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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怪谈男主摁回去
　　作者：地上有烟花
　　文案：
　　陆明冉从自家阳台上摔下来的时候，有一个声音采访了他。
　　提问：
　　“如果一篇怪谈小说的男主后来不再讲故事，而是认了师父，做了大宗师，加入了国家灵异部门，和美国佬喝红酒，最后还开始和神秘生物展开大战……你会怎么办？”
　　陆明冉下意识地回答说：
　　“那就阻止他，堵住他，坚定怪谈主线走到黑。”
　　于是那个声音说：
　　“嗯，很好，就是你了。”
　　赶在怪谈男主跑偏主线之前，
　　把他摁回深夜的公交车上！
　　日更/轻松/二哈型男主/沙雕搞笑向，大家开心看文就好~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明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把怪谈变成爽文？不行
　　立意：逍遥


第1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1）
　　啪，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再睁眼时，陆明冉正站在一排便利店的货架前。耳边，是收银员小哥客气而足够温暖的声音：
　　“谢谢光临。”
　　送走了结账的客人以后，那个声音的主人朝陆明冉这里张望过来。
　　陆明冉察觉到了这正注视着他的目光，便扭过头去，也看着他。
　　入目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孩子，他的头发软软的顺顺的，脸上长着柔和的五官，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腼腆可爱的小男生。
　　然而陆明冉知道，这就是本书的男主角。
　　“苏匀，二十一岁，在父母死后，他接手了他们留下的便利店。因为特殊的体质，他总是能见到别人看不到的鬼魂。由此，引发了一段段诡异温暖的经历。”
　　上面这段内容是故事梗概，但是准确地说，它只是本书的前半部分的内容梗概。
　　本书的后半部分应该叫“我是如何对战湘西赶尸老汉，东北黄大仙，逆袭成孤独寂寞冷的一代大宗师”。
　　后面的内容也是精彩的，然而完全偏离主线，看得读者怀疑人生。陆明冉的任务，就是断了男主这条路，让他安分地念大学，过着偶尔见见鬼的日子就好。
　　“叮——怪谈系统为你服务。”
　　很快地，系统上线，机械冰冷的女声提示陆明冉道：“男主是从认了师父后开始跑偏的。时间，六月十一日晚上。”
　　接着，系统将小说的内容全部快速地注入到了他的记忆里。
　　时间……陆明冉心里一动，连忙摸了摸口袋，摸出手机后他按亮屏幕，发现今天就是六月十一日。
　　所以他这是被直接投放到剧情转折点了？
　　而此时，在陆明冉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的苏匀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苏匀记得很清楚，这位客人已经足足在自己的店里站了半个小时。他并不买东西，只是在货架前站着，低着头，看着很木然的样子。
　　呃……苏匀探了探脑袋，看见这位客人一直站在方便面跟前，不禁有了一个猜想：
　　是穷到没有钱买饭吃，所以才恋恋不舍地站在那儿？
　　如果真是这样，苏匀就很同情他。别的他给不了，但是一碗饭什么的，苏匀还是可以帮助别人的。
　　想到这里，苏匀离开收银台，微笑着走近了陆明冉，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您好，先生。”
　　陆明冉没想到男主会主动和他说话，被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地回过头。这下，看着他这仓皇的样子，苏匀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想了。
　　同时苏匀也知道，高高在上地给别人施舍，那是在折损别人的自尊。所以，他想了想，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是这样的，先生。”
　　苏匀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很真诚：“我们店里最近在举办一个活动，很幸运，您中奖了。”
　　说着，苏匀转过头，从另一排货架上拿下一盒自热米饭，双手拿着递给这位客人：
　　“奖品虽然不值钱，但这是小店的心意。”
　　嗯？
　　陆明冉愣住了。这是什么情节？书里好像没这段吧。
　　他愣着，苏匀就笑得更真诚更灿烂，陆明冉隐隐约约地觉得，苏匀这样子，就像是整蹲在路边摸流浪狗似的。
　　另一边，洞察了一切的系统及时提示道：“男主是以为你没饭吃，要帮你。”
　　槽……果然，陆明冉的感觉没有错。
　　这是把他当成流浪汉了。
　　话说这个误会着实有些尴尬，陆明冉也不好意思辜负苏匀的善心，就连声道谢地收了下来，为了表示重视，他还把自热米饭抱到怀里去。
　　结果苏匀就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想了。他笑笑，指了指窗边的长桌和椅子：
　　“店里有免费的水，你也可以在店里吃。”
　　说罢，苏匀回到收银台那里，脱下他裹着的绿色围裙，拎起书包要走了。见他要走，陆明冉就一直盯着他。
　　“你……下班了？”
　　“嗯，”苏匀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你放心，我会和交班的店员说的，他们不会为难你。”
　　又给了陆明冉一个暖乎乎的笑容以后，苏匀拉开门。随着风铃动静的响起，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陆明冉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抱着的那盒自热米饭。
　　说真的，这篇文里的男主那么招人喜欢，是有道理的。
　　想起以后男主会认了师父，被各种事情磨练到哪怕心里痛到极点，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的状态，陆明冉忽然有些心疼了。
　　他不想让这个人走上那条路。
　　不要被卷入那么多的纷争里，不要后来为了对付杀师杀友的仇人而癫狂崩溃。
　　就做这么一个能见鬼的普通人吧，平凡，但足够平安喜乐。
　　对了，时间……
　　陆明冉猛地抬起头。
　　今晚，是苏匀和他的师父第一次见面！
　　————————————————————————
　　苏匀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在一辆深夜的公交车上。
　　对陆明冉这种读过不少怪谈故事的人来说，深夜的灵异公交车的故事即使是真的，那也是老掉牙的故事了，什么这一趟公交车只搭鬼魂不搭活人啦，什么公交车翻了车最后发现它用的不是汽油而是鲜血——这些，早就被人嚼烂了。
　　不过哪怕这故事再俗套，但它经典啊，就像蒲松龄写的狐狸书生一样，有的是人乐此不疲地听这种故事。今晚，苏匀搭乘的，就是这样的一趟午夜末班车。
　　书里是这样说的：
　　车上除了坐在倒数第二排右侧靠窗的苏匀，还有前面的一个老太太，两个并排坐着的学生。在车子驶出不久后，很快就上来了一个戴着耳机的年轻姑娘。
　　这时候苏匀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准备下车，临下车前，他暗暗地扯一下姑娘的衣袖，在姑娘摘下耳机后，低声对她说：
　　“快下车，这不是我们该坐的车！”
　　苏匀不知道的是，此刻和那个姑娘一起上来的一个中年男人也听到了他的话。那人就坐在苏匀的左手边，听到这儿，他抬起眼，撇过来饶有兴趣的目光。
　　“年轻人——”
　　在苏匀硬是拽着姑娘下车前，那男人叫了他一声。
　　苏匀回头，只见男人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指了指他，笑着问道：“你，看得见？”
　　刺啦——公交车来了一次急停，后门缓慢地打开，苏匀的身体随之一晃。
　　车子是不会等太久的，现在完全没有时间闲聊。
　　所以，苏匀只是有些惊讶地回望了这男人一眼，便赶紧拽着姑娘下车了。
　　这一次，苏匀给那个男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这件事，胡先生这才注意到苏匀，并在后面发生的事情里找到了他。
　　陆明冉现在要做的，就是登上这辆诡异的公交车，降低苏匀的存在感。


第2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2）
　　公交车站就在便利店的对面，这会儿已是深夜，能通往苏匀他们家的，只有371路公交车。
　　平日里苏匀就是常常深夜下班，因此他一个人站在站牌下面，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那辆车身涂着暗绿色的广告的车子行驶过来时，他不假思索地就低头看着手机走了上去。
　　车上空空荡荡的，苏匀习惯性地就往后排走。而他刚一坐稳，就看见又一个人上了车，乍一看还挺眼熟的。
　　……等等。
　　苏匀抬起了头，这不就是在他店里站了好久的客人吗？
　　这位客人抱着他送的那盒自热米饭，径直就朝他这里走过来，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也许，他是要带东西回去吃，恰巧就坐了这辆车吧……
　　这么想着以后，苏匀放松了一点。与此同时，这位客人按着他的座位的椅背，在他的后面坐了下去。
　　车子再次启动，除了行驶的声响以外，车厢里基本没有别的动静了。苏匀有些累了，脑袋靠着窗子，昏昏沉沉的，想睡。
　　他哪里知道，此刻在他身后，那位客人的脑子正在高速运转，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十分煎熬。
　　陆明冉记得再过两站，那位胡先生和小姑娘就要上车了，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马上把苏匀拖下车，干脆别让他见到那位胡先生。
　　可是按照书里对这辆车的描写，车子只有行驶到阴气很重的凌云百货大厦附近，那些特殊的乘客们才会显露端倪。
　　这会儿苏匀完全察觉不出异样。不过还好，这两站的距离还挺长，陆明冉还可以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
　　想到这里，陆明冉敲了敲椅背。
　　迷迷糊糊的苏匀闻声扭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声音来自于自己的正后方。他侧过身来，差点被陆明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神给吓到。
　　但陆明冉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说起话来有刻意套近乎的感觉：
　　“小哥，你每天晚上都在这个时候坐公交车回家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你挺辛苦的。”
　　“嗯，工作嘛，没办法。”苏匀很聪明，倒是知道不和陌生人透露自己太多的信息。他含糊其辞地回答了一句便回过身，原以为话头可以就此打住，但这位客人冷不丁地就问了他一句：
　　“你，害怕吗？”
　　陆明冉说这句话时语气有些阴森，像是有蚂蚁突然爬上了苏匀的后颈，酥酥麻麻的，惊得苏匀立刻回过头。
　　这次，苏匀的脸色没有那么好看了，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挂上他惯有的温和笑容：
　　“怕？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啊，走夜路，习惯了。”
　　苏匀还反守为攻，反问这位客人道：“怎么，你害怕……怕夜里有鬼啊？”
　　说到鬼这个字时，苏匀的声音有些异样。
　　还没有上大学以前，对鬼这个字他讳莫如深，因为小时候他总说自己能看见奇怪的阿姨，会被小孩子们围着打，还关进废弃的仓库里，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等长大了，苏匀就学会了伪装自己，在别人谈论类似话题的时候，嘻嘻哈哈地附和上几句，比如说现在，他还安慰陆明冉道：
　　“没事，你看这车上那么多人陪着你呢，有什么可怕的。”
　　说是有很多人，其实寥寥几个而已，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背对着苏匀他们两个坐着，看上去很正常。
　　眼看着已经过了一站，陆明冉忍不住了，穷追不舍道：“难道你以为公交车就安全了？”
　　“我听说十年前，有辆371路公交车在凌云百货大厦那里停靠的时候，上来了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男人。”
　　苏匀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看着他：
　　“然后呢？”
　　陆明冉有求必应，把书里给出的背景故事念给他听：
　　“车门刚一合上，男人就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把砍刀，直接砍向了司机的脖子。”
　　“车子没了人控制，歪斜起来。”
　　此刻，车子微妙地倾斜了一下。
　　但陆明冉毫无察觉，继续说道：
　　“乘客们尖叫起来，在混乱中，男人逮到谁便挥起刀子。先后砍下了两个女学生的头，剖开了一个老太太的肚子，还有……”
　　陆明冉说不下去了。
　　他忽然觉得很冷。短袖下暴露在空气里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突然这么冷？
　　专注于和苏匀说话的陆明冉终于停下了，缓缓地抬起了脸。
　　……
　　前面所有的乘客，正一百八十度地转过头来，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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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陆明冉大口地喘着气醒过来，额头上一层薄汗。
　　这时，系统提醒他道：“时间已重置。”
　　“重置了什么？”
　　“如果你愿意，系统可以播放你被厉鬼撕扯的录像带。”
　　陆明冉：“……”那还是算了。
　　这时陆明冉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原则之一，是绝不能当着鬼的面说出他是怎么死的。
　　等系统想提醒他时，他已经在作死了。
　　“呼……”陆明冉不断地喘气，平复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而在他前面，苏匀正好端端地坐着，正处在没有和他聊天的时间点中。过了一会儿，苏匀还点开游戏，开始玩消消乐。


第3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3）
　　陆明冉知道，刚才是系统没有及时提醒的错，所以它心虚地重置了时间。如果这时候他再出什么岔子，系统就不会帮他了。
　　细细想来，他是冲动了一点，之前苏匀看他时满脸的不信任和不耐烦，即使他能平平安安地把故事讲完，估计苏匀都不会信他。
　　想到这里，陆明冉调整了策略。他再度地敲苏匀的椅背，而这次，当苏匀回过头，他扬了扬手里的自热米饭，笑道：
　　“小哥，谢谢你。”
　　那笑容里的意思很明显：我知道这不是奖品，是你在帮我。
　　一被人感谢和夸奖，苏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向来普通，扔在人群里后就找不着了的那种，很少有人注意他。这时突然被人重视，令他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陆明冉趁热打铁道：
　　“我叫陆明冉，明天的明，冉冉升起的冉，我妈给我起这名儿，是想让我永远能看到明天冉冉升起的太阳。”
　　苍天可鉴，陆明冉他妈妈没有讲过这种话。这名字的含义是陆明冉自己瞎编的，用来自嘲：已经从阳台上摔下去的他，可能是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但是，如果完成了任务呢？也许这机会就有了。
　　“苏匀，我叫苏匀。”
　　果然，苏匀的戒备放下了一点：“我小时候老写错字，把匀写成勺，气得我妈妈拿家里的铁勺子敲我的手背。”
　　提到妈妈，刚失去母亲不久的苏匀鼻子酸了一下，强行笑了笑，说：“因为写错字我还落了个外号，叫小勺子。”
　　书中和男主关系近点的人，好像都这么叫他。
　　陆明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和苏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那两个人上车的站点。
　　陆明冉以眼角的余光看到，先上来的是那个年轻的女学生，模样白白净净，背着粉红色的系着小铃铛的书包，一看就是被家里人细心地爱着的小姑娘。
　　接着，从外面先探进来一支黑色的拐棍。
　　以拐棍点地以后，那握着拐棍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上来。他穿着件被洗了很多次的都褪了色的蓝色夹克，虽然年纪已有四十来岁，但整个人瘦削挺拔，脊背挺得笔直，腿看上去也并没有瘸。
　　可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拐棍，每走两步还要用拐棍在车厢的地面上顿一下，很有节奏感地走了过来，落座在他们两人的左边。
　　这便是胡先生，一出场便在用自己全身的细节告诉你他绝不是什么油腻的普通中年男人。陆明冉忍不住地不停偷瞄着他，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苏匀回过头去了。
　　等陆明冉重新看着苏匀，便看到这人身体僵住了。
　　前面的客人还有景物在陆明冉的眼里都是正常的，但陆明冉知道，苏匀看到的肯定不是这样，他在承受着独属于他那一份的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陆明冉死死地盯着苏匀的一举一动。
　　……终于，苏匀起身了，他要先去叫那个女孩子了！
　　事不宜迟，陆明冉立刻伸出右手，使出吃奶的劲，啪地一下就把苏匀按了下去，让苏匀一屁股跌坐在了座位上。
　　那声“啪”回响在车厢里，贼清脆。
　　只是这动静真的把苏匀整懵了。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困惑。
　　“不好意思……”
　　陆明冉指了一下自己的手机，讪笑道：“玩游戏，激动了。”
　　“哦……好。”
　　苏匀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去，又被那些乘客吓到，又打算起身。
　　“啪！”
　　这次，陆明冉用出了双手。
　　苏匀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已经散了。
　　缓缓地，缓缓地，苏匀扭过了脖子。
　　陆明冉笑得天真无邪：“输了，有点激动。”
　　然而苏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告诉他，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骗我。
　　“好吧……”
　　陆明冉收回手，发挥精湛演技地朝他眨眼睛，不由自主地掐着声音道：
　　“我看你好像是要下车了，舍不得你走。”
　　“你多陪我一会儿嘛，好不好？”
　　说实话，这语气都恶心到陆明冉自己了，更别说苏匀了。可苏匀竟然只是嗯了一声就转回去了。
　　装可怜奏效了？
　　陆明冉松了一口气。他哪里知道，苏匀正在打他的小算盘。
　　很快地，苏匀动动肩膀，抬起了一只胳膊。
　　要……要起来了！
　　他要站起来了！
　　陆明冉条件反射地伸出右手！
　　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什么肩膀了，只见苏匀飞快将自己的手扣在了陆明冉的手腕上，用力地一拧。
　　接着苏匀站起来，抄起自己随身带单肩布包就开始回过身朝陆明冉身上招呼，一边砸还一边说：
　　“死变｜态！死变｜态！”
　　那架势，疾风骤雨，噼里啪啦，陆明冉除了抱着头嗷嗷地叫，什么也做不了。
　　这动静闹得有多大呢？
　　一旁的胡先生坐在那儿，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体拼了命地往窗户那边挤。


第4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4）
　　苏匀这会儿特别委屈。他想，做个好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没有好报呢？
　　那时他在店里起了善心，给这个人递去吃的。结果呢？他原以为帮助了一个可怜人，却是招来这么一个骚｜扰他的家伙。话说陆明冉上这辆车，就是为了尾随他吧？
　　尾随他，然后呢？敲他一笔钱还是直接抢？或者，干些别的见不得人的事？
　　苏匀身体瘦弱，自小又被人欺负，但被逼急了，他也是有力气的。
　　一时间苏匀被那些乘客吓出的寒气都消散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殴打陆明冉这一项活动中。他留了点心，提前把包里的水杯取了出来，看着打得凶，其实也没多痛。
　　这后面打得轰轰烈烈，前面坐着的那姑娘就算塞着耳机，也能感觉到了。她回过头，被眼前这混乱情景吓了一大跳，连声叫道：
　　“诶，你们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
　　说着，姑娘还摘掉耳机，向前面的乘客喊道：“大家别光看着啊，过来帮忙拉一下。”
　　说出这句话后，姑娘捏着耳机的手指有些颤抖了。
　　因为她发现那些人根本就没有看过来，后面闹得天翻地覆，可那些人都像聋了瞎了一样。
　　也许是他们漠不关心，不想管闲事吧，但是，这些人低着头的动作太整齐划一了，姑娘甚至觉得，要是拿把尺子去量，他们弯着脖子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惶恐疑惑间，忽然，姑娘听到自己的左后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小姑娘，我之前听你和同学打电话……是说，在下一站下车，对吧？”
　　不，并不是在下一站。
　　小姑娘循声看过去，目光对上了那个中年男人，她想反驳，但当看到了胡先生幽深的双眼时，她的心突然动摇了，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暗示她，她就是该下车了。
　　这也是当初书里苏匀没去提醒胡先生下车的原因，这个男人看上去可不是需要人帮忙的样子，以至于别人忽视了他也是个活人，也在这辆车上。
　　见小姑娘看过来，这男人很温和地笑道：“我看你戴着耳机，怕你听不到报站声，坐过站。”
　　“……哦，好，好的，叔叔谢谢你。”
　　恰巧此时便到了站，姑娘抓着栏杆站起来，赶忙跳下了车。
　　这边，胡先生则对那两个还纠缠在一起的年轻人晃了一下手机：“你们要是再这样扰民，我就要报警了。”
　　混乱中陆明冉的耳朵精准地逮到这一句话，有了新思路。他立刻吃力地螃蟹一般横着走，挪着把苏匀往座位外面带，嘴里还嚷嚷着：
　　“司机师傅别关门！我们要下车，我要和他去派出所理论！”
　　“你变｜态！”苏匀死抓着他不放。
　　“看你这话说的，你还打我了呢，到底谁更变｜态！”
　　两人拉扯互骂间，就这么狼狈地算是滚下了车。在几乎是脸着地的时候，陆明冉依稀闻到了一种来自公交车上的血锈味。
　　那车子很快就晃晃悠悠地离开，味道转瞬即逝。
　　这下好了，总算是完了。
　　陆明冉松了劲，一下子又挨了苏匀的好几下。不过这会儿陆明冉心情好，不计较了。
　　能完成任务就好。
　　陆明冉站在原地，等着系统宣布结果，然而，系统却遗憾地告诉他，胡先生还会来找苏匀，他得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里完成任务。
　　“……嗯？为什么？”
　　陆明冉快要炸了：“一个会打架的小混混，他看上他哪点了？”
　　为了塑造苏匀的混混形象，他还牺牲了这么多！
　　“滴——滴——”
　　不知为何，系统开始装死，陆明冉只好苦笑着，看向身边的人。
　　他发现苏匀这个人其实挺怂的。这人在车上一时逞勇打了他，可下了车就还是那个腼腆乖顺的男孩子，抱着他的包站在那儿，警惕地看着陆明冉，乍一看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成了，”陆明冉想拍拍他的肩膀又知趣地住手，胳膊停滞在半空中，“我刚才是逗你玩呢，向你道歉。”
　　这边陆明冉示软，苏匀就很快接话道：
　　“那我也向你道歉。”
　　说着，苏匀忽然笑了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这么凶。”
　　打架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场合。苏匀有过许多次的见鬼经历，每一次都过得心惊肉跳，度日如年。
　　唯独这次，可怕的见鬼感受居然没能影响到他。当着一众恶鬼的面撒泼——这种新奇的体验，是苏匀没有过的。
　　因着这个，他对陆明冉的态度也就有所缓和了。
　　此刻，深夜的风贴着地面刮过来，吹得两人都清醒起来。他们张望着四周，只见这地方是真的偏僻，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车站这里的路灯闪着柔和的橘黄色灯光。
　　“这儿是哪儿啊？”陆明冉揉着自己发凉的胳膊，嘀咕了一句。
　　就住在前面的苏匀便随口告诉他：“桃园。”
　　“对了，你家离这里还有几站？”
　　家？陆明冉语塞了，这系统好像根本就没给他安排宿舍。
　　所以他只好诚恳地和苏匀说：我，外地的，被骗了，没得钱。
　　苏匀：“……”总有一种自己即将被缠上的不祥预感。
　　赶在陆明冉让这个预感成真前，苏匀草草地说了声有缘再见，便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有些放心不下，回过头。
　　陆明冉还立在站牌那儿，一个人，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而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这么遥遥地一撞后，陆明冉像大尾巴狼见了羊，眼睛里在放光。


第5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5）
　　一看陆明冉这眼神，苏匀就猜出他想干什么了。
　　所以，在陆明冉小跑着过来时，苏匀连连后退，及时地叫停：
　　“你……你就站在那儿别动！”
　　“？”陆明冉顿了顿抬起的腿，不解地看他。
　　接着，顺着苏匀手指的方向，陆明冉看向了脚下的石砖缝儿。
　　“你，你站在这条缝儿后面。”
　　苏匀很是紧张，说话有些结巴，不过还是坚持着划分了界限：
　　“不要动，不准跨过来！”
　　让苏匀没想到的是，陆明冉居然真的听话，站在那里收了腿，不动了。苏匀不敢相信地看了他一分钟，再三确认好久，确定了他的确不会跨过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
　　一步，两步……很好，后面没有脚步声。
　　可是正当苏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陆明冉正原地冲刺地一口气飞速跑过来，在他背后大吼一句：
　　“我没有地方住啊！能不能在你家住一晚！”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陆明冉是跳着说这句话的，声音还特别大，就是来吓他的。
　　苏匀则是真的被吓到了，心里咯噔一下。陆明冉喊的这一嗓子，绝不比半夜女鬼给他带来的冲击小。他心里咯噔完以后，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看，大概会惆怅地点一支烟，觉得自己误入了精神病院。
　　三更半夜的路上，一个小伙子在前面气喘吁吁地跑，另一个在后面跑一下跳一下地追，嘴里还特大声地嚷嚷，拉长了尾音地喊道：
　　“我想住在你家啊！想住你家！行不行！”
　　“啊——！”前面的人回应得很凄惨。
　　……
　　话说这么一前一后地追赶下来，不知不觉间，苏匀就把这大尾巴狼引进自己住着的小区了。
　　要是陆明冉再这么继续喊下去，吵醒左邻右舍，让那些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们知道了——苏匀明早可以不用做人了。
　　因此，赶在陆明冉喊出下一个音节前，苏匀回过身，直接上手捂住了陆明冉的嘴。
　　“唔……嗯！”
　　“别动，”苏匀压低了声音，“听着，我可以让你借宿一晚，但你不许乱来。”
　　“听明白了就比一个手势给我。”
　　陆明冉抬起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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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厨房弄东西的时候，系着围裙的苏匀想了想，经综合考量，认为陆明冉半夜杀人抢钱的可能性不大。
　　这人比他要大上一两岁，疯是疯了点，但苏匀看得出来，他应该……也就是疯了点而已。
　　碰——做好了两碗水以后，苏匀端着它们出来了。
　　而在狭小的客厅里，陆明冉正站在苏匀父母的遗像前，闭着眼睛很认真地在上香，鞠躬。
　　陆明冉做完这一切，才发现苏匀早已站在他身后。
　　“你手里——这什么东西啊？”陆明冉一眼就看到了苏匀手里端着的黄不拉几的水。
　　“符水。”
　　苏匀把两碗水搁在桌子上，简短地对他说：“喝了。”
　　陆明冉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喝，喝它？”
　　“不是，苏匀，苏小勺子——”陆明冉凑近苏匀，很真诚地问，“你是在报复我吧？”
　　“不是。”
　　苏匀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陆明冉的注视，他一字一句地说：
　　“那辆公交车，不干净。”
　　“要是你晚上不想做噩梦，喝了它。”
　　陆明冉当然信，但作为一个第一次见到苏匀的陌生人，他又要表现出不相信。为此，苏匀只好告诉他，自己的眼睛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每次和人这么说以后，总是会迎来嘲弄的眼神和笑声。苏匀习惯了也害怕了，他不想再面对这些，说完便拍拍大腿，站起来：
　　“总之我是为了你好。喝完后就早点睡觉，晚安。”
　　不过，陆明冉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
　　陆明冉指着沙发：“我今晚就睡这里？”
　　“不然呢？你想睡哪里？”
　　……
　　片刻后，苏匀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将陆明冉的声音隔绝在外：
　　“不是，你再考虑一下，我不介意睡你的床的！”
　　头疼……
　　半夜里，苏匀打开门上厕所，看见陆明冉正睡在沙发上，睡得很沉很沉。
　　望着他，苏匀想起来，在他说自己的眼睛能看见脏东西时，陆明冉嘴上说着不信，眼神却有些不一样。
　　————————————————————————
　　等陆明冉睡醒，苏匀已经起床去学校上课了。他留了牛奶和面包给陆明冉，还有一张压在碟子下的纸条。
　　“吃完早饭就从我家滚出去（笑脸）。”
　　在那么难听的话后面，画着一张笑脸。陆明冉几乎能想象出苏匀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了。
　　咬下一口面包后，陆明冉把纸条撕了撕，只留下那一张笑脸。
　　“等着，我还会去找你的。”
　　系统告诉他，今天，胡先生要开始进行“坑害”人民群众的封建迷信活动，如果系统没算错，第一个对象就是苏匀。
　　苏匀需要他。


第6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6）
　　话说苏匀周内的生活倒是千篇一律。他早上和下午在学校上课，上完课了就搭公交车去他的便利店，等到深夜交班后回家睡觉。
　　他向来自律，不存在迟到的问题，但是今天，早上出门前苏匀频频回头，差点就误了时间。
　　留一个陌生人在家里，说是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看陆明冉睡得这么香，他又有些不忍心叫别人起来赶紧走。思前想后，苏匀便准备了一点吃的，外加一张对他来说是放了狠话的纸条。
　　苏匀并不知道的是，如果他认了胡先生做师父，几年以后他骂起人来，能不带脏字地把几位老前辈气到脸色发白还无法反驳他，一时间人人见了他都发怵。
　　就目前来说，苏匀还是那个小可怜的人设。忐忑地关上门以后，他晕晕乎乎地去了学校。
　　本市是个不入流的小城市，仅有的那几个大学也很不入流，优点是离家近伙食还很好。苏匀心心念念着一食堂的小笼包，可等他走进食堂里，摸了摸裤兜，这才发现自己的饭卡不见了。
　　等等，学生证好像也不见了。
　　苏匀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把口袋摸过来摸过去，呆愣间恍然想起，昨天拿包砸陆明冉的时候，好像把一些卡片也给甩出去了。
　　糟了，东西落在那辆公交车上了。
　　这可没法儿去找。普通的公交车都很难找回失物，更别说这种估计也没人想再上一次的车。
　　算了，反正还是可以补办的。但是苏匀这会儿真的饿了，而且小笼包那么香，闻得他一直咽口水。
　　目光游移间，苏匀很快就找到了班上的一位男生。他心里一动，连忙就跑过去拍那人的背：
　　“阿成，饭卡借我用用！”
　　说完这话了，苏匀才看见就在阿成的对面，坐着一个老先生。与此同时，阿成转过来看着他，一脸的苦闷，看上去是快要哭出来了。
　　那老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教授他们古代汉语的顾老师。苏匀立刻站直了：“顾老师好。”
　　“嗯，嗯，你好啊……”
　　顾老师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接着敲敲桌子，催促阿成道：“继续背啊，你乾卦还没有背完呢。”
　　这位顾老师，最近在给他们讲周易八卦。苏匀记得最清楚的，是老师画了一堆短长横线，然后敲着黑板，唾沫横飞地告诉他们：
　　“同学们，我有一位朋友，靠八卦算出了一整年的天气数据啊。这是什么，这就是中华民族的智慧，传统文化的瑰宝！”
　　……
　　“其实这个卦象，也暗示了我们一个家庭里应该生多少个孩子！生出八男八女，这才是和谐稳定的家庭嘛。”
　　底下的学生：“……”
　　后来再去上课，就是带着硬币叮叮当当地扔来扔去，起卦，算卦。
　　周易当然是不能讲一整学期的，老师也只是给他们启蒙。最后，顾老师布置了背诵任务给他们，还表示这是要算到平常表现分里的，别的老师折腾你们写小论文，我只要求你们背诵哦。
　　但有些人是死活背不过的，比如阿成。
　　有些人不仅背不过，还在早上兴冲冲地来买小笼包时，被遇到的顾老师逮去即兴抽查背诵，饭都吃不安生。
　　“兄弟！”
　　阿成一把捞过苏匀，把他拉到一边去，低语道：
　　“你快帮我挡一挡。那什么拔卦我是真的记不住啊，只要你主动表示愿意代替我接受检查，今天我的饭卡你随便用。”
　　阿成模仿着老师的口音把八卦念成拔卦，苏匀差点憋不住笑出声。他谨慎地回头看看老师，对阿成有些为难地道：
　　“可是我也还没背啊。”
　　上完课了就去看店，他哪有闲心思搞什么元亨利贞，初九，九二，九三。
　　阿成却是认准了他这个好脾气的人，不由分说地把笔记塞给他。
　　苏匀无奈地看着他，心说算了，那就帮他一下吧。说来也怪，正儿八经地看起这种东西时，苏匀居然很快就能背过了。
　　当苏匀表示希望老师先抽查自己的时候，阿成跑得飞快，说是给他买小笼包去犒劳他。
　　另一边，顾老师听见苏匀背得这么快这么好，一直就这么笑着盯着他，看得苏匀背后一凉。
　　“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哈……”
　　“等等！”
　　顾老师摸出两枚硬币来：
　　“要不要，让我给你算上一卦？”
　　————————————————————————
　　老师说，他是可造之材。
　　老师还说，像我这样的半吊子是教不了你的，得有贵人来带你。不过苏匀，卦象显示，你的那位贵人，也会是你的劫难。
　　这些话，今天一直回响在苏匀的耳边，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师，有些让他害怕。
　　贵人？他这辈子活得这么坎坷，不遇见小人就不错了。
　　下午的课少，下课后苏匀抓紧时间补□□件，随后回自己的店里。
　　结果他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气球碰地一声在他耳边炸了，罪魁祸首拿着那只破了的气球，站在他旁边嘿嘿地笑。
　　“陆明冉！”苏匀吓得一哆嗦。
　　“你……你来干什么？”
　　陆明冉学着他那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我……我来找你啊。”


第7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7）
　　早上陆明冉吃完了东西，就溜溜达达地到了这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白天负责看店的是个小姑娘，人很可爱，同时一个人呆着也很无聊，陆明冉就和她多聊了几句。
　　小姑娘聊得开心了，就告诉陆明冉，自己的老板之所以晚上还要坚持过来守一段时间，好像是为了招待几个朋友。
　　“但是我们谁都没见过，”小姑娘说这话时，有些紧张地看看四周，“我听以前的员工说，有时候到了晚上，老板会和空气说话。”
　　“呃……这么可怕的？”
　　陆明冉顺势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做工啊？不怕吗？”
　　“我晚上的时候又不来，再说了，老板人挺好的。”
　　两人聊着聊着，聊过了大半天。恰好有小孩子到店里来，没过多久就开始哭闹，陆明冉顺手摘了一个装饰用的气球，拿来哄孩子。
　　后来孩子走了，红色的气球还留在陆明冉的手中。他一扭头，看见苏匀进来后眼睛都亮了，拿着气球就往那边凑。
　　但惊喜显然变成了惊吓，苏匀说：“你找我干什么？”
　　难道昨晚把他家当成了旅馆都不够吗？还是说，陆明冉真的打算赖上他了？
　　苏匀打算暂且当这人不存在了。他撇开陆明冉，径直走向那个小姑娘去交班，对方看看他再看看陆明冉，脸上笑嘻嘻的：
　　“我说他怎么赖在这里一整天呢，原来是在等老板你啊。”
　　“你可别这么说话，”苏匀拿过员工用的围裙，低头系好，“我跟他不熟。”
　　“是不熟，但马上就可以熟了。”
　　陆明冉拿了扫把收拾好气球的“尸体”，邀功一样走过来，问他：
　　“你看我干活的水平怎么样？”
　　苏匀头也不抬地道：“你干活好坏，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
　　陆明冉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想在你们这里上夜班。”
　　——————————————————————
　　干白班的那姑娘走后，苏匀就陷入到了被陆明冉全面围攻的境地中，陆明冉嗡嗡嗡个不停，竭力地向他推销自己干夜班有多合适：
　　“我昨晚上见了，那个接手夜班的也是个姑娘。你居然能忍心让女孩子熬夜？”
　　“她要是知道你想和她抢饭碗，那我估计她只会恨你。”
　　关于这点，陆明冉确信那人不会的，因为按照小说剧情，今天晚上八点，姑娘会打来辞职的电话。
　　他已经做好了上岗的准备了。
　　眼下苏匀不理他，他就只好自己找一点事情做。眼看着外面路过那么多人但进来的没几个，陆明冉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一个大喇叭，扛着店里促销的一箱牛奶就出去了。
　　“咚。”外面传来清晰的箱子被搁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苏匀的耳膜和心脏很快再一次受到暴击：
　　“诶走一走，瞧一瞧啊，特价促销了哈！圣一元牛奶原价一箱35，现价33块8了嘿！”
　　吓到苏匀立刻抬头。
　　他安静惯了，接手父母的生意以后，总是默默地守着店，不求赚多少，只求一个安稳。陆明冉这种放着音乐拿着大喇叭干嚎促销的方式，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话说回来，说去促销就去了，这人还真是一点不怕生啊，怎么脸皮就这么厚呢？
　　“陆——”
　　苏匀想叫这人回来，才说出一个字，就看到陆明冉突然停下来了。
　　陆明冉握着大喇叭，四处乱瞄的时候，眼睛正好瞄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胡先生。
　　————————————————————————
　　这家店所在的地方是老街区，很有生活气息，而今日在西街那里，多出来了一个摆摊的男人。
　　他戴着一副墨镜，拄着一根黑色拐杖，脚底下还有一张砖头压着的广告，看上去他的手里应该拿把二胡，可地面上的广告说，他是个算命的大师，可给人看手相可算姻缘，什么都会。
　　大部分人路过他的时候，都是嗤之以鼻的。不过陆明冉远远地瞧着，心说胡先生你扮作落魄江湖人士，但你这气场也太出类拔萃了一些，打眼一看，在这些小贩里，就数你最显眼了。
　　看够了，陆明冉就搁下喇叭，晃悠着走到胡先生面前，弯下腰去做出一副在认真看他的广告的样子。
　　胡先生任由他看着，双手拄着拐棍，气定神闲。
　　“先生——”
　　陆明冉蹲下来，抬起眼皮瞧他：“你这么能算，那倒是算算十五分钟以后，我会做什么。”
　　“哦？这个我怕是算不了。”
　　出乎陆明冉的预料的是，胡先生都懒得应付他，直接说算不了。
　　但胡先生还说：“我算不了你，却可以算一算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人。”
　　“……”陆明冉没有想到，胡先生居然是记得他的，同时也记得苏匀。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中。
　　良久过后，陆明冉回顾了一下小说剧情，开了口，对胡先生说：
　　“他是个好人。”
　　在小说的结局里，有很多细节都在暗示胡先生收苏匀为徒弟，有利用的成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大概同时也没有白得来的师父。
　　所以陆明冉说：他是个好人。
　　拜托你至少看在他这么善良的份上，软下一点心肠。
　　而胡先生笑了，道：“年轻人，不要夸别人是好人。”
　　“你有没有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好人活不长？”
　　这句话是真有意思，引得陆明冉笑了，胡先生也笑起来。笑声中陆明冉站起来，扔下一句话：“先生，走了。”
　　“慢走。”
　　陆明冉离开了，一背过身去，他脸上的笑容就冷下来，然后又换上另一种奸诈的笑。
　　只见他猛然停下脚步，闪身进了小巷子，一进去就拿出了手机，麻利地拨打电话。
　　这事情陆明冉想做想得很久了。
　　他是一个从小就喜欢看灵异小说的人，杂七杂八地看了不少，估计，这也是系统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陆明冉一直想吐槽的是，许多连载的灵异帖子开头都信誓旦旦地说事情是真的，爱信不信，刚开始讲的几个所谓真实发生的怪谈故事也确实能唬住人。
　　但从认师父的情节开始，当主角开始自恋，当送金手指的师父到来，那种现实感就没有了，明显能看出来这是瞎编的小说了。
　　陆明冉很想问一问他们，难道都没有人举｜报这些当街瞎搞的神棍的吗？
　　如果没有，他，愿意！
　　滴——电话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城管热线吗？”
　　陆明冉都没给接线员说话的机会，叉着腰打电话道：
　　“城管，我要向你们举报！这里有人违规摆摊，占道经营啊，青天白日，你们管不管的啦！”


第8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8）
　　陆明冉上大学的时候，观察过校门口的小贩们与城管斗智斗勇，你来我往的情景，明白了一件事情：
　　常年摆摊的小贩们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城管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大家基本上是晓得的。
　　此刻在这里，不知道的，大概只有胡先生这个外来户。
　　没过多久，各个小贩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大家各自收到凝重严肃的警告，不多时便开始麻利地收拾自己的家当，骑着三摩之类的工具扭头就跑，其中卖煎饼果子的小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追着他死活不放的年轻女孩，说我不会辜负你的，一定会回来负责的。
　　——因为他刚收了钱，但还没有摊煎饼。
　　只有胡先生，一个人坐在那里扭着头看别人收拾，依然淡定。陆明冉伸出自己的脑袋偷摸摸地瞄一眼，笑到嘴巴张得很大眼睛眯起来，然后又赶紧捂住嘴巴缩回去，干咳几声，装作无事发生。
　　“我让你算算我十五分钟以后要做什么，你没算出来，那这可就是你能力不行了。”
　　这么嘀咕了两句以后，陆明冉心满意足，春风得意地回苏匀的小超市去了。
　　这会儿刚好有货车在门口停着，要给超市补货。陆明冉见状便跑过去，帮着苏匀搬箱子。
　　两人忙活的时候，气氛就总算是和谐融洽了一些。等补货完毕，苏匀拿了一瓶饮料递给陆明冉：
　　“谢谢。”
　　“对了，”苏匀也拧开一瓶喝起来，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你刚才怎么突然去外面了？”
　　陆明冉当然不会说为了让你认不成师父，我就把你的师父举报给城管了，替你大义灭亲。
　　陆明冉只会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心绞痛的样子，说我刚才端了一个迷信窝点。
　　陆明冉还坐在凳子上转个圈转过来，对着正在算账的苏匀抬起下巴，逗他一下，道：
　　“对了，苏匀，要不我给你算个命吧。”
　　“我能算出，你以后一定会死。”
　　苏匀被逗笑了：“你这算的是什么，要这样说，我也能算得出来。”
　　而陆明冉，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是啊苏匀。所以说，以后遇见那些摆摊看手相还有算命的，你可千万不能信，最好，连一个眼神都不要给他们。”
　　苏匀听了，嗯嗯啊啊地点头。他能看见鬼，所以在这方面是没那么反感的。
　　而且，有些神棍在他这里就是个笑话——以前有个神棍给他家亲戚看风水，苏匀亲眼看见有一个路过的鬼在神棍身后拽他衣服玩，而那神棍正在摇着铃铛自以为是地跳大神。
　　此时苏匀专心地算账，陆明冉说的话渐渐地就成了背景音而已，没有进他的耳朵。当他终于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起头来时，天已经黑了。
　　苏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钟。
　　陆明冉还在店里，和进来的客人聊天。苏匀看着他，道：“你这是真打算今天就住在店里了？”
　　苏匀叹了口气，认为是自己脸皮太薄，所以陆明冉才能一直赖着。要不，就把这差事交给宛宛吧。
　　宛宛在他这里上夜班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白班的员工换了好几个，而她一直做着。关于这个姑娘，苏匀知道她似乎很少在白天时出门，脸色总是很差。
　　不过，平常和宛宛交谈起来，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见她做事情很利落，笑起来甜甜的招人喜欢，苏匀就把她留下了。
　　也不知为何，现在，宛宛突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老板……”
　　宛宛开了腔，带着很重的鼻音：“我可能不能来上班了。”
　　“你是……感冒了？那没关系，好好休息。”
　　“不是。”
　　宛宛说：“我想辞职。”
　　听到这一句话，苏匀的第一反应是握着电话，望向背对着他坐着的陆明冉。
　　陆明冉正在泡一袋方便面。他没听清楚后面的苏匀在讲什么，但却是猜到了。他坐在那儿，若无其事地继续泡方便面，还茫然无辜地回头看了看苏匀。
　　苏匀的嘴角有些僵硬。嗯嗯啊啊地说了些话以后，他可以说是有些绝望地挂了电话。
　　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上哪里去找接手夜班的人。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十一点开始，苏匀就在频频地回头看他了：“昨天，我记得昨天你就是这个时候走的。”
　　“我今天乐意多干一会儿。”
　　说着，苏匀甩了一下手里的抹布，然后甩了自己一脸的水。
　　噗——陆明冉没有憋住地笑出来，同时他也不打算逗苏匀了，一边捏着叉子在方便面桶里捞着剩的那根火腿肠，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我听别人说，有人看见你晚上会和空气说话。”
　　要是别人，苏匀一定会不承认。但昨晚苏匀和他说过自己眼睛的不寻常，所以，苏匀默认了。
　　苏匀说：“其实自从宛宛来了以后，我才前半夜非要守在这里。”
　　“那……”
　　通过小说剧情知道了原因的陆明冉想要配合着问一问，与此同时，外面开始下雨了。
　　陆明冉心里一跳，知道快到那个剧情点了。只可惜，苏匀现在是不会走的。
　　借着这大雨，陆明冉倒是有借口留在这里了。哗啦哗啦，外面的雨水快没过台阶。苏匀照旧地做他的事，而陆明冉正紧绷着弦等待。
　　终于，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被淋得浑身湿透了的女孩子，一进来便朝着苏匀哆哆嗦嗦地走过去。
　　“宛宛？”
　　苏匀愣住了：“你，你不是辞职了吗？”


第9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9）
　　一个女人，一个湿着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冷到牙齿打战的楚楚可怜的女人，是很容易引起人的同情心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苏匀所认识的人。他拿着毛巾冲过来，还给宛宛倒了一杯热水。
　　“我想回来拿一样东西，没想到下雨了。”
　　说话间，宛宛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明冉。陆明冉感觉得出来，她是有别的话要和苏匀说，但碍于有陌生人在场，不肯讲。
　　陆明冉的想法是：那我这会儿就憋死你，憋死你。
　　按照剧情里的后续走向来看，胡先生之所以后来会找上门来，敲定收徒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宛宛。
　　从一年前起，宛宛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了，一个已经死去很久，但是会缠着她的男人。
　　人鬼恋这种事在各种怪谈里来看，算不得多么稀奇，而且宛宛很快就感到害怕，要分手。
　　这时候苏匀插手这件事了。当他发觉每到晚上，总有一个面色发青，穿着校服的男孩子站在玻璃窗外阴惨惨地看着这里时，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苏匀常年见鬼，为此对超市做了一些处理，使得超市在那方面比较安全。到了后半夜，在鬼魂随处游走时，宛宛可以躲在超市里。而前半夜，就由苏匀自己呆在这儿，偶尔还试图劝一下这个男人。
　　日子久了，三人之间就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男人不说话也不再前进一步，宛宛每晚到这里来，除了会很紧张，没有出别的事情。
　　现在宛宛辞职，苏匀担心她出了事情，可宛宛闭口不谈，只是说自己是回来拿东西的。
　　陆明冉坐在那儿看上去是在打游戏，但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悄悄跟随着宛宛。宛宛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袋子后，就要匆匆地离开。
　　“老板！”
　　陆明冉叫了一声：“外面雨这么大，难道你不送送她？”
　　说着，陆明冉抽出两把伞，不由分说地拿给他们两个，还对苏匀说：
　　“店里的事就交给我，你送姑娘回去，然后回家。”
　　在苏匀不甘心和抗拒的眼神中，陆明冉愣是把他们两个推出去，推出去也就算了，他还玩味地看着他们两个。
　　看得苏匀想对天发个誓，他对宛宛，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陆明冉看出了苏匀的想法，他想说，他信苏匀，也希望苏匀千万别对那个人有什么想法。
　　因为，宛宛是一个男人。
　　书里面说，在和那个男鬼恋爱前，宛宛就是一个女装大佬。
　　————————————————————————
　　留陆明冉在店里——这靠谱吗？
　　显然是有些不太靠谱的。
　　他们两个一走，陆明冉便去翻收银台的柜子，要不是他随手在胸前别了一个员工胸牌，路过的人看见了他这翻箱倒柜的模样，会直接报警。
　　终于，陆明冉在右手边第三个格子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块儿小小的系着红绳的，墨绿色的古玉。
　　那不是一直放在这里的东西，是宛宛过来后，借着取东西的名义放在这里的。
　　玉的颜色极深沉极浓重，陆明冉凝视着它，感觉这块儿玉也在阴冷地凝视着自己。
　　还是别看了。
　　陆明冉找到了苏匀放在柜子里的一把短小的古剑——小说里说这是父母的遗物。他看看古剑，把玉放了进去。
　　接下来便是无聊的一晚上，雨下得这么大，哪里有人会上门买东西。陆明冉守到凌晨的时候，已经处在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的状态。
　　使他一下子被惊醒，吓到呈立正姿势的，是早上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一个身影。
　　胡先生。
　　胡先生今天没有再做那种神棍打扮，与之相反的，他今天穿得很体面，那副墨镜也没有戴。
　　等胡先生走近了，陆明冉就拿出店员该有的嘴甜态度，说这位先生，您看着真精神。
　　胡先生按着拐杖，笑道：
　　“没办法，昨天被人带去教育了。我决定今天出来后改头换面，至少要打扮得像一个良好市民。”
　　某良好市民十分镇定，专注地给胡先生结账。
　　胡先生又说：“还好有一个人是被我帮过的，不然都不知道我得被教育多久。”
　　“哦，对了……”胡先生看着陆明冉手上的动作，“我帮过的人不少，人情还是很有几分的。”
　　那意思很明显了，陆明冉，你下次可以打消把我送往国家各大免费提供食宿的地方的念头。
　　陆明冉也很识趣，夸赞他，说您看您这一行干的，都快赶上桃李满天下的老师了，遍地开花。
　　“好了，不和你闲扯。”胡先生收敛神色，“这儿的老板呢？”
　　“没在，上课去了。”
　　陆明冉刚一说完这话，就看见苏匀提着一袋小笼包，睡眼惺忪地从门外走进来。


第10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10）
　　要死，要死！
　　陆明冉以他从未有过的速度，三两步地跑到门口，把苏匀的身体扳过去，让他面朝火锅店，春暖花开。
　　同时咬着牙地问他：“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要上课吗？”
　　“我……”
　　“别说了，早上空气这么好，喏——”
　　陆明冉把苏匀扳向左边：“我看公园的广场舞需要你。”
　　再把他扳向右边：“实在不行了，你回家继续睡觉去。”
　　苏匀手里提着的那一袋小笼包，就这么随着这些动作甩来甩去，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一只风筝，一只被人拉来扯去的坚强地提着小笼包的风筝。
　　而他们在这里嘀嘀咕咕，哪里逃得过胡先生的眼睛，很快地，陆明冉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苏匀？”
　　苏匀傻乎乎地转过去。
　　“嗯，你好，”胡先生亮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这是你的学生证吧？”
　　这下陆明冉知道为什么公交车上他没有成功了，合着苏匀的学生证落到胡先生手里了。
　　苏匀见有人捡了自己的学生证，就挣脱开陆明冉，边笑着道谢边过去，陆明冉还听见他说：
　　“教我们古代汉语的老师早上算了一卦，说今日不宜出门，别人死活劝不动，我们今早就没课了。”
　　听到这个，胡先生来了兴趣：“哦？你们老师还会算卦的？”
　　“他教我们周易八卦。”
　　这时，装死了很久的系统在陆明冉耳边警告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百分之一。”
　　这个不用系统说，陆明冉也能看出来。
　　就像小说里讲的那样，胡先生看着苏匀的目光，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慈父的味道。他们一个站在收银台后面，一个坐在长桌前，闲聊起来。
　　听苏匀说他们老师会教这个，胡先生就问他老师是怎么教的，还指出顾老师的好几个错误。
　　再这样下去，就该出现那两句对白：
　　“胡先生，你懂得真多。”
　　“那你想不想学？”
　　……赶在这两句出现之前，陆明冉走过去，挡在他们两人之间，做出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尽可能地不要让他们看到对方。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一个巨大的还会战略移动的人形挡板，特招人讨厌那种。
　　苏匀侧着头，争取从陆明冉手臂下面的空隙里看见一点胡先生的样子。
　　可以说，他们两个人明明身处宽阔的空间，但此刻彼此说话的样子，却像极了牢里相邻的两个想要看见对方的狱友，伸着脑袋梗着脖子。
　　“诶——陆明冉，你，你别擦这边了，这边的架子你已经来回擦了一百遍了。”
　　陆明冉点点头，跨步过去擦另一个架子，然后惊叫一声，回过身指着他擦过的这个货架，说上面刚才落了苍蝇，它脏了。
　　胡先生沉吟片刻，微笑着说：“你们店的保洁工作做得真不错，五星级酒店那种。”
　　说罢，在陆明冉走近了他的时候，胡先生又对他说：“其实我早就要走了，我早上还有事。”
　　陆明冉拿着抹布的手停下了。
　　接着，胡先生说：“我就是喜欢看你来来回回地干活的样子，特别喜欢。”
　　胡先生是个捅完了刀以后绝对不再说任何废话的人。他说完了就握着拐棍站起来，和苏匀告别，留下陆明冉站在他旁边呈呆立状态。
　　不过陆明冉眼尖，看见在胡先生刚才喝过的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啧。
　　陆明冉立刻把纸条收起来装进自己的兜里，还回头确认一下苏匀有没有看这边。
　　这时候，系统就幽幽地问他：
　　“你见过那种害怕女儿被老男人拐走的操心老父亲吗？”
　　……
　　陆明冉不再勤快了，收好抹布，去收银台那里装作瞎聊，实则叮咛地和苏匀说：
　　“有些人说话就是容易说得天花乱坠，尤其是像这一种神棍。到了后面，他就开始要你的钱。”
　　“真的，苏匀，我和你说啊，封建迷信害死人，这个不能信的……”
　　“陆明冉，”苏匀转过脸来看着他，截住了他的话头，“即使被骗，那也骗的是我，你害怕什么？”
　　“我、我关心你啊！”
　　这下，苏匀伸出手指，给他比划了数字三：“关心我？我们认识还不到三天，你关心我什么呢？”
　　他嘴上说着这样冷漠的话，但手里却是把带来的小笼包递给陆明冉：
　　“我从我们学校里带给你的，自己热着去吃。”
　　有了吃的，陆明冉就安静许多。
　　咀嚼间，他好像听到苏匀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关心我。”
　　循声看去，却只看见苏匀一个背影。
　　————————————————————————
　　陆明冉现在困了。
　　店里是不能睡的，苏匀家是不能去的。
　　所以陆明冉和系统抗议，系统说倒是有免费的酒店房间给他住，但那是这个世界里其中一个怪谈的片场。
　　不管了，有地方睡就可以。而事实证明，大白天的真的不会出什么事。
　　在那个据说有着鬼新娘的房间里，陆明冉一口气睡到下午四点钟。系统说不能再睡了，再睡，到了五点鬼新娘就该出来上班了。
　　于是陆明冉走出酒店，随着天色逐渐变暗，他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在这家酒店外面的墙上，有着一个发着光的红色数字：80％。
　　路人们是看不见的，只有他能看到。陆明冉好奇地戳戳系统去问，得到的回答是这是现实值。
　　现实值越高，读者的代入感也就越强。这本书前期的几个怪谈故事现实感都很强，真实的地名和坊间真实的一些小传闻，都让人在看小说的时候，莫名地信任。
　　“还有好几个片场，你要去看吗？”
　　“不了。”
　　陆明冉看看外面：“天黑了，还是去上班吧。”
　　——————————————————————
　　店里，今晚苏匀一直没有在，据说是被学校强行拉回去训练广播体操。
　　陆明冉忙活完毕，从兜里掏出一支笔记账的时候，无意中摸到了那个白天被他收起来的纸条。他看了看，选择蹲下来，再次去找那把古剑。
　　怎么这来店里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留下东西呢？
　　“塞进去，塞进去。”
　　陆明冉要把纸条塞进去，可他拿着纸条的手，停了一下。
　　他想起了宛宛的事。话说苏匀不能因为这件事接触胡先生，但他应该可以吧？


第11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11）
　　晚上。十一点钟。
　　有人推门进了店里，是宛宛。
　　宛宛一看到陆明冉就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陆明冉便问她道：“在找苏匀？”
　　“他不在。”
　　宛宛的眼里立刻浮现出一丝失落，她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而在他背后，陆明冉的笑变得冰冷起来。
　　他知道宛宛是来做什么的，她是想来验收一下成果，看看那块儿古玉有没有起到效果。
　　如果就这么放任她离开，以后苏匀又没有认下师父，怕是很难自保。
　　陆明冉有在想自己是不是考虑得太多，那酒店外面红色的数字在提醒他，这不过是一个小说世界而已，人物后续的命运，与他没有关系。
　　可他想试一试。
　　所以，陆明冉叫住了宛宛。他捏着一样东西，挡在了宛宛前面。
　　“宛宛，你昨天应该是还忘记了一样东西吧？”
　　陆明冉在她面前将手心张开，系着红色的绳子的古玉，就这样坠在她的眼前。
　　“这个，还你。”
　　宛宛的反应倒是很快，愣了一下就摸着头发笑起来，说是的，这就是我的东西，难怪回家以后总是找不到，原来是在这里。
　　她竭力地做着一个小女生应该有的反应，但陆明冉就和看戏一样看着她演。
　　陆明冉没有马上把东西给她，陆明冉说：
　　“我听苏匀讲，你以前上过一年的大学，还是中文系的，是不是？”
　　宛宛盯着那一块儿玉：“嗯。”
　　“那刚好，我有一句诗不明白，想请你帮我讲一讲。”
　　宛宛抬起漆黑的眼眸，看他：
　　“什么诗？”
　　陆明冉笑了起来。
　　接着慢慢地，他张开嘴唇，背出这样的几句话，背诵时，他盯着宛宛，他的眼睛变得像是古井一样幽深：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什么意思呢？
　　当初想和你一起白头到老，而现在使我忧伤怨愤。
　　这句诗，送给宛宛和她那位恋人，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
　　宛宛的真名是宋宛宛，是个男人，还是个女装大佬。
　　这倒也没什么，社会的风气在逐渐放开。宋宛宛在意的，是他的爱情。他想找一个男人，但是他又不是同性恋，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女孩子。
　　那个男鬼就是钻了这样的空子，给了宋宛宛他很想要的爱情。可是从一开始，男鬼的目的就不是来一段轰轰烈烈的人鬼恋。
　　他馋宋宛宛的身子。
　　不是指那方面，而是想要挤走宋宛宛的魂魄，取而代之，占有他的躯壳。
　　他早就成功了。在一年之前，在遇见苏匀之前就成功了。
　　换言之，苏匀见到的宋宛宛其实是那个男鬼，而他总是看见的在外面站着的人，才是四处游荡，不愿离开的真正的宋宛宛。
　　当苏匀注意到外面的人，“宛宛”就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讲给了他，是事实，但却是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
　　宋宛宛魂魄那么虚弱，苏匀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而宋宛宛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很快就引起了胡先生那样的人的注意。因此，那个男鬼必须辞职离开。
　　小说里，胡先生就是因为宋宛宛才到了这家超市，然后遇到了那天他在公交车上碰见的能见鬼的年轻人。
　　只可惜这个男鬼太贪心了，他馋宋宛宛的身子，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后，又馋苏匀的身子。
　　比如说这块儿古玉，靠着它，可以惑乱苏匀的心神，就像他当初对宋宛宛做的那样。他甚至还想再和苏匀谈一次恋爱。
　　“你要拿回去吗？这块儿玉。”陆明冉低着头，轻声和面前的宛宛说话。
　　“我……”
　　宛宛的脸色变得可怕起来，而还没等她的脸变成恐怖片级别时，陆明冉叫了一声：
　　“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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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处理得比陆明冉想象得要简单，就是胡先生做事的时候，他总觉得胡先生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在看着他。
　　他问胡先生，胡先生就说那个女孩子背着书包，还有，你和苏匀都见过她。
　　“在哪里见过？”
　　“公交车上。”
　　几年前这个小姑娘误上了这辆灵车，死在了上面，家属求人求到了他这里，他就大半夜地设法找到这辆车，要把小姑娘的魂给带回去。
　　那个姑娘，一直一直地重复着上车，然后死亡的过程。胡先生为了救她，就跟着上了车。
　　“不过我没想到，居然还能碰上你们两个活人。”胡先生叹了口气。
　　陆明冉一直往后缩，问他：“那你怎么不赶紧把姑娘带回去给她家人啊？”
　　“给家人干什么，她现在得跟着我养一养，好投胎。”
　　“那个宋宛宛，我倒是得带回去。”
　　胡先生讲够了，就露出一点担忧的神色：
　　“你那个朋友苏匀，说到底还是太弱。他能看见鬼，但像这个小姑娘，他有时就会认不出其实这也是一个鬼。”
　　也就是说，按照原小说情节发展的话，苏匀好心拉下去的也是鬼。
　　陆明冉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想收他做徒弟？”
　　说起这个，胡先生忽然来气了，拿着拐棍吨吨吨地往地上敲。
　　“要不是你个鳖孙举报了我，我徒弟早就收好了！”


第12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12）
　　不好意思，虽然有些丢人……
　　但陆明冉深深地觉得，这个鳖孙，他应该是当定了。
　　冒着被胡先生的拐棍捶的风险，陆明冉告诉他：
　　“我不希望你收他做徒弟。”
　　“你是他的朋友 对吗？如果是，你愿意看着他一辈子就把这么好的才能浪费掉，永远被困在这间小超市里？”
　　……
　　陆明冉很想说，作者开始跑偏主线，把好好一个治愈系怪谈男主写成日天日地的龙傲天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而他要和胡先生怎么解释？说为了以后的故事现实值都能高点，读者的怨气值能小点，所以我要拼命阻止你？
　　陆明冉只好硬着头皮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反问胡先生道：
　　“那么，你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他哪里合适了？”
　　这句话讲得语气有些不太对，有些酸有些柠檬容易引起误解。
　　胡先生摸着下巴看他，问他说难不成你想做我徒弟？
　　不等陆明冉回答，他便自言自语地说你是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合适。
　　陆明冉：“……”
　　————————————————————————
　　第二日，苏匀回来时不停地捶着背，说是学生会的干部们又在发疯，为了作秀给领导看，拉着他们练广播体操练到半夜。
　　“哦，对了，昨儿晚上怎么样啊？”
　　苏匀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就让陆明冉想起了胡先生给他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总有种被威胁了的感觉。
　　除此之外，后来上门的客人们说的话也让陆明冉心里发毛。有些熟客告诉他，以前宛宛在这里时，晚上来了店里总是气温很低，非常凉快，怎么他来了店里就开始热了，是不是他命克空调。
　　陆明冉在想，要是告诉他们这家店原本的夜班店员实质上是一只鬼，那这便利店估计也就不用开下去了。
　　“对了，问你一件事。”
　　苏匀捶着背，问道：“你最近找到房子住了没有？”
　　据苏匀所说，他们小区有一户人家现在要把房子租出去了，还算便宜，如果陆明冉需要，可以去看看。
　　“那……”
　　陆明冉眨着眼：“你可以给我垫付点工资，让我付房租吗？”
　　正在吃饭的苏匀含糊地应了一句好，又看着手机说了一句，“诶，宛宛怎么突然回老家了”。
　　————————————————————————
　　一天后陆明冉去看房子。就像苏匀说的那样，房东是一对老夫妇，要去女儿那里住了，这两人很和善，租金很合适。
　　其实陆明冉不挑剔的，他迟早要离开，只要有个地方落脚就可以。老夫妇带着他看房间，他都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下，很快就把事情敲定下来。
　　临走前，热情的夫妇还非要塞给陆明冉一袋红糖麻花，让他带走慢慢吃。
　　推辞间陆明冉转过头，突然看见就在对面邻居的门上，贴着一张黄纸，乍一看，很像是一张符。
　　老夫妇看出来了他是在盯这个，便安抚地拍一下他的背：
　　“没事的，老张家儿子最近出了点事，正在请人看。”
　　老夫妇年纪大了，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自然要比陆明冉高。而陆明冉，他不是接受不了，只是隔着邻居家的门，他听见了一点里面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
　　当晚，他和苏匀谈起这件事，苏匀回忆了一下，说：
　　“张阿姨家是吗？最近是出了一点事，他们的儿子好像是突然晕过去了，在医院里没能查出什么病。”
　　所以，他们走投无路之下请了一个神棍？
　　后来，陆明冉又听到苏匀说：
　　“说起来我和他家的儿子也算是有缘，我们两个的生日，是同一天，而且都是在早上出生。”
　　……
　　陆明冉拿着零食的手僵住了。
　　他想起来，昨晚，说起必须收徒弟的理由时，胡先生讲过这么一句话：
　　“苏匀哪里都合适，最合适的，就是他的生辰八字。”


第13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13）
　　要是真的和八字有关，那么那个人岂不是也很合适？
　　小说里可没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物，胡先生直接收了苏匀便走。现在看来，其实胡先生完全可以另选一个啊。
　　陆明冉想得出神，以至于苏匀走过来，拍他两下：“发什么呆？”
　　陆明冉又被他拍了几下后，这才彻底回过神，扭头看他。
　　苏匀望着这人，心里有点无奈。
　　第一次见面时陆明冉就是这样发呆，如今想来，那时他以为陆明冉是一个流浪汉，大约是个误会。而自此以后，这个人就这么跟着自己了，苏匀总觉得他有所图，但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喂，陆明冉。”
　　苏匀拿了两罐饮料过来，坐在他身边，把罐子朝他眼前一晃：“你一天天的，倒是在想什么呢？”
　　想着如何拆散你和你师父。
　　陆明冉在心里默默地回答着，嘴上却是打探八卦消息：“我能想什么啊，我又没想着什么小姑娘。”
　　苏匀听出来了他是在说自己和宛宛，便想拿罐子敲他：“我对她没想法。”
　　“那她走了，你这么惦念着做什么？”
　　苏匀觉得他问得奇怪：
　　“熟悉的人走了，总是会有些不适应的。”
　　更何况他是不会谈恋爱的，像他这样奇怪的人，和女孩子在一起后，一定会吓到别人。
　　陆明冉听着他的话，只是一直笑，默默地开了一罐饮料喝着。而苏匀还在讲，讲人间多离别，父母走了以后，对于孤身一人这种事，他也越发地能接受了。
　　“那，要是哪天……”
　　陆明冉把罐子顿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
　　陆明冉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离开了，只要他能找到替代品。
　　至于那个男孩子昏迷不醒，在陆明冉看来，在这种怪谈世界里昏迷不醒八成是中了邪，交给胡先生就好。
　　陆明冉和苏匀分享了老夫妇送给自己的红糖麻花，吃够了，他就借着看房的名义又去那边。这次，一上楼他就发现了，对门邻居家的门是开着的，能一眼望到客厅。
　　家里面烟熏火燎的，也不知在做什么法事，看着就让人不舒服。陆明冉强忍着不适，好奇地朝里面看，只见客厅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合照，中间那个男孩子乍一看和苏匀倒挺像的，都是一副乖巧模样。
　　他看得久了，就没注意到这家的女主人正拉开卧室门走出来。女主人倒也不赶他，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他，盯到他发现不对劲，吓得站直了为止。
　　“阿，阿姨好！”陆明冉指着自己身后的门，“我是来看房的。”
　　陆明冉的话还没有讲完，就看到卧室的门又被打开，有一根黑色的拐棍探了出来。
　　女人一见那拐棍的主人，便很是恭敬地说：
　　“胡先生。”
　　————————————————————————
　　陆明冉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何种心情。
　　一方面他很开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用他去找去推荐，胡先生自己就找上了这个孩子。
　　而另一方面，他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因为据说胡先生很早就开始和这家人接触，比接触苏匀的时间要早得多。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救醒这个孩子，然后收了他？
　　从下楼到坐在小区的凉亭里，胡先生和陆明冉并排走着，很沉默。
　　最后是陆明冉按捺不住，问道：
　　“胡先生，你是看了苏匀学生证上的出生日期算的他的八字，对吧？”
　　胡先生点点头。
　　“那……我听说这家的儿子生日和他一样？”
　　于是胡先生笑了，告诉他，八字要具体到详细的时辰，并不是同一天就可以。
　　但是胡先生还说：“不过，如果我要收徒弟，他也是可以的。”
　　“那你收了他算了。”
　　这时，胡先生又不说话了。
　　陆明冉看着他的侧脸，这时候终于想起来，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精心的计算。
　　在徒弟，在亲近的人面前他如同慈父，是最可靠的人，但是在很多外人那里，胡先生是被人所畏惧的，很多人说他做事不择手段。
　　他选择苏匀，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一点还很弱的异能和生辰八字？
　　“胡先生，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陆明冉感觉自己的手心正在出汗，“我知道你做过的许多事，我了解你。”
　　胡先生并不在意这个年轻人是如何了解自己的，他摸了摸拐棍，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他问陆明冉：“你说，苏匀善良吗？”
　　善良，当然善良，他能给陆明冉提供吃的，住的，被赖上被逼急了也就是拿包捶人一顿而已。而且他还因为善良，能被那个男鬼员工骗得团团转。
　　可是这和收徒弟有什么关系呢？要是这样，不如您老去圣母院看一下。
　　“陆明冉。”
　　胡先生望着天：
　　“你不觉得……善良的人，很好控制吗？”


第14章 想做大宗师？不行（完）
　　合着太阳底下真的没有新鲜事。
　　也对，在小说后续的情节里，只要是胡先生嘱咐要做的事，苏匀是绝对会尽心完成的，哪怕亏了自己也要去做。
　　一个很有能耐的还听话的徒弟，自然是很好拿捏。
　　当然，胡先生的目的不止于此。按他后来布的局来看，能为所谓正道事业做出牺牲的，大概只有苏匀。
　　……
　　许久未说话之后，陆明冉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说：“你不能这么欺负一个心肠很好的人。”
　　“我知道这样的事很多，撒泼的闹事的人面子上是难看了一些，但得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那些心软面善的人，就这么被一个个道德名词绑架着做到死累到死。”
　　陆明冉想起在小说的最后，苏匀看见集市上有一个瘸着腿的人很像他的一位故人，就追上去，但没有追到。
　　系统告诉他，那便是苏匀的师父。胡先生当初看苏匀对着需要对付的那一帮人犹豫不决，便想出了诈死的法子来刺激他。
　　不知如果真的追上了，苏匀会是什么想法。
　　这一生原来都在被算计被利用，还是被自己那么信赖的……师父？
　　陆明冉站起来，他俯身看着这个老谋深算的胡先生，捂着自己的胸口，对他说了一句话：
　　“胡先生，人的心是会冷的。”
　　————————————————————————
　　陆明冉找了一圈，最后在店里找到了苏匀。他和苏匀说外面最近很危险，千万不要出去，谁给你打电话都不行。
　　“可是……”
　　苏匀结结巴巴了半晌，然后说：“我和胡先生约了去喝茶诶！”
　　结果就像踩了陆明冉的尾巴一样，陆明冉的声音能高个八度：
　　“不行！”
　　吓到苏匀抱着的饮料滑落下来，滚了一地。
　　陆明冉硬是守了苏匀一整天，晚上苏匀要回家去睡觉他也要拦着，系统很感动，说没想到你为了完成任务这么敬业。
　　而胡先生也没再登门拜访，第二天没见他，第三天也没见他，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后来第四天，忽然有一个快递寄到了店里，收件人是苏匀。
　　那是两枚古玉。准确地说，是那个男鬼用的那个，只不过被人分成了两半。
　　陆明冉那会儿正在外面转悠，等他回来了，只见苏匀站在收银台后面，一手按着那两块儿玉，一手捏着一张信纸在看。
　　“这什么东西？”陆明冉一眼就认出这两块儿玉的来历。
　　苏匀的表情则是有些古怪：
　　“胡先生给我们的。”
　　“……我们？”
　　两块儿玉，一块儿留给苏匀。
　　苏匀能见鬼又容易招鬼，胡先生对那块儿男鬼的玉石做了处理，现在，苏匀可以用它辟邪，应该是可以保他的平安的。
　　还有一块儿，留给了陆明冉，以及……另一封信。
　　陆明冉转过身去拆开了信。
　　“我想了想，准备在弄醒那家的儿子以后，带他离开。”
　　“徒弟，我是不会收了。”
　　“我也在想我为什么突然决定放弃了苏匀。可能是因为你吧，你是一个很在意而且愿意保护他的人，大概好心肠的人本该得到的待遇就是被人这样关心着。”
　　信至末尾，有一行字让陆明冉愣了一下：
　　“还有一件事，我算过和你有关的事，感觉很奇怪，也许只有你自己知道答案。”
　　那卦象显示，陆明冉此刻是非人非鬼的状态。
　　胡先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他留了半块儿玉给他，说必要的时候，绝对可以保你。
　　非人……非鬼？
　　那他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
　　僵尸吗？已经过了千年的能飞的那种吗？
　　“滴——”正在陆明冉胡思乱想的时候，装死的系统运作了。
　　“任务已完成。请宿主点击确认，离开。”
　　陆明冉回头看了看苏匀：“那他呢？后来会怎样？”
　　“当然是沿着怪谈主线一直走下去啊，继续见很多的鬼，但同时也会碰上许多有趣的人。”
　　很多年后A市发生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一些道士无声地死去了，有一些道士站在山上背着手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而苏匀什么也不知道，他正过着属于他既平凡又其实不是那么普通的人生，脖子上挂着胡先生留给他的古玉，偶尔会被鬼骗，偶尔也会开心到多吃一笼小笼包。
　　这便是读者们想要的故事的全貌。
　　也是苏匀应当过着的人生。
　　那么，陆明冉呢？
　　系统回答说：
　　“至于你，我们的安排是你其实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后来又哭又嚎地被接回去了。偶尔，你会来看看苏匀。”
　　陆明冉：“……你见过二十五岁的叛逆少年吗？”
　　“总之设定就是这样啦。”
　　陆明冉看着系统弹出的光屏，点击了确认。
　　之后，屏幕显示说只要他走出便利店的门就可以了。
　　陆明冉看着这屏幕被收起来，接着，他转过去，看着还在忙碌的苏匀。
　　他叫了苏匀一声。
　　“嗯？”
　　“我要走了，”陆明冉笑得很灿烂，“你要记得想我。”
　　苏匀被他刺激得起鸡皮疙瘩：“噫——你不就是要出门转一圈吗，搞什么生离死别。”
　　“还有哦，提醒你一下，卖煎饼果子的小哥昨天和别的小贩开会，说上次是你瞎举报，你路过他们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
　　换做往常，陆明冉会反驳的。
　　不过陆明冉现在说：“嗯，我知道了。”
　　“那，再见。”
　　陆明冉终是决定离开，他推开玻璃门，走向外面的太阳光底下。接他的，正是那天他所见过的灵异公交车。车子停在超市门口，除了他，谁也看不见。
　　在上车前，陆明冉回过头，最后一次地看这家便利店。
　　超市的门牌上写的是欣欣超市这四个字。
　　他看着这四个字，同时也望着店里正低头给客人结账的苏匀。苏匀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朝他扬起手，意思是走吧，忙你的去。
　　陆明冉回应似的冲他扬起嘴角，转身上了车。
　　——————
　　人生中的很多次离别，其实都是不动声色。


第15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1）
　　还好，在那辆公交车上没有别的人或鬼，只有陆明冉和司机，他可是再也受不了那晚的刺激了。
　　外面的太阳光甚至还很暖和，陆明冉特地打开窗户，让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没过多久就歪着头睡过去。
　　睡着了，便会做梦。
　　他梦见了自己大三那年的暑假。那时候，哥哥这个败家子欠债不说，还把母亲叫去为他做各种事，陆明冉心疼母亲没日没夜地帮哥哥操持洗车店，还要帮他带孩子，但母亲向来是偏心哥哥的，反而训了陆明冉一顿。
　　心灰意冷之下，陆明冉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得独立。
　　所以这年的暑假他没有闲着，和几个同学商量着想出去打工。发传单那些他早就干过，说实在的这也赚不了多少钱，后来有一个老板到学校里宣讲假期的兼职，说是去外市的乡下办辅导班，他就动心了。
　　这可不是去了就当老师，而是要自己拉学生，说白了，就是要在一个小乡村里白手起家，要和充满智慧的劳动人民斗智斗勇，还得从本地老师那里抢资源，实在是难做的活计。
　　但涉世不深的大学生哪里晓得这个呢？都觉得新鲜有趣，加之暑假又实在是闲，就在另一个大学的教室里和老板签了合同，抽签决定每一组人去哪个村子。
　　考完试后的那天，陆明冉和两个搭班的同学就坐着大巴车出发了。这算是陆明冉第一次出远门，印象中车子开了很久很久，先是开到一个小县城的汽车站里，接着，老板派人来接他们，以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拉着他们，绕着山转啊转，最后开进一个小村子里。
　　那个村里可没有公交站点，平时如果要进出，靠的是那种很小的拉客的面包车，要招手。这种车只在村子与村子之间转，要想去得更远一些就要等那种常见的大巴车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站在路边等，还是要靠招手的方式。
　　到了那里的第一天，村里的一切已经让陆明冉很有些不安。
　　他站在村子的主干道那里，远远地看见尽头隐在雾中的小山。走在路上，他又瞧见在电线杆子上，贴着某某道观最近要做什么活动，让村民去看的通知。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寻人启事，“事”字还误打作“示”，大意是二十年前有个女婴被扔了，现在她长大了，想在这几个村子里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个村子不算穷的，而陆明冉看到的这些，就是乡村的现状，青壮年大部分外出，呆在村里的基本都是老人孩子。
　　陆明冉的适应能力还算强，或者说他那种想独立的念头太强了，压过了他对这种陌生环境的恐惧，做了几天活以后，他就和同组的那一个男生还有两个女生熟络起来。
　　某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闲聊，忽然有一个女生和他们说：
　　“诶你们知道吗，上张村那一小组的人全都撤了！”
　　那时候陆明冉正在啃着馒头和榨菜，默默地听着。
　　女孩便接着说：“听说去的第一晚就闹了一整宿呢，非要走，闹得老板和房东脸上都怪难看的。”
　　女生闹情绪的事情他们听说过。老板是让他们住在当地人的房子里，睡的是土炕，上的是那种很脏的厕所，还不能洗澡，难怪有些女生不愿意，要知道，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男生的妈妈找过来，追着老板骂他是“人｜贩子”。
　　可是那几个女生闹的理由可不是这个。
　　提起这件事的女生叫阿花，阿花卖了个关子，故意先一一问了大家老家都是哪里的。这一圈问下来陆明冉才发现大家虽然都是同一个省的，但彼此的老家隔得还真是远。
　　“那……你们那里有没有那种风俗？”
　　阿花盯着他们，问道：
　　“在你们老家，老人会把备好的棺材放在家里吗？
　　不是放到柴屋，是大厅里，一进门就能看见那种？”
　　据说那几个女生提着行李箱跟着老板往进走，门一开就看见了放在堂屋的黑漆漆的一具棺材。
　　当场吓哭。
　　梦里陆明冉想要答话，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茫然地看着他们嬉笑，接着视线一转，转到了正在做菜的母亲身上。
　　母亲为了哄哭闹的小小的他，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在母亲家乡那边，有老人会把准备好的棺材放在家里。有一年夏天晚上，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乘凉，聊天喝茶。
　　后来也不知怎的，进来一个小老头，看不清脸。他不和任何人说话，奔着西屋刘老头的那间屋里去了。
　　“哎，你弄啥嘞？”
　　有人叫那个老头，老头却是不理会。
　　母亲很肯定地说，房子背后挨着的就是山体，没有路可以出去。另外，院子里也一直有人在。但是等到半夜了，等刘老头回来了，他冲进屋子里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而且，他那间屋子是不住人的，用途只有一个。
　　放他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
　　黑漆漆的棺材。
　　——————
　　“呃！”
　　陆明冉挣扎着醒过来。
　　还好，没在棺材里，还在车上。系统告诉他，下一个世界马上就要到了。
　　“这么快？”
　　“你不想早点复活吗？”
　　说罢，系统开始不带任何感情地宣读他的任务：
　　“怪谈就是怪谈，不要让他试图深究每个怪谈之间的联系！”


第16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2）
　　民间流传着很多怪谈，比如躲在床下害怕被杀掉的女友找到，结果女友是头向下蹦跶着过来的，比如晚上和哥哥说梦见有人抱着头，哥哥就把自己的头摘下来抱在怀里，问你是这样的吗。
　　很多怪谈小说刚开始讲的都是这样的故事，阴森还可怕，许多读者看着看着就吓到想把手机或者电脑丢出去。
　　那如果突然有人告诉你，这些怪谈其实都是有联系的，都是一个反派人物布的局呢？
　　一般来说，也许真的能让人产生细思极恐的感觉，但对于追求真实刺激的读者来说，故事就开始索然无味了。
　　未知的，随时会发生的事情才能让人不寒而栗。
　　这本小说便是这样。你说背后有阴谋，说有人专门做那些恐怖的事针对男主也就算了，后来男主奋起反抗，不断修炼，飞升成仙是个什么鬼？
　　“卧槽我进的是夜谈板块吗？”
　　“大哥你写的是怪谈小说，不是修仙小说啊！男主最后进终南山干什么，他带领着老外打坐修炼是在干嘛啊啊啊啊啊！”
　　“我想问一下，最后男主改叫天邪大帝了？是不是有点太二？”
　　“楼上的，如果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告诉你他叫天邪大帝，麻烦你立刻送他进精神病院。”
　　……
　　系统挑了几句读者的抱怨念给陆明冉听，权当消遣。陆明冉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车窗外面，注意到车子渐渐驶入浓雾中，天色也变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做完那个梦，陆明冉的情绪还是有些消沉。系统有些担心他，念完了读者的抱怨，就主动和他说起下个世界的事情。
　　“那个男主角名字叫卫姜言。我可提前和你说清楚啊，这个人不像苏匀，你要是再耍无赖他会把你丢出去。”
　　卫姜言？陆明冉回味着这个名字，心说兄弟你应该去做言情小说的男主啊。
　　吱——
　　公交车缓缓停在了一栋老式的只有六层的居民楼前，地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雨。而在三楼的阳台边上，立着一盆枯瘦的盆栽。
　　“到了。”报站的人竟然是司机，声音很沙哑。
　　陆明冉没有过多留恋，点点头，从后门走了下去。他刚一下去，感觉到背后的公交车凭空不见了。
　　至于这栋楼——
　　此刻已经是晚上，是可以看见现实值的。陆明冉捏着系统给他提供好的箱子，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进去。
　　百分之七十。
　　大楼上显示的红色数字是百分之七十。
　　是比那个酒店低了点，但百分之七十已经很高了啊！据说男主毕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公司给分配了新的宿舍他就拒绝掉，说对这里有感情了，舍不得。
　　请问这里有什么舍不得的？现实值这么高，意味着这是现实世界里发生过真实灵异事件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你睡得安稳吗？还是说你真的是天邪大帝？
　　见陆明冉迟迟不肯进去，系统干咳了两声，安慰他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你要是实在害怕，等会儿可以求求男主，搬去和他一起住！”
　　……
　　陆明冉：“系统你可以像上个世界里一样，继续装死。”
　　————————————————————————
　　在进这栋3单元前，陆明冉学着苏匀的样子，把胡先生寄来的玉挂在了脖子上。
　　当冰凉的古玉贴在胸口上，传递给皮肤的极低温度让陆明冉战栗了一下，同时又莫名地安下心来。
　　没事的，这次也一定会没事。
　　他这样默念着，迈出了第一步。
　　在这老式的居民楼里，灯都是声控的。在没有人进去之前，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片。
　　陆明冉正考虑着要不要中二地讲一句“神说要有光”，然后拍拍手，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确切地说，那是有人匆忙踩了拖鞋跑下来的声响，拖鞋声啪啪哒哒，而在这拖鞋声的前面，是一个人光着脚的比较沉闷的响声。
　　看样子是有两个人在下楼，听动静，像是后面的在追前面的人。
　　没过多久，那两种脚步声就到了一楼。
　　陆明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跑过来的人是谁，就只听哐当一声，楼道的灯应声而亮，紧接着有什么液体溅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还有手上。
　　黏黏的，还是红色——血。
　　陆明冉搓着手指，瞄到地面上还有一片瓷碗的碎片在打着转。
　　目光再接着上移，他就瞧见有一个穿着白背心黄短裤的小伙子正趴在台阶上，而在他的旁边站着另一个小伙子，他穿得也很简单，不过颜值确实是比趴着的这位高多了，一双眼黑亮黑亮的。
　　和他的美貌产生了违和感的，大概就是他手里端着的那只白碗，碗上写着很土的粉色的寿字，还画着红花，陆明冉只在自己奶奶家里见过这种碗。
　　至于那碗里，装的就是刚才溅到了陆明冉身上的液体。
　　这个人一鼓作气，把所有的血全都泼在了地上这人的身上。
　　大功告成以后，对方终于转过头，看见了呆立在那里，被溅了一身血的陆明冉。
　　——————————————————————
　　事情要从昨晚说起。
　　卫姜言和许久未见的大学同学们聚会，大家喝得很尽兴，尤其是小磊，喝完以后抱着店里的花瓶跳起来，开始唱弹棉花，那一晚卫姜言的耳边一直在循环着“弹棉花嘞，弹棉花，弹好了棉花姑娘要出嫁”。
　　最终小磊没有弹棉花也没有出嫁，而是抱着卫姜言的大腿不撒手，非要跟着他回家，小磊的女朋友来接他时，脸都气得绿了。
　　而等女朋友查看完小磊的手机，她的脸就更绿了。
　　“我不要他了，你们谁爱要就要吧。”
　　小磊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卫姜言的大腿。
　　没办法，卫姜言只能把他带回自己的家。
　　但是卫姜言忘了自己住的地方是有些邪门的，他是老住户，习惯了，小磊可不一样。哪怕是醉了，小磊都知道指着楼梯口咿咿呀呀地做出很惊恐的样子。
　　黑暗中卫姜言回忆着和楼梯口有关的怪谈，随后就捂上小磊的眼，把他拖回自己的房里，按着他让他睡着了。
　　这天晚上卫姜言没有闲着，提前去了一楼的阿婆家借了一碗黑狗血，就怕第二天一早小磊会出什么事。
　　他的预感是对的，虽然他不知道昨晚小磊到底在他家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小磊一口气睡到晚上，醒后便是双目无神，还开始翻他的衣柜，嘴里嚷嚷个不停，非要找女装穿。
　　卫姜言：“……要是你真的在我家里找到了女装，我现在就要灭口。”
　　他试着用老办法，想给小磊泼一碗狗血让他清醒清醒，而小磊噌地一下便冲出了门。
　　他只好也跟着冲着去，争取能逮到小磊，把黑狗血泼在他的脑袋上。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印象中如果有哪位住户发狂，大家总会这么做。至于发狂的那位经历了什么……邻居们心照不宣，绝对不会去问。
　　最终人是成功被逮到了，狗血也泼了，不过卫姜言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误伤路人。
　　那个人站在那里，灰暗中看不清楚模样。卫姜言看见了他手里的行李箱后，判断出来这是一位正要搬过来的房客。
　　给新住户泼了一身狗血……真的怪不好意思的。
　　卫姜言这么想着，然后就走过去，想把那些血抹一抹，全然忘了这东西根本就抹不下来，得洗。
　　而在他的对面，那人憋红了脸地道：
　　“你在我身上摸够了没有？”
　　卫姜言立刻把手弹回来，立正：
　　“摸够了。”
　　你别说，肚子上的肉软软的，还怪好摸的。
　　————————————————————————
　　为了表明歉意，卫姜言拿过新房客的箱子就往楼上跑，等快跑到二楼了，这才退回来，看看还趴在地上的小磊，以及站在那儿的新房客，问道：
　　“你家在几楼来着？”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你先照顾好你朋友吧。”
　　说着，那人走过来拿了自己的箱子，上楼去。
　　等卫姜言扛着满身是血的小磊到了三楼，他发现自己家对门的那间屋子开了门，从里面传出收拾东西的声响。
　　带着一丝好奇和疑虑，卫姜言停在了这家门前。
　　正被灰尘呛到不停咳嗽的那人回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你好，陆明冉。”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他泼了一身狗血的人。


第17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3）
　　既然邻居已经做了自我介绍，那么，卫姜言便也笑着道：“我是卫姜言，就住在你的对面。”
　　说罢他指了一下自己身后还昏昏沉沉着的小磊：“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嗯。”
　　陆明冉点点头，以眼角的余光看到卫姜言离开然后又回来，留给了他一句话：“刚才的事真是抱歉，等会儿我来拿你的衣服。”
　　说完了，卫姜言还很贴心地帮他把门关好。
　　陆明冉停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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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其实是不用陆明冉收拾的，自有系统帮他准备好一切。他直起身来，打算先看看这房子的布局，还有四周的环境。
　　客厅的墙有些异常的白，闻上去还残留着油漆的味道，很显然，这是房东在他搬进来前干的，目的是想掩饰什么。
　　陆明冉尽量地不去想象那白墙下面有什么，走到窗户边，一低头就借着路灯的光，看见了很粗很壮的，裹着残破的黑色的布的暖气管子。
　　关于这栋居民楼，取材于作者小时候住着的家属院，而那里发生的其中一个怪谈就和这暖气管子有关。
　　那是90年代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现在这么严格，总有些人会钻空子。3单元某一户的女人靠着关系和自己通天的本事，让人替自己的女儿考试，把女儿送进了重点高中里。
　　事情并没有到这里就此结束。
　　学校是进去了，非常顺利，但她的女儿很快就成为所有学生注目的焦点。要知道，那个人考出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这无疑让很多人都好奇起这位学霸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开始，有不少人围着这个小姑娘转，他们给她带好吃的，放学争着和她一起走，下课了也会有隔壁班的同学来参观一下这个数学和英语都是满分的天才。但久而久之的，这个姑娘就露馅了。
　　一个进校时考了全年级第一的人，平常上课回答不出来问题，作业总是出错，而且月考时连班里的前三十名都没有进？
　　风言风语越发地多，那些看着她的目光里也不再饱含崇拜，而是猜疑，讥讽，每次去上学，女孩总觉得有很多刀子狠狠地扎在自己的背上。
　　听系统讲到这里，陆明冉忍不住地插嘴，说要是现在，那些凭关系的二代很可能会发张自拍到网上，配文说不服气的话，你们也这么操作啊。
　　“是的，现在有些人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嘛，但那个女孩心理还是很脆弱的。”
　　她自杀了。
　　在冬日的某一天，神情恍惚的女孩扒拉开自家的窗户，跳了下来。
　　万幸的是有暖气管子拦着，女孩只是摔断了腿而已。
　　可是自从那个女孩跳楼以后，每年冬天，居民们总能听到有什么重物不断地落在暖气管子上的声音，咚，咚，有胆大的人夜里拎着手电筒看，什么也看不到，却依然能听到这样的响声。
　　看着陆明冉望着那暖气管子这么专注的样子，系统提醒陆明冉道：
　　“放心，出事的不是你房间外这根，是卫姜言那边的，他是男主，所有的怪谈都会优先找他。”
　　听上去，有一丢丢的惨啊。
　　陆明冉正和系统闲聊着，忽然间听到对面传来了充满怒气的摔门声。他将门开了一条缝，只见之前那个还昏着的人这会儿生龙活虎的，正一边拿着毛巾使劲在脸上擦，一边在门口吼道：
　　“卫姜言，难怪你人缘那么差，真是谁和你在一起谁就会倒霉！”
　　他骂得够了，站在门口的卫姜言就平静地把手伸出来，手心向上。
　　“……你干嘛？”
　　卫姜言很坦荡地答道：
　　“收钱啊。你以为救你用的黑狗血是不要钱的吗？还有，为了追你，我都把阿婆的碗给磕破了，要赔的。”
　　这下小磊更气了：“要不是你把我带到你家里，我能……能这样？”
　　“那我们就得好好聊一聊了。”
　　卫姜言抱着双臂站在那儿，脸上浮起冷意：
　　“昨晚你的女朋友查看你的手机的时候，刚好我也在。真不巧啊，我看见了一点内容。”
　　是微信聊天群里的内容。原来，当晚聚会的那些人背着卫姜言搞了一个聊天群，他们说听说卫姜言身边总有怪事发生，还有人说卫姜言是神经病，晚上会起来对着镜子化妆，梳头发，问有没有谁胆子大，混到他家里去看一看。
　　大家采用了发红包抽签的法子，小磊拿到的钱最多，就愿赌服输，装醉黏着卫姜言回去。
　　这简直就是胡闹加弱智，难怪他的女友见了以后脸能给气绿。
　　而被人拆穿以后，小磊此刻的脸色可是比他女友那时的脸色精彩多了。
　　小磊是顶着一脸没擦干净的血走的，陆明冉不住地笑，回过神时的才发现对面的卫姜言正看着自己家这边，像是发现了他在偷看。
　　不过卫姜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退回家里，关上了门。
　　“很聪明。”陆明冉赞叹道。
　　而且这事情做的无可指摘，人是出事了，他也尽力救了，聪明且知道给自己留余地。
　　系统说：“他要是不聪明，那也就不会发现那几个怪谈之间的联系了。”
　　说着，系统给陆明冉出示了卫姜言那边的进度条：
　　百分之十。
　　槽，开局就是百分之十。
　　“他做到哪一步了？”
　　系统回答了一句陆明冉没太听得懂的话：
　　“闻香识女人。”


