,将疑惑的目光落在司若尘身上。   “怎么回事?”   季青临看着司若尘,一步步走过去。   “你自己服了育魂草,又用自己的血将养尸身,那里面的残魂越来越强,给我的却是真正的噬魂草,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只不过这货没想到,那残魂本就是他的!   司若尘退了几步没再退,直直地看着他。   “我师父没回来?”   “……”   司若尘恨恨地看着他。   “反正我师父也回不来了,你还不如杀了我。”   季青临:“……”   你是真的瞎。   “你看不出来我是谁吗?”季青临吼道。   “当然。”司若尘嘲讽地看着他,“你不就是抢了我师父身体那个骗子吗?!”   季青临死死地咬牙,被这玩意儿气得不轻,恨恨地问系统:【我要是现在一掌把他打死了,那个生命值还有效吗?】   系统沉默了会儿,道:【你可以试试。】   【……还是算了。】   墨松在一旁看了半天,被这场闹剧惊得瞪大了眼,最后才想起来叫柳逸寒给他解开穴道。   “你刚才怎么不给我解开?”墨松皱眉看着柳逸寒。   柳逸寒叹气,“我怕你上去和司若尘打起来,讨不到好果子吃。”   “我们可以二打一啊!”   “你当楚渊不存在吗?”柳逸寒无奈一笑。   墨松看着正准备开溜的楚渊,立马冲上去将人拦住,柳逸寒紧随其后。   “你还想跑?今天你和司若尘两个一个也别想跑!”   楚渊不敌柳逸寒,被他点了穴道,只能无奈地控诉:“柳逸寒!你们以多欺少!”   墨松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你们还耍阴招呢怎么不说?”   比起想要逃跑的楚渊,司若尘显得淡定多了。   他貌似认准了眼前这个季青临就是个冒牌货,觉得真正的季青临已经死了,内心毫无所惧。   “你既然杀了他,还不如连同我一起杀了!”   季青临脸上的表情惨不忍睹,说司若尘不喜欢他吧,知道他死了,一心求死。   说喜欢他吧,季青临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   他上去一把揪住司若尘的衣领,死死地瞪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我是他,我一直是他!”   司若尘红着眼,无比倔强,“你不是!”   “我将你从醉欢楼救回来,我将你养大,我教你练剑,这些我通通都记得!”季青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就是,你为什么不信!”   司若尘轻哼一声,“偷了身体不算,你连记忆都偷!”   季青临被他的逻辑惊呆了,最后问系统:【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系统也不断打量着司若尘,最后恍然大悟:【他好像……被人催眠了,你如今在他眼中,就是个冒牌货无疑了!】   【怎么解开?】   【得先找到催眠他的那个人才行。】系统道。   季青临皱眉,前几日分明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最近和司若尘接触过的,就只有院子里的这几个人。   他的目光从墨松和柳逸寒身上滑过,最后落在被定在原地、惊慌失措的楚渊身上。   只有这个人,最有可能!   楚渊被季青临用剑抵在喉咙的时候,一脸震惊,他不知道刚才还一脸要吃了司若尘的人,怎么突然对自己下手了。   “王爷,冷静,这件事我是从犯,你徒弟才是主谋!”他低头看着泛着寒光的冷剑,咽了咽口水。   季青临只当没听到,冷声问道:“你对司若尘做了什么?”   “什么?”楚渊一脸茫然,“你觉得我有动他的可能吗?而且我也不可能动他啊!我还指着他替我保存凌卿的尸身呢!”   楚渊所言确实不错,凌卿对他有多重要,季青临当初是亲眼见过的。   楚渊怕他不信,再次强调,“真的,我真的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司若尘才是主谋,也是他让我将你的尸身运回来的,怎么现在反倒像是我怂恿了他?”   季青临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看来司若尘是之前在皇宫时就着了谁的道了?或者更久,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   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季青临转过头瞪着司若尘,所以这个兔崽子很有可能从他回来就一直在骗他!   他还挺能装?!   “你知道这五年间他认识的人之中,有谁懂得催眠之术吗?”季青临问楚渊。   “催眠之术?”楚渊想了想,“鲛人一族擅幻术,司若尘曾经同剩余的鲛人族接触过,还有蜀疆擅蛊,某些蛊也有催眠之用,司若尘也曾同蜀疆圣女接触过,你若要问,便就是这两处的人最为可疑。”   季青临沉思了片刻,最后抬眼。   那就一个个地查过来!   不过眼下还有其他事要做,他又将目光落在司若尘的身上,问系统:【他的生命值还有多少?】   【三日,你能刷十点爱意值,他便可以多活一日,不过看眼下……他似乎不太待见你啊。】   司若尘看着季青临的目光确实不大友善,眉头紧锁,一脸绝望,每个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冒牌货离我远些。   季青临走过去,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没事儿,你只是生病了,听话,跟为师进屋。”   司若尘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季青临轻轻松松就点了他的穴道,凑过去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你好像不大喜欢我,不过没关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司若尘拧眉看着他。   季青临勾唇。   “‘日’久生情!”   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司若尘:“……”   季青临将人拖进屋时,不忘对院中其他人道:“我还有事,你们随意。”   哐啷一声,关上房门。   墨松呆了呆,许久方才喃喃道:   “王爷他……真是下面那个吗?”   房内,季青临将挣扎不已的人甩向床边,直接解了腰带扔在地上。   看着被气得眼睛微红的司若尘,季青临对系统道:【怎么办,他好像要被我欺负哭了?】   系统刚想说哭完哄哄就好了,结果听到季青临把后面的话说完。   【不过他越哭我越兴奋,多有意思啊~】   系统:【……】   “从前都是我哭,现在我也想让你哭给我看。”   季青临吻上去,感受到身下之人的挣扎,他将司若尘的双手拧在身后。   司若尘被他亲得动了情,越发无地自容。   “你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没事。”季青临逗他,“我只要你的身体。”   “……”司若尘被他气得无话可说,破碎的呻*吟声从嘴里压抑地泄露出来。   “还记得那年七夕你故意气我吗?我今夜就让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当时的情景!也许你就信了我真的是你师父呢?”   话音方落,季青临狠狠地坐了上去。   两人呼吸同时一沉。   司若尘的眼泪终于被气得落了下来,“你、你下去!”   “看,你说的话都同那时一样。”季青临舔掉他眼睫下的泪珠,勾唇笑道:“别哭了……”   “你越哭,我越高兴。”   这忠贞不二的样子多让人稀罕。 第九十九章 你肯定下毒了   !   院中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楚渊还被点着穴道,他僵硬着身体对那两人道:“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解开?”   “解开?”墨松一脸惊讶,“是谁给你的这种错觉?”   他绕着楚渊走了几圈看得他毛骨悚然。   “你、你想干嘛?”   墨松一笑,扛着人就往外面跑,柳逸寒无奈地跟着他,最后,只见墨松将定住的楚渊放在府外的大门口,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就在这儿守一夜大门吧,等你穴道自行解开,你就可以走了。”   楚渊嘴角抽了抽。   “万一有歹人把我搬走了怎么办?”   墨松想了想也是,跑回府里,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   柳府豢养,概不出售。   他把纸端端正正地贴在楚渊的胸前,贴完后还仔细看了看有没有贴正,最后插着腰点评道:“完美!”   楚渊皱眉:“你给我贴了个什么?”   “自然是让你不会被不长眼的人搬走的东西。”   柳逸寒走过去看了一眼,也握拳低笑了一声。   “确实不错。”   这城中的人大多的地痞流氓都知道柳逸寒,也只柳府得罪不起,贴了这个也晓得要绕道走。   “你到底给我贴了个什么?喂,别走啊!回来!”   楚渊瞪着眼睛,只能斜着目光,用余光干看着墨松欢快地跳进门,柳逸寒哐啷关上府门。   夜里冷风萧瑟,楚渊一身白衣翻飞像鬼魂似的,再加之他脸色铁青,打更人见到他吓得瞳孔剧缩,大声惊叫“鬼啊!”,随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墨松在府里听见了哈哈大笑,“就让他在外面吹一夜冷风吧,让他有事没事作妖。”   随后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停住脚步,纠结了一会儿看着他道,“你不回去吗?”   “回哪?”柳逸寒问。   “莲华公主一个人跑来找你,你把人独自放着,是不是不太厚道?”   柳逸寒呆了呆,“你想我去找她?”   眼见柳逸寒眸子一暗,墨松格外识趣地闭了嘴。   最后默不作声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刚要关上门,一只手按在门上,阻止了他的动作,墨松抬眼看去,正好撞进柳逸寒幽深的眸子里。   “撒手!”   墨松推了推没推动,刚要抬脚踹他,柳逸寒先他一步抱着他亲了上去。   粗重的呼吸伴随着格外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墨松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人好像在吃我豆*腐?!   他还没来得及用拳头敲这人脑袋,柳逸寒就已经将埋在他颈窝的头抬了起来。   呼吸尚未平息,眸子却是分外清明。   认真地看着墨松。   “你也想我像这样对她吗?”   “……”   “或者更过分些,不止是亲她,我会像那晚对你那样对她,缠绵悱恻,肌肤相贴,让她也如你一样在我身下哭,我会一遍遍哄她,再一遍遍进*入*她的身体,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柳逸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只要你说想,我现在就走。”   墨松拧着眉,看着他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   最后抿唇道:“这种事,就不需要和我讲了吧……”   “不需要?”柳逸寒似乎被他的话伤到了,就如同你在意的,对他而言一文不值,自嘲一笑,“确实不需要,因为你不会在乎,任我心乱如麻,你只隔岸观火,冷眼作壁上观。”   柳逸寒起身推门出去,临走前沉声道:   “除了季青临,你也不会在乎谁了。”   墨松刚想说你放屁,柳逸寒已经离开了。   他不免又将柳逸寒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想,问自己,他在乎吗?   他把柳逸寒当朋友,自然是在乎的,但这在乎究竟有多深?   他不知道。   对于感情一事,他如同雾里探花一般,模模糊糊,想看清却总是看不分明。   更何况,柳老将军一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柳逸寒真要同季青临反目,毫无疑问,他会帮着季青临。   他对季青临都不是喜欢,那对柳逸寒,应该更算不上了吧?   觉得这个逻辑没有任何毛病,盖着被子躺了下去,心里感觉有个地方堵着不舒服,他也没再去深究。   他预备明日去找王爷问问那坑底被埋的那些人,也许王爷有自己的理由呢?   次日,季青临难得比司若尘醒得还要早,他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盯着他紧闭的眼睛,心没来由地一抖,直到探到他的鼻息才松了一口气。   系统对于他的操作吐槽道:【他现在还不会死呢,得等两天后。】   季青临皱眉不服:【我昨日那么努力,爱意值就一点也没涨?】   系统有些沉默,最后终于开口。   【还掉了两点,现在是负二。】   季青临:【……】   他将目光再次看向熟睡的司若尘,拧着眉,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就是软硬不吃?”   季青临真是气得想扇他,最后看着那张妖孽般的脸别过脸去,算了,打坏了怪可惜的。   司若尘的墨发铺在床头,盖在他白皙的肌肤上,黑白分明,衬得上面如红梅般的吻痕格外香艳,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露出的另外半张脸上挂着泪痕,显得格外委屈。   季青临的动静似乎惊扰到了他,他皱了皱好看的眉,拧成一个川字,被季青临啃咬地有些红肿的嘴唇张合,喃喃地喊出一个名字:   “师父…”   季青临心间莫名有些软,凑过去抚了抚他的头,温声道:“我在。”   司若尘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难过道:   “有人欺负我。”   “……”季青临的手僵了僵。   从司若尘的角度去看,他昨夜就是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强迫了,欺负了。   在他的记忆里,眼前这个人不仅抢了他心爱之人身份,还如同强盗一般霸占了他。   季青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了,以后不欺负你了。”   他抱着他,难过地想,有的人明明近在咫尺之间,却又远隔天涯之外,即便是负距离,也不能让两颗心向彼此靠近一分。   季青临关上房门,开始认真思考怎样才能让司若尘喜欢他。   重生后他似乎从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他只要站在那里,司若尘就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赢得他所有的爱,赢得他所有的关注。   所以,当司若尘再也认不出他了,他不免问自己,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季青临想不出来,这个答案只有司若尘才知道。   系统见他在发呆,又想起这家伙上辈子能干出娶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这样的骚操作,指望他讨人欢心,估计只会想昨晚那样适得其反。   于是建议道:【不是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吗?宿主,你看之前在千机阁你替主角煮粥,他多高兴啊,趁着他现在还没醒,你再去给他煮一次?】   季青临点点头,觉着系统的话听起来格外有道理。   【走,去厨房。】   司若尘从前也都给他煮了那么多回了,礼尚往来,他确实也应当给他煮一回。   墨松从起床后吃完早膳,一早上没再见柳逸寒来找过他,想着这人估摸着是真生气了。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往季青临的院子里走去,想着正好趁着柳逸寒不在,同他谈谈坑里被埋的那些尸体的事。   结果他还没进院门,被那股冲天而起的黑烟给惊到了,顿了半晌,方才黑烟的源头冲去,震惊地喊道:   “卧槽,着火了!”   待他看到季青临用轻功从厨房里飞出来的时候,着实被惊到了,呆呆地看着一脸郁闷的季青临,跑过去问道:   “王爷,你一大早上研究什么毒药呢?”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   “我在熬粥!”   他皱眉喃喃道,“分明上次也是这般熬的,没错啊,怎么炸了?”   系统同样很是不解:【数据显示熬粥是这样的步骤啊,问题出在了哪里?】   反倒是墨松疑惑地看着季青临问,“王爷,你今日起得挺早啊?熬粥可挺废时间的。”   “不早,没起多久。”季青临皱了皱眉,“就是知道熬粥需要时间,但我想让它煮快点,就用内力将它封住,不知道它怎么就炸了。”   墨松:“……”   他叹了一口气道:“熬粥急不得,得慢慢来。”   几人索性换了个厨房,季青临又重新按之前的步骤一一做好,这回耐心地守在一边,看着那个小罐子咕嘟咕嘟,慢慢等着。   墨松趁着这个机会问他:   “王爷,你还记得当年同西雍在这里的一战吗?”   季青临稍微愣了愣神,开口道:   “想起来了。”   他说的是想起来了,而不是记得。   因为之前他确实忘了,如今也只是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当时伤了脑子,在府里躺了两个多月,确实记不太清了。   “但没全记起来。”他看向墨松,“你问这个做什么?”   突然想起来当年墨松突然逃跑,将他坑杀所有人的消息尽数放了出去,便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你想知道我当年到底有没有杀了那么多人?”看到墨松抬眼,呼吸顿时一紧的样子,季青临认真道,“确有其事。”   墨松的心沉了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青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一边将熬好的粥小心地盛进碗里,一边开口。   “忘了,当时伤了脑子,但我觉得,我应当没有做错。”   这种感觉是下意识的,他不知道墨松会不会信,反正他自己听来很荒唐。   结果墨松道,“我信你。”   季青临笑了笑。   墨松皱着眉,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王爷,如果柳逸寒同你成了敌人,你能不能……饶他一命?”   季青临久久不语,待到走出房门后,那带笑的声音才传入墨松的耳朵。   “你既求了,我自当应你。”   季青临推开房门,见司若尘果然已经醒了,只是面色相当难看。   季青临走过去将粥放到他面前,柔声道:   “从前都是你替我熬粥,今日我也替你熬了,尝尝?”   季青临的手端得格外稳,就是怕这小兔崽子突然给他掀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司若尘只是看了看他,乖乖地端起碗,一点点地将粥喝完了。   季青临正高兴地想他这是终于认出自己了?结果看到司若尘闭着眼睛,不知在做什么,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司若尘的语气中带着释然,还有点开心。   “我在等毒发,你不是给我下毒了吗?昨夜你快活完了,今日应该就要送我归西了吧?”   “…………” 第一百章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放   季青临皱着眉头。   “我都怀疑催眠你的那个人,是不是还给你降了智?”   “我要杀你,还用得着投毒?”   司若尘抬头望着他。   “那你现在就动手,杀了我,一个既不会讨你欢心,还让你如梗在喉的人,你留着做什么?”   “你就那么想死是吗?”季青临瞪着他。   司若尘垂下眼睛,望着屋外,仿佛看着心心念念的人。   “我只想去陪他。”他将冰冷的目光落在季青临身上,“倘若你不是霸占着他的身体,我一定先杀了你!”   季青临被他眼中的杀机刺痛了一下。   “即便他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你的喜欢,又有多重?”   司若尘闭上眼睛。   “是与不是,我比任何人都分得清楚。”   “你分得清楚个鬼!”   季青临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怕等下要么自己被眼前这人洗脑,要么就是没忍住给司若尘狠狠地揍上一顿。   哐啷一声摔上房门,深吸一口气,见墨松还在院中站着,走过去问道:   “你还有事?”   墨松摇头,“没有,只是不知该做些什么?”   之前他都是围着季青临转,季青临走后,他便同柳逸寒形影不离,可今日柳逸寒一早便没了人影,他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   “楚渊呢?”季青临突然想起昨晚好像把人扔给了墨松。   “嗯?”墨松突然想起,“我昨夜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守大门,到现在应该早解开了,估计跑了。”   季青临原本想让楚渊去联系花凝雨,竺兰也是鲛人,应该也能使用幻术,没准可以破除司若尘身上的催眠。   “你若是见到他,就说我找他有事,他如果不来你就直接同柳逸寒把他绑回来。”   “好的,王爷。”墨松点头。   正在此时,莲华从院外探头进来,目光落在季青临身上时瑟缩了一下,立马瞥向墨松。   “柳将军回来了吗?我在府里寻不到他。”   “他……”墨松愣了愣,“他今日没来找过我,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莲华似乎有些不信,“你不知道他去了城外?就是前日*你们掉下去的那个地方,他说要回去再好好查看一番,只是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你说他去哪儿了?!”墨松的声音突然拔高,瞪大了眼睛。   “城、城外啊,那个坑里……”莲华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坏了!”   柳逸寒只要进去,绝对能看到他父亲的尸首。   墨松二话不说往外跑去,甚至来不及同季青临解释清楚。   从府里的马厩中牵出一匹马,跨坐上去,直接扬长而去,骑着马往城外狂奔而去。   风声贯耳,烈日如焚,汗珠顺着墨松额头渗出,越来越多,他甚至分不清这是热的还是吓的。   直到他抬头,在刺眼的阳光下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青色身影策马朝着这方跑来,心下一沉。   “柳逸寒……”墨松喃喃道。   他这是……已经回来了?   那人骑在马上背着光,面容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看不真切,他身后跟着乌央央的极速行进的人马,气势逼人。   “柳逸寒!”墨松对着那个身影喊了一嗓子。   不过瞬息,距离很快拉近,墨松同他四目相对,两人都骑在马上,这一次柳逸寒脸上的表情他终于看清楚了。   脸色铁青,双眸望着他是前所未有的寒冷。   “你一早就知道,我父亲的尸身就在下面,对不对?”   柳逸寒抓的缰绳的手攥得死紧,指关节泛白。   “我……”墨松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甚至不敢去看柳逸寒的眼睛。   “回答我!”柳逸寒咬着牙。   “是。”   墨松低着头,抿唇。   柳逸寒冷笑一声,“能让你这么维护的,不用我问也该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墨松浑身一震。   “季青临!”   不待他回答,柳逸寒冷着脸一拉缰绳,准备绕过他去找罪魁祸首,却被墨松挡住,急道:“你要去干什么?”   柳逸寒低头看着他拉住自己的袖子,眉头跳了跳,隐忍道:   “放手。”   “你不说,我就不放。”墨松干脆抓住他的胳膊,“我不可能让你过去的。”   柳逸寒深吸一口气。   “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你想走可以,除非你今天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墨松对他吼道。   柳逸寒一愣,被拽着的胳膊骤然僵住,突然笑出了声。   “你就那么维护他是吗?甚至不问青红皂白!”   他冷冷甩开墨松的手,“你我之间算什么关系?你觉得你拿命要挟我有用吗?”   墨松一呆。   好像……好像是没什么用,他们之间也不过就是朋友罢了。   趁着他愣住的一刹那,柳逸寒突然上前点住了他的穴道,墨松瞬间动弹不得,僵硬地坐在马上,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瞪着他,愤怒地吼着:“你耍我!”   “柳逸寒你个混蛋!你给老子解开!”   墨松干瞪着眼,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人去自寻死路。   “我确实不忍杀你。”柳逸寒将他一把拽过来放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为了防止他摔下去,左手环着他的腰身,“但季青临,我一定得找他去问个明白!”   “你找个屁,你打得过王爷吗?你就是去送死!你为什么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下?逝者已矣,你还想把自个的命也搭进吗?”   柳逸寒沉思了一会儿,在马上久久未动,突然开口。   “你说得对,”他道,“正面相对,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墨松以为他终于被自己说通了,不打算去找死了,结果听到柳逸寒继续把话说完,“趁着司若尘如今不清醒,或许可以借着他来对付季青临。”   “!!!”墨松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你疯啦!你敢动司若尘,王爷一定会给你剁成一摊烂泥!”   季青临确实答应他饶柳逸寒一命,可若他敢将司若尘怎样,季青临一定会炸!   柳逸寒这是作的什么死?   任凭墨松怎么骂他似乎都改变不了他的固执的想法,很快入了城,柳逸寒将墨松带到一家客栈,将点了穴道的他安置在房间内。   “你先在这里待着,两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我会让店小二照顾好你。”   他沉默了会,摸了摸他的脸继续道,“我会问清楚我父亲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倘若是,不管我和季青临之间死的是谁,你我也注定做不成朋友了。”   墨松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哑声道:“你不能不去吗?”   柳逸寒看着他,突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如果我真的杀了季青临,你会要我的命吗?”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几乎缠在一起,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晚纵情声色、抵死缠绵的时候。   墨松用哭腔在身下喊着他的名字,现在也用这声音沉沉道:   “会。”墨松抿唇。   柳逸寒身子微僵,似乎笑了笑,放开他,退后一步,在听到确切的令人心寒的答案后同墨松拉开距离,“这答案果然不出所料,却也同样伤人得很。”   墨松低头沉默着,片刻后柳逸寒转身离去。   确定人已经离开后,墨松尝试喊了声:   “柳逸寒?”   没有回答。   “柳逸寒!”他又提高了嗓门。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看来是真的走了。   墨松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嗓门大声喊着:“有没有人啊!来人啊!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啦,谁来给老子解开啊!”   他只能寄希望于这地方能有个好心人或者认识的人来给他解开,但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操,老子不会真要给他俩其中一个收尸吧!”   哐啷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墨松看着来人惊喜地瞪大了眼。   “你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快,快给我解开!”   眼前这人竟然是季青临正要找的花凝雨,她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腰间悬挂着弯刀,看起来就不好惹,店小二也不敢拦她,才让她踹门进来。   “谁封的你的穴道?柳逸寒没跟在你身边吗?”   花凝雨一边替他解开穴道,一边问道。   “别说了,就是那个混蛋!”   墨松解开穴道后直接跳窗而下,穿过人潮涌动的长街,朝着柳逸寒的府邸卯足了劲飞奔而去。   希望他现在去还来得及……   眼前是将军府明晃晃的大门,墨松如一阵风一般刮了进去,越靠近季青临的院子心里越慌。   如果只是打起来来了还好,万一柳逸寒真的挟持了司若尘,这会儿估计已经血溅三尺了!   墨松的脚步刚落在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季青临森冷的声音。   “柳逸寒!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他!”   言语中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机。   完了!墨松心下一凉,他猛得推开门,果然看到柳逸寒用剑抵在司若尘的脖子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季青临。   “他的伤口虽然可以愈合,但我要是像你杀我父亲那样,砍下他的头颅,你觉得,他还能长回去吗?”   司若尘表情淡淡的,对于被人挟持之事看得格外淡然,闻言甚至笑了笑。   “我也想知道到底会不会长回去。”   季青临的眼睛原本死死地盯着那把剑,气得发抖,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墨松,对着柳逸寒勾唇一笑,“你有人质我就没有了吗?”   柳逸寒瞳孔骤缩。   “你想干什么?!”声音一急,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毕竟这这种事当年司若尘也干过,而季青临只会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可是你的人!你就这么狠毒吗?”   墨松只听得季青临轻声的一句,“兄弟,对不住了!”   紧接着他就以和司若尘同样的姿势被季青临挟持着,脖子上架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冷剑。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的人只有你手头上那一个,他是谁的人你不比我清楚吗?”季青临冷笑。   墨松的面色同司若尘一样平静,心道,没事,这下好了,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两个人都握着对方的命根子,死死地瞪着对方,同时道:“你先放人!”   随后又齐声道:   “凭什么我先放?”   最后墨松看不下去了,主动提议,“这样吧,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放。”   两人一齐点头。   “一…”   “二…”   “三!”   空气一阵冷凝,两个人谁也没放手。   季青临、柳逸寒冷笑:“呵,果然。”   墨松:“……” 第一百零一章 想和尾巴玩   “柳逸寒,你怎么不放?说好的一起放,你就是这么守信用的?”季青临冷笑。   他目光紧紧盯着柳逸寒架在司若尘脖子上的那柄剑刃上,唯恐他一个不小心失手将那人抹了脖子。   柳逸寒也不比他好多少,拧眉看着季青临同样抵在墨松脖子上的那把剑,生怕这个人也同司若尘一样狠辣绝情,毫不留情地下手。   “我不放正是因为了解你,”柳逸寒冷哼,眼中讥讽,“你能放才是奇了怪了,如你这般的人,将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 第一百零二章 被气活了   季青临坐在司若尘的腰上。   他脸上带着勾人的笑,凌厉的眉峰顿显柔和,下面嵌着那双桃花眼婉转低垂,薄唇红润,一时间说不出的风流多情。   司若尘呼吸一重。   “我想看你尾巴,”季青临凑过去,身子稍稍调转,亲了亲他。   司若尘锁眉偏头,躲过他的脸,“不要……”   “不给看?”季青临挑眉,“可是我喜欢看。”   司若尘沉默着,压抑住自己粗重的呼吸,不去看他,“我不喜欢,你下去……”   两个人一个衣衫半解,风月无边,一个坐得端端正正,眉头紧锁。   “是z下去吗?”季青临笑道。   司若尘抖着唇,“是滚下去!”   “这姿势有点难~”   “……”   季青临叹了口气,随后无奈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便算了。”   司若尘闻言呼出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方才敢抬头看向季青临。   他当真勾人得紧……   季青临稍稍往后退了退。   司若尘等着他翻身回到床里面去,看到他不知何时挖了一块泛着淡淡清香的白色乳膏,怔了怔,他要干什么?   他的手白皙似玉,骨节修长。   “那我自己来……”   ……   司若尘眼含怒火,突然上前制住他。   季青临勾唇,正等着他提枪上阵,却突然身子一僵。   司若尘点了他的穴道。   季青临:“……”   最后,他咬着牙瞪着司若尘,问了当初他曾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不行?”   司若尘没有理会他带着刺激意味的问题,径直将人抱起然后放进池子里洗干净,又换好了一套衣物,放回到床上。   “是,所以你以后不必再变着法地折腾,我不举,你没机会了。”   回答完熄灯睡觉,一气呵成。   季青临在黑暗中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所以方才抵着我的那个,是根棒槌吗?”   一阵响动,司若尘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对着季青临伸出手,下一秒,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季青临不可置信地看着床顶。   司若尘这个兔崽子点了他的哑穴!   不能说话不能动,季青临再也没法继续作妖,只能气鼓鼓地躺着,最后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香……   墨松将柳逸寒抗走后想着得把这人牢牢地看住,不能让他出去找死。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去了柳逸寒的院子,一把推开房门,被迎面而来的尸体吓了一跳。   倒不是他胆子小,只是柳老将军一向脾气不好,非常暴躁,经常逮谁就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墨松从前就怕他怕得紧,自小见了他都是绕道走,这十多年没见,内心的恐惧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烈。   “对不住,对不住,柳老将军,借过借过哈…”墨松绕过柳老将军的尸体,把昏迷不醒的柳逸寒扔在了床上。   “唉,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你看那两个人哪一个像是得罪得起的?你还一下同时触了两个人的逆鳞!”   墨松瞪着眼睛紧闭的柳逸寒,用拳头在他清俊的脸上挥了挥。   “老子没替你收尸,还能捡着个会喘气的,你真的得感谢你们柳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恨恨地收回手,皱眉一脸嫌弃地瞥着他那一身的血污,有他自己的,也有司若尘。   “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收拾干净,也让你睡得舒服些。”   他才走出去几步,突然停下来狐疑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柳逸寒,暗道这人会不会装睡,等自己一走他又去送死?   最后还是将柳逸寒的穴道给封住了。   浴桶里的水被放满后,他先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便将柳逸寒扒光轻轻放了进去。   那晚黑灯瞎火,其实更多的是身体相贴的感觉更为清楚,眼睛除了柳逸寒那时炙热的眼睛,什么也没看清楚。   这下一层层地给人扒掉,墨松心里觉得还挺奇怪的。   柳逸寒常年练武,穿上衣服体型修长,玉树临风,褪去后衣服后身上每块肌肉该有的一样也不少,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墨松在他肌肉上用手拍了拍,“练得真不错!”   扒完上身扒下身,墨松一如既往地淡定。   把脱得赤条条的人丢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漫过柳逸寒的伤口,让他皱了皱眉。   墨松拿着浴巾给他自上而下地擦拭,边擦边嘟囔道,“这长得可真白啊,比女人还白。”他上手摸了摸,啧啧道,“手感也不错。”   柳老将军那么五大三粗的一个人,魁梧英勇,却偏偏生的这个儿子,儒雅俊秀,宛如一柄潇潇而立的修竹。   他都想问,你真的是你爹亲生的吗?   想到这个问题,墨松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柳逸寒听到自己这么问,会怎么样?   估计又是那样温柔地蹙蹙眉,眼神中满是无奈,最后一笑而过。   墨松又叹了一口气,就连这性子也同他爹不像啊,不会真是捡来的吧?   “你笑什么?”突然的声音把墨松手里的浴巾直接吓掉了,抬头,正好对上柳逸寒睁开的眼睛。   他脑子离家出走还没回来,嘴却是一直没拉下,张口道:“在想你是不是你爹亲生的。”   柳逸寒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明显一呆。   墨松也知道自己方才脑抽,刚要解释,柳逸寒却好似知道他的疑惑,开口道:   “我随我母亲,她是一个格外温柔的人,明眸善睐,蕙质兰心,即便是我父亲那样粗暴的一个人,只要对着她也能平静下来。”   墨松点点头,他听说过柳老将军这位夫人,两人一刚一柔,竟然相处得格外舒适,只不过在生柳罄书的时候,便香消玉殒了。   墨松想岔开这个话题,毕竟柳逸寒两个亲人如今都没了,这时候提起来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他呆呆地将手往浴桶底下伸去,嘴里嘟囔道:“我浴巾掉哪儿去了……”   柳逸寒叹了一口气,“你预备让我泡掉一层皮吗?”   “对对对,等我给你捞上来。”他才记起来这水都快泡凉了。   “不必了,”柳逸寒道,“你将我穴道解开就行,我可以自己出来。”   “不行!”墨松瞪着眼睛,“你穴道一解开,我可看不住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还想着去送死?”   柳逸寒只道:“你看得住我一时,看不住我一世,仇我总是要报的,季青临同我,总会死一个。”   墨松抓狂,“就不能一个都不死,好好的吗?”   “我倘若不报这仇,枉为人子。”   “也有可能、可能只是搞错了呢?王爷他当时脑子受了伤,万一连他自己都记错了,万一你父亲的死同他没有关系呢?”墨松看着他,“我们再查一查好不好?你再信他一次,我相信王爷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柳逸寒苦笑了两声,“你同他情深意厚,自然是向着他,无条件地信任他,我有什么理由去信一个杀父仇人,去信一个同我没什么关系的人所说的话?”   “全身上下哪处你没摸过,睡都让你给睡了,怎么叫没有关系?”墨松不满抗议。   柳逸寒呆了呆,红着眼眸看他。   半晌过去。   “好,你要我信他,可以,”柳逸寒眼中带着看不清的情绪,仿佛夹杂着狂风暴雨,“你说我们有关系,那就做有关系的人该做的事。”   柳逸寒突然从浴桶里站起来,吓得墨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解开的!”   “就方才。”柳逸寒赤身走过去,看着呆坐在床上的墨松,眼中隐匿着一丝疯狂,“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有关系吗?好啊,我可以看在你的关系上,信他一次,再好好去查查当年的事,但我要你……”   “干、干什么?”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柳逸寒死死地盯着他,“你敢吗?”   墨松吞吞口水,当着柳逸寒的面,把手伸向自己的衣服。   柳逸寒眸子一凝,抓住他的手。   “我们这是什么关系?说清楚,不要再做完后再同我来一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墨松心道,兄弟?谁家兄弟这样!朋友?也没有朋友这样啊!   他怔愣片刻,最后试探地吐出两个字,“偷…情?”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相信自己的奸*夫?再给你次机会,重新说。”柳逸寒声音克制隐忍。   墨松觉得这名头是不太好听,最后往深了想了想,终于道出一句,“夫妻?”   柳逸寒哑声道:   “这是你亲口说的,不能再变,我会让你入我族谱,名字永远写在我的旁边,死后还会同你葬在一起,只有这样的关系,才值得我那样信你,懂吗?”   “懂……”所以,他就是把自己给卖了。   “那就做夫妻该做的事,名正言顺。”柳逸寒终于对着他压了上去。   正在这时,墨松却突然推了推他,大声喊道:“等会儿,你起开!你忘了你爹还在那儿呢?”   柳老将军的尸身在屏风外面。   “没事,他从不拘泥于这些,还同我说待我洞房那夜要来偷听我墙角。”柳逸寒吻着他。   墨松:“……”   他正要放弃抵抗,突然见到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对着他们高高举起,柳老将军的尸身突然出现在柳逸寒的身后……   墨松吓得瞳孔骤缩。   “卧槽,你把你爹给气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催眠术要被解除了?   柳逸寒感觉到身后的杀气,想都没想直接抱着墨松在床上一滚,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   柳源那剑狠狠地劈在床上,直接将其斩断,一击不中后,他提剑继续追击。   柳逸寒迅速将衣服套在身上,将墨松推开险险躲过,对着那个身影大喊:   “父亲!是我啊!”   回应他的是更加迅猛的攻击,柳逸寒只敢躲闪,不敢进攻,再加之他身上本就有伤,很快便捉襟见肘,手臂上被狠狠刺了一剑。   墨看到顿时一急。   “柳逸寒!”   他知道柳逸寒有伤在身,立马对着柳源提腿横扫过去,柳源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同墨松开始交锋。   墨松武功并不弱,但远不是柳源的对手,很快落于下风,每次都险险地躲过去,看得柳逸寒心惊胆跳。   “你爹这是摆明了要宰了我们俩啊!”墨松一边应付,一边恨道:“老子年纪轻轻不会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小心!”眼看那剑要擦过墨松的脖子,柳逸寒上前趁着柳源没有防备,一脚踹在他的手上。   结果只是将那一剑踢歪了,直接插进墨松身后的墙上,柳源手中的剑握得稳稳当当,貌似不知疼痛一般。   那剑卡在墙里,趁着柳源在努力拔剑,柳逸寒拽起墨松往外跑去。   “快走,去找季青临。”   两人夺门而出,还未过多久,那门被柳源几剑劈得四分五裂。   他的动作不似用剑,倒像是把它当刀一般来使,简单粗暴,各种乱砍。   柳逸寒同墨松被他追得满府乱窜,好几次差点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卧槽,你爹这是一定要取了咱俩的命啊!”墨松叫嚷着,“你家教未免也太严了,不就偷个欢,有必要吗?”   柳源大抵是觉得很有必要,一直穷追不舍。   “我觉得父亲他,貌似完全不认得我的样子。”柳逸寒皱眉。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然谁家老子追着自家儿子砍?”墨松道,“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诈尸?”   柳逸寒眸子凝重,“不知道。”   两人一顿逃窜,终于回到了季青临的院子。   墨松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王爷,王爷!!!”   季青临正同司若尘躺在床上,突然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脚踹开,夹杂着墨松惊恐的喊叫。   “王爷!救命啊!”   司若尘率先睁开眼睛,皱眉瞥了眼慌不择路的两个人,淡淡道,“我说过,你最好将他看住了,否则他的命我可保证不了。”   “先别管这个了!他爹要杀了我们!谁上去挡挡啊!”   话音方落,柳源的剑已近至眼前,墨松被吓心脏一紧,死死地拽着柳逸寒的胳膊。   “老子要完了!”   司若尘身如鬼魅,夜色中寒光一闪,他反手持剑挡在二人身上,“你们这是干了什么?”   两剑相接划拉出刺耳的声音,两人寸步不让,势均力敌。   “就、就是偷了个欢…然后…然后他爹就炸了……”墨松结巴道。   司若尘听得眉头皱起。   很快两个身影自房间飞至屋外,一路打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四周树木尽数遭殃,摧枯拉朽,一片萧条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季青临皱着眉头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一醒来便朝着司若尘的位置摸索,结果探了个空,迷迷糊糊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司若尘人呢!?”   以为这人丢了,掀开被子穿着里衣直接从床上跳下赤脚踩在地上,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两个大活人。   看他正急得上头,墨松匆忙出声。   “他没跑,同柳逸寒他爹在外面打起来了。”   “我们被他爹追着砍,根本打不过,只能把他引到王爷这里来了。”墨松被折磨得够呛。   “柳源?”季青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不是死了吗?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等两人回答,他直接跑到屋外。   院中月色皎洁,地上宛如铺了一层银霜。   上面缠斗的两人一个身形修长,一个身材壮硕,两个身影格外分明,季青临打眼朝着那魁梧的身躯看去,神情顿时一凛。   “还真是他…”季青临皱着眉,喃喃道,“可他不是死了吗?谁把他的尸体挖出来的?”   墨松想起自己忘了同他说这件事了。   “前几日在司若尘被掳走的那个寨中,有一块地突然塌陷,露出了一个大坑,我同柳逸寒掉了下去,在那里发现了你当年埋下的尸体,”墨松顿了顿继续道,“柳逸寒把他爹的尸体从里面搬了出来,然后突然就这样了……”   季青临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当年埋的……毕竟都过去十年了,沙漠地带常有风沙,地貌多有变化,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埋哪儿了,居然这么巧被你找到了!”   他支着下巴,“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怎么跟活人没什么区别?”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没死?”柳逸寒问。   “不可能!”季青临看着他,“把你杀了放地下埋十几年,再挖出来你还能活得了?”   墨松眨眨眼,天真地问:“那把司若尘杀了埋地下十几年,你说有没有可能挖出来他还活着?”   “……”季青临眯着眼睛,“找死?”   墨松乖乖闭嘴。   兵戈之声一直未有停息,将沉寂的夜色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两人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攻势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减缓,反而越来越迅猛。   季青临皱眉,运功朝着柳源一掌劈了过去。   柳逸寒急道:“别杀他!”   “他早死了。”季青临冷声回道。   柳源原本应付着司若尘,察觉到身后的气息侧身便躲,季青临反应比他快了数倍,转身抬脚朝着他躲去的方向横扫过去。   一击即中,柳源身子一震,被重重地踹在腰腹处,彭的一声径直砸向地面。   “父亲!”柳逸寒立刻上前查看。   只听这声响,便知季青临这一脚踹的有多重。   墨松看得呆住。   “王爷不愧是王爷!”   季青临却皱起了眉头,他根本没想使那么大力,方才不过才用了一半功力,但这结果却出乎意料。   他的功力不知何时竟增强了这么多!   回到地面。   季青临顿了顿,忽然想起些什么,转过头看着司若尘,“你何时变得这么弱了?”   昨天的时候司若尘对上柳逸寒还游刃有余,完全是碾压式,而今夜对上与之相差无力的柳源,竟然分不出个高低。   “从前日开始,我似乎就变得越来越虚弱了。”司若尘语气淡淡的,好像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我总有一种感觉,也许哪一天我突然就要死了。”   “……”   “我还挺开心的,我一直害怕倘若我真的如怪物一般,永远不死,那最后这漫长的岁月我该怎样一个人度过。”   他笑了笑,笑容沁人心脾,“可现在好了,我可以去陪他了,永生于我而言不是馈赠,而是折磨。”   季青临呆呆地看着他,如果眼前这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在他的世界里,不管现实中自己陪了他多久,他们也始终没有在一起。   自己的美好结局在司若尘那里,始终是一个人的孤独终老。   就如同当初他魂魄离体陪在司若尘身边,不管怎样相拥,对方永远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柳逸寒原本想将柳源的尸体带走,却发现被季青临踹了那一脚后,它的攻击性丝毫不减,而且有针对性地冲着司若尘去了。   季青临再次将人打趴后大手一挥让人用链子把他给锁了起来,这下柳源不得不彻底安分下来。   只有一日时间了,季青临必须尽快找到花凝雨。   他正这么想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抱着个人跳墙而入,正好落在季青临的院子里。   季青临看着眼前的花凝雨:“??”   这就叫想什么来什么!   “你们这是……拆家吗?”花凝雨愣道。   院中一片狼藉,季青临房间的门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确实同拆家没什么分别。   “你怎么来了?”墨松惊讶道,“而且这进来的方式还挺独特。”   “我今日见你被人点了穴道放在客栈,才帮你解开你便跑了,怕你们出事便找了过来,只是竺月又犯了病,这才来晚了,看样子你们是处理完了?”   墨松点头,“对,昨日多谢了。”   “无事。”花凝雨刚要走被季青临拦下。   “等等,可否请你帮个忙?”   “王爷?”花凝雨有些吃惊,“你何时活过来的?”   她方才竟没注意到他。   “先不说这个,竺月是鲛人,她是否也会使用幻术?”季青临神情凝重地看着她。   花凝雨点点头,“这是鲛人一族与生俱来的本领,只不过因天赋之差有强弱之分,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司若尘指着司若尘,“他不知被何人催眠了,你看能否让竺月用幻术试试,帮他解了?”   花凝雨先是一惊司若尘一个擅于幻术的鲛人竟然会被人催眠,随后点头,同竺月低声说了几句,在竺月浅笑着点了点头后,抱着人到司若尘面前。   司若尘皱眉刚要后退,季青临一把在身后挡住他。   “不许躲。”季青临神情严肃。   司若尘眉头拧得死紧,没来由得很是抗拒,挣扎着要躲开。   季青临用匕首抵着手腕,死死盯着他,“你退一步,我划一刀,你大可试试看。”   司若尘终于不敢再动。   他抬眼,任由竺月用蔚蓝的瞳孔一点点地看着他,越来越深…… 第一百零四章 前程尽忘,重新开始   季青临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竺月,紧张到无几乎法呼吸,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竺月蔚蓝的眼眸倒映出司若尘血红的眸子,两种颜色分庭抗礼,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对方。   季青临紧张地看着,袖子里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突然,原本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蔚蓝瞳孔被妖异的血色渲染,瞬间占据全部,竺月神色一僵,从苍白的嘴唇爆发出痛苦的呻.吟。   “唔……”   花凝雨眼疾手快用手封住她的眼睛,把吓得发抖的人藏进怀里。   “别怕别怕,没事了,我在呢…”花凝雨轻轻拍着她的背,方才让那抖若筛糖都身体逐渐平静下来。   “乖,不怕。”花凝雨心疼得抱紧了她。   季青临满是希望的眸子暗淡下来,仿若瞬间被吸走了里面全部的光。   “不行吗?”他皱眉问。   花凝低声问了问竺月后,抬头对着季青临无奈地摇了摇头。   “竺月说催眠司若尘的那人比她强.上太多,她仅仅只是想要窥探那个催眠的人给司若尘创建的虚假的梦境,精神便已经受不住,被直接反噬进了自己的噩梦中,更别说是去打破那个梦境了。”   “很强?”季青临阴着脸,“那你知道仅存的鲛人族中,有谁幻术很强吗?或者蜀疆使用类似蛊虫的人,有谁最是擅长?”   “鲛人族我不甚了解,不过,”花凝雨道,“蜀疆确实有人蛊虫用得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   “是谁?”季青临眯眼。   花凝雨吐出一个他格外熟悉的名字。   “蜀疆圣女,白玥。”   一提到这个人,季青临便想起当初在幻雾山时,她曾说要将司若尘带走,而后司若尘也曾说过,他原本是打算同她走的,只是后来他们两心相知,司若尘便再未提过这事。   难不成……真是她做的?   “若是被人下了致幻的蛊,可有办法查得出来?”季青临神色凝重。   “若是一般人下的,也许查得出,但白极擅用蛊,几乎是防不胜防,查无可查。”   目前看来,唯有她最为可疑。   季青临想带着司若尘去蜀疆找白玥,可此去最即便是骑上踏雪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少说也得四五日才能到。   而留给季青临的,只剩下不过一日的时间。   司若尘对他生不出一丁点的爱意,那么他的生命值便得不到一点增长。   到最后,不论季青临怎样努力,司若尘的结局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看起来依旧是个解不开的死局。   季青临抓着司若尘的肩膀,察觉到他的抗拒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将他那处的衣服拽到变形。   “你就不能,偶尔也看看别人?”季青临哽着喉咙,“不那么死心眼?”   司若尘冷漠地推开他。   “除了他,我谁也不看,谁也不要。”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忘了他吧…”季青临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逼着自己喜欢的人,去忘了自己。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同这世间千千万万人没有任何区别!你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个人?”   “因为我的世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我被独自丢弃在黑暗中的时候,他就是破进来的唯一的那缕缕光,也许太阳并不只照亮我一个人,但我抬头,永远只会看向那一个太阳。”   司若尘浅浅一笑,明明眼睛看着季青临,却又仿佛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世间桃花千万朵,我也只摘这一朵。”   季青临从前有多爱他的深情不已,如今便有多痛恨。   明明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却永远无法感知对方的心意。   “难道你我穷极两世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便只能是死同穴吗?”他喃喃道。   他对司若尘束手无策,他不想去体会当年司若尘抱着他的尸身熬了五年是种怎样的感觉,也许是孤身一人从天黑坐到天亮,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他觉得他一定会疯。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古今向来如此。   “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   花凝雨从墨松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突然出声道:“你若只想让他忘了过去的你,重新喜欢上如今他眼中的你,也许有一个办法可行。”   季青临都已经心死,连以后两人埋哪儿都想好了,听到这句话又瞬间活了过来,惊喜道:“什么办法?”   “王爷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行人同去了千机阁,问了阁老一个问题?”花凝雨问。   “记得。”季青临想了想点头,“你问的是有没有能让人忘记痛苦记忆的办法,那个老头当时告诉你的是忘忧草便有这样的作用。”   “没错,但倘若药量加大,便有孟婆汤的作用,令人忘却前尘旧梦,宛若新生。”   “你知道哪里有这个?”季青临觉得她一定知道。   花凝雨一笑,“是的,我此次前来平阳关就是为了寻它,经过这几年多方打听,才知忘忧草原本便长在这里,只不过在平阳关大魏同西雍那一战中,几乎被除尽了,但我想着,这里总会有残留下来的一丁半点。”   “你找到了?”   “嗯。”花凝雨点头,“问了许多人才知当年有户人家的夫人特别喜爱忘忧草所开的花,便悄悄种了一些在家中,只不过那家主人性格古怪。”   花凝雨苦笑,“我求了好些日子,他都闭门不见。”   季青临别的通通不问,只问了一句,“在哪儿?”   他就算是去抢,也得给它抢过来。   花凝雨带着他们冲出城门,朝着西北方向跑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季青临从踏雪背上跳下来,看了眼司若尘,“别乱跑。”   接着便去敲门,一下两下,无人应答。   季青临皱着眉,又重重地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没人我可就直接砸门了!”   季青临气得直接抬脚要踹,冷不防地被一只手拽住,阻止了他。   季青临回头看到了司若尘不太赞同的目光。   “你太粗暴了。”   季青临嘴角一抽,心道你从前怎么不嫌我粗暴,果然男人都是会变的。   他眉头一挑,给司若尘让位置,“那就请这位有涵养的公子你来敲,好好教教我这个粗鄙的人!”   司若尘也不扭捏,直接走过去,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声,同季青临前面没有半分不同,季青临正想嘲笑他,司若尘用好听的嗓音轻声道:“夫人,叨扰了,请开门。”   季青临正想告诉他,里面住着的是个男子,下一秒,那紧闭的房门便突然打开了。   司若尘回头笑着看向季青临,眼中带着揶揄。   “如何?”   季青临:“……”   他对着司若尘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脸上挂起冷笑,“说吧,这是你的哪个老相好?”   司若尘一呆,紧接着眉头一拧。   “你不要乱说,除了我师父,我没碰过任何人。”   季青临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也变得幼稚起来,方才被他那样嘲笑,如今非得要讨回来,走上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前夜用你那棒槌都快捅到我胃里了,这么快你就忘了?”   司若尘瞬间慌乱局促,苍白着脸低吼。   “闭嘴!”   季青临轻哼,不再刺激他。   开门的确实是个做着夫人打扮的一位女子,模样端庄秀丽,在见到司若尘后眼中闪过惊喜,“公子!好些年未见了,你那时重伤离开,再未回来过,我还当你……”   她抹了抹眼泪,“还好如今看到你没事,不然我得一生都活在愧疚中,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拦下你。”   “过去的事不必说了,我很好的,夫人近些年如何?”司若尘问。   “很好,”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只是夫君又出门了,任谁来我也不敢开门,方才听到是你的声音,我才敢将门打开。当年土匪闯入,也幸得有公子相救才得以脱身。”   “举手之劳,”司若尘顿了顿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公子尽管说。”   “听闻你这里种有忘忧草,我们正要找这样东西,不知能不能讨一些?”   那个妇人笑道,“不过是小事罢了,你们进来,我带你们去取。”   “多谢。”司若尘对她轻轻颔首。   季青临皱眉跟了上去,他实在想不通司若尘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人,他竟然还全然不知!   跟着来到一大片花圃,其中有一处格外引人注目,在百花争艳中,它独独一片翠绿,没有多余的一点颜色,微风拂过,碧波万顷。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只不过现在未到花季。”   “这个没关系,我们只需要这个草。”花凝雨道,“请问能不能多取几株?”   她想着万一这药效有时限,便需自己种植,也方便些。   “你们只管取够便好,不必有顾虑。”妇人温柔笑道,“你若想种便得小心地将它连同根系一起挖出来,它娇贵很,根一离土便直接枯死了。”   花凝雨起初不知,刚扯出一株,那绿叶瞬间衰败而死。   司若尘一同帮着花凝雨小心地在花圃中挖草,季青临站在边上不动。   小丫鬟问他,“你不去帮忙吗?”   季青临皱眉,“脏。”   他自小被养的格外娇矜,打从进了摄政王府便没做过粗活,替司若尘熬粥是他唯一做过粗活了。   刺目的阳光下,司若尘突然抬起头看向他,接着便朝他走了过来。   季青临心想,这人估计觉得自己这大少爷的派头又快瞎了他的眼,看不过去了,算了,做就做吧,谁还没有个第一次。   季青临刚要撸起袖子,就感觉头上一沉,刺目的阳光瞬间不见了。   司若尘将竹制的斗笠戴在他的头上,给他系好带子。   “脸都晒红了,他这身体矜贵得很,就不该是受这份罪的。”   季青临呆呆的不说话,司若尘说完也不看他便走了。   妇人笑着走过来打量着季青临道:   “你是他夫人?”   季青临勾唇点了点头,“夫人怎么同他认识的?”   “很多年前土匪闯入,幸得公子相救,他那时要去千机阁,不放心自己的马,我便替他照料了许久。”   季青临想了想便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原来如此,我说他把我的马骑走了,后面找到他也不见有,原来是托你照顾着。”   夫人笑着点头,突然垂下眼睛,皱眉道,“后来他回来一身的伤,看着也不过就是吊着一口气,却非要骑马离开,拦都拦不住。”   季青临的身子一顿。   “为什么……”   “他说有人在等他,必须得去,怕那人找不到他担心,真是太傻了。”妇人轻笑。   “我猜那人便是你吧,不过现下看来他当时离开并没有错。”   季青临的心口好像被戳了一下,陈年旧疾骤然复发,一下便痛得入了骨。   “不是……”   错了,拼着一身重伤赶回去,等到的是城门的截杀,是一句“格杀勿论”,是他同别人的大婚,是杀人诛心的一句:   “在乎他的死活干什么?死了不是更好?”   在那不久之后,“司若尘”便死了,死在了他前世的棺材里……   季青临痛心地看着阳光下的那个身影,他这次绝不能让他再出事。   回到了将军府。   季青临将忘忧草熬成了一碗浓稠的药汁,他端着碗走到司若尘面前。   “喝吧。”   司若尘冷笑,“你以为让我忘了他,我便能喜欢上你吗?”   季青临呼出一口气,沉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忘了吧,把过往的一切都忘了,连同那些伤害、怨愤、不甘、遗憾,还有沉痛的爱意通通忘了!   我们重新开始。   从问彼此的名字开始。 第一百零五章 想给他最美好的初遇   忘忧草的汤药喝完之后,司若尘拧着眉睡了过去,他紧闭的眼睛上如墨渲染的眼睫轻颤着,宛若发抖,神情显得很是痛苦悲伤。   那两世的记忆深入骨髓,刻在灵魂,季青临要把它们全部摘得干干净净,无异于让司若尘抽筋拔骨,生剖一半的魂。   不忍再看下去,季青临转身落荒而逃出了门,紧紧地将那门扣上。   院中此时显得有些热闹,墨松躲在柳逸寒身后,畏畏缩缩地看着被绑在椅子上面目狰狞的柳源,他突然狠狠挣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吼,吓得墨松睁眼大叫,死死抓着柳逸寒的衣服:   “我怎么我总觉得,他想吃了我呢?”   “别怀疑,就是。”季青临走过去,弯腰打量了下被锁链死死困住的人,盯着他毫无起伏的胸口,“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就是一具尸体,只不过他行动又与活人无异,只是没有神智。”   季青临躲过柳源狠狠咬上来那口,用手在他眼前逗弄,“还挺有意思。”   柳逸寒皱眉,上前挡住他。   “王爷,自重。”   季青临轻哼一声,往一边走去。   “昨夜也不知道是谁被追得屁滚尿流的,再像个活人,也不过一具尸体罢了。”   墨松怕两人掐起来,从柳逸寒背后溜出来,挡在二人面前,看着在椅子上挣扎不已的柳源,支着下巴问道:   “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谁知道呢?”季青临勾唇,“不过这东西要是放出去,可就是个祸害了。”   他说的确实没错,一具没有神智不知疼痛的尸体,伤害力还异常惊人,随便放入普通的人群中,便是一场天大的灾祸。   “柳逸寒,”季青临背靠在昨夜被打秃的树上,认真道,“你要留着这东西,可得仔细着好好看住了他,这要是放出去,你爹连死后清誉都保不了,他虽同我不对付,但他的为人我还是挺欣赏的。”   “我知道,不会的。”柳逸寒垂眸答道。   消瘦的身形前所未有地有些颓唐,心中无力。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具尸体,也是一个祸害,可这也是他的父亲,他怎么狠得下心去毁了他。   墨松看着他,不自觉就皱了眉。   一直都是柳逸寒为他解决问题,从没见过他无措迷茫的样子,这一下,竟让墨松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走过去拍了拍他肩,笑道:“还有我帮你看着你爹呢,不会让他跑出去的,放心。”   柳逸寒看着他久久不语,眉头逐渐舒缓。   片刻后,展颜一笑。   “好。”   不多时,花凝也从令一个房间走了出来,墨松见她过来问道:   “竺月怎么样?”   “挺好的,吃了忘忧草便睡下了。”花凝雨都眸子从未那样明亮过,“我第一次见她睡得那样舒服,不被梦魇所扰。”   “那就好,也不枉你为此奔波了这么些年。”墨松道。   花凝雨笑了笑,突然看着椅子上被绑着的人,疑惑道:“这是?”   墨松将前因后果通通对她解释了一遍,只不过没有提那坑是季青临挖的,花凝雨听完后突然皱起了眉,神色凝重。   “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墨松看着她。   季青临同柳逸寒也一齐将目光落在了花凝雨的身上。   “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在千机阁,少阁主在那里遇见了自己的族人?”花凝雨问道。   “记得,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花凝雨沉声道,“柳老将军这样子,同当年鲛人族簇拥而上的尸体,十分地相似吗?神似活人,却不知痛痒,力无尽处。”   墨松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季青临眯着眼睛,“又是蛊毒,司若尘身上的还没解掉呢,蜀疆这是,要翻天了吗?”   当年在千机阁时,每个鲛人的尸体中都被放了傀儡蛊,之后他们按照花凝雨的话,砍掉尸体的头颅,让寄居在尸体喉咙里的蛊虫暴露在月光下,才算彻底消灭那些尸体。   “还好还好,只有这一个。”墨松松了一口气,“当初在千机阁时,那近百个鲛人的尸体已经够难对付了,要是再来一群柳老将军这样的,估计我小命休矣~”   “这种蛊虫虽然会自己繁衍,但只要一刻钟没能找到宿主,便会自己死去,除了像千机阁那样人为的,一群傀儡的几率很小,不必担心。”花凝雨对他安抚道。   季青临皱起了眉。   “那如果真的有很多尸体埋在一起,最后是所有的尸体都会变成傀儡吗?”   墨松和柳逸寒同时沉默,他们突然想起那坑下可不就是一群尸体吗……   “是的,不论多少都会。”花凝雨看着季青临,“王爷指的很多是多少?”   季青临眼神一暗。   “几十万。”   柳逸寒、墨松:“!”   花凝雨沉默了很久才道,“傀儡蛊繁衍很慢,这么大的数量,起码也得十年才能全部种完,王爷不必担心。”   季青临看着她,皱眉问道:   “那若是有十年了呢?”   花凝雨:“………”   柳逸寒:“………”   墨松:“………”   一片沉沉的死寂,花凝雨的笑容僵在脸上,“王爷,你没开玩笑吧?”   “你问问他们两个就知道了。”   花凝雨将目光落在柳逸寒和墨松的身上,见到了二人铁青的脸。   “卧槽!几十万啊!”墨松终于回过神炸了起来,“那要是全部冲过来,我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快,立马回去把那坑埋上!”柳逸寒当机立断,转身便要往外跑。   “对对对!趁着那些东西还没醒!”墨松跟着他。   花凝雨张嘴正要说话,柳逸寒的副将突然神色匆匆慌不择路地冲进来,粗大的嗓门中满是惊恐。   “将军!不好了!城外不知从哪里来了好多好多人马,正往这边杀过来!”   他一进门就跪在了柳逸寒的面前。   “你说什么?!”柳逸寒惊道。   “完了……”墨松彻底心凉。   副将继续道:   “末将派去城查看的人只有一个人浑身是血被驮了回来,只说了句快逃,便咽了气。将军,我们怎么办?那人马少说也有几十万,我们才只有他们的一半,要……要退守吗?”   “退什么退!”柳逸寒冷声道,“你退了,这城中的百姓怎么办!而且还能往哪里退?平阳关倘若都受不住,你指望着背后那些酒囊饭袋去守吗!到时候势必势如破竹,整个大魏都将岌岌可危!”   他骂完,死死地看了眼季青临,随后对副将重重道:“现在立刻吩咐下去,所有人务必死守住城门,我会立刻派人回朝廷请求增援,但凡有人在此时扰乱军心,临阵脱逃的,皆以军法处置!”   “是!”副将赤着眸子领命冲了出去。   柳逸寒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息,这场变故来得太出乎意料,所有人都来不及有任何准备。   如果守不住的话,那会怎么样?   他突然眼神一动,望向一边神色如常的季青临。   “当年平阳关几近失守,你最终也同我父亲一起给守住了,如今有几分把握能守得住?”   即便不愿承认,但只要季青临在,他总觉得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总觉得他能创造奇迹。   “这蛊虫原本只要在月夜时砍下寄居者的头颅,便能让傀儡失去作用,”季青临缓声道,“但如此庞大的数量,又是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实在是难。”   “花凝雨,这种蛊虫可还有其他解法?”季青临看着花凝雨。   “有。”花凝雨想了想点头,“蜀疆圣女白玥蛊虫用得出神入化,别人也许不行,但找她兴许有办法能够化解这场危机。”   “那现下便只能这样,柳逸寒,”季青临看着他,“你在平阳关率领所有将士死守,务必拖住时间。”   他又看向墨松,“你即刻快马加鞭去皇城请求增援,让墨竹带着摄政王府的人马一起过来。”   墨松点头。   “而我,”他顿了顿,“会带着司若尘前往蜀疆,若是派来增援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抵挡,还能有白玥作为后手。”   他确实还需要找白玥问清楚司若尘的事,搞清楚司若尘被催眠是不是她干的,这样一来正好一举两得。   “王爷,那我便去鲛人族的藏匿之所,请求他们相助,鲛人族幻术了得,兴许也能拖延一二,看在少阁主的面上,他们断然不会拒绝。”花凝雨道。   “好。”季青临点头。   倘若查出司若尘之事不是白玥所为,那么到时回来正好可以查查鲛人族,寻找催眠之人的线索。   “现下便即刻动身吧。”   季青临走到司若尘的房门口,停了停,深吸一口气后抬手。   他会遇见一个怎样的司若尘?   彻底忘记了他的司若尘,待他又会怎么样?   重新开始他真的有把握让司若尘爱上他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通通不知道,一时弄得他心乱如麻,惴惴不安,他手足无措地整了整衣服,总是胜券在握无所畏惧的脸上挂起局促的笑,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   那是面对心上人才会有的局促不安和笨拙。   好不容易摆脱了所有的不好的回忆,他真的太想留给司若尘一个美好的初遇了。   最终,他下定决心,一把推开了门。   眼前的情景让精心计算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一百零六章 组队跳楼   季青临进门前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局面,也许司若尘会害怕地看着他,会疏远地躲开他,或者更加离谱些,把他当做一个绑了他的坏人,直接上来同他打起来……   唯独没想过眼下这种情况。   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上,床边放着的衣服连同躺着的人都不见了,屋子里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被打开的窗户的窗台上,留下了一个孤单的脚印。   司若尘跑了。   “我……”季青临死死地咬着牙,直接将门框捏碎了一块,他隐忍地闭了闭眼,终于破口骂出一句:   “艹!”   “小兔崽子,没一刻让人省心的!”   季青临如一阵风冲了出去,在路过柳逸寒的时候,只来得及甩下一句:   “赶快派人在城内搜索,找不到他,你就自己派人去蜀疆找白玥过来就场!”   他撂下这一句话,很快如一阵黑烟般吹了出去,很快便没了踪影,留下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他说……找谁?谁丢了?”墨松呆呆地问。   “好像是少阁主,”花凝雨有些不解,“说起来少阁主这会儿吃了忘忧草,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谁也不认识,他能跑哪儿去?”   柳逸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食指揉了揉眉心。   季青临未必说谎,真的有可能撂挑子说不干就不干,当年先帝都使唤不动他,除非他自愿去做,否则整个大魏也无人指使得了他。   找不到司若尘,蜀疆的事他定然要罢手,而除了季青临,这件事交给任何人柳逸寒都没交给他来得放心。   “别说了,先去把人找到再说,平阳关就这么大,应当不难找。”柳逸寒道。   “好。”墨松同花凝雨齐声应道。   柳逸寒同墨松往街上一个方向找去,花凝雨却往相反的一条街寻去,一路上不断地询问街上的行人。   “你可有看到过一个身穿红衣,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   季青临在街上拉住一个人,焦急地询问。   随着那人迷茫地摇了摇头,季青临眼中的希望坠了下去。   “没见过。”   “好,多谢。”   季青临放开他,艰难道。   他继续穿梭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流,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却没有一个是他所熟悉的身影。   他穿过大街小巷,踏着地上的青石路,一步步走着耐着性子问遍了几乎每个人,却始终没能听到那个期望听到的答案。   “该死,就这么大个地方,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季青临朝着城门的方向找去,街上的人流越来越多,却是逆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跑,身上还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   不出意料的话,这些百姓应当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知道城外有几十万的人马即将要攻过来,已经开始想着逃命了。   “城外几十万的人马,这城中才多少兵力?平阳关失守是迟早的事,尽早跑才是上策!”   “对对对,况且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到时候自己跑了,最后留下我们在城中等死?”   季青临听着这些声音冷笑一声,不做搭理。   突然,其中一人的话让他瞬间僵住。   “不过方才那个人是不是有病?所有人都往大魏方向跑,偏偏他还要出去,城门都关上了,他居然直接从城墙上跳了出去!”   “不知道,估计是真的找死吧。”   季青临的眼睛瞬间睁大,踏出去的脚瞬间收回,反手拽住那两人,眼神恐怖。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衣?”   也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可怕,像是要吃人一样,那两人点了点头,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点头。   “是、是是啊,”他的腿有些发抖,眼前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眼神太过凌厉,让人只看到了他的可怕。   “那个人长得也忒好看了,我这辈子还没看过长得那么好看的男人,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季青临听完,二话不说,迅速放下两个人朝着城门口飞奔而去,他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企图能赶上司若尘送死的速度。   城外是几十万凶神恶煞的杀人傀儡,司若尘就一个人,还很有可能是一个脑子坏掉的人,这不是赶着去送死是什么?!   季青临最后选择飞身上了城楼,直接免去了和那些守着城门的士兵口舌之争浪费时间。   他一身显眼的玄色衣衫,被风吹得袖袍翻飞,逆着如潮水一般的人流刚跳上城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同今天那个红衣年轻人一样疯了。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墨松正跳到房顶上找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玄色的身影跳上高高的城墙,然后又极速下坠,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儿狠狠地栽了下去,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王爷!!!”嘶吼声乍起,墨松瞬间红了眼。   下面的柳逸寒闻声抬头时,只能看到墨松在他眼前消失的一片衣角,等他跳上去再看时,墨松如同一支利箭般冲了过去。   柳逸寒顿时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之感,瞪大了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对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喊着:   “墨松!你给我回来,不许跳!!!”   等他也越过长长的街道飞上城楼时,那只拼尽全力伸出去的手,只能感受着墨松的衣服从他手里瞬间溜走,好像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抓不住他。   就好像不论他怎样地以真心相待,怎样地去渴求在那人心里的位置,也始终比不过季青临在他心里地位。   很多事,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求而不得和得到后再次失去。   柳逸寒在城墙的冷风中停留了很久,他静静地看着墨松追随季青临远去的背影,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墨松,”柳逸寒身子微怔,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看我……”   追一个人太久,也是会累的啊。   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今天一连三次碰上这样不要命的疯子,惊地长大了嘴,看到自家将军来了,正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眼睛突然一下子睁大了。   柳逸寒也跳了下去。   即便失望透顶,他也做不到放任墨松一个人去找死。   花凝雨应当算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了,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转身回了将军府没有去追,因为她知道,她一个也追不回来。   *   黄沙漫天,四周腾腾的杀气如风卷残云般侵袭而至,金戈之声贯耳,烈日灼心,照射在千百个兵甲身上,迸发出千万缕夺目的金光。   司若尘眯了眯眼,秀发被吹得在半空飞舞,一杆冷枪狠狠地刺过来,他偏头躲过,还未得喘息片刻,数十杆冷枪同时迎了过来,仿佛要将他戳成什么马蜂窝。   司若尘如火的衣袍瞬间飞起,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反手持剑,寒光扫过,另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如雾,却无半点血迹。   十几个头颅轱辘轱辘滚落在地,那无头的身子凝滞住,司若尘以剑撑地,半跪在满是尸骨的沙地上,左手捂着胸口。   此处骷髅堆积如山,骸骨成林,一眼望去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司若尘垂着眸子正欲站起身时,无头的尸体再次动了起来,动作迅猛,仿佛再次活了过来,数十杆枪同时发力,齐齐刺向还跪在地上的司若尘。   不好!   司若尘正要就地一滚,突然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死死拽住,狠狠地往后一拉。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张冷酷的俊颜,眉眼如画,又冷如千年不化的积雪。   眉头皱得死紧。   玄色的袖袍只那么随意的一甩,庞大如洪流般的强劲内力势如破竹,让那几十具无头的尸体瞬间炸成了零零散散的碎肉,四散而开。   司若尘还未来得及说句多谢,那人瞬间回头拎着他的衣领,用比方才看那些尸体还要狰狞十倍的眼神瞪着他,吼道:   “你他娘地找死是不是!”   司若尘被他吼地一蒙,呆呆道:   “没、没有……”   季青临眸子赤红,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遍,确定没缺胳膊少腿,才一脸踹了过去。   “没有个屁!你不找死你能一个人跑来这个鬼地方?”   司若尘被他踹得眉头一皱,随后不赞同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季青临见他不吭声,火气更没出发,还想再踹上几脚,系统默默出声:   【宿主,咱们还是不要把养成系玩成追夫了,时间不够啊,说好的让第一次相遇美好一些呢?你这么暴躁可不好……】   季青临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踹下去。   冷笑一声,咬牙切齿。   “来,同我说说你作死的心理路程,让我好好想想你脑子究竟坏哪儿了!”   这玩意都特么失忆了还能这么闹腾,也真是独一份儿了!   司若尘愣了愣道:“我在等人啊…”   这下换成季青临身子一僵了。   他不是应该都忘了吗?   “你在等谁?”季青临问他。   司若尘眨眨眼,突然凑上去,失望地看着他。   “你不记得我了……”   季青临:“???”   这桥段应该是我的吧?   季青临皱眉看着他。   “我是谁?”   司若尘抬眸,认真道:“哥哥。”   季青临:“……”   完了,真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初遇原是久别重逢   季青临皱眉看着他,不知道他那句哥哥叫的是谁。   不说几个时辰前才喂了他喝下忘忧草的汤药,应当是个什么都不记不得,如同白纸一般干净的人,就算是两人初次在醉欢楼相遇时,他也没叫过自己哥哥。   眼前的人眼神格外认真,由于季青临皱起的眉头和眼中毫不掩藏的迷茫,他那期待的目光顿时暗淡下去,满是恼怒失望。   “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季青临心思回转,看着他不似作假的神态,心里突然生出一个令人心寒的想法。   他冷声道:   “你从不唤我哥哥,你的这声哥哥,唤的是谁?”他眼神危险地凑过去,“你等的人到底是谁?”   司若尘怔了怔,手腕被季青临泛白五指抓得一疼,拧了拧好看的眉。   “我没认错人,是你自己忘了。”   “是吗?”季青临看着他,“那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你为什么要等他?”   逐渐逼近,眼神的寒光愈发地盛。   司若尘已经骗过他一次,容不得他不怀疑这人会不会还骗了自己其他什么事。   比如……爱意产生的条件只是一个相似的影子…   忘忧草能让他忘掉所有一切,却偏偏忘不掉的这个人,在他骨子里到底要刻着怎样难以抹去的痕迹?   前世,今生,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真的没有透过自己,看着其他什么人吗?   “你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司若尘看着他,然后垂眸道,“我只是一直跟着你,直到追杀我的人找了来,你把人引开了,分别前你就让我在这里等你。”   他复又抬眼,认真地看着季青临。   “虽然你的模样同那时有些变化,但我依旧认得你。”   季青临沉默了许久,皱着眉,随后问道:   “你那时几岁?”   “八岁。”司若尘答道。   “追杀你的人…是谁?”季青临思索着很久以前同司若尘聊起关于他同先帝的关系,隐约猜到一二。   “我父亲。”司若尘沉默会儿,果不其然地答道。   “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这是季青临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楚天逸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子痛下杀手?   “不知道,他把母亲和我都关了起来,”司若尘眼闪过一丝害怕,提到这些时嘴唇渐渐泛白,“他……”   季青临疑惑地看着他,见他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右手下意识地碰了碰他。   “怎么了?”   司若尘转过头,拧眉看着季青临,眼睛有些无神,张了张嘴,喃喃道:   “他让人一点点放干了母亲身上的血,不顾母亲的哭喊,不断地折磨她,我就被他绑在一边,”他顿了顿,继续道,“就那样一直看着她被折磨得发疯,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我自己。”   司若尘在说的时候语气平淡,只有偶尔的停顿让他的眸子微缩,透露出内心的恐惧。   季青临听得内心惊颤,他从不知道楚天逸是一个这么变态的人,杀妻杀子,泯灭人性,他图什么?   脑中有一个想法突然跳了出来,几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司若尘是鲛人族,那他母亲必然也是,楚渊当年用司若尘做实验,那这个方法是从哪儿知道的?   “你母亲…生着一双怎样的眼睛?”   “一双宛如宝石般赤色的红瞳。”司若尘回道。   季青临沉默了,内心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司若尘不是悲剧的源头,他只是悲剧的延续。   楚天逸同楚渊一样做着妄图逆天而行的白日梦,只不过他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妻子和亲子!   当年司若尘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后,楚天逸怎么可能放过他,所以便派人追杀他。   他当时不过八岁,母亲被折磨得发了疯,拼尽全力把他从地狱里送了出去,可没想到多年以后,司若尘最终也没逃过这个命运……   “你逃出后便遇见了我吗?”   司若尘点点头,“是你救的我。”   他忽而又想起什么,沮丧道:“不过,你貌似都不记得了…”   “你…确定那个人是我吗?”季青临对此半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当年凌卿带他回府前的所有记忆都忘得干干净净。   他如一张白纸般被凌卿带回了王府。   或许…他们曾经真的认识呢?   季青临突然有些开心起来。   当你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在命运的折磨下痛苦不堪,一心想着倘若能有人救一救他的时候,突然知道这个人竟然就是自己,不得不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奇妙得很。   “我不会认错的,你说过以后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们不要我,你要我,”司若尘顿了顿,小心地看着季青临,“这话还作数吗?是不是你忘了,这承诺便作废了?”   他紧张地抿了抿唇,等着季青临的答案。   “答应你的,永远奏效。”   司若尘眼神一亮。   季青临勾唇笑了笑,突然问道:“我那时待你好吗?”   王府那些年两人相处地并不好,陌生,疏离,仇视,十数年的记忆中没有一丝的温存,总让季青临觉得这份爱来得空穴来潮,一点也不真实,他找不到司若尘爱他爱得痴狂的理由。   而现在好了,季青临想要的答案有了。   司若尘望着他,眸子无比地亮,“很好,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季青临内心雀跃,仿佛捡了一个大便宜。   他伸手眷恋地摸了摸司若尘的脸,这次他终于不再躲闪,甚至偏了偏头,主动将脸凑到他的手心。   一直叛逆的兔崽子突然像被撸顺了毛的小狗,让季青临心里痒了痒。   他凑过去轻声问:   “有多好?”   司若尘盯着近在咫尺的眉目如画的俊颜,眨了眨眼,天真道:“好到想同你一辈子在一起……”   季青临盯着眼前一张一合的红唇,心里的那个地方仿佛被一只手一直不轻不重地挠着,却痒到了骨子里,他正要上去一亲芳泽,司若尘继续说完后面一句。   “……为你养老送终。”   季青临:“………”   他怎么也亲不下去了,不止被气的,司若尘的眼睛太过干净,干净到没有一丝该有的欲望。   季青临嘴角狠狠一抽,总算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心道,我把你当童养媳,你却只把我当爹?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该管我叫哥哥……”   你该管我叫爹。   “不能这么叫吗?可我小时候便是这样叫你的。”司若尘怔愣地看着他,皱眉道,“那我应当怎么叫你?”   季青临很想使坏地来一句,叫夫君。   随后一想,万一适得其反被当成流氓就不好了,司若尘如今跟朵小白花似的。   “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季青临摸了摸他的头。   司若尘笑了笑,明眸皓齿,艳若桃李。   他开心道:“好。”   季青临也被那笑意传染,晃了晃眼。   原本以为忘记一切的司若尘不再独属于他,他亲手把自己从他生命的痕迹里抹去,一干二净。   到如今才知道,也许在很久以前,在那些被遗失的记忆中,司若尘便已经将他刻进了灵魂的深处。   多年前的初遇,其实是两个人命中注定的久别重逢和失而复得。   季青临想,他当年不过就在醉欢楼的台下看了那么一眼,便一眼挑中了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儿。   任凭物是人非,记忆腐朽,他也能在人群中一眼挑出那个人。   也许,他也曾将这个人放在心尖上,只是他忘了。   司若尘比之前几日那个气人的模样乖觉太多,眼中干净纯粹,是季青临从未见过的模样,充满了少年气。   “哥哥,我们去哪儿?”司若尘问他。   季青临回头对他勾唇,莞尔一笑。   “带你回家。”   “好。”司若尘不知道家在哪儿,他仅存的记忆里除了季青临,一无所有。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匆匆追着季青临的墨松一路上同不少尸体厮杀,身上多处见血,却只能看着季青临朝着那最危险的地方越靠越近而无能为力。   奋力砍下最后一具尸体,握刀的手有些发软。   终于,前方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出现在眼前,墨松眸子顿时一亮。   “王爷!”   季青临惊讶地看着他,皱眉骂道“你跑出来找死吗?就你那点功夫,遇上多些尸体能直接把你撕碎了!”   突然,他的目光明显一怔。   墨松还未察觉,扬着笑脸,对他道吹嘘道:“王爷,你也太看不起我了,看,我身上除了那点皮肉伤看着可怕了些,其实根本没什么事。”   他还用手拍了拍身上,向季青临展示自己真的没事。   挑眉笑道:   “有些尸体见了我就往其他方向跑了,估计脑子不好,唉,太蠢了,哈哈哈。”   直到自己说了半天,也不见季青临应声,他只皱着眉看着墨松的身后。   墨松方才察觉出了什么,顺着季青临目光回头,然后身子瞬间僵住,嘴角的笑意消失地无影无踪。   在他身后,柳逸寒青色的衣衫几乎被血染透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在他的后面躺着成群的尸山。   他惨白着脸,看着回过头的墨松道:   “我在赌…你会回头,但是……”   “我貌似赌输了……” 第一百零八章 纯情徒弟风流师父   “你…你怎么在这儿?”墨松发白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声音有些发颤。   柳逸寒身上的伤看起来太过吓人,几乎看不出来他的伤口究竟在哪儿,那浑身的血迹把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他用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满是血污的手背青筋毕露,苍白的脸抬起来,用暗淡无光的眼神看着墨松。   “我一直在,”他的声音低沉而虚弱,像一只受伤的豹子发出的呜咽叹息,“只是你一次也没回过头……”   逆着光的柳逸寒看不见脸上的神情,同那日墨松去城外寻他时,他迎面来时的情景一样,充满了未知,充满了不可预计。   “柳逸寒……”   墨松头回有些心慌,他的脚像是定在了地上,被什么抓住,动弹不得。   “我一直妄图取代他在你心底的地位,我以为除了他以外,我已经到了最接近你心的位置…”柳逸寒抬起头,满脸伤情,“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只要他出现,你的目光里就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   “不是的!”墨松有些急,“你也很重要,你和王爷对我而言,同样都很重要!”   “我不要同等,我要的是唯一!”柳逸寒望着他,“倘若今日我要你在他与我之间做一个选择,你选谁?”   墨松一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选?”   季青临在身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墨松,暗地里用内力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下,传声道:“你选他啊!你不想孤独终老你就给我选!”   纵然他以往同柳逸寒十分地不对付,可这么多年看过来,季青临也知道他待墨松是极好的。   为他拒婚,为他受降,为他多年不娶,有求必应,自始至终形影不离地陪着。   丢了柳逸寒,墨松这辈子也遇不上一个这样真心待他的人了。   见这人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季青临又给他背上来了一下,甚至想上去踹他一脚,把这个不开窍的玩意踹醒。   “你还在磨蹭什么?”   怎么说这事也和自己有关系,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季青临可不想做这种缺德事,会遭雷劈的。   “王爷,可是如果真的要选,我会选你,我不想骗他。”墨松似乎在和他有关的事上格外执拗。   “……”季青临道,“人有时候大可不必这么诚实,而且,我不需要你这么忠诚,我更愿意你自私些。”   “自我小时候入王府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你,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你大于一切,这些东西从那时起就刻入骨髓,忠诚自此便已成了不可磨灭的信念。”   墨松唯一一次摆脱这种想法,第一次在平阳关违背了季青临,此后便浑浑噩噩蹉跎了十年。   直到季青临再次出现,他心里埋藏的信念再次被唤醒。   身为暗卫他们有着一开始就被规划好的同样的命运,为主子生,为主子死。   这就如同一场从很早就开始的催眠,让他们忘却自我,永远忠诚不二。   一个没有自我的人,无法爱自己,也无法爱别人。   墨松久久不语,柳逸寒的眸子也越来越暗淡,从痛心疾首到失望不堪,再到最后的归于死寂。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却用无声的言语告诉了他一切。   “我知道了,”柳逸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选他。”   不回答便是默认。   柳逸寒后退了半步,将剑从地上用力拔起来,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好像下一刻便会栽倒。   “你别动!”   墨松刚要上前去抚他,柳逸寒对他伸出手,是拒绝的意思。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他缓缓地挺直身子,稳住身形后,疏离地看着墨松的眼睛,“多谢关心。”   墨松半空中的手一僵。   “昨夜的事,算是我趁人之危,强迫的你,说过些什么大言不惭的话,你都忘了吧,就当我…从未说过,”柳逸寒继续道,“至于我父亲的事,待此间事了,我依旧会好好查探清楚的。”   “我……”墨松张了张嘴,有些急,“我并没有觉得你趁人之危,也没有强迫,我自愿的……”   “我现在反倒希望你不是自愿的。”柳逸寒道。   墨松的话停在嘴边。   “既然你选了他,那就不要再给我任何的希望了,与其总担心失去,不如从未拥有。”   半晌,墨松垂着眼睛道:   “好。”   总觉得在柳逸寒说出那番话后,心里某处缺了一块,再也没法补齐。   他抬起头,同柳逸寒隔着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遥远地让他有一种,这段距离他即便花上一生时间都走不完的错觉……   变故只在一刹那,说完最后一句话,柳逸寒彻底地倒了下去,重重地栽在地上。   “柳逸寒!”   墨松迅速冲过去把人扶起。   鲜血染红了他的掌心,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渐渐染红了他的眼。   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像是忍了很久,分不清是为什么,他只知道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难过。   墨松背着柳逸寒跟在季青临后面,一路上都是成群而至的尸体傀儡,他们杀红了眼却始终杀不尽,实在太多了。   即便强大如季青临,也只能在这种无尽的缠斗中选择落荒而逃。   人力有尽处,而这样的尸体傀儡却仿佛永远也杀不尽,且杀不死,他们被斩得七零八落,短暂地停止后又会疯狂地冲上来,不死不休。   如果是月夜,这些蛊虫操控的尸体还能有所克制,而现在除了落荒而逃,别无他法。   几人顺利地回到将军府后,先让大夫替柳逸寒诊治疗伤,得知没有生命危险后,墨松终于松了一口气。   莲华知道后带着满脸的泪珠跑过来守在柳逸寒的床前,墨松退至一边。   他想在这里等着柳逸寒醒过来。   但是季青临却道:“时间不多了,我等下便要直接启程同司若尘去往蜀疆。”   那些尸体傀儡摆明了不识路,现在还在外面游荡,可一旦他们朝着这边找来,群起而攻之,这小小的平阳关便岌岌可危了。   “你呢?是在这里等他醒来,还是去大魏请求增援?”季青临问。   “若是你要在这里等他醒来,我便让其他人替你回大魏。”   墨松看了看柳逸寒,眼中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道:“我自己去,其他人王爷也不放心,容易生变。”   季青临随他意愿。   墨松看着床边的莲华。   “公主,你好生照顾他吧。”   莲华坐在床边,背对着墨松,她的手小心地握着柳逸寒满是伤痕的手。   “你留在这里照顾他吧,我替你回去。”   莲华回头认真道。   “公主?”墨松惊讶地看着她。   莲华苦笑一声,“比起我,他更愿意醒来看到的那个人是你,我从来都知道。”   她今日听说柳逸寒追随着墨松毫不犹豫地跳下城楼,便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过他在柳逸寒心中的地位。   “不过我不是要将他让你的意思,”莲华抬头,笑得娇媚,“我只是想他开心,他开心了,我便开心,与其不知死活地挤兑你,让他讨厌我,还不如让他记着我点好。”   墨松呆呆地看着她,随后笑了笑。   “公主是真性情,不过我不会让你替我去的,你留在这里陪着他吧。”墨松道。   平阳关周边匪盗横行,他怎么可能让莲华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回大魏,他自己留在这里?   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公主?我也是自小习武,不必你们任何人差!”莲华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有些不服。   “不是,公主很厉害,”墨松笑道,“只是身为男子就应当好好护着女子,这种苦差怎能让公主来做。”   他最后看了眼柳逸寒。   “你陪着他吧,我走了。”   莲华还未出声,墨松已然快步出门,随后策马离去。   季青临眼看墨松离开,也准备出发去往蜀疆,临行时对莲华道:“等柳逸寒醒过来告诉他,务必守住平阳关,等我们回来。”   莲华依旧有些怕他,点头道:“好。”   季青临回到自己的院子,正要去找司若尘,一进门便见他站在院中的花圃边上,静静地看着种在那里的忘忧草。   这些是季青临先前种下的,怕那药力有时效,想着以后兴许用得上。   见他看得认真,凑上去问道:   “你喜欢这草?”   司若尘见他回来似是很高兴,眼睛格外地亮,朝他迎上去。   “哥哥。”待季青临走近笑道:“以前这里长有许多这样的草,花开时白色的花瓣轻若蝉翼,风动时漫天飞舞,宛若飞雪一般。”   季青临听着,脑中想的却是当初阁老所说的话。   忘忧草能使人忘记,而它的花香却能使忘掉的人再次想起一切。   季青临看着那草,眉头微皱。   倘若司若尘最终解不开催眠术,那季青临便只能让他永远忘记,永远不能让他闻到花香。   “大夫说我不能闻这花香,会犯病,但是又得用这草入药,”季青临又开始扯谎,“所以等它开花时,你可千万不要来这里,若是你身上沾了花香传到我这儿,我可是会犯病的。”   司若尘被他一番话吓到了,格外认真地同他保证,“我不碰它,你也千万不要碰。”   想了想他干脆去拉季青临的袖子,“还是离它远一些吧,我们快走。”   季青临笑着看他急眼的样子,心道怎么这么好骗?   见惯了司若尘精明的样子,突然见到这样一个仿佛不谙世事,干净地像一张白纸一样的人,就觉得格外有趣。   司若尘见他突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怔怔道:“哥哥?”   季青临反握住他拽着自己的手,掂了掂脚,慢慢地凑上去。   “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两人的脸越来越近。   司若尘被他问地眼睛一愣,显然没有。   季青临勾唇莞尔一笑。   “那……”呼吸喷在了司若尘的脸上,“有人亲过你吗?”   一抹绯红顺着司若尘露在外面的脖颈爬上去,直接染红了那白嫩的耳垂。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去。   “没……”   他眼睛不知该落往哪里,显得格外局促。   季青临一手环着他往后退去的腰身,往自己身前一揽。   柔软的嘴唇贴在嘴角,一阵湿热,司若尘身子瞬间僵得宛如被雷劈了一般。   这吻比起两人以往的唇舌纠缠算不得什么,更别说其他更加亲密的行为。   可看着司若尘白皙似玉的脸突然红了一片,季青临的心突然被戳了一下,顿时热了起来。   “你的脸好红啊……”   淡淡的青草香在空气中泛滥成灾,司若尘的大脑仿佛凝滞,感官却又无比敏感,能够清晰地感知方才季青临嘴唇湿热的温度。   往后只要他闻到淡淡的青草香,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吻。   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   【恭喜宿主,恋爱值加3,主角生命值加三天】   季青临怔了怔,随后勾唇。   “我们去蜀疆吧……”   他凑上去,眯眼。   “就你我两个人。” 第一百零九章 同乘一骑:你想骑的是马吗?   季青临同司若尘走后不久,花凝雨也带着竺月离开了,莲华守在柳逸寒的床前,等着他醒过来。   几日过去,季青临与司若尘策马疾驰,终于奔赴至蜀疆。   蜀疆地域特殊,道路险阻,高大巍峨的山脉一座连着一座,云雾缭绕,仿若一个个环环相扣迷宫。   再加之毒虫猛兽络绎不绝,多生瘴气恶水,即便蜀疆人数量不多,却从没有哪国来打它主意。   几十年间反而过得与世隔绝,格外太平。   季青临几乎也从未来过这里,方才带着司若尘闯入一片茂密的林子,很快便迷了路,方向全无,两人只能一通乱闯。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季青临盯着眼前不知走过多少遍的林子,一脸嫌恶,“我就不信有人能从这儿走出去!”   司若尘倒没他那么烦躁,骑在马上显得格外淡定,望着他炸毛的样子似乎觉得格外有趣,又多看了两眼。   季青临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地望向他。   司若尘见他望过来,顿时紧张起来,匆匆将脸别过去,在季青临看不见的那边脸上写满了局促。   耳垂泛着可疑的红。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季青临眯眼看他,“怎么一脸心虚的样子?”   “没有!”司若尘盯着地上的落叶,似乎同它较起了劲。   “真的?”   “真的。”司若尘语气肯定。   季青临驾马凑过去,同他离得近些,突然朝着他伸出去。   司若尘吓得身子一板,直接闷声从马上栽了下去。   砸在枯黄的落叶堆中。   四周的鸟儿被他这动静惊得四散逃开,飞掠而去。   季青临瞪着眼睛惊讶地瞧着他,手里还捏着那条差点落在司若尘身上,此刻正不断挣扎的模样诡异的虫子。   【我近段时间没抽过他吧?他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他的样子?】   他震惊地问系统。   【你这问题问的,不能太墨松了,你要想,他如今唯一剩那点儿记忆就是小时候的了,估计从没与人这么亲近过,他把你当爹看,你呢?】   系统啧啧道:【你就差没把想勾搭他去床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季青临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随后挑眉,勾唇笑道:   【这样也好,我可不想把他当儿子养。】   眼看着司若尘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翻身跨坐在马上,季青临一直盯着他被腰带封住的窄窄的腰身,然后目光缓缓向下,落在马上。   【你看什么呢?】系统问他。   【你说我若是邀他同乘一骑,他会不会答应?】   系统:【……】   【你那是想骑马吗?你那是想骑马吗!!】   系统都不好意思戳破他。   季青临不敢太过放肆,最终还是将目光从司若尘身上收了回来。   旁边人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季青临环顾了一下四周葱葱郁郁的灌木丛,视线除了头顶那片雾蒙蒙的天空还能看见,其余能辨别方向的东西都被这片碧绿挡得严严实实,无所出处。   “不难。”季青临抬手,脸上满是疯狂,“既然这些树将路挡住了,那便都砍了便是!”   剑气凛然而至,寒光慑人,那剑咻咻地飞出去,所到之处,瞬间被夷为了平地。   季青临只是坐在马上,欣赏着越来越开阔的视野,心里格外舒爽。   “看,这不就好了?”   司若尘看着他,眨眨眼。   “厉害。”   “哈哈哈。”   季青临坐在马上,笑得神采飞扬,司若尘看着他也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突然一声带着愠怒的娇呵响起,两人同时将目光落到那声音的源头。   一个穿着奇异服饰的少女站在轿子外面,怒火中烧地看着自己被砸扁了的轿子。   一张精致的小脸被气成了猪肝色。   “是谁干的!给本小姐滚出来!”   季青临挑眉,看着她穿着打扮精致,脸上涂着蜀疆贵族特有的彩色的奇异符号,一旁站着胆战心惊的侍从,料想这少女应该不简单。   正要开口,司若尘率先出声。   “抱歉,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才想着用这个法子走出去,不想差点伤到你,要不我们将损坏你轿子的钱赔给你如何?”   少女望向他们,抬头时便怔了怔,心中诧异于这二人容貌与气度不俗。   红衣的那人容貌堪称一绝,妖而不艳,媚而不俗,仿若一朵盛开的罂粟。   边上一直未曾做声的玄衣男子,她还未看清他容貌时便被他骇人的杀气吓得浑身一滞,待看清时,明明生得眉目如画,眼神凌厉却凌厉到能让人直接忽略他的美貌,唯独觉得可怕。   “可我轿子没了,这出去还有那么长的路,我怎么走?”少女皱眉,也不敢嚣张跋扈,只是将事实说了出来。   师父曾不止一次地告诫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两个人真让她不太敢得罪。   “这确实是个问题……”司若尘拧了拧眉,有些苦恼。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青临却突然开口,笑道:“这有何难?”   司若尘闻声抬头望着他。   只见季青临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对着那少女伸手示意。   “我的马给你骑,这样可行?”他道,“而你只需要带着我们出去就好。”   眼下看来这事最好的解决方法,少女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好,那就按你说的。”   话音方落她便一个翻身,娇小的身影很快骑在了马上。   转头又看向站在下面的季青临,“那你呢?你怎么办?”   季青临勾唇,走到司若尘的马旁边,无奈道:“那我只能委屈一下,同他共乘一骑了。”   系统默默地来了句:【你放屁!你心里肯定乐开了花!】   季青临没有理会系统,反而望着司若尘,无比正经地问道:“你想在前面,还是想在后面?”   司若尘呆了呆。   “都可以。”   季青临一个翻身跨坐在司若尘的身后,一只手从他手中拿过僵绳,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腰身。   “那我就坐后面,你可千万别乱动…”   他靠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沉道:“否则擦枪走火……”   司若尘被吓得浑身一僵,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僵住的。   “我、我不动…”   随着那个少女驾马离去,季青临一声轻呵,两人一同在颠簸的马背上疾驰而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那些侍从轻功似乎格外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风声贯耳,司若尘却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如同鼓点般的心跳声,似乎只要靠近季青临,他的心跳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为什么呢?明明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这样的。   他想不通,只能强压住这种奇怪的感觉,让自己变得“正常”起来。   那个少女对这地形似乎格外熟悉,很快便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城门口。   这城门也是挺奇异,形状宛若一个巨大的牛首,上面爬满了诡异的植物,细看上去,枝叶下面竟然藏满了不下千百只的虫子。   季青临皱了皱眉,什么恶趣味?   司若尘似乎同他想法一样,只是为了尊重人,没怎么表现在脸上。   “你们小心些,这些都是蛊虫,像你们这种看起来从没接触过的人,中招了都不知道。”   季青临听她似乎对这些知道地不少,便想了想道:“这样看来你们蜀疆的蛊虫还挺厉害啊。”   “那是自然,蛊虫倘若用得出神入化,即便对上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   季青临一想平阳关的惨状,心想确实如此。   “我听闻鲛人一族擅长魅惑人心之术,独此一份,蜀疆的蛊虫怕是不行吧?终究还是有些不足。”季青临道。   “谁说的!”少女有些急,“我们蜀疆就有梦蛊可以通过造梦改变人的记忆迷惑人的想法,同鲛人族的魅惑术没什么差别!”   季青临的眼神暗了暗,抓着缰绳的手一紧。   “是吗?这种蛊你们蜀疆每个人都会使,都会解吗?”   “怎么可能!这个蛊虫太难炼了,即便是天赋很高的蛊师也难炼得出。”   “哦,那看来你们还是不太行,都炼不出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季青临轻哼一声。   “我只是说很难,又不是没有人!”少女瞪着他。   “那你说说,有谁可以?”季青临眼中笑意越来越浓。   “我师父就可以!”少女一脸扬着娇媚的脸。   “你师父是谁?”   “蜀疆的圣女,”少女声音中满是自豪,“白玥!”   她插着腰抬着下巴的样子,仿佛在说,这下怕了吧?   季青临一愣过后,眼神暗了暗。   很好,我正找她呢。   “原来是圣女座下的弟子,是在下眼拙了,竟没认出来,”季青临笑意未达眼底,仿佛画出来的一般,“我来这里正好想要拜访圣女,能否请你引荐一下呢?”   “你找我师父什么事?”少女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有事相求,”季青临认真地看着她,缓缓道,“我有一心爱之人被人下了蛊,我想求她帮忙救救他。”   司若尘听得那句心爱之人心口猛得一滞,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僵硬。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吗?   少女眼种闪过动容。   “既然你诚心求了,那我便姑且帮你一把。”少女道。   “那就……”季青临勾唇,眼中没有半点笑意,“多谢了……”   去往蜀疆的王宫还有一段路程,几人周身疲乏,入夜后便择了一间客栈准备住下。   “客官,要几间房?”小二问着三人。   少女摸不准二人的关系,把目光落在了司若尘的身上。   司若尘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怔了怔道:   “三间。”   店小二刚要记下,季青临一把按住他,勾唇笑着。   “谁说三间?”   他看着司若尘,掷地有声。   “两间!” 第一百零一十章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司若尘瞬间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被季青临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他还想分房睡?可能吗?   店小二将几个人分别引进自己的房间,最后关上门出去了。   司若尘心里还在想着他白日里的那句话,总觉得自己应当避避闲。   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时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司若尘局促地坐在床边。   “要不,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季青临走过去弯腰看着他,用强大的气场压着他。   “为什么不能睡在一张床上?”   司若尘也不太好意思说是因为想要避嫌,倘若他本就没那意思,倒显得是他多事。   “床太小了,我们两人睡不下。”   那床本不小,若一男一女躺着倒也合适,但对于两个身材欣长的成年男子而言,总归还是有些拥挤。   季青临看着那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比起昔日王府里的床,确实有些小了…”   司若尘方才松了一口气,便听季青临在他耳畔道:“不过没关系,我趴在你身上,就不占多少位置了~”   “这、这不太好吧,”司若尘往旁边挪了挪,还没挪多少,季青临的手撑在床边他的大腿边上,挡住了他的退路。   “没什么不好的,”季青临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你很怕我?”   “没有……”司若尘低头,“我只是现在不习惯同人睡在一起。”   “不习惯没关系,睡得多了,你也就习惯了。”季青临笑道,似乎很喜欢在言语上这样欺负他。   “我们以前小的时候,是一起睡的吗?”他突然问。   司若尘点点头,眸子灿若繁星。   “嗯,幼时我都是缩在你怀里睡的,你就一脸嫌弃地抱着我。”   还真有可能是季青临做得出来的事。   司若尘在提到那时的事的时候,总是格外地开心,季青临认真地想了想,便突然意识到:   对司若尘而言,中间是十几年漫长的空白岁月,他唯一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时候,他唯一熟悉的人也只有那个时候的自己。   所以他在对待季青临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小心,一如他当初问季青临的那般: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承诺到了如今还作数吗?   只要季青临说不做数,那便不做数,然后可以轻轻松松撇下这个人。   他没有记忆,也没有朋友,有的只有季青临了,所以像一个溺水者一般想要牢牢地抓住这唯一在乎的人。   “那今夜我也抱着你睡,好不好?”   季青临额头凑过去与他抵在一起。   司若尘明明想着应当避嫌,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好。”   这床确实有些拥挤,季青临感觉自己只要翻个身便能掉下去,索性将一半身子压在司若尘身上,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躺在他怀里。   司若尘也确实怕他掉下去,手虚虚地揽着他,突然,季青临动了动,压在他身上的膝盖突然碰到了某个地方。   司若尘所有的感官好像都到了那处,清晰地感受着季季青临膝盖的温度。   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试图调整姿势避开过去。   岂料季青临缓缓地睁开眼睛,抬眼望着他。   “你顶到我了。”   司若尘被他看得眼神有些躲闪,却不忘控诉他颠倒黑白,“分明是你膝盖先d到了我。”   季青临挑眉,勾了勾唇。   “我d到你哪里了?”   “你、你明知故问!”司若尘匆忙甩下一句,动了动腰身,往一旁挪过去,“你好好睡觉,你再这样我就去地上睡。”   “好啊,”季青临笑,“地上可比床上宽敞多了,能做的事也多了去了。”   面对季青临无耻的调笑,司若尘终于有些怒了,正色道:   “我不喜欢你这样。”他终于把徘徊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更不喜欢你分明有心爱的人还要这样去撩拨别人!”   他气得眼睛有些发红。   季青临却看着他,微讶过后凑上去咬着他的白嫩的耳垂,低声笑道:   “你吃醋了,就因为我今日说了句,我有个心爱的人?”   司若尘被他说的一愣,回神后下意识道:   “我没有!”   季青临本想说心爱之人便是你,可司若尘问起来他又不好解释,索性便直接道:   “今日是骗她的,从没有什么心爱的人。”   司若尘没有说话,却感觉自己阴霾了许久的心突然明朗了起来。   “这个……你不需要告诉我的…”   “当然需要,这样我才能继续撩拨你啊…”季青临从他的耳垂吻到了脖颈,在司若尘的身上带上一阵阵颤栗,“才能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你!”司若尘眼睛突然睁大,惊得正要起身又被季青临压了回去。   “我还没说完呢?急什么?”季青临自上而下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这就算撩拨了吗?那你不如好好听听我还想做些什么更过分的事。”   司若尘有些喘,眼尾渐渐开始发红。   似乎想逃开,被季青临死死压着,然后强迫着他看着自己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想吻你,狠狠地吻你的唇,把舌头伸进去在你里面搅个天翻地覆,吻遍你身上每个地方,想看你被c激地浑身发抖,”   季青临贴在他的耳边,每个字眼都说格外清楚,生怕他有任何没听清楚的地方。   “我还想同你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然后一同到达欲望的巅峰,我对你存的,从来都是这种龌龊的想法,那日骑在马上,我想骑的不是马…”   “是你!”   季青临说完,两人一上一下静静地看着对方,司若尘神情有些呆滞,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怎么,吓到了?”季青临亲了亲他的眼睛,“不怕,我现在不会强迫你的。”   过了会儿,司若尘终于吐出几个字。   “你…你想上.我?”   季青临:“……”   “要是可以的话,我当然很乐意。”季青临笑道。   “不,我们不是亲人吗?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在他的记忆中两个人的关系是生死不离的亲人,他从没想过会和季青临变成这样的关系。   “亲人当然也可以,夫妻做得久了,最后都会变成亲人。”司若尘摸索着他的红唇,“但在亲人之前,我只想做你男人,懂了吗?”   司若尘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神情有些慌乱。   “不行,这样太奇怪了……我们,我们不能一直做亲人吗?”   感受到他确确实实的抗拒,还有眼里的惶恐后,季青临意识到自己可能操之过急又把人吓到了。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时间还有的是,何必让他不舒服。   从司若尘身上起来,季青临走下床,原本想再安抚一下他,又怕适得其反,索性往外走去,将门关上前对他道:“我再去找间屋子,你安心睡吧。”   司若尘怔愣地躺在床上,在季青临离去许久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生气了?”   比起季青临方才突然说的那些话,他好像更怕他生自己的气。   一夜都在纠结中度过,直到天亮时方才渐渐睡去。   季青临一早醒来就去找了司若尘,想看看他有没有好转,会不会被作夜吓得讨厌起了自己。   但当他推开门时,司若尘还在熟睡,他也不忍心将他吵醒,便将钥匙先还给了店家,想出去买些好吃的回来哄哄司若尘。   结果他才转了不过一圈,就碰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玥。   圣女并不是一直待在王宫里不出门,相反经常会在蜀疆各地看到她的身影,季青临能碰到她也不稀奇。   白玥用那只异色的瞳孔看着季青临,似乎对他的到来很是不解。   “你不是死了吗?”   “没死透,所以又活了过来。”季青临半真半假道。   “想来问你一个件事,你当初有没有在司若尘身上下过蛊?”   白玥摇摇头。   “没有,想下没下成功。”   季青临眉头皱起,她还真想过!只是失败了。   可若不是她下的,会是其他人吗?   “倘若被人种下梦蛊,你可能解?”季青临想着即便不是她种的,以她的控蛊之术,定然能解。   “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把司若尘带过来。”白玥似乎对他格外感兴趣。   季青临想了想,笑道:“好,成交,过几日我便带着他去王宫找你。”   白玥点头转身离去。   反正他也要让白玥给司若尘解蛊,本就要带他过去,这交易半点也不亏。   同白玥交谈完后都已到了午时,想着司若尘应当已经起来了。   果然刚进门便看到了神色不太好的他,脸色似乎比昨日还要难看些。   季青临心道,不是吧,昨夜当真欺负得很了,还在生气?   司若尘想的却同他完全相反,他醒来后遍寻不到季青临的踪影,又从店小二那里知道他把房门钥匙还了回去,以为这人生气丢下自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也不敢出去找,怕季青临倘若反悔回来见不到他以为他走了,只能在房间里等着,看着太阳缓缓西垂而去,越发绝望。   直到季青临推开门都一刹那,他都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试探着朝季青临走过去,却见他后退了一步,脚步顿时一停。   季青临此刻想的却是,还是不要吓他了,保持点距离,然后再慢慢靠近让他接受,不急于一时。   季青临退的那一小步,让司若尘一早上紧绷的神经瞬间奔溃。   季青临未曾察觉,突然想起白玥会不会借着自己阴司若尘?   转身想出去找她徒弟给自己看看有没有被人下蛊之类的。   突然,就听到司若尘在后面焦急地喊他。   “等等!”   季青临诧异地回头,只见司若尘红着眼睛,手指发抖,一点点解开衣带,然后光着身子贴了上来。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别丢下我、别不要我,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而复生的人   季青临愣在那里,整个人僵住。   司若尘小心讨好地贴上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心疼地喘不过气来,像被针扎了一般想要躲开他的这种“讨好”。   但怕这样会让司若尘更加地惶恐不安,被自己生生压住,只是轻轻地将他抱住,不带着一丝邪念,只是想抱抱他。   “没有不要你,我也不会丢下你。”   替他把衣服一件件地穿好,低头系好仿若红绳般的衣带。   他打着结,红绳在白皙的指尖缠绕,一如那年冬夜,司若尘开心地将一跟红绳系在他的腕上,求生生世世相遇。   落日的余晖顺着半开的窗户洒落,两人的身上仿佛落了点点的金光,柔和,宁静,安详,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对面站着陪了半生的人。   季青临抬头看他,眼中有光。   “现在不会,今后也都不会,我会陪你很久,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伸出手碰了碰司若尘的脸。   “不论以怎样一种关系,不论等多久,我只希望你每日多喜欢我一点点,仅此而已。”   前世求而不得,再世为人又爱而不知,他们错过了一世,又错过了半生。   季青临爱司若尘那一世,司若尘蒙昧不知;季青临重生后将他忘得干干净净时,却恰好遇上那个把他爱到了骨子里的司若尘,最终将人伤了个彻底。   那时,他们都曾爱过彼此,却从未相爱过……   “那倘若我永远也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只把你当哥哥,你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不丢下我,不抛弃我吗?”司若尘问他。   “你不会,”季青临笑得眉眼弯弯,眼中满是自信,“就算千万分之一的情况下发生了,我也可以同你保证。”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如同誓言。   “你我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司若尘看着季青临好看的眉眼,心忽然动了动,很快,很短促,甚至来不及想清楚该以怎样的言语来描述这种心情,仅那一刻的心血来潮,福至心灵,他低头,吻在了他的眉心。   季青临眸子微诧,随后勾唇笑得有些勾人。   “我可以吻回去吗?”   司若尘呆了呆,耳尖有些泛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湿热柔软的唇贴上来,然后张开,两片唇瓣轻轻地抿了抿,将他的唇肉含在了嘴里,坏坏地扯了扯又放开。   司若尘平静的心猛地一顿过后,开始急促地跳动,渐渐乱了节奏。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季青临放开他,结束了这浅浅的一吻,看他似乎并不怎么排斥,上去拉他的手。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你若是真心地投怀送抱,我自然求之不得,”不轻不重地在他手心按了按,抬头望着他,“但我不喜欢你这样忍辱负重地讨好我,你这样作践自己,我就会很生气,而我一生气就想揍你。”   “还好,今日.你是对着我做这种事,如果是对着别人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季青临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腿,“那你的腿就真的会被我打折,听清楚了吗?”   司若尘能听得出来他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有可能这样做。   “听清楚了,我不会的,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个人。”   季青临听了很高兴。   “这就对了。”   那个自称是白玥徒弟,名叫白姌的少女说到做到,当真一路带着他们准备回王宫找白玥。   但兴许是少女心思,加上从没体会过这种情爱,对于季青临所说的心爱之人以及两人之间的感情格外感兴趣,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问这问那。   她问季青临便答,几乎是问什么说什么。   季青临本就没有撒谎,白姌问的也都不过是些不打紧的问题,所以回答起来格外轻松。   只有司若尘的眉头渐渐深了起来,因为季青临回答地越多,越详细,从那人的脾性喜好,到两人的相识,相知,他都能娓娓道来,不像是随口胡诌,反而像是记得很深。   司若尘不愿再多想,只低着头,最后干脆还封了自己的耳识,默默赶路。   余光看到白姌的目光突然落在自己的身上,皱了皱眉,只当没看到。   “他真的不记得你了?”白姌看了眼事不关己的司若尘,同情地看着季青临。   “对,他确实就是我心爱之人,但是他被人喂了忘忧草,所以已经不记得我了。”   季青临胡诌八扯。   忘忧草是他自己喂的,但是他总不能告诉白姌司若尘很有可能是被她师父下了幻蛊催眠忘了自己,而现在他要去找她师父麻烦吧?   “真是可怜,”白姌被白玥养得格外天真,不识人心险恶,一度觉得季青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还贴心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听我师父说过,忘忧草的花香便是它的解药,你只要找到了那草,他还是能想起你的。”   “你说的对。”季青临点头。   “你是不是不知道哪里有这种草啊?我听说从前平阳关长有许多,后来两次被人除尽,至此便再也看不到了。”   季青临皱眉,这他还真不知道。   “那两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清楚,一个是大魏前任摄政王凌卿,一个是大魏五年前死去的摄政王季青临,谁也不知道这两父子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向来判经离道,我们常人怕是理解不了。”白姌摊手道。   话音刚落,季青临便是一怔。   心中无比震惊。   是他干的?   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他为什要这么做?   倘若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他如今又将忘忧草种了回来,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季青临一时竟如雾里探花,看不分明,犹如置身在迷雾中,失去了方向。   系统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记忆不全,会不会自己也曾吃下忘忧草?】   季青临:【……】   系统说的竟然很有道理!   是不是只要等到忘忧草花开,他便能想起当年平阳关的一切?   但是这也只能等这边的事了解后再去想了。   同白姌又闲聊了几句便策马朝着已然走远的司若尘跑去,同他并行在一起。   只要司若尘还好好的,他就觉得很安心,那些未知的一切便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真正不顾一切在乎的,只有彼此。   晚间的时候总算到了蜀疆王宫内,白玥似是一直在等他,待看到他身后的司若尘时目光若有所思。   “师父,这两人是……”白姌正要解释这是路上捡来的,白玥却先她一步走到季青临面前,同他行礼道:   “王爷,别来无恙。”   白玥异色的瞳孔依旧格外惹眼,同她脸上诡异的妆容莫名相称,给人以神秘的美感和畏惧。   白姌闻声震惊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季青临。   “你、你就大魏摄政王季青临?五年前死在大婚之日的那个?”   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更加震惊的声音道,“可你不是死了吗?”   能担得上她师父称一声王爷的,也只有那个大魏鼎鼎有名,人人畏惧的摄政王了。   季青临挑眉一笑,算是默认,随后眯眼望着白玥道:   “从前日我就发觉了,你对于我的死而复生好像接受得太过容易,似乎并没有觉得很震惊,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这样的人。”白玥道,“更何况王爷本身就像一个奇迹,能创造奇迹我并不意外。”   季青临挑眉道:“见过?”   他转念想到平阳关的那些尸体傀儡,也差不多算是“死而复生”,白玥说见过也不足为奇。   “也对,被蜀疆的傀儡蛊控制的尸体同死而复生也差不多,你没见过才真是奇怪,”他顿了顿道,   “我这次来除了前日同你说的那件事,便是一桩同傀儡蛊有关的事,当年我埋在平阳关的十几万的尸体都已被炼成了傀儡,前几日还都跑了出来,你能解决吗?”   白玥皱了皱眉,看神情似乎有些棘手。   “傀儡之所以唤傀儡蛊,便是因为中这种蛊的尸体会成为受下蛊者操控的傀儡,傀儡听命于炼蛊之人,若要解决此时必须先找到炼蛊之人。”   “可是看样子那个炼蛊之人下蛊的时间应该是十年前了,现在怎么可能找得到?”季青临又问,“如果没人操控,那些傀儡又会怎么样?”   “凶性大发,杀戮成性。”   季青临啧了一声,抬眼看着她。   “以你的能力,能否解决?”   白玥迎着他的目光:“可以,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她目光如炬,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司若尘身上。   “我要你将他给我。”   季青临眉头皱起,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白玥淡淡道,“但是平阳关的事除了我以外,再没有人可以解决,王爷当年那么费心牢力守住的地方,真能忍心放着它不管吗?”   季青临不置可否,但内心对她所言很是不屑。   “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平阳关对我而言,比他对我重要?”他皱了皱眉,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你又为什么非得一而在再而三地打他的主意?”   季青临敢肯定,这两世司若尘同白玥都没有过多的牵扯。   “你方才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见过吗?”白玥突然莫名其妙道。   “啊?”季青临皱眉。   “大魏五皇子,于幼时走失,楚天逸遍寻而终不得…”白玥看着眉头紧锁的司若尘,“这是当年明面上的托词,实际上的情况应当是,大魏五皇子逃出皇宫,于逃往西雍途中被其父截杀,曝尸荒野……”   白玥看着渐渐僵住身子,瞳孔皱缩的季青临,缓缓道:   “我只想知道,一个分明已经死了的人,是如何活过来且活到如今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听着他的心跳入睡   季青临看着她,表面平静,袖子下的手却攥成了拳头。   “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谁都说不清楚,或许他根本就没死,你又没有亲眼所见。”   白玥的话让他感到害怕,司若尘原本就是命悬一线,现在突然告诉他,他也许很久以前就该死了,季青临无法接受,他怕这个人会不会下一刻就离他而去?   “我确实亲眼所见。”白玥道。   季青临呼吸一滞。   白玥接着道:“我还可以让你也亲眼所见。”   她的话让季青临彻底僵住。   “跟我来。”   白玥走了出去,她也没有看季青临,但却像是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   蜀疆的王宫很大,如同一个迷宫一般,白玥带着季青临一通乱绕,越走越偏远,最终在一间隐秘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白玥看了季青临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季青临刚要走进去,看了眼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司若尘,顿了顿。   上去摸了摸他的脸。   “你在外面等我。”   司若尘安静地点点头,他听到白玥所说并没有过多的感觉,关于那段小时候的记忆,除了一个季青临,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有没有死,会不会死,他都不太在乎。   他的生命太过空白,空白到只剩下一个季青临,除了害怕季青临丢下他,其他的他什么也不怕。   白姌同司若尘一道留在了外面,季青临跟在白玥后面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暗,借着微弱的光亮,季青临能看到房子的正中间摆了一口泛着寒气的冰棺,里面躺着一个人。   走近后他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   更重要的是她的脸,同白玥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我妹妹。”白玥解释,“我们是双生子,小的时候她代替我被送往了大魏做质子,养在贵妃的膝下。”   贵妃就是司若尘的母亲。   “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贵妃将她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起送出了宫,但他们才逃出没多久,随后就遭到了楚天逸的追杀。”   白玥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师父带我赶到时,只看到了两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我将妹妹的尸体带了回来,但司若尘的尸体被贵妃的侍女死死抱着,怎么都不肯放手,我和师傅便就此作罢,随她去了。”   “我分明亲眼见他死了,”白玥的目光突然变了,“为何他现在却活得好好的?五年前我就想将他带回来,他原本已经答应我了,可是因为你,他又反悔了。”   季青临抿着唇,垂死挣扎一般道:   “或许,他只是假死呢?你也说了,你只是看到了他的尸体。”   白玥看穿了他的执迷不悟,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   留忆珠。   “妹妹很聪明,她知道我一定会去找她,故意用这个记录下了当时的所有画面,所以我才知道追杀他们的人,正是楚天逸派去的,是他手下的人!”   季青临看着她手上的留忆珠,手握得有些紧。   他竟然不敢看,因为一旦看了,结果不会是他想看到的,他也无法再自欺欺人。   最后闭了闭眼,将珠子握在手心,内力注入后,珠子发出一阵光,光落在黑暗中折射出一副清楚画面。   两人小小的身影在前面跑着,身后追着一群黑衣人,很快两个人便被团团围住。   季青临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红色的身影上,他回头的刹那,目光看过来,季青临竟然有一种他看着自己的错觉。   那张小脸格外精致,一双还未张开的丹凤眼已经有些勾人了。   原来他小时候就长得这么好看。   突然,画面中的两人被追上了,锋利的刀剑把两人困死在中间。   季青临下意识想动,却立刻想到这不过是一段记录罢了,停了手。   他紧紧地盯着,希望这时候出现奇迹,有人突然出现把他们救走。   但是没有,刀口越来越近,季青临的心也悬地越来越高,直到最后猛地一下狠狠贯穿了司若尘的胸口。   季青临身子一下僵住了。   鲜血喷涌出来,将那一片全部染红,季青临耳朵一下嗡嗡作响,大脑空白一片。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感从他凝滞的心口泛开,到四肢百骸,到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司若尘真的死了,被一刀贯穿心脏。   他小小的尸体躺在地上,就像被人抛弃一般。   白玥看着他。   “你看到了,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死了。”   季青临久久回不过神,最后才艰难道:   “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白玥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直到多年后,我无意间再次见到了贵妃。”   季青临皱眉。   “司若尘的母亲?”   “对。”白玥走到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那里有一块很大的布遮挡着,白玥用力扯开那块布,露出了一个躺在台子上的女子。   她下半身是一条淡蓝色的鱼尾,皮肤洁白如雪,却布满可怖的伤痕,密密麻麻的伤口格外渗人。   她紧闭着眼睛,早已没了呼吸。   “其实她来这里时还有一丝活气,她身上虽然满是伤痕,却会很神奇地慢慢愈合,但是她已经快疯了,最后清醒的时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玥冷声道:   “她已经活不下去了,她从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最后却成了这幅鬼样子,成了各国争夺的利器。”   季青临皱眉。   “利器?”   白玥点头,“你知道我从哪里找到她的吗?”   “哪里?”   “当年司若尘在三国大典时赢下了鱼龙鼎,随后派人将它送回千机阁,是我在半途将它截下的。”   白玥看着季青临,一字一顿。   “就是你眼前的这个人,被各国当做筹码,当做奖品,她被千刀万剐的时候,那些人从来都不把她当人看,他们只是想要从她身上抢走这种可怕的能力,不择手段!”   季青临瞪大了眼睛,他从没有想过,鱼龙鼎是个人,是几国皇室之间泯灭人性的恶心勾当。   这个人,还是司若尘的母亲。   季青临死死地咬着牙,眼神复杂。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能力,司若尘才在当年获得了一线生机。   他突然一下子恍然大悟,明白了白玥为何非得把司若尘带走。   她当年看到司若尘的那双眼睛时,就已经想到了他将来会面对的结局。   同他母亲一样,被掠夺,被一点点折磨直至最后疯癫,最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季青临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揪住,喘不过气来,他无法想象司若尘最后落到这样的境地,自己会怎样。   他也许会疯吧,疯到想要杀了所有人给他陪葬!   “当年我妹妹在大魏时,贵妃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对于她唯一的儿子,我想好好护着。”白玥望着季青临,“我知道王爷武功高强,这世间没人能打得过你,可你能保证你就一定能够护得住他吗?”   “他如果待在这里,我能保证他不会出任何的事,他会活得好好的。”   季青临久久不语,直到白玥以为他被自己说服时,他才突然笑了一声,抬头直视着她,轻声道:“他跟着我会怎样,我不知道……”   “但他离了我,一定会死。”   白玥皱着眉,没有反驳,而是道:   “你也可以同他一起留下。”   “我也想,可是平阳关的事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他叹了一口气,“我虽谈不上为国为名,身负大义,却终究也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虚伪小人。”   他望着白玥,“待平阳关事了,我可以带着他回来,然后一直在这里陪着他,避世而居,让司若尘和季青临这两个名字从世间永远消失。”   “好,我答应你,会随你去平阳关。”白玥道。   “那便多谢。”季青临说完,复杂地看了眼司若尘母亲的尸体,皱眉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想他再想起。”   “好,我定会守口如瓶。”白玥突然问,“你之前说想我帮一个人解蛊,是谁?”   “就是司若尘,他被人催眠了,所以我怀疑是被人种了梦蛊。”季青临此刻已经确定这蛊绝对不是白玥下的。   白玥摇摇头。   “解不了?”季青临皱眉。   “不是,”白玥拧眉,“他身上并未有被人下蛊的痕迹。”   季青临眼神暗了暗,没被种蛊,那便只剩下鲛人一族了。   “我知道了。”季青临往外走去,收拾好心情后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出去。   司若尘当真听话地在外面寸步不离地等着他,见他出来目光尽数落在他的身上,对他笑了笑。   “我们去哪儿?”   季青临走过去摸索了一下他的脸,眼睛有些涩,许久才艰难地开口。   “太晚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司若尘点点头。   “好。”   白姌继续等着白玥,目送着两人离去,皱了皱眉。   她方才同司若尘聊了聊,发现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一时为两人难过,便将季青临与她说的一些事都告诉了司若尘。   她说季青临是他的爱人,只不过他被人喂下了忘忧草,所以将他忘了,但只要找到忘忧草,它的花香便能解除药效。   司若尘听后忽然想起在平阳关时,季青临院子里种下的一大片的忘忧草。   他种那些忘忧草就是为了让他想起来吗?可他说过不让自己去碰那些花。   司若尘皱了皱眉,打算听季青临的,还是不去碰了。   但白姌的话却落在了他的心上。   回到房间后,面对着两间房门,司若尘正要走进自己的屋子,却被季青临扯住了袖子。   “今晚,你陪着我睡,好不好?只睡觉,不做别的。”   季青临难得神色怏怏,却努力扯出笑容,看着他。   司若尘回望着他,心里一软。   “好。”   夜色渐深,床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呼吸平稳,季青临缩在司若尘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突然,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睛猛地睁开,满眼惶恐,颤抖地将手放在司若尘的心脏处,直到感受着手心下有力的心跳,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可是他再也睡不踏实了。。   他害怕自己一闭眼,醒来的时候,身下躺着的就会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一夜之间,季青临惊醒了无数次,每一次都颤抖地将手探向他的心口。   最后,他将耳朵贴在司若尘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入睡……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生的   柳逸寒醒来后只能看到陪在床边的莲华,一想便知道墨松已经离开回了大魏。   对于这个情况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心里终究是有些失望的,只不过被他有意地忽略了去,对墨松的去向半点也未询问。   仿佛对这个人彻底放下了。   莲华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只要柳逸寒慢慢放下,总有一日,她一定能走进他的心里。   季青临走了半月之久,平阳关外已被那群傀儡尸体团团围住。   他们疯了一般地想要进来,再加上没有神智,用武力根本阻拦不了,因为他们会迎着箭矢,即便被扎成刺猬也不知疼痛和畏惧,一股脑地往前冲。   他们攀登着城墙,被砍断肢体掉下去,不过片刻又会带着残肢继续爬上来,而人数有太多,仿佛无穷无尽,永远没有尽头。   柳逸寒只能带着所剩无几的人死死地守在城门口,随时做着战死沙场的准备。   这样下去他守不住的,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伤痕,而对面的那些傀儡尸体即便断了双臂依旧凶猛异常,他们只知进攻。   城内的百姓已跑了大半,剩下都是些走不动的老弱妇孺,柳逸寒最后看着莲华。   “公主,你先走吧。”   “我不会走的,”莲华的眼神格外执拗,“即便不是为了你,作为一国公主,以身殉城,本就是我应当做的,你做得,我同样也做得。”   柳逸寒看着她,突然笑了。   “黄泉路上有公主作伴,你我也都不算孤单。”   莲华同样一笑,她换了一身盔甲,手持银剑,笑靥如花地对柳逸寒挑了挑眉。   “将军,我们打个赌可好?”   “赌什么?”柳逸寒有些好奇。   “你不是说黄泉路上作伴吗?就赌你我今日能不能活下来,倘若活不下来,下辈子我就不缠着你了,我也累了。”   她忽而一笑,“可若是我们都活了下来,我就要你娶我,将军敢不敢?”   柳逸寒一愣过后,静静地看着她。   外面呼声和惨叫震耳欲聋,头顶乌云压过,晦暗的霞光蔓延出去数千里,血光漫天,他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死前给人一个虚假的念想又如何呢?   “好。”   莲华闻声眼睛格外地亮。   “你真的答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柳逸寒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笑容,同样地笑了笑。   这个承诺注定只可能是承诺,莲华知道,因为他们不可能活得下来,但即便是这样她也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带着为数不多的人死守在平阳关外,柳逸寒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却不忘时时护着身边的莲华。   “看来我要赢了,”柳逸寒费力地抬手砍掉向他撕咬过来的一具尸体,趁着喘口气的空挡,用轻松的语气对莲华道,“所以到了下辈子,公主可千万别再栽在我身上了,去找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   莲华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身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流出鲜血,混杂着尘土,结成了难看的血污,闻言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回道:   “将军,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你我都还活着,我便还没输!”   