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满级影后穿成女配O》作者:牛肉月饼好难吃   文案:   本文又名《装O的原女主非要和我贴贴》   挑剔影后傅笙熬夜看完一部娱乐圈题材剧本之后,气得飞上天。   梗老、文笔差、逻辑死,现在的年轻人对娱乐圈到底有什么误解?   然后她再一睁眼,进入了剧本的世界,成了一个同名女配。书里的傅笙连个反派都算不上,就是个做梦都想一夜爆红压过原女主的跳梁小丑,最后还被作者鲨了给男女主的神仙爱情助兴。   傅笙:“......”   傅笙:“顶着我的名字,谁准你这么拉跨?”   傅笙出发了,她要亲自出马替原主问鼎娱乐圈,结果刚踏出一步,傅笙就遇见了那个所谓最年轻影后的原女主向晚,没想到她被人欺负到头上还期期艾艾。   说好的少年成名,影坛奇才呢?就这也能当女主?影后的尊严呢?怎么像个软柿子?   傅笙头脑一热,替人A上去了。   软柿子眼圈发红,拉着傅笙的袖子:“谢谢姐姐帮我,都是我不好,给姐姐惹麻烦了......但是,她们那么说姐姐,真的很过分......”   空气中茶香四溢,傅笙突然被奇异的感觉击中,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慌乱到不知所措。   甜腻腻的奶糖味爆发开来,傅笙终于想起来,这天杀的垃圾剧本好像还是个abo!   ---   向晚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习惯了用柔弱的表象麻痹对手,倒不是她对付不了,只不过是看那些蠢人被她耍得团团转,比照本宣科地演戏有意思多了。   早早捧回了影后桂冠,只剩下游戏人间的少年影后终于栽了,栽在一个胆大包天的女配身上,她的信息素竟然该死的甜美。   肆意接近,装成人畜无害的24K纯柔弱小omega,一点一点入侵她的生活......   嘘别让她发现了,向晚是个心怀不轨的alpha......   ---   一肚子坏水白切黑绿茶A,没心眼且就吃这一套的直球选手O   高亮:   1. 私设如山,女A生理为纯女性   2. 年下   3. 回到现实世界会有反攻   4. 有少量系统戏份,系统定位为弱鸡狗腿子,主角专属打call带师   5. 这是一个强O一心搞事业,奈何身边有人非要拉她谈恋爱的甜爽文,戏中戏小虐怡情,但不妨碍主线甜啊!   内容标签: 娱乐圈 系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笙,向晚 ┃ 配角:预收文《我捡到的小怪物不对劲[末世]》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向影后今天掉马了吗?   立意:不屈的灵魂绝不会被桎梏   vip强推奖章   影后傅笙穿进了自己熬夜看完的剧本中,成了一个用来衬托男女主神仙爱情的跳梁小丑,她不理会所谓命运的安排,要亲自出马替原主问鼎娱乐圈,结果刚踏出一步,却意外捡到了甜甜软软的原女主向晚。向晚的爱情从欺骗和伪装开始,但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当她醒悟过来时,她早已无法脱身。幸好真心能换来真心。   本文情感细腻,脑洞大开,情节跌宕起伏,角色刻画鲜明。主线剧情中两个主角联手抗争不公正的命运,点滴细节可以引起读者共鸣。戏中戏和现实相互呼应,两个主角在一次一次演绎当中求索自己的内心,感情纠缠同样扣人心弦。 第1章 穿书   傅笙穿书了。   穿到了一个同名的炮灰女配身上。   书中的傅笙捞到了一个影视剧角色,可惜是个排不上名的女n号,她在片场发现副导演对自己好像有点意思,于是大着胆子勾引了副导演加戏上位,一度冲到了女三号的位置,但没想到剧播完了一点水花也没有,而早已声名在外的女主凭借着这部戏又上了个台阶。   傅笙削尖了脑袋钻营,却不想她和副导演的丑事突然被人爆了出来,手里好不容易谈下来的代言也飞了。傅笙觉得一定是女主捣的鬼,她气昏了头什么也顾不上,竟然想着开车去撞女主,结果女主的车性能远非她这个国产便宜小车可比,人家毫发未伤,她自己却被弹出的气囊砸出了满脸血。   然后,满脸血的傅笙眼睁睁地看着女主的从女主车里下来个气宇不凡的男子,他满脸关心地搀扶着女主去医院检查,把傅笙丢给了交警处理。   不用问,那个男子就是男主。   后来傅笙因为蓄意开车撞人被关进了监狱,染上一场急症早早地去了。到这儿,男女主的旷世奇恋才展开不到一半。   现实世界的傅笙是个声名在外的影后,刚过完三十岁生日,正是事业如日中天的年纪。   她原本正在自己家的书房里坐着,在自己的邮箱里发现了一份剧本,白天她才跟经纪人说要留意好本子,晚上就收到了一份,傅笙没做多想,她以为是经纪人效率惊人,可没想到,这份剧本可以排得进傅笙人生见过的最烂剧本top10。   梗老,文笔差,逻辑死,文案居然还号称是娱乐圈众生相,作者写的哪里的娱乐圈?他梦里吗?   傅笙一口气没上来,眼前猛地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睁开眼时,她正捏着一张房卡,站在一扇门前。   傅笙抬头张望,走廊两边都是相似的房门,她面前的1601号房门上挂着牌子请勿打扰的牌子。   傅笙松开手,房卡锋利的边缘在手掌上硌出红痕,残留的疼痛感还残留在意识的断层中,傅笙记得她来到这里时正死命地握着这张房卡,好像即将踏上命运无常的刑场。   “宿主晚上好。”   一道像电信诈骗一样虚假甜美的女声骤然在傅笙脑海中响起,“我是您的系统,从此与您绑定,希望您能修正世界的bug,完成主神的任务,系统1551竭诚为您服务。”   傅笙身形一晃,头痛欲裂,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的脑海,无数信息倒灌进来,摧枯拉朽横冲直撞,让她差点眼前一黑原地跪下。   “宿主!你没事吧!!”那声音焦急起来,带上了情绪,终于不再像假冒10086的女骗子了。   倒像个一惊一乍的尖叫鸡。   “宿主,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回家啊!!!”尖叫鸡又叫了一声。   “我没事。”傅笙扶着墙站好。   “我们绑定在一起,你死了我也......”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傅笙那句话好像掐住尖叫鸡的脖子拔掉了她的气栓,嘎嘣一下就打住了她的话头。   “宿主,你没事啊。”系统1551期期艾艾。   “小鸡,啊不是,小五啊,你说主神的任务,是什么意思?主神是谁?”傅笙缓过劲来,她在系统1551的几句话中提炼出好几个关键点,她要一个一个问清楚。   “世上的每一个故事都自成一个世界,全权由主神控制。有的故事精妙绝伦,有的故事粗制滥造,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需要修正,主神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和你。”   傅笙眯了眯眼睛,“修正......bug吗?”   傅笙是演员,又不是程序员,这活怎么轮到她头上了?   “所以,我现在就是傅笙,那个傅笙。”   要不是这个角色和傅笙本人重名,她根本不可能记得这个跳梁小丑身上有什么故事,女主向晚才更让人印象深刻。   国内最年轻的影后,天赋异禀一路顺风顺水,和最优秀的男人谈恋爱,还出身数一数二的豪门,人设完美到无趣。   可惜,傅笙最讨厌所谓的天才,就是这种人,衬得别人的努力像个笑话。   傅笙收回心思,摩挲着手里的房卡,那个冷冰冰的塑料卡片被她的手心的温度捂得热乎起来,像个烫手山芋。   和原身滚了床单的副导演,就住在1601。   傅笙扯开嘴角冷笑一声,转头就要走。   “宿主请留步。”   傅笙脚步不停。   “温馨提示,请务必遵守原故事线,请勿ooc。”1551开始二倍速念台词。   “说人话。”   “崩人设可能会死。”1551一句话概括,简洁明了。   傅笙果然停住了脚步,她现在就在电梯门口,手指差一点就戳到那个开门按钮了。   1551长出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崩人设......可能会死......可能......”傅笙面上饶有兴趣。   “小五啊,你当年上学的时候语文阅读理解扣多少分?”   “?”1551不明白傅笙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她还是照实答了:“运气好的话能得三分呢!”   “得三分?”一声笑绷不住从傅笙嘴边溢出来,那个傻系统在骄傲个什么?   “主神说的是遵守故事线是吧,我不认为这场恶心的床戏是什么必要情节,走了。”说着,傅笙点开了电梯门,一步跨进去,目送着锃光瓦亮的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拢。   反光的金属门映出傅笙的容颜,长直发披在肩上,清瘦修长的脖颈上托着一张略显疲态的脸,毫无疑问傅笙是美的,但过于苍白的肤色和眼下让人难以忽视的乌青她整个人都透着沉沉暮气。   现在,这躯壳已经换了芯子,傅笙看着原主把和自己一样的容颜糟蹋成这副模样,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瞳仁里闪烁着亮光,这是独属于傅笙的光芒。   叮——   电梯到了一楼,傅笙没有半分迟疑地走出去,洁白的月色洒落在她的长发上,莹莹柔光模糊了她整个人的轮廓,哪怕混得像原身这般不得志,傅笙仍然是美丽的。   “看,我赌赢了,我们还活着。”傅笙对她的傻系统说。   只是她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看到就在她进入电梯的刹那,走廊转角出走出个人影,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让她念念不忘的原女主,完美天才向晚。   向晚未施粉黛,花瓣般不点而朱的粉唇配合着浅色卷发,就像个被所有人捧在小公主,只可惜这个小公主的眼神里满是捕猎时的精光。   像蛰伏在草丛里的大猫,终于发现了可口的猎物。   向晚盯着傅笙消失的方向,轻嗅空气中残留的Omega信息素的芳香,满意地翘起嘴角。   是她喜欢的。 第2章 配角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系统1551在傅笙的脑内连珠炮一样发问。   就在几分钟前,她声嘶力竭地看着傅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大门,人设出现重大偏移,1551绝望地闭上眼睛,本以为自己会被这个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宿主连累抹杀,没想到一睁眼自己居然还存活在这个美丽的世界。   虽然是透过别人的眼睛看世界,但1551还是很满足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去之后,1551滞涩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种种疑点串成了一条线,她在傅笙脑内激情开麦:“宿主你刚才是不是骂我来着?”   傅笙:“......”   1551:“你一早就知道出酒店不会死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看我笑话!你是不是嫌弃我阅读理解能力低!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到底和阅读理解这玩意有什么关系!”   傅笙皱眉,抬手虚虚地捂了下耳朵,然后忽然想起这声音来自自己脑内,捂耳朵也并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她四下张望了一圈,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幸好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傅笙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屏蔽1551的哔哔赖赖,心想绑定系统可以退换吗?   1551:“不能!”   OK,fine   “我可以给你解释,前提是......你先闭嘴。”   倏忽清明,1551一闭嘴,好像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远处传来两三声鸟鸣,一轮弯弯的上弦月格外温柔。   傅笙暗叹了口气,认命地给她的傻系统讲清楚。   其实问题很简单,关键在于何为故事线、何为人设。一切故事都以人物为核心,而人物的底层逻辑其实是人物的动机,这要这个动机还立得住,那一切后续发展都是合理的。   说人话就是,假如书中傅笙这个小人物最想要的就是扬名立万,为此她不惜勾引副导演上位,这里面扬名立万才是动机,勾引副导演滚床单不过是作者的恶趣味,只要傅笙能够出名,那主神管她滚不滚床单呢?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你怎么知道原身不喜欢副导演呢?如果她和副导演其实是一条感情线,你这不就崩了?”1551还在挣扎。   “小五你是不是平时喜欢追国产剧?”傅笙头痛。   “啊?”   “算了,没事,”傅笙长呼一口气,把自己的手举到自己眼前,“看。”   “看什么?”   “看......我手上是什么。”   这一次系统没有立刻接话,她像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试探着问:“是被房卡硌出来的红痕?”   “所以你明白了?”   “......你是在炫耀你皮肤娇嫩吗?”   傅笙扶额,系统是什么智障收容所吗?   “原身在痛苦、在纠结,她虽然站在了副导演的门前,但她满心的不情愿,死死握紧这张房卡,她需要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能支持她走出那一步。”   哪怕过了这么久了,傅笙手心里的痕迹还没有消散,可见原身当时是怎样的煎熬。   系统沉默了好一阵子,她好像突然认识到,傅笙分析得很有道理,更可怕的是,她分析出这些东西,只用了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好像是她一眼就可以看穿这个在原书中没多少戏份的炮灰小配角的前世今生。   1551意识到,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宿主,或许是个值得一抱的大腿。   “哇,宿主大大,你好厉害啊。”1551狗腿道。   “宿主大大您还有什么需要吗,关于剧情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可以尽量为您解答。”   可惜小系统空有一颗出力的心,傅笙却看不上经过系统二次加工的剧情简介,关于人情体察、人心揣度,她只相信自己。   “想回家吗?”傅笙问。   “想!”   “是不是我完成任务了,我们都能解绑回家?”   1551在傅笙脑子里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她们现在只能脑内语音交流了,又忙不迭地应声。   “那你就要听我的,”傅笙顿了顿,继续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在我耳边聒噪,除非我叫你,不必要的时候请你不要说话,你会打断我的思路,如果我做错了选择,我们两个都完蛋。”   “是。”1551被傅笙正经的语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不知道这个宿主穿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但无端从她身上觉出几分久居上位的气场,让1551的气场无限弱了下去。   傅笙轻笑了一声,虽然无从见面,但她好像已经想象出来跟着她的这个倒霉小系统现在是什么样子,怂兮兮地缩成一团,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一路上无聊,我们聊聊天吧。”傅笙主动抛出橄榄枝。   “小五啊,你觉得,这个故事的问题出在哪了呢?”   系统答不上来,不过傅笙好像也没指望系统嘴里听来什么高见,她就随口那么一问,然后自己接下去:“我觉得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居然不是女主。”   系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傅笙大笑,“我开玩笑的,谁知道怎么回事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或许是傅笙的开怀大笑感染了系统,好像自从被迫绑定以来一直笼罩在她头顶的愁云惨雾凭空消散了些,她心情又好了起来,甚至大着胆子打趣宿主:“我或许知道主神为什么要让你穿成这个炮灰女配了!”   “因为你言辞过激,对主神不敬,主神要给你的人生加大难度哈哈哈。”   傅笙倒也没恼,她微眯起眼睛,嘴角翘起了个好看的弧度。   增大难度吗?她不怕。谁不知道她傅笙的人生,从一开局就是hard模式,她可从来没怂过。   说话间,傅笙在系统的指引下回到了剧组给原身租住的房间,一间普普通通的标间,小得可怜,也没什么值钱的陈设。   原身的日子,不好过啊。   傅笙捡起床上散落的剧本,薄薄的没几张纸,这就是原身在这部戏中所有的戏份了。   系统见缝插针地在傅笙脑海里给她科普,这部剧是历史架空题材,原身的角色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戏子,被贵人看上送进了宫里表演,成了个为达官显贵助兴解闷的玩意儿。   故事的主线是死了驸马的长公主谋反推翻自己亲哥哥统治的一场大戏。   简单来说,就是和傅笙没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时代颠沛流离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讲完剧情简介,系统没听见傅笙有什么评论,她的心突然悬了起来,原身这个角色比龙套多不了几个镜头,宿主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我没不高兴。”傅笙翻看着剧本,指尖在原身留下的批注上划过。   虽然没几场戏,但原身很认真,剧本的字里行间都留下了她的批注思索,薄薄几页纸因为她频繁翻阅现在已经软趴趴的不成样子。   但是,还不够。   傅笙从抽屉里翻出纸笔,摊在自己膝头,唰唰唰地开始写。边写,傅笙还分得出心思和系统唠嗑:“这比龙套强多了,至少有词,好几句呢。”   傅笙想起了她的曾经。   傅笙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影后的,她曾经也是蹲在影视基地门前等活的再普通不过的芸芸众生的一员,到现在傅影后都还记得,她人生的第一个角色,叫尸体丙。   那天,她的报酬是一份20块钱的盒饭。   系统1551在傅笙的脑海中读到了这段回忆,她想象不出这么厉害的傅笙居然还有如此不堪的曾经,但是这段记忆的主人却不需要任何人怜悯,她正噙着一抹无所谓的浅笑,随手把回忆关进了牢笼。   转眼间一张纸写满,傅笙把笔放下,她伸了个懒腰,撇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该睡觉了。   “宿主,你刚刚在写什么?”1551看傅笙空下来了,这会儿说话应该不算打扰她。1551小小的脑瓜里塞着好多疑惑,她又不敢一口气都问出来,生怕被傅笙发现自己就是个傻瓜。   虽然,也许,可能,大概,傅笙早就发现了,但1551还要挣扎一下。   “我在写人物小传。”如果是这个说话频率,傅笙倒也愿意赏给小系统一个好脸色。   “方巧荷这个小姑娘,可以挖一挖。”傅笙叫的是那个小戏子的名字,虽然剧本上大多用一个小戏子打发了她,但傅笙还是前前后后翻了个遍,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她的名字。   好像有了名字,她的前尘往事、喜怒哀乐,全都立起来了,从一个编剧都不惜得着墨的小配角,渐渐变成了个活生生的人。   傅笙去洗了个热水澡,热乎乎的水汽一蒸,原身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一抹健康的红晕,她随手拆了原身攒着舍不得用的昂贵面膜敷在脸上,往床上一躺闭目养神。   “这......”系统想要出言提醒,她借着傅笙的眼睛可看见了,原身的行李里根本就没几贴这种面膜,用完了就没有了。   但转念一想,连她都看见了,傅笙不可能没发现,还用得着系统来多嘴提醒?   “不过是面膜,有钱了什么买不来?”傅笙很不屑,就好像胸有成竹换了她来就能很快赚大钱一样。   傅笙说得理所当然,系统也挑不出什么不对,她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竟然想不出该提醒宿主什么。   但冥冥之中,系统1551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明天你有一场戏,别睡过了。”想不起该提醒什么,系统干脆随便提醒了一句。 第3章 第一场戏   盛夏,天亮得早,傅笙睁开眼时,闹钟还没来得及响,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对着镜子仔细梳妆。   傅笙这么多年一直是个自律的人,这份自律也体现在她对于自己外形数年如一日的经营。   早早来到片场,傅笙找了个角落坐下,她手上虽然拿着剧本,但早已把自己的戏份记得滚瓜烂熟,她不过是在观摩同组演员的表演。   傅笙今天有一场戏,要拍方巧荷被戏班里新唱/红的角儿赶出去,眼看着就要流落街头,却被来民间寻摸新巧的宫廷乐师发现,捡了回去跟着他的班子学戏,日后进献入宫的那一场戏。   说来都是前情后续,今天真正要拍的只有方巧荷被赶出来和遇上乐师两条。   化妆老师来招呼傅笙做妆造了,她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化妆间,不过就是在个帘子围起来的角落里任人描眉画眼。远处人声喧闹,剧组里好像来了外人,傅笙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发挥,耳朵里却听见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凑了过去。   “怎么了?”傅笙问   “应该是媒体来了,毕竟向影后在嘛,动静大点也正常。”化妆师笑道。   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人说这话,一边手上不停,傅笙底子极好,随便画几笔就光彩照人。   傅笙睁开眼睛,镜子里的她穿着一身素白衣裙,长发用发带随意挽了个松散的结,眉眼间顾盼神飞,唇瓣娇艳如花。   “哇!”   旁边传来抽气声,连化妆师也看呆了,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傅笙居然这么好看!这简直是明珠蒙尘啊!   但是明珠傅笙却不高兴,她挑剔地看着自己镜中的美貌,纤细的眉头轻蹙,傅笙并不满意。   不对,这不对,方巧荷不该是这个样子。   傅笙抽出一张纸巾,在化妆师的心疼的惊呼下抿掉了过于娇艳的口红,拿粉扑上手扑了两下,营造出苍白干燥的质感。   这还差不多。   看到这里,化妆师这才如梦方醒,她小声跟傅笙道了歉:“对不起,我见你太好看了一时没忍住......唉我忘了方巧荷现在正是受苦受难的时候。”   闻言,傅笙反倒多看了这个化妆师一眼:“你看了剧本?”   化妆师点了点头,自己倒是先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这算不算是不务正业啊?”   傅笙乐了,现在看过剧本就算不务正业了吗?   从简陋的化妆间里出来,傅笙被来去匆匆的场务拉到一边,那个小哥叮嘱她:“媒体来探班,要拍向影后的拍摄花絮,你先等会儿吧。”   “这边也能拍啊,又不用同一个景,我们这儿妆都画好了。”化妆师听见了不愿意,拉着场务小哥解释。   “陈导说的,我们有什么办法。”小哥撇了撇嘴,发了句牢骚。   他一抬眼看见傅笙,怔愣了一下,像是刚认出来这人是谁,试探着问了声:“傅老师?您今天真好看嘿。”   傅笙浅笑,那个小哥挠了挠头,脸上发烫。   傅笙嘱咐小哥帮她盯着点,什么时候轮到她开拍了来告诉她一声,那小哥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开了。   人一走,傅笙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收了,她在墙边捡了个小凳子坐下,插上耳机闭目养神,实则是脑内系统1551又闹开了。   “小五,安静。”傅笙心说。   “他们这是欺负人!”小五愤愤不平。   “我知道。”   放话的陈导就是原书中跟傅笙滚了床单的那个副导演,看来头一天硬气地走人果然惹恼了他,给傅笙穿个小鞋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且等着吧,我们下午能拍上就不错了。”   哪怕没见过面,傅笙也猜得出来那个副导演在想什么,大鱼吃小鱼,圈里一直是这样。   傅笙自己就是底层跑龙套的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还不至于这点苦也吃不了,但她算漏了一点,她如今用的已经不是她自己那个见过大风大浪的身体了。   日上三竿,傅笙缩在小凳子上,汗珠几乎要流进眼睛里,古装里里外外好几层裹在身上,连个有空调的保姆车都没。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傅大姑奶奶不等了,她站起来就要去换衣服,然而老天爷就像是偏要和她作对,傅笙起身的一瞬间,她听见了那边散场的声音,媒体和剧组商业互吹,正打算快快活活地收工。   “不愧是韩导啊,还有向老师加盟,我们今天大开眼界,等过几个月播出了,《女帝》一定大爆!”   “哈哈哈用不了几个月,这部剧我们打算边拍边播,先和你们打声招呼,过两周就上线第一集了。”   傅笙脚步一顿,定在了原地。   副导演陈金昇点头哈腰地陪着一群人走出来,打眼一看就看见了人群之外的傅笙,他眼皮一跳,不知怎地就觉得傅笙看上去变样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啊。   场务小哥联系了执行导演跟韩导报备,傅笙这场戏已经等了大半天了,机器场地都摆布好了,就等着导演看着开拍了。   韩导眉头一皱,瞪了陈金昇一眼,那个姓陈的平日里拜高踩低作威作福,要不是朋友引荐他根本不会带他在身边,到了片场也就会整天坏事。   把这一大摊子人晾大半天,也就是陈金昇做得出来了。韩导心里生出一丝丝愧疚,和媒体朋友们打了声招呼,赶着过来把这场戏拍完。   “来都来了,我们等韩导一起下班吧。”媒体人中间有人这么吆喝了一声,众人纷纷称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傅笙背过身去,眼角染上一抹笑意。   “小五,我们要走运了。”傅笙心道。   1551:“?”   1551还想说话,但导演已经喊了action,傅笙转眼间进入状态。   烈日当空,行人少见,一条空荡荡的大街往里面走越发破落,一个杂院里摔摔打打,间或飘出来几声尖利的斥骂。   哗啦一声,一扇老旧的破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身素白衣裙的方巧荷被人一脚踹出来,脊背着地瓷实地摔在门口那几级台阶上,滚了下去。   方巧荷一声疼没喊,一骨碌爬起来去扒那扇门。   “呸!下贱胚子!死远处些!”   门就在方巧荷眼前被人重重地关上,碰了她一鼻子灰。方巧荷委顿在地上,脸色青白。她看了看廊外的日头,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然后握紧双拳,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腿刚刚磕在石阶上,疼得钻心。方巧荷一步一步挪到台阶上坐下,撩起裙角看向自己的小腿,上面青青紫紫交错,触目惊心。   她又看了眼天光,灼目的烈日没半点变化,刺痛了方巧荷的眼睛,她微微眯起眼睛,眼底被逼出些微水光,更显得目光年轻灵动。   只可惜,这双漂亮的眼睛长在方巧荷这张不知何处蹭来黑灰的脸上,也不知道灵气还能保留几时。   方巧荷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一抹,露出灰尘下原本白嫩的脸色,恰如明珠蒙尘。   Cut!   韩导站了起来,这出戏比他想的有意思,在走下一场之前,他叫住了傅笙:“谁让你这样演的?”   “我自己。”傅笙轻笑。她没上赶着把想法一股脑说出来,这时候说了导演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她要让这个韩导等着看。   剧本上方巧荷被自己栖身的戏班子赶出来这场戏,原本是有台词的,她要和那个抢了她名角光环还骂她下贱的女人撕破脸据理力争的,但是被傅笙把那些动作戏全数删减了去,换了个演法,把方巧荷塑造得格外卑微柔弱,甚至憋屈。   韩导奇了,没想到还有演员会自己给自己删戏份的,他没作声,直接招呼人紧接着拍下一场。   下一场,镜头一转就是几个时辰之后了。   方巧荷拄着一根破木头在大街上溜达,天地之大却无一处是家,她的发丝比早前更凌乱了,尖下巴在发丝中间隐隐现现,汗水冲刷掉脸上的灰尘,显出一种破碎的风情。   方巧荷步履虚浮,她正病着,连口水也喝不上,眼前逐渐有了重影。她嘴里小声哼唱着戏文,如泣如诉。   眼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勉强撑着走下去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拐角绕出来,愁眉苦脸,右手五根指头在袖筒里敲敲打打。   宫里又逼着排新戏了,可他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急啊!   方巧荷看不清楚前路,更没看见这从拐角里冒出来的年轻乐师,身子一歪就撞了上来,恰好让乐师听见最后一句未及消散的尾音。   乐师猛地停下,瞪大了眼睛。   妙啊!   再一看,那个哼唱的姑娘已经倒在地上,他赶紧去扶。   “姑娘学过戏?”   “学......学过......”方巧荷见自己撞了人,吓得清醒了两分,低眉顺眼地跪伏在地上,连连向对方告罪。   “那......姑娘身处哪家班社?”   这话戳中了方巧荷的心事,她早早被爹娘卖去了戏班,出了唱戏什么都不会,但她现在被自己栖身的戏班赶了出来,已经没有活路了。   方巧荷不言,只是暗自垂泪。   乐师已经明白了,他向方巧荷伸出了手,“你可愿进了我的班底,我们一起弹唱?”   方巧荷抬头,惊慌的双眼中噙着一泡热泪,她颤抖着抬起一只素手,放进了乐师温暖干燥的掌心。   Cut!   韩导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看明白了,傅笙演的这个方巧荷不全是剧本上的方巧荷,她比剧本上的方巧荷更像方巧荷。   方姑娘没文化,没父母,她一颗心都在戏上,但戏文最是教人惩恶扬善的,她在台上演出闺阁小姐,一身的教养早已和戏融在了一起。   若是按着这一幕剧本上写的,她和自己同门争风吃醋斗败了被人赶出来,那才是落了下乘。   方巧荷身世飘零,后面辗转于权贵之手,若她是个底层泼辣姑娘,又怎能让那些人为她倾倒?   方巧荷无疑是柔弱的、绝美的,她身上有那个年代对娇妻美妾的一切想象,只是她并不自知。   傅笙处理得好极了。   她演得妙,这一身扮相更妙,韩导记得他走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傅笙就是个额头缀着汗珠的心酸模样,他本以为还要等这小演员补了妆再演,没想到傅笙就这么半花着妆狼狈上镜,反倒无比贴合人物。   而且好看。   韩导激动地转圈踱步,傅笙的演绎让他产生了深挖方巧荷这个角色的冲动,他的视线在傅笙和那个乐师身上流转,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方巧荷应该和这个时代的人有更多、更深的牵扯,韩导想要往这个平平无奇的角色身上加上更多羁绊,但他一时却想不出什么人选。   乐师?   不够。   “导演,关于今天这场戏,我有点想法。”向晚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她叫住了正驴拉磨一样转圈的导演,两个人闪到旁边去说话。   她还记得头一天酒店走廊上悠悠飘散的清香,很淡,但恰好击中了她心底里的渴望。傅笙的信息素,天生适合她。 第4章 抑制剂   热闹散尽。   小化妆师家里有事先走了,傅笙一个人坐在帘子围出来的化妆间里给自己卸妆,摘下头套,换上自己的私服,瘫坐在椅子上。   出了汗见了风,傅笙有些昏沉沉的。   原主的身体这么弱吗?   傅笙在心里纳罕,她今天除了拍两场戏外什么也没做,就算是原身疏于锻炼,也不该累得一根指头也不想动吧?   “小五,我觉得不对劲。”傅笙道。   “这......这不是正常的吗?”系统1551也是一头雾水。   外面,有说话声。   向晚:“今天的戏份本来早就该拍完的,都怪我和朋友们多说了几句话,耽误了进度,导演没有怪罪我吧?”   陈金昇:“?”   陈金昇没和向晚打过交道,但他想着向晚身为国内最年轻的影后,也有传言说她家世显赫,连韩导和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应该是个能在片场横着走的人物啊。   怎么,原来在向晚眼里自己竟然是个这么值得尊敬的人物吗?陈金昇有些飘飘然。   上午那些媒体都在的时候,韩导可没少给陈金昇好脸色,嫌弃之意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摆在明面上,陈金昇一边陪着笑脸,一边窝了一肚子火。   他姓韩的看不起谁呢?   陈金昇拿了乔,一张油腻的饼脸上挤出两坨横肉:“怪罪倒谈不上,不过拍戏就得好好拍戏,不要整那么多虚的。”   “是是是。”向晚点头。   陈金昇更觉得爽快,被傅笙放鸽子被韩导看不上的邪火好像突然烟消云散了,他看着向晚肩膀上垂着的浅棕色卷发,往外散着幽香,像是他跟着家里人去那有底蕴的大家族里做客,主人端出来的武夷岩茶的清香。   陈金昇闻着,渐渐心猿意马起来。   他虽然和好多不入流的小演员关系匪浅,但如果能得向晚的喜欢......那些人谁都比不上向晚吧。   陈金昇挺直了腰板,努力装出一副气宇轩昂的姿态,殊不知落在别人眼里只是个癞□□的滑稽相。   他是向晚的导演,自然该挥斥方遒给人好好指导指导。陈金昇这样想着,也就毫不客气地指点了起来,从向晚今天这场戏说到整个剧本,甚至胆子大了还批判起韩导的艺术风格来。   他说他最讨厌文绉绉酸溜溜那套,说着说着就说到傅笙身上,别以为他不知道,傅笙今天装出那副柔弱的样子,转头就把脏水泼在别人身上了,让韩导还以为是他故意给小演员穿小鞋呢!   “可是......我觉得傅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演好戏而已......”向晚瞻前顾后的声音传到傅笙耳朵里。   “她那样处理,确实把人物塑造地更好了。”   “她懂什么?韩导今天还夸她,也不知道俩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你别这么说。”向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了。   傅笙挑眉,陈金昇放那些屁她都不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向晚这个原女主居然还向着自己说话,原书里面原主可是被她害苦了啊。   也不是,书里的傅笙落得个那样下场主要也是她自己能力不足胃口不小,其实原女主向晚根本没正眼瞧过她吧。   只是这个原女主向晚,不是说好了是个少年成名不可多得的天才,怎么一点傲气没有,这都被那个猥琐男欺压到脸上了,怎么还好声好气的?   傅笙也是从小妹妹的年纪过来的,当时没少被那些自以为是的男的指指点点,就好像聆听他们狗屁不通的教诲是什么莫大的福分一样。   “你在教我做事”完全排得进傅笙最讨厌top10。   傅笙一掀帘子站了出去,正滔滔不绝说傅笙坏话的陈金昇一梗。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突然意识到自己怕她干什么,就凭傅笙,还能翻出花来?   陈金昇反上前一步,把一张面目可憎的大脸凑到傅笙眼前,“你听见了也好,也省得我单独找你......”   啪!   傅笙一巴掌抽到了陈金昇脸上。   陈金昇捂着半张脸,眼珠子瞪得差点调出来,她怎么敢!   “嘴巴放干净点!”   傅笙的巴掌落下翻手握拳,手背上青筋绷起,准备着那姓陈的再多说一句话她就要一拳轰上他的面门。   然而她后背上的虚汗还没有落,细看上去傅笙的眼角都染上了薄红,明明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可偏偏压得陈金昇抬不起头来。   陈金昇气急,他抬起手就要打人,千钧一发之际向晚惊诧地叫了声:“韩导!您怎么来了?”   陈金昇手猛地停住,他还是畏惧韩导的,毕竟是被家里人拎着耳朵扔到姓韩的身边学本事,那姓韩的要是给他爸打小报告就不好了。   “你等着!”陈金昇撂下句狠话,着急忙慌地跑路了。   向晚轻蔑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像是看了场滑稽的猴戏,但这场戏让向晚意外的是,傅笙竟然这般有魄力。   物理打脸,有被爽到。   本来,向晚只是想在傅笙面前卖个乖,让她听听陈金昇是个什么货色。头天晚上向晚亲眼看见傅笙从陈金昇的门口离开,向晚还可惜傅笙这样的美人姐姐居然也......   没想到,姐姐好辣。   她好爱。   转过脸来,向晚又换上了副期期艾艾的神情,这个傅笙应该是吃软不吃硬的。   “没......没事了,导演没来,我是吓唬他的。”   “傅老师......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也在......”向晚有些为难。   “我是想帮你的,但是.......我好像搞砸了。陈导他......他不会记恨你吧?我给姐姐惹麻烦了......”   “但是他那样说姐姐,真的很过分!”向晚抬起头,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傅笙本人是个直来直去的,她可不会哄哭唧唧的小妹妹啊。不是说好了向晚是和人顶峰相见的原女主吗,怎么是个哭包?   1551:“这......宿主......向晚现在毕竟还没走上顶峰......这才刚开篇......”   “宿主大大,我觉得现在还是先别管向晚了,我劝你......”1551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傅笙一直在努力忽视自己身体上的异样,但是这是想忽视就忽视得了的吗?   傅笙的脑海里像有个洗衣机在胡乱搅合,她头昏得更厉害里,口鼻呼出的气息越发滚烫,腿软到不知所措。   她怎么了?她生病了吗?   突然,好像什么闸口突然被冲破,空气中爆发出甜丝丝的奶糖香气,傅笙的视线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雾里看花般飘飘忽忽。她疑惑地吸了口带着奶味的空气,顺着气味的来源,锁定到了......自己身上。   “宿主!抑制剂!!你要发情了!!!”1551大喊。   “抑......抑制剂?什么东西?”   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潮席卷而来,傅笙连听清系统的话都吃力,就好像神智的每一个关窍都糊上了粘腻稠密的糖浆,把她的无感悉数泯灭,只留下一个开口,给那个让她陌生而心惊的情愫。   “傅老师?”向晚的惊叫断断续续地传进傅笙的耳朵里。   “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你带抑制剂了吗?”   抑制剂,又是抑制剂,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傅笙痛苦地贴着墙壁缓缓滑落,靠着后背上凉丝丝的触感勉强保持清醒,她伸出手,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颜面礼貌,她只想赶快脱离这种身不由己的境况。   “没......我没......”   “给你,赶快用!”一只冰凉的试管被塞进傅笙的手里,向晚听懂了傅笙破碎的呻/吟,给了她一只自己随身携带的omega抑制剂。   傅笙颤抖着手拔开塞子,仰头灌了进去。   辛辣、苦涩,像是难以言喻的化学药剂,让傅笙想起了小时候不好好吃药非要把胶囊咬破自讨苦吃的滋味。   刺激。   “怎么样?好些了吗?”向晚关切的声音清晰多了。   傅笙眨眨眼,眼前那层暧昧的薄纱随风消散,她喘着粗气,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躁动的因子平复下来,她的病好了。   “宿主!呜呜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吓死我了!”1551在哭闹。   ?   傅笙:“你什么意思?还怪我了?”   傅笙正欲和小五辩个是非,却没想到向晚好像也站到了系统那边。   “傅老师,发情期前后,你怎么能不随身携带抑制剂呢?你知道多危险吗?”向晚眼里的泪痕早已不见,还剩下一点点薄红,不像是哭的,倒像是气的。   向晚前后张望了一番,灯光老师已经关灯下班了,整个片场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俯下身搀扶着傅笙,在她耳边小声义正言辞道:“你刚刚信息素爆炸了,幸好附近没有Alpha,不然你原地发情,抑制剂都没用。”   “你不知道你的信息素多美味吗,Alpha要多有意志力才能顶得住?”向晚背在身后的手指握紧,幽幽道。   傅笙被向晚搀扶着站起来,她还是不适应有人同她贴得这么近,挥开向晚的手想要自己走,脚下却一个踉跄,被向晚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   论身高,傅笙比向晚还要高一点,论年纪,傅笙穿书前穿书后都比向晚大,她自认为已经磨炼成了个无坚不摧的人形自走大杀器了,居然还有被个哭包小妹妹抱在怀里安慰的一天。   不仅安慰,甚至还责怪!   傅笙没脸见人了。   傅笙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向晚的肩窝,逃避现实一秒钟,在心里把系统1551骂了个狗血喷头,自然也就没主意到,抱着她的向晚在她头靠过来时有一瞬间的僵硬。 第5章 小五   “小五,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傅笙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脸立马就冷了下来。   “什么Omega,什么抑制剂,这到底是这个什么世界。”傅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敏锐的理智重新上线,这个世界的问题多到让傅笙无法忽视,亲身的经历告诉她,这是个和她的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   “emmmmm宿主大大,您知道什么是ABO性别分化吗?”小五小声逼逼。   傅笙沉默。   她在记忆深处搜索,年少不经事时好像也看过这种设定类型的小说,但谁能想到她居然穿进了这么个荒诞不经的世界。   “ABO设定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傅笙语气冷了下来。   “1551,你是我的系统,我们生死与共,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隐瞒。”傅笙第一次叫了系统1551的全名。   “我......我不知道......”1551都快哭了。   从进了这个世界开始,傅笙一直都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模样。傅笙虽然讨厌咋呼,但对咋咋呼呼的系统1551也像自家孩子一样宠溺,温柔而又强大。   她今天栽了个大跟头,就是因为1551没能早点提醒她。   “对不起呜呜呜呜。”   小系统抽抽嗒嗒地道:“我不知道你不懂这些,我的世界本来就遵循ABO性别分化,这本小说在我看来是写实的,我从没想过宿主大大来自没有ABO的世界。”   傅笙手指握紧,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   1551对于说起系统、主神之类的概念那般理所当然,傅笙应该早就意识到对方和自己来自不同的世界。如果平行宇宙真的存在,那存在一个ABO性别分化的世界也不足为奇。   系统不提,和她不问一样,她们都以为身边即世界,从没想过主神竟然能把不同的世界勾连在一起。   “那么,你是为什么穿进了书里,还成了个没有身体的系统?”傅笙发问。   她垂眸,目光落在桌上散落的剧本和她连夜做出来的人物小传,傅笙心里突然一动。   “小五,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系统1551啊......”系统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在哭泣。   “我是说,你自己的名字。”   哪怕剧本上一个没几场戏份的小配角,傅笙也要翻遍所有犄角旮旯找到她的名字。一个人正是因为有了名字,才算是和她的世界产生了联系,才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傅笙被迫来到了个和她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世界,但她依然是傅笙,而系统1551存在的痕迹却仿佛完全消失了,她的名字被一个冷冰冰的代号所取代,就好像她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我......对不起。”系统泣不成声。   “这是我的惩罚。”系统听得见傅笙的心声,她明白傅笙是一番好心,但她却不能说。   “对不起,我还隐瞒了一点。我才是我们穿进来的这个故事世界的作者。”系统1551说。   “你说什么?”傅笙震惊。   系统1551:“我是剧本的编剧。”   当时,在1551还是个人的时候,眼看着deadline马上就要到了,她的剧本还没有头绪,她一时鬼迷心窍,借鉴了别人一本没写完的小说,擅自编完了后续结局,改编成剧本交上去了事。   她当时胡编乱造,各种狗血乱飞,只想着赶紧糊弄过去,没想到主编没说什么,她却一觉醒来直接进了剧本里面。   主神说,这是她的惩罚。   被夺去姓名,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系统,直到把这个被她糟蹋的故事拉回正轨,她才能回家。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真的说不出口,都是我的错。”   话说开了,系统1551开始了漫长的忏悔,她一着行差踏错,不仅害了自己,还把一个无辜的人扯进来,主神的话语焉不详,她也不知道确切的回家条件是什么,她理所应当地躲在傅笙的脑海里,等着这个无辜的人带她回家。   甚至,她还不敢把一切的缘起告诉傅笙。   “以后我会当好你的系统,倾尽全力帮你,如果我们有机会能回家,我......我就把我的名字告诉你。”   现在,我还不配。   傅笙认真地听完了向晚的哭诉,她沉默了半晌,缩在床上啃咬着自己食指的第二指关节,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小五,你是从哪段情节开始魔改的?”傅笙问。   1551愣住,傅笙又开始叫她小五了,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被傅笙蛮不讲理地赐予的小名,此刻蕴含着让人感动的人情味。   “我......其实......就是从宿主大大您拍这个戏开始就是我写的了。”小五有点不好意思。   傅笙:“......”   “让我和陈金昇那么个玩意儿睡觉也是你写的?”   怪不得这情节味儿那么冲,原来是小五那个小智障写的。   小五,你真的是女孩子吗?傅笙陷入沉思。   小五:“宿主大大!我......我是写的烂,但我不是猥琐男啊!   小五抽抽搭搭:“我是玩烂梗了,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傅笙是宿主您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智勇双全、国士无双......”   “打住。”傅笙挺小五越吹越离谱了,赶紧让她闭嘴。   傅笙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踱步,她在思索主神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这是因为小五剽窃魔改而触发的惩罚任务,那通关条件应该是打出故事线的true end。   傅笙已经猜到主神的逻辑了,主神不满意小五编出的后续剧情,祂想要傅笙把原作者未写完的故事写完,但这里面又有另一个问题,没人能猜的到原作者到底想写什么,傅笙的脑袋里长的是她自己的脑子,又不是原作者的。   那么,这里面应该存在一个度。傅笙应当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利,但总体走向却不能偏离最初的设计和人物逻辑,这就是主神说的不能违背故事线、不能ooc。可是,傅笙也不知道那个true end是什么,到底偏离到什么地步就会被主神认定为偏离主线呢?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傅笙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逮到了。   “宿主大大,我们该怎么办啊?”   小五一说话,傅笙脑子里那隐隐约约的感觉顿时消散了。她无所谓地笑了,有时候灵感就是玄乎。   啊这该死的系统,傅笙真是捡到鬼了。   “小五啊,”傅笙深吸一口气,尽量慢条斯理道:“我觉得主神既然大费周章让我顶替傅笙,那说明傅笙绝不该是个默默便当的炮灰配角,既然后面的故事线本来就是你杜撰的,那不然我们就玩个大的吧?”   “什么大的?”小五感觉到一股来自灵魂的颤抖,明明她早已没有实体,此刻却无端有了血脉贲张的感觉。   “不就是演傅笙嘛,既然让我来演,那怎么演就该我说了算。”   小五:“宿主大大,你要乱杀!”   然而乱杀第一步,傅笙先要搞清楚,在这个ABO世界里如何当好一个omega。   确切的说,是如何当一个安全的omega。   傅笙:“小五啊,你懂的。”   小五在自己的权限里扒拉扒拉,给傅笙翻出来一本破破烂烂的《Omega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啊》。   幼儿注音版。   Omega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信息素爆炸,届时会即为躁动,渴求Alpha的抚慰,要避免陷入发情,最好能每月提前饮用抑制剂。   高亮:抑制剂只能在彻底发情之前使用,一旦陷入发情期,只有来自alpha的标记才能缓解。   傅笙掏出向晚给的那瓶抑制剂,空瓶子被她拿回来了,这时候再看,傅笙才发现瓶身上标满了她看不懂的外文。玻璃瓶身小巧精致,看上去像是什么了不得的高级货。   傅笙在原身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在洗手台下面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瓶子,经小五认证,是她当Omega时常用的普通抑制剂。   那质感,和向晚那只天差地别。   回头得问问向晚,她这高级货在哪买的。   小五想提醒傅笙先看看价格,但看着宿主大大信心满满的模样,小五把话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小五人生信条之一:她的宿主大大天下第一!   小五人生信条之二:绝对不能惹宿主大大生气,超恐怖!   有了高级货对比,原身留下的这瓶抑制剂被衬得没眼看,毕竟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嘛。   于是那瓶终于见了天日的普通级抑制剂魂归垃圾桶。   傅笙扔垃圾的动作行云流水,没觉得丝毫不对,毕竟喝一瓶管一个月,下次需要时还早着呢。   垃圾桶里余光一瞟,有个反光的小东西一晃而过,许是傅笙穿过来之前原身扔掉的什么东西。   并不值得在意。 第6章 绿豆汤   次日,片场。   今天本来没有傅笙的戏,但导演临时通知把她后面的一场戏挪到了前面拍摄,跳过了傅笙饰演的小戏子方巧荷进了新班社学戏的经历,直接快进到入宫献艺。   傅笙对这种操作很熟悉了,她在来的路上就和小五打了预防针:“我估计学戏那段八成是被删了。”   被谁删了,显而易见。   等到了片场,傅笙笑呵呵地找之前的那个小化妆师做造型,描眉画眼的间隙,那个小化妆师眼神闪烁,像是有话想说又不能说。   傅笙倒也不急,她要是愿意说,那迟早会说,她若是不愿意说,那也不必强求她站在自己那边。   化妆师托着眼影盘迟疑了片刻,在一众艳丽荼蘼的颜色中选了个素净不显眼的大地色,轻扫在傅笙的眼窝,然后她垂下头,轻声道:“好了。”   这就好了?   虽然傅笙称得上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吧,这出戏是她第一次在宫中夜宴上登场,作为上元佳节献艺的的绝对主角,应该是明艳动人的,而此时镜中的傅笙过于朴素了。   傅笙挑眉,眼波流转,视线盘桓在化妆师的头顶,缓缓又不容置疑地拿走了她手上的化妆刷,勾唇浅笑:“我自己来吧。”   “傅老师......”那个小化妆师的手下意识地一抓,然后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她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放任傅笙自己施为。   