第18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4）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那位张天师身边有着一个干活不是很利落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按照很多鬼故事里的反派情人标配来设定的，陆明冉查看她的人物资料的时候，差点被满屏的“又大又软的小白兔”晃瞎了眼，以及有一点点想吃大白兔奶糖。
　　要是反派真的做事情滴水不漏，那这戏就没法儿演下去了。作者拿这位萧小姐开刀，说她身上带着张天师给她特制的香囊，以至于每次干完事了，总能在现场留下点香气。
　　也对，萧小姐是关键人物，顺着香气怀疑到了她身上，的确能把进度条推进百分之十。
　　对目前的状况有了一定的了解以后，陆明冉这才闻到自己的身上真是难闻极了，那黑狗血沾了他一身，臭烘烘的。
　　于是陆明冉把衣服脱下来卷了卷，及时地想起对面的卫姜言说过，会帮他洗衣服。
　　可是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啊等啊，等到天越来越黑，外面的野猫都开始叫了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卫姜言上门。终于，陆明冉按捺不住了，冲出去，敲卫姜言家的门。
　　卫姜言很快开了门，不仅看见了邻居幽怨的脸，还听见了邻居肚子里因饥饿发出的响亮声音。
　　————————————————————————
　　陆明冉到了这小区后吃的第一顿饭，是在卫姜言家里吃的。
　　在卫姜言家里，陆明冉见识到了老式的洗衣机，需要手动拿着管子灌水那种。卫姜言一手捏着橡胶管子往轰隆隆的洗衣机里灌水，一手按着它，偏着头和正在吃饭的陆明冉说话。
　　“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给你洗衣服。”
　　“啊？为什么？”陆明冉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一下。他想，有人免费给自己洗衣服，这么好的事，怎么会有人拒绝啊。
　　而卫姜言回答说：“看见我拿着一碗狗血到处追着人跑的样子……你，不害怕吗？”
　　并且还看到了他算计大学同学的样子——虽然，那件事是别人有错在先。
　　卫姜言有些怕再去找陆明冉的话，对方也会用那种异样的目光打量他。
　　讲到这里，也许是为了去看看洗衣机里的情况，卫姜言垂下了头。黑色的发丝落在他眉前，遮住了他的眼睛，使得别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出现了……出现了，经典的孤独缺爱的怪谈小说男主角。
　　陆明冉感觉自己的眼前现在好像都浮现出对话框了，在卫姜言问他的这句话下面，有三个选项供他挑选回答，每一句后面都还画着一个括号，括号里写着好感＋1，＋2，＋3。
　　不过当陆明冉看着卫姜言的时候，那种攻略游戏的即视感就荡然无存。他忽然很想站起来，去抱一抱这个从小不招人待见，所有怪谈优先找他当观众的男人。
　　最终陆明冉没有起来，只是继续地动筷子夹菜，夸了一句：
　　“你做饭挺好吃的，以后我能来你家蹭饭吗？就一碗。”
　　卫姜言愣神片刻，旋即一笑：
　　“可以，只要你别拿你家的大铁锅当碗就行。”
　　……
　　两人吃完了饭，站在厨房里一个刷锅一个刷碗，陆明冉借机问这栋楼里的事，如果半夜有那种小女孩在门上拍血手印喊妈妈的事，他希望卫姜言能提前知会他一声，好有点心理准备。
　　“那倒没有。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门房老头的话，你千万不能信。”
　　两人说话间，有一种淡淡的香气飘入了陆明冉的鼻子里。他想起了系统说的闻香识女人的事，就试探地说：“你们家真干净啊，有种香气。”
　　“哦，我住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以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樟脑丸的味道。”
　　说着，卫姜言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陆明冉追问道：“怎么了？”
　　“嗯……你是本市的人吗？最近出的事情有点多。”
　　外面有和他们家一样的味道。
　　前两天有两个年轻人在滨河公园划船出了事。滨河公园的船是那种大天鹅大黄鸭造型的卡通船，需要人用脚踩着踏板划船的。这些船很有些年头了，估计有的船的年龄都比这些年轻人的年龄大。
　　幸存者回忆说，那天她和朋友上船后闻到船上那股塑料味，恶心想吐，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踩。
　　船若是向两边走，都会划向比较宽阔的地带，但也许是因为她们没划过船，方向感也不太好，从码头出发后就晕头晕脑地朝左前方划。
　　越往前地方就越偏僻，尽头处是一面斜斜的河堤石壁，石壁附近全是青黑色的淤泥。当小船路过了石桥底下，幸存者那位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哎呀”地叫了一声。
　　“芊芊，这不对啊，我们得往回划。”
　　身边的人却是没有回应。
　　她心里有些毛了，甚至都怕起对岸上垂着的杨柳。她掐了一下沉默的好友，想拧着方向盘掉头。
　　而在这时，女孩看到了她再也不想回忆的一幕。
　　“它低下头了！它在看我们！”
　　原本应该是固定在船头的天鹅的长颈和脑袋不知何时不见了，跑到了船顶上去。而且，那只“天鹅”低下了头。
　　那只天鹅的脖子和头像人一样垂下来，还弯了弯，看着她们。
　　女孩：“你尝试着弯腰低下头看你的肚子，天鹅当时就是这种动作。”
　　塑料做成的白色脖颈吊着天鹅小小的头，垂了下来，扁扁的黄色的嘴正对着她们。
　　明明天鹅的眼睛是长在两侧的，可据女孩所说，天鹅在看着她们。
　　女孩惊吓过度晕了过去。醒来后救援人员告诉她，她们的船撞在了石壁上，她的朋友伤势比较重，已经被送往医院了。
　　码头老板还抱怨说，你们两个不会划船就别玩啊，把我的船都撞坏了，天鹅的头和脖子都被你们撞下来了。
　　被连根撞断的天鹅头和脖子就陷在淤泥里，盯着来救援的人。
　　那天恰好是周日，卫姜言陪着亲戚家的孩子在公园玩，也在码头。他们过来时女孩刚被救上来，战战兢兢的。卫姜言考虑自己带着孩子，本想躲得远一点，却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在另外一个怪事发生的地方。
　　“诶，说不定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呢。只不过你平常没注意，没闻出来。”
　　陆明冉拍着他的胳膊，安慰他说你就是太紧张了，不信你闻一闻你自己穿着的衣服，上面真的有那种香气。
　　“嗯，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卫姜言跟着他一起笑，可陆明冉看得出来，他将信将疑。
　　“系统，”陆明冉在心里叫了一声，“下一次会在哪里出事？”
　　这要是再让他闻到一次，那就很难拿巧合说事了。
　　“哦，顺达广场，本市最大的一个商场。”
　　也是出了名的“十一连跳”。三月初有人在这里坠楼的时候，鉴于这商场出过那么多邪门的事情，都死过那么多人了，大家讨论的都不太多。
　　“所以？还是坠楼？”
　　“卫姜言会在一楼看见现场？”
　　一一得到确认以后，陆明冉说：
　　“系统，你可以开店吗？”
　　————————————————————
　　第二天，卫姜言去单位上班，陆明冉去顺达广场的一楼接手系统为他搞的店铺。
　　“陆氏螺蛳粉。最极致的臭，最刺激的享受。”
　　臭是真的臭，但享受是真的没有，食客抗议说老板你到底会不会做螺蛳粉啊，真的是又臭又难吃啊，整个一楼都被你熏臭了啊，你不怕被打吗？
　　正戴着防毒面具的陆明冉回头看了一下快被熏晕的食客，然后继续努力地加酸笋。


第19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5）
　　以前陆明冉觉得煮米粉是种特别简单的事，只要备好调料煮好汤，把米粉往里面一扔一煮就行了。
　　直到今天，他这才发现煮螺蛳粉是一件很需要技术的事，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做饭有多难吃。
　　好在真的很臭。
　　臭到小店仅仅开张半天，附近的很多人都知道了：有一家螺蛳粉店的老板戴着防毒面具。他不是在搞行为艺术，他是实在害怕，怕自己做的饭在熏晕食客之前会先弄死自己。
　　到了下午，一楼别的店铺基本都心照不宣地买了空气清新剂，而那时陆明冉还在坚守着他的岗位。
　　他就是要给这里搞一些特别的味道，这样，当后天卫姜言来到这里，他只会闻到螺蛳粉的美妙味道，绝对不可能再闻到萧小姐身上的香气。
　　这叫以毒攻毒。
　　也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系统的原话。
　　下午，房东过来交涉，欲言又止地，委婉地干笑道：
　　“小陆啊，我认识一位煮螺蛳粉的老师傅，要不要请他来指导一下你？”
　　说话时老板站在店门口捂着鼻子，死活不肯进去。
　　“是这样的，老板。”陆明冉很知趣，“我保证，这间店活不过四天。”
　　等熬过了下一次怪谈，他就会立刻关门大吉。至于为什么现在就过来开店，据陆明冉所说，他是想提前体验一下被大家追捧的美好感觉——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能靠开螺蛳粉店暴富。
　　总算把老板应付过去以后，陆明冉正想着要不要和别家店铺的人聊聊天，缓和一下关系，只见突然间很多家店都关门了。
　　“啪——”“啪——”
　　卷帘门被放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店主和店员，还有顾客面无表情地匆匆走过，离开商场。
　　随着关门的店铺越来越多，周围变得寂静，这时响起的关门的声音每响一下，就能让陆明冉的心咯噔一下。
　　陆明冉抬起了头，看见了一楼墙上的大挂钟：
　　晚上七点钟。
　　顺达广场门口贴的牌子上写的是晚上九点关门，可是无论哪个季节，所有人都默认了最晚七点钟就要离开这里。
　　陆明冉不是怪谈主角，他没有那个胆子，也急急忙忙地关了门，朝外面走去。
　　这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路灯亮起。陆明冉走了几步，也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非常想回头看一眼夜色中的顺达广场。
　　最终陆明冉没敢回头。
　　小说中讲，有时到了晚上，时运低的人若是看商场牌子上镀金的顺达广场这四个字，就能看出不一样的字。
　　——————————————————
　　在回去的路上，因为身上螺蛳粉的味道久久不散，陆明冉遭受了不少白眼。
　　最后还是小区门房的大爷对他比较好。陆明冉从小小的矮矮的窗户里望进去，只见大爷正在看一台很小的大屁股黑白电视机，他察觉到陆明冉在看他，就扭过头来咧开嘴笑。
　　想起卫姜言说过不能信这个老大爷以后，陆明冉很谨慎地和老大爷笑了一下，不打算多说，但是，老大爷叫了他一声：
　　“你是新来的吧？八单元出过很凶的事情，晚上路过那里，要走快一些。”
　　老大爷还很认真地给他指了一下八单元的方向。这家小区的布局是进去后先是八单元，顺着那一横排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最里面的才是一单元，而且每个单元之间隔得还挺远。
　　虽说不想信，可被人这么一说，陆明冉的心里多多少少地就有了心理暗示。
　　他先去了小区里的超市，想给自己家买空气清新剂。可能是因为在苏匀那家超市呆久了，他一进门，居然第一反应是先看看收银台。
　　然而那里没有苏匀，只有一个小姑娘，店里，空气清新剂摆放的位置也和苏匀那里不一样。
　　那个小姑娘人还特别好，没有嫌弃他，只是抿着嘴笑：“螺蛳粉再好吃也不能吃那么多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在陆明冉出门前，小姑娘提醒他道：
　　“有一个单元去年出了很凶的事，晚上不太平，你要小心一点。”
　　如果说之前陆明冉还对老大爷的话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出了门，左拐走上一段路，就是八单元。黑暗中远远地看去，八单元确实不太对劲。
　　没有多少住户打开家里的灯，黑漆漆的。
　　没关系的，没关系……
　　陆明冉嘴上是这么念叨着的，可身体很诚实，一到了八单元门口他就开始抖。
　　抖着抖着他就点亮了短跑冲刺技能，陆明冉跑起来了，跑得很不顾形象，手里的袋子甩啊甩的，哗啦作响，就差嗷嗷地嚎一嗓子了。
　　他不停地跑，一口气跑到了四单元门口，确认自己这会儿在安全地带了，这才大口地喘着气，弯腰撑着自己的膝盖休息。
　　休息够了，陆明冉唱起了歌，唱的是穷开心，哼着“我是谁家那小谁，身强赛过活李逵”的调调在原地唱了好几句，这才慢悠悠地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唱得太难听了，一只野猫叫了一声，从他面前快快地跑过去。
　　恰好卫姜言这阵子也下班了，他是从西门那里过来的。陆明冉在单元门口撞见了他，看见他十分疲惫，就想和他聊天，抚｜慰一下社畜被公司毒打过的心灵。
　　卫姜言揉着眉心后退几步，心里想的是后天要带那个难缠的客户去顺达广场的事。这时，他听见陆明冉问他道：
　　“咱们小区是不是还有一个单元出过事？这都有两个人和我说了。”
　　“有。”
　　卫姜言接话道：“就是四单元，去年……”
　　他还没来得及讲讲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陆明冉僵住了。
　　某个在四单元门口唱过歌的人僵住了。
　　僵住了也就算了，陆明冉还突然啊了一声，接着就受了很大的惊吓一样，张开双臂，扑着扑着要抱他求安慰。
　　卫姜言：“！”
　　……
　　“陆明冉你起开！诶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你离我远一点！”
　　——————————————
　　“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狼会在冬天出来吃孩子……”
　　洗过澡以后，陆明冉裹着花布单，缩在床上开启了祥林嫂模式。他想，他怎么就信了大爷的话呢？他为什么不和姑娘问清楚到底是哪个单元呢？
　　也许是因为他这窝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太可怜了，被他的臭味熏到不想和他说话的系统心软了，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陆明冉，你是不是很怕鬼？”
　　见陆明冉没有反应，它又说：
　　“你要是再继续干出煮螺蛳粉这种事，我怕我钛合金做的小心脏受不了。”
　　陆明冉：“……”被吓得呆滞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终于，系统忍不住了，它决定了，它要给陆明冉指示一条光明的道路。
　　所以它掀了陆明冉的花布单，在陆明冉耳边吹气道：
　　“陆明冉，你……”
　　“你想不想做张天师的爸爸？”


第20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6）
　　做，做爸爸？
　　陆明冉终于回过了神。
　　他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可系统再一次地问他：
　　“你想不想做张天师的爸爸？”
　　“嗯……”陆明冉摸着下巴。
　　“如果我没记错，张天师已经三十一岁了吧，你确定……我能做他爸爸？”
　　“是的，依年龄和气场来看，他倒是可以做你的爸爸。”
　　系统很诚恳。
　　系统又接着说：“但你记不记得这货经常三更半夜会做什么来着？”
　　————————————————————
　　张天师，这部小说里的幕后反派。表面上他是为了一位富商布置这次的阵法，夺取别人的性命来牟利，而实际上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他自己。
　　小说中男主第一次和张天师见面，是在已经被废弃的十四中里。那是在半夜，男主翻了墙走进杂草横生的学校里，一抬头便望见在某一间教室里，亮着微弱的烛光。
　　“卫姜言靠着这烛光大致地确定了张天师的位置，沿着西楼的楼梯而上，走到二层的第二间教室门前。”
　　“那上面写着高三七班，窗子已经破烂得只剩一些残存的玻璃尖锐地立着。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见在教室最中间的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眼下乌青的男人。”
　　“男人的手里还握着一根笔，但他握着笔的姿势很奇怪，并且，他凝神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张白纸，桌上，惨白的蜡烛跳动着火光。卫姜言看着看着，想起了某一个仪式。”
　　通灵仪式：笔仙。
　　陆明冉道：“我记得这一段，笔仙这种游戏现在居然还没过时吗？”
　　“那你知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总喜欢在十四中玩笔仙？”
　　——————————————————
　　因为他的父亲。
　　张天师的父亲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那时他的母亲刚刚怀上他不久。
　　小夫妻两个人是青梅竹马，高中一毕业就在一起。之后两个人靠打工维持生计，日子也就那么凑合地过下去了。
　　事情出在那年夏末。就在妻子怀孕后不久，忽然有消息传出来，说他们这边的房子和租户惹了什么事情。传话的人说得含糊不清，但大意就是三天之内必须搬走。
　　所有人都很愤慨，所有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但到了最后，当需要一个代表出去表达他们的意见的时候，只有张天师的父亲去了。
　　妻子很担忧，摸着肚子说别人恐怕是把你当做枪使了。
　　“没事，”男人把碟子里所有的肉都划拉到妻子的碗里，起身去洗锅，“这都是有正当程序的。”
　　水龙头被打开，在水流声中，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哦，对了……”
　　“有个高中的老同学约我见一面，就在咱们十四中附近。”
　　“那个娟娟饭店你还记得吧，以前你经常吃炒面的那家。”
　　水龙头被关上了，男人擦擦手，回过头来朝着妻子温柔地笑：“明天中午不用等我回来了，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
　　第二天中午，妻子坐在椅子上织小婴儿穿的袜子，安安静静的，没有在等。
　　可等到夕阳斜斜地照进来，淡黄的光柱伸到妻子脚边时，她抬起头，还是没有望见丈夫的身影。
　　四周，各户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
　　男人没有再回来。
　　明明是去饭馆吃饭，可男人的尸体却是在学校的矮墙边被发现的。一起吃饭的老同学说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和自己散了，没人知道他是去干什么。
　　那个时候十四中的学生都知道，那年夏末到初秋，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老是站在学校的围墙外面，怔怔的，保安赶也赶不走。
　　案子成了悬案，孩子成了遗腹子。
　　张天师长大以后，曾请求师父为自己的父母做一场法事，来超度他们的亡灵。不过那天晚上，师父的神情有些异样。
　　师父想了想，斟酌着说：
　　“霁成啊，有的话我得和你说明白。”
　　“你的母亲还好，已经能够投胎。但是你父亲，他，他……”
　　根本找不到他的魂魄，不是游魂，也未投胎。
　　张霁成本来就已经走了歪路，经过这件事的刺激，他走的路就更歪了，学尽旁门左道，一定要找到他父亲的魂魄。
　　他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他的能力已经强悍到师父拿他无可奈何，旁人都是怕他，可他还是找不到父亲？
　　他用尽了那么多办法，旁人都叫他张天师，一有事情就仰仗他。对他来说，明明招个魂魄而已，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反而做不成了呢？
　　后来张霁成回到了十四中，那里还没有废弃的时候，他便总在半夜时去。因为，父亲就是在这里死的。
　　他用上了非常简单的，还被很多人常常质疑有没有用的法子——笔仙。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很多学生热衷的笔仙什么鬼魂都招不来，可他也许是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走投无路了，就用起这种游戏般的法子，幻想着父亲的魂还在这学校里，会被他叫过去，回答他的问题。
　　那天，卫姜言靠着打探来的消息，总算揪出了这个幕后主谋。
　　“卫姜言没有忍住，开口叫了一声，张字刚一出口，他就看到那个男人和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等会儿再说。”
　　“男人用眼神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纸和笔，很认真地和卫姜言说了一句话。”
　　等我和我父亲叙旧之后，再聊我们的事。
　　自欺欺人。
　　——————————————————
　　看完系统出示的故事情节，陆明冉想起了胡先生的信。
　　胡先生说，他现在是非人非鬼的状态。那么，系统的意思是……？
　　“你可以晚上扮作他的父亲和他玩笔仙。放心，以你现在的特殊体质，我运作一下就可以办到。”
　　系统说完了，期待着陆明冉的回答。
　　陆明冉却看上去有些沉默，他抓回了自己的花布单，裹在身上。


第21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7）
　　如果此时手边有一根烟，陆明冉一定会点燃它，送到嘴边，然后幽幽地叹一口气：
　　“系统啊，我怎么觉得……你的这个操作比我的还要清奇？”
　　另一边，系统则是问他道：“你是不是对张霁成心软了，不太愿意下手？”
　　陆明冉摇摇头：
　　“我知道你是想利用张天师对他父亲的感情来操控他，我有一点点不能接受。”
　　说罢，陆明冉的头疼了起来：“还有，在那么能驭鬼的张天师跟前演他爹？我怕是会魂飞魄散吧。”
　　这简直就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啊。
　　啪嗒，陆明冉关了灯，躺平了。
　　后半夜在睡梦中，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下雨了。屋内的某处的墙皮，似乎正发出掉落的声音。
　　——————————————————————
　　对于卫姜言来说，他是不太愿意去顺达广场的。
　　本地的人都知道顺达广场那几栋楼俯瞰下去就像是几个立起的棺材，里面年年死人，但是这次的客户是一个外地人，还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里的饭很好吃的外地人，指名要来这里。
　　还好，白天这里还算热闹。虽说一进一楼卫姜言就闻到了一种臭味，但当他远远地看见了陆氏螺蛳粉的招牌时，便也就理解了。
　　客户很快就到。卫姜言尬笑着陪客户去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家点心铺子，两人聊得还算顺利，没过多久事情就已经谈了个八成。
　　突然，外面先是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 一片喧哗，店里的食客们纷纷停了筷子，好奇地朝外面张望着。
　　只有那几个年龄较大的阿公阿婆巍然不动，边嚼茶叶边说：
　　“莫看啦，一定是又有人掉下去。”
　　那个外地客户被他们这种淡定态度给吓到了，卫姜言见状便先安抚他，两人等警察过来处理现场，外面稍稍安静一点了，这才下了楼。
　　楼下那一圈围着的人差不多已经散了，有警察在维持秩序。这种事情发生得有点多，所以商场里见怪不怪，竟然还在正常营业，警察吼着说一小时后要清场。
　　客户见了这情景，连连道：“唉，可惜啊，好像还是个年轻人。”
　　“小卫你不用送我了，我约好了人就在外面。”
　　几番客气以后，卫姜言把客户送到了商场门口。他站在那里，目送着客户上了车。
　　原本，接下来卫姜言就可以离开了。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宜逗留。
　　但是他没有。卫姜言盯着外面盯了一会儿后，蓦地回过了头。
　　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和前两次怪谈发生时类似的感觉。
　　坠落者正好落在一楼那个巨大的花纹图案上，尸体还未被移走，警察在联系家属。卫姜言向那里投去目光，最终注意到的不是什么血腥的场景或者警察，而是……
　　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色的衣裙，站在路人身后的女人。她的站姿有点奇怪，就像是在刻意地在人群中隐藏自己。
　　卫姜言不禁转过了方向，朝她那里走过去。
　　不过就在这时，从他的右手边窜过来一个人，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那人刚一靠近，卫姜言立刻闻到了浓重的螺蛳粉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眉头皱起。而等看清这人是谁了，卫姜言有些惊讶：
　　“陆明冉？”
　　卫姜言哪里知道，陆明冉等他等得很久了。
　　陆明冉亲眼看着他和客户上楼，眼巴巴地等啊等啊，决定今天全程黏着他。奈何卫姜言和客户太能聊了，陆明冉百无聊赖之下开始研究这个商场，出神间被坠落下来的那个人吓了一大跳。
　　现在他终于等到卫姜言了。
　　“姜言，我的店就在那边，要不要去坐坐？”
　　卫姜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恍然大悟：原来这生化武｜器是你搞的？
　　“不了，”卫姜言朝陆明冉笑着，身体则是后退，“我还有事。”
　　说话间，卫姜言以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那个女人，她已经转过身去，要走了。
　　不知为何，卫姜言这会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一种一定要追上那个女人的感觉。
　　于是他匆匆地撇下一句再见之后，走了几步便开始跑起来，去追那个女人。陆明冉不知他为何突然就离开了，愣住。
　　“陆明冉！”系统急切地指示他，“他看到萧小姐了，他要跟过去！”
　　槽，只是看了一眼都能怀疑？
　　陆明冉也不管自己的店了，拔腿就跑。一时间，三个人就这么追逐起来。
　　女人是从左手边的楼梯上去的。陆明冉出发得比较晚，等他上去了，那两人已不见踪影。
　　他慌张地打量四周，与此同时有些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跳楼了。
　　这家广场每一层的过道太窄了，围栏到店铺门口的宽度窄到只能容下两人并行，而那所谓的围栏，才仅仅到人的腰部那里而已。
　　这样狭窄的空间会给人一种窒息感。陆明冉有些喘不过气，扒着栏杆想呼吸一下空气。
　　但他更加窒息了。
　　陆明冉当初就是坠楼而死。听说，有些坠楼的人被救活了以后，以后只要他站在高处，就莫名地还想要再跳一次。
　　陆明冉努力地摇了一下头，想打起精神，恍然间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那个还躺在地上的，仰面的死者。
　　死者似乎正在看着他。
　　恍惚间死者的脸变啊变，竟然是变成了他的模样。
　　“坠楼的陆明冉”就躺在那里。
　　来吧，陆明冉，跳下去，跳下去！
　　系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叫他。
　　陆明冉捂着耳朵，使劲地闭上了眼睛。四周的一切嘈杂声响都被他屏蔽了，他在尽量平静。
　　再睁眼时，陆明冉吼了一声：
　　“卫姜言！”
　　他不顾路人的诧异目光，吼道：“卫姜言！卫姜言你在哪儿呢！”
　　后面的事情简直是做得一鼓作气，一气呵成，按系统的提醒，陆明冉红着眼睛进了三楼的女厕所，在厕所外几个女孩子的尖叫声中，他径直走向这个传言中总出灵异事件，已经被废弃的厕所。
　　陆明冉走向最里面的一个反锁了的隔间，咚咚地砸门。
　　当保安接到投诉赶过来，要把他架走时，陆明冉挣扎着拿脚踹门，喊道：
　　“我朋友还在里面！他被锁住了！”
　　保安犹豫了一下，问道：“呃，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保安一棍子敲了下来：
　　“卧槽你们真是好兄弟，变｜态变一窝！”
　　——————————————————————
　　明面上卫姜言是莫名其妙地被锁在了女厕所里，昏迷不醒，看上去也没什么外伤，不算严重。
　　但看过那么多怪谈小说的陆明冉知道，在此之前卫姜言一定看到了很多可怕的景象。
　　卫姜言是被陆明冉背回家的。
　　陆明冉本来就挨了一闷棍，脑袋嗡嗡的。他用热毛巾捂着额头坐在床边，看系统帮他照顾卫姜言，以及统计进度条。
　　“嘶——”陆明冉蹙起眉头，“这就是好奇心害死猫。”
　　“这还只是开始。”
　　系统丝毫不同情他，无情地宣布道：“百分之三十。”
　　陆明冉不说话了。
　　很久很久过后，陆明冉放下了毛巾：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我晚上扮鬼的时候，能和别的鬼互相看见吗？”
　　系统盯着他。
　　陆明冉则比划道：
　　“如果能，我希望可以在我的背上贴张字条，夜光的。”
　　新鬼上路，请多包涵。
　　你要怼我，我就咬你，我牙很好。


第22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8）
　　看样子这孩子真的是被那一棍子敲懵了。
　　系统问他说：“你牙有多好？能一次性咬到别人脖子里吗？”
　　“能咬到脖子里的是吸血鬼，这品种完全不一样啊。”
　　陆明冉刚反驳了两句，听到床上的人哼唧了两声。他看过去，只见卫姜言终于是醒了，他挣扎着，艰难地掀开眼皮，迷蒙地在这屋子里望了望。
　　“我这是……在哪儿？”
　　“我家。”
　　陆明冉干脆利落地回答，走过去坐在他床边，打趣说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该把你送医院去了。
　　其实陆明冉心里很清楚，如果把卫姜言送到医院去，绝对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他受到的，是成吨的心理伤害。
　　床上的卫姜言却是不答话，一双眼直往陆明冉肿了的额头上看，陆明冉被盯得久了，就随手用毛巾挡了挡。
　　“你被打了？”卫姜言依稀记得，那时候他虽然昏迷，还是能听到一点外界的声音。最后传入他耳中的，是陆明冉在叫他的声音，以及保安骂骂咧咧的斥责声。
　　所以一看到陆明冉的伤，他就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陆明冉便把毛巾丢掉，他去给卫姜言倒热水，以此来证明自己还很好，行动自如：
　　“没事，谁还没挨过打啊。倒是你，要真在那里呆一晚上可就惨了。”
　　然而这时候陆明冉听见背后的卫姜言根本不理会他的说辞，咬着牙说了一句话：
　　“我见过这个保安，他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啊？
　　陆明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系统发出警报：“百分之三十五！”
　　这怎么又往前推进了呢？
　　“是这样的，宿主，”系统深表遗憾，“因为身边的人被攻击，卫姜言处于暴怒状态中，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揪出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为你报仇。”
　　这下轮到陆明冉受到成吨的心理伤害了。祖宗！姥姥！你只要安安分分的，那就是在为我着想了啊！
　　陆明冉冲回床边，扒拉着卫姜言，说话的声音都在颤：“什么女人？你先养好身体，瞎想什么呢这是。”
　　“我没有在瞎想。”
　　说到这里，卫姜言坐起来，声音低了下去：“他们说的果然没错，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很容易倒霉。”
　　要么被鬼追，要么被人打。
　　所以为了别人的生命安全起见，卫姜言觉得自己活该孤独一辈子。
　　唉……
　　陆明冉既同情他，又有点想笑。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轻自贱。
　　陆明冉蹲在床边，他抬头看着卫姜言低垂的眼眸，扬起嘴角一笑。接着，陆明冉伸出手，试探地先虚放在卫姜言的头顶上。
　　见卫姜言没有反抗，他就按下去揉了揉卫姜言的头发。
　　“真的没事儿……”
　　“有些人，只是天生不适合做某个人的朋友。我呢，恰好就挺适合你的。”
　　这场面，看得系统都沉浸其中，非常感动了。
　　但是陆明冉很快在心里对系统说了一句话，把这温暖的感觉败了个干干净净：
　　“系统，我找到做老父亲的感觉了。”
　　————————————————————
　　鉴于做老父亲这件事风险那么大，陆明冉表示，一定要去一次就有一次的收获，务必做到高风险高回报。
　　因此，他询问了下一次的怪谈事件，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点。
　　“下一次没那么吓人……”系统和他一起回顾着小说剧情，“就是有点惨。”
　　惨的是邵小树同学。
　　邵小树是本市某所大学的大二学生，老实讲，他很不喜欢宿舍这种集体生活，更不喜欢各种傻到透顶的团建活动。
　　那次集体KTV找公主的活动被他以遵纪守法的名义拒绝了，上次宿舍夜谈分享各自女友那方面的话题也被他装睡躲过去了，第二天他把那些哥们儿议论自己女友的言论整理了一下，友情发给了那些还沉浸在纯洁的校园爱情里的女孩子们。
　　邵小树觉得，那些男生这次拉着他要他一起搞召灵仪式，一定是在报复他。
　　但这次有点奇怪，牵头的是社会上的一个男人，也不知大家是怎么被他蛊惑的，都嚷嚷着要去。
　　邵小树很无奈，这种半夜对着镜子削苹果的活动听着就很傻，但这次也是真的很难躲掉。
　　但是如果非要他去，那也不是不行。
　　在男生们各自带了大苹果出发的那天，邵小树的包里也鼓鼓囊囊的，他还拍拍包，示意他们我也准备好了。
　　他带了一只新鲜的，脆甜的——
　　大黄梨。
　　谁规定的半夜削苹果才能招鬼？
　　你们这是歧视大黄梨。


第23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9）
　　地点被选在新开的一家真人密室逃脱里。说是老板搞了个新剧本，出钱请他们几个来试试。
　　邵小树坐着车，看到外面的夜色一路由繁华都市景象变为矮矮的平房以及大片待拆的民居，心说这地方这么偏，老板是怎么想到要在这里做生意的？会有人上门吗？
　　和邵小树想的差不多，可能也是因为时间太晚了，那栋写字楼里没什么人，店里更是只有店员和老板。别的同学却是没什么意见，各自交了手机，有的人还为了沉浸式体验，去选戏服穿上。
　　这个新剧本的名字是《半夜镜中》。
　　巨幅的海报就垂在入口的通道那里，海报上画着一张镜子，镜子里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上吊的女人。每一个同学从它下面路过时，那女人的脚尖正好就悬在每一个人的头顶正上方，随着微风一晃一晃的。
　　邵小树刻意避开这令人心理不适的海报，跟在最后面。带头的工作人员则是先给每人发了一部对讲机，接着打开了尽头处黑色的铁门。
　　铁门后面竟然还是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两侧，又各设了四个房间。
　　“每个人进入一个房间，到了晚上十二点钟，按照你们知道的剧本内容做就好了。”
　　工作人员拉着门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祝各位游戏愉快。”
　　邵小树选了靠近门这里的左边的房间。工作人员把他的眼睛蒙上，让他进了房间默数一二三以后再摘。
　　哐——门被退出去的工作人员关上了。
　　“一、二、三。”
　　邵小树扯下了眼罩。
　　是一间小屋子，屋里光线很暗。入目的是正前方靠墙放着的一张桌子，以及上面立着的方形镜子，还有镜子前放着的一支红烛。
　　借着烛火，邵小树看见在右边墙上挂着一块儿钟表：11点55分。
　　游戏将在5分钟以后正式开始。
　　邵小树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有些无聊地等着。
　　“当——当——”
　　午夜的钟声被敲响。邵小树取出自己带的大梨，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水果刀，作势要削。
　　也许是因为此刻的气氛被渲染得很诡异，他没有立刻下手，而是忐忑地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也在看着他，一样的忐忑。在烛光的映衬下，他觉得自己英俊的脸庞上有了一丝忧郁的灰暗神色。
　　没事，只是游戏而已……
　　邵小树嘀咕着，终于有些笨拙地将刀子挨上大梨。
　　沙——沙——在安静的空间里，果皮被削落的声音格外清楚。
　　果皮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一个光溜溜，散着清香的梨出现在了邵小树面前。
　　至于镜子里？
　　邵小树对着镜子啃了一口梨。
　　镜子里的人也啃了一口。
　　一口接着一口，邵小树都快把大梨吃完了，镜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诶那下一步要怎么办？好像老板只说了让他们削苹果？然后呢？
　　邵小树硬生生等到了十二点十分都没等到后续，这期间他吃完了一个梨，吃完了自己藏在兜里带进来的辣条，都没等到任何变化，还吃得饱饱的，打了一个嗝。
　　无奈之下邵小树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想看看同伴们的情况。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电流声。
　　他逐个地叫同伴的名字……没有回应！
　　邵小树慌了，仓皇地站起来奔向大门。还好，门没有锁。
　　使劲地拉开门以后，邵小树到了走廊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对面房间的门，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面也同样没有锁门，一拉就打开了。
　　邵小树走进去，一眼便望见那位同学还在低头削苹果，怎么叫他都不应声，情急之下他想骂人，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
　　那个同学是面对着他削苹果的。
　　正常情况下，按照他那边的布局，进来后看到的难道不应该是对方的背影吗？怎么可能是正面？
　　桌上的烛火一跳。
　　邵小树这时才发现，他看见的是镜子里的正在低头削苹果的同学，而在镜子前面，空无一人。
　　同学去了哪里？
　　一阵微风自邵小树头顶拂过。
　　缓缓地，缓缓地，他抬起了头。
　　那位同学的身体就正吊在一进门的地方的上面，和那海报里的女人一样，脚尖一点一点的，晃啊晃。
　　邵小树滚了出来，他是真的趴在地上滚了出来，结果刚滚出来就看见旁边的门自己开了。
　　里面的情况，和这里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打开了大门。眼前陷入黑暗之前，他听到的对话片段是：
　　“就差一个人！靠，还有一个人就成了！”
　　“你们看这小子用的是什么？大梨？”
　　……
　　萧小姐按照张天师的指示，本意是借八个男生的血和一个红衣女鬼做交换。削苹果这个动作是一个特定的暗号，在提醒女鬼可以出来了。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带大黄梨进来，现场的地面上，竟然还有辣条的包装袋！
　　可谓是惨案现场。
　　你这是来野餐了，啊？
　　————————————————————
　　“功亏一篑，萧小姐还差点被反噬。”
　　陆明冉看着后续的情节：
　　之后邵小树被人打了个半死。醒来后他听护士们说同学们昨晚出了车祸，只有他被救活了。大家都说邵小树之所以全身大面积骨折，就是因为车祸。
　　但邵小树很清楚，他这是被人装进了袋子里打的。
　　可是没有人信他。直到，他遇见了卫姜言。
　　“只要那群人不把邵小树暴打一顿，干得更高明一点就好。”系统叮咛陆明冉。
　　“那……那些男生呢？”
　　“很遗憾，这是不可更改的剧情，同时也是游戏规则。”
　　的确，在怪谈小说里作死的……好像基本上结局都是这个。
　　陆明冉低下了头：“什么时候行动？”
　　“今天晚上！”
　　——————————————————
　　水，通阴阳。
　　之前系统对陆明冉的身体进行了处理，使得他更像活人。如今，它要把陆明冉的鬼气逼发出来。
　　为此，陆明冉找了小区外一间洗浴房，终于找到了带浴缸的洗澡的地方，放了满满一缸的冷水。
　　“把衣服脱了。”系统仿佛霸道总裁上身，声音冷酷无情。
　　“啊？”陆明冉吓得一个激灵，贴在了墙上，“当着你的面脱衣服？”


第24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10）
　　系统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明冉。
　　虽说平常有些时候确实是要回避一下的，但是在确认陆明冉为宿主，进行数据分析的时候……
　　“那时候，我看你看得很全面。”
　　陆明冉心想，全面这个词用得真好，全面看待问题，全面。
　　系统又说：“需要我再分层次地一条条具体分析吗？”
　　“……不用了！”
　　陆明冉说着就掀起了上衣。
　　年轻的男孩子，干净，身体线条还特别漂亮。当最后一件衣服被脱下，陆明冉扭头看向右边镜中的自己，愣了一下。
　　“喂别那么自恋了好吗！”
　　陆明冉嗯嗯地应着，抬起腿便要到浴缸里，这时系统则叫住了他，让他把脖子上的东西先摘了，说会有影响。
　　脖子上？陆明冉下意识地摸上脖子，摸到的是胡先生给的那块儿古玉。看来，这东西真的是有用。
　　把古玉妥帖地放好以后，陆明冉这才躺进了浴缸里。
　　虽然是夏天，冷水还是让他战栗了一下。系统催促着他，让他平躺着往下沉，要让水面完全地盖过他。
　　窒息感。
　　陆明冉尽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挣扎，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闭上眼，他的眼前就开始走马灯似的播放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其间竟然还有当初在灵异公交车上时看到的那群乘客。
　　终于，系统的声音潜入水底，沉闷地在他耳旁唤道：“好了。”
　　哗啦——陆明冉从水中有些狼狈地坐起，扒着浴缸边缘的手用足了劲。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其实坐起来很轻松。而且，他从浴缸里出来后再去看镜子，竟然没有看见自己的脸。
　　“穿好衣服就出发吧，车在外面等你。”
　　能有什么车呢？还是那辆公交车。
　　————————————————————
　　为了防止露馅，系统设定的是张霁成能够感受到他，却看不到他。
　　路上陆明冉不敢看公交车的司机。当他自己改变了体质以后，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司机实际上是一个纸扎人，脸上描着很喜庆的弯弯的眉眼。
　　嗯，无证驾驶的纸扎人。
　　陆明冉坐在那儿，问系统十四中是不是鬼很多。
　　“教学楼里的早被张天师吓跑了，剩下的在宿舍楼那里。”
　　系统还很得意地说：“怎样，坐专车可比你贴什么标语要强多了吧。”
　　确实是强多了，车子直奔十四中而去，一路上都没什么事发生。陆明冉下了车，发现自己虽然还是和人一样走路，脚步却轻飘飘的。
　　他适应了一下走路的方式，站在教学楼下，很快就看到某间教室里亮起了烛光。
　　是张霁成。
　　陆明冉走上落满尘土以及杂物的楼梯，心情复杂地慢慢挪向教室。他像小说中的卫姜言那样，先在教室门口观望了一下。
　　张天师这个人，真的是看上去就很神经质。此刻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沉默着，就更诡异可怕。
　　轻轻地，陆明冉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木门发出细微的声音，而张天师全然没有在意。
　　陆明冉死死地盯着他，等了半天才敢迈出第一步，还差点被那种老式的长条木凳给绊倒。
　　再犹豫下去，可能就真的要错失这个机会了。
　　陆明冉认命地咬了一下嘴唇，不再害怕了，大步地走到张霁成身后，要去捉他手里的笔。
　　“不是，等一下！”
　　系统叫道：“你为什么要站在他背后？”
　　这姿势确实是不堪入目了一点，以系统的角度来看，陆明冉在从背后抱着张霁成。电视剧里书生教姑娘写字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陆明冉：“不好意思……第一次做笔仙鬼，没得经验。”
　　而张霁成显然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寒意，眉头一皱。
　　就是现在！
　　陆明冉绕到了张霁成的对面，坐下。
　　这时，他看清了张霁成的正脸，这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的面相确实阴沉，眼下乌青，薄唇带着锋利之感，但又奇妙地夹杂着一种幼稚的感觉。
　　张霁成点了白色蜡烛，铺开纸，而纸上写的内容太简单了，只写着一个问题，爸爸你在吗，下面跟了一个是字，还有一个否字，一左一右。
　　据说以前他玩笔仙的时候准备的东西很多，画的图也很复杂。
　　但一次次的失望过后，张霁成玩笔仙用的东西就越来越潦草。支撑他的，大概只剩一个执念。
　　对不住了，张天师……
　　从前我要当定一个鳖孙，而现在，我要当定一个爹了。
　　想想还是有点激动的。
　　陆明冉默念一声以后，伸出右手，抓住了笔杆。
　　这种力道张天师感受到了。他的脸僵住了，一双眼紧盯住了纸面。
　　笔尖自那个问句上掠过，然后颤巍巍地挪到了“是”字那里，开始晃悠悠地画圈。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张天师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支笔在自己动！
　　陆明冉一边画圈圈，一边留神看着张天师明显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的脸。
　　……
　　很快地，教室里传来了声音。
　　张天师抓着笔，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那运自丹田，用尽了肺活量的激昂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爸爸！”


第25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11）
　　“爸爸！”
　　听到这声音，陆明冉虎躯一震，震到快要把手里的笔给扔出去。
　　原来被人叫爸爸……是这种感觉吗？充满了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充满了初为人父的自豪，啊不对，他这个儿子已经三十岁了。
　　说真的，看着张天师眼角那出现的隐约的泪痕，陆明冉有些于心不忍了。
　　陆明冉从小与他那个甩手掌柜般的父亲不熟，也还是习惯了每晚回到家里都能看见他。他不敢想象失去了父亲以后他会如何，更何况张天师是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
　　但是，陆明冉转而想起了那七个死掉的男生，还有因他的阵法而死的人。
　　张天师可怜，那难道这些人不可怜吗，他们的父母家人为何要莫名其妙地被卷进来？
　　“系统……”陆明冉在心里低低地叫了一声。
　　系统“嗯”了一声：“怎么了？”
　　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该不会是想要临阵脱逃吧。
　　而陆明冉，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握着铅笔的力气加大了。
　　陆明冉一字一顿地说：
　　“我决定，给他大补一下。”
　　补一下老父亲牌牛肉干，鸡肉味。
　　——————————————————
　　张天师是被这个世界里笔仙的规则坑到了，按理来说笔仙是不能撒谎的，所以，他信了这个过来的鬼就是他的父亲。
　　至于为何看不到父亲，张天师理解为之前找不到他，那说明父亲的魂魄是有所残缺的，看不到很正常。
　　“爸爸。”
　　张天师收敛起了那喜极而泣的样子，眼里陡然变得阴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这题超纲了。
　　陆明冉回忆了一下，有些不忍。
　　很早以前警方就给了定论，说是他的父亲是被突然倒塌的围墙砸中的。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张天师和他的母亲都不信这个结果。
　　陆明冉犹豫着，捉着那只笔试图朝“否”上面移动。
　　然而张天师突然发狠地攥住了笔杆：
　　“爸爸你不要怕，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我自己会解决。”
　　陆明冉挣扎了一下，努力地想往“否”这个字上面挪。
　　奈何张天师的力气太大，一来二去的，这哪里是请笔仙，这简直是在掰手腕。
　　请你尊重一下笔仙好吗。
　　而且张天师还默认他选的是“是”，追问道：
　　“爸爸你想他们怎么死？他们要是已经死了我就去搞他们的后代，我不会放过他们全家任何一个人！爸爸你放心，霁成是个孝顺的孩子！”
　　陆明冉快哭了。
　　不，不是，你这不是孝顺不孝顺的问题啊……
　　你这是孝顺过了头啊孩子。
　　身为一个老父亲，陆明冉觉得自己已经感动得要涕泪纵横了，但是以后如果他有了孩子，孩子天真地提着一只兔子问他爸爸你打算让我怎么整死它，陆明冉一定会选择锤他。
　　太不容易了，当一个反派的爸爸太不容易了。
　　“爸爸你就直说吧，你打算让那些人怎么死？”
　　红烧，麻辣还是剁椒？
　　“系统……”陆明冉问道，“笔仙可以写字吗？”
　　“呃，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是可以的。”
　　好的，反正张天师又没有见过他爸爸的书信之类的东西，不会露馅。
　　想到这里，陆明冉夺回了铅笔的控制权，歪歪扭扭地开始写字：
　　“不要打人。”
　　这是这个老父亲见了他的儿子以后，给出的第一句话。
　　多么简单朴素的愿望，你就满足一下爸爸的这个愿望，不行吗？
　　而张天师，他看见这句话以后怔愣好久，大笑了起来：
　　“不要打人？你知道你不在以后，我和妈妈受了多少欺负吗？”
　　母亲被房东赶出来，差点在街上生了他，又在他四岁那年，含泪撒手而去。
　　他不打人？可是别人早已经打得他遍体鳞伤！
　　“爸爸，我要是，要是不打人……我活不到今天的。”
　　终于，接下来陆明冉听到了今晚张天师最正常的一句话：
　　“爸爸，我好想你。”
　　他的嘴唇颤抖着，嗫嚅着说出这简短的几个字。
　　谁能想得到，那个令人生畏的张天师，会一个人在半夜的教室里委屈成这个样子，柔弱成这个样子。
　　唉。
　　陆明冉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人，再次抬起手腕。
　　周日。他写上了出事那天的日期。
　　别的就先不说了，至少，那天你不要打人。
　　写完这些，陆明冉松开了手，他看见铅笔因为失去他的控制而向下倒，又看见张天师惊恐地赶紧握住了它。
　　看着那个日期，聪明的张天师还是明白了什么，手指在上面不断地抚摸着。
　　当陆明冉打算离开时，他站在教室门口回望，看见张天师还没有走。
　　那个人小心地把那张纸贴在胸口，正一个人倚着窗户，眼睛失神地望着外面，口中喃喃不断地说：“好，好的爸爸，不打人了，不打人……”
　　陆明冉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转头离开。
　　————————————
　　从回去的路上到在浴室里，陆明冉都很沉默。
　　“怎么了？”系统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第一次当别人的爸爸，不太习惯。”
　　陆明冉把衣服穿好，在镜子里再次地看见了自己的脸，只是这次，他的眼睛莫名地有些红——为了张天师，也为了那些无辜的死难者。
　　等陆明冉从浴室里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还很大。
　　他匆匆地跑回家里，一进屋就感受到了屋里的潮气。除此之外，换衣服的时候，陆明冉察觉到了客厅里的不对劲。
　　电视下面的墙上……
　　墙皮掉了。
　　——————————
　　于是没过多久，陆明冉敲了卫姜言家的门，怀里还抱着他心爱的花布单。


第26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12）
　　关于那块儿墙，前几日陆明冉就听到了动静，但他当时没当做一回事。
　　今天回来后，陆明冉被这墙面吓了一大跳。精心粉刷过的洁白墙皮脱落以后，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团红褐色的污渍。
　　在这种怪谈世界里，红褐色什么的基本上一律可以默认为血渍。
　　陆明冉害怕自己一觉睡醒后，要么天花板上出现红褐色的人形的污渍，要么在墙那里有一张孩子的脸在对着他笑。为了保险起见，他当即决定抱着他的花布单逃难。
　　他能逃往的地方，只有卫姜言家。
　　这次卫姜言还是和上次一样，很快就开了门。
　　也不知为何，在听完了陆明冉语序错乱的叙述以后，卫姜言一点也不惊讶，很平静地侧过身子，让陆明冉先进来。
　　“那个，陆明冉……”
　　在陆明冉终于松了一口气，厚着脸皮在冰箱里扒拉薯片的时候，卫姜言想起了什么，道：
　　“你今晚最好睡在我家客厅。”
　　嗯？
　　陆明冉好不容易从惊慌中平复下来的心情顿时没有了。
　　上次去苏匀家里就是睡客厅，那次他倒无所谓，毕竟那次他在对方心里就是个变｜态，苏匀和他没这个交情。
　　但是卫姜言不一样啊。至少，他们认识的方式和途径要比苏匀那次……正常一点吧？
　　面对着陆明冉疑惑的目光，卫姜言艰难地开了口：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先去我的房间里看看。”
　　上次陆明冉到了他家里只是吃了吃饭，并没去卧室。这次，卫姜言忽然有点期待陆明冉看到那个他的卧室以后的反应。
　　陆明冉警惕地看看他，再看看半掩着的卧室的门，小心又谨慎地问道：
　　“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里面有什么？”
　　“就，和你家客厅同款的墙。”
　　停顿了一下以后，卫姜言接着说：
　　“加强版那种。”
　　如果卫姜言只是说说也就算了，他还偏偏要顺势挪步到卧室门口，轻轻将门一推——
　　屋里的一切一览无余。
　　陆明冉走着去卫姜言家里。
　　陆明冉跑着回自己家里。
　　——————————————————
　　第二天早上冷静下来以后，陆明冉想起来了，卫姜言住的房子是以前张天师住过的地方，所以那间老房子里才会有那种香气。
　　至于两人家里墙上的东西，这大概也和张天师有关吧。看卫姜言的样子，这东西应该就是至多难看了一些，没什么影响。
　　那么，关于张天师，卫姜言现在知道多少？
　　在小说里，卫姜言还去找过张天师住过的孤儿院，从那个时候起，他真正地开始了解他要面对的这个敌人。
　　如果能抹去张天师在孤儿院留下的痕迹就好了……
　　陆明冉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卫姜言，他看上去一晚上都没睡得很安稳。见陆明冉的精气神还不错，卫姜言便笑道：“你比你这里的上一个租客要强一点。”
　　说到底，也许是因为陆明冉怂是怂了点，可从没做过什么坏事。
　　很久以前住在这里的人被房里的东西吓到以后，把干的一堆事全部自己主动交代了个明明白白，基本上等于“社会性死亡”，没过多久就搬走了。
　　说罢，卫姜言递给陆明冉一样东西：
　　“这是我那间房的上一位租客留下的东西，我试过，还挺好用的。”
　　是一枚生锈的铁钉，有些诡异。看来张天师搬家时真的没有搬得太干净，把不少小玩意儿都留给了卫姜言。
　　“你把它钉在那团污渍上就不会有事。”
　　这钉子卫姜言试过，好像那些脏东西很怕它。
　　“另外，周日我不回家。”卫姜言接着道。
　　这个陆明冉知道，卫姜言周日要去医院看他生病的同事，顺便在深夜遇见邵小树。
　　那个时候，那些所谓的出车祸的同学们已经在医院里被宣布死亡，而邵小树正和人争辩到底是在哪里出的事。
　　也不知道儿子听不听话，有没有照做……
　　唉，霁成啊，真的是不让爸爸省心。
　　想到这里，陆明冉眉头紧锁。
　　“怎么？”卫姜言看他愁眉苦脸的，连忙问他，“昨晚还是出事了？”
　　“没事的。”
　　陆明冉露出一个老成的笑容，温馨又和蔼：
　　“我说了你也不会懂，我有儿子，你没有。”
　　……
　　一分钟后，卫姜言亲自拿着锤子还有钉子进了陆明冉的家里，叮叮当当地在客厅那墙上敲了起来，陆明冉拦都拦不住。
　　没过多久，被吵到的楼下的邻居开窗在骂。
　　“别骂了，又有人中邪了。我看这次的还挺厉害，是个老家伙！”


第27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13）
　　还好，虽然卫姜言觉得他是中了邪，但只是敲了钉子，没去借狗血泼他身上。
　　陆明冉自此学乖，不再摆老父亲的谱，卫姜言这才觉得他没有被谁附身，总算是平息下来。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因为要去指点萧小姐布置阵法，张天师半夜里就消停了，没再去十四中。
　　周日那晚，陆明冉听见系统说张天师最近的心情格外地好。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你还不如说是我造的孽。”
　　陆明冉望了望窗外沉沉的夜色，思忖片刻，起了身：“还是去一趟吧。”
　　他不放心，要去医院里亲自看看。
　　深夜里小区的住户都很少出门，尤其是他们这一栋楼的人。陆明冉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楼梯间里，显得莫名地阴冷，而等他走到了一楼，新的念经似的声音加入到了他的脚步声里，使得他停下来，看向左边。
　　声音来那位阿婆家。陆明冉记得很清楚，卫姜言的狗血都是在这里借的。他一直在好奇，这家怎么会专门准备狗血这种东西。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那扇铁门被一双枯瘦的手推开，屋里的香烛气息和念经祝祷的声音一齐地涌出来，涌向陆明冉。
　　是阿婆，瘦小的她正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陆明冉。看她这样子，好像就是冲着陆明冉来的。
　　“阿婆？”陆明冉试探地叫了一声，“这么晚了，你是要出门吗？”
　　“哦，我不出门，我以为你要来找我来着。”
　　阿婆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很多住户夜里怕了都会来找我。我记得你，你是姜言的新邻居。”
　　说起卫姜言，阿婆叹息了一声：“他和那个人好像。”
　　谁？是和谁很像？陆明冉想要去问，阿婆却退回去，把门关上了。
　　其实看过小说的陆明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今夜的医院因为那场重大的车祸，格外地混乱和悲伤。陆明冉一路走过来，见了不少承受不了的哭嚎的家长。
　　他看着那些人，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知现实世界那边自己有没有被火化下葬什么的，他们那么爱哥哥，应该不会为他的死掉太多眼泪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挺好的，至少陆明冉心里能好受一些。
　　胡思乱想时，陆明冉一抬头，忽然看见了一个和他一样在胡思乱想的人。
　　准确地来说，那个男孩子简直就是失魂落魄。他独自拄着一根拐棍，靠着医院的白墙站在那里，一双满是血丝的眼迷茫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
　　“邵小树。”陆明冉下了论断。
　　“诶？”系统一愣，“我正要提醒你呢，你怎么知道？”
　　陆明冉神秘地笑笑。
　　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一接近这个男孩子，就闻到了消毒水和辣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简直太好认了。
　　嗯，能走能动，情绪也很平和，看来张天师真的没有打人，用了别的办法。张天师是一个坏人，但他真的是一个好儿子。
　　接着，陆明冉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躲了一下。那是卫姜言，按照小说里的情节来看，他是觉得今晚的车祸有些奇怪，这才走到了这里。
　　陆明冉盯紧了他，当他路过邵小树时，陆明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把肋骨撞断了。
　　有意思的是邵小树的目光在卫姜言身上停留了一下，而被他看着的卫姜言便下意识地回望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了几秒，而那几秒在陆明冉看来漫长得宛如一个世纪。
　　终于，他们各自的眼里都只有对陌生人的冷漠疏离，目光交错后又淡淡分开，一个继续地发呆，一个继续地走他的路。
　　系统看了下进度条：“没有任何进展。”
　　陆明冉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见卫姜言停下了，甚至还要扭过头。
　　……这是发现了？
　　陆明冉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但卫姜言的目标显然不是邵小树，而是身边的一个女护士。
　　这个时候陆明冉也注意到了那个女护士的不对劲……她的脚，是踮着的。
　　这才是真的被鬼附了身啊！
　　卫姜言的动作倒是极快，他借着搭讪的名义把护士带到隐蔽处，说话间右手在护士的背上快速虚空画符，没过多久护士就软绵绵地瘫了下去，被他搀着去找人了。
　　那个虚空画符的手势，说真的，很熟悉。
　　那是张天师惯用的手法，他在房子里留下了自己的小玩意儿，还留下了日记这种东西，估计卫姜言早就自学个七七八八了。
　　“他和那个人好像。”
　　陆明冉想起了这句话。
　　小说里讲道：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同类。
　　这种宿命感的确是很有意思。
　　啧……
　　走出医院以后，被夜风一吹，陆明冉困意全无。
　　他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系统，我打算主动带卫姜言去孤儿院看看。”
　　“啊？书里卫姜言可是在孤儿院里找到蛛丝马迹的啊。”
　　陆明冉仰起脖子：
　　“对，所以在此之前我要见一下我儿子。”
　　——————————————
　　这次，陆明冉真的是熟练掌握业务了，一气呵成地躺在浴缸里，坐车，一路上他还是少言寡语，但气场明显有些不一样。
　　并且，这晚陆明冉比张天师到的要早。当张天师揣着蜡烛，纸张还有给父亲准备的纸钱之类的东西进来时，陆明冉已经坐在那里了。
　　正襟危坐。这架子，端得太到位了，仿佛他坐着的不是钉子都冒出来了的木板凳，而是太师椅。
　　不过，眼看着张天师把什么纸扎的房子，纸扎的汽车铺了一教室以后，陆明冉的脸上渐渐绷不住了。
　　他真想给张天师写一下自己家的地址，让他往这里送真东西。
　　咳，咳咳，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以后，陆明冉严肃起来。
　　许久过后，张天师总算是放好东西了，满怀期待地坐下来，点起蜡烛。
　　而这时……
　　哗——陆明冉突然抬起胳膊，猛地一挥！那气势，犹如千军万马横扫过去，相当震撼人心。
　　系统被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让他感受一下来自老父亲的暴怒。”
　　儿子在外面害死了人，他怎么可能不教育。现在，陆明冉决定先把蜡烛搞灭，让张天师意识到父亲的不悦，深刻地反省一下。
　　所以，他使劲地一扇——
　　烛光一偏，依然明亮。
　　陆明冉：“……”
　　影视片里演的可是只要厉鬼一发怒，别说蜡烛了，整栋楼都能停电啊。
　　为什么他没有这个待遇？
　　他就不信这个邪。
　　巴掌扇不动，那，那用嘴吹总可以吧？
　　嘿，你还别说，陆明冉使劲一吹，蜡烛就灭了，教室里陷入黑暗中。
　　张天师只当是被风吹的，很快又点了一次。
　　于是陆明冉再吹。
　　你点，我吹。我吹，你点。
　　几个回合下来以后，陆明冉脸贴着桌子使劲吹的伟岸形象深深刻入系统的心中。
　　“那个，宿主，你这个样子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陆明冉再一次地吹熄蜡烛：
　　“你没见过鬼吹灯吗？”


第28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14）
　　这一来二去之后，张天师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且，即使今天父亲如约而来，但在圈完“是”字以后，那根笔就不再动了。
　　“父子”之间，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
　　陆明冉忽然发现其实他是不用多说什么的，张天师很快就自己猜出了“父亲”的心思。
　　毕竟张霁成的父亲和他相比，那真的是好上太多。看到儿子一步一步走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痛心。
　　“爸爸。”
　　张天师想到了什么，有些黯然：
　　“这些年来你不见我，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很坏？”
　　铅笔，终于动了。
　　陆明冉拖着那支笔，果断地挪向了“是”，而这个结果对于张天师来说，显然是不愿看到的。
　　原来父亲的残魂一直都在，原来他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他不露面，只是因为讨厌儿子双手沾染上的太多鲜血。
　　全部是他咎由自取。
　　“爸爸你不是第一个疏远我的人。说句实话，这些年来，我很孤独。”
　　这是陆明冉第一次在张天师的脸上看到落寞的神色，张天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讲了很多他早想和父亲说的话。
　　他在孤儿院里度过被排挤被欺负的童年，这样的日子在师父领养了他以后才算结束。
　　可是还是不够，或者说太晚了，他的心早已冷硬到没有融化的可能。
　　现在，张霁成提起了卫姜言：
　　“爸，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张霁成拜别师父以后就来到这座城市，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住在卫姜言租住的那间房子里。
　　那是一段比较孤单，但也很简单快乐的日子，他独自窝在房子里研究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小术法，因此给卫姜言留下了不少东西。
　　当他得知邻居家里的男主人不仅出轨，还把怀孕的妻子赶出了家门，就先在自己家墙上做了实验，然后恶作剧一般借着做客的名义，在邻居家客厅的墙上动了点手脚。
　　不过人终究是会变，更何况他早就走上了歪路。后来张霁成退掉了这间房子，出去闯荡。
　　房东的生意倒是红火，他刚退掉房子，第二天新的租客就来了。那天他要回来拿点东西，恰好看见了那个正在搬家的年轻人。
　　张霁成一眼就看出了卫姜言不是什么普通人，更是敏锐地感觉到假以时日，卫姜言一定能赢过他。
　　“我最近搞了点小阵法，听萧萧说，她做事时总能碰见卫姜言。”
　　“我改动了一下阵法，期待着他发现我。真的，我想试探一下，看他的能力现在如何。爸你知道吗，这个人很像以前的我。”
　　说到这里，张霁成笑道：
　　“但他好像没我想得那么聪明，都到现在了，居然还没发现那些怪谈背后的事，真是够笨的。”
　　嗯……陆明冉很想告诉他，那不是卫姜言有多笨，而是我这个神队友强行让他降智。
　　而张霁成还在自言自语：“其实我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但这不可能。
　　陆明冉听着张霁成说话，手里的笔一直没动过。张霁成害怕父亲已经离开，慌忙问道：“爸你还在吗？”
　　“是。”
　　“那，你以后还会来见我？”
　　听见这个问题，陆明冉想了想，圈住了“否”。
　　事到如今陆明冉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张霁成是不可能被感化的。反派被亲情和一句话感动这种事，实际上不可能存在。
　　所以当张霁成问他是不是要去投胎时，他选择了是。
　　接着，陆明冉在纸上写下了张霁成所在的孤儿院的名字——这是在为后天的事做准备。
　　张霁成一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了，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长大后并没有放过那个孤儿院。
　　最后，陆明冉写下了三个字，丢下笔：
　　“走正路。”
　　他不确定这句话会不会起作用。而且系统告诉他，世界是有原则的，即使以后卫姜言不去碰张霁成，他也会得到他该有的报应。
　　此刻陆明冉是真的以父亲的身份在做事。
　　你的父亲要去开始新的人生了，希望……希望你也能。
　　做完这一切，陆明冉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
　　也许是因为张天师近来心情很好，强大的气场减弱了一点，楼梯口那里竟然挤着好几道灰影，显然是来听热闹的游魂。
　　陆明冉本以为他见了这些游魂会吓到冲下楼，却发现那些游魂没把他当一回事，他也意外地有些平静。
　　“我居然现在不害怕了。”
　　系统回答得意味深长：“因为你成为了你所害怕的东西。”
　　就像张天师那样，他是惧怕黑暗的，但他后来偏偏成为黑暗本身。
　　唉，做个任务居然还要搞得这么哲学。
　　陆明冉苦笑着下楼。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一楼尽头那里，有一个弓着背的身影，小心地正看着他。
　　陆明冉隐约觉得对方在微笑，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当陆明冉走了几步想追过去的时候，那身影就匆匆跑开。
　　“……怎么了？”系统问道。
　　陆明冉收回脚步，站在了漆黑的走廊前。
　　“没事，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
　　第二天卫姜言在单位忙了一整天，陆明冉晚上才找到他。
　　看到陆明冉吃饭时拿着那天钉进去的钉子，卫姜言差点被噎住：“赶紧放回去，你不怕再被附身吗？”
　　“没事，我烧点纸钱把那位老父亲送走了。”
　　说罢，陆明冉故作好奇地问道：
　　“好神奇，你这里的上一位租客是什么来头啊？”
　　“你说他？”
　　卫姜言笑了起来：“我还看到了他留下的笔记，他是个和我一样的人。”
　　一样孤单，一样寂寥。
　　难怪小说里卫姜言在这里住着住着产生了感情，原来他不是对房子，而是对……对张霁成产生了感情？
　　“有时候我很想见他。”
　　说这话时，卫姜言的神色很是向往。
　　也许，他早已把张霁成当做了知音吧。
　　注定不能成为他的知音的“知音”。
　　后来卫姜言又聊了很多，其中就有客厅墙上的事。陆明冉听他讲完了，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顺势将话题一拐：
　　“看来你们对怪谈都很感兴趣。”
　　“对了姜言，后天我要去一个孤儿院里做志愿活动，但是有点怕，你能不能陪我？”


第29章 想知道阵法？不行（完）
　　卫姜言诧异地看着陆明冉。
　　孤儿院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直到陆明冉说出了那个孤儿院的名字：
　　“古川孤儿院。”
　　——————————————
　　古川孤儿院这几年来一直流传着各种神奇的怪谈，比如活动室里的洋娃娃夜里会自己跳舞，一时间孤儿院被蒙上了黑暗的颜色。
　　那天正好是周六，陆明冉和卫姜言开着车开了很久才到了这里。
　　远远望去，古川孤儿院一栋栋小洋楼的设计很是气派，但也许是受怪谈困扰，灰暗天空下矗立着的小洋楼有些阴森可怖。
　　来接他们的是孤儿院的一个男性工作人员，他们跟在这人后面，只见在偌大的庭院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小孩子在追逐着玩。
　　“以前院里还是很热闹的。”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自从那些怪事发生以后，社会上的很多人都反对把孩子送到我们这里。”
　　陆明冉忍不住地在心里冷笑，说得好像你们这里有多么美好一样。张霁成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以及那些比较弱小的孩子受欺负。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陆明冉脸上还是笑得很灿烂。并且，他把工作人员支开，单独和卫姜言抱着纸箱去了活动室。
　　卫姜言从踏进这里的大门起脸色就不太好。陆明冉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随口问道：“怎么，你不习惯这里？”
　　“不是，就是有点……熟悉。”
　　在张霁成留下的笔记本里，提到过很多次他在孤儿院的经历。他没有明说是哪里，一向以那个地方来代称。而今天，卫姜言看到孤儿院以后，这里的一切和笔记本里提到的都一一对应上了。
　　比方说这间游戏室。卫姜言走向西边储物柜，在最右边那里蹲了下来，果然看见了墙角遗留的用蜡笔画成的小狗。
　　“诶，姜言，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卫姜言猛地站起：
　　“我记得这里。”
　　这时卫姜言不再跟着陆明冉转悠了，他跑到走廊里去，好像是要找什么，刚好和那位工作人员撞了个满怀。
　　工作人员很感激他们捐献玩具和零食，但这的确不是他们乱跑的理由。因此，那人拦住他，礼貌地说：
　　“先生，前面是孩子们的住宿区域，您不能过去。”
　　“姜言。”陆明冉也追了出来。
　　而卫姜言很执着，他比划着，说出了一个名字：
　　“张及。”这是张天师还在孤儿院时的名字。
　　卫姜言有些急切地说：“我不是要乱跑，我是想找一下这个孩子住过的地方。”
　　一听到这个名字，工作人员的笑脸僵住了。
　　陆明冉知道，那是害怕和心虚。张及，这个名字早已成为这里的一个忌讳。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叫张及的孩子。”
　　“还有，开放时间结束了，请你们离开。”
　　眼看着卫姜言和自己要被撵出去了，陆明冉决定出手帮他，借着系统的帮助好说歹说了一通，说卫姜言和那个孩子有点亲戚关系，总算是获得了允许。
　　————————————
　　就像工作人员说的那样，这里的孩子确实是越来越少了，住宿区域里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有意思的是只有张及住过的房间上挂着锁，因为在许多孤儿院的怪谈里，这里就是夜间最可怕的地方。
　　“你们……确定要进去？”
　　“嗯。”陆明冉点了点头，不过他只是站在门口，只让卫姜言一个人进去了。
　　许久未用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令人意外的是，下午的太阳光却铺满了整个房间，照得人的耳根通红。
　　卫姜言显然不是一时兴起才要来这里。他进入房间里四处望了望以后，就去翻墙边的小箱子了。
　　这时候，陆明冉及时地挡住工作人员的视线，和他瞎聊。
　　这个年轻工作人员倒也直率，讲出了他听说的张及的故事：
　　“以前院里是有这么一个小孩。听说某年他生病了，病得半死不活，在一个雨夜里被一个老道士给领走了。”
　　“也有人说，他早就死了。不过不管怎样，他走了以后的第三年，我们孤儿院，尤其是他住过的房间，开始变得不对劲。”
　　陆明冉以眼角的余光瞄到卫姜言已经把他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嗯了一声，让开了身。
　　东西既然已经拿到，他们也就没有再逗留的理由，朝外面走去。路上，一个刚睡醒的小女孩从房间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小女孩还对陆明冉说：“叔叔，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陆明冉蹲了下来，微笑着看他：“什么秘密？”
　　“以前活动室里的洋娃娃会和我跳舞，但是现在她不跳了。”
　　这个陆明冉知道原因，一定是张霁成把诅咒撤掉了。
　　陆明冉觉得报复当年的那些人，这事无可厚非，可这些后来的孩子实在是无辜。
　　“叔叔这次带了新的洋娃娃过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女孩一听说有新的娃娃，眼睛一下子亮了。她重重地点点头，花蝴蝶一样朝活动室跑去了。卫姜言看看路过自己的小女孩，再看看身后的陆明冉，问道：
　　“你和孩子说什么了？”
　　“让她去找新玩具。嗯，她说那些怪谈根本不存在。”
　　这样，卫姜言就不会查怪谈背后的事了。
　　陆明冉跟上来。趁着四周没人的时候，他在卫姜言身边低语道：
　　“对了，你拿房间里的东西干什么？别否认，我看见了，还帮你打了掩护。”
　　于是卫姜言坦诚道：“我要帮张及埋一样东西。”
　　——————————
　　地点是在庭院里很偏僻的一块儿地方，很少会有人来——省得有人会看见，把他们当做变｜态抓走。
　　话说这里很偏僻，但是却很漂亮，篱笆上爬着绿色的枝条，附近粉的白的花一簇簇地开。卫姜言挖出来一个小小的土坑，把一个带锁的本子埋了进去。
　　“张及一直很懊恼。他说他当初发过誓，如果能离开那个鬼地方，他就把自己记仇的本子给埋起来，宣告自由。”
　　但是他当年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埋，后来没有机会也不太想进这家孤儿院。
　　“所以你跑去偷东西，就是为了替他埋一个本子？”
　　陆明冉嘴上笑话着他，心里却一下子舒服了。他知道，这样一来，卫姜言对张霁成的探知欲就彻底没有了。
　　他们的缘分将随着本子的被埋而就此结束，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以后那些破事。
　　午后的太阳温暖着一切。陆明冉看见卫姜言站在那个被埋好的土坑前，身影萧索，真的就像是另一个张霁成一样。
　　虽说最终没能成为知音。
　　但是……
　　他为你做了知音可以为你做的事。对吧，张及？
　　——————————————
　　完成任务的提示音在这天傍晚响起。
　　那时候陆明冉正打算继续蹭饭，卫姜言则挥着锅铲，说家里没盐了，要借他的。
　　“我家没有盐。”
　　“等等，不准打我，我去楼下买！”
　　卫姜言无语了，合着这人家里不备任何厨具，一直只想着蹭饭？
　　陆明冉则是笑了笑，勤快地下楼了。
　　“公交车就在外面等着。”系统催促道。
　　“我知道，但是我还得买盐啊。”
　　“哎呀买什么盐，放心吧，会安排你的替身帮你收尾的。”
　　这下，陆明冉不动弹了。
　　是啊，收尾工作有系统帮忙的。
　　“那……”陆明冉还是不放心，“你要记得提醒他，不要听门房大爷的话去外面的超市买，小区超市的盐就挺好。”
　　简直算是唠叨了一路，坐到车上的时候，陆明冉还在念叨这个。
　　“知道，买盐，不听门房大爷的话。”
　　“嗯。”陆明冉总算安静下来。
　　夕阳西下，小区外的公交车上，坐着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惦记着买盐的陆明冉。
　　怎么说呢……
　　愿我离开以后，日日有人蹭你饭吃。
　　——————————
　　最终转移了陆明冉注意力的是手机里突然弹出的网页，据说这是下个世界的任务提示。
　　是一个论坛，其中被置顶的帖子是红色的，充满了版主的怒气。
　　再看看下面的那一个个帖子，内容相似到让人窒息：
　　“说一说我做阴阳先生的那几年的经历……”
　　“干这行很多年了，和大家随便聊几句吧。”
　　“不信的话就可以不用点进来看了。”
　　……
　　版主置顶的帖子是这么说的：
　　“我们这里是探讨灵异现象的论坛，不是小说论坛！”
　　“下次要是再有哪个混蛋打着自述经历的名义写小说，我马上把你叉出去！”
　　配图：版主本人拿着刺猹的叉子的英俊照片一张。
　　嗯……
　　毫无震慑力。


第30章 想照顾兄弟？不行（1）
　　版主是一个在被鬼压床之后懵懂地查找相关知识，然后顺手就搞了一个灵异论坛的年轻小伙子。
　　起初他对玄学这类东西还很一知半解，但这半年来他看玄学看得要吐了。不是他上山做了道士，也不是自己买了书回去钻研，而是，论坛里写、小、说的人太多了。
　　写小说其实没错，问题在于论坛里每一个写小说的人在开头都会信誓旦旦地说：
　　“这是我的真实经历。”
　　“我是真的做这一行的，今天是破了戒来和你们聊聊。”
　　接下来就是啪啪讲出好几个小故事，有真实地名还有时间的那一种。围观群众一瞧见这么新鲜的玩意儿就激动了，时不时地开始有人插话问：
　　“大师，你能给我看一下手相吗？”
　　“我家房子不安宁，大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很多人会选择避而不谈，但也有“艺高人胆大”的，真能给你扯上一通，一下子把大家说得一愣一愣的。简直就是旷世奇才啊。
　　版主见过老男人骗小姑娘，见过老前辈驴后辈，知道这些人连载帖子的路数和他们差不多。
　　都是仗着自己见过的世面多一点，先故作深沉神秘，追忆往事地讲几段故事抬升一下自己的逼格，等把别人唬住了，他们就开始原形毕露，干自己想干的事。
　　论坛里的吃瓜群众们大多也不傻，被骗着追了几次连载后，再看见这种标题的，就都知道这是有人来写小说赚热度。
　　版主起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讲的东西姑且还算探讨灵异现象，但久而久之的，论坛里满屏的全都是这种东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次陆明冉要前往的世界就是连载于这个论坛里的一篇小说，系统在车上给他念了几段。前面那些短故事讲得是真的好，恍惚间陆明冉觉得他讲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帖子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味？
　　陆明冉这个勤奋好学的学生以前就发现过这个问题，这次他又总结了两点：
　　当你发现前面故事里的一个小配角忽然再次出现的时候。
　　当作者忽然告诉你，他有一个好兄弟，打小一起长大，两人有过命的交情，对方还有点二（值得一提的是，很多灵异小说主角人均这么一个兄弟）。
　　通常以上两点出现以后，小说的序幕就正式拉开了。
　　听陆明冉这么一总结，系统笑出了声：“不愧是能完成两次任务的人。”
　　“那么陆明冉，我就直说了吧，这次你要解决的问题是后者。”
　　————————————
　　关于这个人，版主对他的感情有些复杂。
　　一开始，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版主一刷新论坛，发现又多了个帖子，名字叫“退休前写点念想”。当时版主立即翻了个白眼，知道这是又有人来写小说了。
　　那时他没有管，渐渐地也遗忘了这个帖子。直到某一天，当版主发帖说他再一次地被鬼压床，压得还很凶的时候，一个叫“山间妙人”的人私信了他。
　　“我算了下，你这情况有点不太好。”
　　“鬼压床没什么，但是还有别的东西跟着你。家里最近有老人过世是吗？记得请人来盯着丧事。”
　　卧槽他怎么知道我们家有老人过世的？我没有在网上说过啊！
　　版主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去，结果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发的帖子：《退休前写点念想》。
　　那时版主很敬畏地想……原来有些人，真的是有本事在身。
　　为此，后来每次管理员屡屡愤怒地向他抗议，让他帮着把论坛里的小说里管一下，他都只管别人的，不管这个山间妙人的，天真地给了他信任。
　　直到某天，版主心血来潮地点进去这个帖子，看到了最新一楼以后，瞳孔地震。
　　“说一下小陶吧，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自然要救他。只是我没有想到，因为救他，我莫名其妙地就和黑暗中的那个人杠上了。”
　　“我的人生，我的捉鬼的职业生涯，从此刻起发生了巨变。”
　　来了，熟悉的味道来了……
　　版主私信了他，压抑着情绪地委婉提示他最近论坛管理很严，让他悠着一点，不要瞎编故事。
　　结果这人居然没有理他。山间妙人在线了一整天，可就是不回他的消息，可以说是很有傲气。
　　就在版主出离愤怒，快要气成一只河豚的时候，终于，半夜里山间妙人回复了消息：
　　“这人间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你何必那么在意？”
　　不，我在意！
　　这只气得鼓鼓的河豚黯然地想：
　　这些日子以来的感情，终究还是错付了。
　　接着第二天，新的置顶帖上线了。
　　“喏，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一个。”
　　系统说他们的任务是保住《退休前写点念想》这个世界。因为这次的世界不是常规的小说，而是被连载于论坛里的帖子，所以规则有些特殊。
　　比如……红大衣。
　　红大衣在这个论坛里指的是那四位管理员，论坛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的id是红色的，平日里他们被戏称为红大衣。
　　而在这次的世界里也有红大衣。他们平时不会出现，但只要出一点岔子就会出现一个红大衣。
　　午夜，他们穿着红色的衣服站在怪谈男主的屋外，沉默地低着头。而等四位红大衣一起出现，他们的身体就咯吱咯吱地开始动了。
　　他们会走进屋子里，把怪谈男主拖出来……用利刃砍下他的头。
　　“那个，系统……”陆明冉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红大衣真的会杀人？”
　　“唉，我觉得没什么必要瞒你了。陆明冉，在你之前，有两个人做过这个世界的任务。”
　　每一次，每一次都以怪谈男主被杀而收场。
　　“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这个世界就会彻底被清算，现实中这个帖子也会被删掉。”
　　听起来这次的任务有点困难还有些恐怖啊。
　　陆明冉眯着眼，看着这次给予他的新的任务身份：
　　男主的好兄弟，小陶。
　　系统见他不吭声，安慰他说：
　　“可是这次的男主和前面两位相比起来是很厉害的。苏匀和卫姜言一个还没有认师父，一个还没有被反派追着磨练，都还算是普通人。”
　　“但是他不一样。他十四岁就开始接触这一行，入行多年，做过不少事，声望也很高。”
　　陆明冉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有金手指，大腿还很粗？”
　　“嗯。”
　　陆明冉的眼睛亮了：
　　“那我可以抱他的大腿！”
　　系统停了一下，干脆地说：“不行。”
　　——————————————
　　因为他的任务是扮演小陶这一角色，在身负诅咒，就快一命呜呼的情况下……
　　坚决不能让主角为了帮他而招惹是非。
　　自力更生，自强不息。
　　强大的男主什么的，只准看，不准抱。
　　陆明冉：“……”
　　那我要他有个鸟用。


第31章 想照顾兄弟？不行（2）
　　“不是的，男主还是有一点鸟用的。”
　　听到陆明冉这样说男主，系统连忙道：
　　“你需要他给你讲故事。”
　　陆明冉：“？”
　　他二十五岁了，真的不用听睡前故事了。
　　但是系统告诉他，这和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设定有关。
　　——————————————
　　车子渐渐驶离小区。陆明冉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见各家的厨房里已亮起了灯，锅里的烟蒸腾起来。
　　然而他却不能停留，只能跟着这车子不断地往前走，再一次地进入浓雾中。
　　这次车子离开浓雾以后，出现在陆明冉眼前的是很常见的商业街。时间似乎是清晨，店铺紧闭，街上并没有什么人。
　　“拿着。”这时，系统叫了他一声，并且把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丢给了他。
　　陆明冉心头一动，心说这次的世界还真是不一样啊，居然还给物资的？
　　然而等他拉开这个背包以后，他心里那头乱撞的欣喜的小鹿躺平了：
　　包里全是卫生纸……
　　所以这有什么用？是不是这个诅咒的目的是让他流很多血，因此系统提前帮他囤了卫生纸给他擦一下血？
　　系统看出了陆明冉的小心思，让他把包合上：
　　“别想那么多，这就是一个道具而已。”
　　说着，系统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
　　“来了！”
　　“陆明冉，快，下车！”
　　这次陆明冉几乎是被人赶下车的，下车后他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而更刺激的事还在后面。就在陆明冉晕头转向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了几个年轻人，吹着口哨地一人给了他一拳，一把将他手里的双肩包扯走。
　　等陆明冉站直了，那些人早已不见踪影。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还好自己刚才打开包看了一下，不然这会儿怕是已经为了钱过去拼命了。
　　不过这大清早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有人在抢钱？系统催着他下车，难道是怕他下车下得晚了，来不及被人打？
　　这世上居然还有他这样上赶着下车被别人抢包的人，陆明冉简直要被自己感动得掉眼泪了。
　　只是陆明冉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剧烈的疼痛就突然从他的左胳膊上袭来。
　　好在这疼痛持续的时间很短，但那几秒钟足以让陆明冉痛到蹲下来，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丢人地叫出来。
　　陆明冉捂着胳膊，强撑着在痛感中听完了小说里的相关情节。
　　小陶这次是来S市出差的。但是小陶的运气很不好，被人抢了包不说，还被人下了咒。
　　准确地说，那些人抢包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趁机给他下咒。
　　起因似乎是小陶的客户得罪了什么人，牵连到了他。而重点是那人请来的术士是真的疯，竟然给小陶下了三杀咒。
　　三杀咒，持续三周，三周后自动解除。
　　听上去似乎是没什么，但是很少有普通人能活得过这三周。
　　所谓的三杀咒，是说中咒的人每周都要被一种鬼物缠身，如果他每周都能自己收拾掉缠身的东西，那么三周后就会一切平安。至于每周的鬼物是什么，这就要看下咒人的修为。
　　小说里小陶被人抢了包，胳膊上又痛得要死，第一反应就是给他的好兄弟顾合打电话。
　　顾合就是这篇故事里的男主。这次小陶来S市除了工作，也想顺便和他这个好朋友聚一聚。现在他遭了难，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顾合。
　　然而陆明冉知道，要是被顾合发现了，这个三杀咒会给他惹来很大的麻烦。因此，陆明冉只是蹲在街边歇一歇，完全没有要给顾合打电话的念头。
　　话说这个三杀咒起效的时间还真是快。没过多久，陆明冉感觉自己的脖颈上凉飕飕的，后背上还猛地一沉。
　　“陆明冉，”系统同情地提醒他，“第一周的鬼物是个横死的女鬼，她已经趴在你的背上了。”
　　“那个，你要不要看一下她的样子？”
　　这下，原本沉闷着的陆明冉发出土拨鼠的叫声：
　　“不要！！”
　　要是让他看见女鬼长什么样子，陆明冉能当场给系统表演一个我杀我自己。
　　好在被系统这么一刺激以后，陆明冉也清醒了一点。这次除了保住男主的命，他还得保住自己的，总不能就在这里蹲上个三周。
　　想到这里，陆明冉站起来，问了系统一句话：
　　“最近的殡仪用品店在哪里？”
　　————————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红大衣的设定以外，还有吃瓜群众的设定。
　　那些吃瓜群众们以殡仪用品店老板的形式存在着，只要你给他们一个真实的怪谈故事，就能交换到一条线索。
　　这里就要说到男主顾合有点鸟用的情况了。在这个世界里，殡仪店老板基本上都默认只有顾合说出的怪谈才是真实的。因此，系统说陆明冉不能躲着顾合，他得去见他。
　　至于为什么默认顾合说的是真的，系统沉思着，说这就要问问版主同志了。他一边那么讨厌顾合，一边又下意识地信任他，这种感情错综复杂，鬼才能解释得清。
　　现在听到陆明冉要去殡仪店里，系统赶紧拦他，说你去了也没有用，那些老板根本不会认你的怪谈故事。
　　“你可别和我说什么半夜公交车这种故事，那些吃瓜群众精明得很，有法子进行认定。”
　　“我知道。”
　　陆明冉毫不退让：“但是我真的有一个怪谈故事可以交换。系统，直接告诉我地点。”
　　系统很无奈，查找了一番以后，它报出一个地名。
　　就在这附近，还不算太远。
　　陆明冉先去kfc里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等吃饱了，他慢悠悠地朝那条小巷子里走去。
　　这周围是本市的核心地段，繁华热闹。不过就在这里，藏着一处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破旧小巷子。前两天刚下过雨，小巷子的地上满是泥巴，水珠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陆明冉小心地走过去，看见小巷的右侧全是低矮的老屋。外墙上搭着明晃晃的花圈，而从外面朝里看去，屋里黑洞洞的，几个女人坐着小板凳在外面低头扎东西，偶尔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路上还有小孩子跑过，他抬着一双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明冉的身后。
　　陆明冉知道，小孩子这是看见什么了。而他能做的，只有强装镇定。
　　四处望了望以后，最终陆明冉选择了最里面的一个。他在外面扯着嗓子，按着系统说的喊了一句：
　　“老伯，还有得金元宝吗？”
　　这是暗号。
　　很快地，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老伯一边端着碗一边出来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陆明冉，接着就返身取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扔给他：“把名字先写下来，我看看。”
　　说是写名字，其实是让他写故事。老伯扔完东西就进去了，留下陆明冉一个人在外面顺手扯了个凳子过来，趴在上面写。
　　故事不要求有多长，一百多字就行。陆明冉刷刷地写好，把本子递了进去。
　　系统满以为老伯会哼哼唧唧地来一句“没有金元宝了”，可是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拉开抽屉的声响。
　　老伯再一次地出现在陆明冉面前。这次，他的手里攥着一个纸做成的金元宝。
　　“喂，你写了什么故事啊？”系统呆住了。
　　“没什么，就是我给张天师当爹的故事，绝对真实。”
　　说罢，陆明冉接过金元宝。他问老伯借了个打火机还有火盆，就在这巷子最里面烧了起来。
　　那个金元宝很快就被火苗舔了个干干净净。陆明冉用火钳扒拉着灰烬，从里面夹出一张黄色的纸条。
　　“呼——”
　　陆明冉朝着纸条吹了气，把上面的黑灰吹掉，露出下面的字。
　　————————
　　德兴大厦。
　　纸条上只写了这四个字。陆明冉查了一下，发现这是本市赫赫有名的一栋烂尾楼。
　　说它赫赫有名，那自然是和怪谈有关。
　　陆明冉赶在天黑前到了德兴大厦。楼体上突出的钢筋伸在夕阳的余光里，拆了玻璃的窗户就像没了眼珠的空荡荡的眼眶，叫人看了心里发寒。
　　很明显的是那个女鬼很喜欢这里，陆明冉的脖颈更凉了。他徒劳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从东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楼里是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的，但有些房间里居然还有脏兮兮的铺盖，应该是流浪汉留下来的东西。陆明冉走到六楼那里去，找了个没人也没东西的地方，先靠墙坐着吃点东西，顺便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这一睡就是睡到了半夜。迷迷糊糊中陆明冉听见楼下传来咋咋呼呼的年轻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还离他越来越近了。
　　“嘿，各位观众姥爷们，感谢大家捧场哈，今天小九就带大家来探秘这个德兴大厦。”
　　“没事，我要是胆子小，那我干嘛要来这里……”
　　嗯？有人？
　　陆明冉坐直了，而且他还站起来，朝着楼梯口那里走去。结果，他刚一走到那里，就看见一个用支架举着手机的小伙子正上着楼梯，迎面向他走来。
　　那人太专心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都没注意到陆明冉。等他抬起头看见了陆明冉模糊的样子以后，他愣了。
　　陆明冉：“……”
　　年轻人：“……”
　　十秒后，年轻人掉头就跑，分别以汉语拼音的一声二声三声四声喊出了下面的四个字：
　　“啊，诶，噫，啊！”
　　陆明冉这时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烂尾楼的音效有多好。年轻人的惨叫声回荡在楼里，可以说是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总之一句话，就是通透。
　　与此同时，他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陆明冉走过去，顺势捡了起来。