她一件踹开柳逸寒身边的一具尸体,发狠地将那颗头颅砍掉,但是很快那个无头的尸体便再次动了起来,这样永无休止的噩梦令人无比地绝望。   她终于已经提不动剑了,快要放弃了,她单膝跪在地上,头顶是一把冷枪。   但是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站起来,她转头望着柳逸寒,他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而且他也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赶不过来的。   柳逸寒眼睁睁地看着那枪落下去。   “公主!”   莲华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耳边传来噗嗤一声,紧接着是好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到她最害怕的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季青临。   他冷眼看着眼前倒下一片的尸体,剑上血迹未干,对着跪在地上的莲华挑眉放肆一笑。   “怎么,公主还等着本王扶你起来吗?”   莲华原本不剩半点力气的身体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猛得站了起来。   “不、不必!”   说完朝着柳逸寒那边躲去。   她是真的怕惨了季青临。   白玥跟着司若尘一道来的,再加上司若尘,几人联手总算是暂时逼退了那尸潮。   柳逸寒看着活下来的自己和莲华有些恍惚,久久回不过神。   他从没想过季青临来得如此及时,在他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时,恰好赶到了。   比起大难不死,莲华更为在乎的反而是两人先前许下的赌约。   她一个娇贵的公主,分明满身是伤,却在此刻笑得无比灿烂。   “柳将军,我赢了,你说的话可还作数?”   她的眼中满是期待。   柳逸寒呆愣在原地,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所以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回答。   沉默了很久,直到莲华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脸上明媚的笑容逐渐收敛。   柳逸寒扪心自问,他一厢情愿的感情真的值得去让三个人这般痛苦吗?   墨松心里只有季青临,莲华眼里只有他,他强求了墨松也终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同时也背弃了莲华。   只要他一个人放手,墨松过得舒坦,莲华也能得偿所愿,也许有些无谓的坚持本就没有必要。   他看着莲华暗淡的眸子,缓缓道:   “我既答应了,便不会反悔。”   远处急促的马蹄声逐渐接近,柳逸寒想得太过入迷,半点未曾察觉。   “我会娶你的。”   这一句恰好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疾驰而来的墨松耳朵里,他担心柳逸寒的安危独自一人先赶了过来,满脸焦急,却在听到那句话后直接呆在马上,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心像被人用手死死地抓着。   沉重地他快要喘不过气。   莲华看到他来眼神有些慌乱,她害怕柳逸寒会反悔。   察觉到莲华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了马背上气喘吁吁的墨松,微怔了下,又看了看一旁的季青临,了然一笑。   随后对墨松轻声道:   “我要成婚了,作为朋友,你是不是该说句恭喜?”   墨松脑子变得无比迟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柳逸寒说的话。   他张了张嘴,平时格外利索的嘴,到了此时却宛如一个哑巴,那句“恭喜”怎么也说不出口。   季青临在一旁看到了,走过来笑道:   “柳逸寒,大难不死,又喜结良缘,确实该恭喜,墨松估计也是高兴傻了,我替他同你道声恭喜吧。”   柳逸寒将目光从墨松身上收回,落在季青临身上。   “多谢。”   他确实应该谢他,倘若没有季青临及时赶回来,他此刻已经死了。   “不必客气。”季青临笑道。   随后拽着依旧一脸呆滞的墨松往城里走去,边走边问道:“援兵找到了吗?”   墨松沉默着,仿佛听不到一般。   季青临也不着急,慢慢等着。   过了许久,墨松方才抬起头,后知后觉道:“找到了,在后面,我…我担心便先过来了。”   担心谁,自不必多说。   “嗯。”季青临应了声。   两个人并排走着,前面是柳逸寒同莲华齐头并进的身影。   墨松只是静静地看着格外登对的两人,什么也没说,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默。   季青临看了看他道:“想追现在就去把人追回来,别等他成婚,你再哭得要死要活,我可不管你。”   墨松被他说得笑出了声。   “王爷,我不会哭的,我又不是女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喃喃自语。   “再说,我有什么好哭的……”   季青临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墨松回大魏找的援军很快就到了,墨竹也跟了来,自季青临当年死后,他便一直守在摄政王府,等着季青临回去,现下终于看到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顿时红了眼。   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一如当年一般。   季青临知道墨竹性格向来如此,也什么都没说。   他与墨松相反,他不会问太多,只会绝对地服从季青临的命令,无言地忠心。   除了墨竹,还来了一个人,他方一出现,季青临便愣了愣。   那人裹着雪白的袍子,已经褪去了幼时的稚气,不再小小的像一只团子,那张脸却依旧雪玉可爱,眼睛澄澈干净,如同小鹿一般。   是当年季青临收养的义子,季月白。   他望见季青临,抿了抿粉嫩的嘴唇,眼睛马上被泪水泡地越发水灵灵,一下子扑在季青临怀里。   脸埋在他的胸口,软糯地喊着: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季青临感觉到胸前凉凉的,低头一看,被他头埋着的那处很快便湿了,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瞧着季月白毛茸茸的脑袋,上手撸了一把,心里啧啧称奇。   不愧是司若尘养大的,同他一样能哭。   司若尘方才离开了会儿,回来便看到季青临胸前多了个脑袋,皱眉不自觉皱起,竟感觉有些生气。   这人说着喜欢自己,对于那些投怀送抱的却是来者不拒。   刚想上去把那个干净地像个兔子一样的少年从季青临身上拉开,便听他软糯地喊了声爹爹,上前的脚步顿时一僵。   季青临对他的气息格外敏感,瞬间回头看着他。   司若尘眉头皱得很深,抿着唇,很是委屈,对于自己被欺骗的事格外气恼。   “你骗我,你成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季青临被他吼得一呆。   季月白听到司若尘的声音,瞬间抬头,看着他惊喜得喊了声。   “父亲!”   这回换到司若尘呆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季青临。   季青临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坏笑,挑眉道:   “我同你生的。”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讨论生孩子前的步骤   季青临看着司若尘愣神,一副吃惊到不行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   他笑得越发放肆,那双桃花眼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嘴角上扬,却又能让人觉得那笑中满是宠溺。   “唉,怎么那么傻,还真信了?”   他推开了胸前同样一脸懵懂的季月白,走到司若尘的面前,歪头看着他笑了笑。   “估计把你放出去,别人骗你一两句,你也就乖乖跟人走了,看来我真得寸步不离地牢牢看着你。”   司若尘立马回过味,知道这人方才打趣他,说那话逗他玩的。   “我没信。”他正色道。   他说完转而又把目光落在旁边被季青临撂下的季月白身上,皱了皱眉,他之所以愣神,是因为这个孩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倘若同他说这是他的孩子,想必他也是不会怀疑的。   季青临看到他望着季月白的视线,默默地将身子移过去挡住。   “看什么?”   司若尘皱了皱眉。   “我觉得…他有些熟悉。”   真好啊,媳妇不记得,儿子他倒是挺惦记的!不愧是自己养大的。   季青临霸道地挡在他面前。   “不许看,我儿子,你看什么?”   司若尘愣了愣,过会儿方才低声道:   “可他明明唤我父亲……”   季青临挑眉,笑容藏满了那双桃花眼。   “那他唤我什么?”   司若尘呆呆道:“爹爹。”   季青临满意地勾了勾唇,又问: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司若尘一呆。   “你连夫君都不认,就想认儿子,这世间哪有这般好的事,”季青临一步步向他逼近,“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司若尘被他逼得退了退,仰着身子,眼神躲闪,最后落在后头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瞧着他们的季月白那里,刚要喊他,想着在孩子面前季青临怎么也会收敛些。   结果季月白方才接收到他的目光,恍然大悟般重重点了两下头,然后拽起下摆朝着相反的撒丫子跑去,半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季月白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心想,父亲等了爹爹那么多年,巴不得自己赶紧跑远些,怎么能坏了他们的好事?   司若尘张了张嘴,想把人喊住又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能眼巴巴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最后幽怨怀疑地看着季青临。   “你…你是不是同他合起伙来诓我的?”   季青临一笑,把人逼到墙边,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身子压在他上面,司若尘整个人被他堵着。   “诓你什么?”季青临凑到他耳畔,轻声笑道,“本就不是我生的。”   “不是说这个,我知道男子无法受孕……”季青临离得太近,呼吸都喷在他耳朵敏.感处,让他耳尖瞬间红了。   他是觉得季青临诓骗他季月白是他们的孩子,让自己承认他们是夫妻关系。   季青临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偏偏装作听不懂,不加理会,反而一直用生子这件事同他逗趣,一脸遗憾。   “男子就算能受孕,我现在也生不了。”   司若尘一愣,有些不懂。   “为何?”   季青临在他耳边低声笑起来,“司若尘,你当真这般纯情吗?”   司若尘越发呆了。   季青临像哄骗孩子一般,慢慢地声音诱惑道:“第一步,脱衣服。”   他的手放在司若尘的腰带上,却未动。   “第二步,亲我抚.摸我,让我整个身子都软起来。”   “……”   “第三步,你要打开我的身体,然后进……唔。”   司若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脸上烧红,都快熟透了。   “我、我……我知道这些事,你不要说了…”   季青临伸出舌尖在他掌心轻轻舔舐了一下,司若尘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原来你懂啊,”季青临用胳膊压在他的身体,歪头一笑,“那你就应该知道,生孩子前总得先*上一*,就算男子能受孕,你的子子孙孙都没给我,我一个人怎么生?”   司若尘简直想上去立马堵住他的嘴,却又怕他像方才那样,只能羞愤道: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他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誓死不看季青临,耳朵早已红地不成样子。   季青临看着他稚气未脱的样子心痒难耐,伸手碰了碰他红透了的耳尖。   “我才说了几句,这就受不了了?耳朵红成这样,倘若真到了真刀实枪的那天,你是不是连看都不敢看我?”   司若尘知道没法让他闭嘴,所以直接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着双眼。   季青临:“……你把手放下来。?”   司若尘不听,捂得更紧了。   季青临眉头一挑:“哦,原来听得见。”   司若尘:“……”   季青临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没有!”   司若尘一急,竟忘记反抗任他将自己的手拉了下来。   季青临第一次没有笑,表情很严肃。   “我可以一直哄着你,追着你,像我当初说的那般不在乎最终会同你成为什么关系,可你总要让我有个盼头,总要让我看到一点点希望,让我觉得你对我还是有一点点改变的,我的努力还是有作用的。”   “我也会累…”   季青临放开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想要转身离开。   系统慌了:【宿主,你这就放弃了?欲求不满你也不用这样自暴自弃吧?】   季青临:【谁自暴自弃了?我这是欲擒故纵,等着,他肯定不会让我走。】   司若尘眼中一慌,伸出手死死地拉住季青临的手腕,把准备离开的人拽了回来。   “不许走!”   他被吓得眼眶微红,紧紧地拉着他。   季青临回望着他,目光平静。   司若尘红着眼,捧着季青临的脸,缓缓低头,嘴唇颤抖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季青临没有回应,他便愈发慌乱,学着当初季青临那样辗转到他的唇上,逐渐发狠地吻了起来,几近撕咬。   他不想季青临这样冷漠。   这种事仿佛存在潜意识里一般,当他开始第一步,后面便无师自通,舌头从季青临微张的唇缝里滑进去,压着他在里面搅了个遍,有些莽撞,毫无章法。   季青临目光狡黠,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被司若尘这样狠狠压着,感受着他急不可耐的渴望的样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季青临一点点引导着慌不择路的人在自己这里攻池掠地,他仰着头手勾着司若尘的脖子,让他更加舒服。   两人吻得渐入佳境,呼吸同样地急促不堪。   橘黄的落日余晖将他们包裹住,地上长长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半晌过后,两人终于分开,司若尘直起身子,从季青临红肿的嘴唇带出一串银丝。   季青临用拇指的指腹随意地往下一抹,满眼笑意地盯着面红耳赤的司若尘。   “学得不错。”   司若尘看着他。   “那你还生气吗?”   季青临当然没生气,他知道司若尘真的在慢慢喜欢他,系统那里的爱意值每日都在增加,所以才维持着司若尘的生命直到现在。   可是司若尘就像一个懵懂的稚子,即便喜欢季青临他自己也不知道,而且真的纯情的可怕,季青临不逼他一把,他们俩到死估计都只能牵牵手!   “学的这么好,我自然不生气。”季青临牵起他的手,“不过你亲了可就得负责,方才可是你先动的嘴,我是被迫。”   司若尘看着他,急促的心跳在慢慢平缓,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清楚地记得吻上去时那快要从胸口跳出来的心跳,从心底燃起的强烈的渴望。   他不讨厌,他甚至很喜欢。   他渴望着眼前这个人,从身体到心灵。   “我想……”司若尘喃喃道。   季青临眼睛眯起,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人不会吃完就撂碗,穿上裤子就不认账,又想当个鸵鸟吧?   【你以前好像经常干这种事呢,宿主。】系统说完这句话立马死机。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无法反驳。   司若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紧张道:   “我可能……”   季青临皱眉看着他,只要他说出一句同墨松当初对柳逸寒说的那样操蛋的话,方才什么也不是,他今天说什么也要抽他两鞭子解解气。   最终在季青临摄人的目光下,司若尘叹了口气。   “算了,往后再说吧。”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牵起他大步往外走去,心情颇好。   “走,我们找儿子一同吃晚饭去。”   司若尘点头,任他拉着,笑道:   “好。”   季青临在前面走着,留给司若尘一个不远不近的背影,一旦感觉司若尘落后了便稍稍慢下些,等他自己跟上来。   司若尘望着他的背影,方才在心里将那句未尽之语说完。   我想……我大抵是喜欢你的。   也有可能,是很喜欢。   白玥自来后便一直准备着解蛊事宜,她对季青临道,她没有感受到这些蛊虫的压迫以及控蛊之人,那么下蛊之人的控蛊之术应当没她厉害,所以她应当可以解决此事,只不过需要些时日准备。   众人便等着她,那些傀儡尸体攻来时几人便合力击退,有了季青临这个可怕的战力,再加之有墨竹带来的兵力增援,守城已不是什么难事。   夜间,众人正在一同用膳,季青临却突然有事先行离开,也没叫上司若尘,待到吃完后季月白因为太开心喝了几盅酒把自己喝醉了,司若尘将人送回房里睡觉,方才准备去院里寻他。   途中路过当初季青临栽种忘忧草的花圃。   司若尘每每路过花圃中的那些忘忧草时,便不自觉想起白姌当初对它说的话。   闻了忘忧草的花香,他便能想起自己从前同季青临发生的事。   可季青临为何像是不想让自己去靠近这些忘忧草呢?   月夜下,司若尘独自走到花圃前,眼中满是沉思。   突然,他察觉到在那黑暗中有一个陌生的气息。   “谁!”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露出全貌,乳白色的衣衫,容貌俊美,眼中带笑。   是楚渊。   司若尘盯着他眉头皱起,心里生出些疑惑与不舒服。   这人为何同自己长得那么像?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楚渊看着他,知道他此刻什么也不记得了,勾唇道:“我方才约了季青临明日在我院中一叙,他同意了。”   季青临方才离开是为了见他?   司若尘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型修罗场   楚渊突然走过来看着他,嘴角上扬,满脸莫名的笑意。   “你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不乐意看见我吗?”   他轻笑一声,上前想要抓住司若尘的手,司若尘侧身毫不留情地躲过,对眼前这人发自内心的不喜。   楚渊的手抓了个空,转而直接往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上前一大步,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很近。   “躲什么?”   司若尘拧眉瞪着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令他格外不舒服。   “放开。”   “从前你可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甚至可以为了我同你师父翻脸,明明之前那么乖,怎么现如今就变了呢?”   楚渊失望地叹了口气。   司若尘终于一用力,很恨地挣脱了他的手。   “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可一见到你只觉得讨厌,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信吗?”   楚渊冷哼一声,突然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司若尘往后一推,重重地撞在粗糙的树干上,手臂顶着他的喉咙。   “你讨厌?呵,你以为我就不恶心你,恨你吗!”   他的脸上满是不加掩盖的凶狠,仿佛彻底撕破了脸,狰狞的表情让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夺走我想要的一切!我殚精竭虑十几年,精心谋划的一切,你轻而易举就给我毁了,我的地位,我的身份,我的容貌,最后都变成了你的东西,凭什么!”   司若尘什么都不记得,但从他的话语中听出自己似乎抢了他的东西。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一样也不想要,你想要就自己拿回去,除了季青临,我什么都不在乎。”   拽着他压着自己的手臂,想要把这个疯子从自己身上拽开,但不管他怎么卯足了劲,楚渊的手臂像如同铁链一般,死死地锁着他。   楚渊的也发现了他此刻的虚弱,突然脸上阴霾散去,笑了起来。   “你果然越来越弱了。”   看着司若尘挣扎不得的无助样,楚渊发自内心地高兴,“你说的那些东西,权利,地位,身份,我一样都不想要了,我偏偏就要季青临!”   “你!”司若尘眼神发狠,抬起手肘对着他那张和自己格外相似的脸撞过去,结果却被楚渊轻轻松松地握住,然后重重地一拧。   司若尘的脸色煞时一白。   楚渊挑眉,笑得很开心。   “现在,我比你强!”   司若尘被他紧紧压着,动弹不得。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狠狠地把楚渊掀翻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院里的墙上,然后又从上面跌落下来,狼狈地摔在地上。   季青临把司若尘拉起来,手伸过去轻柔地抚了抚他被压在粗砾树干上的后背,眼神无比冷漠地瞪着地上的楚渊。   “楚渊,你就这么急着找死吗?敢当着我的面动他?”   楚渊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咳,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渍,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季青临。   半晌过后,他突然笑了一声,语气无所谓道:“不过玩笑罢了,王爷急什么?”   “是吗?”季青临神色并未变好,“那不如我也同你好好玩笑玩笑?”   楚渊苦笑。   “那还是算了,王爷精力充沛,我有几条命够你玩的?”   他目光落在被季青临护在身后的司若尘身上,眼含讥讽,“你待他可真是好啊,真是放在心尖上宠着,明明相同的一张脸,怎么不见你对我和颜悦色一些?”   季青临冷哼一声。   “你觉得,你有资格同他相提并论吗?他是我在天下人面前承认的夫,是死后要同我葬在一起的人……”   司若尘眸子一怔。   “而你,是我的生死仇敌,我们如今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只因为对彼此之间还存在着利用的价值。但是楚渊,倘若你再敢放肆,把主意打在司若尘的头上,我保证亲自送你上黄泉路!”   楚渊咬了咬牙,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最后他松开手,对着季青临冷笑一声。   “但愿你能一直护着他!”   撂下这句话,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最后那抹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季青临这才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司若尘。   “傻了?被欺负了不知道喊我吗?”   骂是骂了,一边还不忘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毕竟楚渊阴得很,季青临还真怕他耍阴招。   司若尘呆呆地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看他同我长得很像,以为……”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以为什么?”季青临朝他逼近,“以为我喜欢他,还是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他?”   司若尘看着他不敢做声。   随后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司若尘许久后才张口,低声问道:   “我们……真的成亲了吗?”   他问得小心,心里却已然信了一半。   季青临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   “是,我们成亲了,五年前就成亲了。”   “那我为什么会不记得?”司若尘抬头,“而且方才那人同我说,我从前同他关系很好,是吗?”   季青临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讲。   中间发生的事曲折离奇,太过复杂,解释起来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但楚渊居然敢说他和司若尘关系很好,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当初剜了司若尘的眼睛,前世还用谎言骗了他一辈子,他这样说不怕哪天遭雷劈吗!   “呵,楚渊,你离他远些,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你为什么不记得……”   季青临看着花圃的忘忧草,觉得这个托词甚是不错,毕竟司若尘的催眠术未解,他是不绝不想他记起一切的。   “你当初被人哄骗误食了忘忧草,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等这花开以后,有了解药,你便什么都能想起来了。”   反正这花估计得明年春季才开,如今方才深秋,他还有时间替司若尘先解开催眠术,花凝雨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司若尘点了点头,心想与白姌同他说的果然无甚差别。   他看着季青临,仔细地打量着他。   “你看着我做什么?”季青临忽而勾唇道,“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是想勾引谁?”   司若尘这次没有躲开他炙热的眼神,反而迎了上去,看着他的眼睛,倒让季青临一愣。   “哟,进步了?今日竟然不躲。”   他的手顺着司若尘的手臂攀上去,没有感受到他的反抗,愈加放肆起来,一寸寸地隔着衣料摸着,最后勾上了他的脖子。   呼吸和心跳同时加重。   正要开口,司若尘却先他一步问道:   “我们那时洞房了吗?”   这话将季青临问得一愣,不止是因为司若尘能问出这样的话,更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人之前就已经做了不少次,可是最后成婚时,他却死在了大婚那日,连房门都还没来得及进,洞房就更别说了。   季青临一时无言,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道:“没有。”   这下换了司若尘怔愣住,看季青临先前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的急色样子,两人若是五年前就成亲了,怎么也不可能没洞房吧?   他抱着季青临的手松了松。   难不成季青临骗了他,两人从前互相喜欢,但其实并没有成亲?   那他现今要是碰了他,岂不是太不尊重他了,与偷情何异?   司若尘出身皇室,骨子里终究重视礼法,为人君子,觉得不能没有名分就要了别人的身子。   最终,他将放在季青临腰上的手收了回来,别过脸去,躲开季青临炙热的眼睛。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房歇息吧。”   季青临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方才明明感受到了司若尘箍在自己腰间越来越紧的手,还有那个眼神,明目张胆地勾.引他,也没有拒绝自己同他调情,现在把他的欲.火都挑起来了,点火的那个人却说不干了!?   大半夜的拿他消遣玩吗?   司若尘不敢看他,只能逃也似的转身要走,季青临一把拽住他,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咬牙切齿道:   “我让你走了吗?”   司若尘被他拉着也走不掉,只能回过头来看着他怨愤的眼神,垂眸斟酌道:   “要不……我在这儿陪你吹吹风,冷静冷静?”   冷静个屁,季青临不吃他这一套,狠狠地盯着他:“冷静不了,你自己点了火,勾得别人心痒难耐,结果自己却想跑,你觉得你干的是人事吗?”   “今夜我睡不好,你也别想睡!”   司若尘抿了抿唇,纠结地看着他,最后下定决心点头道:“好!”   季青临方才勾唇,刚要贴上去,后颈一痛,他眼睛骤然瞪大,倒下去前不可置信地死瞪着司若尘。   这个兔崽子居然敢把他打晕!   司若尘接住昏过去的人,将人打横抱起后,快步来到房间,把季青临放在了床上。   他只替季青临去掉了外衫,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刚要离开,突然转身盯着昏睡的季青临,觉得这样不安全,于是自己也脱了外衫,规规矩矩地躺在他的旁边。   感觉枕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司若尘没有多想将手伸进去,一段红绳上面坠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铃铛。   司若尘用手碰了碰,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声音入耳,司若尘脑中一阵刺痛,眼前闪过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他用手上的这个铃铛让季青临哭得死去活来,白皙的胴.体被欺负得泛红,想要蜷缩却被他一点点打开……   画面不过几秒,却让他愣了很久,随后红着耳朵快速将东西塞了回去。   他…他对他的心思竟然已经龌龊到这种地步,不受控制地意y了起来!   匆匆闭眼睡觉,强迫自己把那些画面忘掉。   另一边,墨松正同墨竹走在院子里,两人在月色其中漫步,攀谈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墨竹能察觉出墨松这几日与平日大有不同,正要问他,却见他身体突然一僵。   抬头,只见月色下柳逸寒和莲华正往这边走来,然后瞬间停在了那里,显然他们也瞧见了墨竹二人。   一时间,四个人竟同时愣住。 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吃醋了   这几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墨松似乎是变着法地避着柳逸寒。   几年的形影不离和朝夕相处,墨松自然知道柳逸寒每日什么时辰要去哪里做些什么,只要多加注意,便能轻而易举地同他错过。   柳逸寒亦是如此,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只要稍稍改变些以往的习惯,便能同墨松碰上,可这回他即便知道却不想了,也不能了。   责任这两个字压在肩头,有时比一座山还要重,应了莲华的承诺,他就得断了自己的念想。   何况是这样的痴心妄想。   故而在这样人为的因素下,两人竟真的一次也未曾碰过面。   今夜是第一次,显然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在这格外尴尬的氛围之下,谁也没有率先出声,倘若仅一方看见了,还可当做没瞧见,但现下四目相对,竟是谁也走不得。   月色在那一刹似乎都凝住了。   “柳将军,”墨竹率先张口,打破了这近乎绝望的尴尬处境,“真是巧得很,你们也是来赏月的吗?”   柳逸寒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了眼一旁浑身不自在的墨松,很快地收回目光,淡淡道:   “对,公主睡不着,我便陪她走走,顺便谈些事情。”   他没说什么事情,换了旁人自然很知趣地不会再多问,客套地说上两句,便该各自离开了。   但墨竹不同,柳逸寒话音方落,他便紧着问:“柳将军同公主在谈些什么?”   柳逸寒一呆,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墨松都惊地抬起了眼,默默地伸出手在在他胳膊上重重掐了一下,心道别人谈情说爱你也要问。   墨竹疼地轻声嘶了一下,将他那只作乱的手按住,防止他再下黑手。   墨松惊讶于许久不见他竟然都敢反抗了,使劲吃奶的劲都没能把手拽出来,涨得眼睛都红了,瞪了他一眼,只能作罢,索性两人的身影恰好藏在廊下的暗处,估摸着也不会被人瞧见丢脸。   柳逸寒却一早看见了二人私下打闹的小动作,皱了皱眉,别过眼去。   墨松当他不会理回墨竹的问题,结果却听他清冷的嗓音道:   “婚事。”   墨松身子僵了僵,仿佛是刻意躲避的东西一下子丢到他面前,打得他措手不及。   墨竹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似的,继续同柳逸寒道:“那商量出来了吗?婚期定在何时?”   “两月后,待到那时想必所有事情都已然解决,是个好时候,既不会太赶,也不会太慢。”   墨竹点点头,附和道:   “确实,柳将军思虑地很周全,想必格外上心。”   “墨松,你到时要去吗?”墨竹突然将所有注意吸引到了刻意降低存在感的墨松身上,仿佛故意一般。   柳逸寒终于大大方方地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墨松同墨竹不一样,柳逸寒的每一句话语气都是那样不咸不淡,沉稳如水,却似一块块巨石堵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被三人同时瞧着,他从未觉得像现在这样别扭和难受过。   就好像逼着他在猝不及防之下把隐藏起来的难过和不甘狼狈地暴露出来。   墨松想要表现得轻松些,扯出些平日里的笑容,却发现那股难受的情绪牵动了他全身,将他禁锢了起来,除了僵硬还是僵硬。   连假装都做不到。   最后自暴自弃地将卡在喉咙里话丢了出去。   “不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和怎样的语气,但终归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墨竹果然不出所料地还要盯着他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去?你们从前关系那么好,柳将军也多次有恩于你,他大婚之喜,你自然应当去。”   墨松觉得他今日根本就是故意同自己作对,每个问题都像是要把他扒光,然后再赤裸裸地丢出去。   “墨松,你够了!”   他刚要不管不顾地甩下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奈何手却他死死拽着就是不肯放。   墨松从来就是任性妄为,这性子跟着季青临学了个十成十,抽出刀对着自己的手砍过去。   柳逸寒眼中一急,刚要冲上去时墨竹已经放手,那刀砍了个空,他的脚步瞬间止住,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格外地快。   墨松得以逃脱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刻也待不下去。   墨竹对着柳逸寒行了一礼,没什么诚意地告罪道:“对不住,他在王府时便被王爷宠坏了,向来为所欲为惯了,将军不要见怪。”   柳逸寒皱了皱眉,觉得墨竹的行为格外反常,摸不准他为什么要故意惹得墨松不舒服,现在却又对他明目张胆地维护起来,而且一番话一副墨松亲近之人对着一个外人的态度。   莲华见柳逸寒没有做声,便对墨竹笑道:   “自然不会介意,王爷同墨松亲如兄弟,怎会介意这等小事,统领多虑了。”   墨竹望了望她。   “那便好。”   随后转身朝着墨松离去的方向走去。   墨松气得只顾往前走,一心要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一通乱走后被后面的墨竹追了上来,拽住了他。   墨松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踢了他一下。   墨竹不痛不痒,只是看着他道:   “气消了吗?气消了我们再聊。”   “聊个屁!”墨松瞪着他,“你方才故意的吧?故意叫我难堪!”   “是。”墨竹格外坦诚。   墨松更气了,又踹了他一脚。   只能墨松发泄完,渐渐冷静下来,他才终于开口,问了墨松一个问题:   “可你为什么要难堪?”   墨松不答,他便继续道:   “因为你喜欢他,听到喜欢的人要成婚你心里不舒服,你无法自抑地难过,所以你才会觉得难堪。”   冷风吹在脸上,让墨松被气昏了的头格外清醒,也让他将墨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难过,纵然之前有意压抑自己,不去在乎和追根究底地想清楚为什么,但当这件事摆在他的眼前,压抑的情绪便直接决了堤,再无法控制。   但他依旧嘴硬,尤其是在柳逸寒要成婚的情况下,更不愿面对。   “……不喜欢。”   墨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一反常态,上前一步将人抱住压向墙边,捏起他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唇要亲了上去。   墨松瞳孔睁大,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将人推了出去,同时骂道:   “你疯了!”   墨竹后退几步稳住身形,皱了皱眉,抬眼看他。   “他亲你时,你也是这般反应吗?”   墨松一呆。   柳逸寒每次亲他时,他从不会如现在这样。   “你的反应告诉我,不是,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就是喜欢他。”墨竹笃定道。   “……”   墨松身体僵住,方才被他吓了一跳,现在还没回过神。   他对墨竹方才的排斥,与对柳逸寒的纵容在脑海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或许我只是对你还不习惯……”   “那我告诉你一个更简单的方法,让你看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   “什么?”墨松疑惑地望向他。   “你不是一向将王爷看得最重吗?”墨竹不怕死地建议,“你大可以试试去亲王爷,亲了你就知道了。”   墨松震惊地看着他。   “你是在叫我找死。”   不说王爷会不会抽他,司若尘反正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不会,司若尘要杀你王爷绝对会拦着的,然后也就打你一顿。”墨竹说得轻轻松松。   墨松:“……”   “趁着他还没成婚,你便还有机会,此刻看清自己的心意还不算晚,若是等他成婚了,你再如何喜欢他,也永远没有机会了。”   因为柳逸寒性格注定了他做不来辜负他人成全自己的行为。   墨竹继续道:“不是人人都有王爷那样的运气,那样相互折腾后,两个人还能走在一起,更多的是求而不得,悔恨终身。”   “你不想做后者,就去试试吧。”   墨松将他的话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最终一咬牙,心下一狠,冒着被司若尘撕了的风险,准备一试。   墨松转身离开去找季青临,他一走,墨竹咽在喉咙的那口血便终于忍不住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用手指缓缓地抹掉,无奈叹了一口气。   “下手还是那么不知轻重。”   他静静看着墨松离去的方向,心头有一处彻底落了下来。   墨松愿意一试,柳逸寒便已经赢了。   月色朦胧,星河璀璨,通通倒映在荡漾的池水着,仿佛碎了一池的光。   季青临挑眉,冷笑地看着池子中赤裸的人,面色平静。   “你找我来就为了看你在这儿泡澡?”   楚渊在水里转过身子,从池子的正中央走到池边,靠近季青临。   “你不想知道这具身体是不是也和司若尘的长得很像吗?”   “不想。”季青临直接道。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楚渊突然从水里站起来,赤裸的白皙身躯还挂着水珠,在月色下绘织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季青临的眼神连躲都没躲一下,冷冷地看着,表情还是那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无动于衷。   看着他的身体同看任何一个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司若尘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勾得他难以自抑。   “一点不像。”季青临目光平静,看不见一丝欲念,语气淡淡道,“他的身体可比你好看多了。”   季青临说的倒是实话,楚渊的身体本也算的上漂亮,身材匀称,肌理分明,线条流畅。   但那上面有许多可怖的伤疤,让这身体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楚渊对于他的话似乎半点也不生气,只是不动地站在那里,只为了让季青临看得更清楚。   “可原本这些伤,应该是落在司若尘的身上的。”   季青临的眸子终于一滞。   “当年我以为凌卿带我回大魏,我会过得很好,我以为我等到的是一位爱子心切的慈父,是美好的以后……”   他看着季青临,眼神很冷。   “结果,我等到的是一个魔鬼,疯子,是光鲜亮丽背后地狱般的生活!”   “然而这些本该是司若尘的!”   季青临想起了白玥同他说的,司若尘母亲当年的遭遇,被长年地折磨直至疯癫,生不如死。   他慢慢走过去,看着那些可怕的伤口,想象着他们出现在司若尘身上,便心如刀绞。   楚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抓住他的手,狠狠地瞪着他,刚要开口,一个声音冷冷地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亲上去了   司若尘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季青临很快便反应过来,几乎是瞬间回头。   清冷的月色下,几步之遥,司若尘的衣角无风自动,杀气与怒气交织,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寒气逼人。   季青临心头猛地一跳。   同时闪电般将手从楚渊的手里抽出,然后双手高举,立马撇清关系自证清白。   “别误会,我们什么也没干!”   然而楚渊的反应比他还要快,趁着季青临愣声的一刹那,当着司若尘的面,将季青临狠狠往下一拽。   季青临从司若尘出现的那个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司若尘的身上,根本没想过这孙子居然这时候坑他。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将那平静的池水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楚渊勾唇一笑,看着面色森然怒不可遏的司若尘浅笑道:   “我正同王爷泡澡呢,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呢。”   他看了看院门。   “不如,你先走?”   司若尘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凉凉的月色在他脸上镀了一层寒霜。   他用尽全力方才挪动步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退半步。   “好。”   季青临破出水面,临了也不忘在楚渊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闭上你的狗嘴!”   他飞身上岸,三步并作两脚追上司若尘,将要走的人使劲拽住。   “你听我解释!”   司若尘被他拉住的手腕僵硬,背对着他。   “我不想听,”他赌气道,“你想同他做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做什么,我就是……”   因为楚渊昨夜同他说,他知道有一个鲛人能够催眠司若尘,鲛人族催眠术有天赋压制,能够催眠天赋极强的司若尘,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季青临要找的那个人。   所以他才会同意今日来找楚渊。   但这事该怎么同司若尘解释?   见他一直不说话,司若尘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   说什么喜欢他,原来不过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苦笑一声,逼着自己压抑住心头的难受,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我没事的,你不必管我。”他轻声道,语气再听不出方才的失态。   即便到了如今,哪怕季青临真的只是玩弄他的感情,他也不敢质问季青临,他始终害怕被抛下,总以为委屈就该往肚子里咽回去,才能守住唯一的东西。   季青临察觉出他情绪的改变,愣了愣。   方才还那么生气的一个人,为何突然之间就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你不生气了?”季青临皱眉。   司若尘转过身看着他,眉眼间果然再看不出一丝怒气。   “不生气,方才是我不懂事。”   比起司若尘初时那样怒气冲冲,狠不得撕了他的样子,现下这样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司若尘,反而更叫季青临不舒服。   “我做什么,你都不生气?”   司若尘袖中的手指缩了缩。   “你做任何事,那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生气。”   “真是大度且懂事地很啊。”季青临在笑,但那笑看起来却有些恐怖。   “一副欠揍样!”   司若尘不知道季青临为何突然生起气来,想着估计自己在这里杵着惹他不快,故而一咬牙道:   “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刚要离开,季青临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抡在了旁边的树上。   “我让你走了吗!”   “你好像又把我先前说的话当作耳旁风了,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   司若尘默不作声。   “我说过,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所以你用不着对我那么卑微讨好,用不着那么委屈求全!”   季青临恨恨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   司若尘张了张嘴,压抑在心头积攒已深的怒火烧得他心烦意乱,迫不及待寻求一个发泄口。   但是他真的太害怕了,害怕季青临说话不算数,害怕他得寸进尺后会一无所有。   季青临不懂,那是因为在季青临的记忆中他什么都记得,记得彼此之间从前世到如今的点点滴滴,记得司若尘对他全部的爱,所以他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但司若尘不同,他没有记忆,没有过往,连最在乎的季青临在他那里,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年前的故人,这关系薄得像一层纸,不必如何用力一戳便破。   他站在雾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奋不顾身地朝着季青临,如同稚子咿呀学步一般碰得头破血流。   最终,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我真的不生气。”   季青临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司若尘的油盐不进,让他浑身充满了无助。   司若尘生气,他可以哄,司若尘质问,他可以解释,唯独司若尘将自己缩在一个壳子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和触碰,才是最让他绝望的。   “你真该庆幸我不是当初的我,”季青临咬牙切齿,“不然,今天你一定能把肺都给气炸。”   他想起当年在千机阁的时候,为了刷仇恨值当着司若尘的面亲了楚渊一口,司若尘气得当场用刀子划了脸。   他现在不会那样做了。   季青临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无心无情的自己,却突然想起那个爱意浓烈到能将人烧成灰烬,最后死在了他坟里的司若尘……   心里突然一痛,看着眼前人竟觉得有些陌生。   他真的还是他吗?他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炽热.地喜欢他了?   眼神满是哀伤,明明看着司若尘的眼睛,却又仿佛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司若尘被他眼中的沉痛感染,竟也觉得心口一疼。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都觉得对方格外遥远。   谁也没有开口,仿佛就要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突然,另一个身影从外面急冲冲地冲了进来,目标格外明确。   “王爷!”   墨松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湿漉漉的季青临,立马朝他跑过去,直接把另外两个人忽略了彻底。   “我找你有事,你……你可千万不要打我!”   他颤巍巍地说完,盯着季青临的红唇。   季青临还未开口,他像是终于察觉出司若尘的存在,再次颤巍巍道:   “还有!司若尘要杀我,你可千万得拦住了!”   季青临皱眉,听得满头雾水,摸不准他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能怕成这样。   “你……”   话音未落,一下便惊得失了声。   墨松亲了他。   季青临:“……”   司若尘:“……”   楚渊:“………”   四周静地落针声可闻。   墨松本想对着季青临的唇吻去,但那唇虽然格外好看,他却怎么亲不下去,最后强迫着自己亲在季青临的脸上。   贴上去的一刹那,他的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柳逸寒的脸,想起同他唇舌纠缠的快意和舒爽,竟与现下的别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确确实实喜欢柳逸寒,很喜欢,喜欢到在某一方面甚至超过了季青临。   这次他终于肯定了。   这种喜欢同他对季青临的感觉全然不同,在他对着季青临亲下去的刹那突然就分明了。   他只是呆愣片刻,便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去,心跳快地几乎压抑不住。   他要去找柳逸寒。   但是,有个人不让他走。   一柄寒刃直接横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传来的还有司若尘冷若冰霜的声音。   “你觉得你今天走得掉吗?”   墨松眼睛瞪大,心道这个醋坛子真特么玩不起,不就亲一下吗,小气得很。   他吐槽归吐槽,小命可得好好抓在手里,立马躲到季青临的身后,大声喊着:   “王爷救我!”   季青临还没回过神,下意识护犊子似的伸手一挡,把人护在身后。   司若尘彻底炸了,握着剑柄的手咔咔作响,眼睛红的可怕。   “季青临,你还要护着他!你勾搭完那个,还要勾搭这个,你就是个骗子!”   “我……”季青临被他突如其来的暴走吓得一呆。   “你让开!”   “王爷,你可千万别啊!你看他那个样子,不给我身上戳几十个窟窿绝对不会罢休!你忍心看我死吗?”墨松一动不动地缩在季青临身后。   司若尘看得愈发生气,上去就把季青临拉开,好去收拾藏在他后面的墨松。   季青临回过神,一把抱住司若尘,对着墨松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好!”   墨松溜得跟兔子一样快,一眨眼就消失得没影了。   司若尘被季青临抱着无法去追,只能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你放开我!别碰我!”   季青临觉得他现下被气疯的样子格外好玩。   “不放,你不是说了你不生气吗?我左拥右抱,我勾三搭四,你不是都可以忍吗?他不过就是亲了一下,你气什么?”   “不许!我不许!”司若尘红眼瞪着他,嘴唇抖得厉害,心里的怒火一股脑全部丢了出来。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喜欢我,想要我,你的喜欢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吗?等我喜欢上了你,你就又转头喜欢别人了是吗?”   “你怎么能那么混蛋!”司若尘气得骂他。   季青临听着他暴跳如雷的数落,闷声笑着。   “对,我混蛋,再骂两句听听。”   司若尘:“……”   “你、你简直……”司若尘气结。   见他停了,季青临刚要说话,一抬头便看见一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里砸下来,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季青临一呆。   “不哭,”他用手指怜惜地抹着司若尘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让你骂,绝不还口,你若还不高兴,还让你打了出气,好不好?”   “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哄?”   “没有,我只这样哄过你一个人。”   司若尘咬着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好像所有的情绪一旦宣泄出来,便如同放了闸的洪水。   他认真地看着季青临,也许是怒气上头,前所未有地大胆。   “我喜欢你。”   季青临一愣。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所以,你能不能也只喜欢我一个人?我不喜欢别人碰你,也不喜欢你看着别人,我会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少年的爱青涩,懵懂,藏地小心翼翼,表面上看去轻地不能再轻,但在没有说出口的言语下隐藏的是同样深沉的爱,它也可以炙热.地将人灼伤。   季青临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他走出了楚渊的院子,回到了房间。   双手勾着司若尘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这边拉过来,嗓音低沉。   “只要你敢做,过了今夜,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昨夜开心吗   昏暗的房间内没有点灯,视线受阻,反而将其他的感觉无限放大。   粗重的呼吸,沉稳有力的心跳。   季青临以一半强迫一半引诱的姿态贴在司若尘的身上,勾着他的脖子把他高高的头压下来,两人的脸就那样不远不近地挨着,近到鼻息纠缠,却又始终隔着一线。   “敢不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季青临的那双桃花眼却异常地亮,仿佛藏了光,勾得人忍不住看进去。   司若尘呼吸一窒。   他放在下面的手微微颤抖,片刻后,动作别扭生疏地抱上季青临的腰。   季青临重重按住他小心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上前一步,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别怕。”   这两个字彻底击溃了司若尘最后的防线,让他再也顾不了其他,只想遵从本心,无所顾忌。   他一手环着季青临的腰,一手紧扣他的后脑勺,身子低下去,重重地含住了他唇。   季青临立马给了他最热烈的回应,两个干柴烈火碰撞在一起,渐渐燃起燎原之势。   烧成灰烬后,彻底融合在想一起。   月光从窗外倾泻的刹那,落在满地纠缠的衣绸上,再往里照进去,是满室的疯狂。   ……   楚渊看着季青临将司若尘带走,满眼的不甘。   冷笑一声后从池子里走出来,穿好衣服进了屋子里。   当他推开门后,那里已然站了一个人。   屋子里没有一点光亮,而那人一身如雪的白衣却能让人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俊美无涛的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如同一块没有感情的玉石。   楚渊看着他,“你倒是神出鬼没,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你也来去自如,更让我惊讶的是季青临方才竟然没有发现你。”   “难不成季青临竟还不如你?”   谢锦城听了这话只是懒懒地勾了丝唇角,语气平淡。   “他同我半斤八两,天赋上相差无几,真动起手来也不过两败俱伤,但现如今他的实力不过才区区一半不到,自然察觉不到我。”   楚渊拧眉,想不到季青临如今那恐怖的功力竟然不到眼前这人的一半。   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更加戒备起来。   “你让我办的事已经办了,不过看样子他们关系依旧好得很,你想让我用这种法子破坏他们的感情,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楚渊道。   “我何时让你破坏他们感情了?”谢锦城语气懒懒的。   楚渊一怔,“不是你……”   “现在这个结果,正是我想要的,我很满意。”谢锦城笑了笑,却总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十分地不真实。   楚渊这才反应过来,他想的竟然与自己所想相反。   谢锦城更像是用这种激将法在促进两人的关系。   楚渊不禁皱眉。   “你同季青临是什么关系?”   谢锦城眼睛微眯,那眼神看得楚渊寒意从心底升起,再回过神时,冷汗已湿了全身。   “不该问的别问,反正你按我说的做,我帮你把你心心念念的凌卿找回来,这样的交易对你我来说都不亏。”   他似乎是觉得在屋子里待得太久了有些沉闷,朝着外面走去,并未有任何动作,房门自动打开。   他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几乎与那光辉融在一起,极致的干净和纯粹,美得不似凡尘所有。   在楚渊看得愣神之时,冷冷的声音响起。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楚渊冷哼一声,别过眼去。   谢锦城勾唇一笑,半晌过后,望着季青临院子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   “再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楚渊一眨眼的功夫谢锦城已经消失不见,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再次出现在原地,速度快得可怕,令楚渊内心惊惧。   谢锦城回来后手上多了件东西,一株碧绿的忘忧草悬浮在他如同玉做一般的手上,在冷冷的月色下泛着幽幽的光。   楚渊喃喃道:   “忘忧草?拿它做什么?”   谢锦城将那草丢在楚渊的怀里。   “这草开花还要不少时间,但千机阁那里的土能让它提前开花。”   “你要它提前开花?”   “对,我不仅要它提前开花,我还要让司若尘闻到这花香。”   谢锦城的话让楚渊眉头皱起,当初季青临因为司若尘被人催眠给他服了忘忧草,是断不会让他闻忘忧草的花香的。   而谢锦城方才还明显在帮着季青临,现下这番倒让他有些看不懂了起来。   “你不是帮他吗?”   “我当然是在帮他,正是帮他,才要让司若尘把什么都想起来,你也不必多问,按我说的做便是。”   楚渊点头,突然想起一事,抬头问他。   “你这么厉害,这些事自己做不更加方便,何须要来找我做这个?”   楚渊想了许多种十分说得过去的理由,结果谢锦城却道:   “既然有人跑腿,我为何还要亲自动手?”   他说得理所当然,反倒让楚渊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谢锦城撂下他,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便消失不见。   简直比季青临还要随心所欲。   楚渊摇摇头,带着那株忘忧草去了千机阁。   但他没发现,那株草被谢锦城碰过后,便泛着淡淡的幽光,他一路走过平阳关的街道,细小的绿光一路掉落在他身后的地上,钻进土里。   这些不起眼的绿光从城内掉到城外,顺着楚渊的足迹不动声色地扎了根。   绿色,代表着最顽强的生命力。   *   墨松从楚渊的院子里逃出来后,确定司若尘没追杀上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弯着腰满头大汗,不断地喘着气,脸憋得通红。   使劲地用手扇着脸,企图让那红褪去,好再去找柳逸寒说清楚,说他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他,知道这种感觉和他对季青临的感觉完全不同,是独一无二的,非他不可的。   正扇着,上方递过来一方锦帕。   墨松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笑道:   “兄弟,谢啦。”   一个清润的声音回了他。   “不用谢。”   墨松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声音眼睛倏而睁大,擦脸的手一僵,他顺着那递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瞧去,看到了月色下柳逸寒那张清俊的神色莫辨的脸。   他吓得一下子后退一步,栽在地上,眼睛瞪若铜铃,尤其心跳控制不住地扑通扑通不停地乱跳。   他有些心慌得厉害,也许是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突然见到柳逸寒便格外手足无措,分外紧张。   “好、好巧啊,那个……”墨松向来灵活的舌头第一次捋不直,打起了结。   他要是直接说喜欢他,对于家教严明的柳逸寒来说,会不会太过放浪了?   “不巧。”柳逸寒看着他,“我送莲华回去后,便跟了你一路。”   墨松心里觉得有些高兴,虽然两人这几日一直闹别扭,但他对自己永远那么好,永远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看着他。   他刚要不管不顾地对柳逸寒说,你能不能不要娶莲华了?   结果柳逸寒却率先伸出手贴着他脸,看着他的眼睛道:   “你的脸好红啊……”   墨松手指蜷了蜷,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不敢直视他。   他想说是方才跑红的,但这样倒显得他欲盖弥彰似的,索性不管了。   而且他现在,脸本来就更红了些。   正要张口,柳逸寒把后半句说完。   “只亲了他一下,便让你这么害羞吗?为何我从前亲你时,你从不这样?”   “这就是喜欢同不喜欢的区别吗?”   墨松:“……”   他看见了?!!!   瞬间抬头,看着柳逸寒眼里掩盖不及的痛色,心道,完了,误会大了!   一把拽住柳逸寒的胳膊,生怕这人气得直接跑了。   他像方才季青临同司若尘那样急色地解释道:   “你听我解释!我同王爷真的什么都没有!”   柳逸寒轻笑了一声。   “是,亲他不算什么,那还要怎样才算?”   “我亲他只是想看清自己对你的心意,我真的没想做什么!”墨松焦急解释。   “编,你大可接着编,”柳逸寒静静地看着他,自身的修养让他忍着滔天的怒火和嫉妒,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但眼神却可怕地吓人。   “你脸红成什么样了你看不见吗!”   “我…我脸红是因为我跑的!”墨松急得大吼,他还想说是因为见到你,但总觉得臊得慌,说不出口。   “墨松,你还能找到一个更敷衍的理由吗?即便我的喜欢对你来说一文不值,但我在你眼里,就真的这么好骗?”柳逸寒瞪着他,向来儒雅的目光看起来像是要吃人。   柳逸寒一点一点地挣脱他的手,缓缓后退,仿佛要永远离开他的样子。   墨松心里一急,冲上前死死地抱住他。   “放手吧。”柳逸寒叹了一口气。   “不放!”墨松怕他真的挣开走了,抱得越发地紧。   柳逸寒怕控制不住力度伤到他,也不敢挣脱。   他方才就这这个姿势往前走了一步,墨松便突然喊道:   “我喜欢你!”   “我…我脸红只是亲王爷的时候,想的都是你对我做的那些事……”   柳逸寒身子一僵。   随后,自嘲道:“你果然还能找到到更扯理由。”   “我没扯!”墨松终于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丫怎么就是不信呢!”   踹完又把人翻过来,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面对墨松的投怀送抱,柳逸寒怔在了那里,茫然地感受着这生涩的吻。   忍着内心不断叫嚣的欲望,他拉住墨松,用忍得发红的眼睛看着他。   “还是那个问题,倘若要我和季青临死一个,你选谁?”   墨松一下子呆住,这个问题他始终回答不出来。   即便他确定自己喜欢柳逸寒,也无法回答。   似是一早就知道了答案,柳逸寒对他道:   “也许经过了这么多事,你对我确实有了一点点的喜欢,但这喜欢比起季青临,依旧渺小地可以忽略不计。倘若换了以前,你对我说这样的话,即便是假的我也愿意这样自欺欺人,可是现在不同了……”   柳逸寒难过地看着他。   “我要成亲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娶她,我若再次毁婚,她一个女子的名声该怎么办?当年,我已经为你伤了她一次,让她沦为众人笑柄,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墨松不知道柳逸寒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   我要成亲了。   他那短暂的喜欢起于今夜,也将死于今夜。   季青临醒来后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司若尘的睡颜,两人身上未着寸缕,密密麻麻的痕迹遍布全身。   用手轻点了一下司若尘的鼻尖,终于,那如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司若尘缓缓地睁开眼睛。   眼中的茫然消散后,看向了躺在他边上的季青临。   季青临勾唇,“昨夜舒服吗?”   然后他便看到司若尘的目光无措地从他光洁的身躯上迅速离开,脸刷地红了,紧接着默默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缩了进去。   季青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乱点鸳鸯谱   季青临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看着那被子高高鼓起的一团,忍不住笑意染上眉梢。   他伸手过去扯了扯。   “喂,我那里不舒服,你不带我去洗洗吗?”   鼓起的被子果然动了动,下一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很快钻了出来,眼神慌乱地看着他,却又不知该放在哪里,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对。   他左右摇摆不定,最后鼓足了勇气看着季青临满含笑意的桃花眼,在那里面看到了双颊微红神情局促的自己。   “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他第一次做什么都不懂,全靠着季青临一步步教他,待到食髓知味,也不知技巧,只顾依着本能,埋头苦g。   “是啊,估计是伤到了,”司若尘没看到,季青临的眼睛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你要给我上药吗?”   自己做下的事当然要自己负责,司若尘从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他很快就跳下床,随意裹了件衣服,正要给季青临也穿上,却被他用手推开。   “别穿了,多麻烦,”他笑得有些促狭,“反正等下也要脱,穿了还不舒服。”   “好。”   司若尘随他去了,弯下腰来,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穿过他的膝下,将人打横抱起,置在胸前。   季青临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深色的抓痕,异常显眼,他扬起那只手放在眼前,轻笑道:   “你力气好大,把我手都箍红了,没个几日褪不下去,怎么办?”   司若尘的脸有些发烫,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说些什么。   季青临的眼睛像一把勾子,看一眼就能把他的魂给勾去,他只能目视前方暗地吞了下口水。   “我…等下给你涂些药,再用冰敷一敷。”   “冰敷确实能消肿,”季青临点点头,看着头上不敢看自己的人笑了笑,“那其他肿的地方,是不是也要敷一敷,你也亲自帮我敷吗?”   司若尘直接打了个趔趄,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不由得红地更加厉害。   “小心些,不要把我摔了,你昨夜抱着我站着时不是稳得很吗?”季青临从前调戏他还会悠着些,怕将人吓跑,如今倒是越发恃宠而骄了。   左右这人将他看得极重,已然纵然他多次,也不差这一回两回的。   “你不说话,我自然站得稳。”司若尘有些想堵住这人的嘴,奈何空不出手。   “可我昨夜也说话了,你是不是忘了?”季青临扯了扯他胸前的衣服,“我说了什么?”   司若尘不答,似乎觉得只要自己不搭腔,这人就会自己乖乖安静下来。   但他诚然小看了季青临。   “我唤你夫君,还喊了你的名字,我哭着求你停下,你却愈发欺负人。”   司若尘争辩道:   “你那样唤,是个人都停不下来,况且…”   他有些因羞愤而微恼,低声道:“你当时是叫我停下吗?你说得分明是……”   后面的话尽数藏进了爬上脖颈的红意中,再也说不出口。   季青临笑而不语。   把人抱到外间温热的池子里,轻轻的放了进去,雾气蒸腾,季青临的半个身子都看不见了。   司若尘准备起身却被季青临抓住手腕。   “你不帮我洗,也不帮我涂药,只顾自己舒服完就一概不管了?”   司若尘不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急忙解释:“我没有不管你,我去给你些找药和冰块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季青临笑着放开他,将疲乏的身子没入温热的池水中,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他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司若尘是莽撞了些也不知技巧,但两人好歹试过那么多次,他接纳的起来也算容易,最多不过被磨得有些肿了。   司若尘很快就带着东西回来了,他站在池子边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下去还是等季青临洗好了上来。   季青临却从雾气氤氲的池子里望着他,伸出光洁的手。   “下来。”   这句话仿佛有着魔力,司若尘褪去衣服朝他走去,眼睛却只敢看着他带笑的脸。   “你帮我洗。”季青临抓住他微微躲闪的手放在需要清洗的地方。   司若尘眼前是季青临身上被自己弄得满是青紫的痕迹,手上替他清洗着,不知是因为池子里的热气还是什么,他的脸一片绯红。   明明紧张得不知所错,手上动作却格外温柔。   季青临笑着,哑着嗓子道:   “亲几下就脸红,碰一碰就浑身发抖,你这样子让我着实想欺负。”   司若尘羞恼,“闭嘴。”   季青临强忍着感觉回头看他,便见到他微微涨红了的脸,纯情可人。   不由得想起前世时,这个年纪满是少年感的司若尘,每每见到他总是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对着自己一再疏离,他进一步,他退十步。   反而总是追在楚渊的屁股后面,所有年少的温柔笑意都给了他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对着楚渊会不会也是这样?   会脸红,会羞愤,会逗一逗就不知所措,却也会小心翼翼地虔诚地去吻他……   越想越郁闷,到最后索性趴在池边,把脸埋在胳膊里。   都是楚渊的错,前世生生骗走了他一颗真心。   司若尘以为自己动作太大,季青临是疼得受不住了,吓得立刻止了清洗的动作,免得再碰到他的伤口。   一边担忧地凑过去,自责道: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见季青临不说话,他愈发慌了,急得在一边不知所措。   他没哄过人,小时候也没人哄过他,自然什么都不懂,而这一刻他却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只能无助地抱着他,越抱越紧,害怕的情绪渐渐传到了季青临的身上。   最后终于想出一句话哄他。   “好了好了,我下次不碰你了,你不要哭。”   这人一哭,他的心好像莫名碎了一般。   季青临本就是枕在胳膊上,哭是绝对不可能哭的,顶多是郁闷,听了他的话好气又好笑。   把脸抬起来。   “还是别了,这种惩罚我受不起。”   司若尘脸他没哭,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定定地看着他那脸上藏不住的喜欢,张了张嘴。   “倘若你发现自己很喜欢的一个人,曾经很喜欢过别人,怎么办?”   司若尘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急问道: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还是你真的喜欢过别人?”   他像是被欺骗一般,有些受伤。   季青临连忙解释:   “没有,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司若尘皱眉看着他。   “可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啊…”   所以,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季青临怕他多想,轻轻抱住他,收拾好情绪,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知道,看你昨夜那生疏的样子便知道了,我只是心血来潮,随便问问。”   司若尘环着他,耳边听着他的话,心里却在想,倘若眼前这人从前有个很喜欢的人,他会怎么办?   那样身临其境般地设想过后,心里竟真生出了一份不甘,格外真实,仿佛曾经真的有过这样的事发生过。   最后他终于开口,轻声道:   “我会待他更好,好得不能再好,让他只记住我一个人,把那个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彻彻底底地抹掉。”   季青临一怔,想起当年司若尘曾以为他喜欢楚渊时,确实是那样做的,待他好到了骨子里,看重他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他在心里默默道,我也会待你很好,好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生死与共。   “现在可不可以把尾巴变出来给我看看?”季青临紧着他问,“昨夜我们算洞房了吗?算吗?”   “算。”司若尘低声笃定道。   季青临低笑,突然唤了他一声。   “小夫君?我是不是要这样叫你?”   