傅笙勾起唇角。   她挑了一笔极大胆的红色压在眼尾,末端长长的勾出去,不是传统眼线的画法,在傅笙媚骨天成的脸上更显出勾魂索命的魔力。   乌发雪肤,一袭鲜红的斗篷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只露出下段边缘一截纤细的足踝,踏在白得刺眼的雪地上,步步生莲。   傅笙从简陋的化妆间里走出来时候,那个小化妆师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小心。”   傅笙挺意外的,从搞砸她的造型开始,应该是陈金昇打压傅笙戏份的第一部,虽然姓陈的是个草包,但到底是剧组的副导演,这么个没资历没名气的小化妆师居然敢不听副导演的话?   可惜,她还是不了解傅笙,也不了解这些娱乐圈里这些勾心斗角的腌臜。她以为傅笙得罪了陈金昇,小心点认个怂,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殊不知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傅笙只有一次机会,一次就要彻底翻身。   场地已经布置好了,白茫茫大雪,众艳簇拥着主角方巧荷缓缓入场,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方巧荷莲步轻移,层层裙摆转开,像是雪地里一株热烈夺目的红梅。   傅笙看见监视器后的韩导眼光一亮,她就知道她做到了。   陈金昇也在场,他看见傅笙盛装出场的时候,眼睛就瞪得老大,他明明已经暗示了底下人给傅笙使绊子,陈金昇深知这场戏只要一露脸成效就定了大半了。   傅笙居然......居然这么耀眼。   傅笙跟随乐而舞,盛放在一片白茫茫大地,在这个镜头里,居庙堂之高的君王臣子都远远地成了陪衬,只有傅笙成了天地之中唯一绝色。   铮铮琴鸣,这一段剧本给了傅笙大段大段的唱词。   这也是陈金昇为什么一定要让傅笙临时演这一段的原因,他要打傅笙个措手不及。当时提议的时候韩导不以为然,毕竟对演员来讲,唱功绝不是必备的,只要傅笙能把这个镜头表现好,唱的部分完全可以后期找人配音。   但陈金昇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多的是有人能唱又能演,何必费两份钱,依我看方巧荷这个角色选的不好,从那些选秀出身的小糊咖里挑一个能唱的,又方便又省钱。”   他若是早这么说,兴许韩导就被说动了,但偏偏他看了傅笙一场戏,觉得灵气逼人,再听陈金昇这么唱衰傅笙,就有些不高兴了。但毕竟陈金昇是朋友打过招呼送来跟他学习的,韩导也不好太不给人面子。   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得罪朋友的朋友,似乎有些不值得。   韩导掂量的结果,就是今天一起看看这段方巧荷的高光重头戏里,傅笙的镜头表现力到底值不值得剧组再花一份钱为她请一位声替。如果她表现平平,韩导就默许陈金昇换人。毕竟,方巧荷的戏份本就不多,还只刚开了个头。   现在看来,傅笙的长相很值钱。她之前不过是普通的漂亮,没想到做完妆造竟然脱胎换骨一般!   方巧荷三岁开始学戏,她没别的本事,她就会唱戏,上了戏台,方巧荷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亮了,闪耀到所有人都不得不注视着她。   有的人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上了舞台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弓弦铮鸣,鼓点阵阵,傅笙饰演的方巧荷抬手捏了个兰花一样的起手式,半垂着眼睑开了腔。   傅笙她,竟然真的打算唱戏吗?   韩导只听了一句就激动地站了起来,陈金昇更是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剧本上只给出了唱词,原本是打算让演员套用现成的旋律,没想到傅笙没有生搬硬套哪首歌曲,而是自成韵味。   悠扬婉转,古韵悠长,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傅笙咬字舒缓,细细地拖了长腔,但却不至于让人心急,好像把方巧荷漂萍一样的身世之叹掰开了揉进戏腔里。最后一个绵长的甩腔唱完,余音尚且流转,傅笙眼波轻抬,秋水一样柔软的目光越过眼尾妖冶的红痕,往高堂之上上飘去。   视角切换,从朝堂上看过来,镜头聚焦在傅笙的脸上,鲜红斗篷的帽子早在她跳舞时便飘落下来,堆云一样的乌发半散,欲说还休一般挡住半张小脸,清瘦的下巴露出来,再往上就是那双会勾魂的眼睛。   这才是一亮相就引得各路权贵争强的绝世美人!   方巧荷人如其名,无根浮萍一样漂泊的悲惨命运,大半是来自她的美貌,和随之而来的无法自保的脆弱。这个角色必须美得惊心动魄,才能让人相信这个角色。   绝,太绝了!   韩导直拍大腿,他一把抄起分镜板下笔如飞,指挥着运镜把方巧荷登台献艺的这一段反反复复地拍了好几遍,从各种角度展现傅笙的美颜绝伦。   更让他惊喜的是,傅笙就好像个在片场里泡大的老戏骨一样,很多次韩导只说了个开头,傅笙就能立刻领会到导演想要怎样的展现,甚至偶尔韩导卡壳了话到嘴边表达不出来,傅笙也能心领神会。   Cut!   韩导终于逮着一个好苗子拍足了镜头,他正要起身好好和傅笙交谈一番,没想到他身边一个头发软趴趴地贴在头皮上,长相普通到扔进人堆里眨眼就捡不出来的年轻男子跳了出来,一把推开碍事的打光板,冲到了傅笙面前。   “你......你会唱古音?”   古音?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傅笙结合京剧的发声特点吟唱的那一段自创戏腔,在他们的文化里被称作古音。   傅笙知道了原书来自完全不同的时空之后,再看她手里这个历史架空向剧本,心里想的就多了。傅笙的世界也有漫长悠久的历史,文明的演化是相通的,她从自己文明的遗梦中推想出了这个ABO世界的千年一脉。   方巧荷对标原书的时间线,实则是个几百年前的古人,她不可能用流行唱法去唱那段半文半白的唱词,傅笙就自己发挥了一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也幸好,她曾经演过一个民国戏,那部戏里她饰演一个名动京城的坤伶,按下国仇家恨儿女情长不表,她为了能复现出当年骄矜名角儿的神韵风姿,硬是自己泡在戏院里逼着自己一板一眼地学了小半年。虽然最后成片时,她的戏腔仍旧被戏曲老师的唱段替代,只留下了特写镜头下她婉转的眉眼,连她的粉丝也不知道傅笙每天早上跟着戏曲学院的学生们一起吊嗓子,练了几个月才学会真正的戏腔。   没有哪一种努力是没有意义的,那时的傅笙没用上,现在的傅笙不就用上了吗?   “你在哪学来的?古音不是失传了吗?”那人还在追问。   “并没有失传,”傅笙笑了笑,“在我的家乡,还有人在传唱。”   “更何况,如果真的失传了,老师你又是怎么认出来的?”傅笙笑得滴水不漏,把问题抛回给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酒瓶底厚的眼镜后面一双小眼睛闪着光,“我小的时候听奶奶唱过,但是她也只会唱几句了。”   “我是说为什么总觉得剧本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方巧荷写的不好!傅老师,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原来,他就是这部剧的编剧谢步东。   原书里面这部古装剧也是边拍边播,编剧谢步东一直隐在剧组里根据演员的表现删改剧本,他本人在剧播完了好评如潮的时候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别人问他对自己的大作评价如何,谢步东点点头,矜持地说:“总体尚可,但还没有达到我心里的样子,日后我能写出更好的作品。”   一副清高酸腐的架势。   现在,清高酸腐谢步东原地转了三圈,像个猴子一样摸遍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他的创作欲就要溢出来了。   !   导演身边还有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他正托着笔记本单手狂敲键盘,谢步东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劈手抢过来,开了个文档就开始疯狂输出。   “哎,你怎么抢我电脑!”   “别动!保存!你给我保存啊!!”   被抢的苦主此时也没什么贵公子的派头了,要不是有韩导两边劝架,看上去俩人能撸袖子当场上演全武行。   “都住手!”韩导仰天长叹。   他一手一个拉开,那个电脑放在中间犹如兵家必争的高地碉堡,韩导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介绍这俩人认识,毕竟都是搞文字工作的,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结了仇。   “这是张青成,先锋影评旗下流量最大的独立影评人......”   “这是谢步东,我们这部剧唯一的编剧......”   傅笙含笑,没给陈金昇一个眼神。她走到场边,解开长及脚踝的斗篷,反折过来亲手交给保管道具的工作人员。她没助理,只好亲力亲为。   向晚走了过来,她饰演的长公主本来该端坐在皇上下手的位置看戏,这场戏的担子在傅笙身上,朝堂不过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远景,按向晚如今的咖位,她找个替身往那里一坐就行。   但她还是亲自来了,哪怕这一段成片的时候都不一定有她的脸。   向晚手里拿着她助理准备好的冰镇绿豆汤,笑得见牙不见眼:“傅老师辛苦了!”   “给你。”向晚把绿豆汤往前一递,“喝点,别中暑了。”   傅笙鬓边,正有一滴汗珠滑下。   她是在反季节拍戏。   戏里是白雪皑皑的上元节,戏外可是酷暑时节,太阳下面坐着不动都免不了一身大汗,傅笙穿着斗篷又唱又跳,硬是不到关机脸上一滴汗都没出!   别人都惊叹于傅笙的神仙颜值和演技,只有向晚关心她热不热,累不累。   傅笙接过了向晚的绿豆汤,凉丝丝的,微微甜。 第7章 城市边缘   深夜,先锋影评首页上突然出现了一篇长文。   《阴墟泥沼中漂泊久,我终于捡到一颗星星》   ID青城山下是先锋影评多年的深度用户,在平台上拥有百万拥趸,他以犀利的笔风和不同流俗的视角闻名,这些年里得罪了许多明星流量。   无他,主要是这人简直就是个喷子,没谁是他不敢骂的,从剧本到画面再到演技,这位暴躁老哥看不过眼就喷,从来不讲究什么请勿上升真人,按他的话说:“粉丝安利的时候都上升真人了,我凭什么不能上升真人,我喷的就是真人!”   这种头铁的作风很快吸引到公众的视线,毕竟观众们苦烂片久矣。当然啦,这位青城山下也不是没被人杠过,但每每他的粉丝担心青城山下要翻车的时候,局势总是会奇迹般地逆转,不是圈内大佬突然站到青城这边,就是被他喷的艺人新作连连扑街被群嘲,粉丝洗地都来不及,久而久之人们也慢慢发现,这位青城山下有点东西。   他好像是真的懂!   这是这么个苛刻的影评人,给出“一般,可看”都能被视作褒扬,他突然写了篇长文,来夸新剧《女帝》中一个不知道几番的女配。   他说:“我捡到了一颗星星。”   要知道,青城山下上一次明明白白地夸人,还是向晚的处女作,现在向晚已经成了国内最年轻的影后,圈内公认的祖师爷把满汉全席扣到她头上的人物。   难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在青城这儿竟然能和当初的向晚享受一样的待遇吗?   有人质疑,有人惊叹,但毋庸置疑,傅笙的名字一夜之间传播了出去,《女帝》的第一集还没制作完成,观众们已经开始翘首以盼等待着新剧上线。   “宿主大大!你要火了!”小五惊呼。   “这算什么?”傅笙退出青城山下的那篇帖子,语气轻佻,眼角却无疑带着畅快。   “可是......这个青城山下是谁呀,他为什么要推你呢?”小五疑惑。   “青城山下?”傅笙重复了一遍这个ID,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他还真是懒得取名字啊。”   “你还记得在片场被编剧谢步东抢了电脑的那个西装男吗?”傅笙笑着问。   当时鸡飞狗跳,韩导一边拉住一个人,试图让他俩做个人吧。那时候韩导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位是张青成,先锋影评旗下流量最大的独立影评人......”   小五:“!是他!”   小五的声音陡然拔高:“所以,宿主大大您早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能量,所以故意在他面前秀演技吗?”   傅笙:“......”   “首先,我打动张青成靠的是脸,谢谢。”傅笙面无表情纠正道。   “其次,我事先并不知道张青成是影评大v,我也是听韩导说了才知道。我那也不叫秀演技。”   傅笙特意在“秀”字上加重了语气,在久经考验的傅·前任影后·笙眼里,基操勿6。   “但我当时也确实觉得他不一般。”傅笙对着灯光看指甲,换个环境就像是运筹帷幄的反派大boss。   “头一天韩导接见一众媒体人的时候,他就在场,到我上场的时候别人很多人都走了,但他没走。”傅笙吹了吹指甲,莹润的甲缘在灯光下闪烁着玉石般的柔光。   “结果今天,他又来了。捧着个电脑往韩导身后一站,一张脸拉得老长,就像是来踢馆的。然而,韩导对这家伙的臭脸还挺包容,这说明什么?”   小五:“说明韩导和他有一腿?”   傅笙:“......”   “说明他是个韩导惹不起躲不起的麻烦。”傅笙叹了口气,好像突然苍老了。   小五:“那难道还不算爱?”   傅笙:“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写出这么烂俗的剧本了,你悔改罢。小五,我要是主神我也不饶你。”   小五:“嘤!”   时间差不多了,傅笙揭下了脸上的面膜,欣赏了几分钟自己的美貌,然后钻进被窝熄灯睡觉。   小五疑惑:“大大你今晚不研究剧本了?”   傅笙打了个哈欠:“没必要了,过两天直接背新的吧。”   现在傅笙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别管那些人是真的好奇傅笙的表演还是单纯的想看青城山下翻车,总之打好的热度放在眼前,哪怕谢步东不写制片人都会押着他给傅笙加戏。   “那......明天我们能睡个懒觉喽?”小五没心没肺地雀跃。   “明天......我要去会会向晚这个原女主。”   *   第二天,清晨。   傅笙搭上了向晚的便车,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城市的钢铁森林于她们身后远去,车头冲向荒芜的远方。遥远的地平上,日光折射出斑斓的幻影,傅笙眯起眼睛,认出那是一片高矮错落的老房子。   向晚说那种好用的抑制剂一般市面上买不到,要跟她一起去朋友家讨。   再往前方走,街道越发狭窄,两边民居门口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向晚车里呜啦呜啦地报警,自动驾驶程序要避开这些横七竖八的障碍,规划出一条如同醉汉赶场一样飘忽扭曲的路线。   向晚啧了一声,把车停在路边,接下来的路她们要下来自己走了。   寒酸到让人羞愧的小路,沙尘和泥坑和谐共处,周边偶尔来往都是灰头土脸的原住民,衣着光鲜的向晚泰然自若地走在前面,傅笙看着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像向晚该来的地方。   傅笙架着上帝视角,她知道向晚是出身大财团的富家千金,她父亲属于跺跺脚整个联盟都会震动的大人物。向晚不爱沾父辈的荣光,自己隐姓埋名进娱乐圈打拼,也不至于和这种烂地方扯上关系吧?   傅笙正犯着嘀咕,向晚清脆的声音就在前方响起。   “到了。”   一个外墙漆成墨绿色的小酒馆,大白天懒洋洋地掩着门,门口地上还散落着两个啤酒瓶。   向晚推开酒吧大门,挂在墙上的风铃被撞响,吧台趴着打瞌睡的老头惊醒,眯着眼睛逆光辨认了来人,眉毛挑了起来。   “怎么还带了新人?”老头冲着傅笙挤眉弄眼,话却是对向晚说的。   “带朋友来囤点货。”向晚笑得眉眼弯弯。   从中心城区的酒店奔波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向晚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卷发妥帖地躺在肩头,偶尔随风拂过她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向晚随手摘下口罩,示意傅笙也摘了,“鲁叔是我的老朋友了。”   傅笙被那个鲁叔领到了地下室,没想到这个破败的小酒馆地下竟然别有洞天。   就在地下室入口不远处,整齐地码放着几个木箱子,鲁叔颇为豪气地一把掀开盖子,里面全是傅笙眼熟的那种打着外文标签的玻璃小瓶。   “这边是Alpha抑制剂,那边是Omega抑制剂,这边还有beta可以用的伪信息素香水......”鲁叔滔滔不绝。   “她是Omega。”向晚提醒道。   鲁叔推了推卡在眼眶和颧骨中间的单片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傅笙,微微点头:“哦~向晚的Omega朋友~”   整个小酒馆的光线都昏沉沉的,傅笙这时候才注意到那个鲁叔的眼窝很深,他像古老的欧洲人一样带着单片眼睛,甚至不需要用鼻托和耳支架辅助。   “老板是哪里人啊?”傅笙状似不经意的提起,眼光流连在鲁叔给她展示的那几个箱子上。   “哈哈......”鲁叔怪异地笑了两声,像是喉咙里什么卡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异乡人罢了。”   傅笙嗯了一声,随意地中止了这个话题。老板既然不愿意说,傅笙倒也不是非要窥探别人隐私不可。   职业病罢了,到哪都想揣摩人性体验生活。   柔白的手指划过一串花里胡哨的标签,各种不同等级的抑制剂在鲁叔的地下室里像酒水饮料一样供人挑选,傅笙让小五在脑海里帮她分辨着那种是向晚那天给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傅笙总是觉得向晚给的那瓶尤其好。瓶子好看,有质感,东西起效也快。   傅笙这边挑着,向晚也在鲁叔的货架间流连,绕过一排排落了灰的木头架子,向晚撩开了个布帘子,一闪身钻了进去,鲁叔也跟着进去。   帘子撩开两个人进去的间隙,傅笙瞄了一眼帘子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正中间还横着一张铺着白布的床。   “咕嘟......咕嘟......”地下室里有什么液体冒泡的声音,仔细听来好像是就从那帘子后面传出来的。   这个鲁叔不简单,傅笙心跳有些快,她虽然演过三教九流,却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些在灰色地带反复横跳的人物。说白了,书里的这个世界比现实更发达,也更野蛮。   这个地下室空气中飘着奇怪的化工原料味,帘子后面还有奇怪的水声,配合着那惊鸿一瞥的各种瓶瓶罐罐,傅笙想起了在现代时看过的一部电视剧。   一个不得志的化学老师在自家房车里鼓捣毒品。*   傅笙眉头一皱,跟了上去。粗跟的马丁靴踏在木地板上,傅笙用尽全力让自己落地无声,一步一步接近那个神秘的布帘子。   唰——   布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鲁叔探出头来,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一闪而过,转眼间又变得和蔼可掬。   “挑好了吗?”鲁叔问。   “挑好了。”傅笙手里拿着一支塞着橡木塞子的玻璃试管,在鲁叔面前晃了晃,“我先屯一年的。”   生意来了,鲁叔笑得更开了,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   傅笙打开背包,原本是要拿卡的,转念一想又把卡放了回去,掏出一大叠钞票。   鲁叔乐呵呵地数钱,他来者不拒。   趁着鲁叔乐呵的功夫,傅笙四下里张望着,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就差把人傻钱多写在脑门上了,她问:“你这抑制剂还是每个月发情前用,就没有什么强效的高级货,一次用了以后再也用不着发情了?”   “一劳永逸?”鲁叔鼻子里面喷出一股烟,“你想美事吧。”   有钱开道,鲁叔果然放松了警惕,连带着话匣子都打开了,他对着傅笙侃侃而谈:“人是Alpha还是Omega,有什么样的信息素,那都是命里带的,再说了信息素怎么不好了,怎么现在人一个二个的都不想要呢?”   “这福气给我,我就要!”鲁叔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也注定不会有能完全匹配他的伴侣,在ABO的世界里,他就像个可有可无的零件。   不过这个老头倒是看得开,他自己开这么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铺子,闲下来捣鼓点小东西,乐得逍遥。   鲁叔把钱数了一遍,一点没少,他弹了一把手里厚实的票子,往帘子后面瞥了一眼,压低了嗓子凑到傅笙耳边道:“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个想法,兴许能让你闻起来像个Alpha,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   傅笙往帘子方向张望了一眼,向晚进去很久了还没动静,鲁叔都出来了,她还在里面干什么?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我还在研究,缺个赞助商......”鲁叔捻了捻手指,意有所指。   傅笙回神,他对鲁叔这套做派很不感冒,画大饼谁还不会呢?   “你这光有个想法我可不干,至少先做出个小样拿给我试试,好用我就投资。”傅笙两手一摊,说得挺直白。   鲁叔哼了一声,眉毛挑得飞起:“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出来?都是差不多的东西,我能给——”   话说到一半,鲁叔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压低了声线,嘟哝着说完了后半句。声音又小,语速又快,傅笙有些听不真切,只依稀听见什么Alpha什么Omega的。   末了鲁叔愤愤不平:“多大点事啊!”   “鲁叔。”向晚叫住了他,声音里沁了冷冰冰的水汽,鲁叔当即收声。   向晚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卷发披在肩膀上,沾着丝丝雾气,她身上的幽香好像更重了,像是四月里新摘的清茶,还没下锅焙炒,不带一点烟火气。   “姐姐?”向晚外头,给傅笙绽放了个花一样的笑颜。   虽然明知道向晚提前给傅笙打过预防针,在外面省的麻烦她都用姐姐来称呼傅笙,以免被人听到了名字。   毕竟张青成那篇文章一发出来,傅笙的名字在民间也不算是查无此人了。   但是......但是......小姑娘柔柔弱弱地喊姐姐,水一样清透的眼眸里满满地装的都是自己,就好像眼前人是她的全世界,让她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傅笙本来还想套鲁叔的话,但向晚一个歪头杀直接让傅笙晃了神,怪不得是原书第一女主,这谁顶得住? 第8章 撒娇   回程的路上,车里格外安静,傅笙不开口是因为尴尬,那向晚不说话又是为什么呢?   傅笙回想起在地下室的最后一幕,斑驳的光影洒在向晚的眉眼间,光下微微卷曲的发梢几乎变成浅金色,她歪着头打量自己,清透的妆容映衬着亮晶晶的眼眸,满满都是风情。   傅笙是爱美人的,要不然也不会每晚都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美貌,但看向晚和看她自己或者其他什么美人不一样,傅笙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很怪。   “宿主大大,你怎么了?”小五呼唤。   “从那个破酒馆出来宿主你就怪怪的,也不说话,心里乱糟糟的我什么也听不清。”小五瘪着嘴巴抱怨,“宿主大大你不会是怂了吧?”   怂?   “对呀,宿主大大本来说要抢番当女主的,结果和向晚说了几句话心就乱了,大大你被原女主搞自闭了吗?”小五还在火上浇油。   !   傅笙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句你胡说差点脱口而出。被向晚这么个小姑娘捶到自闭,说出去傅影后这么多年是不是都白干了!   傅笙重整旗鼓,把那些乱七八糟线头杂乱的思绪团成团扔进情绪垃圾桶里,挺直脊背深呼一口气,她视线越过座椅扶手,飘到身边并肩而坐的向晚身上。   她还没忘记自己拉着向晚出门的目的,一来是借着向晚弄点抑制剂,二来,她也是想要探听一些向晚这个人背后的故事。   都怪小五,自己没本事就胡编乱改,导致原书当中向晚身为主角人设却及其单薄,几乎就是个脸谱化的气运之子盛世玛丽苏。傅笙直觉,向晚身上绝对有值得深挖的点,这和她挖掘自己演的那个戏子角色不一样,向晚的故事线或许关系着她能不能完成主神的任务回到现实。   这一趟,不虚此行。   毕竟是买信息素,傅笙本以为向晚回带她去什么高端购物商城或者去那种看上去就充满了未来感的高科技实验室,但万万没想到,向晚竟然是会逛黑市的那种人。甚至,向晚和黑市老板还有些心照不宣的深层交往。   一下子,向晚这个人物就深刻了起来,从一个岁月静好的小白花女主变成了和暗影阴沟有了交集的复杂社会人。   “姐姐,你在想什么?”   也许是傅笙的目光太过于直接,直接到让引起了被注视者的警醒,向晚笑着回头,毫不心虚地对上了傅笙探究的视线。   “在想......向老师你究竟有多少朋友呢?”傅笙也学着向晚歪头,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怎么也没有别人小姑娘那种浑然天成的可爱感。   向晚笑了,脸颊浮上一抹红痕,颇有些羞赧地缩了缩脖子:“我们这行就是见的人多嘛,不过有些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倾盖如故。”   她说倾盖如故的时候,垂着的眼睛一直偷瞄傅笙,让傅笙心里警铃大作。傅笙本来还想逗弄一句谁算倾盖如故,这下可问不出来了,就好像向晚已经磨刀霍霍挖好了陷阱,就等着傅笙闭着眼往里跳。   傅笙干笑两声,移开了话题,“待会儿去哪,回组里的酒店?”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回去那么早干嘛?”向晚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就像小朋友看到摆满了玩具的橱窗。   已经回到市区了。   “陪我出去吃顿饭吧,我今天都陪你去买药了。”向晚小声请求,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傅笙心里的警铃狂响,但是她无可奈何。   向晚太过分了,她怎么能撒娇呢!!!   傅笙早早的进了红尘里摔打,没遇上什么人能对自己有求必应,但或许是出于补偿自己的心态,傅笙对于别人、尤其是年纪小的小姑娘撒娇,总是毫无抵抗力。   心都要化了。   “好吧好吧,去哪都行。”傅笙满口答应。   无人驾驶汽车一个转弯,拐上了一条来时没走过的路,傅笙看着街道两边的建筑物越发奢华,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小姑娘不会撒娇让她请客吧。   “宿主大大花钱不是很豪气吗,怎么现在怂了?”小五早就看不惯傅笙大手大脚,但迫于宿主的淫威她一直不敢抗争,现在看傅笙气势虚了,她赶紧跳出来嘲讽一波。   “闭嘴!”宿主冷酷无情。   车停在一家日料店门口,侍者替两人拉开车门,制服笔挺的小帅哥带着纤尘不染的白手套,朝两人露处标准的服务业笑容,傅笙墨镜口罩齐备,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身边一声轻笑,向晚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偷偷凑近傅笙耳边,“姐姐,你刚刚好有气场哦。”   傅笙,一个真实年龄马上三十岁,当过影后,拍过多少部电影自己都记不住的成熟女性,被一个小女孩在耳边呼气,呼红了脸。   幸好有口罩挡着,傅笙坚信只要自己演技好,没人能看得穿傅影后的破绽,她矜持地点头,拍拍向晚的肩膀,随着侍者进了包厢。   向晚落后傅笙一步,正好把她口罩后面通红的耳朵尖整个收进眼底,向晚勾起唇角,绽开了志在必得的笑脸。   卖抑制剂的罗叔之前问过她,既然看上了这个傅笙,上次趁着她发情直接上不好吗,非要绕这么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干什么?这下傅笙一口气屯了一年的抑制剂,下次再想碰到她发情,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当时向晚是怎么回答的呢?   向晚说:“你个beta,你懂什么?”   凭借向晚的身份,如果她对外宣布自己是个Alpha,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扑上来,但向晚可不是荤素不忌什么都吃的,她只要可口的。   顺着向晚的视线,傅笙在侍者的引领下非常自然地在主位上落座,就好像她早已习惯于发号施令,也习惯了......买单。   向晚笑了,像这样心高气傲的奶糖味小甜心,她更喜欢心甘情愿的。 第9章 冰淇淋   傅笙很自然地拿过菜单点菜,旁边的侍者下笔如飞地唰唰唰记着。   “差不多了吧。”傅笙阖上菜单,抬眼就看到向晚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说是来陪向晚吃饭,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颠倒成向晚才是那个陪客了,有点尴尬。   傅笙把菜单递到向晚手边,轻声道:“你要点什么?”   向晚笑着把菜单推回去了,“姐姐点的我都喜欢。”   这话听着味儿不对,向晚这是生气了吗?   傅笙有些摸不清楚小女生的心思,但托丰富的表演经历的福,傅笙也曾经见识过这种嘴上说着我很开心实,则非要逼着男朋友道歉的角色。这个时候女孩说什么不重要,重要是认错的态度要诚恳,跪榴莲的姿势要标准。   等等!   傅笙突然发现自己在带入男友视角看待向晚,眨眼间惊出一身冷汗。她是来穿书做任务的,不是来抢男主的戏的。   “那行,就这些吧,赶快上菜。”傅笙把菜单放到侍者手中的托盘里,一句话把人打发走了,没给向晚一点点回旋的余地。   向晚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似乎也没想到傅笙居然当真不跟她客气一下。   “宿主大大,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哦。”小五在小声逼逼。   傅笙心道:“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要讨向晚欢心?”   傅笙在问小五,也是在问自己。她记忆中原身后来提起向晚就恨得牙痒痒,虽然大概率又是小五瞎编的,但傅笙和向晚从前全无交集,就算没有恨也谈不上关系有多好吧。   短短几天,傅笙投注在向晚身上的感情已经太多了,这种感觉预示着某种失控,傅笙觉得她必须得悬崖勒马了。   向晚微垂着脸,轻风拂动她额角的碎发,毛茸茸地扫过水光潋滟地眼眸,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泪珠滑落。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姐姐今天已经很累了,我还缠着姐姐陪我吃饭。”   瞬间,傅笙心里的那匹马仰天长啸,奔腾着冲出了悬崖。   “向老师,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今天和你出来,我很开心。”傅笙认输了,向晚真厉害。   “真的吗?”向晚问。   “真的。很开心。”傅笙语气确切地点头。   “可是......姐姐还叫我向老师,这么正式、这么生分。姐姐其实不喜欢我吧。”   向晚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排阴影,她的声音像呼吸一般轻,好像在说给某个遥远的曾经:“是不是喜欢,其实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向......”   傅笙的话被开门声打断,侍者端着盘子走进来,清凉开胃的前菜上了,晶莹的虾仁摆在青瓜丝编成的底座上,盘边用酱料信手涂抹出利落的线条,酸鲜味让人食指大动。   向晚握住乌木筷子,莹白的指尖在乌木的映衬下仿佛病态般苍白,她轻叹了口气:“是我扫兴了,傅老师吃饭吧。”   “晚晚......”傅笙试探着这么唤了一声。   向晚抬头,眼中突然绽放出光芒。   在向晚热切的目光中,傅笙败下阵来,她苦笑一声:“还是有点别扭啊。我这个人不是那种情感很细腻的,这种软乎乎的称呼,我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向晚眼里的光消失了。   “没关系,是我逾矩了。”   “傅老师,”向晚也回归到这种正式中带着疏离的称呼,“吃菜吧,他家的这道前菜很绝,傅老师一定会喜欢的。”   气氛有些生硬,向晚试图打起精神,但总归好像隔着一层什么,傅笙能感觉到她在努力地活跃气氛,但心情却始终徘徊在谷底。   但是傅笙很配合,尽量不让向晚难堪。   一顿饭的时间,向晚一直在努力地说笑,傅笙应和着,菜品流水一样送来,转眼间就到了尾声。   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球摆在两人面前,超薄的巧克力脆片和冻干莓果貌似不经意地撒在上面,但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两份不一样的冰淇淋上面的撒的果干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菜品很精致,但是食客却兴致缺缺。   小五的声音有些蔫,她悄悄问傅笙:“向晚好像有点可怜欸。”   “可怜吗?”傅笙反问,“我从没说过要和她做好朋友吧?她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这种感觉很奇怪,傅笙就好像被向晚的情绪牵动着,陷入了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陷阱,傅笙怕自己是当局者迷,但她却找不到参考。   小五那个不成器的,比她投降得更快!   傅笙拿起冰凉的金属小叉子,正要结束这最后一道菜。   “傅老师,”向晚突然开口,小心翼翼地:“我可以尝尝你那个冰淇淋吗,好像是我没吃过的口味。”   !   傅笙突然懂了,向晚这种让她的理智和情感割裂开来的奇怪情绪表达,就是传说中的绿茶啊!   穿书之前傅笙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一个立绿茶人设的配角勾引主角老公时用的就是这招,吃对方的冰淇淋!*   原来这就是被绿茶攻略的快乐吗?   既心疼又矛盾,哪怕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对这么柔软的小姑娘,就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生怕声音重一点她就要哭出来了,纠结到最后,也只好顺着对方的心意换美人展颜一笑。   原来渣男竟是我自己!   想通了这一段,傅笙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清爽感,她虽然不明白向晚对自己使这一出意欲何为,但傅笙相信自己已经完全能抵抗向晚的攻势了。   傅笙大大方方一笑,把一口没动的冰淇淋推过去,“好啊,给你吃这个。”   向晚果然用叉子切下来了一小块,她很有分寸,只尝了一小口。但是,真正有分寸的人根本做不出来和关系没好到那份上的人和吃一份食物这种事。   傅笙用指尖抵住了大盘子边缘,问:“好吃吗?”   “好吃。”向晚笑得明媚。   “那都给你吧,今天说到底是我麻烦向老师了。”   傅笙自信起身,“我去买单。” 第10章 信息素   “您好,一共消费5798联盟币,请问怎么支付?”   带着白手套的服务生露处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语气轻快地报出了那一串数字。   “芜湖宿主大大,傅笙账户的余额还剩下7000,够了够了!”小五激情开麦。   傅笙掏钱的手停住。   只剩下7000了啊,这顿饭吃完就只有1000+了。   “请问您刷卡还是现金支付?我们还支持扫描联盟ID直接转账。”服务生笑脸不变,已经开始催促了。   “我现在回去,让向晚结账,是不是不太好?”   傅笙自问自答:“要不然干脆还是逃单算了,日子还要过下去啊。”   小五:“?宿主大大,你要不要这么熟练?”   “我来吧。”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眼眶有点红红的,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一样。   “本来就是我非要来的,怎么能让傅老师破费呢?”说着,向晚直接掏出自己的联盟ID,扫描付账一气呵成。   服务生看到了向晚ID卡的头像,眼睛突然睁大,“你!你!你不是......你是不是......那个......”   向晚的名字就卡在嘴边,她一时情急硬是想不起来,阿巴阿巴像个智障,又不敢大声吵闹生怕给客人添了麻烦。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   “嘘~”向晚拉下口罩,食指竖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冲着那个服务生眨了眨眼睛。   “我和傅老师来吃个饭而已,不要太激动哦。”向晚挽着傅笙的手,冲服务生挥了挥手,拉上口罩就要离开。   “等等!”服务生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激动得脸都红了,“那个......那个......我可以要一张合影吗?”   “可以啊。”向晚先应了下来,才想起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她转过头,黑色口罩缘擦过傅笙飘扬的发丝。   口罩下面的位置,正好是她柔软的唇瓣。   方才吃饭的时候傅笙就注意到过,向晚并没有涂任何润色的唇膏,她的唇瓣就是天生的粉嫩娇艳。   “和粉丝小姑娘合个影,傅老师不介意吧?要是介意的话我就自己和她拍,人家小姑娘眼巴巴等着呢。”向晚跟傅笙咬耳朵。   “她这算道德绑架吗?”傅笙在心里问。   “这......这不算吧......宿主大大也是公共人物啊,小粉丝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五分析道。   小粉丝没有坏心思,向晚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自从傅笙惊觉向晚是个小绿茶之后,她就总觉得面对向晚得多想一步,可是有一点傅笙一直没想明白,向晚为什么要茶自己。   为什么呢?她们都是Omega啊!   “傅老师?”见傅笙走神,向晚又叫了一声,“傅老师介意的话就......算了吧。”   “不用,不就是合影吗?一起吧。”   傅笙点了头,那个服务生小姑娘欣喜若狂,忙不迭打开手机,正要打开美颜相机,被傅笙制止了。   “不要开美颜。”   傅笙长了张天生适合镜头的高级脸,往往这种脸在美颜镜头下反而会被畸变到泯然众人。当初在现实世界里傅笙和任何人合影都是这条规矩,不能开美颜。   小服务生只犹豫了一秒,影后向晚还没说什么,她身边这个不太认识的傅老师倒是规矩很多,但是看向晚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个傅老师兴许是演艺圈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合影欸,血赚!   服务生开开心心地举起原相机,凑到向晚和傅笙身边,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笑得见牙不见眼。   咔嚓——   照片里,直发长裙的美女姐姐长身玉立,向晚白嫩的双手抱住美女姐姐的胳膊歪在她身上,两个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黑色长发和栗色卷发意外地和谐。   服务生看着照片,而画面上的两个主人公已经悄然离去,她情不自禁地放大了画面,轻轻咽了下口水。   呜呜呜嗑到了嗑到了,这两个人同框怎么这么好看,她在旁边就像个锃光瓦亮的大灯泡!   回酒店的路上,一路无话,傅笙闭目养神,装作不知道向晚一直偷偷看着她。   也不算是偷吧,向晚看得光明正大。   这两个人的差异一眼就看得出来,傅笙坐姿笔挺,直接瞬移到颁奖典礼上都优雅地让人挑不出错处,而向晚就软绵绵的,歪在座椅靠背上,手肘撑在车门上,托腮看着傅笙的方向。   她在品味傅笙。   明明只是个娱乐圈里查无此人的小透明,但傅笙身上总有一种过尽千帆的从容,结账时没钱也不窘迫,遇上粉丝追捧也不惊喜,就好像这些经历她早已习以为常。   这种违和感在看傅笙演戏时更为明显。傅笙演的两场戏向晚都在场,可以说傅笙惊艳了向晚,她好像天生属于镜头。这样绝妙的美人,她怎么没火呢?   除此之外,面对来自向晚的示好,傅笙也能稳住不动如山。她把那个一口没动的冰淇淋盘子推过去的时候,向晚当真在心里呕了一口血。   她是块木头吗!   此刻,木雕一样的清冷美人傅笙闭着眼,面上一片沉静,好像睡着了一样。   “小五,她还在看我吗?”傅笙心里问。   “还在......”   傅笙心跳有点快,合影时向晚贴上来的时候,向晚发梢上幽幽清茶的香气钻进她鼻子里,在她的印象里挥之不去。   车里氤氲着淡淡的茶香,傅笙闻到过好几次了,她现在可以肯定这就是向晚身上散发出来的,或许这就是向晚的信息素?   Omega闻到Omega的信息素,会有什么反应吗?   傅笙想起小五给的那本Omega生存白皮书上写的,只有异性之间才会产生信息素的吸引,同性之间应该只能闻到各自的味道而已。   或甜或苦,或浓或淡,只是味道而已。   傅笙轻轻地吸了一口,淡淡清雅,那股茶香好像有种奇异的力量,可以抚平傅笙纷杂的思绪。傅笙后知后觉地想,她对上向晚时的种种退让、种种无可奈何,好像也都是在闻到这股淡香之后。   心旷神怡,说的就是这种让人愉悦的感觉吧。   谁说Omega对Omega的信息素没有反应呢?在傅笙这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能得到她的温柔以待。 第11章 公主和戏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难得放假的傅·前任影后·笙又回到了片场,编剧的飞页已经到了她手上。   据说谢步东正在全速给方巧荷这个角色完善故事线,现在先写出来一部分拍着,等他慢慢写。   傅笙飞快地浏览手上的那几张纸,若有所思。   傅笙猜到了谢步东可能会给她安排感情线,只要方巧荷不早早下线,这个角色就势必要经历成长的阵痛和感情的成熟。本来傅笙还在猜测她的cp会是类似于青梅竹马的宫廷乐师还是天降一个俗套的公子王孙。   没想到,新剧本上她遇见的第一个大人物竟然是丧夫回宫守节的长公主福柔。   谢步东不愧是原书设定的天才编剧,这水平就是和小五之流不同,臭男人有什么意思,女孩子之间彼此缠绕的、脆弱而坚韧的情愫显然更高级。   而且,那可是福柔长公主啊。   向晚饰演的长公主早早死了驸马,回到宫里常伴青灯古佛,但朝堂中风云变幻,桩桩件件后面都隐匿着长公主的身影。她着一身白衣,柔弱到好像随时都会昏倒,但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心黑手狠之徒。   长公主毒死了自己的丈夫,让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无依无靠的浮萍,在阴暗之中磨砺着自己的毒牙,给所有眼高于顶草菅人命的大人物们一个见血封喉的杀招。   和长公主搭上线,意味着傅笙饰演的方巧荷正式融入了影片的主线,她再也不会是个可有可无的时代注脚了。   小五很满意,傅笙却依旧觉得不够。   “嘤,宿主大大还不满足吗,那宿主大大想演谁,福柔长公主吗?”   傅笙嘴角噙着一抹笑,“也不是不行。”   说话间就要开机,景已经布好了,氛围灯一打,寂静清幽内味儿就出来了。   韩导果然大手笔,剧中所有场景几乎都是实景搭建,现在傅笙正穿着宫装,走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   Action!   一场春雨把京城浇了个透,背光阴湿之地青苔丛生,马上就要三月了,京城的雪早已化尽,但架不住一场春雨又让人冷到骨头里。   傅笙饰演的方巧荷双手拢在嘴边哈了口气,搓搓手抱住了双臂,春衫薄啊。   自打上元佳节一舞动京城之后,方巧荷在教坊里名声大噪,给提拔成了女官。当时方巧荷门前众星捧月,人们纷纷猜测教坊里要飞出只金凤凰了。   可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方巧荷好像彻底被皇上遗忘了,镶金小轿在宫墙边来来去去,可就没见着进了方巧荷的门。   门可罗雀。   那些攀附的人的银钱打了水漂,平日里开始落井下石起来,方巧荷被指使着跑东跑西,半点威风都没有了。   这一天,方巧荷又要奉某位前辈的命,替她去领一身新做的行头。   皇宫太大了,多的是方巧荷没走过小路岔道,她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走了许久,抬头照不见日头,方巧荷彻底转了向。   前面,依稀有击竹声,终于有人了。   笃,笃,笃......   方巧荷循着声音前去,苍松翠柏之间移步换景,转眼一幢古刹出现在她面前。   青烟缭绕,门户洞开,击竹声就从里面穿出来。   原来是有人在敲木鱼。   方巧荷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一处佛门清净地,但想来这天潢贵胄之地,养些许和尚道士也不为过,她笨拙地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弯腰走进了佛堂。   方巧荷想着,就问个路,佛祖应当不会见怪。   经幡飘扬,风穿堂而过,吹散了方巧荷鬓边一缕长发。她素手理乱发,把那一缕青丝别到耳后。   “大师,叨扰了。”方巧荷轻声道。   前方影影憧憧白帆掩映,一个清瘦的背影虔诚地跪在佛前,听到动静,木鱼声乍止。   那人影转头起身,赤足从走在红木地板上,层层叠叠的纱衣散开,像是莲座捧托着圣子。   “是谁?”那人发问,竟然是个女声。   方巧荷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眉眼间柔柔和和,没有一丝冷硬的线条,像是温软的娇花,不带一点攻击性。   方巧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紧紧地贴在地板上,瑟瑟发抖。   她认出了这个人。   当时正月十五上元节,她在天寒地冻中翩跹起舞,曾大不敬地瞟过一眼威严的高堂,惊鸿一瞥让她记到了现在。   那是当朝长公主,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相传长公主外嫁之后琴瑟和鸣,只是没想到婚后不过两年光景,驸马就染上急症去了,只留下长公主一个人孤灯独坐。   长公主,多好的人啊。   她回了宫,舍下所有年少时相伴的繁华,躲进佛堂里翻转经筒,日夜为亡夫颂福。   方巧荷冲撞了贵人,扰了长公主的清净,按照宫规,她不死也得掉层皮。她头贴着地,卑微地跪伏在长公主脚下,听着长公主赤足踩在地板上的足音渐近。   视线里出现了一片洁白的袍角,长公主停在方巧荷前面,缓缓蹲下,单手托起了她瑟瑟发抖的肩膀。   顺着那股力道,方巧荷顺从地抬头,满眼茫然。   长公主笑了,素面无妆,却衬得御花园里满园春色都失了颜色。   “我认得你。”她说。   长公主食指点在方巧荷鼻尖,方巧荷闭上眼睛,眼皮轻颤。   “哈哈,”长公主笑出了声,“你是那个好看的伶人。”   Cut!   除了韩导,现场鸦雀无声。   监视器里两人同框,镜头推远,烟雨渺渺下佛堂里昏沉沉,檀香袅袅盘旋而上,绛色宫装和月白罩纱交织在一起,铺展在厚重的红木地板上,两人难舍难分。   “傅老师,快起来,小心膝盖疼。”向晚一秒脱离了角色,拉着傅笙的手腕搀扶着她从地上起来。   这举动落在外人眼里,连工作人员都止不住暗叹向晚真是太有礼貌了。   傅笙虽然名声没她大,但毕竟年纪比向晚略大几岁,向晚很是谦卑地搀扶着傅笙起身,可以说是礼数周全了。   然而,长公主宽大的月白罩纱广袖垂下,把两人交握的双手覆盖在下,向晚忍不住伸出手指,亲昵地蹭了蹭傅笙细腻的掌腕内侧。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傅笙耳边呢喃:“姐姐,我要爱上你了。” 第12章 趁人之危   “哈哈哈哈哈我吓着你了吗?”向晚捧着一杯特调鸡尾酒,笑得前仰后合。   “姐姐,你演的真好,真的绝了!方巧荷和你本人有哪点像,可导演一喊action你整个人都消失了,我眼前就是方巧荷!”   闹哄哄的酒吧里,群魔乱舞的光线在天花板、墙壁、甚至人脸上毫无道理地扫过,舞池里醉醺醺的红男绿女踏着劲爆的节拍肆意扭动肢体,空气里浮动着暧昧的热气,连坐在傅笙对面的向晚,脸上都蒸腾出带着醉意的红晕。   这是一处隐秘的卡座,怪异高耸的酒柜和绿植掩映着,明明人声就在身侧,可视线却偏偏被阻隔。   放肆。   向晚喝醉了。   这人也不知道有几分醉,借着酒劲越发不规矩,她攀上傅笙的肩膀,小孩一样冲着傅笙的耳后吹气。   麻酥酥的,带着甘冽的酒香。   “我爱演戏,你也爱演戏,我爱所有爱演戏的人!”向晚说话开始颠三倒四了。   “干杯!”向晚抓着酒杯往傅笙手里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仰头豪迈地一饮而尽。   傅笙苦笑,扶着醉鬼坐回到位子上,在向晚哀怨的目光中,傅笙端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杯中晶莹的酒液,向晚果然笑了。   这小孩儿还挺好哄的,傅笙心里想。   不过说实在的,向晚当时真的吓着她了。   片场众目睽睽之下,向晚忽然就贴上来,薄透的衣衫之下,两个人的体温都清晰可感,向晚就那样毫无顾忌,她说:“姐姐,我要爱上你了。”   傅笙已经记不起当时的心境了,各种念头冒出来,像是信息过载的老电脑,一瞬间就死机了。所以,也可以说,傅笙听见那句话什么也没想,什么反应也无。   当时紧接着,向晚就补上了她的后半句:“你简直是个天才。”   傅笙马上就明白了,正如向晚喝醉了之后解释的,她喜欢演戏好的人,这种感情无关风月,她只是慕强。   可是她误会了,傅笙并不是天才,只不过傅笙才不会解释。她就像是每个班里都有的那种典型学霸,每天晚上挑灯夜战到深夜,还非要嘴硬说自己从来不学习,享受着不知情的同学们艳羡的目光。   小五:“你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傅笙:“......”   傅笙:“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那么俗套呢?”   向晚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地在傅笙耳边姐姐长姐姐短,傅笙这才缓了口气,能和小五扯两句闲天。   “宿主大大,我看你就不应该答应向晚出来陪她喝酒。”小五神采飞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傅笙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有什么办法呢?向晚趁着她将出戏没出戏神情恍惚的时候撒娇,傅笙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啧,趁人之危。   傅笙那眼角瞥了一眼安安稳稳趴在酒桌上的向晚,没提防嘴边就溢出一声笑来,这家伙,她怎么心这么大呢?   若是傅笙有什么坏心眼,向晚喝醉了都不需要傅笙特意干什么,只要把她一个香香软软的小Omega往酒吧里一丢,明天她就能上头条。   保不齐娱乐版和社会新闻都有。   这时候傅笙想要抱怨了,小五怎么就没有实体呢,要不然她也能给傅笙搭把手。然而现实是,发誓要出人头地的前任影后傅笙一朝回到解/放前,一个人苦哈哈地做掏力气,拖着醉醺醺的向晚回酒店。   穿过舞池,从乌烟瘴气中穿行。   灯光暧昧,脸贴脸都不一定认得出面前是谁。   砰——   不知道哪里的桌板被人踹翻,玻璃酒瓶碎了一地,横在傅笙面前,差一步就砸在傅笙身上了。半瓶烈酒洒在傅笙胸前,白T恤濡湿一片,趴在傅笙肩膀的向晚陡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锋。   “美女,打坏东西,要照价赔偿哦。”   一个肩上纹着猛虎下山的壮汉从旁边晃出来,打着赤膊流里流气,见了傅笙还吹了声口哨,就差脸上一边一个字纹着流氓了。   他逼近,傅笙往后退了一步。   后面,就是墙。   这里路径狭窄,灯光昏暗,是个惹是生非的好地方,那人恐怕就是看中了这地方,想要占两个女孩子的便宜。   小五:“???向晚不是大佬的女儿吗?小混混也敢惹?”   大佬的女儿,他也得知道啊。   且不说这里灯光昏暗,向晚大半脸都隐匿在傅笙脖颈间的阴影里,就算是向晚大大方方地把脸露出来,按照设定全联盟知晓她身世的人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了吧。   瞬息间,傅笙做好了决定。   她让向晚靠在墙上站着,自己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那流氓,妖冶的灯光从她脸上一闪而过,正好照亮了傅笙嘴角肆意的笑。   “宿主大大,小心啊!”   那流氓黝黑的手伸过来,翘着食指想要去挑傅笙的下巴,空气里骤然弥漫起令人不适的异味,像是用浓重的香料掩盖的腐坏炖肉味。   “哥哥的信息素,喜欢吗?”   傅笙双手握拳,在那只脏手碰到她脸的前一秒骤然出手,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傅笙向外格挡用小臂外侧挥开了那人的手,同时上步右手一个勾拳直冲面门。   “你是Alpha?”被一拳打懵了的流氓惊叫。   傅笙用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作回应。   “看好了,我是你Omega爷爷!”   那流氓倒地,撞上旁边的卡座,桌上刚开的酒直接被撞翻在地,那边的客人当即站起来,“找事?”   “哥哥,打坏了东西,要照价赔偿哦。”傅笙原句奉还。   眼看着闹大了,酒吧经历领着一群人围了过来,傅笙脱下外套罩在向晚头上,趁机在她耳边道:“挡好脸,你是公众人物,被拍到了不好。”   说完,傅笙转身就要冲上去。   啪——   向晚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握住了傅笙光洁的手腕。   向晚握的用力,一张脸笼罩在外套下面看不见表情,声音从布料里穿出来,听上去有些陌生的冷硬。   “危险,别去。”向晚说。   呼吸声粗重,周围脚步声混乱,各种各样混杂的味道如同一张大网,把两个人包围在中间。   向晚背后的手悄悄摸进包里,握住了一个药瓶。   ABO的世界里,天然分三六九等,处处是不讲道理的压制,就像alpha的信息素能压制omega,顶级血脉的alpha也能轻而易举地强迫那些杂碎血脉臣服。   向晚,她装柔弱久了,已经很久没看见过别人臣服在自己脚下的模样了。 第13章 跑啊   “警察,不许动——”   骚乱发生在一瞬间,四散在卡座间打扮普通的客人突然暴起,傅笙看见离她最近的那人从后腰摸出了个黑色的家伙,直接冲进人群当中。   枪声、人声,混杂在一起,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两个人按住了几分钟前还耀武扬威的酒吧经理,他昂贵的衬衣上印着明晃晃的两个大脚印,现在像条野狗一样趴在地上,侧脸被肮脏的地板挤压变形。   “怎么回事?”向晚问。   这是警方和酒吧之间的恩怨,尚且清醒的客人一窝蜂涌向酒吧大门,趁着场面混乱不堪,傅笙抓起向晚的手,擦着人潮的边,跑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走这边,这边快!”   握住金属门把的瞬间,傅笙的目光里闪过两道黑影,她条件反射地侧过头,看见最开始的那个警察从里面包间里出来,手上还提着一包白色粉末。   傅笙瞳孔骤缩。   “所有人留下,接受检查——”   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傅笙扯着向晚彻底跑出了酒吧。   狭窄的街道里风声呼啸,路边满溢的垃圾桶里散发着呕吐物的酸腐味,烘热的夏风扑面而来。   呼哧呼哧,两个人一路飞奔,终于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钻进车里之后,傅笙直接瘫倒在座椅上。   自动驾驶程序启动,后视镜里那个喧嚣的酒吧飞速后退,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成为视线里的一个小点。   向晚悄悄松开了包里的药瓶,目光落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傅笙拉着她跑了一路,那位置现在染上了一圈红痕。   “呼......没事了。”傅笙调整着呼吸,视线掠过向晚的手腕,笑道:“说来,你小臂上的肌肉还蛮紧绷的。”   向晚用那只带着红痕、小臂肌肉紧绷的手扯下头上顶着的傅笙的外套,面不改色道:“那是吓的。”   “酒吧里有人磕药。”傅笙胳膊架在车窗上,风呼啸着灌进来,她也不管有没有听众,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嗯。”向晚小声地回应。   她的目光牢牢粘在那件外套上,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罕见的精美艺术品。   空气对流,吹到脸上有点凉。又或许不是风凉,而是脸太烫了。向晚想把脸上的热度归结到刚才的一路狂奔上,还被人用外套蒙着头,能不热吗?   但除此以外,是不是还有点别的什么呢?   向晚抬头,和她咫尺之隔的傅笙,此刻正肆意地吹着夜风,没心没肺一样洒脱。   扑通扑通,向晚心跳得很快。   “警察来了,我们或许不用跑呢?他们要排查就查,我们又没有磕药,跑什么呢?”向晚幽幽地问。   她其实知道答案,但正因为知晓,所以更加不敢相信。   “说了,你是公众人物,卷进这种官司里面没好处,我知道你清清白白,明天的热搜上可未必这么写。”傅笙说得理所当然。   #向晚吸/毒#、#向晚夜店#、#向晚警察#......   快餐娱乐时代,随便把名字这些词组合到一起,有心人顺势引导一番,向晚不凉也得脱层皮。入了这一行,就必须要绝对地爱惜羽毛。   “外套还我吧。”傅笙伸手去拿。   鬼使神差地,在那一瞬间向晚并不愿意放手,她抓住了外套的一角,和傅笙双目相对。   然后飞速败下阵来,把眼神转移到别处去。   “我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向晚闷闷道。   “那你呢?”向晚又问,“姐姐也是公众人物,你把外套给我了,要是被别人拍到你,怎么办?”   “我会怕吗?”傅笙耸了耸肩,“不就是被拍到,笑死,谁认识我?”   向晚偷偷盯着傅笙,看她笑得热烈。   “酒醒了吗?”傅笙突然问。   “嗯,早就吓醒了。”向晚这时候规规矩矩地抱着傅笙的外套坐在座椅上,问一句答一句,无比乖巧。   “那就好,我现在跟你说话,你听得进去了是不是?”傅笙又确认了一遍。   傅笙转过身,正面揽着向晚的肩膀,鬓边一缕发丝垂下,在两个人中间晃呀晃呀。   “第一件事,”傅笙伸出一只瘦长的手指,指甲末端修剪得圆润干净,“以后轻易不要和别人喝酒,更不能自己出来喝酒,你酒量不好,要学会保护自己。”   “嗯。”向晚应声,视线追随着那只手指,傅笙的手指看上去香香的。   “第二件事,”傅笙追加了一根手指,“以后不要叫我姐姐。”   “为什么?”向晚惊讶。   傅笙原本想说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囫囵咽了下去,两个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惊险刺激的并肩出逃,眼下自己穿过的外套也沾上了对方的气息,被对方抱在怀里,这话突然就没了立场。   “我不喜欢。”傅笙侧过脸去,手也受惊般地从向晚肩膀上移开了。   “我不明白。”向晚道。   系统小五也在傅笙脑子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出现,惹得傅笙突然烦躁起来。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傅老师比我大几岁,我称呼傅老师为姐姐,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姐姐觉得这称呼还有什么别的内涵,我不配叫?”向晚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和她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不是。”傅笙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潜意识里面这个称呼就是没来由地让她心慌,她把这理解为排斥。   可是向晚说得对啊,一个称呼而已,她比向晚大,被叫姐姐不是正常的吗,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唉,随你吧。”傅笙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去看路边的街景。   “姐姐!”向晚当即喊了一声。   “我没说一定会回应你哦。”   向晚笑开了,她凑过来,扒在傅笙的肩头,在她的耳边左一声,右一声地喊姐姐。   她可是得到了傅笙的首肯,当然要喊个够本,至于傅笙到底是不是被她烦的没办法才让步了,向晚并不想考虑那么多。   “姐姐,刚刚真的好吓人......”向晚切换秘技——撒娇。   “我好害怕啊,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了。”   傅笙凉凉地瞥了一眼向晚,目光中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不相信。   “你都没看见,你怕什么?”傅笙扯了扯向晚怀里的那件外套,提醒向晚。   “我没看到,但我闻到了啊,那么多Alpha,信息素臭死了。”向晚说着,甚至还在傅笙颈间洗了洗鼻子,“还是姐姐好闻,姐姐是甜甜的奶糖味。”   “我用了抑制剂,现在身上什么味也没有。”傅笙很清醒。   “现在是没有,但是我上次闻到过啊。”向晚指的是在片场那次,傅笙忘了喝抑制剂,差点发情。   “姐姐,我们都是互相闻过信息素的关系了,不要总对我这么冷淡嘛。”向晚晃了晃傅笙的胳膊。   傅笙抬眼看她,“我并没有闻过你的信息素。”   这下换向晚瞪大了眼睛,“你没闻到过吗?我是绿茶味。”   向晚身上确实时不时有股说不出的清幽茶味,傅笙用了抑制剂就不会往外散发气味了,难道向晚不用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等傅笙顺着深思,向晚立马贴了上来。   “我是茶味,姐姐是奶味,我们合在一起就是奶茶了。”向晚一脸向往。   “幼稚。”傅笙轻笑。   “好了,不闹你了。”向晚坐正了身子,“姐姐还记得吗,今晚《女帝》前两集首播,应该会演到你进宫的戏份,我很期待呢?”   “我的房间很大,姐姐一起来看吧”向晚发出邀请。 第14章 嗑到了   “宿主大大,半夜去别人房间,是不是不太好?”小五弱弱地问。   “你说得对。”傅笙翻身从茶几上摸了个洗好的小番茄,又窝回原来那个位置,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   小五:“......”   “我真是搞不懂了,你这小脑瓜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向晚是绿茶了点,她连信息素都是茶味的,但是那又怎样呢?众所周知我们都是Omega。”   向晚从冰箱里端出两杯酸奶,挨着傅笙坐下,电视上广告正好结束,铿锵曲折的片头曲里,浓墨重彩的画卷徐徐展开。   “嘘——别说话,好戏开场了。”   傅笙让小五噤声,自己也悄悄坐直了些,她在紧张。   这种心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傅笙身上了,她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但这部剧的成绩不仅仅和傅笙的演技挂钩。   这是傅笙穿来的第一部戏,也是原主的执念。   书里原身被塑造成了个为了火宁肯走歪门邪道,又偏偏是个能力拉胯只知道怨恨他人的废物,但傅笙却不相信这样的角色。   一个角色不能让读者或者观众相信,一定是塑造她的人出了问题,而不是角色本身的问题。傅笙一直记得穿过来的那一瞬间,穿透时空传递到她身上的那股几乎压垮了傅笙的绝望,和手心里刀割一样的伤痕。   即使这么痛,原身还是死死地握住那张房卡,没有踏进房门一步。   她终于等来了傅笙,那傅笙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剧开始了。   一片欢天喜地的红色里,长公主十里红妆下嫁给了当朝宰相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儿子。   旌旗盛,长天阔。   福柔长公主和驸马牵着红绸子,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踏入了崭新的公主府。厚重的朱漆大门在两人身后合拢,鎏金门环锒铛作响,把祝喜声声鞭炮阵阵悉数挡在了外面。   这个镜头里,长公主一直未曾露出真容,也不曾展现出任何小女儿依恋的姿态。   国逢大喜,大赦天下。   镜头缓缓变色,红色一点一点褪去,京城官道上百姓穿梭,各色买卖吆喝里,树叶转黄飘零,转眼光秃秃一片。   一场大雪之后,白茫茫一片。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红棉袄小娃娃蹦蹦跳跳出来,捡了片爆竹燃爆过后散落在地上的红纸,放在手心里歪着脑袋打量。北风呼啸而过,红纸从手心里飘起,打着旋在空中盘旋,不知何时院里的那株老树已经抽出新芽。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 *   咿咿呀呀的唱词远远地从街角飘来,小孩懵懂地抬头,看见焦急的人影闪过,手里挥舞着红底黑字的戏票。   方巧荷唱/红了,眼下是天子脚下最炙手可热的名角儿。   春末夏至,烈日烘烤着大地,最后一丝杨絮被热风吹散,老街深院里又传出叫骂,咣当一声大门禁闭,转眼间过了气的方巧荷连人带她的破包袱,被人一起扔了出来。   这个夏天京城里出了件大事,长公主的驸马死了。   公主府大门外挑上白灯笼,白绸子蒙上正中高悬的牌匾,从来宾客盈门的花厅,从来没这般冷清过。   长公主搬回了宫里,躲进一方深院子,熏了佛像,日日在佛前诵经。   人们说,长公主爱惨了那位驸马爷。   成婚时兴师动众,丧偶时也满城皆知,说书人嘴里都是新编的贞洁烈妇的故事,避了讳也知道说的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妹。   方巧荷拄着跟破木头在街上游荡,旁边说书摊子围满了人,他们只要扭头看一眼就会发现,那是他们几个月前疯狂追捧的巧仙儿。   方巧荷恍惚间,汗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前路模模糊糊,她嘴里低声吟唱着:“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   转角撞上个嘴里嘀嘀咕咕的乐师,机缘巧合风水轮转,方巧荷进了宫。   上元节宫宴,皇上要阖家团圆,长公主也不得不从青灯古佛出出来,坐在大殿上跟众人宴饮,眼中古井无波。   丝竹声起,披着斗篷的方巧荷在一众舞姬的簇拥中踏上皑皑白雪,纤巧的足踝上系着红丝绳穿着的小铃铛,步步生莲。   眼波流转,一抹飞扬的红痕直指人心,一颦一笑间素手捏诀,身段眼神无一不绝色。   一曲终了,雪肤乌发纠缠,斜飞的眼神张扬恣肆,挑逗一般看向满堂的贵人。   镜头一转,定格在长公主福柔的身上。   她广袖下的手指扣紧座椅扶手,眼神里绽放着名为惊艳的光,良好的教养压抑不住蓬勃的情绪,微微前倾的身躯泄露了她心底的慌乱。   长公主在看方巧荷。   片尾曲骤然响起,原来今日份的两集竟然到此为止。   过了片刻,向晚把手里一口没动的酸奶搁回到茶几上,她喉头颤动,模糊的声音在唇舌间徘徊。   “姐姐,你要火了。”   话音刚落,傅笙的脑海里也响起小五大声的惊呼:“宿主大大你杀我!”   傅笙神情冷峻,向晚干脆自己掏出手机,不用费劲搜索,傅笙的大名现在正明晃晃地在热搜上挂着。   #方巧荷绝美#   点进话题,扑面而来的全是刚刚那段雪地舞曲的截图,傅笙如雪地寒梅,每一帧美得让人落泪。   顺着往下滑,向晚看见关于傅笙的讨论越来越多,重点也不仅仅局限于美貌。   【天哪,这是什么究极表情管理,巧仙儿怎么做到一颦一笑都好像在勾引我呜呜呜!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   【你们都快去翻演职员表,那段巧仙儿的唱词没有配音,是演员原声!!!宁就是海妖吗!】   【天哪方巧荷的演员之前居然演过这么多戏吗?为什么我今天才认识她,大家快来康康宝藏傅老师,傅老师值得!】   接下来十页里面有八页是彩虹屁,换着花样都不带重复的,向晚看着看着就笑了,她把手机怼在傅笙眼前,然后顶着一头居家感十足的乱蓬蓬卷发突然从手机后面探出脸,“姐姐开心吗?”   傅笙就着向晚的手看了几页评论,嘴角勾起一模温柔的弧度。   不知道去往何处的傅笙原身,你看的到这些吗?   缠绵的片尾曲还在播放,小五还在无意义地嚎叫,向晚单手撑在傅笙身边的沙发上,把手机举给傅笙看,栗色的卷发随意地垂在耳侧,仔细闻起来,还带着微妙的茶香。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   向晚错误估计了柔软的酒店布艺沙发能够承受形变的程度,支撑手附近的海绵塌陷,她一个脱力,整个人往下栽倒。   “小心!”傅笙下意识地张开怀抱。   她的身体比语言反应更快,但可惜向晚这个角度并不会滚落在地上,傅笙的这个动作,只会让向晚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怀里。   而且,就像是傅笙非要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一样。   两秒钟过后,向晚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耳朵尖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红晕。   “宿主大大,你为什么非要抱她?”小五发来质问。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抱她了?”傅笙争辩。   小五:“两只。”   傅笙:“......”   傅笙:“你明明听得见我心里怎么想的,别往我头上乱扣帽子。”   另一边,当事人向晚显得通情达理多了,她拢了拢滑落在肩头的散发,一股脑全拨到耳朵后面,把可爱的耳朵见严严实实地盖住,清了清嗓子,面色如常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傅笙当场相信。   奇怪的氛围突然在两人中间产生,沉默席卷而来,傅笙为了缓解尴尬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酸奶一饮而尽,放下时才发现向晚正惊讶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傅笙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杯是我的。”   傅笙的视线飞速切换到酸奶杯上,奶白色的陶瓷杯沿上留下个红唇印,而傅笙左边还放着另一杯,杯沿上干干净净,里面是满的。   No!!!   傅笙在心里大喊。   “稳住,宿主大大!她在偷换概念!”小五从没像现在这么机灵过。   “那杯她根本没喝过,两杯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什么你的我的,只能说现在这杯大大你喝完了,那这杯就是你的。”   “大大,只要你表现的足够正直,她就会以为你其实没在撩。”小五坚定道。   傅笙:“我本来也没在撩!”   “那麻烦姐姐把那杯递给我吧。”向晚指着傅笙旁边那杯满杯的酸奶,在傅笙的注视下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   其实,也不怪傅笙会拿错,毕竟她喝掉的那杯就放在傅笙的右手边,而另一杯则在她左手边,人在无意识的时候,肯定会用自己的惯用手拿东西。   向晚埋头浅笑,她是故意的,傅笙果然没有发现。   过于尴尬的经历之后,先前的那一抱好像就显得没那么尴尬了,也托小五一同胡搅蛮缠的福,傅笙现在好像刀枪不入了。   或者说,麻木了。   她重新恢复了语言功能:“向晚,最后那个镜头是你后来补录的吗?”   按照当时的剧本,傅笙饰演的方巧荷和长公主并没有任何交集,最后的那个眼神,她原本是看向皇上的,也就没注意旁边暗影处向晚的表情。   “没有补录,就是当时的原画。”向晚放下酸奶,嘴唇上沾着一圈奶渍,和长公主那一瞬间明晃晃的惊艳和野心判若两人。   “我当时,就是在看姐姐哦。”   被遗落在沙发角落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条热评还在刷新,两个人都没看见,现在最上面一条点赞最多的彩虹屁已经悄然被新的评论取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长公主的眼神好杀,公主和戏子,我磕到了!!!】 第15章 小孩儿   谁也没想到,一夜过去竟然会变成这样。   傅笙捏着手机,看着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热搜上,有点恍惚。   一夜时间,网民狂欢,大浪淘沙,没想到第二天异军突起的热搜是 #傅老师夺舍#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方巧荷的惊艳亮相让傅笙的名字彻底走进了公众的视野,连带着前几天青城山下那篇狂吹傅笙彩虹皮的帖子也被人顶了起来,有人发现傅笙原来并不是个天降紫薇星,她在《女帝》之前已经默默无闻地演过很多部剧了。   新成立的傅老师挖矿小组连夜就高喊着入股不亏地冲了,她们要好好探索一下宝藏傅老师。   然后,挖矿小组挖到鬼了。   傅老师确实高产,但是演一部,扑一部,扑到妈都不认识,扑到连吐槽博主都不看。   众所周知,演戏这种事是讲究灵气的,傅笙以前那种演法实在是让人嗑不动,她不是那种撅嘴瞪眼流,她是单纯地让人get不到点。   观众能看得出来她在很努力地演,但也只是演而已,她没有灵魂。   所以说,现在这个方巧荷到底是谁啊!傅老师,你怎么突然这么有灵魂,你被哪方神圣夺舍了吗?   阵仗闹得太大,连青城山下也被波及,无数条私信塞进了他的后台,张青成不得不出面回应:   “谢邀,人在国内,刚下地铁。这一行□□,懂的都懂,利益相关,就不多说了......我呸,我偏要说!”   “夺舍?真是笑死人了!你们是没见过天道酬勤吗?一个个的都是天才了?我就点着大名说了,傅笙之前的片子是烂,是真烂,但是这部好看也是真好看。你知道人家背地里下了多少功夫,你知道人家每天几几点睡觉?有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时间建议把作业写完了先!”   傅笙:“......”   青城山下激情开麦,替傅笙转移了一部分关注,最开始感叹她演技突变像是被夺舍的人大概率只是在调侃,但后面不知道被谁带歪了节奏,有心人开始装理中客,暗示傅笙的这段戏有问题。   如果换做当年傅笙出名的那第一部戏,当年的傅笙或许真的会被这些人的伎俩气到上头,自己跳出来解释,但现在的傅笙内里已经是个老油子了,这种程度的搅混水完全影响不到她。   没有人想知道傅笙为什么这么演,他们只是在输出情绪。   但尽管如此,青城山下肯跳出来帮她挨喷,傅笙还是很感动的。   但有一点,他倒也不必把傅笙说得这么勤奋吧!   傅笙想起自己这一阵子又是开往城市边缘去偷偷买药,又是混迹于黑酒吧陪人买醉,还在午夜街头生死时速......傅笙确实每天睡得很晚,但怎么看也是她自己作的吧。   傅影后确实有拼命内卷的经历,但那已经是过去式,冷不丁这么被人夸奖,她居然还有些心虚。   都怪向晚,总是拉她出去玩!   “阿嚏——”向晚打了个喷嚏。   “姐姐,有人骂我!”向晚委委屈屈地告状,头发还没收拾妥当,一簇呆毛翘着,随着走动晃啊晃啊。   “可能是网上有喷子,正常。”傅笙面不改色地安慰道,就好像刚刚腹诽向晚的不是她一样。   刚起床的向晚带着鼻音凑上来,乖巧地把下巴搁在傅笙的臂弯里,十分自觉地去瞥傅笙的手机屏幕,“姐姐你在看什么?”   啪的一声手机屏幕被倒扣在桌上,傅笙动作快得惊人。   傅笙下意识地不愿意让向晚看见网上乌烟瘴气的评论。   昨晚,两人睡在一起。   一张大床各占一边,中间空着能再躺一个人的空隙,向晚说着自己喝了酒已经完全被吓醒了,但实际上沾了枕头就睡着了,清浅的呼吸声起伏,她累坏了吧。   像个小孩儿。   傅笙当时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嘴角就挂上了笑。   小孩儿睡觉很老实,睡着前在什么位置,睡醒还在什么位置。   傅笙醒得早,她下床走过向晚身边的时候,向晚毛茸茸的卷发正好垂在她手边,发缝处隐隐透出点黑色。   原来这小孩儿的头发是染的啊。   当傅笙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离向晚的头顶只有一两厘米的距离了。她想揉向晚的头发吗?   小五:“宿主大大,你不对劲。”   傅笙沉默地收回手,回了小五一个冷淡的“我知道”。   向晚不是什么真娇花,她是原书里顶级设定的天才少女,也和鲁叔那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向晚,就算看上去像个孩子,也是个已经已经成年了的,在娱乐圈大染缸里游刃有余的“孩子”。   傅笙继续用昨晚新拆的牙刷洗漱,坐在餐桌前给自己切了两片面包当早餐,边吃边刷手机。   同样是剧组准备的住处,向晚的房间就是大,而且各种生活用品种类齐全,向晚邀请她来时就是这么说的。   她不该来。   傅笙的理智总是在疯狂报警,提醒她原女主向晚是个复杂甚至危险的人物,可是当真正面对着向晚的时候,傅笙的理智警报就像彻底失灵了一样,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向晚顶着呆毛在傅笙脖颈间蹭了蹭,发丝几次三番地从她的后颈拂过,那里有每个Omega最敏感的腺体,傅笙灵魂深处升腾起一阵战栗。   “我先走了。”   傅笙腾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滑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她来不及吃完餐盘里剩下的半片面包,夺路而逃。   向晚起身,做出送别的姿态,可转眼间傅笙已经消失在门外,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向晚失笑,坐回原位,纤长的手指捡起餐盘里被人抛弃的面包,随手撕下一条送进口中。   清甜、柔软。   --   在奔往片场的路上,傅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的经纪人打来的。   傅笙看到手机上的备注,停下了脚步。   从原身进组拍戏到现在,傅笙从没收到任何来自经纪人的消息,她甚至连个照顾傅笙的助理都没给她排,一切都要傅笙自己亲历亲为。   说不好听的,经纪人这是放任她自生自灭。   铃声还在响,催命一样。   “喂,”傅笙接起电话,声音冷淡,“谭姐,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谭丽娜像是没听出傅笙的情绪,她语速飞快连珠炮一样说:“你现在来一趟,上水合居,给前台报我的名字,我给你谈了个代言。”   傅笙眉头一皱,在她的认知里,商务合作不应该在私人会所里谈吧?   但是,至少是个代言约,傅笙手头已经很紧了,她这个经纪人好歹还记挂着用她来赚钱。   傅笙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片场,语气中带着为难:“谭姐,我今天在组里,能不能......”   “不能。”   傅笙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给了个否定的答案,谭姐笃定了傅笙不可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颇有些不耐烦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说完,电话嘟地一声被挂断了。   傅笙把手机拿开,看着被挂断的通话页面,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原身的经纪人,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啊。   “小五,我们要去吗?”傅笙在心里发问。   “毕竟是赚钱,去看看?”   “啧,去看看吧。”傅笙自问自答。   很少见地,小五没有回话,不知道这个随身系统出了什么问题,骤然没了小五聒噪,傅笙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严格来说,今天傅笙并没有拍摄任务,但她习惯了一进组就整天泡在片场,哪怕没她的戏她看别人拍戏,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名利场上,没有谁会手把手地教人真东西,傅笙的很多技巧,其实都是靠偷师学艺。   除了学习,拍戏不跑通告,也是傅笙作为一个演员的职业操守。   但是,谭丽娜刚刚那番话,就是逼傅笙不得不去,如果换做原身,她必然没有别的选择。哪怕加了戏,傅笙现在仍然只是个配角,这部戏从片名就注定了,戏份一头沉,全押在女主向晚身上。   留在片场里观摩,还是跟经纪人出去捞钱,两者之间怎么取舍似乎想都不用想。   和经纪人唱反调,那可是大明星才有的特权。   傅笙叫了辆车,定位驶向那个上水合居。   同一条路,相反的方向,向晚的车驶向片场。   向晚用一条丝带随手把卷发在脑后绑成了高马尾,穿着看不出品牌但是质感很舒服的私服走进片场,场务正小跑着布景,导演在指挥着摄影机位。   忙忙碌碌。   穿着背心大裤衩的谢步东坐着小马扎抱着电脑疯狂输出,他这几天一直在改后面的剧情,为了方巧荷,很多原本设定好的剧情都用不上了。   随之而来的,是他灵感喷薄的新想法。   向晚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太久了,谢步东若有所感地抬头,看见束发地向晚时明显一愣。   “傅笙呢?”谢步东问。   向晚诧异,“傅老师没来吗?”   当然,更让向晚诧异的是,谢步东为什么冲着向晚问傅笙,难道在他心里她们两个人就应该形影不离吗?   向晚垂眸,若有所思。   “她今天没拍摄,或许在休息。”导演拍着本子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往谢步东身边一坐,手肘碰了碰谢步东的腰侧,催促道“后面的本子赶快写,傅笙的热度很高。”   “不对......不对......”谢步东喃喃自语。   这个编剧很有些疯疯癫癫,正常文字工作者都需要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来进行创作,但谢步东偏偏喜欢在人声喧闹的片场写剧本,按他的话来说,这叫有沉浸感。   沉浸感,一个挺玄乎的概念,他写东西就很沉浸,往往沉浸到一头钻进故事里,甚至认不出现实里的朋友。   在大多数时候,谢步东疯癫,朋友们都是一笑而过,没有谁会放在心上。   但是,向晚眼皮突然一跳。   把谢步东上下两句话连起来看,他想说的是:“傅笙不在,不对劲。” 第16章 骄傲   上水合居,海隆厅。   傅笙挎着个十八线牌子的手包推开包间门,她的经纪人谭丽娜正和几个脑满肠肥的男子坐在一桌,相谈甚欢。   傅笙进来的一瞬间,谈笑声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微弱的抽气声。   “这位就是傅小姐吧,久仰久仰。”有个胖子站起来和傅笙握手,手指上还沾着一层红油。   人还没到齐,宴已经开了,桌上扔着一堆香辣蟹壳。   “陈少,您看怎么样?”谭丽娜笑得暧昧。   那个和傅笙握手的胖子就是谭丽娜口中的陈少,自从傅笙进门之后,他的眯眯眼就没能从傅笙身上挪开。   “很好,很好。”陈少不住地点头。   “那咱们就签合同吧。”陈少示意旁边的秘书从包里掏出文件夹,一式两份,自己先拧开钢笔唰唰唰地签上了名字,然后递给谭丽娜,还故作绅士地摆出请的姿势。   谭丽娜拿起笔,粗略扫了一眼条款,在看到末尾的那个数字时眼角的笑纹更甚。   “等等。”   傅笙在谭丽娜签名之前按住了那纸合同,谭丽娜抽搐一样不停地给傅笙使眼色,傅笙只当没看见。她抽出合同,仔细看了起来。   没道理她的代言,她本人连合同都没看过,经纪人就要作主给签了。   这一看,傅笙简直要气笑了。   内衣?   “内衣怎么了?”谭丽娜腾地一下站起来,只是身高上输了一截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眼见着陈少脸色突变,谭丽娜赶紧傅笙和陈少之间,大声呵斥:“陈氏可是知名品牌,难道还辱没了你?”   谭丽娜扯着傅笙到一边去跟她咬耳朵:“就是去录个广告,你不要有心里压力。”   谭丽娜换了副嘴脸,像个知心姐姐一样劝诱:“内衣广告怎么了?现在这么开放,谁还会因为你拍过内衣广告看不起你吗?我知道你现在手头不宽裕,这不是挣钱吗?你不付出点东西还怎么想着挣钱呢?”   谭丽娜说得口干舌燥,一抬头看见傅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她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傅笙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样。   “谭姐,我什么时候说过内衣广告掉价了?”傅笙冷笑。   “你上来就劝我不要想太多,所以,是谁想太多?”   谭丽娜的脸色很不好看。   傅笙一哂,把那几张纸的合同甩在餐桌上,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这合作,我不接。”   “傅笙!”谭丽娜提高了嗓门,“你别给脸不要脸!”   傅笙转身,面对着姓陈的,缓缓道:“这份合同上,没有对广告拍摄期间的暴露尺度进行说明,还有这个拍摄时间......还真是阴间啊。”   傅笙指甲点了点合同上规定的工作时间,晚上22点之后。   话说到这个份上,都是成年人,也没什么听不懂的了,陈少的秘书也站起来,向傅笙走近了一步。   包间角落里有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大汉绕到傅笙背后,一米九几的个子,肌肉虬结,一堵墙一样堵住了她的后路。   这时候,姓陈的再笑眯眯地站起来,端了杯果汁,递到傅笙面前。   “傅小姐,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   “我们是真心实意要和傅小姐合作的,傅小姐身上的那个......”姓陈的往傅笙胸前瞄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回视线,脸上的笑意更加暧昧,“那个商业价值,我们很看好。”   “傅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   “傅小姐,请。”傅笙身后的那个保镖按住傅笙的肩膀,冷冰冰道。   “傅笙,坐下吧,我们和陈少再谈谈。”连谭丽娜都这么说。   傅笙的视线在谭丽娜、姓陈的和他的秘书保镖身上转了一圈,她在掂量硬碰硬的赢面有多大。   已知经纪人是个瘦弱的女性,而那个保镖靠近傅笙的时候,她也没闻到那股令人不适的Alpha信息素,想来陈少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武力值这么强劲的Alpha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对面毕竟有四个人。   压在傅笙肩膀上的手越发用力,逼迫着她缓缓落座,陈少脸上露出猎物到手的笑意。   “喝点果汁,消消气。”陈少越发和缓了语气,把那杯果汁往傅笙面前推了推。   傅笙盯着她,缓缓伸手,握住了杯子。   “宿主大大不要喝!”小五突然上线。   轰——   包间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陈少的保镖扭头戒备。   就是现在!   傅笙把果汁往陈少的脸上一泼,一个闪身从包围圈里滚出去,秘书伸手去拉扯傅笙,被她拎起手包抡在头上。   “啧。”傅笙感慨了一声。   原身留下的这个手包不中用啊,如果是从前她常用的那种真皮重工包包,带复杂五金配饰的那种,抡在头上至少能让人眼冒金星。   现在,秘书只是踉跄了一步。   趁着这踉跄的一步,傅笙猛地往外跑,外面穿着宽大套头衫的女孩一把拉起傅笙的手,飞奔出会馆大门。   就像头一天夜里飞奔在肮脏的酒吧后门外一样,只是两个人一前一后,颠倒了个顺序。   车上,兜帽滑落,一缕浅栗色的碎发从耳后垂散在颊侧,向晚喘着粗气,一把抱住了傅笙。   “姐姐......”   心跳很快,隔着薄薄的衣衫,律动。   傅笙咬了咬牙,正要扯开向晚,没想到向晚自己反倒先松开了手,小声道:“抱歉。”   “我太着急了,姐姐别介意。”   傅笙本来还要跟向晚重申她不喜欢太亲密的接触,结果向晚抢先道歉,反倒叫傅笙说不出话来。毕竟早上好端端地突然起身走人,说来本就是傅笙做的不合适,眼下再苛责向晚,倒像是欺负她一样。   毕竟,向晚可是唯一一个试图来救傅笙的人。   傅笙的手机铃声在狂响,是经纪人谭丽娜打来的,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挂断。   她自己的经纪人拉皮条,反倒是原书中被傅笙认为是一生之敌的原女主向晚想着救她出狼窝,不知道原来的傅笙若是看到这一幕,到底会作何感想。   “向老师,你怎么会找来?”傅笙问。   “我......”   向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时听见谢步东的话,她一颗心突然就悬了起来,她想要给傅笙打电话,那时候才发现她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傅笙的联系方式。   恐惧一瞬间升到顶点。   向晚知道傅笙是个厉害的Omega,但是这世上就是这么不公平,任你再厉害,只要是个Omega,总会有许多手段逼得你不得不臣服。   向晚紧急跟导演告了假,在片场抓到个人就打听,也是她运气好,居然抓到了个听见傅笙打电话的工作人员。   那时候,他正好从傅笙身边路过。   上水合居,向晚从他嘴里听到了这个地名。   一路狂飙,自动驾驶权限被向晚全权接管,她把油门踩到底,车里警报声乱响。   幸好,赶上了。   “姐姐,他们......没把你怎么吧?”向晚小心翼翼地问。   “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这么弱?”傅笙笑着,把问题抛回给了向晚。   “姐姐毕竟是......”   “毕竟是Omega?”傅笙挑眉,“Omega又怎样呢?Omega一定要柔弱得任人欺凌吗,一定要被Alpha踩在头上吗?”   “我是Omega,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我想做到的,都会做到。”   向晚目光定定的,说这话的傅笙,好像在发光。   向晚从来没人说过Omega不比人差,从来没人像傅笙一样骄傲慢慢地说她想做到的,她都能做到。   向晚见过太多的嘲讽,别人以为她是Omega时,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轻蔑或者高高在上的怜悯。那时候,她只能自以为装O的自己在第五层,笑看那些人高高在上的Alpha在第一层装模做样,可是,归根到底,她却无力反抗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向晚见过太多骄傲着长大,结果一朝分化成Omega,只能唱衰声中眼睁睁地看着体力、精神力和别人拉开越来越大的差距,在信息素的压制下被踩在尘埃里,变成自己从前看不起的废物。   连向晚自己,也差点那些可悲的废物之中的一员,只是她比那些人幸运一点,她最终分化成了一个Alpha。   “Omega哪么努力干嘛,反正也竞争不过别人,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将来找个能干的Alpha不比什么都强?”   “别看你现在还不错,等Alpha发育好了,你还怎么和他们竞争?Omega难道还比得过Alpha不成?”   “安心嫁人,这才是Omega的正事。”   无数Omega身边一直笼罩着这种言论,如同尖利的匕首上面裹着一层为你好的糖浆,让她们在不知不觉间,鲜血淋漓。对于一个Omega来说,身边永远充斥着向下堕落的陷阱,威胁着、蛊惑着,只要她们一个小小的松动,就会陷入无从挣脱的泥沼。   Omega天生低人一等吗?   傅笙说:“不。” 第17章 脸红   被傅笙随手扔下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谭丽娜发来了一连串消息,很难想象一个看上去挺体面的女人,说话怎么能这么脏呢?   谭丽娜在最后写道:“傅笙,陈公子手里的资源超乎你想象,你跟了他不光是《女帝》这部剧能给你抬咖,以后各种资源也能让你拿到手软,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谭丽娜:“傅笙,你可别后悔。”   越过傅笙削薄的肩膀和安安稳稳垂下来的发丝,向晚正好看见傅笙手机屏幕上的这句威胁,盈盈冷光打在她的脸上,从向晚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清冷的轮廓。   傅笙看上去很专注,她咬着嘴唇,在片场时向晚就发现,每当傅笙沉思时,她总是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   她很为难吧。   再刚强的Omega也要面对现实的柴米油盐,对于傅笙这么一个小演员,和经纪人翻脸赌一时畅快,可能下一个通告就没了着落。   向晚犹豫着,手悬在傅笙肩膀上,她想要拍一拍这个不一样的Omega,但她不知道傅笙到底需要不需要。   然而傅笙确实在沉思。   傅笙:“小五,刚才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去哪了?”   “还有,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那杯果汁,你知道里面不干净?”   小五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宿主大大,我刚刚被主神召唤了!”   “我解锁了技能奖励!宿主大大积累了第一波粉丝,主神给我解锁了技能奖励,我再也不是百无一用只能打call的废物了!!!”   “宿主大大,你是对的!我得到奖励,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主线就是傅笙事业线,true end一定是你拿到影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傅笙眉头轻皱,主神突然做人了?她心里突然有些没底,“小五,你的技能是什么?”   “是记忆!只要是宿主大大你看见过的东西,我都能帮你查到它现在何方!”小五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如果她有的话。   “所以.......有什么用?”   小五:“那杯果汁啊!那杯果汁里被人下了能强迫Omega发情的药,你在那个鲁叔的地下室里曾经看见过那瓶药,哪怕它现在混在果汁里,我也能一秒搜索出来。”   “哦,果然很有用呢。”傅笙干巴巴地赞赏,“但是那种情境下,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那杯果汁不干净。”   小五:“啊?所以......我还是个废物?”   “不,你还是很有用的,”傅笙安慰道,“至少你还可以......”   小五满怀希望地等着她的宿主大大亲自盖章认定她有什么用,结果傅笙说到这竟然卡壳了。   两秒钟过去,傅笙试探着吐出个:“给我打call?”   小五:“嘤!”   向晚犹豫着,还是把手轻轻地搭在傅笙肩头,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直达手心,柔软的皮肉下,挑着一身傲骨。   “姐姐......”向晚柔声唤道。   傅笙一动不动。   “姐姐?”向晚略微提高了些声线。   “啊?”傅笙骤然回神,“你在叫我?”   傅笙扭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向晚,没有半点哀怨,也没有半点委屈。   “姐姐刚刚在......发呆?”向晚难以置信。   “......是。”   向晚难得满腔柔情蜜意,终究是错付了。   向晚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视线滑向傅笙的手机,暗示道:“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和经纪人闹掰了,往后必不可能再相安无事。有些娱乐圈小说里面主角动辄对经纪人吆五喝六,在她们圈内人看来简直就是笑话。经纪人手里捏着艺人的资源,能绕过经纪人直接和合作方对接的艺人少之又少,大多还是要乖乖听经纪人的话。   那些跟在艺人屁股后面打转,端茶倒水递毛巾的,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助理。   说起助理,向晚突然意识到,傅笙进组这么久了,身边连个小助理都没有。这么看来,她那个经纪公司对她还真是苛刻啊。   这么想着,向晚突然就有了个主意。   “姐姐,我冒昧打听一件事,你身上的经济约还有多久到期?”   向晚马上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姐姐千万不要多想,我只是......只是觉得姐姐应该配得上更好的平台。”   “更好的平台?”傅笙浅笑,“你有推荐吗?”   向晚没签经纪公司,她用前几部戏的积蓄开了个工作室,自己当老板,自己同时也是工作室旗下唯一的艺人。之前有合作过的小演员试图走门路进向晚的工作室,当时向晚为难地笑了笑,事后就再没下文了。   久而久之,就有风声传出来,向晚这个人眼高于顶,想进向晚工作室的人也就歇了心思。   小五在傅笙脑海里科普完这些陈年旧事,贼兮兮地问:“向晚这是不是想要挖你啊。”   傅笙一哂,给向晚打工吗?她还看不上这种小作坊。   “哈哈哈向晚要是知道宿主大大把她的工作室说成小作坊,她估计要气哭了。”小五大笑。   傅笙和小五这边聊得有来有回,向晚那边却陷入了纠结,她确实动了挖傅笙进工作室的心思,但要是这么一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不再纯粹了。   向晚的初心,是想要一段纯洁的肉/体关系,能一拍两散好说好商量的那种。   虽然,向晚最近隐隐觉得自己对傅笙动了些越界的心思,但她到底还是没打算走那么远。   如果傅笙进了向晚的工作室,两人成了上下级,到时候情分没了傅笙还得给向晚打工,难免有些太欺负人了。   傅笙问她有没有什么推荐,向晚差点脱口而出自荐,好险在最后一刻刹住了,但她一通分析,反倒把自己的心思搅得混乱不堪。   小五:“宿主大大,你看向晚她脸红了!她就是想邀请你去她工作室吧!”   傅笙看着向晚脸上隐隐的红晕,心想这次该不会真的被小五那厮说中了吧?   向晚垂着眼眸,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瞳孔,她闷声闷气道:“推荐谈不上,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帮姐姐留意的。”   小五:“???”   小五:“不,她一定是在欲擒故纵,鸭头,她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傅笙:“闭嘴吧你。”   向晚的视线划过傅笙的肩膀,自己的手还好端端地在上面搭着,傅笙这次没有唯恐避之不及一样躲开。   Nice!这一趟没白来!   向晚不断提醒自己别想太多,不过是泡个可口的Omega而已,关于这个Omega是怎样的人不该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已经为这个Omega付出了太多情绪,她该收回点利息了。   这么想着,向晚缓缓贴近。车里空气暧昧,飘着让人沉醉的淡香,呼啸而过的街景和车里的寂静仿佛天然被分成了两个世界,在这个完全私人的领地里,原始的冲动在召唤。   向晚的车窗上贴着黑膜,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是怎样的光景,当时布置的时候只是为了防狗仔,到了用的时候向晚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是如何的有先见之明。   真方便啊。   傅笙不知道在手机上浏览什么东西,她对向晚的侵略毫无察觉,就好像上车时的那一抱彻底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向晚已经被获准在傅笙的领地里逡巡。   听说一起经历过险境的人更容易成为爱侣,因为人们往往回把紧张时的心跳加速当做心动。傅笙和向晚手拉手奔逃过两次,脉动的心跳就是连接两人之间的桥梁。   向晚越靠越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傅笙的颈侧,她柔软的发丝从向晚的唇瓣上擦过,这一次没有碍事的口罩阻隔。   后颈,最馨香柔软的所在,也是Omega最脆弱的所在,那里能散发出让Alpha神魂颠倒的信息素,只要一点点刺激,就能让最刚烈的Omega哭着求饶。   很不公平是吗?   可是,天生就是如此。   向晚的嘴角绽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在傅笙看不到的角度,她彻底撕下了那张柔弱温和的假面。   咫尺之隔,而傅笙毫无防备。   向晚慢慢地凑上去,闭着眼睛感受着肌肤靠近时的温度。   “叮——”   傅笙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傅笙猛地坐直,肩膀撞到向晚的下巴,正闭目沉醉的向晚没防备,冷不丁下牙重重地磕到上牙上。   嘶——   向晚痛呼,整个颅腔都好像在共振,痛觉伴随着骨传导的巨响,让她几乎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傅笙关切道。   “我没事,姐姐出什么事了?”向晚这会真体验了把咬碎了牙往肚里咽的感觉,她动用全身演技,挤出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忧心面容。   “姓陈的出手了。”傅笙道。   “这么快?”向晚捂着下巴,眼眶里几乎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片场来了几个人,和导演关起门来聊上了,也不一定是姓陈的,总之我们先回去。”傅笙当机立断。   有人踩到傅笙头上,这几年可是稀罕事,傅笙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打脸。 第18章 闲庭信步   片场。   傅笙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正看见副导演陈金昇守在门口,脸上挂着恶意的笑。   那个傅笙都记不清名字的小化妆师此时正躲在角落里朝傅笙摇晃手机,挤眉弄眼的。   她发来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制片人来了,正和导演编剧紧急开会,听说有资本施压,制片人想要让你马上领便当。   这已经是这个小化妆师第二次提醒傅笙了,按说不过点头之交,她的这份善意让傅笙很诧异,但眼下并不是和她叙旧的时候,陈金昇已经挡在了傅笙的面前。   “小傅,”陈金昇笑起来还算对称,看来上次被打肿的脸已经差不多好了,“年轻人,别太傲,天底下可不是谁都像我一样不计前嫌,放着捷径不走,你又是何苦呢?”   陈金昇靠得越来越近,已经越过了舒适的社交距离,傅笙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空气中又开始飘荡着那股让人闻了直犯恶心的怪味。   是Alpha信息素。   那些Alpha,仗着自己怎么都不会吃亏,从来不懂得遮掩自身身上的信息素,尤其是当有Omega在场的时候,那股味更是浓郁,好像让人感受到侵略性,就是他们的某种快感来源一样。   很low。   “唉,”陈金昇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看在我们关系好的份上,我偷偷给你讲哦,你惹上麻烦了。”陈金昇语气关心,脸上摆着一副懒得遮掩的幸灾乐祸,“导演要删你的戏。”   傅笙还以为陈金昇好歹是个副导演,多少能透露点内情,结果就这?   “宿主大大,怎么回事啊?”小五有点慌。   傅笙在心里冷笑,果然是那个陈少吧。   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在圈里放话出去打压一个小演员,逼得别人走投无路,只能含着眼泪回头求他的垂怜。   什么玩意儿?遇上傅笙,算他倒霉。   傅笙突然一顿,眯着眼睛打量着正在猥猥琐琐往外掏房卡的陈金昇,这做派怎么这么眼熟?   天下姓陈的是一家?   思考间,陈金昇已经掏出了房卡,又想故技重施往傅笙手里塞,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在傅笙身边耳语道:“该找人帮忙时不要太害羞,老地方,别弄丢了。”   “宿主大大,别理他!”小五慷慨激昂。   ?没记错的话这个姓陈的就是当初小五给傅笙原身写的官配?   小五:“哈哈哈宿主大大又开玩笑,我胡写的怎么能算是官配呢?”   傅笙眼尾一挑,瞟向陈金昇,看得他一愣。   “副导演,你帮得了我吗?”傅笙把副导演的副字咬得很重,话里的嘲讽拉满,但陈金昇好像并没有听出来,他看着傅笙,整个人痴呆一样。   一两天不见,傅笙好像更美了,说不上来哪不一样,但就是无端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傅笙用两根手指捏着,把那张房卡抽出来,好像捏着什么垃圾。   “傅老师!”落后了傅笙几步的向晚姗姗来迟,开口就喊住了傅笙。   傅笙手一顿,有一种诡异的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吧嗒——   房卡掉在地上,被傅笙用脚踩住,不知道向晚看见了没有。   陈金昇也看见了向晚,换了副人模狗样的嘴脸:“向老师回来了啊,怎么和小傅一前一后的?”   “我在门口恰好碰上傅老师,就一起回来了。”向晚浅笑。   “我记得今天D组的拍摄任务是您把关的,陈导就是厉害,这就完成今天的拍摄任务了吗?”   