第32章 想照顾兄弟？不行（3）
　　从手机屏幕上的界面来看，那个年轻人似乎正开着一个直播间，在左上角，显示的观众人数为8。
　　所以他说的观众姥爷们实际上就八个人而已。
　　陆明冉凑近手机后，他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镜头里。虽说楼里一片黑暗看得不甚清楚，但观众们都意识到了他不是那个年轻人。
　　起先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条弹幕飘过：
　　“诶，小九呢？”
　　“……刚才叫得那么惨，还叫得起承转合的人不会是小九吧？”
　　后来也不知是谁跑去外面说了什么，观众人数突然多了起来。在陆明冉还是一脸茫然的时候，弹幕的内容陡然一变：
　　“小哥你是谁啊？”
　　“我是被朋友安利来的，听说你们的主播正在表演惨叫。”
　　“啊啊啊……小哥，你是鬼吗？”
　　看着这些弹幕，以及直播间“夜探德兴大厦”的标题，这会儿陆明冉有些明白了，原来那个年轻人是搞灵异探险直播的。说真的，他这心理素质比陆明冉还差，难怪只有这么几个人看。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人的询问以及玩笑，陆明冉想了想，决定先帮这个小哥把场面圆回来。毕竟，是他把人家给吓跑的。
　　咳……清清嗓子以后，陆明冉对着手机笑了起来，虽然其实他也很害怕，声音有点抖：
　　“大家好啊，我不是鬼，是小九的助理，今天是我和他一起出来做直播。”
　　老观众们纷纷表示小九穷到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助理，不过别的弹幕很快就淹过了那些话：“那小九呢？他去哪里了？”
　　“他刚才叫得那么惨，是不是你们在配合着演戏？”
　　“哦，刚才是我们配合着热一下气氛。”
　　说完这些陆明冉就想关了直播，但观众们突然有了兴趣：
　　“那小助理你先带我们转吧！”
　　陆明冉：……我拒绝。
　　不过观众们真的很热情，一时间各种礼物不断，主播也涨了不少粉丝，无奈之下，陆明冉强撑着道：
　　“那，先转一会儿？”
　　后来陆明冉明面上是在帮着年轻人直播，其实是开始在借着溜达的机会找他。这楼里还有些流浪汉，有些精神状况还不太好，那可是比鬼可怕多了。
　　于是，陆明冉举着手机就这么爬上爬下，四处溜达，在粉丝的建议下把传说中出事的地方都转了个遍。
　　现在的陆明冉背着一个女鬼，转着转着他莫名地胆子大了一些，或者说他在苦中作乐。
　　算了，要是真遇上什么，那就先让那个鬼和自己身上的打一架，他看戏就好。
　　——————
　　直播还在继续着，其中最让观众害怕的大概就是一楼的那个电梯，这个电梯是遗留下来的未完成品，据说半夜里在没通电的情况下会自己上上下下。陆明冉举着手机走近那部电梯，时不时地有人发弹幕说电梯它在动。
　　“小助理，我们再去那边看一看吧！”
　　大家又想起另一个地方，兴奋地催促着陆明冉。
　　陆明冉则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的背上就正趴着一个女鬼，按他现在的角度来说，那个女鬼的脸应该是正朝着摄像头。若是他们能看见，估计会吓到忘了德兴大厦这四个字怎么写。
　　嗯，目前的状况就是一个背着鬼的主播领着观众在烂尾楼里四处找鬼，陆明冉真的很好奇他背上的女鬼此刻心情如何。
　　接着陆明冉瞄了一眼观众人数，发现居然已经破万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总算看见了那个年轻人。那人正蹲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和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拉拉扯扯的。
　　起因是小九跑得仓促，误闯入了流浪汉的地盘，那老人嘴里嘀嘀咕咕的，一直骂个不停，而小九他似乎根本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
　　好了，人找到了。
　　“各位观众老爷们，我们今晚的直播就先到这里了，大家早点休息，晚安。”
　　陆明冉模仿着小九的口气，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直播停掉。观众们都还没尽兴，一个个留在直播间里不肯走，还有人在喊“小助理你结婚了没有啊，我可以”。
　　但陆明冉没去看这些，他大步地走向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九。还好，这次小九见了他没再跑，而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的腿。
　　“对不住您了，大爷我先带他走。”
　　陆明冉和他身后的那个老人不停地说着软话，总算是把小九给拖出了德兴大厦。
　　外面的空气好多了，月明风清，气氛也没有那么压抑。惊魂未定的小九坐在一块儿砖上划拉手机，看着看着眼睛又瞪大了：
　　“一、一万多人？卧槽我的直播间结束后都还有一万多人呆着？”
　　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在刷着什么小助理好帅。这黑灯瞎火的，你们能看清人脸？等等，小助理是谁？
　　小九看向了陆明冉。
　　“是啊，这可都是我的功劳，”陆明冉笑道，“刚才我和他们说我是你的助理。”
　　小九很机灵，听出了陆明冉是在帮他圆场，嘿嘿地笑了两声：
　　“你要是真的是我的助理，那可就太好了。”
　　这人敢一个人呆在德兴大厦里呆到半夜，见了他不但不跑还帮着直播，小九是真的想收了他算了。
　　不过，陆明冉本质上就是怂：
　　“别，我胆子小，做不来这种活儿。”
　　说这话的时候，陆明冉正观察着这个小九。这人穿着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从他明显价格不菲的鞋子来看，这是个被家里宠着的十八｜九岁的男孩子。
　　而最让陆明冉在意的无疑是小九脖子上的红绳，红绳下隐约可见一块儿红玉。这东西看上去和陆明冉戴着的古玉一样，来头不小。
　　难怪线索会是这里，原来今晚有这么一个人在等着他。
　　思量片刻后，陆明冉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看看小九，道：
　　“我是陆明冉。我听他们都叫你小九。”
　　“嗯，你就叫我小九吧，我习惯别人这么叫我了。”
　　“那，”陆明冉微笑着，像一只狐狸，“小九，你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我看你这样子，完全像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啊。”
　　其实陆明冉是瞎猜的，但看小九那忽然僵住了的脸，他知道，他说中了。
　　于是陆明冉乘胜追击：
　　“怎样？需不需要我打配合？”
　　————————————
　　小九的家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头，两人折腾了半个小时才赶过去。
　　路上系统问陆明冉道：“为什么你总要寻思着去别人家里？”
　　陆明冉回答说：“因为我是地里的一颗小白菜，可怜又无助。”
　　后来，在他家院子外面，小九拉住了陆明冉的衣袖，和他对台词，还叮咛他道：
　　“我是和我姑姑住在一起，我姑姑这人眼睛很毒，你一定要演得像一点。”
　　“知道，放心。”
　　话是都说得很满，但两人沿着墙走，一路做贼般猫着腰，直到进了院子里这才你推我我推你地直起身子走路。
　　接着，屋里的大门啪地一下就开了，猝不及防。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是很温文尔雅，可她秋水一样的眼睛里正闪着刀片上才会有的光。
　　眼看着小九双腿一软，马上就要撑不住了，陆明冉赶紧叫了一声“阿姨”。
　　“阿姨，我这人营养不良，晕倒在路上了。是小九帮了我。”
　　还好，陆明冉还是记住了台词的。
　　这就是他们研究了那么久研究出来的烂俗剧本，热心助人好少年。说真的，陆明冉觉得这演砸的概率太大了，他一大好青年，哪里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了。
　　但是，当小九的姑姑将目光转向陆明冉时，竟然被吓到：“你，你快进屋！”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明冉不解地看向小九，结果小九的反应比她姑姑还大，推着陆明冉就进了屋。
　　在玄关处的镜子那里，陆明冉瞥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和几个小时前相比，他的样子突然产生了巨变。
　　完蛋了，真的是营养不良。
　　不，何止是营养不良，看上去只要往他脸上盖一块儿白布，他现在就能进太平间。
　　见陆明冉这样，姑姑顾不得收拾她这个侄子了，忙着去厨房里端今晚的热汤和饭菜，边忙活边叹息：“造孽啊你这孩子，怎么嘴唇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陆明冉低下了头，他知道，这是因为那个女鬼。
　　这还是第一天。陆明冉不敢想象等到了第七天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估计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坟里躺着了。
　　另一边，小九坐在陆明冉那里，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一双眼不停地在陆明冉身上瞄来瞄去。陆明冉感觉得出来，这不是关心，而是夹杂着探究的关心。
　　陆明冉假装没有发现小九的古怪，先喝了姑姑准备的汤。
　　“你叫陆明冉，对吧？”姑姑摘了围裙走过来，关切地看他，“听你的口音，不太像是本地人啊。”
　　“嗯，我是从外地来的，但被抢了东西。”
　　“您放心，我歇一会儿就走。”
　　一看陆明冉这么可怜还这么有礼貌，姑姑一下子心软了，直接按下他，连声说：
　　“诶这么晚了你要一个人去哪里，就在我家先住上一晚吧，明天我带你去报警。”
　　说着，姑姑看了小九一眼：“今晚小陆就睡在你房间里。”
　　“啊？”小九的神情依旧古怪。
　　“啊什么啊，人是你带的，也是你救回来的。你们两个喝完汤吃完饭了就赶紧去睡觉。”
　　小九只好点点头。
　　至于陆明冉，他表面上是感激涕零的，心里也真的是在感激涕零，甚至情绪还要更强烈一些。
　　陆明冉太感动了！第三个世界了，终于有人肯让他睡在床上了！
　　——————————
　　家里现在只有姑姑和小九在。陆明冉跟着小九上了二楼，去他房间里睡。
　　小九果然是十八｜九岁，房间的桌上还扔着书包和一摞书。虽然他自称已经高考完了，但陆明冉很能理解他姑姑为什么这么担心他。
　　这孩子真的是太不省心了。
　　时间本来就很晚，两人一番洗漱下来已经是夜里一点多。小九的床很大，两人躺下来，没过多久就关了灯。
　　灯是关了，但陆明冉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真的在想象自己是一个小白菜。
　　话说男主现在倒是在干什么呢？陆明冉翻开手机瞧了一眼，只见他和男主上一次的聊天是在一个月前。
　　也许这就是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吧，哪怕几个月不联系，见了面后还能和以前一样。
　　算了，想他做什么呢？经过殡仪用品店的那次实验，陆明冉已经逮住了这个世界的漏洞。以后他要自己找怪谈，绝不会去见顾合。
　　既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去见的人，那么，不必多想有关他的事。
　　陆明冉就这么想着，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清楚地听见身边传来细微的响声。
　　那是小九在抓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挪地方，他抬着屁股慢慢地朝床边移，都快滚到地上去了。
　　唉，身为客人，怎么能独占主人家的床呢？
　　陆明冉自我反省，深刻检讨，然后……坚定地朝小九挪了过去。
　　一寸，一寸再一寸，当陆明冉感觉自己快要碰到小九时，重物落地的声响和尖叫的声音一齐在这个房间炸了起来：
　　“卧槽啊，你不要过来！鬼，鬼！”
　　啪嗒。陆明冉按了台灯。
　　头顶上橘黄的灯亮了，在柔和光线的笼罩下，陆明冉看见小九正连人带被子地摔在地上，躺在那里缩成一团。
　　见他这样，陆明冉朝前一点爬到床边，将下巴枕在床沿上，朝他眨眼睛：
　　“干什么呢你？大半夜的不睡觉。”
　　而小九与其说是看着他，还不如说是在看着他的身后：“我不敢和你一起睡。”
　　“嗯？”陆明冉以目光催促着他回答。
　　小九则咽一口唾沫，终于肯讲了：
　　“我和你讲，我这个人其实胆子很大的。我之所以在楼里见了你就跑，那是因为……”
　　因为小九看见陆明冉的身上背着一个女人。
　　小九自幼体质就和别人不一样，不过他这能力不太稳定，有时候能看见鬼，有时候又不能。后来他想了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回家以后，他再一次地隐约看见那个女人。这次他只看见了一双手，一双扒着陆明冉的肩膀的手。
　　一想起陆明冉的背上有个女人，而自己就正和他们睡在一起，小九的头皮都要炸了。
　　“这样啊……”陆明冉表现得很惊讶很无辜，“那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又不知道怎么解决。”
　　小九嘀咕了一句，然后隔着被子啪叽地拍了一下大腿：
　　“要是顾合肯帮你，那这事就好办了！”
　　顾合。
　　陆明冉没想到自己绕了这么一大圈，从别人的嘴里又一次地听到这个名字。
　　——————————————
　　民间给人看事的人有很多种，并不全是道士。比如顾合和他师父那一派，平常不做法事也不念口诀，靠着他们相传的办法做事。
　　以前顾合的师父在s城这里是最有名气的，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后来说是年纪大了，就退出去，把他的那一摊事情全交给徒弟顾合。
　　有的传言说顾合的师父是和一个白胡子老头打赌打输了，这才退休。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而在江边的大桥上，每晚依旧有特殊的人呆在那里。
　　以前是顾合的师父晚上在江边散步，现在是顾合一个人立在江边大桥上，拿了一个保温杯慢慢地喝茶。偶尔有知道他的人路过这里，就总会和他笑一下：
　　“小先生，晚上喝茶会睡不着觉的呀。”
　　师父是老先生，顾合是小先生。亲近他们的人，都这么叫他们。
　　顾合报之以一笑，微微点头。其实大家都知道，顾合经常在深夜做事，喝茶倒也没什么。
　　他今年不过二十九岁，但在很多方面已经很像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悠游自在，他也悠游自在，并且他还开了一个小饭馆，白日里算账数钱，沾一身的人间烟火气。
　　等师父走后，找顾合做事的人有一阵子少了很多，但之后又渐渐多了起来。老一辈的人还是更信他一点，而且顾合脾气也好，对老人家说话很有耐心。
　　提起顾合，小九的眼里一直在放光。也对，像他这样喜欢搞灵异直播的，不可能不知道顾合。
　　小九还说，老师父走了，就有好多人跃跃欲试地想欺负一下顾合，这才是他的生意锐减的重要原因。
　　后来？后来顾合只是请那些尖刻的前辈和跋扈的同辈们到他的小饭馆里，一顿简单的便饭以后，也不知顾合干了什么，事情竟然就这样平息了。
　　不过说完了顾合的事以后，小九想起来了什么，很惋惜地说：
　　“我听说顾合最近好像在帮他的师父还什么人情，有点棘手，说是暂时接不了单。”
　　这下陆明冉也回忆起来了。后来顾合为了帮小陶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个人情债拖住了他，让他差点被对方给将了一军。
　　可能是这时陆明冉的表情过于凝重了，小九的心情也一下子低落起来，他还说：
　　“只可惜你和顾合关系没那么近，你如果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他肯定会帮你。”
　　噗——陆明冉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顾合的兄弟啊，生死之交那种。
　　然而陆明冉没来得及表明自己的身份，或者说他其实也不太想讲。毕竟若是小九连忙要把他送到顾合那里去，事情就真的是不好办了。
　　至于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所以顾合不能帮他……系统分析推演了一下，对陆明冉说小九是不会相信他的。
　　现在小九依旧坐在地上。他看着陆明冉，想啊想啊，最后又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大腿：
　　“没关系，你还有我！”
　　陆明冉：“？”
　　——————————
　　深更半夜的，本该睡在床上的两人又溜了出去，不过没出门，就在家里。
　　小九在前面打头阵，陆明冉在后面跟着，两人快速路过姑姑住着的房间，进了最里面的屋子。
　　那里的灰尘是真够多，陆明冉使劲捂着鼻子才没让自己咳嗽出来。而等开了灯，陆明冉被这里放的东西震撼到了。
　　靠着墙角放着的一排东西是刀，剑还有矛这类东西，乍一看和戏班子似的。陆明冉试着去提一把铁剑，很快就发现这可不是什么唱戏用的，而是真家伙，沉到他根本拿不起来。
　　另一边，小九正在一个箱子里刨，最后他刨出来一面锣，喜滋滋地抱在怀里了。
　　“……你该不会是要半夜敲锣吧？”
　　“当然不是今天晚上，我就是先来确认一下东西还在不在。”
　　小九把那个东西当宝贝，抱得紧紧的：
　　“陆明冉，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好东西。要不是你帮我的直播间涨粉，我才舍不得给你用。”
　　啊？现如今的爸妈都是给孩子留房留钱，这怎么还有留了一面锣的？
　　陆明冉正想问一问，忽然，他看见小九猛地站直了。
　　“你们两个，下楼。”
　　背后，传来姑姑的冷然的声音。
　　——————————————
　　“你问我我怎么醒的？你叫的和杀猪似的，我不醒才奇怪。”
　　楼下先上演了一会儿家庭教育剧，陆明冉这个外人坐在一边打盹。
　　最后姑姑教育孩子教育够了，转头对他道：
　　“我问你，方小九这小崽子今天晚上是不是去搞他那个直播了！”
　　“嗯？”陆明冉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被姑姑当成是承认。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本本分分的，做一个普通人。”
　　姑姑望着小九脖子上的玉，满眼的无奈：
　　“你以为你是顾合吗？你以为你能有他那样的出息？”
　　看小九被训得那么可怜，陆明冉忍不住了，大着胆子打断了一下：“其实我也认识顾合……”
　　以后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让顾合教一下小九。
　　然而姑姑笑了起来：
　　“你认识顾合，你在瞎扯什么？我告诉你，顾合这人厉害着呢，不是一般人能接近得了的。”
　　诶，原来顾合在上一辈人心里真的这么厉害。
　　作为男主名义上的兄弟，陆明冉忽然就有点小骄傲了。
　　嗯，嗯，您老说得对，您老说得太对了。
　　陆明冉面无表情地鼓掌，十分赞同，心里还有点想笑。
　　姑姑讲够了，就直起身子，最后一次地警告小九：
　　“以后把你那些破烂玩意儿收起来，老老实实念大学。”
　　这个时候，小九突然不再沉默了，陆明冉听见他的声音变了。
　　变得有些冷，准确地说，那声音突然褪去了稚嫩，冷冽起来：
　　“可是姑姑，我爸妈就是做这个的，我为什么不能？”
　　姑姑被问住了。
　　见这两人的气氛僵硬起来，小九还梗着脖子不认输，陆明冉赶紧打圆场。
　　他看着小九脖子上的玉，决定从这里下手：“小九啊，你那个玉是用来护身的吧？”
　　想必一定是他天生体弱什么的。怪谈小说里常这么写，我一生下来就笑，我一生下来就有道士说我活不过多少岁，得这样那样，陆明冉已经猜出故事的大概。
　　果然，小九的姑姑点点头：
　　“嗯，他爸妈疯球了在贩子那里花两千块买的，我找人看过了，就值两块。”
　　“给他算命的那老汉我后来见过，他来我们家时穿的是道士服，那天我见他的时候，他拿的是十字架，还给自己染了个黄毛。”
　　陆明冉：“……那，他爸妈人呢？”
　　“和他一个德性，出去拜访什么大师去了，把他交给我了。”
　　嗯，怎么说呢，不是双亲身亡留下传家宝这种剧情的话，至少，很圆满啊。
　　陆明冉看看小九，再看看姑姑，出声道：“那个，阿姨……小九是真的对这些感兴趣。”
　　“实在不行的话，让他玩一玩也可以啊。你看，他的直播间里还有很多粉丝呢。”
　　陆明冉看着姑姑的眼睛，道：“你肯定也看见小九抱着那面锣的样子了，他是真的喜欢。”
　　说白了姑姑可能也已经不想管了，毕竟孩子大了，现在她只是需要一个台阶来下。陆明冉说完这些以后，她叹口气，转身上了楼。
　　这下小九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迷茫地看着陆明冉：“我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是不想管你了。”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姑姑觉得你没救了。
　　陆明冉能够理解姑姑的想法，反对封建迷信是一方面，另外，陆明冉很清楚，哪怕现在一些小众文化很热闹，但终究被主流排斥。如果贸然地走上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道路，会有很多的苦头要吃。
　　但，年轻人的路还得自己来走。
　　小九哪里明白这些，回过神来后嗷嗷地叫着：
　　“老天，我和我姑姑吵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
　　接着小九激动得一把抱住了陆明冉，陆明冉被吓到浑身僵硬。
　　但小九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他还说：“小陆，我们明早就敲！明早敲锣！”
　　说得好像急着明早开公司，敲锣上市一样。
　　……为了安全起见，陆明冉问系统那到底只是一面锣呢还是真的只是一面锣？
　　系统只回答说：“放心睡。”
　　——————————
　　两人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一觉睡醒，已经快到中午。
　　小九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中午的时候是最好的，阳气足。陆明冉，快！”
　　然而陆明冉快不了，今早他的背痛得厉害。照镜子时，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留下的青紫的指印。
　　看样子等到周末，这只女鬼是打算掐死他。
　　“系统……”陆明冉叫了一声，“如果等会儿出了什么事情，麻烦你先救一下小九。”
　　这次他扮演的角色是真的尴尬。如果想要小说继续朝怪谈主线前进，那么他这个好兄弟就应该找个没人的角落慢慢等死，绝对不劳烦主角。
　　可是他想活，他也得活下去，不然主角为了探究他的死因，回头还得惹出很多事情。
　　陆明冉怕了。
　　他也怕因为他而牵扯到别人。
　　“那个，你不用这么悲壮的，”系统看不下去了，“这个世界能给你这样的线索，就说明小九有办法解决你目前的困境。”
　　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陆明冉，你好了没有？”
　　“……好了。”
　　一开口，陆明冉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喑哑。他去开门，把外面的小九吓了一跳。
　　陆明冉弓着背，好像在背着很沉很沉的东西。他试图站直，但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
　　小九脸色一沉：“我们得尽快。”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再次见到那面锣以后，陆明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些异样的反应。
　　她在怕，那个女鬼在怕。
　　“小九！”陆明冉一下子燃起了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那边的小九正在点什么香，头也不回地道：
　　“我爸爸说这面锣就是用来驱鬼的，一直敲就行。”
　　“声音越大越好。”
　　啊？就这么简单粗暴的？
　　陆明冉还没反应过来，而小九已经拿起棒槌了，咚地一下就往锣面上撞。
　　陆明冉感觉自己的耳朵要聋了，而隔壁的邻居也听到了声音，正在吼。
　　“不是，你等一下。”
　　陆明冉捂着耳朵，拿起自己的手机连上小九家的蓝牙音箱，先放了一首歌：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真的……很喜庆。
　　这样邻居最多以为他们在搞庆祝活动，这可比纯粹的锣声强得多了。
　　这样，陆明冉就可以放心地“英勇就义”了。
　　小九点点头，也做好了准备。他不知在哪里找了一对耳塞，塞进了耳朵里。
　　Duang，又是一声锣响，余韵悠长。
　　陆明冉以前听过敲锣的声音，每次都和猴子有关。小时候公园门口有个耍猴的人，拿着锣天天敲。后来长大了，有一次他在外面吃饭，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锣的声音。
　　那也是一个耍猴的人，他挨家挨户地在每一户商家前敲锣，逗猴子，然后嘴皮很是顺溜地讲一番吉祥话，讨点钱。
　　那两次的锣声都比现在的好听多了。
　　小九使足了劲地敲，锣声混着好运来的歌声，非常喜庆。但是陆明冉丝毫没有享受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背现在更痛了，而且已经演变成像是有什么人在抓挠他的脊背，那个人比他还要痛苦。
　　陆明冉突然开始跑了起来。
　　那边的小九哪里肯放过他，拿着锣就从楼上追了下来。一时间好运来的歌声与锣声齐飞，他们两个人绕着沙发转圈圈，家里鸡飞狗跳到能把房顶给拆了。
　　吧唧，陆明冉趴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陆明冉半睁着眼，模模糊糊地望见一件戏服的衣摆正拖地而行，他不敢看，并且耳朵里的歌声隐约夹着几句女人哼唱的戏词：
　　“半遮面儿弄绛纱，暗飞桃红泛赤霞，拾钗人会薄命花……”
　　声音越来越飘渺，越来越远。
　　啪。
　　陆明冉的脸上一痛。
　　他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后醒来的。
　　——————————
　　小陶是来出差的，而陆明冉现在处于旷工状态中，单位在催，手机响个没完没了。小九应付不来这个，在陆明冉晕过去后不久就把他弄醒了。
　　陆明冉并不害怕那些工作方面的事，与之相反地，他完全地沉浸在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
　　普通人应对不了鬼物，可有些人是可以的。虽然系统告诉他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
　　见陆明冉的脸色渐渐好起来了，背也不那么驼了，小九便问他：
　　“要不要出去吃饭？”
　　这顿饭，当然要由陆明冉来请。陆明冉看了眼手机里的银行卡余额，很豪气地说地点由你选。
　　小九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贵的地方又不一定好吃，就去蒙记那家吧，这是当地人都爱去的馆子。
　　————————————————
　　原本只是要吃饭而已，但小九嚷嚷着，非要点上几瓶酒。
　　“你成年了没有？”陆明冉想拦他。
　　“成年了，”小九撬开啤酒的盖子，“喝个酒而已，别这么怕。”
　　嘴上说着最狠的话，手上做着最颤抖的动作。
　　陆明冉看了看四周。
　　小九说的没有错，这里都是当地人，有年轻人，也有刚交完班的中年司机过来往外面脏兮兮的塑料凳子上一坐，招呼着先来一碗面。
　　他们就在这外面坐着，天越来越黑，四周越发热闹，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莫名地让人心安。
　　这是属于人间的喧哗。
　　在这种气氛下，喝着酒谈话实在是太容易交心。小九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又给陆明冉的杯子里倒满：
　　“陆明冉，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你帮了我一次，我帮了你一次，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好兄弟。”
　　在小九心中，陆明冉虽然大他几岁，但却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形象。一个人孤身到了外地被抢了东西，还被女鬼附身。
　　陆明冉完全就是一颗地里孤零零的小白菜，急需他的关爱和呵护。
　　嗯，陆明冉是小白菜。嗯，没人会帮陆明冉。
　　此刻陆明冉身上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小小年纪不学别的，干嘛要学社会上的人称兄道弟呢？
　　但看着小九那么认真那么动情的样子，陆明冉有些不太忍心训他了，只好闷着头浅浅地抿一口酒。
　　而小九还在说，他说陆明冉你不要怕，以后在S市里我就是你的兄弟，你有事了就来找我，兄弟我罩着你，愿意为你两肋插刀。
　　比如说这次的事，你看，虽然没有顾合，但我也能帮到你啊，我是不是很棒。
　　陆明冉：……还是喝酒吧。
　　那边的小九也意识到自己矫情了，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更矫情了：
　　“来，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说着，小九举起了他的塑料酒杯。
　　对于这种中二的小孩子，陆明冉是没什么办法。对方正在兴头上，他不好扫兴，便也举起了杯子，朝着小九的杯子一碰，复读机一般念道：
　　“好，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苍了天的，希望喝完这杯酒以后你真的能不说胡话了。
　　陆明冉不会喝酒，也讨厌喝酒，他觉得酒太苦。
　　对面的小九显然也是第一次喝，眉头紧皱但还是灌了下去，和他相比，陆明冉很量力而为，慢慢地一点点往下咽。
　　只剩最后一点时陆明冉闭上了眼睛。这时，他听见旁边的人忽然纷纷笑了起来：
　　“小先生，今个儿不去你那儿，到这儿来吃夜宵啊？”
　　回答众人的是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嗯。我来找林老板。”
　　“哈哈林老板最近惹事情了是吗？”
　　那声音不再回答别人，朝着陆明冉这边来了。
　　此刻，陆明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蒙记饭馆离江边很近！
　　这下陆明冉差点被噎住了，他慌张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他非常不想要看见的一个人。
　　顾合。他像小说中讲的那样，从外表上来看很安静沉稳，一双眼幽静如古井。当他看着你时，像是能一眼望穿你的一切。
　　陆明冉望见了顾合。
　　顾合也看见了他。
　　按照设定，虽然陆明冉和小陶长相都不一样，但在顾合眼中，他就是小陶本人。
　　顾合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接着他勾起唇角，快步地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说：“小陶？”
　　陆明冉：！你怎么来了？
　　哥，大哥，大兄弟，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流落在外，安安静静地自生自灭吗？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也许是因为陆明冉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一下子吸引了小九的注意力。
　　这下，小九也扭过了头，看着顾合。
　　顾合名声在外，小九即使没见过他，不认识他，也早已从旁人的议论中知道了这是谁。
　　他先是开心了一下，因为这算是他第一次离顾合这么近，但是很快地，随着顾合的靠近，小九的脑袋上冒出了问号。
　　他是要来我们这一桌？
　　诶不会是跑错地方了吧。
　　还有，他在叫小陶，小陶是谁？
　　而当顾合走到陆明冉身边，熟稔地揽一下陆明冉的肩膀时，小九脑袋上的问号彻底满了。
　　这会儿，顾合也注意到了他，以同样的困惑的目光看看他，再低头看看神情极其不自然的陆明冉。
　　最终憋了半天，先开口的人是小九：
　　“顾先生？你，是顾合？”
　　顾合点点头。
　　“那，”小九看着陆明冉，“顾先生你认识他？”
　　听了他的话，顾合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年轻男孩子问的问题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当然认识他啊。他是小陶，我的好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小九，你想不想吃烧烤？你看烤白菜怎么样~


第33章 想照顾兄弟？不行（4）
　　顾合说完了，还笑着低头看一下陆明冉。
　　而在对面，小九再也喝不下去酒了，开始怀疑人生。
　　嗯？说好的可怜无助的小白菜呢？
　　小九这才意识到，就在他走近这颗小白菜，想那这把伞给他挡挡风遮遮雨的时候，在这小白菜的身后，突然就出现了一颗更大的大白菜。大白菜能罩住小白菜，根本没有他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叫小陶的人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身份，还拜托他来帮忙？明明他找顾合就可以了呀。
　　难道……
　　小九的瞳孔一缩。
　　难道从见面那一刻起，他就看上了我直播间里祖传的八个粉丝，想接近我，亲近我，然后成功上位做我的助理，自此以后跟着我一起大红大紫？
　　对面，陆明冉见小九一脸的震惊的样子，心想完了，他该不会是觉得我是戏弄他，在骗吃骗喝还骗一面锣敲吧。
　　他们两人在这里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而在陆明冉的身后，顾合也是一肚子的疑惑。
　　“小陶，他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多了这么一个朋友。
　　还好，这时店里的林老板听说顾合要找他，走了出来招呼顾合。听到声音，顾合拍拍陆明冉的肩膀，道：
　　“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等会儿来找你。”
　　等顾合走后，这两人就像是憋久了的没呼吸的鱼，争先开口吐泡泡，一时间两人说出的话混在一起，谁也听不清谁的。
　　最终是陆明冉按住小九的手，总算掌握了主动权。他紧张地打断小九的话，语速极快地道：
　　“小九，你绝对不能告诉顾合你帮了我！”
　　不然顾合就会发现三杀咒的事。
　　而小九，他觉得他能理解。
　　在小九看来，像驱除女鬼这种事，对于大佬顾合来说那就是动一下手指的事。要是被顾合知道了他的兄弟不求他反而求别人，一定会认为自己的能力退化了，不如年轻人了。
　　而他，作为一个在陆明冉心中比顾合还要强大的男人，很有气度地表示可以帮忙隐瞒。
　　见小九了然的样子，这下，陆明冉总算松了一口气。
　　“作为敲锣的回报，还有你帮我瞒下这件事的回报，小九，我可以请你吃很久的饭。”
　　其实最多也就三周。
　　“可以。”小九点头答应。
　　陆明冉笑了起来：“那行，你先说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单。”
　　“嗯……烧烤。”
　　“烤什么？”
　　想起了陆明冉欺骗他这件事以后，小九觉得，他的牙还是有点痒。
　　所以小九回答说：
　　“烤白菜。”
　　又磨着牙补充道：“烤得越焦越好。”
　　陆明冉：“？”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要求？
　　——————————
　　那边的顾合与林老板进了店里，不知在聊什么。
　　等顾合办完了事走出来，看见自己的好兄弟小陶还在和那个人坐在一起。诡异的是附近别的桌上都是烤肉烤串，而他们那一桌的盘子里全是烤白菜。
　　还是烤焦了的白菜。
　　小陶什么也不吃，笑眯眯地把一串串白菜递给那个人，还不停问他：
　　“怎样？够焦够脆吗？”
　　“慢慢吃，今晚我请客。”
　　顾合站住不动了。
　　……你请别人吃饭，就，就吃这个？
　　顾合迷惑了，在他的记忆里，小陶没有这么抠，至少没有小气到只请别人吃白菜的地步。
　　再看看那年轻男孩子愤愤地撕咬烤白菜的样子，顾合特别同情他。
　　真的是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兄弟现在为人处事能这么丢人。
　　“小陶，”顾合按捺不住了，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坐在小陶身边，“你们还要什么？我来点。”
　　没办法，他得帮兄弟挽回一点颜面。
　　说着还看小陶一眼。
　　但不管是那个可怜的年轻人还是小陶，这时都摇着头。年轻人说他就爱吃这个，小陶说我要请他吃一周的白菜。
　　顾合：“……”最近的男孩子为了减肥已经这么拼了吗？
　　这时，陆明冉也是坐不住了，生怕小九会说漏嘴。他叫了人，买了单，接着就拽起顾合要走。
　　“你不陪他了？”顾合挣扎着回头看了小九一眼。
　　继续陪下去那是要出事情的啊。
　　————————
　　事情现在变得棘手了。
　　陆明冉低着头跟在顾合身后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顾合在问他：：
　　“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忙，怕打扰你。”
　　于是顾合笑了。他走近停在路边的车，拉开车门让陆明冉上车：
　　“瞎忙罢了。走，回家。”
　　虽说按照设定无论陆明冉怎么崩小陶的人设都可以，但在路上陆明冉很沉默。好在顾合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偶尔接几个电话，说的也不是杀鬼杀神的事，而是在操心店里的菜和酒水。
　　乍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饭馆小老板。
　　“对了小陶，那个男孩子是谁？”
　　“亲戚家的，这次过来了，顺便看看。”陆明冉蒙混过关。
　　后来顾合只是点了点头，没再问。
　　顾合的饭馆就开在闹市区一个小角落，一楼是饭馆，二楼是他住着的地方。等下了车，顾合领着陆明冉走进去，没过多久就被后厨的一个慌张的小姑娘请去。
　　以他俩的关系来说，顾合不用刻意招待小陶，而小陶在这里也是完全地自在，随便吃喝就好。只是陆明冉终究不是小陶，顾合一走他就紧张了，坐在饭店的一角咬汽水的吸管。
　　而这时，系统噌地一声，给陆明冉弹出了一个数值条。
　　这次不是什么完成任务的进度条了，而是……鬼气值？
　　“急死我了，”系统道，“陆明冉，虽然女鬼是除掉了，但你身上还有残存的鬼气。这东西数值越高，顾合就越能发现你身上的三杀咒。”
　　“刚才顾合没和你接触多久，发现不了，但只要你和他再多待一阵子，他肯定能注意到。”
　　“啊？”陆明冉张望了一下，隐约看见顾合在后厨忙碌的身影。
　　那他现在就跑吧，应该还来得及？
　　不行，这也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还好，系统急中生智，想起了后头有一棵桃树。
　　按理来说应该用桃木枝在陆明冉身上抽打几下，次数越多越好，力道还要重，这样才有效。但眼下没有桃木枝，即使有，也没人会帮着打陆明冉。
　　想象了一下陆明冉拿着桃木枝求别人打自己的场景后……系统：不敢想。
　　系统说：“桃树也行，不然你就凑合着用吧。”
　　屋后，确实有一棵桃树，这好像和顾合设计的一个阵法有关。
　　陆明冉看到了希望。
　　照着系统的指点，陆明冉先用脊背蹭了一下树干试试。
　　嗯，背上有点热。
　　而鬼气值真的在降。
　　……好东西！
　　于是黑暗中，在屋里热闹，屋前也热闹的情况下，陆明冉一个人站在屋后，执着地扒拉着一棵桃树不放，蹭蹭背也就算了，他还要蹭蹭胳膊，蹭蹭头，全方位地蹭一下。
　　桃树：……
　　可惜的是，就在陆明冉蹭得正开心的时候，他忘了，后厨的窗户是对着这里的。
　　顾合沉默了一下，然后拉下窗户上的遮挡物，绕到了屋后的院子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明冉抱树，直到陆明冉转过头，发现了他为止。
　　他感觉陆明冉受到了惊吓，因为陆明冉这一刻跳得很高，看上去下一刻就可以扒着树干上树了。
　　“你……”顾合欲言又止，“在对桃树做什么？”
　　“哦，我……”
　　陆明冉很快恢复了淡定和理智：“我的背有点痒，想挠一下，够不到。”
　　哦，这样啊。
　　顾合笑起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掀起陆明冉的衣服，右手伸进去，摸上了他的背：
　　“那你和我说就好了啊，我帮你。”
　　话音未落，突然，顾合听到了一声来自陆明冉的惨叫声。
　　非常凄厉的惨叫声。
　　诶？不就是摸了一下背吗？怎么叫得这么惨？
　　嗯……
　　终于，看看陆明冉被冻得直吸气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手以后，顾合瞬间明白了，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还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个我忘了，我刚摸过冰柜……”
　　作者有话要说：桃树：谢谢顾先生帮我报仇。


第34章 想照顾兄弟？不行（5）
　　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对陆明冉来说，意思就是他的脊背刚刚在桃树上蹭了蹭，热了起来，接着顾合把摸过冰柜的手搁在了他的背上，嗖地一下就凉了。
　　这感觉太酸爽，他承受不住。
　　而顾合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地笑起来，笑够了就催他进去吃饭，别在这里对桃树图谋不轨。
　　只是陆明冉现在很累，他说等会儿吧，转身上了楼。
　　看样子小陶以前就在这里住过一阵子，有一间房是专门给他留的。陆明冉坐在床上休息了一阵子，觉得太无聊，就溜达着出来，坐在楼梯口看下面的人。
　　晚上是顾合最忙的时候。这两天他接人情债，不接别的单子了，今晚倒是有空来管他的饭馆。陆明冉看到小饭馆的生意还算不错，杯子相碰，筷子落在碟上的声音屡屡响起，很多人的脸上都是轻松愉快的神色。
　　这是很寻常的，惬意的一个夜晚。
　　陆明冉挪过视线，看见了柜台后的顾合。此时有一个中年人进来找他说事情，顾合先是蹙着眉头认真地听上一阵子，接着似乎是有些烦躁了，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
　　陆明冉看着他，在心里感慨说作为朋友，顾合何止是及格，简直就是优秀。
　　他有一个亲哥哥，亲哥哥做的事情是在陆明冉念大二那年，撺掇着让母亲停了他的生活费和学费，让他出去打工挣钱美名其曰锻炼自己，适应社会。后来陆明冉被惹火了，去找哥哥，哥哥便回答说我没有上大学，你却上了大学多花了钱，这不公平。
　　合着是我逼着你上中学时打群架打到退学？
　　那是他的亲哥哥，连一口饭都不会让给他的亲哥哥。
　　要是回去后真的能在现实里有顾合这样一个兄弟，陆明冉觉得自己会幸福到要上天。
　　然而事实是最多只有三周。他有些惆怅地低下了头，结果这一低头之后，他的心咯噔一下。
　　陆明冉忽然看到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截台阶上有着血渍。
　　不，何止是这里，顺着楼梯往上，台阶，扶手，还有……陆明冉起身，有些害怕但强撑着朝走廊上走去。
　　走廊的墙上和地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渍，一路地向前延伸，终点是顾合的房间。
　　在顾合的房间的门口，滴落着一大块儿血渍。接着，陆明冉推开门，瞪大了眼睛地看到顾合的床单可以说是已经被血浸透了。
　　“放心吧，只有你看得到，而且只持续一会儿。”突然，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次系统的声音莫名奇妙地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很机械，很冰冷。
　　陆明冉问它：“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两个玩家留下的杰作。”
　　说罢，系统笑了起来，这是陆明冉第一次听见它笑：“你知道为什么前面两个人会失败吗？”
　　开局找不到怪谈来交换线索，这是一个原因，但还有另一个关键原因。
　　他们怕死。
　　怕死而且依赖顾合。
　　当任务进行到中途，那种无力感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支配了一切。而在这个时候，强大的顾合离他们那么近，只要他们开口，顾合一定会帮他们。
　　顾合的存在，于他们而言就是在渴极了的人面前放着的一碗水。
　　但是顾合不知道下场，他们却是知道的。当顾合帮了他们以后，午夜，四位红大衣一齐出现，闯到屋子里砍下了顾合的头，鲜血就这样大片地洒落在床上和地上。
　　而那两个玩家瑟瑟发抖地坐在隔壁房间里的床上，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过来看一眼。
　　他们唯一发出的一点动静，是在三杀咒因为任务失败解除后，开心地踩着地上的血跑下楼去。
　　为了完成任务身负诅咒，接着悄无声息地默默等死？
　　凭什么呢？
　　既然顾合那么在意他的兄弟，那么顾合，让你为你的兄弟去死，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听完了系统的话，陆明冉很久都没有说话。
　　床上，地上以及外面的血渍开始慢慢消退了。陆明冉紧紧咬着嘴唇，转身走出了顾合的房间。
　　楼下依旧热闹，据说以前红大衣出现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快乐热闹的夜晚。
　　那个讨厌的中年人已经走了。顾合长长地舒一口气，他转头，正好望见楼梯上正看着他的陆明冉。
　　“小陶，下来吃饭。”
　　“嗯。”
　　兄弟两人吃饭，简简单单，其中那盘卖相最不好的菜花是顾合亲自炒的。
　　“总比你请别人吃的烤白菜强。”
　　“是啊，”陆明冉扒拉了一口菜，“外面的哪有你这里的好吃。”
　　“哈哈哈哈哈……”
　　顾合笑到不能自已。明明大学那会儿，小陶半夜里都在喊梦话说宁肯饿死也不吃他做的饭，搞得他差点想半夜炒个菜塞他嘴里。
　　现在倒是不嫌弃了。
　　他一笑，陆明冉的情绪便跟着好了一点，总算是露出了看到血渍以后的第一个笑容。
　　系统的声音这时候悄悄地凑在陆明冉的耳边，问他：
　　“你想让他活下来吗？”
　　————————————
　　夜里陆明冉一闭眼，眼前总晃悠着出现顾合房间里的血，睡不安稳。
　　无奈之下他只好熬夜玩手机。陆明冉依稀记得小九的直播平台和房间名字，搜了一下就搜到了。
　　这人今晚居然还有直播，还是在本城一个出了名的闹鬼的巷子里。有意思的是观众都在问他：
　　“小助理呢？”
　　“他今晚吃白菜吃撑了，来不了。”
　　“嗝。”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以后，小九面不改色地继续直播。
　　陆明冉发了一条弹幕：“小九，你身后有人诶！”
　　别的观众跟着附和：
　　“真的有人！”
　　等直播间里传来熟悉的起承转合的叫声，陆明冉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
　　临睡前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目光不断地搜寻着什么。
　　还好，没有什么穿着红衣服的人，只有空旷的街道。
　　陆明冉拉上窗帘，叫了系统一声：
　　“我想让他活。”
　　“我也想让我活下来。”
　　————————————
　　第二天陆明冉给单位请了病假，暂且不用去上班。
　　顾合一般都是要睡到中午的。早上陆明冉路过他的房间，帮他把门关严实了一些，接着下楼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可做的。
　　刚买菜回来的小姑娘正愁没有人陪着她择韭菜，陆明冉便搬了个凳子去帮忙。
　　没有人跟陆明冉客气，更没有人说什么你不用做事，在大家的眼里，顾合帮小陶做事，小陶帮顾合做事，天经地义一般。
　　小姑娘的名字叫果果，爱笑爱说话：“最近几天顾老板不接单，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我不是说有鬼，我是说某些纯粹是神棍的人都敢出来做事。
　　昨天就有一个大叔，顾老板好心地给他找了一个正经和尚，他不信，非要去找一个卖糖人的神棍。”
　　说到最后小姑娘叹口气：“倒是有什么脸昨晚来和我们顾老板闹哦。”
　　陆明冉被她逗笑了，顾合是挺好的，但依他昨晚那挽袖子的动作来看，估计暴躁起来打人也打鬼。凑巧这会儿韭菜也弄完了，陆明冉抬起沾满了泥的手，说我去洗一下。
　　这一转身之后，结果，陆明冉差点撞到了别人的身上。
　　是顾合，他今天竟然起得很早，揉着头发下了楼。现下挨得这么近以后，顾合忽然皱起眉头。
　　有点不对劲。
　　昨晚刚见到小陶时他就发现了，小陶的身上隐约有着一个女人的气息，不是活人的，而是死人的。
　　因为那时候是晚上，他以为是哪个过路的糊涂鬼，再加之回来后小陶身上没了那种气息，他就没再多想。
　　然而此刻，离得这么近以后，顾合再次地察觉好友的异样。
　　小陶的气运似乎正被什么东西压着。
　　见他这样，陆明冉的呼吸都快停了，一面想着自己昨晚应该蹭得挺干净了，一面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退后两步，在心里念道：
　　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
　　万幸的是，最后顾合只是盯着他，神情严肃地问道：
　　“小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嗨，我能有什么事。”
　　陆明冉及时地看到了自己沾满泥巴的手，赶紧道：“我去洗手了。”
　　陆明冉跑得飞快，拧开水龙头足足能在厨房洗个十来分钟。外面，当顾合和果果说了再见以后，他这才敢出来。
　　“小陶，”果果狐疑地看他，“你洗手洗了这么久，手都快破皮了吧。”
　　“对了，外面有送来的冻肉，太沉了，你能不能把它放到冰箱里？”
　　“嗯，好。”
　　等陆明冉一个人待着了，系统开始话唠起来，在陆明冉的耳边吵吵个没完没了。
　　在旁人看来，陆明冉只是独自抱着一袋子肉，实际上他正在忍受系统的吵闹：
　　“好险，刚才差点被发现了。”
　　陆明冉走进店里。
　　“说真的，你也期待着被发现吧，像他们两个一样。”
　　“只要顾合出手，你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陆明冉推开冰柜的门，一样样地往里面放东西，系统还在说：
　　“我老实告诉你吧，这次的任务如果失败了，后果只是你以后要多做两个任务……”
　　啪嗒。陆明冉把一袋冻肉砸了进去。
　　系统一下子安静了，它知道这绝不是手滑，绝对是故意的。
　　自从接触这个宿主以后，一直以来它都是陪着他一起二一起疯，他们之间的气氛，从来没这么僵硬过。
　　陆明冉拾起了那袋肉：
　　“你表面上不停地催着我这样那样，其实你是在害怕，害怕我那样做，对吧？”
　　“我昨天已经告诉你了，我和他，我都要救。”
　　系统嗫嚅着道：“可是太难了，没有顾合，该怎么办……”
　　结果，陆明冉截断了它的话，还讲出了一句让系统为之一凛的话。
　　它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明冉。
　　陆明冉啪地一声合上了柜门：
　　“解决不了，那是因为他们蠢。”
　　作者有话要说：陆明冉：我，超凶。


第35章 想照顾兄弟？不行（6）
　　说的是很容易，但目前陆明冉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顾合。
　　顾合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人。
　　系统说还好三杀咒其实藏得也很深，乍看上去只是被阴气纠缠，不至于那么被容易发现，不然你这个任务早就失败了。
　　一想起早上顾合看着自己时的眼神，陆明冉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他记得在小说里，小陶就是一个在顾合跟前瞒不住事情的人，常常吐槽说自己这辈子算是跟顾合杠上了。
　　啪啦——陆明冉有些心烦地把柜子门又拉了一下，接着抬起他那双眼，从后厨窗口那里望向屋后的有些颤抖的桃树。
　　——要不，再蹭蹭？
　　蹭桃树的这一计划最终没能成功，因为，小九的电话打了过来。
　　临走前陆明冉是给小九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还加了微信，为的是方便给他转钱买单什么的，所以小九这时一打电话过来，陆明冉都第一句话就是：
　　“这才早上十点，你一大早地吃烤白菜吗？”
　　“什么烤白菜，我找你。”
　　沉迷于直播，昨晚叫得起承转合的小九嗓子有点哑：
　　“我姑姑说我特别没用，连你这么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嗯？这句话怎么听上去奇奇怪怪的？
　　而小九则是接着说：“你不是说你被抢了包吗，报警了没有？”
　　陆明冉微笑起来。
　　对啊，被抢了卫生纸那也是被抢啊。
　　——————————
　　在派出所里做完笔录以后已经是中午。陆明冉站在外面看了看，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小九，照片上他笑容灿烂，洋溢着良好市民维护了自己的合法权益之后的喜悦感。
　　只是陆明冉刚拍完照，便听到自己身边传来很吵闹的声音。他循声看去，只见有两个年轻人在围着一个老太太转，旁边还有民警在调和。
　　那两个年轻人每一个都在喊：“我才是她儿子。”
　　而民警显然对这种“真假美猴王”的戏份很困惑，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左边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忍不住了，叫道：
　　“他这个神棍就和卖保健品的一样，逮着给他钱的他就能叫爸妈！”
　　这下老太太不干了，抓着那个“儿子”的手就开始哭，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认这个儿子。
　　这世道，怎么连神棍都这么拼了……
　　让陆明冉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真正的儿子要开始打人了。话说他也真的是个狼人，能在派出所门口动手。老太太护着身后的“儿子”，那男孩子便趁机就跑。
　　他是朝陆明冉这个方向跑过来的。
　　陆明冉很有眼色地让了一下路，因为男孩子跑得太快太猛，他要硬拦也是拦不住的，但也不知为何，男孩子路过他时抬起胳膊，朝他伸出手心，姿势很像是在求击掌。
　　……陆明冉条件反射地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的手掌上拍了一下。
　　于是那边的男人对着比他年纪要小一点的警察叫了起来，叫得更大声了：
　　“警察叔叔，他有同伙！”
　　陆明冉：！
　　这场一个人的逃亡，最终变成了两个人的逃亡。
　　男孩子在前面跑，陆明冉在后面跟着追，两人跑到了一条偏僻的街上，一齐坐在店铺门口的台阶上喘气。
　　“喂，我都跟着你跑了三条街了……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也是气喘吁吁的人侧过脸来，左黑右蓝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楚风。”
　　楚风又对他说：“刚才路过你时我感觉你身上不对劲，怎样，用不用我来帮忙？”
　　原来他逃跑的时候都不忘给自己多捞一个客户。
　　见陆明冉只是喘气，不理他，楚风就指着自己的双眼说：
　　“你看见没有，我是天生异瞳，和一般人不一样的。”
　　这时，陆明冉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
　　“大哥……”
　　陆明冉说：“你的美瞳快掉出来了。”
　　楚风愣了愣，几秒后，两人相视一笑。
　　像果果说的那样，以前有顾合在，像楚风这样的人没有那么多的生意。但现在不一样了，楚风接了好几个老年人的单子。
　　被陆明冉戳破以后他不气也不恼，自嘲地笑起来：“这就是我只能在老人家跟前待着的原因。”
　　“你做什么不好，非要骗人。”
　　“不，我不是骗人。”
　　楚风突然认真起来：“我是真的能过阴。”
　　——————————————————
　　老一辈的人找人来看事情，基本都是靠别人推荐的，不是什么上了年纪的婆婆，就是天师，和尚。
　　楚风感慨说顾合就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有师父，师父还是有名气的人，别人信得过他。但楚风就不一样了，他年轻，没师父，身上也没有什么传奇的故事，没有人肯信他请他。
　　无奈之下楚风就给自己买了美瞳戴着，说自己天生异瞳，这下总算有人愿意来找他。
　　至于为什么要执着地做这些……
　　跟着楚风到了他家里以后，陆明冉明白了。
　　楚风掏出钥匙开了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刚一响起来，屋里就传来轮椅嘎吱地前行的声响。
　　门开了，陆明冉一眼便望见呆在玄关那里的男孩。特殊的是他不是站着的，而是坐在轮椅上，小小的身躯蜷缩着，但一双眼睛是亮的，看着楚风。
　　只可惜，看到了陆明冉以后，男孩的目光暗下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很冷淡，转着轮椅要回他的房间。
　　“安然，”楚风按住了他的轮椅，“这是哥哥带回来的朋友，不必怕的。”
　　说罢楚风转过身来：
　　“我弟弟，楚安然。”
　　兄弟两个人单独搬出来住，房间很小但很整洁。楚风去倒茶水，楚安然就正坐在陆明冉的对面，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个人的身上真的是阴森森的。楚风端着茶水走过来，很直白地道：“我弟弟可以过阴。”
　　说是弟弟，但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两个是重组家庭的孩子，男方带着楚安然，女方带着楚风。
　　后来楚安然生了场大病，不仅双腿瘫痪，还时常说一些胡话。有一天楚安然一觉醒来，说城东的丁老头没有了，他亲自去接的，大人都当他是胡说八道。
　　然而，这天晚上在城东上班的邻居过来借东西时，无意中说道：“诶，城东那个鞋匠丁老头死了，这个人很善良，好可惜的。”
　　那时父亲端着碗的手一抖，差点把碗给砸了。
　　眼看着家里人看待楚安然的眼神越来越怪异，楚安然的话越来越少，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楚风就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他要把弟弟带出来。
　　现在他做到了。为了让弟弟不那么孤僻，他还打算让弟弟适当地做一些事，被人感激，被人需要，而不是和以前一样被当做怪物。
　　听了哥哥说的今天的事情，楚安然笑道：
　　“哥，那婆婆的儿子找你事情？好笑哦，你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爹是什么时候没的，装什么孝子。”
　　“我好心让老头上我的身和婆婆说会儿话，也算是帮他尽孝。”
　　楚风摇摇头：
　　“成了，别说了，反正他逮不着我。”
　　接着，楚风看了一眼陆明冉：“你说你真的有事情要请我帮忙……说吧，什么事。”
　　这时，楚安然也看向了陆明冉。
　　“嗯……”
　　陆明冉斟酌了一下，鼓足了勇气地道：“你们能把恶鬼什么的请上来吗？”
　　“我的意思是，请上来，然后把他搁在我身上。”
　　为了让兄弟俩明白一下他的意思，陆明冉还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于是兄弟二人愣住，看了彼此一眼。
　　“哥，”楚安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提出这种要求。”
　　“这要求……很过分吗？”陆明冉看着他俩。
　　楚安然笑了：“不过分，满足你。”
　　说罢楚安然朝楚风伸出胳膊：“哥，去小房间吧。”
　　——————————————
　　这是陆明冉想出的主意。
　　他不能总这么躲着顾合，与其不断被怀疑，不断去蹭桃树，他还不如去做一个“假账”。反正系统说过，三杀咒藏得很深，他可以拿别的鬼物的阴气来打个掩护混过去。
　　在回去的路上，陆明冉紧紧地捏着楚风给他的一块儿红色印泥，说是楚安然捣鼓出来的东西，能暂时压制住他身上的恶鬼。
　　楚风还半开玩笑地道：“你要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除掉这个恶鬼，那你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了。”
　　然而陆明冉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撒谎的人。
　　等回到了饭馆门口，陆明冉直接把那盒印泥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旋即，熟悉的压迫感和寒气袭来。但因为这不是三杀咒里的鬼物，所以他的鬼气值居然是纹丝不动的。
　　“陆明冉！”系统叫起来，“你是不是疯了？”
　　这是他耳边听见的最后的声音，因为他走进饭馆后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饭馆里的一群人围着他，这个说要喂他水，那个说要送他去医院，还有人想给他人工呼吸，最后过了一会儿，顾合回来了，对着店里扎堆的人群直皱眉头。
　　一听说是小陶出了事情，顾合没有多说任何废话，直接拨开人群将陆明冉背上了楼。
　　————————————
　　就像小九说的那样，对顾合来说，让一个恶鬼魂飞魄散，这真的是太简单的事。
　　不久后躺平在床上，满头是汗的人悠悠醒转。他的眼睛先使劲眨了几下来适应光线，接着，这人望着顾合，看着看着就捂着脸吃吃地笑起来。
　　顾合一边收拾他的红绳，一边嫌弃地踢了一下陆明冉耷拉在床边的腿：
　　“笑什么笑，不长心眼，招惹这么一个玩意儿回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的。”
　　现在顾合稍微安心一点了，看来他的感觉没错，小陶的身上是有不好的东西，但现在已经被除掉，那就没有什么事了。
　　他哪里知道，三杀咒是狡诈的咒，在他除恶鬼的时候，那咒里的晦气正伏在陆明冉身体的深处，暗暗潜伏。
　　陆明冉动动手指，试图坐起来，结果被顾合一把按了下去：“先睡一会儿，别动。”
　　“那我要回我的房间睡，你这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我怕。”
　　于是顾合靠墙抱着双臂看他，哭笑不得地道：“我在，你怕什么？”
　　是啊，有顾合在，就不用怕。
　　陆明冉慢慢地闭上眼睛。顾合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走出去，把门关好。
　　顾合一走，陆明冉就醒了。
　　——————————
　　今晚他把小九叫了出来，还很轻松地把楚风和楚安然都叫了出来。据说楚安然一向不愿意出门，但听说陆明冉还活着，活蹦乱跳，楚安然就特别愿意出来。
　　地点还是在蒙记那里，小九听说陆明冉又去以小白菜的可怜形象骗了别人的帮助，一直在笑。
　　楚家两兄弟不久后便来了，和小九想的一样，当得知陆明冉有顾合这么一个好兄弟时，他们都很想吃烤白菜。
　　小九：“……我已经不想再吃白菜了，我能申请吃肉吗？”
　　楚风和楚安然则不理会他，盯着陆明冉。
　　“你有顾合就够了，折腾我们两个做什么。”楚安然喝了一口雪碧，看他。
　　“那你这话就说错了。”
　　陆明冉从别处又拉来几个塑料凳子，往桌子旁边一放：“兄弟是越多越好的。”
　　潜台词是我哪能只累到顾合，多几个人来帮我这就是极好的。
　　陆明冉举起酒杯，对着这三个人笑：
　　“只要够胆大，兄弟满天下。”
　　——————————
　　今晚，很少喝酒的陆明冉喝醉了，而且别人拉都拉不住他。
　　陆明冉醉了以后不哭也不闹，就是一个劲儿地闷头走路，拒绝别人陪着，眼看着他朝江边那里走去，楚风真担心回头他能看见陆明冉变成水鬼的样子。
　　小九就很淡定：“晚上了，我记得顾合会在江边，虽然江边路很长，他们应该还是能遇上的。”
　　顾合确实在江边。
　　他以前不懂师父为什么晚上要到江边转转，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图一点清静。
　　他站在江边的桥上，看江也看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瞧见桥的那边走来一个眼熟的人，而那个人原本这时候应该正睡在他的房间里。
　　……小陶？
　　小陶也看见了他，停了一下以后小陶继续往前走，走到他面前。
　　酒气。
　　“你这是溜出来喝酒了？上你身的是个酒鬼是吗？”
　　顾合拎着他的衣领晃悠了两下，而这人只知道看着他有些傻地笑。这倒算了，这家伙说胡话的毛病又出来了：
　　“我不睡你的床，你的床上有好多血……”
　　真的是醉得不行了。
　　顾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头只有一个保温杯。拿杯子砸醒小陶是不行的，所以他把杯盖拧开，左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直接将剩下的一半茶水全给灌了进去。
　　陆明冉差点被呛死。
　　不过这下他总算是清醒一点了，迷迷糊糊地念着眼前人的名字：
　　“顾合？”
　　这清醒只持续了一阵子。
　　之后陆明冉伸出手去非要和顾合握手，顾合一巴掌拍下他的手，他就执着地再抬起来要抓顾合的手背。晚上的江边的风吹散他的声音：
　　“顾先生，我是陆明冉。”
　　很高兴认识你。
　　——————————
　　陆明冉发誓他再也不喝酒了。
　　系统说还好顾合没多想，以为陆明冉是上了他的身的酒鬼的名字。
　　这一天陆明冉睡了足足一天，晚上下楼时，顾合看着他不停地笑：
　　“酒量还是那么差。”
　　“所以说以后不能喝了嘛。”陆明冉就这么笑起来。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到了周六，按照三杀咒的安排，明晚十二点新的鬼物就要来了。
　　系统说：“按照规则，你现在可以提前开始找线索。”
　　还好顾合那里的怪谈是真的多，这次不用他费心去找。陆明冉随便选了一个带着去殡仪用品店里换金元宝。
　　这次，火盆里的东西被烧了个干净以后，字条上的话很有趣：
　　“五十六个干爹，五十六个干妈。”
　　陆明冉情不自禁地接了一句，唱出来：
　　“五十六个干爹干妈是一家？”
　　还好，这次的线索很明确。
　　楚风和老年人打交道很多，老一辈人应该对这种事是绝对听说过的。
　　然而，听了陆明冉的话，楚风的第一反应是：
　　“五十六个干爹干妈？这逢年过节的，走亲戚怕是要累死吧？”
　　————————————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周日的十二点，陆明冉怕得要死，这晚却睡得意外地安稳。
　　这不可能。第二天早上，陆明冉把自己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没有发现一点异样。
　　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陆明冉一走下楼去，那只胖橘猫就挣脱果果，嗖地一下跑到他的腿边，绕着他的腿蹭。
　　“小陶，看样子小猫更喜欢你诶。”
　　还没有摸够流浪猫的果果站起来，羡慕地看着陆明冉。
　　但是陆明冉笑不出来。
　　小猫正抬起头看他。
　　你，见过猫笑起来的样子吗？
　　————————
　　这只猫跟了陆明冉足足一天，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但它太黏着陆明冉了，无论陆明冉做什么事，它总要守在一边看着他，偶尔喵喵地叫两声，声音听上去很可爱。
　　陆明冉有种只要他睡着了，这只猫就会趁机吃了他的错觉。
　　而在旁人看来这完全没有什么，店里的女孩们还都争着去抱一抱这只猫。
　　晚上，顾合回来了，陆明冉生怕他发现什么，但顾合俯下身摸摸小猫的脑袋，对他说：
　　“你要是喜欢，就把猫留下来养吧。”
　　果果在一旁不断地用眼神暗示陆明冉。
　　陆明冉还未答话，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他向来是不接陌生电话的，但这次那个电话被他挂了以后又打过来好几次，于是陆明冉便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是个男孩子，电话一接通他就问道：“你是陆明冉吗？”
　　接着他不给陆明冉留说话的余地，说：
　　“我六妈妈给人驱鬼时遇见走阴的楚家老幺了，听说你在找我。我四爹爹算出来了，说有个猫最近要找你，凶得很。”
　　卧槽。
　　陆明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什么，你真的有五十六个干爹，五十六个干妈？”
　　“不是，我只有一个干爹，一个干妈，但这事儿我一时和你说不清楚。”
　　“我七妈妈想帮你，但六妈妈说她听楚安然讲了，你人品不行。”
　　陆明冉：？不是，这你要讲清楚啊，我人品哪里不好了。
　　“最后他们商量了一下，让我上门来考察你。我会和你的那几个兄弟一起来。还有，我知道你的真名是小陶。”
　　陆明冉很无奈，这又不是选女婿，你上门来考察什么呢？
　　还有，这上门是什么意思？上哪里的门？什么时候？
　　困惑间，陆明冉听见店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陆明冉呆住了。
　　他看见楚风推着楚安然，后面跟着憋着笑而且快憋不住的小九，而在小九身边，有一个冷着脸，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子。
　　顾合看着他们：“你们是……”
　　那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开口了，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我们都是小陶的朋友，来找他吃饭。”
　　这个男孩子年纪很轻，但说起话来是一点都不怕人，很老成。
　　哦？顾合看了看，发现那个小九他倒是见过的。
　　于是几分钟后，加上陆明冉和顾合，六个人把一张圆桌围得满满当当的。
　　只是虽说是朋友吃饭，气氛却相当诡异。前一阵子还得意于“兄弟满天下”的陆明冉坐得端端正正的，不想说话。
　　顾合也觉得这种气氛很不舒服，叹息道：
　　“上一次吃饭吃成这个样子，是那几个前辈和同辈来找我的时候。”
　　和上次一样，祥和中暗流涌动，欢乐的气氛里总有那么一丝丝不和谐的感觉。
　　现下既然是来了这么多自称是小陶朋友的人，那，他该说点什么才好呢？
　　顾合抬起筷子，目光犹疑地在这些人脸上扫视了一圈：
　　“那，开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真·兄弟满桌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时间会晚一点，晚上十一点钟以后~嘿呀有点小紧张
　　以及说一下cp的问题，我是很久没有写过耽美了，这篇没有cp。
　　也希望不要太为难磕cp的读者，快乐看文，鞠躬


第36章 想照顾兄弟？不行（7）
　　论年龄，顾合在这些人中算是最大，身份也不一样，所以场子算是完全能压制得住。
　　那些男孩子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文雅的样子犹如在绣花。
　　而顾合瞄了一眼陆明冉，悄声道：
　　“你什么时候在S市有了这么多小兄弟的？”
　　“嗯，我是说……”
　　——顾合夹起一筷子菜，望向这些稚嫩的面孔：
　　“你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某空巢老人陆明冉：“……”
　　他对此不置可否，低下头去吃饭，而这时，那只橘猫又踱步走了过来。它钻入桌子下面，坐在陆明冉脚边望着他，低沉地发出一声猫叫。
　　陆明冉的视线就这么直直地落在了猫的身上。他看着这只猫，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怪谈。
　　故事说是有一个女人收到了一张猫皮，那不是血淋淋的猫皮，而是温热的，摸上去还很柔软。
　　当你摸着它时就好像正在摸着一只活的猫，区别只是这时不会有什么小猫弓着背在你的手心里蹭，喵喵叫。
　　按理来说一般人谁敢收这样的东西，可女人却喜欢得不得了，将它铺在自家的小沙发前面做地毯，经常躺在上面。
　　陆明冉记得这个故事是以第一人称讲述的，整篇故事里女人叙述的口吻神神叨叨的，光是这个女人都够让人害怕。
　　“中午我再一次地睡在这张猫皮身上，很快就睡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卧在柔软的一张羊毛地毯上。我侧过头去，看见了一双女人的洁白细腻的小腿，那脚腕上系着的是我最喜欢的一双紫色凉鞋的鞋带。”
　　在故事的最末，女人与猫皮互换了灵魂。后来回来找女人复合的男人推开门回到家时，看见“她”正躺在一张猫皮上午睡，厌恶地让“她”把猫皮扔到垃圾桶里。
　　猫在怪谈中向来是邪性的东西，陆明冉还听过老头老太养猫结果双双被夺了身体的怪谈。此刻看着这只猫，陆明冉下意识地想到这些故事，右手微微地一颤，筷子磕到了杯沿上。
　　顾合就坐在他旁边，闻声扭过头来看他。
　　陆明冉这下回过神来，顺势站起给顾合介绍这几个人，至于介绍的内容，那自然都是瞎编的，比如他说他之所以认识了楚风，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合力捉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一起跑过了三条街。
　　顾合听了，微笑着和这些人说：
　　“小陶这个人很好的，你们有事就来找他，不要客气。”
　　于是帮陆明冉敲了一早上的锣的小九端起果啤沉默地喝了一口。
　　费心费力帮陆明冉走阴的楚家兄弟对视了一眼，端着雪碧互相碰了一下。
　　大佬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兄弟全靠我们照顾。
　　————————————————
　　等吃完了饭，陆明冉抱着猫就冲出去，拦下那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
　　“陈一青是吧，”陆明冉把猫朝他的眼前一晃，“我考核应该及格了，是不是？”
　　陈一青则看一眼猫，再看一看他，道：
　　“我带不走它，应该是有人用了你的血气做了引子，所以这猫只会跟着你。”
　　陆明冉想起来了，那阵被抢钱的时候，胳膊是很痛来着……看样子是被取了血了。
　　“还有……”
　　陈一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他：“你真帮楚家那两个人把那个恶鬼搞掉了？”
　　“说到底是顾合帮的忙。”
　　陈一青不说话了，震惊地看他。
　　之后陆明冉想抱着猫去陈一青家里住一晚，但陈一青没那么好，陆明冉完全没办法跟着他回家，也没有勇气去对付他那五十六个干爹干妈，只好一个人抱着猫回了楼上。
　　恰好那时顾合正从房间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擦肩而过时，顾合叫住了他，忽然笑一下：
　　“总觉得你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顾合与小陶自小一起长大，两家人是邻居，两个人玩在一起经常玩着玩着就打起来。小时候，某一次清明节小陶跟着家人上坟回来，顾合见了他扒着他使劲地打，小陶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在打着玩，就回过去一拳头。
　　结果这一拳打偏了，直接让顾合的左眼肿了一圈，他顶着这么一个熊猫眼，喃喃地说：
　　“你的魂被吓掉了，我帮你打回去。”
　　昨天小陶确实是嘴馋，拿了别人家放在坟头的果冻吃了，之后就看见一个吐着舌头的阿姨在看着他笑。
　　那时小陶才知道，他的这个朋友和别人不一样。
　　等再大一点了，上了学校，小陶的拳头就没再往顾合身上招呼过，全用来收拾招惹顾合的人，经常夕阳西下，两人披着校服鼻青眼肿地坐在操场上互相抄作业。
　　后来十四岁那年，因为一次水鬼的事，顾合遇见了他以后的师父。师父说你好赖得把书念完，等初中毕业了来和我说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顾合决定要走。
　　顾合的父母在家里骂天骂地，骂了三天，晚上小陶偷摸摸地把他接出来，送他去车站。分别前小陶笑得很开心：
　　“自从和你这个怪胎做了朋友，都没有人肯和我在一起玩。现在好了，你走了，我就恢复正常人的身份了。”
　　如今再次见面，小陶还真算是正常人了，他们之间也不再是单方面的谁护着谁的关系。
　　顾合说：“以前他们见了我都嫌弃我，而现在不是这样了。小陶，我可以护着你了。”
　　护着？
　　陆明冉转过身来。此时刚好屋里的线路短了一下，走廊里的灯一暗一亮。
　　在这一暗一亮的时间里，陆明冉的眼中晦暗不明：
　　“如果某一天，你会因为护着我而惨死，你愿意吗？”
　　“我……”
　　陆明冉抱着猫径直回了房间，进去前顺走了顾合房里的几根红绳把猫五花大绑。
　　“我不愿意。”
　　————————————————
　　第二日陈一青的考核报告被正儿八经地送了过来，说是正儿八经，那是因为他居然写了一封信过来，要他这天傍晚去他七妈妈家里。
　　那时陆明冉正一边摸着猫的肚皮，一边认真地向果果请教：
　　“如果真的要养猫，为了猫猫的健康着想，是不是应该把它送去……”
　　“阉了？”
　　感谢陈一青同学的那封信，至少，暂且保住了这只小猫咪的蛋。
　　在去七妈妈家的路上，小猫没再肯露出过肚皮。陆明冉倒不在意，走进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在一个破院子门口停下来。
　　院里的中央有一个大水缸，里面养着妖艳得异常的荷花。看着这个，陆明冉想起来了一个人。
　　云姑。
　　小说里顾合为着小陶的事和司马诚杠上了，在经过了一系列的升级逆袭打脸之后，顾合回到S市来问几位老前辈借东西。作者为了情节的爽，描写这几位老前辈如何如何地刁难顾合，最后顾合面无表情地卷走了几位老人家祖传的所有家当。
　　云姑便是其中的一位老前辈，顾合临走前还砸了她的水缸，水淌了一地，地面上躺着一截森森的白骨。
　　顾合说这是邪性的东西，除掉最好。
　　现在陆明冉看着这妖艳的荷花，心情复杂地走着，尽量绕过它。而还不等陆明冉敲门，西屋传来女人训孩子的声音：
　　“谁让你在班上和同学这么介绍自己的？”
　　“大家好我叫陈一青，我呢考试总是第一名，另外咱们学校的扛把子是我大哥……
　　每次只要一转学，你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打听学校里谁打架最厉害，上赶着做小弟，你有能耐，你黑白通吃了是不是？”
　　女人骂够了就把门打开，让那孩子滚出去写作业。
　　就这样，陆明冉猝不及防地见到了那个总是冷着脸的陈一青。
　　老成的陈一青手里捏着作业本，脸上残留着鸡毛掸子在上面落下的毛。
　　陆明冉一时没忍住，发出杠铃一般的笑声。
　　这时他背后那个穿着蓝色旗袍的女人幽幽地出现了：
　　“你笑什么笑？我训孩子，有你笑的份吗？”
　　陆明冉噎住了。
　　接着女人又说：“小陶是吗？”
　　“进来。”
　　————————————
　　屋里混杂着奇怪的香气，和书里写的一样，右边的房间挂着老土的绣着荷花的门帘。
　　陆明冉乖巧地坐下来，看着云姑忙前忙后。
　　“算你运气好，老四遇见了楚家老幺，算出来他最近遇到了一个活死人。”
　　“对了，楚家老幺只是口头说你人品不好，他看谁都不顺眼的，除了他哥。老幺说你那天帮他们干掉了一个恶鬼，让一青先帮忙去看看。”
　　原来那天不是考核。
　　听到活死人这三个字，陆明冉心里一动，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
　　而云姑还在自顾自地说话：“你那猫本质上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抱猫的人。”
　　“我昨晚问了一下卦，她会在这周的最后一天到你那里。昨天晚上，她站在南郊电厂那里，因为那儿有丧事。”
　　云姑点了一支香，烟雾缭绕中，她说：
　　“那女人我认识，是崔姐。”
　　很久以前云姑还在村里生活，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只要村子里一有葬礼，那户人家一定要去村东头那里烧纸钱给一个叫崔姐的人，说如果不这样做，葬礼那天就会有一个抱着猫的女人出现，一定会诈尸。
　　只有云姑知道，崔姐不是死人，是躲进山里一个疯了的女人。
　　崔姐没疯之前是个很喜欢猫的女人。她出生那天时辰不好，家里人说她不吉利，一辈子都不能去别人家的喜宴。
　　以至于崔姐疯了后都还记得这档子事，抱着猫只敢去白事上要点肉吃，只是有一次葬礼出了点乱子，原因就归在了她身上，她的名气就这么传出去了。
　　在爷爷出殡的那一天，云姑看见崔姐了。
　　但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抱着猫的女人是崔姐，见这个脏兮兮的女人一直盯着桌上的烧鸡流口水，她就掰下来一根鸡腿拿给女人吃。
　　“给你，慢慢吃。”
　　小女孩拿着鸡腿递过去，黑黑的眼仁里没有任何嫌弃的神色，笑得无邪。
　　她永远记得那时候崔姐看她的眼神，还有颤抖着的嘴唇。
　　云姑想再拿点水果过来，却没再看见她，只听见大人们悄声议论着说什么好像看见崔姐了，又有人立刻高声训斥说别瞎讲，万一念叨念叨着她真来了怎么办。
　　于是云姑知道了，她遇到的人是崔姐。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崔姐她……？”
　　“死了。”
　　云姑又插了一根香：“崔姐的魂让司马诚拿走了。她本身就有怨气，现在完全是司马诚的傀儡。”
　　S市的很多看事的人都知道司马诚，算起来司马诚还算是顾合的师叔。
　　陆明冉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云姑绝不是要无缘无故地帮他，而是也想帮一帮崔姐。
　　还有，司马诚……
　　陆明冉卷起衣袖，亮出了自己的胳膊给云姑看：
　　“你知道崔姐为什么会找上我吗？因为这个。”
　　————————————
　　陆明冉没有想到，原来三杀咒可以提前破解掉。
　　还好这时候的顾合还没有做出砸别人缸子的事。
　　……就是方法恶心了一点。
　　云姑从那水缸里舀出一碗水，煮了点颜色呈深棕色的不知名的药草，让他一口气喝了，今晚再一个人走到十字路口那里吐一吐。
　　听上去很简单，可看过小说的陆明冉知道那水缸里是什么。两截从坟里挖出的童男童女的腿骨，一颗从老道的嘴里抠出来的陪葬的珠子……云姑这缸子里腌了不少正宗的文物。
　　这倒是谁敢喝啊啊！
　　但活命的路眼前就这么一条，陆明冉只好苦着脸捏着鼻子喝，云姑看着他笑，说：
　　“难不成你知道我这缸子里有什么？怎么表情这么难看。”
　　喝完了陆明冉便想吐，可正像云姑说的那样，一口气堵在他的胸腔里，令他吐不出来。
　　一旁趴在小板凳上做作业的陈一青便幸灾乐祸地看他，陆明冉说你再这样看我，让你的五十六个干爹干妈一起辅导你作业。
　　陈一青笑了起来：“我跟你说实话，我只有十个干爹，十个干妈，因为我的命格特殊，得让干爹干妈镇住我的命。”
　　“……那为什么我听说的版本是五十六个？”
　　“什么五十六个？”
　　这时云姑倒是想起来了：
　　“陈一青他妈妈怀孕时爱吃辣的，我们干脆买了五十六瓶老干爹，又买了五十六瓶老干妈一次性送给她。”
　　——————————
　　这晚，陆明冉走到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那里，吐了一个痛痛快快。
　　吐得昏天暗地以后，陆明冉弯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恢复了力气。
　　云姑说上一辈的事就让上一辈的人来解决，顾合如果插手这件事就会惹麻烦，让他把猫留在了那里。
　　何止是惹麻烦，小说里顾合最后杀了他的师叔。虽说这也算司马诚的锅，毕竟他不服老，非要收拾了顾合，以此来证明自己老当益壮。
　　吐够了，陆明冉忽然想起前面两个玩家。其实他们完全也可以走这种挨个击破，或者求助于别人的路子，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也没能耐那么干。
　　心眼太坏的人，终究招不到肯真诚待你的人。
　　这次系统没有急着催促陆明冉离开，因为三杀咒虽然被除掉，陆明冉的身体却很虚，必须要再养上一周。
　　这期间陆明冉和小九还有楚家兄弟又混在一起好多次，系统说你要是再表现得这么活蹦乱跳，明天就送你走。
　　周日，小陶正式离开，顾合亲自去的机场送他。
　　————————————
　　一周以后。
　　晚上七点，顾合依旧站在江边的桥上喝他的茶，看江上的邮轮。夏日的晚风有些黏腻，令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
　　许久未联系的师父昨天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最近S市的老前辈们有点事要做，他这个晚辈管好自己，开好饭馆就行，不要插手。
　　他当然不会管，既然是前辈之间的纠葛，那就没有他插手的资格。
　　顾合继续站着，在他的身边路过了许多人。那些人行色匆匆，很少有人来理他。
　　忽然，在他喝茶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小先生，晚上喝茶，要睡不着觉的呀。”
　　顾合转过了脸。
　　是一个看着面生的青年，高瘦干净，正笑着看他。
　　青年说完这些后走近了一点，很自来熟地和他搭话：
　　“我妹妹去年受了惊，还好有顾先生你帮忙啊。我来谢谢你。”
　　顾合当然不记得自己帮过的每一个人，平日里遇见感谢他的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配合地笑了起来，和这个人又聊了几句。
　　最后那青年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样，急着要走。
　　临走前，他向顾合伸出了手：
　　“对了顾先生，你瞧我，光顾着和你聊，都忘了和你说我是谁。”
　　顾合低着头，看着他伸出的手，又抬起头来，看着青年眼里映着的江岸璀璨的灯光。
　　只是握手而已。
　　顾合便伸出右手，回握住对方温热的手掌。
　　而在这一刻，青年的声音和晚风一起飘过来：
　　“顾先生，我是陆明冉。”
　　叮——像有什么拨片撩动了记忆的弦。
　　顾合心里一惊，抬起眼来看他，但青年已经松开了手，很潇洒地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远处江面上轮船的汽笛在响。
　　是离别的声音。
　　顾合拿出手机，给小陶打了一个电话，小陶好像正在加班，一边吸着泡面一边和他讲话。
　　“小陶，我记得你上次来我这儿喝醉了一次。”
　　“嗯……就和小九他们啊，怎么了？”
　　“就是，”顾合看着江面，“你还记得你那时和我说过什么吗？”
　　“哈哈哈哈哈喝醉了谁还记得这个啊。”
　　“诶你是不是想喝酒了，成，这周末我去陪你。”
　　顾合说：
　　“别，我家的桃树不欢迎你。”
　　说起这棵桃树，以前院子里是没有的。
　　种它，是因为有一阵子顾合总是做梦，梦见几个穿着红衣服的人站在家门口，她们都低着头，看样子是很凶的厉鬼。
　　后来顾合便想着搞一个阵法出来，虽说他觉得这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
　　顾合突然挂掉电话。
　　——————————
　　越往前走，桥面上起的雾越大。
　　这次居然是用不上公交车了。陆明冉一个人走在这浓雾里，过了很久后浓雾总算消散，一个小区的大门出现在陆明冉眼前。
　　“怡馨家园。”
　　风中裹挟着吹来一张报纸，陆明冉随手一抓就抓到了，看到头条新闻是“怡馨家园三户人家接连离奇灭门”这样惊悚的标题。
　　“等会儿警察会来。”
　　系统说完后，补充道：“那些人也会来。”
　　“谁？”
　　“民俗部那一帮人。”
　　陆明冉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了。
　　也许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封侯拜相的梦想吧，哪怕是写灵异故事他也要虚构出来一个××部门，接着写主角后来去了这里如何成长，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了一个有头衔的人，踩着各路曾经是大佬的男配，看尽人间沧桑。
　　他这次要做的就是坚决别让怪谈男主被人拐去进什么民俗部，云游四海就好，自由自在。
　　而在见男主之前，陆明冉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负责接待某个大佬的工作人员。
　　远远地，陆明冉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从车上走下一个满头白发，但是身体结实，长了一张偶像剧高冷男主的脸的人。
　　他一下车，立刻便有别的人走过去把伞举到他的头顶，为他遮挡其实只落了几滴的毛毛雨。
　　这男人不理会别人，只是冷然地望着怡馨家园这边，冷哼道：
　　“孽障。”
　　这便是拐走了男主的人。这人还真是神秘以及会装逼，怪不得一出场就吸引了男主全部的注意。
　　“系统……”
　　陆明冉说：“他那一头白发太张扬了。”
　　“嗯嗯。”
　　陆明冉接着说：
　　“我想把那玩意儿给染成绿的。”


第37章 想平步青云？不行（1）
　　绿色多好啊，象征着生命和希望，比那白色好看多了。
　　陆明冉说：“我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的。”
　　于是系统嗯了一声，道：
　　“那要不你今晚就自学染发，亲自给他染个绿色？别客气，染发剂的钱我掏了。”
　　说完这些后，系统把小说里的相关情节传递给陆明冉，接着语重心长，富有同情心地道：
　　“染发剂的钱我可以掏，但你被人锤了一顿以后的医疗费——我不管。”
　　“哦对了，严午要是捶你，估计是□□和灵魂都要锤一遍，你做好心理准备。”
　　严午，这就是那个白发男人的名字。
　　严午今年二十八岁，是那个所谓的民俗部里的一个主任。
　　听上去似乎是没什么了不起，但这个人所负责的事情过于可怕，做事的手段也非常狠厉，以至于大家都管年纪轻轻的他叫老严。
　　好在老严因为天赋异禀而早早白了头发，所以大家一口一个“老严”地叫着，倒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此刻老严不让身后的那些人跟上来，自己朝怡馨家园小区的门口走来。陆明冉意识到对方正看着自己，就赶忙迎过去。
　　“小陆？”
　　老严站定，眯着眼睛打量他，微微一笑：
　　“昨天老胡和我说了，我知道你。”
　　老胡是老严的一位老朋友，其实年纪也并没有多大。他知道老严做事总爱得罪人，担心他。刚好这次老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做事，老胡就叫了人过来看一看。
　　陆明冉便是那个被叫来的年轻人。
　　等真正地靠近了老严，陆明冉回忆起被单位领导支配的恐惧感，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想把别人的脑袋染成绿毛的事。望着老严虽然在微笑但足够冷峻的面容，陆明冉生怕自己说错话。
　　不过还好，另一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吸引走了老严的目光。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虽然他只是穿着看上去很普通的黑色衣裤，但从他的身姿还有周身的气场来看，陆明冉立刻便认出这是一个警察。
　　警察同志见了老严以后很暴躁：
　　“今早我就听说了你们那边要派人过来，你来做什么！”
　　面对这个人极其不友善的语气，老严表现得很平静：“做我该做的工作。”
　　接着，还未等那警察答话，老严便问他道：
　　“死了三户人家，第一户是一对老夫妻，第二户是一个独居的老头，第三户是小夫妻和他们三岁的儿子，对吧？”
　　男人哼哼了一声。这些消息媒体上早就传开了，老严能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然而，老严皱着眉，说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男人惊出一身冷汗：
　　“不是的，你们少找了一具尸体。去第三户人家买的新的地下室里看看，那里有一个高压锅，锅里装着本该在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他们死命压着没有让外界得知的消息。这些人的死相都很惨，那个女人的肚子更是被挖空了。上头下了命令，说不准把这些情况外传。
　　男人相信他们的保密工作绝对是万无一失的。而在这种情况下，老严不仅猜出那个女人的死状，还居然告诉了他该去哪里找那个消失了的孩子。
　　咳咳。陆明冉站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这是小说里老严刚登场时的情节，可以说作者简直是花式吹捧老严。在之后的很多情节里，老严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无所不能。
　　但是老严真正的作用是什么呢？真正的作用是引导主角成长，最后再败给主角，给男主抬升逼格。
　　现在的老严一切都还正处在巅峰状态，他不知道他以后会死得比这三户人家里的死者更惨。看着他打那个警察的脸，陆明冉既觉得爽又觉得有些难过。
　　另一边，那个男人在被老严这么说了一通以后，语气也终于软下来一点，只是还有些倔强：
　　“这个案子得有一个交代。”
　　老严似乎是听多了这种话，耸耸肩：
　　“我知道，最后我会给你们送去一个凶手，活的，能跑能跳，有杀人动机也有证据链的那一种。”
　　“可是……”男人还在犹豫着。
　　这时老严没有功夫再和他耗下去了，便干脆利落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自己看吧。”
　　男人没有拆开文件袋，而是捏着它。用力地捏了许久以后，终于，男人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不甘心的话：“好，我们收队。”
　　没过多久，所有的警察全部离开。老严目送着他们离开，接着收回目光，看了看还站在他身边的陆明冉。
　　“小陆，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呃，好的。”陆明冉点点头，心里实则怕得要死。
　　而老严听了他的回答后立刻笑了起来，大步地朝小区里走去，离开前还丢下一句话和一个黑色的包给他：
　　“我看你的小腿一直在抖，你还是去酒店里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
　　————————————
　　和血腥的凶杀现场相比，温暖舒服的酒店的确才算是陆明冉的最好归宿。
　　按照那个老胡的吩咐，陆明冉给老严订了相当不错的酒店，唯一的问题是他真的订得有点晚，这间房的前身是给情侣住的那一种“有趣”的房间，陆明冉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一副手｜铐还有一条用来蒙眼的黑布正娇羞地堆在角落里。
　　陆明冉淡定地看了看这两样没被收拾干净的东西，打了前台的电话，结果被告知708房间正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抓奸活动，保洁阿姨想要先去吃瓜。
　　……陆明冉默默地把这些东西踢到了床底。
　　这之后陆明冉将老严给他的包放了下来，包很沉，而系统告诉陆明冉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老严办事的家伙平时都是随身携带的。
　　等放好了包吃完了饭，陆明冉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想起来了一件事：
　　“系统，男主呢？”
　　“哦，你说徐令秋啊……”
　　两年前，徐令秋失去了一个朋友。
　　两年前徐令秋在念大三，放假时他报名参加了一次去山区的公益活动。因为目的地条件艰苦，所有报名的人都接受了严格的考核，包括下雨时在泥地里打滚，以及啃野草。最终通过考核的只有寥寥十几人。
　　队伍在暑假出发，很快就到了山区。条件是真的艰苦，所有人睡在山中的一间大平房里，屋里是两排炕，男女混住，窗户还是破的，风呼呼地从窗户里吹进来。
　　好在大家都是被选□□的人，没有人在抱怨。白天他们去看望留守儿童，带着孩子们上课做游戏，晚上陆陆续续地回到营地。
　　事情就发生在晚上。也不知为什么，睡觉时很多人都是脚对着窗户，这时候有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吵了起来：
　　“在我们老家，死人才会这样睡！”
　　这个男孩子当初可是所有人当中最能吃苦的一个，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意这种破事，立刻有人笑话他，说你是新时代的大学生，怎么比山里这些人还要愚昧。
　　唯一在意的人只有徐令秋，但他少言寡语，这时只是主动走过去让那个男孩子和自己睡在一起，省得他继续被人嘲笑。
　　夜里累坏了的所有人很快沉沉睡去，只是半夜来徐令秋依稀听见了一双鞋啪嗒啪嗒地踩在地上的声音，这个声音从炕的那一头走到这一头，之后又折返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有人在嚷嚷着他丢了鞋。
　　刚刚睡醒的徐令秋朝那个人看去，忽然发现这人昨晚睡觉的时候，脚尖是对着窗户的。
　　徐令秋死死地看着那个人。
　　他有了很不好的猜测和预感，但是从小到大，徐令秋一直在隐藏自己压抑自己，所以他想了半天，最终只是淡淡地提醒大家道：
　　“夜里风大，还是不要把脚对着窗户睡比较好。”
　　“嗨，那要不然头对着窗户？可是风一吹头也会冷啊。”
　　很快有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除了那个瘦瘦的男孩子，他看上去是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样子。
　　那一天的晚上，徐令秋继续和这个男孩子睡在一起。
　　这次徐令秋长了一个心眼，撑着没有睡着。半夜，鞋子啪嗒啪嗒的声音照旧响起，徐令秋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点……
　　他看到那个本应睡在他身边的男孩子这时正穿着一双军绿色的老式布鞋，低着头正停在一位同学的脑袋前。
　　只要他再低一下头，嘴唇就刚好可以够到那个同学的额头那里。
　　不过此刻，缓缓地，缓缓地，男孩子突然对着徐令秋这个方向转过了脸——
　　他在哭，也在笑。
　　徐令秋知道这个男孩子是让什么东西给上了身，小时候他碰见过好几次这种事。
　　可是徐令秋什么也做不了，他压着自己的能力压得太久了。
　　这次的活动结束以后，丢过鞋的同学都生了一场大病，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也生了一场大病，而且更加严重，高烧不退，最终没有被抢救过来。
　　那年七月半的时候，徐令秋老梦见这个同学，梦见他那张又哭又笑的脸，梦见他怔怔地问自己：
　　“徐令秋，我知道你看见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徐令秋被这件事刺激到了。
　　大学毕业以后，徐令秋表面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但实际上他已经开始挖掘他的能力，路子野了点，方法随心所欲了一点，但也许因为他是个天才，竟然真的能做成很多事。
　　“只是他偶尔会心情很不好，半夜里会坐在床边发呆。”
　　陆明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知道，我以前夜里睡不着就开始玩手机。”
　　“哦，徐令秋不玩手机。”
　　系统说：
　　“他心情不好了就拿出钱，那些钱都是他给别人驱鬼后挣来的。
　　徐令秋最喜欢数这些钱，晚上一张张地数，钱太多了，经常要数到天亮呢。”
　　“……”
　　陆明冉：“我决定了，今晚我也要数钱。”
　　系统的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哦，那我可以和你一起数吗？”
　　“好啊，一起数完一二三四，然后我们就可以躺回被窝继续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从十一点数到第二天天亮哦，你们能数多久啊诶嘿嘿