司若尘年纪比他小。   “你…开心便好,”司若尘的身子又开始发烫,“可是,我要唤你什么?”   季青临亲了亲_娇caramel堂_他,像小时候两人还亲昵时那样哄他道:“乖,叫师父。”   司若尘一怔。   “师父……”   这两个字一从嘴里喊出便觉得格外熟悉,仿佛他已喊了大半辈子。   淡蓝色的尾巴在水里缓缓荡着,那鳞片在水里泛着好看的光泽,渐渐的有雪白的东西盖了上去,将它缠住……   池水荡起一阵阵涟漪,愈演愈烈,泛滥成灾。   ……   到了晚间的时候,季青临已一天没看到楚渊了,这人没在跟前跳,他反倒担心他耍阴招。   “楚渊呢?你们谁看见他了?”   正值中秋,将军府的正厅里,几人正在一同用晚膳,只是这气氛格外诡异。   墨松那脸色像是被逼上刑场,惨不忍睹,好像下一秒就会摔下碗跑掉。   柳逸寒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吃得格外专心,专心地有些不正常。   墨松同莲华二人则有有意无意地盯着那两个人,一人盯一个,好像盯着犯人一般。   季青临的声音打破了这些许的尴尬,柳逸寒没有抬头道:“有下人说他昨夜连夜出了城,看方向,应当是回了千机阁。”   “这就跑了?怕我找他算账?”季青临冷笑。   楚渊骗他过去却没还是没告诉他那个催眠司若尘的人是谁,估计怕自己秋后算账,连夜卷着铺盖跑了。   不过突然想起他满身的伤,虽然同司若尘没有直接关系,要怪就怪当年凌卿多管闲事,还认错了人把楚渊送回了大魏,才让他受了司若尘原本该受的一切。   可楚渊对司若尘前世今生所做的一切,对他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回答完后,再次冷场,一向话多的墨松比前几日还要沉默了些。   聪明如季青临,一下便能从几个人不对劲的别扭中将事情猜个大概。   墨松昨夜突然亲了他走那样激动地跑了,肯定是终于脑子开窍想通了,但看如今这状况定然是被某些人当头浇了盆冷水。   他吃完接过司若尘给他递过来的帕子,缓缓地擦了擦嘴,不紧不慢道:   “墨松,我给你指门婚事吧?”   话音方落,四个人同时抬头望向他。   “啊?”墨松迷茫,不懂王爷要干什么。   季青临笑得一脸诡异,拍了拍边上吃得嘴鼓了起来的季月白。   “我儿子如何?”   众人:“………”   噗得一声,几人同时将饭喷了出来,季月白手里握着的鸡腿呆呆地掉进碗里。   连司若尘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千里之外,小小年纪正挑灯彻夜给他两个不靠谱的爹处理国事的楚玄青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眉头一皱,心里升起些不祥的预感。 第一百二十章 花凝雨回来了   大厅内一阵死寂的沉默,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将头转向了丝毫没有语出惊人这种自觉的季青临。   “看我做什么?”季青临笑了一声,又揉了揉季月白的脑袋,在他白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儿子,好不好?”   季月白年少不知事,赤子之心,即便身处在皇宫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从前也有司若尘和楚玄青处处护着他,所以格外单纯。   眨了眨宛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看向惊地张大了嘴的墨松,“爹爹是要我娶墨叔叔吗?”   季青临笑,“你若是愿意嫁,为父也没意见。”   司若尘看不过去了,叹了一口气。   “他才十五岁,你饶了他吧。”   “十五岁不小了,”季青临笑着,“我十五岁时都已经能带兵打仗了,不过就是成个亲,有什么关系?”   司若尘耳朵敏感地捕捉到那句十五岁带兵打仗,突然皱眉问道:“那我那时在做什么?陪着你一起吗?”   面对司若尘突然的发问,季青临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带兵打仗那年正是平阳关失守那次,在那之前,他刚从醉欢楼救了司若尘出来,然后却又不顾他被人掳走,连夜请命去了平阳关。   回来后物是人非,司若尘丢了一双眼睛,也丢了一颗炙热的心。   季青临没了在平阳关的那段记忆,也没了他的小徒弟。   久久没有出声,直到司若尘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回神道:   “可不嘛,那时你可粘人了。”季青临神色如常,仿佛那一瞬间的痛色都是司若尘的错觉。   “天天追着我喊师父,要我抱,还要我亲,挂在我身上不肯下来,我不如你意你就哭,真的是个磨人精~”   司若尘眼神无措,被他说得脸红,觉得季青临在说谎话同他逗趣,自己断然不会这样。   “你绝对是骗我的,我不可能会那样。”   季青临轻轻挑了挑眉,看向季月白。   “儿子,你父亲从前是不是最爱粘着我?”   季月白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司若尘,还特意正色地向他强调。   “父亲,你是真的很黏着爹爹。”他还控诉道,“我那时那么小,你们都要我一个人睡,还好后面有哥哥陪我睡。”   季青临对司若尘挑眉。   司若尘彻底被说得脸上发烫,手指不自觉揉皱了腿上的衣袍,再不肯出一声。   他默默在心里想着,自己从前真的那么粘着他吗?   在座的其他人都知道二人以前关系有多差,每每相见都要闹上许多不愉快,同季青临所说完全不同。   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拆季青临的台,怕他等下拆了自己的骨头。   “怎么样儿子,好不好?”季青临今日这根红线不搭成功似乎就不罢休,又开始糊弄起天真的季月白,“你墨叔叔长得好看,还能保护你,不比你哥给你挑的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强多了?”   季月白想反驳,他哥没给他挑过姑娘,都是让他躲着那些漂亮姑娘远一些,说他会被欺负。   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墨松,他张了张嘴,眼神充满了疑惑地对着季青临道:   “可是……”   “墨叔叔不是喜欢柳将军吗?”   一语毕,四下沉寂。   突然一阵动静,两个人的筷子同时掉了,一个是吓的,一个是惊的。   墨松本想弯腰将那筷子捡起来,但一看掉在地上粘了灰,再捡已是晚了。   苦笑一声,叹气无奈地对季青临道:   “王爷,你别欺负殿下了,况且,”他嘴角抽了抽,“我也真不想随着殿下叫您爹……”   他看了看还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不可自拔的司若尘,觉得叫他爹的情景也格外诡异。   “无事,你若介意这个,不必随着他唤我,你们各轮各的。”   墨松刚要开口,柳逸寒先他一步道:   “王爷向来随性,但这亲事定的可真是离谱。”   季青临似乎就等着他说话,冷笑一声。   “离谱?我怎么不觉得?”   他环顾了一圈,目光将那气氛诡异的四人通通扫了遍回来,方才缓缓道:“如你们这般离谱的事情都有,我这算什么?”   心怀鬼胎的四人身子同时一僵。   “一个个的心口不一,敢想不敢做,瞻前顾后,”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柳逸寒,“还有眼明心瞎的,我儿子都看得比他明白。”   墨松见柳逸寒被季青临指桑骂槐,吞了吞口水,僵笑着喊了句:   “王、王爷……”   季青临看向他。   “你是觉得我骂的这些人里头没你是吗?还敢搭腔?这里头就属你最瞎!”   墨松被骂得不敢说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瞎在哪儿。   季青临骂完冷哼一声,站起身子,顺便把司若尘也拉了起来。   “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瞻前顾后吃力不讨好。”他沉声说完再不管这四人,拽着司若尘便出去了。   饭桌上的几人谁也没动,突然墨竹率先站了起来,拽着墨松对柳逸寒道:   “他,你到底要不要?你要为了你的责任成亲,他的一番心意你不想要,那我便将他带走,从今往后同你没有任何干系,我就算将他绑了也不会让他去找你,同样的,你若之后再来纠缠,整个摄政王府都不会放过你。”   墨松从来不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就敢去找柳逸寒明说,除了眼瞎迟钝了些。   他看着柳逸寒道:   “柳逸寒,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你,这种感觉同以往任何一种感觉都不同,是独一无二的。你还要成亲吗?”   久久的沉默让几人都有些窒息,一旁的莲华早已脸色苍白,她知道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   柳逸寒启唇,缓缓道:   “我亲口承诺的事,从不会毁诺。墨松,你我之间,终究是你醒悟的太迟了,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墨松怔怔地听着这个答案,心渐渐空了,觉得眼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时但凡你回一次头,都不会让我觉得自己在你心里那么地一文不值,或者我从床上醒来后能等到你同我解释,哪怕一次,我都不会那么失望地彻底…”   也许是二人最后的决断,柳逸寒将从未开口言说的感触与失望同他一并说了清楚。   “我喜欢上你,不过是在千机阁那短短几月的相处,而我为此却付出了几年。你让我被禁锢束缚的心感受到了自由和放纵的快意,我甚至想这样一醉方休,不管不顾地沉沦下去,但酒醒之后,放纵到了头,疯到了头,我终究要做回自己。”   墨松扯了扯嘴角,艰难道:   “所以,你是突然清醒了是吗?”   柳逸寒的回答格外冷漠。   “是。”他抬头,“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这一两日,浅淡到想忘便能忘了,我如何其实你并不怎么在意,你只是还没适应。”   墨松听着这话,听着他说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他,没有那么在乎他,有些想笑,却又无从反驳。   他甚至无法从这些年里找出一丝自己也曾很喜欢很喜欢他的证明。   连他都找不到,又何况是柳逸寒呢?   “你说的对,”墨松笑得轻松,“不过才几日的喜欢罢了,转头就忘了。”   他退了一步,对柳逸寒拱手道:   “那便先预祝将军,大婚之喜。”   他垂着眼,低着头,终于不用再笑。   “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那八个字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出去。   他的脚明明走在地上,却仿佛踩在刀尖上一样疼。   心里有个地方缺了一块,任凭他如何努力,怎么也补不齐了,所以疼得格外厉害,疼得他弯下了腰,红了眼,竟像要死了一般。   从不知相思,安知相思死?   而这回,他却是终于知道了那剔骨刮肉的滋味,要把这样一个悄悄刻在骨子里的人忘掉,可不是要这样吗?   墨竹跟在他后面道:   “这样也好,王爷同司若尘一起,左右不会让我去打扰他过二人世界,王府里只剩下我同老管家,你也回去了,以后就不会剩我一个人了。”   墨松吸了吸鼻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还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好啊,情场失意了还能有你在,不会让我觉得自己没人要了。”   墨竹不易察觉地笑了笑,低声道:   “只要你回头,我便在。”   另一边柳逸寒沉默地回了房后正要睡下,莲华敲门端了碗药进来。   “将军,我知道你今夜是睡不着的,所以熬了安神药,你喝了再休息吧?”   柳逸寒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伸手端了过来放在嘴边。   莲华的紧张地看着他,蜷着的手指发白。   柳逸寒想要一饮而尽,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也许确实如季青临所言,他太过瞻前顾后了。   明明喝下去就能解决许多烦恼,可他就是舍不得。   “忘忧草的气味,你当我闻不出来吗?”柳逸寒叹了一口气。   莲华的脸彻底白了。   季青临方才说的话只有莲华听了进去。   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柳逸寒将那药倒掉,对她道:“我不喜欢你,即便你让我忘了他,我还是不会喜欢上你,但我也说过,我应下的承诺依旧作数,只要你想我娶你,我便会娶。”   他转而又道:   “至于其他的,心不由己,我也无可奈何,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我给你的也只能是一个身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有,这样的话,你还是想要我娶你吗?”   “也许没了我,你会遇见那个一心一意待你的如意郎君。”   莲华一下子愣住。   用一个承诺把人强留在身边,她就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可追寻他的身影那么多年,早已成了执念,如今终于要得偿所愿,就这样放弃她真的回甘心吗?   沉默了会儿,她执拗道:   “我想要的只有你,其他人都与我无关。即便如你所说,我也愿意。”   *   几日后风尘仆仆的楚渊终于又回了将军府,他手里抱着东西趁人不备溜进了自己的院子,回到房间后把盖在那上面的布拿掉。   一株盛开的忘忧草,它的花洁白如雪,泛着淡淡的幽香,那花瓣轻盈如蝉翼,仿佛被风一吹便会飞起,故而楚渊用布将它盖着,以免这一路下来只剩个光杆。   他看着那花静静地想:   他该怎么把司若尘引过来呢?季青临如今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去接近他的。   而另一边,花凝雨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待宰的羔羊   季青临一出门就打发了季月白去睡觉,美其名曰小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要早些睡觉,然后拽着司若尘便出去了。   季月白孤零零得被丢在原地,眼神专注地看着他父亲同爹爹离去的背影,嘴角挂上浅浅的笑。   没有人知道他父亲等他爹爹等了多久,等得有多绝望。   那五年说是活着,其实不过是行尸走肉,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只有看到自己时才会有一点点的光,因为自己是爹爹留下的唯一的活物。   他爹爹是他父亲穷途末路、弹尽粮绝时的一腔孤勇,支撑着他走过了那灰暗的五年。   平阳关之前很多人逃难而去,跑了有半数人,而后朝廷援军到来,季青临也及时赶回,他们立刻有了主心骨,不少人又都回来了。   正值中秋,便办得格外热闹,人流如潮,再不将外面那些东西当回事。   长街短巷,灯火葳蕤,聚拢来是一世烟火,摊开来是喧嚣人间。   季青临突然在璀璨灯火中回头,看向目光一直追寻在他身上的司若尘。   “怎么了?”   见他突然回头,司若尘讶异地看向他,人流中他仿佛快要被冲走一般,一下子慌乱起来,焦急地看向季青临。   季青临伸手将他拽了回来,狠狠地拉向自己。   “抓住了,别再丢了。”   他声音低沉,让司若尘莫名地恍惚。   “不会的,丢不了,即便丢了我也能找回来,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丢下我。”司若尘认真地看着他。“你自己说的,过了今夜,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季青临一愣,原本是紧紧抱着他,却被他反抱得更紧。   “我把自己给了你,你就不能做那种始乱终弃的事情,也不能朝三暮四,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他的脸有些红,却每个字都说得格外认真。   “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别人,有没有过别人,之前说的……”   “没有。”季青临先他一步,轻轻地开口。   “除了你,没有过任何人,我喜欢过的人,碰过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从前如此,往后更是如此。”   季青临的话像一根要命的枝条,不断戳着他的心口,让他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他,俯首称臣,缴械投降。   这个人让他甘愿同他一起入坠凡尘俗世,享受人间极致的美好和痛苦。   “今夜中秋,是团圆之夜,”季青临凑过去,贴在他的耳边,“我想让你陪我去骑马,骑一匹,敢吗?”   司若尘迎着他的目光,耳垂有些泛红,手指微微蜷缩。   骑马本是件正常不过的事,但从季青临嘴里对着他说出来就格外不对劲了。   司若尘鼓足勇气对他道:   “今夜,你想做什么都行,我都愿意陪着你做。”   “不错,有进步,”季青临笑,“就是要这样,何必对着我不好意思,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你想要我,我想要你,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捻着司若尘的耳朵,感受着手上发烫的温度,带着计谋得逞的笑。   “走,我们一起去快乐……”   都已经将头埋在胸口的人带到了将军府,准备去往马厩,一人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王爷。”   心下一凛,完了,坏事的来了。   回头一看,竟然是消失多日的白玥。   说来也有些不地道,把白玥找来后将接蛊的事都给了她去准备,因为对于蛊虫他们都一概不懂,只能等着。   “事情办妥了?”季青临问她。   “嗯。”白玥点头,“这么数量庞大的尸群杀是杀不完的,若是一个个解蛊也不现实,而即便再厉害的东西,只要烧尽也不过一捧死灰,再掀不起任何风浪。”   “所以,你是要将他们都烧光?”季青临问她。   这样一想确实是最为合适且快速的方法。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季青临点头。   “你想到办法怎么烧光这些死尸了?毕竟这样庞大的数量,怕是光生起这火便有些难度,还不提怎么让这些零零散散的死尸乖乖让你烧。”   “火的事还需王爷助力,至于短暂地控制尸群,于我而言并非难事,我至今察觉不到控蛊之人的存在,想来他完全影响不到我,所以这个大可不必担忧。”   季青临听到要自己帮忙,正色道:   “需要我如何?”   “蜀疆有一圣物,里面的火常年不灭,凡所触者,皆瞬间化作飞灰,只是那火势对于平阳关那十几万的尸群而言,还是不够,所以需要借助王爷的功力催化,让星星之火燃起燎原之势。”   季青临很快就明白她为何要找自己而不是去找其他人了。   “这功力所需怕不是少数吧。”   “倘若预估不错,即便强大如王爷,也很有可能会功力枯竭。”   司若尘的神色瞬间一慌,急道:   “换我来吧,我也可以。”   季青临转头看他。   “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让你揽在身上的,你自己有多虚弱你不知道吗?”   即便季青临不断刷着爱意值维持着他的生命,但是不知为何,司若尘依旧越来越虚弱,功力所剩已不足五成。   “我想帮你。”司若尘拧眉。   “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在帮我了。”季青临抚平他的眉头,叹道,“在我这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司若尘还要再说时,季青临已事先用嘴堵住了他,然后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好了,别再让我为你分神了,谁都可能出事,唯独我不可能,倘若我都不行,便没人能行了。”   在司若尘开口之前便直接道:   “事情便这样定下了,白玥,何时能够开始?”   司若尘无法,最终只能妥协道:   “那到时我要陪着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你当年让我在平阳关在那里等你,最后也没有来,这一次,我不敢再信你了,我要一步不离地跟着你。”   季青临一笑,由他去了。   “好。”   花凝雨对季青临道:   “圣物这几日我已让人带了来,明日便可行动,迟则生变。焚尸之所我已选好,在往西去的一座荒谷中,把圣物放置进去,待燃起熊熊烈火满布山谷时,便可控制尸群自己跳进去。”   白玥谋划得当,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便依你所言,为防变故,我明日让墨竹他们带着军队助你一同驱赶尸群,有你在前面控制,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白玥点头。   “如此更好。”   连夜将人聚集起来把事情吩咐下去,墨松同墨竹一起带着人马,驱赶南边的尸群,柳逸寒一人将北边的尸群往西方那处荒谷驱赶,季青临先去荒谷催动火势,司若尘则贴身守着他。   最后还差了东边的尸群无人去管,正想着由谁去的时候,一人猛地推开门,浅笑道:   “王爷是不是忘了还有我?”   楚渊似乎当前几日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自告奋勇地要来替他们解围。   季青临先是一声冷笑。   “你会那么好心?别到时候在背后捅刀子,让人防不胜防。”   “王爷这话可真叫人伤心,我虽然是不待见司若尘,可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大魏最后岌岌可危,我放在皇宫中的凌卿的尸身也同样保不住,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况且他去的是东边,司若尘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量他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那东边就你吧。”   季青临同意了。   次日,几人兵分几路冲出城外,那些尸体见到他们眼睛都红了,即便这几日没讨到什么好处,还是不长记性发了疯地朝着他们冲过来。   季青临一边杀着,血渍沾在脸上,一边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这些尸体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最后甩甩头摒弃这些胡思乱想。   荒谷之上,白玥已经将圣物丢了进去,里面燃起的火焰在空荡荡的谷中径直燃烧起来。   季青临催动内力不断加持火焰,让它燃得越发猛烈和庞大,他的功力瞬间化作最好的养料,让这火势越来越大。   司若尘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随着火势越来越大,逐渐布满整座空荡荡的荒谷,几乎如同一座炼狱一般。   而季青临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眉头拧在了一起。   “可以了吗?”司若尘皱眉看着白玥。   浩浩荡荡的声音震天动地,四面八方的尸群在没有白玥的控制之下便已经追着过来了。   几人瞬间回头,直到看到在前面跑着的柳逸寒他们,才知道尸群也许是被他们引诱过来的。   白玥拿着一根骨笛横在嘴边,对季青临道:“王爷,可以收手了。”   她心中有些诧异,原以为季青临即便不被榨干,也会因功力尽失而昏迷过去,没想到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看起来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功力之强大已经远超她的想象。   比之从前仿佛更加强悍了些,看起来竟是源源不断。   诡异的曲调从骨笛中悠悠发出,传遍天地的每一个角落,那疯狂的尸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缓缓而呆滞地移动着。   众人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成了。   只有司若尘担忧地看着季青临还未收回的手,甚至想上去直接动手阻止他,“可以了,白玥说你已经可以收手了。”   季青临苍白的脸上滑落下一颗豆大的汗珠,咬牙道:“不行,我收不回来了!”   司若尘瞬间一惊,正要冲过去,季青临连忙呵住:“别过来,我怕你也被吸住!那就都完了!”   司若尘只得把目光看向白玥,正要喊她,只见半空中的女子突然骨笛碎裂,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来,目露惊恐。   她不可置信地喊道:   “他们……”   “他们根本就没有中蛊!”   白玥只能控蛊,方才那一瞬间的控制已是奇迹,现下她对这些尸群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尸群彻底失去了控制,而被团团包围住的他们,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突然,他们将猩红的目光落在了季青临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记忆恢复   季青临额头冷汗直冒,源源不断的功力从他身体里抽走,全数送进了那荒谷之中,火势滔天,热浪如潮,火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渐渐地从他嘴角流下一丝刺目的鲜红。   司若尘的眼睛瞬间瞪大,他急忙想要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把他从那火焰里夺回来,但就方才又开那么一小段的距离,他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数不胜数的尸体已包围了过来,死死挡住了他的去路,挡住了后面的季青临。   “滚!都给我滚开!”   他身上没有配剑,只能凭借一双肉掌用蛮横的内力将已至疯狂的尸体震飞出去。   季青临回头看他,司若尘困在尸群至中渐渐看不清楚,几乎快要被吞噬。   而这些尸体似乎对他面前熊熊燃烧的荒谷格外畏惧,一个也没有朝他过来,反而尽数冲着司若尘去了。   季青临对着那红色的身影爆呵:   “走!别管我!赶紧离开这儿!”   但司若尘不听,他依旧拼命在往季青临这边迈进,对着季青临撕心裂肺的喊声充耳不闻。   火光冲天,尸群如潮,白玥喷出一口鲜血后狠狠地栽在地上,同撕扯上来的尸群奋力厮杀起来。   墨松他们本意是将尸群引来,等着白玥控制一道送入火光中烧个灰飞烟灭,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已然自顾不暇,身上很快就见了血,偏偏这些尸体不仅在数量上优于他们,而且几乎杀不死。   墨松突然听到季青临的喊声,瞬间把头转了过去,一眼看到了面色惨白,坐在火光便上无法动弹的季青临,眼睛瞬间一慌。   “王爷!”   他不再一味防守,冲出了墨竹的保护范围,朝着季青临的位置不要命地冲了过去,手中的剑顿时凶狠起来,凌厉异常。   “滚开,都特么给老子滚开!”   墨竹回头见他已不在自己身后,吓得大喊:“墨松!回来!”   但墨松已冲出去十几步,回来的路被成堆里尸群死死挡住,想回也回不来,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回来。   柳逸寒离他比较近,自墨竹声音出来的时候就一脚踹在一具冲来的尸体上,借力纵身一条,而后奋力落在了墨松身边,锋利的长剑用力地在四周一划,拉出长长的一道血线,然后用力地拽着墨松的后颈把人拉了回来。   “你给我老实地待在这儿别动!”   柳逸寒在他耳边怒吼,眼神可怕地仿佛要吃人。   墨松根本不听他的,愤怒地想要挣脱开他的禁锢。   “你没资格管我!放手!”   柳逸寒冷声讥道,“我是没资格掺和你和他的事,但你要是想找死,就是在做梦!”   他抓着墨松的手腕几乎要把它捏碎。   两人一边甩着手中的长剑,应付着如潮的尸群,一边同对方较着劲。   墨松瞧着被独自一人丢在那里的季青临急得发抖,司若尘依旧被困着,他那里的尸群比任何人那里还要多,根本不可能突出重围赶过去救季青临。   而白玥也已经自顾不暇,被逼得越来越远。   “我再说最后一次,”墨松瞪着他,“放手!”   柳逸寒神色一痛,即便知道季青临对他而言比任何人都重要,可像现在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要命去救他,还是心口痛得发颤。   他沉默着死寂地看着墨松,缓缓道:   “不放!”   墨松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恨意,终于被逼得急了,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柳逸寒死死忍着,就是不撒手。   “就算你今日咬死我,我也不会放手。”柳逸寒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敢,你不会。   墨松松口,他知道柳逸寒说的不错,即便自己真的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他也不可能放手,更何况他也不可能舍得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柳逸寒分明也是看准了他。   “你就看准了我舍不得对不对!”墨松死死看着他。   “是。”柳逸寒嘴角有一丝不明显的笑,“我知道你嘴硬心软,狠不下心。”   “谁说我狠不下心?”墨松冷哼一声。   柳逸寒一呆,还没来得及做声,只见墨松突然扬起手中的刀,对着两人连在一起的手狠狠砍了下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柳逸寒睚眦欲裂,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唯恐慢了一步。   墨松砍的是自己的手,他确实狠不下心砍柳逸寒的,但他自己的手他还是狠得下心。   “我对自己从来都狠得下心。”   一经逃脱,他便顺着那尸群还不算多的地方冲过去,一点点地朝着季青临靠近,自他走过后,路瞬间便被杀过来的尸群死死堵着,源源不断地袭来,彻底挡住了柳逸寒的去路,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墨松的身影越来越远。   柳逸寒睚眦欲裂。   “墨松!!!”   季青临云在火光边上,被那火焰烤汗流浃背,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能生生被烤熟了,而且由于自己的功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那火势愈发猛烈,远远看去,火舌仿佛舔舐着想要将他吞噬。   一簇小小的火苗终于从季青临的衣角开始燃起,大有要烧上来的趋势。   完了。   季青临心下一凉。   【系统!系统你还在吗!?】   近些时候系统都没出现过,季青临都以为他是不是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这会儿被逼得急了,才想起他来。   【在。】系统的声音有些迷茫,仿佛方才睡醒,突然看到季青临的处境,一下子瞎醒了。   【我去!你这是真的玩火自.焚啊!】   季青临脸上直冒汗。   【先别说这个了,给我想个办法,下面那个东西吸着我,我没办法动弹,你知道怎么办吗?】   【只要有人一掌将你打来,断了这股联系就便可。】系统道。   【可我现在身边没人啊!全是尸群,谁可能冲得过来救我!还有其他办法吗?】季青临急问,这都快烧上来了。   系统突然惊喜道:【宿主别慌,有人过来了!】   季青临一惊,瞬间回头,果然看到墨松急冲冲扑到自己身边,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王爷,我怎么救你?”   他想上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季青临嘴角的血看得他越发地不知所措。   “你一掌将我打开,我自然就能能出来。”季青临道。   “好!”墨松抬掌,对着他的肩膀重重打了过去,季青临滚了出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墨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惊呼:   “王爷!你、你没事吧?”   他连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季青临终于能动了,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渍。   “没事。”   他突然想起些什么,不管谁过来救他她都不奇怪,可墨松的功力是几人里面最低的,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边尸群这么多,你是怎么过来的?”   季青临皱眉问他。   “原本是过不来的,”墨松指着一个方向,“但挡住我的尸群突然都对着那里冲了过去,给我让了路,我才能过来救你,还好我赶过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季青临皱了皱眉,“全往一个方向跑过去了?”   他忍不住朝着墨松指着的方向瞧过去,那里被尸群团团围住,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尸体红着眼冲过去。   洁白如玉的花瓣在空中飞舞,似乎从那中间飘出来的,还没飞过来,便被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季青临分明是第一次见,却下意识在心里浮现出几个字,忘忧草的花瓣。   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明明隔得那么远,却能清晰地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个方向,是司若尘的方向。   季青临呆呆地看着,逐渐整大了眼,也许是觉得不可置信,无法接受,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在那个瞬间,他的心脏骤然停了一下。   片刻后,他发疯了一般冲过去,赤红着双眼,撕心裂肺地吼着:   “司若尘!!!”   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血腥味,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笃定了那是司若尘的血。   他已经没法再看到司若尘的身影,除了尸群还是尸群,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四面八方散开的尸群一下子有了目标,全部开始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仿佛要将里面的人撕碎。   季青临眼神发狠,魔怔了一般不断地掀翻眼前的尸体,几乎是一掌一个,直接将他们的头一掌打爆,然后不断地对着中心里的人喊着司若尘的名字。   墨松从知道里面被围着的人是司若尘后,先是一惊,然后便开始帮忙,但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季青临那恐怖的速度,仿佛方才被抽走的那些内力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恢复能力极为惊人!   在季青临发疯一般的单方面的完虐中,终于找到了司若尘的身影,他原本如红枫般的衣服成了深红,浑身是伤,像个破碎的布娃娃,腹部插着一柄剑,肩膀处不知道被什么伤到了,整块皮肉被全部连着衣服被撕扯掉,露出森森白骨,他的脸上也错落这深浅不一的伤口,露出里面泛白的血肉。   季青临上去把人抱住都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哪里摸过去都是一手的血,没有一处好地儿。   平日司若尘破了块皮他都觉得心疼得很,而现在他却是整块皮都快被掀掉了。   自当年廖星铭用他的尸身威胁司若尘,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后,他就再没让司若尘受过这样重的伤。   季青临疼得无法呼吸,心口发颤。   感受着怀中人微弱的呼吸,颤声问:   “司若尘…司若尘?”   久久听不到回答,他心里越发慌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过。   他想动手把人摇醒,却在他满身的伤口前停下了手。   好在司若尘那露出一截指骨的手缓缓地放在了他的手上,声音虚弱,模模糊糊道:   “我…我在…”   季青临方才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他的下一句话。   “回去……你还会…喂我吃下……忘忧草吗?”   季青临的身子彻底僵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们要的是我   “你……都想起来了?”   司若尘依旧虚弱地很,无力地被他抱在怀里,声音断断续续,却让季青临听得很清楚。   “是……”   “全都…记起来了……清清楚楚。”   季青临的手有些许发颤,却把他抱得更紧,用不太稳的调子说:   “那看来回去后,我得给你再灌上一碗药,再次忘得干干净净…”   他抿着唇,无所谓道:“反正也不过再重新认识一次,大不了,我再死皮赖脸地追你一回。”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司若尘喉咙里撕心裂肺地扯出来,咳得季青临眉头紧皱,抱着他的背小心地拍了拍。   “你今日就算气得把肺咳出来,该灌的药我还是要给你灌,所以,消停些吧。”   司若尘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吐出来的温热的鲜血把他的衣服染湿,失血过多后,他的唇色越发地苍白。   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眼季青临,他神色凝重,手中的剑上满是黑红的鲜血。   “别被那些血碰上…”   季青临低头,以为他是嫌死尸的血脏臭,便有意躲过那些血水,一滴也没沾上。   勾了勾唇,略带自豪地嘲笑道:“你如今倒被我养得越发娇惯了……”   话未说完,他突然一愣,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季青临分明记得,之前这些尸体被他埋在地底下十几年,被墨松他们无意间挖出来的时候,分明是一具具干尸,哪里来的血水?   所以司若尘不让他碰这些血水,不是嫌弃味道难闻,而且这些血水有问题!   他神色立时一凛,对着其余的人大声喊着:“别被那些尸体的血水沾上!”   众人闻声一抬头,也没有问为什么,皆下意识地照做,躲着那血水避过去,只是这样一来更加不好受,打得越发畏首畏尾。   “快,立刻回城!”   季青临抱着司若尘越过一众虎视眈眈的尸群,他的轻功极好,不用如何借力便腾空而起,路过墨松时用内力化作长鞭,缠在他的腰上把他一并带走。   墨竹和白玥离司若尘较远一些,尸群不多,很快便脱了身迅速朝着平阳关飞掠而去,将尸群远远地甩在身后。   整个荒谷边上唯独只剩下柳逸寒一人,他方才为了去将墨松拉回来早已入敌深处,现下要出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墨松的视线同他擦肩而过,逐渐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他,看到他嘴唇张合,却没有声音。   但墨松就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快走,不要回头。”   柳逸寒这一刻无比庆幸,庆幸他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当下这局面,他若是回头,两个人除了死在一起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柳逸寒渐渐体力不支,而那些尸体仿佛不知疲乏一般,进攻地越发凶猛,他只能狼狈地躲闪,身上的血有自己的,也有长剑划过尸体溅在他身上的。   那黑红的血渍冰冰凉凉,落在身上的伤口上竟然冰得他的伤口麻木了些,疼痛感都弱了不少。   季青临原本飞快地往平阳关的方向掠去,突然感觉拽着墨松的那只手一松,一回头就见到内力化作的长鞭被一刀砍断,墨松一经挣脱便朝着柳逸寒的方向不要命的跑过去。   “墨松!回来!你别特么找死!”季青临停住步子转过身,怒视着墨松飞奔的背影。   不是他不救柳逸寒,而是他一旦回去,便会被那些尸群瞬间缠住,司若尘微弱的呼吸一抽一抽地,仿佛很快就要断气一般。   他不敢赌。   墨松回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在刺目的阳光下扬起一抹粲然的笑。   “王爷!”他喊了季青临一声,“从前我都是选你的,这一回你也让我选一次他吧!”   此生不能同生,那便同死吧。   比起活着看他娶别人,这个结局反倒更加让他如意。   定定地看了眼季青临,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朝着柳逸寒的方向冲了过去。   季青临死死地盯着他,闭了闭眼。   算了,柳逸寒真死了,他活得也未必开心。   既然生不如死,还不如生随死殉。   柳逸寒冷冷看着一拥而上的尸群,吐掉嘴里的血沫,扬手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污,把满是血渍的长剑扬在身前,负手而立。   他破碎的衣袍被长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脚踏在沙地中,在现下这样腹背受敌的必死境地中,依旧格外地从容不迫,似乎对于死亡这个结局欣然接受。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柳逸寒!”   他的眸子先是一怔,然后脸上的镇定如面具一般通通碎了一地,随之而来的是不断攀附上去的肉眼可见的慌乱无措。   他猛然回头,仿佛见了鬼一般死死瞪着本该离开的墨松。   他苍白的嘴唇有些发抖,喉结滚动,接着怒目而视,破口大骂:   “谁让你回来的!走!”   他惊慌失措地喊道:   “我没资格管你,你同样也没有任何资格回来!从昨夜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墨松一脚踹开扑让来的我具尸体,反而砍掉他的头颅,偏头躲开洒过来的黑红的污血,抽空对着柳逸寒的方向冷哼道:   “谁说没关系?你同莲华婚事还没办你就是我的!”   柳逸寒怔了怔,在差点被一具尸体拍扁脑袋后瞬间回神,左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用力地插进尸体里,让它的动作一顿。   他咬了咬牙,昧心道:   “你走!你追着一个有夫之妇不嫌害臊吗?”   他本想离墨松远些,但当他抬头时墨松已经冲入尸群中央,吓得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别动!你别动!等我过去!”   他躲过杀过来的刀剑,就地一滚,忍着身上的剧痛往墨松那边用力地跳了过去。   落地的刹那又是一波生死缠斗,明明方才他已经是精疲力竭,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支撑着他不断朝着墨松那边靠近过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贴在了一起,背靠着背。   柳逸寒喘着粗气。   “你不该回来的,回来就是找死。”   墨松脸上带着刀伤,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尸群毫无畏惧,甚至眼中藏着难掩的疯狂。   “柳逸寒。”他突然喊了一声,“现在这样多好,反正你我都要死了,你也不必再顾及俗世的困扰,我就问你……”   “你喜欢我吗?”   柳逸寒不答。   墨松却先他一步,在尸群中央,在生死的刹那,抱着他的脖子对着他苍白的嘴唇狠狠地啃了一口,把他的嘴角咬破,让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嘴里蔓延开来。   柳逸寒眼睛倏而瞪大,瞳孔缩了缩。   这个带着死亡气息的吻一触即分,墨松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喊道:   “我喜欢你!”   “这一次,我选你!我愿意给你殉葬,同你死在一起!”   这一次,他愿意选自己……   柳逸寒还在应付着如潮的尸群,身上多处是伤,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满脑子都是那个吻,那段震耳欲聋的话。   “……你再说一遍。”他死死盯着墨松,喉结滚动。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他能回头一次,坚定地选择一次自己,仅此而已。   墨松对着他笑了笑,轻声道:   “下辈子,你娶我吧…”   铺天盖地的血再也不觉得刺目了,那样瞧上去反倒像是特意为他们铺上的红绸,红得艳丽,红得夺目。   柳逸寒紧紧地抱着他,任由一把刀插进了肋下,笑道:“我不想等下辈子,我只想现在,洞房已经洞过了,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妻!”   墨松一愣,笑道:“好。”   反正他们注定要死在这里,柳逸寒也没办法活着回去娶莲华履行承诺了,那就让他再自私一些,占了这名头,反正除了他们二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终于力竭,再提不起任何力气,柳逸寒将他抱在怀里,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他闭了闭眼,全身发软,累得已经快要放弃了。   最后看了眼双目赤红的柳逸寒,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正想着要把遗言说出去,虽然柳逸寒也是要陪着他一起死的,但这过程总得走上一遍。   正要开口之时,原本死死围着他们越逼越近的尸群却突然全部转过了身,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朝着那个方向发疯了一般扑了去,丢下累瘫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   “这……这是…玩腻了?”墨松躺在地上,动都不想动,头靠在柳逸寒的腿上。   “不知道,但看那个方向,是平阳关。”柳逸寒比他好些,坐在地上沉思。   看着空荡荡的沙地,突然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神情有些恍惚,至今还未回过神。   他低头看了眼浑身狼狈,一脸疲乏地闭眼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似乎觉得有些不真实,低了低头对着墨松的嘴唇轻轻吻了下去。   温热的触感传上来的时候,他拔凉的心才一下子热了起来。   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见墨松睁开,柳逸寒下意识就抬起头离开,结果墨松出手如电,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把他的头又拉了下来,还瞪着他:   “亲完就想跑?哪儿有你这么不负责的!你不会这会儿又想反悔吧?”   柳逸寒笑,“没有,不会反悔。”   他低下头去,复又重重地吻在墨松的唇上,清醒地沉沦。明知这样不对,他却什么也管不了。   一旦纵容自己的心放纵了出去,又岂是说收就能收回的,当初说的疯到了头,清醒过来就该做回自己,不过是打下了牙往肚里咽,自欺欺人罢了。   墨松回应着他,从唇舌间的嬉闹纠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酥麻感如电流般遍布全身,被吻得呼吸急促,让他忍不住拽紧了柳逸寒的衣服……   另一边,季青临看着突然如疯了一般往这里冲过来的尸群,眼睛呆了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的鼻间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低下头去,才发现司若尘身上方才已经慢慢止住了血的地方,被狠狠撕扯开,刺目的血液流淌在地上,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   “你干了什么?”季青临声音有些发颤。   司若尘虚弱地仿佛随时都会死去,却又始终吊着一口气。   他看着那渐渐逼近的尸群,对季青临道:   “你没发现吗?”   “他们要的是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催眠之人找到了   发现了,季青临从方才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些尸群在面对司若尘的,仿佛恶狼扑虎一般,尤其是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能令他们彻底发疯。   “所以,你就故意把止了血的伤口再次扯裂?”   季青临觉得他简直疯得厉害,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出什么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情。   “你就那么想死是吗!那么想去找他?”   季青临气得发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给他灌下去忘忧草。   被催眠的司若尘一直觉得季青临已经死了,而眼前这个人就是个冒牌货。   “你不想墨松死,我这样便可以救他。”司若尘看着他,轻咳了一声,“尸群被引过来了,进城吧…”   “师父。”   最后那两个字叫得季青临一怔,手指瞬间蜷在一起,死死地看着他。   “你…唤我什么?”   “师父。”司若尘又叫了一声,“进城吧,他们要过来了。”   “好。”   季青临抱着他如同一支利箭般射了出去,很快便一跃上了城楼,再低头时司若尘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回头死死盯着那些发了疯的尸群,等着所有还活着的士兵冲进平阳关内,便一声令下,巨大的城门轰然关闭,将那一种尸群挡在城外。_娇caramel堂_   但他们依旧发了疯似的,成千上万的躯体狠狠地撞在巨大的城门上,发出轰然巨响,那城门也被撞得震颤,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塌。   季青临让人不断用东西堵在城门口,死死地挡着,渐渐让那震颤小了些,也许是司若尘身上的血腥渐渐少了,那些尸群闻不到便安静了些,再没先前那般可怕,城内吓得面色苍白的百姓才算放心了些,却依旧不断质问:   “不是说过了今日便好了吗?怎么出去一趟反倒闹得更加厉害了!”   “就是啊,就不该回来,朝廷派遣了兵马下来也不管用。”   “谁知道呢?”   零零碎碎的声音此起彼伏,让本就不太稳定的人心越发躁动,季青临顾及不暇,此刻他一门心思扑在司若尘身上,看着昏迷过去的人内心焦躁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愈合不了!”   季青临心急如焚,以往的时候司若尘身上的伤总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可现在过去了不少时间,伤口依旧还淌着血。   匆匆忙忙跑回将军府,把人小心地放在床上后,墨竹和白玥也都进来了,一看到司若尘的样子便脸色一僵。   这伤得确实有些重,但凡换个普通人这会儿早没气了,而司若尘此刻还留着微弱的呼吸。   “去请大夫。”季青临面如寒霜,牙关紧咬。   墨竹一愣过后,朝着外面飞奔而去。   白玥立在门口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司若尘,异色的瞳孔中充满了焦虑自责。   季青临原本蹲在司若尘的床边,突然回头瞪着白玥,眼神可怕。   “你不是说可以的吗?为什么最后会失控!”   白玥一惊,渐渐低下了头。   “我那时感知不到控蛊之人,便以为他的能力远不及我,但……”她抿了抿唇,“我忘了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些人通通没有中蛊,所以我才无法告知到控蛊之人……”   “不是蛊?”季青临皱眉,“那还能是什么?”   白玥摇头。   “我也不知。”   她又突然抬头望向司若尘,斟酌道:“但貌似同他有些关系,那些尸体后面全都冲着他去了,倘若他醒来,应当能知道一二。”   季青临冷笑一声。   “可他现在有可能醒不过来!”   白玥身子一僵。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季青临捂着脸,满身的怒火不知该朝谁发去,白玥不过是看在司若尘的份上来这里帮忙的,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他没有资格把锅甩到白玥的身上。   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道:   “你出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他。”   白玥犹豫地看了看他和床上的司若尘,最后转身出了门。   墨竹很快就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但是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方才站在门口,季青临便看向他身后,皱眉问:“大夫呢?”   墨竹一脸恨色。   “跑了。自城外的尸群失控后,所有的百姓又开始往皇城那边逃去,城内的大夫都忙着收拾行李,没一个肯过来。”   季青临收回目光,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司若尘,神色一寒。   “我们在外面拼死解决危机,他们却只想着逃跑?”   他冷哼一声。   “跑得掉吗?”   墨竹一眨眼便不见了季青临的踪影,心下一惊。   按理说季青临被抽了那么多功力,后来又为了救司若尘同尸群死拼那么久,不说精疲力尽到动不了,看起来怎么也该虚弱不少。   可是他自始至终都不见力竭的时候,哪怕是方才他的速度也快得让墨竹震惊。   王爷从前虽然强悍,但从当年平阳关那一战躺了两个月便知,他总算看起来还是个人,远远不及现在这般吓人。   季青临的速度着实快,不出片刻他便手提着几个吓得哇哇大叫的大夫回来了,进了门就把人扔在地上。   “治!治不好本王就把你们扔出去喂尸!”   季青临神色可怕。   “是是是……我们这就治,这就治!”   几个大夫慌里慌张地把手搭在司若尘的脉搏上,可每一个搭上去后,原本被吓得发白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季青临一直盯着他们的神色,见此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怎么样?”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相互推搡,都不敢对着眼神森冷的季青临道出实情。   最后在季青临慢慢扬起的冷剑中抖若筛糖,结结巴巴道:   “他、他……他这伤本来都要死了的,不知道为何还能吊着一口气,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治啊!”   季青临呼吸一窒。   “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他看了看床上的人,拧眉:“先把他身上的血治住,他不会死的……”   绝对不会。   司若尘他不可能会死,他不舍的丢下自己一个人,他说过要陪着自己一辈子,他分明那样害怕自己会丢下他一个人,又怎么舍得去死!   季青临知道就算他杀了这些人也毫无用处,司若尘的伤不会好半分,他如今只能让他们先给司若尘止血,让他身上的伤看起来不那么恐怖。   “是是,我们这就去熬止血药,这就去。”   几个大夫匆匆忙忙逃也似的夺门而出,但他们也知道自己跑不掉,有几个人能从摄政王手上逃脱?他们没这自信和胆量。   墨竹犹豫再三,最后终于开口。   “王爷,墨松呢?他没同你一起回来吗?”   他方才是看见季青临把人救走才放心逃回平阳关的,毕竟任何人都没季青临来的安全。   “他回去找柳逸寒了。”季青临沉声道。   墨竹身子一僵,久久不能出声。   季青临想起司若尘同他说的话,继续说完:   “不过他们应当都没事,过些时候就会回来。”   墨竹的心放了下去,再次将目光落在司若尘的身上,犹豫了会方才道:   “王爷…其实不必担心,你不在的那五年里,他每日都会受很多的伤,不管伤得多重,最后都会完好无缺,我曾经见他命悬一线,第二日却又完好无损,这一次他应当也不会出事的。”   季青临听后先是一愣,紧接着方才深深地皱起眉头。   司若尘用鲜血滋养他尸体也只需要每半月一次,怎么会天天受伤?   “每日都会受很多伤?”季青临寒声问,“为什么?”   “朝内以往那些先帝的势力被他拔除了个干净,手段狠辣,不留半分余地,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逼,那些人被逼至死路便狗急跳墙,不同的刺杀每日都会上演。”   墨竹顿了顿继续道,“他以往还会还手躲闪,后来时间长了,刀剑砍在身上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会反抗,但是到了第二日,那些伤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不躲?找死……   季青临突然想起最初刚回来时司若尘告诉他,你若再回来晚些,我便熬不住了。   他死前让司若尘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着,所以他不敢自裁殉情,却又钻了他话里的空子,想着只要死在别人手中,便也不算食言。   季青临死死拽着司若尘的衣角,红着双眼,瞪着他,也不管床上的人听不听得见,只顾自己说道:   “司若尘,你也知道一人留在世上有多难受,你怎么忍心让我也经历一遍你那五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你会疯,我也会疯!”   他不敢抓司若尘的手,害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把手中袖子越拽越紧。   “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一定要醒过来…”   也许是司若尘真的听到了他的话,也是真的不忍心留他一个人绝望地活在这个世上,所以那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很小很小,稍微不留意就会忽略过去。   但季青临就是看见了,很清楚,不知为何他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我等你醒过来。”季青临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   季月白很快就知道司若尘出事了,才来看了一眼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总让季青临有一种他在给司若尘号丧的感觉,只能无奈地制住他,哄道:   “别哭了,你父亲不会死的。”   “真的吗?”季月白抬头,“我害怕,害怕父亲像爹爹当年那样走了,更怕爹爹像父亲那样痛苦。”   季青临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会的,你父亲绝对不会有事。”   不出所料,司若尘的伤势确实在慢慢好转,不过速度很慢。   墨松同柳逸寒两人到了深夜才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将军府,一回来就累瘫在了床上。   莲华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墨松睁眼一瞧见她就格外心虚,被吓得直接从柳逸寒身上蹦了起来。   他还没忘自己方才枕着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那…那个,你们聊,我先回去休息了哈。”   柳逸寒一把把想要走的人拽了回来,死死地按着,墨松动弹不得瞪了他一眼。   用眼神示意,你这好歹还有婚约在身,咱俩怎么也得避避嫌吧?   柳逸寒却突然左手一动,寒光一闪过后,他手握剑刃,剑柄对着莲华。   “公主,对不住,我食言了,我即便自欺欺人也还是喜欢他,没办法去娶别人,我自知负你良多,今日我让你断我一臂,便当是我还你的,等到平阳关事了,我会让‘柳逸寒’死在战场上,婚事自然作废,也不会有人再说公主闲话。”   柳逸寒是要彻底放弃自己的身份和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   墨松怔愣地看着他,渐渐呆住了。   *   这边花凝雨终于赶回了平阳关,还将鲛人族的人都带了过来预备帮忙,了解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后立刻带着鲛人族的族长去找了季青临。   季青临看着那个头发胡子花白,佝偻着身躯,手拄拐杖的老族长,先是皱了皱眉,想着会不会是他催眠的司若尘,还未开口,便先听他激动地喊着自己。   “恩人呐!老夫找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可算是找到了!”   季青临一呆,心想这人莫不是老糊涂了,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   不过他也不急着戳破,正好利用这份殊荣指着司若尘问道:   “你能看出这个人是否被你们鲛人无催眠的吗?”   虽然司若尘好像已经记起他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那个人找到为好。   族长用蔚蓝色的瞳孔看了看后摸着胡子道:“他确实是被鲛人族的幻术催眠的。”   “是谁?”   “鲛人族的幻术有强弱之分,天赋之间难以跨越,而这个人的天赋乃老夫生平仅见,怕是无人能超过他…”   季青临眉头皱起。   “能够催眠他的,怕是只有他自己了。”   “……”   季青临彻底呆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季青临怒了   这边柳逸寒的院子中三人僵持不下,自柳逸寒开口拔剑的一刹那,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凝固了,莲华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愤恨,有失望,有挫败,还有蔓延至全身的无力感。   如果她从未得到过,那么她也就不会有所奢望,即便此生远远看着他也就满足了。可为什么偏偏要给了她希望,又狠狠地把它踩碎!   “我一国公主,抛却身份和颜面追你到这里,不惜丢掉自己的名节,爱你卑微到了骨子里,都换不来你一点怜惜是吗?”   柳逸寒垂着眸子,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无情。   “公主,很多事情都可以强求,唯有感情强求不来,我也曾试着忘了他,去接受你,但最后发现我做不到。”   “不!”莲华瞪着他吼道,“你做得到,只是你不想,你不愿意!”   墨松被柳逸寒抓着不知所措,既不敢开口,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最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柳逸寒制住,对着他摇了摇头,无声用嘴型对他说了几个字。   我来应付就好。   墨松便噤了声。   莲华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冷笑一声。   “你若想求我原谅,不必说方才那些,你知道我根本不忍伤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莲华神色一寒。   “当初我要给你喂下忘忧草,被你发现阻止,你说你不会食言,会娶我!现在我要你自己喝下忘忧草!”   她面目狰狞,如同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垂死挣扎。   “你说感情强求不来,我不信!我要你彻彻底底地忘了他!然后再重新选择,如果你忘了他还能喜欢上他,那我就彻底放弃,成全你们,但如果最后你喜欢上的是我……”   她看向瞪大了眼睛的墨松。   “你这辈子都要离他远远的,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永远不能让他再想起你。”   “怎么样,敢吗?”   夜里的灯被风吹得恍惚,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墨松突然挣脱了柳逸寒的手,对着莲华开口:“我不会答应的,公主若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么我可以这辈子都不同他成婚,两个人只求相守便好,那些俗世的名分之类,我一概不要。”   莲华冷笑。   “可我要的是他娶我,这是他自己亲口应下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答应!”   墨松自小同季青临一起长大,耳濡目染学到的都是些离经叛道,也看惯了季青临的强盗行径,从来都是想要什么便不管不顾地抢过来。   他虽不至于像季青临那般强势,却也做不来把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的道理。   以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柳逸寒同谁成婚他不在乎,而现下不一样了,那是他拿命换来的,别人想抢就是在夺他的命。   “公主,那您可能就要失望了,我这些年虽然一直跟在柳逸寒身边,可别忘了我到底也是摄政王府的人,”墨松眯着眼睛,“摄政王府的人做事,从来不讲规矩。”   他就像一头伪装成家犬的豺狼,忽然之间露出锋利的爪牙,牢牢护着自己的猎物。   “柳逸寒出身名门,是个正人君子。”他勾唇一笑,竟带着点季青临的影子,“我可不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   莲华咬牙盯着他,突然转头瞪向柳逸寒。   “将军,你就容得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如此放肆,当真不管吗?”   柳逸寒看着墨松压了压忍不住扬起的唇角,对莲华歉意道:   “内子性格剽悍,被惯坏了,我也管不住,请公主见谅。”   “你!”莲华咬牙。   “好,你们好得很!”   她一甩衣袖夺门而出,冲进了如水的夜色中。   这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柳逸寒,你把人气跑了,不去哄哄?”墨松故意调侃他,却被他反手一拉按在了身下。   “不这样,她是不会走的,索性让她先冷静冷静。”   感受到柳逸寒摸上他腰身的手,在那里流连摸索,墨松勾了勾唇,突然一个用力翻身将他压了下去。   柳逸寒宠溺地笑了笑,任他压着,只是看着他笑。   “你的人?”   墨松笑了笑。   “你都唤我内子了,你可不就是我的人?我们摄政王府的人一向霸道,是我的就不许分给别人一分半点,倘若你以后敢纳妾,我就阉了你!”   柳逸寒的手扶着他的腰,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凶狠的样子,淡笑道:   “不会,只你一人。”   墨松满足地笑了笑,突然身子压下去,凑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柳逸寒,上次是你压的我,这次是不是也该换一换,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柳逸寒的手不知不觉已解了他的腰带,炙热的手掌贴在他腰间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揉搓了一下,喘声道:   “好…都依你…你说了算…”   说完,便抓着那衣服用力一扯。   床幔层层落下,将里面无尽的风光通通挡住,只偶尔露出几句破碎不成语调的声音。   地上丢落的衣衫狠狠地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随着吹进来的风摇曳生姿,不知何时下起了急雨,顺着窗户洒落进来也将那衣衫湿透,淌着湿漉漉的水…   墨松暴躁痛苦地喊了句:   “柳逸寒……你这个…骗子!”   不多时,柳逸寒的声音盖过了他,语气中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哪里错了?你上面……我里面…有何不妥?”   ……   刺骨寒风拍打在窗棂上,深秋的寒意被吹了进来,将安睡在这一室的温暖中的司若尘惊醒。   他睁开眼睛事先愣了愣,待到涣散的视线彻底清楚地看到了头顶的床幔,方才轻轻转过头,一眼对上季青临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他端着药坐在床边,见司若尘醒来问了句:   “醒了?”   司若尘不知为何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底发怵,沉默了会儿嗯了声。   “醒了。”   “把药喝了吧,喝了药身上的伤才好的快。”   季青临将药递到他的嘴边,明显要喂他喝。   司若尘低头看着被裹成个粽子自己,显然想要自力更生是绝不可能了。   他悄悄地闻了闻那药,不是忘忧草的气味,便乖乖地把药全部喝了下去。   季青临笑着看他喝完,待他一滴不剩地喝下后,拿着个空碗满意地瞧了瞧。   “好啊,这样身上的伤才好得快……”   他眯着眼睛,勾唇盯着司若尘,轻声道:   “待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才方便揍你!”   司若尘:“……”   吞了吞口水,用不太灵活的手扯了扯被子,企图把自己盖好再次睡过去,却被季青临死死抓住。   “躲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吗?这么想躲我?”   司若尘如小扇子般的眼睫轻轻扇动了两下,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我没想躲你。”   “撒谎!”   季青临突然将那药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面目狰狞,如同一只被惹怒的猛兽,发出愤怒的咆哮。   “你不想躲着我,那你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催眠自己?!”   司若尘默不作声。   “说话!”   依旧等不到他开口,季青临彻底怒了,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司若尘,好玩吗?催眠自己看着我为了你那样痛苦你很高兴是吗!我为你殚精竭虑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在笑啊,笑自己能把我要弄在鼓掌之间!”   他真的从没有这样生气过,他曾因此而那样痛苦,体会着锥心之痛,尝着爱而不得的滋味,拼尽全力想要帮他解除催眠。   可到头来这一切就仿佛是一个笑话!   司若尘被迫看着他的眼睛,清楚地看到那里面的怒气和隐藏在下面的痛色。   他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   “你会杀了我吗?”   季青临先是一呆,随后冷笑。   “怎么可能,我喜欢了你两辈子,就算是绑我也得给你绑在身边,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死亡也不能。”   司若尘闻言一怔。   “你就尽可能地继续作死吧,这一次,我陪着你玩,玩到你累,玩到你不想玩了为止!”季青临眯眼看着他。   窒息般的沉寂在温暖的室内泛滥开来,仿佛扼住了脖子一般。   半晌过后,司若尘动了动,轻轻地牵住了季青临的手。   “师父,”司若尘声音沙哑,“因为我所以你才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是吗?”   这次换到季青临呆住,身体里的血液都僵住了。   “你…说什么?”   “有个人告诉我,我死了你就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而且,他还告诉我,我活不长的,我重生换下的命数,最多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   他苦笑一声。   “我们,本就不可能一起到白头的。”   季青临听得浑身发凉,握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牙。   “哪个混蛋同你说的鬼话!你能活得好好的,我也不可能让你死,我……”   “你可以通过刷我对你的爱意值,让我每天增长寿命,对吗?”司若尘看着他,“那个人也同我说了。”   “……”   司若尘继续道:   “但是,还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可是,我不会告诉你。我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能送你回家。”   “所以,”司若尘静静地看着他,“我想控制着让自己不那么喜欢你,这样我的生命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走向终结,也让你不再那么喜欢我。可是太难了,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除了催眠自己,我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但我没想到,”他叹了一口气,“你远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我,而我也低估了自己对你的喜欢。”   季青临抱着他,身子僵硬。   “那个人在骗你,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更何况,你若真的死了我就能活得好好的了吗?我不在的那五年你是怎么过的,你比我清楚!”   司若尘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我知道。所以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   “原本你是想怎么诓我的?”季青临看着他。   司若尘的目光落在院外那些被雨打湿的忘忧草上,渐渐凝住,缓缓开口道:   “我小时候就认识你,就喜欢你,比我们在醉欢楼见面那次还要早。”   季青临看着他。   “可是你忘了,把我忘了个干净。”司若尘收回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你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我可以骗你,让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喜欢你都是因为你同他太像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你会生气,会恼怒,甚至会杀了我,然后我死了,你也不会记得我,也不会有多难过,会过得很好。”   季青临拍了拍手掌,眯眼看他。   “司若尘,你果然还能更作死些。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会杀你,我只会把你永远囚禁起来。”   司若尘笑了笑,他躺在床上,费力地坐起身子,把头靠在季青临的肩上。   “是的,你不会杀我,你不忍心。”   季青临轻轻揽着他,在他耳边问:   “为什么后面不这么做了?”   司若尘闭了闭眼。   “因为我也舍不得。你那样喜欢我,远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我,我就更加舍不得,”他喃喃道,“我深知被所爱之人伤害是怎样的滋味,看着他喜欢别人却无可奈何是怎样的滋味,我不想你再受一次这样的痛……”   “师父,我想你永远都知道,我爱你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两个人抱在一起,两颗心明明挨得那样近,却存着彼此都不知道的心思。   季青临猜出来同司若尘说那些话的人应当就是谢锦城,他当初就曾告诉过自己,只要杀了司若尘,自己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也忘了自己究竟是从季青临变成的虐文宿主,还是从虐文宿主变成的季青临。   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分不清楚了。   他只想留在有司若尘的世界,有他的地方才是真实的。   