向晚笑眯眯的,说话直往陈金昇心窝里插。   他根本不会讲戏,但又非要讲,D组的那几个演员本来演得还差不多,被陈金昇一调/教,彻底崩了个稀烂。   陈金昇拿着大喇叭吆喝,除了把演员吼的更崩以外毫无用处,让他讲戏他又讲不清楚,他撂下一句“你们自己好好反省”就走人了,整个片场乱晃悠,其实心里又急又气。   人菜瘾还大,说的就是陈金昇这种人。   “我过去看看。”陈金昇在向晚的微笑中败下阵来,临走前瞟了一眼被傅笙踩住的房卡,微微点了点头。   “姐姐你脚下有东西吗,陈导一直在往这边看?”向晚一脸无辜。   “没,一点垃圾罢了。”傅笙笑了,脚下一踢,房卡滑向远方,撞上墙壁又反弹,正好滑进墙角竖着的扫帚簸箕里。   向晚失笑,这下真成垃圾了。傅笙踢得果断,那她也只好假装没看见啦。   简易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一行三人走出来,韩导和谢步东都是傅笙认识的,剩下的那个脸生的应该就是制片人了。   制片人是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保养得很好,踩着绒布面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傅笙面前。   “你就是傅笙?”制片人问。   不等傅笙回答,她兀自笑了,“就是你。”   她的目光居高临下,带着让傅笙不舒服的怜悯,就好像只有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其他人都不过是臣服在她脚下的蝼蚁罢了。   “好孩子,回家休息吧,你太累了。”   小五:“???她什么意思?”   傅笙在心里啧了一声,让傅笙领便当,她也能说得冠冕堂皇,傅笙最讨厌这种说话云山雾罩的人了。   “我不同意!”   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谢步东。   “我的故事,我做主,方巧荷不能下线。”谢步东说得斩钉截铁。   向晚眼波一转,就看向了谢步东的方向,他似乎很支持姐姐啊。   “我的确不懂艺术,”制片人叹了口气,“我是个商人,商人就得看钱,全组几十口人的生计挂在我身上,有时候确实顾不上极个别人。”   “打扰一下,这个极个别人,说的是我吗?”傅笙突然开麦。   韩导瞪了傅笙一眼,这个场合她不该开口,以傅笙的咖位还够不上和制片方这么说话,她旁边那位倒是还差不多。   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向晚上前一步挽住了制片人的胳膊,她们合作过好几次了,对外算得上是圈内好友。   “杨姐,我也累,我也想放假。”向晚软乎乎地佯装抗议道。   “别闹,你放什么假?你是主演!”   “那杨姐就是偏心咯?让傅老师放假,就是不让我休息?”   向晚歪着脑袋,好像当真对这空气中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一样。   她不是视而不见,她是要把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话逼上台面,按照这个圈子的习惯,如果这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往后也就不会有人再请傅笙回来了。   制片人叹了口气,对傅笙道:“小傅,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对不对?”   傅笙微微一笑:“我不懂。”   “杨总在顾虑什么呢?”   “这......”杨制片有点为难,有些话明着说就不那么好听了。   “陈氏服装的小陈总对我有点看法,是这样吗?”傅笙直接点出来了。   杨制片沉默。   “但是据我所知,陈氏并没有参与我们这部剧的投资不是吗?如果只是私人交情,杨总您大可不必这么放在心上,毕竟您是商人,应当以利益为重。”傅笙用杨制片的原话来堵她。   “可是......”陈家在资本界确实有一些影响力。   “可是,你就那么笃定你能给大家带来收益?”韩导发话了。   “是的。”傅笙点头。   “我猜高层决定采取边拍边播的制作模式,本来就是冲着拉长播初期,参考观众反馈灵活变动剧情走向,充分利用剧作和演员的话题度,来争取最高的收益。”   说完这句话,傅笙停下来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映,韩导眉头微皱,杨总眼中倒是闪过一丝赞赏,而编剧谢步东倒是没什么表情。   这也难怪,在当下的影视环境中,编剧的话语权往往被导演或者制片方压制,几乎沦为工具人。可是,明明编剧才是一个故事好坏的基础。   “说下去。”杨制片冲傅笙和蔼地点了点头。   “我敢保证按照谢老师重新修改的剧本中,方巧荷这个角色的人物弧光将会成为《女帝》的一大看点,拉动非常可观的热度和收益,甚至帮助我们这部剧更上一个台阶。当然,”傅笙顿了顿,笑得像个狐狸,“这一切都建立在我出演方巧荷的基础上。”   “哈哈哈哈哈,”杨制片也应景地笑了起来,“小傅老师倒是很有志气。”   “但是,口说无凭啊。”   杨制片的态度松动了。她这是找傅笙要证据,那就说明至少傅笙的说法引起了她的兴趣。   看来,所谓杨家人的面子,也没那么大,真金白银面前,谁和你算交情?   “杨总,下期播出的剧集还有我的戏份,您可以观察一下观众的反应,到时候我是走是留,全凭您一句话。”傅笙给自己立下了军令状。   “那这样说,我也只能期待一下小傅老师的精彩表现了。”   杨制片伸出右手,傅笙自信地握上去,掌心温暖干燥。   “当然,小傅老师眼下还是暂且修养两天吧,也让我给那边做做样子。”   杨制片眨眨眼睛,露出了个俏皮的笑,然后飞快地收敛起来,又端起那副贵妇脸,好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   “期待小傅老师的好消息。”杨制片摆摆手,踩着她那双少见的绒布面高跟鞋,头也不回。   柔和的夏风鼓起杨制片的亚麻开衫,仿佛倦鸟振翅,走进一片蝉鸣声中。   “她叫杨想平,是个很出色的制片人。”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并肩站在傅笙侧边,和她一起看向杨想平离去的方向。   “是吗?”傅笙轻声道。   “姐姐......”向晚看向傅笙的侧颜。   明明正处在命悬一线的险境,明明刚刚和人打了个关系到自己职业生涯的滔天大赌,傅笙此时本该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一样紧绷,但偏偏,暧昧的天光给她的侧颜打上了一层温柔的虚影。   恰似闲庭信步。   “向老师,你相信我吗?”傅笙问。   “当然。”   “那就等我回来。” 第19章 起疑   傅笙的房间,厚重的窗帘隔绝所有天光,时间的流速仿佛格外缓慢,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傅笙窝在床上,枕头竖在床头,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眼睛紧盯着屏幕。   已经好几天了,傅笙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这儿一动不动地刷剧,十分沉得住气。   她沉得住气,但是有人憋不住了。   小五抓狂:“啊啊啊宿主大大,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啊,我都快急死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要是那个杨总不让你回去怎么办啊......”   傅笙皱着眉头,把耳机从耳朵里扯出来,但可惜毫无用处,小五的魔音攻击并不依赖任何物理媒介。   “唉,”傅笙叹了口气,“我在刷剧。”   “别吵。”   小五:“嘤!”   傅笙瞟了眼平板屏幕边缘的时间,伸了个懒腰,把平板放下,抱着胳膊专心跟小五聊天。   “很紧张?”傅笙问。   今晚,就是《女帝》第三四集上线的日子了,傅笙能不能重新回到剧组,就看今晚播出之后的反响如何。   “别担心,”傅笙看上去心情不错,破天荒地安慰了小五两句,“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肯定还是能回剧组的。”   “方巧荷这个角色已经面世了,剧组不可能中途换人,就算是改剧本让她当场去世,也得我去演吧。”   小五:“......宿主大大,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傅笙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微微翘起了个好看的弧度,“想当初,我的第一个角色就是一具尸体呢。被封杀之前再演一具尸体,也算是善始善终?”   “啊宿主大大,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我现在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小五在哀嚎。   “嚎什么?你不信我?”傅笙问。   “不是......我怎么会不信宿主大大呢?只是......只是宿主大大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刷剧,实在是......”   “实在是看上去太无所事事了?”傅笙反问。   小五不说话,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年轻人,眼光不要太短浅。”傅笙掀开身上搭着的夏凉被,起身下床,又宝贝一样把平板捞回怀里,“我这是在学习,没有输入,哪有输出?我们不能光满足于眼下,要尽量让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有所进步。”   傅笙根本没把那个赌约放在心上,她把这个难得的假期当作充电的好机会,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傅笙还没来得及对这里的影视水平做一个完善的调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傅笙不指望废物系统能提供什么参考,她甚至怀疑以小五的审美她可能都看不出什么是好作品,这几天傅笙只能亲历亲为,在联盟浩如烟海的影视库里浏览。   小五:“......虽然好像又被骂了,但是似乎一点都不愤慨呢。”   啧,习惯真可怕。   “呐,宿主大大看到什么有代表性的作品了吗?”小五问。   傅笙垂眸,平板上之前暂停的页面还没来得及退出,屏幕上正是穿着校服的向晚。   青葱草地上,向晚背靠着球门柱抱膝坐着,朝阳把天边染成梦幻一样的薄红,清辉落在她眼中,一滴泪挂在眼角。   这是向晚出道的第一部作品,一部封神。   一部反映青春反映成长的文艺片,向晚饰演的主角来自一个残破家庭,家庭和学业的剧变一度差点压垮了她,她痛苦地伸出手,等待一个救赎。   她的救赎也确实出现了,学院里一个仿佛发着光一样完美的学姐如同神兵天降,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搀扶着走完了最难的一段路。   风起于青萍之末,感情也一样。   等她意识到自己对学姐产生不同寻常的依赖时,她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向晚决心接受命运的馈赠,她要向学姐表白。   年少时的懵懂爱恋,不过是大梦一场。象牙塔里美好想象,终有一天要直面生活的一地鸡毛。   学姐到底离开了她。   多年之后,向晚重新穿上校服,回到这方承载着她雄心壮志和泪水的操场,一个人看太阳照常升起。   一个人开场,一个人落幕,太阳照常升起。   这部片子节奏很慢,叙事也简单,但是无声的镜头语言却饱含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深情,傅笙调出影片简介一看,导演果然是韩见。   从校园文艺片转型拍《女帝》这种哗众取宠的作品,韩导还真是转变了不少啊,不过没变的有一点,他的风格还是这样,慢条斯理的,但是镜头语言很绝,有后劲。   傅笙很喜欢。   说起这个韩导,傅笙又想起了她和杨总打赌的时候。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真心想傅笙好的,还是看笑话的,他们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只有韩导不发一语。   但是,在热闹散去之后,韩导专门拍了拍傅笙的肩膀,他说:“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说再多场面话都不如这一句,这个圈子归根结底比的还是实力。   再有几分钟,《女帝》的最新剧集就要上线了,傅笙看到网上已经有人提前开了帖子蹲守。   一个个翻下来,傅笙的名字赫然挂在上面。   【会有方巧荷吗会有方巧荷吗会有方巧荷吗?】   【啊啊啊啊啊巧仙儿!!!】   【热知识:《女帝》的主角是福柔长公主,勿ky】   ......   傅笙勾起嘴角,热度还不错。   熟悉的片头曲响起,苍凉的笛声悠扬,迷雾散去,朱红的宫墙蜿蜒。   烟雨初霁,空气中氤氲着水汽,嘀嗒一声,枝头一滴水珠滑落,摔进一地残花中间。   早樱乍放,被冷雨一浇,扑簌簌落了一地,枝头愈见萧条。   沙——沙——   鞋底踏过青石板的声音穿来,前面拐角处,正有人走来。   方巧荷穿着一身宫装,抱臂瑟缩着走出来。她走得很慢,边走边张望着四周,神情茫然。   方巧荷迷路了。   乍暖还寒时候,要不是被人指使,谁愿意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出去走动呢?方巧荷这一路走来,硬是一个人都没见着,眼见着越走越偏僻,越走手心里越凉。   方巧荷猛地转身,背后空无一人,来路隐匿在雾气里,看不清尽头。   一个白影一闪而过,眨眼间消失不见,留下一声悠长的“喵”。   原来是猫啊。   笃——笃——   前方木鱼声起,方巧荷眼前一亮,有声音,就意味着有人,她终于能走出这段见鬼的小路了。   方巧荷小跑着上前,拐过一个长了青苔的青石转角,眼前是赫然是一座古刹。   青烟缭绕,门户洞开。   方巧荷轻声告罪,走进了庭院。   镜头一转,大堂里影影憧憧、白沙掩映,福柔长公主背对着来人跪在佛前。她闻声起身,赤足走在红木地板上,层层叠叠的纱裙铺展开,足踝白得让人心惊。   方巧荷认出自己冲撞了贵人,吓得跪在地上,公主一步一步走近,停在方巧荷面前,她缓缓蹲下,单手托起方巧荷削尖的下巴。   长公主眉眼含笑,“我认得你。”   冰凉的手指落在方巧荷的鼻尖,她虔诚地闭上眼,但颤抖的眼皮暴露了方巧荷此时心底的波澜。   蝴蝶振翅,命运的□□悄然转动,变化一旦开端,便无从阻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五开始尖叫。   “向晚好撩!啊不对,宿主大大也好撩!呜呜呜美女姐姐我可以......”小五开始胡言乱语。   最后一个镜头,方巧荷的绛色宫装和长公主的月白罩纱交叠,于光洁的红木地板上,开出两朵相互依偎的花。   片尾曲响起,这一集戛然而止,傅笙仰面看向洁白的天花板,抬手关了屏幕。   傅笙没想到这段戏保留得这么完整,甚至后期还帮她补上了一些细节,明明是她自己出演的角色,换成观众的视角再看一遍,到有些她当初自己也没发现的情绪。   韩导这是拉了她一把。   一部戏最终呈现出的效果不仅仅与演员有关,导演团队后期怎么处理也至关重要,不然任凭演员演出得让人拍案叫绝,后期一剪没你就笑了。   还有向晚......   对手戏需要双方演员一起出力,任何一方拉胯了都没那个味儿,剧本上的福柔长公主是个笑面阴谋家,但是向晚在处理的时候却没有千篇一律,就比如,她面对着方巧荷的时候,目光中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引诱,又带着微妙的侵略感。   那是方巧荷飞蛾扑火的光,但在傅笙看来,无异于一封让她不得不接受的战书。   演戏,就是要棋逢对手才好。   小五:“宿主大大,别回味了,快看评论!!!”   这集最后的一幕的冲击力太大,如同水入油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香,问一下,这是官配吗?】   【长公主和戏子诶,好嗑好嗑!】   【你们发现没有,长公主看方巧荷的眼神,和别人都不一样,两次都不一样!!!】   【嘶~楼上说得对,长公主好色哦】   【+1】   下面一溜+1,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傅笙演过这么多角色,也不是没演过所谓的神仙爱情,但她一向把角色和生活分得很开,不管戏里两个人是你侬我侬还是相爱相杀,只要场记板一打,她都能很快抽离出来,得体地和人握手说合作愉快。   她是不会被戏里的情缘影响的,何况还是这种八字没一撇全靠脑补的糖。   傅笙勾唇浅笑,不管怎么说,有热度就是好的,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小五:“好耶,宿主大大nb!”   评论区光速起高楼,进来的人多了难免有不和谐的声音。   【笑死,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女帝》是无cp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傅笙哪位啊,登月碰瓷也要有个度好吧,抱走我家向晚不约!】   【楼上向晚毒唯吗?玩不起就爪巴!】   傅笙蹿红的太快,自然有人看她不顺眼,两边掐起架来,楼很快就不能看了。   小五见傅笙久久没说话,有些惴惴不安,“宿主大大,那些评论都没什么营养,你别放在心上......”   “那些评论吗?”傅笙恢复往常的笑意,“我当然没放在心上,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小五:“?”   傅笙:“向晚真的是Omega吗?” 第20章 选择   “向晚......当然是Omega啊。”小五一头雾水,“她还有个命中注定的Alpha男主呢。”   傅笙不置可否:“那个男主不是你瞎编的吧?”   小五委屈巴巴:“嘤!我没有瞎编,原书开篇就铺垫了他是顶级天菜Alpha,百年大家族里养出的金尊玉贵大少爷,不当顶流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妥妥的男主设定!”   傅笙:“......”   虽然很扯,但向晚琢磨着按原书这么个俗套的设定,小五说的应该大差不差,但傅笙心里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无他,主要是向晚的那个眼神,让网上一众cp粉嗷嗷叫的那个眼神,很奇怪。   杀到她了,真的杀到了,傅笙从那个眼神当中读出了危险的味道,潜意识叫嚣着让她快跑。   虽然按照谢步东修改过后《女帝》剧本的走向,方巧荷确实就是掉进长公主手心里的蠢飞蛾,长公主也确实对方巧荷起了利用的心思,但傅笙总觉得向晚的那个眼神里有些不同于演技的东西。   就好像,躲在角色背后的她本人也那样看着傅笙,虎视眈眈。   小五:“我感觉还好啊,长公主就是这样的人啊,宿主大大是不是有点敏感了呢?”   是她太敏感了吗?傅笙有些怀疑。   福柔长公主和方巧荷的CP话题连夜建立起来,傅笙开了小号进里面逛了一圈,大家都在真情实感地啊啊啊啊,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妥。   虽然但是,我们两个都是omega,她们在嗑什么?   “宿主大大,我们都嗑CP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生活里只能A和O在一起多无趣,所以嗑AA或者OO才更上头啊哈哈哈。”小五笑着说。   “我们?”傅笙眯着眼睛,捕捉到了重点:“你也在嗑我和向晚?”   “啊......这......两个美女姐姐,双倍的快乐啊!”小五如果有身体,恨不得真身冲到嗑CP第一线,高喊着摩多摩多。   傅笙:“......”   被身边人拉娘的感觉,有亿点点微妙。   傅笙之前拍戏的时候,她的团队都很清楚傅影后是个冇得感情的拍戏机器,配合片方和其他主演营业那都是生活所迫,谁都不能在傅笙身边多说一个字,更别提光明正大地嗑她和别人的CP了。   傅笙第八千次叹气,谁让她孤身一人穿进书里,除了一个系统身无长物呢?   哦对了,这个系统还是个傻子。   手机上一阵提示音乱响,傅笙的个人账号转眼间涨了好多粉,私信里挤满了各种彩虹屁。傅笙往下划着,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日料店木制的门楹下面,向晚挽着傅笙的手臂,冲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像个还没出校园的学生。   发私信的是那天吃饭时要求合影的服务生,她当时还并不认识傅笙,但现在......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巧仙儿!!!”   “我好爱你呜呜呜!”   “不对,我不爱你,向晚她才爱你呜呜呜!”   “傅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会好好保密,永远支持双O绝美爱情!”   那人发来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幸福闭麦。   傅笙抬眼又确认了一遍,她确实是从傅笙和向晚的CP超话广场来的没错,所以......   小粉丝的逻辑是:虽然全世界都知道你们是真的,但是我不说?   fine   粉丝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傅笙回了个感恩的心,然后彻底退出了账号。   【恭喜。】   制片人杨总发来消息。   傅笙身上有很大的话题度,而话题就意味着钱。   【傅老师旗开得胜,我和观众们都期待着傅老师接下来的惊艳表现。】   傅笙勾起嘴角,十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很高兴杨总喜欢我的表演,希望我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傅笙有意提起陈少,她希望能从杨总口中得到一个答复。   她现在没有根基,要想在圈子里混得张扬肆意,确实需要资本撑腰,傅笙不会委身于陈少之流,那些恶臭Alpha就只会馋她身子,而傅笙需要的是一个永远冷静有眼光的投资人。   搞黄色的不要,赚钱它不香吗?   【怎么会呢?小傅老师可是我的爱将。】   杨总很轻易地做出了选择,确切地说,当她发来这条消息的时候,选择就已经做出了。   杨想平和傅笙约定了第二天一起喝茶,两个老狐狸一派祥和地结束了对话,完全看不出就在几天前杨总差点轻飘飘地断送了傅笙的职业生涯。   “宿主大大,”小五有些担忧,“这个杨总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她对陈少翻脸不认人诶,你确定要上她的贼船吗?”   “小五,”傅笙沉声,“纠正你几个观点。”   “首先,她是《女帝》这部剧的制片方,是大老板,我只要还想在这部剧里混,就必然要在她手里讨生活,不存在上她的贼船这个说法。”   “其次,和杨总这样的人打交道并不难,只要你能为她提供利益,她就永远是最可靠的朋友。”   “当然,”傅笙突然笑了一下,“如果像陈少那样不但不能提供好处,甚至还仗着什么可笑的交情试图阻挡她赚钱,那也怪不得被她抛弃。”   “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   傅笙慢悠悠地起身,走到衣柜前硕大的穿衣镜前,宽松的睡裙自然垂下,精致的小腿反射着丝缎般的光芒。   傅笙赤脚踩在地板上,每一个脚趾甲都修剪得圆润可爱,透着莹润的水光。   她性格这么强硬,却偏偏是个娇美的omega,傅笙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原身那温温柔柔的外形,好像逐渐压不住傅笙本人的野性。   “小五,你在想什么?”傅笙突然点名。   “啊!我在想......在想宿主大大若是只想要一个靠山,我觉得向晚也......也挺好啊。她背景深厚,在圈里很有资本,而且和大大关系好,不用担心转头就被她卖了。”   小五对杨总到底还是心有戚戚。   傅笙笑了,镜子里的她绽开一个一模一样的笑,昏暗天光下,像是玫瑰悄然打开了第一片花瓣。   “向晚,我信不过她。”傅笙说。   小五:“诶诶诶?”   “为什么?她一直对宿主大大很友好啊,大大跟她相处也很愉快不是吗?你们一起吃饭,一起去酒吧,你们前几天甚至还一起过夜!”   正主亲自下场拆CP,小五有点接受不了这刺激。   “不过是和她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酒肉朋友做的事罢了,你倒是想的多。”傅笙耐着性子,像哄孩子一样,“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傅笙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向晚姐姐长姐姐短地撒娇的模样,她非要吃自己的冰淇淋,拉着自己去酒吧然后醉倒在自己怀里......   酒吧里面对醉醺醺的流氓A时,向晚抓住傅笙手腕,在她耳边道:“危险”......   被经纪人骗去拉皮条,前后有人围堵的时候,向晚一脚踹开包间的门,拉着傅笙在街头狂奔.....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风里,似乎也氤氲些些许难以言喻的清香,傅笙曾经在向晚的发丝上闻到过,是让她很舒服的味道。   “小五啊,”傅笙悠悠道,“你说,向晚是个绿茶吗?”   “是......吗?”小五也说不好。   “她肯定是。”傅笙笑出了声。   如果是十八岁的傅笙。她可能确实分不清这些女孩子的手段,但现在的她其实一眼就看得穿,向晚一直在笨拙地讨好她。   小孩儿,还挺执着。   傅笙喃喃自语:“你说,她图什么呢?” 第21章 长公主和戏子   对于傅笙来说,向晚只是个小插曲,她不是个没日没夜地琢磨别人地被迫害妄想症,只要是当下威胁不到她的人,傅影后都可以把她们往后放一放。   拍戏最重要。   片场,傅笙被赶回家的传闻还没来及的发酵变味,故事的主人公就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傅笙独自一人走进来,这下却再也没人因为傅笙身边没有助理而轻视她。   谁都知道,傅笙是被大老板请回来的。   鞋跟踩在地板上,清脆的足音落在不同的人耳中,是不同的光景,有人吃瓜吃得满面红光,某陈姓副导演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傅老师,你回来了!”那个给她通风报信的小化妆师飞奔出来,脸上洋溢着傅笙很熟悉的痴笑。   这家伙,不会原地入坑成了傅笙的小粉丝了吧?   傅笙跟几个熟人一一打过招呼,走进那个布帘子围出来的简易化妆间。   “傅老师,这边这边!”化妆师站在一个独立的化妆间门口,朝着傅笙疯狂挥手。   小五:“咦?宿主大大升级了,有自己的化妆间了耶!”   傅笙勾唇浅笑,应该还不止如此吧?   傅笙落座,大镜子前码放着整整齐齐地各色化妆品,粉底液色号从深至浅,很是强迫症友好。   今天一整天,几乎全都是方巧荷和长公主的对手戏,韩导和杨总似乎完全没打算给傅笙留出循序渐进的时间。   傅笙今天戏很重,对于妆容的要求也格外苛刻,小化妆师手里拿着几把大小不一的化妆刷,凑近了在傅笙的眉眼处涂涂抹抹。   手法很轻柔,甚至能勾出几分睡意。   化妆间里很静,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正适合把某些话说开。   “雪晴,你似乎总在帮我......”傅笙问。   化妆师颜雪晴的手突然顿住,半晌,她轻声问:“傅老师记得我的名字?”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记得好像并没有跟傅老师自我介绍过,我......”颜雪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傅笙善意地笑了,指了指颜雪晴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上面姓名证件照一应俱全。   颜雪晴突然脸颊爆红。   “我......我......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颜雪晴无地自容。   “没有,你很可爱啊。”傅笙尽力绷住不笑,方便她化妆,但话里都是笑意。   “傅老师......”颜雪晴直起身,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化妆刷,指关节的青白泄露了她此时的紧张,傅笙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等着她调整好心态,主动把话说出来。   “傅老师,以后可不可以让我一直跟着你?”颜雪晴问。   傅笙挑眉:“想做我的御用化妆师?”   御用化妆师,这话从一个小配角嘴里说不出怎么听怎么奇怪,可偏偏傅笙就是有本事让人觉得她说这话毫无违和感。   颜雪晴垂着头不敢看傅笙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三番五次给我通风报信,是你的投名状?”傅笙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打量颜雪晴。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走?”傅笙问。   “因为......因为傅老师很厉害。”有些话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就好说了,颜雪晴抬起头,直视着傅笙的眼睛。   “傅老师和那些混日子的人不一样,您是真正热爱演戏的人,我相信傅老师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我也想跟着傅老师出人头地。”   小化妆师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毫不遮掩的野心。   “把宝压在我身上,等着我火了,你就是影后的化妆师了,跟现在这样相比,身价自然水涨船高是不是?”傅笙玩味。   颜雪晴本来不过是个跟组的小化妆师,没名没份的,沦落到给同样没名没份的傅笙做造型,比如向晚那样名声在外的艺人,他们往往只让信任的人碰自己的脸。   托傅笙的福,傅笙在组里抬咖了,连带着给傅笙化妆的颜雪晴现在也被人叫一声颜老师了,也是命运,把她们两个绑在一起。   “年轻人,想的还挺远。那我要是一直火不了,你会转投其他人吗?”傅笙发出关键一问。   “我......”颜雪晴停了片刻,她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反倒显得真诚。   “我相信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我可以等。”颜雪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相信努力不会白费,”傅笙重复了一遍颜雪晴的话,她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你说得对。”   “如果想要的结果没来,那一定是我们努力得还不够。不过,”傅笙话锋一转,“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颜雪晴花了两秒钟时间才确认了傅笙话里的意思,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先化妆。”傅笙提醒她。   颜雪晴:“好的!”   傅笙闭上眼睛,任颜雪晴施为,小五难得情商在线,她在傅笙的脑海里轻轻地问:“宿主大大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以前的傅笙,可不就是个咬碎了呀拼命的主儿?她坚信只要她能比别人更拼,她就一定能进步。   傅笙从前最讨厌所谓的天才,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拿走别人拼命追求的东西,甚至还毫不在意。   小五:“宿主大大......”   傅笙:“不过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酸了。”只是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意难平罢了。   “好了。”颜雪晴出声,打断了傅笙的回忆。   傅笙睁开眼睛,镜子里的她妆容清淡而精致,头大绕成繁复而规整的宫廷制式,眼角可以晕染的一抹薄红,衬托得方巧荷格外纤巧。   人比花娇。   “加油哦!”颜雪晴给傅笙偷偷挥拳。   傅笙转身,缓步走进聚光灯下,一步一步,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   饰演长公主的向晚严妆以待,站在光下,等着傅笙一步步走近。   Action!   青灯古佛下,长公主扶起了拜倒在地的戏子方巧荷,手指从她的皓腕上划过。   长公主垂眸,浓密的睫毛挡住神色,视线在两人肌肤相交出流连。   长公主幽幽开口:“你是来问路的?迷路了?”   “是......”方巧荷瑟缩着。   “奴婢愚钝,并非有意冲撞圣驾,还望长公主垂怜,饶奴婢死罪......”方巧荷说着,又要往地上跪。   被长公主一把托住。   “我很可怕吗?”长公主笑道。   “这地方确实难找,我也是为了躲清静,别说你才入宫不久。就连我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第一次走到这儿的时候都差点迷了方向。”   长公主拉着方巧荷往外走,边走,边信口和她说些过去的故事。   和方巧荷见过的寻常达官显贵不一样,长公主说话一点也不端着,就好像她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姐妹,偶尔碰见了就闲聊几句。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再转过一道青石砖砌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这座庙就是有点绕,其实离大路也不远,这条小路是我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没想到小时候躲在这里逃夫子的学,现在躲在这里......罢了,不提也罢。”   长公主止住了话头,她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大路上。   外面不知何时已然放晴,天光大亮,长公主眯起眼睛,好像很久没见过这样热烈的阳光。   “你回去吧,别耽误了差事。”长公主隔着衣袖拍了拍方巧荷的手。   方巧荷向长公主行了宫礼,一点点倒退着离开。   退开五步开外,方巧荷这才直起身,转而背向长公主离开。   “巧仙儿,”长公主突然喊住了方巧荷。   方巧荷转身,正看见长公主笑得赧然。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过于苍白的肤色上面点染上健康的红晕,方巧荷这时才惊觉,这个守了寡的长公主,也不过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子。   “我听外面都这么喊你,我也凑个热闹,”长公主笑得眉眼弯弯,“以后有空了,可以来找我玩吗?”   堂堂一国长公主,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竟然这般小心翼翼地,恳求一个卑贱的戏子有空了来陪陪她。   长公主很寂寞。   这是来自公主的邀约,明明于礼不合,可方巧荷就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方巧荷小心翼翼地抬眼,第一次把孤身一人的长公主整个装进眼眸里。   Cut!   这一段,过了。   韩导坐在监视器前,把这一段戏倒过来又看了一边,他摸着摩梭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   好像,哪里还差一点?   傅笙一个人走到场边喝水,进了化妆间让颜雪晴帮她换装,下一场还要在这个景里拍。   进化妆间的时候,傅笙余光瞟到向晚走向了韩导,她也俯身看向监视器,两个人好像在商量什么。   “!”小五突然警觉,“宿主大大,向晚该不会想改戏吧?”   “就是......刚刚那段你们两个的戏份几乎一样重,虽然她台词多,但是表情大特写基本都是切在宿主大大你这里的,向晚她会不会......会不会......不乐意啊?”小五越说越心虚。   “然后去找导演重拍,把我的戏份删掉?”傅笙替小五补上了后半句。   “少看点恶毒女配文吧。”傅笙随口开嘲讽。   “怪不得你也就能写出这样的东西了。”   小五的膝盖又中了一箭。   小五:“嘤!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是宿主大大自己说的,你不信任向晚!”   傅笙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五解释,她完全不认为向晚会在拍戏时给她使绊子,傅笙也说不清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两人现在咖位相差太大?   向晚这个人,在傅笙心里很微妙,两人独处时傅笙却觉得向晚有些危险,而对外的时候傅笙却认定向晚格外安全。   甚至,她听见别人非议向晚,都觉得有些刺耳,哪怕那个别人引用傅笙自己的原话。 第22章 长公主和戏子   傅笙补完妆出来,场记小哥也已经把布景重新归置好了,向晚饰演的长公主造型素净,补妆需要的时间更少,明明傅笙进化妆间之前向晚还在和韩导聊戏,等傅笙从化妆间里出来,向晚又已经在场景里等着了。   换成傅笙以前做配角遇上的那些不好相与的大牌,恐怕只有配角等她们的份,否则早就白眼飞上天了。   这样想着,向晚已经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笑,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姐姐,我有没有变好看?”向晚凑在傅笙耳边轻声问。   按照剧本,接下来这场戏就是方巧荷按照约定来找长公主玩,距离她们两人上次相逢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站在方巧荷的角度上,她完全不知道长公主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长公主是怎么过的呢?   她和方巧荷这个新朋友约定了再见面,然后怀着满心期待等着那一天到来。寡居的长公主重新打开了卧房的窗子,让明媚天光照进梳妆台上蒙尘的镜子。   青灯古佛下的长公主沾上了几分人气,她变得更美了。   但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韩导把变化的过程切了暗场,展示给观众的就只有变化的结果。他用镜头语言来记录,中间那些九曲回肠的心思,全都留给观众去猜测。   傅笙略退一步,仔细打量向晚,她的唇色更加娇嫩了几分,眼角晕染出些微不易察觉的风情。   从妆容来看,傅笙挑不出太多的变化,可向晚给人的感觉的确变化很大。   向晚仰起脸,等着傅老师给出一句夸奖,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傅笙直男一样不走心地来一句嗯很好看,她也要表现得欣喜若狂。   傅笙凑进一步,学着向晚一样附在耳边,呼吸喷洒在向晚的耳侧:   “明艳动人。”   傅笙轻笑一声,头也不会地走进布景,向晚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猛地转身,目光死死地盯着傅笙的背影,心跳突然加快。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向晚再睁开眼睛,调整好欢快的心情,跟上傅笙的脚步。   Action!   长公主独居的院落里,负责门庭洒扫的宫人不知去哪里躲懒了,长公主也不介意,她跪坐在大堂佛像前的蒲团上,心却不诚,时不时张望向门外。   她托人给方巧荷递了条子,约她今天出来赏花,阳春三月,庭院里花事盛大。   风过,一树落英。   从晌午等到日头西斜,庭院外终于传来脚踩花叶的动静,方巧荷仍旧穿着那身规矩的宫装,再三确认没人看见之后,小心翼翼地溜进来。   “殿下,我来了。”方巧荷轻声呼唤。   见没人应,方巧荷迟疑了片刻,还是拾步往佛堂走去。   佛堂虚掩着门,里面飘出沉闷的檀香,方巧荷大着胆子去推门,没想到门后伸出一双手,一把把她扯了进去。   方巧荷惊恐地抬头,正对上长公主殿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现在,那双眼睛闪着精光,里面写满了促狭。   “哈哈哈,吓到你了吧?”长公主笑道。   方巧荷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殿下......”方巧荷正要开口,被长公主伸出一根手指顶了回去。   “我叫致夏。”   方巧荷的眼睛缓缓睁大,长公主是把她的闺名告诉了她吗?   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合拢,方巧荷被困在长公主和门板之间,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让她心悸不已,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长公主的这番偏爱。   于礼不合啊。   那有上位者把自己的闺名告诉奴婢的?   但是,方巧荷此番应邀,本来不就不合礼法吗?   她虽没读过多少书,但戏文种的伦理纲常早就印在了方巧荷的脑子礼,她入宫以后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循规蹈矩,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打心底里向往着戏文里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浪漫。   她怕越过礼法,所以时时用礼法约束自己,可偏偏她忍不住想要打破礼法。   “致......致夏......”方巧荷轻声唤出了长公主的闺名,声音轻到好像随时都会散在风中,但长公主和她贴得那么近,哪怕是一句情人间的呢喃,她也听得见。   “这就对了,何必与我那么生分?”长公主心情大好,放开了方巧荷。   新鲜空气骤然倒灌进两个人中间,方巧荷有一种重新喘上气的错觉。   劫后余生。   “旁人总唤我公主殿下,甚至还有人把我的封号福柔当作我的名字,已经很久没人知晓我是致夏了。”   长公主走到桌案前,拈起茶壶倒出两杯香茗,眼神示意方巧荷自取其一,然后自己拿起另一杯一饮而尽。   长公主,似乎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巧仙儿......”   长公主冷不丁开口,吓得方巧荷呛了一口茶水,她弓起身子咳嗽了半晌,长公主满脸愧疚地帮她拍背顺气。   顺着顺着,长公主的速度就慢下去了,她白皙的手指贴在方巧荷的脊背上,哪怕隔着一层衣料,也能轻易摸到她脊骨的起伏。   听说,漂亮的人,连骨头都是漂亮的。   Cut!   韩导突然喊卡,从座位上站起来,“怎么回事?”   不怪导演喊卡,这段戏不对劲。   从傅笙饰演的方巧荷呛水开始,就不对了。   剧本上并没有这一出,傅笙开始咳嗽之后向晚的反应挺自然,韩导就没喊卡让她们继续拍下去了,影史上很多经典镜头其实都来自于拍摄时的巧合。   但继续拍下去,向晚的状态就不对了。   “向晚,你走神了!”韩导提醒道。   向晚垂下眼帘,盯着地板上的木纹,给导演和傅笙道了声歉。   当真少见,号称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向晚也有ng的时候,她可向来是以秒入戏秒出戏著称的。   围在场边的工作人员中有人在小声议论,向晚脸上一阵青白。   傅笙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各方投射来的探究的视线,她朗声道:“是我先ng的,带跑了向老师的节奏,刚刚这段我们重新拍,麻烦各位老师了。”   傅笙把锅揽在了自己身上。   韩导抬眼瞥了傅笙一眼,心下惊疑。要不是傅笙突然站出来,他恐怕还没发现,不光是向晚,傅笙入组至今也还一次ng都没有,都是一条过。   严格来说,刚刚的那一条,方巧荷的呛咳虽然出人意料,却是符合人物逻辑的,所以韩导没喊卡,他不认为那是ng。   当时傅笙一瞬间脸憋得通红,但她仍然很努力地克制了自己咳嗽时的声音和表情,维持在适合上镜的范围里没崩,没想到崩了的竟然是向晚。   这个傅笙,真是不简单。   “好了好了,抓紧重新拍。”韩导张罗着。   傅笙和向晚两人归位,这一次,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走位和动作,两人顺畅地拍完了倒茶、饮茶一系列动作。   “巧仙儿......”长公主突然开口。   方巧荷被吓得一激灵,她赶紧把手上的茶盏放回桌面上,惶恐地站起身。   “又生分。”长公主笑了一声,伸手去拉方巧荷坐下,“我是想说,这天底下谁都能叫你巧仙儿,你红满京城的时候有千万人都叫你巧仙儿,可是现在能唤我闺名的,只有你一人。”   “我不高兴了。”长公主居然露出来点委屈的神色。   方巧荷头痛不已。   明明是长公主先不依不饶地要方巧荷喊她的闺名,现在一来二去,倒好像变成了方巧荷的不是。   “那......奴婢也随千万人唤您长公主?”方巧荷试探道。   “你敢?”   长公主硬气了一秒钟,转眼间又垮回去,简直把色厉内荏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那我也要给你找一个不一样的称呼。”长公主说。   “可我确实就叫方巧荷,打从记事起旁人就这样喊我了,我们那也没有什么闺名一般人叫不得的说法。”方巧荷有些为难。   “那......”长公主沉吟片刻,“我就叫你巧巧吧,我不管你是多少人的巧仙儿,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巧巧。”   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巧巧......   方巧荷活了一二十年,从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以前她在外唱戏时有那些轻浮孟浪的票友对她出言调戏,当时她只觉得那些人又霸道,又讨人厌,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但是......   长公主这话霸道极了,方巧荷却生不出讨厌的心思来,她的心乱极了。   方巧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裙边,指腹过于用力,挤得泛白一片。   可偏偏长公主还在催促。   长公主歪着头,好像完全没看见方巧荷的紧张,她只在问:“好不好呀,巧巧?”   “好。”方巧荷轻声道。   你想怎么样,都好。   方巧荷垂着头,她甚至不敢看一眼她的长公主,如果她能勇敢地抬头看一眼,她兴许就会发现——   长公主看向她的眼神里并没有那些天真烂漫的娇蛮,只有玩味。   她在酝酿一步棋,而有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 第23章 野心   啪啪啪——   傅笙刚从戏里出来,听见身后竟然有掌声,她回头一看,制片人杨想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来探班,大家辛苦了。”杨总一路优雅地点头致意,裸色高跟鞋在地上踩出韵律,最终停留在傅笙的面前。   “辛苦了。”杨总专门又对傅笙说了一遍。   “放假回来工作量就这么大,吃得消吗?”杨总挑眉,“我记得你是Omega吧?”   “我是Omega,倒也没那么娇弱。”傅笙笑道。   “嗯,说得对,我也不觉得Omega有什么可娇弱的,”杨总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对傅笙说:“我也是Omega哦。”   “Omega娇弱不能独立,那都是心怀不轨的alpha们编出来骗人的,他们不过是怕Omega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动摇他们的话语权。”   杨总顿了顿,接着说:“我们,争的就是话语权。”   杨总站在傅笙身边,旁边还有个年少成名的向晚,三个优秀的Omega聚在一起,说这番话还真有些燃。   小五:“泪目!”   “杨总,”向晚心虚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杨想平的感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是来看我的吗?”向晚耍赖一样问。   “你猜。”   “我猜......”向晚笑着把目光一转,定格在傅笙身上,“我猜你是来看傅老师的。”   “猜对了。”杨总点点头。   “所以,你们收工了吗?我有话想跟小傅老师聊。”杨总说。   傅笙刚想说收工了,那边韩导突然站出来:“先等一下。”   “杨总,你来看一下。”韩导站在监视器后面招手,示意杨总来重看刚才拍过的片段。   韩导多走走了两步迎上来,压低了声音在杨总耳边嘀咕:“这块儿我有点感觉,你来帮我把把关。”   杨总和韩导小声交流了几句,在导演的小马扎上坐下,开始回放上一段戏,泡在片场写作的编剧谢步东也见怪不怪地凑过去,大家都习惯了。   “我觉得还是向晚之前那段拍得好,就是你说她走神那段。”谢步东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韩导和杨总两个人四只眼睛集中在他身上,再大条的神经也能感觉到不对,谢步东愣了一下,干笑道:“我瞎逼逼的。”   韩导沉吟片刻,有点难为情道:“你也这么觉得?”   谢步东:“?”   韩导当时看出向晚拍戏居然走神了,简直气得飞上天,但后面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回看当时那段,恰好有个机位给向晚的手切了个特写,青葱手指顺着傅笙清瘦的脊背缓缓描摹,脊骨贴合着衣料起伏,配合上向晚一瞬间失神的神情......   就......看得让人怪脸红的。   “杨总,您怎么看?市场这方面,还是您懂。”韩导说。   杨制片总说自己不懂艺术,当然她身为商人也不需要多懂艺术,但她对于观众市场的嗅觉极为灵敏,老搭档们纠结时都愿意来问问她的建议。   杨总已经看完了,她双臂环抱在前,思索着:“我觉得小谢说得对。”   “既然都打算拿我们小傅老师当卖点了,那就加把劲嘛。”杨想平兀自轻笑了一声,指使着韩导把片子再往回倒一点,“之前的那段,我也建议重拍一条。”   “长公主第一次送别误入佛堂的方巧荷时,隔着衣袖拍了拍方巧荷的手,这一条我建议不要衣袖,想摸手就光明正大地摸手。”杨总说着,目光从向晚的脸上飞快划过。   向晚背后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这......”韩导在犹豫。   “拍一版看看效果,有感觉的话我们下期播出的噱头又有了。”杨总在冷静分析。   “行......”韩导犹豫着答应下来,“向老师、傅老师没意见吧?”   “没意见。”两人异口同声。   向晚向傅笙看去,傅笙大大方方地展颜一笑,更衬得她心惊。   摸手手,大好机会,向晚本来应该乐的,但从杨总嘴里提出来,就让向晚没了底气。   杨制片这个女人,看上去跟谁都关系很好,向晚跟她合作过几次了,面子上熟得不得了,但向晚自己心里清楚,杨制片根本没把她当朋友。   老狐狸了。   “那我们就补拍一条啊,拍完了收工!”韩导给工作人员们鼓劲。   说是重拍一条,但灯光、布景、化妆都要重新来,一句话把整个剧组折腾得人仰马翻,也就是大老板才有这样的特权吧。   小声而含糊的抱怨一闪而过,整个剧组如同精密的仪器一般重新运转起来,头上的钗饰拔掉了重/插,照着上一个妆一点一点复原。   光影道具逆转时空,长公主和方巧荷重新站在那个命运般的路口。   天光大亮,长公主眯起眼睛,好像很久没见过这样灿烈的阳光。   她伸出手,一时间竟分不出她的肌肤和白袍哪个更苍白。长公主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把手轻轻地落在了方巧荷的手背上。   珍重而克制地,拍了两下。   方巧荷的手是温热的,柔软的,肌肤相贴的触感,比想象中更令人沉醉。   可是长公主她不能沉醉。   “你回去吧,别耽误了差事。”长公主只能这么说。   Cut!   向晚把手垂下,借着宽大的广袖遮掩,她轻轻摩挲了下指尖。   向晚团队的小助理兢兢业业地拿着水杯跑上来,剧组里的气氛一瞬间松弛下来,有人开始呼朋引伴,商量着几公里外商圈里新开了家网红店,相约一起去打卡。   他们都很欢乐。   他们在乐什么呢?   巨大的空虚席卷而来,向晚眼睁睁地看着傅笙钻进了杨总的车,杨总说好了收工之后有几句话要跟傅笙聊聊。   她们会一起吃晚饭,兴许还会喝点酒,傅笙酒量很好轻易不会醉,但尽管如此,杨总应该还是会送傅笙回酒店。   不行。   向晚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气,她想要上前一把把傅笙拉回来,但她不能。   向晚没有立场阻挡傅笙交朋友,尤其还是杨制片这种对她事业大有助力的朋友,更何况,向晚以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形象出现在傅笙身边,她把自己全部的锋芒都隐藏在暗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笙跟着别人离开。   向晚的拳头捏紧了,目送着杨总那辆外观平平无奇的豪车离开。   