第38章 想平步青云？不行（2）
　　在心理受到了严重伤害的情况下，陆明冉点了一堆外卖来慰藉自己。
　　系统说：“你这一顿饭花掉了一百块，这样我们今晚就只能数一二三了。”
　　“挺好的，总比数完一就睡要强。”
　　说罢陆明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现在已经是晚上。
　　到了晚上十点钟，老严总算回到了酒店。这人有趣得很，在外面跺跺脚，说了句“打扰了”，之后进屋又做了一个请什么人出去的手势。
　　见陆明冉茫然地看他，老严便解释道：
　　“住酒店前要先把好兄弟请出去，还有，你要开衣柜看一下，再看看床底有没有什么东西。”
　　老严不仅这么说着，他还这么做了，先开了衣柜，又要弯下腰看床底。这下陆明冉慌了，因为他知道床底下有什么。
　　但是……
　　老严看完床底后，面不改色地直起了身，脸上一点异样的神色都没有。
　　诶，不对啊。陆明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弯下了腰。
　　床下，居然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这时老严已经去洗手了，在水流的声响中，老严的声音含混地传过来：
　　“这家酒店我听说过，说是几年前有一对情侣玩得太嗨，男人把女人拷在床上，失手用一块儿黑布把她勒死了。”
　　这下，陆明冉的脸僵住了。
　　现在他理解为什么小九能发出那样起承转合的叫声了，陆明冉也叫起来，叫得更加惊天动地，最后老严边拿着毛巾擦手边走出来，乐呵呵地看他：
　　“成了别叫了，逗你玩的，床底下那俩玩意儿我刚才把它们塞别的地方去了。”
　　说罢，老严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
　　“压压惊？”
　　陆明冉：“……上个世界有人要让我喝酒，这个世界有人要让我抽烟，我这个烟酒不沾的良好青年现在是在一步步地堕落啊。”
　　不过，这盒烟的样子倒是很特别。
　　系统插话道： “能不特别吗？这是特供的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于是，陆明冉想起来了。
　　在徐令秋第一次见到老严的时候，老严给了他一根烟。
　　就是这种。
　　就像系统所说的那样，这种烟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稀有程度。徐令秋一看到老严给自己的是特供烟，立刻意识到老严不是普通人。
　　由此，老严给徐令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再次见面时，徐令秋不由自主地接近他。
　　唉，说白了就是孩子世面还是见得太少，不够淡定啊。
　　不过也不能怪他，这烟意味着特殊的地位，要解决，就得从根子入手。
　　陆明冉接过老严递过来的烟，点燃，尝试地抽了一口，被呛了个半死不活。
　　在这种半死不活的情况下，烟雾缭绕中，陆明冉故作深沉和惋惜地对系统说：
　　“天凉了，让这家烟厂破产吧。”
　　——————————
　　烟厂是当然不可能破产的，相遇那天老严也一定会去递烟。
　　所以陆明冉得另想办法。
　　和老严又说了几句话以后，陆明冉站起来：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老严说了声好，亲自把他送出门外，关上门。
　　接着老严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被折成了三角形样子的黄色纸符，把它推到床下。
　　“小孩子不懂事，得罪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道歉。”
　　他笑着道歉，床下的鬼哭嚎着灰飞烟灭。
　　——————————
　　距离徐令秋见到老严还有一周，在这一周里，烟厂不可能破产，老严带出来的烟不可能很快被抽完。
　　陆明冉沉思半晌，对着系统提了两个问题：
　　“你能不能帮我开几个马甲？”
　　“你能不能帮我搞到很多这种烟？”
　　系统查询了一下，道：“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陆明冉微笑起来：“从今天起，我要承包徐令秋的所有生意。”
　　陆明冉说到做到。
　　等到第二天早上，陆明冉已经不再是陆明冉，而是包养了几个情妇，还因此招惹了小鬼的年迈富商陈先生。
　　按照徐令秋的规矩，陆明冉先给他打了电话约时间，在电话的那一头，徐令秋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
　　“陈先生是吗？好的我知道了，就在你给六老婆买的那间房里见面吧。”
　　闹鬼的便是这间房。陆明冉端坐在这间屋里的沙发上，紧张地看着系统调试npc，输入台词。
　　这期间系统忍不住地看了陆明冉好多次，问道：“你确定你等会儿那么做不会被打？”
　　“这叫做出其不意。”
　　陆明冉刚把话讲完，电话打了进来：
　　“陈先生，我到你家楼下了。”
　　陆明冉拍拍大腿：“小姚啊，开门去。”
　　npc小姚歪一下脖子，很快进入状态，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他把帽檐压得很低很低，遮住了深邃眉眼。
　　陆明冉咽了一下口水，嗯嗯啊啊地指着客厅里立着的大镜子。
　　小姚及时帮忙传话：
　　“老爷晚上起来上厕所，看见镜子里有个小男孩在对他笑。”
　　徐令秋微微颔首，把他包里的罗盘之类的东西取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指向了站在陆明冉身旁的六太太：
　　“你最近是不是堕过胎？”
　　接着徐令秋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位年迈的富商：“我猜她是不敢承认自己堕过胎的。”
　　话说这次的剧情很多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陆明冉对这些一知半解。现在他看到徐令秋同情地望着自己头顶的苍苍白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拿着的是个什么剧本了。
　　“卧槽——”
　　“宿主，我这也叫出其不意。”
　　一人一系统正在争论的时候，徐令秋已经走到镜子前，眼睛眨都不眨地直接咬破自己左手的食指尖，蘸着指尖流出的血在镜子上画符。
　　利索地做完这一切以后，徐令秋转过身：
　　“我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这下六太太快哭出来了，抽抽搭搭地道：“谢谢你送他转生，我可怜的孩子啊……”
　　“不是，他是很凶的婴灵，不能投胎。”
　　徐令秋笑起来，露出他漂亮的牙齿：
　　“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应该找陈先生。
　　我送了他去生父那里，打掉孩子这事你俩都有责任，等他报复完了生父就会来找你。”
　　于是陆明冉不再和系统吵了，他愣住了。
　　而徐令秋转过身来看他，道：
　　“陈先生，我帮你解决了小鬼还帮着办了你的六太太，怎样，你还满意吗？”
　　……陆明冉知道徐令秋为什么能赚那么多钱了。
　　只可惜今天徐令秋赚不到这么多钱。
　　陆明冉摇起头来，身后的npc跟着叹气。
　　“小徐啊，是这样的，做生意的人都是拆东墙补西墙，我又养了这么多老婆……”
　　“你放心，大头的钱我是要给的，但是零头嘛……”
　　小姚心领神会地拉开一个房间的门。
　　哗啦——几百条老严抽的那种特供烟轰轰烈烈地涌出来。
　　“这些烟可值钱了，要不你把这些拿走？”
　　……徐令秋算了算，零头是两千块。
　　虽说不知道这个富商怎么穷到两千块都拿不出来，但是徐令秋识货，知道这些烟也是很贵的。
　　他就这么收下了。
　　而徐令秋没有想到，这就是他噩梦的开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有很多的人找他帮忙。
　　而这些人每一个人最后都要问他：
　　“小徐啊，你看我拿烟抵钱，可不可以啊？”
　　“小徐啊，你把这些烟拿走吧……”
　　周五，晚上徐令秋睡不着了。
　　而等他坐起，桌上，书房里，客厅里，满满当当地堆着的全是这种烟。
　　徐令秋：“……我想数钱，谁他娘要数烟啊啊啊啊！”
　　————————
　　周六，早上一起来，陆明冉问系统的第一句话是：
　　“他看到这种烟以后现在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诶，总之我们先去怡馨家园吧。”
　　徐令秋在怡馨家园那里有一个客户，说来也有意思，被灭门的那三家分别住在他对面，楼上，楼下，而他自己住着的这套房原本就是凶宅，是他自己图便宜买下来的。
　　现在这个男人瑟瑟发抖，家里他是不怕的，哪怕真的有鬼，都住了两年了，估计自己已经和家里的鬼产生了感情。
　　但是外面的凶宅可就不一定了。
　　无奈之下他求助徐令秋，当初就是徐令秋帮他牵线搭桥买下的这套房，现在他想求一下售后服务。
　　陆明冉走进五单元里，还没上楼就听到一阵干呕的声音。
　　这个音色……比较熟悉。


第39章 想平步青云？不行（3）
　　十来分钟前，老严正一个人到三楼那里去，要给其中一家死者的房子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巧的是他刚到了那家门前，楼道里传来一前一后上楼的脚步声。老严站在那里，依稀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凶宅”、“负责”之类的话。
　　最后，一个精瘦的男人站在了对面那户的门前，骂骂咧咧地掏出钥匙，看样子他就是这家的户主。
　　而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他站在下面的一级台阶上，背靠着墙冷淡地等那人开门。
　　……有意思。老严一眼便看出这个年轻人是开了天眼的，也一眼看出他没经受过太系统的训练，身上的气息有些杂乱。
　　这时对面的邻居转过头，总算是注意到了对面的老严。
　　“诶，你是——”
　　邻居总觉得最近见过这个白头发的男人，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
　　老严不想和他多说话，咳嗽两声，递过去一根烟给他：“这家的亲戚，来看看。”
　　“哦，哦，你节哀。”
　　之后老严又抽出一根，朝那个年轻人的眼前一送。
　　如老严所预料的那样，那个邻居这时候认出了是什么烟，惊叹起来。但是，靠墙的那个年轻人看到了这一根烟以后，竟然是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等一下……
　　老严有些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他这是在……嫌弃？你是不识货吗啊喂，这种烟平常一般人都买不到啊！
　　这么多年了，每次老严和人第一次见面后只要散一下烟，别人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嗯，眼前这个人的眼神也确实是变了，但变的方向很是有些不对劲。他仔细地瞧了这烟，嘴上说着“谢谢”，但他只是夹着这一根烟，并不去抽。
　　啧，年轻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啊……
　　眼看着那邻居巴巴地要凑上来搭话，老严不再逗留，开门进去，啪一声地关门，留给那个邻居一扇冷冰冰的铁门。
　　这时候年轻人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看着邻居那个巴结不成的落寞背影，轻笑出声：
　　“别看了，难不成你指望他请你进去喝茶啊？还有，我记得明明这几天你连这家的门都不想多看一眼。”
　　“你懂什么。”
　　男人悻悻地转过身，摩挲着手里还没有舍得抽的烟：“他绝对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吗？”
　　“年纪轻轻却是一头白发，是挺特殊。”
　　徐令秋扫了那人一眼：“好了别废话，到底看不看房子？”
　　“啊，看，看！”
　　小刘总算是想起来他今天是请徐令秋来做什么的，一把拉开了门，而在屋外，徐令秋的眼神忽然落在自己手里的那根烟上，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
　　这些天来真是绝了，富商，医生，还有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大娘，一个个都往他怀里塞这种烟，一时间徐令秋有种现在已经不是全民小康，而是全民暴富了的错觉。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去拿烟换钱，但一次性卖出这么多没人信他，一盒盒地卖他又嫌麻烦。
　　最近徐令秋经常晚上做梦，梦见大上海灯红酒绿的某某歌舞厅。他不是进去玩的公子哥也不是舞女，而是站在门口抱着木板子卖烟的可怜小孩子，拽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的衣角，仰着脏兮兮的小脸蛋问：
　　“老爷太太，要烟吗？”
　　可怜到人神共愤。
　　而另一边，小刘听见他干呕以后，困惑地回头看他。
　　“没事，不用管我，我就是现在有点见不得烟。”
　　“诶，”小刘笑起来，“那你把你手里那根给我呗，反正你又不要。”
　　————————————
　　陆明冉听到的就是徐令秋在屋外的那一声干呕。
　　当他上去时，看到那家的门没来得及关好，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这家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凶宅，说是入室抢劫，男主人被杀死在卧室中。这之后房子被拍卖，小刘找上了徐令秋。
　　小刘嘴上说的是我这个穷鬼根本不怕厉鬼，但其实心里怕得要死，不仅找了徐令秋先来把房子弄干净，又把房子租出去了一年，让几个不知情的男大学生来给屋子壮一下阳气——学生退租前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合起来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
　　当然了，小刘从来不在徐令秋面前提自己做过的缺德事。他只会瑟瑟发抖地坐在沙发上，看徐令秋拿着罗盘转来转去。
　　“没事，还是很干净。我说过了，我已经把那个男人送走了。”
　　这间房本来的风水就很好，现如今又没了什么恶鬼，小刘简直就是做了一笔特别划算的买卖。
　　可是小刘仍不放心，一双眼里闪着怀疑的光，绕着徐令秋打转：
　　“那，万一对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只要你别去别人屋里，没什么东西会找你。”
　　这下小刘不干了：“我不管，我害怕，你得留下个什么东西给我。”
　　说罢，小刘瞄上了徐令秋的手指：
　　“我记得你每次总拿血画符来着，诶我家里就有刀，要不你今天给我画上一百张，让我留着用？”
　　门外的陆明冉听到这里，站不住了。
　　大哥你以为指尖的血就不是血吗？居然要他画一百份！
　　小刘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流血的，等会儿请你吃一顿好的补一补。”
　　陆明冉更加站不住了。在开马甲包揽了徐令秋生意的那几天，因为见识过徐令秋拿血画出来的符咒有多复杂，他逼着系统调低了剧本的难度。
　　那次徐令秋画完符以后，他何止是拿了一顿好吃的来给他补，就差牵一头奶牛送他家里去给他补一下纯天然的牛奶。
　　你居然想用一顿饭就给打发了？
　　还好，徐令秋不是什么软脾气的人，冷冷道：
　　“我不做没有用的事情。还有，当初帮你是看你是个孤儿，无依无靠，钱我也没有收多少。”
　　“哈哈哈哈哈，”小刘大笑起来，“看看，你这个神棍的本来面目露出来了，你就是嫌弃我给的钱少了呗。”
　　小刘磨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徐令秋，你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当这四个字被讲出来以后，徐令秋站住不动了。
　　陆明冉也站住不动了。
　　小说里提到过，对徐令秋来说，“见死不救”这四个字是最能伤到他的。
　　两年前那个男孩子转过脸来，又哭又笑：“徐令秋，我知道你看见我了，你为什么不救我呢？”
　　两年后徐令秋虽说是收钱做事，但他救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再也接受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感，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他身边死去。
　　而小刘，他说徐令秋见死不救。
　　陆明冉回忆起小说里的一个情节，调整了一下呼吸，笃笃地敲响了门。
　　陆明冉捏着嗓子说：
　　“你好，社区送温暖调查回访的。”
　　门原本就是开着的，里面的小刘刚一答话陆明冉就挤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他真的是来回访的。
　　小说中提起来过，说老严借着社区送福利的名义散发了一些小玩偶。有几户人家离凶杀现场很近，给他们的玩偶是被动过手脚的，工作人员暗示过他们要把东西挂在门背后。
　　一进屋里，陆明冉微笑着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请问您对玩偶还满意吗？”
　　说着，陆明冉扭过头去看门的背后。
　　这时徐令秋也注意到了门上挂着的那只绿色青蛙玩偶，他是做这行的人，仔细瞧了一下后就瞧出端倪。
　　看来是有高人给这个小区指点了一下。
　　小刘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发东西的人暗示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东西不一般，但如果能更安全一些就更好了。他想讹上徐令秋的一些东西，做到双保险。
　　事情至此，徐令秋彻底没有了什么好脸色给小刘，拿起自己的东西要走。
　　“走之前和你说一句话吧。”
　　徐令秋拉开门，追忆往事般道：
　　“你最开始来找我时孤苦无助，看上去真的像是要死了一样，所以我救了。”
　　徐令秋笑着回过了头：
　　“现在的你活蹦乱跳，你不把别人害死就已经不错了。”
　　之后徐令秋带上门，离开。赶在被回过神的小刘暴揍前，陆明冉也溜了出去。
　　令陆明冉感到意外的是，等他下了楼，竟然看到徐令秋还在小区里，而且像是在等谁的样子。
　　等等……
　　陆明冉注意到徐令秋在看着自己这边。
　　难道，徐令秋在等他？
　　徐令秋真的走了过来，他站在陆明冉的面前，问他道：
　　“你不是小区里的工作人员，对吧？”
　　“那年帮他处理凶宅时我问遍了小区里的人，探听房子的底细。这里的工作人员很少换，而你，我没见过。”
　　是的，你没见过我，但你见过我的很多马甲啊。
　　我做卖煎饼果子的老大娘的时候，还亲手给你摊过煎饼，你边吃边被酸到龇牙咧嘴地祝福我以后生意兴隆。
　　话说回来，今天算是正式见面。
　　陆明冉扯谎道：“我是新来的，你好，陆明冉。”
　　“徐令秋。”
　　说罢，徐令秋作势要和陆明冉握手。陆明冉条件反射地伸手，结果掌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在酒店之类的地方呆过？那里不干净。我给你一点护身的东西，先用着吧。”
　　诶？酒店？不干净？
　　陆明冉怔怔地想着，捏住那符咒低头装进兜里，而等他抬起头后，徐令秋已经不见。
　　唉，陆明冉在心里想：临走前你应该和我打一个招呼啊。
　　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似乎匆匆地离别着的人，一直是他。
　　——————————
　　上周陆明冉在外面开着马甲浪到飞起，很少管老严这边的事。今天傍晚老严让他帮忙捎点东西过去，心虚的陆明冉立刻把事做好，一拿到东西就飞奔向酒店。
　　老严正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陆明冉从那个黑色塑料袋里取出老严要用的东西，一一在桌上放好。
　　忙碌的老严头也不抬地道：“还有钥匙。”
　　“哦，那边柜子的钥匙我放兜里了。”
　　陆明冉边说边翻自己的衣兜，叮叮当当的一串钥匙是翻出来了，但也同时把一个黄色的符咒给翻了出来。那玩意儿落到哪里不好，偏偏落在了老严的手边。
　　陆明冉正要去拿，老严“咦”了一声，已经把那个画着朱砂的东西拿起来，放在自己眼前仔细地看。
　　“小陆，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
　　“哦，街边一个摆摊的给我的，非说我最近住酒店遇上了不好的东西。”
　　说这话时陆明冉留神看着老严的脸色，要是真的酒店里有那个，老严肯定知道。
　　老严则拆开那个符咒，笑了起来：
　　“没错，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故事吗？那天怕吓到你，我自己一个人处理了。”
　　陆明冉：“！”
　　说罢，老严有些惋惜地看着这符：
　　“是有点本事的，这个人。但手法太粗了，也太耗着自己。”
　　总之一句话，绝对比不上他的手艺。
　　老严转过头来，对陆明冉露出一个难得的大大的笑容：“来，小陆，你过来。”
　　陆明冉站在那里不敢动，狐疑地看他。
　　……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老严继续看着他，很耐心。
　　终于，陆明冉一点点地挪着步子走过去了。只是他刚一走近老严，老严就很不客气地单手扣住他的手腕，接着另一只手虚空画符，朝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话说老严的办法还真是比徐令秋的要好用多了，陆明冉立刻感觉自己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不过，还没等陆明冉夸奖什么，老严突然咳嗽了几声。
　　咳嗽声不大，可老严的神色看上去极为痛苦，额头上也沁出一层薄汗。陆明冉被吓到，转身要去倒水给他。
　　“不，不用水……”老严叫住他，这时的声音一下子虚弱起来，“小陆，我包里有一个盒子，你拿出来，把里面的东西撒在我背上。”
　　陆明冉依言照做。包里确实有一个深红色的小盒子，乍看上去像是女人装胭脂用的东西，但里面装着的其实是白色的粉末。
　　而当陆明冉看到了老严的背，他倒吸一口冷气。
　　这上面有很多个黑紫色的小手印，层层叠叠地浮现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陆明冉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把粉末撒在上面。
　　陆明冉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属于小孩子的哭叫声，而那些背上的东西总算是消失不见。
　　在他面前，老严还没有缓过来，低着头喘气。
　　“真是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陆明冉知道这是什么。
　　老严在做什么主任之前也是云游四海的，他还有一个师父，那是个年纪很大了的老道。
　　师父什么都好，错就错在他老人家临死前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两具童男童女的古尸，把他们提前放在了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坟里，好像是为着什么好处。
　　老严发现了这件事的时候，师父的肉身不但已经被这两个凶恶的小鬼吃了，魂魄也已经快要被吞掉。
　　他是被师父一手养大的，他恨师父做出这样的事，可也不能不管。到了最后，恶鬼虽除，但他们的怨气也刻在了老严的背上，永久地折磨着他。
　　老严说这算是在帮师父还债。
　　现在，老严好了一点，开始和陆明冉闲聊。
　　“小陆，你是不是认为我那天和别人说话时很难听？”
　　“没有办法，不凶点是不行的。和你讲一件事吧，两年前有个山村里出了事情，不是人祸，是闹鬼。”
　　那件事本该由他们来管，可事情被拖得太久，等老严赶到了，那东西已经祸害掉不少人，包括几个来做公益的大学生。
　　原来那个对徐令秋来说算是噩梦的山区之行早已被记载在一张薄薄的档案里，寥寥数语。
　　老严叹气说：“要是早点到就好了。”
　　他在遗憾。
　　像徐令秋一样在遗憾。
　　陆明冉又听到老严说：
　　“我做不了多久了，得休息。我找过很多人看我背上的这些手印，他们都说我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所以……所以老严要找一个接班的人，徐令秋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陆明冉绝对不能让他找上徐令秋。
　　陆明冉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他知道老严有多看重这份工作，有多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咳，老严再次咳嗽起来。
　　陆明冉紧张兮兮地抓着盒子还要撒，而这时老严摆摆手，笑道：
　　“没事，这是因为我抽烟抽太多了。唉，老了。”
　　“老？”
　　陆明冉反问他道：“你是在做明星呢还是在做电竞选手？怎么才二十八岁就喊老了。”
　　说罢，陆明冉结结实实地朝老严的背上一拍，鼓励他道：
　　“别这么灰心丧气，你一定能活很久！”
　　争取活得比王八还要长。
　　啪，真的是很用力，很响亮的一声。
　　……
　　空气瞬时凝固了。
　　陆明冉：“……”
　　大佬你就当我是给你按摩了吧。
　　————————————
　　还好，陆明冉睡在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全须全尾地活了一晚上。
　　夜里他有些担心隔壁的人会不会背上又出现那些手印，担心着担心着就睡着了。
　　老严却是没睡，他在想和徐令秋有关的事，想起来他和这个人有点渊源。
　　第二天一早，陆明冉睁开眼，被系统提醒了一下。
　　今天老严要围了郊区的一栋楼。
　　小说中是这么说的，徐令秋去疗养院拜访他的一个客户，但刚一到路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似乎是封路了，那些人看上去还都神色紧张，不放任何人进去。
　　徐令秋站在一旁观望，没过多久就望见了一个一头白发的男人。
　　这个人他之前见过的。现如今这白发男人背着手站在疗养院门口，旁边的人恭恭敬敬地在问着他什么。
　　唉，这么声势浩大，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份特殊啊。
　　于是等老严醒来以后，趁着他还没有安排部署这一件事情，陆明冉代替老胡叮咛他，说你把事情搞得越神秘，想看的人就越多，我们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首先，”陆明冉盯着他那一看就是牌子货的衣服，“我们要打扮得普通一点。”
　　老严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认认真真地在行李箱里找了找衣服。
　　这时候系统就很感兴趣地帮陆明冉报价，告诉他老严带的行头值多少钱。
　　“看见那块儿表了没有，十万。”
　　“哦，这件衣服，三万……”
　　陆明冉听不下去了。
　　大佬你这拿的是霸道总裁剧本啊！
　　为什么老严和小徐都要这么有钱，只有他最穷！
　　“那个，严主任，你真的没有别的衣服了？”陆明冉头疼地看着那一床的衣服。
　　老严诚实地点点头。
　　陆明冉觉得这个点头的动作深深地伤害了他。
　　“……算了，还是让我来做出一点点些微的牺牲吧。”
　　———————————————————
　　下午两点，老严带着陆明冉低调出门。
　　他穿上了陆明冉换下来的那一身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还戴了帽子挡住那头耀眼白发，一下子年轻了不少，很有活力。
　　而陆明冉就很不一样了，他穿着老严那挺括的衣裤，走路的姿势都开始满含王霸之气。
　　路上老严坐在一旁闭目眼神，仰起的侧脸线条分明，非常好看。而陆明冉，他坐得端端正正，目视前方——这要是一不留神蹭坏了衣服，根本就赔不起。
　　车子缓缓停在郊区的疗养院附近，负责接待的人正撑着伞脸色凝重地等着。
　　因为今天没有像小说里一样兴师动众地隔离，所以全程接待他们的只有一位工作人员，陆明冉作为老严的临时助理，全程跟着。
　　让陆明冉感到窒息的是他们刚进了一楼的大厅，就看见了徐令秋的身影。徐令秋正坐在一排椅子上，和出事的老人家属闲聊几句，很快地，家属离开，徐令秋一个人坐在那里。
　　更让陆明冉感到窒息的是，一看到徐令秋，老严主动地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又见面了。”
　　毕竟只是见了一次而已，徐令秋有些认不出来这个人，所以，老严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的白发。
　　系统告诉陆明冉，接下来老严要下钩子了。
　　所谓的钩子，指的是老严说了一些含混不清的话。不少神秘人物为了让男主对自己感兴趣，总要留下谜语或者富有悬念的话让主角来猜，来想，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他偏偏就是不说明白，讲半句。
　　这样一来，主角就对神秘的他日思夜想，穷追不放，成功被他拐走。
　　想到这里，陆明冉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跟了上去。
　　果然，老严开始下钩子了：
　　“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我们算是有点渊源。”
　　徐令秋盯着老严的眼睛，在想他是不是在说谎。
　　老严继续努力下钩子：
　　“2017年那会儿，你和Z市那个下蛊的婆婆学了点手艺是不是？”
　　这就和算命的人一样，未来的事情谁知道你说得准不准，说中了过去的事情后才会被人重视。
　　从徐令秋一下子严肃起来的表情，还有他努力回想的样子来看，老严的钩子下成功了，徐令秋在努力地猜测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怎么如此神通广大，知道他的事。
　　老严对徐令秋这样的表现很满意，他打算说完了这句话就走，留下徐令秋一个人想上个三天三夜。
　　可是陆明冉看不下去了，及时地插话道：
　　“那个婆婆是他手底下一个协会里的人，平常买个馒头都要和他汇报一下的。”
　　啪。第一个钩子就这样被折断了。陆明冉和老严眨眨眼睛，意思是这都是老胡告诉我的。
　　而这时，徐令秋恢复了平静。
　　老严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他吸口气，平复心情，继续说：
　　“对了，你小时候有个和尚说你身上有逢七之难，哄了你爸爸一只老母鸡回去煮着吃了是不是。”
　　徐令秋皱起眉头。
　　陆明冉：“严主任某年打假的时候抓过这个和尚，和尚交待得很清楚。”
　　徐令秋吐出一口气。
　　老严：“我知道那个人死前交给了你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徐令秋的瞳孔一缩。
　　陆明冉：“因为他是那个人的远房亲戚，那人死后家里为了分遗产打了个天昏地暗，他跑去看戏，所有人都知道宋先生把房子送给你了。”
　　徐令秋的瞳孔回归原先状态。
　　……
　　最后，徐令秋和老严一起看向了陆明冉。
　　陆明冉微笑道：
　　“你们还有什么要聊的吗？”
　　————————————
　　傍晚，彩霞满天。
　　徐令秋处理完事情，刚走出门就看到有一个人还有一条狗一起坐在台阶上，彼此比赛着汪汪呜呜地叫。
　　那个坐着的人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回过头，对着他笑。
　　徐令秋也笑起来：“你不是他的助理吗，坐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我被开除了。”
　　陆明冉诚实地回答道：
　　“死于话多。”


第40章 想平步青云？不行（4）
　　半个小时以前，老严确实是生气的。因为旁边还有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在场，老严便按捺一下火气，低声问了陆明冉一个问题：
　　“你这胳膊肘怎么总往外面拐？”
　　陆明冉装作没有听见。其实他听到了，他还在心里回答道：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是里，徐令秋是外呢？”
　　我胳膊肘拐的方向，完全正确。
　　————————————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以后，徐令秋是不对老严感兴趣了，但他开始好奇陆明冉这个人。
　　这个人每次出现的时间点都很有意思，而且如果徐令秋没猜错的话，陆明冉每次都是在帮他。
　　夕阳下的陆明冉扭过头来笑着说话，在他身边，那条小黄狗眯着眼睛蹭，想往他怀里钻。徐令秋走过去摸了一把那只狗，顺势在陆明冉身边坐下来。
　　“我刚才听你喊他什么主任……”徐令秋摸着狗头，漫不经心地问，“听上去很厉害啊。”
　　“哦，严主任啊，别的地方的一个妇联主任。”
　　徐令秋继续摸狗头。
　　一个妇联主任，管神婆还兼职打假抓花和尚，您这妇女工作开展得未免太丰富多彩五彩斑斓了一些。
　　陆明冉也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笑道：
　　“是个有来头的主任又怎样，终究是个普通人罢了。”
　　在小说里，老严下完了不少钩子以后，开始出现满屏的“厉害如斯”这四个字。
　　“我没有想到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一下子就能说中我的往事，厉害如斯。”
　　“这是我心里非常不愿提及的一件往事，他居然能直指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厉害如斯。”
　　看到最后陆明冉想和系统互相滴眼药水，把“厉害如斯”这四个字彻底洗洗干净。
　　不过单凭这些话就能厉害如斯地拐走主角当然是不可能的，最终徐令秋能跟着老严走，说到底还是利益交换。
　　他们会因为疗养院里的一件事达成交易。
　　按照剧情设定，今天徐令秋来见他的客户，没过多久就把事情搞定。在患者家人的感谢声中，徐令秋走出病房，忽然一愣。
　　他在走廊上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那瘦弱的姑娘长着和那个同学的眼睛很像的双眼。
　　但她的眼睛里一点神采也没有，呆呆地看着前方，看上去就是一副行尸走肉，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
　　这便是那位同学的妹妹，小双。
　　说起来这一家也是惨，儿子去世，女儿现在也是重病缠身，而且是和她哥哥一样，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起因是学校组织清明节去公园里给烈士扫墓顺便春游，这些十几岁的孩子献花完毕后就各自逛起来。最后有不少的人围到新开的鬼屋前。
　　在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几乎所有出来的人都是脸上挂着眼泪。有的人出来时表面上看着很坚强很淡定，但当某个好友过来拉他的手时，他哇地一声就哭出来。
　　旁边，工作人员拿着个小本本埋头记进去的人的名单，对这些是早都看惯了，视若无睹。
　　大家起初兴致勃勃地观赏每一个人出来时是如何哭的，后来就凑上去问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每一个人说起话来都是抽噎的，听得人心里着急，很想进去亲自看看。
　　小双和几个同学便是被吸引进去的，几个人搭伴进去，接着和别人一样搭伴哭着出来。当有人问她们看到了什么时，为首的小双便回答道：
　　“先是过奈何桥，有个老婆婆拿着碗朝我递，不停地摇头。”
　　“啊呦，你们几个跑得快把我扔在后面，我想回头结果没有路了。”
　　但别的进去过的人听了这话，都是疑惑地摇一下头：
　　“里面不是有僵尸还有红衣女鬼什么的吗？哪里来的奈何桥？”
　　之后小双她们又问了一圈，只有她们见到了这些。再去问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冷淡地说鬼屋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
　　几个女孩子有些被吓到但很快就将这事情忘掉，直到一周以后，她们一个挨一个地开始生病。
　　家里人请过能看见的人来看一下，说是魂给丢到阴间了。可是至于这魂是怎么丢的，该怎么带回来，所有人都是闭口不言。
　　徐令秋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决定帮忙。
　　是因为他不会见死不救，也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份愧疚。但是，按照作者的设定，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到了最后小双还未救成，而徐令秋的身体已经一天天垮下去，他睁着那双熬得赤红的眼，一次次地尝试和失败，最后铤而走险想自己去一趟阴间。
　　徐令秋是真的慌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可以应对很多事情。
　　去年他回到当初大家出事的那个小村子，明面上是说艺术生来采风，实际上是围着他们住过的那间屋子转，找一些蛛丝马迹。
　　后来作祟的鬼魂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几个想做坏事的成了精的东西。收拾它们的时候，徐令秋感觉得出来，它们比当年那个鬼要厉害上一些。
　　可那又怎样，徐令秋面不改色地一下下抽他们，枝条下哀嚎声不绝，很快就没了气息。
　　徐令秋在想，原来当初的那东西其实不过就是如此啊，如今看来是马上可以解决的玩意儿。但是当年，当年他只能束手无策，想了那么多别的办法也没能救回来一条命。
　　那晚，徐令秋一个人在山上坐了很久。
　　现在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徐令秋不断地暗示自己。
　　还好，在徐令秋真的要干出一命换一命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知老严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夜里他在街口烧纸钱，喃喃地念着什么，把徐令秋和小双一起从阴间拉回来。
　　在徐令秋和别的那些神棍那里，这件事难办到了极点，可是在老严这里，从想办法到彻底解决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而已，轻轻松松。
　　在男主这里算是难过的关，在老严这种大佬面前那就是很简单的一件小事情。
　　徐令秋主动去找老严。老严坐在街头的一家小面馆里只管埋头吃面，而对面的徐令秋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你到底是谁？”
　　“那天你手里拿的东西我好像见过，但那不是古书里才有的东西吗？”
　　等吃饱了，老严这才喝一口水，满足地微笑着道：
　　“你还差得很远啊，不过没关系，等进了我的办公室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慢慢学慢慢练。”
　　“诶，进，进什么办公室？”
　　老严也疑惑地发出声音，反问他道：
　　“怎么，难道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进民俗部吗？我帮了你，你进民俗部。”
　　小说的主线从这里开始完全跑偏，这之后的内容刨去灵异因素以外，和那种成长逆袭流的剧情没什么多大差别了，后面就是在一路受挫，成长，打脸，发现大阴谋，成长，打脸……
　　“很多年以后我出去做事，别的人见了我都堆起笑脸，喊我一声老徐。”
　　“这时候我就想起那个一头白发的男人，想起面馆里他哄着我进民俗部时狡诈的神情。若他还在，那该有多好。”
　　读者：“若是那个白发男人没出现，那这本小说真不至于崩成这个样子啊。”
　　唉，话说徐令秋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为何就放不下呢？
　　陆明冉看看身边的徐令秋，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已经遇见了那个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小双，正很有自信地想着应对方法。
　　……话说回来，其实陆明冉有更好的办法。
　　————————————
　　老严还在疗养院里，钻在四楼忙活他的事情，晚上七点多才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陆明冉看着车窗外面，看见了路边立着的两根石柱。
　　这不是随随便便立起来的，当年这家疗养院兴建时总出现怪事，不是工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就是村里有小孩子说在这里看见了他死去已久的爷爷，闹了个人心惶惶。最后是老严过来，立了东西在这里定着。
　　“小陆啊……”老严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老胡告诉了你这么多事？”
　　“嗯，何止这些。”
　　陆明冉还知道老严背后的东西是可以根除的，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除掉这些手印后，他师父的残魂也会跟着一起消失不见。所以他不愿意，哪怕他最后努力留下的只是师父那一丁点气息而已。
　　老严还在说话：“那你应该知道，我和徐令秋真的是有点渊源。”
　　“是啊，那你为何不和他把话说清楚呢？严主任，我这是在帮你补充你未说完的话啊，你看看我们，多有默契。”
　　老严：“……”
　　为了防止今天晚上被老严暗害，陆明冉没回酒店，自告奋勇地给npc老胡打电话，主动要求加班。
　　这还是陆明冉做任务以来第一次老老实实地上班，别人下班打卡，他进门上班打卡。同事们陆续走完，陆明冉在努力地翻抽屉，终于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陆明冉喜气洋洋地再次来到疗养院，把一个信封交给了小双的父母。
　　————————————
　　两天后怡馨家园的事渐渐平息下去，原因归根结底是三家人都一起请了不该请的神像。而神像这种东西，哪里是能乱请的。
　　老严真的交给了警方一个活的凶手，还是有证据的那一种。
　　陆明冉站在他身边，小声问他道：“你不会是随便抓了个倒霉蛋过来抵罪吧？”
　　“这就是你看问题看得很狭隘了，有些事固然是鬼干的，但人为因素也有很多啊。”
　　“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他们为什么突然想请神像？因为他们都认识了这个姓郑的男人，这男人骗钱也就算了还骗他们买神像回去供着，一定得抓他。”
　　之后老严拍拍陆明冉的肩膀，心情很好地道：
　　“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去后还有几天的假可以放。小同志，再见。”
　　“嗯嗯好的，大佬辛苦了，大佬再见！”
　　陆明冉还好客地请老严逛小吃街，陪吃陪喝，第二天和老胡一起把老严送到机场去。
　　临走前老严看着陆明冉那张笑意盎然的脸，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以后转身离开。
　　而就在老严登机不久后，老胡的手机响了：
　　“老大，群众的求助信。”
　　老胡的脑袋上顿时冒出个巨大的问号。
　　这是陆明冉努力后得来的结果。
　　陆明冉认真地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故事里讲到了各种灵异部门如何厉害，但既然它们这么神秘，这么不可告人，对老百姓来说，它们有什么好处？
　　闹鬼后死了人固然是大事件，但平常如果遇到普通灵异事件，老百姓也很需要你们啊。
　　因此陆明冉加班那天翻了半晌，总算是惊喜地发现还真有群众信箱和群众热线这种东西。
　　可惜的是在老百姓眼里这些玩意儿和电线杆子上面的风水广告没有什么差别，很少有人当真，没把它们举报了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拿到专用信纸和模板内容，陆明冉立刻把他们交给了小双的父母，并指导他们该怎么写，怎么寄信。
　　八百年了，终于有群众来信了！属下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过属下激动了一阵子以后又颓废下去。
　　“老大，这是失魂失到阴间了，不好搞啊。”
　　老胡回答得很自豪：
　　“我当然知道这个不好搞，能搞这个的他妈的只有老严。”
　　说完后，他和下属一起沉默了。
　　下属沉默两秒后小心地问他：
　　“老大，严主任呢？”
　　老胡仰望着机场的广播屏幕。
　　老严刚上飞机。
　　——————————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明冉就赶去接机。他挥舞着早上刚买的一袋热豆浆迎风招展，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白发的老严。
　　不知道为什么，陆明冉觉得老严的白发更白了。
　　“大佬你好，大佬我们终于再见了！”
　　陆明冉走上前去，热情洋溢地握住老严的双手。
　　“什么叫做终于？”
　　老严表现得很克制：
　　“我们只分开了一晚上的时间，对吧，小陆？”
　　还好，老严把锅算在了老胡的头上，陆明冉暂且还算安全。
　　据说失魂这种事拖久了会很麻烦，老严在路上拧着眉头，听陆明冉讲大概的情况。
　　“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也出过事，对吧？”
　　老严目光冰冷：
　　“回头让他们去老家祖坟看看，估摸着是有点问题。”
　　陆明冉笑了笑。
　　因为老严拿帮小双这件事拐走徐令秋，他觉得这人做事动机不纯粹。不过如今看来，老严帮人是真的在帮人，很尽心，他是一个好人。
　　一个放不下执念的有点可怜的好人。
　　——————————
　　这次负责接待老严的还是陆明冉，不过还有单位里另一个戴着眼镜，拿着手机拍个不停的同事——这哥们儿是搞宣传的，手机里的相册全部是他拍的各种活动。
　　小双的父母也是将信将疑，不过等看到真的有人来了，他们就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去。
　　当然，他们用科学的方式解释了自己所在的部门属性，并且声称本质上他们是医生，医治人的灵魂的医生。
　　这晚小双在午夜的时候醒过来，眼里不再是麻木不仁的神色，一睁眼就大喊大哭起来，这时街上的老严打过来电话，说可以了，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疲惫。
　　小双的父母拉着房里陆明冉的手，说同志，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感谢这位医生。
　　两天后做好了准备的徐令秋有些紧张地到了疗养院这里，他打算正式地告知小双的父母，这个忙他会帮到底。
　　可是今天他根本进不了小双病房的门，从外面看去，里面有个白头发的男人站在病床边，而在他的左右，分别站着小双的爸爸和妈妈。
　　小双的爸爸激动不已，紧紧地握着老严的手，抓得老严的手已经开始泛红。而在另一侧，小双的妈妈穿着大红的衣服，手里提着一面鲜艳的锦旗，上面写着：
　　“妙手回春，医者仁心。”
　　“赠：严午严医生。”
　　老严被挤在这两个人中间，脸上挂着很僵硬的微笑。
　　对面，拿着手机的哥们儿有些不满意，挥着手让老严表情自然一点：
　　“严主任，这是喜事啊。”
　　蹲在一边的陆明冉帮忙道：“严主任，你不要站那么远，挨近一点。”
　　说罢陆明冉问那哥们儿：“回去了以后是不是要好好地报道一下？”
　　“当然，照片要搞成最大的。”
　　老严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宛若一个没得灵魂的木偶，就这么被人操纵着摆各种姿势。
　　他已经在心里亲切问候了老胡一千零八遍。
　　门外，徐令秋看见这个那天还在他面前神秘兮兮，居高临下的男人现如今沦落成这个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看样子小双总算是救回来了。
　　徐令秋欣慰地笑一笑。而这时候，陆明冉得到了系统的提示，打开门想出来和他说话。
　　老严看了过来。
　　这下，老严看到徐令秋了。
　　徐令秋很有些尴尬，恭喜了小双的父母后他看看老严，很想说点什么。
　　最后徐令秋勉强算是面有喜色地笑着，对着老严挤出这么一句话：
　　“严主任，这是喜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善良的各位大佬们，不然小陆应该已经被炖了好几次了吧……


第41章 想平步青云？不行（5）
　　病房里这时的空气凝固了起来。
　　小双的父母见这两人互相瞪着对方，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就想着说一些轻松话来缓解气氛，站在那里搜肠刮肚地想。
　　终于，小双的妈妈看着徐令秋的脸，想起来前几日她见过这个人，他还说过会回去帮她的女儿想想办法。
　　“啊呦是你啊，”小双的妈妈兴奋地叫起来，“徐令秋是吧，我记得你，你也算是帮过我女儿啊。”
　　这下，老严看着徐令秋，若有所思。
　　哦，原来徐令秋也参与了这件事。
　　想到这里，老严看看锦旗再看看自己身边还能再站一个人的空间，给徐令秋让了让地方，示意他进来：
　　“那要不你也一起来拍一张照片？”
　　这提议太认真，徐令秋当场愣在原地。
　　陆明冉的笑于是跟着也凝固起来，他问系统：
　　“老严这是被我逼疯了吗？”
　　——————————
　　还好，老严在被逼疯的同时也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真的把徐令秋请进来。
　　徐令秋下了楼，陆明冉见状便跟着出去，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找到了他。
　　今天的天气格外地好，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模样。徐令秋坐在花架下的长凳上，看上去有些愣神。
　　他做足了准备地来救小双，而这时事情已经被别人解决掉，陆明冉能够理解他，知道这是一种心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感觉。
　　但是这世上没有谁非谁不可，没有谁一定得是别人的救世主。担负着过重的责任感，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陆明冉想上前去和他说话，而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花架下的另一头缓缓走了过来。见到那个人以后，陆明冉停下了脚步。
　　那不是别人，是小双。初愈的小双一个人溜下来在这里散步，话说她康复的速度还真是有点惊人。
　　小双已经站在那里观察徐令秋很久了，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最终小双还是走了过来，有些腼腆地和徐令秋打一声招呼，坐在他身旁。
　　“我记得你，那天在走廊里你和我说过话，但我那时候意识很混沌。”
　　小双打量着徐令秋，笑起来：“你叫徐令秋。我听过你的名字，哥哥提起到过你。”
　　提起哥哥，小双的表情不禁有些怅然，徐令秋亦是如此。微风挟着花香自他们二人之间穿过，很久很久过后，小双忽然开口道：
　　“有些话可能听上去不太靠谱，但我想和你说一下。”
　　“在迷迷糊糊的这几天里我好像去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那里是很可怕，但我见到了一个人。”
　　小双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对着徐令秋笑起来：
　　“我哥哥和我说，他很感谢你以前帮过他，只有你没有笑话过他。”
　　于是徐令秋偏过头来，看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而面对着徐令秋这样略微带着怀疑的目光，小双回之以一个很坚定的微笑，最后让徐令秋眼里的疑虑一点一点消解掉。
　　“她在撒谎，失魂后回来的人不记得阴间的事。”这时，系统在陆明冉耳旁低语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在阴间见到哥哥？”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判断得出来她在说谎。”
　　系统笑了一声，道：“她可能是看出徐令秋想得有些太多，想宽慰他吧。”
　　陆明冉还在和系统讨论着，而不知从何时起，花架下只剩下小双一个人了。
　　小双伸出纤细苍白的手臂，摸了一下近处的花瓣，这时恰好有阳光落在她的手上。
　　小双忽然厌恶地缩回手掌，立刻站了起来朝阴凉的大楼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小双离开前，陆明冉看见她对着自己的影子低低地叫了一声。
　　……好像是在说：“哥哥。”
　　“等一下。”系统叫了一声。
　　“陆明冉，你还记不记得小说里老严瞒着的一个秘密？”
　　——————————————
　　下午。
　　陆明冉回到病房里，看到老严在和病人家属拉拉扯扯，趁着小双父母争吵究竟是带他去芙蓉大酒店，还是去老王家烧鸡店的功夫，老严赶紧跑了出来。
　　老严这是铁了心地不要再参加这种活动。
　　不过他也确实是饿了，带着陆明冉去找地方吃饭。到了那里，陆明冉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小说里讲到的那家面馆。
　　这面馆在一条老巷子里，破旧且杂乱，当老严提着那面鲜红的锦旗闯进去时，和这里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他的气场这时候太冷，表情也太凶，看上去那锦旗上该写的应该是另外四个大字：
　　“独孤求败。”
　　在外面支锅煮饭的老板扭着头目送老严进去，坐在里面的食客也一个个纷纷侧过眼神，有些好奇也有些畏惧地打量他。
　　老严也察觉到了这种违和感，随手就把锦旗丢给陆明冉。陆明冉把锦旗抱好，跟在老严身后进到最里面。
　　坐下以后，老严看着陆明冉抱着的锦旗，叹了一口气：“我做了这么多年事情，从来没收到过这东西。”
　　“挺好的，挂家里，辟邪。”
　　陆明冉看了看菜单，在老严的建议下点了两份带牛肉的面。这家店是真的好，牛肉货真价实，面条爽滑劲道，吃到痛快时，陆明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老严的神秘感和强大感被他败得差不多了，此刻的老严看上去平添一些人情味。他喜欢吃面的时候绕开碗里的葱花，而且吃饭极专心，不会看手机之类的东西。
　　“我想着回头要约徐令秋在这家面馆吃饭，”老严顿了一下筷子，“我知道他喜欢吃这里的东西。现在看来，味道还真是不错。”
　　“……你把他调查得这么清楚啊？”
　　“因为我想让他在我跟前做事。”
　　陆明冉心情复杂地挑起一筷子面条，道：“那如果他不愿意呢？”
　　和小说中这个阶段相比，此刻老严对徐令秋的吸引力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了，陆明冉莫名地有些同情老严。
　　老严则是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知，说了一句“我会试试看”。
　　陆明冉知道，这固然是因为老严和徐令秋之间那点渊源，但也有原剧情的缘故，他劝不动。无奈地笑了一下以后，陆明冉要了两瓶汽水。
　　“严主任，老胡叫我回去，以后我就不跟着你了。”
　　陆明冉把橙色的汽水瓶举起来，要和老严碰杯，笑得很畅快：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后会有期。
　　————————————
　　走出面馆以后，陆明冉和老严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倒真有几分离别的味道。
　　不过陆明冉走了一会儿，发现那锦旗还握在手里，便返过身去追老严。老严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时看见陆明冉跑得喘气，堪称是面目狰狞地拎着一面锦旗朝他跑过来，着实是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系统说的一句话也吓了陆明冉一跳：
　　“应该还会有民俗部别的人来拐男主。”
　　陆明冉：“……所以？”
　　“所以我帮你开了一个新的马甲，你先住到徐令秋家附近吧。”
　　徐令秋的小区里恰好还有一套房子，而且和他现在住的房子在同一栋楼里，陆明冉联系上他，把房子租了下来。
　　在和徐令秋这个房东见面的第一天，徐令秋热情好客地表示要请陆明冉吃饭，陆明冉笑道：
　　“何必这么客气呢？不如我给你做煎饼果子吧。”
　　当初陆明冉开过煎饼果子小贩的马甲，他是真的会做，但也是真的做得难吃。徐令秋尝着他做的煎饼果子，回忆起被那个大妈支配的恐惧。
　　两人微笑着告别，回去后则是各自扒拉着甜的辣的东西来冲淡嘴里酸酸的味道。
　　到了深夜，陆明冉睡不着，翻身坐起。一想起徐令秋这会儿可能也睡不着，而且还很可能在数钱，陆明冉很想敲他家的门，和他一起分担一下数钱的劳累。
　　这时系统便幽幽地说：“上次你送了徐令秋那么多烟，他还没有卖完。”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又过了几日，确实如系统所说的那样，还有民俗部别的人借着执行任务的名义来和徐令秋接触，时不时地逗引徐令秋加入他们，就差把招聘启事贴在徐令秋家的门上。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双说的那一番话，陆明冉总觉得徐令秋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他的眼里不再总是那么心事重重，身上的戾气也少了很多。陆明冉发现其实根本不用他出手，徐令秋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有意思的是从第四天起，老严又来了。
　　老严第一次上门那天陆明冉正在家里研究着他的煎饼果子，听到老严的声音以后，陆明冉打鸡蛋的手停在半空中。
　　楼上传来零星的几句对话，接着是门被关上的声音，还有老严下楼的脚步声。
　　第二天，老严又来了，这次，徐令秋让他进了门。
　　可也还是没能呆多久。陆明冉很快又听到了他下楼的声音。
　　一次，两次，陆明冉开始拿着个小本本记老严来的次数。
　　真可谓是屡败屡战，勇气可嘉。
　　一方面陆明冉佩服老严的毅力，另一方面陆明冉有些内疚，毕竟如果不是他硬生生地降低老严的神秘感和强大感，老严真的不用费这么大的劲。
　　第六天，这次，不知道老严和徐令秋说了什么，他竟然呆够了一个小时以后才走。
　　老严走了以后，徐令秋忽然下了楼，敲陆明冉家里的门，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你家有酒吗？”
　　陆明冉抄着锅铲：“有煎饼果子，要吗？”
　　陆明冉没有想到有人吃煎饼果子也能吃出喝醉的效果。
　　这晚徐令秋在他的家里呆了很长的时间，但是话并不太多，陆明冉喝着自己烧的白开水陪他。
　　后来第二天晚上，老严再来的时候，陆明冉忍不住了，开了门。
　　陆明冉忽然发现他其实根本不必怕老严，他现在开的是新的马甲新的身份，老严根本认不出他。
　　而且他已经不是跟在老严身后的小助理。有的人离职前能雄赳赳气昂昂地揍上司一顿，而他呢，不说暴揍上司了，至少能做到看到老严后胆很大。
　　“你去找了我的房东是吗？”
　　在老严下楼的时候，陆明冉把门打开，露出自己的脑袋：“他最近很忙，不见人的。”
　　陆明冉真的是许久未见老严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总觉得老严的精神状况和以前相比要差上很多，憔悴了不少。
　　陆明冉心里想着他不会再怕老严，可是身体很诚实地处于一种警戒状态。
　　老严看着他。
　　这个扒着门只露出个脑袋的年轻人是陌生的，按理来说他和他不熟，但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人，老严会想起另外一个叫陆明冉的人。
　　这个年轻人盯着他，问道：
　　“你昨天和我的房东说了什么？我看他和你说完话后心情挺不好的。”
　　老严微微一笑：“你想知道？”
　　——————————————
　　地点还是在那个面馆，甚至连坐的位置好像都一样。
　　陆明冉坐在这里，想起不久前就是在这张桌子边，他举着汽水瓶和老严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如今是真的后会有期了，但他认得老严，老严却认不得他。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想请你的房东帮忙做点事情，他不愿意。”
　　老严撒了谎。
　　前几日他试了很多办法来吸引徐令秋，包括讲出他们因为山村的那件事而产生的渊源，但徐令秋都不感兴趣。
　　昨日在徐令秋下逐客令之前，老严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小双身上有点不太对劲？”
　　说完后老严有些后悔讲这个。
　　徐令秋没有回答。
　　从徐令秋那一瞬的反应里，老严看出来了，其实徐令秋最近知道了这个秘密。
　　那些别的人之所以不愿意或者说不能帮得了忙，是因为走失的根本不是一个魂，而是两个。
　　这也是老严做事的时候才发现的。活人的魂魄当然很好往上带，可是另外一个残魂他本来就该属于阴间。
　　麻烦的是兄妹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绝无分开的可能。
　　老严最终还是把他们都带了上来。
　　这几年来徐令秋自责，愧疚，但他哪里知道，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同学，其实一直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在，心中也并无什么怨念。
　　他的执念，说到底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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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严的身上再也没能吸引到徐令秋的事情。今天他过来，是想和徐令秋说他要回去了，如果徐令秋愿意，并且想把他当做朋友看，以后也可以来找他。
　　晚上，一顿饭结束之后陆明冉和老严一起离开饭馆，老严告诉陆明冉，自己以后不会再来找他的房东了。
　　“哦，那……”
　　陆明冉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他看见老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让陆明冉一下子想起了那日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
　　而这次老严的反应比上次要更加强烈，没过多久便整个人软下来，瘫在地上。
　　“老严！老严！”陆明冉也顾不得自己的马甲会掉了，一把掀开他的衣服，果然看见了那密布在背上的紫黑的手印。
　　那个刚出场时高冷桀骜，强大到无人敢冒犯的男人这时候静静地躺在地上，脆弱到不堪一击。
　　陆明冉慌了，没有多想地拽起老严的胳膊，几次努力以后，总算是把老严扛在了背上。
　　起先陆明冉有些懵，不知道该去哪里，有些可笑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
　　“去酒店，去酒店……”
　　酒店里有能救老严的东西。
　　这条巷子太偏，很难拦到车。陆明冉就这么背着老严，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路上他似乎听见了小孩子在他耳旁尖厉地哭，头痛欲裂。
　　陆明冉咬着牙，把背上的老严颠了一下，省得他掉下去。这时候的老严短暂地有了意识，朦胧中看到背着他的那个人是之前的那个年轻人，但也很像另一个人。
　　最后陆明冉拦下了车。
　　酒店前台的人见他背着老严，有些惊慌地要他去医院。陆明冉扔下一句“喝醉了”，径直奔向老严所在的房间，从他的衣兜里摸出房卡，刷开门冲进去。
　　陆明冉进了房间后就把老严摔在床上，去找白色的粉末。东西果然还在，陆明冉颤抖着把盒子打开，把老严的衣服推上去，赶紧把白色的粉末撒在他的背上。
　　手印，总算是缓缓消退。
　　可老严还处在昏睡状态中。陆明冉坐在床边，望着他。
　　小说中老严是为了救男主而惨死，陆明冉以为如果不接触男主，他是可以活下来的。
　　然而现如今看来，老严迟早要死在这些紫黑的手印里。
　　“他是可以活命的，方法他也知道。”系统开口了，“在他带的箱子里的最里面有两个瓷娃娃，打碎了，那些东西就不会再缠着他。”
　　“可是这样一来，他的师父的残魂也会不见。”
　　系统问陆明冉道：“需要我教你打碎这两个瓷娃娃吗？”
　　陆明冉很想帮忙。
　　他也知道老严是有多么地放不下他那点执念。
　　打碎了瓷娃娃后老严固然是能活下来，但是明天呢？明早醒来以后，老严看着破碎的瓷娃娃，想着他师父永远消失的残魂，会是怎样的想法？
　　“我没有办法替他做决定，也无权替他放下执念。”
　　陆明冉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在黑暗中看着老严的白发。
　　他现在不想再拉低这个人的气场，他希望这个人赶快恢复那一种冰冷强大的样子，他想救活老严。
　　但能真正救活老严的只有他自己。
　　良久过后，陆明冉叹息一声：
　　“我把瓷娃娃放在他身边，让他明早醒来自己选择吧。”
　　——————————
　　天慢慢地亮起来，这次的任务到此结束。
　　老严还没有醒过来，陆明冉走之前在他耳旁叫了一声“老严”，没有得到回应。
　　等他离开以后，老严是会在这个世界里长久地活下去，还是死于下一次手印的发作中？
　　这是不确定的事情，是陆明冉不敢想的事。
　　“老严，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以后，陆明冉走出酒店的房门，在这时床上的老严动了一下手指，但他没有看到。
　　陆明冉走到外面去，登上那辆他很熟悉的公交车。那司机这次还对他笑了一下，老熟人一般。
　　车子开始启动，陆明冉有些困，逐渐睡着。
　　睡着睡着，不知为何，陆明冉觉得自己的头顶有些凉。
　　是窗户开了，风太大吗？
　　陆明冉迷迷糊糊地伸着手，把窗户关好。
　　不行，头顶还是凉。
　　陆明冉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脑袋……
　　等一下。
　　车厢里，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我头发呢？”
　　司机淡定地继续开车。
　　而系统早有准备似的，赶紧递给陆明冉一面镜子，勉强算是温声细语地哄他道：
　　“小陆啊你快看，镜子里这个帅气的和尚是谁啊？”
　　陆明冉看了看，愣了。
　　过了一会儿，陆明冉：“系统，我申请说脏话。”
　　“嗯……你说吧……”
　　陆明冉快哭出来：
　　“他王母娘娘的这个帅气的和尚是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给小陆剃头发，我发四


第42章 想上了小船？不行（1）
　　清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行驶在山间雾气蒙蒙的路上。车上的几个人神色都是严肃，而坐在后排左边，靠着窗的那个人更是紧张到不敢大声喘气。
　　那人的名字是林见声。
　　一个月前林见声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老师，终日带着学生们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常常是他游得开心，但游到一半后他这才发现还有一大半学生没下水。
　　这样的日子是鸡飞狗跳了一些但也还算是宁静快乐，直到3月12日那一天。
　　学校的后面就是山。今年新上任的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把火烧到了山上——他要带领着学生们去种树，去过一个有意义的真正的植树节。
　　作为班主任，林见声那天基本上一直处于气到想吐血状态。种个树而已，但他从自己班的学生身上看到了好多出戏，有两个男生抢着帮一个女生提水桶的校园青春偶像剧，还有蠢蠢欲动的香港古惑仔戏份，这些倒也就算了，林见声没想到居然还有恐怖片的情节。
　　树坑都是提前挖好的，学生们都只用把树苗埋进去就行，有一个男生拿着铲子跃跃欲试，一铲子下去后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是骨头，白色的骨头。
　　后来有村民过来吆喝着让学生散开，说是羊骨头，把那玩意儿另找了一个地方埋起来。但是，林见声站着不动了。
　　他看见有一双属于动物的爪子抱住了那个拿着铲子的男生的腰。林见声认不出来那是什么动物的，不过从那高度来看，这东西要是想抱住男孩的腰，这会儿应该处于直立的状态。
　　这画面一闪而过。
　　回家后林见声的心里一直不安，睡不踏实。结果第二天，他预想中的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男生请假了，说是生了重病。
　　这个山里的地方穷，以前还有过学生掉进沟里，而家长听说后掉头跑路，生怕付医药费的事情出现。凭着以往的经验，以及为着心里那点不安感，林见声前去家访。
　　让林见声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孩子就坐在家门口，面色红润不说，手里还不停地忙着掰玉米。
　　林见声刚在想这不是好好的嘛，突然，男生看着他笑了，一张口就令林见声毛骨悚然。
　　男孩说话的语气很像一个妇女，而且说的还是外地的让人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林见声当场就傻在那里了。
　　接着林见声又看见了那双爪子。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为首的那个要叫林见声，后面那个则摆手示意让他不要说话，盯着林见声所看的方向。
　　家长说那两人是亲戚。
　　一周后，男孩康复了，回到学校，而林见声突然接到通知，说是他的档案被调走了，让他明天去城里一个单位报到上班。
　　大学毕业后林见声考到了这里，对他来说，能调进城里当然是很好的事，但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而且，那个单位不是学校，跟他的专业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关系。
　　林见声有了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就拿今天来说吧，一大早的他就被从集体宿舍叫醒，和那个几个同事上车执行任务。林见声洗漱完毕后就坐在床边，乖巧地看着那些同事们继续收拾。
　　甩棍，手电筒，沾过血的刀……
　　林见声：……你们带的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我以教导处老师的名义命令你们，把管制刀具给我都收起来啊啊喂！
　　林见声就和这些人挤在同一辆车上。现在，车前的雾消散了，不过林见声看见了很眼熟的一样东西。
　　是树枝上挂着的一个燕子风筝。如果林见声没记错的话，十几分钟前他就见过这个。
　　在他身旁，艰难地和别人挤在一起的胖子也看见了，啐了一口：“奶奶的，鬼打墙了。”
　　接着有人说：“朝左开。”
　　左边是一条死路。
　　换做前几天的林见声，他这会儿一定已经叫起来，并且喊着“我想回去教书”。
　　而现在林见声已经习惯了，在车子径直撞上了一棵大槐树，所有人狼狈不堪的时候，他这才淡淡说道：
　　“我想回去教书。”
　　原来不是鬼打墙，而是真的迷了路。
　　当天的任务是完成了，但因为报废了一辆车，所有人都挨了处分。
　　这晚，林见声被叫进了一家办公室里，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一个笑眯眯的，穿着中山装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见过，就在那个学生的家里。
　　一番闲扯，以及虚情假意的问候过后，这个男人忽然邪魅一笑，拍拍手，让人搬了一个保险箱上来。
　　林见声的眼睛亮起来了。
　　男人把箱子打开亮给他看，里面是几百份有着他的照片，但是个人信息完全不同的几百份档案袋。
　　林见声的眼睛暗下去了。
　　“来吧，挑一个身份。”
　　男人一边用细瘦的手指一一摸着档案袋，一边抬头打量着林见声的脸，拳击冠军，私人保镖……一个个身份在男人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以后，最终男人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个袋子上。
　　“心理咨询师，你有文化，而且张老板也懒得细究，适合。”
　　说着，男人看着他，笑道：“近视吗？”
　　“视力很好。”
　　“不，不，还是戴上眼镜后更像点样子。”
　　这男人居然真的准备了一副平光镜眼镜，细边金色方框。林见声觉得它老土，但还是试着戴了一下。
　　这下，那个男人的眼睛亮了：
　　“林见声，你知道斯文败类吗？就，你这样子挺像的。”
　　林见声：……我堂堂一个人民教师，你才斯文败类。
　　他心里这么吐槽着，顺手就要把眼镜扯下来，而在这时，那男人忽然说：
　　“你半夜为了学生上山，面不改色地挖土观察骨头的时候，我看见了。”
　　“戴上吧，挺适合你的。”
　　林见声的手停下了。
　　他戴上了眼镜，而这意味着他将接受新的任务。
　　男人说你们今天犯了错，要是你不接这任务，回头连书也教不了。
　　说罢，十几张照片被铺在了桌上。
　　男人边让他看照片边介绍：
　　“富商张一二，钱挣得是真多，人也是真坏。”
　　“我们怀疑他和人一起利用小鬼害人的事情，以及多起以前的罪案有关。”
　　“他最近要去度假，巧的是缺保镖而且也缺心理咨询师。”
　　林见声知道了，这是让他去打听消息。
　　“不过你要小心一个人。”
　　对面，男人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他拣出一张照片推到了林见声面前，还用手指在上面重重地点了好几下：
　　“他身边有高人跟着，通融法师。”
　　林见声低下眼眸，视线落在了这张旧照片上。
　　照片里有一个老和尚正对着佛像打坐念经，看上去慈眉善目。
　　只是林见声看着看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偏移到了另一处。
　　在画面的右侧，有一个年轻的和尚正垂首站着，双眼紧闭。夕阳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温柔的金色。
　　————————
　　笃笃的木鱼声不绝于耳。
　　下车以后陆明冉便到了一家寺院的门前，身上的衣服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换成了质朴的僧服。
　　在穿过寺院前往通融法师的禅房的路上，陆明冉已经把这个世界的大致剧情过了一下。
　　《山村老师》，作者说取这个名字一是为了和《山村老尸》谐音，有意好心地让大家回想一下童年心理阴影，二是他确实在以第一人称讲自己在山村当老师的时候发生的事。
　　只可惜，好好的山村老师上了贼船，自从进了什么灵异部门以后主线就崩得一塌糊涂。
　　陆明冉介入的时间有点晚，他现在要做的是把男主从小船上拉回来，而着手点在于那个镶着金牙，满口“雷猴啊”的富商。
　　通融法师一直跟着张老板，而陆明冉是通融法师最看重的弟子。
　　笃，笃，木鱼声越来越近。陆明冉走进禅房里去，看见师父虽然手里敲着木鱼，但心思显然已经不在佛经上了，双目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佛像。
　　“明冉，我自知我一生罪孽深重。”
　　师父开了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而等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久久地再没有出声。
　　陆明冉察觉到不对，边叫着师父边快步走过去，心里一惊。
　　师父他……圆寂了，在午时的寺院钟声中。
　　三天后，一辆豪车停在了寺院门口。
　　在僧人们虽不言语，但目光复杂的注视下，陆明冉捏着师父留给他的那一串念珠，走出禅房，一步步地向外面走去，跨过门槛。
　　“阿弥陀佛。”
　　他低声念一声佛号。
　　站在车门前的保镖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他最讨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和尚。
　　但是他的老板却喜欢得很，摇下车窗冲着这个和尚直挥手：
　　“明冉法师，雷猴啊！”
　　明冉法师听了，慢慢地抬起脸来，一双眼眸清冽如冷泉。
　　他微启双唇，说：
　　“张老板，时间不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了，您又是出来做生意的……”
　　明冉法师诚恳地道：
　　“请讲普通话。”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一点还有一更~


第43章 想上了小船？不行（2）
　　好在沟通是真的没有问题，作为灵异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典型南方富商，张老板常说的不过就是“雷猴啊”，“系啊系啊”这种话。
　　至于别的？别的粤语作者哪里知道，他自己就只会这么几句。
　　陆明冉坐在车上，听张老板絮絮叨叨，他讲两句自己这次要去度假，然后扯着扯着又扯到他的生意和新买的车上，陆明冉在心里努力地梳理他的话，终于梳理出个大概。
　　圆融法师死了以后陆明冉得接替师父跟着他，而张老板最近要携儿带女地去度假，山间别墅，舒适惬意。
　　明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则是为了躲避活人的攻击和他在阴间欠下的债。
　　阴间的债自有陆明冉给挡着，他那包袱里装着师父留下来的瓶瓶罐罐，一个不留神之下这里面压着的东西就能要了张老板的命。
　　而活人的债呢就更好说了，张老板请了保镖，专门来对付想动手的。
　　而对于那些会上门来采访的记者，张老板安排了心理咨询师，对外宣称自己是抑郁症，柔弱得如同一朵娇花，正在舔舐自己心灵的伤口，不宜被打扰。
　　“这次我请了很不错的心理咨询师啊，拿了那么多证件给我看，不过我是个粗人，看不懂的啦。”
　　张老板显然很满意这个心理咨询师，还把那人的照片拿给陆明冉看：
　　“就他，林见声。”
　　这是一张工作照，画面里林见声穿着白大褂，侧身和一位患者交谈。
　　陆明冉知道林见声真实的身份，而作为不知情者，他也能看出这张照片的问题。
　　这真的太像是摆拍了好吗！照片里每样东西崭新得跟没用过一样，每个人的脸上还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张老板就这么被骗过去了，还很期待林见声的到来。
　　唉，林见声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还债啊。
　　陆明冉侧过头去想看窗外风景，结果这时张老板恰好看着手机灿烂一笑，露出折射着阳光的金牙，差点闪瞎陆明冉的眼。
　　————————————
　　于是改造富商的第一步就是换牙。
　　系统说了，要他帮助这个富商洗心革面偿还债务，改掉鬼故事典型富商的特点，让林见声最后无处下手回去教书——系统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林见声以后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
　　现在陆明冉盯上了富商的金牙，几乎所有的暴发户都有那么一颗金牙和一条金链子，这些设定既落后，又严重损害了陆明冉的视力。
　　车子开到半山中，张老板对着青山绿水赞口不绝，后来有些惆怅地指着一条小溪：
　　“当初你师父就是在这里救了满身是血的我。我醒来后他一直摇头，说昨晚他梦到小溪里有一条大蟒蛇，这是很不好的凶兆。但你师父慈悲为怀，还是救了我。”
　　对于师父的离世，也许他是真的悲伤吧。
　　陆明冉努力地使自己看上去像个和尚：
　　“师父说了，一切自有缘法。”
　　“哈哈哈哈，系啊系啊。”
　　张老板则是难得地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时依然笑容满面。他看看外面出现的一户农家乐，说正好饿了，不如大家就在这里吃一顿便饭吧。
　　在走进去之前，陆明冉看着外墙上贴着的少女背着竹筐的绿油油的画面，满心以为这里面就是煮煮野菜让有钱人尝尝鲜，他吃不了肉别人也吃不了肉，很公平。
　　但是天杀的，为什么这里面卖的是烤土鸡烤鸭子烤羊肉……各种烤肉！
　　看到陆明冉脸色一变，张老板也回过味来，反手就给了保镖一巴掌，保镖纹丝不动，他差点摔在地上：
　　“你是怎么选地方的？怎么能让小师父看到这些呢？”
　　消气了之后张老板指着隔壁，满脸歉意地说：
　　“小师父啊，隔壁是卖野菜的，要不你去那边，我们去这边？”
　　陆明冉：“……”没有人知道在来这个世界之后的几个晚上里，他是如何捱过对鸡腿的相思之情。
　　那天系统看他实在可怜，说你吃吧，我不会让别人发现，但陆明冉想了想，说哪怕不信佛祖，也要敬重。
　　此刻陆明冉依然敬业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念了几声“罪过”之后他转身去了隔壁，很决绝，没人看得出来他对烤肉有多怀念。
　　隔壁确实是卖野菜的，老板见他是和尚，还很恭敬地把他请到里屋一个干净的角落坐着。从这里向外望去，正好能看见外面几杆修竹，倒也惬意。
　　只是陆明冉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小姑娘路过屋外瞧见了他以后，一下子走不动路了，站在那里看他好久。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姑娘端着白粥走到陆明冉跟前来，她的脖子上还挂着很好看的银圈。陆明冉对她说了一声谢谢，接过瓷碗。
　　“诶，小师父你等一下。”
　　小姑娘忽然站起来，返身去屋里端了一个小碗过来，往陆明冉的碗里拨了一筷头咸菜。
　　做完这些后小姑娘什么话也不说，脸上忽地飞上几抹红晕，扭过头去端着那个小碗飞快地跑了。
　　很快地，从隔壁的屋里传来几个女孩子压着笑声的零星几句言语：
　　“真给他你亲手做的咸菜了？”
　　“啧，平常在这山里又不是没见过小和尚，瞧把你稀罕的。”
　　“这不一样，”这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小姑娘说话时手指还绞着衣服角，“他，他长得好看。”
　　“哈，你们看她，脸红了，红了！”
　　姑娘们互相掐着对方，笑闹着乱作一团。而陆明冉只能装着完全没有听见这些声音，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粥吃咸菜。
　　“唉，陆明冉啊……”
　　这时候系统感慨一声：“妖僧这两个字说的就是你吧。”
　　陆明冉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妖僧不妖僧的另说，他想要他的头发。
　　————————————
　　度假在下周才开始，晚上陆明冉先和张老板去了他在市里的那间别墅。
　　张老板是真的能吃，回家后还要吃水果，陆明冉看着他的肚子，规划好了第二步：减肥。
　　“施主，”陆明冉斟酌着开了口，“今天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味同嚼蜡，牙齿不适？”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张老板的牙：“这是你贪念太重啊，不过我有办法，你去把金牙换成烤瓷牙就好了。”
　　“对了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牙医，要不要和你介绍一下？”
　　系统：“诶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牙医？”
　　“所以你要帮我找一个，我要拿提成。”
　　系统：“……见到富商后是不是你的发财梦就出来了。”
　　张老板倒是第一次被人建议换牙，愣了愣，他正想说点什么，这时候保姆跑过来：
　　“林先生到了。”
　　林先生？哪个林先生？
　　林见声。
　　一楼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陆明冉跟着张老板下楼，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缓步走进屋里，有些拘谨地站着。
　　张老板见了他以后简直是在一瞬间里扑了上去：“哎呀林医生啊，我最近晚上常常失眠，就盼着你来。”
　　那也可能是你吃得太多了啊。
　　陆明冉在心里帮他想着第二个原因，同时注意到林见声的目光越过了张老板的肩头，落在了他的身上。
　　陆明冉没有太意外，小说中林见声第一次见到融通法师的弟子时就是这个反应，惊讶嘛，很正常。
　　陆明冉也回看过去，露出羡慕的目光：林见声的头发好多啊，好想摸一把。
　　等握手完毕，林见声跟着张老板离开，到书房里去给他看病开药，张老板哭诉自己的人生已经惨到除了钱以外什么也没有，林见声的素质极好，竟然能微笑着一直听下去。
　　半小时后他们两个人走出来，张老板看看外面快要下雨的天色，笑道：
　　“林医生，今晚就先住在我这里吧，不要嫌弃啊。”
　　“张老板，您这是哪里的话，多谢。”
　　林见声一面这么说着，一面眼神又向陆明冉飘过去。
　　那时的陆明冉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既然林见声又看他了，他也就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再次羡慕了一下林见声的头发。
　　这时，林见声反而躲着他的目光，不去看他了。
　　林见声在想，这个和尚看着我，似笑非笑，真是高深莫测，不知他在想什么啊。
　　很快地，家里的仆人过来带路，把林见声带到了客房。
　　陆明冉则住在师父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夜里只吃了一碗粥的陆明冉有些饿，出来找食吃，正好路过林见声的房间，发现他好像还没有睡。
　　并且像是在打电话。
　　陆明冉了然，知道这是小说里的情节，林见声在给上级汇报大概情况，台词他都记得很清楚。
　　不过等一下……
　　陆明冉站在门外，靠着系统的帮助好像听到了不太一样的几句台词：
　　“嗯，张老板的儿女还没有来，他一个人住着。”
　　“还有一件事，我没看见通融法师，只在他身边看见一个妖僧。”
　　……
　　陆明冉：嗯？妖僧？什么妖僧？


第44章 想上了小船？不行（3）
　　迷茫之中陆明冉想到了一个问题。
　　林见声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了。
　　虽说这是小说世界，按照设定来看，哪怕林见声举着扩音器打电话都不会被听到，可出于好心，陆明冉觉得自己还是得提醒他一下。
　　想到这里，陆明冉的手敲上了林见声虚掩着的房门。
　　几下声响过后，林见声推开了门。但当林见声看到陆明冉时，明显地呆滞了一下。
　　呆滞一下也就算了，他还截住陆明冉的话，抢先开口道：
　　“法师，你稍等一下，我准备好了以后再和你说话。”
　　啥？陆明冉有些不明所以，说个话而已，这要什么准备工作，说话前检查一下自己的嘴巴是否完好，喉咙是否保养得当那种？
　　不过陆明冉也不好意思问，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等着，直到林见声终于做好了准备，也傻愣愣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见声走起路来，身上在叮叮当当地响。
　　借着房间里的光源，陆明冉看见林见声的脖子上挂了两个佛牌，手腕上多了刻着符文的银镯子——重点是两只手都有，还都造型很像监狱特供版。
　　除此以外，林见声往脑门上糊了朱砂，看得陆明冉想伸手蘸着这朱砂在他脑门上写一个大大的“王”字。
　　“法师，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林见声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而且坚决不看陆明冉的眼睛。
　　这下，陆明冉知道林见声说的妖僧是谁了。
　　那些玩意儿陆明冉认得，都是林见声出来前同事们借给他的，他们说张老板身边有高人指点，务必要小心，以此护命。
　　不过等一下，你不是Boss战的时候才用到了这些吗？
　　谁让你拿它们来对付我了！
　　————————
　　既然被人说成了妖僧……
　　那么，不做点妖僧该做的事情怎么对得起这个名头呢？
　　陆明冉不去找食了，打道回府。
　　这房间是师父以前住着的，一切的摆设都有讲究。按照以前师父交代的，陆明冉先给小桌上的两个牌位上了香——那是被张老板害死的一对夫妇的牌位。
　　这之后便是念经，说是超度别人，实则是镇住亡灵。陆明冉自然是不会念经的，所以系统打算拿过他身体的支配权来帮他。
　　陆明冉却是犹豫了一下。根据小说的情节，还有他手头现在所能见到的东西来看，张老板的手上是真的有太多人命，就拿这对夫妇来说，他们一家三口都死在张老板的一个工地上，儿子的尸体被用作人祭，给灌进了水泥柱里，至今都没有找到。
　　系统猜出了陆明冉的想法，说你想念别的对他们有好处的经文也可以，但这样一来张老板被反噬的速度就会加快——按照任务要求，他不能无声无息地暴毙，而是得死得明明白白。
　　“那我会做快一点。”
　　系统答应了陆明冉，拿过他身体的控制权。不久后陆明冉已不能控制自己，只能感觉到自己正跪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嘴唇微动着以极快的速度念着什么经文。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极为压抑，陆明冉听到了女人的笑声，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扒拉着他的眼皮。
　　渐渐地陆明冉的意识脱离出来，另一个“他”立在一旁，看见蒲团上的自己正端坐着念经文，而桌上摆着的那几个小盒子在剧烈颤动。盒子颤动得越厉害，那和尚脖颈到胸口处的大片皮肤就越发地红，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而不管情况怎样变化，那人的脸上总是冰冷漠然的神情，似乎身体迅速上升的温度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明冉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看得呆住。直到自己脖子上的那块儿古玉忽然散发出极柔和的绿光以后，他这才回到身体里，蓦地睁开了双眼。
　　“皮肤上的颜色暂时退不了，”系统说，“你和师父每次为张老板做事后身体总会有点异样反应，这是我做的手脚，帮你蒙混过关。”
　　哦，其实除了皮肤看上去红了一些，好像也没什么。
　　陆明冉这时候跪坐得腿已经发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恰好此时前面就有一面古铜镜，他扒着自己的衣领查看皮肤，不知不觉间露出一个笑，勾起唇角。
　　系统：“别笑了，再笑就真成妖僧了。”
　　————————————
　　第二天的陆明冉是被吵起来的，楼下大厅似乎是有什么记者来采访，乱哄哄的一团。
　　他走到二楼那里朝下望去，只见林见声一个人在应对这些人。话说他这个人民教师倒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会儿站在那里只会背台词。
　　“不好意思，我的病人需要休息。”
　　翻来覆去的，他只有这样的话可讲，而这就已经足够了。因为，这是他那个部门安排好的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张老板相信选择林见声是正确的。
　　记者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大厅复归平静。
　　“叮”——手机上的新闻弹窗很快就出来了，封面图就是林见声被围着采访的照片，在一圈记者的围堵下，穿着挺括西装的林见声单手扶着眼镜，说着编排好的□□无缝的谎言。在他的身侧，黑色的标题很醒目：张姓富商疑似患上抑郁症。
　　那个部门对林见声的外貌还有身份做了处理，报纸上刊登的名字也是化名，所以不会有老熟人认出他。
　　陆明冉看了看评论，一半是在说抑郁症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要为了博同情消费它，一半则是有小姑娘在说等她有钱了，一定要包下这个林医生让他守着自己，早上说早安，晚上说晚安。
　　哦？包下这个人？
　　陆明冉移开手机，看向了这个男人。
　　楼下的这人确实如评论区里所言，皮肤冷白，衣冠楚楚，甚至还要更胜几分。
　　怎么说呢……
　　这么好的皮肤，不去拔个火罐可惜了。
　　陆明冉低头啪嗒啪嗒地在评论区里打下这样的话，收工，接着继续看林见声。
　　啧，败类。
　　此时还站在大厅的林见声察觉到了来自楼上的玩味的目光，便抬起了头，正好和陆明冉对视着。
　　陆明冉继续这样看他，觉得很公平。
　　你用看妖僧的眼光来看我，那我就用看败类的目光来看你。
　　就这样，一个楼上的和尚，一个楼下的医生，两人这样无声地对视着。小保姆好奇林医生仰着脖子在看什么，脖子疼不疼，擦地的刘妈嫌弃陆明冉站在那里原地不动碍了她的路，围着陆明冉转圈圈。
　　等张老板回来了，这俩人总算是挪了窝，坐在长桌旁面对面地等着张老板。
　　张老板一过来就注意到了陆明冉脖子上的红色，道了一声辛苦，这时，林见声便也朝陆明冉的脖子上看过来。
　　那目光里有满满的紧张和一丝丝嫌弃，陆明冉看着他的表情，脑内自动循环播放他昨晚讲的“妖僧”两个字。
　　什么妖僧，我是来把你摁回讲台上的好吗。
　　陆明冉做起正事来，席间张老板刚讲了一句粤语，陆明冉便正色地告诉他：
　　“施主，请讲普通话。”
　　“来，跟我念，米饭，水果，这是桌子……”
　　张老板怀疑陆明冉在玩他。
　　但是小师父是真的一本正经在教，正经到张老板把无数句脏话硬生生给吞下去，张开了嘴跟着念了一句。
　　“哎呀，还是不对。”
　　忽然，一句本该由陆明冉说的话从别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陆明冉诧异地转过脸来，只见方才还安安静静的林见声，这时竟然是撸起了袖子，暴躁中又透着些许耐心。
　　“来，跟着我拼读拼音，沙发，施啊——沙，沙——……”
　　嗯，和尚教完医生接着教。
　　张老板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咽下的脏话这时候在他耳旁喊：让我骂！让我骂！
　　陆明冉：……？男主你为什么突然干起了老本行？
　　林见声：小师父你为什么给我起了个教书的头？
　　这次，对视以后陆明冉迅速和林见声达成了一致，立刻开始圆场。
　　陆明冉低咳一声，笑了起来：
　　“林医生，我知道张老板最近患了抑郁症，你刚才那样……是情景式疗法吧？”
　　林见声也笑得机械：
　　“是啊，谈话的疗法，这叫话疗。”
　　说罢两人一起看着张老板。
　　————————
　　话疗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只是后来张老板私下吩咐小保姆，说以后一定不能让林医生和明冉法师坐得太近，不然这俩人一凑在一起就想给他话疗，他真的承受不住这种贵宾级待遇。
　　陆明冉和林见声则是对此一无所知，两人并肩站在三楼的小阳台上看风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淡定神情，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慌得不行。
　　陆明冉：不准问我佛经！
　　林见声：不准问我心理学知识！
　　同时为了防止对方先问及到自己专业知识，他们选择了主动出击，转移注意力等诸多成功的战略。
　　这期间陆明冉赞美了天空的飞机共计四次，夸林见声头发多夸了十次。
　　林见声在这期间则扶眼镜扶了五次，夸奖仙人球的刺长得真好共计七次。
　　这算是他们见面以来气氛最和谐的一次了，临别前两个人的心里都特别满意，丝毫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以至于到了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舍不得对方，还想再聊一个小时。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人就此分开，再次见面时是在晚上。
　　————————
　　张老板的儿女们回来了。
　　最让陆明冉印象深刻的就是三十一岁的老大，这人是真的疯，做起事来比他的父亲还要不择手段，同时这又是一个家庭观念感极强的人，爸爸说要出去度假，他就招呼着弟弟妹妹们往回赶，没人敢不听他的。
　　嗯，也有例外，比如他最小的妹妹。
　　这次老大除了带回几个弟弟妹妹外还带了一个头发卷曲，笑容腼腆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张老板会心地一笑，拉过老大低声道：
　　“又给你妹妹选男朋友啊？”
　　“嗯，她不是对颜值要求高嘛，这次的是个混血的男孩子。”
　　说着，老大又看了下手机，离开爸爸打了个电话，张老板表面上装着不知道，实则很清楚老大是在和妹妹说话。
　　“爸和我们明天就要去度假了，你真的不回来？”老大烦躁地扯了一下西服的领带。
　　妹妹则回应道：“我想回来，是你不肯让我回来啊哥，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相亲了，为什么带了个男孩子到家里？”
　　“谁带人回来了？哦，老三给你说的是吧……”
　　接下来便是常见的都市家庭剧戏码，老大是在三楼的走廊里打电话的，而那个地方离阳台很近。
　　陆明冉和林见声就正在这阳台上，他们两人一人守着一盆小番茄盆栽。在听老大讲话的时候，陆明冉吃得太快了，把自己怀里那盆小番茄撸得没有了。
　　所以他摸索着伸手过去，在林见声怀里那盆中揪了一个。
　　当然，表情依旧淡然，上半身不动，只有胳膊动，目光还直视着前方的夜空。
　　林见声看看自己怀里可怜巴巴的仅剩几个的小番茄，再看看陆明冉伸过来的手，想了想，把盆栽递过去一点。
　　“小师父，山间的水果一定比这里更好吃吧。”林见声说了话，那意思是问他为什么不安分在山里呆着。
　　唉，果然没有白吃的小番茄啊，揪他一个小番茄，他就要规训自己。
　　陆明冉在心里叹息一声，接着把那最后一个小番茄还了回去。
　　“我下山是为了帮人。”
　　陆明冉希望林见声问一问他是要帮谁，但林见声想当然地认为他是要帮张老板，转身离开，把最后一个番茄还给他。
　　当小保姆赶到阳台这个惨案现场的时候，当事盆栽里只剩下一个弱小无助的小番茄。
　　————————
　　晚上张老板给儿女们介绍陆明冉和林见声，和林见声相比，显然这些儿女们更在意陆明冉，每个人看着陆明冉的眼神里都有着一点惶恐和心虚的感觉。
　　陆明冉心中了然，张老板做了错事，而这些儿女又何尝是干净的呢？生意场上他们也用尽了肮脏手段，要靠着通融法师给他们善后，另外作为灵异文里富豪的家属，在争夺遗产这方面他们更是花样百出。
　　这样的家，还是散了为好。
　　陆明冉静静站着，一声不吭，而这时大儿子的目光在他和林见声身上来回巡梭起来，若有所思。
　　“爸，时间不早了，先请客人们回房休息吧，我再和您说会儿话。”
　　陆明冉巴不得赶紧走，而林见声也是这么想的。这之后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陆明冉和林见声各自回了房间。
　　后来深夜时老大上楼，先是敲了陆明冉房间的门。
　　说是夜里最近睡得不安稳，总听见家里二楼有高跟鞋走动的声音，但自家的二楼是放杂物用的。因为这是小说里既有的情节，陆明冉照着小说里的情节走，问话，念经，给红绳，倒是很快就解决掉。
　　但是老大却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他看着陆明冉，突然问了一句话：“小师父，你今年多大？”
　　得到回答后老大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又去敲了林见声的门。
　　也是说自己夜里睡不着，听见二楼有动静，林见声从专业心理医生的角度出发，给他开了助眠的药。
　　老大也问了林见声一个问题：“林医生，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
　　“哦，二十六啊，”老大笑着拍拍大腿，站起，“好，好。”
　　林见声不知他在好什么，一头雾水地送他离开。
　　今晚换做林见声和陆明冉睡不着了，尤其是陆明冉，他记得小说里没有这一出，老大怎么突然就问了他的年龄呢？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陆明冉和林见声都顶着黑眼圈下了楼，今天大家要坐张老板的私人飞机去他的那栋山间别墅，外面的车已经停了一排。
　　有意思的是陆明冉被仆人带着上车时，发现车上还有另一个人：林见声。
　　另外，他们两个虽说算是客人，但这安保的力度也太大了一些。
　　在他们后面专门跟了一辆车，车上的人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那些人个个戴着墨镜穿着西装，死死盯着陆明冉他们两个。
　　“林医生，”陆明冉忍不住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同样是黑眼圈的林见声摇摇头。他昨天也是想了一晚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引起了这个多疑的老大的警惕心。
　　他应该没把药给开错吧？同事说这次给他带的一种药是治失心疯的，他记得那个好像是蓝色的样子……等等，昨晚他给老大的是什么颜色的瓶子来着？同事说他其实装的是钙片，真的假的？
　　而这时，另一边——
　　老大拿着对讲机，在下完最后一句指令后补充道：
　　“他们两个必须活着。”
　　“他们可是我的妹夫候选人，我等着我妹妹回来选。
　　当然，她要是想全都要，那也可以。”
　　神情认真到像天桥底下贴膜的。


第45章 想上了小船？不行（4）
　　张老板的飞机带着他的四个儿女及这两位客人出发。在飞机飞行的时候，陆明冉和林见声都处于不敢动的状态。
　　几个保镖围在他们跟前，老大张永度还频频回头看他们，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而张永度这时候看着坐得笔直的陆明冉，还是把他叫了过去。
　　“明冉法师，来，坐近一点。”
　　陆明冉果断地离他远一点：“施主，我不是尘世之人，你和我保持距离更好一些。”
　　“诶，看你这话说的。”
　　张永度笑起来：“明冉法师，如果我们成了一家人，那岂不是更投缘？”
　　嗯？陆明冉的大脑接收到了一个他无法消化的消息。
　　什么叫成为一家人？大哥我们身体上灵魂上没得任何关系好嘛。
　　还好，张永度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他直言道：“我妹妹和我打电话时说了，她想要惊世骇俗的爱情。”
　　“哦，对了，依她以往的择偶标准来看，她是想和外貌出尘绝世的人来一场惊世骇俗的爱情。”
　　张永度看着逐渐被吓得仓鼠化的陆明冉，大力地拍着他的肩：“我觉得，你很合适。”
　　“不，我是和尚。”陆明冉知道，某些事必须得立刻拒绝。
　　结果张永度笑眯眯的，说：“我听说日本和尚可以娶妻生子。”
　　“我爱国。”
　　“我明天就能改了你的国籍。”
　　嗨，有钱就是这样嘛。
　　但是……陆明冉想到了什么，幽幽地抬起头：
　　“中国和尚管中国鬼，日本和尚管日本鬼，你要真想改我的国籍，不如你多烧点纸钱去趟阴间，把被你们害死的人也改一下国籍？”
　　“……”
　　欢乐祥和的气氛，终于，凝固了一下。
　　最终张永度长叹一口气，塞给陆明冉一个MP4，再给了他一副耳机，说小师父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坐飞机很无聊的，你先听歌吧。
　　没想到这本文里居然还有MP4这种古早玩意儿，陆明冉有些怀念地看着手里这个蓝色的MP4。
　　后来，陆明冉一转身就看到了仍然不敢动的林见声。他看到林见声还在捏着他那本心理学著作佯装在看，就走过去，把自己的耳机分给林见声一个。
　　“听歌吧。”
　　陆明冉点开MP4，随手点开一首歌。
　　很快地，前奏过后，念白传入他们两人的耳朵里：“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嗯，林见声了然地点头，看来这是个和佛教有关的歌曲，很符合明冉法师的身份。
　　可是再接着往下听以后，两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木鱼停顿又再次敲响，合着她悄然而至的情长……”
　　陆明冉心里咯噔了三四下，连忙伸手就切歌。
　　好，下一首——
　　还是和尚动情。
　　切歌。
　　依然是和尚动情。
　　缓缓地，缓缓地，林见声按着耳机扭过头来，给了陆明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没事的，小师父，我懂。
　　——————————
　　捱过了漫长的两小时以后，他们看见了掩映在南方山间树木中的白色别墅。
　　望着这别墅，陆明冉捏紧了手里的念珠，林见声则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只是不住地朝外面看。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一辆辆车子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沿着盘山公路一路蜿蜒而上，只有他们这辆车开向了岔路，缓缓地停在了别墅外围的西边小门前。
　　“到了。”
　　坐在副驾上的管事的人说了一声，接着他便下车，拉开了陆明冉这边的门。陆明冉强行维持着自己那淡然的模样下了车，而林见声见状便也想跟着下去。
　　“林医生，”然而管事的人微笑着拦了他一下，“您今晚不住在这里，等会儿车子会把您送上去的。”
　　听了他的话，林见声不禁望向陆明冉。也就是说……今晚陆明冉要独自住在这里？
　　也许是看出了林见声的疑惑，管事的人一边继续微笑着一边大力关上了车门：
　　“哦，老房子很久没有住了，还得拜托明冉法师先看一下。”
　　说罢这人逃跑似的上车，一上车就喊开车。事实上根本就用不着他喊，那司机在他抬手示意前就已经发动车子，猛地朝后一倒。
　　林见声在这时抬着脸，一直地看着前面的陆明冉。
　　西门是一扇很高的欧式的门，尖锐的黑色铁条高高地耸立在门上，在这些西洋玩意儿前该站着一个神父，而不是陆明冉这样的和尚。
　　林见声看不见陆明冉的脸，这时候林见声只能看见陆明冉那单薄的背影穿过吱呀作响的铁门。他的僧服衣摆掠过深绿的野草，朝着别墅的侧门而去。
　　陆明冉今晚要一个人在这里住上一夜。
　　车子转了方向，载着林见声头也不回地离去。林见声坐在车上，再也看不进去他那本用来掩饰自己的心理学著作。
　　前面的两人却是轻松不少，等把林见声送到了山顶那里的小洋楼，管事的人还拍着司机的肩膀闲聊起来，只有林见声一个人站在门口心神不宁，直到张永度招呼他一声，他这才低着头进了小洋楼。
　　进去后林见声便更疑惑了，相比而言，这里明显要比之前的那栋别墅好上很多，但张家的人都说了，他们只在这里住一晚，明天还要搬到那里度假。
　　“林医生，你可能不知道。”
　　张永度走过来递给林见声一支烟，接着自己也点了一支，在烟雾缭绕中，他笑道：
　　“我们的老家就在这里。每年爸爸都要带我们来这里度假，是传统。”
　　“那说明你们是很念旧的人啊。”
　　“哈哈，那倒也没有，”张永度说着说着，忽然从他的衣兜里摸出他的钱包，翻出来装着照片的那一面给林见声看，“只是我们很注重家族而已，你看，这是我们的全家福。”
　　画面中的张家儿女们都是童年时的样子，看来张永度最喜欢的就是小时候的家人。林见声礼貌客气地看过去，结果这一看之下差点吓到把这个钱包丢出去。
　　最右边有一个被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
　　她的右手牵着哥哥，而左手也正做着牵着什么人的动作，但是，在她的左边什么都没有。
　　张永度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什么异常似的，还特意指着那个小女孩让林见声看：
　　“这是我最小的妹妹张星微，我跟你说，她现在比小时候更漂亮。”
　　————————————
　　我就是灵异副本序幕里的倒霉蛋。
　　走进别墅的时候，陆明冉翻着自己的小包袱，在心里这样想着。
　　这山间别墅要是单纯是个凶宅，那还算是好办的，麻烦的地方在于这个凶宅更像是一个“家”，一个必须按时回来的家。
　　这别墅的附近就是陈家村，是张老板的老家——他们家是村子里仅有的两户外姓人家之一。
　　在这种宗族氛围浓厚的村子里，只要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村民们首先会把黑锅扣在这两户外姓人家身上。张老板自小心气高，在村民们还在研究着如何多占一点他家的便宜时，十几岁的他已经只身出去闯荡，回来时成了“张老板”。
　　张老板说正好自己这边有个工地缺人，让想挣钱的村民尽管放心跟着他出去。
　　结果，出去了十四个人，只回来了七八个，剩下的人都死于意外事故中。家属去收尸的时候看见了自家男人的安全帽，这才发现张老板给他们买的安全帽脆得一碰就碎。
　　村民们这时已经干不过发家了的张老板，但死人可以。
　　那栋别墅是村民们建起来的，他们请了神婆，照着神婆的指示把那些人本已下葬的身体挖出来，有的被碾碎砌进墙里，有的则被取下头发或者牙齿，藏在这个别墅的角落里。
　　说什么度假……其实，每年七月十三日他们都得回来，不然就等着在外面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惨死。
　　张家人当然不想每年都回来受这个罪，所以他们也请了神婆，神婆指点他们找了几个替身，这样一来，有些家庭成员偶尔就不用回这间别墅。
　　有意思的是当想躲避外界时，张老板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
　　今年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年以后张家人就永远不用再回来。
　　通常情况下，这个最后一次是绝对会出事的。陆明冉盘腿坐在一楼的大门前，看着门缝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
　　按照小说剧情的发展，林见声半夜会找一个村民开车带他过来。他要偷偷溜进别墅里看看张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接着，他会发现被怨魂反噬，吐出一口老血后昏迷不醒的明冉法师。
　　陆明冉按时按点地晕了，只是晕了不久以后他就感觉自己的人中很疼。
　　陆明冉是被掐醒的。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陆明冉看着蹲在自己身边奋力掐他人中的男人，很想给他掐回去，结果定睛一看后他发现这人是林见声。
　　槽，你不去楼上找线索，跑来掐我干什么。
　　这也就算了，还又把他那些佛牌给拿了出来，这次，东西都被挂在了陆明冉身上。
　　林见声见陆明冉醒了，激动得想摇他的肩膀，结果这一摇晃之下，林见声身上的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不是那张诡异的照片，而是张星微最近的照片，里面的少女笑靥如花。
　　陆明冉一低头，刚好就看见了这个。
　　于是陆明冉学着飞机上林见声的样子，缓缓地，缓缓地也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没有，是张永度要给我介绍他妹妹来着……”
　　林见声小声地辩解着，而聪明如陆明冉，一下子就猜到了张永度在做什么。
　　哦，合着还有一个人选啊。
　　想到这里，陆明冉淡定了一点，他挣扎着坐起来，看看黑暗的四周：
　　“我们先想办法一起出去吧。”
　　“还有，我不会把你私自进来的事情告诉别人。”
　　林见声点点头，说：“谢谢。”
　　原本到目前为止气氛都还算正常，但是接下来，陆明冉说出来了一句让林见声瞬间呆愣的话。
　　陆明冉大度地说：
　　“客气什么，都是妹夫。”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开了个视频会议，时间有点紧。周六日万奉上，a~