司若尘说的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也不准备告诉他,让他莫名地心慌,过了几日后他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让司若尘再次忘掉一切!   可是当季青临去找的时候,从他的花圃,到当初那位夫人的花圃,整个平阳关,再找不见任何一株忘忧草。   哐啷一脚踹开房门,他瞪着床上见他进来后,微笑地看着他的人,怒气冲冲吼道:   “你干了什么!”   司若尘微瞌着眸子,轻声笑了笑。   “我把所有的忘忧草都毁了,一干二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个异子   他说得一脸轻松,仿佛是做了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面对季青临不加掩盖的怒火,和几乎能将他瞪死的目光,司若尘只是轻轻地动了动满是绷带的手。   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像是一个个醒目的封条,不断提醒着季青临眼前这个能把人气死的人还是个病人。   “司若尘,”季青临冷笑着咬牙走过来,“你可真能耐啊。”   冷嘲热讽落在司若尘的耳朵里都变成了不痛不痒,甚至还能扬着依旧苍白的唇冲着季青临笑笑。   “师父,倘若你不是想动些歪心思,我这些能耐又怎会拿到你面前班门弄斧。”   季青临的心思被司若尘当场戳破,却没有任何的反驳。   “是!我是动了歪心思,我想让你把一切都忘掉,因为我看不透你每天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你下一刻就会做出什么更加惊人的举动!”   他的声调愈发地高。   司若尘连催眠自己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我只想要回那个只属于我一个人,让我觉得安心的司若尘!”   身子吼得发抖,双目赤红一片,这幅惴惴不安的样子是司若尘从未见过的,就像一个濒临绝望的人发出的最后的无力的嘶吼。   司若尘一怔。   他没想过季青临的反应会这么大。   突然伸出手把浑身都在发抖的人抱在怀里,身上的伤口在疼,心也在疼。   “师父,别怕,我永远都属于你,任何时候都是。”   季青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闻言一直慌乱的心有片刻的安定。   这句话仿佛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一下子让他乖觉了起来,静静地靠在司若尘的身上。   司若尘像小时候他拍着自己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哄道:   “我永远不会骗你,也永远不会抛下你,我只是不想再忘记你了。”   最后那句话带着点叹息。   季青临似乎听了进去,头埋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闷声问着:   “当真不骗我?”   司若尘淡淡一笑。   “我怎么敢骗师父,师父可是我喜欢了两辈子的人,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过。”   近日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因为这几句话顿时松缓了下来,仿佛压在心口的巨石突然被搬走,无比轻松。   他原本跪坐在床边,压在司若尘身上,突然直起身子盯着司若尘的眼睛。   “如果你骗了我的话,怎么办?”   他的眼神格外认真,司若尘也不得不收起脸上的笑,慎重地看着他。   “倘若我骗了你,”司若尘一字一句道,“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季青临从不相信誓言一说,觉得那不过都是拿来唬人的,倘若随便发发誓便能应验,这世间的坏人起码得死一半。   他自己首当其冲。   所以司若尘的话他也没有在意,只把它当作一句司若尘拿来哄他安心的玩笑话。   有了司若尘的保证后,季青临虽然偶尔还是会突如其来地不安,却也没再想过让司若尘彻底忘记一切,主要是司若尘做得太绝,当真一株忘忧草也没给他留下。   城外的尸群将平阳关团团围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来,经过那日之后,比之以往的时候更加凶残了。   季青临陪着司若尘养了几日伤,这期间墨松和柳逸寒也来瞧过他,谈及两人脱险的事,便说到了那日司若尘放血吸引了尸群。   “他们为什么对你的血那么感兴趣?你是什么香饽饽?”墨松看着他绷带上渗出都淡淡的血渍,凑上去闻了下,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什么也没有。   他刚伸出手指准备戳一戳,司若尘就先他一步躲了过去,没让他碰自己。   墨松被他的反应速度惊地一呆,回神后哼了一声。   “小气,碰一下能死啊!”   “嗯。”司若尘淡淡地应了一句,“会死。”   季青临端着药走了过来,把药给了司若尘,见他全都喝干净后方才收回目光看向墨松。   他听了司若尘的话后吞了吞口水,默默地把手缩了缩。   季青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信他的鬼话,我日日替他换药,碰他的伤口,你可见我出事?”   墨松闻言瞪向司若尘,却敢怒不敢言。   柳逸寒若有所思,半晌后突然开口。   “所以那些尸群如今在平阳关外徘徊不前,是因为你?”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冷凝了起来。   “是,”司若尘轻笑道,“所以将军是想要将我丢出去,好解平阳关之急吗?”   季青临身上突然出现的寒气让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陛下多虑了,”柳逸寒敛了眸子,“臣还没这个胆子这样做。”   司若尘但笑不语。   墨松见气氛有些紧张,轻咳了两声,想把人拽走。   “那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柳逸寒,走,你陪我去。”   不等人回答直接扯着他的袖子把人往外拉。   方才走到门口,季青临突然出声。   “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   倘若众人知道尸群是冲着司若尘来的,有多少人会想把他扔出去,季青临不用想也知道。   人性都是自私的,只要同自己无关,他们便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要求别人做出牺牲。   “王爷放心,这件事绝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晓。”墨松认真道。   说完就拉着柳逸寒出去了。   留下季青临在房间里,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司若尘,拧了拧眉道:   “你曾经有没有想过用自己引开尸群,解决眼下平阳关的困境?”   季青临不知为什么,猛然间就想到了这个,害怕他哪一天脑子被驴踢了这样大义凛然起来。   司若尘却是笑了笑,走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手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于我而言是天下更为重要,还是你更为重要?”   季青临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   “师父既然知道,那还需要问吗?”他眷恋地抚摸着季青临的眉眼,“你那么厉害,即便平阳关当真失守,整个大魏都陷入困境,你也不会有任何事,我不是圣人,不会为了成全别人而牺牲自己。”   “更不会放弃这好不容易求来的同你相守的机会。”   季青临心头的顾虑被打消了,他可以拼尽全力守着平阳关,但他不可能牺牲司若尘。   晚间的时候,司若尘已经睡下了,也许是伤还未好全的缘故,他近来时常容易犯困,精神力大大地下降。   季青临在他睡着后起身去了花凝雨的院子,他是去找鲛人族的族长的。   院中,三人坐在石椅上,面前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季青临开门见山。   “我挺好奇的,当年我灭了鲛人族近半数的族人,族长竟然还觉得我是恩人,我实在是很费解。”   族长抚了抚银色的胡须,蓝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格外亮眼,他沉吟道:   “那不过是对外界慌称的罢了。”   “所以鲛人族不是我灭的?”季青临其实还挺在意这个的,毕竟司若尘也是鲛人一族。   “不,是王爷。”   季青临这下便更加费解了。   只听族长抚了抚胡须,继续道:“我听了花小姐同我说的平阳关之事,就立刻赶了来,便是因为同样的事当年在鲛人族,也曾发生过一模一样的。”   “一样的?什么意思?”季青临突然想起在千机阁看到的那些鲛人族,“之前我曾见过鲛人族的尸体,他们都是被傀儡蛊控制,但是我找了蜀疆的圣女前来查看,平阳关这些尸群并非是被蛊虫操控,为何说一样?”   族长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被蛊虫操控是后来千机阁做下的,在那之前,他们同平阳关外那些尸体一样,杀戮成性,完全丧失人性,鲛人族传言是被王爷灭了一半,实则却是自相残杀至此啊!”   “自相残杀?”   花凝雨的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时,竺月是不是也在那里?”   族长点点头。   “对,那时她还年幼,被母亲藏在床下,亲眼目睹所有亲人自相残杀而死,辛亏是王爷及时赶到将她救下,送往了千机阁给她安身之处,只不过她自此生了梦魇,终日被噩梦缠身,困在那段悲惨的记忆中出不来。”   花凝雨了然,竺月那时藏在床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可能是自那时后,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季青临想不通,随后忽然记起一事,“难道他们也是中了梦獏的毒,所以才行为疯狂?”   当年在系统的描述中,但凡中了梦獏的毒,便会同梦獏一般,残忍弑杀,毫无人性。   他转而又想到城外那些尸群。   “那城外那些尸群,难不成是都中了梦獏的毒?可从未听说过梦獏有令尸体宛若活人,不死不灭的效果啊?”   当初楚渊剜了司若尘的眼睛换上梦獏的眼睛,再加上他母亲对他的影响,才让司若尘拥有了那样恐怖的自愈能力。   要将每具尸体都依法炮制,那得多大的手笔,显然是不可能的。   族长听了季青临的话后却摇了摇头。   “梦獏?”他苦笑了一声,“王爷可知梦獏是如何来的吗?”   “如何?”季青临问。   “当年我族曾出现过一个异子,不伤不死,那是多令人艳羡的能力,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各国联手将其拿下,开始尝试将这种能力偷走,他们最先尝试还是是用动物做实验。”_娇caramel堂_   “怎么尝试?”季青临皱眉。   “最初,他们剜了他的一双眼睛换了上去,那双眼睛一经换上,便成了嗜血的红瞳,被换的那头狮子性格大变,几近疯癫,至此,后来见过它的人便给它取了个名字,梦獏。”   半晌过后,季青临方才皱眉缓缓问了句。   “那个异子,是谁?”   “在那孩子彻底销声匿迹前,我曾见过他,故而当年初次面见陛下时,便尤为惊讶。”   季青临喃喃道:   “司若尘?”   族长点了点头。   季青临一震过后,在心里想着,原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又是一个透心凉   所以当年司若尘在平阳关外明明被一剑刺入心脏,却能起死回生,活到如今。   这样可怕的能力自他小时候也许便已经被作为生父的楚天逸发觉,身为万万人之上,无所不能的天子,他还能求什么?   长生。   司若尘的母亲绝不忍心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步自己的后尘,于是只能拼死将他送了出去,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落到了那群人手中。   季青临越想越觉得心惊,觉得无比地可怕。   他本以为当年凌卿找错了人,便让司若尘逃过一劫,但到底是自己错了,他根本就没能逃过。   除了楚天逸,自然还会有其他人会艳羡这样可怕的能力,会想要占为己有。   他突然想起司若尘的母亲本就是西雍受制于大魏时被迫送过来的,那么西雍皇室会不知道这种能力吗?   他们知道。   但大魏有凌卿,强悍无比,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当阴差阳错下在平阳关外遇见了被楚天逸追杀的司若尘,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司若尘的母亲以为终于送走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后,在绝境中踽踽求生的时候,司若尘却在西雍遭受着同样生不如死的处境。   季青临的心仿佛突然被人闷声打了一记重拳,猝不及防,血流不止。   他想到族长同他说最初只不过是剜了他的眼睛,那后来呢?他们只会做到这样吗?   如今平阳关外那十几万的尸群,正是当年平阳关那一战留下的。   那时西雍突然犯境,敢于挑战大魏的权威,仅仅是因为凌卿那时生死不知,摄政王的位子落在了堪堪才十五岁,名不见经传的季青临身上吗?   不,更因为他们从司若尘身上得到了什么。   “为何西雍那时能以少胜多,让柳源驻守的固若金汤的平阳关瞬间失守?”季青临突然喃喃地问了句,引得族长同花凝雨一齐望向他。   季青临却不是在等着他们回答,自顾自地冷笑一声答道:   “很简单,只需要几万如同此刻平阳关外的那群怪物一般的大军,便能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而能制作出这样一支可怕的军队,只有从司若尘身上下手。”   一点点实验,一步步泯灭人性。   “所以,那尸群才会对他趋之若鹜。”他神色渐暗。   季青临甚至不敢想象他们最后究竟做了什么。   答案绝对不是季青临想看到的,也绝对是他承受不起的。   季青临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森冷地可怕,他牙关紧咬,指甲狠狠地戳进自己的肉里,他却浑然不觉。   族长收回眸子,同样神情困顿,随后叹了一口气,神色无比愤恨道:   “自从梦獏失败后,他们为了确保成功,首先用的是我鲛人一族的族人做的实验,将他周身的血都置换了一遍,但结果同梦獏一样,虽然确实有极强的自愈的能力,却依旧意识混乱,无法控制,失败之后他们便将这样已然丧失理智,凶狠无比的失败品又扔了回来,却在鲛人族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叹道,“鲛人一族擅长幻术,而意识全无却变得武力惊人的他们,幻术不起任何作用,整个鲛人族只能任其宰割。”   顿了顿后,他看着季青临拱手,感激涕零,“那时多亏王爷赶到,一以敌众,不仅救了剩余的鲛人一族,也控制住了失控的族人,否则我族当真要灭族了。”   季青临淡淡道:“无事。”   他也不记得了。   此刻他所有的心思全然都放在了司若尘的身上。   “我后面…在醉欢楼见到司若尘时,他似乎已不记得这些事了。”   季青临遥遥想着那时两人再见时的情形。   司若尘神色木然,满眼绝望地被众人肆意羞辱,穿着小倌的衣服如同一件精致的商品。   但当他望向季青临时,暗淡的眸子中突然泄出一点点光,也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而就是这一眼让季青临平静无波的心突然动了一下,一个念头突然从心底升起,越来越强烈。   这个人他要了。   而那时他们两个已经谁也不记得谁了,过往空白的记忆中找不出彼此一星半点的痕迹,两个陌生人在这一刻重逢了。   “那样痛苦的记忆,倘若真的要记得清清楚楚,他怕是早就活不到现在了。”族长用年迈沧桑的声叹道,无端多了些悲凉。   季青临一怔过后,缓缓地冷下了眸子。   “你说得对。”   季青临想到先前在蜀疆见到的司若尘母亲的尸体,面对死亡她是那样的向往和坦然,仿佛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那些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折磨得她生不如死,一经自由便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司若尘幸在忘了干净,所以在不知是谁将他救出后,才能宛若新生般活到了如今。   至于用的什么方法,季青临隐约已经能够猜到,忘忧草。   之前便听人说过,平阳关的忘忧草原本生长繁茂,只是后来被人先后尽数除尽,因为不想让他想起。   而其中一个便是凌卿。   有谁能从戒备森严的西雍皇宫完好无损地将人救走,救走后还能让西雍无可奈何?   只有凌卿了。   更为巧合的是不久之后,大魏便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五皇子——楚渊。   找到的人正是凌卿。   自此以后,司若尘彻底从所有人眼前消失,因为有另一个人代替了他,成为了噩梦的替代品。   当他将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后,季青临不由得为楚渊感到一丝悲哀。   他将之当做毕生执念的人,正是从一开始推他入地狱的人。   凌卿在世时对楚渊那样好,也许正是心存了一丝愧疚。   在不久的之后,忘掉一切的司若尘便在醉欢楼,遇见了什么也不记得的季青临。   司若尘曾告诉他,他们很早就认识了,还对他很好,也许在司若尘无比痛苦的那段岁月中,还有自己陪着他一起度过。   思绪拉回,种种真相浮出水面,季青临竟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司若尘。   那日闻了忘忧草的花香后,司若尘应当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知道平阳关外那些尸群正是同他有关,知道自己的存在引诱了多少贪念,知道种种的罪魁祸首都指向了自己。   可是他却那样平静,平静地让季青临觉得反常。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来由地心乱慌成了一片。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拧着眉迈开腿,耳边族长的声音叫住了他。   “王爷。”   族长走过去,却是道:“我同您一起去。”   季青临看着他点了点头。   花凝雨从初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最后的平静,她静静看着季青临和族长离去,突然眉头一皱,内力注入掌心,朝着墙边狠狠地打去。   那堵墙轰然倒地,露出了后面躲闪不及,正听了半晌墙角的楚渊。   花凝雨一惊。   楚渊脸上神情莫辨,一双眸子晦暗不明,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你在这里干什么?”花凝雨问。   方才季青临心神全被司若尘勾住了,竟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怕我听见什么?”楚渊突然一笑,“是司若尘就是令平阳关陷入险境的罪魁祸首,还是利用他,便能让平阳关转危为安?”   花凝雨的眼神越发地冷。   “我劝你还是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倘若王爷知道,定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楚渊唇角一勾,“我都已经祸害司若尘不知多少回了,还差这一次两次的吗?季青临想要我的命,也要他有那个本事才行。”   话音方落他便身如鬼魅,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花凝雨冲过去是只抓住一团冷冷的空气,神色顿时一急,二话不说跑去找季青临。   季青临的院子。   匆匆忙忙跑到房门口,季青临一掌推开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了空荡荡的屋子。   心下猛得一沉。   好像此刻他若是找不到司若尘,今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一般。   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季青临只凭着本能挪动着步子,顾不得身后同样一脸惊讶的族长,快得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   冷风灌进他的口鼻,冷得他的肺腑都在发疼,每呼吸一口气都带着剧痛,呼吸越来越急促,疼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率先便是冲到了城门口,来不及站稳,瞪着一双赤红的眸子沙哑地问驻守城门的将士:“你…有没有……”   突然就失了声,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急得眼睛愈发地红,那样可怖地神色直吓得那人发抖。   “什…什么?”那人颤声问。   季青临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衣服的男子,从这里过去?”终于说完,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哦哦…没有!”那人像是想尽快脱身,连连答着,“这半夜一个人也没来过,更别提穿红衣的,若是真来过,我肯定记得。”   季青临喉结滚动,紧绷的神色一松,全身的力气仿佛卸下一般,他低低地道了一句:   “多谢。”   没出城就好。   只要司若尘没有想不开,想到用自己把外面的尸群引开,便算不得最坏的结果。   他转过身,准备回府等司若尘。   结果那心心念念的人就那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季青临心头一跳,大脑瞬间空白。   月夜下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他一身红衣如同鬼魅,恍惚地有些不真实。   季青临也不知自己哪里抽风了,竟在心里产生一种这是司若尘鬼魂的错觉。   他一下子就害怕起来   司若尘神情也是肉眼可见地焦急,似乎也在找他。   墨松同柳逸寒站在他的边上,却直接被季青临忽略了。   他突然冲着司若尘奔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直到狠狠地撞进那人怀里,感受着他的属于活人的体温,那莫名其妙的想法才从心底里散去。   “跑哪儿去了?”季青临哑声问。   司若尘双手紧紧地回抱住他,给他最为安心的反应,无声地抚平他心中的不安,随后笑道:   “师父要是每次都能这样投怀送抱就好了。”他调侃了下便道,“我醒后不见你,心里放心不下,便出来寻你了,看样子师父也在寻我?”   “是,我寻你都快寻疯了!”季青临恨恨地看着他,“没有下一次了,往后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视线一步!”   司若尘描摹着他显得冷漠的眉眼,此时那里再无漠然,满是慌乱和爱意。   “好。”他宠溺地应道。   过会儿又失笑道:   “我不会出事的,我……”   噗嗤——   剑从背后插进来的时候他有些茫然,直到鲜血溅满了季青临苍白的脸,映在他骤缩的瞳孔中,司若尘才后知后觉地望向自己的胸口。   而后面,墨松不可置信地喊了句。   “柳逸寒!”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朝着司若尘去了   那一刻仿佛过得很慢,时间凝固,众人皆呆滞不动,只是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逸寒从后面刺进司若尘胸口的那一剑。   只有绯红衣服上血迹晕染地格外快,不消片刻,从那冷剑穿入的一寸之地,一点点飞速地往外渗去。   一大片的深红就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司若尘……”   季青临先是喃喃地喊了声,手不受控制地在他伤口上碰了碰。   随后在他如一座大山般轰然倒在自己身上,脖子无力地垂在自己肩膀上时,那声音变得急促而尖锐。   “司若尘!”   墨松在这声愤怒的嘶吼中回过神,一把拉过柳逸寒,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对着他吼道:   “你疯了吗!”   那是司若尘啊,是季青临的命啊,他怎么敢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逸寒的身子僵硬,被他一拽过后手中的剑就从司若尘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司若尘的身子瞬间无力地滑下去,季青临眼疾手快死死地将他抱住抱住。   他抬起凶狠的眼神,越过司若尘的身体看着柳逸寒的目光,带着凌厉逼人的杀意。   墨松心下颤了颤。   他抬起头狠瞪向柳逸寒,咬紧了牙关,心里想着怎么向季青临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   对方似乎听到他的喊声,缓缓将头转过来用呆滞的看向他。   柳逸寒的眼睛一经出现,便让墨松如坠冰窖。   那眼睛仿佛隔着层层迷雾看向他,毫无神采,呆滞,麻木,如同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   与城外那些不断叫嚣的尸群别无二致,只是眼中少了些许嗜血的疯狂,但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柳…逸寒?”墨松唤了唤他,这一次,没有再如以往那样得到他温声的回答。   眼看着季青临的杀招将至,墨松急切地喊着:“王爷!等等…不是他!他肯定是被人控制了!他不是有意的!”   他死死地挡在柳逸寒的身前,对堪堪停在自己脖子前仿佛稍不小心就会刺进去的冷剑视若无睹   “你看他的眼睛,分明是没有任何意识!”   季青临抱着昏迷过去的司若尘,赤红着眸子看向柳逸寒。   后者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双眸子暗淡无光,突然那双无神的瞳孔动了动,转向跌在季青临身上的司若尘。   手中的剑猛得再次扬起,对着司若尘再次扑了过去。   季青临绝不可能让他再得手第二次!   哐啷一声,两柄剑狠狠撞在一起,碰出一阵火花。   “敢伤他,我要了你的命!”季青临突然用力,汹涌澎湃的内力似惊涛骇浪,重重地撞击在柳逸寒身上,把人掀飞了出去。   彭——   撞在一堵石墙上,又狠狠地摔下来,一口鲜红的血从他嘴里猛得吐出来。   “柳逸寒!”墨松立马朝他跑过去,同时挡在失控的季青临面前,“王爷,我发誓他绝对是被人控制了,他不可能杀司若尘,没有任何理由!”   “让开!”季青临的剑抵在墨松的眉心,“他想要司若尘的命,我就留他不得。”   季青临的眼神冷酷无情。   墨松转身匆匆点了柳逸寒的穴道,然后抱着再也动弹不得的人跪在季青临面前。   “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他哆嗦着唇,生怕季青临的剑越过他,直接刺向怀中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看住他,不让他靠近司若尘半步!”   季青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从司若尘倒下去的那一刻就凝固了。   强大的威压仿佛要将所有人碾碎。   墨松终于不堪重负,一丝血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流下,脸上豆大的也汗珠越来越多,而抱着柳逸寒的手也渐渐收紧。   “倘若还有下一次,我愿自裁谢罪!”   季青临还是没有说话,他拧眉看着墨松,看他一副死也要护着柳逸寒的样子,知道这样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墨松不会放弃柳逸寒,他也确实下不去手真的一剑劈了墨松。   而司若尘越来越弱的呼吸等不起了。   “你最好祈祷司若尘没事,他若是死了,我就扒了柳逸寒的皮!”   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丢下这两个人抱起浑身是血的司若尘疾步如飞,不过几个呼吸,便回了将军府,将重伤的人轻轻置在床上,对外面厉声喊着:   “墨竹!”   墨竹很快出现在门口。   “王爷。”   季青临捂着司若尘两指宽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怎么止也止不住,他的指尖不断地发颤,冰冷一片。   不应该的,明明不该是这样!   按照族长的说法,这点伤对他来说很快就能自动愈合,他不会死,他也不会伤,为什么现在变了?   季青临想不明白。   “马上去把之前的大夫找回来!”他厉声呵道,眼眶发红,“快去!”   似乎只要慢了一步,眼前这人就真的会长睡不醒。   墨竹只呆了一下,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和大山血迹,很快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是!”   不稍片刻,房门再次被推开。   三个大夫心如死灰被提溜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好不容易奇迹般活过来的人,不知胸前被谁又给捅了一个大窟窿,别提多恼火了。   这谁他妈干的!   好不容易救过来,又给弄得半死不活!   “救他。”季青临回头,盯着他们三个,嗓子沙哑,“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人给我救活!”   “这……”几人抖着发白的胡须,心道你这可真是难为我们了。   这上次也不是他们给救活的,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居然没死嘛。   叫他们来也不顶用啊,还不如去求菩萨保佑他伤口能和上次一样自己愈合呢。   但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无声地叨叨,断然不敢同季青临讲的。   顶着季青临强大的压迫,在他那如炬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给司若尘包扎好伤口,想尽办法才让那将床都快染湿的伤口止住了血。   一顿虎狼般的操作,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祈求这人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眼见几个大夫的手都停了下来,药也熬得差不多了,季青临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床上人的眸子动了动。   “他怎么样了?”顿了顿,轻声问,“能救活吗?”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下定决心赌一把,咬牙道:   “没事!死…死不了!”   季青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   几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真的。”   下人将药端了上来,大夫接过来想要给人喂进去,但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犹豫了下,似乎在想怎么用比较温和的法子给人喂进去。   直接掐着下巴往里灌他总觉得季青临会在这之前先掐住他的脖子。   “给我。”季青临看着他。   大夫如释重负把药碗递了过去,心道让他自己灌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夫突然瞪大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呆住了。   季青临仰头将苦涩的药汁全部倒进嘴里,然轻轻捏起司若尘的下巴,对着他被捏开的嘴,缓缓地渡了过去。   把药喂完后替他擦干净嘴边溢出的药汁,摸了摸他那好看地惊人的眉眼,这时透露出灰败之感,让床上躺着的人看起来格外脆弱。   两个人旖旎的动作落在大夫眼里,瞬间让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时回不过神,只在心里想着,完了,那人要真的死了,眼前这人绝对会要了他们的命!   季青临自然不知道他们此刻内心所想,只一心以为司若尘真的会没事。   只要好好静养,他就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他好了,就把他带走,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得到他。   突然想起在蜀疆时,白玥曾问他的那句话:   “你就那么确定你能保护好他吗?”   不,他不能。   季青临第一次为自己的自负而感到后悔,也许他当初就该听白玥的话,把他留在蜀疆,让谁都找不到他。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季青临无助地把额头抵在司若尘的手上,默默地在心里祈求着:   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而在另一边,被季青临丢下的墨松在他走后如释重负,抱着被点了穴的柳逸寒彻底瘫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族长的速度远不及季青临,待季青临都已经离开他方才追到城门这里,恰好看到了地上的墨松二人。   “墨统领?你怎么躺在地上?”两人曾在族长进宫见司若尘时见过,他又走近了些才看到他怀里不动的人,“柳将军这是怎么了?”   他本是想上去把人扶起来,结果当他看到柳逸寒的神情时突然像看到鬼一般,年过半百的老人直接吓得跳起来,那双蔚蓝的瞳孔满是惊恐。   墨松被他这反应看得一呆。   “怎么了?”   族长半天没能缓过来,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努力了半晌才能巨大的恐惧中脱身而出,指着柳逸寒颤巍巍道:   “他…他是不是沾了外面那些尸体的…的血了?”   墨松心里忽然升起不太好的感觉。   “好像是,怎么了?”   听到这确切的回答,族长倾刻间面如死灰。   “到底怎么了!”墨松也开始急了。   “他会变得和外面那些人一样!”族长一下子想起当年那个噩梦,恨恨道,“当年我族那些人,就是这样由一个人,一个个被传染,如同瘟疫一般!”   “快!”族长想起什么,“把他丢出去,立刻丢出去!”   墨松瞪大了眼睛,身体却不自觉往柳逸寒那边靠过去,将人挡住,嘴里艰难道:   “不…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他抱着怀里人缓缓后退,“我不信!”   族长想要上去拉他,目光突然看向他的身后,露出了比方才还要惊恐十倍的表情。   “你们当日带了多少人出去?”   墨松不知他要做什么,谨慎地看着他,防止他突然扑上来,一边回道:   “所有援军跟着一同出去的,怎么了?”   族长绝望地把目光落回到他身上。   “……看你身后…”   墨松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将头转了过去,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多出了几十个神情同柳逸寒衣般无二的士兵。   看方向,他们去的正是将军府的位置。   司若尘遗留的血腥味显然刺激到了他们。   族长绝望道:   “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当年也是天下为轻,我为重   “快!”墨松的手在这一刻仿佛在蕴藏了无穷的力量,他一把将动弹不得的柳逸寒抗在肩上,“我们马上赶在他们之前回到将军府,把眼下的情况告诉王爷!”   墨松眼睛发红。   那些士兵显然同外面的尸群有所差别,行动迟缓,想来要完全同外面那些尸群一样还需一些时间。   那毒血摧毁人的意志应当也需时间慢慢来的,这才让当日那些中了招的人到如今方才显露出来。   “就是不知道像这样的人,究竟还有多少。”   “很多,而且任由他们留在城中,只会越来越多。”族长的话让人听了倍感绝望,无助地让人窒息,“从他们被感染的那时起,他们就成了这场瘟疫的源头。”   墨松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张地转过脸。   “那城中存留下来的百姓呢?”   族长怔了下。   “一样。不过此时深夜,他们尚且还在房间中,只要不出来,便不会有什么事,这些意识全无的人明显也只冲着陛下去了,但是……”他垂下那如朽木般的眼睛。   “等到了白日里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陆陆续续出来,到那时便不好说了…”   墨松当然知道那未尽之语是什么。   全城的百姓都会遭殃,然后平阳关最后沦为一座死城。   “可还有其他办法?”墨松把最后一点希望放在了鲛人族族长身上。   他既然对此这般了解,若不是曾亲历此事,也必然听闻过这些事,然后有所研究。   但族长顶着半白的头发摇了摇头:“我不知。”   在墨松绝望之时,继续道:“不过王爷应当知晓,如今这场祸事在当年鲛人族早已发生过,幸得王爷相助,如若有人能解此次危机,必然只有他!”   “王爷…”墨松喃喃唤了声。   再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当务之急先是去找季青临。   “回将军府!”   两个人赶在那群失控的士兵之前回了府,急匆匆闯进了季青临的院子。   季青临被巨大的动静惊得回头,见到墨松先是眉头微周,然后神色一凛。   “你还敢带他出现在我面前?”   他心里那口憋着的怒气还没处撒。   一步步朝着墨松走去。   他的手指骨节匀称,根根修长,落在墨松的眼里却仿佛柳逸寒的催命符。   一把将身上扛着的人藏在身后,急声道:   “王爷!城外那些尸群身上的污血会让活人同化,变得如他们一般,柳逸寒因此变成这样的,所以今夜伤司若尘并非他的本意!”   他喘了喘继续道:   “而且当时带出去的那些士兵感染的不在少数,现下已和柳逸寒一样,神智全无,此刻正朝着将军府赶过来!”   季青临的面色果然一变。   墨松不会编出这些的瞎话来骗他,飞身跳出门外,紧接着一跃上了房顶。   将军府地势位于平阳关最高处,立在房顶上,便能将周围所有的情况尽收眼底。   尤其司若尘的目力看的极远。   从四面八方走来一群又一群神色茫然的士兵在靠近将军府后突然越走越快,麻木的神情变得异常凶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   “司若尘……”季青临喃喃了一句跳回房间,看了眼床上的人,突然上前将人抱起来。   墨松疑惑地喊了句:   “王爷?”   季青临抬脚往外走的时候,墨松终于反应过来他想要干什么。   “你要带司若尘走吗?”他问。   “是。”季青临一脚踹开房门,“我没把握在这么多尸群中护住他。”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句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样轻松,那样确切,那样笃定。   是的,他没有把握。   他第一次对一件事失去了把握,他不再盲目地确信自己的能力。   “所以我要把他带走,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显然没有任何人拦得下他。   门外一直躲在远处的白玥突然出现,看着季青临。   “去蜀疆吧。”   季青临抬眼往向她,这一次他回了句。   “好。”   比起这世间任何地方,蜀疆绝对是最为稳妥的地方,不仅能躲过这些尸群,也能永远躲过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倘若换了从前,季青临一定会让那些伤害过司若尘的人一个个地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现在他不能,司若尘虚弱到离不开他,就如同风中的残烛,他稍一不小心,就会失了这最后的灯火。   “王爷。”墨松从后面叫住了他,“你当年在鲛人族不是帮过他们吗?鲛人族都能存活至今,面对如今相同的局面,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季青临背对着他道:   “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不想再管,说到底,大魏的死活本就同我没太多的关系。”   他的名声本就是司若尘重生后给他洗白的,但他骨子里到底还是那样冷心冷情的一个人。   “能救,我便救,救不了,我也不会伟大到去牺牲自己。”   他只是一个人,改变不了一国气运,追根究底,还是西雍和大魏皇室因自己的贪念惹出来的祸事。   现下这样,不过是报应不爽。   季青临有些烦躁,皱了眉不愿再多做停留,示意白玥动身。   后者点了点头。   墨松却突然放下柳逸寒追了出去,对着季青临的背影喊道:   “王爷!可你明明当年救过鲛人族,为何现在不行了!”   墨松终是急了。   季青临成了他救柳逸寒唯一的一点希望,而且倘若柳逸寒此时清醒,他绝不想看到平阳关落到这步田地,看到大魏面临灭顶之灾。   司若尘走了那这些尸群会怎么办?   会像彻底失控的发疯的兽群,他们会在大魏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将这口子无限扩大,直至全部吞噬,到那时定然是一片地狱的风光!   “我当初是救过鲛人一族,”季青临的声音冷漠中带着些无奈,“但有关这一切的记忆,我全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没办法。”   墨松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突然间他仿佛想起什么,想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十年前在平阳关同西雍的那一战呢?”他好像突然就懂了,“王爷,你分明是发现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将城外那十几万的大军尽数埋了!可你是用的什么方法?”   季青临的脚步瞬间顿住,脑海中一阵剧痛,恍惚地闪过十年前一些零碎的片段,同样是如潮的尸群,同样是漫天的黄沙和被鲜血染红的地面。   厮杀声,呐喊声,兵戈交接还有接二连三不断刺进血肉的噗嗤声……   越来越多,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淹没,疼痛感也伴随而至,纷至沓来,疼的他脸色发白,父母开始冒汗。   突然,一只瘦白的手贴在他们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虚弱地响起。   “别折磨自己了,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   司若尘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痛苦的神色有些心疼。   季青临看到他醒来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眼睛一亮,哑着嗓子道:   “我们回蜀疆,我带你回蜀疆,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这一次,我会把你保护地很好。”   司若尘笑了笑,苍白的脸衬着他那惊艳的五官生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他碰了碰季青临的下巴。   “你一直都把我保护地很好。”   季青临刚要开口反驳。   不,他没有,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但是那话还没开口,司若尘突然直起身子,扣在他脖子上的手将他的头压下来,温热的唇轻轻贴在他的唇上,带着药淡淡的清苦味。   季青临没再说话,感受着这苦涩的吻,他眼中的司若尘仿佛褪去了生命的色彩,像一只从他手中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会离去。   手越抓越紧,似乎这样就能把人留住。   唇上的动作也越发控制不住,吞咽的声音在沉寂的月色中暧昧清晰。   分开后,季青临皱眉看着他。   “为何我明明抱着你,却总有一种随时都会失去你都错觉。”   “不会,我永远都只属于你,因为只有你值得,只有你会那样护着我。”   司若尘突然唤了他一声:   “师父。”   “嗯?”季青临应着。   “你真的将我保护地很好。”他有重复了一遍,“当年你为何要连夜进攻让楚天逸允你去平阳关?”   季青临望向他,知道他不是在等自己回答。   “因为你知道西雍带着的那群怪物同我有关系,你也知道只有你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只有守住了前面的那些秘密,你才能守住我,让我永远只做你膝下的小徒弟,受你宠着。”   季青临的眼神渐渐凝住。   “你当年选的根本就不是天下,你选的从来都是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   这件事在季青临还不知道自己是原主时曾一度疑惑,为什么原主那样喜欢他,那样肆意妄为地宠着他,却会在当年明明有选择余地的时候偏偏选了最不可能选的答案。   他也不是如柳逸寒那般忠君爱国之人。   所有人都看不懂,包括当时什么都不记得的司若尘,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司若尘的声音还在继续。   “为了让当年的事销声匿迹,查无可查,你给所有活着的人都用了忘忧草,然后同凌卿一样,试图除了剩余所有的忘忧草,你甚至怕自己将来有一天说漏嘴,让自己也把当年的事彻底忘掉!”   “后来谣言四起,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平阳关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污名都被丢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再没人关注西雍为何会以区区几万兵力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司若尘看着他,眼神那样心疼。   “我在摄政王府那些年平静的岁月,都是你替我挡了刀光血影换回来的。所以师父,不要觉得你没保护好我,你一直都将我保护地很好,一直都是。”   季青临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我……”   司若尘微凉的指尖轻碰了他一下,柔情眷恋。   “这一次,换我来护你。” 第一百三十章 你师父还能护得下你吗?   司若尘的面色并不好,苍白如纸,以往鲜艳的唇色仿佛褪了色一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秋日里潇潇的枯木,满是衰败之感。   季青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说这句话。   “别作妖,”他看着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道,“你能让自己好好的我就谢天谢地了,用不着你护我。”   司若尘轻轻扯了扯干涩的唇,抬头用一种说不出的神情望着他。   “外面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师父,你将我带走了,那其余的人怎么办?”   季青临很快道:   “那你不走他们就能没事?”   想起了楚天逸从前对了做的事,冷哼一声。   “再说,大魏的死活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   不等司若尘说话,季青临看向一旁静静等着的白玥。   “走吧。”   “嗯。”白玥点头。   突然,司若尘拽住季青临胸前的衣服,略带虚弱的声音在沉寂的四周格外清晰。   “如果我有办法阻止尸群呢?”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在座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墨松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想要拉住司若尘,就像想要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什么办法?”   然而季青临的脚步半点也没有因这句话有所停下。   “我不想知道。”他淡淡道。   墨松的眸子一急。   “师父…”司若尘苦笑了一声。   这叹息声有些无奈,又有些仿佛看着心上人任性时的宠溺。   外面完全丧失理智的士兵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口,司若尘身上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他们,每个士兵的眼睛赤红一片,嘴里发出一暴怒的嘶吼,他们用去铁爪般的手爬上墙,然后动作灵活地跳下来,歪着头看着季青临怀里的司若尘,眼睛死死盯着。   “看来我们走不掉了,师父要不要试试我说的方法?”司若尘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急,懒懒地躺在季青临的怀里,半点被盯上的自觉都没有。   其他人都有些开始佩服他那闲庭信步的淡然。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率先朝着司若尘冲了过来,然后不过瞬间,在离司若尘还有几丈远的地方,被季青临几剑削成了肉泥。   目色森然。   众人皆被吓得胆寒。   怪不得司若尘不怕,只要有季青临在这儿,他确实有恃无恐。   “谁说走不掉?有我在,就一定走得掉!”   那些意识全无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害怕,见同伴惨死也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一直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司若尘,然后同时发起进攻。   其他人当然不会冷眼看着,立马上前帮忙,同一个个勇猛异常的士兵缠斗在一起。   墨松原本想要上前帮忙,但看了看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季青临,又低头看了看被点了穴道的柳逸寒,还是作罢。   柳逸寒若是没人看着被解开穴道,那对眼下的情况来说只会更糟。   所有人里面似乎只有司若尘一个人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他就被季青临抱在怀里,身上一身干净的衣袍,连一个血点子都没叫落在身上。   反观其他人便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了,接二连三的打斗让他们的衣摆被刀剑砍得七零八落,原本束得整齐的发丝也变得凌乱。   打斗还在继续,季青临那边仿佛完虐一般,但凡朝着他怀里的人冲过去的,还未能近身,便被强大的内力直接掀飞了出去。   “师父。”司若尘看着越来越多的失控的士兵,以及天边渐渐泛起的白肚鱼,皱了眉,“听我的,试试吧。”   季青临一剑劈出,又震飞了冲上来的一群人,对他而言,显得格外轻松。   “用不着,你想试什么?拿什么试?用你自己吗!”   他使剑的右手不断挥舞,牢牢护着左手,而左手上抱着司若尘。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话便忍不住心慌,忍不住想起今夜他被柳逸寒一剑刺穿的画面。   司若尘现在身上还缠满了白色的纱布,那样地刺眼。   “你死了这条心吧!”   司若尘也不遮掩,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要将这些已经完全失控,再也无法变回原来模样的人一个不落地赶到平阳关,只有用我作饵,那样的话,他们才会乖乖……”   “你想都别想!”季青临宛如一只发怒的兽,声音低沉,眼中满是警告,“这种蠢事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做!你自己曾经说过,天下不重要,所有人对你而言都不重要!”   “只有我最重要。”   他喉结滚动,杀红了的眼睛。   “那些话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别想着拿自己的命赌,现在它不属于你,他属于我!”   司若尘似乎知道他此时听不进去,沉默了半晌,方才道:   “我没有想拿自己的命赌,我有把握自己不会出事,你还在,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他认真地看着季青临。   “试试吧,这不仅是大魏的天下,也是玄青的,这座城里不止有不相干的人,还有忠心你的下属,有视你为朋友的人,有月白。”   司若尘忽然笑了笑。   “除了我,你还有很多值得珍视的人,这辈子,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上辈子的季青临死了也没有人为他哭,过了很久后,除了爱而不自知的司若尘对他念念不忘,所有人都不再记得他。   “也许你现在并不觉得如何,但你终究也是人,也有感情,可能多年后的某个平常的午后,你突然就想起今日,想起这些人,你就会开始悔恨,愧疚。”   “而我不想你这样,他们的死活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你,我不想你往后有一点痛苦。”   季青临静静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出声。   正在这时,被这边动静吵醒了的季月白揉着惺忪的眼睛走了过来。   看到眼前这混乱不堪的景象还有些发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发疯的士兵突然朝着他冲过去,瞳孔骤然睁大。   “爹爹!”   他害怕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下一秒,人头落地。   季月白赶忙跑到季青临的身后,安心地拽着他的衣摆,在看到他后脸上的害怕一扫而空。   “吓死我了,还好爹爹来得及时。”   他拍了拍胸口。   季青临呆了呆,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挑眉问怀中人:   “你为何不教他武功?”   司若尘失笑道:“学武太苦了,他受不住,况且还有玄青护着他。”   “所以你们俩就这样惯着他?”季青临皱了皱眉。   司若尘笑了笑,似有所指道:   “他可以过成这样,并非一定要如我们这般。”   因为他身后有着绝对强大的后盾。   司若尘和季青临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在小的时候都未有过一段如季月白那样随心所欲的时光。   司若尘自出生那一刻就笼罩在楚天逸的魔爪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季青临自被凌卿带回摄政王府开始,便被当做下一任接班人培养,凌卿待他很好,却也很冷漠,似乎只有在季青临表现出绝佳的天赋时,才会发自内心地笑一笑,这也注定了他从童年起就要被给予厚望。   季月白的人生是他们所没有的。   司若尘将自己和季青临从前缺失的,一律补在了季月白的身上,仿佛是他们的另一种活法。   “你真的能同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出事?”   季青临那颗冷漠的心从为司若尘融化开始,就仿佛被注入了血液,渐渐鲜活起来。   “不会,你陪着我去,把这些人引到城外后我们便回来,其他的我们再做打算。”   季青临定定地看着他,犹豫了很久,开口道:“好,听你的。”   察觉到墨松的动作,季青临淡淡道:   “你想留就把他留着吧,看住他就行,不过……”   墨松抱着柳逸寒后退的脚步一顿,惊喜地抬头,而季青临最后那两个字也让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不过,他回不来了。   季青临的轻功极好,他躲开那些攻击过来的士兵,不再同他们纠缠,一跃飞身上了房顶,揽着司若尘的腰对着后面嘶吼的人挑眉:   “蠢物,过来啊!”   司若尘含笑看着他脸上放肆的神情,嚣张到了极致。   那些人果然追着司若尘这个香饽饽跑,见他离开,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顾凶狠地追去。   两个人在城中绕了一圈,把那些意识全无的人全部吸引在了身后,跟着他们跑。   此时天已微微亮了,换了平时街道上应当会出现来来往往的百姓,他们原先还担心引起恐慌,但如今一个人也没出来。   虽然这样对他们而言情况更好,却也让人心中生疑,今日为何这样不同?   顾不得多作他想,季青临带着司若尘把这些人朝着城门口引去,他一掌就将几十人才推得开的城门打开,冲了出去。   后面穷追不舍的那群士兵也陆陆续续冲出城门,直到最后所有意识全无的人都被司若尘引走,这座城方才醒了过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站出了十几人,下面被打开的城门轰然关闭。   百姓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街道上,仿佛有所预谋一般,他们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气势汹汹地挡住城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们不愿开门。   他们就等着司若尘把人引出去。   而在一边的城楼上,楚渊迎风而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眼睛一瞟,看到了抱着司若尘冲过来的季青临,而在那两人的四面八方,都围满了密密麻麻神身穿盔甲的人,每个人手中握着冷刀长枪,泛着幽幽的寒光,对着他们。   城墙之上,数以万计的弓箭拉满,直直地对着司若尘的方向,仿佛下一秒就会脱弦呼啸而至!   季青临的神色冷得像寒冰,看着站在高高城楼上的楚渊,杀机毕露。   后者淡然一笑,看了看季青临,却是对着司若尘道:   “司若尘,如今你不妨猜一猜,在前后夹击,四面包围的情况下,你师父他能不能护得下你,护得下他自己?”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爱意值满了   司若尘站在季青临身边,那好看的眉渐渐拧在了一起,随后将目光落在自己身旁的季青临身上。   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青临神情十分森冷,看着城楼上楚渊的身影不带着一丁点的温度,如同冰封了一般。   “那不如你也猜一猜,猜我是否想杀你?”   楚渊想不到如此生死关头,他还能那样临危不乱,视茫茫箭雨和十几万浩荡尸体于无物,他哪儿来的这样的底气!   明明此刻应该高兴,快意,楚渊却因他这反应如鲠在喉。   他应该慌乱无措,惶恐不安,从高高的神坛跌到深深的泥地里,满身狼狈!   死死的咬着牙,用脸上僵硬的肌肉扯出得意而扭曲了笑。   “你当然想杀我,你现在肯定想着要将我千刀万剐!”他突然笑起来,“但是你做不到!哈哈哈,你也有奈何不了我的时候,你也有无能为力任人摆布的时候!”   似乎只要想到能这样把季青临踩在脚底下,便让他十分地开心愉悦。   “错了。”对比于楚渊的激动,季青临反而出乎意料地淡定,“这一次,我不想杀你。”   楚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的笑也变得扭曲。   季青临的不在乎让他大受挫败。   负在身后的手气得握紧了拳头,好像他以为对季青临致命的一击,落在他身上却不痛不痒。   把目光转向一旁看起来还格外虚弱,面色泛白,全身各处都还缠着绷带的司若尘,他倏而莞尔一笑。   “是吗?看来我做得还不够。”   他从一边拿过弓弩,拉弓如满月,对着司若尘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那支箭失的箭头泛着冷冷的寒光,却远不及楚渊的眼神冷。   当他看到季青临脸上一闪而过的害怕时,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就是这样,季青临,你也会害怕,也会无能,也不过如此!”   要挡掉那支箭失对季青临而言轻而易举,他一掌便将整支箭震得粉碎,吹散在空中。   一只手微微抬起,挡着后面的司若尘,一只手执剑高高扬起,直指楚渊。   他面色分明更冷了,却勾起一边的唇角。   “楚渊,这么恨我?其实你恨我比恨司若尘还要多吧?”   “是!我最恨的就是你!”楚渊的声音像是积攒很久后终于爆发,激动地发红的眼睛中满是疯狂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你的出现就能分走他所有的视线!能够霸占他留下的所有的东西!他那样看重你,丢下我亲自教导你,天天围着你转!就因为你天赋比所有人都好吗?”   “我就想让他知道,就想等他活过来以后好好看看!”   他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连毛孔都透露出疯狂。   “即便我天赋不如你,我也可以比你强!可以将你踩在脚底!你,也不过如此!”   他自始至终没有提那人一个名字,季青临却不用猜便知道他嘴里的人是谁。   故而眼中隐藏的不必楚渊少的疯狂和报复跃跃欲试。   “果然啊,”季青临道,“你就是为了凌卿。”   当年凌卿带他回府后确实对他格外重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从一开始便将季青临收做义子,明确地向所有人宣告,这,就是他将来的接班人,是摄政王府未来的主子。   他也确实把季青临当继承人一般培养,从来都是严厉非常,半点不见温情,一度让季青临觉得自己只是他找来的一个工具人。   故而季青临对他的感情也不怎么深。   “你嫉妒我分走了他原本放在你身上的所有视线,觉得是我抢了他,所以你才那样恨我。”   “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就是恨你抢走了他!”   “那就好。你越在乎他,我就越高兴。”季青临的笑容太刺眼,也太诡异。   “你不会是想拿他来威胁我吧?”楚渊不屑一笑,“你以为我是你吗?会让他置身危险之中,我告诉你,除了我,谁也找不到他!”   季青临眯了眯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一定觉得非常有意思。”   楚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季青临的笑太诡异了,就好像在那后面藏着一把锋利的刀,等着将他一刀毙命。   但他有一点猜错了,季青临不想将他一刀毙命,而是准备一刀刀地兵不血刃地凌迟他。椒膛鏄怼睹跏鄭嚟   “你有没有想过,凌卿当年为何会将你错认成了司若尘,带回了大魏?”   仅这一句,便让楚渊心里突然顿了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   “司若尘同我长得那般相似,会错认不是情理之中?有何稀奇的。”   冷哼一声,对季青临妄图击破他心理防线的行为表示不屑。   “会错认当然不稀奇,就怕…”季青临冷冷一笑,却是那样恐怖。   “他是故意去找的你。”   楚渊瞪着他。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几句挑唆就轻易上当吗?你未免也太自负,太天真了些!”   季青临也不多做狡辩,他当然是在挑唆,却也是在陈述事实。   “你能煽动全城的百姓一起公然谋害我,想必是上次我同鲛人族族人说的话被你偷听了去,知道了司若尘的那些过往,知道了他与这些尸群之间的关系。”   “那又如何?”   季青临被围在尸群中以一敌百却依旧游刃有余,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刀光血影也不能让他眼中的笑减去分毫,那笑就像是抓住了某种致命把柄软肋,等着最后揭开,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你应该知道司若尘当年被西雍的人掳走,后面被人救出。救他的人能在西雍往来如无人之境,而西雍又对此不敢多加追究,那么这人的地位,声名,还是实力,应该同我相差无几,而那个时候我却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里,所以,这个人是谁?”   楚渊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瞳孔渐渐睁大。   “只有凌卿!”季青临重重道。   看到楚渊突然不受控制地震了震的身子,他笑得越发残忍。   “他从那时就见过司若尘,还会认错吗?他分明见到司若尘在西雍的惨状,清楚明白地知道把人带回大魏,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生父会怎么折磨他!”   季青临若有所指地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身上,那衣服下面掩盖着永远也去不掉的痕迹。   “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楚渊的身体终于开始发抖。   季青临还在继续,他就是想用赤裸裸的真相兵不血刃地把人逼疯。   他最后一字一句道:   “凌卿自始至终,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是为了让你成为司若尘的替罪羊!”   “闭嘴!!!”   楚渊颤抖着身子,爆呵出声,那双赤红的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他剧烈得喘息着,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骂死些话逼得窒息。   “你在撒谎,你撒谎!我不信,我不信!!”   他宛若疯了一般,又好似在自欺欺人,两只手死死地按在城墙上,在那坚硬的砖石上扣挖出来了十个带着鲜血的坑。   他用眼睛死死瞪着季青临,像是恨不得吃他的血喝他的肉。   季青临的神情格外愉悦。   “凌卿能坐在摄政王的位子上,他会看不透楚天逸在干些什么勾搭?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当年救司若尘的人不是他。可他却在明知道楚天逸会干什么的情况下,依旧亲手把你送进了地狱!”   他的眼神是那样地可怕,宛如地狱里的魔鬼,一点点摧毁楚渊的内心,摧毁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和信仰。   “你从来念念不忘,为之不顾一切的人,待你从来就没有过一分真心!楚渊,你真是可悲,可怜,又可笑!”   那最后的一句话仿佛一把诛心之剑,直接将楚渊捅了个对穿,明明他身上半点伤都没有,他却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过去了。   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弯曲,蜷缩,半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季青临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我说了,我不想你死,死亡对你而言太便宜你了,我想看你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楚渊双目赤红,眼神却无处安放。   就好像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坍塌,露出里面血淋淋肮脏的真相,然后将他死死埋葬。   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好像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如果凌卿对他的好从来都是假的,是欺骗,那他对季青临的恨又该从哪里来?   他想要愤怒地质问,想要迫不及待地知道答案,问那个人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可是最悲哀的是能给他回答那个人永远也给不了他回答了。   他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   自己还妄图让他活过来。   楚渊突然一怔。   对,让他活过来!   活过来再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把他推入地狱!   楚渊突然丢下所有人,丢下面前他恨入骨子里的季青临,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他要找谢锦城,让他把凌卿复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那人亲口.活过来,告诉自己!   失去了楚渊,平阳关的乌合之众便如一捧散沙,很快就在城内的墨松等人的震慑下乖乖放下了齐齐对向司若尘他们的箭弩。   季青临这才带着司若尘从层层包围的尸群中一跃上了城墙,丢下底下不断嘶吼的尸群。   他望着那些把他拒之门外,狼心狗肺的人,只对司若尘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这就是你以身作饵守护的,一群忘恩负义之徒。”   众人低下了头。   司若尘的神情并没有什么起伏,看着那些人的目光漠不关心。   “我知道,人心向来如此。”   他从来就没对这些人抱有过希望。   他只静静地看着季青临,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因为知道了从前的那些事,便想带他走,将他藏起来吗?不让任何人伤害他,谁也找不到,什么也不管。   只要他。   感觉心口有些东西再也压抑不住,如洪水般泄了出来,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季青临的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爱意值已刷满。】   季青临挑眉:   【刷满?会怎样?】   系统的话冰冷无情:   【无法再增长,主角生命开始倒计时。】   【你说……什么?】   季青临呆住了。   而当系统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司若尘的耳边一字不落地听着系统在季青临脑海中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想要吗?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未曾散去的浓浓血腥,司若尘低下眸子,突然伸出手替季青临擦掉脸上的一块血渍,望着他淡然地笑了笑。   “师父,没事了。”   他的眼神格外平静,眸光柔和似水。   仿佛方才落在耳边的话从未出现过。   “回府吧,我们去看看月白,方才动静那般大,他估计要被吓坏了。”   季青临强压下内心的焦虑不安和痛楚,左手藏在袖子中的握得发白,指甲扣进肉里,整只手都在发抖。   他轻轻动了动原本垂着的头,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再抬起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有目光黏在司若尘的脸上。   “好,折腾了这大半宿,也是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嗯。”司若尘点点头,朝着他的左手牵去。   袖子里的手被握住的一刹那,季青临紧握的拳头立马松了开,戳进肉里的指甲终于放过了那块可怜的皮肉。   司若尘探到他手心的时候眸子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心里有一个想法更加强烈了。   两个人就那样牵着手不紧不慢,并肩走在晨光中,太阳彻底破云而出时,柔和的金光铺天盖地照在两人的身上,也照亮了前方的路,让众人生出一种他们会永远这样走下去的错觉。   将军府里,季月白乖乖地等着他们,因为季青临怕他不会武功跑出去出事,让他等着自己回来。   季月白还算听话,真的在大厅等着他们,只是等得久了,闭着眼睛不值得何时已经睡着了,歪着头正枕在桌子上。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永远是最强大的存在,世上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所以他从不会担心这两个人会回不来,季青临让他等着,他便乖乖等着。   季青临走过去拨开季月白滑落下来的乌发,露出里面白皙稚嫩的脸庞,干净纯真。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季青临挑眉笑了笑。   凑近了盯着他,那眼睛闭地很紧,长长的睫毛在下面压出一个扇形的阴影,鼻翼轻轻动着,呼吸平缓,显然已经睡熟。   季青临弯下身子,用手慢慢将人抱起,季月白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身量很小,轻轻松松就窝在了季青临的怀里。   刚调整了位置就季月白就拧眉哼了一声,手抓着季青临胸前的衣服,把头斜斜地靠过去,磕在上面又睡熟了。   季青临眼中满是揶揄的笑意,在抱他回房的路上故意颠了他一下,看他猛得把头抬起来,还闭着眼睛,抓着司若尘衣服的手紧了紧,又迷迷糊糊地再次把头歪在他的胸前,哼哧哼哧地睡觉。   季青临一脸坏笑。   司若尘跟在他旁边,无奈地看着季月白被他爹欺负。   终于到了房间,季青临才把人放回床上,季月白自觉滚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黑黑的后脑勺还有半张脸。   季青临噗嗤笑了一声,拉着司若尘出去关上了门,感慨道:   “他怎么那么好玩?”   司若尘笑:“师父抱得可还开心?”   “我儿子我抱着当然开心了。”   司若尘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突然转过脸看他。   “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你也不见得抱我啊,师父真是偏心。”   季青临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啧声道:   “是谁见了我就躲?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在我面前跟个冰块似的,我怕还没抱到手上就被冻死了。”   司若尘低低地笑了一声,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拉住季青临的手腕把人压在廊边的柱子上,低头与他对视,两人近在咫尺,灼热的鼻息喷在对方脸上。   季青临也不矫情,任他压着,含笑地看着他。   “怎么?”他道,“连你儿子的醋都吃,说不过还要恼羞成怒把我绑了不成?”   “绑去那儿?师父想我把你绑去哪儿?”   司若尘把头凑近他的颈窝,在他的耳边低声问。   “床上?马上?还是水里?”   季青临拉过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唇珠,揶揄道:   “我还是怀念那个亲几口就脸红,碰一碰就浑身发抖,抱着我的时候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的人,好纯情啊,这么好欺负…唔”   后面的话被唇舌堵了回去,两人的喘息声分不清谁比谁重。   司若尘吻到他的耳畔,喘着声音笑道:   “我还记得…师父同我说过什么话来着?”   季青临仰着头,泛红的眼尾有些湿润,眼含迷茫。   “你说……”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孩子是你生的,还记得吗?”   季青临记得当初自己在逗司若尘的时候确实说过这话,嘟囔了句:   “怎么了?”   司若尘的手帖在他平坦的小腹上,用急促的声音在他耳边坏笑:   “师父……怀不上…怎么办?”   他用手指抹了抹季青临眼角的泪珠,吻在他的眼睛上。   “师父当初怎么欺负地我,我自然得好好的欺负回去。”   司若尘再不是当初记忆全失,什么都不懂,一派纯情,任由季青临拿捏的雏儿了。   他出身皇室,又曾去过青楼,甚至比季青临懂的还要多。   他双手勾在司若尘的脖子上,渐渐抓紧了他的衣服,但那眼神却又不甘示弱。   “那就来试试,看看你到底要怎么欺负我,”他把司若尘的头拉下来,凑在他的耳边轻喘道,“能不能把我欺负哭出来!”   司若尘一把抱起他,双手托着他的腰身,让他双脚离地,快步走了起来。   “回房间…”   哐啷一声踢开房门,又迅速把门关上。   司若尘直接将人放在了进门的桌子,季青临靠在桌子上半支起身子,对他挑眉:   “从这儿开始?”   