车里的傅笙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扭过头通过贴了膜的车窗往后看,向晚站在欢乐的人群中,沉默。   小五:“宿主大大,向晚好像很难过。”   “我知道。”   傅笙突然觉得挺没劲的,她自己在那里暗自防备着向晚,猜忌着向晚,可是向晚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   没有。   至少至今为止,没有。   傅笙是看了原著剧情的,但是对于原剧情中的傅笙来说,向晚的存在也并不是她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原身自己演技不如人、走上了岔路,又凭什么怨恨别人呢?   更别说,那些剧情多半是小五这个古早剧情爱好者写的,对于傅笙这个角色来说,她的命运已经几乎完全改写......   傅笙在心里问:“小五,我们是不是误会向晚了?”   小五:“不敢作声。”   不信任向晚是傅笙说的,误会向晚也是傅笙说的,两头话都被宿主大大说完了,还轮得到小五这个系统说什么呢?   她只是个无能且蠢的小系统啊,人心这些复杂的东西,全权交给宿主大大处理就好了!小五坚信跟着宿主大大,她就能躺赢。   “小傅老师,到了。”杨总的声音唤回了傅笙的思绪,她说话总是很客气,但内容从来不容置疑。   比如她提议和傅笙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就完全没给傅笙拒绝或者选择的余地。   傅笙望着车窗外这个门庭冷清的私房菜馆,顺从地下了车。   是杨总的风格。   城市中心闹中取静,苍翠绿植掩映,杨总的车一停下,就有私房菜馆的大门应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个穿着考究的侍者,帮车里的两位女士拉开车门。   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品,正好是适口的温度,也不知道是杨总提前点好了菜还是这家私房馆子的规矩就是如此。   毕竟傅影后之前也是阔过的,有些私房菜就是规矩大到客人连吃什么都不能自己作主,老板准备什么就吃什么。   杨总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果酒,度数不高好入口,正适合她们这种正经人谈事儿的时候润口。   “小傅老师,我就开门见山了,”杨总微微一笑,“我了解到小傅老师和经纪公司似乎......有点误会。”   用误会来形容傅笙和经纪公司的关系太委婉了,傅笙抿了一口果酒,“我们之间有点矛盾。”   杨总笑着点了点头,“小傅老师果然直爽。”   “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就直说了,小傅老师知道我也有一个娱乐公司吗?”杨总特意停下了两秒钟,给对面留出一个思考的时间,“有兴趣加入吗?”   傅笙勾唇,心说果然。   小五:“哇!宿主大大,她要挖你欸!”   小五:“欸?等等,宿主大大你是早就猜到了吗?”   傅笙确实猜到了,不过也算不上早就猜到。   “和我打赌,你是故意的?”傅笙问。   杨总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我被你唬住收拾东西回家了,或者播出的戏份反响平平没什么水花,是不是你就不会开这个口了?”傅笙问。   “当然。”杨总解释道:“我看了青城山下写的那篇稿子,他很少这么直接地认可一个人,居然还是我戏里的人,我还不知道,这我就有点兴趣了。”   “傅笙,”杨总非常正式地喊了她的全名,“我看了你之前的每一部作品。”   “哦,怎么样?”傅笙挑眉。   “都是垃圾。”杨总直言。   傅笙:“......”   “但你这部戏很不一样,是厚积薄发吗?”杨总两只手虚扣着放在桌上,整个上半身前倾,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恭喜你,你的努力被人们看见了。”   “所以,你想被更多人看见吗?”   “我知道,你的公司现在给你制定了一份全新的培养计划,但你相信我,那只是另一份垃圾,他们不可能让你站上更高的平台,但我可以。”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我们一起实现Omega的野心。”杨总声音有些低哑,透着说不出的蛊惑。   傅笙伸出右手,握上了杨总悬在空中的那只手。   “正有此意。” 第24章 长公主和戏子   次日, 片场。   拍摄正在筹备,向晚几次三番催促自己的化妆师加快动作,她要赶在导演开拍之前找到傅笙。   倒也不是非有什么话要跟傅笙说, 她只是想要见到傅笙, 越早越好。   傅笙提着裙角施施然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时候, 向晚已经等在门口了。   “姐姐, ”向晚小声喊了一声, 她小幅度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嗓子问,“姐姐, 昨晚你和杨总......聊了些什么?”   “想知道?”傅笙嫣然一笑。   向晚急切地点头。   傅笙也压低了嗓音,低头附在向晚耳边轻声道:“没什么。”   轻笑的气息在向晚耳后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 可罪魁祸首却潇洒地一走了之。   向晚被傅笙的态度气得梗了一下, 快走两步追上前面那个清瘦的背影,向晚深吸一口气拿捏好情绪,用一种类似于小姑娘撒娇的语气嗔道:“姐姐, 你耍我!”   傅笙笑出了声, 伸手一揽,把向晚的肩膀揽到自己怀里,然后顺手拍了拍向晚的头发。   入手碰到的是长公主尖锐的珠钗。   傅笙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 把手收回, 连带着搭在向晚肩膀上的手臂一起。   “工作呢, 不闹了。”傅笙说。   场景已经搭好了,灯光师正在做最后的调试,傅笙上场和导演确认走位,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 向晚只觉得肩膀上格外凉。   傅笙明明娇纵着向晚的靠近,娇纵着向晚无理的吵闹,但每当向晚想要趁机更进一步的时候,傅笙却总能及时抽身离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好像在自己的心里划了一道线,不越过这道线,向晚想怎样都行,但是向晚一旦逼近了这道线,就会被傅笙风平浪静地推回原点。   就好像她是个只是个只会吵着闹着要糖吃的小妹妹,而傅笙是那个无奈的温柔姐姐,宠着她、惯着她,只是因为她是小妹妹罢了。   向晚不甘心。   但她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她一直是装成个小Omega,那傅笙就只会那她当小妹妹,如果她向傅笙露出自己真面目,那肯定会把傅笙吓走。   啧,向晚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装O。   韩导拿着大喇叭吆喝着各方面就位,傅笙已经在灯光下站定,就等着向晚上场了。   这场戏,距离前一天拍摄的情节又过去很久了。   期间长公主和方巧荷又有许多接触,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亲厚,戏子背着旁人耳目偷偷来公主的住处撒野,本当潜心诵经祈福的寡妇公主在檀香缭绕的屋檐下翘首等待一个心有灵犀的人。   共享的秘密将她们彼此缠绕,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当然,这并不是这部剧的主线,韩导用几个意味深长的镜头将这里的变化一笔带过。是长公主门前的小路旁开出的一朵娇嫩的小白花,是大雨倾盆时巷口一闪而过的绛色裙脚,也是竹林里被踏出的一条小路。   方巧荷的胆子被长公主养大了,她开始打听一些从前自己完全不敢听的秘辛,比如说某一天方巧荷和那个招揽她入宫的乐师排新曲子,不知怎么就聊起,他曾经在礼乐班时参与过很多大场面,其中就包括长公主那个早死的驸马的丧礼。   驸马的忌日,就是今天。   Action!   方巧荷从没见过驸马,传言中他也不过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但偏偏,长公主好像爱极了他。   自打驸马去后,长公主便回宫常伴青灯古佛,方巧荷有很多次看到长公主一不小心露出那种让人心疼的落寞神情,每次看到,方巧荷心头就直泛酸。   那可是长公主啊,全天下最好的长公主啊。   每次和长公主相约,方巧荷都早早地做好打算,生怕让长公主多等她哪怕一刻钟。怎么会有人得到了长公主的偏爱,又狠心地离她而去呢?   每年的这一天,长公主该是何等难过?   第一次,方巧荷没跟长公主约定,自己就悄悄地上门了。   方巧荷想去陪陪她,在她最落寞的时候。   方巧荷在胸前揣了一包桃花酥,鼓鼓囊囊的,是她天不亮就去摘了花瓣,回来自己拿糖腌了再捣碎滤出汁子,一个一个亲手捏出来的。   她小的时候总是趁赶集把所有的零花钱都买成饴糖,难过的时候就吃一颗,吃点甜的,心就不会苦了。   月朗星稀,方巧荷踏着一地月光,走向熟悉的方向。   佛堂侧殿,长公主的住处,烛光如豆。   两个人影被烛光映在纸窗上,方巧荷闭着眼睛都认得出其中一个是长公主的侧影,另外一个是男声,他们在压着嗓子交谈,窗子剪影上还看得出他续着胡须。   “殿下,折子已经预备上了,程大学士是天下文人领袖,有他出马定能搅得学生大乱。”   “好。”长公主的声音透着让方巧荷陌生的狠厉,“一步步来,定要把他从那位子上拉下来。”   方巧荷的心猛地一跳,她好像撞破了长公主的秘密。   惊惶后退。   喀啪——   方巧荷踩断了院子里的一根断枝。   “谁?”长公主警觉。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昏黄的烛光里走出个披着白色披风的身影,她的裙角依旧纤尘不染,脸上冷若冰霜。   方巧荷摔倒在地,从她这个角度往上看,长公主锋利的唇角下压着,好像在睥睨不值一提的蝼蚁。   “殿下。”那个男人也走了出来。   他套着内侍的衣服,花白的头发在月色下微微反光,苍老混浊的眼珠朝方巧荷的方向一动,好像在看一个死物。   他是当朝宰相,已故驸马的亲爹。   宰相做出了个手势,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上前一步,在方巧荷视线里,洁白罩纱下裙角翩跹,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只不过方巧荷等来的不再是长公主勾起她的下巴轻笑。   “你都听到了?”现在的长公主问。   “听到了多少?”   “奴......奴婢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方巧荷跪在原地,额头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她不敢再和从前一样与长公主你我相称。   “依老臣看,死人才最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宰相沉声道。   长公主没有发话,她不再亲昵地喊方巧荷为她一个人的巧巧,但是,她也没放任宰相杀了方巧荷。   长公主又一次缓缓蹲下,命令道:“看着我。”   方巧荷抬头,觉得此时的长公主陌生得可怕。   但或许,一直以来这才是真正的长公主,在上一代权力倾轧中存活下来的,唯一的公主。   “你不该来的。”长公主说。   “我没让你来,你怎么就偏偏今天来了呢?”   “你知道吗,今天是驸马的忌日。”长公主声音很轻,好像在说给他自己听,“都怪皇权,是皇权害死了他,该死的从来都不是他。”   方巧荷打了个激灵,已故驸马的父亲和长公主在他的忌日里密谋,她说驸马本不该死,是皇权害死了他。   驸马难道是死于非命吗?   如果驸马并非如同传言一般死于烈疾,那宰相和长公主这两个人聚在一起......   不寒而栗。   方巧荷方才听见长公主说她要把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   他是谁?那个位子又是哪个位子?   撞破了这样的惊天秘辛,方巧荷明白了自己难逃一死,只是她不明白,一身白衣出尘避世的长公主,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方巧荷最后看了一眼长公主,然后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你来了也好,本来我还在犹豫该如何向你开口,这下不必了。”   方巧荷睁开眼,看到长公主站起,背过身去,月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冷光。   “巧巧,”长公主又一次唤出了这个柔软的名字,“你帮帮我好不好?”   如果换作之前,长公主说出这样示弱的话,方巧荷哪怕肝脑涂地也要帮她做到。   但现在,方巧荷只怕自己没那个命。   “皇兄身边来来往往太多人了,我想你帮我看住他,看他每天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殿下!”宰相震惊。   只一瞬间,宰相就反应过来了,他就着皎洁月光打量方巧荷的长相,越打量越心惊。   方巧荷美极了,这样的人如果出现在皇帝身边......   “原来殿下早有打算。”宰相赞叹道。   原来,她早有打算。   “巧巧,你愿意吗?”长公主仍在温和地征求方巧荷的意见,就好像她真的给了方巧荷选择一样。   “如果你去了皇兄身边,我会帮你,你能过得很好,再也不会有人逼你办差事了,不会有人在大雨天指使你横跨整个后宫去送东西。”   “你会有很多很多珠宝,你可以拿它们打造天底下最华美的珠钗。”   长公主的语速很慢,就像是在蛊惑。   “去吧,就当是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长公主转过身,看着狼狈跪倒在地的方巧荷,轻轻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她说:“好吗,我的巧巧?”   Cut!   一滴泪水恰好从傅笙的眼角滑落,方巧荷憋着没落下的泪,终于还是由傅笙替她流了。   傅笙应该是入戏了,导演喊了卡之后她半天回不过神,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没有助理冲上来嘘寒问暖,向晚默默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傅笙。   傅笙把纸巾对折,用一个尖角小心地吸干眼周的泪痕。   “我最讨厌背叛和欺骗。”傅笙说。   向晚立在原地,心里一片苍凉。   其实她也是会入戏的。   外人说向晚是天才,不仅仅是说她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后,也是赞叹她能在自己和角色之间飞速切换,好像对她来说场记板一打就是两个世界。   曾经有人分析过,向晚这种到底算不算入戏,最终争论的结果是,她是个用直觉表演的天才,她天生知道该怎么做,但她不会共情。   可是如果向晚不会共情,她又为何如此难过。   长公主骗了方巧荷,可向晚又何尝没有欺骗傅笙,如果哪天傅笙知道了真相,她也会像现在这样默默流泪吗?   傅笙吸了吸鼻子,抿出一点笑意,坐在地上冲着向晚伸出手,“拉我一把。”   向晚赶紧伸手,傅笙握住向晚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来。   “修行不够啊,让你见笑了。”傅笙摸摸鼻子,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心吸干了泪痕,傅笙的妆容一点都没花,她拨了拨额角被风吹散的碎发,好像从没哭过一样。   “姐姐,”向晚低声问,“如果你遇上了长公主这样的人,你也会......”   向晚盯着那张被傅笙捏在手心的纸巾,纸巾的一角被咸涩的泪水浸湿,皱皱巴巴的,看得人心里堵得慌。   “我也会默默哭泣吗?”傅笙反问。   “你误会了。”傅笙笑道,“哭的是方巧荷,不是我,我刚刚只是情绪太连贯了没刹住车。”   “哭有什么用,如果有人骗我,我直接打爆他的头。”   向晚:“......”   向晚再看傅笙手心里被攥得皱皱巴巴的那张纸巾......   嘶——   头好像已经开始疼了。   “别聊天了,找找状态,我们拍下一条。”   韩导吆喝了一声,他这个人就是效率至上,如果不是向晚咖位高能镇场子,换成别的不知名小演员在这不干活光闲聊,估计韩导就要发火了。   下一条,紧接着刚才那条,是方巧荷与长公主分别的戏码。   傅笙回到原位,重新酝酿情绪,向晚眼睁睁看着傅笙的双眼逐渐水光潋滟,泪水蓄满眼眶,却强忍着一滴都不能落下来。   Action!   长公主温柔的声音像是裹了蜜糖的尖刀,刺破了方巧荷最后的侥幸。   长公主问:“好吗,我的巧巧?”   寂静。   时间的尺度仿佛被拉长,一切都显得苍白而遥远,夜晚空气里氤氲的水汽,和偶尔划破夜空的蝉鸣,通通都被抽离。   天地之间只有彼此。   方巧荷说:“好。”   长公主几乎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她好像也在紧张着什么,而现在她终于得到了让她心安的答案。   方巧荷跪伏在地,规规矩矩地给长公主磕头行礼,磕头的时候她胸前揣着的桃花酥直往下坠。   平白揣了个别人看不上的包袱,窝窝囊囊的,真丑。   长公主点了头,方巧荷转身告退。   “等等。”   在方巧荷即将迈出院子的瞬间,长公主喊住了她。   方巧荷转身,恭敬行礼。   “你带了什么?”长公主指着方巧荷胸口,那个包袱已经露出来了。   “一点果腹之物罢了。”   “夜深了,还没吃饭吗?”长公主关切道。   方巧荷鼻子一酸,憋了许久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是她想要送给长公主的,可是她现在如何还说得出口。   “跟我进来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再回去吧。”长公主说这话时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她有几分真心。   “殿下,不可啊。”宰相劝阻道,“她一个奴婢,如何能进得殿下的圣殿?”   长公主眼锋锐利,“她当然进得。”   方巧荷这时才注意到,长公主和宰相之间,似乎也涌动着某种莫名的暗流。   方巧荷到底被请进了长公主的房间,她局促地坐在茶几前,桌上有几碟精致的点心,佐以汤色清亮的安神茶。   长公主取出了个小碟子,让方巧荷把桃花酥也摆进去,那糕点经历一路颠簸,已经有些残破了。   相形见绌。   方巧荷在长公主的注视下捏起一小块点心送进口中,入口即化,在舌尖留下清淡的甜味,还伴随着幽幽花香。   “看你吃得开心,我也有点饿了。”长公主浅笑。   她白嫩的手指径直伸向那盘残破的桃花酥。   “别——”   方巧荷来不及阻止,长公主已经送进了口中。   “好吃啊。”长公主称赞道。   见方巧荷还有话说,长公主先她一步把整个碟子拢在怀里,像个生怕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的顽童一样,“这个给我留下,你可以把那些都带走。”   “好不好嘛?”长公主又这样问。   “好。”   方巧荷不能拒绝长公主,也做不到拒绝长公主,哪怕她现在明白了长公主对她不过是利用,方巧荷也能怪自己蠢。   飞蛾扑火。   长公主把方巧荷送到了院子外,宫墙投下黝黑的暗影,把两个人的影子彻底吞没。   “巧巧,你且忍一忍,我会接你回来的。”   长公主在方巧荷的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四下静寂,最后一盏烛火吹熄,空荡荡的院落像是张开口的巨兽,明白地告诉人往前踏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方巧荷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神色凄惶的,踏进了那条九死一生的权利漩涡。   Cut!   小五:“宿主大大nb!!!最后那个表情绝了!”   不光小五在欢呼,最后一个镜头没有出镜的宰相也在韩导的监视器后瞪大了眼睛,他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盯着屏幕,倒吸一口冷气。   老实说,一开始吹傅笙美貌和演技的通稿满天飞时,他是不屑一顾的,甚至青城山下的激情打call还在这位老戏骨心里起了反作用。   饰演宰相的邓磊是个性格比长相更方正的老演员了,他最看不上年轻演员那种代表作没有,营销却是一把好手的做派。邓磊入组晚,这是第一次在现场看到傅笙演戏,之前他只在别人的评论里听过一耳朵。   【让青城山下拍案叫绝的新晋天才。】   【一眼万年的姬圈天菜Omega。】   【和制片人对赌被杨总请回来的话题女王。】   傅笙身上的话题层出不穷,但总之邓磊是不屑一顾的。   造神年代里,天才多如狗,大师遍地走,在邓磊看来都是笑话。   但是,这个傅笙好像是真的。   她身上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气场,让人相信她演出的角色的魔力。邓磊只经历了一场对手戏,就深切地感觉到了傅笙的魔力。   傅笙好像把人物从剧本中抠出来了,活生生地就站在邓磊面前,带得邓磊都好像比从前更加投入了。   从对手戏中出来,站在导演的位置上以观众的视角来看,傅笙也是闪闪发光的,甚至邓磊觉得傅笙和向影后搭戏也毫不逊色。不仅不逊色,甚至在这场戏中傅笙情绪爆发时显得比向晚更加惹眼。   只看这个片段,谁能想到这部剧是向晚的大女主戏《女帝》呢?甚至改成《方巧荷传》都合情合理。   “小傅老师辛苦了。”韩导说。   “辛苦了。”邓磊也不自觉脱口而出。   傅笙倒是没有客套什么不辛苦之类的废话,她微笑着向导演和工作人员方向欠身,拿上自己的水杯回了化妆间。   演戏不只是体力劳动,同时也是一种及其残酷的情绪劳动,演员往往要把自己置身于角色的喜怒哀乐之中,才能奉献出最好的表演。   傅笙很累了。   她饰演的方巧荷短时间内经历了暧昧懵懂时的青涩,撞破密谋的惊恐,被背叛被利用的愤怒,和最终意识到即使是这样自己也无法拒绝那人的痛苦。   这是一场和自己的心搏斗,而方巧荷搏斗的结果是一败涂地。   傅笙沉默地闭上眼睛,任凭化妆师颜雪晴一点一点替她拆下沉重的头饰和繁复的固定夹,最后一个夹子取下来,傅笙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铺散在肩头。   凉丝丝湿乎乎的卸妆巾在脸上游走,所过之处终于迎来解脱束缚的畅快感。   傅笙的意识逐渐飘远,整个人轻飘飘的,呼吸逐渐轻缓,颜雪晴的动作也越发轻柔。   笃笃笃——   化妆间的门被人敲响,颜雪晴赶紧站起来去开门,不管外面是谁,不能让他打扰傅笙休息。   然而就在颜雪晴起身的同时,傅笙也睁开了眼睛,就好像刚才她累得睡着了只是一场错觉。   “哪位?”傅笙朗声问。   “傅老师,是我。”是向晚的声音。   颜雪晴看了一眼傅笙,见傅笙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情,但傅老师今天在片场大出风头,甚至盖过了女主向晚,这时候向晚来找傅笙,一瞬间颜雪晴脑子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请进。”傅笙没有半点犹豫。   “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她对颜雪晴客气点头。   向晚已经推开了化妆间的门,颜雪晴想着片场人来人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她把卸妆巾放下,和向晚打了个招呼之后迅速离开。   踏出化妆间门的瞬间,颜雪晴心里突然起了个奇怪的念头,向晚和傅笙这两人,未免也太过形影不离了吧?   颜雪晴回过头去看,向晚端着个盘子随意地往傅笙身边一坐,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画面竟然显得格外和谐。   一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划过颜雪晴的脑海,她想起戏里向晚挑起傅笙下巴的画面,还有前一天向晚贡献了入组以后的第一次ng,就是在爱抚傅笙的脊背的时候......   等等,为什么是爱抚?   颜雪晴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又瞟了一眼化妆间里的两个人,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赶紧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没记错的话,她们两个都是Omega吧,颜雪晴直呼好家伙。   颜雪晴偷偷把化妆间的门帮她们两个关上,尽量面不改色地提前下班。   化妆间里,封闭的小空间内温度陡然上升。   “姐姐,我今天差点演不下去了。”向晚跟傅笙诉苦。   傅笙:“?”   这倒是个新鲜事。   从前跟傅影后合作过的演员都说傅笙很会带人,和她演对手戏都格外入戏。   “看剧本的时候还不觉得,今天自己亲自把这段演出来,我觉得长公主好渣啊。”向晚捏着衣角,昂贵精致的布料在她手底下惨遭摧残。   “当时看到姐姐哭了,我差点就绷不住了。”向晚叹了口气,“我这样是不是很不专业啊。”   向晚耷拉个脑袋,等着傅笙出手揉一揉。   现在可以说已经下班了,向晚头上的珠钗和发套都卸掉了,现在她就顶着自己一头柔软的卷毛。   她还惦记着今天开拍前傅笙那个没送出来的摸头杀。   三秒钟过去了,向晚的头发无事发生。   向晚:“?”   她抬头偷看,发现傅笙靠着椅背抱臂打量她,像极了准备训斥无能后辈的前辈。   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傅笙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疲惫:“你要是这么说,那确实是有点不专业。”   “演一个角色,就要完全站在角色的立场上,把自己抽离出去,长公主是个有大图谋的人,她就算是心中在不忍,也不可能为方巧荷停下自己的脚步。”   “她能给方巧荷的,最多也就这些温柔了。”傅笙的视线扫过桌上向晚端过来的那个盘子。   盘子里装着几个小点心,一种花色一个,是刚刚那场戏的道具。   道具老师准备了很多,预备着万一演员出了问题连着几条拍不过,道具要有富裕的。   毕竟在镜头下,傅笙和向晚都是真吃啊。   结果演员争气,都是一条过,这些剩下来的点心用不上,就让路过的工作人员随便拿了。   傅笙说着,随手捏了一个丢进嘴里,剧组的小点心确实挺好吃的,而且不甜。   “你喜欢我,所以你看到我受人骗就心疼,但是被人骗的并不是我啊,角色是角色,我是我。”傅笙笑道。   听见傅笙说“喜欢”,向晚心里突然一动,在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她要收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回应了。   结果傅笙说的“喜欢”,似乎和她想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尤其在听完一整句话之后,向晚心更虚了,如果让傅笙发现向晚一直在骗她,向晚其实是个Alpha......   傅笙之前说:“如果有人骗我,我直接打爆他的头。”   想想就不寒而栗。   “姐姐说得对。”向晚赔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向晚对傅笙这种说话做事中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前辈感已经开始习以为常了。   向晚看过傅笙从前的作品,要不是粉丝们之前提出的“夺舍说”太过于荒诞,向晚都几乎要相信了。   主要是傅笙和之前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不光是演技得突飞猛进,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现在的傅笙自信、光彩照人。   “所以姐姐演技突飞猛进,就是靠揣摩角色的立场吗?”向晚试探问。   小五:“SOS!宿主大大,向晚怀疑你的身份了,怎么办怎么办?”   “就是琢磨吧,自己一直琢磨,把人物研究透。”傅笙说得模棱两可。   向晚露出疑惑的表情。   傅笙微微一笑,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叠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傅笙还有用别针附了好几页纸的手写文书,是从当前剧本中生发出来的人物小传。   向晚瞪大了眼睛,“可是,姐姐这个角色不是还在改吗?我听说谢编还在写啊!”   “的确还在写,但我差不多猜的到谢编的逻辑了。”傅笙没让向晚细看她手写的人物小传,在她眼前晃了一圈就收回来了。   向晚看向傅笙的目光,逐渐带上崇敬。   “那......”向晚咬着下嘴唇,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关于长公主和方巧荷之间的关系,姐姐怎么看?”   “怎么看?”傅笙玩味一笑,“是爱情吧。”   向晚:“!”   “姐姐也这么觉得?”向晚激动。   “嘘——”傅笙把食指竖在唇间,“谢编没有明说哦,我们不承认存在长公主爱情线哦~”   这是片方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CP向揣测时给出的回应。   粉丝:“姐妹情,懂!”   “那......姐姐会介意吗?”向晚继续试探。   傅笙冲着向晚勾勾手指,向晚开心地贴上去,甚至还满怀憧憬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终于等到了傅姐姐迟来的摸头杀。   傅笙坏心眼地在向晚头顶一通乱揉,把她柔顺的卷发揉的杂乱不堪,侧边还翘起了一簇呆毛。   向晚捂着自己的头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拍戏就拍戏,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傅笙一本正经道。   “我没——”向晚控诉的话才说了一半,被半块桃花酥堵住了嘴。   傅笙把掰剩下的另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忍不住又一次发出赞叹,“真的好吃啊!”   桃花的香气,有,又不会过分甜腻,混着些微奶香,配合着酥到掉渣的口感,傅笙觉得这个故意做得其貌不扬的桃花酥才是那一堆点心里面最好吃的吧!   向晚看着傅笙闭眼陶醉的表情,偷偷舔了下唇角。   刚刚傅笙投/喂的时候,指尖其实戳到了向晚的唇瓣,轻轻的,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但是嘴唇比指尖更敏感,向晚回味了一番,顿时觉得和傅笙温润的指尖相比,那桃花酥索然无味。   “姐姐喜欢桃花酥吗?”向晚默默地把傅笙的喜好记在了心里。   “我也很喜欢呢。”向晚说。   吃吃喝喝结束,傅笙和向晚一起晃悠着往外走,今天收工还算早,夕阳给世界镀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影。   苦夏正在慢慢过去,傍晚的清风送来几分凉意,和朋友一起漫无目的地走在回家路上,这种感觉是傅笙久违的惬意。   走到片场大门口,刺耳的喧闹声打破了傍晚的平静,陈金昇正在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争吵。   傅笙脚步一顿,“说来,这两天都没见到陈导。”   向晚轻笑:“大概以后都见不到了。”   说话间,陈金昇也看见了傅笙向晚两人,他一把推开了正和他争吵的工作人员,冲了上来。   “姓傅的,你别太得意!你别以为有杨总给你撑腰你就能横着走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不就是个omega吗,给我提鞋我还觉得脏呢!”   陈金昇上来就是一连串脏话,傅笙的拳头当即就捏紧了,但这是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说不定附近还有媒体蹲点,陈金昇可以发神经,但傅笙不能。   艺人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拿放大镜观察,所以就要从根本上杜绝行差踏错的可能。   忍!   傅笙的手背上青筋鼓起,向晚一把拉住傅笙的小臂,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陈副导演,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好张嘴就乱咬人吧?”向晚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   “你!”   陈金昇卡壳,他没想到一向对他礼貌有加的向晚竟然会这么直白地驳斥他,尤其是那句陈副导演,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刚刚他之所以和工作人员起冲突,就是因为他被剧组除名了。   陈金昇仗着自己哥哥是陈氏集团的少东家,和剧组大老板有过资金上的往来,在组里作威作福惯了,甚至他挂名为副导演,还得所有人捧着他,连一个副字都听不得,非要让大家恭敬地喊他“陈导”   但其实,他不过是被大哥塞进来给韩导打下手镀金的罢了。   他要是在组里安安生生地当个废物也就罢了,但整个剧组这么多人,总有被他这个副导演名号唬住的,陈金昇到处招摇撞骗,威逼利诱让小配角讨好他,韩导也都看在眼里。   没想到,陈金昇失势的导火索,竟然是傅笙。   傅笙大闹会所让陈少脸上挂不住,他跟杨总施压要封杀傅笙,本想着就是一句话的事,没想到傅笙居然火了,杨总为了她抛弃了陈少这个鸡肋的伙伴。   没了陈少兜底,陈金昇自然什么也不是。杨总给了韩导暗示,他痛痛快快地给陈金昇下了逐客令,这才有了大门口的这一通大闹。   “向老师,这位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副导演了。”   旁边有人起哄,就是那个被陈金昇一把推开的工作人员,他奉命把无关人员请退,没想到陈金昇差点和他动起手来。   “是吗?那陈少就更不应该这么说傅老师了,侵害傅老师的名誉权,也是对omega群体的公然歧视,剧组可以向你提起诉讼。”向晚从善如流。   她不紧不慢地环顾四周,围过来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他们看向陈金昇的目光都是鄙夷。   “大家都看得到,傅老师的才华和人品有目共睹,她能走到今天不容易。陈少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可能不了解,你的一句诽谤就可能毁掉一个演员十几年的努力。”   向晚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希望你能给傅老师道歉。”   “好啊,好啊,你们都维护她是不是?”陈金昇像条被逼急了的疯狗一样,指着鼻子一个一个点过去,“就你们这个破剧组,指望着omega顶天立地,你们请老子来老子还不来了!”   “那就请便吧。”   向晚手指向门口:“大门在这边。”   “你——”   陈金昇抡起拳头,空气里的alpha信息素味暴涨,傅笙的反感冲上了下一个台阶。   这个世界总有alpha试图用信息素来强迫omega臣服。   傅笙已经了解到,普通的omega在遇到alpha故意释放的大量信息素时会产生战栗或逃避的应激反应,据说那种恐惧绝望感是刻在血脉里的,逼着omega不得不臣服。   但是,凡事总有限制,正如越是血脉高级的alpha的信息素力量越有压迫性,顶级的omega也可以抵抗普通alpha的信息素威压,只有对等的等级,才能撼动她们的灵魂。   傅笙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遇上过不少试图用信息素压人的alpha,但是除了不明不白赶上原身发情期的那次,傅笙从未有过任何恐慌。   她只觉得他们恶心。   傅笙听见血液在轰鸣,在不断升温,好像陈年的委屈积攒到一起,即将突破那个脆弱的临界点。   千钧一发之际,一群保镖模样的人冲上来架住了愤怒的陈金昇,拖着他退到了安全距离开外。   “老板。”保镖之首冲向晚躬身示意,陈金昇在他身后被堵住了嘴巴。   “别怕,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都过去了。”   向晚紧紧握住傅笙的手腕,她的掌心微凉,刚好抚慰傅笙翻涌的热血。   傅笙又闻到空气里丝丝缕缕的茶香了,顽强地穿透陈金昇令人生厌的味道,直达意识的最深处。   逐渐,舒缓。   “都过去了。”向晚说。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我先来,长公主是个渣攻!   傅笙:→_→   感谢在2021-04-18 22:10:19~2021-04-21 09:5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绘海、祁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045127 37瓶;诺艾尔 6瓶;、落日南下 5瓶;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true end   清吧, 贝斯声悠扬。   傅笙对着光旋转杯中晶莹的酒液,甘冽中隐藏着草本植物的清爽。灯光透过玻璃杯折射在傅笙的脸上,光影随着酒液的晃动而摇曳。   啪——   傅笙把酒杯放下, 转头看向晚, “你上班怎么还带保镖?”   向晚面前规规矩矩地摆着一杯橙汁, 吸管扭出个小圈, 冰块上还浮着片薄荷叶。   那本来应该是傅笙的鸡尾酒里的薄荷叶, 她不喜欢,随手摘出来,被向晚如获至宝一样插在了自己的冰块间隙里。   她喜欢。   就着这个话题, 向晚从傅笙嘴里套出了她不喜欢薄荷、不喜欢迷迭香、不喜欢紫苏,总之就是不喜欢任何气味特殊的香料。   傅笙给出的理由是:“小时候没吃过这些, 长大再遇上就吃不惯了。”   说这话时傅笙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 向晚以为自己终于摸到了傅笙尘封的过去,却被傅笙强硬地岔开了话题。   傅笙问:“你怎么上班还带着保镖?”   今天早些时候,陈金昇马上就要冲上来打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向晚不知道从哪召唤出了一圈西装猛男, 就像是古早文里描述的霸道总裁总是危机时刻神兵天降一样,一出手转眼间就掌控住了局面。   “看不出来啊,”傅笙打趣道,“今天一出手, 以后你在组里横着走, 估计没人敢拦你。”   向晚被臊地脸上发烫, 低下头不敢和傅笙对视。   但是不敢对视归不敢对视,该说的骚话向晚一句也不会少讲,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轻道:“我才不会横着走,我只是想要......保护姐姐......”   “上次姐姐被那个陈少骚扰, 我们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姐姐这么优秀一定会引起别人觊觎,我不能阻挡姐姐发光,那只好尽全力护姐姐一路周全。”   琴声悠扬,酒吧里熏着暧昧的香,傅笙和向晚两个人就坐在调酒师面前的吧台上,所有影影绰绰的谈笑都被挡在两人背后。   嘣——   调酒师拔掉木塞子,为客人新开了一瓶酒。   咕嘟咕嘟倒进透明的被子里,冰块上开始升腾起细密的小气泡。   向晚的声音和气泡破碎的声音混在一起,让傅笙有些精神有些恍惚。   这里是剧组为演员租住的酒店地下的清吧,来来往往都是业内同事,和上一次两人共饮的混乱酒吧相比,这里安全得仿佛天堂。   傅笙酒量很好,她轻易不会喝醉,这时却控制不住神思飘忽,是这里的酒格外醉人吗?   “姐姐......”向晚放在吧台上的手缓缓向傅笙靠近,指甲边缘修剪地光滑圆润,在纯黑台面的映衬下显出某种类似玉的光泽。   “和姐姐一起拍戏,真的很开心,我......想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在一起拍戏。”   向晚咬着嘴唇,补上了最后几个字,她本来是想着趁气氛告白的,但她实在没有把握,只好在即将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往回退了一步。   如果告白被傅笙拒绝了,她看上去不是那种还可以好好做朋友的性格。   “合作是需要缘分的,这部戏杀青之后,以我们之间的距离,或许很难再有机会一起合作了。”傅笙说。   “你先别哭!”傅笙赶紧补充道。   向晚的眼睛天然水光潋滟,当她向下看时总让人疑心她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垂泪,傅笙其实并没有见过向晚落泪,可刚才的瞬间,她当真觉得向晚会哭。   “我们之间存在不小的差距,这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差距会永远存在,我在努力,兴许我很快就会赶上来。”   向你奔赴。   傅笙抿唇,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顺着咽喉流下,所到之处后知后觉地留下灼热的感觉。   向晚看着傅笙唇瓣上晶莹的水印,一阵莫名的口干舌燥,勾得她想要品尝那份甘冽,一刻也等不了。   偏偏,她只能迂回前行。   “姐姐,我也想尝一口。”向晚指了指那酒杯,杯口隐隐有个不完整的口红印。   “不行。”傅笙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自己什么酒量还不清楚吗?上次是谁一杯下去就说胡话的?不能喝还偏要喝,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人菜瘾还大。”   傅笙又不自觉搬出前辈的架子,压得向晚抬不起头来。   “可我就想尝一口嘛,”向晚声音软软的,拖了长腔,“而且有姐姐看着我,不会让我喝醉的。”   傅笙沉默了几秒钟,她发现她似乎无法反驳向晚这句话,只要向晚认认真真向她提要求,好像都做足了准备让傅笙无从拒绝。   “您好,”傅笙抬手招呼吧台上的调酒师,“请帮我拿一个吸管,谢谢。”   调酒师送来一根扭出了个小圈圈的塑料吸管,和向晚杯子里插的一模一样,傅笙把吸管戳进自己的酒杯,顺手抹掉了杯口上的一点口红印,把杯子挪到向晚面前。   “只准喝一口。”傅笙伸出一根手指。   向晚的目光偷偷追随着那一抹被擦掉的红痕,狠狠地闭了闭眼睛。   “好。”向晚哑着嗓子应下。   向晚伸出一只手握住杯子,指尖和傅笙的指尖相碰,傅笙飞速撤回手,温润的触感转瞬即逝。   “好喝。”向晚只啜饮了一小口,乖巧的放下,一点也不贪。   向晚现在的姿态和她面对陈金昇时截然不同,那时候凶得像小兽,现在软得像小猫。   完整观看向晚变脸前后的傅笙,心情复杂。   她知道向晚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本来就不该是她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模样,向晚应该是装的。   但是,向晚怎么能装的这么真实呢?   天才影后,恐怖如斯!   小五:“宿主大大,你的心乱了。”   傅笙在心里坦言:“是啊,明明知道她应该是装的,但我好像就喜欢她这种调调的小妹妹啊。”   小五:“宿主大大你就吃这套呗。”   傅笙无奈:“对啊。”   傅笙的理智可以识破向晚的千层套路,但架不住她识破了还是会向晚的小意温柔触动到。   向晚这个人就好像有什么魔力,就像是傅笙面对陈金昇的挑衅时愤怒到不能自已,向晚拉住说她两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傅笙平静下来,不至于做出失态的举动。   就好像一个病人,终于遇上了自己的药。   傅笙她一个omega,还是个言行都要被拿放大镜观察的公众人物,对上陈金昇这种无赖实在吃亏。   在这时候,向晚比傅笙熟练得多。   可傅笙明明应该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在那一瞬间,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压倒了傅笙的理智,就好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   意识出现断层,无数情绪夹杂在海量信息中,呼啸着挤进复审的大脑,让她站立不稳,差点跪倒在地上。   那些复杂的,浓烈的,不属于傅笙的情绪。   傅笙怀疑,那是原身未曾消散的怨念。   除却主角之外,其他的角色就好像是用来推动剧情的工具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前尘往事,但却无人知晓。   原身的人生对傅笙来说好像一个黑箱,她最多只能从外人之口得知原身有哪些经历,但更细节的,就只能等傅笙一点一点探索。   傅笙犯了个错。   她太骄傲了,打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急不可耐地用傅笙的方法活着,她以为这是一场和主神的竞争,但或许,这也是一场发现之旅。   连傅笙出演的角色方巧荷都尚且能够得到傅笙的反复揣摩,挖掘人物的过往和内心,而傅笙最应该注意的原著傅笙,却没能得到这样的重视。   “叮——”   傅笙的脑内突然响起电子音。   紧接着,小五激动的声音传出来,这时傅笙才注意到,小五从刚才的聊天中消失了。   有了上次小五凭空消失的经验,这次傅笙已经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小无:“宿主大大nb!主神刚刚通知我,宿主大大解锁重要支线:错位人生,只有完成支线任务,才能真正打出true end。”   “幸好宿主大大思虑周全,如果我们一头扎进名利场跳不出来,哪怕最后成为全联盟粉丝最多的人,也完不成最终的true end!”   小五激情开麦:“主神真坏,他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猜来猜去呢!”   小五的激情并没有引来傅笙的同仇敌忾,她久违地陷入了沉默。   主神不坏,他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这条支线从一开始就摆在她眼前,只是她选择性地忽视了。   两个世界联通,原来的傅笙献出了自己的躯体,她该有多痛苦、多委屈,才会奢望着一个外来人帮她过完这一生?   傅笙只有读懂傅笙,才能做回傅笙。   “姐姐?”向晚小心翼翼地呼唤傅笙。   她看见傅笙的脸色突然凝重,心里陡然慌乱,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惹了傅笙不快?   “我没事。”傅笙安抚道。   但转念一想,傅笙突然意识到,她在面对以陈金昇为首的恶臭alpha时总是不由自主升腾起厌恶情绪,虽然大多数时候傅笙可以克制,但原本的她并不是一个凭第一印象就对人产生如此明显好恶区分的人。   应该是原身遗留的影响。   那么,傅笙对向晚的亲近感,那种不自觉的关切,是否完全处于她自己的本心呢?   傅笙突然惶恐。   在小五写的剧本中,原身把向晚单方面列成了一生之敌,她最后自取灭亡,也是因为在疯狂的嫉妒下丧失了理智。原身应该是厌恶向晚的。   就算小五的发挥是弃其精华,自创糟粕,那按常理来说向晚和傅笙是竞争关系,傅笙比向晚大几岁,但两人能演出的角色范围并没有很明显的分别,原身想要在演艺圈越爬越高,迟早会和向晚针锋相对。原身也没道理对竞争对手这么纵容。   但实际上,傅笙对向晚,称得上是宠溺了。   这不是原身施加的影响,而完全是傅笙的个人行为。   “嘶——”,傅笙在心里惊呼:“我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感谢在2021-04-21 09:53:10~2021-04-22 09: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琪、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夜极云 25瓶;想带着系统穿越到…… 20瓶;晏文 10瓶;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愿望   “宿主大大你终于发现你不对劲了?”小五揶揄道。   她家英明神武的宿主大大哪都好, 就一点,遇上和向晚相关的事就不对劲,一边自己说着不信任向晚, 一边又不许其他人说向晚坏话, 简直就是老双标人了。   傅笙陷入沉思, 她真的这么不对劲吗?   “我要做个实验。”傅笙对小五说。   人们总说如果能和异性对视十秒钟, 那就是互有好感的征兆, 虽然向晚和傅笙都是女omega,怎么也算不上异性,但在傅笙眼里, 性别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到底喜不喜欢。   “哦豁!宿主大大你好开放啊!”小五惊叹。   “向晚。”傅笙叫了她一声。   “嗯?”向晚转过头看向傅笙, 眼睛亮晶晶的。   傅笙开始对视。   向晚的眼睛很漂亮, 瞳孔颜色浅,透亮,像是含着一汪水, 傅笙认真地观察, 在向晚的眸子中,只看见了自己。   三秒、四秒......   傅笙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她真的喜欢向晚吗?   “姐姐,怎么了?”向晚率先转开了视线, 慌乱道:“我的妆花了吗?哪里?”   她眨眼的速度明显加快, 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摸出小镜子。   “咳。”傅笙的沉思被向晚打断, 那一瞬间她好像即将打破某个重要的临界点,但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心有余悸。   “没事,妆没花。”傅笙赶紧制止她,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那样盯着向晚看, 好像有那个什么大病一样,只能急中生智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你掉了根睫毛,在眼睛下面。”傅笙说着,手指在向晚眼下灵巧地一捏,速度快到让向晚看不清睫毛到底在不在她手上。   “你扔掉了?”向晚有些不可思议。   “是......是啊。”   向晚抱着自己的橙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姐姐,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自己的睫毛掉了,要许个愿在把那根睫毛吹飞,这样愿望就会实现。”   “我那么大个愿望,啪,没了。”向晚不开心了。   傅笙:“......”   “那我赔你一个愿望?”傅笙脱口而出。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向晚是小女孩,她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就罢了,自己怎么能跟着降智呢?这种话一听就是哄小孩玩的,谁能真正当真呢?   向晚不过是撒娇罢了,自己怎么就是偏偏不长记性呢?   平白许出去一个愿望,这就相当于一个可以随时兑现的人情,如果向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傅笙可能大概也许也不一定能保证一定会严词拒绝。   只能寄希望于向晚是个有分寸感的人,这时候就应该大气地说“我是开玩笑的,姐姐别放在心上。”   向晚:“好耶!”   “姐姐答应补给我一个愿望,那我可要好好想想,等我许愿的时候,姐姐一定不能反悔哦!”   向晚蹬鼻子上脸的姿态很是熟练。   傅笙:就很后悔。   但话确实是她说出去的,傅笙还是要点脸面的,尤其是在向晚面前,她诡异地生出了一种类似于男人该死的自尊心一样的心态,硬是做不出当场反悔吃了吐的事来。   傅笙说:“放心,当然不会反悔。”   得到了傅笙的这句保证,向晚笑得像个偷着荤腥的小狐狸一样,就差原地拟合同签字盖章,逼傅笙和她签订不许反悔的双向协议。   傅笙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搞不好所谓的吹睫毛许愿的说法,本来就是向晚自己编出来诓她的。   失策啊!   小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傅笙:“......闭嘴!”   晚间社交活动就这么在向晚的愉悦和傅笙的后悔当中走向尾声,两个人本来也不过是睡前小酌一杯,第二天还有拍摄任务,自然不能放肆地畅饮。   回到酒店房间,傅笙洗漱一番,躺在床上又扒拉出来剧本反复揣摩。   字里行间傅笙的批注密密麻麻,现在她手里的剧本已经比刚进组时厚很多了,一部分是傅笙自己加进去的笔记,等多的是编剧谢步东不定时发过来的飞页。   方巧荷这个角色的命运,可以说是已经改写了。   那原身呢?   傅笙翻了几页,心里越发不安生,她召唤小五:“我们解锁了关键支线,主神有没有给你解锁什么别的权限?”   小五:“没有,嘤!主神说只有完成任务才能给权限,只是触发任务没有奖励,或者说任务本身就是奖励。”   “所以,”傅笙把剧本合上,“你现在还是个废物。”   小五帮不上忙,原身的故事就要傅笙自己探索,现在已知的就是原身遇上蛮不讲理仗信息素欺人的alpha,就会格外愤怒。   那她怎么做得出拿上陈金昇的房卡去找他这种自轻自贱的事呢?   小五:“说不定她是打算去把姓陈的暴打一顿呢?”   不对,换成傅笙还差不多,但原身和傅笙的行事哲学完全不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原身的发情期就在那几天……   “小五,”傅笙急切地求证,“身为成年omega,有人会忘记每月用抑制剂吗?”   “按说……抑制剂这么重要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忘的。”   傅笙面色沉重。   不管原身处于什么考虑,她绝对不会在临近发情期时不用抑制剂就独自跑到一个明显声名狼藉的alpha的房间。   她应该至少用过抑制剂了。   但事实是,第二天傅笙就在差点在片场原地发情。   “那……她没用抑制剂?”小五猜测道。   有什么东西划过傅笙的脑海,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   傅笙突然想起来,那天她拿着向晚赞助的高级抑制剂瓶子回到房间,直接把原身存的普通抑制剂给扔了,当时扔的时候,傅笙的目光扫过垃圾桶,里面有个反光的小东西……   “小五,用一下你的照相记忆技能,帮我回忆一下那是个什么东西!”傅笙命令道。   这是傅笙积累了第一波粉丝之后,主神给小五开通的技能权限,只要是傅笙看到过的东西,都可以被小五识别出来。   当时的画面瞬间出现在傅笙脑子里,小五贴心地帮傅笙把那个反光的小东西放大,在不起眼的角落,可以看到一角印了字的纸。   傅笙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贴纸和傅笙当天在抽屉里找到的那支剩下来的抑制剂一样。   那是一个抑制剂空瓶子!   能停留在傅笙房间的垃圾桶里,说明就在傅笙穿过来之前不久,原身就才刚刚使用过!   她用了抑制剂,但傅笙还是发情了。   幸运的是傅笙穿过来了,她是从小苦着长大的,忍耐力远超常人,这才让傅笙扛到了第二天,被向晚撞见,而不是沦落到姓陈的或者别的alpha手中。   有人给原身的抑制剂动了手脚。   原来,这才是原剧情背后的真相吗?   “叮——”   傅笙眼神冷冽,熟悉的电子音又一次响起。   过了两秒钟,小五的声音出现:“恭喜宿主大大解出第一段傅笙往事,我的技能权限也升级了!”   “现在可以解锁照相记忆的升级版,宿主大大可以把有确切印象的人或物真实地画出来!”   小五跃跃欲试:“宿主大大现在要试试吗?把那个抑制剂瓶子画出来?”   傅笙沉吟了片刻,得出结论:“没必要。”   那个瓶子外表是没问题的,里面的液体看上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不然原身不会那么毫无防备地用在自己身上。   傅笙就算能一比一还原地画出来,那又有什么用处呢?背地里动手脚的人,并不会因此而现身。   “啊?那我们就白吃这个亏吗?”小五问。   “不。”傅笙斩钉截铁道:“那人既然动手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我们看不出来,也一定有人能看出来。”   一个老头的身影浮现在傅笙的记忆中,那人是个古怪的beta,自称是异乡人,带这个古老的单片眼镜。   是向晚带傅笙找过的那个倒卖违禁药品的鲁叔。   鲁叔那有来历不明的各种信息素药品,还有个用帘子挡着的大秘密,里面咕嘟咕嘟水声不断,像是在生产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东西。   让鲁叔看看,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傅笙神情并没有因此变得和缓。   鲁叔是个不好相与的,他凭什么会答应傅笙的请求呢?   上次傅笙找他打听个药,鲁叔都要拐弯抹角地找傅笙要'赞助,这会让他去帮忙找线索,不知道又得出多少血。   傅笙看着原身留下的账户余额,发愁。   “罢了,此事不急在一时,先好好拍戏,戏拍得好才能赚钱,有钱了干什么都行。”傅笙一锤定音。   她把剧本收拾好放在床头,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确认闹钟,却看到一条来自向晚的消息。   发信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前,算来差不多是傅笙刚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间。   点开消息,是向晚软乎乎的声音。   这是语音消息   向晚的声线带着些慵懒,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傅笙几乎想象的到她走出浴室,发丝上仍然挂着潮意,安然地躺在被窝里的模样。   向晚说:“姐姐,虽然才刚刚分开,但我好像开始想你了。”   “我说我要慢慢想我的那个愿望,但其实就在当时我已经有想法了。”   “可我没敢说出来,想着改天坑你一顿饭就算了,但我想了这么久,我还是没办法说法自己放下。”   “所以,我打算任性一次,告诉你我真正的愿望了。”   “姐姐,我贪心地想要出现在你的每一晚清梦里,想要成为你梦醒时分第一个想起的人,想要占据你每一次发呆时天马行空的想象。”   “就像我现在这样。”   “晚安姐姐,做个好梦。” 第27章 长公主和戏子   次日, 片场,傅笙顶着两个黑眼圈找到向晚,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地忙碌着, 傅笙拉着向晚站在一方安静的墙角, 剧本遮掩着, 傅笙的手机屏幕上, 赫然显示着昨夜向晚给傅笙发的那一连串消息。   傅笙的脸上染着薄怒, 长发自脸侧垂下,唇角不再习惯性上扬,就显出几分冷厉来。   向晚的目光不躲不闪, 她背靠着墙壁,大大方方地面对着傅笙。   向晚在笑。   “姐姐有黑眼圈了, 昨晚睡得不好吗?”   傅笙气得磨牙。   向晚这小没良心的现在还在笑, 她昨晚最后一句是“晚安姐姐,做个好梦”,托她的福, 傅笙可算是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直到天边泛白才昏沉沉地睡去,没过多久又被闹钟无情地唤醒。   谁准许她说这些有歧义的话,说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姐姐答应过我要赔给我一个愿望,你不是要反悔吧?”向晚挑眉, 眉眼间满是骄矜的风情。   “姐姐怎么这么激动?对我的愿望有什么意见吗?”向晚步步紧逼。   看起来, 她好像已经厌恶了那种两个人围绕着一个主题却非要驴唇不对马嘴地相互试探的游戏了, 向晚兀自往前跨了一大步,几乎直冲到傅笙面前,逼迫着她正视。   傅笙沉默,手机屏幕猝然熄灭, 周围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暗流涌动的气氛。   “有意见。”傅笙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你太贪心了。”   她后撤了一步,新鲜空气涌入两人中间,胸膛里心跳如擂鼓。   看上去是傅笙放过了向晚,但她自己知道,是她选择了回避。   “梦见谁我控制不了,发呆时想什么我也控制不了,我做不到。”傅笙说。   “而且,我答应的是一个愿望,你那是三个。”   “那好,”向晚没给傅笙更多推卸的机会,她自信地直接跳过谈判过程直达最终目的,“那两条不算,我只要姐姐每天早晨醒来都要想我。”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姐姐做得到。”   傅笙:“......好。”   她辗转了一整夜,在琢磨向晚,也在琢磨自己的心。清吧里她的对视实验被向晚强行打断,傅笙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她依旧不明白自己对向晚怀着怎样的心思,但是至少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向晚对傅笙来说是不一样的。   但这份不一样到底特殊到了什么地步,她又是否该让对方知晓这份不一样?   偏偏向晚又向傅笙讨要这样的愿望。   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习惯了争取身边人的偏爱,还是也和傅笙一样,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心里特殊的人?   傅笙想了一夜,终于做好了打算来试探向晚的决心。   如果向晚当真看重这份偏爱,如果这小孩儿真的这么喜欢她,如果真的喜欢......   但现在看起来,傅笙是庸人自扰了。   向晚想要的并没有那么多,她是个谈判老手了,先抛出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条件,再一点点讨价还价,让对方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但实际上那才是她一开始真正想要的。   不愧是向晚,心思的确深。   既然是这样,傅笙也就不必非要一遍一遍拷问自己的心了,维持现状也挺好。   布景搭建完毕,场务小哥来传话,导演催促演员就位了。   傅笙理了理垂在地上的裙摆,掏出小镜子确认了一遍脸上的妆容,目光落在眼下隐隐约约透出遮瑕的青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幸好,今天这场戏里方巧荷的人物状态也不好,不需要傅笙容光焕发,带着点黑眼圈反倒契合人物心境。   临上场前,韩导居然破天荒地把傅笙拉过去讲戏了。   “小傅老师,”韩导手里捏着一支笔,在剧本上戳着,“不是怀疑你的演技啊,你进组以来业务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看你和向老师私下关系好像很好,我就多嘴提醒你一句啊,不要让个人关系影响拍戏。”   “从今天这场戏开始,方巧荷和长公主就开始彼此怨恨彼此纠缠了,你恨她,但又没办法恨她,如果有可能你宁愿一死了之,但偏偏少了那么点勇气,做不到决绝地同长公主割席。”   “你还想看到她。”   傅笙点点头:“我明白,导演放心。”   镜头下是方巧荷和长公主,那就跟傅笙向晚没有关系,不管她们在镜头之外关系是好是坏,都不能带进镜头里。   况且,现在傅笙面对着向晚,也没有导演想象的那种不掺杂质的好了。   “还有一件事,”导演提出,“待会我们不借位,不找替身,你可以吗?”   傅笙展颜一笑:“当然。”   这是演员的职业操守。   韩导拍了拍傅笙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去吧。”   Action!   方巧荷回到自己的住处,担惊受怕地过了一夜,没想到一夜无事发生。   直到第二天一早,教坊司众人上早课,方巧荷被一个梳妆板正的嬷嬷叫走,穿过几条小巷,终于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偏殿。   方巧荷站在门口踟蹰,被那个嬷嬷从背后一把推进去,转身殿门就落了锁。   “这是什么地方?”方巧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放我出去!”   “姑娘,别吵闹。”那个嬷嬷点亮烛火,照亮了不见天日的屋子。   “我是长公主殿下的人。”   方巧荷顿住,转眼间恢复了平静。   那个嬷嬷看方巧荷冷静得这么快,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下月初十是陛下寿辰,我们还有月余的功夫准备,你且把我给你说的都记下,常加联系,到时候定能一举跃上枝头。”那嬷嬷笑出了满脸褶子。   “我没想着跃上枝头。”方巧荷小声辩解道。   嬷嬷摆了摆手,“姑娘,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想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要你怎样。”   她说的没错,方巧荷的命从来由不得她自己作主,或许她还应该感谢长公主绕她一命,给了她一个做公主马前卒的机会。   “记好了。”嬷嬷娓娓道来,把下月初十寿宴的流程一一讲给方巧荷听,还把皇上密不告人的喜好也讲给她听。   嬷嬷说,皇上最喜欢带着一身冷意的清绝美人,当初上元节献艺时,皇上一眼就相中了她。   彼时方巧荷着一身浓艳的红斗篷,在白得刺眼的雪地上笙歌婉转,眼波流转间早已勾动了圣心。   但是,长公主使了手段,让皇上的几次试探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皇上就忘了还有方巧荷这么个人。   “姑娘不会埋怨殿下挡了你的好事吧?”嬷嬷突然停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不会,这于我也绝非什么好事。”方巧荷答。   献艺之后,教坊司的姐妹都说方巧荷要被贵人看上了,可日子仍在风平浪静地过着,也没见有什么贵人给了方巧荷青眼,她的平静生活勉强继续。   原来,是长公主在暗地里出手护住了她。   可是现如今,也是长公主亲手把她推出去,送到别人身边。   “姑娘,我看你神色不愉,可是心有不忿?”嬷嬷问。   “奴婢不敢。”   “殿下对你,是一番苦心啊。”嬷嬷长叹一声。   “太容易得到,又怎会放在心上呢?如今你重新出现在陛下视线中,与他是失而复得,他只会更珍惜你。”   “等他发现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然符合他的心意,他只会把你当作是上天赐予的珍宝,届时姑娘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方巧荷听了嬷嬷的感慨,心里却一阵一阵发冷。   长公主,果然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她把该做的都做了,方巧荷甚至怀疑随便拉来一个长相周正的女子,交给长公主筹谋一番,或许都能让皇上魂牵梦萦,她方巧荷也未必是特殊的一个。   “罢了,言尽于此。”嬷嬷拍了拍方巧荷的肩膀,“望你不要辜负长公主的苦心。”   “嬷嬷。”   方巧荷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去的嬷嬷。   “我做不到。”   “奴婢愚钝,做不来殿下的托付,也享不起殿下给我筹谋的福气,请殿下另请高明吧。”   啪——   猝不及防的一记耳光甩在方巧荷脸上,她捂着脸颊震惊地望着嬷嬷,对方施施然放下手。   “是谁给你的脸面,胆敢和殿下讨价还价?”   方巧荷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羞愧的。那嬷嬷教训的没错,她是奴婢,本来也只有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份,是长公主之前对她太好了,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敢跟主子赌气。   “做好你分内的事,别的一概不必多想,只要你还有几分良心,就别想着坏殿下的事!”   方巧荷低下头轻声道:“是。”   “今日教给你的,好生揣摩,等天黑教坊下课自行回去便是,不得与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   嬷嬷留下一句告诫,推开门走了。   方巧荷捂着半边脸,跌坐在木凳上,茶几落了一层灰,角落里扣着一只斑驳的铜镜。   她拾起铜镜,透过岁月斑驳的镜面看到自己的脸,上面清晰地印着红痕,已经肿起来了。   几个月大梦一场,终于该醒了。   Cut!   导演一喊卡,那个饰演嬷嬷的演员赶紧赶回来,搀扶着傅笙站起来,傅笙生得白,脸上的指痕更显得触目惊心。   “小傅老师......我......”那为演员脸上关心混杂着愧疚,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傅笙摆摆手,“没关系,事先说好的。”   傅笙下意识地向旁边伸手,一个冰袋顺势递到她手上。   傅笙一愣。   是向晚。   她以前拍戏的时候就从来不用替身,有个跌打损伤是常事,每次拍完傅笙的助理都会准备好冰袋,及时给傅笙冰敷消肿。   刚才她忘了,自己已经穿书了,原身并没有助理。   “姐姐,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向晚问。   “你感觉情绪好像不太对。”向晚小声道。   傅笙把冰袋敷在脸颊伤处,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生你气,也没不高兴。”   “情绪不对可能是因为方巧荷吧”傅笙冷淡地解释。   “可是......我感觉......不对,不是因为角色......”   “请让一下,”傅笙打断了向晚,“有点累,我去休息一下。”   没有开玩笑,也没有摸头发,什么都没有。   向晚在原地目送着傅笙离开,她没有给向晚留下再说一句话地机会。向晚想要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可她却不能在片场肆意妄为,下一张紧接着就是她的戏,所有人都在等她。   向晚不放心地往傅笙的方向望了一眼,走向相反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感谢在2021-04-23 02:45:12~2021-04-24 19: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她說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898816 30瓶;sara、林疋雨山 10瓶;星夜极云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酸味   这一场戏, 开篇就是一个长镜头。   长公主坐在窗前,一盏夜灯婆娑。   床边,素净的白瓷瓶里, 插着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是曾经开在长公主门口的那株。   长公主怕人来人往践踏了它, 故而换了瓷瓶净水, 摆在案头每天赏玩。   但是, 小白花好像并不领情啊。   “殿下。”那个嬷嬷进来, 恭敬地站在长公主身后。   “都给她说清楚了?”长公主问。   她正拈着花枝上上下下地打量,并没有赏给嬷嬷一个正脸,自然也就没看见她脸上的难色。   “都说清楚了。”嬷嬷道。   “陛下寿辰当天的安排, 陛下的喜恶,还有殿下的苦心, 都告诉她了。”   长公主垂眸, 指甲无意识地在花枝上掐出了个印子,她赶紧松手,可是伤了就是伤了, 花枝再也不复从前。   “可有说多余的话?”长公主问。   “老奴不敢。”嬷嬷垂着头看地砖的纹路, 一点在方巧荷面前的神气都不敢有。   “夜深了,嬷嬷回去休息吧。”长公主摆了摆手,声音透着些倦怠。   嬷嬷恭敬地一步步后退,在快要踏出寝殿门口的时候, 又被长公主叫住。   “等等, ”长公主问, “她心情怎么样?”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长公主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在意方巧荷。   她该是又痛苦又害怕的吧?   “回殿下,能为殿下分忧, 是我等的福分,方姑娘也深以为然。”嬷嬷恭恭敬敬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长公主拧眉,她的巧巧难道就这样顺从地接受了她的安排吗?   她以为巧巧离开了她去往别人身边,应该是痛苦的。但那也只是她以为。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人往高处走,方巧荷兴许很快活呢?   嬷嬷想起方巧荷赌气说让殿下另请高明时的表情,一阵心惊,她那可真算不上是个乖顺的奴婢该有的神情,被她打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   但这实话她可不敢给长公主说。   嬷嬷心一横,趁着长公主无话,咬牙道:“若是无事,老奴便告退了。”   “去吧。”   Cut!   “哎呦!”饰演嬷嬷的那位松了口气,“这回我算是当恶人了。”   她举着助理送来的小电扇吹风,感慨道:“等这段播出的时候,我估计要被人骂死。”   “本来没误会的,都怪我挑唆。”她摇摇头笑道。   “也不能怪您,”向晚看向傅笙紧闭的化妆间门,怅然道:“她们两个的开始本来就是欺骗和谎言,祸根早就买下了,怨不了别人。”   “确实,还是向影后看得开。”那位赞叹不已,扇着风走去旁边喝水。   向晚望着化妆间的门,拧眉,心里的不安尤甚。   往常还没觉得,直到刚刚拍戏时向晚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这才发现原来以前她的每场戏傅笙都会坐在场外的那个小板凳上默默地看,有时候还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只有今天,她人在片场,却没来看向晚的戏。   .   化妆间里,傅笙卸了妆,拿毛巾裹着冰袋在脸上敷了许久,敷到脸上再也没有热痛,才轻轻地拿开冰袋。   镜子里,先前骇人的指痕已经消退,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傅笙翘起唇角,一直冰敷的一侧有些麻木,整张脸看上去稍显滑稽。   一声清脆的场记板,傅笙知道外面那场戏拍完了,她撩了一把头发遮住冰得发麻的侧脸,施施然站起身。   小五:“宿主大大,你是专门躲向晚的戏吗?”   傅笙:“怎么能叫专门躲呢?我明明是脸上有印子,躲起来暗自疗伤。”   小五安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宿主大大,我不懂欸。”   “昨晚向晚给你发了那样的消息,你当时明明很高兴的。后面你说你要试探她一下,向晚的回应没达到你的预期,当时我觉得宿主大大你很伤心来着。”   “但是,为什么你现在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   傅笙:“?”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整天揣摩情情爱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来直去多好。”   “非要在朋友和恋人之间划分那么多小区间小关卡,累不累?”   “我不喜欢和人玩感情游戏,如果只是想要炒cp我也可以奉陪,但乱撩就是她的不对了。”   “可是......”小五追问:“向晚喜欢耍小心机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宿主大大都很受用啊,为什么这次就生气了?是因为她碰到你的逆鳞了吗?”   傅笙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了,小五赶紧收声闭嘴。   “没什么逆鳞,我只是真的很讨厌别人骗我。”傅笙心道。   兴许是夜间人的情绪更容易激动,也兴许向晚就是故意的,她发来那么长一段引人遐想的话,让傅笙以为这个小孩儿下一秒就要告白了。   但是没有告白,什么也没有,向晚一脚刹车踩得真好,说了一句晚安就可以安然睡去,丝毫不管收到消息的人心里是怎样的翻江倒海。   尤其,她第二天面对傅笙的讨价还价可以轻易地撤回自己的要求,就好像她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的,傅笙许她也好,不许她也好,向晚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让想了一夜该怎么回应的傅笙,像个笑话。   本来,两个人也没多深的交情,来了剧组才认识的,还是向晚主动来找傅笙搭讪。   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密,也不知道在傅笙之前向晚认了多少个姐姐。   小五:“宿主大大,你闻见什么味没有?”   傅笙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什么味?”   “酸味啊!”小五大笑。   “宿主大大,你真的很像抱怨对象不爱自己的闹脾气小女朋友哈哈哈哈。”   “然后拿一朵小花揪花瓣,看最后一瓣是她喜欢我还是她不喜欢我哈哈哈哈......”   小五的笑声越来越小,化妆间里的气温越来越低,小五逐渐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嗷!”小五滑跪:“宿主大大我错了!”   傅笙冷了脸一把拉开化妆间的门,门外的向晚一愣,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姐姐,你的脸怎么样了?”向晚赶紧关心道。   “感谢关心,已经消肿了,不耽误明天拍戏。”傅笙非常官方地回复,然后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姐姐......傅老师!”   到了人多眼杂的地方,向晚紧急改口,她还记得傅笙不愿意让她当着外人喊过于亲密的称呼。   “导演,我先回了。”傅笙和韩导打了个招呼,马不停蹄地往外走。   “导演,不用补镜头的话我也下班了。”   向晚没给韩导说到底要不要补镜头的机会,就好像她那句话只是通知韩导她要下班了,转眼间向晚就追着傅笙跑出去了。   “傅老师,等等我。”向晚喊道。   韩导:“啧。”   片场大门口,向晚终于追上傅笙,她刚摸到傅笙的袖口,就被傅笙轻轻抬手抖掉了。   动作很轻柔,但也很绝情。   “姐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给我说,我都会改的。”   向晚现在已经不问她是不是惹傅笙生气了,明摆着的事。   “是不是因为我太贪心了?那我不要愿望了,一个都不要了,我就要姐姐。”向晚哀求道。   傅笙咬牙,这个向晚还是这样,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人怜爱,原来哪怕同为女孩子,绿茶攻击也伤害这么高。   什么都不要,只要姐姐,傅笙又在心软的边缘疯狂试探。   SOS!   傅笙一狠心,转过身去,憋出一句狠话:“向老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该动不动就对朋友说这么幼稚的话。”   向晚睫毛轻颤,眼睛中倒映着傅笙决绝的面孔。   咔嚓——   向晚耳朵尖,听见附近有拍照的声音,她一把抓住傅笙的手腕,把人挡在自己身后。   前面花坛景观树后,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跳出来,脖子上果然挂着一个相机。   向晚是一个人冲出来找的傅笙,她没带上助理,那些保镖也没跟上。   那个偷拍的不是一个人,他冲出花坛的瞬间,同伙骑着重装摩托恰好停在他身边,他跳上车,两人扬长而去。   向晚回头看了一眼傅笙,咬着下唇,当即就要冲出去。   傅笙拉住了向晚的手腕。   向晚:“?”   傅笙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下了那狗仔的车牌。   傅笙把手机收回来,点开向晚的聊天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让你手底下的人去查吧,开个价把照片买断。”傅笙轻描淡写道。   向晚的手机上同步出现了那张照片,就挨在她发出的那一大串语音下面,显得格格不入。   “放心,不过是要钱罢了,只要钱到位,什么风声都不会有。”   向晚诧异地看着傅笙,刚才她一时上头,现在冷静下来向晚也不得不承认,傅笙的处理方式才是正确的。   傅笙很老练,向晚居然被一个新人教了。   这种违和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傅笙身上好像天生带着一层前辈滤镜,她老练得理所应当。   向晚把照片发给了自己的团队,心里忍不住品味起这种违和感来。   说来,向晚认识傅笙之后也恶补了她之前的作品,之前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作品中,傅笙从来不会给人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就连在《女帝》之前傅笙刚结束放映期的那部古装剧里,她出演一个前期反派小boss,按说是个很成熟有气场的角色,傅笙都没演出这种感觉。   就好像,傅笙来到了《女帝》剧组,就换了个人一样。   向晚抬眼望去,傅笙正在看着那两个狗仔跑路的方向琢磨。   “我俩刚才干嘛了?他们拍下来能炒什么话题呢?”傅笙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老婆生气哄不好怎么办?转移注意力大法好!(经验+1)   感谢在2021-04-24 19:44:46~2021-04-25 18:4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狙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向晚站在傅笙的化妆间里, 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老老实实低着头。   傅笙的手机页面上,话题被人带得飞起。   【论《女帝》剧组番位之争】   【惊!长公主和巧仙儿现实中竟是这种关系......】   【让我康康是谁嗑的CP be了,哦是我......】   狗仔的动作很快, 连夜通稿满天飞, 现在全网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女帝》剧组的顶梁柱向晚和据说演技进步之快如同被人夺舍的话题女王傅笙, 据说两人之间已经闹得水火不容了。   那张片场门口偷拍到的照片上, 傅笙满脸凝重, 眼底压抑着怒意,而向晚则仿佛处于下位,拉着傅笙的衣袖神色哀戚。   更要命的是, 网上曝光的是一串连拍,从向晚追着傅笙跑出片场到傅笙甩开向晚的手, 整个故事线清晰明了。   概括出来就是, 刚有点名气的傅笙膨胀了,认不清楚自己位置,居然敢跟向影后甩脸子了。   而向晚是圈里出了名的软乎乎, 被一个新人压倒骑到头上, 根本斗不过。   对,在圈子里,虽然傅笙的年纪比向晚大几岁,但按成绩算, 傅笙在向晚面前只能算是个新人。   之前傅笙的话题楼高高盖起, 又和向晚组了CP, 已经有些向晚的粉丝不乐意了,但正主一向是与人为善的,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们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没想到, 被她们捧在手心的向晚,也有被人摆冷脸的一天。   向晚的粉丝怒了,傅笙之前那些没眼看的作品又被人提了出来反复鞭尸,向晚粉丝公开嘲讽傅笙登月碰瓷。   “姐姐,你别看了。”向晚去捂傅笙的屏幕,“他们动作这么快,根本没给我们谈判的机会,就是憋着一口气要狙你,这说明姐姐要大爆了,有些人坐不住了而已。”   “你放心,粉丝那边我去说,我去澄清,我不会让她们那么说你的。”   向晚的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想来是又急又气,也没睡好觉。   “呼——”,傅笙长出一口气,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好,听你的,我不看了。”   傅笙的视线转移到向晚身上,她一点一点细致地打量向晚的眉眼,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向晚一样。   “他们速度太快了,你的团队没赶上?”傅笙问。   向晚:“......是。”   “他们一点谈判的余地都不留,就想着狙我?”傅笙又问。   向晚:“......是。”   傅笙每问一句,向晚就心虚上一分。   其实,在昨天她们分开的时候,向晚就想明白了那伙人想干什么,他们想借向晚的手搞傅笙。   仅凭那张照片,最多能说是向晚和傅笙关系紧张,但这是最好澄清不过的谎言了,毕竟向晚天天缠着傅笙,全剧组有目共睹。   只要做出她们和和睦睦姐妹情深的反洗脑包,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一切都看向晚的态度,而那伙人或许以为向晚也同他们一样容不下这个飞速蹿红的傅笙。   也许在这中间向晚的粉丝会出来攻击傅笙,但她们不知道向晚才是不占理的一方,毕竟先撩者贱。如果正主都出来为傅发声,她们肯定会闭麦的。   这样想着,向晚默许了这次针对傅笙的炒作。   因为一旦事发,傅笙为了赶紧平息外界的非议,肯定会答应向晚的提议,两个人又可以亲密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了。   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傅笙会回到她身边,而不是像昨天那样连话都不愿意同她多说,两个人的关系仿佛一夜之间退回原点。   只要傅笙还在身边,向晚就有把握润物细无声地走进她的心里,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傅笙习惯了向晚的守护,总有一天如她所愿一般爱上她。   但是,向晚后悔了。   当她看见网络上那些乌烟瘴气的评论和傅笙的名字出现在一起时,她后悔得恨不得杀死昨夜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   向晚的经纪人说的没错,这是一步臭棋,远失向晚往日的水准。   向晚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确信自己对傅笙只不过是见色起意,但起意之后的每一次贴近,每一次了解,她们之间一起经历的每一天,好像都在推着向晚走向那个让她惶恐的方向。   她真的动心了吗?   向晚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再游刃有余了。   向晚双手握拳垂在身侧,掌心里全是冷汗,傅笙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她脸上盘旋,有无数个瞬间向晚都想着干脆像傅笙坦白。   虽然这样无疑会把傅笙推的更远。   但傅笙曾经说过,她最讨厌欺骗与背叛。   一秒、两秒......   时间在傅笙的沉默中过去。   在向晚终于撑不住打算坦白的时候,傅笙说:“好,我相信你。”   向晚像是路上平白捡到了一张能兑出千万大奖的彩票,飞来横财带来的巨大惶恐压倒了喜悦,让向晚提前担心失去这份财富的自己该如何过活。   “看来我是真的没什么黑料,”傅笙轻笑,“他们蹲了这么久,只能拿出这样的方案吗?”   “别丧着脸了,我还不至于怕了这点手段。”傅笙竟然反过来安慰向晚。   “那......接下来姐姐恐怕要跟我营业一阵子,我找些媒体朋友来见证我们关系很好,剧组并没有那些个明争暗斗,这件事应该就过去了。”向晚说。   傅笙选择相信她,她一瞬间就没有了坦白的勇气,只要能糊弄过去,一切回到从前就好。   “营业......什么呢?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定位呢?”傅笙弯着唇角,气定神闲地问。   “神......神仙友情?”向晚已经没有以前那种上来就在人底线上跳舞地勇气了,她越发小心,想着徐徐图之。   “......好。”   商量好了对策,向晚赶紧出门布置,推开化妆间的门,傅笙的化妆师颜雪晴正兢兢业业地在门口站岗。   她看见向晚出来,紧张道:“傅老师没事吧?”   网上的言论,剧组里已经传开了。   “没事,我会去回应,风波很快就会过去。这次,是我给傅老师添麻烦了。”   这话落到颜雪晴耳朵里,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向晚是在说她那些上蹿下跳的粉丝,颜雪晴露出同仇敌忾地目光:“向老师,我懂的。”   “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注定要付出更多艰辛,但不要怕,所有风雨都不过是考验你们对彼此忠贞的历练,等到多年以后回味,就是彼此相视一笑的默契罢了。”   向晚:“......”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谢谢。”向晚礼貌地朝颜雪晴笑了笑。   “傅老师待会就要上场,麻烦你了。”向晚对颜雪晴微微鞠躬,让颜雪晴受宠若惊。   之后她推开门站在化妆台前摊开她的一大把刷子,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险些拿着眼线刷沾了遮瑕膏。   “雪晴?”傅笙指了指她手上的刷子,提醒她。   “你怎么了?”傅笙问。   “没......没什么。”颜雪晴支支吾吾,“傅老师加油,我支持你们!”   傅笙:“......你支持我,可以理解。但这个们,是谁?”   “是向晚老师啊。”颜雪晴理所当然道。   她眨眨眼睛:“傅老师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的。”   傅笙缓缓道:“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和向晚只是普通朋友。”   “是的是的,我误会了,你们是普通朋友!”颜雪晴满脸都写着我懂。   傅笙:“......”   颜雪晴只要不说话,还是很靠谱的,今天傅笙换了新的造型,人物走到了新阶段。   嬷嬷口中的下个月初十转眼就到了,方巧荷盛装打扮,在当日献艺的一众优伶之中独占彩头。   颜雪晴给傅笙精心打造了一副精巧的头面,贴合着剧情,上面没有累赘繁复的装饰,但胜在巧思,掐丝盘绕在发丝间,随着傅笙走动若隐若现。眼妆上沿袭方巧荷第一次上元佳节献艺时的风格,用极出挑的酒红色顺着眼尾放肆地拉长,末端尖锐上挑,透着妩媚。   同一个场地,和上次完全不同的布景,上一次傅笙还要再人造雪的反光下汗流浃背,这一回剧情和现场的气温倒是差不多,很舒适。   剧里是暮春时节,空气里开始飘荡着甜腻腻的花果香,而现实中盛夏的酷暑已渐渐退散,清风送来徐徐凉意。   傅笙踏着花瓣铺就的舞台,大幕徐徐拉开。   Action!   丝竹声动,方巧荷踏着鼓点一步一步迈向舞台中央,在最后一声鼓点时站定,抬头注视着高台。   阳光洒在她头顶的珠钗上,随着光影变换华彩非凡,拉长的酒红色眼线里似挑衅,又似更深的邀约。   仅一个亮相,就让喝多了就昏昏欲睡的皇帝坐直了身子,他目不转睛地顶着舞台中心,记忆中一张相似的脸缓缓浮出水面。   他想起来了,上次他看上的就是这个女人。   琴师催动丝弦,悠扬的曲调里,方巧荷左手捏起右手的袖管,右手掐出灵动的起手式,半侧着脸开腔。   气息悠长,韵味十足,方巧荷吐字圆润而又不落于模糊,一张口就知名满京城不假。   大段唱词一句连着一句,方巧荷能在字句之间偷着气口,显得格外从容。她身段、眼神无一不出挑,动作不多,但每一个举手投足,都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方巧荷是伶人,不是舞姬,可她曾专门研究过那些受万人追捧的舞姬到底有哪种韵味,把别人的长处化用在自己的表演中,方巧荷学得很快。   更别提,长公主的人已经告诉过她,皇帝最喜欢容颜浓艳女子,但却不喜那些衣着暴露的庸脂俗粉,他爱的是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风情。   就比如上次雪地里翩跹红斗篷下方巧荷莹润的足踝,又比如她现在一抬手露出的那段纤巧的皓腕。   手腕上带着松垮的红松石串珠,更衬得方巧荷皮肤白得惊人。   皇帝的眼神已经变了,他完全听不进方巧荷在唱什么,耳朵好像已经不需要发挥作用,只剩下一双火热的视线追随着方巧荷处处停留。   坐在皇帝下手位的福柔长公主捏紧了拳头,她看得到皇兄的痴迷。   方巧荷学得很快,完全记住了那些要点,她那愚蠢的皇兄也如她所愿一头栽进了裹着蜜糖的陷阱,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长公主妒火中烧。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又给自己挖坑了,可喜可贺!   嘿嘿!这章是不定期掉落的加更! 第30章 长公主和戏子   导演喊了卡, 这场戏终于结束了。   场记板一打,傅笙立马脱离了角色状态,她口干舌燥地想要去找水喝, 一瓶恰好能入口的温水就递了过来。   向晚提前让她的小助理准备好的, 就等着傅笙这场戏拍完润嗓子。   傅笙毕竟不是专业的戏曲演员, 她能学个样子, 但和那些靠嗓子吃饭的能人还是不一样, 别人能唱几个小时,傅笙可撑不了那么久。   “姐姐真的好厉害,我想不出有谁比姐姐更像方巧荷了。”向晚赞叹道。   “别吹我彩虹屁了, 我受之有愧。”傅笙摆摆手,哭笑不得。   “我不管, 我的小傅老师就是最厉害的!”向晚说着, 还看向周围的工作人员,非要大家一起认同她。   众人笑着点头,这俩人天天公然贴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本来, 一大早看到网上的消息, 片场还有人嘀咕傅笙和向晚是不是闹掰了,但看现在这架势,估计又是不知道哪路红眼病在造谣。   “好了好了,不闹了, 我要去换衣服。”傅笙见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向晚眸色暗了一瞬, 转眼间又兴致高昂,“姐姐赶快去换吧,这一身全套行头,看着都重。”   “是啊, ”傅笙附和道:“所幸这是最后一次穿行头了,以后想穿都穿不了了。”   坐在最佳观景位的编剧谢步东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他看了一眼傅笙,然后在笔记本上狂敲。   “姐姐,你好像又给谢编提供了灵感。”向晚道。   傅笙苦笑,谢步东可别再搞出什么伤筋动骨的支线了。傅笙已经发现了,谢步东就喜欢写一些情绪波动激烈到让人半天都缓不过来的戏码,这样的情节张力大,揪观众的心,但是对演员来说可是苦差事。   要想演得好,难;要想演得好还能快速出戏,更难。   这样想着,傅笙又看了一眼向晚,她怀疑向晚身为女主最大的金手指就是随时入戏出戏的本事了,从没见过向晚哪天演完戏眼神发直愣在原地的情况。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和她这种努力咖不一样,傅笙抱着她越来越厚的剧本,回到了化妆间。   在化妆间里,颜雪晴认认真真地帮傅笙拆头上的各种装饰,虽然款式看上去简单,但丝丝缕缕的金线是插/进发丝里的,戴的时候有多复杂,拆的时候就有多复杂。   好在下一场戏要换布景,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下一场,是方巧荷成为皇帝宠妃的半个月后了,导演又一次切了暗场,只让观众通过配角的闲谈了解到寿宴还么结束方巧荷就被喝醉了的皇帝从大殿里带了出去,皇上抱着她一路到寝殿,通宵灯火通明。   第二天,后宫中就多了位难惹的主。   “说来,导演的暗场会不会太多了。”颜雪晴便帮傅笙整理造型,一边小声吐槽。   傅笙勾唇浅笑,“是有点多。”   “那会不会影响傅老师的戏份啊?”颜雪晴有点紧张,她还指望着傅笙一炮而红,带着她也水涨船高呢。   “导演切掉的都是无效情节,一个角色只要能有一个经典镜头,就能被观众记住。”   关于无效情节,颜雪晴还是似懂非懂。   傅笙叹了口气,只好给她举例子,“就比如,你作为观众,会喜欢看方巧荷被迫委身给皇上吗?”   “嗯不不不!”颜雪晴疯狂摇头,“那好恶心啊。”   “所以,这种时候就要留白,或者说切暗场。让观众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不必非要让他们看见。”   傅笙说着,在心里cue小五,“听见了吗,说的就是你,陈金昇那种开幕雷击,以后少写。”   傅笙还对小五给原身安排那场权色交易耿耿于怀。   小五:“呜!学到了学到了!”   这边正说着,傅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震,屏幕亮起,向晚发来消息。   颜雪晴看见了,捂着嘴笑而不语,干脆整个人背过身去,念叨着:“非礼勿视。”   向晚发来消息:“下一场戏有媒体探班,注意营业。”   傅笙嘴角一勾,没想到向晚的动作这么快。   听说向晚的工作室能人辈出,尤其是她的经纪人更是交游广泛,圈里上上下下,就没有她经纪人够不到的。   傅笙突然眼睛一眯,这么优秀团队,当真拦不下两个狗仔偷拍的照片吗?   向晚自出道来风评就干净的不行,这样的人背后的团队肯定最擅长化解事故于无形,而不是等出事了再公关。   傅笙嗅到了一丝让她不安的气息。   然而怀疑是世上最无力的东西,傅笙不能仅凭猜测就去质疑向晚,毕竟至今为止向晚一直都表现得很积极。   但不管怎样,事已经出了,傅笙再看的开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按着头嘲讽,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抚下向晚那群上窜下跳的粉丝。   让向晚亲身下场去怼粉丝肯定不现实,应该引导她们认识到两家的正主关系很好,她们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而怎么让她们相信就要靠下午的媒体探班了。   折腾了许久,傅笙终于解锁新造型,头发梳成妇人样式,穿上了华丽衣裙,名贵的珠宝映衬着她的绝世容颜。   只可惜,这些她眼下都用不上。   皇帝的寝殿里静悄悄的,皇上已经陷入了沉睡,方巧荷缓缓坐起,拉上滑落到肩头的中衣,遮挡身上的斑斑痕迹。   才半个月过去,方巧荷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当初的光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动作格外轻缓,旁边的皇上像是睡死了过去一样,门口上夜的宫人也打着瞌睡。   方巧荷顾不上清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她看着月色掐算时间,一步一步往外走。   这是她传递情报的时间。   夜凉,方巧荷打了个寒颤,她没敢披外袍,生怕惊动了屋里人,此刻只着白色中衣站在庭院里,湿漉漉的寒气只往骨头缝里钻。   有人来了。   方巧荷手探进怀里,那里有一方手帕,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但仔细上手摸,会发现方巧荷用同色的细线在上面绣满了字,都是她这些时日偷偷看到听到的秘密。   方巧荷不知道什么有用,她尽量全都记下来,等着这一天通通传出去。   来人越走越近,脚步声很轻,像是个女人。   会是那个凶狠的嬷嬷吗?   方巧荷张望着。   那人自竹林中走来,身上沾了一身露水,带着幽幽暗香。月光终于洒在那人的脸上,秀挺的鼻梁下,是一抹熟悉的红唇。   竟然是长公主,她亲自来了!   方巧荷死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原来,她已经这么久没见过长公主了。   一个月零二十七天,思念如野草般疯长,发现时早已填满胸膛。   “你瘦了。”长公主说。   泪如雨下。   长公主抬手,帮方巧荷擦拭脸上的泪痕,可是她的泪太多,积攒了将近两个月的份量,怎么擦也擦不完。   “巧巧,你受委屈了。”长公主拍了拍方巧荷的背,把她揽入怀中。   几息之后,方巧荷终于能从泪眼婆娑中看清楚对面的人,长公主左手一直垂在身侧,她提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食盒。   “是给我的?”方巧荷问。   她又一次在长公主面前忘记了礼数尊卑。   方巧荷吞了下口水,突然醒悟过来,把手帕往长公主手里一塞,心砰砰直跳。   长公主讶异地一挑眉,指腹摩擦过手帕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她轻声道:“巧巧,你真能干。”   “吃点东西吧。”长公主心态很好地拉着方巧荷坐在庭院石凳上,“放心吧,这时候不会有宫人过来。”   她打开锦缎包袱,先开檀木食盒,里面工工整整地码放着几块桃花酥。   闻起来,和上次方巧荷自己做的差不多,卖相也算不上好看,远比不上长公主房间里平常摆着的精致点心。   “我记得你喜欢桃花酥。”长公主说。   她把食盒往方巧荷的方向推了推,借着月光,方巧荷看见长公主之指尖沾染着被桃花汁子染上的薄红。   “尝尝看,还合不合口味。”长公主一脸期待。   方巧荷捻起一块桃花酥,轻轻地咬了一小口。费了半天功夫做桃花酥的人应该想看见她的食客喜笑颜开,但是方巧荷要哭了。   原来长公主记得,原来长公主知道。   Cut!   “姐姐是不是不好吃啊。”向晚有些赧然,“不好吃就吐出来吧,反正现在不用拍了。”   傅笙咽下那口酥,笑道:“你做的?”   向晚抿着唇,点了点头。   “真是你做的?”傅笙确实惊讶,没想到向晚居然还会下厨。   “上次看姐姐喜欢,我就找道具老师要了店铺地址,买了一堆放在家里,琢磨着复刻来着。”   向晚越说越小声,脸上爬上可疑的红晕。   “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傅老师别勉强啦。本来就是我自己突发奇想,现在想想还怪羞耻的。”   “不啊,很好吃。”傅笙把一整块都吃完了。   收工之后,有几个活泼的工作人员也冲上来分食,向晚脾气好,带什么东西来剧组向来是见者有份的。   结果那几个人你一块我一块地分,转眼间食盒里就剩下一块了,还有人伸手去拿。   “哎!”向晚急得叫出声。   她把食盒的盖子盖上,放软了声音道:“就剩一个了,给傅老师留下吧,她蛮喜欢吃这个的。下次吧,下次我多做一些带来给大家分。”   “行行行,下次一定啊!”那个没拿到小哥异常激动,“来对着镜头保证,下次别忘了我们。”   向晚吓了一跳,这时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个镜头。   相熟的记者笑吟吟道:“没想到我们年轻的向老师这么多才多艺啊。”   向晚和傅笙站起来,对着镜头打招呼。   “别紧张,就拍一点你们剧组的日常,谁让《女帝》更得太慢呢,观众想看你们已经想得望眼欲穿了。”   那个记者和主创团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他很会说话,逗的片场这群人哈哈直笑。   当然,镜头也没少往傅笙和向晚身边凑。   他从刚刚那场戏后半截进来,韩导这边关机那边他就开机,向晚和傅笙的互动他一点没少地全录下来了。   感谢向晚给了他一个爆料的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可是独家新闻。   向晚和傅笙之间不仅没有矛盾,彼此之间还存在些与众不同的暧昧气氛。向晚理所应当地偏心,而傅笙也一点没让这分偏爱掉地上。   最关键的是,俩人之间好像是向晚主动诶!这下向晚的粉丝要啪啪打脸了,炒cp就是这样,谁主动很关键。   如果傅笙主动,那叫登月碰瓷,但如果是向晚主动,那叫——   那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31章 挖坑   “哈哈哈哈某些人真是笑死人了, 睁开眼睛看看是谁非要往谁身上贴......”   “天天造谣挑事有意思吗?就那么看不得别人安安稳稳相亲相爱吗?闲的话麻烦找个村口纳鞋底吧......”   片场探班的视频流出来,之前的节奏不攻自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傅笙和向晚不仅没闹掰, 甚至还比她们想象的要更加亲密向晚堂而皇之地双重标准, 全剧组的人都没觉得有半点不对。   之前最让向晚粉丝跳脚的点就在于, 她们觉得登月碰瓷向晚, 甚至还胆敢给向晚摆脸色,但这几块向晚亲手做的桃花酥一出来,风向陡然逆转。   傅笙的粉丝终于扬眉吐气, 到处内涵向晚倒贴,而向晚的粉丝只能委委屈屈地闭麦, 毕竟先撩者贱。   然而cp粉:什么?终于贴贴了吗?贴!都可以贴!   在两方掐架的粉丝中间, 卑微的cp粉终于站起来了,习惯于自割腿肉产粮地她们哪见过这种蒸煮追着往嘴里喂糖吃的盛况?   CP粉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含笑九泉。   在一派和谐(?)的网络环境中, 《女帝》剧集又一次更新了, 接着上次更新到的位置,长公主捡到了误入佛堂的方巧荷。   “我很可怕吗?”长公主问。   方巧荷闻声,颤抖着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第一次交汇, 窗外浠沥沥的雨声渐歇。   长公主调笑着扶起跪倒在地的方巧荷, 两道颀长的身影走走停停,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再转过一道青石砖砌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从《女帝》开篇一直延续的暗色滤镜愈来愈淡,等两个人终于走到大路上时, 已经天光大亮......   “韩导的镜头语言很绝,他好像格外擅长运用光影景物来烘托一这种似真似幻的暧昧情绪,好像什么感情到了他手里,都变得含蓄隐晦。”傅笙默默对小五夸赞道。   她现在身上的戏份重了,再想像以前那样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等更新,别说韩导了,杨制片都能冲出来对傅笙夺命三联。   傅笙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片场上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拔下了一只耳机留神别人喊她,艰难地用另一只耳机追《女帝》的最新一集。   小五:“宿主大大,你看自己演的戏不觉得尴尬吗?我从来都不敢看自己写的剧本,每次试图复盘都尬到脚趾抓地。”   傅笙:“别误会,你的剧本确实尬,谁看了都抓地。”   剧情进展到方巧荷和长公主走过那条命运的小路,方巧荷向长公主辞别,走出几步之后,又被长公主叫回来。   “巧仙儿!”   镜头切到长公主身上,明亮的天光在她过于苍白的脸颊上洒下羞赧的浅粉色,她对着镜头粲然一笑,发出了邀约。   “巧仙儿?”同样的声音自傅笙背后响起。   傅笙心里猛地一动,她诧异地回头,向晚正站在傅笙背后,视线划过傅笙亮着的手机屏幕,笑得和长公主一摸一样。   