第46章 想上了小船？不行（5）
　　原本陆明冉还可以和男主努力地多聊聊，使劲把他从那个部门的贼船上扒拉下来。
　　但就因为他说了这一句话，林见声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钟，之后开口对他说：
　　“小师父，等你还俗那天，我会记得给你包个红包的。”
　　原本陆明冉还想要解释两句，但是一听到红包这两个字，陆明冉的第一反应就是：
　　“记得包个大的。”
　　林见声捏着照片的手抖了一下：
　　“……明白。”
　　————————
　　等林见声离开，陆明冉一个人蹲在别墅里，听到系统对他说：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是林见声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份新工作，成就感为零。”
　　“坏消息是——”
　　系统想了想，抛出一张黄纸符，纸符瞬间燃起，接着，林见声房间里的对话传了过来：
　　“小声声，你那边的任务做得怎么样了？”
　　是那个胖子，嬉皮笑脸的：“我听说你这边有个妖僧，诶，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吸你的阳气？”
　　这句话着实是有些奇怪，不过林见声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很有些自信地和胖子说：
　　“没事，我观察了一下，这就是一个动了结婚念头的花和尚，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陆明冉：“……”这还不如妖僧呢！花和尚是什么鬼？花和尚鲁智深吗？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给你倒拔垂杨柳！
　　不过听到那个明冉法师被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胖子忽然就严肃起来：
　　“小声声啊，你不能就此放松对这个妖僧的戒心。”
　　“一个失了自己的底线的和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难道你忘了他的师父？”
　　陆明冉在这个世界里的师父还没出家的时候，其实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他们家和张老板家是邻居。某年家里动工盖房子，挖出来几截石柱子，有懂行的人说这是文物，他们家就把这玩意儿当宝贝，留在了家里的后院中。
　　然而某天石柱突然少了一根。按照村子里一有事就先怀疑外姓人的惯例，他们家理所当然地就闹上了张家的门，并指着张老板的叔叔的鼻子说：
　　“你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喝酒就是赌，一定是你偷的。”
　　常见的冤枉别人的戏码。最后这个弟弟激动之下撞死在后院中的一根石柱上，这一家从此也就没再宁静过，夜里总能听见柱子沉重地被拖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每天早上打开门，他们都能看见搁在后院的柱子好像是自己往前挪了一点，一寸寸逼近主屋。
　　吓坏了的这家人刚好遇到一个算命先生，先生叹息说这都是命数，你们家得有一个人出家消债。
　　于是陆明冉的师父就这么出了家。
　　表面上看是巧合，可一切都是计算好的。还是那个算命先生，他说那几根柱子不是什么文物，是十几年前拿来绑人往湖里面沉的。
　　“如果你们家以后想要大富大贵……”
　　算命先生踱着步子，指着石柱：
　　“我可以告诉你们方法。首先，得有一个外姓人的血沾在一根柱子上，把他的魂压下来，让他天天替你们背着这石柱。”
　　张老板的叔叔不是自己撞上去的，是争执的时候被人暗地里推了一把，额头撞在石柱上。
　　那背着石柱的冤魂无论怎么挣扎，其实根本进不了屋子。
　　陆明冉的师父是知道这件事的，自从救下了张老板，他每晚都能梦见一个额头上满是鲜血的年轻人，他趴在后院里，背上驮着很沉很沉的石柱。
　　通融法师只是想保张老板的平安，但他忘了自己的底线。
　　“我觉得你说的那个明冉法师大概也会这样。你说对吧，小声声？”
　　林见声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
　　第二天一早，张家人起身前往那间别墅。
　　张永度特意停了一下，想等等林见声，结果一看见林见声的黑眼圈，他吓了一跳：
　　“林医生？你……这是昨晚没睡好？”
　　“没事，喝了点茶。”
　　说着，林见声打算离开，但是张永度拉住了他，把他拉到一边去，低声道：
　　“林医生啊，是不是我昨天给你的照片吓到你了？”
　　不知为何，林见声觉得张永度的语气里带着期待之意：“你看见什么了？”
　　“我，我没看见什么。”
　　“骗人。”
　　张永度笑起来：“你昨天的反应我看见了，你是不是发现我妹妹好像牵着什么人？”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张家得罪了一些人，我妹妹小时候一直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骚扰。”
　　害怕林见声听不明白似的，张永度重重地说道：“鬼。”
　　林见声适时地给出一个惊讶的反应，其实这家人得罪了谁，做了哪些破事，他早就清清楚楚。
　　有意思的是张永度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张家人哪里错了？我告诉你，哪怕我们张家人死绝，哪怕我们一个比一个死得惨，张家，绝不认错！”
　　早上的太阳平静又温暖，周围，仆人们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外面是热闹的人声还有鸟叫。
　　而在客厅的这一隅阴凉角落里，平素总是挂着笑脸的老大在使劲地掐着一根烟，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地上。
　　我们张家没有错。
　　林见声看着他，想起那一年自己抱着坠到沟里的学生去他家里，父母紧锁大门不肯开，喊话说你把他扔回山沟里去吧，我们没有钱治也不能治，不然家里剩下的几个小的就要饿死了。
　　那些人也在不停地和他说：“我们没有错。”
　　林见声常常在想：为什么做了错事的人，至死都要昂着头？
　　此刻他只能沉默，沉默着跟着上了车，跟那些人一起到别墅里。
　　陆明冉在那里等着他们。
　　昨晚已经见过一面，此刻再看见彼此时林见声有些尴尬，陆明冉却十分坦然，一双眼波澜不惊地望过来。
　　不知为何，林见声总觉得陆明冉是在以这样的目光问他：
　　“你打算到时候包多少钱的红包？”
　　想到这里他就无法再直视陆明冉，偏过头来看这间别墅。
　　作为怪谈男主，林见声当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别墅最不对劲的地方——在本应该是客厅的地方，摆了一张八仙桌。
　　那八仙桌放在沙发后面的很宽阔的一片地方，很突兀。而更突兀的是，八仙桌上方拉了一条细铁丝，挂着五个挂窗帘用的那种钩子。
　　陆明冉倒是知道这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在这个灵异副本的结尾，小女儿张星微回来了。
　　其实张星微算是无辜，毕竟她是最小的一个，对家里的人做的事情并不知情。但可惜的是就像张永度讲的那样，从小张星微就被奇奇怪怪的东西骚扰，而且她已经成了这别墅里一对鬼夫妇的“女儿”。
　　在故事末尾处，别墅外雷雨交加，双目失神的张星微走到大开着的门前，看到八仙桌旁分别坐着穿着寿衣的一男一女，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沾了血的白米饭。
　　两个人脸都是朝着饭碗的方向，对着张星微的胳膊则软绵绵地抬起来，朝着张星微不停地挥动。
　　是在叫孩子回家吃饭。
　　而在八仙桌的上方，五个铁钩每个都勾着一个人的脖子，张老板和他的四个儿女就被挂在这上面，歪着头地晃。
　　“张老板，这个铁钩是……”林见声不安地开了口。
　　张老板满不在乎：“挂肉用的。这是我们这儿的一个习俗，说起来你可能会害怕，挂的是滴着血的生肉哈哈。”
　　嗯，后来挂的确实是生肉。
　　陆明冉再次地看了这钩子一眼，转身去禅房。没过多久，张老板敲了禅房的门。
　　“法师啊，我最近总是做噩梦。”
　　陆明冉点点头。他最近松懈了对亡灵的压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张老板拉过来另一个蒲团，坐在了上面。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和尚，恍惚间觉得又看见了那个老和尚一样。
　　半晌过后，张老板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师父说一句话。”
　　陆明冉依旧低头数着念珠，不动。
　　张老板则继续说：“如果他哪天告诉我他压制不住了，那么我会觉得不用再这么熬下去了，很轻松。我想认错，想很久了。”
　　这是小说里他不曾讲过的话。陆明冉数着念珠的手终于停了一下。
　　“最近我梦到很多人，当初和我一起做工的人，还有那个分我馒头吃的乞丐……”
　　看样子张老板最近是彻底陷入回忆里了，亡灵不再被压制以后，那些涌入的回忆能让他感慨一下。
　　而陆明冉听着听着，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张老板，等一下。”
　　被打断了忧伤回忆的张老板一头雾水，他抬头，只见陆明冉起身去翻自己随身带的小箱子，翻出来一张有很多方格子的纸张。
　　“了凡四训中有功过格一说，从今天起，不如你就想起一件事写一件事吧。”
　　陆明冉眨眨眼睛：“听说这样可以改命。”
　　不过鉴于你没做过好事只做过坏事，嗯，这些东西到时候只是呈堂罪供而已。
　　送走了张老板以后，陆明冉忽然发现张老板还挺好对付，他之前能蹦跶那么久不过是因为通融法师。
　　只是陆明冉还没有轻松多久，房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是林见声。
　　林见声站在门口，一边好奇地想仔细看看陆明冉屋里有什么，一边欲言又止。最终陆明冉盯着他，他这才说：
　　“张永度让你和我一起到他的房间里去。”
　　提起张永度陆明冉就脑阔疼，想不明白这个人物现在的脑回路。
　　林见声还在门口站着，正好挡了陆明冉的路。陆明冉走过去后他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他正要让开，忽然听见陆明冉对他说：
　　“我很清楚我自己要走什么路。”
　　陆明冉对昨晚林见声和那胖子的对话也还是耿耿于怀，所以他告诉林见声，该走什么路，他自己心里一直很清楚，从不会失了方向。
　　“啊？”林见声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过来。
　　陆明冉便笑起来：
　　“我是说这房子阴气有点重，你又不信佛，建议背核心价值观壮胆。”
　　“好了，他还在等我们，走吧。”
　　十分钟后。
　　“事情就是这样，我正式地宣布，你们两个通过了我的初步考核，成为我的小妹夫的候选人。”
　　“哦，对了，千万不要恶性竞争。”
　　张永度担心地看着他们两个。
　　叮——陆明冉的微信响了一下。
　　“赶快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的红包。”
　　作者有话要说：明后两天日万


第47章 想上了小船？不行（6）
　　不了不了，真的没有人想和您做一家人。楼下八仙桌上面的钩子共计五个，不能再多，一个钩子上也挂不住两个人，怪挤的。
　　更何况……你心里想的，大约并不是真的要给自己找妹夫吧？
　　陆明冉捏着念珠站起来：
　　“张先生，若是没有别的事，贫僧就先走了。”
　　这话陆明冉说得别扭，尤其是“贫僧”这个词语被说出来时，他总觉得自己是唐僧，还是正被逼着娶女儿国国王的唐僧。
　　而说完了这些，他快步地走出门，边走边对系统道：
　　“我才不信他是看上了我和林见声。”
　　“但是他也是真的疼自己的兄弟姐妹，说起来这个张永度呢，他对谁都狠，就是疼自己家的人。”
　　啧。陆明冉回过头，只见脸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耳根子后面也已经实在是快红透。
　　陆明冉正看笑话看得开心，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张家二女儿。
　　——————————
　　老二嫁给了一个律师，据说嫁过去时感情就不是很好，现在她站在楼梯口那里慢慢地抽一支烟，等吐出一个烟圈后，她撩了一下自己新烫的卷发，对陆明冉说：
　　“小师父，得加人了。”
　　哈？加什么人？
　　陆明冉记起了小说里的情节。张方悦是不爱她的丈夫，但占有欲极强，老公每出轨一个人她就想办法对那个女人搞点事情，并不是什么太厉害的戏法，说白了是无聊想找一点乐趣。
　　以前是通融法师帮她，现在则换成陆明冉。
　　“来爸爸这里之前我还和他吵了一架，去谈个生意，又谈到别的地方去了。”
　　说罢，张方悦递给陆明冉用纸巾包好的一些女人的头发，还有写着那女人生辰八字的纸张，背过身去噔噔噔地上了楼。
　　陆明冉看着手中的东西沉思了片刻，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箱子里翻出几包东西。
　　是之前下咒时候用的玩意儿，一拿起它们陆明冉的脑海里就开始自动回播师父是怎么用的，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拿了黄纸铺在桌上，还取出了张方悦给他的女人的头发，要放下去……
　　不过，陆明冉突然惊醒了，停下了动作。
　　因为他忽然看见在那纸巾里躺着的女人的头发是卷发，棕色。
　　和张方悦的头发……有点像。
　　不管怎样，陆明冉是不会继续做这件事了。他胡乱地把东西塞回去，又害怕自己会再次失魂似的，还给箱子加了锁。
　　这时候小保姆在外面叫起来，喊人下去吃饭。
　　一家人现在整整齐齐地坐在一楼的餐厅里，离那张八仙桌不远。陆明冉端着他的那碗素斋一口都没有吃，默默地观察着每个人。
　　今天给他递头发的老二还算正常，一直坐在那里打电话骂她的老公，陆明冉把目光撇到另一边去，忽然发现老三站了起来。
　　老三默默地去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有意思的是这碗饭盛得很满，堆成小山的样子，接着他就这么端着一碗米饭，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地上楼回他的房间。
　　“诶，老三，你最近是不是赌输了心情不好啊，下来，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饭！”
　　这饭桌上只有老大一个人在卖力地吃饭，吃得开心无比。见老三一个人上去，他顾不得嘴里还有食物，含糊不清地说话，丝毫没注意到别的家人这时候气场有些不对。
　　陆明冉看向了林见声。
　　巧的是林见声这时候也看向了他。
　　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以眼神向对方问了相同的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顿饭很快就结束，这次，陆明冉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特意绕了一下路，绕到张方悦的房间门口。
　　张方悦房间的门没有关紧，陆明冉门缝那里望进去，暂且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不过就在陆明冉刚一转过身的时候，张方悦回来了。一个男人站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门口……这确实得解释一下，所以，陆明冉对她说：
　　“你给的头发有点不够。”
　　话说那倒是哪里不够了，好大一缕呢。
　　但是张方悦竟然没有任何质疑，说了句“等着”，直接进了房间。
　　陆明冉愣住了：你这是拔了人家小三多少头发？其实下次你可以考虑一下拔你老公的啊，真的，真诚建议！
　　现在陆明冉站在外面耐心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本以为只不过是取一样东西而已，时间不会很久，然而，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陆明冉按捺不住了，再一次地从门缝往里面看去。
　　他看见了什么呢？
　　正好看见了梳妆台，还看见了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的张方悦。
　　只是除了左手的梳子以外，张方悦的右手还拿着一样东西……
　　剪刀。
　　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木然地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很粗的一缕，将它搁在桌上。
　　咔嚓，头发被剪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接着张方悦站起来，机械地挪动步子，把小方凳踢到一边。她拿起那缕头发，径直走向门口。
　　门开了。
　　“小师父。”
　　张方悦这次下剪刀有点狠，明显能看出她右边的头发秃了一块儿，但她脸上依然是很正常的神色，依然骂骂咧咧地把头发递给陆明冉：
　　“这就是那个贱女人的头发，小师父你看够吗？不够我那里还有。”
　　陆明冉不知道自己是该接还是不该接，一时间僵硬地站在原地，而这时楼上传来逃命似的下楼的声音。
　　是林见声。
　　他的房间就在老三的隔壁，回去后他嫌弃老三打电话的声音太吵，就想过去提醒一下。
　　“都和你说了，养小鬼要多注意，记得让他按时吃饭，你不给小鬼供饭现在出了事，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你说我养了小鬼？我什么时候养过？”
　　老三讲这话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他端上来的那碗饭，并且，他边说话边将一捧香灰洒在了米饭上。
　　林见声是能瞧见东西的，他看见老三的背上趴着一个浑身是青色的光着的小孩子，小孩子先吮吸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接着嘬了两口老三的头发丝。
　　老三对此浑然不觉。
　　……呆愣两秒后林见声飞奔下楼，撞上了正呆立在原地的陆明冉。
　　——————
　　“我想回去教书……”
　　这是到了禅房以后，林见声缓过神来，对陆明冉说出的第一句话。
　　陆明冉立刻热情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去吧，祖国的边区和农村也很需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大概就是每小时一更这样~
　　下一个副本和无限流有关，所以我又回看了自己看过的那几本无限流恐怖文，吓死了嘤


第48章 想上了小船？不行（7）
　　这句话原著里林见声是在心里讲过很多次的，奈何身处狼窝，一肚子的苦处没有办法讲出来。
　　但是自从陆明冉参与进来以后，他就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林见声连忙补充道：“我以前在大学教书。”
　　陆明冉一副“我明白”的了然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拿出手机来，摁着林见声看了半小时的公益宣传片。
　　那是关于支教之类的宣传片，满满的正气，满满的正能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萦绕在两人的耳边，看着看着他们有些热泪盈眶，浑然忘了自己是在一座鬼屋里，甚至还想把那两个倒霉催的不正常的人拉过来一起看，还想走出这间屋子里，去给村子里的孩子上上课。
　　“我们不做妹夫了，我们去教书吧。”
　　陆明冉是这样说的，可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悲哀的被迫相亲的命运。
　　张家大哥又出现了，这次还嚷嚷着要让他们和妹妹视频连线，不仅如此，张家大哥还说起了他们一家人回去后要做的事。
　　听上去每个人都会有很美好的未来。
　　这真的有些可笑。不出意外的话，老二和老三已经是活不成了，而在这阴气森森的宅子里，老大在满心憧憬着一家人的明天。
　　可惜没有明天。
　　曾经也有很多人像他一样，期待着一家人的未来，只盼着每天回家后的白粥热菜。但这些人的明天全被他们毁掉了。
　　陆明冉和林见声这次听着听着以后暴躁起来，纷纷起身。
　　他们不打人，他们只是想摇一下这个大哥。
　　“大哥你清醒一点，你们一家人今晚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想点实际的事情！”
　　说这话的人是陆明冉。
　　“嗯？小师父，我们不是还有你吗？”
　　林见声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说着，林见声取出了一个小玻璃瓶，陆明冉猜那应该是牛眼泪之类的玩意儿。林见声把它涂在张永度的眼皮上，带着他出去看了看他的弟弟妹妹。
　　陆明冉没有跟着去，只知道回来的时候张永度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能想象得出他刚才看见了多么恐怖的景象。
　　这时，张老板也出现了房间门口。
　　“老板你来得正好。”陆明冉站起来，“你不认错不去自首，今晚这个劫你们一家人是过不了的。”
　　张老板默然着，这些天来接连做的噩梦使得他明白事情真的朝不可控的方向在发展。
　　也许认错以后也是死的结局，但总比惨死在这里要体面一些。
　　可是还未等张老板说什么，沙发上颓然地坐着的张家大哥一下子跳了起来：
　　“爸爸你要认什么错？你忘了以前别人是怎么对我们的？”
　　喃喃地说了很多个“没有错”之后，他站起来，拿出了车钥匙，恨恨地盯着陆明冉：
　　“是你不如你的师父有能耐才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会死在这里？我才不会信。”
　　说罢，张永度过去拉住父亲：
　　“爸爸，我现在就开车带你走。”
　　张老板站在原地，无奈地摇头。于是张永度只好咬咬牙，一个人走了出去。
　　不久之后，楼下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
　　但这怎么可能走得掉呢？
　　陆明冉他们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别墅里渐渐地变得宁静起来，宁静到可怕。
　　大概是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小保姆还有别的仆人都惊叫着离开，因为他们发现了老二和老三躺在床上的尸体。
　　老大的尸体是何时出现的呢？
　　傍晚时分外面起了雾气，一辆已经被撞得变形的车子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别墅门前。
　　陆明冉走进去，看见驾驶座上坐着额头满是鲜血的张永度，他的手指里，还夹着一家人的合照。
　　“还有两个小时，六点起正式开始。”
　　陆明冉看着外面的夕阳：
　　“张老板，好像这时候认错也没有什么用了。”
　　“但至少要救我的小女儿。”
　　张老板突然说道。
　　在他的脸上，陆明冉第一次看到属于老人的悲凉和暮色。
　　————————————
　　这次的任务意外中止，原本那边是想让林见声搜集证据，然而这一家人接连死去最后张老板又自己认了罪，一切不了了之。
　　以及不知道他在张家受了什么刺激，回去后拉着每一个同事看支教这种公益片，看完后还要幽幽地问上人家一句：
　　“你想不想教书？”
　　最后老大没有办法，把林见声叫过去，说原本有个大佬很看好你，打算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培养你。
　　可你这样一心教书，我们是真的很难做啊。
　　“是的，我有两种能力，见鬼的能力和教书的能力，我想把我的能力用在活人身上，奉献自己。”
　　领导：“……说人话。”
　　“我真的胆子小！”
　　三日后，通知下来了，离开本部门，回去教书。
　　只是在回去之前，林见声去了一趟山里。
　　陆明冉回到了他的寺庙里，按照系统所说，之后这个和尚一生都在给那些亡灵超度，忏悔。
　　今天是陆明冉在这里呆着的最后一天。
　　当他回过身来看到林见声以后，只见对方已经摘了他那副眼镜，穿着很简单的衣服，就站在寺院门口。
　　“来找我？”陆明冉走了过去。
　　林见声点点头：“嗯，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回学校。”
　　说到这里，林见声忽然笑了一下：“就是有点可惜。”
　　“原本还说等你还俗了给你包红包，现在看来你是不会还俗了，那这钱我就省下了。”
　　嗯？
　　陆明冉很想叫住他，很想说其实我今天还俗啊，我今天头发就能长出来了，你能不能快点给我包一个红包！超大的那种！
　　然而他并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只能继续微笑着和林见声寒暄，最后目送着他的背影下山。
　　“该走了。”系统说。
　　陆明冉转身，看到佛像前多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老实说，那人比他更像和尚。
　　公交车依然停在外面，陆明冉走上去，又一次地昏睡，他知道等他这次醒来了，头发就又能长出来。
　　昏睡中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系统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经过我的综合评定，陆明冉的心理抗压指数只有两颗星，说白了就是怂啊，确定要他去这个无限流副本吗？”
　　“但是经过总部的评定，陆明冉具有降低每个副本恐怖指数的杰出天赋。”
　　“再说了，下一个副本的时间线已经到了后面，都那时候了，鬼就是沙袋好嘛……”
　　那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着，陆明冉忽然更加地困，沉沉睡去。
　　睁眼时，头疼欲裂。
　　眼前的一切明亮起来，蓝色的塑料座椅闪着柔和的光泽。
　　是地铁，他正坐在一趟地铁上。车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系统及时地提示他道：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清明梦世界，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是说今天连续更！一周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去怪谈世界里演npc了QAQ


第49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1）
　　所谓清明梦，说的是人在睡眠状态中但又保持着清醒，甚至可以控梦，在梦中为所欲为。
　　又有人说这就是魂魄离体。有人表示自己做清明梦的时候清楚地感觉自己蹲在床头，看见了自己躺着的身体。
　　很多人对此很感兴趣，还有专门的讨论小组，大家一起来研究实践如何做一个清明梦。比方说某大学的一个社团，招新生的时候亮出的是“清明梦”的牌子。
　　这所大学每年九月份都会举办专门的社团招新的活动，各个社团在教学楼到食堂的路上摆摊，晚上还会去自习室招揽新生。
　　老生们在学校里呆得久了，知道年年就是那几个花样，动漫社的永远最博人眼球，秋叶文学社那一帮人和作协有联系，逼格很高，招生时只在桌上放一本他们办的杂志，高冷地等着新生填报名表。
　　不过在程昀归入学这一年，事情起了一点变化。这一年，多出了一个清明梦社团，牌子上对社团的介绍就两个字：
　　做梦。
　　这是稀奇东西，一时间不少有新生好奇地停下来打量，还有别的社团的人打趣这里，说既然主要活动是睡觉做梦，那你们应该摆张床在这里，更符合社团主题。
　　坐在招牌后的那个女生一动不动，就像没有听到这些议论一般。
　　程昀归是打算什么社团都不参加的。今天中午下课以后，他看见了这个社团的招牌，也停了下来。
　　招牌后的那个女生阴沉沉的，留着黑色的及肩直发，还穿着黑色的水手服，乍一看像日本动漫里常见的那种暗黑系萝莉。
　　在程昀归站在那里看着社团展板时，那个冷冰冰的女孩子抬起了眼，目光一直追着程昀归。
　　程昀归只是看个热闹。看够了他就要走，但这时一本小册子以及一张邀请卡被递到了他面前。
　　不知何时，那个女孩子居然动弹了，她离开座位走过来，一双白皙的手捏着东西递给程昀归。
　　女孩没有要收回的意思，就这么一直端着，这时已经有旁人好奇地看过来了，他要是拒绝，那不就是让这个女孩子难堪吗？
　　不过这女孩子脸上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依旧冷冰冰的，估计即使拒绝了她也不会掉眼泪。
　　……算了，册子而已，拿了又不会死人。
　　程昀归想了想，接过了东西。这时女孩子便立刻转过身去，回到座位上，再也没看程昀归一眼。
　　吃了一顿饭以后程昀归把这事忘了个七七八八。他回到宿舍里，随手把拿到的册子和邀请卡往桌上一丢。
　　“诶，昀归你也收到这个了？”
　　下铺的明冉本来看见了这东西，叫起来。
　　程昀归转过身来，嗯了一声：“你也收到了？”
　　这时程昀归看到了，在明冉的桌子上，也放着相同的东西。他过去翻了一下，这是他接到册子以来第一次好好地看里面的内容。
　　“这都什么玄乎的玩意儿……”
　　“可我就觉得挺有意思啊，在梦里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多好玩。”
　　明冉神秘兮兮的：“而且还能操控自己的梦的内容，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很想在梦里见到的人？”
　　程昀归笑起来：“我知道你想见系花，哦对了，我……”
　　他本想说他没什么想见的人，可却在这一刹那里想起一张脸。
　　他心里的白月光，那个早早地死在车祸中的女孩，露露。
　　梦，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程昀归的视线落在了那张卡片上。
　　时间，周六晚上十九点钟。地点，C105教室。
　　————————
　　明面上程昀归是陪着明冉去，而且是被他硬拉着去。
　　很久后程昀归依然记得那个晚上，最终到的有十来个学生，大家都以为进去后会看见床什么的，却发现里面只是普通的教室而已。
　　而那个女孩就站在讲台上，她拿着一本书，说大家都到了的话就开始上课吧。
　　哦，明白，先讲理论知识。
　　程昀归和明冉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听课，不过这姑娘的声音太平淡而且也没有什么重音可言，没过一会儿两人就都睡过去——上课睡觉，老绝活了。
　　但这次醒来后，看见的不是黑板，身下也没有桌子。
　　程昀归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那张大床何止柔软，简直就是豪华，令他想起一句“我每天都在四百八十平米的大床上醒来”的小说描写。
　　“Sir。”
　　忽然，门开了，进来一个做管家打扮的人，他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很绅士地鞠躬：
　　“您的第一场清明梦将于三个小时后开始，剧本稍后给您。”
　　“你说什么……”
　　“如果无法扮演好梦中的角色，控制他做出正确的选择，死亡。”
　　管家打断他的话，无情地继续说着：
　　“如果拒绝做清明梦……”
　　他指着右侧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油画，油画里画着一间坐落于森林中的茅草屋。
　　“行刑者会带您去该去的地方。”
　　————————
　　九场了，九场梦过去了。没有人能回到现实的那间教室里，有的人的房间更是被清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那个房间一直是空着的一样。
　　这次的剧本是“红娃娃绿娃娃”，讲述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在幼儿园里发生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双胞胎姐妹都是恶鬼，你如果说错了话引起了她们不好的回忆，死得会花样百出。
　　比方说团队里的一个新手男生，妹妹问他“我的头呢”，他不会说话只会哭，于是妹妹喃喃自语说对啊我的头被煮了给哆啦A梦吃掉了啊，男生直接被妹妹掐死。
　　妹妹又去问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温和地回答说洋娃娃的头不就在你怀里吗，存活。
　　梦中他扮演一个幼儿园老师的角色，他保持清醒，控制着自己扮演的角色，坚决不让他在恶鬼的发问中说错话，总算是艰难地活了下来。
　　哦，对了，还有明冉。
　　程昀归所在的这节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向前望了望，走过去找明冉。
　　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地铁上的广播开始报站：
　　“尊敬的各位旅客们，红星家具城提醒您，下一站，S大学C105教室。”
　　静寂了两秒后，车厢里爆发出欢呼声。
　　“啊我们可以回去了！”
　　“我就说嘛，这个游戏肯定得有个结局。”
　　程昀归愣了两秒后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这时他看见了明冉。
　　明冉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别人，没有跟着一起笑。
　　“怎么了明冉，这都要回去了，不开心啊？”
　　程昀归走过去，在明冉的身边坐下。
　　——————
　　陆明冉动了动。
　　他回过头，拍了两下程昀归的大腿：
　　“少年啊，”陆明冉怜悯地看他，“太天真了。”
　　程昀归感觉在陆明冉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他脑袋上再顶一个黄色的光圈，跟前再飞上几个光屁股小天使，简直就是悲天悯人的圣母本母。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不会很烧脑看不懂那种，恐怖程度也会控一下（有陆明冉在恐怖度直降……），祝看文愉快~


第50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2）
　　地铁继续行驶，很快就到终点站。
　　“前方即将抵达C105教室，请全体乘客带齐物品，准备下车。”
　　刷，别的人一下子统统站起来，只有陆明冉坐在那里不动。程昀归本来想跟着站起来，见好友不动，也就坐下了，顺带悄声问一句：
　　“怎么了啊这是？”
　　“这趟车，只上人，不下人。”
　　陆明冉的话音刚落，忽然，广播蓦地变了声音，这次是一个尖厉的女声，播报的内容也变了：
　　“欢迎乘坐本次列车，终点站：清明梦。”
　　此时门已经开了，已经抬脚迈出去的人听到这话以后一愣，接着发出了一声惨叫。
　　停留在门口的同伴们眼睁睁地看着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把他拖走，扔到了对面的车厢里。而那趟地铁，它是血红色的。
　　一时间门口的人齐齐地后退，再也没有人敢往外走出一步。陆明冉淡然地坐着，看都没有看一眼，而程昀归扭过头去，再次地见到了之前那个社团招生的女孩。
　　大家心里肯定都很恨这个女孩，毕竟是她一手造就的这一切，然而没有人敢接近她，更别提和她说话。女孩带了几个年轻的学生过来，那些人都是闭着眼睛，僵尸一般跟在女孩身后。
　　她好像没有看到车厢里原本的人似的，带着新进来的人去另一处坐好，直视着前方。
　　之前的这些人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们。
　　车门再次关闭，报站：“下一站，幸福之家。”
　　幸福之家是程昀归他们所住的别墅的名字。
　　陆明冉头皮发麻：别墅，又是别墅。
　　————————————
　　这次女孩似乎是给别的别墅送人，在幸福之家这一站里没有人跟着下去。而他们一出地铁站便看见向下的楼梯，等从楼梯上走下去，就是幸福之家的一楼公共区域——大厅。
　　这会儿的时间似乎是冬日，壁炉里的木柴毕剥作响。刚才经历过狂喜接着又经历了恐惧和失望的年轻人们耷拉着脑袋，挨个坐在沙发上。
　　陆明冉下来前注意了一下，发现沙发上早就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的年纪比较大的男人。
　　“小涛学长。”系统资料迅速输入。
　　这所大学其实一直有新生无故失踪的传言，只是上一次新生失踪发生在十年前。
　　程昀归他们刚到这里时小涛就是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这些新面孔问了问时间，很感慨地说：
　　“十年了啊，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
　　“欢迎加入幸福之家。”
　　此刻，小涛学长看着这些人，在心里数着数，一，二，三……这次去了八个人，回来了五个。
　　“难度这么大的吗？”小涛疑惑地道，“有个新人，他连控制意识都做不到，死了不奇怪，但一次性损失三个太不应该了。”
　　“地铁站那里死了一个。”
　　说话的是程昀归，他已经见惯了死亡。他在小涛的斜对面坐下来，拎起一罐汽水，顺手递给身边的陆明冉一罐。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终于有女生忍受不住小声啜泣起来。这时候小涛就开始头疼，摇了摇手边的铜铃：“301。”
　　301房间的管家应声出来，强行扶着那个女生回房间休息，啜泣声被关在了门里。
　　等周边安静下来了，小涛卷了卷他手里正在看的报纸：
　　“没有新消息。但最近大家最好不要松懈，经常练习清明梦，不然下次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就惨了。”
　　小涛手里拿着的报纸是通行于这个世界里的报纸，上面会发布任务和情报。
　　每个别墅里都会推选出一个老人来负责接收报纸，分析情报，他们经历的多了，而且越到后面任务间隔时间就越长，相对来说比较悠闲。
　　不过悠闲只是表面，他们要面临的任务难度变数更大。
　　经历了地铁站的事情之后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瞎聊了几句就各自回房。陆明冉跟在程昀归后面，也要走。
　　但是小涛抓住了程昀归的手腕：
　　“你留一下。”
　　陆明冉看看程昀归，再看看小涛，知道他们有事要聊，而且也知道要聊的内容，走开了。
　　“什么事啊你，搞这么神秘。”
　　程昀归笑了笑，坐下来，但小涛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
　　“刚才那么多人在，有些话我不好和你说。”
　　“昀归，你知道的，其实你的实力已经远远在我们这些人之上，包括我。”
　　小涛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和我们一起做任务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作弊，因为你偶尔还会保护到别人。”
　　程昀归拧起了眉头，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所以系统做出调配。刚好孤狼之心那边最近死了一个人。他们下局的副本难度大，人数要求是七个，还差一个……”
　　程昀归知道了，这是要他去凑数。
　　只是要是别的别墅也就罢了，孤狼之心，这就是一帮疯子，还是为了团队战能毫不眨眼地牺牲队友的冷血动物。程昀归完全和他们不熟，中途要是有个变故，第一个被抛弃的就是他。
　　孤狼之心是这个世界里噩梦一般的存在。
　　程昀归拿过报纸，自己翻看了一下，因为这是一次很大的改变规则的行为，头版头条就是这个，占了两面。
　　后面两面是类似于论坛这样的交流平台，玩家可以用自己的血在输入框里写字，报纸会实时更新聊天内容，界面和网络游戏里的公屏一样。
　　“现在刷新速度其实还算是慢的。”小涛苦笑了一下。
　　慢？这会儿刷新的速度已经看得程昀归眼花缭乱，还有人哀叹“还想要聊天吃瓜，可是我的血已经快被放干了”。
　　“喂，楼上的，所以你说废话干什么，不废血吗？”
　　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还开始赌了，买定离手，赌程昀归能不能活着回来。
　　“做好心理准备。”
　　小涛拍拍程昀归的肩膀。只是他刚说完话，火炉灭了一下。
　　……新的报纸，来得太快了。
　　这次的头版头条是：孤狼之心的下局人数破例提升为八，允许程昀归携带一名自己挑选的队友。
　　那这完全不用犹豫。
　　小涛看着程昀归。
　　他能信得过的人，只有陆明冉。
　　————————
　　陆明冉的房间是在402，进去后他被满墙贴着的便利贴吓到。
　　这是练习清明梦的一种方式，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门背后贴着的黄色便利贴上写的是：
　　主，你会温柔地牵着我的手，使我在梦中双眼清亮。
　　陆明冉拉开椅子坐下，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听见敲门声。
　　他知道，这是程昀归来了。说明来意以后，程昀归对他说：
　　“我会拼了命地保你，所以这次我要借给你道具。死亡之棒，杀人血浆锤，还有令玫瑰花战栗的花园榔头，做任务时你随便拿。”
　　陆明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都是什么花里胡哨中二得不得了的名字，首先这个就已经很玄幻了，不行！
　　陆明冉微笑道：
　　“我以前上过日语课，日语老师说日本人说话很费时间，因为一个词语要讲好几个音节。”
　　程昀归不明所以地看他。
　　“所以啊，昀归……”
　　陆明冉诚恳地建议道：
　　“面对鬼的时候多说话多费时间啊，到时候直接这么说不好吗？”
　　“嘿，伙计，这里有鬼！把你的棒子，锤子，大榔头借我用用！”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还有一千字，先看会儿鬓边去嘿嘿


第51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3）
　　程昀归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棒子，榔头也就算了，那个锤子……
　　那是第一次一起做任务时两人共同努力拿到的，一直是共用。那时候明冉抱着这个锤子，笑眯眯地对他说：
　　“昀归，我要用它来纪念这次任务，给它起个名字吧。”
　　“你来定。”
　　“好，”明冉嗅着上面的血腥气息，“就叫它杀人血浆锤。”
　　这不对啊兄弟，怎么起名的是你，嫌弃的也是你呢？
　　说好的纪念物呢？特殊意义呢？
　　一定是做这次任务的时候受刺激了，嗯。
　　程昀归退出房间，关好房门：
　　“今晚就不要练习清明梦了，好好睡一觉吧。”
　　吧嗒。房门被关上。
　　陆明冉倒是不困，他饿了，摇摇铜铃召唤管家过来。
　　玩家们私下里讨论过管家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得出的结论是总之不要得罪这个npc。不过他们的工作态度确实很好，会尽量满足玩家的生活需要。
　　“Sir，”管家进来，鞠躬，“有什么我能为你服务的吗？”
　　“我想吃火锅了。”
　　没过多久后管家推着小推车过来，把东西一一摆好，那诱人的火锅底料闻得陆明冉一直咽口水。
　　不过盘子里没有肉菜，连火腿都没有。陆明冉问他，管家就答道：“因为这个需要你签字确认。”
　　系统替管家解释道：“清明梦世界里的肉类成分有些不明，运气不太好的话它的产出地是某个副本……”
　　陆明冉：“……我还是继续做和尚吧。”
　　火锅吃得不够尽兴以后，陆明冉就有心思来想这次的任务。
　　外国人。
　　他想起了自己在地铁上看到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通常当一个外国人出现在怪谈故事里时，故事的走向就诡异地变得多样，条条大路通玄幻。
　　在之前一个任务里，幸福之家迎来了一个从别的别墅调过来的新人，外国人，名字大众化：杰克。
　　故事是从这个任务起有了变化，而杰克是第一个搞事情的外国人。
　　陆明冉的第一个下手对象就是他。
　　————————————
　　杰克跪在床上，握着十字架祷告。
　　但他祷告的对象显然不是什么上帝，他的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着什么伯爵，手抖到快要拿不住十字架。
　　不久后，杰克的左边大腿传来剧痛的感觉，他低下头，冷汗涔涔地看着那里的血肉被撑开，硬生生地长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杰克把手覆在这眼睛上，眼前便陷入一片血雾中。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冰冷的金发男人，这个男人坐在宝座上，懒懒地问他：
　　“那个叫程昀归的，我记得他是支持老爷那一派的，对吧？”
　　“是的，伯爵。”
　　“那正好，探探底细。”男人笑起来。
　　这时立在男人身边的身材婀娜的女人有些按捺不住了，急促地道：“伯爵，我看还是直接杀了他比较好。”
　　伯爵没有吭声。
　　下一刻，那个女人被生生扭断了脖子。
　　杰克害怕到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而这时候，在朦胧的血雾中，他看见自己房间的门动了动。
　　是有人在敲门。
　　杰克慌张地把裤子穿好，高声问外面的人道：“谁？”
　　“是我，明冉，来请你吃火锅。”
　　哈？怎么突然想起请吃火锅了？
　　杰克强作镇定，说我还是吃不惯你们中国的食物，不过你要真的想让我吃，也行，送一点进来先让我尝尝。
　　“好嘞。”
　　过了一会儿，火锅，还有二十来碟菜全被送到。
　　那些碟子里都是一半分量的肉菜。
　　另一半肉菜在陆明冉那里。
　　“系统，”陆明冉叫道，“你帮我去看看，他吃了哪一盘后吐了，我们就不吃这种肉。”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更，收工。
　　比较短。定一下吧，以后每周日那天日万~啾咪


第52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4）
　　系统沉默了两秒以后，背了好几条“务必尽全力配合宿主” 的法则，真的去了杰克的房间里看。
　　杰克让管家把东西推进来后很快把他撵出去，再次脱下裤子。
　　而在他穿上裤子的时候，伯爵那边处于黑屏的状态。
　　伯爵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默默地看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双头婴儿的头颅。那连在一起的两颗白人婴儿的头颅很诡异，眼睛大得占据了脸孔的一半。杰克一穿上裤子，那四只眼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一片漆黑。
　　伯爵：“……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些后悔过早杀了那个女人了，不然在黑屏时还能有人和他聊聊天解解闷。伯爵看着双头婴儿，渐渐地攥紧了右手，小指上戴着的宝蓝色的宝石戒指硌得他手疼。
　　要是杰克这会儿站在他面前，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千八百次。
　　还好，双头婴儿的眼睛里复又出现杰克的脸，只是杰克拿了一个夹子夹着自己的鼻子，表情扭曲，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主人，我向您忏悔！有个中国人刚才硬塞给了我火锅！”
　　“……我受不了这种味道。”
　　杰克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找夹子夹住自己的鼻子。
　　这时伯爵暴怒的情绪在达到一个顶点后过山车般忽然落了下来，算了，蠢货而已，何必计较呢。
　　“我知道了，你要和别人友善相处，接受别人的好意，这样才方便做更多的事。”
　　说罢，伯爵把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个念头压了压去。
　　他想让那个眼睛换个地方长。
　　起初他是想让那血红色的眼睛出现在杰克的手心里，但杰克说小涛学长有探知恶魔气息的能力，死活不肯，非要把眼睛长到大腿上。
　　“大腿这里多么隐蔽啊，我相信小涛学长不会扒我的裤子！”
　　以至于刚开始尝试联络时，杰克开口的第一句话总是：
　　“主人，我的裤子脱好了，可以开始了！”
　　————————
　　陆明冉坐在房间里边涮青菜边等系统的消息，大约半小时后，消息陆陆续续传来，陆明冉哼着歌把毛肚、羊肉卷、午餐肉等东西一一拨拉进去，吃了个爽。
　　这时杰克在楼上也吐了个爽。
　　吃完最后一口肉，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重新长出来的头发后，陆明冉感觉自己的人生到达了巅峰。
　　夜晚，如期降临。
　　刚做完任务的大家都是身心俱疲，陆明冉亦是如此，在床上一挨着枕头就想睡，还做了梦。
　　梦中陆明冉梦见自己被大学做退学处理，回到母校从高二开始重新念书，报名那天他还迟到。也不知为何，母校的校舍变成了砖头砌成的农村房子。
　　他意识到不对劲但做不出任何事，木然地遵循着梦的意志，理所当然地坐在教室里。
　　直到——
　　直到打开铁皮文具盒时，他看见了一只黑色的笔帽。那是很常见的中性笔的笔帽，出现在学生的桌上也合情合理。
　　但是陆明冉一看见它，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念头：“我这是在梦里。”
　　“我这是在梦里！”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像有人在极力催促他恢复自我意识。他挣扎着，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醒了。陆明冉看到管家推门而入，他拉开厚重的窗帘，让早晨的阳光照进来。
　　“那是你在梦里的锚啊，宿主。”系统说，“做清明梦的人梦里会有自己的锚，用它来提醒自己是在梦中。”
　　锚？洗漱后陆明冉正想详细地了解一下自己的锚，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杰克站在门外，保持着绅士的微笑：“冉，谢谢你昨天送我的火锅。”
　　“客气什么啊！”
　　陆明冉忽略掉对方藏着怒火的眼睛，揽过他的肩膀一起下楼。
　　楼下，别的成员早已都坐在沙发上，一共一十九人。有些人看着死掉的队友曾经常常坐着的地方，发出很小的叹息声。
　　陆明冉瞥了一眼，很快就看出程昀归的脸色很差，而且心神不宁。
　　因为程昀归拿到了两个骰子，它们还有一个名字：“怨憎黄昏。”
　　在上一个世界里程昀归作为怪谈男主，触发了隐藏剧本过家家，他看到双胞胎姐妹在扮演一对姓氏为尼莱尔的姐弟，作为巫师，他们是被人活活烧死的。
　　经历了各种危险之后，尼莱尔姐弟的身上各自掉落了一个骰子，姐姐的是红色，弟弟的是黑色。
　　这是本文走向玄幻的第一步。男主拿到了恶魔伯爵最忌惮的东西。一旦被伯爵得知程昀归有了尼莱尔姐弟的怨憎黄昏，三大阵营的对抗就正式拉开序幕，鬼魂什么的就是用来练级捡道具的，自此之后主角的主要任务是和活人斗。
　　此时程昀归还没有意识到他拿着的是什么，正陷入深深的苦恼中。
　　陆明冉松开了杰克，去找程昀归。路上他感觉得到，杰克探究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两人身上徘徊。
　　这时程昀归被选中参演孤狼之心的剧本的事已经传开，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奇怪，看向程昀归的目光中有同情也有莫名其妙的嫉妒——这便是小涛那天所担心的事，去和孤狼之心合作固然危险，但这也说明系统承认了程昀归的能力。
　　小涛在这里呆了十年之久，见过的事情太多太多。于这里的人而言，他是定心针，是所有人可以仰仗的兄长。
　　此刻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后，小涛学长只是用银汤匙在碗的边缘轻轻敲了一下，有些人便赶紧把不该说的话咽了回去。
　　陆明冉坐到程昀归身边，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
　　程昀归低声道：“明冉，等会儿吃完早餐了你到我的房间里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嗯。”
　　说话时陆明冉注意着杰克直勾勾的目光，有些不悦。
　　早上，大家一起在餐厅里吃了早餐。席间小涛提起了程昀归的那一件事，沉声道：
　　“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看如果想保命，这两天只能不断进入练习副本。”
　　说话的是昨天那个啜泣的女孩子孟玲，虽然有时情绪会不稳定，但平常讲起话来她一向直击要害，不会有什么废话。
　　立即有人丧气地说道：“练习副本又不是免费的，需要钱，据我所知大家都没有什么钱了。”
　　是的，这个世界里有流通货币，天地银行的钱。
　　陆明冉低头撕着面包，不出所料地听见了杰克忽然拔高音调插进来的话：
　　“哦，我亲爱的朋友们！”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以后，杰克清清嗓子，说：“其实我这里还有钱可以借给程先生。”
　　他有个鬼的钱，是之后伯爵拨给他的任务经费。
　　不过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早餐过后陆明冉看看杰克，知道他要回去脱裤子联系伯爵要经费了。
　　————————
　　程昀归的房间在最高处，605，那一层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住。和陆明冉的房间相比，程昀归的房间简单干净多了，他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不用到处贴便利贴。
　　陆明冉跟在程昀归身后走进去，看见他从衣兜里摸出两个一黑一红的骰子。
　　“这是我从上个副本里得到的。”
　　程昀归坐下来，抚摸着这两样东西：“它们给了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直觉告诉我我得拿着这两个骰子。”
　　“你就是太累了，得好好休息。”
　　陆明冉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他把下巴搁在椅背上，认真地看着程昀归的脸说话。
　　在小说中两人一起出生入死过很多次，几乎没有这样谈话过。窗外阳光和煦，屋里干干净净，一切都好像还是大学时的样子，无聊而平静。
　　但两人的心境早已和以前不同。尤其是程昀归，他曾亲眼目睹白月光的车祸，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承受死亡，谁能想到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鲜血的颜色和死别。
　　如果程昀归偏离主线，那么过不了多久小涛学长和明冉就会死于老爷那一派的阴谋中。
　　那是一次校园副本，那些人以小涛学长的一位故人的遗体为饵诱杀了他，而明冉，他在死前用着最后一丝气力敲击着床板，提醒下铺的程昀归快逃，鲜血顺着床板的缝隙一滴一滴地落在程昀归的脸上。
　　作者安排这些情节的目的是以此来拉程昀归的仇恨值，使他明白伯爵不是什么好人，但老爷那一派也是伪善的，他只能自立门户，创建属于自己的第三阵营。
　　所以还是回归主线比较好，哪怕永远轮回在一个个的恐怖故事里，至少，在他身边，永远有最好的朋友陪着。
　　我会把小涛学长和明冉还给你，会让他们永远陪着你。
　　陆明冉伸出手来把那两个骰子抓住，扔进抽屉里。
　　————————————
　　中午，杰克从房间里走出来，神清气爽，撞见他的陆明冉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经费是已经到手了。
　　杰克想起了昨天的火锅之仇，走上前来对陆明冉说：“今天我请你吃火锅！”
　　吃那种肉很多的，你先吃，我后吃的火锅。
　　“不了，多谢。”
　　陆明冉果断地想逃，但杰克这个人真的很记仇，再加上他现在手里有了钱，做事情的胆子更大了。
　　杰克拦住陆明冉的去路，笑道：
　　“冉，我听说他选中你为队友。正好，我最近要进一次练习副本，两人局的，我可以带着你。”
　　这听上去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任谁听了，都得夸赞一句杰克是个大好人。
　　但陆明冉很清楚，杰克是一定想借这个机会整一下他。
　　因此陆明冉再三推拒，杰克再三邀请，最后他们缠缠绵绵到大厅那里去了，正在看书的小涛嫌弃他们吵，一锤定音：
　　“明冉，有队友帮你，你要感激和珍惜，去吧。”
　　被撑腰的杰克笑起来，阴惨惨的。
　　嗯，很好。
　　陆明冉也笑起来。
　　本来想放过你的……既然你这么紧追不放，那我只好让你感受一下神秘的东方力量。
　　“系统，我要他的钱一分都不剩。”
　　“啊？”
　　系统被吓到：“你要抢钱？”
　　——————————
　　“请支付……支付完毕，练习副本开启中！”
　　“加载完毕！”
　　练习室在地下室那里，光线昏暗，很适合人入睡。陆明冉和杰克各自躺在一张床上，很快就睡着。
　　当梦境刚开始的时候，梦里的人是没有意识的，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控制权，旁观者一般注视着剧情发展。
　　陆明冉看到一辆车子停在了一间古宅门前。他自己哼哧哼哧地从后备箱里搬着行李，而一个身材惹火的女人正靠着车门，不停翻白眼。
　　“爸真是的诶，又叫我们回来……”
　　“老婆，我爸爸他老糊涂了嘛，人老了，你多体谅一下。”
　　老婆快被气哭了：“不是，重点是咱们家的老房子闹鬼啊！”
　　说是夜里听见有人唱戏，家里的古井中还能偶尔看见一张女人的脸。
　　陆明冉提着行李，好说歹说地把老婆哄进了门里。这是间很有年头的古宅了，门口还立着两个石狮子。
　　院内，老父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屋檐上的雨滴从他面前一滴一滴地砸下来，他看着外面，双目失神。
　　老婆。父亲。这两人的脸陆明冉都看不清楚，隐隐约约的，陆明冉想起一句妈妈对他说过的话：
　　“人的梦里总是晚上，因为梦中的世界是阴间。还有，梦里的人没有脸，因为他们都是鬼。”
　　妈妈？什么妈妈？
　　意识短暂地回归了一次以后陆明冉又被拽回梦境里。他蹲在老父亲面前，喊了一声：
　　“爸爸！”
　　老人家耳背，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接着陆明冉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新的车子停下的声音。
　　这下陆明冉能看清来者的脸了，那是一个外国人，在他的身边，一个女孩子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
　　“哟，爸的洋女婿回来了。”
　　陆明冉的老婆笑了一声，那女婿倒是中文不太好的样子，听不懂讥讽之意，傻乐着走过来。
　　“妹夫。”陆明冉走过去和他握手，顺势摸了摸口袋想掏出一包烟。
　　但陆明冉摸到了别的东西。
　　笔盖。黑色中性笔的笔盖。
　　他的意识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看到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有一间很大的教室，陆明冉正坐在最后一排，痴痴地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系花。
　　看看也就算了，他还要戳戳人家的背。
　　系花有些恼怒地回过头来，陆明冉就尴尬地一笑，顺手拿起笔盖往自己唇边一递：
　　“你看，我能拿这个吹口哨！”
　　系花：“……小学生都没你这么幼稚。”
　　幼稚也就算了，要命的是陆明冉一激动一开心，嘴巴含着笔盖吹气时竟然把笔盖吸进了嘴里。
　　然后，他，他咽下了笔盖……
　　救护车乌拉乌拉着拉走了这位误吞笔盖的大学生。
　　轰动全校。
　　给他看诊的医生是忍着笑的，说一般来找我看这种病的，四岁以下的都不多见了。
　　笔盖，女神……
　　等等，笔盖在这里，女神呢？
　　陆明冉的意识一下子清明了。
　　我是在梦里。
　　陆明冉清醒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为、什、么、明冉的锚是这么个玩意儿！果然黑历史更容易刺激人的神经吗？
　　不过还好，看样子杰克还没有恢复意识。陆明冉可以干他想干的了。
　　想到这里，陆明冉露出了危险的笑。
　　“妹夫，来都来了，那，搓一局？”
　　杰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场景快速切换，牌桌已经放好。四个人围坐在麻将桌旁，老父亲在一旁摇着蒲扇看。
　　陆明冉打算赢光杰克的钱，只要没了钱，之后的练习副本自然就进不去。即使他能再借，那也是要吃很大苦头的。
　　有意思的是这本小说比较和谐，专门提到过副本中玩家不能吃喝嫖赌，凡是赌博的，赢来的钱一律上交系统。
　　没关系，陆明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话说中国很多小孩子即使不会打麻将，那也是见过妈妈爸爸垒长城啊，陆明冉小时候经常到活动室里找妈妈，那时他的玩具就是麻将，看都看会了。
　　再加上清明梦里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所以陆明冉想摸什么牌就有什么牌。
　　“碰！”
　　“嚯，杠！”
　　陆明冉开心地把牌一推：“嘿嘿，胡啦！”
　　哗啦，在洗牌声中，陆明冉伸出手，喜笑颜开：“给钱，给钱！”
　　可怜杰克这个外国洋女婿，看着麻将像是在看天书，垒个长城跟搭积木似的，满耳朵回响的都是“要钱”俩字，几轮下来，他的天地银行的钱都给输出去大半。
　　输钱也就算了，他的老婆还和他急眼，掐了他的胳膊掐了好几次，说你要是再输回去跪键盘。
　　吼吼，来吧杰克，为神秘的东方力量颤抖吧！
　　这真是陆明冉做的非常愉快的清明梦。
　　不久后杰克找回了意识，陆明冉观察了一下，心理一下子平衡了。
　　杰克的锚是一条女孩子用的蕾丝发带，那是他的教父送给他的一周岁生日礼物。
　　不过找回了意识又能怎样？他一个老外，对麻将的规则一窍不通，想为所欲为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傻瞪着眼看别人又是吃又是碰的，而他连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不晓得。
　　这时候呢陆明冉则开始装傻，一副我还没有找到意识，我只是在被迫打麻将的样子。是的，我只是一个无情的打麻将机器。
　　杰克就是一个炮灰龙套，论实力，他是真的远远不如陆明冉，所以陆明冉轻轻松松地掌控了大局。
　　后来杰克努力着总算把剧情拉回闹鬼主题，结果陆明冉暗暗地一用劲，剧情就变成了：
　　两个恶鬼站在牌桌前，七窍流血，对着他和杰克招手：
　　“来啊来啊，来打麻将嘛。”
　　捉鬼的天师来了，先打一局麻将再说。
　　打完恶鬼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吃火锅，打麻将！
　　终于，一声清脆的“胡了”之后，副本结束。
　　尘埃在地下室的一束光线里浮动着。在那光线的两侧，两张床上的两个人动着眼皮，慢慢地醒过来。
　　杰克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摸自己的口袋。
　　陆明冉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摸自己的右手。
　　摸也就算了，陆明冉还惨叫一声：“啊我的手！”
　　杰克黑着脸：“你的手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明冉很严肃，“这次我的状态不好一直跟着梦境走，好像在不停打麻将！”
　　杰克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脸上的微笑很灿烂。
　　——————
　　钱倒不至于一分都没有，可确实是少了不少，不够支付下次的练习副本。
　　这样一来他就没法名正言顺地跟着进去，打探程昀归的底细。说到底，他就不应该开这个两人局。
　　没办法……
　　杰克只能咬咬牙，脱下了裤子。
　　“伯爵。”他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得知来龙去脉以后，伯爵用他的宝石戒指敲着桌子，敲了很久。
　　“你以为我给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是我们阵营里很多人冒死完成任务以后得来的报酬，每一张钱上都有他们的血迹。”
　　杰克深深地低着头：“是的，伯爵，我知道。”
　　“好了，不要瞒我。”
　　伯爵忽然和颜悦色起来：“告诉我，你到底把钱花在了哪里？”
　　“我说的是真的，伯爵！”
　　杰克快要哭出来了：“真的打麻将输光了！”
　　这下伯爵暴跳如雷了：
　　“什么麻将！我看你是火锅吃多了，麻酱？”


第53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5）
　　这晚杰克做了一晚的噩梦，梦中伯爵的脸和花花绿绿的麻将交替着出现，最后画面定格在麻将桌那里，他抬起头，看见了对面陆明冉狰狞的笑容。
　　陆明冉的七窍中流出血来，变成恶鬼的模样：
　　“打麻将吗？”
　　与此同时，程昀归也在做噩梦。
　　这次的梦很奇特，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仿佛附身于别人的身体一样，旁观一切。
　　他看见自己穿着中世纪欧洲人的衣服，一身黑衣。虽说此刻他正站在古堡的一扇窗户前，不过从旁人的称呼看，他只是一个奴仆而已。
　　随着一声惊雷，窗外的黑夜被闪电撕裂。程昀归心慌了一下，旋即，这具身体转过身去。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正朝他这里而来。那女人步履匆匆，走过来后以眼神暗示了他一下，程昀归感到自己正攥紧了手，手心一片冰凉。
　　接着，程昀归跟着这个女人走下盘旋的楼梯。他们走到古堡门口，一起上了一辆马车。
　　上车后程昀归隐约注意到女人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而且裹得很严实。
　　外面暴雨如注。在马车即将狂奔着离开庄园的大门之前，老仆人提着灯拦住了他们，灯光朝马车上一晃。
　　“我们的母亲生病了，先生。”
　　程昀归探出身子开了口，说的不是汉语，但他心里能明白意思。
　　见老仆人还有些犹豫，他继续说：“求您，让我们回家一趟去吧。”
　　“嗯好，不过雨下得这么大，你们要小心。”
　　老仆人终于让开了路，而他身旁的女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拿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程昀归看向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正解开斗篷的带子。很快地，一个藏在衣服下的婴儿出现在了程昀归的眼前。
　　一个长着两个脑袋，正安然入睡的婴儿。
　　马车外又是一声惊雷。
　　程昀归心惊肉跳，但这身体的主人倒是平静，他甚至还伸出手去摸摸孩子的脸：“上帝保佑。”
　　就在程昀归以为自己得这么一直看下去时，一阵马蹄声追上了这辆马车。
　　下一刻，程昀归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正被什么撕扯着，硬生生地从这具身体里脱离出来。等他能够动弹时，他已经滚落在了马车外的泥泞山路上，眼看就要继续往下滚，一直滚到山下。
　　不过立刻有一只手伸过来拽住他的衣服，用力地把他拉到一匹马的背上。一阵颠簸后程昀归喘着气，下意识地靠在前面的人被雨淋湿的身上。
　　“抓牢。”那人说了话，“我不太会骑马，刚才带你上来已经是梦中的不合理发挥。”
　　等等，这个声音……
　　程昀归说出了他进入这个梦境以后的第一句话：
　　“明冉！”
　　————————
　　入梦，这是这个世界里很不礼貌的一件事。
　　在这里，练习清明梦到一定地步的人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而他进去后会做什么呢？也许是纯粹观光，也许就是杀人。所以这个世界有一个规定，准许玩家在梦中杀死入侵者。
　　要不是程昀归认出了骑着马的那人是谁，估计他会立刻变出一把佩刀，一刀从那人的后背里捅进去。
　　第二天早上睡醒以后，还闭着眼的程昀归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陆明冉算账。
　　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这样怒气冲冲地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张盯着他的熟悉的脸。
　　陆明冉正坐在床边，俯视着他，而且那神情就像是正在观察一只被用来做实验的兔子。
　　“！”程昀归坐起来，陆明冉及时地后仰了一下，避免了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
　　“你怎么到我房间里了？”
　　问完后程昀归发现自己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怎么到我梦里去了！”
　　“呃，”陆明冉站起来，“我和你的管家说你昨天约了我。”
　　“至于梦境，的确是我擅自进入。”
　　陆明冉指了一下程昀归的手：“你昨晚握着那俩玩意儿睡觉的？”
　　程昀归的右手里握着那两个骰子。
　　……
　　昨晚陆明冉早就知道了他会握着骰子入睡，这是小说中的既定情节。
　　系统和陆明冉商量过，说要不要溜到他的房间里强行把他的手掰开，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梦到尼莱尔姐弟的事情，与伯爵产生的交集也就更少。
　　“噫——”陆明冉惊恐又害怕，“你让我大半夜去他房间里摸他的手？”
　　“那不然呢，你打算让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那些玄幻设定？”
　　陆明冉这时的表情突然正经了一点，他摇摇头，说：“你知道如何让一则消息快速传播吗？”
　　半晌过后，陆明冉抬起脸，笑道：“禁止它。”
　　小说里程昀归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看完当年的事情，全程深深地被尼莱尔兄妹的情绪感染，以至于后面更加亲近老爷那一派，做出许多偏离主线的事情。
　　所以，陆明冉打算参与进他的梦里，把他拽出来，和他一起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个故事。
　　“他需要我陪着他。”
　　陆明冉说完这句话以后，把明早的借口也找好了。
　　我担心你。
　　出生入死的兄弟，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天早上，陆明冉把这个理由说了出来：
　　“我担心你。”
　　听了他的话，程昀归的脸色一变，忽然也变得很认真起来。
　　接下来换做程昀归看待一只做实验用的兔子似的看他，那目光盯得陆明冉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脊背贴在了背上，说话也结巴起来：
　　“你，你干嘛——”
　　逗他逗够了，程昀归就绷不住地一下子笑出来：
　　“没事。不过你担心我什么呀，我跟你说，昨天从地下室出来以后杰克一直看着你，眼神冷飕飕的，你可得小心一点。”
　　“好了，”程昀归拍拍被子，“我要洗漱了，等会儿楼下见。”
　　——————————————
　　就像程昀归说的那样，陆明冉是该担心一下自己了。
　　杰克是今晚最后一个下楼的，还是他的管家搀扶着他下来的，他走路时一瘸一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杰克？”小涛学长关切地看他，“你的腿怎么了？”
　　幸福之家里只有杰克这一个外国人，一直以来小涛学长很怕他会感到孤独，因此，他对杰克的事格外上心。
　　小涛学长说：“要是受伤了的话，我那里有药，等会儿你到我房间里去，我帮你上药。”
　　啧，多么好的待遇啊。
　　陆明冉舀起一勺稀饭往嘴里送，结果下一刻杰克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发出的尖叫声差点吓到陆明冉噎住自己。
　　“不行！”
　　杰克说的是英文，向来由这个世界自带的翻译系统自动翻译给所有人。
　　所有人都听见杰克喊道：
　　“谁也不准扒我的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还是每章两千字的结构写起来舒服诶~么么哒，爱你们，继续码字去


第54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6）
　　在所有人陷入迷茫，面面相觑的时候，陆明冉把那一勺稀饭喝进了喉咙里。
　　他知道这会儿杰克左边的大腿是什么样子。
　　腐烂焦黑，疼痛难忍，每隔一小时自动复原一次，接着又腐烂一次，持续的折磨。
　　这就是伯爵的手段。这是一个恶魔，无人敢提他的名字，大家叫他“伯爵”或者“那个人”。
　　最可怜的是小涛学长，一片好心喂了狗，还完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他哪里知道，这里别的人都可以看杰克的大腿，唯独就是他不行。
　　另一边，程昀归有些看不下去了，扭过头去让小涛学长先吃饭：
　　“可能杰克是那种不怎么开放的外国人，让他的管家帮忙吧。”
　　“是啊，杰克，你要早点好起来。”陆明冉也插了一句话。
　　“两天后你还要和我们一起进入练习副本，如果太累了你就先休息。”
　　对面的杰克则望着陆明冉，龇牙咧嘴。
　　今天杰克手中的刀叉发出的声音格外地大，他拿着刀叉在空荡荡的盘子里划拉，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孟玲看了他一眼，小声说“这是划了个寂寞”。
　　另一边，程昀归那担忧的目光在杰克这里转转，又在陆明冉这里转转，不过陆明冉倒是跟没听见一样，吃得认真，吃得愉快。
　　一顿饭结束之后，陆明冉还主动地走到杰克身边：“我想送你一样礼物。”
　　说着，陆明冉拿出了一本很厚的书。这是系统为他准备的，年代久远，纸张泛黄，有种旧书柜的味道。
　　杰克望着这本书封面上的字，这些中文自动地在他脑中翻译：
　　《中国民俗研究》。
　　见杰克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并没有要接过书的意思，陆明冉强行把书递到他的手上，道：
　　“我们预约的副本和中国的一场婚礼有关，杰克，我希望在进入副本之前你能好好地了解一下中国的民俗。”
　　在原著中，杰克这个灵异文中典型的外国人一路作死，民俗禁忌什么他就非要做什么，成功地惊动棺材里的尸体，使得程昀归不得不豁出命来救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冒险动用了怨憎黄昏。
　　人是救下来了，一个都没有少，可这样一来杰克就知道了程昀归手里有两个一黑一红的骰子。
　　当务之急就是让杰克明白不作就不会死这个道理。
　　但杰克虽然收下了书，眼神却是很淡漠：
　　“谢谢，我很喜欢中国。”
　　陆明冉微笑起来。
　　……你说喜欢时的语气，真虚伪。
　　两天后，他们按时来到地下室。小涛学长也在那里，挨个地鼓励他们。
　　“放心吧，会没事的。”程昀归握住他的手，看向里面两个已经平躺下来的人，“该走了。”
　　小涛学长目送着他走进去，缓缓地关上了门。
　　“欢迎来到练习副本。”
　　“副本载入中……加载成功！”
　　《婚嫁》。
　　——————
　　说是中国的婚礼，但开头的场景却是在外国。就这个世界以往的惯例来说，开头会有十分钟的安全期，安全期内如果清醒不了，后面就会更加麻烦。
　　陆明冉正站在大街上。这条街陆明冉认得，竟然是《神探夏洛克》中出现的英国伦敦的贝克街。他想找一找221号，但身体做出的下一个动作却是从风衣里摸出一块儿金色怀表。
　　“Ok，fine……”
　　陆明冉现实中的英语口语就只有how are you这种水平，所以梦中的他虽然叽里呱啦地看似很高端洋气地讲了一堆英文，但其实狗屁不通。
　　这不打紧，梦境就是混乱随意的，他自己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很好，到了中午的时间了。我和昀归约好了去吃饭，是时候了。”
　　他收好怀表，大步向前走去，下一刻场景突然扭转，他已经步入一家餐厅里。在最里面，程昀归向他招着手，嘴里也是叽里呱啦地说着自创的英语：
　　“明冉，这里。”
　　陆明冉快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有意思的是程昀归没急着和他说话，而是先观察了一下他，接着忽然问服务生借来纸，把小本子往他面前一推。
　　“明冉，我有一道数学题不懂，你帮我解决一下。”
　　本子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题：1＋1=？
　　嗯？这种题还得问人？
　　陆明冉往后一靠：“别玩我了，昀归。”
　　“不，我是认真的，把答案写下来。”
　　程昀归皱起眉头来，定定地看他。这人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样，渐渐地让陆明冉沉静下来。
　　“Ok，fine……”
　　陆明冉揉揉鼻子，接着无奈地摊手：“我没有笔。”
　　“不，你有。”依旧是低沉的富有魔力的嗓音，“明冉，你带笔了的。”
　　笔，什么笔？在哪里？
　　程昀归看着他的风衣：“你胸前的口袋里，明冉，看看。”
　　开玩笑吧这是，那里不是只有怀表吗。
　　不对，等一下……陆明冉感觉那只口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他一边盯着程昀归的脸，一边伸手进去摸了摸，真的摸出了一支黑色的中性笔，将它扔在桌上。
　　笔盖被他拔下来。
　　……陆明冉清醒了。
　　是梦。在程昀归的帮助下，他仅仅用了两分钟就醒过来。
　　陆明冉要了一条毛巾过来擦擦脸，笑起来：
　　“你是不是一进梦里就清醒了？”
　　“是啊。”
　　程昀归抖抖桌上的报纸：“我进来后站在贝克街上，看见华生在和夏洛克手牵着手走在路上，那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了。”
　　噗——陆明冉把喝到嘴里的咖啡吐出来。
　　于是对面的程昀归斜睨他一眼：“这种假话你也信，你不是知道的吗，每次一进梦里我就要先叫一声馒头。”
　　是了，馒头，这是程昀归的锚。
　　馒头是程昀归从小养到大的一只猫，程昀归上大学那一年，馒头坐在家门口看他收拾东西，满脸嫌弃，但在他走前却去蹭他的裤腿。
　　程昀归知道，只要他叫一声馒头，这只小黑猫就会喵地叫一声，来到他的身边。
　　而梦里是不会有他的小黑猫的。每次叫过馒头之后，他总在失落之中清醒过来。
　　陆明冉擦着嘴，说这能怪我吗，你刚才编瞎话时那么认真，是你的错。
　　眼看着两人就要拌嘴起来了，这时候门口闹出更大的动静。他们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扎着小辫子，穿着白衬衫的欧洲人在和服务生拉拉扯扯：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还有我的头发！”
　　“可是先生，”服务生无辜地说，“你的头发好好的啊。”
　　“不，没有……”
　　他这么说着之后，一条蕾丝发带出现在了他的头上。
　　还挺漂亮的。
　　嗯，很好，杰克也清醒了。
　　杰克一把扯下来自己头上的蕾丝发带。这时候陆明冉赶紧转回去，以免让杰克看到他过于放肆的笑容。
　　那人直奔他们这里而来，一过来便要往程昀归旁边坐，还叫他：
　　“舅舅。”
　　这就是这次的剧本。
　　杰克是程昀归的外甥，陆明冉是程昀归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少年时随父母到了英国的中国人，思念自己的祖国。
　　这次有远房亲戚的女儿要出嫁，邀请了程昀归。程昀归想了想，打算带自己的外甥和最好的朋友去看看，一来让外甥这个混血儿认识一下他的母亲的祖国，二来满足好友对祖国的思念。
　　“舅舅，”杰克背着台词，“我已经忍不住了，想明天就去中国看看！”
　　陆明冉也笑起来，脸上带着怀念的神色： “昀归，国内这会儿正在过年呢，对吧？”
　　“是啊。”
　　程昀归拍拍自己的外甥：“等到了中国，我们先吃一顿饺子。哦对了，我会给你红包，你一定很喜欢这东西。”
　　至此，一切都按照剧本走着，既有的台词说完之后就到了自由发挥的时间，陆明冉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而杰克竟然真的有些兴奋。
　　“明天走是吗？”
　　杰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小镜子，照着自己的模样：
　　“既然是去参加别人的婚礼，那我怎么能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去。舅舅我决定了，等会儿我要剪个头发，你们要不要一起？”
　　程昀归愣了一下，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又一时半会儿地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明冉，他磨着牙，笑道：
　　“杰克你可能不知道，中国这时候正是正月，正月里是不能剪头发的，会死舅舅。”
　　陆明冉很想使劲摇摇他的脑袋，这条就写在第四页第二行！你他王母娘娘的到底看了没有！
　　结果不出陆明冉所料，杰克满不在乎地笑笑：
　　“那是你们中国人愚昧的思想，我有剪头发的自由，这是人权！”
　　好，很好……
　　陆明冉的牙磨得更尖了。
　　“杰克，你今天非要去剪头发？”
　　“嗯。”
　　程昀归看看杰克，当他再度看向陆明冉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砸在地上。
　　只见陆明冉的左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
　　陆明冉站起来，亲切地笑道：
　　“其实我在蓝翔开在英国的分校里学过美容美发，要不要叔叔我亲自给你剃个头？”


第55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7）
　　不是，等等。
　　杰克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记起来有队友和他开过蓝翔的玩笑，脱口而出道：
　　“蓝翔不是教人开挖掘机的吗？”
　　程昀归：“……外甥你看见刀了没有，你的重点是不是抓错了。”
　　而陆明冉则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对啊，那要不然我拿挖掘机给你剃头发？”
　　“杰克，你是喜欢一菜刀还是一铲子？”
　　这下程昀归坐不住了，虽说他知道陆明冉不会真的出手，但眼看着两人都站起来，气氛逐渐直奔恐怖片主题而去，他终于发出声音：
　　“坐下！”
　　不是堆着笑脸劝和，也不是惊慌失措地起来拉架，程昀归只是身体往前一倾，眼睛盯着咖啡杯，低声说出两个字。
　　可以说是简短有力，立竿见影，这一刻程昀归就像一个大家族里拿事的兄长一样，一开口就摁住了后辈。陆明冉和杰克对视着，终是各自坐下。
　　“也不是我多此一事，昀归。”
　　陆明冉盯着杰克：“这要是在现实世界里，哪天你要是真来了我们中国，不愿意入乡随俗，没人和你计较。”
　　“但这里是恐怖故事的世界，传闻的禁忌都会成真。”
　　杰克很不服气地点了点头。陆明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想即使回头真出了什么事，伯爵会保住他这颗棋子。
　　只可惜他是真的想得太多。
　　陆明冉叹一口气，心说这之后自己还得操心。有意思的是他看了一眼程昀归，发现程昀归也是一副头疼的样子。
　　程昀归在想：带着两个爱吵架的孩子回老家，这已经是恐怖片了。
　　————————
　　按理来说接下来场景就会忽然转变，直接跳转到老家那里。但因为还有别的剧情点要触发，三个人先回到了房子里。
　　陆明冉借住在好友的家里，和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
　　这是一栋小楼，屋外有着一只红色的邮筒。程昀归边说话边走过去打开邮筒，从里面取出信封：
　　“我前两天还在和表妹说呢，问她请柬什么时候到。”
　　说着，程昀归拆开信封，露出了红色的请柬封皮。
　　与此同时，另一张更加鲜红的请柬从信封里面滑落出来，掉在程昀归的脚边。
　　“诶？”程昀归低下头，看向那封请柬。
　　他数了数手头的那几张，再看看地上的那封，困惑地道：“怎么是四张？”
　　事前他和那边沟通过，明明三张就够了。
　　杰克咽下一口唾沫，背台词道：“可能是忘了我姐姐太忙了，多送了一份吧。”
　　四，这还真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此刻陆明冉也在回忆着剧本。他走过去，拿起那张请柬打量了一下。
　　这张和另外三张很不一样。那三张的纸质都是贺卡那种，上面的字都是印刷上去的，还有精致的花样。而这张是红色的宣纸，在那浓稠得化不开的红色纸面上，最左边以是用毛笔写就的竖排小字：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再看看右边，则是：
　　呈：先生台启……
　　刚一看到开头陆明冉就愣住了。见他这样，程昀归和杰克便走过来站在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没有名字。”陆明冉指着先生这两字前面留出的空档，“这里是空的。”
　　就像是等着谁把自己的名字填上去一样。
　　杰克笑道：“哦，那就说明是装错了，把没写好的给装了进来。”
　　剧本中杰克这个外国人没见过这种请柬，并且很少见到毛笔字，把这张请柬拿过去当稀奇玩意儿看。而这时的杰克按照剧本指示拿过请柬的时候，剧本给出了新的指示。
　　“杰克图个新鲜好玩，缠着舅舅闹个不停，要来了毛笔在请柬上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还把这张请柬装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
　　因为剧本的话得一一照做，所以，杰克硬着头皮，先去缠着程昀归闹个不停。
　　“舅舅。”
　　杰克生硬地开了口，伸出手，拽住程昀归的衣角。
　　程昀归亦是僵硬地站着等着他纠缠，但让程昀归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杰克就动若疯兔。
　　他拉着程昀归的衣角，身体开始左三圈右三圈地转，程昀归的衣服快被他给拧成麻绳，人也跟着趔趄，而他的嘴里还一直在喊：
　　“给我嘛舅舅！”
　　一旁的陆明冉尴尬到没有办法，背过身去抱着那只红色邮筒等着他们两个纠缠完毕，期间程昀归还在说台词，陆明冉光是听声音都能听出程昀归的绝望：
　　“你要什么？”
　　“杰克乖，不可以哦……”
　　……
　　终于，要求的动作算是做完了。
　　陆明冉刚一转过身，就看见程昀归一面整理着他被扯得散开的外套，一面拽住了要往书房跑的杰克。
　　“干什么？”杰克不满地回头。
　　“你真要去写我们的名字？”
　　杰克挣脱开来，皱着眉头看程昀归，说这是剧本里的，难道你敢不照做。
　　陆明冉及时地插话道：
　　“是的，但你也是做了几次任务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每一次的剧本都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哈哈，你还真是胆小。”
　　就像小说中讲的那样，杰克再一次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这才刚开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而且它只是要我们写名字，这很难吗？”
　　写名字是不难。
　　陆明冉望向了程昀归，程昀归明白他的意思，再一次拽住杰克：“随随便便地写名字是会被诅咒的。”
　　“这我知道，你们中国人还讲究个什么八字，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出生日期说出去。哈哈。”
　　杰克笑起来，挑衅似的看着陆明冉和程昀归：“反正剧本说了就是要写。你们若是胆子小，那你们自己来想办法。”
　　说罢，杰克直接坐在台阶上，不动了。
　　他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这是剧本规定的内容。现在程昀归拽着他，很为难。
　　“明冉，我们……”
　　陆明冉眨了眨眼睛：“它是说了要写三个人的名字，对吧？”
　　十分钟后，陆明冉站在书房里，取出一根毛笔递给杰克，指导着他把三个名字以竖排的形式歪歪扭扭地写在了空处。
　　杰克是浑然不知这有什么用处，而程昀归看完这三个名字以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拍拍陆明冉的背：
　　“谢谢，我终于有安全感了。”
　　——————————
　　第二天，所有人按时出发。
　　期间还有飞机上的场景，三人经历了在飞机上非常困倦的异常事情。等好不容易到了国内，杰克立即精神起来，为着一点小事开始和陆明冉吵。
　　程昀归走在前面，走了很远后回头一看，那俩人还停留在原地继续吵。
　　于是程昀归折返回去，语重心长地对着杰克说了一句话：
　　“你妈妈常常向我抱怨，说想拿鸡毛掸子收拾你但又不能，因为国外不能体罚孩子。”
　　杰克懵懂地看他。
　　程昀归笑道：
　　“但是孩子，这会儿我们在中国，我可以打你了。”
　　自此，世界安静了两秒钟。
　　两秒钟后杰克扯着嗓子问程昀归：“舅舅你凭什么只打我不打他！我是你外甥，难道你疼他不疼我？”
　　可惜的是没能得到回复，程昀归直接扭头走掉了，陆明冉憋着笑拍拍他，朝前面的程昀归追去。
　　……
　　机场外，是久违的故土。
　　此刻确实是正在正月，外面的街道很冷清，很多店铺都已关门，但那些红色的春联还有福字都在彰显着一种喜悦的气氛。
　　天色已晚，他们先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因为是三个人，大家商量着分开住，每个人住一间。
　　陆明冉想起小说里杰克遇到的事情以后，坚决要开一间双人房，再开一间单人房。
　　“你和你舅舅住在一起，我单独住。”
　　陆明冉刚说完这话，杰克不乐意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干嘛要和我舅舅一起住。”
　　看样子程昀归也是这么想的，陆明冉正想说点什么，杰克已经动作极快地走向了前台，直接开了三间单人房。
　　唉。陆明冉走过去，敲了敲前台的桌子：
　　“小姐姐，我有个要求。”
　　“先生请讲。”
　　“尾房，我们是不会要的。”说到尾房这两字时，陆明冉念得很重。
　　而那正在操作的姑娘心虚了一般，眼神飘忽，接着又机械地说：
　　“不好意思先生，这附近只有我们这家酒店正在营业，而且房间几乎满了。”
　　她先斩后奏，把三张房卡递出来：
　　“604虽然是在最里面，但那里很安静，利于您的休息。给我们好评的话，还有零食大礼包送给您。”
　　一听到姑娘这么客气，给好评还有福利拿，杰克把手伸过来，直接挑走了604那张房卡，拦都拦不住。
　　这次最先看不下去的是程昀归，上了电梯以后，程昀归劝他道：
　　“不如我们试着再找找别的酒店？尾房真的不能住。”
　　陆明冉已经放弃和杰克理论了，他拽了一下程昀归的袖子，眼睛盯着电梯里的屏幕看：“算了，他胆子大，让他住。”
　　这时电梯到了五层，陆明冉和程昀归的房间都在这一层。陆明冉拉着程昀归走出去，之后他回头，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里看到杰克正站在电梯里，傻愣愣地拿着手机听歌。
　　陆明冉在想：反正我已经对名字动了手脚，不会出大事，今夜……就先吓唬他一下吧。
　　————————
　　这家酒店走廊里的墙上装满了反光的材质，杰克刚一走出电梯，差点被对面墙上映出的自己吓到。
　　604……走廊被设计得弯弯绕绕，杰克一个个房间号地看过去，慢慢地往最里面挪。也许是因为他找房间找得太专心了，都没注意到前面有一个清洁阿姨，撞了上去。
　　“没事……”阿姨大度地笑笑。
　　“哦，对了，女士，”杰克连忙问道，“604房间在哪里？”
　　他一说这话，清洁阿姨的脸色立刻变了。
　　“那里。”阿姨指着右边最里面，并有些不安地看他。
　　而杰克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在阿姨的注视下走到最里面。
　　“唉，造孽啊。”阿姨摇摇头，转过身去，推着她的车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另一边，杰克已经推门进去。
　　604。这里面的摆设看上去就是普通酒店而已。杰克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扭头后看见了桌上的蓝牙音箱。
　　真好，还有这个。
　　他赶紧联上蓝牙音箱开始听音乐，听着听着舒服地闭上眼睛。
　　只是没过多久以后，音箱突然发出“呲啦”的声响。
　　诶？音箱坏了？
　　下一刻，杰克的眼睛瞪大了。
　　他听见音箱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这哭泣声断断续续，而且越来也清楚。
　　就像正有一个人躺在他的枕边哭泣一样。
　　————————
　　陆明冉的房间就在程昀归房间的对面。他觉得一个人呆着无聊，跑到程昀归的房间里打游戏。
　　说是打游戏，其实是想找个人壮胆，因为陆明冉知道半夜会发生什么。程昀归则是坐在桌子前，分析着这次的剧本。
　　这次的形式是一步一步地给出剧本，难度有所提升。现在程昀归觉得那张多出的请柬一定有问题。
　　“对了，你说杰克一个人住在尾房里，应该不会有事吧？”程昀归拿着笔在纸上敲着。
　　虽然程昀归不像小涛学长那么宽厚待人，但他的心肠是好的，对待杰克，他还是当做朋友来看。
　　只是程昀归隐隐约约地也能感觉得出来，不管他们如何友好地说话做事，杰克似乎总对他们带着戒心甚至是敌意。
　　就拿尾房这件事来说，西方的人其实也有住酒店的讲究，比如倘若你进屋后看见桌上摊开了一本圣经，要么退房，要么安安稳稳地睡一晚，千万不要把圣经翻到别的页数那里，因为这圣经是用来镇邪的。
　　杰克非要去尾房住，是不是其实就是想和他们对着干？
　　程昀归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陆明冉听。
　　“所以说还是小孩子嘛，照我说，还是得让他吃一点苦头。”
　　说这话时，陆明冉瞄到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还有两分钟就到半夜十二点。
　　“昀归。”
　　他说话的音调变了：“等会儿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绝对不要出去！”
　　说罢，陆明冉把这条消息发给了楼上的杰克。
　　————————
　　半夜，五楼的电梯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他踉跄地走着，醉眼朦胧中望见在走廊里好像正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打扮得很奇怪，穿着深紫色的旗袍。这倒算了，她还赤着脚，将一双红色的布鞋提在自己的右手里。
　　女人低着头，黑色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男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正在这个男人考虑着要不要绕开这个女人时，他听见了这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话了，每一声都很阴冷，腔调里还满含怨怼之意，说话时伴随着那种指甲在门上挠的背景音。
　　只听她叫道：
　　“富强，民主……富强，民主……”
　　啊？
　　男人的酒突然醒了。
　　……
　　房间里，陆明冉和程昀归大眼瞪小眼。
　　当初陆明冉钻了个空子，剧本说是三个人的名字，又没说非得是他们三个人的，因此陆明冉写的三个名字是：富强，民主，文明。
　　鉴于请柬是必须带着，所以那个女鬼一定会出现，但至少她是不会叫人名字了。
　　程昀归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当女鬼喊出“富强民主”时他还没什么反应，然而，当另一声粗犷的男人的声音突兀地传过来以后，他和陆明冉都猛地抬起了头。
　　外面的声音开始一阵高过一阵。
　　“富强，民主啊！”
　　这是女鬼的，如怨如诉，像是痴情女子在控诉薄情郎。
　　喝醉了的男人高声接话道：
　　“文明，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被要求听讲座直播……那位老教师家里网还特别卡orz周六加更~