司若尘应了声……   一室疯狂后,第二天早上季青临醒过来,盯着旁边未醒来司若尘若有所思。   忘忧草已经被毁完了,即便他后面再去找过,却再也找不到一株。   而要保证司若尘的命,他就得想办法让他想当初那样忘了自己,然后再一步步让他喜欢上自己,刷爱意值。   原本鲛人族的催眠术也可以,可他真的要对司若尘说出事实,然后让他像当初那样自己催眠自己吗?   不是不行,只是司若尘心思那样重,他肯定会率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爱意值再次满了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又得想办法彻底把季青临忘掉,再慢慢地喜欢上他。   这样的行为永远没有尽头。   季青临要一遍遍看着他忘掉自己,然后再像当初那样想方设法地让他喜欢上自己。   这对季青临来说就想一场无尽的折磨,季青临不觉得有什么,可司若尘会愿意这样做吗?   他不会的。   叹了一口气,季青临果断抛弃了告诉司若尘这个想法。   蜀疆同样有能封住人记忆的蛊虫,白玥作为蜀疆蛊术用得最好的人,找她必然会有答案。   刚起身要穿衣服下床,准备去找白玥,突然想起什么又躺了回来,静静地看着司若尘的睡颜,等着他醒过来。   他怕这人醒来看不到他,又会如同上次那般,寻遍全城去找他。   现下城里的人都不安全。   上回便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着,得时时刻刻看着他。   司若尘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半眯着还未睁开,手却率先一步往季青临的方向摸去,碰到人后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在他唇上轻啄了下。   “早,师父。”   季青临勾唇一笑。   “还早呢,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他突然靠近过去,眯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明明是你欺负的我,怎么反倒像是你被我欺负了一晚似的?这么久都不醒,不行了?”   司若尘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看得季青临有些懵。   “怎么了,还不能说?”他有些好笑,觉得司若尘因为这个同他生气幼稚。   司若尘突然出声:   “你想吗?”   “嗯?”   季青临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问得一呆:   “想什么?”   也许是司若尘的表情太过复杂,让季青临只顾琢磨这人在想些什么。   所以在司若尘说出下一句的时候,脑回路一时跟不上。   “欺负我。”司若尘道。   “怎么欺负?”季青临怔了怔,“昨夜不都欺负完了吗?”   见他似乎还是不明白,司若尘靠近过去,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要我。你想吗?”   季青临的眼睛一下子眯起,那只被抓着放在司若尘腰上的手忍不住动了起来。   “你认真的?”   他的眼神有些灼热。   “是。”司若尘自己把身体贴了过去,“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配合,我也愿意委身在你身下。”   季青临的手探去了他的身后,语调危险而压抑。   “不怕疼了?”   “不怕。”   季青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司若尘这样他反而有些不安。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   司若尘直接亲了上去,待两个人的呼吸都抑制不住地急促后,在季青临的耳畔呵气问道:   “师父,要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是我师弟   司若尘的神情太过宠溺,红瞳妖艳,仿佛火热的勾子,就那样望着他,似乎只要季青临现下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一般。   而这也最是让季青临觉得不正常的地方。   就好像是一种临别的补偿,带着无限的眷恋。   他支起身子穿好衣服径直下了床。   “我不想要。”   司若尘倘若想做出任何蠢事,在现下提前补偿他,避免遗憾,季青临一样都不会如他的意。   “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穿好自己的衣服后,看着床边摆放的衣服,对着床上人努努嘴。   “自己穿还是需要我帮你?”   司若尘笑了笑,抬头看着他道:“没那么娇气,我自己来便可。”   他身上还缠了些绑带,昨夜那般情况下都没扯裂伤口,也真是奇迹。   看到季青临一直望着自己的目光,司若尘手上穿衣的动作未停,促狭道:“师父这样盯着我,是昨夜还没看够吗?”   季青临眯眼:“没看够今晚还给看吗?”   司若尘笑了笑:“师父想要看,随时可以。”   季青临走过去替他将衣领拢好,司若尘便松了手任他收拾,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我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将我从醉欢楼带走,在府里给我换衣服时可没这么温柔。”   季青临哼了一声。   “你也不看你那时人不大,却有多难伺候,一碰就跟人急,像一只逮谁咬谁的小疯狗,我不凶些你会乖乖听话吗?”   司若尘笑着未曾说话。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季青临帮他收拾,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段极其短暂却十分安心的时光。   季青临低着头,也在打量着他。   手上的动作温柔而轻缓,只有在触到那层层包裹的白色纱布时,灵巧的手指才不易察觉得滞了滞。   他把手贴在包裹严实的白纱上面,垂着眸子。   “伤何时能好?”   司若尘轻轻按住他的手。   “放心,不碍事的,很快便能好。”   他说的格外轻巧,好似这一直不见痊愈的伤不过是擦破了点皮。   季青临却不信他。   “我最初见你时,你的自愈能力便比别人强,为何到了现在,我却觉得你甚至比不过普通人的愈合速度?”   他终于抬起眼睛,探寻一般地看着司若尘,仿佛审视一般。   司若尘的伤迟迟没有起色,他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只有掀开纱布才知道,那下面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的征兆。   纱布每日都在换。   他也不知道司若尘昨夜的精神是不是强撑着的。   司若尘叹了一口气,突然就着这个姿势抱住了他。   “从前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想倘若有一天你能为我心焦一下,也能因为我受伤而心疼难过,我便是疼死也开心。”   他继续又道:“可是现在我却后悔了。我宁愿你没那么喜欢我,至少不会因为我擦破点皮,受点小伤就那样难过。”   季青临拧眉道:“这是擦破点皮吗?小伤?你管伤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叫小伤?”   司若尘无从反驳。   日头高悬,二人方才匆匆来迟,大厅中早已聚集的众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对着他们打了招呼,便继续讨论。   城外的尸群依旧是个祸端,然而想要彻底铲除他们却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但又必须完成,所以他们一直在商量一个可行的办法。   然而讨论了许久,虽然可以用之前季青临在荒谷那里燃的那把火,把所有的尸群尽数消灭。   可如何将尸群引过去,却成了最难的问题。   又回到了最初的困境。   他们原本想让白玥在所有尸群身上种下傀儡蛊,再行控制,可傀儡蛊自行繁衍在这么大的数量下,需得十几年的时间。   若是自行培育蛊虫,傀儡蛊更难炼制,即便倾上整个蜀疆之力,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培育出这么多。   最终,这次讨论不了了之。   墨松一直沉默地坐在桌子边,偶尔将头抬起来,眼中再不复神采。   季青临看见了他,皱了皱了。   柳逸寒如今这般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墨松就仿佛方才高高兴兴地折了一只最喜欢的桃花,还未来得及看上几眼,它便瞬间枯萎。   然后他拿着枯萎的花朵,再也瞧不进其他的花了。   季青临突然对司若尘道:“看到了吗,你若不希望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便努力活得好好的,不要出任何事。”   司若尘将目光落在神情暗淡的墨松身上,轻声道:“我绝不会让你也变成这样的。”   季青临转头看他:“好,记住你做下的承诺。”   想起还要找白玥要能封印住人的记忆的蛊虫,季青临转身朝着白玥离去的方向走去,一边对准备跟上来的司若尘道:   “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哪也不想去。”   司若尘点头,看着他出门离去。   然后整个大厅只留下沉默着点墨松,他似乎还未注意其他人已经走了。   司若尘有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动静终于惊醒了愣神的墨松,他看到了来人,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对于柳逸寒捅了司若尘的那一剑,虽然不是故意,却让他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你的伤怎么样了?”墨松问道。   他的眼睛看着司若尘的衣服。   司若尘轻声道:“已经没事了。”   从外面看去,司若尘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确实没什么大碍。   墨松也没再多问。   “柳逸寒如何了?”沉默了会儿后,司若尘问道。   墨松苦笑一声。   “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事实肯定比不认得还要糟糕一些,只看城外那些尸群,便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你准备之后如何?”司若尘问。   柳逸寒大概率是不会再好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存在,若是被人知道绝对不会罢休。   “还能如何,”墨松呼出一口气,“陪着他呗,至少不论他变成什么样,终归有我看着,祸害不了其他人。以往都是他看着我,现在换我看着他,哪天我若是要死了,再先一步送走他,”   他站起身子,对于这个不得不接受的结局他似乎已经人命。   痛苦过,崩溃过,怨恨过,可到头来他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柳逸寒还活着,还会喘气,还能睁眼,还能动,也还能陪着他。   墨松的那只脚还没跨出门,身后传来司若尘的声音:“倘若我能让他变回来呢?”   墨松瞳孔骤缩,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他。   “你……”他一时竟然哑住了,只能张着嘴,半天才发出声音,“你说真的!”   他一把冲到司若尘的面前,原本暗淡的眼睛仿佛瞬间活了过来,里面熄灭的灯光被点亮了。   司若尘看着他,认真道:   “是,我有办法可以让柳逸寒变回原来样子,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墨松疑惑:“什么事?”   司若尘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壶酒,递给墨松。   墨皱眉:“这是什么?”   “你想办法让我师父喝下去。”司若尘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墨松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倘若这酒没有问题的话,司若尘也不会这样躲躲藏藏。   可若说想要谋害季青临,换了任何人他都信,只有司若尘他绝不会信。   他曾经愿意为了季青临去死,又怎么可能会去害他。   墨松皱眉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确实想要做一些事情,但是被我师父盯得太紧了,他太过担心我,不会放任我去做,所以我想让他明天睡上一天。”司若尘望向墨松,“我不会做伤害他的事,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墨松有些有犹豫:“你会出事?”   “不会,没有人比我更想留在他身边,所以我会比任何人都惜命。”   司若尘的话听来格外可靠,让墨松挑不出问题来。   他说得确实不错,他不会害季青临,也不会舍得离开他,那么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好。”墨松接过酒壶,“我帮你。”   他转身走了出去。   如果是司若尘想对季青临做些小动作,绝对会被季青临发现,因为他明显感觉地到,季青临很谨慎地提防着他。   而墨松不同,柳逸寒方才出事,他若是郁郁寡欢去找季青临喝酒,季青临绝对不会起疑心。   大厅中只剩下司若尘一个人,他踱步走了出去,站在冷冷的月光下,红衣被衬得仿佛褪色一般。   四下寂静无人,明明没有多出任何多余的气息,可待他再抬头时,不远处已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白衣不知是什么做什么,似雪非雪,似云非云,白得不染尘埃,至少司若尘从未见过这种料子。   那人速度极快,倾刻便到了眼前。   他眸子很黑很黑,仿佛能把人吸进去,同身上极致的白形成了两种最鲜明的颜色,完美融合在一起,却又仿佛各自独立。   司若尘见过他。   第一次是那年大婚前,他从宫里回摄政王府的路上被这人带走,然后这人就告诉他,他师父被人换了,不是原来的人了。   他不信。   等司若尘身死后,这人又来找过他,只不过那次没有再骗他,却是告诉他季青临要回来了,等季青临回来后,他便也要死了。   还让他看到了过往忘记的一切。   “谢锦城。”司若尘喊了他一声。   谢锦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们两个人,从他当初任性要救你开始,就注定要死一个。”   司若尘没有出声。   谢锦城继续道:   “可他毕竟是我师弟,我自然更想他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造一个梦境   司若尘轻笑了一声,回道:“我也舍不得他死。”   谢锦城看了他一眼。   司若尘站在冷冷的月光中,绯红的衣袍如火焰,如罂粟,如鲜血,总之比起洁净纯洁一成不变的白,这颜色太惹人注目了,总让人平静如水的心也跟着动荡起来。   谢锦城眼睛瞧着他,心里却忽然闪过同样一身绯红衣衫的人,如雪的发,琉璃般的眼睛……   别过眼,心中的镜像瞬间化为碎片。   他方才那瞬间而动的心跳仿佛错觉。   又看了眼司若尘,似乎想从他身上再找一次那种感觉,而这次不管他如何看,那颗心都怡然不动。   看山依旧是山,看水依旧是水,世界万千颜色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颜色。   谢锦城顿了顿,淡淡道:“如果你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的话,只管提出来,我帮你达成也不是什么难事。”   司若尘仰头看着头顶高高悬挂的皓皓明月,总觉得月光落下时,离自己近得很,伸手便能抓住。   但摊开手,满地的月光抓不住,头顶悬着的明月同样也握不住。   季青临就是那轮挂在他头顶上的圆月。   “没有,除了他我没什么未尽的心愿了,我的心愿都是他,他好我便好,如果可以的话……”   他话音到此突然顿了顿,转过脸看着谢锦城。   谢锦城也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以你的能力,幻术于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我想你能为我造一个梦,梦里我和他好好地过完了一生,白头到老,相濡以沫。”   他叹气:“本来我自己也可以,但幻术要求的精神力太强,而我如今太过虚弱,所以只能求助于你。”   谢锦城皱了皱眉:“就这个?”   “嗯。”司若尘点了点头,“就这个,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谢锦城无法理解,造一个假的梦境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又有何用?   梦醒过后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也改变不了,又何必这样多此一举。   但心里的这些想法他一个也没说,负手而立,突然想起了前日找他的楚渊。   那人不知怎么了,突然急切地要他复活凌卿。   似乎为了这个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谢锦城看他那样急切,答应他本也没什么,虽然他如今身在这个世界,有所压制,复活一个人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偏偏他要复活的这个人是凌卿。   这就相当麻烦了,即便是谢锦城,此时也无法做到。   楚渊还质问他:“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可以让他回来,为什么现在却说不行!”   楚渊神情激动。   “我当初是说过,我可以救他,即便是现在,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确实可以救他。但是…”谢锦城话锋一转,“现在不行。”   “为什么现在不行?”楚渊质问。   谢锦城皱了皱眉,冷冷地看着他。   “无可奉告。”   说完这话后,他没再管楚渊,自己离开了。   现下看着司若尘,更加不明白这两个人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人为了死去十几年的人疯了半辈子,一个人只求一个假的梦境。   这两种行为此时的他都无法理解。   不…   谢锦城想了想,他其实理解过,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遥远到他几乎快要忘记了。   随手挽结了个诀,然后在司若尘的眉心一点,淡淡的光芒亮起,又缓缓在司若尘的内心熄灭。   “好了。”谢锦城收回手,“今夜你会做一个好梦,梦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它会无比真实,仿佛你真实地走过了一生。”   “多谢。”司若尘对他颔首。   谢锦城仿佛做完了最后一件事,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司若尘站在原地,在月光下又静立了一会儿,直到不久后季青临的脚步声响起,他才将看着谢锦城方向的目光收回。   眼看着季青临一步步走过来,越来越近,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冲着他笑了笑:   “事情办完了?”   季青临走过来先摸了摸他的身上,一边点了点头,感觉到手上的寒气后皱了皱眉,将身上的披风拿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大半夜站在风口中,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服?”   皱眉替眼前人将带子系好。   司若尘乖乖任他动手,极为听话地应声:   “下次不会了。”   他又看了下季青临身上单薄的衣衫,皱了皱眉,把手按在季青临手上。   “那你呢?你怎么办?”   此时已经到了深秋,夜里的寒风已经带了冬天的气息,吹在身上竟觉得有些刺骨。   他刚要脱下来被季青临用手按住。   “你敢动一个试试。”   他把司若尘的手拽下来,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很暖,像冬天里的火炉。   “我方才陪着墨松喝了些酒,现下身子正暖着,吹点风正好将醉意吹散些。”   司若尘听完眼神微变,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袖子下的手握住了又放下,像极了自己那颗纠结的心。   听他没有搭话,季青临也没有多想,自顾自地说道:“柳逸寒怕是不会再好了,我方才饮酒时观墨松神色,仿佛丢了半条命。”   他抬头看着司若尘:“你若不想我有一天也这样,就千万要好好的,听清楚了吗?”   司若尘愣了会儿,无端被戳中心事,心里一下子突了下,面上却不显。   “知道了,师父不必担心,我是绝对舍不得看你难过的。”   季青临见他无异,这几日也比较乖觉,料想他应当不会再如何作妖,渐渐放下心来。   “那便好。”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月夜下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回到房中,季青临第一次觉得困乏,一碰到床便倒了下去,感觉眼皮有些重。   “估计是昨夜累到了,现下竟觉得格外困。”   他即便已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也不忘拉着司若尘,将人也拽到床上后,往他怀里靠过去,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   司若尘的眼神终于不再平静无波,那里面有痛苦,有绝望,有不舍,有眷恋,通通糅合在一起,变得格外复杂。   他轻声唤了声司若尘:“师父。”   季青临困到不行,模模糊糊地应了句。   “嗯……”   “师父。”司若尘只是叫着他的名字。   “别吵…睡觉…”季青临闭着眼睛,随时准备着彻底睡过去。   听到季青临平稳的呼吸,司若尘靠近过去,盯着他眼睫下的那片阴影,看着他如玉的面庞,轻轻地自言自语:   “如果我死了,你以后会喜欢上别人吗?你待他也会像待我那样好吗?等你将我彻底忘了的时候,你会的吧。”   他叹了一口气。   “毕竟我的存在就如同你漫长生命中的一段插曲,甚至短暂到见插曲都算不上,就是一个片段,那样地不起眼……”   司若尘看着季青临突然睁开的眼睛,话音卡在喉咙里。   “你……怎么醒了?”他的嗓音有些不稳。   不应该啊,喝了那酒本应该早就睡了,季青临能撑到现在他能理解,可睡着了还能醒过来是怎么回事?   季青临原本睁开的眸子半瞌了下去,显然困意不断侵袭着他。   他声音模模糊糊却执着道:   “不许说死…也不许你死……”   被子下面,他还死死抓着司若尘的手腕。   “……听清楚没…”   他的眼皮坠下去又掀起来,苦苦支撑。   “好。”   司若尘说完这句话,季青临像是终于安心一般,摇摇欲坠的眼皮放心地瞌了下去。   司若尘盯着他紧闭的眼睛,双手把他用力抱紧,嘴角喃喃地喊着:   “师父…师父……”   季青临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也没法再回答他了,偌大的房间里,只余下司若尘一个人压抑痛苦的哭声。   季青临从白玥那里拿了蛊虫出来时,便想着回了房间就找机会给司若尘种上。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一回到房间便困意袭来,渐渐将那件事抛在了脑后。   他也没想到司若尘会让墨松帮忙下手,也从未想到墨松会同意。   一切都一切都在司若尘有意的算计中,朝着季青临预想的方向背道而驰。   房间内的两个人躺在一起,同床异梦。   这一次,季青临的梦境一片空白,什么都没了。   司若尘却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梦,真实地让他不想醒来。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带着他在宫门口玩,嬉笑声溅起,宫墙边的花开得极好,带着淡淡的香味,母亲笑得格外柔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迎面走来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他手上还牵着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孩子,眉眼如画,神情清冷,却在看到他时笑了笑,就好像同他认识一般。   司若尘迈着腿跑过去,眼睛黏在那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孩子身上下不来。   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蹲下来,对着他温声道:“殿下,这是臣的义子,以后就由他陪着你。”   司若尘呆呆地问眼前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眼睛满是嚣张,意气风发。   “季青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谢锦城履行了他的承诺,给他造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梦中他们年少相识,青梅竹马,所爱之人都在身边,从未远去,苦难仿佛从来没有过。   凌卿没有死去,季青临只是摄政王府千娇百宠长大的小王爷,肩上不需要扛着责任,身后不必背着骂名,活得恣意潇洒。   他可以满心满眼看着司若尘,陪着他,陪着贵妃膝下的五皇子。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做从前未曾做过的一切。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误会亏欠,也没有分离。   梦中的这一生他们做到了从年少走到年老,幸福地过完了这辈子,垂垂老矣时他们满头白发,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从未松开过,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现实中,司若尘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神色茫然,他看着怀里一头乌发的季青临,久久回不过神。   他不知道究竟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是那个幸福地过完了一生的司若尘,死后变成了如今的他,还是他有幸短暂地做了会梦中的那个人?   谢锦城给他的梦境太真实了,仿佛他真的重新又活了一辈子。   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抱紧了怀中正熟睡的季青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师傅?”   没有回答。   他也知道季青临暂时是不会醒的,外面的天空还有些暗,天边的白鱼肚还未露出,时辰尚早。   但他还是忍不住又唤了一句:   “师傅,你看看我…”   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就一眼,过了今日,往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他将下巴抵在季青临的头发上,静静的抱着他,黑暗的室内静谧得很,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半点声音都没有。   这时候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消失了,只剩下彼此。   半晌后司若尘放开了他。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还有一些收拾的声音,紧接着是推开门的声音,又一阵关门声音,最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好像害怕自己稍稍停留,便会再也舍不得离开一般,故而显得有些急促。   床上留下了熟睡中的季青临,还有正在缓缓散去的属于司若尘的气息,而房间里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却又有些不同了。   属于司若尘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了。   第一次来这里时他给季青临买的那些“小玩意”,他的衣服,他的配剑,还有当初季青临为了捉弄他要他穿的那件衣裙也被带走了。   什么也没留下。   司若尘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了从前季青临给他的那个乾坤袋中,然后将乾坤袋系在腰间。   推开将军府的大门,在静谧无人的街道上一步步走着,神情格外平淡。   所有人都还睡着,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一路走到城门口,城楼上和下面站着的士兵听得动静将头转了过来,便看见一个一身红衣如火的俊美男子。   这个人他们认识。   是摄政王最爱的徒弟,也是他们的陛下,更是这场祸乱的源头。   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担心是不是因为上次他们帮着楚渊,一起对付他,现在要趁着四下无人惩戒他们?   毕竟关于这任陛下的传闻,自他上位开始便不太好。   首先皇位来路不正,当年他抬着摄政王的棺椁逼宫之事众所周知,之后又囚禁先帝,对朝内不服之人杀伐果断,一个也没留下。   残忍弑杀的名头比起他那位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色的身影越走越近,众人神色皆是一凛,想着倘若拼上一拼,可有活命的机会。   气氛正凝重时,那些人额头的汗珠都掉落下来,砸在地上的尘土中。   黑色的靴子到了眼前,正要动手。   “将城门打开。”司若尘轻声道。   士兵一愣,接着胆子将头抬起来。   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张惊艳地过了头的脸,美得浓墨重彩,摄人心魄,毫不收敛。   那日司若尘被季青临藏在身后,又隔得远,所以都没怎么看清他的面容,此时见了,方才知道这世间真的有人能好看成这样。   士兵呆住,一时不仅忘了恐惧,也忘了司若尘说的话。   司若尘又说了一句:   “将城门打开,我要出去。”   士兵瞬间回过神,匆匆将头低下去,害怕地有些手足无措。   “是是…是。”   一阵沉闷的声音,几个人合力将那沉重的城门打开,滚滚烟尘中,司若尘一步步走了出去。   士兵看着他的萧萧的背影,不自觉地就说了句:“陛下,外面很危险,您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外面的那些尸群这会儿还挺安静的,可能是没受到什么刺激,所以让人有一种外面看起来也很安全的错觉。   司若尘的脚已经踏了出去,他站在城门外面,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转过头,眼神和语气都很平淡。   “将门关上,不要出来。”   士兵见他不听劝,又想着他之前在尸群的重重包围下还能脱身而出,应该用不着他们担心,故而又合力将那门重重地关了上去。   又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此时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城门上的人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情况,他们看到司若尘纵身跃到半空,忽而抬起手腕,右手持剑,猛地一剑划过——   一抹艳丽的红撒向大地,浓重的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   这气味直接让所有的尸群振奋起来,就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进了平静的池面,激起千层浪花。   一时间嘶吼声震耳欲聋,四面八方的尸群朝着中间那个红色的身影凶猛地扑了过去。   众人惊地呆住了,总觉得下一秒中间的那个消瘦的身影就会被撕成碎片。   然而没有。   司若尘避开了那些进攻,身如鬼魅,极速地远离平阳关,他一边跑一边放出身上的血,引得所有尸群跟在他身后暴走,同上次和季青临把平阳关的尸群引出去一样。   他朝着一个方向飞速行进,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荒谷中的烈焰还在不断燃烧,热得灼人,仿佛能烧尽这世间的一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原本沉寂的将军府里因为外面突然震耳欲聋的声音通通被惊醒,墨松率先反应过来,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柳逸寒,跳下床推门跑了出去。   门外正好遇上同样听得动静的白玥还有墨竹,几人神色相同,皆是一片懵懂,被外面突然暴起的尸群弄得一愣。   “发生了何事?”墨竹率先开口。   “不知道,”墨松皱起眉,“但听声音应该是城外的尸群又闹起来了。”   白玥清冷的脸上充满了不解。   “不应当如此,这几日尸群还算稳定,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他们了吗?”   几人一阵沉思,片刻后,三人同时抬头,眼睛瞪大。   “司若尘!”   能让尸群这样暴躁失控的人中,他们所知道的唯有这一个人了。   “不对啊,有王爷在,他能出什么事?”   墨松忽然想起昨夜司若尘让他做的事,没来由地心下一慌,皱起了眉头。   不会吧……   “走,先去王爷的院子里看看。”   墨松首当其冲往季青临的院子里跑过去,快得像一阵风,瞬间变成了一个虚影。   墨竹和白玥见此也赶忙追了过去。   来到季青临的院子,从外看去一片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然而越是这样,墨松等人便觉得越是反常。   外面尸群那么大的动静,就连城内的普通百姓都坐不住,被这声音惊醒,没道理这两人没有丝毫反应。   墨松等人走进院子,对着熄着灯的房间喊了声:“王爷!”   漆黑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半晌也没有人应声。   墨松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昨天司若尘让他给季青临喝的酒绝对有问题,绝不止他以为的喝下去后会立马睡过去这样。   至少现下不论发生多大的动静,季青临可能都醒不过来。   墨松唯一能肯定且庆幸的是,司若尘绝对不会害季青临。   他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冲到季青临的房门口,一把就把房门推开了。   看着黑暗中被轻松推来的房门,墨松在原地呆了呆。   门没锁。   三个人立马跑了进去。   此时天已经微微有一些亮了,即便没有点灯,他们也能清楚地看到房内的情形。   季青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也被掖得好好的,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正在熟睡,仿佛外面的一切都无法干扰到他。   看起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唯一不正常的是,司若尘不见了。   季青临一个人睡在床上,而这个房间却不见司若尘的踪影。   再一联想到城外突然暴动的尸群,不难想象司若尘会去了哪里。   而现在他们等冷静下来才发现,原本动荡的吵闹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越小,越来越远,直到现在,几乎已经不怎么听得见了。   “司若尘他是不是……把尸群都引走了?”   墨松呆呆地问,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墨竹眉头皱起,凝重道:“很有可能。”   “那么多的尸群他会引去哪里?引到哪里去也没用啊!”墨松声音有些暴躁。   白玥突然出声:“不,有用。”   墨松和墨竹抬头看她。   白玥继续道:“之前王爷在荒谷燃起的那燎原之火,只要把尸群引过去,那么就能彻底化解这次危机。”   墨松道:“那尸群有那么傻吗?没办法控制他们的话,他们还能自己跳下去?”   白玥抬起头,神情变得很凝重。   “能,即便没办法控制他们,也有其他办法可以让他们自己跳下去。”   墨松看着她那双诡异的眸子,突然反应过啦她话中未尽的言语。   是的,除了控制尸群这种方法,还有另外一种更为稳妥,也更为有效的方法。   司若尘!   他就像一个控制尸群万无一失的绝佳诱饵。   只要有他在,尸群绝对会乖乖地跳下去。   墨松的眼睛突然瞪大,牙关紧咬。   “不可能!他不会舍得让自己死的,王爷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会去死!”   绝对不可能…绝对!   墨松冲到熟睡的季青临身边,疯狂地对他喊着:“王爷!司若尘他跑了,你快醒醒!”   方才尸群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让季青临醒过来,更何况是他。   季青临依旧躺在那里,半点醒过来的意思也没有。   墨松越发急了,他直接抓着季青临的肩膀,使劲地摇了起来,双目渐渐赤红。   “王爷!你再不醒过来就来不及了!你舍得看他去死吗?王爷…”   司若尘同季青临太过相似,他们二人有时候不能以常人去衡量,也许这一刻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下一刻便很有可能突然暴走。   司若尘虽然这几日看起来格外虚弱,仿佛弱不禁风,但倘若他们三个去追,未必能将人追回来。   除了季青临,再没人能保证一定可以把司若尘带回来。   可是如今的季青临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任凭墨松如何摇晃呼喊,他就躺在那里半点反应都没有。   白玥和墨竹也发现了不对劲。   “王爷这是…被人下.药了?”白玥问道。   墨竹皱了眉,有些不解。   “王爷这几日一直防着司若尘,他是怎么找机会下的手?”   墨竹观察入微,仅这几日他便发现季青临对司若尘一直提防着,似乎知道或者害怕他会像如今这样。   可是现在季青临躺在这里,明显是中了招。   “是我。”墨松低着头,身子和声音都有些僵硬。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望向他。   “你?”   墨松收回双手,看向窗外渐渐有些亮起的天空,仿佛一道催命符,让他脸色一片苍白。   “昨夜司若尘找到我,同我说有办法可以让柳逸寒变回来,但有一个条件。”墨松喃喃道,“他给了我一壶酒,让我骗王爷喝下,我以为他不会如何的,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他会这样做!”   他以为司若尘最多不过就是瞒了季青临一些小事,无关痛痒,因为他们之间,除了生死,已没什么称得上大事的了。   可他想不到,司若尘他竟然真的会想要去送命!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也实在不懂,这根本就不像司若尘会去做的事情。   季青临不在的那五年,让墨松清清楚楚的明白,司若尘将季青临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天下兴亡他不在乎,众人的死活同样不关他的事,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去牺牲自己,让季青临难过,然后成全他不在乎的那些人?   这本身就不可思议!   墨松想不明白,便也不准备再去想,他突然冲出房门,飞身跑了出去。   “墨松,你去哪儿?”   墨竹喊了他一声,紧接着跟着跑了出去。   “去把司若尘找回来!”墨松丢下这匆匆的一句。   白玥同样也追着那两个人一起出去。   “我和你们一起去。”   三个人骑着马往闯过长街,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墨松突然拉住缰绳,马儿一阵嘶鸣。   他看着守城的士兵问:“今日有谁出去过?”   士兵被他青黑的脸吓得有些结巴:   “陛、陛下,陛下出去过,半个时辰之前。”   墨松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为什么不拦住他!”   一声怒吼后,重重地甩下马鞭,冲出了被打开的城门。   现下的城外空空荡荡,是这几月来前所未有的平静,倘若不是亲眼目睹,墨松只当之前的那些都是梦境,都是错觉。   “所有的尸群应该都被他引走了,一个都不剩。”墨竹看着一望无垠的荒漠道。   他低下头,忽然眼睛望着一个地方不动了。   此时天边泛起白鱼肚,天光乍泄,让地上那抹鲜红的血迹格外清晰。   风吹来时仿佛还能从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没错了,他应该是划破了自己的身体。”   墨竹皱眉道。   墨松没有再说话,不论是咒骂,怒吼还是其他,现下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只知道,司若尘这次绝对是玩真的!   “驾!”   再次狠狠地甩下马鞭,身下的马儿高声嘶鸣,马蹄重重踏过,激起尘土飞扬。   三人迎着头顶逐渐升起的旭阳,看着光亮缓缓铺满地平线。   刮在脸上的风宛如刀割一般,急促地让人睁不开眼,他们却半点放缓速度的意思也没有,反而不断扬起马鞭,又重重地落下。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焦急笼罩在几人的心头,如浓雾般挥之不去。   *   司若尘已经站在了荒谷的边上,灼热的烈焰把他整个人照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他脸上已经挂满了晶莹的汗珠,顺着他通红的脸颊掉落,还未落地,在半空中便被灼热的热浪烘干了。   对比之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平静。   密密麻麻的尸群不断涌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他整个人撕成碎片,但仿佛又在顾及他身后荒谷中熊熊燃烧的烈焰。   然后,他们退了退。   司若尘看着已经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那里还是已经能看到惨白的血肉,只不过已不怎么流得出血来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刚要动作,突然被一个声音厉声呵断。   “司若尘!你把剑放下!”   墨松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持剑的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他坐在马上,不断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胸腔火辣辣地痛,每呼吸一下都疼得他想骂娘。   司若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不过神情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手中的剑也没有放下去,就那样握在手上。   “你们怎么来了?”他淡声问。   仿佛此刻与寻常时候没有半点不同,只是普通的一句问候。   如果没有这乌央央的围着的尸群,和他身后那如火炉般剧烈燃烧的荒谷的话。   “你说呢?”墨松咬牙切齿,“我们倘若不来的话,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跳下去了?”   他声音突然拔高,厉声质问。   “没有。”司若尘缓声道,“即便你们来了,我还是要跳下去。”   闻言,三人脸色一变。   白玥比墨松要冷静些,在他开口之前率先对司若尘道:“控制尸群的办法我很快便能想出,你不必牺牲自己来做这些事,只需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   “如果蜀疆当真能找出办法来的话,当年的时候,我师父还需要将这些尸体全部埋在地底下,直到如今吗?”   白玥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司若尘继续道:“而且我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解决这些尸群,更多的是因为其他,解决尸群不过是顺道为之。”   白玥面色一变。   “因为什么?”   司若尘沉默了会儿,方才开口道:“这便是我自己的事了,同你们没什么关系。”   “你说没关系便没关系吗!”墨松对他怒声吼道,“你死了王爷怎么办?你昨天究竟让我给他喝了什么?为什么他醒不过来!”   司若尘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转瞬即逝。   “只不过在里面加了一些东西,不会对他身体有害,等你们回去的时候,他差不多也该醒了。”司若尘回道。   “那你呢?”墨竹看着他,“你不回去了?你应该知道倘若他醒过来看不到你的话,他会如何?”   “他舍得看他像你当初那样难过?”   司若尘抿唇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太淡,让人看得有些不分明。   “他不会如何的。”司若尘的声音很笃定,“他也不会难过,他会好好的,比没有我时更好。”   话音方落,司若尘突然扬起手中的剑,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割了下去。   鲜血顿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浓烈扑鼻的血腥味在热浪中被彻底催发,将原本因为害怕而平静下来的尸群刺激地再次宛如发疯了一般。   墨松他们在他抬剑的一刹那就脸色一变,纵身一跃想要冲过去阻止他。   但是太慢了。   司若尘的血液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他神色格外地平淡,对于将要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坦然接受。   看着急得神色大变,急切地想要冲过来了却被尸群挡在外面的三人,司若尘嘴唇微微张合,无声道:   “他会很好的,相信我。”   脚步往后一退,任何那火舌舔舐着他的衣摆,不断往上蔓延,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火焰中。   冷眼看着红着眼睛,不断扑上来的尸群,司若尘涌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熊熊燃烧的荒谷之中。   “司若尘!”墨松睚眦欲裂,几乎不可置信。   发了疯的尸群追随着他一个个地跳入,争先恐后,在刚被那火舌卷入的时候就化作了一缕缕轻烟。   而司若尘消失在了火海中,再也找不到了。   连一具残骸都没留下。   所有的尸群全部化作飞灰后,整个天地间都安静了,只留下他们三个人缓慢到几乎快要停止的呼吸。   *   三人浑浑噩噩地回到将军府,他们在季青临的房门外站了很久,始终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季青临,直到醒过来的季青临推门出来。   墨松犹豫半晌,声音沙哑,好半天才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司若尘……司若尘他……”   他结巴了半天,后面那句却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季青临却看着他,皱了眉。   “这人是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季青临问完这句话后,看着突然呆住的三人,眉头微微拧在了一起,对于他们的反应似乎很是不解。   “你…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墨松死死地盯着他,问道。   “司若尘啊…你说你不认识?”   他的声音忍不住有些拔高。   季青临的神情有些冷淡,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半点该有的反应,仿佛这个人于他而言就仅仅是个名字而已。   “不认识,我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季青临的声音也格外地冷淡,仿佛多了些什么,又缺少了些什么。   墨松同他认识几十年,在此刻突然对他生出一种陌生感,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令他感到不安。   “王爷?”墨松喊了他一声,“那你还记得我吗?”   总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吧?   司若尘那时说他绝对不会难过,就是这个意思?让他把一切都忘了,就不会难过?   “墨松,你今日很奇怪。”季青临皱着眉。   墨松张了张嘴:“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开口。   季青临却好似对此没多大兴趣,见他不答便自顾自问了其他事。   “城外的尸群被谁解决了?”   听得这句话,三人同时一愣。   他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会知道这个?   “王爷怎么知道?”墨竹问他。   季青临抬起眼睛,神情淡漠,他没有回答,反而抬手顺势挽起一团赤红色的光团,看得三人瞠目结舌。   “这……”   然而更令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无数条艳丽的红线从天边飞过来,争先恐后地钻入那光团中。   看方向,红线来源之所正是烈焰燃烧的荒谷。   纤细的红线不断钻入,季青临只是静静地看着,忽然,一条比其他红线还要粗上数倍的红线最后飞了来,在季青临身边饶了一圈,令他忍不住呆了呆。   这气息…好熟悉。   而旁边立着的三人同样一愣,心道,这是司若尘的气息。   那手指粗的红线钻入光团后,司若尘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气息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季青临看着那红线一点点消失,不知为何从心底升出一点难过,转瞬即逝,再想看清楚些时,却怎么也找不回那种感觉。   他拧了拧眉,眼神微微滞住,好半天方才回过神,闭上了眼睛。   随后,他手中的那团红光突然钻入他的手腕,蜿蜒而上,绕着他了周身,将他整个人紧紧地包裹住。   他整个人置身在那红光中,仿佛在一点点地吸收。   其余三人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通通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那红光一点点暗淡下去,直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季青临眉心处那个越来越明显的红点。   而在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如轻烟一般迅速飘了过来,静静地立在了他的身边。   似乎等着他醒过来。   墨松等人将疑惑的目光落在这陌生的人身上,不知他是要干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季青临醒了。   他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中带着一点点金光,那目光落在白衣人身上的时候似乎笑了一下。   随后开口道:“师兄,城外那些尸群是你弄干净的?想来也只有你了,他们身上承载了我一半的灵力,早非凡间俗物,除了你想必也无人能管得了他们了。”   墨松听得惊讶地抬起头:“师…兄?”   而更另他始料未及的是谢锦城的回答。   谢锦城听了季青临的话后,笑了一声方才缓缓道:“是我,倘若没有我,你身上这一半的灵力怕是收不回来了,你也得困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墨松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什么叫是他解决的,司若尘跳下去的时候他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呢!现在跑这来邀功?!   墨松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就要喊出来。   结果话还没说出来,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死死地堵着自己的嘴。   一看谢锦城对他警告的目光,就知这是谁做的手脚了。   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人的可怕,墨松只觉得格外生气,拼命想要发出声音来,可不论他如何努力,嘴巴仿佛生生黏在了一起。   他死死瞪着谢锦城,用眼神警告他快点放开自己!   结果换来谢锦城别过去的脸,仿佛没看见一般。   “唔!”   眼下这几个人当中,能这样干的除了季青临便只有谢锦城了,季青临自己没有动手,自然知道是谁。   他看向一派正经,半点干了坏事的意思都没有的人问道:“你给他下失语咒做什么?”   谢锦城看了眼恨不得要撕了他的墨松,淡声道:“他太聒噪,吵到我了。”   季青临无奈地摇了摇头,啧啧道:“师兄还是那样喜欢安静,半点容不得吵闹。”   说完对着只能干瞪着眼睛的墨松道:“我给你放开,你可别吵了,不然他再给你封上十天半月的,我可不一定解得开。”   刚说完他的手不知掐了个什么诀,墨松被封住的嘴立马便解脱了。   他刚要说些什么,被谢锦城不动声色地一瞟,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多嘴便试试看。   似乎也知道这样吓不住他,于是便在墨松的脑海中道:“司若尘自己都不想他记得,借你的手让他哥下了带有忘忧草的酒水,你以为你让他记起来,司若尘会感谢你吗?”   “他只会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   墨松闻言顿时一愣。   那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眼睛死死地看着季青临,脑中回想的却是司若尘那生不如死的五年。   是啊,即便他说了又能怎么样?   司若尘死了。   季青临忘掉他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司若尘的选择,如果他想起来,以他对司若尘的感情,他的结果会比当初司若尘的那五年好多少?   甚至更加地难过,因为至少当初季青临死的时候,还给司若尘留了点念想,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回来。   可司若尘呢?他甚至连一具尸骨都没能给季青临留下,走得干干净净,生怕季青临记住自己。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想好了,他给季青临喝下带有忘忧草的酒水,却又在这之前,把所有的忘忧草毁得干干净净,一株也没留下。   忘忧草的解药只有它的花,而最后一株忘忧草已经被司若尘偷偷喂给了季青临,那么从此以后,他永远也不可能想起这个人了。   在季青临的记忆中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叫司若尘的人。   他们就如同两条相交的线,短暂地相遇后,永远地与彼此分开,再也不会遇见了。   墨松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季青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刻本该是最难过的人,却是最不难过的。   谢锦城见墨松终于闭嘴,知道他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不会再多嘴,也就放心了。   转而看向季青临,挑眉道:   “可要跟我回去?”   季青临听到他的问声,却皱起了眉头:“我若走了,他们会如何?”   谢锦城的眼神始终格外地淡漠,仿佛庙里的神佛,淡然地看着世间百态,却从未入眼。   “当年你性命垂危,元神不保,师父想尽了法子才借用法器造了这一方世界,将你的元神放置在这里慢慢修复,只不过……”   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珠停了停,不自觉地避开了季青临的眼睛,继续道:   “你在这里修养都还要惹事,害得自己周身的灵力被有心人夺走,一身灵血被换了一半不说,还丢了记忆,被困在这凡尘俗世中无法脱身,倘若我不来帮你,你这一世怕又要不得好死。”   季青临抓住期中一个字眼,疑声问道:“我上一世怎么死的?也是被自己灵血养的尸群弄死的?”   知道前因后果的谢锦城沉默了会儿。   季青临上一世怎么死的?   被他徒弟司若尘一剑毙命。   但他自然不能这么说。   “对。”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被自己灵血养的尸群弄死的,倘若我不来,看样子你又得再次死一次了。”   季青临不作他想,忽而想到最关键的一点。   “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剑修,即便被这世界的法则压制,也不至于弱到会被一群凡夫俗子取了半身的血吧?”   谢锦城心道,当然不至于,若不是你自己胡闹那群废物怎么可能动得了你?   他还是想了个还半真半假的理由道:   “要救你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的惩罚自然得落在你身上,因剑道无情,情劫便不在其中,世间八苦,你都得一一受过来,会丢了本身灵血,本就是宿命使然,必然的结果。”   季青临听完解释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谢锦城是他师兄,自然不会害他,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护着他。   所以季青临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   他又想起一事,问道:   “那为何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如今我元神已经归位,天道的惩罚也该结束了,丢失的记忆难道不该回来了吗?”   谢锦城默默在心里吐了口血,心道这家伙怎么那么多问题?   果然一个谎言就得用千万个谎言去圆回来。   “这个也许只有师父才清楚,毕竟当初是师父将你的元神抽出来的,这个世界也是他造的,不若你回万剑宗时问问他?”   回答不了,编不下去干脆甩锅。   季青临也不再追问,反而问起了最初那个问题:   “我若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会如何?”   谢锦城终于不必再扯谎,大大方方道:   “死。这个世界本就以你的元神作为媒介群造,你一旦离开,这个世界自然会消失,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复存在。”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叫什么名字   谢锦城说得很认真,半点不像骗他的意思。   见季青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继续道:   “你的元神离开身体太久了,再在这里耗下去,便不是修复,而且消耗了,时间拖得越久,于你而言便越危险。”   季青临抬头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三人,他们自然能听得懂谢锦城话中的意思。   季青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他一旦走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的人便要死。   而倘若他不走的话,那么他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谢锦城问他:“跟我走吧?”   一阵沉默后,季青临缓缓道:“暂时不回去了。”   谢锦城的眼神一凛,严肃道:   “不要任性。”   “师兄,我没办法放任他们不管。”他看着谢锦城淡漠的眸子,轻声道:“师兄未曾入世,高坐云端,俯看世间人皆如蝼蚁,觉得这小小一方世界生灵的生死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我在人世蹉跎许久,终究还是生了些凡心,无法漠然置之,他们其中一些人于我而言并非草木,我是不会看着他们死的。”   谢锦城直直地看着他,原以为司若尘死后,他散落的元神回来了,也忘了司若尘,那么他就能乖乖跟着自己回去,却未想他却还是不肯走。   谢锦城想了半晌,又不可能真的放任他这样任性妄为,不去管他。   最后终于想到一个法子。   “那便将你想要的那些人一同带走,虽然我在这里被压制着,但带几个凡人一同离开,并非不行。”   他话音一转。   “这是我最后的妥协,倘若你还是不同意,我有的是办法直接把你打趴下再拖走。”   季青临如今只有元神,还是方才找全的,尚且不稳定,比起谢锦城来说要趁人之危打趴他简直太容易了。   季青临也知道他真的会这么做,不是在吓唬他。   他这个师兄虽然一直说他任性妄为,但比起自己一向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好。”半晌后,季青临应道。   他用目光在旁边的三人身上扫视了一番,落在墨松身上,对他道:   “你可以将柳逸寒一同带来,他当初身上也存了我一缕元神,如今我已尽数收回,他应该也没事了。”   墨松倏而瞪大的双眼。   “真的?!他没事了?”   季青临点头。   看着飞奔而去的墨松,季青临忍俊不禁,开始想起来还有哪些人。   墨竹、墨松、柳逸寒、花凝雨……   他正想着,突然在两个名字前顿了顿。   季月白…楚玄青…   他记得这两人好像是他的义子,可记忆中楚玄青分明是太子,他父亲是谁来着?   季青临想得有些入神了。   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个名字,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最后喃喃地问道:   “楚玄青是太子,那大魏的陛下是谁?我同他认识吗?”   若是不认识为何要收楚玄青做义子?   墨竹比墨松看得分明,他知道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季青临彻底忘了司若尘。   因为那个人不可能再回来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王爷不记得了。”墨竹冷静道。   季青临眉头皱了皱,也没再多想。   毕竟有关这个人他确实没什么太多的印象,那应当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了。   “我回大魏去将楚玄青带过来,你们可在这里等我。”   墨竹知道楚玄青有可能会说漏嘴,可如今也没办法拦着季青临,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季青临走后,墨竹便去找了其他人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通通告诉了他们。   众人震惊过后,便开始难过起来。   司若尘死了,季青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而这里面最难以接受的莫过于季月白。   当年他亲眼看着季青临死去,如今又再次要接受司若尘葬身火海这个事实,他甚至不断地问:“万一我父亲没死呢?当年我爹爹死了不也回来了吗?我不信他死了!”   季月白脸上挂着泪珠,原本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通红一片。   他一把推开门,就要跑出去,想要去荒谷找司若尘。   墨竹将他死死抱住。   “别去!你去了也没用!”   季月白根本不听,只顾拼命挣扎。   可是他不会武,墨竹要禁锢住他轻而易举。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父亲!我不相信他死了!”   墨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因为季月白是季青临收养的,所以在司若尘疯的那五年里,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他。   司若尘对楚玄青有多严厉,对季月白就有多偏爱。   楚玄青年纪轻轻便要开始替司若尘处理国事,而季月白除了当年季青临死的时候哭过,司若尘便再也没让他掉过一滴眼泪。   直到如今这一刻。   “你放开我!我要父亲!我要我父亲!”季月白嗓子都快哭哑了,而墨竹丝毫不为所动,他必须拦住他。   季青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如果让他不小心找去了,万一想起些什么,那荒谷中可能会再多一个亡灵。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墨竹无力地重复道。   季月白哭得更大声,好似要将这些年的眼泪都哭干才肯罢休。   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没用,可是他又总觉得也许父亲只是骗他们呢?也许只是同他开了个玩笑,只要他去找了,他就能回来。   他想摆脱墨竹的束缚,却因为自己的无能只能无力地哭喊,半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白玥终于看不过眼,上前将人打晕了过去,总算安静下来。   “少阁主…真的死了吗?”花凝雨沉痛地问道。   沉默了会儿,墨松道:“是,我们亲眼看见,他跳进了火海中,尸骨无存。”   当时烈焰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瞬间便消失在火海中,再也找不到了。   花凝雨突然想起:“既然王爷不是凡人,他不能把人救回来吗?”   墨竹想起那个白衣人,他看起来应当比季青临还要厉害些,而且似乎很在乎季青临这个师弟,倘若真的可以救回来,他又何必撒谎去骗季青临。   “没办法。”墨竹叹道。   他们沉默下来,看着睡过去的季月白,等着季青临回来。   季青临飞回大魏不过是几刻钟的事,轻轻松松地便入了楚玄青的寝宫。   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刚走进去,楚玄青便瞬间抬头,目光如炬:   “谁!”   他正坐在案几上,手上握着笔在批改奏章,看到突然出现的季青临呆了呆。   “爹爹?”   季青临一身不变的玄衣,容貌同五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之前他听人说死去的摄政王又回来了,被他父亲关在后宫,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来看季青临,季青临就被墨松直接拐走去了平阳关。   司若尘也连夜追了去,至今也没回来。   后面便是平阳关出事,墨松回来求助。   他原本想同月白一同去,但他父亲随便撂挑子,国事便全压在了他的身上。   季青临看着眼前半大的少年,还是以往那双看起来格外精明的狐狸眼,总让人觉得一不小心会落在他的算计中。   而此时那双眼睛中满是惊喜,他脸上原本透露出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稳,此时却挂着少年该有的表情。   季青临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道:   “我来带你走。”   楚玄青一愣:“去哪儿?”   “平阳关。”   听到这个,他问道:“父亲也在那里吗?可我去了的话国事谁来处理?”   那句父亲让季青临莫名怔了怔,随后想起墨竹说的,这人同自己不熟。   那楚玄青为何要问他?   “你父亲……”季青临张了张嘴,眉头皱起,,“我同他认识吗?”   这下换了楚玄青一愣。   认识吗?   他呆呆地打量着季青临,思索他爹是不是在同他开玩笑。   婚事都办了,估计该做的也都做了,他爹去世的那五年,他父亲空置后宫,一直不死心等着他回来,这样的关系,季青临却问他,他们认识吗?   楚玄青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但他也不敢多嘴。   如今什么也不了解,还是要等去了平阳关,问了父亲才知道。   “这个还是等去了平阳关再说吧。”楚玄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季青临心里隐隐的不安越发强烈。   “那走吧。”他道。   楚玄青一愣,“就这样走,不需要我派人准备车辆马匹吗?”   季青临突然直接抱起他,吓得楚玄青眼睛睁大,然而下一秒季青临便带着他腾空而起,直接飞在了半空。   楚玄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轻功?哪家的轻功可以飞这么高,而且还不需要借力?   他看着自己爹爹,想起这个人当年众目睽睽之下死去,五年后却能完好无损地活过来,本就不能以常人来衡量。   季青临的速度很快,快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楚玄青默默地想着什么,突然听到季青临喊他,回过神问:   “怎么了?”   季青临又重复了一遍,问的时候微微拧着眉:“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不熟的人这么执着,就仿佛是下意识的,不受控制地。   “他叫……”楚玄青确定他爹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斟酌了会儿方才道:   “司若尘。”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记忆复苏   楚玄青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偷偷观察着季青临的声色,发现对方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很短促,再看时已经没了表情,仿佛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仅仅是个名字。   “嗯。”季青临淡淡应了一声。   熟悉只是一瞬间,随之而来的陌生感将这短短的一瞬淹没,再也找不出来。   从大魏到平阳关对于季青临而言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带着楚玄青进了将军府。   楚玄青方才落地就察觉出所有人都有些不对劲,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他找不到司若尘了。   哪里都找不到。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师兄。”季青临暂时没办法单独带这么多人离开这个世界,毕竟他们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还是需要谢锦城的帮忙。   季青临走后一直满腹狐疑的楚玄青便开口问:“我父皇呢?”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安了。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包括这个世界就要毁了,季青临准备带他们走。   楚玄青沉默很久,在听到司若尘身死的消息后垂下去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   然而他不比季月白,从小司若尘就不断磨炼他的心性,培养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只不过在这时依旧控制不住地失态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嘴唇抿得死紧,年少老成的脸上被悲伤所掩盖。   他无声地哭了很久,却又始终记得司若尘说的话,身为帝王,你不能哭,任何时候都不能软弱,只有这样才能护住想要守护的人,所以他哭着,却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半晌后,他吸了吸鼻子。   “爹爹永远不会想起他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   忘忧草的解药已经全部被毁,季青临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你们走吧,我不会走的。”楚玄青认真道。   “殿下!”墨竹声音一急。   按照谢锦城的说法,这个世界如何也保不住,即便季青临愿意牺牲自己留下,谢锦城也绝对不会同意。   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是他们能求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留下也无济于事,为何不为了在乎的人好好活着?”   墨竹看着他。   “我是大魏太子,却无法救这些无辜百姓,父皇已然身死,那便由我来殉国。”他顿了顿,忽然在嘴角挂了一点点笑,“父亲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寂寞了,我留下来陪着他,替月白一起以全孝道。”   众人想劝这个少年,却不知该怎样去劝说,最后只能无奈地放下手。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伴随着少年稚嫩急促的嗓音,一个身穿白衣的软糯白净的少年冲了进来。   “哥!我不要你死!”   楚玄青回头看到冲过来的季月白,将手臂摊开,让人狠狠地撞进自己的怀里,眉眼带着宠溺。   他抬手擦了擦怀里人的眼泪。   “别哭了,你好好跟着爹爹,我陪着父亲。”   “不!父亲已经走了,我不许你也走!”   季月白红着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楚玄青看得有些心疼。   “我们身在皇室,受了这份尊容,就得担着这份责任。父亲待我们很好,你忍心留他一个人孤独地在这里吗?”   季月白哑声道:   “那我也留下,我也陪着父亲,哪儿也不去。”   楚玄青皱眉:“胡闹。”   他叹道:“你要陪着爹爹,他只有你了。”   季月白知道他说得对,可他就是不想这样。   他刚要从楚玄青怀里挣脱,就忽然感觉身体一僵。   楚玄青点了他的穴道。   收回手后,楚玄青狡黠地看着他。   “月白,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季月白恨恨地瞪着他,却说不出话。   楚玄青怕他多嘴,把他的哑穴也点了。   楚玄青看着他眼中的不甘,叹气笑道:   “不服气?那就记住以后好好学功夫,没我护着你,你以后怕是会被人欺负。”   季青临很快就回来了,得知楚玄青不愿走,皱了皱眉。   “为何不走?”   楚玄青将方才的理由解释了一遍,独独没有提有关司若尘的一字半句。   季青临对他的记忆仅留在他小时候一点点模糊的影子,说不上多深的感情,便由他去了。   墨松将还未清醒过来的柳逸寒带了来,而莲华却不愿走。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国公主,为了一个男人追寻了半辈子,可笑得很。   如今国难当头,她只想以一死,全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墨松如何劝解,也干预不了她的想法,最后只能对她行了一礼,尊重她的意愿。   “那便走吧。”季青临对在一旁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谢锦城道。   “好,不过我还多带了一个人。”他的目光往一旁落去,一个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楚渊!”墨松眼睛死死瞪着他,破口而出。   