手机上《女帝》还在播放,是方巧荷面对长公主邀约时复杂的心理活动,她既震惊,又按捺不住雀跃。   心跳突然加速,傅笙的脸烧了起来,那段戏她演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被另一位主角目睹自己偷偷在片场重看,就怎么品怎么不对位。   看自己演的戏不尴尬,尴尬的是在别人的见证下看自己演的戏,尤其是,那个别人还是和傅笙演对手戏的本人,现在还在故意重现剧里人物来打趣她!   有向晚这么个活生生的长公主在这里,傅笙再也看不进去了,她熄了屏正要起身,却被向晚拦住了。   “我也要看,姐姐借我一只耳机?”   向晚十分自来熟地拎起那只空悬的耳机,在傅笙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空位有限,向晚坐得十分勉强,半个身子都挤在傅笙怀里。   就像整个人被傅笙抱着一样。   向晚发梢上是熟悉的清茶味,傅笙确信自己不止一次地闻到过,这种感觉和香水不一样,这味道带着温度,好像是从一个灵魂到另一个灵魂。   “小五,你闻到了吗?”傅笙问。   “闻到什么?”小五一头雾水。   “......没什么。”   这个清淡的茶香不能细想,就像是某一天突然看见了别人的鼻孔,就会不由自主地顶着鼻孔看。傅笙现在就是这样,自从某一次闻到了向晚发梢上的茶香之后,向晚每次靠近,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燥。   颈后皮肤的温度上升,傅笙一只手撑地,台阶凉丝丝的触感给她来带真实感,傅笙扯掉了自己的那只耳机起身,甚至把手机都留在了向晚腿上。   向晚抬头仰视着傅笙,此事手机上正播放着方巧荷内心挣扎起伏,但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对着长公主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方巧荷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经坠入了长公主为她编织的大网。   但傅笙,和方巧荷可不是一个人。   向晚望着傅笙,用眼神询问傅笙怎么了。   “向老师,今天没人探班,你不用这么卖力营业。”傅笙冷淡道。   “姐姐觉得我只是在营业吗?”向晚红了眼圈。   傅笙心底里有个声音叫嚣着“算了吧,别说了,何必呢?”   她伸手,向晚把她的手机递过来,却没有松手。   两人在目光在空中碰撞,中点的手机好像是兵家必争之地。   “姐姐,”向晚说:“我年纪小,说话做事可能惹了姐姐不快,只要姐姐说出来,我一定改。”   “我愿意去学,我什么都能学,姐姐喜欢桃花酥,我就去学着做了,姐姐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学。”   说起桃花酥,傅笙气笑了,心底里那个声音突然被彻底压倒,情绪波涛汹涌而来。   “桃花酥不好做,你花了很多心思。”   傅笙的目光落在向晚白皙的手指上,头一天拍戏时她指尖的薄红不是化妆,而是向晚亲手腌渍桃花时染上的颜色。   向晚睫毛轻颤,她突然意识到傅笙想要说什么了,巨大的惶恐席卷而来,她意识到她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手无力地垂下,傅笙轻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机。   “前一天才被人拍到照片,第二天中午你才联系到媒体朋友来探班,但澄清的重要道具桃花酥可是一早准备好的。”   “我该夸你心灵手巧呢?还是该夸你心思缜密呢?”傅笙轻笑。   “向老师,为什么会拦不住那伙狗仔呢?”傅笙压低了音量,居高临下地打量傅笙,阴影笼罩向晚脸上。   “那本来就是你的人吧?”   “不是!”向晚飞快否认。   “不是我的人。”向晚又重复了一遍。   “我怎么可能会害姐姐呢?看到姐姐被人误解,我急得方寸大乱。”   “嗯。”傅笙点头,示意向晚说下去。   说下去,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伙人虽然不是向晚致使的,可是向晚的确放任了初期舆论的发酵,她算盘打得很响,还趁着营业地大好时机拿出了自己私下里练了好久的桃花酥,笃定在镜头前傅笙绝不会拒绝。   但实际上,她这是拿舆论绑架傅笙。   她甚至以为自己出手帮傅笙解决了麻烦,傅笙对她能重新抱有好感,在亲手做的桃花酥面前,两人很快就能重归于好。   经纪人说的没错,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步臭棋。   向晚垂下眼帘,“对不起。”   “是我鬼迷心窍,我只是想快点刷起姐姐的好感度,但我好像弄巧成拙了。”   “但是,”向晚抬头,清亮的眸子不惧和傅笙直视,“那伙人不是我致使的,我绝没有过抹黑姐姐的想法。桃花酥也是,我早就准备做给姐姐吃的,和别人无关。”   傅笙歪着头,像是在打量向晚有几分可信。   “你想要和我炒cp可以直说,我们甚至可以签合同规定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远好过玩这些糊弄人心的把戏。”傅笙缓缓道。   “虽然在我看来,你这个位置上已经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了,只要能不断地产生好作品,其他的可以一概不管。”   “不过,”傅笙笑了,“我现在还需要一些额外的曝光,能和向老师一起出现在镜头前,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们好说好商量。”   傅笙把向晚一直以来接连不断的示好当成了炒cp的试探,向晚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她沉醉在这场游戏里太久,已经很久没想起自己最初只是想玩一场游戏了。   一念之差,向晚差点从玩家沦落为玩物。   可是,想起这一点的向晚,却没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她还需要时间去仔细求索,她到底怎么了。   向晚是演戏的天才,她不仅在工作时演戏,她在生活中也演,她不断地扮演柔软纤细的小白花Omega,看着别人被她骗得晕头转向。   但这一次的对象太难骗,向晚每每觉得她就要得手的时候,傅笙总能冷静地后退一大步,在她们中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然后她再上前,一点点磨蹭,一点点试探,傅笙一直敞开怀抱等她。   直到下一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晚又一次被推回去。   向晚甚至怀疑,傅笙是不是不会喜欢上她的?   傅笙冲向晚伸出手,远处奉导演之命来催促两位主演的场务小哥越走越近。   “向老师,还愿意合作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傅笙低声道。   向晚咬牙,她不甘心。   两只右手相握,就像是象征合作落成时的握手。   傅笙用力,把向晚从台阶上拉起来。   傅笙的手指轻扫过向晚的指尖,她靠在向晚肩头耳语道:“桃花酥很好吃,但以后别做了,我可以自己买。”   “女明星的手很贵。”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女明星的手很贵,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向晚:收到暗示!   感谢在2021-04-26 21:00:00~2021-04-2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啦酱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嗑到了   傅笙和向晚一前一后进到拍摄现场, 傅笙诧异地发现除了韩导和谢步东以外,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捧着手机关注《女帝》更新的新剧集,看见正主过来了, 有人在起哄。   没办法, 长公主和戏子的cp橘势一片大好。   向晚抿唇一笑, 抬头赶紧切换成正经的表情, “不好意思, 刚刚在和傅老师对戏,让大家久等了。”   “不着急不着急,好不容易贴贴了嘛。贴!都可以贴!”那人在念cp粉的热评。   韩导摆摆手, 压下这帮年轻人的哄笑,“心浮气躁!”   他严厉的眼神无差别扫射一圈,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想看就看吧,把今天的更新看完, 然后踏踏实实收心拍戏。”   “好耶!”有人欢呼。   “禁止好耶!”韩导瞪眼。   片场上演员们和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凑成堆, 找个舒服的角落窝着。倒不是所有人都追剧成瘾,而是这部剧边拍边播,观众的反应很重要,大家面上笑得欢, 心里却不是那么有底。   一旦评论风向不对, 他们都得做好剧本大改的准备。   手机屏幕上, 韩导别具诗意的镜头慢慢转过,看似都是闲笔,细品却无一处是闲笔。   阴沉沉的雨天,长长的宫道上, 门户紧闭,各院落都关了门躲闲。长镜头一路推过去,在一个熟悉的回廊转角,一片檀色宫装的裙角翩然飘过,闪进泥泞的竹林里。   弹幕纷纷嗷嗷叫。   【那是巧仙儿吧!我没看错,那一定是巧仙儿!】   【什么?哪?我没看见!】   【hiahiahia我看到了!而且我还看出来这条路是去找长公主的。】   【磕到了磕到了!】   【吸溜吸溜】   时间飞速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某个晴朗的白天,长公主院子的门被从里面推开,长公主立在门口,注视着脚边一株不知什么时候偷偷长起来的小白花。   弹幕又嗷嗷叫。   【哦豁这是隐喻吧!这一定是隐喻吧!】   长公主迟疑了片刻,蹲下身用手拢住了小花颤抖的瓣片。   弹幕:【有花堪折直须折!长公主,上!】   傅笙扶额,“现在的观众眼光这么毒辣吗?韩导的镜头很含蓄啊,她们怎么都看得懂?”   向晚轻笑:“姐姐,她们只对这方面敏感,一个个拿着放大镜扣糖吃,真正剧情上的伏笔,她们不一定猜的出来。”   这一段剧情韩导切的飞快,好像就不给打算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切到了后面方巧荷和长公主在佛堂里交心的那一天。   方巧荷熟门熟路地摸来长公主处,被躲在门后的长公主逮了个正着,天旋地转间,方巧荷被长公主压在门板上。   向晚悄悄在傅笙耳边道:“姐姐,你当时脸红了哦。”   镜头从向晚背后拍过来,傅笙的半张脸都被向晚挡住,只露出一双惊慌的眼睛,窘迫又羞涩。   【A上去,A上去呀】   【嗨呀,这都不上,还会不会谈恋爱?】   【众所周知,长公主没有感情线2333】   在声势浩大的按头小分队中夹杂着一个理智的发言:【角色行为请勿上升真人,傅笙和向晚是非常清白的朋友关系。】   傅笙刚要表扬这个弹幕,就看到后面一串人把前面那条刷下去了。   【ky怪,扫兴】   傅笙不解:“她们明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不准人提醒呢?”   向晚沉默了片刻,轻轻道:“因为假的也让人沉溺啊,一定要把真假分的那么清吗?”   傅笙往后面一靠,神色漠然:“到底是小孩儿啊,真的假的能一样吗?除非能骗一辈子,否则假的一旦被拆穿,就回不了头了。”   剧情进展到长公主跟方巧荷透露了自己的闺名叫致夏,还不依不饶地非要给方巧荷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称呼,弹幕仿佛过年,密密麻麻地刷过了一大片消息。   傅笙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去辨认。   在她侧方,向晚眸色深沉。方才傅笙说者无意,但听者上了心。傅笙讨厌欺骗,向晚已经尝到了苦头,这场游戏里她越陷越深,几乎捧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但傅笙抓着她的昏招,把两人的关系逼退回了只能合作炒作的工作关系。   向晚这么久的努力,白费了。   她现在就像是上了桌的赌徒,一圈一圈加码下来,已经容不得她抽身而出。傅笙坐在赌桌对面气定神闲,她不知道向晚的底牌,但向晚自己知道。   她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傅笙,这就相当于,向晚捏着一把不连号不同花的数字牌赌到现在,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底牌掀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向晚一把烂牌,只要她能瞒得住,哪怕瞒一辈子,那也是逆风翻盘。   傅笙说了,假的一旦被拆穿就回不了头了,除非能骗一辈子。   傅笙还在专注地看弹幕,这一集的最后,画面停留在长公主那个玩味的笑上。被向晚说中了,弹幕还停留在两个人互换小名上,纷纷直呼刺激,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堪称是明示的镜头语言。   长公主不是真心,她是个下棋的人,而棋子此时晕乎乎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棋盘上。   在CP粉的狂舞中,片尾曲响起,有人欢呼“夏荷”CP今日出道,社交网络上同步上了热搜。   傅笙摇摇头,“此时的她们还没预料到,夏荷cp下周就要发刀子了。”   “我觉得夏荷不好听。”向晚突然道。   傅笙:“那你觉得什么好听?”   “好听你也改不了了,”傅笙晃了晃热搜界面,“粉丝们都认下了。”   向晚乖巧的托腮,满脸畅想:“夏荷也太俗了,不如叫晚声,向晚和傅笙。”   “晚声是真人,夏荷是角色,这两者由什么好比的?”傅笙不置可否。   “姐姐你相信我,角色CP的尽头一定是上升真人,不上升真人的都出不了圈。”   “我们先把CP名想好,到时候好带节奏。”向晚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这话就要去贴傅笙的胳膊。   傅笙抬手,让向晚贴了个空。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你的名字在前面?”傅笙抗议。   向晚从善如流:“因为好听啊。姐姐你也可以想啊,把傅笙放在前面有什么好听的CP名吗?”   傅笙:“......好像确实没有。随便吧,不重要了。”   更新看完了就要准备投入工作,傅笙转身去和导演确认走位,向晚在背后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偷笑。   “干活了干活了!”韩导吆喝着。   这一场戏,又是一个剧情重大转折点,方巧荷又一次撞破了阴谋。   方巧荷当上了宠妃之后,赏赐流水一样送进她的寝宫,方巧荷也不负众望,在后宫各处趾高气昂,各种明面上不允许宫妃踏足的地方,方巧荷都要去闯一闯。   反正有皇上纵着,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巧荷是个勇敢不要命的细作,她的仪仗只有虚无缥缈的盛宠,所以她要在圣眷消退那天之前,套出尽可能多的消息。   长公主和方巧荷说很快就结束了,等一切结束之后,她会带着她的巧巧,两个人长相厮守。   这一天,方巧荷端了碗熬了浓稠的鸡汤,借口给皇上补身子,来到了御书房。   方巧荷跋扈的名声在外,自然是不等门口宫人通传的,她就是要出其不意,毕竟听说今日皇上请了大将军进宫议事。   方巧荷甩了个眼神,让她身边的太监推开御书房门口当值的宫人,自己提着裙角,一步迈进了书房门。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无,方巧荷脚步顿住,电光石火间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转身拔腿就走。   铛——   房门在她面前紧闭,方巧荷身边那个端着鸡汤低眉顺眼的宫人冷冷地抬起头,不留情面地落了锁。   她被发现了,她要死了。   这是方巧荷的第一个念头。   皇帝施施然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他轻嗅了一口空气中飘荡着的鸡汤的香气,掀开了旁边小桌上的食盒。   那个宫人把方巧荷锁在里面之前,还不忘把鸡汤留下。   “手艺不错,是你自己做的吗?”皇上端起炖盅,轻轻呷了一口。   “陛下是在戏耍臣妾吗?”方巧荷问。   “哈哈哈哈,怎么能说是戏耍呢?”皇上的手碰到方巧荷的侧脸,她身上每一处都叫嚣着躲避,但她用尽全力让自己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还有转机。   如果皇上想处死她这个细作,大可不必搞得这么复杂,直接下令杀了就是。现在又是关住她,又是动手动脚,很明显在皇上眼里方巧荷这条命还是活着比较值钱。   “听说爱妃日夜都在绣一方手帕,怎么朕等了这么久,还没等来?爱妃是不打算送给朕了吗?”   “还是说,那条手帕爱妃已经送给其他人了?”   那方帕子!   皇上的问话让方巧荷出了一身冷汗,她把情报绣在手帕上传给长公主了。   方巧荷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那方帕子臣妾怎么绣都不满意,怎堪配陛下?臣妾不愿那俗物玷污陛下,把那帕子剪了,扔了。”   “哦?扔哪了?”皇上好像起了兴趣。   方巧荷当然说不出扔哪了,她在皇上的步步紧逼中后退了一步,腰窝撞上了尖锐的桌角,痛得她眼中噙满了泪水。   皇上一把掐住了方巧荷修长的脖颈,强迫她抬着头望着皇上,他好像突然失去了耐心,变得格外暴/虐。   “你身后的人是谁?”皇上逼问。   方巧荷双手握拳,咬死了不说,她不能把长公主供出来。   长公主帮她铺好了所有的路,会在庭院尽头的月光下等她,给她带亲手做的糕点。   就算这些全都没有,那也是全世界最好的长公主啊。   皇上的手指在收紧,方巧荷颈间布满暴虐的指痕,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可能等不到一切结束了。   “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是朕那个唯一的妹妹吧?”皇上松开了手,看方巧荷狼狈地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撕心裂肺地咳嗽。   “要我说,陛下何必和长公主兜这么大的圈子?她一介女流能有什么用,若是陛下念及同胞亲情不忍动手,那就把她嫁出去和亲了事,正好现在北边鞑子正求娶宗室女。”   一道年轻的男声从头顶上传来,这屋里竟然还有别人!   方巧荷痛苦地抬头望,一个披着软甲的武将抱臂站在不远处,他应该就是皇上今天召见的大将军。   原来这就是皇上要和大将军议的事。   大将军很年轻,是今年刚在北边打了打胜仗凯旋赐的爵位,烈火油烹盛气凌人,他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皇帝沉吟着,好像当真在思索他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空手套一个更好玩的cp名,希望大家踊跃发言,不要不识抬举【doge】   感谢在2021-04-26 10:00:00~2021-04-2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啦酱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长公主和戏子   皇帝冷笑连连:“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方巧荷闻言瞪大了眼睛, 她握紧了拳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此事拖不得,省的夜长梦多。”皇上背着手在厅里转了一圈,视线锁定了跪在地上的方巧荷。   皇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打量方巧荷, 方巧荷垂眸看着眼前的地板, 极力避免和皇上对视。   “你就是她的人。”皇上说得笃定。   “按说你这种细作, 是该杀了头和你主子一起挂在城墙上示众的, 但朕决定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方巧荷想起入宫前看过的人间炼狱般景象,打了个哆嗦。   在宫里安逸久了,连皇上也是整日挂着笑模样, 方巧荷差点忘了,这是位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她肯派你来朕身边, 定是很信任你吧?她花了那么久终于在朕身边插了钉子, 她对你的消息,一定很重视吧?”皇帝沉吟着,踱步到方巧荷面前。   “你若是想活命, 不如弃暗投明。”   方巧荷陡然抬头, 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皇上竟然要她出卖长公主,反过来为他驱使!   “她对你好吗?”   “我猜不好。”皇帝自问自答,“不然她不会把你送到我床上。”   “不过她倒是对我的口味很了解啊。”皇上的目光如同的冷血动物的舌头,舔舐过方巧荷的脸颊。   “你于她, 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奴才, 但你若是归顺了朕, 朕许你继续做宠妃,如何?”   “是死是活,你选一个吧。”皇上脸上的笑意转眼间收回,屋里阴风阵阵。   那个提出让长公主外嫁和亲的年轻将军此时好像看戏一般, 置身事外。   冷静!冷静!   方巧荷逼迫自己深呼吸,眼前她正站在生死的岔路口,皇上的那几句话如同利刃戳进了方巧荷心里还没长好的伤口,挑开上面坚硬的血痂,里面的脓血就流出来了。   方巧荷爱长公主,也恨长公主。   时至今日,她早已明白了两人那些巧遇,那些比蜜还甜的过往多半都是长公主一手设计的,而她不过是长公主按照皇帝的喜好为他量身定做的一个陷阱。   长公主之所以选中方巧荷,只是因为她知道皇上一定会喜欢。   方巧荷早已暴露,却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甚至皇上还恩威并施地招揽她,这就是皇上动了心明证。   谁会愿意要一个曾经背主的细作,也就皇上了。   动了情,又自大,他迟早死在这上面。   怪不得长公主只教她该如何笼络圣宠,却不教她如何当好一个细作,不教她如何完成任务,也不教她如何保命。   现在的局面,她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了?   长公主就那么笃定,方巧荷想明白了真相还会站在她这边吗?   方巧荷的视线在屋子里绝望地转过,昂贵的黄花梨五斗橱上搁着那碗冷掉的鸡汤,散发着油腻腻的味道,跟屋里常年点着的熏香混在一起,格外令人作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皇上的耐心即将告罄,日头西斜,刺眼的日光从窗棂缝隙中射/入,恰好照在多宝阁上那盏番邦进贡的琉璃美人灯上。那盏灯从前后看,美人的神情动作都大相径庭。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   “陛下——”方巧荷赶在最后一刻抱定了决心,“承蒙陛下恩宠,方巧荷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方巧荷一个头磕在地上,滚烫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没人能看见她眼底闪烁的癫狂。   皇上轻笑了,说了声:“好。”   Cut!   “傅老师快起来,喝点水,您没事吧?”饰演皇帝的演员小胡赶紧把傅笙搀扶起来,狗腿地给她端茶倒水,还顶着剧里那身皇帝装扮粘着假胡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事先商量动作走位的时候说好了,掐脖子那段戏不能来真的,他只要把手搭在傅笙的脖子上就好,不能真的用力。毕竟脖颈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傅笙又是个Omega,剧组生怕出问题,在alpha的力气面前Omega的脖颈简直不堪一击。   这位小胡是个alpha,为了避嫌他已经提前几天用上了alpha抑制剂,他和傅笙的对手戏不少,他生怕万一易感期到来,给傅笙带来麻烦。   为了演好这场紧张的碰撞,从前几天起,有傅笙的戏他一场不落地全都观摩了,本以为他对傅笙那种沉浸式的演法已经免疫,可以接得住傅笙的戏了,但当傅笙就在他眼皮底下憋得脸红,软绵绵地瘫在捂着脖子蜷缩着咳嗽的时候,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对手戏演员演地太逼真而吓出戏的演员吧?   小胡一边在心里感慨傅笙不愧是从进组就倒逼编剧和导演给自己加戏的狠角色,一边巴巴地把一早准备好的冰茶拿出来。   傅笙没有助理,小胡还打算靠这些端茶倒水的小事抱一抱傅笙的大腿,没想到一出手就被人上了一课。   向晚用一种及其自然地姿态从他手里抽走了那瓶冰茶,反手给傅笙塞了个保温杯,里面倒出来适口的温水,还泡着一颗胖大海。   “傅老师喝这个,对嗓子好。”向晚道。   然后拧开那瓶没开封的冰茶,仰头灌了一口,动作标准犹如汽水广告,幸福地叹了口气。   “谢谢小胡,我超爱这一款,最近都买不到了,预定明天再来一瓶。”向晚冲小胡扬了扬瓶子,笑得灿烂。   小胡:“?”   小胡眼睁睁看着向晚挤走了他的位置,和傅笙热切地攀谈起来,完全没给他留下说话的位置。   剧里面他是破坏长公主和方巧荷感情的反派,难道剧外他也没有姓名吗?   饰演将军的那位拍了拍小胡的肩膀,把他拖走了。   “亮吗?”将军指指剧组补光用的大灯。   “亮啊。”小胡稀里糊涂地点头。   “知道亮你还不快走?”   小胡:“!”   另一头,向晚还在跟傅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向晚感慨:“当初看剧本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后面会改成这样,这一段时间的剧情,几乎都围绕着姐姐展开了。”   傅笙小口啜饮着温茶,一点一点咽下去,尽量让茶水在喉咙间停留的时间更长些,很快她就要拍下一场了,不能哑了嗓子。   傅笙没回应向晚也不恼,她一个人就可以说得兴高采烈:“方巧荷这是要当双面间谍了,人物越来越立体,照这个势头发展,方巧荷能变成女二号,恭喜姐姐升番!”   “就是不知道谢编后面会怎么处理呢,巧巧会变成反派吗?毕竟长公主对她不好啊,黑化也说得过去。”向晚嘟囔着。   “不会。”傅笙拧紧了保温杯的盖子,嗓音温润如常。   “长公主觉得自己不够好,但在巧巧眼里已经够好了。”   傅笙笑笑,身上方巧荷的造型还没有拆掉,她就像是从剧里面走出来,直接来到向晚面前一样。   “殿下是我唯一的光。”傅笙说。   向晚的心在狂跳。   她愣在原地,看着傅笙眨眼间又从角色状态里走出来,从巧巧变回了傅笙,眼底的痴情也就此消失,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傅笙轻笑,推了推向晚的肩膀,催促道:“去化妆,下一场要开拍了。”   向晚浑浑噩噩地向化妆间走去,她突然起了个荒诞的念头,傅笙其实更适合长公主这个角色。   在剧中是长公主对巧巧若即若离,哪怕前脚让巧巧悲痛欲绝,下一秒提着一篮子糕点就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这种本事,难道不是和傅笙如出一辙吗?   好像只要傅笙撩拨她几下,向晚就会很不争气地疯狂动心,明明傅笙已经明明白白地跟她说好了,只是营业而已。   多讽刺,她是戏里的长公主,而傅笙才是戏外的长公主。   下一场戏,紧接着就是巧巧和长公主的见面,巧巧隐去了白天在御书房的经历,她没给长公主说实话。   Action!   清冷月光下,长公主照旧提了一盒糕点,这次不是她亲手做的桃花酥了。   方巧荷也理解,长公主要筹谋大事,不能总给她下厨。   “最近怎么样?”长公主把糕点放下就问。   “今天皇上召见大将军了,你可探听到些什么?”长公主问。   方巧荷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只听到陛下嘉奖大将军,打趣他成了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佳婿,连武侯家的千金都好似属意于他。。”   长公主眯起眼睛,歪头打量方巧荷,像是在确认方巧荷话中的真伪。   “镇远将军不是个安生的,你今日可被他看见了?”长公主问。   方巧荷:“......他看见我了。”   长公主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近日恐有大乱,你暂且深居简出,避避风头。”长公主面色沉重地交代道。   方巧荷大惊,她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嘱托,她还以为越是到了拨云诡谲的时候,长公主越是要让她冲上去。   原来长公主也会在乎她的死活吗?   “一晚上都心不在焉,你好像有话要跟我说?”长公主发现了方巧荷的异样。   “没......没有!”方巧荷赶紧否认。   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长公主背后漆黑如墨的树影,一颗心简直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奴婢只是......只是许久未见过殿下,实在是思念难堪。”方巧荷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长公主,她有些话不能宣之于口,只期盼着对方能懂她的心意。   “自打驸马过世之后,殿下身边再无知心人,无人替殿下分忧,奴婢恨不得终日厮守在殿下身边。”   “巧巧,别说了。”长公主打断了她,“我知你心意。”   “更深露重,你回去休息吧。”长公主轻声道。   “好好休息,保重。”   长公主同方巧荷道别,一步一步走进漆黑的夜里,树影婆娑,惊飞一片倦鸟。   “保重。”方巧荷在心里默念。   啪——啪——啪——   长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树丛里闪出个人影,他拍着巴掌,一步一步走向方巧荷,拎起桌上没人动过的点心匣子,打量了一番,随手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非常抱歉!   感谢在2021-04-28 10:01:20~2021-04-29 21:3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733790 20瓶;soshi家的墨鱼丸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长公主和戏子   方巧荷这段戏告一段落, 接下来转场到长公主的寝殿,站在角色的立场上,有些内情是时候揭开了。   Action!   长公主静坐在圈椅上, 桌上一盏茶水冷透, 倒映着天上的云遮月,   笃——笃——   长公主素白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轻敲, 一下一下, 像是命运无常的鼓点。   她的巧巧遇上大麻烦了啊。   长公主本不该这么快回来的,但她听出了方巧荷的弦外之音,巧巧的每一句话, 都在催促她快些离开。   庭院里漆黑树影婆娑,人心拨云诡谲, 在大染缸里浸得久了, 人心都泡成乌漆嘛黑的一团,但愿她的巧巧心里还有她。   巧巧说她见到了镇远将军,而皇帝今日召他来不过是探讨武侯家闺女对他的私情。   这便是假话。   自西北一役后, 镇远将军手里要兵有兵, 要粮有粮,偏偏这个时候他声名大盛,皇上想要治他都没法子,只能捏着鼻子给他加一道封赏。凭借长公主对皇上的了解, 这些连本带利, 日后都要清算的。   这样功高震主的年轻人, 和武侯议什么亲,皇上生怕没人造他的反吗?   如果从这句开始,巧巧说的就是假话,那后面的得反着听了。   她把方巧荷放在皇上身边, 本身走得就是一步险棋,长公主没指望巧巧真能给她传出来什么命运攸关的大情报。皇上早已疑心长公主了,她若再做出一副岁月静好不争不抢的模样,反倒让他警惕,不如长公主主动出击,却错漏百出,让皇上以为她根本不足为虑,这才能方便她日后的布局。   从一开始,方巧荷就被她预定了弃子的位置。   但是变数就在不知不觉间生长,当棋局开始了之后,长公主一直拖着不肯走这一步,却不料当着宰相的面被方巧荷撞破了两人的密谋,她之后赶鸭子上架般提前推动了方巧荷这步棋。   自此,长公主的野心又加了一条,她想把巧巧安安生生地接回来。   “殿下为何对那方姑娘一直念念不忘?”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疑惑道,“她既骗了殿下,那便是反水了啊。”   长公主摇了摇头,轻声道:“她没骗我。”   “她在提点我。”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方巧荷先是诌了一句长公主一听就觉得不妥的情报,引起了长公主的怀疑,接下来她所说的每一句,长公主都会思索她到底在掩盖什么。   “奴婢许久未见殿下,甚是思念难堪。”   方巧荷从不会说这么孟浪直白的话,况且她们明明三日前才见过面。就算思念可解,那难堪又从何而起?   方巧荷这一句,就是在告诉长公主,这三日里她暴露了,而她还能好端端地站在庭院里和她说话,只能是她答应了让人难堪的要求。   皇上果然如她所料,想要用方巧荷这枚棋子来反制她了。   长公主原本已经打算了好了,她能说给方巧荷听的,都是能借她之口传给皇上的,方巧荷反水也无妨,正好做她的传声筒。   但是,她的巧巧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忠贞,也要聪明。   一个胆大包天的戏子,她以为自己能玩得转双面细作吗?   “自打驸马过世以后,殿下身边再无知心人......”长公主重复着方巧荷这句话,眉眼忍不住眯起来。   “她是想要取代驸马爷吗?要让她自己说,她可说不出这么胆大包天又让人心里熨帖的话。”   长公主端起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思索着。   巧巧究竟要给她说什么呢?   长公主又从头梳理了一边方巧荷的话,从最开始大将军的亲事开始......   议亲......   驸马爷......   大将军......   西北......   长公主突然坐直了身子,方巧荷绝不是经常把那个死了的驸马挂在嘴上的人,她毫无征兆地说那些话,为的是提醒长公主。   皇上要拿她的亲事动手脚,眼下西北的鞑子正在祈求和亲!   长公主的婆家是她在朝中的代理,两年前通过那场啼笑皆非的婚事,长公主的手成功地插/进了朝堂,后来宰相的那个废物小儿子死了,长公主也一跃成为贞洁纯孝的典范,把宰相一家牢牢地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驸马是死在长公主手上的,她明白死了的宰相儿子比活的更好用,但外人不知道。宰相家金尊玉贵的寡妇,是个很适合借题发挥的身份。   但一切的前提是长公主的贞节牌坊能守得住,如果她另嫁他人,宰相这边的多年部署也就彻底打了水漂。   若是当真不明不白嫁了鞑子,她这一辈子算是彻底断送了,除了为国深明大义的名头,她什么都落不下。   皇帝这招真狠。   长公主恨自己身为女儿身,连婚事都不能由自己作主,既如此,当年她便先下手,用婚事给自己谋了个助力。这件事她做得亏心,也恶心,她曾发誓再也不用婚姻耍阴谋,但皇帝这是在逼她。   长公主出了一身冷汗。   此事早知晓一天,她便能早一天操作,她势必要绝地反击。   “还有最后一件事。”长公主吩咐道。   那嬷嬷赶紧跪下,虔诚地等待着长公主降下旨意。   “你去查那天方巧荷为什么会突然上我这里来。”   事先一言不发,深夜上门正好撞间了长公主和宰相的密谈,她到底知道多少,还是恰好闷头打乱了长公主的计划?长公主不愿意怀疑巧巧的真心,但此事容不得一丁点差错,多少人的身家性命系在她身上。   “还有,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驸马的死因。”   Cut!   “绝了!”韩导眼冒精光。   今天的这几场戏算是《女帝》重要的转折点,自此以后,前面那些温情款款的面纱被彻底撕碎,主角也被命运催促着走向昏暗不明的未来。   剧本的骨架不可能更改,方巧荷注定要在这场征途的半道退场,她这种心软的,心里还装着情爱的人,也确实走不远。   “这段戏演好,后面长公主回忆往事时再调出来,才能把气氛推到顶点。”   “白头女帝在,疯坐说巧伶。”*   韩导拍了拍向晚的肩膀,感慨道:“这是给你定的调子,好好把握住!”   向晚略一低头,没接导演的话,显得很落寞。   “呦,情绪不高啊?难得,太难的了!”韩导居然激动起来了,“看来我们这戏后劲挺大啊,连向老师都缓不过来了?”   “放宽心,”韩导安慰着,“现在就受不了,后面拍到方巧荷身死,你可怎么办啊?”   向晚:“......谢谢导演啊。”   自从向晚觉得长公主和戏子的感情拉扯像极了她自己和傅笙之后,她对于这部戏就格外敏感,后面长公主一个人走到结局,和戏子阴阳两隔,悔不当初却无法重新来过。   向晚看不得这个。   然而人们的悲喜并不相通。   “收工收工,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早点来上攻!”韩导挥舞着大喇叭,像个半夜鸡叫的周扒皮。   也难怪他这么激动,踹走了搅屎棍陈金昇之后,组里留下的都是好好拍戏的人,还有傅笙向晚这两位鬼才,演员、导演和编剧的灵感相互碰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拍过戏了。   正说着,傅笙自己背着大背包路过,她已经卸了妆换成便服,正要出门。   “小傅,好好演,我们的数据好得很,你一定能红的!”韩导激动地在傅笙肩头的黑色登山包带上用力拍了两下。   “谢谢导演,我想我已经红了。”傅笙笑道,视线移到片场大门口。   片场门口一片乱哄哄的人声,工作人员堵在门口,有人跑进来报信:“外面有人非要闯进来,说是要见傅老师。”   “那人好像还喝醉了。”那个工作人员小声说。   傅笙在心里对小五说:“看吧,人红是非多,狂热粉丝找上门了。”   “姐姐小心,不要和狂热粉丝接触,他们不理智,小心伤害到你。”向晚担忧道。   她是经历过一夜爆红的,当时争议那么大,遇上过不怀好意的对家粉丝,也遇上过牛皮糖一样的私生饭。傅笙虽然年长几岁,但之前一直不温不火的,骤然遇上这种事,她怕傅笙不会应对。   向晚从听见了动静,就已经摸出了手机,她编辑好了消息,在傅笙面前晃了晃,只要傅笙点头,她这就召唤她雇的那一队保镖。   傅笙这才想起来,向影后自带保镖,说不定片场门口把人叉出去这种戏码,还可以再来一遍哦。   “让我进去!傅笙!我直到你就在门口!你听得见对不对!”门外那个人开始叫嚷起来,一个人吼出了八百只鸭子的气势。   “别推我,你才是神经病!”   傅笙皱眉,他这么说,显得更像神经病了,毕竟醉鬼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神经病也不会承认自己是神经病。   向晚小声问傅笙:“姐姐,我让人把他请走吗?”   傅笙刚要点头,外面又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   “放开我,我是傅笙的家属!”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大哥你谁?   ----   *化用自元稹《行宫》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感谢在2021-04-29 21:30:39~2021-04-30 18:4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吼吼吼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嫉妒   “这人谁呀?”   “不知道啊, 说是傅老师的家属。”   “家属?家属的范围可海了去了,他是哪种家属啊?”   “不知道啊,我看他和傅老师长得一点都不像欸。”   “该不会是......”   议论者咧开暧昧的笑容, 彼此之间用一种懂自懂的眼神对视, 向晚的拳头硬了。   “各位, 天色已经不早了, 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各位早点回家休息吧。”向晚站在那群议论者身后眯着眼笑。   她贴心地帮她们找好了借口,但中心思想不就是一句话吗?   没事干早点回去歇着吧!   那些人尴尬地笑着,从傅笙的化妆间门口散开。   八卦是人之常情, 但是八卦被人抓到,多少还是有点羞耻的, 更羞耻的是, 她们在化妆间门口听墙角听了这么久,居然一句话也没听见,那可真是太羞耻了!   向晚和每个人热切地打招呼, 目送她们彻底散开各回各家, 然后默默地上前,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向晚的小助理:“......”   “向老师,你这......”小助理看着自家影后的动作,一言难尽。   “嘘——”向晚把食指竖在嘴边,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助理纠结地原地张望, 生怕有人看见向晚在这, 到时候她家影后人设崩塌,想想就觉得窒息。   身为向晚的小助理,她理所应当地偏向向晚,每天看着向晚围在傅笙身边干小助理的活, 她心里有点怪怪的。   向晚是喜欢傅笙的,她看得出来,如果两个人能好好发展,那她就当近距离嗑cp了,但是如果傅笙真的如那些人所说,偷偷的都结婚了还在这玩弄向晚的感情,那她绝对不能接受。   这么一想,好像又理解了向晚的心情,她应该也在等一个说法吧。   一门之隔,化妆间里。   傅笙:“请给我个说法。”   “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嚷嚷你是我的家属,那么我请问——”   “你是我哪门子家属?”   那个男的自从提了傅笙的大名之后,向晚也不好让保镖把人叉出去了,只好捏着鼻子把人给请进来,进了傅笙的化妆间让两人单独聊聊。   那个男的自称名叫郑泽梁,是傅笙的男朋友。   傅笙紧急问小五:“我有男朋友吗?”   小五也说不清楚,在原剧情里傅笙这个人根本就没多少戏份,基本就是个用来衬托女主向晚的背景板,谁知道她在主视角之外有没有男朋友啊?   傅笙:“......明白了,背景板的背景板。”   双重背景板郑泽梁挠了挠头发,憨笑道:“我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嘛,就想着把我们的关系模糊化一下嘿嘿嘿。”   模糊化......   傅笙被气得梗住,他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艺人,尤其是女艺人来说,最忌讳的就是模糊的感情关系吗?他那句家属一说出口,有多少人该以为傅笙隐婚了啊?   傅笙又看了一眼郑泽梁,他一屁股坐在傅笙的椅子上就没挪过窝,一双眼睛在化妆间里到处打量,双手时不时在裤子上摩擦,除了回答傅笙那句话时装得憨,其他时候眼睛里嘀溜嘀溜精光乱转。   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小五:“现在怎么办啊宿主大大,我们根本不认识他啊!”   傅笙坐在平时化妆师颜雪晴做的高脚凳上,背挺得很直,自然而然俯视着郑泽梁。   “郑泽梁,”傅笙也不想着会不会因为不够亲密而露馅,她直接叫了对方的全名,主要是对着这么个上来就给她惹了大麻烦的人物,傅笙实在是亲密不起来。   而且,也没必要。   “我们分手吧。”傅笙说。   郑泽梁一愣,转而露出自以为宠溺的微笑:“别闹了。”   “我承认这段时间确实没有好好陪你,可我真的是太忙了,一有空我就过来找你了嘛。”   “你很想我,我知道的,好了丫头,别嘴硬了,来亲亲。”郑泽梁说着,居然真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开双臂想要来抱傅笙。   傅笙踩着地板往后划了一大步,高脚凳摩擦着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   “我没想你,我也没嘴硬,”傅笙深呼吸,试图调整好心态,跟眼前这人好好说,“我们不合适,你很忙我也很忙,我们分手吧。”   傅笙见到这人的时候,属于原身的那种厌恶情绪又一次出现,她可以肯定,哪怕是原来的傅笙,她也不喜欢这个郑泽梁。   而且这种油腻而不自知,普通却莫名自信,上来就像对傅笙动手动脚的男人,傅笙想十天十夜也想不通,原身为什么会答应和他交往。   叩叩叩——   化妆间的门被敲响,向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姐姐,你没事吧?”向晚问。   高脚凳和地板发出的那声摩擦音被她听到了。   “没事。”傅笙扬声道。   有人在外面偷听,这个认知让傅笙的火起更甚。她一想到对外面的人来说,她就是和一个疑似隐婚对象的人独处一室,她可以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但是向晚......   向晚她会怎么想呢?   傅笙很烦躁。   “如果没别的事,郑先生请回吧,我们演员也是很忙的。”傅笙开始赶客了。   “是,你忙,你现在火了,看不上我了呗。”郑泽梁愤愤不平。   “之前演了那么多都不火,偏偏这部火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靠什么上位的吗?怎么,想在傍上了大人物,看不起我是不是?”   郑泽梁表情扭曲着,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抡拳头了。他没用任何药剂压抑自己的信息素,情绪激动时那味就更冲了,傅笙闻见,眉头更皱了。   能像小胡那种知道在有Omega的地方遮掩自己的信息素的高素质alpha真是不多啊。   “你果然瞧不起我!遇上更好的,想把我踹了是不是?”郑泽梁逐渐失控。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郑泽梁说着,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猛增,到了呛人的地步。   他的信息素像是一瓶刺鼻的劣质酒,里面不知道勾兑了什么化学制品,被人不小心在密闭小房子里打碎,转眼间酒味就让人头昏。如果气味有画面,就像是游戏中那种黄绿色的毒雾,这时候肯定是以郑泽梁为中心,弥漫着扩散开来,甚至顺着门窗氤氲到外面。   小五惊叫:“糟了!是信息素爆炸!”   傅笙:“什么爆炸?”   小五:“信息素爆炸!哎呀,简单来说就是Alpha的信息素威压会强制Omega臣服,越是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越是恐怖!”   小五:“虽然宿主大大很强,对一般alpha拳打脚踢没问题,但是这个郑泽梁不一样啊,原身很有可能被她临时标记过,这时候他释放大量信息素,对你的身体有很强的催情作用!”   “宿主大大快跑!”   随着小五话音落下,傅笙猛地扒住了桌子边,她身体里好像有火在烧。   视线重重叠叠,世界在傅笙的眼睛里颠倒,这和她上次险些发情的感觉很像,但又不一样,她在生理本能和理智中艰难挣扎,屈辱和愤怒如潮水没顶。   郑泽梁在狞笑,傅笙知道原身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了。   恶心!   嘭——   上了锁的化妆间门被强行撞开,向晚冲进房间里,把傅笙往自己的小助理怀里一塞,掏出一只标签上满是外文的喷雾,照着郑泽梁的脸上狂喷。   “嗯......”傅笙抓着小助理的衣服,挣扎着想要直起身。   向晚的手突然顿住。   在小助理求助的目光下,向晚毫不犹豫地把傅笙从小助理怀里接过来,顺手把剩下的半瓶子alpha抑制剂扔进助理怀里。   “接着喷,喷完,喷到他清醒。”   “然后报警,猥亵Omega。”   向晚抱着站立不稳的傅笙大步离开,径直走进自己的车里,脸色冷得要结冰。   向晚把所有的车窗都打开,凉丝丝的夜风灌进来,把两人身上沾染的最后一丝劣质酒味散尽。   傅笙在慢慢恢复清明。   幸好现在不是她的发情期,也幸好向晚就在等在门外一直没走,才能让她刚闻见一点不对就冲进去,把傅笙抢救出来。   向晚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傅笙的家属”很不满,如果不是看在傅笙的面子上,他刚一现身就得被向晚叉出去。她就犹豫了那么一下,竟然让傅笙深陷这种险境。   傅笙是个很强的Omega。   她和傅笙一起揍过不少alpha了,不管是陈金昇这种渣滓,还是第一次酒吧里寻衅滋事的壮汉,傅笙完全不受那些人信息素的影响,这样的Omega是能炸翻全场的强者。   那个酒味的郑泽梁,根本不是傅笙的对手,但他却偏偏能伤害到傅笙。   向晚的拳头握紧了,这说明他曾经临时标记过傅笙。   傅笙歪在座椅上,后颈的腺体被长发挡住,向晚发现自己不能细想傅笙曾经经历过什么,一想到她就嫉妒得发狂。   她还一次都没碰到过的傅笙,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傅笙,居然被人这样欺辱。   向晚磨牙,她一直在渴望傅笙。   “向......向晚。”傅笙突然叫她。   “我在。”向晚赶紧回答。   傅笙吃力地抬起眼皮,像是在确认她身边的人是谁,待看清是向晚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彻底软在座椅上。   她很信任向晚。   向晚在心里痛骂自己,刚刚的一瞬间,她竟然真的闪过趁人之危的念头,她真无耻!   解除了车辆自动驾驶,向晚一脚油门加速,直奔最近的医院而去。   郑泽梁的影响正在逐渐淡去,傅笙很快就会醒来,但在这之前,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她混混沌沌,但对外界格外敏感。   傅笙鼻翼翕动,脸色染上薄红,她呓语着:“好香......是太平猴魁吗?”   吱——   向晚强行刹车,橡胶轮胎在路面上留下十几米的擦痕,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傅笙,眼睛一点点睁大。   她一直使用能帮她掩藏性别的特殊药剂,能让她的信息素闻起来像Omega,而在决定对傅笙骗到底之后向晚更是抑制剂不离身,像是她喷在郑泽梁脸上的那种,哪怕她正在易感期都能当场见效,把有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消弭于无形。   她确信自己能把alpha信息素味隐藏得很好,绝对不会让傅笙产生一丁点不适。   那么,傅笙是怎么闻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惊喜加更!感谢在2021-04-30 18:46:59~2021-05-01 01: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盐罐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往事   医院里, 傅笙躺在病床上,冰凉的药液顺着针头流入她的血管,换气系统持续工作, 保证病房里没有一丁点信息素残留。   傅笙彻底清醒了。   她记得当时灭顶的绝望, 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了这个ABO世界, 任凭她个人有多强的能力, 多骇人的天赋, 在标记了她的alpha面前,Omega永远是不堪一击的。   月色清冷,医护拖着拖车在走廊上游荡, 单人病房里空无一人,连送她来的向晚此时也不在身边。   傅笙靠在床头, 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身上搭着的蚕丝被上, 入目一片洁白。   “我知道你在,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你并没有完全离开, 是吗?”傅笙对着虚空开口。   “傅笙, ”她叫出了原身的名字,“是你选择了我,对不对?”   心里一阵慌乱,像是突然被班主任点名的小学生, 傅笙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理体验了。   这是原身的情绪。   原身很快平静下来, 她在黑暗的世界里踽踽独行, 被强权捂住喉咙,绑住肢体,被逼着压迫着跪下,她用尽全力去拼搏, 却始终无法扭转被支配的命运。   对于一个Omega,一个漂亮的Omega,向上的路被牢牢堵死,邀请她向下的路却四通八达,只等她撞得头破血流,认下这条命,松了这口气,就会有无数双手抓着她的脚踝,把她拖下散发萎靡甜腻气息的堕落之地。   她曾向往过爱情,也希冀着有一个样样都好的alpha拿着娇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但最后,她只等来了郑泽梁。   郑泽梁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了她,他那时候痛哭流涕地忏悔,赌咒发誓一定会对她好,原身也就那样接受了他。   两人说好要一起奋斗,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郑泽梁的脾气越来越坏,要求却越来越多,原身在娱乐圈里艰难求生,他却做起能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听说别人找到圈内女友,都有花不完的钱,听不完的秘辛,见不完的大人物。   原身什么也没有,原身什么都给不了他。   郑泽梁也知道,是因为原身不红,那......她红了不就好了?   他开始到处打听小明星一夜爆红的事迹,原来这个圈子里面还有这样那样的捷径,他鄙弃之余,居然也动了歪心思。   