第56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8）
　　算起来程昀归在这个世界里做过的副本有不少了，每一次要么心惊肉跳，要么淡定从容。
　　唯独这一次，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背二十四字壮胆驱鬼这种事他知道，但是讲道理，一只女鬼喊二十四真言……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和他相比，陆明冉就没那么纠结，愣神片刻后他大笑起来，抱着枕头往后一仰滚在床上，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和笑声。
　　“诶，明冉，明冉！”
　　程昀归拍拍被子，试图把他刨出来：“杰克还在楼上呢，他一个人。”
　　是啊，他住的还是尾房。恰好此时外面女人的声音也歇了下去，陆明冉知道这是到楼上找杰克去了：
　　“嗯嗯，我现在就过去。”
　　后来见程昀归也要跟着一起上楼，陆明冉警惕地，想起小说里程昀归为杰克做的各种事，果断把程昀归给拦了下来：“我一个人去。”
　　赶在程昀归开口说话前，陆明冉看着他，忽然收敛起眼里的笑意，淡淡道：
　　“万一那里太凶险，大家死在了一起怎么办？死两个人总比团灭要好些。”
　　“哦对了，我也不是说要保护你，上赶着去送死。”
　　陆明冉恢复了那种轻松的状态，笑得很愉快：
　　“只是活下来的那个人必须要有能力报仇。”
　　————————
　　外面的醉汉喊了几声后发现眼前的女人突然不见了，他使劲地眨几下眼睛，朦胧中看到某间房间的门动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也不知是不是熬夜熬得太久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些阴沉。
　　那年轻人走过来，朝他笑了一下，让他赶紧回去休息，之后这人便直奔电梯而去。
　　醉汉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这人是要去干一件大事的错觉，而且是视死如归。
　　系统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一分钟后，陆明冉站在电梯里深深地吸气吐气，样子仿佛一支呼哧呼哧的打气筒。
　　系统道：“……还好你们就差了一层楼，这要是他住在三十楼什么的，我怕你在上去之前会在电梯里断气。”
　　叮——电梯到了。
　　一进六楼陆明冉就很不舒服，他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阴气。循着弯弯曲曲的走廊，陆明冉朝604房间摸了过去。
　　还好，女鬼在楼下没讨到什么便宜以后似乎有些丧气，在楼上呆了一两分钟就走了。陆明冉走过去，敲604房间的门。
　　……诶，这门怎么开了一个缝？
　　出事了！
　　来不及多加思考，陆明冉撞开门冲了进去：
　　“杰克！”
　　随着这动作，下一刻，陆明冉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是一个蓝牙音箱。
　　陆明冉疑惑地抬头，只见躺在床上的杰克正裹着浴袍，瑟瑟发抖地拿着一个十字架在自己的胸前比画。陆明冉看过电视剧，他看得出来，杰克这会儿绝对是在乱画。
　　“……杰克，你在干什么？”陆明冉看看脚下的音箱，“还有，你把人家酒店的音箱拿过来干什么？”
　　杰克的嘴唇已经颤抖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鬼，两个。”
　　半晌过后，陆明冉总算弄懂了他的意思。
　　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在哭泣，房间外有一个女人在不停地喊“文明，文明”，杰克不明白里面的人为什么哭，也不懂外面的人为什么要喊文明——难道这酒店的人素质太差了，她看不下去了？
　　看在她们都这么哀怨的份上，杰克把门打开一条缝，把音箱提溜过去，打算让她们联谊开party。
　　陆明冉：“……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不断作死，但是又能活下来了。”
　　“先不管这个，我想知道外面的女鬼是怎么回事！”杰克咆哮道。
　　“嗯，其实……”
　　陆明冉认真地说：“外面的女鬼在使用神奇的东方力量。”
　　——————————
　　等睁眼醒来时，场景已经转换到县城的候车厅里。
　　旁边的人都是带着大包小包，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归乡的急切和喜悦。一个坐在他们对面的胖胖的大叔看见杰克以后，微笑着道：“外国人？”
　　说着，他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张福字递给杰克：“新年快乐啊！”
　　面对着善意，杰克笨拙地学着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把福字接了过来。
　　程昀归作为他的长辈，捏着福字的一角告诉他福字应该怎么贴，旁边的陆明冉闻着候车室里的泡面味，看着这浓浓的过年气氛，一时间恍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梦里，而是真的在现实中。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久后，剧本来了。
　　杰克：“舅舅，已经到了中午了，我们是不是要错过婚礼了？”
　　程昀归望着外面，道：“你看请柬了吗，婚礼是在明天举行。”
　　“是啊，”陆明冉插话进来，“而且是在明天傍晚，古时候的婚礼大都是在黄昏举行。”
　　这时杰克突然说：“诶，我记得那张请柬上写的婚礼日期，好像也是明天！”
　　————————
　　那小村子是典型的鬼故事里的村庄，交通不便，背靠大山，周围还有小树林。
　　三人赶到时已经是下午，因为是从国外专门赶回来的亲戚，早就有自称是五叔的人守在门口等着他们。
　　“哟，这是杰克是吧？”五叔拍着杰克，“小村子，你有什么住不惯的，和五叔我说。”
　　杰克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是难以适应了一些。不过还好，没过多久杰克就找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那是什么？”
　　杰克抬起手臂，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那玩意儿的头顶上，好像还有一朵红色的绸花。
　　五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哦，小毛驴，明天婚礼要用的。”
　　这似乎是杰克第一次见到活的毛驴，他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当陆明冉和程昀归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一转头的功夫，他们发现杰克不见了。
　　“这孩子去哪儿了这是？”程昀归迷茫地在屋里转圈圈，抓头发。
　　陆明冉知道他去哪儿了。
　　外面，那头小毛驴的身边忽然多了一群人。他们围住了小毛驴，但显然并不是来看驴的。
　　程昀归跟着陆明冉走过去，费力地拨拉开人墙，发现杰克正很开心地骑在那头毛驴上，还和他打招呼。
　　这下，程昀归和别人一样，沉默了。
　　最后是陆明冉出了声：“下来！”
　　“一头毛驴而已，不能骑吗？”
　　“能骑。”
　　陆明冉指着毛驴头上的红花：
　　“哪天你要是准备做新嫁娘了，你就可以骑毛驴。”
　　杰克似乎没听懂，还坐在毛驴身上。
　　陆明冉忍不住了：
　　“下来，这是给新娘子骑的！”


第57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9）
　　陆明冉的话一说出来，周围憋了许久的看客们都忍不住了，全笑起来。大姑娘小媳妇们低着脸站在一边笑，那些男人则在起哄：
　　“再坐一会儿嘛！”
　　陆明冉真怕下一刻哪个男人会干脆把毛驴一牵，将驴子和杰克一起牵回他家里去。
　　“昀归。”陆明冉戳了一下程昀归的胳膊，“我看你这次来不仅是要嫁表妹，还是要嫁外甥啊。”
　　程昀归反应极快地回他道：
　　“要是再多嘴，我把你也给嫁出去。”
　　这时杰克的脸上总算是挂不住了，第一次顺从地遵循了别人家的民俗，翻身下来，临走前他还要摸一把小毛驴的脑袋。
　　最后五叔也听见动静，他走过来，看到小毛驴后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
　　“等下，这谁家的毛驴啊？”五叔伸着脖子来来回回地望，“我记得程家的驴不长这样啊。”
　　陆明冉很佩服五叔，他居然能看出驴和驴的长相不一样。
　　而在小说里，如果杰克没有骑这头驴，不久后待嫁的程家姑娘会鬼使神差地走出来，自己坐到这头小毛驴上。
　　小毛驴载着程家姑娘，会绕着磨盘一圈一圈地转，直到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呆滞为止。
　　四年前，程家的这个姑娘生了一场大病。
　　那次是真的病得厉害，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后来他们不去医院了，把姑娘接回家里养，说生死由命，看天吧。
　　这时邻村方家的人找了过来。他们当着姑娘的面，说我早死的儿子需要一个媳妇儿，我看你姑娘就挺不错的，不如提前定亲吧。
　　阴婚，这是鬼故事里一个常见的题材。而惦记着活人的，还真是少见。
　　方家自然是被这家人拿棍子给打了出去，不过方家的人走前还在嚷嚷：
　　“我们家这么有钱，把你姑娘卖给我们，等她死了你们好歹能收回养孩子的本钱。”
　　中国有些人很信奉一句话，那就是不要笑话别人家，你越笑话，别人家反而会过得很好。自从方家这么一闹以后，程家姑娘竟然一天天地好起来了，现如今还要嫁人，拥有自己的小家庭。
　　按理来说事情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两家人各走各的路。
　　可是方家人怀恨在心。
　　他们买了女尸来给儿子结阴亲，还特地把日子选在和程家同一天，为的就是恶心程家。
　　一场阳间的婚礼，一场阴间的婚礼，同一天，还是在同一个村子里。
　　除了恶心以外，他们还要炫耀，炫耀自己家会给女方很多的东西，很多的钱。
　　“你们当初不卖闺女，那就是亏了一个亿。”
　　于是方家开始了作死的第一步。
　　陆明冉望着那头小毛驴，心里涌起一丝寒意。
　　杰克这是替别人挡了一灾。
　　话说回来，这要是程家准备给新娘子的驴，怎么就随随便便地让外人骑了呢？
　　围观的人也想起这茬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要从身边的人中找出驴的主人。而在这时，一个头发灰白的婆婆拄着拐杖，嗒嗒地从村子那头走来了：
　　“我家的，是我家的，我们明天也嫁闺女呢。”
　　这次，周围真正地寂静了。
　　————————
　　嫁闺女，嫁什么闺女？她一生有五个孩子，四个夭折，剩下的一个是失明的儿子。
　　但也不是不能嫁，在回去的路上，五叔告诉他们，在他们村里，像这样的人家，向来是帮人认闺女嫁闺女的。
　　“比方说女孩子是外地的，娘家太远，就从他们家里出门。但是陈老太家里那么邪气，愿意从他们家里出门的，咳，咳——”
　　五叔突然不说话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程昀归那个表妹的家里，今晚，他们要在这里吃饭。
　　家里在准备着明天嫁姑娘的事，很忙。新娘子还在屋里忙活着各种事情，屋外，一大家子亲戚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席间程昀归作为从国外回来的亲戚，受到了不少关注，被拉到一边强行喝酒去了。只剩下陆明冉坐在小板凳上，警惕地看着杰克的手。
　　杰克在捏着两根筷子当棍子使。
　　眼看着他拿着一根筷子，就要直直地插进米饭里的时候，陆明冉拿着筷子使劲地在他的手背上一敲。
　　“干嘛啊你，”杰克吃痛，筷子随之落在桌上，“好好的，不让人吃饭。”
　　“你这是吃饭吗，你这是在……”
　　陆明冉想说上坟，又碍于不吉利，说不出口。他盯着杰克，说要么你好好用筷子，要么就别吃了。
　　杰克也很崩溃：“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破规矩这么多？”
　　陆明冉等的就是这句话。
　　周围人声嘈杂，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陆明冉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地问杰克道：
　　“因为什么？杰克，你晚上想不想看新娘子？”
　　————————
　　经过前几次的事件之后，陆明冉发现，如果不让杰克真正地意识到做事的后果，他怕是永远不知道撞到南墙的滋味。
　　因此陆明冉晚上摇醒杰克，和他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屋子。
　　乡下的夜空很是干净，月色也更加明亮。陆明冉和杰克猫着腰站在一堵矮墙后面，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土路。
　　杰克抱怨起来：“不是说要看新娘子嘛……”
　　“是啊，新娘子。”
　　陆明冉拍拍他，让他向外面看：“你瞧，那是谁？”
　　路上传来小毛驴哒哒地走路的声音。
　　在陆明冉眼里，那小毛驴身上驮着的是一个色彩艳丽的纸扎人，可能是因为见过公交车上那位纸扎人，陆明冉已经不太怕了，还觉得这个纸扎人做得挺好看。
　　但杰克就不一样了。
　　他看见小毛驴的背上斜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粉花袄，脑袋后面拖着大姑娘扎的辫子，嘴唇点着红胭脂。
　　太红了，太艳了，愈发地衬出她的脸色死一般的白。
　　姑娘是一直歪着头看着前面的，一双小小的脚垂在毛驴身侧，时不时地翘一下。杰克以为她就要这样过去了。
　　然而，就在他这么以为的时候，那女人侧过了头来看他。
　　准确地说，女人，小毛驴，还有那前面戴着瓜皮帽的男人一起转过了头来看他，他们都在笑，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唔……嗯，嗯！”
　　杰克刚叫出了第一声就被陆明冉捂住了嘴。他知道，杰克肯定是看见了很可怕的事，但这真的是他自找的，你不骑毛驴，那就完全不会有事啊少年。
　　“怎样？好看吗？漂亮吗？有意思吗？”
　　陆明冉按着杰克死活不撒手，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俯视着他。
　　最后杰克躺在地上一直摇头，眼神可怜巴巴的，他这才终于松开了手。一得到自由，杰克赶紧呼吸了一大口的新鲜空气。
　　只可惜陆明冉还是心软了一点，或者说作者给杰克的作死属性太强，杰克喘过气来了就用自己的额头猛地往陆明冉的额头上一撞，在陆明冉晕圈的时候跑回去。
　　晚上，陆明冉躺在炕上摸着自己青了的额头，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咚地一声把拳头砸在身旁程昀归的腿上。
　　程昀归差点被他砸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干什么？”
　　“把锤子借我用用。”陆明冉说话时气鼓鼓的。
　　程昀归睁着眼迷茫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是要什么。
　　————————
　　今晚杰克另找了一个空房子，打算在那里蹲一晚上，他试图联络伯爵，但却失败了。
　　在和陆明冉撕扯一番后，现在的他很狼狈，扎好的头发都被弄散了，胡乱地披在他的肩上，乍一看挺像女孩子的。
　　杰克烦躁地站起来，随手捞起屋里的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盆子，想拿出去接点水，洗洗脸。
　　事情坏就坏在这盆水上，井水，是让人下了咒的，而且他还骑过小毛驴。
　　杰克把水端回去。他哼哼着撩起水，舒舒服服地洗着，洗着洗着困倦起来，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穿着深紫色旗袍的女人。
　　杰克定定地看着。那女人背对着他，正坐在梳妆台前，纤细的手正抚摸着一个梳妆匣。
　　与此同时，杰克隐约地听见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是老的，一个是小的。
　　小的说：“师父不对啊，程家的姑娘长这样吗？这是个外国人吧。”
　　老的说：“我看还挺漂亮的。嗨，不是说他们家有个什么外国亲戚嘛，没准这姑娘是混血的。”
　　在这很小的议论声中，旁的小女孩的声音穿进来：
　　“阿姐，方家六郎送你了定亲的首饰，你倒是看一看呀。”
　　于是女人低一下头，杰克看不见她的脸，但感觉出了女人羞涩的情绪。
　　她摸着梳妆匣，缓缓地将它打开，从里面取出来第一件首饰。
　　一支金凤钗。
　　若杰克是个懂行的，或者若说他是个女人，这会儿看着这件精美绝伦的金凤钗，他眼睛一定都直了。
　　可惜的是杰克的反应是：“哦。”
　　耳环，玉镯，同心锁……后来一样样可以说是艺术品的东西被摆在桌上，杰克的反应只有一个：
　　“哦。”
　　他哪里知道，对面那个女人是在炫耀。
　　“快看，我要嫁人了，我陪嫁的首饰超多的，每件都漂亮，每件都值钱！”
　　杰克的反应：“哦。”
　　到了最后，匣子空了，里面没有东西了。
　　女人的手尴尬地在匣子里划拉了两下。
　　杰克在想她会不会把所有东西放进去，然后再来一遍。
　　这时女人终于说话了，是有些尖细但又有些温柔的大姐姐的声音：“你不羡慕吗？”
　　杰克：“哦。”
　　……
　　最终，打破了尴尬空气的是锤子砸在脸盆上的声音。
　　陆明冉提着那还滴着血的杀人血浆锤大步走进来，一进屋就看见杰克失了魂一样站在脸盆前面，而且他还弯着腰，马上就要把头埋到水里去了。
　　看到这情景，陆明冉二话不说，扒着杰克的脸先把他拉起来推到一边去，接着陆明冉就拎起锤子，哐哐地对准脸盆砸。
　　那锤子砸起东西来声音是真好听，陆明冉在砸着的时候，还听见了那一老一小惊慌的声音：
　　“嗨，嗨，羡慕别人姑娘东西多就羡慕嘛，砸脸盆干什么！”
　　小的说：
　　“师父，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第58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10）
　　屋内，嫉妒使脸盆面目全非。
　　其实陆明冉是可以不救他的。
　　小说中杰克脸被淹在盆子里以后只是被呛个半死，挣扎中他掀翻盆子引来了程昀归。
　　不过陆明冉不会让他引来程昀归，不会让程昀归为了救他用那两个骰子。
　　所以陆明冉来了，带着锤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
　　第二天一早，杰克醒来时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陆明冉的脸。
　　陆明冉蹲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中国民俗研究》。
　　一分钟后，房间里响起这样的对话。
　　“昨晚是我救的你，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记得，我还记得中国有句古话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
　　“打住！”
　　————————
　　另一边，程昀归站在院子里，张望着寻找他们的身影。这时五叔迎面走了过来，程昀归想起他昨天未说完的话，警惕地叫住他。
　　“五叔，昨天那个婆婆家，是不是也要今天办喜事啊？”
　　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个npc吞吞吐吐的，知道实情又不敢说。于是程昀归从家里抓了一把瓜子和糖果，走出门去找昨天毛驴所在的地方，发现毛驴还在那里，而这次，旁边有一个歪着脑袋，腿脚不太利索的十来岁的男孩子。
　　程昀归看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糖，就往前一送。
　　“不，我不要你的。”
　　男孩嘿嘿地笑起来，从他的口袋里摸出糖果：“我这里有好多，是住在我家里的姐姐给我的。”
　　程昀归抓住了这个信息，笑着对他说：“我这是结婚的喜糖，姐姐给你的也是喜糖吗？”
　　“是啊，姐姐，姐姐！”
　　男孩清明的意识似乎只能持续一阵子，他开始含糊地重复姐姐这两个字。而这时，有人开始唤男孩的名字，程昀归连忙躲了起来。
　　来叫那个男孩子回去的就是那个婆婆。程昀归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后回到程家。
　　陆明冉和杰克已经做完了他们报恩的举动，他们正站在门口，刚好和程昀归打了一个照面。
　　“到屋里，我有话和你们说。”程昀归低声道。
　　程昀归捋出了第一条线索，那就是阴婚。
　　这是陆明冉早就知道的事，而杰克就很懵，他一边懵着，一边手放在桌子下面，快速地翻陆明冉给他的那本《中国民俗研究》，时不时地低头瞄一眼。
　　“你怎么这么确定是这个？”陆明冉道。
　　“可能性很大，这个副本的名字就叫婚嫁，这次的婚礼肯定闹鬼，而且，鬼新娘的戾气是非常重的。”
　　说罢，程昀归将手伸进了口袋里，默默攥住了他的两颗骰子。
　　陆明冉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必要的时候，用这个东西保护所有人。
　　————————
　　傍晚，外面热闹起来，陆明冉和杰克先继续了他们的报恩活动。他们出去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快到了村口。
　　程昀归回过头来看他们，道：“我找你们找了很久。”
　　“哦，我们在商量一点事情。”
　　你们之间有什么可商量的？程昀归扫视了一下杰克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蛛丝马迹。
　　昨晚明冉要了他的锤子又不告诉他去干什么，程昀归早就是一肚子的疑惑。
　　然而什么也看不出来，不仅如此，今天的杰克格外安静，他背着一个包，看样子好像还在不断地想着什么事情。
　　老实说，当杰克不说话不乱来的时候，他真的是可爱多了。
　　很快地，鞭炮声淹没过所有，程昀归暂且归拢心绪，参与到帮忙堵门，刁难迎亲队伍的事情中去。于杰克而言，这样的场面他是没见过的，他蹙着眉头，稍微站远了一些。
　　后来陆明冉再次地找不到他人了。当杰克再次出现时，陆明冉看到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那张福字，候车厅里别人送他的福字。
　　“我能把这个送给新娘，让她带回去贴在门上吗？”
　　四周人声喧嚣，杰克的声音被掩在其中，小小的，很微弱。陆明冉看了看他手里的福字，告诉他：“新婚这天，是要贴喜字的。”
　　说着，陆明冉指了一下新娘家里各处贴的双喜字。
　　见杰克的眼里顿时闪过失落神色，陆明冉有些不忍，便补充道：“宴席上新娘会敬酒，到时候你把这个送给她吧。”
　　陆明冉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更大的动静。
　　是另一支迎亲队伍来了，更加声势浩大，朝着昨天那个婆子家里而去。
　　村里人知道他家要嫁“女儿”的事情，但是旁人都没有想到会是方家。
　　这支迎亲队伍着实特别，红色与白色相间。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男人捧着一个年轻男孩子的遗像，这遗像上被披上红绸。在他的身后，蜿蜒着的迎亲队伍既在胸口别着红花，又洒落着纸钱。
　　唢呐声自进村起就未停下来。此时天已经擦黑了，这样的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时候，恰巧程家的新娘被接出来了，她趴在他的丈夫的背上，抬起方才还盈满笑意的双眼，看见了那支迎亲队伍。
　　此时那婆子家也已经把毛驴牵出来，上面坐着的就是陆明冉他们昨晚看到的纸扎人。与之相对应的，女方家里也捧着那个女孩子的遗像。
　　晦气。更何况那方家还与程家还有着那样的往事。
　　接下来便是小说中的情节，程家这边有长辈出面怒骂，当年的事情由此浮出水面。杰克想起他昨晚遇到的事情，立刻把它和这桩往事联想起来。
　　与此同时，剧本给出。
　　“天色已晚，新娘必须要被接走，因此路上他们注定了要同行。”
　　“最终是程家的迎亲队伍走在前，方家的迎亲队伍走在后。因为嫌弃晦气，程家没人肯走在队伍的末尾，和方家挨太近。”
　　这时生活在国外的开明人士程昀归三人便自高奋勇，在最后面护送迎亲队伍。
　　这是村子里的人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迎亲场面。送着活人新娘的队伍在前面急促地走，送着死人新娘的队伍跟在后面，慢慢吞吞地边走边吹唢呐。
　　程昀归在思考着问题，目视前方，杰克意外地平静，也是看着前方，还是那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悄悄回过头去看的只有陆明冉，他一回头目光就撞上那个方家儿子的遗像和那些人冷漠的表情。陆明冉忍着不适，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稍稍地看了看毛驴上的纸扎人。
　　小说中其实他们没有通关，全靠着那两个骰子。陆明冉不禁在想，如果能尽快找出破局的方法，那岂不是更好。
　　陆明冉依然眯着眼，目光无意中掠过新娘娘家人抱着的遗像。
　　就是这个女人昨晚把杰克吓成那样。
　　想到这里陆明冉有些同情地转过来，小声对杰克道：“你可千万别回头，后面有你昨晚见到的女人。”
　　杰克立刻回答说：“是的，我不想再看见那个扎着辫子的女人。”
　　等一下，辫子？陆明冉愣住。
　　不对，那个遗像中的女人是披着头发。
　　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入神，陆明冉没看到脚下的石子儿，绊了一跤，撞在了程昀归的背上。
　　程昀归没有动。
　　“诶，你怎么不走了？”
　　陆明冉刚把话说到一半，便发现了不对。
　　剧本中的最后一幕到了。
　　他们直接出现在了一家小饭店门口，程家这边的喜宴就摆在这里。接亲的人走进去落座，说了几句那边结阴亲的事情后嫌弃晦气，举起杯子来说“喝酒，喝酒”，程昀归他们三个也喝了很多。
　　这之后就再没有剧本内容，一方面这是没有限制了，而另一方面，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
　　外面越发的黑，黑暗中这家小饭店亮着孤零零的红色的光。很快的，喝多了的他们三个人想要上厕所，结伴出去。
　　“剧本让我们喝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们上厕所？”陆明冉有些无奈，“那万一就是死活不去上厕所呢？”
　　话是这么讲，但厕所的确是需要去的。三人紧张地找厕所，生怕会在厕所里出什么事。
　　然而厕所里很平安。等出来了，三人直接往吃酒席的那地方坐。
　　进入兰馨香这个餐厅，落座，原本一切都是很平常的事。
　　但是等坐下后，程昀归立刻站了起来。
　　宾客不对！
　　他所认识的那些亲戚面孔根本就不在这里，明明还是酒楼，还是这些桌子，台子上摆的气球也一模一样，但周围这些吃吃喝喝的人根本不是之前的宾客。
　　“明冉，杰克，先起来！”
　　程昀归小声地说着，先去拽他旁边的杰克的胳膊。
　　而杰克依然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面对程昀归的这一动作，他木然地瞥了一眼程昀归，摸摸自己装在包里的那本书，道：
　　“别打扰我，我现在只想背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过生日，诶嘿嘿吧唧这章评论区前十个大可爱，给大家发点小红包吧~
　　希望能一直一直写出有意思的梗来和大家分享


第59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11）
　　听杰克这样说，站在一边的陆明冉尴尬地咳了两声。
　　今天早上，陆明冉把书塞给了杰克，让他好好背一下中国民俗，不要再作死。
　　……虽然如此，但兄弟你睁开眼看一下啊，这会儿不是背书的时候啊！
　　桌上放着瓜子糖果和各色凉菜，周围，寒暄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景象和声音在告诉他们这是人间，但那些生面孔又令他们心跳如擂鼓。
　　为了防止杰克作死，陆明冉先按住了他的手，眯着眼开始回想小说中的后续。
　　书中杰克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同时他的情绪也最激动，差点把桌子给掀了。他站起来，近乎崩溃地随手逮住一个人，连说带比划地问人家这里是哪里。
　　“可是被他抓住的人置若罔闻，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一样。因着激烈的情绪，杰克的鼻尖开始变得通红，他低声骂了一声Shift，扳过那人的肩膀想动手。”
　　就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杰克惨叫出声。
　　确切地说，他的声音被困在喉咙里，并未发出来。杰克望着自己那条突然变成了白纸筒的胳膊张大了嘴地叫，但落在他耳中的只有吹在纸上的猎猎风声。
　　他眼睁睁地看见自己变成一具纸扎人。
　　同时他眼前的景象倏然一变，视野里出现的已经不再是什么喜庆的婚宴餐厅，而是一间后院。他看见在院子的中央有一个妇人正蹲着整理一些纸钱和“摇钱树”这种东西。
　　夜色笼罩着一切。后院小门上摇晃着两个白色的灯笼，而每个灯笼上又都写着一个大红的双喜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院隐约的吹吹打打的声音歇下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递过来：
　　“张婶，可以烧东西了！”
　　被唤作张婶的这人便抬起头，目光流连在砖墙上靠着的那一排纸人身上。最终她将手在围裙上蹭一蹭，站起来朝左边那个“男孩子”走去。奇怪的是明明是纸扎人而已，脸上的眉眼也都是笑着的弧度，她却感觉它在哭。
　　哗啦。她将这个纸扎人半抱半拖着，走向燃着火焰的铜盆。
　　小说里恐怖的事情从这时正式开始。现实中，杰克是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陆明冉和程昀归都不知道他的魂魄已被抽走，困在了一具纸做的身体里。他们一见杰克不省人事，慌了。
　　明冉：“这是怎么回事！杰克，杰克你醒一醒！”
　　程昀归：“我们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明冉，你帮我一下，我要把他背在背上，我们一起逃！”
　　三人仓皇地离开，下楼，倒是意外地顺利。但等到了小饭馆外面，他们再一次陷入绝望中。
　　饭馆外的一切也早都变了样子，此刻，外面是一个小村子，而且他们谁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是回去？还是走进这村子的深处？
　　“走。”
　　最后程昀归咬着嘴唇做了决定。
　　在他们身后，小饭馆是这村子里唯一亮着灯的地方。而在那村子里，每一家屋里都是漆黑一片，乍一看像一座座沉默的墓冢。
　　陆明冉跟在程昀归后面，每走一步就要警惕地张望两边。后来他们发现，无论怎么走，最后他们总会绕回到某一户人家的门前。
　　看来就是这里了。
　　此时阴风吹过，两扇大门乍然被吹开，他们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切。
　　在院子的地上，躺着两个穿着道士服的男人，一老一小。两人都是被剖开了肚子，肚子里一片狼藉。
　　就在陆明冉忍不住要吐出来的时候，此时周边响起凄厉的野猫叫声。程昀归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屋顶上来了两只野猫在撕咬。黑猫一口咬在灰猫的脖颈上，牙咬得极深极狠，直到对方的头一动不动了为止。
　　这之后黑猫松开嘴，它张着沾染了鲜血的嘴，目光灼灼地看向地上两人敞开的腹腔，纵身跳下。
　　这时候程昀归发现了一些符咒以及一头已经被咬断了脖颈的黑毛驴。
　　这便是那晚的事情的始作俑者。这两个人让猪油蒙了心，帮着方家放出厉鬼来恐吓程家姑娘，但自己突然横死在家里。
　　搞清楚了他们的身份以后，陆明冉和程昀归发现他们走不了了。
　　大门突然被锁上。陆明冉拍打着黑色的门，拍着拍着发现门好像变了样子。
　　门变成了棺材盖子。
　　他们两个被各自装在了一个棺材里，外面的声音闷闷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男人甲（不安地）：“怎么还不开始啊，我们已经守着这俩棺材一下午了，瘆得慌。”
　　男人乙安慰他道：“好啦再等等，新郎新娘马上就要拜天地了，流程必须一个一个来。”
　　就在两人谈话时，在他们背后，方家祠堂供着的香火忽地自己翻倒在供桌上。
　　男人甲立刻大惊失色地嘟囔道：“这，这……祖宗在训我们啊！”
　　“别胡说，是风吹着的！”
　　另一个人去扶起东西，再一次地点起香。
　　至此，三个人都去了另一个婚礼现场。
　　此刻，陆明冉心里一动。
　　杰克是纸扎人，他和程昀归一个被装进了新郎的棺材里，另一个被装进了新娘的棺材里，算是都参加婚礼了。
　　但是按理来说，他们要参加婚礼的话，难道不该是宾客的身份吗？
　　对了，宾客。
　　陆明冉想起了杰克拿到的那封请柬。
　　“杰克，你先记住，不要和周围的人说话。”
　　叮嘱了杰克以后，陆明冉摸摸杰克的衣兜，惊喜地发现那里面确实有东西，方方的，长长的。
　　杰克看着他把那请柬取出来，苦着脸道：“剧本要求我随身带着。”
　　对面，程昀归看着陆明冉喜滋滋的样子，知道他是想到什么主意了，投来关切的目光：“和请柬有关？”
　　“不知道，不过可以试一下。”
　　说罢，陆明冉捏着那张请柬，朝门口一望。
　　通常在中式的婚礼上，门口都摆着一张桌子，有专人登记宾客行礼的情况，同时迎接宾客。
　　婚嫁。要想破这个局，估计他们得以宾客的身份看完整场婚礼才可以。
　　想到这里，陆明冉把自己的想法和队友们分享了一下，并表示绝对不要下楼，而且最好不要和身边的人有接触。
　　“嗯。”程昀归点点头，同时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明冉和以前相比起来聪明了许多。之前在各个团体副本里，明冉都是一路抱着他不撒手，哭爹喊娘。
　　他以为友情就该是这样，一个护着另一个，直到他忽然发现，其实友情也可以是今天这样，两个人并肩而立。
　　程昀归选择相信明冉。
　　打定主意之后，三人朝门口走去，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不和任何人说话，也绝不碰任何人，终于停在了门口的方桌前。
　　桌后坐着一个穿着西服玩手机的年轻人。在他面前，桌上铺着纸张和笔，用来记录来宾的名字，还垒着一沓红包袋子。
　　陆明冉低着头把请柬递过去，在年轻人接过请柬的那一刹里，陆明冉看见他的手变了。
　　变为干枯的老人的手掌，虎口处还有一颗黑痣。陆明冉的目光循着这只手向上，看见一张皱巴巴的老汉的脸，老汉穿着一件黑色的寿衣。
　　“来了，来了好啊——”
　　老人拖长了尾音地喟叹着。
　　旁边的杰克和程昀归转过头去，愣在原地。
　　这层楼出现了两个餐厅。
　　它们相对而立，门口是一模一样的中式的石拱门，但门后的世界截然不同。原先的那个餐厅里已恢复正常，而老人毛笔所指着的对面那个地方鬼气森森的，拱门后也不是什么餐厅，而是村里的一个院子，那里面也是人来人往，很热闹。
　　出现了，恐怖单机游戏里经常出现的另一个次元的世界。陆明冉凝视着那石拱门，心说还好不用解谜开门，不然大家一起交代在这里算了。
　　老人提起毛笔，落笔前他看了看，笑道：“你们的礼昨个儿就送到了，直接进去吧。”
　　“我让他们通报一下。”
　　接着便有小伙子跑过来，他拿过请柬看一下，旋即高声道：
　　“富强民主文明到——！”
　　……嗯。
　　程昀归和杰克纹丝不动，陆明冉便戳戳他们。
　　“叫我们呢。”
　　随后，一想起接下来要去那种鬼地方，陆明冉低声骂了一句：“Shift。”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ω＼*)


第60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12）
　　程昀归走在前面，陆明冉走在中间，杰克殿后，三个人排队一般朝着门口走去。
　　这时候有另一个小伙子守在门口，程昀归把请柬递给他看了看。
　　而让三个人没有想到的是，当程昀归走进去以后，那个小伙子忽然伸出手，拦住了陆明冉和杰克。
　　“请柬。”他开了口，冷冷的。
　　这时系统适时地提醒陆明冉道：“在村里时你们没找全线索，不然此时应该每人手里都有一张请柬。”
　　哦，那他当时在干什么呢？在看着杰克背书。
　　系统还说：“但是只有一张请柬的话，也许可以触发隐藏的通关方式。”
　　就在陆明冉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时，杰克正试图闯进去，结果他惊恐地看见那个小伙子的手变了模样，成了紫黑的僵尸才会有的那种手，长长的指甲锋利如刀。
　　在杰克不断的前进和后退的尝试中，小伙子的手不断变换着模样，最终程昀归叫了一下这个小伙子，很有礼貌地问他道：“我有点事情，可以出来一下吗？”
　　“可以，但要把请柬带好，还有，下次进去后就不许再出来了，婚礼马上要开始。”
　　一得到小伙子的确认，程昀归立刻出来了。
　　现在，三人站在中间的区域，气氛是愁云惨雾。
　　程昀归最先说话：“得有一个人在那里。”
　　“嗯，”陆明冉说，“等会儿我去吧。”
　　这下，看样子事情要陷入到谁去那里的争执中了。杰克缩在一边，等着这两个人上演抢着去危险地方的感人戏码。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程昀归只用了一句话就将陆明冉说服。
　　程昀归先是指了一下身后的一块儿板子，又指了一下正常餐厅外面的一块儿板子。陆明冉和杰克这时才注意到这两样东西。
　　它们上面都写着本次婚礼的流程，而且有些意外地相似。看来，这两个世界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接着，程昀归抱着双臂分析道：
　　“既然两个世界并存，说明另外一个世界里也有线索，分开反而是正确的。我们各司其职。”
　　“……好。”陆明冉看完这两样东西以后，点点头。
　　就像当初在酒店里商量谁去负责杰克一样，他们之间不用拉扯那么久，一方和另一方讲清楚做事的动机，这就足够。
　　而杰克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这种相处方式，被这种果断的做派吓到。
　　杰克：“你们就这么快速地决定了？还有，你俩一个去那边一个去这边，那我该怎么办？”
　　哦，你啊……陆明冉总算是想起还有一个杰克了。
　　“你就呆在中间区域吧，我看这里挺安全的。”陆明冉觉得，杰克呆在这里，应该还能减少作死的几率。
　　事情就此敲定。分别前，陆明冉忽然回过头，唤了一声程昀归的名字：
　　“昀归，你……”
　　程昀归轻轻蹙着眉头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旁边，杰克的眼神在他们俩之间飘来飘去。
　　后来陆明冉张开嘴，表情动容地道：
　　“富强同志，那里就交给你了！”
　　“你现在就是背负着全村希望的崽，加油！”
　　——————————
　　陆明冉走进正常的餐厅里。
　　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餐厅里吵吵闹闹的。陆明冉挑了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回头看了看，远远地望见程昀归也是在那个世界里挑了一个靠门的位子坐下。
　　当然，这只有陆明冉能看得见。在别人眼里，餐厅对面只是一堵白墙，在白墙右边，蹲着一个发呆的外国人。
　　系统告诉他，另外，程昀归回过头以后，再也看不见别的餐厅，只能看到村子里的景象——他被隔开了。
　　呲啦——陆明冉这边有了新的动静。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前方的屏幕。这是要播放小短片了，一般不是婚纱照，就是介绍他们相识过程的小短片。小一点的孩子被这动静吸引到，定定地瞅着屏幕。
　　这里倒是安宁。
　　陆明冉再次担心起程昀归那边。
　　程昀归那里其实目前为止也很正常。
　　这种事进不了酒店，方家是把宴席摆在了自家院子里。一张又一张的圆桌子，上面还蒙着一层塑料布。饭菜是很久之前都备好的，有的上面还有被老鼠咬过的痕迹。
　　只是这边黑灯瞎火的，少有人注意到饭菜上的问题。整个院子里的光源是挂着的灯笼和宾客们的手机屏幕，大家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拿瓜子吃。
　　让程昀归感到不适的是，这些人不是不知道今晚的婚礼到底是怎样的婚礼。
　　他们知道，而且一脸的司空见惯的表情，坐在那里等着新郎和新娘的棺材被抬进来，结所谓的百年之好。
　　如坐针毡的人只有程昀归。
　　这时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闲聊起来，程昀归听了几句，发现这些人很淡定，人均法盲。
　　“这年头女尸不好找了，年轻一点的就要好几万了。”话里话外都在嫌弃价太高。
　　“诶，”一个女人悄声道，“我和你们讲，我听说方家这回买的女人没有花一分钱。”
　　————————
　　陆明冉闻到了很重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他四处张望着，寻找着这味道的来源。不过，没有人点火也没有人抽烟。陆明冉于是站起来在餐厅里走动，试图找出被烧焦的东西。
　　屏幕上的短片还在放，一张张新人的照片放过去，配文说他们如何相识，如何认定彼此，甜腻的音乐循环播放。陆明冉在寻找的过程中抬头望了一眼它，忽然找到了来源。
　　就在这屏幕附近。
　　是机器烧坏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陆明冉渐渐靠近那里，找到了一旁放映碟片的电脑。
　　陆明冉站住不动了。
　　电脑自带的驱动器里正在放着一张光碟，而在桌上，还搁着一张碟片，烧焦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来的。
　　此时负责播放短视频的工作人员看到陆明冉站在自己身旁，问他来做什么。
　　“我就，转转……”陆明冉说完后目光落在那张碟片上。
　　工作人员笑起来：“这是备用的。”
　　这时有别的人叫了这人一声。等他一走，陆明冉立刻摸走了这张碟片。
　　碟片上烧焦的味道还是很重，而陆明冉越是朝门的方向走，这味道就越是浓烈，好像下一刻就要烧起来了。
　　陆明冉走了出去。当他站在中间时，两边截然相反的世界令他有种恍惚的感觉。
　　此刻杰克依然蹲着，他看见陆明冉拿着一张碟片走出来，便问他：“你是觉得我太无聊了，来丰富我的精神生活？”
　　“这东西恐怕有用，我想把它给程昀归送过去。”
　　说着，陆明冉望着对面的世界，一想起程昀归现在根本就看不到他们，他就更加担心。
　　“哦……”
　　杰克若有所思地道：“根据我背的中国民俗来看，那边应该算是阴，你这里是阳吧，阴阳的东西不相通。”
　　不过也有办法。
　　烧。
　　这恰好和碟片上的味道关联上了。
　　杰克用了他在梦里的能力，真的变出一个点着火的火盆出来。他看看陆明冉，让他把碟片扔进去。除此之外，他还让陆明冉写一张字条，说烧纸时要写这个，不然钱会让孤魂野鬼捡走。
　　陆明冉：“……你真的是学习得太勤奋了。”
　　想了想后，陆明冉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字。
　　烈火很快吞噬了碟片和纸条，散发出更难闻的焦灼味道。
　　陆明冉和杰克眼睁睁地看着这东西在火盆里突然不见。
　　……
　　一分钟后，程昀归听见门口有一个人在叫他。
　　那是一个小孩子，他笑嘻嘻地跑过来，把一个账本塞到程昀归手里。
　　“有个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小孩吮着手指道。
　　程昀归掂着手里的账本，问他：“谁？”
　　说话间账本里夹着的纸条掉落出来。
　　上面写道：
　　“富强同志：我们烧了一张碟片给你，若你收到了就说明有用。”
　　署名：
　　全力支持你的潜伏事业的村里人。
　　作者有话要说：困……今晚是还得有一更的，挪到明天早上八点钟


第61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13）
　　纸条上的内容让程昀归为之一愣。
　　有种自己此刻是一个孤胆英雄的奇妙感觉。
　　之后程昀归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烧来的是碟片，为什么被交到他手里的却是一本账本？
　　当他抬起头时，那送东西的小孩已经不见。程昀归望望四周，确定了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以后，他坐下来，把账本放在膝盖上快速地翻阅。
　　这账本纸张颜色发黄，边沿还是卷起来的，一看就用了很久。而等程昀归看到上面记载的内容，惊讶到呼吸一滞。
　　这里面全是关于交易女尸的记录。
　　第一页所写的时间是去年冬末，接下来的时间间隔大都是十余天左右。看样子这人做这种事已经很久，每次的记录都是不带有什么感情，寥寥几笔。
　　“4月12日，交付给溪头村王赖子家女尸一具。女孩死了已有十年，刨去付给娘家人的钱，净赚两万。”
　　……这样的内容持续了几十页后，忽然，账本上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
　　这次没有具体的时间，开头直接写道：我知道不应该把它卖出去！
　　这次纸上的字歪歪斜斜，看得出写字的人情绪很激动。
　　“大侄子把它带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出不对劲了。他怎么胆子这么大，敢接来路不明的东西。
　　我套过话了，那是大槐村前一阵子从河里淤泥挖出来的无主尸体，挖出来后搁在村里祠堂前，当晚村里就闹鬼。”
　　“可是我得救我侄子。”
　　“哪怕一分钱都不要，我也得把它弄出去！”
　　……
　　程昀归翻了一页，摸在账本上的手指一顿。
　　接下来的一页是用红笔写的字，满页胡乱地写着同一个字，叠在一起。他看出来了，那是“死”字。
　　死、死，死，鬼片里常出现满纸写满死字的诡异情况。
　　这些字看的程昀归心惊肉跳，连忙把账本合起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想，不管怎样，现在是知道这具尸体的来头了。
　　此时外面乍然响起鞭炮声，吓了程昀归一跳。他旋即回头去看是怎么回事，而这会儿周围的人都纷纷站起来了，还有人在喊：
　　“新娘子被接回来啦！”
　　这其中夹杂着几个小孩子的稚嫩的声音，接着便有家长伸出手，捂住了孩子的嘴：“不要乱叫。”
　　程昀归：……您这是在想什么，自己来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带孩子？
　　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究竟是在干什么，还以为是真的正常的婚礼，仰起脸问妈妈：
　　“妈妈，新娘子怎么还不来啊，我想看新娘穿婚纱。”
　　————————
　　陆明冉也蹲了下来，他和杰克守在火盆的两边，低着头看里面，脑袋都快伸进去了。
　　“东西呢？”
　　陆明冉看向那边的世界，看到有一个小孩子拿着一个本子似的东西跑了进去。他想找找程昀归的身影，却发现这世界的门前渐渐起了雾气，开始模糊了。
　　应该是送了过去，而且有用。
　　想到这里后陆明冉安心了一点，要站起来回到那边的餐厅。只是在他正要走的时候 衣服突然被人一拽。
　　是杰克。
　　他拽着陆明冉的衣服，表情难得地认真了一些：“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来做事？”
　　陆明冉心里咯噔一下。
　　看看孩子这委屈的小眼神，完犊子的他是在想你们看不起我才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然而杰克接下来说出的话是：“谢谢你们保护我，真的。”
　　陆明冉看着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拍拍他的背。
　　说真的，幸福之家里的人的确是没做过对不起杰克的事情，只有陆明冉找人家打过麻将。
　　这会儿他能意识到别人有在保护他，很少见。
　　陆明冉望着他湛蓝的眼睛，这时，楼下的鞭炮声响起来了。
　　餐厅里最先喊起来的是小孩子，拍着手跳着，嚷嚷着要看新娘子。杰克指了下那里，说：“你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还得找东西来烧。”
　　陆明冉随即离开。他不知道的是，一等他离开，杰克就集中精神力去联系伯爵。
　　杰克有些慌张。在以往的练习副本里，伯爵总是会指导他的。但是这次一反往常，伯爵根本就不理会他。
　　要是他去问问陆明冉这个问题，就能得到一个他不敢相信但已经猜到的答案：
　　“伯爵想把他们逼到快死的地步，以此来看看程昀归的能力。”
　　但陆明冉是他没有料到的变数。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之后，再联系两边的婚礼流程，陆明冉有了一个猜测：是不是每一个婚礼流程环节里的东西都有可能是线索？
　　刚才是记录新郎新娘相识过程的碟片，接下来……
　　陆明冉的目光落到了门口的婚礼海报上，那上面印着的是新郎新娘的婚纱照。
　　他很想试试把海报扔进去烧，但这么做真的有可能被打。因此，陆明冉又溜达到了工作人员身边。
　　那边的工作人员正满世界地找他备用的碟片，陆明冉厚着脸皮打扰他，说是有几个亲戚想看看婚纱照。
　　“哦，都在碟里面呢……诶，我那张光盘呢？”
　　看来不能逮着一只羊扒羊毛，见工作人员那么辛苦，陆明冉还厚着脸皮帮他找了一下碟片。
　　找着找着，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在陆明冉的身上，然后又掉了下去。
　　诶？
　　陆明冉低头，只见一张照片正落在自己的脚边，在那上面，新娘挽着新郎的胳膊，手里拿着捧花，笑靥如花，甜蜜而幸福。
　　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但这时又有风吹过来卷起照片，使得它飘飘悠悠地落在前面的某处。
　　陆明冉走过去，弯腰。
　　风再次吹起照片。
　　几次这样的动静过后，不知不觉间陆明冉已经跟着那张照片走了很久的路，渐渐远离热闹的人群，走到了某个角落。
　　陆明冉站住了。
　　他看过一个故事，说是骑在驴子身上，在驴子前面绑上一根胡萝卜晃悠着，驴子就会为了吃到萝卜努力地向前。
　　陆明冉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头可爱的小毛驴。
　　毛驴这么可爱，你怎么能骗他呢？
　　他知道，要是一直一直这样跟着走，不久后他就能在弯下腰的时候看见鬼的带血的双腿，接着在抬头时被鬼弄死，死得无声无息，当别人找到他时，他的尸身会已经高度腐烂，躺在无人的角落。
　　地上，照片静静地躺着，似乎是在等着陆明冉再次俯下身去捡拾。
　　陆明冉深深地看了它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陆明冉回来了，带着一根他从保洁阿姨那里借来的拖把。这是老式的那种，有很多条条，陆明冉还特意拿它去涮了涮，让它保持湿润沉重的状态，保洁阿姨看着他，同情地道：
　　“别人吃酒席，你在这里涮拖把，好可怜啊。”
　　而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冷峻的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那一汪水。他的手极有力，他的眼神极淡漠，他像极了一个无情的杀手。
　　终于，他带着拖把离开，留给阿姨一个落寞的身影。
　　陆明冉回来了，站在那张照片跟前。
　　下一刻，在风吹起照片的那一瞬，陆明冉举起大拖把，吧唧地瞄准了，盖下去。
　　风，依旧在吹。
　　吹，吹……再吹。
　　照片被死死地压在拖把下，纹丝不动。
　　这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握着拖把棍，顺便叉了一下腰。


第62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14）
　　婚礼即将开始，餐厅里的人边吃几口凉菜边向外面伸着脖子张望。
　　“很好，没有人注意到我。”
　　陆明冉这样想着，悄摸摸地顺着墙边溜达出去。在他的右手里，夹着一张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婚纱照。
　　等到了外面陆明冉就直奔杰克而去，而还没等他走到火盆边，杰克就皱着眉毛，抬起手在鼻子前面挥动：
　　“上帝啊，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哦，你说这个啊。”
　　陆明冉把罪魁祸首扬了一下，无辜而正义：“婚纱照，我刚从拖把头下面抢救出来的。”
　　说得好像不是他把拖把摁在上面一样。
　　啥？为什么婚纱照会在拖把底下？你对它做了什么？
　　杰克瞪大了眼睛看他，陆明冉则已经把照片丢进火盆里去了。还好里面的人能看到的只是发呆的杰克，他们烧得肆无忌惮。
　　“我来。”杰克拦了一下陆明冉，自己拿着根小树枝拨弄火盆。
　　盆中的火苗舔过新郎新娘的面孔，陆明冉凝视着它，心说但愿有用，但愿来得及。
　　————————
　　程昀归再次看见了那个小孩子，只是这次孩子没有和他多讲话，把东西往他手里一递就吐着舌头离开。
　　程昀归低下头，被照片上的景象冲击到半天说不出来话。
　　一张照片，女尸的，高清的。
　　话说恐怖片里的灵异照不都是祖传的一样，非常模糊吗？这样清楚的照片程昀归还真是第一次见。
　　照片中是一具躺在棺材中的女尸，在棺材上，堆着大量的河中的淤泥。看来这是女尸被从河里挖出来后第一时间拍下的照片。
　　而且程昀归想夸一下系统，系统这次是真的用心，在这照片上，有着浓烈的腐烂河水浸泡过的味道，非常符合场景，难怪刚才那个小孩受不了。
　　程昀归向棺材中的女尸望去，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这女尸没有那么恐怖。脸孔确实是有尸体该有的样子，面目扭曲，但在她的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旗袍，脚上还有一双红色布鞋。甚至，她的耳朵上还挂着耳环，手腕上有手镯。
　　可这便是不正常之处。若是正常死亡的人，被下葬时一定穿着寿衣或者被好好收拾过，看这女尸的样子，更像是——
　　更像是刚死后就被装进棺材里。
　　这时，唢呐声和鞭炮声再次涌入这院子里，比之前的声音更大了。程昀归慌忙把照片收好，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投向门外。
　　先进来的是方家的父母，他们穿着中式的礼服，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这之后一男一女分别捧着新郎新娘的遗像，带着后面抬着箱子的人鱼贯而入。
　　“谢谢，谢谢大家参加小儿的婚礼。”
　　方家父亲拱手向周围人行礼后抬手一挥，示意外面的乐声还有鞭炮声可以停了。
　　接着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袍，留着胡子的老头。这人显然是家族中极有地位的人，他一进来，闲聊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了。
　　“咳，”老头清一下嗓子，抬眼朝方家父亲一看，“新娘子属什么的啊？”
　　这下方家父亲突然有些犯难了，半天过后嘟嘟囔囔地道：“没讲。”
　　“荒唐！不知道新娘子属相和八字的话，你倒是配什么婚啊？”
　　老头子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拄着拐杖骂了一句，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照流程走。也许是见他脸色不好，方家母亲出来圆场道：“那边说过的……哦，属兔！”
　　听了这话，老头子的脸色和缓了一点接着又凝重起来：“那就请各位属马、龙还有鸡的先出去吧，等仪式完了再进来喝酒。不然，等会儿怕冲撞到新娘子。”
　　没有人反驳或发问，刹那间站起了一些人，他们默默地走了出去。等这些人走了，老头子点点头，两具棺材被一前一后地抬起来，同时有人抬来供桌和椅子，摆在了前面的一片空地上。
　　虽说刚才还喜气洋洋，但当再一次地见到儿子的棺椁时，母亲还是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立刻有旁人出声安慰她说：“莫哭了哈，伢子今天成家呢，好事！”
　　啊呸。程昀归在心里骂了一声。
　　买卖别人的尸体，将女孩当做牲畜看待，甚至盼着活着的姑娘快点死好配给自己的儿子，祝你们这样的家庭年年见棺材。
　　在程昀归暗暗咒骂的时候，那两具棺材已被抬进来，落在了地上，方家夫妇各自落座。
　　仪式就要开始了。
　　院子里此时格外宁静，主事的人看看桌上摆着的两个牌位，先给他们各自上了一柱香。
　　做完这些，老头转过来开嗓，刚把“开”这个字喊出口，忽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方家夫妇也是愣住了。
　　因为在供桌上，新娘牌位前的香，灭了。
　　这是不好的征兆，说明院子里有人冲撞到新娘了，但刚才明明他问过了的。
　　难道还有人没出去？
　　老头子提高了音量地道：“请属马的、属龙的、属鸡的出去！”
　　这次没有人站起来，大家互相看看，然后又都把目光汇聚在老头这里。
　　院子里这时安静得诡异，忽地有风吹过这院子，吹得墙边的花圈以及白色的灯笼发出声响。
　　这就奇怪了，通常出现这种状况只有可能是属相相冲。难不成这新娘特殊，和她相冲的属相有好多个？
　　另一边，程昀归在看着这个老头的时候，无意中瞄到了供桌上新娘的遗像。
　　程昀归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照片里的新娘，好像和他手里照片中的不一样。
　　于是他把照片翻出来再次地看，这次，他看出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女尸的左手和右手的大小好像不一致……如果说这是看花眼了的话，那么双腿更加明显，一条长一条短。
　　……程昀归的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不止一个厉鬼吧？
　　————————
　　现场，婚礼进行曲正在播放。
　　伴随着浪漫的曲调，新娘子挽着父亲的胳膊，在亲友们祝福的目光中徐徐走向台上的新郎，司仪还在一边不停地煽情：
　　“新郎官，美丽的新娘正向你走来，去迎接你的真爱和幸福吧！……”
　　宾客们纷纷举起手机拍照录像，还有人在起哄。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沉默的陆明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满堂的人都在关注着新娘新郎，只有他心里记挂着另外一个人。
　　程昀归，程昀归。
　　他咬着嘴唇，这时有别人看他一个人坐着，让他过去，还有人问他程昀归去了哪里。
　　“有点事，他出去了。”
　　“哦。”招呼他的年轻人有些遗憾地点头，而陆明冉眼尖地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好的二维码。
　　陆明冉叫住了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年轻人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陆明冉问的是什么，看向手里的二维码：“等会儿改口的时候要用。”
　　陆明冉懵了：“改口……不是发红包的吗？”
　　“是啊，”年轻人眨眨眼睛，指着二维码笑道，“等会儿用这个发。”
　　“我们商量好了，等会儿改口的时候让新娘拿着二维码站着，公公婆婆直接扫码转账，嘿嘿。回头啊，这东西还得拿来和你们要红包呢。”
　　陆明冉：……那你们还真是与时俱进。
　　原本年轻人是要这么过去了，但陆明冉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二维码……能借给我用一下吗？”
　　“嗯？”年轻人刚一松手，陆明冉就拿着东西冲了出去。
　　十分钟，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要赶在改口环节开始前复印一张二维码烧掉。
　　系统告诉他一楼的小商店旁边就有打印店，这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家。因此，陆明冉冲向了那里。
　　还好，真的有小商店，也真的有打印店，玻璃门上贴着“复印”这种红色的字。陆明冉推开玻璃门，看见老板正一个人坐在一台电脑前，操作着什么，在她的脑后，拖着很长的一条辫子。
　　“老板……”陆明冉刚把老板这两个字说出来，忽然收住话音。
　　因为他看到了左边的一台开着的电脑。
　　那里无人坐着，可是电脑桌面上自动打开了笔记本，闪着光标。接着，笔记本上飞速地开始自动冒出很多字。
　　死，喜，喜，死……
　　陆明冉不敢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老板。
　　看了一阵子后，陆明冉一面盯着老板的动静，一面捞过桌面上的一沓A4纸和一根笔，拿到手以后拉开门就跑。
　　桌前，老板试图动弹。
　　这时世界系统开始运算，把老板又摁回去：“目标对象未请求复印！”
　　……
　　陆明冉跑步的声音很大，惊动了杰克。杰克站在楼梯口，看见陆明冉抱着A4纸狂奔。
　　“你去抢劫打印店了？”
　　“先别说这个，快！”
　　陆明冉坐下来，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在聚精会神地做什么。
　　在上一次的清明梦里，陆明冉控制梦境，让自己打麻将能摸到想要的牌。
　　现在陆明冉又要控制梦境来做事了。
　　杰克察觉到了这一点，低声问他：“你要做什么？”
　　一分钟后，陆明冉睁开了眼，坚定地道：
　　“我要……快速画出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二维码！”
　　“……”杰克张大了嘴。
　　接着杰克回过头，慌乱地在那堆A4纸里翻了翻，把中性笔拿出来，双手递给陆明冉。
　　杰克在用眼神说：
　　“大佬您真厉害！大佬，笔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老板：今天没有赚到钱，今天还赔了A4纸和笔，我要写一个大大的惨字QAQ


第63章 想做熬夜之王？不行（15）
　　说是画二维码，其实在下笔划拉一两下后二维码便已出现。陆明冉想了想，把原版的二维码扔进去烧，把复制的拿在了手里。
　　等火焰燃起，杰克问他：“你刚才在下面怎么了？”
　　“见鬼了。”
　　简短地吐出这三个字以后，陆明冉拿着小树枝拨弄了一下盆里的纸。
　　如果不是当初他跑得快，估计到时候复印出来的就不是什么二维码，而是一张张鬼脸这种东西——在办公室鬼故事里，深夜的复印机和电脑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对了，那个“老板”的脑后还有一条长辫子来着……陆明冉突然想起杰克所说的他见过的那个女人。
　　也就是说，他们这边有一个鬼。那……程昀归那边呢？还是说这个鬼把自己分成了两半？
　　盆中，火焰已经熄灭，纸张也成了灰烬。
　　而这时陆明冉和杰克都看到了新的东西，只见在那盆子里，出现了一盒火柴。
　　陆明冉看看杰克，若有所思地问他：
　　“是不是火不够用了，你专门搞一盒火柴出来补充一下物资？”
　　————————
　　小孩子这次送来的，是一锭碎银子，还有一封信。
　　程昀归来不及看这封信，因为这时别的宾客都站了起来，看热闹似的望着供桌那边，他要是一直坐着，实在是突兀。
　　而在那边，老头又试着点了好几次的香，甚至拿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但是燃起的烟颤颤巍巍，像新嫁娘头冠上缀着的流苏般摇摆不定。在几次摇曳之后，这火，这烟，在无风的状况下悄然灭了。
　　看热闹的宾客们的心不禁也沉了下去，而那老头更是在大家的注视下出了一头的冷汗。
　　大凶，大凶啊。早知如此，他不该来的。
　　他在心里这样绝望地感叹着，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抹不下面子。尤其是方家父母，他们倒是不怕，只是一昧地焦急困惑，以眼神催促着他。
　　算了，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若真的不愿，回头到地下找你的夫君撒气去。
　　老头在心里默念着，硬着头皮又点了一次香。
　　这次，竟然没有灭掉。
　　于是他终于松一口气，笑呵呵地让大家坐下：
　　“没事没事，新娘子刚才闹脾气。”
　　于是宾客又都稀稀拉拉地坐下，趁此机会，程昀归展开那封信扫了一眼。
　　写信的人似乎是个得道的高人。
　　正月初二，姑娘回门。方家有个姑娘带着姑爷回门，偏偏开的小车在半路上坏了，加之前两天发生的琐事，一肚子怨气的他们就这么在路上吵了起来。
　　这时有个穿着布衫的老人路过，他本来不想管，但小两口吵吵闹闹的挡了他的路，他只好停下来，仔仔细细地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后插一句话进去，说：
　　“你们试着把车子掉个头，往来时的路上开，这样车子就好了。”
　　看这小两口看怪物一样看他，老人便背着手接着说：“姑娘，你娘家最近招了脏东西进去，这是你家祖宗在庇佑你，拦着你不让你回家。”
　　这下小两口不吵了，一致对外。他们都说这个人是有病，两人一商量，决定带着东西先走回娘家——反正这里离家里已经不远。
　　等回了娘家，高高兴兴的两个人早就把那个老人的事抛之脑后，直到他们进了门，一进去就看到院子里摆着的黑色的棺材。
　　那介绍人忽悠他们，说姑娘虽然身份不清不楚，但他们方家是大富大贵，运势极好的人家，能压得住她，而且这门亲事成了以后会旺他们家以后的运势。
　　一般人谁会听这种鬼话，可方家是骄傲自负的人家，居然真的把棺材收了下来，全然没有看见对方嘴角一丝惨然的，带着解脱之意的笑。
　　正月初一，新媳妇儿抬进家，当晚家人就去祠堂祭拜，告知了祖宗要娶亲这件事。说来也怪，那一晚，夜里吃饭的时候，家里不是碗总是摔在地上，就是筷子老落在地上。
　　方家母亲念叨着，说：“手里东西往地上掉，这是先人在要钱，等会儿再去烧点纸钱就成。”
　　结果第二天，回来的姑娘和姑爷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吓得脸都白了。
　　后来他们回去，发现这时车子能启动了。妻子看看丈夫，忽然说：“要不，你再试一下往我家这个方向开？”
　　两人看着彼此，最终没有人敢试。
　　而上车前，他们在车轮旁找到了一封老道留下的信。
　　他再三地叮嘱方家，说如果你们非要用这具女尸，切记不要再打开棺材了，直接抬去拜堂埋葬。
　　程昀归不知道的是，方家咽不下被程家羞辱的那一口气。为了吓唬程家，方家愣是找了两个半吊子道士，打开棺材动点手脚，以至于最后那两个道士全部惨死。
　　不过没关系，读到这里，程昀归深知按照恐怖片的套路，他们一定已经开过棺材了。
　　今夜，必定出事。
　　然而院子中别的人浑然不知。
　　唢呐声再度呜呜咽咽地响起，两具棺材，披着同一条红绸，同时稳稳地被抬起，落下。有人端来漆黑的盘子，盘子中盛两盏酒，是为合卺酒。你看那座上高堂，红光满面，似是真的看见一对璧人正立在他们身前。
　　程昀归的耳朵里听到了很多被淹没在这喜乐声中，若隐若现的声音。
　　“一拜天地。”他听见野猫惊叫，知道野猫仓皇逃走。
　　“二拜高堂。”他听见谁的手在笃笃叩击木板，满心不甘愿。
　　“夫妻对拜——”
　　悠长的这一声过后，程昀归听见属于女人的讥讽的笑声，而这声音还不只一声，像是两个女人在笑，在骂，声音和在一起，似叹息似唱诵。
　　这时老头转身，说：“该给新媳妇儿改口费了。”
　　吱嘎，院子的大门突然关上。
　　————————
　　“诶，再叫一声！”
　　司仪逗着脸红了的新娘子，新娘子于是声音更大地道：“妈——”
　　台下，陆明冉以手肘支在桌上，撑着脸看着自己手里的火柴盒，心思全在这上面。
　　杰克说是这不是他搞出来的玩意儿，那看来是这个世界给他的。可是，这次该烧什么呢？
　　他抬起眼，目光一转，发现不知何时这婚礼流程已近了尾声，台下已经有孩子迫不及待地开始吃饭，而新娘马上要去换敬酒服了。
　　陆明冉观察着周围的人，指望找到新的能烧的东西，而也就是在这时，陆明冉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场宴席上，似乎没有人抽烟。
　　敬酒敬烟，这都是常见的事，这里怎么可能没有烟呢？
　　想到这里，陆明冉试探地和一个年轻人说话，问他借烟。
　　“烟？”年轻人回过头来，表情突然有些僵硬。
　　于是陆明冉再次控制梦境变出一支烟，点燃后递到他面前：“怎么，不抽吗？”
　　如他所料的那样，年轻人极力推拒，不过在推拒间，这根烟忽然掉下来，落在了桌布上。
　　等陆明冉意识到时，这块儿桌布已经着了大火。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瞬间过后，这张桌子变成了一张木椅，而桌旁的人都不见了。
　　陆明冉猛然回头。
　　餐厅里别的一切还是照常，好像没有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在一张张摆着喜宴的桌子旁边立着这样的一张木椅，着实吊诡。
　　陆明冉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个念头：
　　话说，若是拿这火柴再去烧别的东西，会发生什么呢？
　　他深呼吸了一下，把罪恶的火柴又伸向了一桌。
　　和上次一样，桌子不见，但这次出现的是一排椅子，礼堂里的那种，椅背上还掉了漆，有着斑驳的墨绿色。
　　一张，再一张，陆明冉转悠着一张张地点燃桌布，看着它们被大火吞没。好好的婚宴现场，这时候被人为地撕裂，外面的杰克看着这里面的景象，眼睛直了。
　　——陆明冉他是不是疯了？
　　陆明冉则觉得自己像是在刮卡，每烧一点东西，卡面上的灰色东西就被刮下来一点，露出下面的“谢谢惠顾”这四个字。不过，烧完了这些以后会出现什么，陆明冉也不知道。
　　在对未知的事情的恐惧中，陆明冉喘着气，发现现在只剩下一样东西没有被烧。
　　那不是东西，是人。在别的人跟着大火一起消失的时候，只有新娘还站在花门下。
　　这是要烧了新娘？
　　新娘侧着身子，静静地站着，她不说话，她不言语。
　　……事到如今，陆明冉知道了，这里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婚礼现场，而那新娘，只是假新娘。
　　陆明冉一步一步地走着，他低头看着新娘铺在地上的长长的洁白的婚纱裙摆，最终闭上眼睛，任由手里的燃烧着的火柴落了下去。
　　火星触及白色的纱之后一路滚着向前蔓延，爬上新娘的背，再爬上新娘的头纱。而在这一瞬里，整个餐厅都起了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烈焰中陆明冉站在最中间的红毯上，闭着眼睛等待最后的结果。
　　陆明冉睁开了眼。
　　他看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很大的学校的礼堂里，红色的横幅上有着“表彰大会”四个字。那四个字每个都被用毛笔写在菱形的一张纸上，一个一个贴在横幅上。
　　这显然是被废弃很久的礼堂，周围的座椅破旧残损。
　　唯一在运作的是台上两侧的大喇叭，里面放着音质不是很好的进行曲，夹杂着几句校长讲话的声音，单听这声音，你会以为自己正呆在一个正在开会的礼堂里，回到了那热闹蓬勃的某个下午。
　　刺啦——在空旷的礼堂里，台上响起椅子被拖动的声音。
　　陆明冉循声看去，在心里感慨道：
　　放火烧山，果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台上坐了一个姑娘，姑娘的脑后拖了一条长辫子。
　　这姑娘的确眼熟，陆明冉觉得自己在打印店里见过她。不过也有些眼生，因为姑娘少了左边的胳膊和腿，校服空荡荡地耷拉着。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田芳芳同学，家境贫寒，自强不息……”
　　礼堂两边的墙都很高，小小的窗子里斜斜地照进惨淡的阳光，灰尘在这光柱里起起伏伏。
　　女孩直直地坐着，她不看陆明冉，看着前方。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把一张发黄的旧报纸糊在了陆明冉的脸上。
　　陆明冉把报纸拿下来一看，见那上面的新闻是：
　　“15岁少年仅因好玩杀害同班女生，拒不交代女尸缺失部分下落。”
　　“警方在少年家中搜出被缝在麻雀身上的别的鸟腿，以及其余动物残肢。”
　　————————
　　在院子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里，程昀归捏紧了手里的碎银子。
　　而在院子中央，纸扎人和金银元宝这类东西还在不断烧着，直到主事的那个老头发出第一声惨叫。
　　新娘的棺材里面渗出乌黑的血，漫过他的脚面。
　　院子外的人都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但这时无论他们怎么做，死活就是撞不开门，里面这些人的惨叫声听得他们个个瞪圆了眼睛，本能地后退了。
　　程昀归就正站在门边，他看着这院子陷入一片火海中，火光映红黑色的夜空。这时候，一双长满尸斑的手从烈焰中伸出来，直直地伸到他面前。
　　两个女声交叠着吹向他耳边，咯咯笑着：
　　“碎银子，给我还是给她？给左边，还是右边？”
　　——————
　　“秃子看过了，你们这个副本的尸体是由两具女尸凑成的，左半边是新死的，右半边是民国时候的女尸，其实早就只剩白骨了。”
　　此时，在杰克正看着那大礼堂发呆时，失联许久的伯爵突然联系上了他，令他大腿一疼。
　　秃子是伯爵那边很有力的一个助手，他的可怕之处在于可以介入任意一个别人正在进行的副本，以旁观者角度观看一切。
　　伯爵这会儿出声，那就是有新的指令了：
　　“你写一张纸条烧过去，就说你们找到了故事片段和线索，让他把碎银子塞到女尸的左手里。”
　　听上去像是诚恳的保命的建议，但伯爵哪里会这么好心呢？
　　直觉告诉杰克，把碎银子塞到左边一定是错误的选择，一定会给程昀归带来巨大的麻烦。
　　杰克没有立刻动作。
　　在他左边，程昀归那边的世界雾蒙蒙的一片，在他右边，那里已经变成了大礼堂。陆明冉好像找到了线索，正从台上拿着什么，要转过身跑过来。
　　时间只有这一点！
　　白纸已经被铺在了他的膝盖上，笔也正放在旁边。杰克犹豫着，有些颤抖地握住了笔。
　　写下来几个字后划掉，然后再写，他捂着胸口，感觉心跳快到要喘不上气。除此之外，不知为何，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冰凉的手在按着他。
　　偏偏这时候陆明冉回来了，他更加没有机会下手。要命的是，陆明冉的手里还捏着一张学生证——这一定就是关键的信息！
　　陆明冉注意到了杰克冷汗涔涔的样子，也注意到了他的手指在死死地捏着什么，不禁在心里叹气。
　　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是别装了算了。
　　于是陆明冉直接问他：“伯爵给了你什么指示？”
　　“哦，我的天哪，我的上帝哪——”
　　“别哪哪哪了，再哪就清蒸。”陆明冉打断他，“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你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杰克的心凉了。
　　一旦暴露，对伯爵来说他就没有用了。按照伯爵当初下给他的诅咒来看，他这颗废掉的棋子会死于这次副本的厉鬼手上。
　　但是……
　　杰克苦笑着，同时有一点狂妄：
　　“明冉，你以为尊贵的，无所不能的伯爵大人没有后招吗？”
　　“我亲爱的朋友，你还没有见识到伯爵大人的厉害和可怕，你不知道我是如何身不由己！”
　　陆明冉没说话，看着他。
　　而杰克说的果然没错，忽然有一张新的纸条凭空出现，落在了火盆里。
　　杰克：“那是备用的给他的假线索。”
　　啧。
　　陆明冉掏出笔飞快地在学生证上写了什么，也丢了进去。
　　做完这些后，陆明冉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要不要和我赌？”
　　——————————
　　院子里，程昀归的手上忽然同时出现两张纸条，还有一张学生证。
　　在这紧要的关头，程昀归赶紧查看它们。
　　第一张纸条上写着：程昀归，我们帮你查到了，你快点把碎银子塞到女尸的左手里。
　　而第二张纸条的内容就很简单了：
　　“富强，右手！”


第64章 想做夜之王？不行（16）
　　两张信息截然相反的纸条。
　　通常情况下，拿到这纸条的人一定会处在左右为难的状态，不知该选哪一个才好。
　　但程昀归立刻做出了决定。
　　————————
　　程昀归正陷入可怕的境地里，而杰克他们这边不久后也发生了可怕的事。
　　火盆边，杰克和陆明冉望着彼此，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之后，他们也就没必要对着对方摆出很好的脸色。
　　杰克感觉到了正有一阵阵的寒意逼向自己，他这时反而冷静下来，露出一个绝望的笑。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但是，”杰克喘着气，语气陡然变得阴森起来，“你不要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伯爵以后还会找他的，他会死，会——”
　　最后一个死字杰克没能说出口，因为下一瞬在他的肩头突然出现一只长满尸斑的女人的手，在这只手的手心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块儿碎银子。
　　她的胳膊就这样绕在杰克的脖子上，越勒越紧，陆明冉骇然地下意识抬手，而这时杰克笑了起来：
　　“看在你帮我砸过脸盆的份上，明冉我提醒你一下，我的死是因为伯爵的诅咒，你帮不了我。”
　　他的脸色涨得青紫，说话已经越来越困难，在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杰克挣扎着道：
　　“程昀归和你，迟早会像我这样……像我……”
　　咔。陆明冉听到了清楚的脖子被折断的声响，杰克的头歪下来，以奇异的角度耷拉在在他的肩膀上。
　　接着火盆里的火忽然蹿到了他的身上，不到一分钟之后，杰克已被吞没在火光里，后来在他呆过的地方，地上只留下了那一张请柬，还有那一张福字。
　　太快了。一个活人从死亡到消失，太快了。
　　半晌过后陆明冉发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很久，嘴唇干渴。他慢慢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杰克曾呆过的地方。
　　陆明冉走过去，拾起了那一张福字，与此同时，他看见那只女人的手捡起了请柬，而那红色请柬上的末尾多出了几个字。
　　新郎：红笙。新娘：孔兰馨。日期：民国七年。
　　一人一鬼，就这么各自捡拾自己所要的东西。陆明冉低着头，以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深紫色的旗袍下那沾着血污的小腿。
　　女人从陆明冉身边走过，她拖着两条不一样长的腿，慢吞吞地向礼堂那里去了。
　　陆明冉直起身来，这时，那边门里的雾气散了，陆明冉望见了一个神色凝重的正朝自己走来的人。
　　“富强同志！”
　　等看清了来人是谁，陆明冉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好了很多，跑过去先给了程昀归一个拥抱。
　　原本程昀归因为刚才的事还有些神情恍惚，但此时当陆明冉抱住他，喊出那一声富强同志以后，他脑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下来，抬起手也抱住了陆明冉的背，轻轻拍一下：
　　“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叫我。”
　　因为这一个称呼，程昀归选择了相信第二张纸条。
　　在将碎银子塞到女鬼的右手的那一刻里，程昀归的眼前蓦地闪过一幅画面，画面中台子上的戏子正在咿咿呀呀吟唱，台下穿着深紫色旗袍的女人眼中情不自禁地滚落出泪珠。
　　在眼泪滚落下来的同时，她学着那些人打赏角儿的样子，摸出一块儿碎银子，朝台上这么一抛——
　　恰好此时台上那人转过头来，勾起嘴角，风华绝代。
　　程昀归一个人怔怔地站了很久。后来也不知那女人何时走的，院子里只余下木桌木椅燃烧时的毕剥声响在他的耳边。
　　当程昀归回过神时，他试着推了一下，门应声而开。
　　此刻，程昀归再次拍了拍陆明冉的背，总算安定下来，并且也发现了异常：
　　“杰克呢？”
　　————————
　　还好，在这个世界里死亡是常见的事，撒一个谎可以混过去，多出的假线索也能找出理由来扯谎。
　　陆明冉和程昀归也向礼堂那里走去。
　　此时广播里还在继续放着那天下午表彰大会的声音，不过这时候放着的不止是校长的话了，还有台下学生的偷偷摸摸的聊天声，隐约听见谁在呼朋唤友地让同学们去他家里玩。
　　他们两人进来后走了几步，站定。在最前面，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正仰起头望着椅子上坐着的田芳芳，朝她伸出手。
　　从窗子那里照进来的光这时落在了她们二人中间。
　　田芳芳呆滞的眼珠缓缓地向着下面一转，接着她伸出自己仅存的右手，这右手探进阳光的那一刻里，竟奇迹般地褪去尸斑，变成娇嫩的属于少女的手。
　　她将手就这样放在了那女人的掌心里，借力跳下来。等她站稳了，女人就扶着她，两个人一个晃晃悠悠地走，一个靠着一条腿一跳一跳的，朝着左边突然出现的一扇门去了。
　　她们的身影，在门边消失。
　　陆明冉久久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在她们消失的这一刻里，礼堂里再次烧起大火，被吞及的地方变为婚礼现场的模样，而他们听到了广播里最后的声音。
　　这次是电视上的人在播报新闻：“某少年犯近日离奇死于监狱中……”
　　狱友早上起来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端坐在床上，手里抱着自己的头。不知为何，在他的床上，余下了一点女人的香气。
　　“啪——”
　　现在，属于人间的鞭炮声响起了。
　　陆明冉和程昀归坐在桌边，正式地以宾客的身份参加了婚礼。他们两个都是魂不守舍，机械地跟着鼓掌。等流程差不多结束了，新娘换上敬酒服来敬酒，陆明冉这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新娘子！”
　　陆明冉在新娘转到他们这一桌时，忽然站起来叫住她。
　　这下程昀归也回过神了，他看见陆明冉拿出那张福字，递给了新娘：
　　“杰克托我给你的，祝你幸福。”
　　这还是婚礼开始以来第一次有人送她这样的礼物，新娘抿着嘴，甜甜地笑了起来，转头把福字拿给旁边的新郎看：
　　“红笙，把它贴在我们卧室的门上吧。”
　　————————
　　“婚嫁副本已结束，跳转中……”
　　“跳转成功！”
　　……
　　陆明冉最先醒来，他扭着头看了看，果然看见杰克躺着的那张床已经空了。
　　在练习副本中死亡也是常见的事，不过这次大家的情绪还是消沉了一阵子，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好一些。
　　这天晚上陆明冉躺在床上，听系统分析任务进度。
　　目前伯爵那边是不知道程昀归这边有东西了，但在即将开始的副本里他很有可能因此而轻视程昀归并牺牲他，除此之外，伯爵在下一个副本里做的事直接将男主带向玄幻路线。
　　发现什么西方的恶魔成真，某某吸血鬼的诅咒，整成西方玄幻倒也算了，更离谱的是伯爵还神秘兮兮地引导他，让他发现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个清明梦。
　　这是一个修仙的人做的一个清明梦，他们要做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升级和那个神仙打，接着蹦出这个世界开始修仙，和外面的各路门派打，后期男主白衣飘飘，又是筑基又是炼丹。
　　嗯，集西方玄幻，东方玄幻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元素于一体，陆明冉听到这些后开始头大。
　　头大了一会儿后陆明冉渐渐睡去，他太累了。
　　还好，梦中没有出现婚嫁中看见的鬼怪，但他看见了程昀归。
　　程昀归被一柄十字架刺穿了喉咙。在他的身前，站着一个表情冷漠的金发男人，他就这么俯视着程昀归。
　　于是陆明冉被惊醒了，醒来时脑海里开始回放杰克临死前说的话。
　　而程昀归昨晚显然也没有睡好，陆明冉下楼后，看到程昀归正一个人坐在墙角的桌边，未经打理的头发冒出几根呆毛。
　　这时候，他在很没有形象地拿着一个馒头吃。
　　“怎么只有你和我？”陆明冉拿了一袋牛奶，咬开，坐在他的身边。
　　程昀归指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因为现在才早上四点。”
　　别墅大厅里总是有着充足的光线，令他们分不清白天黑夜。
　　看来是晚上睡不着的人聚在一起了。陆明冉啜了两口奶，程昀归咬了两口馒头。
　　程昀归忽然说了话：“我晚上梦见你了。”
　　程昀归没有说梦到了什么，陆明冉猜测那应该也是很恐怖的景象。
　　然后他们就开始坐着发呆，直到一个“绿色恐龙”出现在他们眼前。
　　准确地说，那应该是一个穿着恐龙造型睡衣的……人吧？
　　这个“绿色恐龙”根本就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扭着绿色的大恐龙尾巴，一扭一扭地直奔着壁炉去了，嘴里还在哼着歌，伸手在炉灰里扒啊扒，刨出一张报纸。
　　这人拍拍手里的报纸，吹吹灰，转过来。
　　……
　　陆明冉的牛奶袋子掉了，程昀归的馒头掉了。
　　小涛学长站在那里，开心地扭着的恐龙尾巴不动了。
　　——————————
　　今天早上，幸福之家里很多人都在关心地看着小涛学长。
　　总觉得小涛学长今天有些异常地沉默。
　　等早饭快吃完的时候，小涛学长这才干咳好几声，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昀归，你们下次的任务剧本等会儿就出来了，记得看报纸。”
　　结果他一开口说话，陆明冉和程昀归突然都表情一变，嘴巴都叼不住嘴里的东西了。
　　后来陆明冉及时地帮着程昀归扶了一下他的馒头，程昀归及时帮着陆明冉扶了一下他的袋子，两人这样的合作看呆众人。
　　“……你们在上一个练习副本里经历了什么？”
　　陆明冉转移话题：“我们来看看报纸吧。”
　　————————
　　《永不谢幕》。这是下一次的剧本名字。
　　眼下有一个杂志社正濒临倒闭，主编遗憾地告诉大家，如果《惊悚一夜》的销量继续断崖式下跌，那么我们就可以说再见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来救我们的杂志？”有人喊道，“这是我们的心血，我看着它长大的！”
　　说话的这人算是元老级人物，陪着《惊悚一夜》熬过最艰难的时光，对他来说，这杂志就是他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的确已经不受读者欢迎了啊……”
　　主编喃喃着，有些自责，也有些无能为力。
　　大家都非常沮丧，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办好最后的两期杂志。同时各位编辑们很重视这最后的工作时光，每个人都加倍认真地对待手中的来稿，要给《惊悚一夜》最华丽的谢幕。
　　然而此刻正有可怕的阴影逼近他们，逼近这些浑然不觉的编辑们。
　　接下来他们每确定一份稿件，稿件中的故事就会很快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不要试图通过不审稿不确定稿件来躲避，参与任务的众人要在这里待够十天，没有确定稿件的人将不被允许吃饭喝水，会被活活饿死。
　　这无疑是难度很高的，以往是大家合力对付一个鬼故事，但这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鬼故事要对付，你如果要帮助队友，必须得先处理好自己的事。
　　难怪系统破例允许程昀归带上一名队友，若是没有队友，在这样的副本中他只有死路一条……
　　别墅里，在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大厅里时，小涛学长按着他的太阳穴，说：
　　“以前有人做过这样的任务。”
　　陆明冉注意到小涛学长说这话时，神情有一点恍惚。他想起来了，小涛学长的那位故人，好像就是留在了那样的副本中。
　　对，不是死亡，而是任务失败后被强制留下，最后被老爷那一派的人带走杀掉。
　　陆明冉以为他不会提这位故人的，但随后小涛学长笑了一下，温文尔雅的脸上还是那么和煦的笑意：
　　“他也会在半夜起来找东西吃，然后撞见我。”
　　讲到这里，小涛学长不说话了。程昀归为了缓和气氛，笑道：
　　“我们会尽量活着回来，不会让你怀念新的故人。”
　　这话奏效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小涛学长旋即开玩笑道：
　　“放心吧，对我来说你们没什么特殊之处，我不会怀念的。”
　　于是陆明冉及时地问他道：
　　“为什么？我们也算是见过你穿恐龙睡衣的人了，难道不特殊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陆你猜小涛学长这会儿在想什么~


第65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1）
　　看着小涛学长的眼神，陆明冉可以确信，对方正在心里霍霍磨刀。
　　还好，小涛学长忍住了，陆明冉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任务开始前的那一天。不过就在这天晚上，系统把他从床上弄醒，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想当作家吗？”
　　————————
　　进入副本前程昀归正端着杯子下楼，而等他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脚下和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他正站在一个茶水间里，在他的手中，白色的杯子里正氤氲着咖啡的香气。
　　但是他的手掌是冰凉的，明明他拿着滚烫的咖啡，手指贴着杯身，可他竟然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烫到。
　　程昀归看着手里的杯子，张开嘴唇声音极低地叫了一声：“馒头。”
　　没有小猫过来蹭他的腿，甚至连一声猫叫都没有。
　　于是程昀归清醒了。他先喝了一口咖啡，接着推开茶水间的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狭窄而忙乱的大办公室，每一个人的桌上都堆着不少东西。而在前面的白墙上，挂着一张巨幅海报。在这上面画着一间色调阴暗的教室，黑板上写着四个大字：惊悚一夜。
　　看来这就是编辑部了。程昀归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电脑前正在忙碌的这些人。
　　嗯，怎么说呢……
　　一个个手里的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地作响，有的还在拿着电话嗯嗯个不停，但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在摸鱼，无心工作。
　　这说明所有人都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看来孤狼之心果然如传闻中讲得那样厉害，程昀归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刚一进入就全员清醒的情况。
　　等等，全员清醒……程昀归想起了什么，目光在这些人中一扫。
　　刚好那个人也正在找他。陆明冉一瞧见他，就扬起手里的笔。也是，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笔，对他来说，恢复意识并不难。
　　而且两人的工位是挨在一起的，程昀归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朝他一笑。
　　还没等两人闲聊几句，最左边那里的人站起来了。他一站起来，旁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这是一个外国男人，一头金发被扎成一个小揪揪绑在他的脑后。他以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子，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大家都到了？希望各位能好好珍惜最后一起工作的这几天。”
　　毫无疑问的，这就是伯爵了，看得出他在做任务时稍微收敛了一下身上的冷意，不过普通人见到他以后内心深处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恐惧感。
　　他扮演的角色是主编。现在他开始演剧本里的剧情，点了一遍名。
　　每一个编辑都有自己负责的板块。孤狼之心那边，那个身材妖娆的女人朱莉是美术编辑，在她身边的哑巴姑娘小芸则负责《编辑部的趣事》板块儿。而那三个男人，秃子，眼镜男，英山，分别负责《鬼魅人间》，《人鬼不了情》和《夜半鬼敲门》这三个部分。
　　程昀归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他接收的稿件是《我在你身边》，陆明冉则是《校园怪谈》。
　　“好了，开始工作！”主编简短地道。
　　不过到现在为止，游戏还没有正式开始。
　　此时正是下午，办公室里有着暖洋洋的太阳光，还有零食的味道。所有人不管是摸鱼还是怎样，都守在自己的电脑附近。
　　这次的剧本和《婚嫁》中一样，逐步给出。他们在等待第一声邮件提示音。
　　程昀归桌上的小闹钟卡哒咔哒地走着，当它开始转第四圈的时候，“叮”，邮件提示音响了。
　　这声音来自右边靠窗的工位那里。程昀归一转过去，就看到了一张吓得惨白的脸。
　　那是孤狼之心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一看到他程昀归知道了，这是补充进去的新人。
　　秃子就正坐在他的对面，听见声音后他只是抬头看一眼，接着就忙自己的事。
　　其余的人也是如此，大概此刻关心那边情况的，只有他和陆明冉。
　　而伯爵的表情微微一变，看样子他是收到新的剧本了。
　　“逸博，虽说杂志马上就要停刊了，但你这样懒散地对待工作，不太好吧？”
　　被称作逸博的男人张了好几次嘴后才磕磕绊绊地把台词讲出来：“我知道了，主编，我一定会努力的！”
　　伯爵继续说：“好吧。逸博你看看你的邮箱，已经堆了十几份稿件了，快点定下来一份。”
　　“唔，快下班了呢。逸博，赶在下班前完成吧。”
　　这时间已经够紧张了，而逸博接下来的台词是：“主编，其实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能定下！”
　　程昀归望向闹钟，下午四点钟。
　　逸博负责的《人鬼不了情》这个栏目要求的字数是一千字左右，的确是比较容易。不过这哪里是挑选稿件啊，这是在挑选自己的死法，你选中哪一个，哪一个里的故事就会发生在你身上。
　　逸博出现了新人最常出现的反应，那就是打颤，逃避。
　　程昀归站起来拿了一瓶水递到他那里，希望他能冷静一点。做完这些，他回到座位上看看陆明冉，想和他交流一下各自的想法。
　　然而陆明冉只是盯着屏幕。说来也怪，这个人这次自从进入副本以后便是异常地沉默，甚至不怎么看他。
　　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想到这里，程昀归提起笔，刷刷地写了一张纸条递过去。
　　“民主同志，加油啊。”
　　这句话真的起了一点作用，陆明冉的表情没有那么紧张了，他转过来，和他笑了一下：“加油。”
　　明明是很正常的好朋友该有的反应，但是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回应以后，程昀归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是少了什么，可是，少了什么呢？
　　很快地，半个小时过去了。
　　那边的逸博一直在机械地，毫无意义地按鼠标，而看样子孤狼之心里别的人是都不打算管他了，没有人想给他什么建议，冷眼看着他挣扎。
　　外面的夕阳渐渐坠下去了，紫红的晚霞如期而至。工位上的各人开始整理文件，收拾自己的包，看上去就是很平凡的即将下班的日常。
　　“小哑巴，”朱莉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身边的小芸，“等会儿逛街啊，去不去？”
　　小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时秃子就嚷嚷着，说自己也要加入进去。
　　英山斜睨了秃子一眼：“无聊，你还不如和我呆在一起分析一下……稿件。”
　　当然，指的是分析任务，并非是分析逸博的稿件。
　　孤狼之心那边的人就这样聊了起来，最后伯爵也说了话，是和逸博说的：
　　“逸博，你定好了吗？”
　　“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若是定好了，逸博就会把稿件发到他的邮箱里让他做最终审核，这篇鬼故事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发生在主编身上，同时有百分百的变异可能。
　　遗憾的是伯爵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关上了电脑。
　　这便意味着正式下班了。朱莉他们兴奋起来，起身就要离开。
　　这时逸博哀哀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别走……求你们了，陪我好吗？”
　　“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
　　逸博慌乱地想要抓住这些救命稻草。
　　若是原来，伯爵不会理会这种人。但是今天，伯爵忽然说：“一起吃夜宵吧。”
　　说这话时，他特意地看着程昀归那边。
　　他在杰克身上下了诅咒，目前杰克因为身份暴露而死。只是他发现程昀归好像对这种事一无所知。
　　那就是他旁边的人发现了，不过那人看上去傻乎乎的啊。
　　不管怎样，大家坐下来一起吃一顿饭，聊一聊还是很好的。
　　程昀归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最开心的大概就是逸博了，毕竟只要不落单，他存活的几率就能大上一点。
　　“走吧，明冉。”程昀归也站了起来。
　　夜宵的地点选在一个小饭馆里，老实说，和伯爵身上那种贵族感有点格格不入。六个人围着桌子坐着，烤串一上来，最先抓着吃的是逸博。
　　他可能忘了，在这个副本里，不做编辑该做的事，那就没有资格吃饭。
　　“啊——！”
　　逸博伸出的手陡然僵住了，面前的食物好像在他眼里变成了很可怕的东西。朱莉看看他，随手拿起一串递给伯爵，道：“吃饭啊，怎么了？”
　　“是啊，还挺好吃。”
　　秃子拿过一串肉咀嚼起来，故意地吃给逸博看，结果这下逸博崩溃了，指着秃子一直喊“吐出来，那是舌头”……
　　换做程昀归，听到这样的描述以后他很可能已经吃不下饭了，可秃子的内心是真的强大，竟然还笑嘻嘻地问逸博那舌头是什么样子。
　　“哦，长着眼睛的舌头是吗？”秃子舔了一口肉，“我现在舔到眼珠了吗？”
　　英山有些看不下去了，拍一下逸博的背：“你先自己到别的地方吐一会儿吧。”
　　逸博则是早就忍受不了了，连滚带爬地离开，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大家都很清楚，逸博接下来不是会被饿死，就是会死于一场意外，他在众人的眼里差不多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
　　“干杯。”
　　伯爵举起装着劣质的啤酒的杯子，那姿态像是在端起……
　　陆明冉忽然说话了，对着程昀归悄声道：“搞得和82年的可乐似的，特别珍贵。”
　　——————————
　　夜宵结束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程昀归告诉陆明冉，他们死得有多惨，取决于写手的故事写得有多恐怖。
　　“我想先休息。”陆明冉摇了摇头，不打算今晚行动。
　　不过程昀归决定今晚就去拜访写手。
　　他负责的这个板块接收民间怪谈，要求是五千到六千字，不能出现人和鬼打斗的情节。一直以来，有一个青年在他这边的过稿率很高，几乎成了这个板块的专栏作家了。
　　林寒。
　　一个根据剧本来看，忧郁多病的，离群寡居的青年。
　　程昀归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有接，想了想后程昀归还是决定上门拜访。
　　林寒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地段算是不错，但有些阴森。程昀归提着他喜欢吃的零食，乘坐电梯到24楼，敲上2413的门。
　　咚，咚……
　　屋里正在吃薯片的人慌张地把东西往床底下一塞，接着他拉开冰箱，取出冻好的冰块儿使劲往自己脸上贴，好让那上面没有什么血色。
　　等做好了这一切，这人打开了门。
　　“程编辑？”
　　看着眼前这瘦削的青年，程昀归笑道：“我来看你。”
　　青年没有多说话，把他带进了屋里。有意思的是家里的地板上湿漉漉的，有很多水，稍不留神就会被滑倒。
　　程昀归忍不住地把这些水和灵异事件联系起来，越想越可怕，而林寒就很平静，伸手往茶几后面的垫子上一指，让他坐下。
　　到目前为止，林寒，眼下有着很重的黑眼圈，孤僻，不说话，都很符合程昀归对剧本里的他的认知。
　　然而等过了两分钟以后，程昀归感觉眼前的人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
　　林寒苍白的脸上开始一点点地有了血色，准确地说，过了没一会儿，简直就是容光焕发，皮肤红润有光泽。
　　太健康了，真的。
　　程昀归哪里知道，此刻林寒的耳边有个人在吐槽：
　　“宿主，你这是一顿饭能吃三个大肘子的病美人啊！”
　　林寒忽略掉那人的吐槽，抱着自己的膝盖，幽幽地对程昀归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吗？我怕你说要来看我。”
　　“咳咳。”
　　林寒咳嗽了两声，低语道：
　　“我这个病有些奇特，说出来怕吓到你。”
　　程昀归强作镇定：“没事，你说。”
　　“谁接近了我，我的身体就会好一些。”
　　林寒微微一笑：
　　“采阳补阳。”
　　程昀归：“……”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凉。
　　在程昀归的表情管理逐渐失控的时候，林寒体贴地道：
　　“当然，也是采阴补阳的，这个你放心，这病不挑食，什么都采。我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第66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2）
　　程昀归很想说，希望你还是挑食一点，采阴补阳就可以了。
　　但鉴于这话不太礼貌，程昀归把它咽下去，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同时后退，直到脊背抵上了墙壁为止。
　　林寒则不介意他这样，他捏着一罐可乐，忽然低头道：“杂志是不是要停刊了？”
　　“我听说的。”
　　的确，对他这样的写手而言，这种消息带来的打击会很大。
　　程昀归点了一下头：“是的，我们正在办最后一期。”
　　他们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放出去的消息是一则新的征稿启事，和以往相比，这份征稿启事上加了一句开玩笑似的话：“最好是真实的故事。”
　　一语成谶。
　　怎样才能使假的故事成真呢？当然是让这些故事发生在他们这些编辑的身上。
　　对面，林寒一直低着头，程昀归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在程昀归想着要不要安慰上几句的时候，那人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了，最后一期是吧。”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给这本杂志带来我创新的风格。”
　　程昀归很感动，还有些感慨。
　　他不知道的是，林寒在心里说：
　　我会努力创造出新的能给你放水的风格。
　　夜已深，在这么一个可能会采阳补阳的人身边还是不要呆太久为好。程昀归站起来：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话说林寒还真是个怪人，只是嗯了一声，都没有要送送程昀归的意思。
　　程昀归走到楼道里，感觉黑暗中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悄悄盯着自己。
　　他知道，那是伯爵那边的人。
　　————————
　　这晚程昀归想起林寒说的新风格，便研读了他往期的作品。虽说是做过很多次任务了，他还是被吓到不行，还给好友发了一条信息。
　　“比看见了小涛学长的恐龙睡衣还要恐怖。”
　　信息回复得很快，程昀归满以为自己会看见满屏的“哈哈哈哈哈”，结果对方发过来的却是一个问号。
　　另一条回复信息紧跟着而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呃……”
　　程昀归打好字然后又删掉，最后回复说：“没事，睡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程昀归躺在床上后真的睡着了，还做了梦。
　　梦中梦。在这个世界里，这算是很危险的事。
　　梦中还是那个雨夜，他仍坐在马背上。画面和剧情连续剧一般继续。陆明冉带着他一路狂奔，最后在一间农户的门前停下。
　　这屋里亮着火光，不过没有别的人在。
　　“进来烤一下火吧。”
　　陆明冉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比较粗，还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翻译腔：
　　“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天，最近离谱的事情太多了。伯爵的夫人生了一个婴儿，他们说这个孩子是不祥！”
　　说完后陆明冉忍不住地自己先笑起来，和程昀归说：“又见面了。”
　　陆明冉打算在梦中引导着程昀归扔掉他口袋里的两个骰子，自此人生平静。
　　按理来说是没出什么差错，但为什么程昀归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陆明冉暂且忽略掉程昀归的眼神，把干燥温暖的干草铺好，自己先坐了下来，紧接着，程昀归在他身边坐下。
　　“我没有想到我会在做副本的时候做梦，”程昀归伸出手，梦中的火堆并未带来应有的温度，“话说你这次入我的梦，还是因为担心我？”
　　旁边的人于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但我总觉得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后，你有些奇奇怪怪的。”
　　说罢，程昀归忽然问他道：“恐龙睡衣？”
　　“？”陆明冉呆住。
　　好端端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一瞬过后，陆明冉有些犹疑地说：
　　“我是不是应该礼貌性地哈一下？”
　　————————
　　“嘶——”
　　早晨，林寒坐起来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和鼻子。
　　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以后，陆明冉想起昨晚程昀归说过的话。
　　说他奇奇怪怪？
　　那看来就是某人没有尽到责任。
　　但也难怪，那是程昀归真正的好友，他的名字还恰好和陆明冉同音。不过，他自然是没有上个副本的记忆，有时陆明冉要靠着系统介入他的意识来演好戏份。
　　从现在开始，把程昀归的朋友还给他，然后做自己最应该做的事。
　　陆明冉打开手机地图，查询了去《惊悚一夜》杂志社所在的写字楼的路线。
　　今天，他要去这里。
　　话说这写字楼建得也是奇怪，斜着建，门口正对十字路口的交叉点，据说这样的话死于交通事故的鬼很乐意进去转一转。
　　今天是没有鬼，但是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戴眼镜的男人，到处逮着人说你吃的是尸体，正在吃早餐的保安直接把他丢出去。
　　这人撞上林寒，和他擦肩而过。同情地看了这人一眼以后，林寒进入电梯，按下负二层的按键。
　　当电梯降下去的时候，有一个声音若隐若现地响起在林寒耳边。
　　咚，咚，是恶龙的心跳声，来自于达拉崩尼古拉斯家族的诅咒。
　　小说里程昀归不断地听到这心跳声，最后这恶龙的心脏鲜血浸染了他手里的两颗骰子，至此，他拥有了夜之王的初级形态，回到幸福之家后恍若隔世，看着别人的目光已成了强者看待别人的那种目光。
　　说来可怕，那恶龙的心脏不是埋存于哪里，而是这整栋大楼便是它的心脏，墙壁上密布着凡人看不见的血管，人们的每一步都踩在恶龙心室的血肉上。
　　而把剧情里的血腥程度提升到尸体派对那种程度，极力描绘血色世界的时候，其实这故事给人带来的恐怖感已经不接地气，玄而空。
　　叮，电梯到了负二层。林寒向外望去。负二层是商业区，主要卖衣服和小吃，但生意不是很好，有些冷清。
　　“其实这里应该建一个k歌房的。”林寒望着空间深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系统附和道：“嗯，是能阳气旺一点。”
　　“不，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林寒将双手捂在嘴上，表情很严肃：
　　“我的意思是当心脏跳动的声音定时响起时，我们就可以放更有节奏感的音乐盖过它，比如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欠的字数。后面三天应该没得什么事了，我能写多少就更多少~啾