楚渊的神情很怪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他的目光落在季青临的身上时,不知道是恨还是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   季青临看着他,在忘了有关司若尘的所有记忆后,对于这个人他反而模糊起来,心里有恨却又不知来自哪里,莫名其妙。   “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这个人我要一起带走。”谢锦城淡淡地看着红着眼睛的墨松。   季青临道:“师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师父都管不了你,我自然也管不了。”   谢锦城听来似乎很受用。   一切准备就绪,谢锦城袖子一挥,所有人都被他收入了乾坤袋中,用密法阻断了他们与这个世界的关联。   季月白死死瞪着楚玄青,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流。   谢锦城在天空打开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灵力洒落在平阳关这片大地上,城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   就仿佛被这光照着升华了一般。   眼见季青临跟了上来,谢锦城舒了一口气,一切都按照预想中的顺利发展着,只要季青临的元神回到修真界,季青临便能彻底醒过来了。   而这个世界的一切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过是弹指一瞬,过眼云烟。   然而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些变故。   在平阳关的街道上,被谢锦城灵力照射的地方,有一株绿色的植物以极快的速度生长了起来,而绿色叶子中很快结出了花苞。   花瓣层层打开,露出里面黄色的花蕊。   谢锦城被惊得瞳孔睁大。   忘忧草不是被司若尘毁完了吗?怎么突然自己长出来了?   他皱了眉,立马将那还未开完的花用灵里打成了飞灰,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回过头的时候,那花已被彻底销毁。   还好,他出手及时。   但是,很快谢锦城那双松懈下来的眸子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整个平阳关以及平阳关外的大地上,一株株绿植疯狂地生长起来,蜷缩的叶片缓缓打开,在那顶端长出了雪白的花朵,薄如蝉翼的花瓣层层打开,随着风吹散在平阳关的每个角落,如一场经久不息的飞雪。   那雪花飘在季青临的衣摆上,落在他的肩头。   他缓缓抬手,被四周纷纷扬扬的忘忧草的花瓣层层包裹。   看得谢锦城心惊不已。   完了,这下他要彻底想起来了。   此时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季青临在花海中慢慢地摆脱了忘忧草的控制,将所有忘记的一切,全部都想起来了。   记忆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住了。   谢锦城骗了他。   尸群根本就不是他解决的,是司若尘!   季青临双目赤红,身上的灵力突然失控,全部朝着谢锦城丢过去,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你骗我!”   他的嗓音在颤抖。   “你甚至想让我永远忘记他,等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季青临满是恨意地死瞪着谢锦城。   后者却企图让他冷静下来。   “什么叫我骗你?明明是他自己选的,是他选了让你活,让你把他忘掉,再说了,当初倘若不是你任性将自己身上一半的血拿去救他,他早被楚天逸杀于平阳关外了,这条命,他不过是还你罢了!”   季青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跟你走的。”   季青临转而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谢锦城立马去拦他,急道:   “你去哪?跟我回万剑宗!”   季青临躲开他伸过来抓自己的手,如灵蛇般从他身边溜走。   “我打不过你,可你也抓不住我。”   他很快来到司若尘葬身的荒谷,这里残存着司若尘一丝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   季青临的手一紧。   他真的在里面…   季青临眼神一狠,用全身的灵力投入进去,把当初自己亲手点起来的火焰一点点地熄灭。   等着,等着我救你出来!   谢锦城赶到的时候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焰彻底熄灭。   虽然司若尘注定要随着这个世界一起魂飞魄散,但谢锦城却不想看到如今这一幕。   荒谷的火焰被季青临彻底熄灭,他跳了进去,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丁点司若尘留下的残魂。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里面干干净净,除了灰烬什么都不剩下。   季青临又急切地跳了上来,想寻着方才感知到的司若尘的气息寻找,可是他却发现,原本还残留的一点司若尘的气息,在火焰消失后,彻底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章 前尘篇   “司若尘?”   季青临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荒谷边,只轻声呢喃了一句,眼神焦急地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他希望能听到一句回答。   然后除了呜呜吹着的风声,再没有任何他想听到的声音。   季青临僵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块雕塑。   谢锦城看着他脸上茫然无措的表情,甚至不敢喊他,只能皱眉等在一边。   片刻后,季青临的身子动了动,他张了张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他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是吗?”   他好像是在问谢锦城,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心脏处传来产出超过他承受极限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谢锦城没有开口,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突然,谢锦城的眼睛倏而睁大,急呼出声:“季青临!!”   季青临突然之间身子一仰,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眼睛低着头,缓缓地栽倒下去。   谢锦城飞奔过去接住他。   季青临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疲乏感侵袭着他,他都眼皮越来越重,眼前谢锦城脸上难得看见的焦灼神情也逐渐模糊起来。   好困,好累。   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去想,也不会难过。   “季青临…季青临!你先别睡!”   眼皮越来越重,谢锦城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遥远,最后,他终于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记忆的深处,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司若尘的时候。   那是所有一切的开始。   ……   平阳关外,飞沙走石。   大漠尽头处,橘红色的残阳拉出三个长长的影子,紧贴在被烤得灼热的纱地上。   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立在一旁,微微蹙着眉,俊美的脸上一片青黑。   “季青临,你是不是该同我解释解释?”   他指着对方手里抱着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孩。   那个小孩心口处中了致命的一剑,面色惨白,呼吸原本已经没了,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流血鲜血的伤口渐渐愈合,在新长好的胸膛上,开始走了肉眼可见的起伏。   抱着小孩的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眼如画,一双桃花眼满是笑容,看着一旁黑着脸的青年,带着些娇惯的任性。   他手上破了道口子,血液源源不断从那里流出来,然后尽数钻入了他怀里那个小孩的身上。   谢锦城眼睛盯着这一幕,冷笑着骂道:   “师父是让你来这里养伤的,不是让你来当活菩萨的。”   他本想阻止,可季青临已经开始,此时打断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直到差不多了,那个小孩的脸色红润起来,身上的伤再也看不出来了,季青临才收了手。   “你十年才来看我一次,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啊,我找个人陪我不行吗?”   他拍拍手,打量了一下怀里的小孩,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他白皙的脸蛋。   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季青临呆了呆。   好软啊……   他又揉了揉那脸蛋,盯着那张脸出神。   “而且他长得真好看,比宗门里那些千篇一律的寡淡长相好看多了。”   修道之人多数模样俊美,一身仙气,却又美得千篇一律,永远是干净出尘,如天山上的雪莲,季青临早已看厌了。   这个小孩五官精致逼人,格外艳丽,仿佛用最浓艳的色彩渲染的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只是因为年纪尚小,上面宛如盖了一层薄纱,让那艳色减去几分。   季青临特别想知道,这人长大后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   “他一个本来就是一个要死的人,你现在把他救了,乱了他的气运,也乱了你自己的气运。”谢锦城骂道。   “乱就乱呗,你不是教我人生在世,便要随心所欲吗?何必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多作计较?”   季青临没敢告诉他,其实在这之前,他曾经用自己的血还救了鲛人族的一位女子,到如今为止也不见出什么事。   那女子去了西雍找她的情郎,之后便没一个消息。   谢锦城真是被他气得没话说,但这确实又是自己教的。   他刚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眉头皱起。   心里暗骂了一句。   “师父找我,我得回去了,”他看着季青临,“你别再惹事,安安分分地修复自己的元神,等我后面想办法把你放出去的血收回来。”   季青临点了点头。   谢锦城刚转身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他道:“你在这里同历劫也差不多,然而劫数是什么,我和师父都算不出,不过应当也就是受些人世间的苦难,但你千万不可再乱他人命数,天道的惩罚可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季青临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催促这个叨叨不停的人赶快走。   “师兄,我虽然现在只有十一岁,但我在万剑宗好歹也活了十几年了,你不要把我当个小孩一样啊,走吧走吧。”   谢锦城看了他一眼,然后消失在天空的一团白光中。   季青临呼出一口气。   “终于走了。”   他抱起怀里的人往城镇的方向走去,然后找了一间客栈,店小二看到他们二人睁大了眼,不断瞧着门外。   确定没人后才把目光落在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身上。   “小孩,你家大人呢?”   季青临很烦别人叫他小孩,怎么说也活了些把年了,啧了一声道:   “孤儿,没爹没娘。”   店小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又望着他背上的小孩。   “我弟。”季青临先他一步道。   店小二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住店是要钱的,你有钱……”   话还没说完,季青临把一块银子丢在他的面前。   “够吗?”季青临抬着下巴问。   “够够够……”店小二拿着那银子喜笑颜开。   他见季青临穿的普普通通,又看到他背上背着的小孩穿的破破烂烂,还当是哪里逃宰来的。   眼下看来这钱不是他偷的,便是这两个小娃娃是哪个大户人家偷溜出来的小公子。   店小二可不会去管这些,立马把人领到了房间。   “客官,这是您的上房,有什么需要您叫小的就成。”   季青临看了看这个屋子,还算干净整洁,虽然比不上他在宗门里的住所,还算过得去。   把小孩放到床上后,季青临让店小二去烧了水送进来,自己则跑了下去。   过了没多久,店小二提着热水上来,惊讶地发现季青临已经回到了房间。   心道他刚才不是跑到外面去了吗,怎么回来得那么快?这脚力未免也太好了吧!   季青临让他把水倒进浴桶后就让人下去了,转过身刚想把捡来的小孩丢进去,却对上了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   “醒了?”季青临抱胸看着他。   小孩精致的五官动了动,缓缓点头。   “嗯。”奶声奶气地应了声。   季青临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最终实在控制不住掐了掐他的脸。   小孩皱了皱眉,不知道眼前这个好看的哥哥为什么要掐自己,不过他也没动,任他掐着,乖到不行。   季青临心道,真可爱。   主要是万剑宗那些小崽子一个个都板着脸,年纪不大,却都学着那些老头子一样,摆谱,头回见到这样软软糯糯的,简直爱不释手。   季青临收回手,对着那个浴桶抬了抬下巴。   “自己把衣服脱了跳进去,洗干净才许上床。”   小孩点点头,把身上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像个小雪人一样,他准备听季青临的话爬进浴桶里,奈何自己太矮了,连浴桶的边缘都摸不上,只能伸出小手在地上蹦哒。   季青临笑了一声,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轻轻地丢了进去。   “好好洗,不洗干净不许出来。”   小孩表情认真地给自己洗了起来,努力地搓着,有些地方都被他给搓红了。   他洗了会儿后,抬起大大的眼睛看着季青临,天真地问:   “哥哥,你是神仙吗?”   季青临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小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用奶奶的声音道:“伤口没了。”   他用短短的胳膊比划了一下。   “本来这里有好大个口子,很疼,现在没了,也不疼了。”   他惊喜地看着季青临,甜甜地笑着。   季青临歪头看着他,突然凑过去:   “你怎么不怕我?不怕我是坏人吗?”   小孩看着他摇了摇头。   “哥哥救了我,所以哥哥不是。”   季青临笑了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捡了个小孩总得把名字问清楚吧,想了想又问,“家里人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虽然他很喜欢这个小孩,可直接霸占了也不好,人家父母丢了孩子肯定找疯了。   那小孩却好像被吓到了,小脸吓得惨白,眼泪汪汪地看着季青临,撇着嘴开始掉眼泪:“不…不回去,我不要回去,哥哥不要把我送走…”   季青临一看他哭有些手足无措,他长这么大还没哄过小孩呢。   而且他一哭,晶莹的鲛珠便一颗颗掉在水里,在里面发着光。   季青临似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小会被人下那么狠毒手了……   “行行行,不送你回去,别哭了。”   他心想难不成是这孩子在家里被虐待了?这么害怕回去?   他用手抹着小孩通红的眼睛,道:“那总该告诉哥哥叫什么名字吧?”   小孩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在季青临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忘了……”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掐着他的小脸,扬眉一笑:“那我给你取个名字。”   小孩抬头看着他。   季青临勾唇。   “司若尘。”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可是你弟   !   季青临这会儿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还要养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奶娃娃。   不过他整日闲着没事干,养一个闲人对他而言就相当于给自己枯燥无味的生活找个乐子。   但很快他就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闲人了。   从客栈离开后,他本想买个大宅子住着,可一想到谢锦城走前让他安分些,不要引人注目,多生事端,他们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住个大宅子里,只怕没过多久就会招人耳目。   最后他只找了个小院子,够两个人住下。   这个小镇子位置挺特别的,在平阳关外,去往西雍的比经之路上。   两人在小院子里住了两天,每每上饭桌吃饭的时候,季青临总能摆上一次比一次更加离谱的东西。   司若尘看着桌子上的一盘绿油油的果子,吞了吞口水,睁着两只大眼睛。   “哥哥,我们今天的饭就是果子吗?”   季青临撑着下巴。   “对。”   “为什么不做饭?”这个问题困扰着他小小的脑袋。   季青临脸不红,心不跳道:   “不会。”   他从前向来只修行,从来没做过这个,况且他又饿不死,从山上找了果子还是怕司若尘饿死。   司若尘又问他:“那为什么不去外面买?”   季青临拍拍他的小脸,睨着他。   “买东西不要钱吗?我的钱都拿来盘这个院子了,哪里还有钱?”   那些还是别人给他的。   之前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直如在万剑宗一般,一个人躲在山上住着,十年如一日   直到后来有个女子重伤闯了进来,季青临救了她,对方告诉他人间是个好去处,他该下去瞧瞧。   季青临本没有在意,突然有一天看着太阳又一次落下去,就觉得这日子确实无聊了些,他想看看残阳尽头所招的人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终于决定下山。   当初救的那个女子也是一个鲛人,泣泪成珠,给他留了许多鲛人泪,告诉他倘若下山有了这些便不用愁了。   这个东西确实好用,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初时也给季青临带了些许麻烦,索性他便一次全给换成了银子。   时常见到些贫苦人家,直接一大把地往外送,到如今也用得差不多了。   季青临心道跟个小屁孩讲我没钱了,我穷了,估计他也不会懂,就自顾啃起了果子,心里想着在人间该怎么赚钱。   司若尘却突然哭了起来,吓得季青临立马跳下椅子把他抱在腿上哄道:   “别哭啊,又没说要把你卖了,你哭个什么劲?”   季青临刚要替他把眼泪抹干,就见司若尘捧起砸在衣服里的鲛珠,对他甜甜一笑:   “哥哥,这个可以换钱,我养你。”   季青临怔怔地看着他,心道,你懂得还挺多!   他把鲛珠拿在手里看了看,皱了眉,对司若尘道:“你对多少人说过这个?”   这小家伙该不会见一个人说一次,这才引来歹人的吧?   司若尘扬起眉毛,认真摇了摇头道:   “没有,我只对哥哥说过!”   季青临心想,还好没那么傻。   他用一个木盒子将这些鲛珠都装了起来,藏在了床下,回到桌边对司若尘道:   “不要让别人看到这个,也不要用,不然会被坏人抓走的。”   司若尘好像被吓到了,轻轻地抖了一下。   季青临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别怕,就算真有坏人来,也有我护着你。”   司若尘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复杂神色,看着季青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坐在他的腿上不说话。   他伸出手从桌上摸了个绿油油的果子,咬了一口,然后身子突然一僵,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季青临呆呆地看着他捏着果子的手,打死也不相信是果子的错!   直到请来的大夫把了脉后,吹胡子瞪眼地撂下一句:“中毒。”   季青临才把目光落在那盘果子上。   大夫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睛都看直了。   “你…你给他吃这个?”   “有毒?”季青临问。   “我再来晚点儿这命都没了!”大夫气呼呼地开始写方子,边写边问,“你爹娘呢?怎么就你这么个小孩在家里?这熬完需得大人来,你不会,去把你爹娘找来。”   “没有爹娘,只有这一个弟弟。”季青临道。   大夫写字的手瞬间一顿,嘴里的骂骂咧咧也突然停止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道这孩子真可怜,估计父母都不在了,只留下这么个房子。   他把药方写好却没有给季青临,而是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一边说道:   “跟我来吧。”   把人带到了一间很小很小的小药铺,自顾自地板着脸开始抓药,抓完后把药包丢给季青临。   “走吧走吧,回去给你弟熬药去,别在这儿挡我生意。”   季青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不要给钱吗?”   大夫眯眼看他。   “你有吗?”   季青临诚实道:“没有。”   “那你说个屁!”大夫哐啷关上门。   季青临抛着手上的药包就走了,心想这个大夫年纪看着也不过三四十岁,这脾气却跟五六十岁似的。   不过是个好人。   大夫见人走了又不放心起来。   “这小孩会不会熬药啊?可别糟蹋了我的药材。”   说着又往那小院的方向追去。   来到院子外面,还没走进去就看到好大一股浓烟。   惊得他眉毛都飞起来了。   他连忙冲了进去,还没走进厨房,就听一声爆炸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吓得他一激灵。   打来厨房的门里面一片狼藉,药罐子炸得四分五裂,他心里一慌。   那小孩呢?   扇开眼前的滚滚浓烟,终于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季青临。   又一次呆住了。   房子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上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简直就是奇迹。   “你没事了?”   大夫不放心还是跑过去给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是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连个皮外伤都没看见,才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也扇了扇眼前的浓烟,一脸嫌弃。   “啧,这东西比练剑还难。”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去抓了药给他熬好了送过来。   司若尘吃的不多,中毒不深,喝了药没过多久就醒了,当他看到少了半个门的厨房后,惊讶地问季青临:“哥哥,你炸厨房干嘛?”   季青临没好气道:“看它不顺眼。”   大夫在一旁呵呵一声。   这时司若尘的肚子响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   季青临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果子,放弃了再去山上采果子的想法。   大夫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跟我走吧,我一个人在家吃不了那么多,放着也是浪费。”   司若尘没有动,看向季青临。   季青临对他笑着挑了挑眉,拉着他的手跟上那个大夫。   “走,蹭饭去。”   大夫的家还要简陋些,简简单单的一个院子,再加一间屋子,院中种着一颗杏树。   这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住。   三人坐在院子里吃饭。   司若尘终于吃上一顿正常的饭菜了,吃得格外地香。   季青临瞪了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眼。   “前几日我给你找的怎么不见你吃的这么香?就这么嫌弃我的?”   司若尘立马放下筷子,鼓着腮帮子,格外真诚地看着他。   “哥哥找的果子也很好吃,我也很喜欢。”   季青临听了很是受用。   大夫却给他坡了一盆冷水。   “对,死得也很快。”大夫笑道。   季青临的嘴角抽了抽。   吃的差不多了,大夫把碗收进去,司若尘也跟上去帮忙,帮他一起洗碗。   季青临则坐在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司若尘悄悄地问大夫:“我可以跟你学做饭吗?”   大夫眉头一挑:“你哥不学,让你学?你才多大?”   司若尘急道:“我很聪明,学得很快的。”   大夫哼了一声道:“麻烦,每日到了吃饭时间你自己过来吧。”   这便是答应了。   “谢谢叔叔~”司若尘对大夫甜甜一笑,他本就长得比别的小孩漂亮许多,这一笑让大夫的心也跟着化了化。   心道,这两个小孩模样长得也忒出挑了,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出来后季青临还在发呆,他突然转过脸问那个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他脸上超过这个年龄该有的神情让大夫一愣。   “公孙陵。”大夫愣声答道。   季青临听后却皱眉低声嘀咕起来:“没听过啊,应该不是师父或师兄找来保护我的,可为什么他身上还有院子里都有一点熟悉的气息?”   想不明白季青临也就不想了,对公孙陵道:“我叫季青临。”   他又指了指公孙陵旁边的司若尘。   “他叫司若尘。”   公孙陵立马抓住其中关键。   “他不是你弟弟吗?怎么姓氏不一样?”   司若尘心里慌了慌。   季青临扯起谎来却半点不见脸红。   “还不是我爹太喜欢我娘了,这不,就让我弟弟跟着我娘姓了。”   公孙陵大概想不到他谎话张口就来,季青临一说他便信,心里想着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啊,想必在世时也是格外幸福的一家。   这两个孩子就这样没了爹娘心里得难过成什么样子。   以至于多年后,他做了摄政王府的大夫,跟在季青临的手底下,在头一次看到季青临亲了司若尘后,那手抖得叫一个厉害,心里不断地狂吼:   那可是你弟!你个畜生!   第一百四十二洞房?   南莲镇虽小,却也人多热闹,且民风淳朴。   公孙陵出去问诊时,司若尘时常跟在他后面,日子久了附近的人也都知道公孙大夫家里多了个好看的小娃娃,乖巧听话,都很喜欢他,经常给他糖吃。   他拿了糖也会甜甜地叫人,那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他拿了糖总是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立马吃掉,反而小心地藏进怀里,一颗也舍不得吃。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一个哥哥,是个长相十分俊美的少年。   整个城内都找不出一个比他好看的人来,那双桃花眼看人时并不多情,反而冷冷地有些漠然,令他好看地让人望之却步,如天山上盛开的雪莲,可观而不可亲近。   两兄弟父母早亡,便跟着公孙大夫过活。   众人知道后,便时常帮衬着。   老旧的木门被人暴力地一把推开,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公孙陵迈着大步子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祖宗!太阳晒屁股了!怎么不干脆睡死你?”   他把菜篮子在院子里的木桌上放好,才用眼睛去找季青临,一眼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躺在他可怜的杏树上,眼睛顿时睁大:   “夭寿啊,我这树都快被你摧残成什么样了!你不能躺床上睡吗?”   他心疼地摸着自己的树。   季青临睁开眼睛,刚好看见司若尘从公孙陵的后面钻出来跑到他眼前,笑了笑。   司若尘开心地将怀里的糖递给他,季青临半点也不客气地拿了过来,放进了嘴里,然后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公孙陵看得眼睛直抽抽,牙疼道:   “你就惯着他吧!”   季青临又拿了颗糖塞进司若尘的嘴里,摸了一把他的脸,“他当然惯着我了。”   纵身从比他高一截的树上跳了下来。   开始公孙陵还吓了一跳,怕他摔死,后面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躺床上这不是晒不着太阳嘛。”季青临回了句他前面那个问题,在桌子旁边坐下。   他最近总是犯困,想多晒晒太阳看能不能晒清醒些,不然他怕自己这下睡过去能睡个几十年。   公孙陵也发现了他有些不对劲,但给他检查身体却是什么毛病也没有,除了让他少睡些没别的办法。   饭菜做好后端上桌,季青临支着额头竟然就那样坐着又睡着了。   公孙陵的眉头皱得有些深。   这可不像没病的样子啊。   司若尘用力把他摇醒,神色越来越急,终于季青临睁开了眼睛。   “我又睡着了?”他茫然地问了句。   司若尘眼睛都红了,却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不敢哭。   因为他一哭身份就暴露了。   “我没事。”季青临揉了揉他的脑袋,打起精神来,吓唬道,“敢哭你今晚就一个人睡。”   司若尘立马把眼泪憋了回去,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季青临哈哈大笑。   饭吃到一半,公孙陵突然道:   “最近南莲镇似乎不太平,来了许多新面孔,还有些大人物,好像听说是皇城那边来的,你们两个可别惹事啊。”   季青临一边用筷子把碗里的青菜挑到司若尘的碗里,一边问:   “哪个皇城来的?”   南莲在大魏和西雍的中间,哪里来的都不稀奇。   公孙陵看着他那熟练的动作,一把拍在桌子上。   “不许挑食!”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又挑了根碗里的辣椒放到司若尘的碗里。   司若尘看都不看直接就吃了。   公孙陵恨铁不成钢。   “他是不是给你喂毒药你也吃?”   司若尘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公孙陵被气得铁青的脸,季青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边上的司若尘拽过来,在他白嫩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真乖!”   公孙陵重重地哼了一声,强烈表示自己的不屑。   索性不再管这两人,说起了正事。   “是大魏皇城那边来的。”   季青临也就随口一问,嗯了一声。   一旁吃饭的司若尘却浑身僵硬,害怕地开始发抖。   不过他很快就强忍住了害怕,继续吃起饭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季青临和公孙陵谁也没有注意。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晚上的时候,季青临洗完澡看着司若尘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乖乖等他,样子格外乖巧,季青临忍不住就想欺负欺负他。   “要不今晚你自己睡?”季青临认真地看着他,“你都七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司若尘抓着被子的小手慌张地放开,带着哭腔道:“哥哥,我不要一个人睡…”   他抱住季青临的腰不肯放手。   “我听话,你不要赶我出房间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胆小鬼,”季青临捏了捏他的脸,挑眉笑道,“真的什么话都听?”   “嗯。”司若尘重重地点头。   季青临眼中满是坏笑。   第二清晨,公孙陵看到司若尘后一口茶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你……”   擦干脸上的的茶水,他把眼睛瞪向季青临。   “绝对是你干的好事!”   司若尘穿着小姑娘的红裙子,还被季青临绑了两个漂亮的小辫子,因为小孩的性别不大看得出来,而司若尘长得又很漂亮,这样看去仿佛真的就是个好看得过了头的小姑娘。   “哈哈哈,多好看啊。”季青临对公孙陵道,“今日五香楼掌柜的女儿不是要出嫁吗?我正好带他去凑凑热闹,这个样子去正好。”   公孙陵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都说了这几日安分些,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季青临跑得太快了,一溜烟就没了影,压根听不见。   五香楼掌柜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二十好几了还未嫁人,听说从前原本喜欢上一个男子,还是青梅竹马,不知他父亲为何不同意。   父女两只能看谁比谁硬气,到最后父亲还是拗不过女儿,终于松下口,答应了这门婚事。   这嫁妆攒了几十年,此时婚礼恨不得有多浩荡就办多浩荡,喜庆的红几乎将南莲镇整个都装点了个尽。   季青临牵着司若尘扎在人堆里,有些冷淡的脸上被鲜艳的红衬得红润起来,眼中的淡漠似乎被人间烟尘所覆盖。   他看着新郎笑容满面地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接下轿子,眼神那样专注,一片柔情,看得人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万剑宗也有结为道侣的男女,季青临也曾参加过道侣大典,却从没有在那些人眼中看过这样的情义。   那时,道侣在他心中不过就是共同修炼,有助彼此修行的人,他们左右衡量后选下对自己最有益的人。   而此时季青临却觉得,这个人眼中让他看到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让他的心为之一动。   愣声时司若尘扯了扯他,季青临低下头问他:“怎么了?”   司若尘皱了皱眉。   “哥哥,你是不是也想娶妻了?”   季青临一愣。   他刚才那个反应是很想娶妻的样子吗?   季青临想逗逗他,故意说道:   “我娶妻不好吗?多个像新娘这样漂亮的姑娘陪你玩。”   “不好!”司若尘撇着嘴,头回生起气来,季青临看得还挺新奇。   “为什么不好?”季青临笑着问他。   “你娶妻就不会陪我睡了,陪她睡去了!”   季青临噗嗤一笑,“那你长大了总得一个人睡啊?”   司若尘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委屈道:“不要……”   “我要哥哥陪着我睡。”   季青临笑骂道:“小粘人精。”   “那万一以后我老了,头发都白了,牙齿掉光光,变得很难看,你估计就嫌弃我了,不要我陪你睡,自己去找好看的小媳妇陪你睡去了。”季青临道。   “不会!”司若尘抬起脸,倔强地看着他,“你就算变成一堆骨头,躺在棺材里,我也要抱着你睡,不嫌弃你,我也不要小媳妇。”   季青临虽然听了确实很开心,却也没当回事,毕竟他的人生还那么长,会遇到很多很多人,童言无忌,岂可当真?   但很多年后,司若尘真的为此时的话履行了承诺,他躺在季青临的棺材里,抱着那堆散落的白骨,永远地睡了过去。   季青临带着司若尘去里面蹭吃蹭喝。司若尘打扮地漂漂亮亮,看起来又乖巧可爱,他眼睛一挤出眼泪,看得人心都软了,顺顺利利就混了进去。   吃饱喝足后季青临看着头顶的圆月突然来了兴致,对司若尘道:“今晚月色这般好,一起赏月吗?”   司若尘点点头。   下一秒季青临就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腾空而起,直接飞上了房顶。   被他抱在怀里的司若尘惊喜地瞪着眼睛,笑得格外开心。   季青临怕被人瞧见,选了后面人少一些的一间屋子的房顶。   坐在青瓦上,将手放在后脑勺,靠在屋顶看着头上圆圆的月亮。   “这日子真舒坦啊。”   季青临眯着眼睛。   司若尘突然推了推他。   “你又要睡了吗?”   季青临将眼睛睁开,打起精神。   “没有,赏月呢,睡觉多没意思……”   突然,两人听到一些动静,似乎是从下面发出来的。   这大半夜的这里面不会是有贼吧?   季青临将身下的瓦片悄悄拿来,他倒要看看哪个小贼这么背运,刚好撞在他的手心里。   结果刚把瓦片拿来,露出下面一室的温暖,刚好位置正对着床上。   季青临一下子呆住了,用余光瞥了眼同样看着下面情景的司若尘。   说实话,他有些懵。   “哥哥,他们在干什么?”司若尘轻声问。   季青临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从未了解过,此刻难得地噎住了。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洞房吧?   只不过,为何那个新娘……   是个男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司若尘丢了   季青临眉头皱起,看得越发认真。   大婚之夜,新郎却和一个男子在这里颠鸾倒凤,那掌柜的女儿真正的新娘去哪里了?   难不成这新郎还敢骗婚?   他还没弄清楚情况,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认真看着,努力想看清身下那个男子的脸,好在明日将人找出来。   司若尘也在他旁边趴着,见他一动不动盯着下面,也睁大了眼睛往下瞧。   “哥哥,他们在什么?”司若尘轻声问。   季青临从怀里掏出一把方才抓的瓜子嗑了起来,大有今天不看到下面那个奸夫的脸誓不罢休的架势。   “在洞房呢。”他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身下人的脸,却都被新郎挡住了。   司若尘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纠结道:   “娘说这种事小孩子不能看的…”   季青临转过脸看着他,忽然扬起一抹邪笑。   “这种事当然要从小孩子抓起,多学着些,以后可没人教你。”   司若尘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那哥哥会吗?”   今天头回长见识的季青临自然也没实践过,他望了望下面,沉默了。   修真界也并非没有男风,相反还挺盛行,只不过季青临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这样亲眼瞧见过,更别提是亲眼看这样的场面,看着两人的动作,着实被惊到了。   原来男子之间行夫妻之事是这样的吗……   他看了看懵懂无知的司若尘,瞧着他眼神中的崇拜,轻咳了一声。   “我…我当然会了!”   司若尘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他。   “那等我长大了,哥哥可以教我吗?”   季青临闻言瞳孔一缩,想了想自己将来手把手教这种事的情景,嘴角狠狠地一抽。   难不成到时候他成亲洞房时,三个人搁里边,他俩趟床上,自己在一旁一边观摩一边现场教学?   “不教!”季青临一想到那场面就一阵恶寒。   宗门中不乏混迹风月之人,一人同时玩几人这样的花样都有,可他没这恶趣味,反而多少有些洁癖,只觉得瘆得慌。   “为什么?”司若尘嘴一瘪,一听他拒绝有些委屈。   哥哥不愿意叫他吗?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你不觉得三个人洞房很怪异吗?你在那里…那个,我在旁边看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大病,为何要同一个小孩子讨论这个问题?   司若尘也惊讶地抬起骨碌碌的大眼睛,小小的脸上满是不解。   “为何是三个人?不是两个人吗?”   季青临的眼睛睁得比方才还大,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想问他两个人是谁。   在他沉默的间隙,司若尘已经再次用眼睛往下看了一眼,然后用更疑惑声音问他:   “还有,那里那么小,不会疼……唔…”   季青临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只露出司若尘两只格外单纯的眼睛,格外单纯地看着他。   “疼。”季青临认真地点了点头,“你看他都哭了,肯定疼得紧,所以,千万别学他。”   司若尘的脸皱在了一起。   他怕疼。   季青临心道这小崽子经过今夜长大后不会好男风吧?就算好男风也不能让他有想在下面的想法!   怎么能被外人欺负?   不过他又看了看司若尘那漂亮地过了头的脸蛋,老父亲般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个在下面的料啊!   哭起来肯定梨花带雨的。   这样想着季青临竟然脑海中浮现了那画面,一个脸同司若尘极为相似的少年被压在被子中,绯红逐渐顺着脖颈爬上脸颊,点燃了他的红唇,美丽的鲛珠散落在整张床上……   季青临想到一半便立刻止住,暗骂了一句禽兽。   床上的人终于换了动作,季青临看到那人的脸后便将瓦片重新盖了回去,抱着司若尘又落回地面。   “哥哥,不学了吗?”司若尘问道,“我还没学会。”   季青临听到后面那句打了个趔趄。   他学的谁?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乖,改明带你看个别的,不学这个。”   反正都带歪了,下次直接带到青楼去把人掰过来。   司若尘点了点头又问他:“不是说男女有别吗?新娘是女子,那为何她同新郎一样呢?”   季青临笑了笑:“因为他根本不是新娘啊,所以不是女子,他是男子。”   “那新娘去哪里了?”   季青临道:“那得问新郎了,等明天我们再过来,看他怎么跟新娘一家解释。”   第二日一早季青临就在公孙陵的暴怒声中夺门而出,手里还抱着一脸懵的司若尘。   “我很快就回来!”   回答他的公孙陵砸在门上的一只鞋。   “你弟迟早得被你给带坏!”   大婚已经结束,五香楼掌柜方霍的府门自然不是轻易就能进的去的。   不过倘若真的被发现新娘不见了,方霍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方府早就炸了。   然而季青临来到方府外却发现那红绸依旧,方府依旧洋溢着一片喜庆。   管家看到他走过来拿出喜糖递给他和司若尘。   “喜宴昨日已经结束了,今日吃不着了,呐,给你们吃喜糖。”   季青临拿下糖道了一声谢。   带着司若尘走到巷子里就抱着人翻上了屋顶。   他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没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家还会偏袒新郎,除非根本没人发现,而这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凭着记忆来到昨夜的后院,在院中看到了从婚房走出来的新娘,看清他的脸后,一时呆住了。   就是昨夜同新郎洞房的那个人。   季青临一下子醒悟过来,不是新娘被掉了包,而是新娘本就是个男子。   方家那位一直未出阁的从来都不是一位小姐,而是一位公子。   新郎从远处走过来,只看了方家公子一眼便满眼笑意,他同对方说了句什么,惹得对方低声笑了起来。   然后如同寻常夫妻那样依偎着出了门。   听闻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那想必新郎一早就知道自己爱人的身份,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方霍才一直没同意这门婚事。   而他们一个愿意忍受嘲笑一直不嫁,一个愿意十几年如一日地等着。   季青临知道是误会一场后便悄悄带着司若尘回到了巷子里。   他有些走神。   谢锦城所修之道近似无情,连带着他也有些耳濡目染,一心钻研剑道,无心其他,而方才见了他们,他却开始想了起来,自己未来的道侣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也是如其他人一般为了修行选择一个最适合的,最匹配的,他好像也没那么想要了。   他也想找一个一看到自己就会笑,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突然感觉袖子被扯了下。   低头,司若尘正笑着看着自己。   “哥哥,给。”   他把方才管家给的糖向往常那样递过来,一颗都不剩。   季青临沉默了一会儿,心道这个还是算了吧,太小了。   而且自己寿命无尽,他至多也不过能活百年,寿命不同是注定不能有好结果的。   正想着,突然一个黑影从两人身旁窜了过去。   再一看,司若尘手上的糖没了。   季青临眯眼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喃喃道:“跑?跑得掉吗?”   司若尘只感觉一阵风吹过脸上,再一看,季青临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哥哥?”他喊了一声。   可是季青临只顾抓小偷,根本没听见。   司若尘刚要走出巷子,突然迎面撞到两个人,栽倒在地上。   他连忙道:“对不起。”   刚一抬头,看清头顶的人后,司若尘就被吓得脸色发白,满眼惊恐。   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   腰间配着刀的黑衣人如同抓小鸡仔一般轻轻松松就把他拎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殿下,你果然没死。”   另一个人皱着眉,冷哼一声。   “都被捅穿了心脏还不死,果然和贵妃一样,是个恶心的怪物。”   “放开我!放开我!”司若尘拼命地挣扎,然而那力道在那人手里就如同一个笑话。   那人被吵得烦了,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说你死了多好?偏偏没死,害得我们所有兄弟都得跑来找你,你自己又能好过到哪儿去呢?贵妃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到。”   司若尘趁他不注意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嘴角犯着鲜血。   “啊!”   那人受痛立马放手。   “你居然敢咬我!”   他看着已经跑出去几米的司若尘,眼神发狠,却没有追,而是将手中的刀隔空掷了出去。   刀准确无误地扎进司若尘的肩膀,从他的胸前露出,一片血红。   司若尘栽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那人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用力地把自己的刀在他身上碾了碾。   “啊!”司若尘疼得终于喊出了声,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掉出来。   那两个人捡起地上散落的鲛珠满意地收进怀里,把贪婪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司若尘身上。   “看来这还是一份美差啊。”   说着两个人就把人拎走了,顺着街道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座精美的宅子。   众人只敢用余光瞥着,都不敢多作声。   季青临终于追到那个小偷,居然是个比司若尘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   将东西拿回来后拎着这个小偷季青临才发现他好像把司若尘拉下来。   等他赶回那个小巷子的时候,司若尘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一潭血迹静静地躺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季青临睡着了   那两人带走司若尘的时候根本没想着避开任何人,所以季青临很快就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司若尘的下落。   黄昏日落时分,在众人的围观中,季青临孤身一人闯进了那座精致的大宅子。   陆陆续续几十个黑衣人跳下来,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   季青临眯着眼睛,眼神很冷。   “人呢?”   白日那个黑衣笑嗤笑。   “我当时就在想,他那么小能躲这么久,身边肯定有人帮他,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季青临嗤道:“是又如何,你想杀我?”   “说对了!”   话音方落,几十个黑衣人同时拔地而起,泛着寒光的冷刀一齐砍向门口的季青临。   门外的众人吓得脸色一百,纷纷捂住眼睛。   心道这个少年怕是要血溅三尺了。   然而季青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脚步稍动,却灵活地仿佛一尾游鱼一般,那些黑衣人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几个来回间如同耍猴一般,气得那黑衣人脸红脖子粗。   “你若真有本事就不要像个缩头乌龟躲来躲去!”   季青临又侧身躲来砍过来的一把刀,偏头一笑。   “呵,向来只有废物才会说这样的话。”   “你!”那人咬牙切齿。   又一刀朝着季青临劈过去,再次被他轻轻松松地躲开,连一片衣角都未曾碰到。   黑衣人的刀在越过季青临后,却突然随着惯性砍向他身后的一个百姓。   “啊……救救…救命!”那个青年被吓得面色发白,僵在原地,竟忘了躲开。   依照他的反应速度,即便此时没有被吓得呆住,也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本来已经跳开的季青临见状又折了回来,将灵力灌输掌心,一把将那柄刀用力打开。   他这几日能察觉出,只要自己一用灵力就仿佛在消耗自身一般,随着灵力的消耗,整个人也会越来越疲倦困乏。   这样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如何,所以他几乎不愿再去使用。   “原来你那么在乎这些平民啊,那就好办多了。”黑衣人无耻地笑了笑,下一秒所有追着季青临功力的人全部转移目标,攻向他身后那一群普通百姓。   季青临眉头狠狠一皱,暗骂了一句无耻!   转身不得不使用灵力击退那些人。   他挡在众人面前,毫不畏惧,反而脸上充满了对这群人的鄙夷。   “好,我不躲,你可不要后悔。”   他当真不再闪躲,任凭那刀朝着自己砍过来。   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卯足了劲对着季青临的头砍下去。   结果那刀在季青临面前死死地定住,被一堵无形的气墙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任凭黑衣人如何用力,也进不去分毫。   “看,就算我不躲,你也奈何不了我。”季青临道,“既然你的招数已经用尽了,那就到我了!”   季青临手上分明并未拿任何武器,可四面八方突然袭来寒光剑影,气势凌厉逼人,他一人竟然比他们几十人看起来还要可怕。   那剑光仿佛密不透风,络绎不绝,逼得那些黑衣人节节败退,避无可避。   “再问最后一遍,他人呢?”   太阳此刻彻底西垂,夜幕降临,季青临身处于黑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分明,他甚至比那未知的黑暗还要令人感到恐惧。   “死了!”黑衣人一脸讥讽。   季青临一怔。   死了?   他的脸黑了下来,觉得心头有一口怒气突然涌了上来,让他理智全无。   他的眼睛冰冷地像盛了万年不化的积雪。   “那你也去死吧!”   眼神一冷,那剑光如同有生命一般穿透黑衣人的胸口,鲜血迸溅,血肉横飞。   季青临眼神森然,此刻再没了一丝温度。   其他黑衣人见状心中恼怒,纷纷冲上来想要将他诛杀,却在离季青临还有几丈远的时候便被四周乱窜的剑气一剑封喉。   季青临踏着满地的鲜血,神色漠然。   这些尸首在他眼中竟如草芥一般。   季青临只顾往前走着,丝毫没有看到后面众人望着他的目光是何等惊恐。   所有人都在心中想着:这个少年也太可怕了……   主要是他的神情,那样地淡漠,那样地轻松,仿佛杀这么多人于他而言同折了几枝花没什么分别。   他只有十几岁吧?一个半大的孩子,却比沙场上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士兵看起来还要冷静,还要淡定。   倘若将来他们这些人也惹恼了他的话,那他会不会……   众人心里忍不住有些胆寒,却还是感激着他方才的搭救之恩,将心底埋藏的不安与恐惧强行地压制着,表面看起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季青临对于人的生死看的确实极为淡然,因为凡人百年的寿命于他而言不过昙花一现,早死晚死都得死,什么时候都没差。   只是方才在听到司若尘死了的时候确实难受了一下,不为所动的心狠狠地触动了,他很生气,很恼怒。   即便他一早就知道司若尘终归是要死的,什么时候死都对他而言都差不多,但直到方才那一刻他才发觉他不想他死,他想司若尘活得更长些,至少当下他不能死。   季青临在这座宅子中寻找着司若尘,他的眼睛因困意而酸涩不已,动作比之刚才缓慢了不少,疲乏感侵袭着他的全身。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着。   哪怕最后找到的只有一具尸体,他也能让他再活过来。   终于,再不知道踹开了多少扇门后,他终于在一个阴暗的房间的地上,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司若尘的小小的身影。   季青临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   他连忙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慢慢地修复他胸前那个巨大的伤口。   也许是他身上有自己一半的血,所以灵力注入地格外顺利,他一介凡人之躯竟没有任何的不适。   季青临只顾着救人,全然没有感觉到这一幕已经被几个人站在门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人张大了嘴巴,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浑身颤抖着悄悄溜了出去。   季青临看着司若尘身上渐渐愈合的伤口,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瞌上眼帘,沉沉地睡了过去。   司若尘在他睡过去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两人眼神方才接触,季青临的眼睛便紧紧闭上了。   “哥哥?”司若尘推了推他,心急地喊着。   公孙陵见这二人这么晚还不回去,寻到街上问了旁人才知道白日里的事。   他生怕这俩人出了什么事,不管不顾地就闯进了自己口中不能得罪的大人物的宅子,当他看到满地的黑衣人的尸体,还有门外众人看着季青临畏惧的目光时,好像什么都懂了。   司若尘还跪在季青临身边试图把他叫醒,但季青临身上半点伤都没有,却怎么也叫不醒。   公孙陵走过去把季青临背起来,对司若尘道:“先回去。”   众人见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最后有个人站出来说:“公孙大夫,这两个人都不简单,您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就是啊,这两个人不论哪一个都会给我们这小小的南莲带来灭顶之灾。”   一个年纪不大,手段却凌厉到令人畏惧;另一个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却能因来大魏皇室的亲卫追捕,定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只要没有抓到司若尘,大魏皇室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司若尘怔了一下,跟着公孙陵的脚步顿了顿。   他知道自己可能待不下去了,没有人会愿意留下他…   公孙陵一把拉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   “跟我回家。”   司若尘震惊地抬头。   公孙陵看着那些人,书生面庞的脸上充满了执拗和倔强,他本身看起来文质彬彬,身形消瘦,而此时他的眼神却是那样坚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坚不可摧,异常摄人。   他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不会留在这里,镇子外有个破败的屋子,我明日就会带着他们去那里。”   他又看了看众人:“可还有问题?”   众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都沉默着。   公孙陵先把季青临带回了房间,将人放在床上给他把脉。   可越把眉头皱得越深。   他不怕季青临哪里受伤,这伤只要不死,差不多都能救过来,唯独怕的就是现在这般——季青临什么伤都没有。   他就是睡着了。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等着他明日醒过来。   司若尘却不放心,怎么喊都不肯走,固执地守在季青临的床边,公孙陵叹了口气给他披了件衣服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日几人就搬到了镇子外的一处破败的屋子里,打扫修葺了一番,也能住得人。   司若尘一直愁眉不展,公孙陵打趣道:“还好你那磨人的哥哥还未醒,否则依着他那娇惯的性子,怕是说什么也不愿住在这么个破地方。不过等过些时候我去镇上买些木料来,再好好修葺一新,也能堵住他的嘴了。”   又三日过去了,公孙陵的手艺确实好,一间破屋子被他装点了一下竟然大变了样,虽然依旧简陋,却看着极为舒服。   他还在树下给司若尘搭了个秋千,在旁边用渔网给季青临做了个吊床。   “这下好了,等他醒过来就不用每日在树上瞌睡了,躺在这里不怕摔下来还能晒太阳。”公孙陵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司若尘却丝毫不关心这个,他直直地看着床上的季青临:“他是不是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季青临自那日睡着后,便再也没有醒来过。   而在另一边,西雍那边却派了人来了南莲镇。   当年那个女鲛人被大魏强行要走之后,他们便在寻找那鲛人口中那个能活死人的孩子。   而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有关于他的消息。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走,跟我回家   西雍的人很快就追到了南莲镇,为了抓到季青临几乎快将这个镇子翻了个遍,但是季青临早已不在这里,他们如何也找不到。   公孙陵日日在药铺待着,看着这些凶神恶煞,摆明了是冲着季青临来的人,心道还好之前将季青临送了出去。   现在情况紧急,他自然不敢再引人注意去找司若尘,害怕将这些人引过去,便只能每日待在之前的院子里,等这些人离开再说。   他唯独担心司若尘见他几日没有回去,突然跑来找他。   还好司若尘格外听话,公孙陵告诉他不要离开那个地方,他便当真没有找来。   大街上,衣服上锈着几片红梅花瓣,如鲜红的血滴一般的几个男子,他们蒙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双森然的眸子。   “大哥,找不到,可要回去?”一个人对着其中仿佛是头头的人问道。   “消息绝对不会有错,这样无功而返陛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头目眼神一寒。   他望向四周隐隐发抖,偏偏用余光看着他们,不断吞着口水的百姓。   冷笑一声。   “你说这些百姓为什么这么怕我们?”   手下回道:“平头百姓,胆小。”   “不。”   手下抬头看他。   “因为他们心虚,所以害怕。”   头目唇角一勾,他手里摆弄着那把明晃晃的弯刀,他的眼神忽然一暗,只听呼啸声起,那把刀被他直直地甩了出去,对着一个卖菜的小贩的脸险险擦过。   小贩的脸被吓得宛如一张白纸,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落下,他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没人愿意说是吗?”头目抓住飞回来的弯刀环视众人。   众人面如菜色,大气都不敢出。   “好。”   咔嚓一声。   距离最近的人扑通倒在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所有人捂住嘴巴瑟瑟发抖。   终于有一个人颤抖地举起了手,那是个身材瘦弱的书生。   “我说!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儿…”   他吞了吞唾沫,一咬牙将那地方说了出来。   头目拍拍手,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至于其他人……”他垂着眼睛,居高临下。   “都杀了吧。”   哭喊声在整个镇子里震耳欲聋。   他们走出镇子,没有一丝同情。   公孙陵在他们把目光放在众人身上的时候就直接开溜,急冲冲往司若尘那里跑,跑得满头大汗。   他一进屋子就对司若尘离声道:“快!又有人要来找麻烦了,得马上离开这里!”   司若尘怔了怔,递给他一杯水。   公孙陵正跑得嗓子冒烟,拿来就一口闷了。   公孙陵一边道:“东西什么的也别收拾了,先跑了再说其他的!”   一边往里屋走准备去背季青临,然而当他进去后,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却不在了。   “人呢?”他回头问司若尘。   眼前的视线却开始模糊了起来,他身子一歪扶在旁边的桌子上,想起方才那杯水里似乎是加了东西的。   司若尘用稚嫩的声音对他道:“哥哥被我藏在了山上的一个洞穴里,等过几日这些人走了,你再去把他找回来。如果他哪一天醒过来,你就让他去平阳关外接我,我会在那里等他…”   后面的话公孙陵已经听不太清了,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司若尘换上了季青临的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想动想拼命地将人拉回来,却终究只能无能为力地坠入黑暗中。   司若尘毫不意外地被西雍的人带走,他一直等着季青临能醒过来救他走,但是一直也没有。   他被带进了西雍的皇宫,关在了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折磨,当锋利的刀第一次割开他的皮肤的时候,鲜血流了出来,却又很快止住,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司若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而其他人却满眼惊喜。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找错人。   司若尘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开始害怕起来,他想起了在大魏时父亲对母亲做过的那些事。   他想要躲开,却迎来了更多的刀子。   “当初那个鲛人被大魏强要了去,还好走时还说了你的存在,你这能力可比她强多了,我一定可以用你炼制出一支绝无仅有的强大军队,一支杀不死的军队”   西雍皇帝的脸上满是疯狂,一刀瞎进了司若尘的眼眶里,柔声道:“没事,还会长出来的,别怕。”   司若尘身上承载了季青临一半的血,两人的关系如同并蒂双生莲一般,一盛一衰,一阴一阳,当季青临虚弱地沉睡过去后,隐藏在司若尘身上的血脉便开始觉醒。   然而这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不是馈赠,而是诅咒。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被关了几年多的时间,司若尘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下终于奔溃到神智不清。   全身上下几乎被换了个遍。   然而不管有多痛多绝望,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季青临,一直忍受着,等着他来救自己。   但是,直到最后也没能等到。   凌卿将他带出西雍皇宫的时候他已经不太会说话了,却还是艰难地唤着季青临的名字,固执地要去平阳关外等季青临。   他先去了当初的小镇想看看季青临在不在那里。   当凌卿带着他去的时候,当初原本已经死去的百姓竟然全都活了过来。   司若尘暗淡的眼睛一亮。   他猜到一定是季青临把这些人救活的,那么他一定已经醒了。   司若尘在南莲镇找不到季青临就去了平阳关外,当初季青临救他的地方。   他当初走的时候让公孙陵告诉过季青临,他会在这里等他。   然而太阳东升又西落,他足足在这里等了半个月,季青临没有来。   司若尘的眼睛从满怀期待到彻底绝望。   他是不是早就把自己忘了?   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他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   司若尘在西雍时最绝望的时候,是得知当初出卖了季青临的那个人,正是他的母亲。   他一度怀疑季青临在知道后会怎样生气,自己帮助的人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他那时候甚至觉得当时的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因为罪魁祸首是他母亲。   越想越难受,脑子疼得仿佛要炸开一般,他感觉自己全身好像被切成一片一片,被凌迟,被千刀万剐。   剧烈的疼痛扰乱他的神经,让他近乎疯狂,他的心中充满了暴躁,当初那些人对着他所有的戾气仿佛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不得不逼疯自己。   “他肯定知道了…他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满脸郁气,眼神可怕,再不是当初季青临捡到的那个软糯可爱的小娃娃了。   他死死地握着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戳进肉里。   凌卿看着他,银色面具下的眉头皱得越发地深,他将手放在司若尘的背上,眼中满是心疼。   眼看着司若尘无比痛苦的样子,他把目光落在了平阳关外的那些碧绿的忘忧草上,然后,他动了。   司若尘被打昏过去后扭曲的脸上才回复平静,凌卿抖着手将忘忧草喂了下去,看着他慢慢吞下去,垂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   在司若尘还昏睡时,凌卿便找了一户人家给了银子,请他们收养这个孩子。   那户人家正是一个隐匿在人群中鲛人,她原本想拒绝,但当她察觉到司若尘同族的身份后,便欣然答应了。   凌卿走后,司若尘没过多久醒了过来,那户人家才发现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此,季青临这个名字彻底地从司若尘的生命中抹去。   直到平阳关战事爆发,那户人家遭了难,司若尘被奚丘骗到大魏,卖到了醉欢楼。   在那里,他终于再一次遇到了季青临。   他不记得季青临,而季青临却记得他。   彼时凌卿已经死去,季青临终于再也忍不住,将人带回了摄政王府。   司若尘被凌卿救出来的时候,他还沉睡着,等他醒来时一切都晚了。   凌卿阻止了他去找司若尘,将司若尘如何代替他被折磨至疯,苦苦等他未果通通告诉了他,最后告诉他一个结论:   “你如今去找他,让他想起一切,他最终不是疯便是死。但倘若你不去,他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   季青临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找他,他跟着凌卿回了大魏,去了摄政王府,做了他的接班人。   因为凌卿告诉他,只有天下安定,才能守住想要守护的人。   而在这个豺狼虎豹横行的时代,他必须强到让所有人都畏惧,走上权利的巅峰,才能成为掌舵的那个人,才不会让当年的事重新上演,才能保证司若尘身份暴露的那一天,他能够好好地护住他。   凌卿的话没有错,却也没有全对。   他守住了天下,也走上了权利的最高峰,可当他在醉欢楼看到司若尘的时候,他便知道,重要的人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于是,他对着那个记忆中的小孩伸出了手,努力让这些年一直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当年的笑意,说出了那句晚了几年的话:   “走,跟我回家。”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逆天改命   季青临悠悠转醒,在自己和司若尘曾经躺着的床上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盯着头顶熟悉的床顶有些惊讶:谢锦城竟然没有趁着他昏迷强行把他带回万剑宗!   不多时谢锦城推门进来,似乎是察觉到他已经醒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没带你走?”   季青临按着还有些疼痛的额头,努力将自己从那段记忆的后劲里抽出来,他抬头皱着眉头看向床边的谢锦城,道:   “我确实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选择放弃强行带走我?”   谢锦城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眉头几乎拧在一起。   “因为你还少了一缕元神,我根本没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回万剑宗。”他脸色难看,“既然现在你已经醒了,你自己告诉我你把自己剩下的一缕元神藏哪儿了?”   季青临听完脸上却露出比他还要惊讶的表情。   “不是我藏的,我不知道。”   怪不得以谢锦城那样我行我素的性格,竟然没有强行带他走,原来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带他离开。   谢锦城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是吗?真的不是你?”   趁着季青临没有防备,他突然对着季青临出手,将手指抵在了对方的额头,“让我查看一下你的记忆就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撒谎了。”   然后等他看完后却沉默了,慢慢地收回手,脸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来形容。   震惊,不解,焦躁,愤怒…   “真的不是你做的……”   究竟是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了季青临的一缕元神?   除了他自己,明明谁都不可能,可事实却又在不断地提醒他,就是这样。   “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想走,你也不能强行带我离开了。”季青临道。   谢锦城冷哼一声。   “不过就是一缕元神,等我找不出来,你还是得乖乖跟着我回去。”   说完,谢锦城便走了出去。   季青临独自坐在从前和司若尘躺在一起的床上,此时在这里再找不出一星半点有关他的气息。   司若尘把所有有关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连同自己对他所有的记忆。   而现在记忆回来了,那人却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季青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从白天朝霞满天时,坐到傍晚黄昏残阳铺满整个院子。   他不断地回忆着过去,想着两个人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个结局的,明明这一世谁也没有辜负谁,也解决了所有的误会,他们明明已经可以好好在一起了,为什么呢?   最后他看向自己的手,想起收回自己所有元神时,那缕一直在他身边徘徊不去的气息。   是司若尘。   他当初用自己一半的灵血救了司若尘的时候,就注定将来两人只能活下来一个。   他需要收回元神,收回那一半的灵血,那么依靠它活命的司若尘便只能死了。   可倘若不收回,再在这个世界消耗下去,季青临剩下那一半的元神也会开始消散,最后魂飞魄散。   他们两个的结局从一开始相遇时就已经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司若尘选择了自己魂飞魄散,让季青临忘记一切好好活着。   “司若尘,你真是蠢透了…”季青临喃喃道,“到最后你什么也没得到,努力到头终成空,你就不会不甘吗?”   原本一切都会照着司若尘预想那样发展下去,但是天不遂人愿,季青临偏偏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走出房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打定了一个主意。   谢锦城觉得像季青临这样的人是不会蠢到自杀殉情的,他只会不断地寻找让司若尘复活过来的方法,哪怕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选择死亡是季青临永远也不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他并没有限制季青临的活动。   等他回来的时候,季青临已经不见。   *   千机阁。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时候,脚方一踏上二楼的时候,季青临便已经察觉出,这个阁楼绝对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   这里蕴藏的灵力强悍到可怕的地步,竟不输万剑宗任何一个上品灵器。   “公子,你是第二个走进这里的人。我知道来到这里必然有所求,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之前那个妄图改变命运的人,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最终的宿命,你确定还是要试试吗?”   季青临静静道:“我知道第一个走进这里的人是谁,也知道他的结局。”   司若尘来到这一世同他相遇,还是没能改变两个人的结局。   季青临抬头,眸光执拗:“可我还是要试试。”   那个声音发出刺耳的笑声,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和天真。   一阵剧烈的强光从正中央的一面诡异的镜子中射了出来,投射在一旁宛如黑洞般的门上,在那里照出一条路来。   “请吧。”那声音笑道,“它会送你去往哪个时间点,我也不知道,但会朝着你期望的那个时间点靠近。”   季青临穿过那个诡异的门,一步步走着,心道,司若尘,等着我来救你。   只要在平阳关那些人动手之前就将司若尘救下,那么就自己后面就不需要救下他了,也不会出现你死我活的结局。   他走出那扇门的尽头,果然落在了平阳关外。   他方才一落地,一转头便看到司若尘差点被黑衣人一剑穿心。   