第67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3）
　　听到了林寒的这一番话以后，系统沉默良久。
　　倒也不是不能开店，只是上次开店以后结果怎么样来着？
　　鉴于上次的陆氏螺蛳粉带来的心理伤害过大，系统及时地道：“我这边经费不足了。”
　　“还有……”
　　系统的声音低下去：“如果被程昀归认出了你是谁，你该怎么办？”
　　————————
　　今早的编辑部迎来又是抽奖的一天。
　　逸博的座位已经空了。程昀归望过去，发现电脑还是开着的，电脑上的界面停留在word文档。
　　也不知为何，看着看着程昀归站起来，走到电脑前拖着鼠标大致地浏览了一下逸博收到的故事。
　　难怪他哼哼唧唧地死活不愿意选，他负责的板块是“人鬼情未了”，但依这些故事来看，这是“人鬼仇未了”，四个故事里的男主都负了女鬼，死法各异，其中一个还被剁了馅做成水饺送给别人吃。
　　程昀归想了想，如果他是编辑，应该不会选最后一个，人｜肉水饺真的算是很古早的梗了。
　　啊，对了，上面那一篇好像更有趣——
　　忽然，一道阴影罩在了电脑上。
　　接着电脑屏幕的最顶端冒出血珠，一粒一粒，屏幕像刚被扎破的人的手指。紧接着这些血珠滑落下来，在屏幕上拖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痕。
　　程昀归回过了头，只见小芸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右手攥成拳头垂落在身侧。
　　对面的秃子立刻笑道：“感谢一下小芸吧，她救了你。”
　　“不过这玩意儿就是邪门，吸引着人去看去选，我早上来时也中招了，也是小芸救的我……”
　　在秃子开始唠唠叨叨的时候，小芸转身走开，回到了她的工位上。程昀归从这个年轻女孩子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
　　这时陆明冉也到了办公室，还提着包子。程昀归走过去拿了一个，然后指着那电脑对他说：“千万不要去看。”
　　程昀归的话音刚落，“叮”——提示音响起在耳边。
　　离得很近，是从他的电脑上传出来的，而且这是重叠的两声，另一处来自更远的地方。
　　程昀归还没去找一下那人是谁，秃子的声音便炸了起来：
　　“草，一大早地投稿，还是投给我！”
　　秃子负责的板块是《鬼魅人间》，要求是通过鬼故事写出人间冷暖。他对着电脑怪叫了一声，但是表情很轻松，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也是，这可是秃子，伯爵阵营中实力相当可怕的人。据说他在一次香港恐怖片任务里扮演和尚，意外得到能缚住厉鬼的道具念珠。回来后他干脆就不再留头发了，做和尚打扮，拿着他的念珠，别人管他叫“鬼僧”。
　　秃子向程昀归这里投来目光，勾起嘴角一笑：
　　“怎么？你也是？”
　　程昀归拖动着鼠标，点开了邮箱。
　　五封。
　　同样是鬼故事，但这个栏目的结尾一定要有转折，要在结尾吓到人。
　　就拿这个栏目的题目来说，这是很经典的鬼故事——有一个青年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位姑娘，聊着聊着他发现姑娘好像对他很了解，后来有一天他发现了姑娘已经死亡的新闻，而qq聊天框里，那人此时打出一行字来：“我在你身边。”
　　程昀归大致地看了一下，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林寒。
　　想起昨晚林寒说他要创新风格后，程昀归担心他搞出更恐怖的小说，就先看了其余的三篇。
　　结果是梦回200×年。
　　蹲在路边哭泣的梳着辫子的女孩，转过脸来仍是辫子，以及晚上组队去学校探险一无所获，第二天发现他们昨晚数楼梯的时候多出了一层……这些已经是很老的故事了。
　　难怪林寒能制霸这个栏目，他但凡写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就已经赢了。
　　另一边，看着程昀归这么认真地一篇篇读过去的样子，秃子没能忍住，用笑得花枝乱颤形容他都不为过：
　　“看你这样子，是认真地挑拿刀子弄死自己，还是上吊自杀。何必呢，选哪个都是选死法。”
　　说着，秃子直接随手点开一封，将它转发给主编，意思是敲定这一篇。
　　做完这一切以后，秃子哗啦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作势要走。
　　哑女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
　　“走啦，我要去庙里做准备了，”秃子笑嘻嘻地道，“与其浪费时间在选择上，还不如早做准备。”
　　他用手机拍了一下故事，带着包头也不回走了。秃子走时，刚好朱莉和英山正从外面进来，英山看着他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嗤笑道：
　　“每次都这样，见了血就兴奋，哪有出家人是这样。”
　　朱莉娇笑起来： “你懂什么——”
　　说话间她有意无意地瞄着还在看故事的程昀归，道：“这就是实力，等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以后，自然不用缩在电脑前发抖。”
　　这是在暗指程昀归。伯爵这边的人谁都瞧不起，尤其瞧不起幸福之家这里的人，说是他们领头的人没有血性，下面的人更是怂包。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来这个人是会和逸博落得一样的下场，可惜啊，系统专门把他挑选过来，朱莉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
　　程昀归先按住身边的陆明冉让他不要较劲，接着，他点开了林寒的投稿。
　　看了之后，程昀归可以说是“瞳孔地震”了。
　　早上。九点钟。
　　主编姗姗来迟，坐在电脑后永远保持着他优雅高贵的姿态，永远都像是手里有着一瓶血一般的红酒。
　　程昀归把林寒的稿件发给他以后，亲自去了他那里。
　　于是伯爵抬起眼，懒懒地看他：“我不会多看，你选什么就是什么，不用找我。”
　　“不，我觉得……”程昀归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你还是看一下比较好。”
　　毕竟这故事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发生在主编身上，还百分百变异。
　　而且，这次的故事实在是……程昀归忽然有些担心伯爵不允许通过。
　　程昀归站着不动，那意思明显是你若是不看，那我就不走了。
　　伯爵见他这样，冷冷地打开了邮箱。
　　而看过之后，伯爵的瞳孔陡然一缩。
　　——————————
　　晚上，秃子从外面回来了。他进入大楼坐电梯折腾了一会儿，随后手指染着鲜血地从电梯里迈步出来。
　　“喂，英山，”秃子给英山打电话，带着事成之后的满足感，“那个程昀归呢？”
　　“我这边已经结束了，我就是挺好奇……”
　　话说到一半后，秃子看见了一个人。
　　这时英山还在说话，说程昀归下午就去做任务了，还没见回来，估计是已经死了。
　　死？
　　秃子分明看见，在一楼的咖啡厅处，程昀归正坐在那里，低着头抚摸自己膝盖上的猫，脸上带着浅浅的安逸的笑意。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瘦削的青年。
　　秃子有些不敢相信地走了过去。他身上血腥气太重，一接近那里那两人就都扭头看他。
　　先开口的人是程昀归：“你，任务做完了？”
　　从他的语气来判断，这是也完成任务了。不过程昀归身上未免太干净了，脸上也没有任何疲惫之色。
　　这时他对面的青年看着秃子，惊叫起来：“你是杀猪的吗，怎么身上这么多血。”
　　“你懂什么，我是去做事了。”
　　那青年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叫了一杯咖啡。
　　秃子搞不懂这人是要做什么，而程昀归好像立刻领会到了青年的用意。
　　他双手把咖啡递到秃子跟前。
　　特别诚恳，特别同情地说：
　　“大佬辛苦了，大佬喝咖啡。”


第68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4）
　　还好系统设定的是怪谈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发生在伯爵身上，使得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利益共同体。
　　不然，如果伯爵想要他死，估计看到这个故事后会有些嫉妒地磨一下牙，表示不通过。
　　林寒的故事叫《通灵》。
　　开头还算正常，说的是一个高中生闲来无事试遍各种通灵方法，终于在一次用红绳问灵后，绳子上的铃铛动了。
　　故事的发展和结尾也很正常，召来的怨灵哭哭啼啼，少年起了恻隐之心去调查事情，结果最后发现幕后Boss是卖给他红绳的老头，而那个怨灵是老头放出的诱饵，用来吸引他，让他的灵魂被困在一个陶罐里为老头所用。
　　这个故事里的生路真的是太明显了，只要不去就可以，最低级简单的怪谈故事。
　　剩下那几篇故事虽然梗老套可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哪里像这篇，结尾处写了十行这样的话：
　　临死前我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为什么我非得去那个破民房呢？
　　呆在楼下喂猫不好吗？
　　是猫不好rua，可乐不好喝吗？
　　就应该老老实实和猫猫愉快玩耍啊……
　　基本上算是把破解的方法醒目地糊在了程昀归的脸上。
　　望着这篇逻辑清晰，破解方法明确的稿件，伯爵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进入副本前秃子找到了什么提示信息吗？”
　　能够提前得到提示，这是秃子的本事，别人哪里会知道。
　　伯爵笑了：“以往探究副本，或多或少都会得到有用的只言片语。”
　　唯独这次，用红色写着两个大字：“无解。”
　　没有方法，极高难度，全靠各位自由发挥。
　　然而现在，收到这封稿件后，伯爵有些迷茫了。
　　而且莫名其妙地亲切地叫他道：
　　“昀归啊……”
　　程昀归一个激灵：“嗯？”
　　伯爵道：
　　“你说，这个世界里有这么蠢的npc吗？”
　　————————
　　是的，你看看秃子那边的npc，脑子很好用。那个靠上下电梯到阴间的方法步骤繁杂，绕来绕去，他竟然能记得住。
　　为了对付玩这个游戏后死在了阴间的女鬼，秃子的念珠这次被沾染了鲜血以后直接全部变红，要很久以后才能恢复原来的颜色——这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再使用这个。
　　这念珠已经算是他的底牌之一。
　　而程昀归，他就，就坐在楼下咖啡厅里喂猫？
　　就这？
　　秃子走近程昀归，俯视着他，说出了伯爵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话：
　　“你说，这个世界里有这么蠢的npc吗？”
　　这下，对面看戏的青年的表情凝固了。
　　赶在程昀归回答之前，青年迅速地端着新点的另一杯咖啡，使劲塞到秃子跟前晃：
　　“大佬你看你真的是太累了，都在说胡话，来，多喝一点咖啡。”
　　————————
　　程昀归是在喂猫的时候偶遇林寒的，恰好，他也正想找林寒。
　　林寒蹲在他身边，摸了一把胖橘猫。
　　“这就是你说的创新风格？很不一样。”程昀归问他道。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写比较容易过审吗？而且，有因就有果，世间的爱恨总得有个由头。”
　　林寒笑道：“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要振作起来，让我的人生充满新希望！”
　　林寒还告诉他，自己在十三楼的健身房办了一张健身卡。
　　您这想开得……实在是有点想得太开了。
　　不过既然偶遇，两人就坐在一起聊了聊，一直坐到了现在。
　　当秃子被林寒强行塞了十几杯外带的咖啡离开以后，程昀归望着林寒，想起了那晚盯着他的红色眼睛，心里一动。
　　伯爵那边肯定会来查林寒的底细。而且他过关得太轻松，那些人应该会对林寒做什么吧？
　　想到这里，程昀归立刻道：
　　“林寒，今晚我能不能在你家里住上一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林寒的眼睛一亮。
　　所以程昀归补充道：“今晚什么都不能采，我陪着你，是有原因的。”
　　有坏人会跟着你。
　　程昀归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这条生路，另一方面他希望林寒好好地活着，虽然林寒在伯爵他们眼里只是一个npc而已。
　　林寒也表现得果然和npc一样，追问他什么是怪物，一副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样子。
　　当踏进林寒所在的公寓楼时，程昀归知道，自己来对了。
　　公寓楼的气氛很不对劲。
　　一楼的电梯门前站着一对母女，电梯门开了，妈妈要带着女儿上去，女儿却扯着妈妈的手，天真地说道：“妈妈，里面有好多人啊。”
　　伯爵那边的人，是有驭鬼的本事的。
　　程昀归和林寒换了一部电梯，两人很快到了家里，至此，事情一切正常。
　　九点钟左右时，林寒问他道：“你还不睡吗？”
　　“还早。”程昀归继续看着电视。
　　其实程昀归已经做好了一整晚不睡觉，守在这里的准备。没过多久房里的灯灭了，林寒回到他的房间里上了床，只有程昀归还坐在客厅里。
　　程昀归以为林寒睡着了的，然而半夜时林寒他清醒地走出来，靠着门打量他：
　　“你是在怕我？”
　　“我是在怕别的人，”程昀归关掉了电视的声音，“我怕他们会来找你。”
　　说罢，程昀归想到了什么，对着林寒微微一笑：
　　“如果你是我的那个朋友，我也许就不会担心你。他这个人，遇到事情后总会有各种解决方法。”
　　林寒眨了眨眼睛。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
　　原来在程昀归心里，我陆明冉的形象如此强大？
　　林寒忽然明白为什么程昀归那天说他奇奇怪怪了，一定是他那个朋友没有掌握到模仿陆明冉的精髓，是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们两人各自想着事情，等他们回过神来了，只听地上响起沙沙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的声音。
　　程昀归借着电视屏幕的光看着地面：
　　蜘蛛。
　　他意识到这是什么了：朱莉的血蜘蛛！
　　与此同时，林寒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并且向另一个人传递了信息：
　　“你快点过来帮忙！”
　　“还有，弟弟你要扮演我演得像一点啊，强大，拉风，给人以安全感，这些都是我这个人身上的精神内核，赶紧做笔记抄下来！”
　　此时地面上的血蜘蛛已经越聚越多，眼看就要结网吞没他们了。程昀归向林寒伸出手：
　　“到我这边来。”
　　林寒配合地拉着他的胳膊跨过蜘蛛，两人被逼退在了墙角。
　　就在程昀归准备用出他的道具时，突然……
　　林寒家里的木门上传来电锯的声音。
　　这是又来了一个人？伯爵那边是谁在用电锯来着？
　　不等程昀归想出个所以然，那门已经被人锯开，哐，门板倒了。
　　在门板轰然倒向屋内，压倒一片血蜘蛛的那一瞬间里，一个人出现在了程昀归和林寒的眼前。
　　冷峻的脸，冰冷的眼。手里拿着冒火的电锯，脚上穿着小皮靴。最引人注目的大概是胸前敞开的衬衫，在那衬衫下面，靠阴影粉画出的胸肌若隐若现。
　　这个人站在门口，扬起脸，呵呵地朝程昀归一笑：
　　“我来晚了吗？嗯？”
　　程昀归整个人都僵硬了。
　　林寒则忽然雀跃起来，啪叽啪叽地鼓掌，嘴里还说：
　　“哇，这就是你那个很厉害的朋友吗？……”
　　只可惜林寒刚夸奖了两句，程昀归就踩着血蜘蛛走过去，抬起门的木板。
　　“让一让，往后退一下。”
　　礼貌地和门外的人说出这句话以后，程昀归以一人之力顽强地抬起木板，合上了原位。


第69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5）
　　门被算是关上了。
　　林寒看看地上的血红蜘蛛，再看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一时间不知道是血蜘蛛比较可怕，还是外面那个人更可怕一些——从程昀归的僵硬肢体来看，显然门外的人给他带来的冲击更大。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林寒看到程昀归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来，给近在眼前的门外的人打电话。
　　程昀归是这样说的：
　　“陆明冉，在你打扮得像个正常人之前不准进来。”
　　说完后程昀归突然想起来屋里这个人什么都采，好像也不是个正常人。
　　……不管怎样，至少他有自信控制住外面那个人。
　　终于，一分钟以后外面的陆明冉敲敲门，走了进来。
　　家里的灯现在全被开了。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三人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红色蜘蛛，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林寒看着这玩意儿，想起很小的时候家里有本杂志，至今不知那连载的是什么小说，印象中只知道男主是被人找回的遗落在人间的神，手下给他看亚马逊丛林里食人蚁的录像，这其中就有这种密密麻麻的小小的血蜘蛛，恶心得男主把吃进去的香蕉吐了出来。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些血蜘蛛什么也没有做。程昀归觉得这很奇怪，因为在他查找的记录里，这些血蜘蛛每出来一次，都是要吃人血肉的。难不成朱莉只是吓唬一下他们吗？
　　话说回来，认真思考问题的大概只有他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进来以后陆明冉异常地沉默，跟停摆了的机器人一样。而林寒，他看着血蜘蛛，看着看着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等会儿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些血蜘蛛？”
　　“我是说，它们算是干垃圾，湿垃圾，还是有害垃圾？”
　　气氛瞬间变得绿色健康起来，程昀归感觉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好在这时这个世界里的系统突然发布命令，伯爵主编给所有人发来短信：
　　“现在，立刻回公司加班。”
　　剧本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于是程昀归和陆明冉抬起头来看彼此一眼，准备离开。
　　既然都被要求回到杂志社，那么一定时间内朱莉应该不会过来了。程昀归看着林寒家里已经报废了的门，带着歉意地道：
　　“不如你今晚先去外面住？或者去我家？”
　　林寒摇摇头：
　　“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我不能容忍家里有这么多垃圾。”
　　林寒又说：
　　“所以我想好了，我要下楼买点调料回来。等我炸完了蜘蛛，它们就是厨余垃圾了。”
　　————————
　　这一刻，系统发布指令让所有人到公司加班。
　　这是这个游戏的规则之一，如果有一名编辑死亡，那么这晚所有别的编辑都要回到公司与亡灵共度一晚，至于那个亡灵会不会展现出他的样子——这就要看各位的运气了。
　　夜里的写字楼只有他们杂志社那里的窗户是亮着的。程昀归和陆明冉并肩而行，一同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程昀归扫视了一圈办公室。朱莉是在的，她的心理素质也算得上是真好，若无其事地坐着。当程昀归看着她时，她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
　　忽然，一个程昀归从未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响起：
　　“现在，就差英山了。”
　　被吓到的程昀归回头，只见声音是从小芸那里传来的。但是，她不是一个哑巴呢？
　　朱莉懒懒地道：“是她脑袋后面的鬼脸在说话，你要不要拨开她的头发看一下？”
　　说罢，朱莉叹气道：“竟然把你逼得用上了那张脸，小芸，我们这次还真是不容易。”
　　这时，伯爵坐在主编的办公桌后，静静地看着众人。
　　在系统宣布游戏规则的那一瞬里他眼前的一切就变了，突然坐在办公桌后。
　　一，二……还有一个人没有到，是英山。
　　赶在系统给的限定时间前的最后一分钟，门被英山气喘吁吁地推开。
　　没有人理他，如果超时，只有他会死罢了。不过在英山刚刚坐定的刹那里，这个加班的夜晚便正式开始。
　　逸博的座位仍是空着的。周围的几个编辑起初还装模作样地看看自己的电脑，摆弄几下文件盒，但是到了后面，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那台电脑吸引。
　　咔哒，这是打印机开始运作的声响。
　　接着，逸博电脑旁的打印机开始不断地吐出纸张来，打印出来的是一张张黑白的照片。
　　坐在对面的秃子最先站起来俯身捡了一张，只见上面的照片显示的是英山推开门的画面。
　　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后面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朱莉他们也都从椅子上站起来，围过来看。
　　这打印机像是在回溯之前发生的每一件事，而且前面的还是黑白色，后面的却渐渐是彩照了。
　　这打印出来的照片里有英山推开门的场景，也有小芸和朱莉一人捧着一杯奶茶走在昏暗走廊中的样子，不过这其中的一张照片让所有人都静默了一下。
　　这一张是在卫生间里。程昀归背靠着洗手池仰头看天，在他身旁，陆明冉努力地撩着水洗自己的胸口。
　　因为这内容，以至于最后一张照片带来的恐怖感顿时减弱了不少。
　　杂物间。在这一层楼最里面的杂物间里，逸博靠在一堆扫把上，身下是一滩血。
　　“去那里，”伯爵简短地道，“该报警了。”
　　————————
　　当然，在这个世界里报警只是走一个形式，没有人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作为主编，为了维护杂志社的声誉，伯爵按照剧本设定把消息压了下去。
　　别的人在警局录完口供以后都返回杂志社上班，迎接着新的一天，新的一轮抽奖。而在休息的间隙里，没有人看到，英山在翻看杂志社的几个写手的联系方式。
　　十分钟以后——
　　家里一片狼藉，充满了血蜘蛛留下的奇怪气味，跟凶杀现场一样。林寒带着那黑色的垃圾袋出去时，隔壁的小孩一直躲着他。
　　在这种人嫌狗厌的状态下，林寒接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
　　那人是真把他当成了写手，摆出编辑的姿态来哄他：
　　“是林先生对吗？我是《惊悚一夜》的编辑，你看你有没有兴趣多写一份稿件啊……”
　　“我这个人，很惜才。”
　　“你一直怀才不遇，那就是因为跟了程昀归这个不识货的……”
　　林寒站住不动了。此时楼下的风太大，他咳嗽了几声。
　　系统有些担心，英山说了那么多句程昀归的坏话，林寒一定在生气。
　　但是林寒最后说出的话不是这样的。
　　“系统。”他忧伤而自矜地说。
　　“你知道江左梅郎吗？”
　　作者有话要说：得到陆陆，你就得到了天下（认真脸）


第70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6）
　　江左梅郎？《琅琊榜》里的麒麟才子梅长苏？
　　系统沉良久，还未来得及说话，英山的电话又打来了：
　　“中午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吧。”
　　“不要去，”系统及时地插话道，“这个人不会做出好事。”
　　而林寒站在那里，轻轻地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系统噤声。等电话那头的人讲完话以后，林寒抬起手把黑色垃圾袋丢进去：
　　“好。”
　　————————
　　说是吃中午饭，就真的是在中午整十二点，非常准时。英山控制梦境，在写字楼一楼旁边变出一家高大上的餐厅，订好了位子等林寒。
　　英山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他很精明的男人，他坐在那里，从头到脚都在告诉你，我要开始算计你了。
　　等林寒坐下来，他先重复了一遍电话里吐槽过程昀归的话，接着就期期艾艾地看着林寒。
　　在英山眼里，林寒是一个很典型也很普通的写手，他相信自己这样的话会奏效。
　　“告诉你一件事吧。”英山故作神秘地道，“这里是快要解散了，而我已经接到另一家更大的杂志社的邀约，他们很看重我，你如果跟了我，我可以让你做那家杂志社的签约作家。”
　　这自然是胡扯。但在英山看来，林寒就是个npc，他哪里晓得自己所处的世界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侍应生端上了饮料，英山举着杯子学着伯爵的样子晃：“人，是要学会选择的。”
　　林寒默默地喝了饮料。
　　最后，英山将一支钢笔放到桌子上，推到了林寒面前：
　　“送给你的。”
　　语毕，英山起身，一副我很忙的样子，匆匆离开。林寒望着那支钢笔，慢慢地伸手过去，刚一摸上钢笔的笔杆，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一阵刺痛。
　　这是着了英山的道了。
　　英山算是一个精明的小人，在伯爵那里他没有秃子那么狠那么强悍，喜欢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道具。
　　比如这支钢笔，现在只是手腕上一阵刺痛而已。但如果英山愿意，触发诅咒，那么他就会拿起一支和这根钢笔一模一样的钢笔，写一篇文章。
　　在英山那里，笔杆中充盈的不会是墨水，而会是被诅咒者血管里的血液。
　　这就是既给糖又给棍子了。系统在一旁急起来：“所以说我们就不应该过来。”
　　“来，为什么不来？”
　　林寒抚摸着钢笔：“不就是要稿子吗？给他就是了。”
　　说着，林寒将钢笔拿在手里。他刚一站起，就看见程昀归和“陆明冉”正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巧的是在这之前程昀归他们也碰上了从这里离开的英山，此刻看见林寒以后，不难推测出这两人刚才在一起过。
　　“陆明冉”眨了一下眼睛，十几秒后，林寒把自己的意识切到他身上，对着程昀归笑道：
　　“看样子你的写手要去别人那里了。”
　　“听你这意思，还挺幸灾乐祸的。”
　　程昀归远远地看着独自坐着的林寒：
　　“离开也好，留下也好，我不干涉我的朋友的决定。”
　　于是林寒把意识切回来，笑着摇了一下头。
　　下午，一点钟左右的时候，英山果然收到了稿件。
　　“夜半鬼敲门”，他负责的板块的要求是这里的鬼找上主角是要有缘由的，不能是那种无差别杀人的恶鬼。
　　英山坐在电脑前有些紧张地等着，大概在这办公里，现在唯一盼着来稿的人只有他了。
　　终于，邮件提示音响起，是林寒寄来的。
　　林寒给他投了一个校园鬼故事，叫《女生宿舍》。
　　不仅投了一篇故事，林寒还给他写了一篇写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什么的文章，字数比稿件还要长。
　　这么多年了，说到校园鬼故事，说到女生宿舍，还是宿舍里两个女生抢一个男人，还是校园里有一个长得特别帅的学长，人人暗恋他，由此引发女生宿舍里的血雨腥风，让女生走歪门邪路来让学长喜欢自己。
　　是世上的男人只剩下学长这一个了？还是明星不好追？
　　林寒表示，如今女生宿舍两极分化，你考虑一下一整个宿舍的母胎solo的心理感受好吗？
　　因此在林寒写的这个鬼故事里，女生宿舍闹鬼的原因很写实，各种生活琐事积累在一起，引来怨魂。生路很简单，大度点，做和事佬。
　　鉴于英山是男人，所以这个鬼故事发生在他身上时修改了一下设定。没过多久，英山的住处突然变了，说是他租了一间废弃的女生宿舍来住，有几个男性舍友。
　　而另一边，伯爵看着这个故事，立刻知道英山这是对林寒做了什么，没有多问。
　　不过英山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小芸那边也有了邮件提示音。
　　编辑部的故事，要求是编一些编辑部里的有趣段子。在这个特殊时期里，还要求有灵异现象。
　　小芸翻看了几篇，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众人。
　　怎么讲呢……
　　人设，完全对不上号。
　　你们写的编辑部真的和我呆的不是同一个地方啊，主编以慈爱的目光看着大家，这是什么鬼。
　　强撑着翻到最下面的一篇以后，小芸后脑勺上的鬼脸出声了：
　　“诶？”
　　还是林寒。
　　林寒这次也写了写作缘由，不过只有一句话：
　　你们编辑部的稿子，我，承包了。
　　话说这一篇稿子，和别的真的是画风迥异。
　　小芸把稿件拿到伯爵那边看，然后瞄了英山一眼。
　　伯爵道：“英山，你得配合一下了。”
　　故事中会死的人是小芸，不过这故事里还有另一个人参与进来。
　　英山。
　　故事中，英山暗恋小芸，献尽各种殷勤，而实际上小芸对程昀归心有所属，还对陆明冉图谋不轨，顺带一提，这办公室里除了伯爵，所有人都对陆明冉图谋不轨。
　　下午临下班前，小芸站起来，使得椅子发出哐当的响声。随后，她径直走向程昀归和陆明冉。
　　对着这两个人，小芸面无表情地，肢体僵硬地比了一个心。
　　随后，演完了剧本中相关的小芸头也不回地出门，英山跟在她后面追，倒是真有那么几分追求者的意思。
　　他们走在地下二层的商场里，小芸默不作声了一阵子后，忽然开口道：
　　“你偷了朱莉的血蜘蛛，是不是？去对付谁了，林寒？”
　　见英山没有回应，小芸停下了脚步：
　　“按照剧本设定，我该找个理由把你甩开了。”
　　“好，祝你好运。”
　　英山将手插在裤兜里，目送着小芸朝左边的厕所里走去。他站在原地，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
　　在小说中，小芸原本要接到的稿件是和程昀归有关的，程昀归会站在这里听见恶龙的心跳声。
　　现在这人被换成了英山，而这是有问题的。
　　英山他们都喝过伯爵的血，沾染了伯爵的气息，那颗心脏最憎恨的就是伯爵这边的人。
　　咚，咚……心脏鼓动的声音愈加明显，英山听到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该逃开。
　　在他的头顶上，黄色的灯柱开始聚成很细很细的一束，像巨龙眼中金黄的竖瞳。
　　英山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还给林寒打电话：
　　“我只是让你给我投稿，你怎么还给小芸写了稿子？”
　　话说到一半，他听见了脚步声。
　　有一个瘦削的青年正从右边的深处朝他走来。等青年在他面前站定之后，英山终于听出那跳动的心脏声有些不对。
　　林寒把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
　　是那根钢笔。
　　当英山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扭曲时，林寒对他说了一句话，在这空荡荡的负二层里，这句话响着回音：
　　“你让我选择？
　　你知不知道我不用选择，我一直站在程昀归这边。”


第71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7）
　　钢笔在地上滚了几下，漆黑的笔杆映着金黄的灯光。当它最终颤巍巍地停下来时，正好是林寒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
　　我一直站在程昀归这边。
　　他眼中的npc在怜悯地告诉他，他所费的心思都是笑话。
　　英山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不明白自己现在正在遭遇的一切和眼前的青年有何关系，更不明白为何对方坚定地要站在程昀归那边。
　　“你知不知道……”英山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嘲弄的声音，“其实你只是一个npc，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一个任务副本。
　　你对程昀归这么好做什么？值得吗？”
　　林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这时的英山其实已经呼吸很困难了，他满心期待着林寒听完他的话以后震惊的样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林寒全程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等英山好不容易说完了，林寒微笑着让他做一个选择，这青年明明瘦削而单薄，然而他此刻站在那里，竟有几分压迫感：
　　“我有两个真相要告诉你，前者不让你那么绝望，后者让你很绝望，你想听哪一个？”
　　“算了，都告诉你吧。”
　　林寒走上前来，捡起了那支钢笔，又拿出一张纸。这支钢笔在自己的主人死亡之际会认别的主人，林寒现在恰好就成了它的新的主人。
　　看见林寒握住了这根钢笔以后，英山流露出一瞬的恐惧的神情，显然是在怕林寒把诅咒转移回来，用他的鲜血来写字。
　　“哦，原来你也知道疼啊，”林寒笑起来，“那你悄摸摸把它塞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茬？”
　　眼看英山要停止呼吸了，林寒不再废话，对他轻轻地道：
　　“其实我是陆明冉，我当然要对程昀归好，很好很好那种。”
　　英山感觉自己突然有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最后林寒说了一句话，直接让他再也喘不上来气：
　　“还有，你才是npc，你触发了恶龙的诅咒。另外，你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一本书里的情节。”
　　世界安静了。
　　下一刻英山转瞬不见，仅留下地上的一摊血水。
　　林寒知道，这是那颗心脏吃掉了他。有些嫌恶地把钢笔扔进血泊里，让系统帮忙处理以后，林寒望向左侧。
　　不知小芸的任务做完了没有。他给她的故事也是很简单，故事内容是地下二层曾是一间育婴堂，满是怨灵，拿出手机播放“宝贝对不起”就可破解。
　　但这里毕竟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离恶龙心脏最近的地下二层，达拉崩家族的恐怖之处胜过一切。
　　“为表尊重，要说全名。”
　　自言自语了一句后，林寒低声道：“达拉崩尼古拉斯。”
　　————————
　　英山死了。
　　按照规则，这一晚所有人回来加班。小芸从地下二层离开以后直接到了办公室，坐在那里等着别的编辑。
　　第一个进来的人是还没走远的秃子，进门后他一看见好端端地坐着的小芸，愣了：
　　“你没有死？”
　　紧接着，别的几个人陆续回来，小芸低着头道：“是英山死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明明他只是那个恐怖故事里的路人甲而已，小芸都好端端地活着回来了，他怎么就死了呢？
　　朱莉给小芸递去一杯奶茶：“你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小芸沉默着，看上去像是被吓到一般。此刻办公室里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在这样的注视下，小芸拿着奶茶杯的手莫名地抖了一下，竟然没有把吸管伸到嘴里，而是戳到了脸颊上。
　　秃子冷言冷语道：“那边的废物没有死，我们这边倒是已经死了两个，还吓坏了一个。”
　　被称作废物的两人就坐在对面，程昀归淡淡道：“能活下来的就不是废物。”
　　秃子不做声了。在这个世界里，的确是能活下来就证明了实力。当初英山拿到稿件后一副得意的样子，谁能想到没过多久他就死在了另一个故事里。
　　目前不知道英山的只有伯爵了，他是最后一个回来的，英山接的稿件里的故事发生在了他身上，处理完事情之后他这才赶了回来。
　　发现办公室里少了英山以后，他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只是蹙着眉头坐下。
　　和那一晚的加班不同的是，今晚，英山的亡灵出现了。
　　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大家亲眼看见英山突然出现在他的座位上，表面正常如活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
　　不仅如此，英山的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声响，笑着对众人露出被拔了舌头的嘴。
　　不过伯爵那边的人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伯爵有回溯的本事。他可以把亡灵捉过去，直接感知到对方死亡的直接原因。
　　英山的死因是恶龙的诅咒，这是这个世界等待程昀归探索的隐藏剧情，暂时不对别人开放，伯爵查不出来什么的。
　　而且，英山虽然死于这个，但他死前最恨谁呢？
　　是林寒。准确地说是自称自己是“陆明冉”的林寒。
　　英山扭着嘎吱作响的脖子，一双怨毒的眼睛环视一圈后，落在了陆明冉的身上。
　　是他，就是他。
　　终于可以变成鬼以后报仇了啊，这大概就是做鬼的唯一好处了吧。
　　咯吱，咯吱，英山站起来，浑身的血肉扭成奇怪的角度，一步一步地逼近陆明冉。
　　而就在这时——
　　伯爵的驱魔手杖勾住了他的脖子。
　　……被命运提起了后颈肉。
　　——————
　　这一晚总算是无事发生，伯爵没有查到死因，陆明冉没有被咬到，亡灵消散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
　　目前没有接收到稿件的只有陆明冉和朱莉了。
　　熬了一个通宵的大家伏在办公桌上先睡了一觉，当他们醒来时，朱莉的桌子上多出一部老旧的拨号电话，正响个不停。
　　睡得迷迷糊糊的朱莉顺手一抓，把它放在自己耳边。
　　给他打电话的是一位画手，和林寒一样，他长期给这家杂志社供稿，墙上的海报就是他画的。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虚弱，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寄来了稿件”之后就立刻挂掉电话，听筒里只余嘟嘟的响声。
　　朱莉刚将电话放下，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楼下的保安，说是有快递到了。
　　朱莉站起来抓过自己的外套穿上，边走边道：
　　“给我投稿的方式怎么这么有年代感，老式电话，信件，纸质画作……还真是令人期待。”
　　她朝大门走去。在她拉开门出去的时候，刚好程昀归抬起头，目光无意中扫到了墙上的海报。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海报里的画发生了变化，黑板上，在杂志社名字的前面，不知何时悄然浮出两个用白色粉笔写成的小字，连起来念便是：
　　“今晚，惊悚一夜。”
　　很快地，办公室里别的人都注意到了海报的异常，秃子还站起来，想凑近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朱莉抱着东西上来时，看到的就是大家都围在海报前。
　　“先拆快递吧。”坐着的伯爵冷静地下了指令。
　　朱莉闻言找来剪刀拆开封条，将里面装着的三幅画取出来。
　　而等这一张一张的画被取出来以后，所有人都是一愣。
　　三张一模一样的画。
　　画面中是其乐融融的各位编辑，他们在开临别的聚会，杂志社里挂着气球，桌上还有吃的。然而这里已经没有电脑和堆积如山的文件，别的东西都被装进纸箱里，整齐地堆在角落。
　　左上角的红字是画作的名字：《再见》。
　　除此之外，随信寄来的还有一盒录像带。
　　伯爵敲了一下桌面，随即办公室里多出了一台电视，短暂的雪花屏过后，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以及一张椅子。
　　一个赤着脚的青年走进这房间里，他先是凑过来看一看镜头，接着坐到那张椅子上，扬起手里空白的画纸：
　　“各位编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说。”
　　“我预言到了你们的明天。明天早上，你们所见到的同伴中的一位会是鬼。
　　每一张画中都会消失一个人，其中一张消失的就是死掉的那个人。找出来这张画挂在墙上以后，你们才能活、活……”
　　画面突然扭曲，又变为雪花屏。这个青年留给大家最后的印象是他陡然睁大的双眼。
　　看来他看见了很可怕的未来。
　　还真是应了杂志社的名字，惊悚一夜。
　　录像带播放结束之后，伯爵转过身来扫视众人，冷淡地道：
　　“那么今晚，祝大家好运。”
　　————————
　　今晚是不用加班的一晚，却是最危险的一晚，因为这个世界会随机挑选一个人杀掉。
　　剧本给每个人指定了今晚要待的地方，当大家念出台词时，气氛莫名地伤感起来。
　　伯爵动了动嘴唇：“各位，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想一直呆在办公室里，这里有我们的回忆。”
　　说完后伯爵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小芸和朱莉道：“我们是一起进入的杂志社，成了最好的朋友。今晚我们要聚餐。”
　　秃子说：“我？我负责去超市采购明天聚会要用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陆明冉和程昀归了。
　　此时林寒把意识切换到了陆明冉身上，心说我看过这一集，小说里程昀归要去负二楼。这怎么行呢？去了那里你就听见心跳声了啊。
　　还好，系统告诉他本来英山也要参加今晚的游戏，现在他死了，他的台词可以进行改动，安给别的人。
　　陆明冉把英山的台词整理了一下，小小地发挥了一下，让系统帮忙把台词递给了程昀归。
　　程昀归的前半句念得很有感情：
　　“我想找一下那些作者朋友，聊一聊，聚一聚。”
　　但是到了后半句，到了陆明冉自我发挥的精华部分，程昀归突然开始毫无感情地棒读：
　　“尤其是林寒，我今晚要到他那里一趟。他是我最欣赏的人。”
　　丝毫听不出欣赏之意。
　　陆明冉：？
　　……林寒，你大概终究是错付了。


第72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8）
　　等到了下班的时间，大家各自按照剧本给出的指示来做。陆明冉收拾着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的桌面，一转头，看见程昀归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
　　程昀归注意到了他在看自己，望着电脑屏幕道：
　　“剧本让我去林寒那里，也就是说，今晚的恶鬼大约会和他有关……”
　　陆明冉明白他的意思，npc死亡后变成恶鬼来索命，这确实算是一个杀人的路数。
　　而从程昀归的表情来看，他大概不忍看见这样的事发生吧。无论如何，林寒算是帮了他很大的忙。
　　“尽力就好。”陆明冉安慰般拍拍他的肩。
　　——————————
　　其实小说里程昀归和他那位朋友在这个世界里都不会领便当，目前林寒最操心的是程昀归拿着的“怨憎黄昏”。
　　负二层的恶龙心脏在呼唤着尼莱尔姐弟的这两颗骰子，当程昀归走到林寒家的门口的时候，他口袋里的骰子在发烫。
　　程昀归将手伸进口袋里，不由自主地捏着它们，与此同时，他的脑袋也忽然昏沉起来。
　　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林寒打开门，把昏睡的程昀归拖了进去。
　　又是梦中梦。
　　梦中程昀归还和陆明冉呆在那间农户的草屋里，而天已经亮了，外面传来马匹的嘶鸣声，还有粗暴的敲门声。
　　开门后程昀归相信，如果他晚开门了几秒，那几个士兵会用长剑砍下他的脑袋。
　　“你们有没有看见抱着婴儿的一男一女路过这里？”
　　“没有，先生。”
　　士兵朝这屋子里望上一望，确定了没有别的人以后这才离开。
　　程昀归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小道的尽头，陆明冉则走出来，和他站在了一起，眯着眼道：
　　“你的这两个骰子太邪门了，还是扔掉比较好。”
　　看着陆明冉，程昀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两个又在梦里相遇，也就是说现实中的我们这会儿都还活着？”
　　“也许吧。”说罢，陆明冉朝地面上望去，“诶”了一声。
　　不知从何时起，地上出现了很多很多的方格子，延伸了一路。
　　程昀归口袋里的骰子又在发烫了，他刚一把骰子取出来，它们就跌落在地上，红的掷出五个点，黑的则是两个，总数是七。
　　接着，地面上第七个格子那里长出了一束玫瑰花，像是引诱人到那里去摘下它。
　　程昀归和陆明冉对视了一下，推测这应该和大富翁这种游戏一样，是掷骰子，根据点数来走格子。
　　程昀归拦了一下陆明冉，而陆明冉按上他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还是一起走吧。”
　　见程昀归站着不动，陆明冉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眼，直到他将手臂放了下去。
　　七步，七步之后，当两人一起站定在格子里，玫瑰花的花瓣上突然烧起火焰，娇艳的玫瑰燃烧殆尽。
　　周围的场景也是随之扭曲一变，成了燃着火光的黑夜。
　　对尼莱尔姐弟的行刑场景。
　　穿着黑袍的人神情肃穆，他们围着一对被绑在火堆上的姐弟，喃喃念诵着什么。陆明冉和程昀归就站在这人群外围，从人与人的间隙中看见那对姐弟狰狞痛苦的面容。
　　“你们会得到报应的，它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没有人去听他们说了什么，继续行刑。
　　火堆上的姐弟二人逐渐变得焦黑可怖，而在生命的这最后一瞬里，姐姐和弟弟突然同时看向程昀归：
　　“留下它们。”
　　陆明冉听到了，这是让程昀归留下骰子。那些罩着黑袍的人也都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扔！”陆明冉喊了一声，夺过程昀归手里的骰子，扔在地上。
　　这场景是陡然消失不见了，不过骰子还在，还扔出了新的点数。
　　2。不是他们前面的格子，而是他们身后的格子。
　　这一次，是盛大的婚礼场景，但是宾客们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说伯爵娶的女人来自达拉崩家族，她晚上就会变成恶龙的模样。
　　而伯爵对这些流言蜚语置若罔闻，在旁人的异样目光中深情亲吻他的新娘。
　　骰子再次扔出，这次是四。
　　在一个雨夜，夫人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婴儿。伯爵让所有仆人出去，大家都说他是在房间里伤心欲绝。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伯爵在婴儿的身上用刀剖开口子，取出血液，以此来制成他的永生的药，这一切被门外经过的尼莱尔姐弟看到。
　　这之后就是程昀归知道的剧情，尼莱尔姐弟偷出婴儿连夜跑了。
　　人们找到他们，王国中的人们疯传这两个巫师是要挖了孩子的心脏。可怜的孩子被交还给伯爵，而他们被大火活活烧死。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有一位心善的老爷捡起姐弟落下的黑色和红色的骰子，他深知内幕，宣告这骰子会发挥他该有的作用。
　　这两颗骰子，的确是满含怨憎。
　　眼看着程昀归像小说里讲的那样要把骰子留下来，陆明冉没有忍住，问他道：
　　“为什么你不再扔一次，看看还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是程昀归醒来以后，记住的梦中陆明冉的最后一句话。
　　梦境中程昀归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但愿醒来以后，我们还能看见彼此。”
　　————————
　　清晨。平躺在客厅地面上的程昀归缓缓苏醒，只见这里空空荡荡，林寒似乎是不见了，连夜扛着火车跑了。
　　他起身立刻给陆明冉发消息，想确认他是否还活着，而等他编辑好消息后抬起头时，只见自己已经坐在了编辑部里。
　　程昀归下意识地望向身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陆明冉还好端端地坐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但是当程昀归看到了办公室里的现状以后，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
　　这意味着在这这些编辑中，存在着一个死人，一个需要大家去辨认的死人。也就是说，你看到的活人，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主编办公桌后的伯爵抬起疲惫的双眼扫视了众人一圈，沉声道：“那么开始吧。”
　　他站起来，重新去看那三张画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伯爵的眼神。
　　“秃子。”这是第一张里消失的人。秃子听到后，骂了一声“草”。
　　伯爵又说：“小芸。”
　　接着就是最后一张了，伯爵的手指抚过画作，目光在那上面流连，最后吐出一个名字：
　　“陆明冉。”
　　程昀归的脑袋登时嗡地一下。
　　陆明冉，陆明冉，怎么会少掉他呢？如今坐在他身旁的这个人，是不是其实已经是鬼魂？
　　当别的人看着秃子和小芸的时候，程昀归的目光凝固在了陆明冉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伯爵分别看了这三人一下，抱着双臂道：“不如你们来说说昨晚的事吧。”
　　“我？”秃子大笑起来，“去超市买东西碰上人头皮球，但我已经搞定了，喂你们干嘛用那种目光看我，我可是还活着呢！”
　　相比于秃子，小芸和陆明冉就安静很多，朱莉作证说昨晚她和小芸一直在一起，她们遇上了客人全是鬼魂的餐厅。
　　“相信我，小芸是活着的。”朱莉急切地道。
　　剩下的，就只有陆明冉了。
　　他今天异常地沉默，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样一来，大家对他的怀疑程度立刻上升，秃子还说：“一定是他了，伯爵，把那张画挂起来！”
　　程昀归继续死死地看着陆明冉，他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攥成拳头，微微地颤抖。
　　程昀归不敢想一个即将可能发生的真相，这个真相他接受不了。
　　就在程昀归濒临崩溃的时候，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是林寒发来的短信，只是内容有些古怪：
　　“写几个字给你看吧。”
　　接着，他旁边的陆明冉动弹了，提起笔写了什么递给他。
　　程昀归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短信又来了：“再和你笑一下？”
　　陆明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这下，程昀归彻底懵圈了。
　　……谁能告诉他，这演的是哪一出戏？
　　还好，下一刻林寒发来了清清楚楚的消息：
　　“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林寒也是我。”
　　“为了不让你太担心，现在赶紧告诉你。”
　　而过了两分钟，蓦地，“叮”的响声又响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这次是几个编辑的邮箱同时响起提示音。
　　每一封邮件的标题都相同：我是林寒，我也是陆明冉。
　　看到这邮件以后，伯爵那边的人都是一愣。以前出现过有人在副本里分出两个自己的情况，这样一来的话可以钻任务的空子，恶鬼袭击分出的那一个人，不会对本体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后，陆明冉就早早地分出了另一个自己？
　　在场的现在没有太惊讶的只有提前知道的程昀归了。他有些好奇，好奇自己的这个好友接下来要做什么。
　　门被人打开，程昀归看到林寒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程昀归身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他不看别人，只是淡淡地笑着望向程昀归，轻轻道：
　　“别怕，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文案上的大纲来看，应该是还有最多两个世界这样~谢谢你们喜欢这篇文，吧唧一口


第73章 想发现心脏？不行（9）
　　当林寒坐下来讲出这些话以后，三个人当中立刻就排除掉了一个。
　　之后，林寒把意识切到了陆明冉身上。
　　现在剩下的，便是秃子和小芸。
　　二选一，准确率一下子高了很多，但仍然危险，选择错了，所有人便都要死。
　　秃子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点什么，但窥见了伯爵的阴沉脸色以后，他终是一声不吭。
　　眼下是不可能再用这种各自陈述的方式来甄别。朱莉望向伯爵，看上去是在等待着什么。
　　于是下一刻，伯爵祭出了传说中属于他的灵所有人畏惧的东西。
　　双头婴儿的头颅。
　　这时候朱莉专门去看程昀归他们两人的表情，饶有兴趣地打量，心想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见到这东西以后，一定都是吓得面色苍白如纸。
　　的确，陆明冉和程昀归都是神情古怪，但除了是被吓到以外，还有别的原因。
　　在昨晚的梦境中，他们扔骰子扔了很多次，看到了很多细碎的事情，比如有另一位贵族的老爷明面上帮助尼莱尔姐弟，实则将他们的藏身之处泄露出去，并赶在外人到来之前偷走了婴儿的心脏。
　　而到了最后，他们扔出了不可能存在的点数：十三，黑色七，红色六。
　　十三在西方文化中是不吉的数字，它的出现，意味着更隐秘的事情要被摆在他们面前。
　　一开始伯爵娶达拉崩家族的女人就是为了恶龙家族的特殊之处，夺回双头婴儿以后伯爵发现孩子的心脏已经不在，处于暴怒的状态中，而这时……
　　此刻，陆明冉和程昀归盯着那个双头婴儿，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露出阴惨的笑容。
　　伯爵是在某一个暗□□的副本里得到双头婴儿的，故事中恶龙家族的公主被人类掳去，他扮演的角色披荆斩棘救回公主以后和公主生下了一个双头婴儿。
　　在这之前伯爵所在的那间别墅里只有他一个外国人，刚和别的人交流，年少还不懂事的时候，他给自己起过一个自以为酷炫拽的中文名，类似于狗蛋这种，被人好心地提醒后改是改了，但给他留下了足够的心理阴影。
　　不过没关系，从这个副本里出来了的他已经不是昨日的他了，哪怕是狗蛋，那时的他也是钮祜禄狗蛋。
　　他带着双头婴儿走出来，告诉所有人，从今天起，我是伯爵，你们只准这样称呼吾。
　　只可惜钮祜禄狗蛋只看到了伯爵如何利用双头婴儿。
　　此刻秃子和小芸站到双头婴儿的面前，那连在一根脖子上的两个小脑袋先是缺爱了一下似是要挣脱对方，接着它们发出了很常见的婴儿的哭声。
　　伯爵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他们饿了。”
　　话说这还是陆明冉第一次见识到这位伯爵的本事，进入这个副本以来伯爵寡言少语而云淡风轻，看来仰仗的就是这饥饿的婴儿。
　　一旁的朱莉默默地捏了一下小芸的手，她知道婴儿饿了意味着什么。
　　它们要开始吃饭了，吃活人的血肉。孤狼之心那边向来是不断地有成员死于非任务的因素。那些实力不行排名垫底的人，都会成为婴儿的饲养品，朱莉曾亲眼见过一个人的半边脸被这两个没有长牙的婴儿撕咬下来。
　　很残忍，可现下只有这样的办法，丢掉脸上或者其他部分的肉，总比丢掉命要好。
　　这下办公室里的编辑们都不说话了，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个双头婴儿找出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活人，然后去争抢着撕咬。
　　小芸一动不动地站着，秃子也是。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很快地过去，然而，办公室里的婴儿的哭叫声越来越响亮了，他们丝毫没有要开始吃饭的意思。
　　这是……难道说这两个人都不是活人？都已经死了？这和剧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朱莉继续紧紧地握着小芸的手，接着她清楚地看到，有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像是眼泪。
　　此刻小芸是背对着她的，即使在哭，眼泪又怎么可能落在她的手背上？
　　慢慢地，慢慢地，朱莉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伯爵，”向来心大的她这时声音在抖，“你，你要不要看看小芸的后脑勺？”
　　不等伯爵过来，她已经噌地站起，拨开了小芸后脑上的头发。
　　在小芸的后脑勺上长着一张人脸，一张和前面的脸一模一样的脸。
　　或者说后面的这张脸才是小芸的，前面的，是原本长在她后面的鬼脸……
　　陆明冉的心里一动，这和地下负二层的事情有关，那时候小芸根本没有赢。
　　危难中她的鬼脸救了她，但同时也反噬了她。自此以后，鬼脸支配了她的身体，真正的属于她的脸被撕下来，附在她的后脑勺上。
　　本就是哑巴的小芸说不出任何的话，朱莉看到在乌黑的头发下，她无神的眼睛里又落下一滴眼泪。
　　那前面的脸则仍是冷漠，不过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能看到她的嘴角在轻轻扬起。
　　这的确已经不是活人了，是怪物……
　　朱莉被惊吓到，连连后退好几步，别的人也都是讶异地看着这里。
　　程昀归最先注意到了秃子的变化，他的脸色已经开始泛青了。
　　“快，把画挂上去！”
　　程昀归大喊起来。别的人的反应都是慢了一拍，只有陆明冉立刻冲了过去，在那三张画里赶紧挑出了没有秃子的一张，奋力地朝墙上按去——
　　终于，结束了。
　　画作被挂上墙以后，办公室里的场景一变，成了画作里所画的样子，收拾好的箱子，气球，还有蛋糕。
　　此时突然有人敲门，一个工人探进脑袋，道：“你们快点，我们等着搬东西。”
　　“马上。”伯爵生硬地念出台词。
　　中央出现了一张木桌，桌上摆着蛋糕和最后一本杂志。他招呼所有人过来，围在桌前。
　　最后的庆祝。离别。
　　大概伯爵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次的副本会让他损失那么多成员。秃子和逸博死了，小芸成了他难以控制的怪物。
　　只是他还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事情在等着他。
　　陆明冉和程昀归走到桌前，眼神在伯爵和双头婴儿间来回飘荡。
　　在真正的古老的传说故事里，伯爵和婴儿的灵魂互换了。
　　那颗被挖出的心脏错误地记着他的敌人是伯爵，而伯爵的身体里是婴儿新生的邪恶的灵魂。
　　那个双头婴儿里现在困住的是很久以前的那位伯爵。
　　它在等着机会，等着从这头颅里挣脱出来，寻找一个成年的外国男子的身体。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陆明冉和程昀归收敛心绪。此时朱莉拿起相机，走到了众人面前，要给大家来一张大合照。
　　“茄子！”
　　大家演戏地笑着，后来照片立即被洗出，每人手里都有一张。
　　照片出来后陆明冉很尴尬，因为他和程昀归似乎是笑得太真诚了，看上去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而在右边，相机照出了小芸现在真正的面貌，陆明冉赶忙捂住了那张鬼脸。
　　一旁的程昀归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把照片拿过去，变出一把剪刀来咔嚓一剪，之后把剪好的照片给了陆明冉：
　　“这样就好了。”
　　是挺好的，但也没了右边的伯爵这几个人，照片中只剩他和程昀归。他们肩膀挨着肩膀，程昀归在傻傻地笑，陆明冉在他的脑袋上比了一个很土的耶的手势。
　　——————
　　离开副本前，陆明冉和林寒一起进了茶水间，关上门。
　　陆明冉告诉程昀归，林寒是自己开的马甲，自己要归拢一下，然后和他一起回去。
　　可这其实哪里是什么马甲呢？这段日子以来陪伴他的“陆明冉”是他以前的好友，林寒才是真正的陆明冉。
　　“好好继续和他做朋友吧。”
　　程昀归已经扔掉了那没必要的骰子，以后也不会被任何人利用，你们永远在一起。
　　林寒望着眼前的这个人，笑了一下，接着他想到了什么，从对方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
　　是那张被剪掉后的照片。
　　看了很久后林寒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回对方的衣兜里，拍一拍，装好。
　　“走吧。”他这样说道。
　　茶水间的门开了，“陆明冉”走了出去。
　　里面的人听着外面的人的笑声和交谈声，听见他们并肩越走越远。等一切安静下来之后，站在茶水间里的人这才打开门。
　　陆明冉走下楼，又一次地看到他熟悉的公交车。
　　这是无限流的世界，很难出去，所以公交兜了好几个圈子。陆明冉正靠着窗户闭目养神，忽然系统扔来一件白色的斗篷让他穿上。
　　这肯定就是下个世界要用的东西了。
　　陆明冉一边穿着斗篷一边问自己这是要扮演什么角色。
　　“青铜门。守护。终极。秘密。”
　　“呃……”
　　陆明冉的手不禁停了一下，这个设定，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啊，盗墓笔记？小哥？
　　“系统。”陆明冉举起手。
　　“你确定我们不是去长白山吗？”
　　系统等着他说下去。
　　陆明冉道：“这个太薄了，我申请穿大棉袄。”


第74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1）
　　系统下意识地要接一句“可以”，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问道：
　　“你要大棉袄做什么？”
　　“明冉，我们不是去长白山。”
　　————————
　　终极。或者说……天道。
　　也许是因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富有内涵，不少的道系怪谈小说里会探讨哲学问题，以至于“格局”越铺越大，最后玄乎到读者被绕进去，一头雾水。
　　本作中的男主名叫陶辰，前期杀伐果断后期每日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不对，是人死了以后到底会怎样，1号反派临死前轻蔑的眼神是想告诉我什么？为什么我师父说我比我的兄弟更适合做掌门人？还有，3号反派的女儿自从爱上我以后就不让我去见她爹，这是为什么呢？
　　剧情每推动一点，男主就要看到新发现的线索后在心中大喊一句：“我悟了！”
　　接着再陷入谜团中，再解决，继续领悟。后半部分的每一章结尾都是以男主喊一句“我悟了”为结尾。
　　终于，搞了这么多伏笔和线索以后，文中郑重地说，知晓终极的那一天来了。
　　世界表示我只有南极北极为什么你们非得都要去终极呢？还有，青铜门这种东西是量产的吗啊喂！
　　听了系统介绍的内容以后，陆明冉一边穿着斗篷一边自然而然地问道：
　　“那终极是什么？这次是和佛教有关还是和道教有关？”
　　说完后陆明冉想了想，自己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当我没有问吧，我想，作者他应该也不知道。”
　　系统否定道：“不是的，他写出来了。”
　　“不仅写了出来，而且男主知道终极以后就回去做万界之主了。”
　　陆明冉：“……这个走向不对啊，他不是应该和小哥一样去守门吗？”
　　于是系统笑道：“不用啊，守门人不就是你吗？”
　　——————
　　在前往那个世界的路上，陆明冉问过系统到底终极是什么，系统答曰：“不可说。”
　　就连男主，其实他也只是知道了一点而已。
　　据说以前比干被挖了心以后遇到卖无心菜的人，比干问对方菜无心可活，人无心是否可活？
　　专门等着他的妇人恶意地答道：“人无心不可活。”
　　比干因此而死。
　　而这个世界就像比干一样，那个终极于它而言，就是“人无心不可活”这一句话。
　　所以陆明冉这个守门人也不知道终极到底是什么，他要做的赶到男主抢了兄弟的掌门之位之前，阻止男主。
　　然而事情出了一点变化。
　　公交车停下来以后，陆明冉朝窗外看去，发现他们竟然在楼顶上。
　　系统也是一惊。此时陆明冉跳下车来，抬头看见天空中除了太阳，竟是多出一弯血月。除此之外，周围可以说是阴风阵阵。
　　陆明冉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只见楼下似乎是操场这种地方。操场中央画着阴阳图这种图案，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将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困在其中。
　　陆明冉了然地点头：“哦，围殴。”
　　没过多久，那几个人的背上都嗖嗖嗖地飞出明黄色的小旗子，这些旗子落在附近以后就变大数倍，立在那里。
　　除此之外，每个人身后的一大片土壤都突然松动起来，可以说是长出一个又一个摇摇晃晃，面目狰狞的怪物，白胡子老头背后是一溜的白衣女鬼，而他身边的同伴身后全是拿着电锯的“医生”，整齐划一。
　　陆明冉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鬼一齐出现，更未见过这种似乎是被军训过了的鬼，飘起来居然有一种走正步的感觉。
　　操场上一下子乌泱乌泱地冒出那么多鬼，还都是一个又一个方阵，方阵外围一圈旗子。这下，陆明冉沉默了。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陆明冉再次了然地道：
　　“哦，开运动会。”
　　正在回忆剧情的系统听了，咆哮着接一句：“什么运动会！这是百鬼之宴！”
　　居然是已经到后期剧情了。
　　系统说男主就是在这次百鬼之宴中“假死”的，话说这次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直接空降到了这个时间点。
　　系统慌张地找着问题，陆明冉蹲在楼顶看戏，很快便知道那被围在中间的人就是男主，他穿的也不是一般的红衣服，而是附着厉鬼的嫁衣。
　　四周的人和鬼都是步步紧逼，在嫁衣被挑破的那一刻，凄厉愤怒的女人哭声震得这些人往后一退，不过就像书中说的那样，这些人使了阴招。
　　“陶辰，不要指望季欢来救你。”
　　无需说出具体做了什么，只这一句话便足够。天上的月亮的红色越发浓重，像是人杀红了的眼睛。
　　那从不离开陶辰的嫁衣最终委顿在地，中间的人随之倒下，而也就在这时，他的好兄弟季欢赶到了。
　　陆明冉看到这里，意识到一件事：男主留下代死的替身，要去借机寻找终极了。
　　“系统，”陆明冉叫了一声，“我们现在商量下该怎么办？”
　　陆明冉的话还未讲完，忽然，他已经置身于这所学校的一条走廊上。他看见了陶辰踉跄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陶辰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血雾过后，陶辰抬手虚空画符，抬起脚朝前一迈。
　　……人，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他去竹林里了，”系统说，“这会儿是已经到了青铜门的门前。”
　　陆明冉懵了：“不是，他就这么去了？”
　　“是啊，男主的异能，空间转移术嘛。”
　　说完后系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守门人还正在这里看戏，找守门人的却已经到家门口了？
　　陆明冉即刻道：“快，那你也赶紧搞一个这样的术法让我过去，不行了公交车也可以。”
　　不过不行，系统说它没有这样的办法，还试探地突然问了陆明冉一句：“你体力怎么样？”
　　陆明冉困惑地眨眨眼睛。
　　系统便讪讪道：“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守门人是鸟变成的。你现在穿上斗篷了，抖十下胳膊，胳膊就能变成翅膀。”
　　“实在不行了，要不，我们飞过去？”
　　陆明冉万万没有想到，他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变成了鸟。
　　后来的确是飞过去的，不过是坐飞机。当陶辰在门前敬畏地徘徊时，守门人刚下飞机，在山下借了当地山民的驴车努力爬山中。
　　总有一天，我的守门人，会坐在驴车上来见我。
　　——————
　　这是第四天了。
　　陶辰不再徘徊，他下定决心，将手按在了山壁上的青铜门上。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门开了。
　　只是门里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只要他踏进去就会走进一个虚无的世界。
　　来之前他想过很多次门背后会是什么，是佛祖，极乐世界，还是地狱？但他没有料到，门后，什么也没有。
　　陶辰退后一步，被血污糊着的眼皮下是因崇敬而闪着亮光的眼：
　　“我悟了，这门后就是虚无缥缈的命运吧！”
　　然后他听见了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陶辰闻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自别处走来。他像是已经跋涉了很久，而且目标很明确，直接闯入这门里。
　　闯进来也就算了，他还把一脸懵的陶辰推出去，把门关好。
　　陶辰站在门外，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进门里陆明冉的胳膊就自动变成翅膀，还是不断掉毛那种。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大声向外道：
　　“再来一次！”
　　啊？再来一次什么？
　　陶辰在无尽的不解中缓缓地，照着陆明冉的要求又把手按了一次。
　　于是这次门背后不再是什么都没有了，陶辰清楚地看到，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立着一个……鸟人。
　　原来门后不止有命运，有诗和远方，还有可能有个鸟人。


第75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2）
　　此刻在陶辰眼中，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鸟人。
　　话说刚才是怎么回事？而这鸟人，他又是谁呢？
　　陶辰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鸟人简短地道：“守门人。”
　　可能是怕陶辰不信，鸟人说：
　　“我出门吃了个饭而已，刚回来。”
　　陆明冉心说自己的理由合情合理，这青铜门后面什么也没有，有人说盗笔里的小哥在门后种蘑菇吃蘑菇，而这里连蘑菇都没有，难道还不能让人出门打点野食吗？
　　说完理由后陆明冉盯着陶辰，看见他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露出一个信服的笑容。
　　然而陶辰并不是信了他这买菜的说辞。
　　陶辰想起了反派2号留给他的那本古书，上面的古文字只能被破译出来几个，晦涩难懂。令他难以忘记的是，在古书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都画着一只黑色的翅膀燃着火焰，头高高昂起的鸟。
　　还有那位牺牲在了古墓中的考古教授，他说过，隐居于山中的那支神秘家族的图腾就是这个，这是圣鸟。
　　陶辰明白了，眼前的一切都和他之前得到的线索对上了，这是守护终极的圣鸟。
　　于是在陶辰眼里，这鸟人的双翅陡然闪着圣洁的光芒，每一根落下的羽毛都有着无尽的深意。
　　同时陶辰也警惕起来，他知道，像这样的守门人，那是不会有什么好脾气的。
　　果然，这鸟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哪里知道，陆明冉是在和系统联络。系统说事已至此，干脆把终极的秘密全部说出算了，至少这本书的结尾不会再神神叨叨了。
　　“不过你要和他说清楚，”系统道，“知道终极的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也不知道这代价是什么。”
　　好，现在陆明冉就等着陶辰问了。
　　然而陶辰什么也不讲，静静站着。在这段时间里，门后的神秘力量不断作用于陶辰的身上，当陶辰目睹自己的伤口自行愈合以后，更加不敢说话。
　　鸟人心想，再等下去，我毛都要掉光了。
　　陆明冉清清嗓子，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听得陶辰一阵紧张，回复道：“我想找寻一个答案。”
　　“好，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陆明冉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人死后会怎样？”
　　换做一般人，被问到这个问题后好歹要思考一下，而陶辰轻轻一笑，挺起了他的胸膛，说：
　　“我已经思考这个问题很多年了，算起来三岁时就在想这个问题。”
　　哦，三岁啊。
　　陆明冉打量了一下陶辰其实也没怎么高的发际线：难怪有要秃的趋势，你这完全是想得太多……
　　那么陶辰想出了什么答案？他想了这么多年，说出的不过是地狱阎王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陆明冉摇了一下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陶辰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这圣鸟是智者，按照古书上的记载，终极的秘密是讲上一千年都讲不明白的，他做好了准备。
　　不过陆明冉很贴心，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诉他道：“世上有很多个人间。”
　　宇宙里有很多个世界，其中一个是主世界。主世界的里每一个人死后都会投胎到一个专门为他生成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和他生前所在的主世界的文明程度相同。
　　在那个为他而生的世界里他就是一切的中心，然而他自己并不知晓这一点。当这个人年老死去，或者夭折，死于意外以后，这个世界就会崩塌消失。
　　在那些小世界里，修行高到一定境界的人常会说世界不在帝王的权杖里，它有可能在路边的乞丐身上。明日乞丐被饿死，这个世界就会随之陪葬。
　　所幸的是陶辰所在的世界是主世界，但也正因为如此，所谓的鬼魂亡灵都是虚假，都是世界的小把戏而已。
　　原著中的最大反派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他在那个世界里是一位帝王的天师，当他终于可以长生不老时，他窥破了天机，得知都城中的一位老人快断了气，世界将因此消失。
　　这样一来，他的长生不老也就没了意义。
　　不甘心的他命人尽全力诊治那位老人，为了留住这个老人的一口气，各种神奇的秘法他都用了。到了后期，老人的四肢溃烂，只剩下心脏在微弱地跳动。
　　老人在煎熬中等来了解脱的那一天。那天，天师以百万余条人命为代价，逆天而为，进入了主世界。在这里，他可以实现自己永生的执念。
　　而隐居于山中的宋家是守护终极秘密的家族，对他们来说，这个天师是需要被解决掉的世界的隐患。
　　由此一系列的纠纷便从几百年前开始，持续至今。
　　当陆明冉一口气说完这些以后，对面的陶辰不说话了。
　　陆明冉能够理解，毕竟对于超出自己认知范畴的事，是需要消化的。
　　可是陶辰在意的点完全不是这个，他是在想，原来终极这么容易被说出来？
　　据陶辰所知，一众反派穷尽多年，到死都没能知道终极秘密是什么。听说有部分人已经摸到了这里，可是守门人沉默不答，强行要知道的，下场都很惨。
　　这还是他知道的守门人吗？就，就这么轻易说出来了？
　　圣鸟大人你的高贵高冷人设呢？
　　陶辰狐疑地看看这鸟人，接着他苦笑道：“圣鸟大人，我知道你不愿意说，不过你不必来骗我。”
　　一时间陆明冉不知道是该吐槽圣鸟大人这个称呼，还是吐槽后面那句话。
　　“我没有骗你。”
　　“不，我不相信你会这么轻松地讲出，宋家为了死守秘密已经付出那么多族人的性命！”
　　陶辰的眼神变得坚定：“你是骗我的。”
　　陆明冉：“……”
　　震惊片刻后陆明冉只好道：“嗯，是这样。”
　　这下陶辰满意了：“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不过他在满意后接着说：
　　“请你提示我吧，到底终极是什么，天道是什么？”
　　“为了得到这个提示，你刁难我也好，考验我也好，都可以！”
　　已经告诉了他世界真相的陆明冉：……我还能说什么，他王母娘娘的我就知道这么一个终极秘密。
　　所以陆明冉让系统给了他一支笔和一张纸，然后陆明冉又把这些诚恳地递给陶辰：
　　“我编不出来了，你自己来。”


第76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3）
　　天色渐黑，竹林里的一切都暗淡下来。在那竹林的尽头，山壁上的青铜门再度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孑然的身影。
　　此刻恰好有不知名的鸟拍翅掠过，发出尖锐的叫声，令这竹林染上可怖的氛围。这人仰头看了一眼夜空，接着便像之前一样，咬破舌尖，虚空画符，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从门后又走出了一个人。他身披白色的斗篷，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那张陶辰写下的终极秘密。
　　如出一辙。
　　陆明冉再度地读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当时他把笔递过去，陶辰竟然真的接下了。在这张纸上，陶辰把他起先写的语句全数划掉，后面所写的都是陆明冉讲过的内容。
　　陆明冉仍记得陶辰写下这些时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来的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震颤一下。尤其是眼神，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陶辰的眼里消失。
　　陆明冉不知那是什么，但陶辰的眼神真的在一点点暗下去。
　　写到最后陶辰似乎觉得没有写下去的必要了，草草地写了最末一笔。他将纸塞给陆明冉，站立了一会儿后转身出去。
　　门外，陆明冉垂下眼睛。这次，他看见纸上的内容在一点点消逝。这是不能被记载下来的世界的秘密，所以这些字迹在消失。
　　话说回来，系统好像说过陶辰会付出代价……什么代价呢？
　　————————
　　陶辰回到了Z市，那是他和季欢一起长大的地方。
　　这次他出现了一点失误，直接以这种糊着血的样子出现在了热闹的街头。陶辰本以为人们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然而没有，路过的人偶尔抬起头看见他以后，都是漫不经心地撇开目光。
　　也对，现在的人没那么大惊小怪。这样想着以后，陶辰定了定神，随手推开身边一家便利店的门，拿了水和吃的。
　　在伪造假死情况的时候，陶辰把手机丢在了替身那里，因此他现在翻翻口袋，找出了纸币来付钱。
　　收银的年轻男生今晚显然有些心绪不宁，匆匆地给他找了零钱，陶辰还没走出店门时便发现对方多找给了自己五块。
　　于是陶辰立刻返身回去。
　　“你好，你多找给我钱了。”
　　对面，收银员仍低着头，陶辰叫了好几声以后他才抬起头。
　　而等他抬起头了，是拿迷茫的眼神看着陶辰：“怎么了？”
　　“你，找钱找错了，多给我了。”
　　陶辰盯着他，只见他依旧迷茫：“啊，那个，你有在我们这里买过东西吗？”
　　这失忆的效率……比韩剧里的失忆效率都要高。
　　陶辰的心里一沉。
　　下一刻他顾不得给别人还什么钱了，提着自己的东西撞开了门朝外跑去。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所措地转了一个圈。
　　这个世界，好像有哪里开始不对劲了。
　　对了，爸爸家，爸爸……陶辰走向公交车站。
　　——————————
　　陆明冉是在路边捡到陶辰的。
　　那是两天以后的事。深夜，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在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男人坐在路沿上，提着一瓶满满的矿泉水坐了很久，也不知道他是要喝还是不要喝。
　　而在不远处，有一个人一直在望着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明冉。
　　看样子男主受到的打击比较大啊。
　　陆明冉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走过去。当他白色的斗篷出现在了陶辰眼前时，虽然他此时没了翅膀，陶辰还是认出了他，缓缓抬起头。
　　“这个，”陆明冉将空白的纸递过去，“你曾经在这上面写过字，而它们消失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陶辰笑了一下：“因为这是真正的终极秘密，是吗？看来我那时候应该多呆一会儿，这样你就可以证明给我看。”
　　陆明冉同情地看他：“其实现在也证明了。”
　　是的，已经被证明。
　　当陶辰回到家里时，还未进屋他便看到父亲正和一个男孩回家，男孩提着菜，和陶辰的父亲有说有笑，两人明显是父子那种关系。
　　那个叫陶城的男孩还感慨说好兄弟季欢自从发了癫和一个老道士跑了，也不知他现在怎样，听说是做了什么门派的掌门，啧，拍电视剧呢这是。
　　这时陶辰隐约地知道了自己走过去后会怎样。若他走上前去，叫一声爸爸，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会怎样？
　　陶辰站住了，没有动。
　　从这一刻起，他终于明白，陶辰这个人，已经被世界抹去了身份。
　　世上没有陶辰这个人了，不会有人再记得他。
　　他是这样以为的，却不曾想门后那个鸟人还记得他。
　　确切地说那人现在不是什么鸟人，看上去就是很正常的模样，他甚至还有一个名字，他张开口，说：“陶辰，我叫陆明冉。”
　　陆明冉的下一句话是：“陶辰，你后不后悔？”
　　这是系统的安排。系统说可以倒回时间线，如果陶辰肯配合陆明冉重返几年前，不再做那些偏离主线的事，那么这次的任务将会非常容易。
　　所以陆明冉问陶辰道：“你后悔了吗？”
　　呆坐的人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许久过后，陶辰是这样和陆明冉说的：
　　“你有没有觉得，世上若没有我，一切都好很多了？”
　　嗯？陆明冉一愣，喂小说中你可是这会儿兴致冲冲要做万界之主啊，怎么这会儿这么丧呢你，全部的终极秘密是打击到你了吗？
　　看样子确实是打击到了。
　　之后的几天里，陆明冉一直跟着陶辰，陶辰也并不反对。毕竟目前只有陆明冉记得他，对他来说，陆明冉是他存在于这世上的证明。
　　然而陶辰迟迟不肯答应回到过去，这让陆明冉很头疼。
　　陆明冉先找了房子安顿下来。房子在市中心，房东太太每天都会叮咛陆明冉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全然不记得陶辰也正住在这屋子里。
　　陶辰倒是不在意这点，他白天出去，晚上回来，表情很平静。这晚陆明冉再次问他要不要回去的时候，陶辰摁着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答道：
　　“没了我，季欢做了掌门，我那可怜的老父亲有了一个孝顺的儿子。我觉得挺好。”
　　原著中陶辰可不是这样，一意孤行，所有的配角只能为他升级的道路牺牲绕道，现在他这样说以后，陆明冉遗憾之余，有些惊喜。
　　你这是终于把人性找回来了啊男主。
　　但我们穿越回去找难道不行吗？
　　陆明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陶辰关了电视，要休息了。不过，陶辰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不错，至少肯让人陪着了。
　　陆明冉有一种欣慰的感觉，满足地回他的房间里。推开门以后，首先进入陆明冉视线的，便是房间里那根树桩。
　　这是陶辰找来的。在两人同住的第一天，陶辰在外面转了很久，竟然给陆明冉亲自砍了一截树桩带回来，还很认真地说：
　　“你是鸟类，我知道你睡不惯床。要不要我把床板再砍一砍，给你多做几个木桩？”
　　陆明冉：“……其实我对床有着深厚的感情。”
　　木桩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床也逃过一劫。今晚陆明冉躺在床上，想起男主的事情以后，还是忧心得半夜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一早，陆明冉跟着陶辰出去，买菜。
　　那是本市的老区，四周有还没拆干净的民房。路过那些民房时，陆明冉注意到陶辰的目光不断地在投向其中一间。
　　“那个奶奶是熟人，”陶辰主动开了口，“她是我和季欢第一次用术法帮助的对象，奶奶那时候很想见见自己阴间的儿子。”
　　阴阳相通，对活人来说并不好，不过陶辰他们还是帮忙捎了话。
　　现在陶辰有些恍惚，既然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鬼，那么那时候他们做的事情算是什么呢？
　　他将自己的疑问说给陆明冉听，陆明冉则是沉默。得，守门人是不会说太多的。
　　“我先去那里买点东西，你在这里等我吧。”
　　抛下这一句话以后，陶辰进了附近一家卖肉的店，留下陆明冉站在原地，晒太阳。
　　这家农贸市场的两边都是门面房，中间则是有许多用水泥砌成的台子，小贩们在这里卖菜。
　　陆明冉绕到中间去买水煎包吃，刚塞进去两个，忽然，他听见了陶辰的声音：
　　“陆明冉，该走啦。”
　　语调……有些不对。
　　不，等等，不止是语调。
　　陆明冉向声音的来源望去，看到陶辰正站在左边一家铺子前面，提着袋子等他。
　　可陶辰不是应该在右边吗？
　　陆明冉看向右边，彻底懵了。
　　在右边的肉铺那里，他也……看见了陶辰，陶辰正看着猪肉，在和老板讨价还价。
　　这下系统也很惊讶。与此同时，左边那个陶辰朝这里走来，在催促陆明冉快点离开。
　　系统道：“我说明冉，我觉得这还挺刺激的。”
　　刺激？
　　陆明冉沉思了一下。接着，当那个陶辰走来时，陆明冉做出了一个选择。
　　他跟着那个陶辰走了。
　　“喂你不怕这是什么怪物嘛！”系统叫起来。
　　“接触一下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陆明冉对系统笑道：
　　“你不是要追求刺激吗，那就索性贯彻到底。”
　　————————
　　陆明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陶辰，和另一个陶辰还真是一模一样。
　　但是细节之处还是让陆明冉觉得有些奇怪，虽说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两人买菜后一同回家，一起看电视。期间陆明冉很期待另一个陶辰回来后的场景，然而并没有，从白天到晚上，并没有另一个陶辰出现，令陆明冉不禁担心起来。
　　不仅如此，晚上陶辰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吓了陆明冉一跳。
　　陶辰说：“我后悔了。”
　　被寂寞感折磨很久后，他后悔了。
　　沙发上的人转过头来，他看着陆明冉的眼睛，说：“我后悔了。”
　　——————
　　鉴于陆明冉说过要追求刺激到底，系统决定就由陆明冉和这个陶辰穿越回过去。
　　这次总算是没出错，精准地把他们投放到了……墓里。
　　眼前烛火昏暗，地上虫子乱爬，面前还有一个棺材，陆明冉直接抓住了陶辰的衣服。
　　不过穿越回这里是有原因的，小说里陶辰就是在这里遇见了宋家的后人宋改水，自此以后离终极的秘密更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陆明冉望向棺材。
　　宋改水身中奇毒，经高人指点他找到了这座古墓，定期回来在这特殊的棺材里躺上两天，治疗休息。后来某天，陶辰阴差阳错地闯进这里后，遇见了刚刚醒来的宋改水。
　　现在陶辰显然也是想起了这个，朝前跨出一步：“宋改水，我记得他！”
　　说着，陶辰举起火把，向棺材里一照。
　　里面空空如也。
　　宋改水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们穿越回来的这一天时间线比较靠前？
　　陆明冉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系统知道，他是有想法了。
　　片刻后陆明冉走过去，对陶辰道：“你不能见到宋改水。”
　　但系统说小说的某些情节不可更改，陶辰两天后还是要来这里。
　　“……我们该怎么办？”陶辰问道。
　　“挪棺材。”
　　听到陆明冉的提议以后，陶辰呆住了，这是个什么操作？挪棺材？挪哪里？
　　最终陶辰还是听从了陆明冉的建议。
　　作为守门人，陆明冉还是有点能力的，陶辰也对这座墓比较熟悉。
　　所以，他们把宋改水的宝贝棺材……搬走了。这棺材先前是装什么王妃的，里面还余着尸虫这种东西，陆明冉顽强地闭着眼把棺材往外推。
　　而且陆明冉很贴心，虽然很累，他还是记得走到宋改水回来时必经的那扇大门前，趴着写东西，留了纸条在那里。
　　纸条上说：
　　“宋改水，你这里太潮湿了容易得风湿，我帮你搬了个家。”
　　附上地址。
　　接着继续说：“回来后不要慌不要报警，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搬家。”


第77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4）
　　这座古墓是真的潮湿阴暗，陆明冉做完这些以后恨不得赶快离开。而这时陶辰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写下的字条。
　　看着看着，陶辰的表情凝固了。
　　他没有想到，陆明冉是真心实意地要帮宋改水搬家，或者说，他没见过有人的脸皮会这么厚。
　　与此同时，一点细微的动静传入了陶辰的耳朵里。
　　有人来了。
　　反应极快的陶辰拉着还不明状况的陆明冉，闪身躲到了别处。接着，他们向外张望去，看见两个身影渐渐走近。
　　陶辰的表情再次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那并排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考古学家，以及……他。另一个他，另一个这时候的他。
　　陆明冉也是惊讶了一下，原来穿越回来以后，这个时空里原本的陶辰是还在的，他们能做的只是干预。
　　他想起另一个问题。既然这两人出现了，说明这是会遇见宋改水的一天，那么……宋改水人呢？
　　该不会其实他有什么隐身功能，然后陆明冉和陶辰抬着熟睡的宋改水搬了家吧？
　　很快地，古墓中出现的动静给了他们答案。
　　像小说中讲的那样，陶辰和考古学家张先生是迷路以后才误打误撞地走进这里，他们停在通往墓室的那扇石门前，拂去上面的灰尘，开始分析上面的花纹和文字。
　　之前陆明冉写的纸条掉落在地，无人在意，他们两个都是只盯着门看，考古学家兴奋到说话都是带着颤音：
　　“陶辰，这是传说中的他的墓啊，你看这个石板……”
　　之后的台词都是一些历史资料，原著中这些历史资料为玄乎的氛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陆明冉操心着剧情的下一步发展，而陶辰看着曾经的自己，表情有些微妙。
　　曾经的他热衷于和终极秘密沾边的任何事，就像现在这样，凝神听着，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在如今的陶辰看来，这不可理解。
　　这两人还在对着门议论，也是，书中他们议论了五千字。陆明冉都做好了听到犯困的准备，然而在这时，门开了。
　　门是从里面被打开的。陶辰以为有机关，下意识地拉着张先生退后，祭出自己的骨环。
　　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不折不扣，还有着黑眼圈的活人。那人睁着刚睡醒以后迷蒙的眼，朝着门外的两人望上一望。
　　“盗墓的？”
　　他发出这样的疑问，同时目光也落在了地上，看到了那张被人遗忘的纸条。
　　宋改水。陆明冉知道这是谁了，原来宋改水一直都在墓里。现在宋改水读到了这张纸条，读完后宋改水从喉咙里发出嘶的一声，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面前仍很警惕的陌生人：
　　“盗墓贼什么时候发展出搬家流派了？”
　　————————
　　终究还是遇到了。
　　但和小说中的情节完全不一样，关于宋改水的身份，陶辰没有纠缠过多，他和宋改水还有考古学家站在那里，围绕着这张纸条争论不休。
　　陆明冉这时知道了，原来宋改水睡着的棺材不止这一个，墓里别的棺材他也睡。只能说人家房子大，床多，非常任性。
　　他和陶辰是趁着这些人进去以后溜走的，要是两个陶辰打了照面，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走出古墓，外面是一片荒原，落日的余辉映在两人身上。陶辰看看身边这穿着白色斗篷的人，道：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原本陶辰想着这个时间点的他已经做了玄派的掌门，打算回门派里，但如今看来却是和之前一样，无处可去。
　　“先到城里吧，”陆明冉望着远处，“还和以前一样，找个地方住下来。”
　　好在陶辰来过这里，知道怎么回去。西南方向有一个村落，两人借了老乡的车，辗转着回到城市。
　　陆明冉再次地租下一间房子。这次还是和那时一样，没人记得住陶辰，房东太太嘱咐他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还热心地要帮他介绍室友。
　　如果说和之前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有的。
　　关上房门以后，陆明冉回过头，只见陶辰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张纸写写画画，很认真地在筹谋着什么，见陆明冉看着自己，他就招呼陆明冉过去：
　　“下一步我们要怎么阻止他？”
　　这是陆明冉第一次看到怪谈男主如此主动地配合自己的任务，很不适应。他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陶辰。
　　陶辰倒是一个人研究得开心，最后他把笔一扔，突然拉着陆明冉站起来。
　　“做什么？”
　　陶辰看着他：“当然是出去玩啊。”
　　出去玩，那个叫他鸟人的陶辰是不会主动和他出去玩的。
　　但这个陶辰显然不一样，拉着陆明冉在外面热热闹闹地转悠。
　　夜晚的城市灯光闪烁，繁华，却也越发给人带来不真切的感觉。陆明冉跟在陶辰身后，想起来了那个菜市场。那时候，两个陶辰出现在他面前。
　　是的，现在这个陶辰，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他。
　　另一边，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以后陶辰走到路边买了两份关东煮，拿过来拿到陆明冉这边：“累了？”
　　陆明冉摇了摇头，隐晦地道：“只是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和我最开始见到的你不一样。”
　　让陆明冉没有想到的是，陶辰说：“是吗？我觉得你和以前相比，也有变化。”
　　诶？我倒是有哪里不一样？
　　陆明冉想问一问，陶辰却已吃完最后一根，拍拍腿站起来：“夜里分不清街上是人是鬼，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恰好，陆明冉也不是很想在外面多呆。
　　今晚陆明冉一直在想那个买猪肉的陶辰。
　　他有些后悔了，现如今这世上只有他记得陶辰，可他却跟着这个人跑了。那边的陶辰找不到他以后会怎样？当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他时，他会怎样？
　　每日独坐在家中的时候，陆明冉是猜到了陶辰会去哪里的。去他熟悉的人的身边，看着那些人彻底遗忘的样子，看见这些人少了他以后，日子依旧平静，甚至比以前还要快乐？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陆明冉不敢想象。
　　他能做的就是等着陶辰回来，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记着他的，他姑且还算是有一个家在等着他回来。
　　现在陆明冉所接触的这个陶辰，和那个陶辰相比，太不一样了。
　　回到家里，陶辰简单地洗漱以后就去睡觉。陆明冉也推开了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屋里不再有突兀的木桩，而是很正常的大床。
　　陆明冉盯着原先放木桩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接着就催促系统帮他搞一个，系统问他道：“难不成你是打算睡上面？”
　　“……倒也不是不行。”
　　最后系统真的搞了一个木桩，陆明冉真的爬上了木桩，坐在上面。
　　奈何他并不是真正的鸟人，过了一会儿就从上面摔下来，脸趴地那种。
　　趴在地上的陆明冉哼哼唧唧的。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洗手间洗脸消肿。
　　于是陆明冉的手搭上门把手，拧了一圈。
　　这时候陆明冉觉出了不对劲，感觉门把手长得和之前不一样，好像更眉清目秀一些，但在他疑惑的这短短的一瞬里，门开了。
　　迎向他的并不是意料中的黑暗，而是幽蓝的电视的光亮。
　　陆明冉捂着肿起的右边脸颊站住了，心说陶辰不是早都睡了吗？
　　但现在的陶辰真的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陆明冉看过去，发现他的动作和神态是那么熟悉，熟悉的平静，熟悉的盯着电视的雪花屏发呆。
　　“……陶辰？”陆明冉试探地叫了一声。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陶辰，才是他遇到的真正的男主。
　　陶辰应声抬起头来。陆明冉想象了很多次陶辰看到他以后的反应，可让陆明冉没想到的是，此刻陶辰一看见他，见了鬼一般，竟然慌张到把遥控器丢出去。
　　这事要从某个罪恶的菜市场说起。
　　那天陶辰买好了猪肉，提着东西走向菜市场门口。他记得是陆明冉吵吵着要吃肉，心想陆明冉会很高兴。
　　奇怪的是门口的陆明冉也不知是怎么了，脸色和之前相比黑了八个度。
　　“走吧。”他开口，冰冷无情。
　　陶辰一头雾水地点头，两人就此回家，而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
　　以前在家里，是陶辰可以做到一整天不说话，陆明冉不断地问他，和他聊天，但是今天，连陆明冉也不说话了。
　　到了晚上陶辰没法儿忍下去了，主动问陆明冉道：
　　“你不再问我那个问题了？”
　　对面的陆明冉坐得端正，高高在上：“问什么？”
　　“就……问我后不后悔……”
　　结果陆明冉笑了，嗤笑那种。
　　“我干嘛要问你这个问题，是你自己非要问终极的秘密，自己付出了代价，关我鸟事。”
　　怎么说呢……这个关我鸟事的鸟字，用得就很有灵性。
　　事情远远不止如此。第二天，陶辰照旧出去逛荡，中途他折返回来，发现家里的门是锁着的，向来不带钥匙的他懵逼地在门口蹲了一会儿后，踏上了寻找陆明冉的道路。
　　最后是在广场那里找回了和几个神棍一起跳舞的陆明冉，陆明冉还说你打扰了我的修行。
　　天塌了，地陷了，这个陆明冉……怎么就丝毫不关心他了呢？
　　陶辰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尤其是今晚，陆明冉对他发动了嫌弃三连攻击：
　　“啧啧啧，走远点，别烦我。”
　　来自守门人的嘲讽，神之嘲讽。
　　现在陶辰是真的怕了陆明冉了。
　　他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视屏幕发呆，寻求片刻的宁静，但，鸟人又出来了，还捂着脸，看上去表情有些扭曲。
　　陶辰咽了咽口水。
　　下一刻陆明冉朝前一步，招来的是陶辰抗拒的声音：
　　“喂，喂！你别过来啊！”


第78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5）
　　有一个定律是，当别人说你不要过来啊的时候，你就很想往前走一步。
　　陆明冉就是这么干的，而且何止是走了一步，他走了一步半。
　　那未走完的半步是在陶辰嗷的一声里中止的。
　　在陆明冉的想象中，陶辰见到了久违的他以后，不说热泪盈眶了，至少会感动得呆愣上很久。
　　但是眼前这个陶辰算是怎么回事？你也是见过很多鬼的人了啊，我有比鬼还可怕吗？
　　看着陶辰那么崩溃的样子，无奈之下陆明冉只好先去卫生间洗一把脸消肿，按着毛巾听系统分析。
　　系统倒真是一个见世面见过很多的，给出他四个字：“平行世界。”
　　说得明白一点，就好比是某天幼儿园放了学，两个陶辰接错了孩子。属于那边的陆明冉跟着这里的陶辰走了，而这里的陆明冉追求刺激，跟着那边的陶辰跑了。
　　听系统这样说以后，陆明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那个陶辰说过的一句话：
　　“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个语气，现如今回想起来，有几分愉悦的感觉。
　　——————
　　事实上，那边的陶辰现在真的很愉悦，愉悦到夜里睡着觉嘴角都是上扬的。
　　直到忽然之间，他的被子突然被人掀起来，一阵凉意和一阵杀意同时袭向他的身体。常年的实战经验令他警觉地翻身起来，而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的噩梦回来了。
　　那个本该已经睡觉了的鸟人这会儿站在他的床前，一脸的怒气。他大概是习惯披个什么东西在身上了，这会儿拿着陶辰的被子，条件反射地往自己身上一盖，开口道：
　　“凡人，我们现在是在什么时候？”
　　“啊，啊……就几年前啊，”陶辰无辜地睁着眼，“我跟你说我想回来改变命运，是你说成，然后咱俩啪叽回来，又啪叽地搬了那么久的棺材。”
　　好像是为了给陆明冉证实一下似的，陶辰伸出自己那累得浮肿的双手，说：
　　“你看你看，我为了你，手还肿着呢……”
　　结果对面的陆明冉把他的手拍下去，冷声道：“叫我鸟王大人。”
　　这下，陶辰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得，看样子之前性情大变只是错觉。亏他还喜滋滋地以为这个鸟人终于有点人性了，合着那点人性的光辉持续的时间这么短，比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的光还要短。
　　对面，鸟王大人拉来椅子坐下，皱着眉头听陶辰讲今天的事，言简意赅地告诉他：
　　“我先说清楚，如今是回来了，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和以前一样，桥归桥，路归路。”
　　陶辰比出一个明白的手势。
　　鸟王大人终于离开，临走前还把被子还给了他，顺带扭过头去小声说一句记得盖好被子睡觉。
　　不过陶辰仰面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了。
　　他真的怀念那个比较正常的鸟人，会发呆，会对他笑。
　　在这怀念的思绪中陶辰的困意渐渐加重，眼皮再度地合上。而就在这时，新的动静又弄醒了他。
　　这一次，动静是从鸟人的房间里传过来的。
　　陶辰小心地挪到门边，开了一点缝隙朝那边望去，却不知对面的人也在开一条门缝，观察自己这里。
　　对面的陆明冉找到了连通两个世界的方法：树桩。只要他从房间里的树桩上摔下来，就能摔到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而只要他一出现，另一个他就会自动被换到别的世界里。
　　这法子挺好，就是有点……废脸。此刻陆明冉两边的脸都肿了起来。
　　陆明冉有想过留在原本的陶辰那里，毕竟从他的反应来看，另一个陆明冉的作风和自己完全不同。
　　老实说，那个鸟人更符合守门人的称谓。他算是神灵一般的存在，高冷的神性原本就应大过人性，哪里会像陆明冉这样呢？
　　但现在陆明冉有点犹豫了。
　　也许是因为是他把这个陶辰带回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对面门缝里，那双小心观察的眼睛。
　　——————
　　第二天一早，鸟王大人左手拿着一块儿冰毛巾，右手拿着一块儿冰毛巾，托着腮坐在餐桌旁。
　　陶辰想问问这是怎么了，想起昨天的“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又生生把想说的话和鸡蛋一起咽下去。
　　然而有意思的是，当陶辰拿出自己写计划的本子时，陆明冉一直在朝这里看。
　　“我想看一下。”
　　“……好。”
　　如今这个时间段里的陶辰已经见到了宋改水，不过没关系，宋改水不是那么轻易和人交心的人，陶辰若是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便得使他信服自己，受惠于自己——原著中，陶辰找到了能根治宋改水身上的毒的法子。
　　“不让他帮忙是吗？那这对宋改水来说有点惨。”
　　陆明冉每说一次话脸便跟着抽着疼，但他还是说了下去：“想办法提前告诉他解毒的方法吧。”
　　说到这里，陆明冉发现陶辰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你……有话想和我说？”
　　陶辰则回答说：“不是，我就是觉得——”
　　“你身上的人性的光辉又被点亮了。”
　　陶辰认为，这大概和天亮了有关，陆明冉身上的人性光辉靠的是太阳能。
　　因此，不由陆明冉拒绝地，陶辰将他挪了一下，正对太阳照射的方向，一本正经地说：
　　“多晒晒太阳，对你好，对我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忙啊，明天时间会多一点


第79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6）
　　陆明冉站在太阳光底下，现在连头发丝儿都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此时他想了想，发现宋改水确实是关键的一环。若是宋改水将自家的事捂得严严实实，那么到了最后哪怕陶辰知道再多，他也没办法把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起来。
　　于是陆明冉拿过陶辰写的计划，在上面添了几个字：“帮宋改水。”
　　能解毒的东西在某家地下停车场的一辆红色汽车里，而车钥匙，在某件衣服里。
　　陶辰经历过这段往事，因此他立刻打开了淘宝，搜出一个店铺后拿给陆明冉看。
　　欣欣古着店。
　　古着店，即售卖别人穿过的衣服的店铺。乍听上去没什么，可是也有人管古着叫死人衣。
　　说是死人衣，这和一些怪谈有关，比如有人说有的古着是从死人的身上扒下来的。有次某个小姑娘买下一件外套之后，竟然在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一张死亡证明。
　　久而久之地，古着这个词语染上了灵异的色彩。
　　陆明冉翻看着这家店铺的页面，上架的宝贝不是很多，而每一件衣服看上去都很有年代感，令你想起电影中的上一个世纪。一直一直往下滑以后，陆明冉在最底端看见了一件袖口缀着蕾丝的白色外套。
　　这是这家店里唯一一件用衣架来展示的衣服，没有模特。
　　“这件衣服其实卖出去过几次，”陶辰幽幽地开了口，“但几乎所有人在买下它以后，晚上都能感觉到有一个女人站在自己床前。”
　　何止是站在床前，她还会入你的梦里，会随时跟在你的身后。
　　“还有……”陶辰让陆明冉把其余衣服的照片放大，“你仔细看一下，是不是有的衣服上有深褐色的很小的污渍？”
　　那些衣服下的评价中就有提到这些，有买家评价说买回去的衣服有很奇怪的味道。
　　这下陆明冉头皮都快炸了，把手机丢还给陶辰。
　　但事情才刚刚开始，陶辰说，他们得买下那件白色的外套。
　　因为陶辰已经是不存在的人，所以只能由陆明冉来注册账号，购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点进去查看那件衣服的时候，陆明冉觉得那件衣服的衣摆飘动了一下。
　　下单后还没有两分钟，客服就给陆明冉发来确认订单信息的消息。
　　这是淘宝里常见的消息，但这次在那个确认框后面，跟了一句话：“你确定要买这件？”
　　“是。”
　　陆明冉心说这人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提醒别人一下。
　　但是对方接下来发的消息让陆明冉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买衣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收到衣服以后，穿上它拍一张自拍给我。不用露脸，但你得做一个我指定的姿势来证明是你。”
　　这就很变态了。陆明冉放下手机，看向对面的陶辰。
　　陶辰毕竟是经历过这件事的人，把店老板的身份抖了个干干净净：“司马那家伙手底下的货色，手里有不少人命。”
　　这件衣服原本的主人虽然没有死在他这里，但他拿到这件衣服的方式已经足够恶心。
　　司马是这本书里的一大反派，前期让陶辰吃了不少苦头。提起这个人，陶辰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值得庆幸的是，这衣服上附着的只是受害者的残魂而已，不会造成太大危害。陆明冉提交了订单，为了安全起见，把收货地址定到了这座城市另一端的菜鸟驿站。
　　物流很快，一天后陆明冉就收到了衣服。物流信息刚一更新，卖家就急不可耐地发来了消息：
　　“拿到了是不是，快点穿！”
　　陆明冉心说你给我的又不是断腿骨折价，倒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破事。还有，我死活不拍照的话，你能拿我怎样呢？
　　鉴于陶辰说没按要求做的都被吓得够呛，陆明冉陆明冉最终还是忍了一下。他闷着头抱着包裹回房间里，在陶辰的注视下拆开它，把那件白色外套拿出来抖了抖。
　　也不知道这外套是什么材质，摸上去极软像人的皮肤一样。陆明冉一碰到它，心里便有了一种想要穿上它的冲动。
　　女式的，穿起来还怪难为情，还好不用露脸。
　　另一边，陶辰看上去没有要代劳的意思，陆明冉发现，陶辰在用一种很安心的很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不能怪陶辰，这个世界里原本的守门人一直在陶辰面前显摆自己很有能耐。
　　手机就在附近放着，对方发来第一个要求：“穿着它先在胸口比心。”
　　死变态。陆明冉在心里骂了一句以后让陶辰拿着手机给自己照了一张。
　　陶辰退后几步，拍好后发过去。对方好像还没玩够似的，又让陆明冉摆了好几个姿势，看着陆明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陶辰的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是领教过守门人的本事的，若是把守门人惹毛了，你会体验到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感觉。
　　然而陆明冉这时候脾气很好，什么话也不讲，当对方说“可以了”时，他这才示意陶辰把手机还给他，低头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小哥哥，我自己还想做一个姿势给你诶。”
　　说着，由不得对方反应过来，陆明冉抬起双手呼哧呼哧抖动了十下，双手果然如系统所讲的那样，变成了一只鸟的黑色的翅膀，快要把衣服撑破。
　　接着，陆明冉让陶辰拿着手机再给自己拍一张，这次特意叮嘱说要拍出不羁放纵的感觉。
　　陶辰不明所以地“嗯嗯”着，点头，感觉自己的拍照技术得到了充分锻炼。
　　于是卖家收到了这样的图片：
　　一对骄傲地扬起的，穿着外套袖子的鸟的翅膀。
　　值得一提的是，当卖家看到这条消息时，瞎了。
　　心里是咯噔一下一片漆黑，而生理上，他是真的瞎了——这是来自于守门人的惩罚。
　　陆明冉做完这一切后，笑眯眯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陶辰。
　　陶辰则看完了手机里的消息，久久地都没有抬起头。
　　陆明冉发的紧跟着图片而去的消息是：
　　“小哥哥，我给你看大鹏展翅啊~”


第80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7）
　　在尊贵的鸟王大人依旧保持着大鹏展翅的英姿的时候，陶辰诚恳地向他提出一个建议：
　　“你能不能把衣服脱下来，让我找找钥匙？”
　　只是套在翅膀上的衣服很难脱，系统又没有说过要怎么变回胳膊。无奈之下陆明冉试着再抖动胳膊十下，看能不能变回去。
　　带来的结果倒不是身体飞起来，而是霎那间屋里鸟毛乱飞。
　　好在……胳膊是变回去了。
　　陶辰摘掉糊在自己头上的羽毛，上前去把衣服从陆明冉身上扒拉下来，伸手朝口袋里掏。
　　那是一把永不会掉落出右边口袋，等着人来找寻的车钥匙。
　　陶辰掂着这一把陈旧的钥匙，寒意自他的掌心蔓延开来。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这把钥匙的主人临死前挣扎着，想拿着钥匙打开车门逃走的景象。
　　“受害者和那瓶解药原本的主人有点渊源。在被杀害的那天，她把那瓶蛇酒放在车上。”
　　陆明冉问道：“她是在哪里被杀害的？”
　　“……新达广场的地下停车场。”
　　——————
　　新达广场的前身是一家医院。
　　那家医院被废弃了很久，当地人都没怎么听说过关于它的灵异传闻。当人们路过它时，能看到的只有墙上爬满的藤蔓植物。后来也不知何时，这样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建成的商场。
　　这附近也因商场而热闹起来，不复往日冷清。虽说这地方原本是医院，但没有人多想。
　　直到某天，发生了一件诡异的故事。
　　时间发生在夜里的最后一场电影散场之后。根据监控录像显示的内容来看，一个男人从影院那里坐电梯前往停车场，中途没有去过别的楼层。不过，自从他踏出这部电梯以后就失踪了。
　　停车场里不见他的身影，商场别的楼层也是早就关了，没有他的踪迹，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值得庆幸的是这人活着回来了，但却吓坏了另一位来此购物的顾客。
　　那天，那个开着红色汽车的顾客买完东西取车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车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年轻人，立刻报了警。
　　关于那段时间里到底去了哪里，这年轻人一问三不知。而就在不久后，又有人消失。
　　这次，那个人显然没有这个年轻人幸运，他再度出现时，是一具尸体。据说这次的红车的主人看到车里突然多出一个死人后，当场吓疯。
　　传言顿时四起。到底是黑心的商人设计了邪恶的风水，还是和这里原本是医院有关……这一切都没个定论，不过这之后再也没人敢开着红色的车子来这里的地下停车场，因为红色的车会带来厄运。
　　信达广场地下停车场一下子成为了这座城市里有名的怪谈。
　　为了拿到药酒，陆明冉只好租下红色的车子，和陶辰一起前往这里的地下停车场。
　　那天他们吸引到了足够多的目光，商场附近的路人看着他们这辆车，目光一言难尽，而他们就这么大咧咧地继续开着车，沿着坡道开下去。
　　陆明冉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确实没有红色的汽车，在一溜的白色汽车中，他们的这辆车十分引人注目。
　　车子刚刚停好，就有隔壁来取车的人敲他们的车窗。那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对着陆明冉他们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儿不能停红色的车子，赶紧走。”
　　“好的。”陆明冉朝她微笑。
　　嘴上是这么讲，但两人丝毫没有挪车的意思。当姑娘开的车渐渐走远后，陆明冉先下了车。
　　讲真，这大概是做这么多次任务以来，陆明冉胆子最大的时刻。
　　坐在车上的时候陆明冉就在想了，陶辰经历过这些事，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且现在的他和以前相比，实力要强上多倍。
　　这叫什么，这就叫带着满级大佬回新手村刷任务啊！
　　一想起这个陆明冉就激动，一激动他就拍大腿。路上陶辰还留心数了一下陆明冉拍大腿的次数，心说这只鸟除了脱毛以外还腿疼，简直应该劝他多锻炼身体，注意养生。
　　不过陶辰是不敢把这些话讲出来的。下车以后，他只是自然而然地给陆明冉布置了任务：
　　“你去商场里吧。”
　　诶？陆明冉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之前的计划里，不是陶辰负责一切吗？
　　结果陶辰拍拍他的肩膀，眼里闪着亮光地道：
　　“带着你这么一个大佬过来，我很放心。”
　　陆明冉强行挤出一个微笑，问他说：
　　“你信不信我除了大鹏展翅以外，什么也不会？”
　　——————
　　陶辰显然是不信的。
　　c计划就这么启动，陆明冉负责到商场里引出停车场里的恶鬼。
　　确切地说，那是很多个怨灵纠结在一起形成的，这把钥匙的主人就死在它的手里，表面的死因是一场车祸。死后，这钥匙的主人的冤魂和她的车子停留在原地。
　　当停车场里有红色的汽车，而且有新的受害者出现时，这个女人和她的红色车子就会一同出现。她已经成为了这恶鬼的伥鬼，会向受害者招手。
　　如果受害者朝别的红色汽车那里跑，他会发现门是打开的，可以钻进去躲过一劫。而他如果选择去伥鬼这里，就会发现车门是被锁上的，站在外面直接被恶鬼杀死。
　　原著中陶辰去拜访过第一个消失后活着回来的顾客。那位顾客的家里常年封着门窗，照不进去一点光亮。在主角的猛烈的攻势和安慰下，这人终于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失踪后发生了什么他是确实不记得了，但他似乎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脏东西的。
　　“论坛！”年轻人这样说道。
　　其实早已有人在某个怪谈论坛上议论这家商场，说什么看见了端着手术盘的护士在商场里游荡。去年夏天，这个名叫小发的年轻人在那个论坛里开了帖子，说自己要夜探信达广场。
　　单是夜探的话，这没有什么，要命的是他开了帖子。
　　据陶辰所说，回帖的人里有一个是这商场里的恶鬼。
　　陆明冉一边惊叹于鬼都会上网了，一边游荡在商场里，打开了小发所说的很有名的怪谈论坛。
　　为了引出恶鬼，陆明冉也开了帖子，题目和那个年轻人之前的差不多。
　　不久后就有人回帖，大都是些玩笑话，还有人说如今这里没有红色的车子，没意思。
　　陆明冉看着这些回复，注意到了其中一个。
　　John： “嘻嘻，我现在刚好就在这里，楼主你要不要来停车场找我？”
　　陆明冉懒懒地坐在一家餐厅里，回道：“好，不过我想先转转，马上过去。”
　　陶辰也在看着这个帖子。
　　他看到陆明冉在不断地回复着帖子，拍照更新自己所在的地点，从三楼到二楼，再到奶茶店。渐渐地，停车场里起了雾气，陶辰已能看见一辆红色的汽车出现在自己这辆车的对面。除此以外，在前面，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好像正等着什么人。
　　陶辰紧张起来。他知道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要陆明冉走进停车场，那只恶鬼就会扑上去。
　　而这时……
　　这个帖子的主楼更新了：
　　“不好意思楼主手机没电了，我去找一下数据线，等会儿更帖子。”
　　……
　　John：“那楼主你现在在哪儿？”
　　“喂楼主你说话啊，我正等你呢！”
　　于是，停车场里的雾气褪去了一些接着又不甘心地涌回来。
　　思来想去，恶鬼好像还是决定等下去，等这个楼主更新，说他已走出停车场这层的电梯。
　　与此同时，陶辰收到了陆明冉的消息：
　　“恶鬼是不是已经被我引出来了？你可以上了。”
　　陶辰望了望那恶鬼的身影，回道：
　　“是的，他好像在等一个楼主，等一根数据线。”


第81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8）
　　在陶辰的想象中，此刻应该是陆明冉走出来被恶鬼追杀，他在混乱中智勇双全地跑到女鬼的红车前，奋力拉开车门。
　　然而想象中的追杀场景并没有出现，一切都平静得诡异。陶辰默默地揣着钥匙，走向那台落满了灰尘的红色车子。
　　这是智勇双全的在路边搭车般的梦幻场景。
　　驾驶座上的女人看到了陶辰，隔着车窗，她咧开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与此同时那车上的红色变得愈发猩红，甚至在车门上，张开了人的眼睛，转着眼珠盯着陶辰看。
　　那个伥鬼知道，这个男人会被困在外面，会被恶鬼杀死。
　　但在她的嘴还没来得及咧到耳根处的时候，清脆的钥匙打开车门的声音响起来了。
　　开门，坐下，关门。啪——随着陶辰坐下去的动作，后面的座位陷下去，而前面的女人还依旧保持着望向外面的姿势，良久过后才回过头。
　　整个世界霎时安静了。
　　伥鬼：……我本来应该干什么来着？
　　等等，谁上我车了！
　　陶辰倒是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弯下腰来，开始扒拉座位下的陈年蛇酒，当他抬起头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车外站着的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
　　“年轻人”抬起一下手拉一下车门，放下。再抬起，放下，周而复始几下后，他站着不动了。
　　虽然隔着车窗，听不见他说话而且也看不清的样子，但是怎么说……
　　陶辰清楚地感觉到了这只鬼的茫然和崩溃。
　　————————
　　因为曾对付过它们一次，这次陶辰很快就结束战斗。推开车门下来以后，他低头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人骨骨环，心里有一种不安定感。
　　守门人说，这世界其实是没有鬼的。那么刚才在他眼前烟消云散的是什么呢？是人们想象出来的怪物，还是一场人心的幻觉而已？
　　陶辰又陷入他惯有的沉思状态中，直到无意中摁开手机，他看到陆明冉更新了主楼：
　　“我手机电充好了！请问可以更新了吗？”
　　陶辰就这么被拉回现实里。老实说，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当初考虑太多，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事情。
　　生也好，死也罢，伟大的秘密终究不适合渺小的人类。
　　于是当陆明冉吃饱了溜溜达达地走出电梯时，远远地便看见陶辰倚着他们租来的那辆红色车子，向他抛去一个带着轻松的笑意的眼神，就差再吹一声口哨。
　　“啧，流里流气的。”
　　稍稍地嫌弃了一下以后，陆明冉走过去打开车门，陶辰也随之回到了他的驾驶座上。
　　伥鬼是被驱散了，而恶鬼也已经被解决。路上陶辰瞄了眼那瓶蛇酒，问了一句：
　　“要怎么给他？”
　　过去是陶辰亲自把东西拿给了宋改水，赢取信任。现在的情况则不同，宋改水不知道他们是谁，当然不会贸然地收下蛇酒还喝下去。
　　陆明冉拿起瓶子看了下瓶身上的贴着的一张字条，深深地觉得宋改水喝下这瓶酒的概率又掉了几个百分点。
　　玻璃瓶身上用胶布粘着一张纸，上面写的是：“用于外伤，不可服用。”
　　瓶子里，小小的蛇盘踞在酒水里，看上去随时会活过来一样。
　　陆明冉受不了这个，移开视线，看着前方说道：
　　“那就得靠托梦了，对了，季欢……”
　　————————
　　一直以来，季欢看上去和那些灵异事件的渊源更深。相较于陶辰的冷淡态度，季欢更加热忱，一心想和捉鬼这种事业扯上关系，还想做掌门。
　　可惜的是季欢并不是男主，属于那种拼命努力，和男主争抢东西但什么也抢不到的男配角色。
　　在很多作品里，这样的人最容易变成反派，在最后的结局里和男主喊：“凭什么你样样胜过我！凭什么别人都喜欢你！”
　　好在季欢没有走这个路线。不是没有恨过委屈过，但没有什么事是不能靠暴打男主解决的。在被抢了掌门资格的那一天，季欢晚上把陶辰约出来，第二天陶辰是额头乌青地去进行接任掌门的仪式。
　　至于季欢，他下山，继续他的偶尔普通偶尔因为灵异而鸡飞狗跳的普通人生活。
　　听到陆明冉提起季欢，陶辰倏然一滞，说：“我知道他在哪里。”
　　陆明冉在心里想道：“你当然知道，后来季欢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你每天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当初抢了掌门资格，只因为陶辰预见了以后的极大危险。后来为了保全好友，他干脆全方面介入好友的生活，坚决不让他再和任何的灵异事件打交道。最后这事儿被季欢发现，季欢一气之下又暴揍了陶辰两顿。
　　换句话来说算是在保护季欢，原著中的陶辰不觉得这是越界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而现在，他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头来控制别人，算什么朋友呢？
　　现在的季欢在跟着一个老太太做走阴的事。
　　地点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处民居里。陶辰和陆明冉刚一下车，就听见巷子尽头传来什么人被暴打得嗷嗷叫的声音。
　　后来几个小混混抱着头蹿出来，在他们身后，一个染着黄毛，没心没肺地大笑着的男人缓缓走过来，目光朝陆明冉身上一扫。
　　“你们，来找云太？”
　　明明陆明冉的身边站着陶辰，但也许是因为世界的自动修正功能，季欢并没有认出陶辰是谁。
　　陆明冉没有回头，他猜陶辰这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复杂。
　　在带他们去找云太的路上，季欢自嘲地笑道：
　　“你们可别误会我，是最近老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还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我看不下去。”
　　陶辰这时看出来了，其实季欢已经知道了是谁指使人做的这些事。
　　陶辰说：“我觉得你应该找找那个背后的主谋，暴打他一顿。”
　　这话一出，陆明冉愣了。
　　……陶辰你这么盼着曾经的自己赶紧被打吗？这个平行世界里的男主连自己都欺负的吗？
　　而这时，他们已经到了云太家。
　　陆明冉说：“我们想去下面找一位老人，托他给他的后人捎一句话。”
　　——————————
　　后来发生的白天的事情有些曲折……
　　他们找的那位先人是宋改水死去不久的一个舅舅。
　　宋改水他们家族守护秘密，情况特殊，家族中的人死去后没有魂魄可言。因此，陆明冉他们只找到了这个舅舅，他是知道宋改水中了毒的。
　　这位老人的第一反应是：
　　“你们何必搞得这么麻烦？直接绑了他敲晕他，把药酒往嘴里灌不好吗？”
　　陆明冉：“……懂了。”
　　“是拿棍子敲呢还是套麻袋？”
　　“力度要不要再大一点？”
　　看着陆明冉认真做笔记的样子，舅舅突然就后悔了。
　　——————
　　这天晚上，宋改水真的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那个远房舅舅招呼他吃饭，待在小方桌边坐下后，舅舅叹口气：“小水啊，最近会有人来找你，有句话我得叮咛一下。”
　　接着画面一转，宋改水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写字楼。
　　有一扇窗子被打开了，舅舅从里面探出身体，拿着一张白纸看向他。
　　白纸上写着两个字：
　　“快逃。”


第82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9）
　　陆明冉和陶辰确实有认真地考虑过使用暴力这个法子。
　　但是不行，一是宋改水不是泛泛之辈，二来陶辰的能力是用来对付鬼的，陆明冉则只会大鹏展翅。
　　夜里陆明冉将蛇酒放在桌上，蹲在一旁定定地看着这玩意儿。陶辰拎了两瓶可乐过来，蹲在他身边一起看。
　　“对了，问你一件事情。”陶辰突然道，“如果我们真的让宋改水离开了以前的我，那我以后是不是根本就不会知道门的存在？”
　　陶辰补充道：“是不是也就不会认识你？”
　　确实，男主要是不再研究哲学，那么他和鸟人就不会有什么交集。陆明冉好奇地望向他：“你是觉得只被我一个人记住的感觉很好？”
　　“不是。说真的，一开始的你太让人害怕了。”
　　陶辰所指的这个“你”，应该是平行世界里的那人。陶辰还说：
　　“那时我也看得出来，你的心终究还是软的。”
　　他，心软？此刻，陆明冉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最初遇到的陶辰。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如何了，在另一个陆明冉的折磨下活得如何。
　　“唉。”陆明冉难得地发愁，叹息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下一刻，陆明冉盯上了自己屋里的树桩。
　　回去看一眼吧。
　　这样想着以后，陆明冉悲壮地爬上那树桩，又悲壮地实现了脸着地的伟大举动。
　　真的是疼，感觉是脸被地板抱着狠狠地亲了一口。陆明冉摔得七荤八素，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向前走去，手刚要推开门，便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不是从另一个房间传来，不是从客厅，而是……从门外。
　　离得很近很近，陆明冉听着这动静，猜想陶辰这时应该是正倚着门和他说话。
　　“明天就走，是吗？”陶辰问道。
　　多日不见，陶辰的声音和以往相比，染上了疲累和狼狈，沧桑了不少。
　　“走，走什么？”陆明冉下意识地问道。
　　陶辰笑了一声：“不是你和我说的吗，说你是守门人，总不能一直和我呆着，要回去守你的门。”
　　也是，但这个陆明冉到底是有多嫌弃陶辰，竟然是已经要溜了。
　　门外，陶辰静默了一会儿，接着声音很小很小地对他说：“但我有句话想和你讲。”
　　陆明冉站在原地，等着他说。
　　陶辰一字一句地说：“我后悔了。”
　　“如果能再来一次，回到过去，我应该不会再有这种执念。”
　　陆明冉不禁为之一愣。后悔？当初他跟着陶辰，心疼他关心他，都没有让陶辰说出一句后悔。
　　那……那么另一个鸟人是怎么办到的？怎么现在陶辰突然就后悔了，突然就愿意了呢？
　　怔愣片刻后，陆明冉手上用劲，他想推开门，当面去问个清楚。
　　不过门那边的人这时又继续说了起来：
　　“还有，谢谢你能忍受我，陪我这一段时间。”
　　说完这一段后，门外的人离开了。当陆明冉反应过来，推开门出去时，家里已经是空空荡荡。对面，陶辰的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没有任何人，只有被盖上了布的家具，风自窗户冷冷地吹进。
　　陶辰走了。
　　陆明冉有些不知所措地折返回来，回到那鸟人的房间里。这一次，他看见了一些奇特的东西。
　　只见在房间里的桌子上，堆了很多的字条，每一张字条上都写着一个相同的名字：“陶辰。”
　　接着陶辰讲的那句话回响在了陆明冉的耳边。陶辰说，那个鸟人其实是心软的。
　　——————
　　那天的梦给宋改水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第二天他刚睡醒便从棺材里爬起来，举着手机到古墓外面找信号，查找了那个“快逃”的表情包。
　　对着这个表情包，宋改水沉默良久。
　　想不到舅舅死了以后，忽然变得时髦了许多。
　　后来这天下午，一个年轻人闯入了古墓里。宋改水认得这人，陶辰，玄枯派的掌门人，上次他们见过面。当时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人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陶辰这次见了他以后，目光里带了更多的探究的意味。原著中陶辰是开门见山地说： “你之所以得常常回来，只因为身中奇毒，对吧？”
　　然而现在因着陆明冉他们做的事，陶辰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宋改水一见他，立刻露出一种我可算逮到人了的神情：
　　“正好，我想把我的棺材搬回来，缺一个人手。”
　　说着，宋改水把陆明冉留给他的纸条拿给陶辰看。
　　某市著名的一个小“公园”里。
　　听着是很正常的地方，但得知这公园的具体地址以后，没人能觉得这小公园正常。
　　说是公园，实则只是种了几棵树摆了几把椅子，供人休闲娱乐。而这些树还有这些椅子，全在一个衣冠冢的小圆丘上。
　　那并不是真的某文学大家的衣冠冢，人工修建纪念而已，但不管怎么说这大小也算是个坟了，在坟上搞这些？这是什么绝世鬼才。
　　平日里就很少有人去这里坐坐，大爷大妈们更不会拿着扇子提着音箱去，毕竟谁也不想体验一下坟头蹦迪的感觉。这小公园终年只有寂寥的几棵树，还有一把立在最中央的，傲视群雄的小椅子。
　　陆明冉便是把那具棺材搬到了这里，理由是阳光充足，还很僻静。
　　于是今日陶辰和宋改水体验了一下爬坟是何种感觉。文学大家的雕像正立在坟前，目光正对衣冠冢，爬坟时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背上凉飕飕的。
　　那具棺材便正躺在林子的深处，阳光正直直地照射在上面。陶辰迈出第一步，听见了脚下的叶子被踩碎的咔吱的声音。
　　“小心，”宋改水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如果等会儿我们看见了别的人那就赶紧跑。”
　　“我舅舅昨晚和我托了梦，说最近会有不好的两个人来找我，我已经备好了东西。”
　　说罢，宋改水看向陶辰，意味深长地道：
　　“还好你今天是一个人来。”


第83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10）
　　听宋改水这意思，怕是如果陶辰带着别的人来，宋改水就要把准备好的古墓中的毒虫招呼在们的身上。
　　所以是应该庆幸自己今天单枪匹马地来吗？
　　陶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最后回答说：
　　“我如果对你有不好的想法，说实话，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是实话，作为男主陶辰是有这个实力的，但宋改水说了一句书中他曾对陶辰说过的话：
　　“陶辰，过于地相信自己是会走上偏路的。”
　　作为特殊的宋家的族人，宋改水已能远远地预见陶辰和那扇门所会有的朦胧的联系，而接触这扇门的人，迎接他的就是无常的命运。
　　可回头，亦不可回头。
　　——————
　　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原本的陶辰便不打算回头。
　　起初他是无所谓的，哪怕全世界这么多的人都已经忘记他，至亲，挚友，他愿意让别人拥有没有他的幸福快乐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唯一记得他的那位鸟人要离开了。
　　他忽然开始慌乱，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能那样无所畏惧，其实是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个人惦念着他，陪着他。
　　人是很坚强的一种生物，但有时候他们的坚强只是自以为足够坚强。
　　和陆明冉交换了世界的那一个鸟人，其实早已将陶辰掩藏着的的脆弱看在眼里。
　　作为真正的守门人，他与世隔绝多年，确乎不懂什么感情。说起来那天是一时兴起，他没再去跳什么广场舞，而是偷偷跟着陶辰，看他每天去哪里。
　　这样一来，他就发现陶辰转来转去，总是绕不开那些故人的住处。他会在父亲住着的小区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着父亲在窗口边偶尔出现的身影。因为他已被世界遗忘，所以无论坐多久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来赶他。
　　或者，陶辰会去季欢的家那边看看。季欢已经做了什么掌门，不常回这里。陶辰也会转悠着看上几眼。
　　鸟人看这些事情看得久了，开始尝试着做一件他觉得并没有必要的事。
　　他开始写陶辰的名字。他很少写人类的字，这对他来说有点困难，不过没关系，练习了数十次以后，至少能看出这是陶辰这两个字。
　　写好了这些字以后，鸟人就把写着陶辰名字的字条递出去，塞给那些人。
　　他把字条压在父亲喝粥的碗的下面，把字条绑在玄枯派的信鸽的腿上，让它飞入季欢的房里……他不断地做这些事，不断地和那些人重复一个名字：陶辰。
　　可那些人露出或困惑或漠然处之的神情，没有任何人记起陶辰是谁，他们也没有心思去追究这个名字的含义。
　　鸟人发觉有一种他没有感知过的情绪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高贵冷漠如他，终年守在门后白色的世界里，平静如水。
　　那么如今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也怕了，慌了，打算逃回他的门后的世界。神灵是不该怜悯世人的，他怎能有人的感情呢？
　　只是鸟人留下了那些还未送得出去的字条，这些字条又恰恰被陆明冉看到了。
　　陆明冉拜托系统查询了这个世界里的记忆，看完之后，陆明冉摸着这些字条，突然哧哧地笑起来。
　　“我刚才还在想，陶辰后悔了，可是这人要离开，后悔了也没用。”
　　“但是如今看来啊……”
　　陆明冉拿起一张字条，将它放在柔和的灯下：“我想他会帮他的。”
　　陆明冉留下这个笃定的结论，起身离开，回到了他的那树桩上。
　　依旧是脸着地。这次回到了这个平行世界里以后，陆明冉刚一走出房门要去冰敷自己的脸，便看到陶辰正坐在沙发上。
　　“还没有睡？”
　　陶辰回答说：“本来要睡了，但你不是把我叫起来了吗？”
　　哦，那就是那个鸟人穿越过来以后叫醒了陶辰，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是又发动了嘲讽技能吗……
　　就在陆明冉猜测的时候，陶辰道：
　　“你说一定会帮我。”
　　陆明冉按着毛巾的手僵了一下。
　　“我……和你说过这话？我是和你这么说的？”
　　陶辰被他搞迷糊了：“是啊，你就是这么和我说的，那时你的脸还没有肿。”
　　陆明冉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
　　接着，他转过来，对陶辰道：“那我再说一次吧。”
　　那个鸟人说：“我一定会帮你。”
　　这次是陆明冉对他说：“我一定会帮你。”
　　——————
　　宋改水也会回市里，甚至还有一套房子。身上的毒没有发作的时候，他就住在他的小公寓里。
　　这个公寓被陆明冉和陶辰盯上了。他们研究了一下，发现公寓下面就是一个挺大的超市。也就是说，宋改水回来后极有可能会去逛超市。
　　陆明冉当机立断，给陶辰安排了一个光荣的任务。
　　这天，如陆明冉所预料的那样，宋改水进入了超市。
　　对宋改水来说，起初一切都正常，除了新来的收银员的脸是肿了一些，一切都正常，直到他被一个推销员拦住。
　　这是超市里常见的推销员，端着盘子，极力地推销你尝一小杯酸奶或者一口零食，宋改水没有太在意，拿起那小杯子顺势就喝了一口。
　　……味道，有些奇奇怪怪的，涩，还有点苦。
　　但毕竟是免费的东西，宋改水不好多说什么，抬脚就要走人。
　　不过，很快地，又一杯被递了过来。
　　宋改水的脑子里忽然空白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系着围裙，手上戴着骨环的男人，有种他应该见过这个男人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他又看看面前的杯子，觉得自己好像是喝过，又说不出来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喝过。
　　于是像上次一样，他礼貌地又喝了一小杯，又一次因为难喝而皱眉。
　　而宋改水绝对想不到，还有三十一杯在等着他。
　　收银台那里的陆明冉目睹了全程，陶辰端着盘子追了宋改水一路，而因为陶辰是被世界抹去了的人，所以宋改水压根就不会产生对他的记忆。
　　“亲，尝一下哦！”
　　“先生，有兴趣吗？”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黑了，宋改水疑惑地歪了下头：我怎么逛超市逛到天黑了？我都干了啥？
　　再看看前面，那个男人笑容灿烂，端着一盘的饮料让他喝。
　　望着只剩几杯的盘子，宋改水道： “你们这饮料好像很受欢迎啊，试喝的都快喝完了。”
　　“是啊。”
　　陶辰瞄着宋改水因为喝太多鼓起的肚子，笑得纯良无害，实则狐狸尾巴在身后摇：
　　“先生，你要不要试着来一杯？这是限量版体验，很难得的，就一杯。”


第84章 想研究哲学？不行（完）
　　一瓶蛇酒，三十三份，依次推给宋改水喝下。
　　这是陆明冉想出的主意。世界不是要让所有人忘了陶辰，要让所有人记不住他吗？那么好，我要利用到这一点。
　　如果无法对抗世界，那就想法子抓住他的利刃来为自己所用。
　　连系统这样见过很多场面的家伙都被陆明冉的想法惊到，不过跟着陆明冉这么久了，他很快就接受了。
　　三十三杯，总算是全被灌进了宋改水的肚子里，一杯都没有剩。虽然，最后宋改水那种被人算计了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的样子……有些可怜。
　　这一晚，药酒发挥作用，宋改水身上的毒性当即有所缓解，他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和以前有了变化。
　　其实宋改水原本就是喜欢四处游荡，因为身中奇毒才住在这城市里，好离那座古墓近一些，现在没了这束缚，他就打算离开了。
　　虽说不知为何身体突然就好了，但宋改水没有想太多，他想，这大约就是命运的安排。
　　临走那天，宋改水拿着陶辰留给他的电话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得知宋改水要走，陶辰寒暄一阵后没有忍住，问他的家族的事情。
　　“我们家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宋改水叹息道：“还有，我劝过你，不要在一件事上死磕，不要过分地相信自己的想法、自己所选的路。”
　　至此，过去的故事主线由此更改。
　　陆明冉照着系统的指点，带着陶辰回到未来，那个已经被改变了的未来。
　　当某个黄昏到来时，陆明冉穿着白色的斗篷，和陶辰一起沿着街道而行。
　　尽头的白雾里就是未来。
　　陶辰的脚步停了一下：“走过去，那里就没有你了。”
　　“是的，你不去追究终极，自然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陆明冉回过身来。他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他看到了很奇异的景象。
　　在街道的另一侧，楼房和景物发生变化，变得和这一侧的一切一模一样。
　　而事情不仅仅只是如此，在街道另一侧的尽头处，迎面走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的斗篷，一个则戴着骨环。
　　穿白色斗篷的人走在前面，很嫌弃地招呼后面的人：
　　“我可是大发善心地带你回到过去诶，你要表现得好一些。”
　　“我知道。”
　　“叫我鸟王大人。”穿着白色斗篷的人执着地要纠正他的称呼。
　　看样子他们是看不见陆明冉的，但是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里，那边的鸟人侧过了脸，眼神正好对上了陆明冉的目光。
　　只这一瞬，擦肩而过。
　　陆明冉站定在那里，目送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两个世界，最终竟是同样的选择。
　　一时间陆明冉不知该做何感想，他低头笑着，再抬起头时，他让陶辰跟上来，快一点地回到未来。
　　“相信我，”陆明冉说，“我看到了命运的安排，你注定是要遗忘我的。”
　　他说的是实话。
　　待回到了未来，陶辰还是掌门，但已经不是那个感悟颇深的掌门，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敌人，日常的一大爱好是和好友季欢在一起喝酒，偶尔被好友揍一顿。
　　有时候喝得很醉了，他会梦见一扇门，门后是白茫茫的世界，还有飘落的鸟羽。
　　或者，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大操场的中间，四周是各门派的长老对他虎视眈眈，而远远地，他望见楼顶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蹲着看着他。
　　梦境支离破碎，醒来后便是不再记得多少。
　　另一边，因为这是平行世界而非原先的主世界，陆明冉坐着公交车，先回到了那里。
　　如他所想的那样，最终的命运注定是遗忘。不过那边的鸟人还是给陶辰留了一点东西，他留下的是那一堆写着陶辰的名字的字条，这成了陶辰后半辈子永远解不开的谜。他想知道是谁写了这些，写这些是为何，但他永远猜不到。
　　又是在一个黄昏，公交车停在了路边。
　　陆明冉走上车去，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下，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他也做了很长的，让他感觉很累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便利店里，照旧地欺负苏匀，但还没有欺负够，他就已经坐在了顾合的饭店里……
　　当意识一点一点回归身体时，陆明冉的鼻子里嗅到了咸的空气。
　　是海风。
　　他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公交车竟是停在了海滨的路上，天边绯色的云大片地铺展，船的汽笛声离他是这么近。
　　陆明冉的手中多了一张泛黄的船票。
　　“给你，回去的票。”系统说，“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但还有最后一个任务要做。”
　　系统看着陆明冉摩挲着船票的样子，又将另一样东西递给他：这是一封酒店的招聘启事，似乎是要招什么经理，信封上绘着黑色的玫瑰，看上去诡异而不祥。
　　这信封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应聘者，你来我们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系统沉吟道：“讲真，很少有人做到最后一个任务。明冉，这意味这最后一个应该会有些难度。”
　　这听上去很可怕。
　　当然，他相信陆明冉总会有办法，相处了这么久以后，系统觉得陆明冉已经可以自立一种门派了。
　　陆明冉靠着窗户，眺望着海面。回去的路就在眼前，而他有些失神。
　　其实陆明冉觉得，在这些世界里所度过的日子，真的还算快乐。
　　而系统以为他是在担心下一场任务的难度，忍不住安慰提醒他道：
　　“会有人帮你的，不要害怕。”
　　“……谁？”陆明冉终于回过神。
　　系统则说：“不是某一个人。”
　　哈？不是某一个人？陆明冉想了想，心说难不成是某种动物？
　　而系统的意思显然不是这个，它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会有很多个人。
　　系统的声音被卷在海浪里，有些失真：
　　“明冉，你摁回去的那些男主们，很有可能在最后一个任务里全部出现。”
　　——————
　　我与你相遇。
　　久别重逢。


第85章 想大战神秘生物？不行（1）
　　所有的怪谈男主有可能都会出现啊……
　　陆明冉不禁发出想凑齐一桌火锅的感慨声音。
　　而此时邮轮的汽笛声再度鸣起，系统说：“该上船了。”
　　“诶？”陆明冉抬起头，“不是去酒店吗？上什么船？”
　　“是啊，坐船去某个小岛的度假酒店。”
　　——————
　　几分钟后，陆明冉已经置身于南瓜号邮轮五楼的中庭里，入目的是头顶的金色吊灯，以及四周说笑着的一张张年轻面孔。
　　陆明冉被裹挟在人群里，跟着这些人往前凑了一下。与此同时，尖锐的口哨声掺和着节奏欢快的音乐，不断冲击着他的耳膜。陆明冉向前望去，很快便看见在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台子，上面站着一个正在抛球的小丑。
　　小丑仰起那滑稽的红色大鼻子，敬业地做着各种杂耍动作，引来围观者的笑声。按理来说这是很普通的杂技表演的现场而已，很欢乐，但陆明冉的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而且，周围大笑着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死死盯着小丑的目光，他们好像都在期待着什么，眼前的表演根本吸引不了他们的兴趣。
　　很快地，陆明冉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了。
　　下一刻小丑将绿色的小球抛向空中，而这次落下的不再是小球，而是一把尖锐的匕首。
　　陆明冉感觉眼前的一切在一帧一帧地慢放。小丑仰头张大着画了红色涂料的嘴唇，他的嘴唇在以最大的弧度表现笑意，但他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那匕首在小丑的注视中坠落，坠落，径直地插进了他的喉咙里。
　　小丑捂着脖子，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在那沉重的响声中，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
　　然而陆明冉清楚地察觉到，旁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甚至，在几秒的寂静过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还有尖叫声。
　　……疯，疯了这是？
　　陆明冉不得不捂住耳朵来抵御那些叫好声，大概全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表现得比较像正常人。他的害怕的情绪被人们狂欢的快乐淹没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后，人群总算是能安静一点了。
　　吓到陆明冉的是，那倒在血泊中的小丑突然敏捷地翻身起来，跳到椅子上，优雅地向大家鞠躬，他的这一举动，招来又一波的欢呼声。
　　“各位……”
　　小丑站直，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听他讲话：“刚才的这一幕是本次旅程的第一次表演，我想它也许不够刺激，还不能满足你们登船的目的。”
　　“但是请各位相信，作为这次万圣节的特别活动，邮轮是被精心布置过的。现在让我们再一次地来向你们介绍南瓜号。”
　　小丑的声音高亢起来：
　　“这是一艘幽灵船！”
　　所有的人开始鼓掌。
　　准确地来说，是一艘普普通通的船被打扮成了幽灵船，供人们猎奇取乐。大家给它设定了背景故事，说这是失踪已久的邮轮，而今年，这漂泊已久的幽灵船竟然回来了，向勇敢的年轻人发出邀请。
　　陆明冉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搭个船去酒店应聘而已，竟然上了这么一个贼船，哦，不对，“幽灵船”。
　　看样子船上还会发生很多次这样的血腥事件，而这些都是人为的。已经经历过很多个怪谈世界的陆明冉对这些兴趣寥寥，当别的人继续狂欢时，陆明冉艰难地挤着一个又一个人，总算是退了出来，从裤兜里摸出房卡。
　　嗯，三等舱，穷人的归宿。
　　陆明冉将那些热闹的声响抛在身后，走向走廊深处。越向里走就越安静，他的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的轻微声响。
　　403号房间，陆明冉停在门前，低下头。
　　原本他应该打开门，走进去好好地睡上一觉，但陆明冉此刻突然僵住。
　　因为他听见了别的声音。
　　隐隐约约地，陆明冉听见了女人的歌唱声，好像在某一个房间里，又像是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歌声冰冷而诡异，和中庭那边的气氛完全不同。只是那些人听不到这声音，只有陆明冉站在这里，断断续续地聆听着这女人的歌唱。
　　就在陆明冉纠结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发现有别的人来了。
　　那是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西装，步调整齐划一，看上去有些可笑。
　　不仅如此，他们说话也神神秘秘的，每说一句就要凑到对方的耳边，但要命的是说话的声音偏偏那么大，那你们这动作倒是有什么意义？
　　于是陆明冉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两人打算去沿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去找一找。听到这里，陆明冉心说这简直就是恐怖片的作死开头。
　　“我说……”
　　陆明冉干咳了两声，引起他们的注意，故作轻松：“你们用得着这么紧张吗？船上的一切不都是表演项目吗？”
　　其实陆明冉自己并不相信，但他很想拦一下这两个年轻人。不出他所料的，那两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啧啧有声：
　　“唉，又是一个被忽悠上来的。”
　　“那这样吧，”陆明冉提议道，“我联系一下工作人员。”
　　六分钟后，歌声停了。因为陆明冉向工作人员投诉，说你们的演员在窗外唱歌影响我休息，夜半歌声这个表演项目我很不满意。
　　陆明冉清楚地记得，固定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听到了他的投诉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作为一个被系统提示了的人，陆明冉知道，这船上的一众工作人员都是鬼魂。而他们估计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要求。
　　好在陆明冉的要求被满足了。歌声停了以后，陆明冉向这两人笑一下，打算事了拂衣去。
　　可惜的是，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走上前来，取出一个黑色袋子套在了陆明冉的头上。
　　突然坠入黑暗中的陆明冉：“……！”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晕过去了？
　　是真的晕了。
　　——————
　　醒来时陆明冉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很轻柔的音乐声，还有房间里的别的人的对话。
　　“头儿，我们怀疑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回答的人语气里满是无奈：“但是，你们倒也不必把他押到我房间里。”
　　说罢，一阵脚步声接近了陆明冉。那人弯下腰，伸出手一把扯下陆明冉头上的袋子。
　　眨巴了好几次眼睛以后陆明冉的视线这才终于变得清楚，与此同时，那出现在他眼前的脸由模糊变为清晰，五官逐渐明朗。
　　陆明冉首先看到的是那人的一头白发。
　　而这个人，自从摘下了陆明冉头上的袋子后，他的脸上满是震惊神色，震惊到都忘了直起身子。
　　“……陆明冉？”
　　陆明冉也下意识地叫了对方一声：“老严？”
　　“等等，”陆明冉后退一点，惊恐地看着他的脸，“我们这是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老严想了想，说：
　　“好像是十年，怎么了？”
　　“哦，十年啊……”
　　陆明冉望着老严眼尾的几道皱纹，重重地念着那个“老”字，笑起来：
　　“你现在……真的是老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更~
　　写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在想邮轮这部分了，欢迎来到南瓜号。


第86章 想大战神秘生物？不行（2）
　　如果说老严原本还有点沉浸在重逢的气氛中的话，那么现在，听见陆明冉着重地强调他已经老了，老严很想把袋子给他套回去。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都十年过去了，陆明冉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陆明冉坐在椅子上，抓过那袋子看了看然后将它扔掉一边去，抬起头来看向这房间的摆设，眼里登时放出光来。
　　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房间。
　　老严看他呆愣愣的，以为他是没有缓过神来，摇摇头转身去给他倒一杯凉开水。这时候，站在右边的那两个年轻人都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他们的头儿……在，在亲自给这个人倒水？他们这是绑了一个嫌疑犯过来吗？怎么嫌疑犯的待遇比他们还要好？
　　刚好，老严转过头看见了这俩人，想起了自己还有两个手下，瞄了他们一眼。
　　于是那两个年轻人一起去倒水，老严站在那里手插着裤兜，静静地看着。
　　陆明冉亦是静静地看着，等那两个人把水杯递过来，送到他的手中时，陆明冉对着他们笑得灿烂：
　　“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和你们的领导有话要讲。”
　　两个年轻人齐刷刷地回头看老严。
　　老严微微地笑了一下。
　　————————
　　等他们离开，老严顺手关上了房间里的音箱，房间里一下子只余外面的海浪声。
　　陆明冉喝了口水，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好好活着？我还记得你背上的东西。”
　　如果是依旧没有下定决心打破那两个瓷娃娃，那么现在活着又如何？不过是苟延残喘。
　　临走前陆明冉把选择权交到了老严的手上，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了，他想知道结果。
　　但对此老严没有回应，他只是坐到沙发上，翘起腿保持着他以往大佬的风范，语气平淡而又快速地道：
　　“我会安排你下船。”
　　“你放心，明早就有别的小船来接你。”
　　赶人下船？看样子这邮轮是真的有问题。陆明冉诶了一声，立刻回应道：
　　“你不会以为我和他们一样，是上来凑热闹的吧？”
　　“那不然呢？”老严盯着他，“这船不去任何国家中途不在任何地方停靠，就是一直在海上飘，难不成你上来就是为了飘？”
　　这就和系统说的不一样了，照系统的说法，这船应该把陆明冉送到一座小岛上。这下，陆明冉有些懵了。
　　在迷茫中，陆明冉不忘问老严一句：“这船有什么问题？”
　　“这上面……已经死了一个人。”
　　一周前，他们部门的一个小伙子的弟弟报名做这邮轮的志愿者，上来帮忙布置一些恐怖场景，一走就是一周，没有任何音讯。
　　那个小伙子的心里开始慢慢地不安起来，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弟弟面无表情地站在邮轮的甲板上，背对着大海，看着他。
　　明明天气晴朗，大海蔚蓝，但弟弟灰暗的脸色叫人瞧着害怕。
　　他叫弟弟的名字，迈出一步试图靠近，而这时，他醒了。
　　耳边传来什么东西在卧室的门上一下一下撞击的声音，虽然这小伙子是在这部门做事的见过不少灵异事件，但这晚他硬生生地被吓到不敢下床。
　　等到第二天早上，他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头盔。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是弟弟最喜欢的骑摩托车时戴的头盔，但是这头盔的颜色变了，以前它是黑色，但现在，它是红色……
　　昨晚一下一下地叩击着门的，就是这个头盔。
　　这时小伙子立刻明白过来，弟弟已经是凶多吉少。
　　这便是老严他们上船的原因。
　　陆明冉听完后头皮发麻，可他还有任务要做，只能坚强地说：“我来这里，也是有我的事要做，你不能赶我下去。”
　　老严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好像在确定他说的话的真伪。
　　良久过后，老严拍拍大腿：“要留下也成，那你就在我的房间里呆着吧，这里安全。”
　　说罢，老严在站起来的一瞬里已经施下咒法。他走向房门，刚一来开门就看见自己的两个手下二愣子一般直直地站在门外偷听。
　　“小周，小陈，跟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老严将门关上，带着他的手下匆匆地离开。
　　系统这时候冒出来，好心地提醒陆明冉：“他把你关在了这个房间里。”
　　嗯，陆明冉已经发现了。老实说他挺喜欢这样的，豪华套房，有吃有喝还不用见鬼，这多好，他心满意足。
　　但是不行，这邮轮上的玩意儿绝对不是老严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
　　“他是带了两个手下，但那俩人就是两个憨憨啊。”陆明冉痛心疾首地说起来。
　　“哦，”系统笑了，“但小陆你也很憨啊。”
　　“不。”
　　陆明冉很认真地说：“我是一个有用的憨憨。”
　　系统：“……好的，我明白了。”
　　有用的陆明冉现在摸着自己的脸，心说老严并不是男主却出现了，那么，和他在同一个怪谈世界里的徐令秋是不是就在附近？
　　只可惜陆明冉被关在房间里，没有办法出去在邮轮上找。无奈之下陆明冉在房间里四处转悠，最后在钢琴边坐下，摁了几下琴键。
　　不成音调，乱七八糟，这倒也就算了，弹着弹着，陆明冉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歌声，还是那个女人的歌声。哼唱，听不清歌词。夜里听来格外阴森。
　　陆明冉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房间是海景房，有自己的阳台，窗户也很大，这意味着外面如果有什么“人”，他一定看得见。
　　想到这里，陆明冉的手指停止动作。他尽量地不去看身后的一切，看到老严的箱子后就跑过去，想找点能防身的东西。
　　按理来说这房间很安全，但陆明冉还是想找点防身的东西。他认得这箱子，当初他第一次见老严时，老严带的行李箱就是这个。
　　陆明冉打开了箱子，果然看到了小桃木剑这样的东西，愉快地捏在了手里。
　　同时，他也不经意地看到了躺在箱子一侧的，两个白色的瓷娃娃。


第87章 想大战神秘生物？不行（3）
　　这箱子里的白色瓷娃娃实在是扎眼。
　　陆明冉抚摸着其中的一个，心里一震。看老严如今那活得依旧风生水起的样子，他原以为这人其实是放下了的。
　　然而并没有，是么？
　　一时间这种震惊和酸涩的感觉占据着陆明冉的心头，以至于他忽略了外面幽幽的歌声。不过没关系，这邮轮总会有别的办法来吸引陆明冉的注意。
　　嘶啦——伴随着这一声短路的声响过后，房间里陷入了黑暗中。
　　这突如其来的停电惊得陆明冉猛地抬起头，右手立刻握紧了那柄小小的桃木剑。此时歌声是停了，但未知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使得陆明冉喘不上气。
　　陆明冉试着朝门口移动，心说如果真的有事干脆把门砸烂算了，也许会有用。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门，被人敲了两下。
　　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唱歌的女人应该就在这里。”
　　……
　　“对了徐令秋，你不是说你要金盆洗手了吗？”
　　徐令秋。
　　再一度地听到这个名字时，陆明冉有了一种重操旧业，想摊几个煎饼果子的冲动。
　　————————
　　对徐令秋这种内行人来说，解开门上的术法并不难。而他也看得出来，这房子里住的不是什么普通人，有些犹豫。
　　门最终还是开了。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里，房间突然亮起了灯。
　　陆明冉站在门口，正对着门外的人。
　　在那个世界里陆明冉和徐令秋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后来也是开了马甲去接近他。陆明冉本以为徐令秋会认不出自己，但是不是的，徐令秋看到他时，明显地愣了一下。
　　接着，一个女孩子紧跟着徐令秋出现在了陆明冉的视线里。
　　这个女孩和以前相比，真的是多出了几分阴郁的气质。
　　小双，那个体内有着哥哥亡魂的小双。
　　————————
　　小双不是和徐令秋一起上船的。
　　一周前徐令秋接了最后一个客户的单子。那位客户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躺在椅子上话都说不清楚。徐令秋蹲在他身边听他讲话，只见老人颤巍巍地递来一张邮轮的旧照片及一份报纸。
　　照片中所拍摄的是邮轮里的一间客房，老人的小女儿站在那里对着镜头笑靥如花。巧合的是，那份报纸里所刊登的照片中也是客房里的场景。
　　徐令秋注意到小女儿手旁的桌子上摆着一只她自己带的紫色的保温杯，而在那份报纸里的照片中，有着相同的保温杯，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一样。
　　他向上看去，看到报纸的年份并不久远，是最近的几期，本期有一个万圣节的特别狂欢节目专题。
　　两年前老人的女儿搭乘珍妮号邮轮，那艘船再也没有回来过。
　　两年后，这艘南瓜号的船上的摆设和那消失的邮轮惊人地相似。
　　徐令秋答应了这位老人，同时也决定，将这作为自己的最后一单。
　　让徐令秋没想到的是他上了船，竟然能碰见小双。
　　小双说她是来旅游的，和那些年轻人一样，过来图热闹。但是她的身体里有着哥哥的亡魂，因此，听到了女人的歌唱声以后她就意识到了诡异之处，循着歌声一路追过来，徐令秋担心她，跟在她后面。
　　于是就发生了徐令秋更加没有想到的事。
　　他在这里遇见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人，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陆明冉真的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刻一看到陆明冉，徐令秋脱口而出道：“那个人也在这里？”
　　看样子徐令秋也记得老严，陆明冉点点头，道：“是的，这就是老严的房间。”
　　“我记得你被他开除了。怎么，现在又做了他的助理？”
　　“是的，”陆明冉平静地道，“我离开了他足有十年，现在是下岗再就业。”
　　他们两人聊天的时候，小双已经忍不住了，不断朝里张望试图找出那个女人，只是老严房里有太多不利于鬼魂的东西，小双身体里的亡魂受不住，她不敢再朝里走。
　　十年过后小双较之以往更加阴郁，而徐令秋身上的气质也有了一些变化。他戴着第一次和陆明冉见面时戴的帽子，依旧是把帽檐压得很低，但眉眼里更多的是平静之色。
　　“你……”
　　陆明冉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传来一阵婴儿的笑声，紧接着广播响起了：
　　“亲爱的旅客们，到了回房休息的时间。我们为你们准备了惊喜。”
　　“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小铲子，你们猜它可以用来做什么？试着把墙纸弄下来吧，你会看到惊喜！”
　　门这时还是开着的，陆明冉能听到别处爆发出的兴奋的声音。此刻很多人都朝自己的房间里涌去了，他们急着拆这份惊喜的礼物。
　　至于他们三个，谁也没有动。
　　小双看看陆明冉，再看看徐令秋，歪了一下脑袋：“你们两个不回去撕墙纸吗？”
　　“我是来陪你找女鬼的。”
　　说罢，徐令秋看着陆明冉。
　　陆明冉回身看了一圈这套房，叹口气说：
　　“不是我不想撕，你看看，这总统套房太大了。”
　　“唉，老严住这么大的套间也很不好啊，都享受不到这种快乐。”
　　很认真的烦恼的口吻。
　　————————
　　老严回来时发现门已经开了，他以为陆明冉出了事，却看到门口蹲了三个人，这三人他还都认识。
　　陆明冉，徐令秋，还有……小双？
　　短暂的寒暄过后，老严注视着他们每人手里拿着的一把小铲子，还没问什么，就被陆明冉塞了一把小铲子：
　　“就等你了，总统套房太大，我们忙不过来。”
　　“……忙什么？”
　　陆明冉说：“撕墙纸啊。”
　　听到这话，老严的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他想把那奇奇怪怪的小铲子还给陆明冉，不过这时陆明冉突然站起来，直奔洗手间而去。
　　他的衣兜开始发烫了。
　　准确地说，是那封酒店的邀请函开始发烫。陆明冉把它拿出来，只见那封面上浮出一行烫金的小字来：
　　“亲爱的应聘者，你需要去304房间拿一身合体的西装。注意，你只能从那里带走一套。”
　　现在陆明冉有点明白为什么他要上这艘船了。
　　听上去很简单，去304，拿衣服，但天晓得那里会发生什么事。若陆明冉是一个常规的怪谈小说里的男主，他会默默地独自前往。
　　但他是陆明冉，躲在卫生间里看完任务提示以后，他立刻把这件事讲给了他们听，说自己惹上了麻烦。
　　在陆明冉看来，要坦诚，不然会出很多的事情，反而更可能连累到同伴。而就像系统说的那样，怪谈男主会帮他。
　　——————
　　304。门是敞开着的。
　　刚一走到门口，老严，徐令秋还有陆明冉都是瞳孔地震。
　　狭小的屋里被用来装饰的墙纸正被撕得七七八八，露出红色的长长的印记。
　　这倒也就算了，墙上，那挂着的一个个画框里的画作的纸张迅速泛黄，边沿开始卷起，看上去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让人恍然间以为自己闯入了很多年以前的邮轮的房间里。
　　在房间的最中央，一个小个子男人正一边咬着自己的手背，一边痴痴地望着墙壁笑着。陆明冉看得一阵反胃，老严则插话道：
　　“来的路上我看过了，不少人房里现在都是这种状况。”
　　陆明冉看了看，发现屋里有三套黑色西装。
　　一套是挂在衣帽架上的，一套是那男人身上穿着的，而另一套，那是墙上最大的画作里的男人穿着的。
　　陆明冉明白邀请函说的挑走一套的意思了。
　　“这怕是有点难，不知道哪一套是正确的。”老严思考起来。
　　对此，陆明冉回答说：“那，一人拿一套，这不算我违规吧？”
　　徐令秋抱着双臂笑了：“嗯，好主意。”
　　说干就干。
　　陆明冉拿走了衣帽架上的那一套。
　　徐令秋抱走了画框。
　　至于老严，他招呼着自己的两个手下，齐心协力地摁住了这个还在发癫的男人，他走过去，把对方的衣服亲手扒了下来。
　　刚好小双这时候跟着跑过来了，她一到这边的走廊便看见这三个男人正并排朝自己走来。
　　陆明冉的手上抱着一件西装，老严提溜着一件，徐令秋胳膊下夹着一幅画，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洗劫了别人的房间后的满足感。


第88章 想大战神秘生物？不行（4）
　　没有人知道那个可怜的人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三个面目凶狠，狰狞地笑着的男人闯入他的房间里，拿走了墙上的画架子上的西装，还扒走了他身上的衣服。
　　此时此刻，要不是那男人房间里的一切过于诡异，小双看着这三人喜滋滋的样子，简直是想把他们打包送去海里。
　　“妹妹，”小双体内的哥哥道，“一定要记得离他们远一点。”
　　——————
　　他们带着三件西装回了那偌大的总统套房，把东西摊在桌上。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陆明冉的耳边渐渐地听不到这些人的声音了。他慢慢地慢慢地站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到里面的那一间房里。
　　门是虚掩着的，那刻意露出的缝隙像是专门在等着他一样。朦胧中陆明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控，双脚不受自己控制地朝那里迈步。
　　“陆明冉，陆……！”他依稀听见系统的声音。
　　可是要停下来脚步真的是太难了，好像有一种极大的力气在拽着他，每一次反抗都招来痛苦。无奈之下，陆明冉放弃了。
　　准确地说，是在放弃自己，随波逐流的同时伸出手用力一抓……
　　陆明冉抓住了身边的徐令秋的胳膊。
　　彼时徐令秋正喝着咖啡看着西装，琢磨着到底哪件才是对的，一个没留意就被陆明冉逮到了胳膊。
　　不是无意的，是故意的。陆明冉心说像这种独自被引诱的场景死亡率太高了，拉个人来好歹也能当秤砣用，定住自己。
　　然而徐令秋并不胖，这个秤砣也没能拽住陆明冉，就这么茫然地被陆明冉拉走。
　　无论徐秤砣怎么喊，陆明冉都不为之所动。
　　对面的老严看得惊呆了，目睹着徐令秋就这么被陆明冉强行拖着，头也不回地朝里面的房间而去。
　　……我倒要看看那房间里是有什么好东西。
　　这么想着以后，老严跟在了他们的身后，三人就这么都冲进了那个房间里。
　　在进入的一瞬间，床上摊开的是一张完整地刚被剥下来的人的皮，但这场景转瞬即逝，床上的东西突然变为一件西装。
　　这时，陆明冉的意识终于清明了。
　　十分钟后三人出去，只见在桌上，那画作里的男人身上的西装已然不见。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男人也跟着不见了，画布上空空如也。
　　那看来就是这件了，黑色，左胸口处有着玫瑰的刺绣。
　　“陆明冉，”徐令秋揉着胳膊看他，“你这是招惹到什么了？”
　　老严没有问他，但从他的古怪眼神中，陆明冉看出了他的困惑，还有一丝丝怀疑。
　　然而陆明冉并不能把事情全部的真相说出来，他搪塞过去，将西装收进自己的行李箱里，露出一个含义复杂的礼貌笑容：
　　“享受在船上的日子吧。”
　　幽灵船，有什么好享受的呢？
　　但这真的是最后能享受到的欢聚的时光。
　　晚上陆明冉就在老严这里睡了下来，夜里他听着海浪的声响，睁着眼睛，眼前不断闪过那对白瓷娃娃。
　　也不知是何时入睡的。当陆明冉醒来时，船上的广播里的声音已经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各位，快去夜莺电影院！”
　　——————
　　这邮轮上有电影院，这没什么，有意思的是这也是惊喜活动之一。
　　陆明冉和老严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赶过去，这时小双和徐令秋也已经到了那里，他们挤在人群外围，冷漠地看着那站在台子上的小丑公布规则。
　　小丑说谁能坚持着在电影院里看完一部电影，他就能满足这个人的一个心愿。当然，也可以组队。
　　“至于电影的名字，各位……”
　　小丑咧开红色的嘴：“有很多电影都是你们没有见过的，我们不用抽奖也不用竞争的方式来选取。”
　　说着，小丑张开双臂，数十张照片忽然出现在他背后的电子屏上。
　　“这是每一部片子的男主角的照片，你们需要挑出自己看中的男主，观看他主演的影片，提醒你们一下，有些影像……可能不是电影。”
　　也许，是真实的杀人现场？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年轻人躁动起来，看上去是等不及了，想亲眼见识一下。
　　有人试图从男主照片的模样来判断这部片子有多恐怖，但是根本不行。这些男主角看上去每个人都很阳光可爱，完全就是普通的生活照，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大家根本就猜不出来这人演过什么戏。
　　陆续有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挑选，入场，没过十来分钟便有工作人员接到他们的求救信号。在一圈围观群众的注视下，他们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地被搀扶出来。
　　听说那个笑容灿烂的大男孩其实是一个拿着电锯的杀人魔。
　　第4号照片，有人以为他看上去是个坏人其实是个好人，但等看了电影才知道，他坏得简单粗暴。
　　“有点可怕啊……”
　　陆明冉这样感叹着，同时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
　　他的目光就突然被钉在了这张照片上。
　　啊，这个。
　　陆明冉激动起来，连戳身边的老严好几下：“我们进去看电影吧。”
　　“啊？我还在选……”
　　“不选了，”陆明冉果断地道，“听我的，我一定不会选错。”
　　鉴于只能两人组队，陆明冉只好和老严一起进去。临行前徐令秋看着他们两个，拉住了陆明冉，低声道：“你真的选好了？”
　　陆明冉没有答话，很坚定。
　　43号照片。陆明冉选择的是这张。
　　在影院中坐定，灯光熄灭时，老严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
　　老严坐在他的旁边，画好血符，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后深吸一口气，问他：“为什么？”
　　是感受到了不同的气场，还是……？
　　陆明冉仰起了头，回忆着照片中的那人。温文尔雅，斯斯文文。
　　其实，原因无他。
　　电影开始了，陆明冉静静地望着屏幕上的男主。
　　他在等着这个男主给自己惊喜。
　　终于，男主露出了一张儒雅的脸，对着镜头微笑着说出第一句话：“我想回来教书。”
　　老严看见片头的字幕打出来了：
　　“纪录片：最美山村老师，专访林见声。”
　　作者有话要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在恐怖电影院里看了一部纪录片……


第89章 想大战神秘生物？不行（5）
　　老严和陆明冉定定地看着屏幕，指望着能从这里看出什么端倪，两人严阵以待，提着一颗心地观看，生怕里面会闪现出什么恐怖镜头。
　　然而没有，从头至尾就是励志且有些乏味的纪录片而已，尴尬的是他们从林见声的童年讲起，附送其没穿衣服的婴儿照一张。陆明冉看着这个，再想想二人曾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不由得捂住了眼睛。
　　而就在这个时候了，林见声有些怅然的嗓音响起在这电影院里。
　　“哦，你说人生转折？”
　　“……嗯，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我的学生，遇见了一些很有趣的人。”
　　陆明冉盖在眼皮上的手渐渐没那么用力了，放下来。
　　朦胧中他看见屏幕上林见声怀念的表情，听见他说：“我前几天还去了那里，想拜访一位故人。”
　　“可惜的是大雪封山没能去成，还是挺想再见他一面的。路上我遇见一位农家乐里的姑娘，她说她坚持给我这位故人送粥喝。”
　　“……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但是他是和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见声对着镜头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的尾音落在陆明冉的耳中，莫名地让陆明冉怅惘起来。
　　他不知电影是何时结束的，只知道灯光亮起，电影院里灯火通明的时候，老严站起来了，只有他还站着。
　　“问你一件事情，”老严揉着额角，看他道，“你怎么一眼就相中这个人了？”
　　陆明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起身笑道：“嗯，感觉吧。”
　　其实不是感觉，其实只是曾经相识。
　　——————
　　看到陆明冉和老严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任何人搀扶，围观的人先是愣了很久，接着爆发出他们已经爆发出了很多次的欢呼声，口哨声。
　　陆明冉仔细地听了一下，对着系统说：
　　“这个欢呼声是不是你们这个世界里的音效素材库？我听着一模一样，连掺杂在其中的饱嗝声都一模一样。”
　　系统：“……你耳朵真好。”
　　这时徐令秋和小双迎上来，看着他们：“没事吧？”
　　老严难得地笑起来：“没事，陆明冉选得很正确。”
　　这之后老严的两个手下去找他请教事情，陆明冉独自先去吃饭。
　　截止日期是中午十二点。到了中午那会儿，仍没有人能像陆明冉他们这样，最终，胜者毫无疑问地被定为是他们。
　　作为胜利者，老严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小丑表达自己的心愿。
　　老严拉过陆明冉，说：“你如果想要他要黄金什么的，我能理解，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陆明冉点点头。
　　围观的人群早已等在那里，欢呼声也依旧是音效素材库里的东西。只是在这过于欢乐的气氛里，老严上前两步，卷起衣袖，朝小丑问出的问题的情绪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在哪里？”
　　老严死死地盯着小丑的眼睛：“丁奇在哪里？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你告诉我，他的尸体在哪里？”
　　丁奇就是那个失踪的男孩子。
　　人群里霎时安静了。
　　小丑仍是笑着的夸张表情，但他眼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冷却下来。而老严，他在耐心地等着答案。
　　突然小丑尖锐地叫了一声，扭头就朝之前表演节目的中庭跑去。在转身狂奔的同时，他松开手，手里捏着的气球的线朝上飞去，红色的气球飘飘荡荡。
　　陆明冉也跟着追上去。等他赶到时，他看到在那之前的台子上，小丑已经歪着脖子，吊死在了吊灯上，一双腿就这么在半空中晃荡着。他仍睁大着眼睛，看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这当然不是老严杀了人。陆明冉定下心神，只见老严正拿着工具撬开那个舞台，从里面扒拉出来另外一个双眼紧闭，浑身是血的小丑。
　　而这就是那个失踪的人了。此时徐令秋也跑了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他皱着眉退后几步。
　　老严听出来是他来了，头也不抬地道：“要是你当初跟着我走了，现在你该和我一起处理这种事。”
　　陆明冉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什么，这都十年后了，你还想着拐走怪谈男主呢？不行！
　　“那个，两位……”
　　陆明冉赶紧开口：“尸体是找到了，我们想想该怎么快点回去吧。”
　　老严叹息道：“怕是没这么简单了……”
　　当，当——忽然有沉闷的钟声响起。
　　陆明冉意识到了老严说的没有错，因为下一刻船上的一切发生了巨变。他惊惶地回身，看见船身墙壁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剥落，露出血色陈旧的一切，比那天他们见到的房间里的更甚。
　　除此之外，那些游客陆续涌入这里。
　　准确地说他们是被强行拉到这里的，被他们死去的同伴，爱人，亲人，自从上船以后这里就在不断地死人，但这船是如此地特殊，死人依旧可以像活人一样存在。
　　而现在，小丑死了，秩序崩塌，这些死去的故人终于以亡灵的面目出现，他们拉着在世的人的手，不吓唬他们不杀人，只是一昧地跳舞，跳舞。
　　狂欢。这是陆明冉见过的最绝望的狂欢。在他身侧，有一个小姑娘既怕得要死，又满脸都是泪水地被她逝去的男友抓着手腕，那男人脸色铁青，脖子上有着明显的指印，他就以这样的面目拉着女孩，强迫她一起跳舞。
　　陆明冉他们几个是少有的没有被缠着的人，但除了陆明冉和小双以外，情况也没有那么乐观。
　　徐令秋突然望向某一个方向，嘴里在一直喃喃地念着对不起，那时候是我没能救得了你……
　　看样子是见到以前的那个人了。
　　但是这绝对是幻觉。想到这里，陆明冉一把拉过小双。
　　道声得罪以后，陆明冉写张纸条贴在小双身上，拉着她去徐令秋眼前使劲晃：
　　“你醒醒，她在这里！这里！”
　　解决了徐令秋这边，接下来便是老严这边。眼看着老严双眼发直地朝着甲板那里走去，陆明冉冲出去时感觉自己的身上带着风声。
　　外面，海面平静，看上去是一点危险也没有。
　　然而老严独自站在甲板上，脚边多出了一些白色碎片。
　　“……老严？”
　　良久过后，老严看着蓝色的海，说：“我没事。”
　　老严看到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还是那种道士打扮。老严没有上当，一是他修行颇深，二是他知道师父早就死了，灵魂也只剩残渣。
　　但他还是失控了，当他看到在师父身侧，一左一右各有一个穿着古装的小孩时。
　　那两个小孩一笑起来便有白色的蛆虫从他们嘴中滚落出来，眼看着他们拉着师父朝外面走去，老严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着了道，跟着跑出去。
　　是如何清醒的呢？
　　在听到什么东西碎在地上的声音之后。
　　师父的残魂自那两个瓷娃娃里冲出来，那稀薄的身影挡在了他和那个假的师父之间。
　　师父在看着他。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老严的意识清明了。这才是师父，会护着他的师父。
　　也是在这时，老严从师父静默的脸上感觉出悲哀神色。
　　他困住师父太久太久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师父是有错的，有罪的，魂飞魄散，于他来说是解脱。
　　老严看看师父，再看看前面的那两个小孩，笑了。
　　接着他取来那两个瓷娃娃，将一个碎在了船上，将另一个沉入大海。
　　他的心神一定，假冒的亡灵便自动消散。陆明冉来的时候，老严正望着海面出神。
　　陆明冉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吹海风，在他们身后，幽灵船里正热闹得不得了。
　　此刻，陆明冉口袋里的邀请函又烫起来。
　　看了这次的内容以后，陆明冉愣住。
　　今晚十一点，新的船将会接走这些房客，你要继续守在我们的酒店里。
　　酒店？什么酒店？
　　陆明冉突然明白，其实这艘船，便是那个诡异的酒店。
　　——————
　　邀请函说的没有错，晚上十一点，果然有救援船只前来，幸存的人们爆发出了终于不是素材库里的欢呼声。
　　天和海此刻都是一片阴沉。老严和徐令秋都在找陆明冉，碰面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各自都找不到陆明冉。
　　“他人呢？”
　　“不知道，”老严有些烦躁，“我的两个手下也没有找到他。”
　　那边的船已经在催促，他们不能再磨蹭，无奈之下老严和徐令秋只好前往登船处，转身望着这艘船许久，这才准备离开。
　　陆明冉其实一直躲在某一处看着他们。
　　作为经理他得留下来，而看到老严他们要离开以后，陆明冉知道，这次再见，就再也不会见了。
　　是真的不会再见。
　　“系统，”陆明冉说，“我想在想象中抱他们一下。”
　　让陆明冉没有想到的是，系统满足了他的要求，过了一会儿告诉他，现在你可以过去了。
　　于是陆明冉冲出来，冲到错愕的老严和徐令秋身边。他先是大大地拥抱了一下徐令秋，接着他抱住了老严。
　　旁边的人都在急着转移，偶尔有人瞥他们一眼又匆匆收回目光。而陆明冉，他抱着老严，抱了很久以后这才松开手，退后一步：
　　“后会有期。”
　　……这一切真的只是在想象里发生。
　　做完这一切后陆明冉发现自己回到了船舱里。他站在黑漆漆的窗口前，望着他们被老严的手下强行带走。
　　没有告别也没有拥抱。
　　不过还好，在想象中，是拥抱着告别过的。
　　想象中离别圆满了，那就当做它是圆满的吧。


第90章 大结局
　　南瓜号邮轮，或者说消失已久的珍妮号，这便是陆明冉这次任务中所要呆着的酒店。
　　陆明冉一直纳闷怎么这次没有男主，而现在陆明冉知道了，男主与一种名叫云人的神秘生物大战，屠龙的少年变成恶龙，他早已死在这邮轮上。
　　陆明冉要做的其实就是安全地送走这一批游客，让男主的灵魂不得再次出来作恶。
　　至于他，作为所谓的经理，独自呆在这已经没有任何活人气息的邮轮上。船在海面上终日游荡，他在这船里终日游荡。
　　邮轮已经不复往日豪华，没有了宴会、侍应生还有各种服务，陆明冉在船上找些罐头这样的东西来吃，一日一日地挨过去。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陆明冉问系统道。
　　系统回答说：“当这艘船看见了海岸的时候，就到了你回家的时间。”
　　“当然，那时你也就该离开我了。”
　　——————
　　邮轮日复一日地漂泊，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岸边。
　　下船那天陆明冉站在甲板上回头看这夕阳下的船，感慨万分，而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金色斗篷，盖住了大部分脸的少年，他一开口陆明冉就愣住了。
　　是很熟悉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那么长时间的……系统的声音。
　　原来系统长这个样子？
　　系统看着他，说：“陪了你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说再见了。”
　　“不过不要担心我，比如担心我会寂寞什么的，我新的宿主就要来了。”
　　说着，少年抬起狭长的眼，朝着岸边遥遥一望。陆明冉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辆熟悉的公交车正停在那里，车上，有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年。
　　“我……”陆明冉想起了什么，“来的时候也是坐这艘船的吗？”
　　“不是，上一个宿主的任务中止在墓园里。”
　　系统陷入回忆里，微笑着道：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山中弥漫白色雾气，你赤着脚闭眼站在林中，那时候看上去很安静，很干净。”
　　“……那，后来呢？”陆明冉笑着问道。
　　“后来，后来自然是没有我想的那么安静。”
　　他陪过很多的宿主，这是最让他省心也最让他心惊肉跳、瞠目结舌的一个，也是少有的做完全程任务的男主。
　　公交车响了两声喇叭，系统知道，这是在催了。
　　在夕阳的余辉中，这一次告别没有在想象中发生，陆明冉真的给了系统一个拥抱。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系统在陆明冉的耳旁神秘地低语道：
　　“在你的世界里，我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
　　醒来后是在意料之中的医院里。
　　陆明冉睁开眼睛，听见护士说着电视剧里最常出现的话：“医生，他醒了！他醒了！”
　　对于一个认为自己死了的人来说，这句话太珍贵了。
　　还好，没有残疾也没有瘫痪，两个月以后陆明冉便出院了，恢复得很好。
　　期间哥哥有来看过他，难得地表现出哥哥的殷勤和哥哥该有的照顾，陆明冉忍不住地怀疑人生地想，难道这就是系统给他准备的惊喜？
　　很明显地，陆明冉是想太多了。没过几天哥哥就笑眯眯地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说：
　　“你平常少言寡语，性格内向，想不开跳楼这种事……我能理解。”
　　陆明冉于是笑道：“不是你让我帮忙翻阳台去隔壁房间拿东西的吗？”
　　哥哥被噎住了。
　　“还有，”陆明冉认真地说，“哥哥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我的性格从不内向。”
　　那是你没有见过做任务的陆明冉。
　　在住院期间陆明冉百无聊赖，看电视，看报纸，还好只是昏迷了半年，不算是和社会脱节太久。
　　有一个新闻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就是有八卦杂志报道称有两个年轻的男孩子出现在了早已废弃的车站里，据说这俩人是失踪的大学生，如今突然回来引起不小的动静，可具体的杂志就没有再提，只说其中一个人姓程，发现他时警察翻他的钱包寻找身份证明，只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好像是什么大合影，这个姓程的人很快就把照片要了回去。
　　这个消息出现在某个平常普通的下午里，陆明冉坐在病床上，看看太阳落在自己膝盖上的光，再看看电视里的这个消息，弯起眉眼笑。
　　后来又有消息辟谣，呼吁大家不要相信这种灵异事件，说是这是某个中学生从游戏里摘抄出来的故事情节。
　　陆明冉去找了这款冷门的游戏，赫然看到本游戏由某本书改编这行字，又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在这游戏里，那两个人，最终确实是回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现实，这样也好。
　　但陆明冉还是有些隐隐的失落，这也不是惊喜，那也不是惊喜，那么，系统给他准备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后来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
　　因为大病初愈，父母没有催促陆明冉找工作，他倒是清闲了很久。
　　哥哥是照旧地看不惯他，现在他闲着，就更加是这样。而哥哥也看得出来，陆明冉现如今是一点也不打算忍着，他的举动也就能收敛一点。
　　话说他这个弟弟也算是脑壳坏掉了，和他吵架就算了，有时还莫名其妙，冷不丁地来一句：
　　“你知道什么是兄弟吗？我遇见过一个叫顾合的人，那才算是兄弟。”
　　顾合，顾合又是谁？
　　这天，陆明冉出去遛弯。因为没有看天气预报，天上突然下起大雨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街上，茫然无措。
　　但是还好，不远处就是一家便利店。陆明冉打算进去买东西吃东西，躲躲雨。
　　一推开门，风铃声应声而起。店里有些冷清，没有什么顾客，柜台那里也只有一个穿着围裙的小姑娘在。
　　“你要尝一下我们这里的关东煮吗？”小姑娘热情地推销，“我们这里的底料很不一样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明冉索性买了一份。
　　结果是真的好吃，吃过后陆明冉就念念不忘。小姑娘一直笑，说这是老板自己研究出来的底料。
　　“哦，那你们老板呢？”陆明冉望着外面的大雨，夹起一个丸子送入嘴里，随口问道。
　　“他出去进货了。”
　　第二天傍晚，陆明冉出去散步，忽然想念起这家的关东煮。
　　于是他顺着昨天的路找到了这家店，再次买了一份关东煮。这次还是那个小姑娘在，小姑娘说老板有事，依旧不在店里。
　　陆明冉倒是不关心别人的老板怎样，他只关心关东煮好吃不好吃，今晚他还提了一份回去。
　　这之后的一周里，陆明冉又来了好几次，以至于小姑娘都记住了他爱吃什么，会为他提前准备好。
　　周日，又下起了雨，细雨朦胧。
　　下午陆明冉撑着透明的那一种伞，有些狼狈地在雨里穿梭。他走到这便利店门前，抖抖雨伞上的水，闷着头推开门。
　　——风铃声应声而起。
　　“你好，一份关东煮。”陆明冉知道，自己其实连招呼都不用打，小桃会为他做好。
　　但是这次，新的声音飘入他的耳朵里。这个声音带着雨天里的暖意，意外地闯入他的耳中：
　　“好的，请你自己过来选一下。”
　　陆明冉抬起了头。
　　他看到在柜台后面站着的已经不是什么小姑娘，而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他的头发蓬松，脸上是真诚的笑意，令你看了便觉得周身温暖。
　　陆明冉感觉自己的喉咙在发涩。
　　有一个名字在试图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但他压下这个名字，转而微笑着，问那个人道：
　　“小桃呢？”
　　“哦，她有事，回家了。”
　　陆明冉继续看着他：“那么，你是老板？”
　　“嗯。”
　　不等陆明冉继续问，那人抬头一笑：“我叫苏匀。”
　　苏匀。
　　真的是很久没有再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苏匀哪里知道眼前这人的心绪，他只顾低头忙自己的事，当他忙完了抬头后，发现陆明冉已经吃完了一份关东煮，而人还在那里坐着，正看着自己。
　　这人突兀地对他说：“我叫陆明冉。”
　　“另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匀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嗯，你问。”
　　“那个……”陆明冉压低了声音，“你能看见鬼吗？”
　　苏匀愣了愣后笑出声，陆明冉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等笑完了，说自己并不能见鬼以后，苏匀突然走过去，左右看看，对他小声说：
　　“不过你要是有这方面的事，我应该能帮到你。”
　　结果这次换做陆明冉在笑。
　　苏匀觉得这位客人的笑容含义有些复杂，似是开心又似是怅然。
　　他搞不懂陆明冉在笑什么，只记得这位客人拍拍他的肩，问他以后能不能常来这里。
　　“当然……可以。”
　　“好。”
　　陆明冉握着温热的装着热茶的杯子。窗外，雨声淅沥，声音温和。
　　——————
　　兜兜转转，人世间有很多人要碰面。
　　何其有幸，与你们碰面交心。
　　（完）
　　作者有话要说：最开始就在想的结局，起首是苏匀，结尾是他，感觉会有一种很奇妙的命运圆圈感。
　　这两天一直没有动笔写可能也是因为不舍和陆明冉告别，拥抱告别的画面，我也在想象中过了很多次。
　　陆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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