季青临心惊不已,杀了所有黑衣人,他抱起司若尘小小的身子,把他送到了一户人家收养,迫不及待地离开,回到千机阁,等着司若尘活过来。   然而当他回到原来的世界后,司若尘的结局依旧没有改变。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救下了他,他为什么还是会死?”季青临愤怒地质问。   那个声音却告诉他:“你确实在那个时间救下了他,可是在不久后,他又死在了楚天逸派来的第二拨杀手的手上,所以你去不去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季青临握紧了拳头,死死地咬住牙齿。   他不信,他不信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再让我去一次。”季青临咬牙道。   “当然可以,不过你无法穿到你上次去的那个时间点之前了,只会在后面的时间,具体哪里看你的造化了。”   季青临再次从那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正是司若尘被西雍抓走,季青临陷入沉睡的时候。   他落在南莲镇,看到了因为他间接被杀的南莲镇的百姓,动手使用灵力让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然后便直奔西雍去救被困住的司若尘,他害怕自己的容貌被认出来,便戴了一张银制的面具。   当他戴上面具,一剑一人闯进西雍皇宫的时候,他便终于知道了凌卿的真实身份。   原来竟是他自己。   这是不是意味着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所以不论他怎样努力,结局依旧无法改变?   他在西雍皇宫的地下室看到了被折磨地不成人样的司若尘,听着他喃喃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心头仿佛一把尖刀戳中,疼的没办法呼吸。   他小心地将人抱在怀里,哑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司若尘听到他的声音,艰难地说出一句:“哥…哥?”   他的嗓子仿佛被刀据过一般,声音诡异又难听。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不断地哭喊扒鸡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季青临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彻骨。   “别怕,我带你出去。”他轻柔道。   抬头目光森然地盯着西雍的士兵,他手中的长剑沐浴在鲜血中,一步杀一人,眼神可怕地像来自地狱里的魔鬼,百八十人在他面前宛若草芥一般,不堪一击。   他一路杀出去,下手不留半分余地,一剑封喉。   渐渐地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仅仅被他一个眼神就吓得胆寒。   那一夜,他血洗了西雍,让整个西雍皇城的街道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救出了司若尘,看他执拗地在平阳关等着自己,守着当初的承诺,从满怀期待,到失望绝望。   而那个时候,他还在沉睡着。   “别等了,他不会来的。”季青临看不下去了,“你等不到的。”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凌卿,他不知道自己的改变究竟有没有意义,会不会只是推动时间的轨迹朝着既定的结果发展?   他还能做什么改变结局?   季青临的目光落在了平阳关外的那些忘忧草上。   既然相遇的结局已然注定,那么便此生都不要相遇吧。   他给司若尘喂下忘忧草,也终于让司若尘不再痛苦。   转身又将平阳关所有的忘忧草全部销毁,一株也没留下。   但他不知道有一个人为了讨自己夫人的欢心,留下了忘忧草的种子,种在了他夫人的院中,多年后他还去了那人家里求取忘忧草。   季青临把司若尘送给一个鲛人抚养,想着是同族,一定会待他如亲子一般。   事实却是如此。   季青临去了大魏,凭借着强悍的实力和手段做了大魏的摄政王。   而楚天逸一直在寻找着司若尘的下落,即便季青临有意阻止,可千防万防,只要他还有这个念头在,司若尘便永远不可能彻底安全。   晚上,他坐在摄政王府的院子中,想着该如何让楚天逸永远放弃寻找司若尘。   突然,他放在桌上的配剑突然发出一道夺目的光芒。   季青临眯了眯眼。   想起当初很久之前的时候,系统曾经抽过一次奖励,抽到的是一个小光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最后钻入了他的剑中。   之后时间太久,他便忘了这事。   眼看着眼前的配剑光团越来越大,最后半人高的光团裂开,从里面露出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孩子。   那孩子同司若尘长得一般无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前世之旅   季青临看着那个小孩,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缓缓的伸出手,朝着他的脸上摸去,喃喃道:“真的太像了……”   长大后的楚渊同司若尘只不过是七八分的相似,再加上两个人气质不同,只会觉得两个人相貌神似,却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而此时眼前的这个小孩儿从神情到样貌,都与司若尘一般无二。   “你叫什么名字?”季青临听到自己颤声问道。   小孩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是他看着季青临的眼睛带着亲昵,仿佛两人很早就认识了。   万剑宗有一种灵宝,可助本命剑迅速修出剑灵。   季青临所思所念都在司若尘身上,与主人心思相同的配剑便朝着司若尘靠拢,竟修出了一个司若尘的影子。   剑灵本就与主人最是亲近,即便初次见面,便对自己的主人有着格外深厚的感情。   小孩看着他,甜甜地笑了,但看到季青临并不开心,皱眉问他:“你不喜欢我吗?”   他有些急了:“你喜欢什么样,我都可以努力修炼,然后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季青临压抑住内心的不适,咬咬牙,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当初楚渊身上的那些陈年伤疤,眸色中难得有些不忍。   但一想到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找到司若尘时的情形,他便觉得痛不欲生,每一刀都像戳在他的心口,疼得他无法呼吸。   “我从不是什么好人。”季青临突然开口。   他看着眼前这人熟悉的样貌,继续道:   “也不在乎为你成为一个坏人,即便受人唾骂,我也想救你。”   他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司若尘掉入火坑而什么都不做,他做不到,他永远也做不到。   看着眼前的小孩,季青临摸了摸他的脸,对他道:“今日欠你的,我往后再还你。”   小孩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只呆呆地看着他。   下一秒季青临手中结了个印,作为主人,他有权利封住他有关此刻所以的记忆。   再睁开眼睛时,那双眸子干净地从里面看不出任何的东西,仿佛一张白纸,又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具。   “记住了,你叫楚渊,是大魏的五皇子。”季青临的声音如同催眠一般,“是我将你从外面找回来的。”   楚渊望着眼前这个发自内心喜欢的人,点了点头,问道:“你是谁?”   “我叫凌卿。”季青临缓缓道。   一切如都他记忆中发展着,凌卿带回了失踪已久的五皇子,并将他养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极尽宠溺,力所能及地培养他,一时间羡煞旁人。   楚天逸也因着凌卿的从中作梗,而无法下手,正巧西雍那边似有崛起之势,他还需要仰仗凌卿,于是不敢得罪他,只能干看着,扮演着一个慈父的形象。   楚渊在那时几乎成了整个大魏最幸福的人,身份尊崇,受尽宠爱。   然而这一切在季青临出去一趟后就变了。   他带回了多年前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自己,阻止了他去寻找司若尘。   因为两人见面注定是只能活一个。   那就让他们此生都不要相见吧。   十几岁的季青临被带了回来,收作义子,那时他确实有愧,因为司若尘在西雍所受的一切,都是替他受的。   而他在公孙陵的看护下舒舒服服地睡了几年,安然无恙。   对于自己的愤恨不由自主发泄在当年的自己身上。   如果当年不是他那样没用,司若尘绝对不会被带走。   于是他对自己极尽严苛,便是想让他再强些,强到能够改变往后的结局,强到即便司若尘真的在往后身份暴露时,能在他的袒护下安然无恙。   “你要强大到让所有人都害怕,才能保住你想保住的人。”成了凌卿的季青临对从前的自己道,“而且你要答应我,永远也不许去找他,没有你,他反而会过得更好。”   十几岁的季青临看着这个连自己也琢磨不透的人,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去找他的。”   季青临以为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他尽力地规避了两人的相遇,而其他的任由它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   因为他也不知道倘若他随意改变,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原本千机阁留给他的门不见了。   他回不去了。   “怎么回事?”季青临拼命找,却再也看不到那扇门。   仿佛他从来都是这里的人,而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假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停留太久,才导致自己没办法离开,但现在事实就是如此,他被困在这里了。   季青临无比痛苦,他想要回去看司若尘到底有没有活过来,他想知道自己的努力到底有没有白费。   然而他回不去了。   他只能做着凌卿这个身份,一直待在摄政王府中。   这样的日子无疑是难熬的,因为他还必须克制住自己去找这个世界的司若尘的冲动。   他不能去,一旦去了,司若尘的身份便很有可能会暴露,然后发展成更加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在王府中种了许多的枫树,到了枫红的季节便站在树下,仿佛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司若尘。   枫红如火,也如寂寞。   季青临一直在等着,等着一个契机。   因为他终于想起记忆中千机阁扰乱天下,凌卿在解决千机阁后彻底消失不见的。   要么他就真的死在了那里,要么他就能在那时回去。   等到那日终于来时,一直被困在摄政王府的季青临,也就是凌卿终于笑了。   他可以回去了,他可以去见司若尘了。   千机阁的那些人同当初鲛人族那些人的情况一般无二,季青临收回了他们身上从司若尘那里沾染的自己的元神,正待离开时,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人衣红如绯,发白如雪,神情淡漠到仿佛里面空无一物,他容貌惊人,面如冠玉,美得像一张画。   “师父?”季青临喊了他一声,“你怎么来了?”   对方淡淡道:“你的元神中多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季青临皱眉。   对方动了动手,有一个泛着红色的光团便从他的识海中被抽了出来,只见他一个动作,那光团迅速落在地上,凭空生出一座二层的阁楼,阁楼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千机阁。   季青临:“……”   对方转头看着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送你回去的路。”   季青临能感觉到,师父抽走的正是后面一直没有再出过声的系统。   “这到底是什么?”季青临不解。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他道:“我在下一个时空等你。”   说完便不见了。   季青临伸手想要把人叫回来,想想还是算了。   他师父向来铁面无私,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是个确确实实适合挂在墙上的人。   除了师兄,他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   季青临一度怀疑他当初收自己当徒弟是抽了疯了。   或者就是爱屋及乌,因为谢锦城是当真格外宠着他这个师弟,也许师父就是因为这个才收他做了弟子。   季青临顺着楼梯再次来到千机阁内,那个声音果然还记得他。   它仿佛超脱了时间空间的限制。   “想不想知道你努力了这么久的结果如何。”   季青临笑了一声,“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什么也没有改变,我这一趟又白去罢了。”   那个声音诡异地笑了笑。   季青临却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挑眉问道:“系统?”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哼道:“你找的人在一楼,我可不是。”   季青临想起当初第一次进千机阁,那个披着个斗篷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声音苍老的阁老,怎样都无法将他和系统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虽然他们有时候的憨劲确实很相似!   季青临跑到一楼,确实看到一个披着袍子飞在半空中的人,只不过从他脱离季青临身体的那一刻,他似乎便不再记得做系统时的事了。   “我怎么会在这儿?放我出去!谁特么关的我?”   他拼命地往墙边撞,却怎么也出不去,最后试了无数次后终于蔫了,郁闷地飘在中央。   季青临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他。   毕竟两人也相处了那么久。   不过看样子他得一直待在这里了。   想了想对他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之后再来接你出去。”   看样子应该是方才师父给他关这里的,自己现在肯定没办法把他弄出去,不过只要他去找了师兄,要把人放出来也就不是难事了。   季青临看着他那斗篷,还挺想知道下面长什么样的,于是动手过去想掀开来看看。   对方突然声音拔高,一下子窜到了房顶上,叫道:“动不动就扒拉人衣服,你要不要脸!”   季青临默默地收回手,心道,你就在这儿待到老吧!   阁老,不对,这个时候他还不老,那个斗篷在头顶上问:“你说你接我出去,你总得告诉现在你叫什么名字吧?不然我后面怎么找你?”   季青临挑眉,说了一个名字:“凌卿。”   找吧,过了今天我就死了。   他想起后来这人让花凝雨出去找自己,结果知道自己死了的时候气得那个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自己是真的没办法救他出去了,只能在回到原来的世界后,去找谢锦城帮忙才行。   回到了二楼,他看着那扇门出神,竟然有些不敢打开。   这扇门的背后会是什么?   按理来说他阻止了两个人见面,那么司若尘就不可能会死,他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一定可以活过来。   一定可以。   季青临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走了出去。   满目疮痍中,白骨如山,他在空寂无人的大殿中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去司若尘。   他穿着记忆中火红的衣袍,只是此刻那衣上的红仿佛被血染就一般。   他神情空洞,全身透露出灰败的死气,眼中再没了一点光彩,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季青临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时候。   司若尘活着,但是他死了。   这是前世他死后的情景。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给你   季青临脸上戴着银制的面具,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若尘率先开口,皱眉看着他:   “你是谁?”   他是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摸着脸上的面具,这面具似乎隔开了他与眼前这人,在两人中间拉开了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是凌卿,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也是他的季青临,却不是这个世界的季青临。   这个世界的季青临已经死了。   司若尘见他没有做声,似乎也不在乎,径直走出殿门外。   季青临连忙跟了上去。   这殿外和殿内也差不多,看不见一个人,整座皇宫仿佛一座空城一般。   “这里的人呢?”季青临边走边问。   司若尘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似乎是在确认他不是一个哑巴。   他的声音有些哑,开始说话时声调还有些不准,同当初季青临在西雍的地下室救他时他那时的声音差不多。   应该是很久没说过话了。   果然,司若尘道:“这里没人,只有我。”   季青临脚步顿了顿:“那你怎么不走?”   司若尘没有回答,他跨过一道宫门,走了几步便突然停住了。   季青临刹不住脚,差点撞在他的身上。   司若尘仿若未觉,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坟冢,走过去将墓碑上落下的枯叶轻轻抚掉,柔声道:“他在这里,我得陪着他。”   那墓碑上没有刻字,但季青临知道,那坟里葬着的是他自己。   也许司若尘自己都不知道,那墓碑上究竟该刻什么。   尊师?他不甘心。   爱人?他不配。   最后索性什么也不留,什么也不写,只要将来他躺进去,胜过这碑上的千言万语。   但是季青临死了,司若尘几乎强大到不伤不死的地步。   他连一死殉情都没有资格。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说话了,也有可能是眼前这人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或者到了他如今这样,已然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他对着季青临用不太稳的调子说道:   “我当年没想他死的…可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没有躲……”   倘若用沉痛来描述司若尘此刻的眼神,季青临觉得不够,那眼神有不解,有悔恨,有难过,还有迷茫,通通冗杂在一起,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产生一种从里面看见什么都不会意外的错觉。   司若尘拧着眉,略显苍白的嘴唇无力地张合,他轻声地宛如自言自语。   “我那时是恨他,恨透了他,可我从没想过要他死,只有我自己知道,哪怕再恨,我也不舍得他死。”   他低头看了一眼坟头,自嘲一笑。   “这些话对他而言,应该很恶心吧?他死前应该对我彻底失望了,哪怕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愿意见我了。”   抚摸着冰凉的石碑,根本没有期望有人回答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的,或者对下面躺着的人说的。   季青临沉默着,突然道:“他都纵容你十几年了,还会在乎那么一次吗?”   司若尘一怔。6   季青临那时有多纵容他,再大的过错也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最严重的也就是七夕那次霸王硬上弓,还是甘愿做了下面那个。   刚开始他只是想弥补当初的亏欠,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颗心就沉沦了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纵容宠溺成了下意识的。   司若尘突然心神乱了,眼神不断变化。   季青临的那句话仿佛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是啊,他从前那么纵容自己,那么喜欢自己,永远不舍得伤他,又怎么舍得生生世世不理他?   他不断地催眠自己,好像只要这样想得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你想去找他吗?”季青临突然出声。   这个时候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了,也突然就释然了。   他的到来是必然,而既定的结局也是必然。   他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   司若尘怔怔得看着他,仿佛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找到他,想试试吗?”季青临继续又问了一个问题,即便他要已知道结局,“不过你陪不了他终老,也不是陪他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你还要这样做吗?”   司若尘毫不犹豫道:“我只想见见他,哪怕一眼也好,一辈子,我不敢奢望。”   季青临面具下的唇角勾起,呼出一口气道:“去千机阁吧,那里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司若尘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那孤零零的坟冢,无声地说了句:等我。   便朝着千机阁的方向飞身而去,这一走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最终将走向季青临早已知道的结局。   看着那背影,季青临有一刹那想把人拦下来,告诉他别去了,那一世你过得并不好。   但他知道司若尘不会听他的,命运不会因他任何一句话就改变,他困在宿命的轮回中,像一个被牵动的木偶,出不去了。   这时候季青临本应该走了的,他应该乖乖地回到千机阁,推来那扇门,回到原来的世界,然后听从谢锦城的话,回到万剑宗,保住自己的命。   为了没有结果的事丢掉自己的命,这种愚蠢的行为不是他应该做的,也不是他会做的事。   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醒来便忘,然后继续当他万剑宗里面逍遥自在的亲传弟子。   也许过个几百上千年,这件事就会被他抛之脑后,再也不会想起来。   正常的本应该是这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没有离开。   殿外是自己的坟冢,殿中的人也已经离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最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傻到想留在这里,因为一旦出去了,谢锦城一定会把他带走。   而他只想留在有司若尘的世界,哪怕只是曾经有过也好。   不知待了多久,估计谢锦城找他也快找疯了,突然季青临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什么,呆了呆,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司若尘?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太想念那个人了,导致产生了幻觉。   他不敢出去,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司若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已经走了,而且不会回来。   错觉,都是错觉。   可即便这样想着,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步步走到殿门口,猛然推门出去。   他只来得及看到司若尘离去的背影,然后瞬间消失在千机阁那扇特有的门中,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季青临呆了呆,眼睛忽然睁大。   他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当初司若尘重伤跑回摄政王府找他,却看到他要同楚渊大婚的时候。   他心死之后回了原来的世界,躺进了自己的坟里。   季青临似有所觉,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自己被打开的棺椁。   已然腐朽的白骨上躺着一个半透明的身体,他紧闭着双眼,双手死死地抱着身前的白骨,脸上的表情仿佛是释然,又像是安心。   他躺在那里,本就缥缈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仿佛被风一吹便会散去,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季青临内心巨震,指尖止不住地发抖,死死地盯着他,艰涩地喊道:   “司若尘?”   这个灵魂正是当初他以为消失的那个人格,是那个重生后被他伤到体无完肤,生无可恋的那个人。   季青临用灵力死死地环住那稀薄的魂魄,将他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禁锢在自己身边。   散去的魂魄都被他收集了回来,重新注入进去,但这始终是一片残魂,哪怕季青临用灵力不断将养着,也很难保证他不会就此散去。   必须找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   突然,季青临想到了一个地方。   千机阁。   因为系统化作的那座阁楼,以至于那整片区域的灵力同修真界别无二致,虽然稀薄,却也远远好过这个世界的其他任何地方。   为了防止被其他人打扰,他带着司若尘的残魂进入了阵法之中,掩盖了两人的气息。   幻境千千万万,亦真亦假,在这里,谢锦城不一定能找得到他。   挑选了一处尚且算得上十分舒适的地界,那里种满了桃花,常盛不衰,风景如画。   他在桃林中又建了个木屋,屋子外面摆放着桌椅,司若尘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眼中没有情绪。   季青临走过去摸了摸他透明的脸。   “不喜欢吗?”   司若尘只有一缕惨魂,应该五感尽失,听不见他说的话。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也不指望他能回答自己。   但他总是忍不住会同他说说话,然后看着他木然的表情失笑,笑着笑着,便沉默下来。   只要他一沉默,四周便都沉默了。   好像这一切都像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永远不会有任何回应。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话?”季青临艰涩道,“司若尘?”   他苦笑着摸上他半透明的脸,“又不理我,明明在摄政王府时,我那样想同你亲近些,你却根本不愿意理我。”   季青临凑上前亲了亲他,唇上都触感却是一片冰凉,冷到彻骨。   “这样的你,好生无趣,太无趣我便要走了。”   说着要走,却还是在这里陪着一个木偶一般的人一年又一年。   司若尘没有进步,而他却明显越来越虚弱。   谢锦城没有说错,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转头看着树下一夺目身红衣,脸上却一片木然的人,突然道:“你再不醒过来,可能就要见不到我了。”   这里的桃花每年都会引来蜜蜂,季青临用蜜蜂酿的蜜制了一些糖块,也算是给这苦涩的生活一点甜味,支撑着自己熬下去。   司若尘是不需要吃的,季青临便自己吃着,突然有一日他心血来潮将糖块递给他,如同哄小孩一般。   “呐,给你。”   原本就不期望他能有所回应,结果下一秒季青临瞳孔微缩,怔了怔。   司若尘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略显迟钝地接住那些糖,全部捧在手心,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捧到季青临的面前。   他张了张嘴,极其缓慢地用非常细微的声音说了句:   “给…你…”   一如很多年前,他们穷到只能天天去公孙陵那里蹭吃蹭喝,而司若尘总会把别人给他的糖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全部捧到季青临的面前,笑着扬起脸,甜甜道:   “哥哥,给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结局上   幻境中的桃花开了又败,春去秋来不知过了多久,司若尘还是那样沉默,他终究只是一缕残魂,当初突然开口的一句话仿佛只是季青临自己的错觉。   司若尘的那缕残魂仅依靠他护持着,等他终于熬不下去魂飞魄散之际,司若尘的残魂自然也会如风一般消散。   “虽然没有做到白头到老,但生死与共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日子本应该很无味,但季青临却希望它能再长些。   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能找到自己,但看到一头白发的师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季青临便知道坏事了。   心里的第一念头便是:跑!   他一边护着司若尘的残魂往桃林的另一个方向冲去,一边在身后落下一大片剑雨,企图能够拖住他的脚步。   但那个人在剑术上从未有人能够超越,仅一戏不到,所以实化的剑光瞬间变成粉末,吹散在空中。   季青临再一抬头时,整个人已被困在巨大的光团中。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师父,我知道你执掌刑法堂,向来铁面无私,可我只是想求死难道都不行吗?”   “我一没坏宗门规矩,二没拦着任何人,你凭什么关我!”   季青临恨到眼睛发红,死死地盯着被那人捏在手中的司若尘。   那人静静地开口,声音冷地仿佛穿过了万年孤寂的岁月,哀而不伤,却又总让人觉得悲凉。   “跟我走,我带你将这一场因圆了,回到原来的尘世,我便告诉你如何救他。”   “真的?”季青临隔着厚厚的光团死死盯着他,不敢相信他这样冷得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一般的人,会管自己的闲事。   那人随手一挥,他身上前的障碍随之消失。   季青临落到他的眼前,看到他轻轻颔了一下首。   倘若他说有办法,那便一定有办法。   季青临看着他把司若尘的残魂又放回了桃林中,似乎在司若尘身上加了什么,即便没了季青临以身相互,也能保持魂魄不散。   “好了,跟我走吧。”他做完这些便要季青临跟着他离开,见季青临眼神落在桃林不肯收回,淡淡道:“他不会有事的。”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忍着剧痛从自己身上生生抽出了一缕元神,然后做了一个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穿着一身玄衣,脸上戴着银制面具,是凌卿的模样。   他留下另一个自己,在这里陪着司若尘的那缕残魂。   红衣白发的那人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动,万年不动的表情产生了一丝变化,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无悲无喜的样子。   师父带着他又来到了千机阁,穿过那扇门,季青临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知道是去哪里。   他同师父落在熟悉的凰山的上空,亲眼看着自己死在司若尘的手中。   只是这次他瞧清楚了。   司若尘的剑在方才刺破他衣服的时候便生生止住了,自己反噬受了伤,那口涌到喉咙的血方才要露出来,便被他一声不吭地咽了回去。   然后楚渊轻轻松松地往前一撞,那柄剑就在两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捅穿了季青临的心脏。   季青临倒下去没多久,呆愣在原地的司若尘久久没有出声,随后那口被强咽下去的血喷涌而出。   他缓缓地昏倒在了季青临的尸体旁边。   楚渊带走了司若尘,因为他还需要这个棋子,只是他没想到这枚棋子从今日之后,就要掀翻整座棋局了。   楚渊以为司若尘这把刀被他用得得心应手,却不想失去了季青临这把刀鞘,手上的刀便彻底失去了控制,直至被反噬。   半空中的季青临看到自己师父从怀中拿出一座小塔一般的东西,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而从中散发出来的力量却让季青临心惊。   这不是万剑宗的东西,也不是正道该有的东西,里面的力量太过霸道骇人,像极了邪魔外道……   “师父?”季青临忍不住皱起了眉。   像师父这样作为万剑宗的执法人,一生守护的便是万剑宗的法则,只为宗门而活,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规矩,更别说自己去知法犯法。   师父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平淡道:“只要用作正途,何必要分正道之物还是其他?”   季青临没再说话,认真看着他施法。   司若尘只是一个凡人,跨越这个世界的时空不被天道察觉很容易,而季青临身上修士的气息太重,无法长时间停留在其他时空,轻易便会被天道感知,因扰乱秩序而被降下重罚。   之前是因为季青临虚弱到气息近乎于无,加之那个幻境本就有隔绝视听之用,所以如何也不会被天道察觉。   师父自然知道,于是便将季青临的灵魂抽了出来,又把之前那个器物放入他的灵魂中,最后带着他的灵魂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司若尘重生的那个时空。   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时间。   季青临在另一个时空自己的身体中醒来,将自己当做一个外来者的身份,而被放入他灵魂中的器物也苏醒了过来。   同时,改变了季青临的记忆。   “它可以让你留在这个时空,但它毕竟是个魔物,会时刻影响你的心性,放大你死时心中的怨念。”   季青临想了想,仿佛终于想通了一般,笑道:“所以我刚醒过来那时,才会那么厌恶司若尘,想要杀了他,对吗?”   “嗯。”师父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季青临看着还未苏醒过来的自己,问道:“那我醒过来会杀了他吗?”   “不知道。”师父道。   季青临突然动手,在自己和自己灵魂中的那个器物上加了一个印。   那器物反抗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压制住,强制地打上了一个咒印。   季青临满意地笑了笑:“如此便好了,司若尘死,这血印便会立时启动,我的灵魂也会随之一起消亡,而我寄宿在我灵魂中的那个器物大概也会受损,它应该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师父静静地用眸子看了他一眼,突如其来道:“司若尘不会死了。”   季青临跟在他的身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多谢师父。”   他那样说,便是真的不会。   师父继续道:“这生路是你自己给自己留的,与我无关。”   季青临愣了一下,倘若方才他没有下那血咒,没有系统强制地要求不能伤害他,也许自己当初真的会杀了司若尘。   跟着师父回到原来的世界,出乎意料的,谢锦城看到他竟然没有追上来将他打个半死,看到他身前的人也并未觉得惊讶。   “师兄,我知道自己剩余的元神在哪里了。”   “看来有人想到办法帮你了,”谢锦城看了眼师父,转过脸瞪了他一眼,“那还不赶快去把你自己的元神找齐?你真想再试试魂飞魄散?这次可没法再给你造个世界供你瞎折腾了!”   季青临离开后,小小的院子中便只剩下师徒两人了。   谢锦城走过去,食指戳在对方的心口,缓缓下滑,勾在他的腰带上。   “云容,你是想我了来寻我的吗?”   任由对方动作,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叫师父。”云容低头看他。   谢锦城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依旧是没有任何起伏的调子。   谢锦城挑眉,勾唇一笑,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拉下来,在他耳畔道:“想我,还是想我的身子?”   不待人回答便侧头亲在了他冰凉的唇上。   一声重重的喘息从眼前这个冰塑一般的人嘴里发出来,终于让那声音沾染了一丝人间烟火。   这声音仿佛是落入幽深寂静的寒潭的一颗小石子,让那经久不动的水面荡起了浅浅的波纹,再也无法平静……   季青临挨完骂去了千机阁的幻境,果然在桃林中看到了司若尘的残魂还有自己留在这里的影子。   司若尘看到他有了一丝丝的反应,缓缓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季青临呆滞过后激动跑过去将人抱住。   有办法的,只要慢慢将养,即便是一缕残魂也能恢复过来,也能让他回来的…   最终,季青临收回了司若尘那缕残魂中的最后一缕元神,跟着谢锦城回了瑶剑宗。   “我走了的话,这个世界会彻底消失吗?”走前季青临问云容。   “不会,千机阁会代替你,维持着这个世界不至崩塌。”云容道。   季青临顿了顿,问他:“那司若尘呢?他真的还会醒过来吗?”   “他的那缕残魂会在每一世转世中慢慢修复,逐渐强大,等他的魂魄彻底复原,你便能带他回万剑宗。”   “好。”季青临最后看了眼司若尘,抚摸着他的脸道,“我等你回来,你也要等我回来。”   他的元神被谢锦城带回了万剑宗,重新放回了自己睡了不知多久的身体里。   几日过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正是自己熟悉的寝宫。   在山上一众弟子惊讶的目光中,他快地如一道残影冲出了万剑宗,去了那方小世界。   “刚……刚那个是谁?!”一个刑法堂的剑修一愣过后冷着脸,骂道,“宗门明文规定不可在御剑疾行!他这是知法犯法!哪个山门教出来的货色,我这就把他抓回来领罚!”   周围的人都努力对他使眼色,却还是没能阻止他骂骂咧咧。   “不必,随他去,此事我亦不想从旁处听见。”   云容从后面走出,冰冷的气息几乎能把人冻伤。   “是是…是!弟子知道!”那名弟子吓得额头冒汗。   这人可是刑法堂的长老,出了名的可怕,连掌门也得惧他三分。   直得云容走远,一个弟子才悄声道:   “也就你敢多嘴管季师兄的事,他师承这位冷面阎王,上面还有那位出了名手段毒辣的师兄,你有几条命敢去管他的闲事?”   那名弟子看着季青临远去的背影,擦了擦额头的汗。   季青临终于赶到了司若尘的那个世界,寻着他的气息找到一户人家。   朗朗的读书声中,季青临一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彼时,他也不过才几岁大,一脸认真地听着先生讲课。   先生经过他的身边,对着其他学生夸赞他的作业。   季青临便站在树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满是笑容,等着他下课。   终于,先生的课似乎讲完了,走出了教室,屋子的小孩子顿时开始闹起来。   不过司若尘身边却没什么人,司若尘挑了挑眉,想着这人转世后人缘突然变得这么差了?   有些好笑,毕竟他从前那般优秀,十分招人喜欢,不想如今也会受人冷落,有些好笑。   然而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   一个小孩讲纸揉成一团,对着司若尘丢了过去,做了个鬼脸。   “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没用。” 第一百五十章 大结局中   司若尘似乎早已听惯了这些话,脸上半点生气的表情也没有,只微微侧头,躲过那丢来的纸团。   他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在嬉笑声中独自走出了门,看样子是要回家了。   只是天公不作美,一阵轰隆雷声后,瓢泼大雨倾盆而至,打得人措手不及。   司若尘呆呆地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珠噼里啪啦砸在青石地上。   他没有带伞。   四周的小孩撑着伞又冲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冲进了雨帘。   他只得继续等着,等着家里人来送伞。   突然,头顶多出一道阴影,遮挡住了天光,也将溅过来的雨水隔绝在了外面。   与此同时,一双黑色的靴子闯入他的视线,身边突然出现的淡淡的清香将周围泥土的气息全部掩盖。   这气味他闻不出来是什么,也从未闻过,却感觉很熟悉,一下子让他想起冬日下雪的时候,很干净,很清冷的味道。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很好看的脸,正望着他笑。   一瞬间,司若尘愣了愣。   “家住哪儿?我送你过去。”季青临蹲下来看着他。   想起来他好像说不了话,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你指给我看,我跟着你走。”   司若尘便指了一个方向,季青临撑着伞两人在雨里走着。   有些安静,又有些嘈杂。   嘈杂的是伞外不停的雨声,安静的是伞下的两个人。   走了不知多久,来接司若尘的管家正好看见了他们,一脸焦急地走过来,给司若尘披了件衣服。   “小公子,都说了今日要下雨,您身子不好,不要去上学了,您非不听,这要是中了风寒又得好一阵子躺在床上。”   司若尘没办法说话,静静听着。   管家给他小心地收拾完后,才将目光落在季青临的身上。   稍稍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不凡,应当不是个人贩子。   对着季青临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这位公子送我家小公子,倘若不嫌弃请到家中一坐。”   他想着季青临应当不会同意,也就是客气一番,毕竟这人看着不简单。   “好啊。”季青临一笑,大大方方地领着司若尘往前走去。   管家在原地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司若尘的家中还算富裕,父亲是个本地的一个小官,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夫妻两人琴瑟和鸣,司若尘的父亲只娶了他母亲一个人,对于唯一的儿子疼爱的很,只是司若尘自出身时便先天不足,也无法说话。   “旭儿自小身子不好,没有什么玩伴,我很少见他喜欢什么人,但今日见他与公子还挺投缘的。”   旭儿便是司若尘的小名。   “是吗?”季青临看了看司若尘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挺喜欢我的?   林夫人笑了一下:“他不会理不认识的人,今日听管家说他竟然愿意跟着你走,我还挺意外的,想必他是真的喜欢你。”   季青临闻言笑了笑。   “我也挺喜欢他的。”   林夫人听了很高兴,难得儿子有个中意的,怎么也得留下来。   她看了看季青临腰间的配剑,问道:   “公子会武功?”   “夫人是想我教他吗?”季青临看了眼司若尘,想起他今日被欺负却默不作声,心道怎的这么怂?   等他来教教他怎么欺负回去。   “是,想让他学些功夫强身健体,有武艺傍身也不至于让人欺负,不知公子可有时间?”   她怕季青临有其他事要办,或者只是在这里待一两日。   季青临笑道:“我闲人一个,时间多的是。”   林夫人起身对他稽了一礼。   “谢过公子。”   季青临连忙把人扶起,怎么说这人也是司若尘的母亲,这礼他可受不起。   “夫人客气了。”   林夫人将司若尘唤过来,拉到季青临面前。   “旭儿,来见过先生。”   司若尘抬头望着他,行了一礼。   季青临想了想,对林夫人道:“我也曾教过太子,诗书未必比学堂里的先生教的差,夫人倘若信得过我,我可一并教他。”   林夫人眼睛一亮。   “公子年纪轻轻,竟然还做过太傅?”   她知道司若尘在学堂定然会受欺负,并不大想他去,只是拗不过司若尘想学,季青临所言正中她的下怀,更何况是教过太子。   “太傅并未做过,只是有幸给太子讲过课。”   季青临自然没做过太傅,他只是当过太子的爹。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又有几人能去太子跟前讲学。”林夫人夸赞道。   这件事便就此定下了,林夫人让司若尘带他去安排好的房间。   因为要教司若尘,索性便将他的房间安置在司若尘的院子中。   下人在前面打着灯带路,两人一齐走着,很快便到了房间。   推开门,房间格外宽敞干净,虽算不上华贵,却胜在舒服。   下人带完路便下去了。   季青临这才将目光重又落在司若尘的身上,撑着脑袋,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桌子上敲着。   “你今日为何跟着我走?你母亲说你从不理不认识的人,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将你卖了?”季青临问他。   司若尘从旁边拿来笔墨,写道:   “你不会。”   季青临笑了笑:“你怎知不会?”   他慢慢写道:“感觉。”   季青临一愣过后笑了。   想了想,伸出手摸了摸他那张依旧惊艳绝伦的脸,缓缓地移到他的唇上,用指腹抹了抹。   低头看着他:“为何不躲开?”   司若尘呆呆地看着他,唇上感受他温热的手指,有些痒,偏头躲开。   季青临勾唇一笑:“真乖。往后有谁敢这样对你,回来告诉我,我去把他打残。”   司若尘点了点头。   季青临不想从前的龌龊事再在这辈子发生,他想他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之后季青临的生活便是每日教司若尘读书,手把手教他练剑习武。   仿佛回到了最初司若尘进摄政王府的日子,只不过这次司若尘不会再甩他冷脸了,相反对他格外尊重,每日早上给他问安行礼,得了任何稀罕物品都要先送给他。   用林夫人的话讲,就像对待父母那般孝顺。   季青临:……   他后知后觉这关系有些养歪了,总觉得等司若尘长大他们不仅做不了夫妻,司若尘估计还会想着给他养老送终…   离谱。   他原本觉得司若尘年纪小,就应当如父亲般地爱护他,可能这父爱爱得有些过头了,以至于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其实是在养童养夫,而不是在养儿子。   很快,几年的时间便过去了,司若尘彼时已经十五岁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容貌生得越发昳丽,同前世已没多少差别。   那双丹凤眼生得越发勾人,他的瞳孔带着淡淡的红,将那眼睛点缀地格外魅惑。   只有唇色时时苍白,将那灼人的艳色压下去几分,平添了几分病态之美。   自季青临做了他的先生后,他便无需再去学堂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府中,鲜少出门,也幸而如此,才未让这过于出挑的容貌惹出麻烦。   这一日,林老爷的好友诸南前来做客,他的儿子诸炎正是当初同司若尘在学堂念书时欺负他的那一位。   只不过后来司若尘没再去过学堂,他也随他父亲去了军营,两人便没再见。   林老爷见他似乎无趣地很,便让他去后院找司若尘。   “旭儿在后院,你去找他吧,我记得你们儿时一起在学堂念过书,正好可以一起说说话。”   诸南也道:“就听你林伯伯的吧,不过你可别欺负旭儿,被我知道了,看我不揍死你!”   诸炎眼神微动,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对诸南回了一句:“知道了。”   便很快跑出了门。   季青临听着堂前这二人絮叨,林老爷对着好友夸赞他如何文武双全,尽心教导司若尘,却分文不收,说得是感人肺腑,季青临一边附和着,一边想着怎么脱身。   他想起当年那个对司若尘扔纸团的小孩,可不觉得像是不会欺负司若尘的样子。   现如今的司若尘可不比前世,也许是因为只有残魂的缘故,他比季青临想象得虚弱得多,这些年别说教武功,让他跑几步一不小心都能累晕,一场普普通通的小病都能躺上一两个月。   看时机差不多了,季青临对林老爷道:“旭儿今日的课还未授完,我得去找他了,先告辞了。”   林老爷这才放他离去。   季青临刚走出大厅便迫不及待地往后院司若尘的院子走去,他总觉得自己再晚一步,司若尘就会被那个小崽子欺负死。   诸炎跟着下人来到司若尘的院子,刚入门,望见院中的人脚步滞了滞。   司若尘依旧爱穿红衣,鲜艳夺目的颜色衬得他苍白的脸多了丝血色。   他坐在树下读书,头顶桃花开得烂漫,他一身红衣美如画,比娇艳的桃花还要夺目三分。   司若尘闻得动静转过头,下人便将事情原委一一转述,见司若尘轻点了下头,便下去了。   诸炎走过去笑着在他面前坐下,又凑过去道:“你在看什么?”   司若尘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往一旁退了退,用手势比划道:   “剑术。”   诸炎下意识笑着回道:“你这身子还想练剑?”   说完他脸色一变,连忙去看司若尘的神色,张口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若是对这个感兴趣,我可以练给你看。”   他父亲是武将,什么兵器他都学过一些。   见司若尘没有理他,他叹了一口气,“小时候不懂事,你要是还记恨我,我让你打几拳出出气?”   司若尘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用手势道:   “不必,我已忘了。”   诸炎皱了皱眉,似乎他一靠近过去一分,司若尘便往旁边挪一分。   他又过去一些,司若尘果然又准备挪动,只是这回他一把就拽住那人的手腕。   “你躲我做什么?”   司若尘手腕消瘦,只是皮肤苍白而又细腻,诸炎在军营中日晒雨淋,从不知男子的肌肤竟可以比男子还要白皙。   司若尘头回有些恼怒,想把手抽回来,诸炎却握地更紧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司若尘如玉的脸,突然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痞笑。   “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要欺负你吗?”   司若尘压根不想搭理他,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你总是一副谁也不爱搭理的样子,我就是想欺负你,想你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他另一只手抚向司若尘的脸。   “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你,从小时候就喜……”   一柄泛着寒气的长剑突然杀过来,迅猛至极,诸炎连忙放开司若尘,狼狈不堪地翻身躲了过去。   季青临冷笑道:“徒儿,为师说过,谁敢这样对你,为师帮你打残他!”   他目光冷冷地盯着诸炎。   好啊,胆子肥得很,敢在他嘴里夺食!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结局下1   诸炎看着那剑往自己背后飞去,他转过身,看到了方才在大厅中的男子。   他一身玄色衣衫寒气逼人,长发如墨,眉目似画。   方才在大厅坐在一旁,分明没任何存在感,此刻那气势竟让人觉得心惊,凌厉到让人直接忽略他的俊美的容颜,不敢直视,只觉得可怕。   “你…你是什么人?”诸炎皱了皱眉。   司若尘在季青临出现后眼睛便抬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行了一礼。   季青临把人拉到身后,像是故意一般捏着方才诸炎握着的手腕,冷笑一声。   “他师父。”   诸炎听了后心下不屑,觉得不过就是个教书先生,皱眉道:“先生方才为何要用剑背后偷袭?”   季青临挑眉:“对于你这种敢调戏我徒儿的登徒子,我没在你身上捅个窟窿都还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   诸炎看向司若尘:“调戏?先生这话严重了,我不过是同旭儿一同探讨剑术。”   “探讨剑术原来还要牵手?还得摸脸?”季青临冷笑。   “自然。”诸炎也感觉到了季青临对他杀气,觉得他这个做师父的有些奇怪,故意挑衅道:“剑术上互相探讨可不就得碰来碰去,先生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诸炎静静地等着看他如何反驳,却见季青临只是轻巧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动作行云流水,然后将剑尖指向他。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诸炎看着他。   “你不是想探讨剑术吗?”季青临挑眉,“我陪你,你敢吗?”   诸炎虽然年纪尚小,却在军营中锻炼地体格强壮,他看了看季青临身形文弱的样子,笑了起来。   “先生确定?我下手可不知轻重啊。”他继续道,“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季青临唇上勾出一丝弧度,缓缓道:“巧了,同我过招的一般都是不知死活,我向来宽厚,也就只打个半残。”   诸炎眼中不屑,转身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把剑,在手上掂了掂,“有些轻,不过也凑合。”   看了眼季青临手上的剑,薄如蝉翼,刃如秋霜。   “这么好的剑等下倘若被我不小心劈断了,可真是可惜。”   “不必可惜,你没这机会。”季青临对他伸出手,示意他先来。   诸炎看着他身后的司若尘:“旭儿,你先走开些,免得伤到你。”   司若尘还没动,季青临拽着他的手腕态度强硬,回头眯眼看着他。   “不许动。”接着看向对面的诸炎,“我保证,你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诸炎症皱眉,觉得他这个师父维护徒弟维护地有些过了头了,就不像个师父对徒弟的样子。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内心震惊,这人不会是……   这种龌龊事向来不少,而司若尘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反抗地了的,再一想林老爷说的,这人几年来悉心教导,却分文不取,那他图什么?   越想越觉得事实正是如此,看着季青临的目光从多管闲事的厌烦到了痛恨。   这人简直禽兽不如!   手中的剑狠狠地刺过去,灌入了全身的力气,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   季青临身形未动,右手持剑,轻轻松松便接下了诸炎用力刺来的每一剑,不管如何刁钻的角度或者迅猛的剑招,都在季青临面前无所遁形。   他的手腕看起来明明那样纤细,可当诸炎以千钧之力劈下去的时候,震得自己手掌发麻,季青临手背却连青筋都未露出,仿佛那力道对他而言不过挠痒痒罢了。   “继续。”季青临勾唇。   诸炎恼怒,剑招越来越快,对方仅用一只手便防得密不透风,更让他不服的是,当真如季青临所言,别说在他身后的司若尘的衣角,他连季青临的衣角也碰不到。   汗珠顺着他额头低落,气喘吁吁。   他死死盯着季青临,而季青临神态自若,依旧风度翩翩。   咬紧了牙关正欲再上,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炎儿,不得无礼!”   诸南同林老爷双双走了过来,呵斥了一声诸炎后,便对季青临歉意道:“犬子管教无方,冒犯先生了。”   季青临收回剑,对着诸炎微微扬了扬下巴:“无事,正好借此机会给我徒儿做示范。”   他转头对司若尘道:“看到没,下次再遇见这样的登徒子便要这样打回去。”   司若尘认真地点了点头。   诸炎方才只顾着进攻,一心想着要打败季青临,现下停手才发现,右手的骨头不知何时竟被震断了!   疼痛感渐渐复苏,汗珠爬上了他的脸。   季青临冷冷地看着他:“今日给你个小小的教训,再有下次……”   他眼神一暗,“我真的会把你打残,或者打死。”   诸炎森然道:“先生张口闭口登徒子?我做了何事?”   “强行牵他手,还想摸他脸,你不是登徒子谁是?”季青临看着他。   诸南惊讶地瞪大了眼,连忙过来笑着解释:“他自小被我丢在军营里,无法无天惯了,也没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他方才应该就是想跟旭儿亲近、玩闹,都是误会,先生不要生气。”   他方才听林老爷说这人曾给太子讲学,又见他本事不俗,想着这人定然不简单。   诸南才解释完,季青临还未做声,诸炎却挑衅地看着季青临抓着司若尘的手腕的手,笑道:“先生,那您自己呢?您这样是不是也是登徒子?”   诸南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季青临眯了眯眼。   诸炎被他爹打了还是要说:“先生为何看我像登徒子,难道不正是自己存了什么龌龊心思,才会看谁都同你一样?”   诸南瞪大了眼睛,劈头盖脸又在诸炎身上锤了几拳。   “你个小畜生,还敢说!”   连忙去看季青临的神色,花白的胡子吓得一颤一颤的。   这一看让他呆了呆,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却又忘了在哪儿见过。   季青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所以你没有说过你喜欢他,方才进来时是我听错了?”   这次诸炎却沉默了,半晌后不顾他爹杀人的目光,无谓道:“我是喜欢他,从小就喜欢,我和他都未婚娶,有什么不行?”   诸南:“……”   林老爷:“……”   眼见诸南从一边拽出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大有准备打死诸炎的架势,林老爷连忙冲过去拦住他。   “诸兄,诸兄!消消气、消消气,别冲动…”   诸南一把推开林老爷:“林兄你别拦我,我今日一定要打死这个逆子!你在外面鬼混也就算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在旭儿的头上,老子今天非得剥掉你一层皮不可!”   诸炎自然不可能站在原地挨打,捂着右手跳上房顶,对着季青临喊道:“我敢承认,可你敢吗?我喜欢他是正大光明,而你却是心思龌龊!”   诸南一边给季青临道歉,一边跳上房顶去抓诸炎,两父子你追我赶,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林老爷摇头叹了一口气。   走的时候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季青临,想说什么又未说出口,最后他背对着季青临终于开口道:   “先生,旭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我想让他早些成家,先生以为呢?”   季青临一愣。   娶妻?   他都快忘了,到了司若尘这个年纪,很多富贵人家的公子,早已有了通房丫鬟。   这件事情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但他怎么可能让司若尘娶妻?   “这事是否太急了些?他还什么都不懂。”   季青临从没教过司若尘这些事,一直觉得他还小,还没来得及让他把对自己的感情变过来。   林老爷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没有同季青临商量。   “我今日便去和他母亲说此事,为他物色良人,届时请先生一同掌眼。”   他说完根本不等季青临回答便离开了。   院中桃花开得烂漫,满园春色,却都与季青临无关。   他径直回了房间,心里想着倘若强行把司若尘抢走可行得通?   可来时师兄曾警告他,在司若尘魂魄齐全前,不可再乱他气运,否则再出事麻烦得很。   季青临自然不敢再随心而为。   司若尘也跟着他进了屋,在他面前坐好。   季青临看着他和前世无半分差别的脸,神情却是那样陌生,突然觉得很委屈。   司若尘以往看着他都是眼睛带着笑,仿佛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一直以来克己复礼的心开始摇摇欲坠,邪恶的枝条不断戳着他的心。   他拉起司若尘的手腕,揉搓着,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怎么不躲开?”   司若尘以为他要自己向从前那样,便往回抽了下手,却被季青临拽地更紧。   “我问的是今日他碰你时,你怎么不躲开?”   司若尘打手势道:“他力气过大,挣脱不得。”   季青临吸了一口气,突然靠近过去,将手抚摸在他的脸上摩挲着,呼吸越来越急。   “不许别人碰你,碰了我便要生气,从前说过的,记得吗?”   司若尘点了点头。   季青临又继续道:   “所以要罚。”   司若尘主动伸出手,给他打手心。   以往他在学堂念书时,那个老先生便是这样罚的不听话的学生,季青临虽从未罚过他,但方式应当也是一样。   “不罚这个。”   季青临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压抑着什么,“今日我要你不许动,任我胡来,从前不许旁人对你做的事,我都要做。”   他的手指摸索到他略显苍白的唇。   司若尘看着他,缓缓地打着手势:   “师……”   季青临一把抓住他的手,慢慢地同他十指相扣,看着他低声道:“不是师父……”   “我也不想做师父。”季青临缓缓向他凑过去,越来越近,“我想对你做过分的事,害怕吗?”   司若尘抬眸,撞入季青临那双如漩涡般的眼睛,立马被吸了进去。   下一刻,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结局下正文完   季青临小心翼翼地吻着他,闭着眼睛,鼻叫都是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将人侵占。   司若尘的唇渐渐带上嫣红的血色,越来越红,那唇瓣研磨得像娇艳的花瓣,上面坠着晶莹的露珠。   季青临吞咽着,想要掠夺更多,他的呼吸也越发急促,在安静的房间溅起一室暧昧。   亲得意乱情迷之际,他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缝隙,看到了司若尘有些茫然的神情。   他的眼睛太干净了,黑白分明,季青临从里面只能看到自己动情的模样,却看不到他的。   季青临躁动的心突然就停了下来,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被浇在了冰天雪地里,一下子就凉了,化作一团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样做,你欢喜吗?”季青临问他。   毫无疑问,回答他的是司若尘一双迷茫的眼睛。   季青临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这一次司若尘的手动了,他用手势问道:   “什么是喜欢?”   一缕残魂,又岂能奢望他有正常的七情六欲。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想着估计让他娶妻他也是愿意的。   收拾了一下心情,还是得想办法应付这件事,司若尘此刻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他却绝对不可能让他真的娶妻的。   “记住,不论谁让你娶妻,你都要说不愿意,不想娶,听清楚了吗?”   司若尘如以往般乖乖地点了点头。   季青临知道他不会撒谎,答应了便不会耍赖。   司若尘这辈子不会喜欢上他,他自然也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喜欢上别人。   修真界不乏丢失记忆下凡历劫,结果招惹来桃花的,他得一朵一朵给他掐干净。   晚间林夫人果然来询问司若尘娶妻的事,不出所料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司若尘态度坚决,林夫人心疼儿子,也不想逼他,连带着也不许林老爷再提这件事,林老爷自然不敢违抗夫人的意思,只得作罢。   季青临原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结果忽略了诸炎这个变故。   他是真的想不到,诸炎居然真能说服他爹让他娶司若尘。   诸炎回了军营后也不再同人厮混,洁身自好,屡建军功,重要的是日日去他爹面前晃,叨叨地诸南耳朵疼,终于打动他爹答应让他娶司若尘。   半年后,一道圣旨突然降在林家,着林家之子林旭同少将军诸炎择日完婚,林诸两家结秦晋之好。   诸炎拼死换来军功,陛下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时,他便求陛下能为他赐婚。   季青临更想不到的是,楚玄青他居然敢同意!还把赐婚的圣旨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是皮痒痒了吧!?   诸炎拿着圣旨得意地看着季青临,瞧着他青黑的脸笑道:“先生,我的人往后就不劳您教了。”   “你的人?”季青临拳头已经纂紧了。   诸炎扬了扬手里明黄的圣旨:“圣旨已下,他自然是我的人,届时还请先生来喝一杯喜酒。”   他笑着看向林老爷。   “林伯伯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旭儿的。”   林老爷即便想阻止也不敢抗旨,只能默认了。   噼里啪啦几声巨响,四周的花瓶无端自爆,季青临已气得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了。   在周围人被吓得愣神之际,季青临直接拿过诸炎手上赐婚的圣旨,用灵力碾成了粉末。   “一张破纸罢了,算什么?”季青临看向司若尘,“他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以为凭你能抢得走?不自量力!”   “你干什么!”诸炎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这人竟然连圣旨都敢毁!   “你等着陛下量下死罪吧!”   季青临面色微寒:“你回去告诉他,我在这里等着他来见我!”   “好,你等着!”   诸炎快马加鞭回了皇城禀告此事,楚玄青听完眉头蹙了一下。   胆敢这么放肆的不是真蠢便是真的有恃无恐,他突然想起跑出去半年还不见回来的季月白,估摸着应当就是他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吩咐下人去把人接回来,想了想还是自己去吧。   他们未必能把人哄回来,季月白是同他置气,还是自己去的好。   “备马,朕与你同去。”   诸炎一惊,   “陛下?”   然而楚玄青似乎比他还着急,骑着踏雪快马加鞭冲在他前面,没日没夜赶了三天的路。   他怕晚去一些季月白又跑了。   为了防止季月白溜掉,这次他还特意叫上了柳逸寒同墨松两个人。   但他们不知道这次等着他们的是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季青临前日那一句“我的人”明明白白地向众人宣示他对司若尘绝对不是师徒之情那般简单,林老爷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然而半夜时分,他还是拿着一大堆银子去找了季青临。   “先生,你还是快些逃命去吧,这些银子便当这些年感谢你对旭儿的照顾之情了。”   季青临一愣过后笑了笑:“我还以为在知道了我的心思后,大人会巴不得让我死呢。”   林老爷道:“先生,你对旭儿有多好,这些年我们都是亲眼目睹,即便这种好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还是感激你,又怎会想你死。”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还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季青临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不会走的。”   林老爷皱眉看着他。   季青临继续把话说完:“我也说过了,他是我的人,很早之前就是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从我身边夺走他。”   “包括您。”   林老爷还要说话,司若尘突然推开门把人叫了出去,那一夜,林老爷再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司若尘。   他对季青临做了个手势:   “你走吧。”   季青临的心凉了凉,像被一根尖锐的针狠戳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他让自己走。   司若尘还要再做手势,被季青临一把拦住。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你不知道你此刻说的话有多伤人,等你往后想起来时,痛得不会比我少。”   季青临突然翻身将他压住,吻着他的唇,想从中找出一星半点从前熟悉的感觉。   任季青临将这浪搅得有多汹涌,司若尘却仿若一块石头,怡然不动。   “司若尘,你是一块木头吗?木头我也能捂热,你我却捂不热。”季青临将头埋在他的肩头。   此时的司若尘身量已与他差不多高了。   司若尘听着他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在季青临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滞了滞。   他们就着这个动作睡了一夜。   第二日,楚玄青来了。   季青临被叫过去的时候,司若尘一脸担忧地跟在他后面。   大厅内,楚玄青端坐在上座处,脸上已褪去稚嫩,成熟的脸上看起来比幼时更加不可捉摸。   这位陛下手段高明,深不可测,很有当年那位堪称奇迹的先帝的风范。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静静等着季青临过来。   墨松还在观察地形,盘算着等下季月白倘若要跑会从哪里开溜。   结果等他把眼睛收回来时,便僵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同样如此的还有楚玄青。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记忆中的一身玄衣越来越近,记忆中那人模糊的脸庞也随着渐近的脚步声愈发清晰,直到季青临彻底站在他面前,他方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   震惊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被他这动作弄得一紧张,唯恐是哪里招待不好。   然后楚玄青的目光始终看着季青临,一动不动。   季青临比他要淡定多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来了句:“你皮痒痒了是吧?”   众人眼睛瞬间睁大,这人现如今还敢这样放肆!   楚玄青默默地走下来,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把位子让了出去。   季青临坐下后,楚玄青便喊道:   “爹爹。”   众人:!!!   诸炎:???   这人分明看着同陛下一般大,怎么可能?!   季青临一笑:“别,这称呼我可受不起,你不是都给自己找了新爹了吗?”   众人:……   楚玄青震惊地抬头,“我没有!”   “你前几日不是给诸炎赐了婚吗?赐的谁?”季青临皮笑肉不笑,墨竹看了都心里渗得慌。   楚玄青如实道:“林家之子,林旭。”   “过来,躲在后面做什么,都是被赐婚的人了,自然得给这媒人好生瞧瞧才是。”   于是,司若尘从后面走了出来,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暴露在人前。   墨竹、柳逸寒:“………”   两人齐齐看向楚玄青,心道,你完了。   楚玄青皱着眉,当他回头看到又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那人对着他似乎还要行礼的时候,吓得几乎快要跳起来。   “你别!你可别给我行礼!”   他不仅受不起,他还怕他爹等下把他腿打断!   司若尘有些茫然,看不懂这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怕他。   “这婚你还赐吗?”季青临看着楚玄青。   “他是爹爹的人,永远都是,那婚约是我一时糊涂,爹爹不要生气。”   楚玄青心思聪明,一见司若尘脸上的茫然,还有他如今的身份,便知有些事不便说出口。   “你知道就好,你办的事你自己处理。”季青临撂下这一句便带着司若尘走了,临了对着墨松点了点头,见故人都还算好,也放心了。   墨松也静静看着他离开,没有追上去。   他知道,这人不再是他的主子,不再是大魏的摄政王,也不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   回不去了。   有了楚玄青的帮忙,司若尘的这桩烂桃花算是彻底拔除干净了,诸炎被下旨再不许过来骚扰,他便只能投身军营。   楚玄青的那句爹爹叫出口,季青临的身份不言而喻。   那位威名远播的摄政王人人都听说过,而当今陛下正是唤他爹爹。   林家夫妇不知是否也听过他的凶名,再未说过让他远离司若尘的话。   直到他以为可以一直陪着司若尘的时候,谢锦城传来密信让他速回。   他告诉司若尘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他等自己回来,司若尘似乎不想他走,用手势问他:“可以不走吗?”   但他必须回去,只能道:“我很快回来。”   司若尘点点头,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原本平淡的眼神满是哀伤和不舍。   等到季青临终于将事情解决回来的时候,司若尘已经死了。   病死的,从他出生那时起,就注定了他活不过十八岁。   病重之时他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打着手势,问季青临回来没有,林夫人每次都只能哭着安慰他,“很快就回来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司若尘到后面病得只剩一具骨架,撑着一口气等着季青临回来。   然而春去秋来,他死在了十八岁的那年冬天。   季青临依旧没有回来。   死前,他打着手势,不知是做给别人看,还是在同自己说。   “他…他应该是找到那个真的叫司若尘的人了,他不会回来了……”   他从小时候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从生到死,从年幼到长大,唯一喜欢过的人,死前没能见到最后一眼。   当季青临用追魂熟亲眼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感受到了心脏难以承受的疼痛,他只能看着司若尘一身病骨躺在床上,望眼欲穿,却到死也没能等到他。   最终,季青临也没能等到司若尘亲口告诉他的那句:“我喜欢你。”   追魂术的尽头,他听到司若尘的灵魂留下的那句:“我在下一世等你。”   季青临抹掉眼角那滴泪,笑道:“好”   ……   几世追逐,几世蹉跎,司若尘的灵魂和记忆终于全部齐全,尽数归位。   季青临牵着他等着几世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回了自己的世界。   云烟浩渺,山川如翡。   万剑宗多了一个亲传弟子,乃是一个凡人之身修上来的,却是谁也得罪不起。   他一身红衣与周围如烟似的白与淡雅格格不入,却是季青临眼中唯一的风景。   原本翠绿的无回峰很快被一大片枫叶染红,季青临如以往在摄政王府那般,为他种上了无边枫林。   红枫如火,也如着燃烧不尽延绵不绝的满腔爱意,铺满山头。   “师父。”司若尘唤了一声树下坐着的人,那玄衣的人回头,冲他挑眉一笑。   “叫夫君。”   司若尘走过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夫君。”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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