就在这个时候,原身进了一个大制作的剧组,听说剧组有个很平易近人的副导演,兴许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郑泽梁怂恿着原身,满怀希冀手舞足蹈,指着一片黑暗说:“看啊,那是你的花路。”   郑泽梁不一定多么重要,但他可以是压垮原身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可以,原身希望她从没来过这世间。   啪——   一滴泪砸在洁白的被面上。   傅笙解锁了错位人生的一半进度,重要支线取得进展,她应该快乐的,可是她心里全是苦涩。   原身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主神,换来异世界一个名叫傅笙的人帮她,她自己只留下一丝情绪默默地注视着世态炎凉。   “至今为止,我做的事,你还满意吗?”傅笙轻声问。   傅笙机缘巧合来到这世界,一开始是很傲慢的,她把和主神的交易理解成一场游戏,自她身边除她之外,不过是npc罢了。   她一点一点推测通关回家的条件,却忽视了这场游戏最初的缘起,原身到底想要什么。   原身说:“我很高兴。”   原身没有身躯,也没有灵魂,她甚至不能在傅笙的脑内像小五一样说话,但毕竟是横跨两个世界,共用姓名和身体的有缘人,傅笙天然能够感应到原身。   傅笙和她一样,又不一样。傅笙充满了抗争的勇气,也拥有抗争的实力,甚至连这具Omega的身躯,也因为傅笙的灵魂而更加强悍。   “我要彻底和郑泽梁分手。”傅笙说。   原身赞同。   “我要洗去他对这个身体留下的标记。”傅笙说。   原身愣了片刻,喜极而泣。   “好,”傅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们一起打破这噩梦。”   傅笙看了眼所剩无几的吊瓶,按铃呼唤护士拔针,她要找医生动手术洗去后颈腺体上的标记。   不管多难,不管多疼。   病房外,寥落无人的楼梯间,应急灯闪烁,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盘旋。   向晚咬着牙,拨通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希望电话那头的那个不靠谱的老头,现在是醒着的。   嘟嘟几声之后,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又喝醉了吗?”向晚暗骂一声,认命地重新拨过去。   这一次在自动挂断之前,那边接了起来。   喧闹的重金属音乐冲击着耳膜,一声鬼哭狼嚎的高音差点把向晚送走,她皱着眉头把手机拉远,直到接电话的人走开,那儿童邪典般的噪音消失,才重新把手机贴回耳边。   差点忘了,鲁叔的主业是黑酒吧啊。   “喂,鲁叔?”向晚先打了个招呼。   “嗯?药不够用了?”那边语气轻快,口齿伶俐,听起来没喝大。   “我问你件事。”向晚开口。   “alpha用了抑制剂之后是不是就不会往外释放信息素了,就算是Omega也闻不到?”   “是啊。”鲁叔不明就里。   “哎不对呀,你都用了那种药了,你的信息素应该任何时候闻起来都像Omega,你还用alpha抑制剂干嘛?”   向晚:“......双重保险吧。”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技术!”鲁叔瞪眼。   “你管我相不相信你的技术,我花钱了!”   向晚一句话,噎得鲁叔偃旗息鼓。是啊,她花钱了,顾客是上帝,尤其是这么个难伺候的大小姐,那不仅是上帝了,鲁叔都怕她家人送他去见上帝。   “你的药该不会不能和抑制剂一起用吧?”向晚狐疑道。   “不可能!”鲁叔一口咬死。   “那为什么还有Omega能闻得到我的信息素,而且......好像有反应。”向晚幽幽道。   她捂着话筒,小心地往傅笙的病房看了一眼,那边没有一点动静。   “有反应......是指什么?”鲁叔小声问。   顺着鲁叔的问题,向晚的思绪又飘回几个小时之前,傅笙确认在她身边开车的就是向晚,于是卸下最后一丝防备,安安稳稳地斜靠在座椅上。   她脸上染着不自然地潮红,双眼眯成一条缝,里面像是氤氲着水光,就那样斜睨着向晚,用破碎的声音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   打住!   向晚深吸一口气,把那些香艳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她现在应该抓紧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事关她会不会掉马的大计!   “向大小姐,你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揶揄。   “任何抑制剂或类似物都有一个弱点,只不过寻常人一般碰不到罢了,任何一瓶药的说明书上都写得很清楚。”   “抑制剂或者我的转换剂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掩藏信息素,终究总会泄露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到空气中,就像做选择题,语气太肯定的选项肯定不对。当然了。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管是什么性别,泄露的这微不足道的一点信息素都不会被捕捉到,除了——”   “和她的信息素完全匹配的那个人。”   “这么说,大小姐遇上对你格外敏感的那个天选之子了?恭喜恭喜!”   向晚沉默着,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天选之子,天生一对......   多好的词啊,如果向晚不是装O装到骑虎难下的话,就更好了。   “所以说,我永远也没办法在她面前彻底隐藏我自己的信息素了?”向晚问。   “这个嘛,”鲁叔顿了一下,“你们和普通的AO小情侣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对你的信息素格外敏感而已,你一直用我给你的药,她闻见了也会当成Omega信息素的,没关系。”   “只要你别到易感期,或者她别到发情期,那就没问题。”鲁叔补充道。   天生契合的A和O,到了特殊的生理时期,那可是一点就炸啊。   “不过我很好奇啊,平常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一个完全契合的另一半,你遇上了怎么还想躲呢?你可是Alpha啊,怎么想也不会吃亏。”鲁叔开始在向晚的雷区上疯狂跳舞。   “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是beta我不懂。”鲁叔举手投降。   “但是能跟你的体质完全契合,那你那位Omega小可爱很强悍嘛哈哈哈哈。”鲁叔又开始试探。   “我见过吧?”鲁叔问。   “没有。”向晚答道。   “哦,是那个你领着来找我买药的那位。”鲁叔说得笃定。   “我说了,不是她!”向晚有些暴躁。   “啧,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吧,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大火气?”鲁叔嘟嘟囔囔,嘴碎之中又带着点自家养的小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欣慰感。   向晚愤怒地把电话挂了。   事关向晚的感情生活,连向父向母都不管,他一个姓鲁的外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鲁叔这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总是多管闲事。   向晚和姓鲁的认识很多年了。   很多年前,向晚一直以为自己会分化成一个alpha,家里所有人都等她分化成alpha,向家需要一个强硬的alpha来继承向家的财富和权力。   但是等啊等啊,始终没等到她分化的那一天。   向父向母终于坐不住了,他们用特权带向晚去查了分化潜能,这是违规的检查。   检查报告上说,向晚分化成alpha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向晚的世界就此崩塌,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失望的眼神和歇斯底里的指责。   向晚跑了,然而根本没人发现,向家正马不停蹄地物色下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她第一次来到了联盟最边缘的灰色地带,这里没有纪律、没有道德,只有各种赤/裸的欲望,年轻美貌的Omega出卖皮肉换来暂时的庇护,他们把手里所有的钞票都花在酒精、毒/品、致幻剂和所有能能让他们醉生梦死的东西上。他们都挥金如土,他们都是穷光蛋。   有个很漂亮的Omega曾经坐在鲁叔酒吧的门口破口大骂,她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裹着一件几乎不能蔽体的破布裙子。   “你还捣鼓那些没用的玩意干什么,白天也他妈的给老娘开门啊,老娘要喝酒!”   “谁会想用你那破玩意,这世道,信息素一上头,人和他妈的猪狗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为了那点事活着吗?”   后来这个Omega去哪了,向晚已经没印象了,约莫是死了。   当时的向晚还很小,鲁叔也没现在这么老,贫民窟远比现在混乱,每天都有人失踪。   向晚当时说:“或许,我就是当Omega的命。”   鲁叔却说:“哦,我看不一定。不过,当Omega也没什么不好吧?说得就像当alpha一定很厉害一样。”   他是向晚遇见的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一个碎嘴子,一个见钱眼开的酒鬼,一个厮混在酒吧里的老头,一个认不清楚现实的怪物。   那怪咖打开门,把鞋子跑丢了一只的小向晚领进门,帮她把另一只学生鞋也脱下来扔掉,往她手里塞了一杯泡沫会顺着杯壁往下流的啤酒。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事实也证明那劳什子违规检查就是在放屁,向晚在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少年期尾巴,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雨夜里,分化成了alpha。   但那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鲁叔说的,当Omega有什么不好,当alpha又有什么厉害的。   没人稀罕用鲁叔的药,那玩意能扭转alpha的信息素,甚至压制alpha引以为傲的体力精神力,把高高在上的alpha变得和Omega一样不堪一击。   哦可怜的沦落在贫民窟的科学家啊,没人愿意了解他的研究,向晚来一个试试。   向晚倒想看看,她能成什么样的人,和她是什么性别,到底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愿公平和正义永存   今天提前一点更啦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05-01 01:00:01~2021-05-01 17:1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系售货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洗脱   向晚挂了电话之后, 从包里又拿出了一只抑制剂对着自己一阵猛喷,知道自己轻嗅袖口发梢都闻不见一丁点绿茶味,这才向傅笙的病房走去。   刚才有医生进了傅笙的病房, 她应该已经醒了。   病房里, 傅笙挺直着脊背, 目光灼灼。   “我要洗去标记。”傅笙说。   “这......”主治医生有点犯难。   手术也不是说做不了, 但标记是牵扯到AO双方的事, 要洗去标记,也需要AO双方的签字才行。   医生看着傅笙,支支吾吾半天, “没有配偶的签字授权,我们医院不能做这个手术。”   傅笙气笑了:“我的身体, 我自己不能作主吗?”   “可以, 当然可以,但是......手术确实需要配偶签字授权,不然我们肯定不能给您做手术。”   那个医生看傅笙态度坚决, 建议道:“如果是因为配偶双方之间感情破裂想要洗去标记的话, 可以和您的alpha好好商量一下,他出面签一个字,我们马上就能为您安排。”   傅笙已经不想听他狡辩了。   这群人的逻辑就是Omega不仅没有处置自己身体的权力,也没与单方面结束一段亲密关系的权力, 她们只能恳求alpha屈尊降贵地放她们离开, 或者等待对方终于腻歪了, 主动抛弃自己。   这是什么道理?   傅笙看着小护士帮自己拔掉了针头,她问:“我可以出院了吗?”   “出院?”那个主治医生一愣,“当然可以,你的生理状态已经完全稳定了, 原本也不需要住院的。”   是送她来的向晚不放心,硬是逼着院方收傅笙住院观察。   “但是如果您想去别的医院洗掉标记的话,我劝您还是不必尝试了。”   那个医生冲着傅笙的背影说:“这是全行业的标准,任何一家正规医院都不可能接受在没有配偶许可的情况下为您进行洗脱标记手术的,请您理解。”   傅笙脚步一顿,轻笑一声:“我理解。”   拉开病房门,向晚就站在门外。   傅笙没有多此一举地问向晚听到了什么,病房门并不隔音,她肯定全都听到了。   “出院吧,没必要在这躺着了。”傅笙说。   向晚点点头,默默地帮傅笙把随身物品收拾好。   她听到傅笙说想要洗掉标记了,第一时间想起的竟然是一个当年在贫民窟见过的Omega。   那些Omega们随意地享受着短暂的青春,也从不在意自己被谁标记了,反正春风一度之后,也许根本不会再相见。   但是有一天向晚就在鲁叔那里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客人,一个眉目带着书卷气的小Omega,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就像是误入这片肮脏土地的小精灵。   她说她要离开这里,请鲁叔帮她洗掉后颈腺体上的标记。   撩开她枯草一样末端泛黄的长发,腺体红肿不堪,上面遍布着被人粗暴对待留下的牙印和粘液。   洗标记很疼,比被alpha标记疼一百倍,这是鲁叔告诉向晚的。   鲁叔那里条件很简陋,连麻醉剂也没有,那个小Omega咬着牙一声都没叫,血浸湿了整个后背。   结束之后,她笑着和鲁叔向晚挥手告别,她说她终于要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了。   当时,向晚是真的以为她要交好运了,还祝她一路顺风。   后来......   不过是再麻烦护城河捞尸人一遍罢了。   走出医院,夜风扑面而来,带着独属于夜晚的寒意,向晚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去哪?回酒店吗?”向晚问。   傅笙没说话,向晚就继续说下去了:“姐姐别担心,我助理说那个家伙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我有门路可以让他在监狱里多判几年,只要他不出来,对姐姐其实没有影响的。”   “我要洗掉标记。”傅笙说。   “他怎样与我无关,我只要洗掉标记。”   “你也有这方面的门路,对不对?”傅笙转过头,递给向晚一个无法拒绝的目光。   “那个医生说的没错,任何一个正规的医院都不会做没有配偶同意的手术......”   “所以不正规的医院可以,我这么理解没错吧?”傅笙歪着头笑,像个搞恶作剧成功的小学生。   向晚:“......没错。”   “有介绍吗?”傅笙直接问。   向晚想起那个在鲁叔那里洗标记的小Omega,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什么不正规的医院。”   “是吗?”傅笙目光中带着怀疑,“我还以为向老师对那些不正规的地方都很熟悉呢,没想到向老师竟然是个正经人?”   带傅笙去逛过贫民窟、买过违禁药品、在地下酒吧里喝过酒还从警察手里逃跑的正经人向晚败下阵来,傅笙就差把嘲讽写在脸上了。   “鲁叔那里可以做......”向晚终于还是说了,她怕她要是咬死了不掺和这事,傅笙再找更不靠谱的人。   “但是很痛!”向晚强调。   傅笙心里猛地一动,又是原身活动的迹象,她的意思是:   再痛也值得。   城郊,墨绿色的门面的小酒吧。   和上次大白天来时的萧条不一样,傅笙一行两个人还没进去,就被里面轰鸣的音浪震得不敢上前。   “鲁叔这人吧,路子比较野。”向晚干笑道。   傅笙:“看出来了。”   她双手捂着傅笙的耳朵,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一口气冲进去,熟门熟路地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暗门,走过一段腐朽的楼梯,鲁叔在地下室里等着她们。   “来了?”鲁叔的目光不停地往傅笙脸上瞟,满脸堆笑。   “咳,我事先跟鲁叔说了一声我们要过来。”向晚有点不自在地解释道。   “对,就是这样。”鲁叔还在笑。   傅笙将信将疑地在布帘子后面简陋的诊室里坐下,跟鲁叔又说了一次自己的诉求。   这感觉怪怪的,就像是社会新闻上背着家长去黑诊所里做人/流的高中生一样,只不过主角变成了傅笙自己。   傅笙顺从地低下头,撩开碍事的头发,细嫩的后颈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正中微微凸起一块,就是Omega的腺体。   傅笙上一次被临时标记,是在她穿过来之前,都不知道多早以前的事了,现在腺体上光洁如新,没有任何痕迹。   向晚看了一眼,突然兀自红了脸,她呆头鹅一样背过身去,不忘嘱咐鲁叔:“你千万要下手轻点,傅老师怕疼。”   “我不怕。”傅笙拆台。   “我就一个要求,洗得干净点。”   鲁叔叹了一口气,从沙发后面拖出一口大箱子,砸在桌面上,单手掀开箱子盖,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层叫不出名字器具。   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小朋友们,社会在进步,医学从来不会停滞不前。”   鲁叔念叨着,单手就掰开了个安瓶,用注射器吸完,围绕着傅笙的腺体多点注射。   “感谢科学,感谢麻醉剂!”鲁叔道。   向晚:“......谢谢,麻醉剂早就有了,只是你之前买不起吧。”   “错!”鲁叔反驳:“我收入稳定,什么时候买不起过?”   “我那是没渠道,买不到!”   傅笙轻笑,鲁叔这种认怂认得清新脱俗的人,也确实是少见。   也不知道是那边鲁叔和向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斗嘴帮她转移了注意力,还是麻醉剂起了作用,傅笙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内心安定而又轻快,甚至还隐隐能感觉到原身对新生活的憧憬。   约莫半小时后,身后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鲁叔把手术器具收回了箱子里,温声道:“好了,结束了。”   傅笙摸了摸后颈,腺体上用一小片纱布包着,上手是一小片湿黏。   “给你擦了药,平时可以用头发遮着,过两天把纱布摘了就行。”鲁叔边收拾台面,边交代道。   “别动。”向晚转过身,帮傅笙小心地整理好头发,小心翼翼地帮她用发丝遮掩着纱布,没碰到一点伤口。   “疼吗?”向晚问。   “不疼。一点都不疼。”   向晚拉着傅笙的手,傅笙的手心依旧温暖干燥,向晚却早已吓出了一手冷汗。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地把手抽回来,找了张纸巾擦手。   傅笙从座椅上站起来,整个人还好像在梦里一样。   这就完成了?洗脱标记,就这么简单?   从此,她傅笙就可以和过去一刀两断,带着原身的那份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了?   “你这就是个临时标记,就是被人咬一口的事,哪有那么复杂?”鲁叔边收拾东西边吐槽。   “而且那个曾经标记你的alpha,真是那种少见的弱,要是......”鲁叔的眼神瞟到向晚,紧急换了个方向,“要是遇上真正强大的alpha,他早原地跪下任他们操了。”   “咳咳。”向晚听见鲁叔说话越发没折没拦,贫民窟那些满嘴脏话的习气都带出来了,赶紧制止他。   鲁叔:“Sorry,children.”   傅笙也装作没听见鲁叔那句话,把话题拉回到手术本身。   “那......那些医院都不愿意做,我还以为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手术。”   鲁叔一哂:“性命攸关?他们只是不愿意担责任罢了。万一患者做完了之后后悔呢?万一那个alpha后悔呢?没有alpha的签字,他们到时候根本说不清楚。”   “说到底,只是医院的自保措施罢了。”   傅笙看向鲁叔,鲁叔摊手:“我这种赤脚大夫从来不怕惹事,出事了大不了我跑呗。”   鲁叔把自己的本事和人品贬得一文不值,但向晚知道他边卖药边搞研究,顺带着帮这里的居民做些别处不方便的治疗,他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   他没失过手,更别提未畏罪潜逃。   向晚又一次瞥向傅笙的后颈,那里干干净净,被披散下来的的长发遮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像当年,又是剧痛又是鲜血淋漓,鲁叔的手艺熟练很多了。   这些年她来这里来得少了,贫民窟和当年相比大不一样。   傅笙翻出手机上的账户ID,问鲁叔:“多少钱?”   鲁叔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要钱,他瞟了一眼向晚,靠在门框上潇洒道:“记向小姐账上吧。”   鲁叔见傅笙面上还有犹豫的神色,恨铁不成钢:   “我给你讲啊,Omega要学会宠爱自己,有些钱啊,就是该让她出!”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老鲁你在内涵谁?   ————   剧情需要,没有任何贬低医务工作者的意思,我本人也是医学生,非常能够理解医生的难处,也希望看文的宝贝们对医务工作者多点耐心和理解。另外,大家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尽快就医,千万不要尝试去任何不正规医疗机构哦! 第38章 折腾   有人自愿为傅笙买单, 虽然不明白鲁叔那个意味深长的笑是什么意思,但傅笙最终还是犹豫再三欣然接受了。   原身留下的钱不多了,以前傅笙还怀疑过, 原身好歹也入行这么多年了, 为什么连点积蓄都攒不下来, 现在看来, 估计全都便宜郑泽梁那个混蛋了。   等《女帝》的片酬结了, 傅笙打算一并把这段时间的开销还给向晚,她只是暂时借向晚周转一下,才没有把向影后当作冤大头的意思呢。   小五:“持怀疑态度。”   坐在回程的车上, 终于不再被迫生死时速,向晚挂了自动驾驶闭目养神, 傅笙也终于有功夫和系统算算账。   傅笙:“你怎么从没提醒过我还有郑泽梁这么一号人物?”   小五瑟瑟发抖:“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这不是支线任务嘛。”   “没关系的宿主大大,你已经洗掉标记了,从此渣男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小五慷慨激昂。   傅笙沉默, 果然伤痛不在系统身上, 她不知道当时的那种痛苦和绝望。   “好吧,”傅笙也不想和这个小傻子追究太多,“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问一下, 这次的奖励是什么?”   小五:“?”   “什么奖励?”小五愣住。   “完成支线任务的奖励啊?”傅笙有些奇怪, “主神让我探索原身的经历, 我已经探索出来了,错位人生的支线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我的奖励呢?”   “啊......这个嘛......”小五开始支支吾吾,“我问了, 宿主大大您其实还没完成任务......”   “这个支线任务应该还有后续,主神让您继续探索。”小五越说声音越小,在她看来主神纯粹是在刁难宿主,傅笙只靠着那么一点和原身微妙的情绪感应推测出她的整个人生,这根本不可能!   “应该不是整个人生,谁也没这样的本事。”傅笙分析道:“我觉得主神的意思,应该从这个任务的名字入手......”   “错位人生......应该有个导致错位的关键节点,找到这个节点,才算是真正完成了任务。”   事情有些棘手,傅笙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如果是错位的话,那连原身都不知道哪里错位了,她能感应到原身的情绪也没用了。   而且,傅笙抚摸着胸口,那些激荡着不平的情绪都已经退散,好像原身在终于洗掉了屈辱的标记之后心满意足,在这时空的某处彻底陷入了沉睡。   “傅笙......”傅笙在心底了呼唤原身。   “你还在吗?”   回应她的只有安安稳稳的心跳。   “慢慢来吧。”傅笙轻笑,“单打独斗也没关系。”   “嗯......”向晚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呓语。   她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星子从天际上滑落,明月半边被云雾遮掩,泼墨一样浓黑的夜色卷了边,一缕微光慢慢自远方爬升。   天快亮了。   几乎折腾了一整夜,说来还都是和向晚没什么关系的事,这小孩儿忙前忙后的,让傅笙难得的又心软了。   自动驾驶导航的重点是剧组的酒店,车缓缓停下,向晚还没醒过来。   此时距离起床还有几个小时,按照傅笙的习惯肯定就不准备睡了,但听说年轻人好像睡眠需求更旺盛些?   在车里休息不好啊,还是得回酒店。   傅笙下车,绕道向晚那边,她轻轻拍了拍向晚的肩膀,想要把人叫醒送上房间。   “嗯......姐姐,到了?”向晚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难为她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醒醒,回房间再睡。”傅笙轻声叫她。   “好,回房间。”向晚迷迷糊糊地下车,踉跄着一头扑进傅笙怀里,手臂蹬鼻子上脸一般顺势揽在傅笙脖子上,侧脸在傅笙脖颈间磨蹭。   “向晚,站好。”傅笙提醒她。   但不知怎么回事,半梦半醒间的向晚简直比上次醉酒还难搞。   傅笙是知道向晚的房间号的,她大概也能一路把人拖进电梯拖到房间,但向晚死活不配合不拿出房卡,她又不能把手伸进她口袋里乱摸。   那是耍流氓!   傅笙叹了口气,默默地在电梯上按下了自己的楼层。   叮——   傅笙走出电梯,身上挂这个睡迷糊的向晚,生无可恋。   她现在只希望酒店走廊的监控永远也用不到,不然向晚这算是人设崩塌的同时还炸飞了她。   刷卡、开门、开灯,一气呵成。   环境骤然变亮,向晚惊叫了一声,闭着眼睛把头埋在傅笙颈侧,迷迷糊糊道:“关......关灯,别开......晃眼......”   傅笙深吸一口气,向晚今天救了她,还帮她掏了钱,她应该对向晚好一点。   小孩儿就是粘人,没啥大毛病。   傅笙一遍一遍默念这句话,终于成功洗脑了自己。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肯定不能委屈小孩儿去睡沙发,傅笙拿出幼儿园园长哄孩子的语气,放柔了嗓音道:“向晚小朋友乖,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   然后半拖半抱着向晚,把人扔到了床上。   可惜傅笙演过很多角色,就是没演过那种一言不合就把女人往自己床上扔的霸道总裁,她一个不小心,在万恶的惯性作用下,一头栽倒在床上。   床上,向晚旁边。   向晚当即缠上来,让傅笙断了挣扎下床的念头。   向晚的手从傅笙脖颈上绕过,指尖挑逗般的蹭过她贴着纱布的后颈,手术后本来就格外娇嫩,那块软肉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傅笙当即就黑了脸。   看向晚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傅笙气得直咬牙。   这小孩儿要是个Alpha,肯定浪得没边了!   ====   天光大亮,比闹钟先响起的是来自杨总的电话。   自称傅笙家属的郑泽梁来片场大闹一通,这件事果然传到了制片人杨想平的耳朵里,天一亮她就打电话来过问了。   “怎么回事?”杨总问。   “你真的结婚了?”   傅笙看了眼揉着眼睛幽幽转醒的向晚,咬牙切齿道:“怎么可能,我清清白白一条单身狗!”   “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跟我说实话,我才能帮你运作。”杨总说。   傅笙也明白这个道理,昨天片场上人多嘴杂,难免有人传出什么消息,就算是为自己的名声,傅笙也不得不求助于杨总。   她隐去了郑泽梁卑鄙得得到原身的内情,只说郑泽梁是她年少不懂事时交往过的男朋友,傅笙早就想分手了,但他还纠缠不清,主要是看傅笙现在事业上有点起色,就想来吸血傅笙。   “我已经跟他断干净了,”傅笙说:“而且,向晚昨晚报警把他送进了警局。”   听到向晚出手,杨总那边安静了一瞬,“是该让他长长记性。”   “后面的你不用管了,我全权帮你处理,你确定不会跟他旧情复燃了吧?”杨总问。   “当然不会。”傅笙答得肯定。   “好,”杨总的语气和缓了很多,“不要做那些只知道依靠alpha的菟丝花,遇上这种劣质A直接一脚踹了就完事。”   “你到了片场给向晚带个话,这次的事有劳她了,改天我请她吃饭。”   杨总交代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傅笙看着坐在自己床上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向晚,有点心虚。   她这算是借了原著女主O的手帮自己平事,还把人拐到自己床上来了,感觉是会被O强人杨总批判的做派啊。   不对,是向晚主动帮她,也是向晚非跟着她回房间,怨不得傅笙。更重要的是,向晚她也不是杨总口中的那种劣质A啊!   原书唯一主角O,那素质是开玩笑的吗?   向晚看着傅笙的表情从心虚一点点变成理直气壮,摸不着头脑。   “是杨制片打来的电话吗?”向晚问。   “是,”傅笙飞快地传达了杨总敷衍的邀约,“她说改天请你吃饭。”   这句话基本就等同于不请你吃饭。   向晚可能是还没醒透,她环视了一周,终于发现重点:“这是姐姐的房间?”   傅笙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被压在床上揉得皱皱巴巴。   “你可真不老实。”傅笙抱怨道。   向晚睡觉抱着她让她翻身都难,傅笙揉揉酸痛的脖颈和后腰,呲牙咧嘴地下了床。   “你睡爽了吗?我被你折腾到天亮。”   向晚:“!”   “我......我竟然......不会吧......我不知道啊......”向晚语无伦次。   她手忙脚论地滚下床,去搀扶傅笙,傅笙一侧身让她扑了个空,向晚又赶快去看傅笙才动过手术的后颈。   颈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奇怪的痕迹,纱布还好端端地贴在上面,洁白如新。   向晚虚惊一场。   “你平时起床要定几个闹钟啊,怎么夜里叫也叫不醒,我都怀疑你是装睡了。”   傅笙倚着门框笑,就好像向晚是她许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不管岁月隔绝了多久,只要见上面大闹几句,专演就能回到那个相互嫌弃又离不开的年少时光。   “如果是装睡,那你演技也太差了。”傅笙说着,溜进了浴室。   清亮泼辣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向老师,醒了就别赖在我这了,回你的房间洗漱去,走的时候帮我关好门。”   向晚低着头,兀自笑开了,她捡起昨晚掉在地上的小外套,贴心地帮傅笙搭在椅子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热腾腾的水汽转眼蒸腾起来,给浴室门上那一小块磨砂玻璃蒙上白雾,哗啦啦地水声砸在地上,傅笙在洗澡。   向晚轻嗅,傅笙的房间没有任何味道,她刚醒过来时被傅笙的话吓慌了神。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空气中应该弥漫着她们两个人信息素合在一起的味道,向晚没闻到过,但她无端地相信,那一定是能甜到她心里的味道。   “早安,姐姐。”向晚轻轻地离开傅笙的房间,房门落锁的咔哒声里,向晚轻声道:   “待会儿见。”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我都怀疑你装睡了   向晚:姐姐这一次我真没有!   傅笙眯眼:这一次没有?那上一次有?黑酒吧那次你装醉?   向晚: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感谢在2021-05-01 23:43:20~2021-05-02 18: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长公主和戏子   傅笙吹干了头发来到片场, 昨晚先是到处奔波求医,后来又被向晚折腾,她精神不太好, 但好在, 今天基本上没有她的戏, 她只是来观摩向晚和其他老师拍戏的。   傅笙不是天赋异禀选手, 她总走到这一步全靠努力罢了。   今天这场戏, 是长公主从方巧荷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皇帝的阴谋,她打算先发制人,把矛盾提前激化。   Action!   消息最早从茶楼酒肆里传出来, 说书人哗众取宠,把听众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说鞑子要求娶光风霁月的长公主。   敢说这种书的人被人一口茶水喷在脑门上, 从茶楼里轰了出去,长公主的德行有目共睹,谁能接受一个说书的红口白牙污蔑她?   但后来, 不光是坊间, 连书院里也隐隐有人议论。   街面上交头接耳,消息像长了腿一样四处传播。   人人都说,皇帝有意要将长公主嫁去鞑子的部落和亲。   “有辱斯文!”   “丧权辱国!”   书院里的学子慷激昂,骂得吐沫星子乱飞。   “长公主殿下自愿守节, 竟被人逼迫改嫁, 世间竟有如此道理?”   “李相大人鞠躬尽瘁, 满门清流,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吗?”   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学子们议论的主角,从长公主偏离到了当朝宰相身上。   李相, 就是长公主的夫家,长公主能在民间赚得这么贤良的名声,离不开嫁入宰相这个清流世家。   李相少年成名,文动京城,在权力中枢做了一辈子官,桃李满天下。天下文人没有没听说过李相大名的,那些学生的文章若是能得到李相的一句点评,那便是祖坟冒青烟的福分。   皇上让宰相府守节的长公主再嫁他人,还是嫁给鞑子,这无异于是给天下文人和他们尊了一辈子的礼教一记响亮的耳光。   文坛震动。   有人生怕街面上以讹传讹,到宰相府下拜帖旁敲侧击,结果鞑子的话题还没聊两句,李相爷就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宰相的态度,坐定这件荒谬之事竟然是真的。   礼崩乐坏,昏君当道,官宦消声,学子奋强!   他们以笔为刀,誓要重振礼法纲常。   京城街面上一间茶楼,坐落在观星台边上,自顶楼包间眺望,能把全京城的胜景尽收眼底。   眼下,整个茶楼都被人一掷千金包下,金主正坐在顶楼包间的临窗的那张桌前,捧着一杯香茗轻嗅。   斗笠遮面,细软的宫纱垂下,让人看不清阵容,但从披风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纤细柔白,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   “殿下,你这是鼓动他们造反啊。”   坐在贵妇对面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捋一把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就是楼下学子心中的文坛领袖李相爷,而能被宰相称为殿下的,自然是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刮了刮茶水上面的浮沫,啜饮一口,望着下面激昂奔走的学子,露处了一抹嘲讽的笑。   “到底是年轻人啊,就是容易被煽动。”   只要学生中间有人振臂一呼,他们就自发地行动起来,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计划之中的马前卒。   “大人说的,好像是我挑唆了她们一样,好没道理。”长公主笑道。   “明明天下学子,都为李先生的马首是瞻。”长公主停顿在这里,给了对面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没错,外面的风声都是长公主和宰相放出来的,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就是要在尘埃落定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才好,若是等到圣旨已下,她们便回天乏术了。   学生们在京城官道上集会,拉扯出横幅,讨伐那个在皇上身边进谗言祸乱朝纲的监臣。   虽然人人都知道朝中无人能左右皇上的想法,但平头百姓总不能指着皇上的鼻子骂,难道还怕城门上吊死的无名尸不够多吗?   所以只能拉出个奸臣来痛骂,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人。   “这还只是第一步。”长公主轻笑。   天子脚下,学生闹事官府必然不能不管,端坐在高楼上的长公主和宰相,眼见着街角上冲出来一队带着杀威棒的衙役,他们和学生争执起来,后面逐渐演变为府衙队学生的单方面殴打。   日薄西山,闹剧散场,闹事的学生被关进大牢,只留下一地狼藉。   “接下来,就仰仗宰相大人了。”长公主冲李相微微点头,宰相忙站起来还礼。   坐了一下午,长公主也乏了,她伸了个懒腰,出门扶着贴身嬷嬷的小臂,钻进了回宫的轿子。   宰相恭送着长公主离去的方向,浑浊的双目越发阴沉。   早在长公主要求他立刻放出消息的时候,他就过问过那个给长公主做事的戏子,当时他问:   “殿下就这样直接出手,皇上会不会觉察到方姑娘走漏了风声?”   毕竟皇帝和大将军密谋的时候,只有方巧荷一个人在场,她虽答应了皇上倒戈去那边,可皇帝到底应该是防备着她的。   当时长公主只停顿了一瞬间,抑或那一瞬间的停顿都只是宰相的错觉,她说:“巧巧不是一直在被皇兄怀疑吗?多一分少一分的,又有什么相干?”   那个戏子豁出命来提醒长公主,结果长公主转头就把人卖了,这样的人让李相浑身发凉,好像对于长公主来说,成大事的路上抛下个把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Cut!   这个场景的戏拍完,场务忙着布置下一场,向晚注意到傅笙就坐在场面,又拿着本子埋头写写画画。   向晚抿唇一笑,施施然走过去,上场戏是长公主私服出宫,她穿着窄裙披了个斗篷,走起路来还有几分飒爽。   “姐姐在写什么?”向晚问。   “整个片场,也就你和谢编喜欢边看别人演戏边写东西。”   “在写......长公主真不是个好玩意儿。”傅笙从膝头的本子里抬起头,目光对上对面的向晚,兴许是眼球没能瞬间调整好焦距,她的目光显得格外温柔。   “像你这样的坏人居然能当主角,真是奇怪。”傅笙拿笔点了点本子上记录的长公主故事线,揶揄道。   向晚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写我这个人物就是专门用来批判的吧?”   “不过你也真的很厉害,长公主这个角色半点也不像你,亏你驾驭得这么好。”傅笙难得地赞叹道。   傅笙是个努力家,她对于向晚这种天才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她一边羡慕着这种人,一边又看不上这种人。   傅笙总觉得如果易地而处,她绝对能比那些号称天才的做得更好。   遇上向晚,她才意识到,原来人的天赋真的有壁,她房间里厚厚的几大叠都是人物小传剧情分析和表演专业书,而向晚的房间里,空空如也。   她根本用不着努力,导演一喊开机她就天生知道该怎么演。   “向老师!”向晚的小助理飞快地跑过来。   “快去换装,下一场戏马上就开拍了。”小助理催促着。   傅笙和那小助理视线相接,认出她就是头一天跟着向晚闯进化妆间的那位,后来报警善后,都是她一手处理的。   傅笙微笑着向她点点头,那小助理一愣,突然给傅笙鞠了个躬。   傅笙:“?”   “别丢人了。”向晚一把拉起小助理,给傅笙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抓着人就跑。   陪傅笙洗过标记之后,向晚和傅笙两个人经历的秘密又多了一件,每一个小秘密就像是一道绳索,把两个人缠得越来越近。向晚好像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相处方式,不是故作亲昵,也不是诚惶诚恐地讨好,因为她们现在真的很亲近。   傅笙望着向晚离开的方向,不自觉勾起嘴角。   她之前总觉得向晚心思深,做什么都好像时刻准备着给人下套,甚至因为她有感情诈骗犯的嫌疑,傅笙还有意疏远过她。   那几天,向晚真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现在,傅笙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向晚这小孩儿,拿她当个靠谱的朋友还不错。   很快下一场戏就布置好了,是一场朝堂群像戏,长公主并不在其中,但处处都有长公主的影子。   次日大朝,百官列席。   有人当堂出列,怒斥京城学子目无法纪,在天子脚下聚众闹事。   那人话音一落,另一派就有人站了出来。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书生议政乃是古训,府衙不分青红皂白抓人,甚至还打伤了好几个学生,这罪责不能全归到学生头上。   两拨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直接把皇上想压制的流言抖落在了明面上。   毕竟既提到了学子闹事,那总归有个闹事的缘由,缘由就是坊间传闻天家有意让守寡的长公主再嫁于蛮族和亲。   “都是一派胡言,陛下该把造谣污蔑皇室和宰相大人的无耻小人统统发落下狱。”先前第一个出头的官员义愤填膺。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直接把皇上架到了火上烤。   皇上若是处置了学生,那便相当于亲口承认学生造谣污蔑,日后他再下旨让长公主和亲,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他若是不处置那些学生,就好像是传递出消息,那些传闻确有其事。   本来皇上打算先捂着操作,然后一道圣旨尘埃落定,给长公主身上扣上为国为民的大帽子,这样宰相府也不好说什么。   但现在,消息走漏得太快,而且舆论明显朝着对皇家不利的方向去了,长公主在民间的威望高涨,此时再把她捧上为国献身的高位,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皇上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害他。   “区区民间闲言碎语,也值得拉到朝堂上争辩?”皇上佯作大怒。   众大臣都知道皇上的脾气,见龙颜大怒,纷纷跪下请罪,只有宰相仍立在堂下,拱手向皇上请罪。   “老臣只有一个儿子,他丧期未过,坊间就有这样的传闻,老臣......”李相说着,竟然哽咽了。   “那些贼人真当臣一把老骨头入土了不成?请陛下为老臣主持公道!”宰相说着,冲着皇上行了跪拜大礼。   皇帝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能杀,唯独这个又臭又硬的宰相老头他动不了,这人若是死了,那些个酸腐文人非要造反不可。   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现在的问题是,武将之中也有不少和那些文臣同气连枝,能保证皇权的绝对力量,其实掌握在镇远将军这个背景干净的年轻人手上。   而这个镇远将军,才是一力主推长公主外嫁的人。   皇上的目光在群臣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年轻的镇远将军身上,他不怕李相领着人反了,但将军才是这朝局中最大的变数。   顷刻之间,皇上心里有了决断。   “蛮族确有求和之意向。”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上身上,他难道要承认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故事:   傅笙:拿那小孩儿当个靠谱的朋友还不错   向晚:!还只是朋友吗?不要啊! 第40章 长公主和戏子   “我朝久经战乱, 民生凋敝,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皇帝开始了他的演说。   边关一役,镇远将军虽然率军打赢了, 但损失惨重, 那些蛮族能靠烧杀抢掠补充军备, 他们却不能。   两边的实力, 正处在微妙的平衡, 需要两边心照不宣地各退一步,以待过几年才论。战场上打赢了蛮族,下了他们的面子, 就需要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如果委屈长公主一人, 能换来两国边境十年安稳, 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皇帝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陛下三思啊!”有年轻压不住事的后排官员失声痛哭。   朝臣本就情绪激荡,这一句话好像开火点着了炮捻子, 整个朝堂都炸开了。   “朕意已决, 众爱卿若有非议,”皇上说这话时,冷笑一声,视线划过在场所有人, “便自行与先帝解释去吧。”   先帝已经去了, 这是让他们到地底下解释吗?   皇帝动怒了, 满堂的议论声骤然消失,所有人静悄悄的,生怕一点动静就惹得自己脑袋搬家。   “长公主远嫁,朕亦心痛, 但诸位都是我朝肱骨之臣,念及江山社稷,朕也不得不出此下策。”皇帝很满意朝臣的表现,他开始装模做样。   “臣以为不妥。”那个最开始出头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我朝明明战胜于蛮夷,为何还要忍辱含垢,长公主再嫁和亲,这是打我朝的脸面,还望陛下三思!”   那个年轻人跪地叩首,咚咚咚砸在大殿冷硬的地板上,听得人心惊肉跳。   李相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年轻人是这一辈中他最看好的学生,在学子中威望很高,是个一腔热血真心报国的好苗子。   但是......对不起了。   李相拱手,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臣愿为大义,舍小家。”   叩首的年轻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猛地抬头看去,他额角上正红肿着往外渗血,茫然无措地看着皇帝打了个手势,他被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侍卫拖行出去。   李相爷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百官山呼万岁,殿外阳光明媚。   在长公主未曾参与的一场朝会之中,别人定下了她的婚事。   Cut!   下一场戏,按照时间顺序不是同时发生的,但韩导打算用剪辑把两边的故事穿插在一起,他早就看出来傅笙和向晚这两个人就算没有对手戏,一个人拍戏,另一个也要在旁边陪着。   不知道惯出了什么毛病?   所以,为了演员状态着想,他打算让下两场戏同时拍。   毕竟都是虐戏,省的这俩人凑在一起,虐不起来。   傅笙也是临时接到通知,仓促之间赶快换好衣服,几乎是她从化妆间里出来同时,布景也搭建好了。   后宫,方巧荷的寝宫。   Action!   皇帝阴沉着脸,房门在他身后合拢,不知什么时候天气突然闷热了起来,灰扑扑的一片,好像要下雨。   方巧荷放下手中的珠翠头面,慌乱地站起来。   她自从做了宫妃,就再也没开口唱过戏了,那些精致的行头、价值连城的头面,都放在匣子里落了灰。   只有没人的时候,方巧荷才敢把它们拿出来,用丝绢仔细擦拭。   没想到,皇帝这就进来了,而且面色不善。   “方巧荷,竟是朕低估你了?”皇上笑着,迈着步子越靠越近。   方巧荷心里慌乱成一团,她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   被困在后宫这方寸天地,方巧荷对外界的感知越发迟钝,她从宫人们的行色匆匆讳莫如深中隐隐察觉到外面正闹腾着大事,但她一无所知。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暴露?   最关键的是,如果她暴露了,那长公主呢?   “她竟养了条如此衷心的好狗,不知道她许给你了什么?”   “名?利?”皇帝一个一个猜。   突然,他住嘴,脸上挂起玩味的笑。   “总不能,她是用她那身子把你迷住了吧?”   “住口!”方巧荷怒不可遏,甚至忘了她面对的是杀人如麻的皇帝。   “你们睡过了吗?她能让你爽吗?嗯?□□?”皇帝用一副下流的腔调说这话,目光在方巧荷的身上肆意侵犯。   “还是朕上你比较爽吧?还是说她有什么特殊的招数?说来让朕也听听?”   “无耻!”方巧荷痛骂出声。   她痛哭着挥动手臂,照着皇帝的脸就打下去。   她不能容忍,她放在心尖上的,比月光更皎洁的长公主被人如此诋毁。   皇上轻而易举地捉住了方巧荷的手,把她甩在地上。方巧荷后腰重重地磕在尖锐的桌角上,然后委顿于地。   皇帝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柄长鞭,伴着尖利的破风声,皮鞭落在方巧荷身上。   皮开肉绽。   “好一条喂不熟的狗。”   皇帝发狠了挥动长鞭,他很少这么生气过,他明明大发慈悲给这个不知死活细作留下了一条生路,她却偏偏要来挑战他的耐心。   雨终于下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腥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豆大的雨滴疯狂落下,打落了院子里一地娇花。   许久。   殿内,喘息声越发低微,方巧荷起初还能大声咒骂,后面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最后,寂静无声。   皇帝低吼一声,扔下手里的鞭子,把方巧荷桌面上那镶满了珠翠的头面一把掼在地上。   绿松石珠面上,溅上一滴血珠。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杰作,勾唇冷笑。   “你巴巴地把消息传出去,别人可未曾想过你的死活,就这样,你还宁愿为她死吗?”   皇帝拂袖而去,在他走后很久,方巧荷才挣扎着睁开眼睛,她咬紧牙关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爬行,抓住了那个血迹斑斑的头面。   珠翠晶莹易碎,锐利的边缘刺痛掌心,方巧荷浑然不觉,只顾牢牢地抓在掌心。   Cut!   导演喊了卡之后,方巧荷扶着腰站起来,饰演皇帝的小胡双手合十,不住地给傅笙鞠躬。   傅笙衣服里裹了海绵垫子,鞭痕处都是血包,按说这场受难戏她是不会疼的,但偏偏刚才男演员和她推搡的时候没留神,傅笙结结实实磕在了尖锐的桌角上。   站在小胡的角度上,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瞬间傅笙的眼眶都湿了。因为疼痛产生生理性的泪水,就连傅笙也控制不住。   台本上没有那一段,在场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事故。   但是导演没喊卡,小胡只能硬着头破演下去。   “对不起傅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胡连声道歉。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早听说Omega最是身娇体软,小胡这下算是吓破胆子了。   “不用。”傅笙摆摆手,脸色一片惨白。   “小傅老师没事吧?”连韩导也关心起来。   “没事。”傅笙挤出一抹笑。   她习惯性伸出一只手等人来搀扶,手空悬两秒钟,小胡颤抖着扶了上来。   “傅老师,我扶您去休息?”   对哦,向晚不在,她在另一个场子拍戏来着。   傅笙环视四周,果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谢过了小胡的好意,自己扶着腰向另一个场子走出。   韩导皱眉,看傅笙走去的方向,心里琢磨出点味儿来。   他把向晚那组留给了执行导演,倒不是他不重视向晚,主要是那边是文戏,这边是武戏,他怕出问题,只好亲自盯着傅笙这组。   两人分开同时拍戏,好像是第一次。   韩导从前也执导过爱情戏,当时戏里缠绵悱恻的男女主下了戏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傅笙向晚这俩人怎么回事,也太黏糊了吧?   听说昨晚傅笙差点在片场出事,还是向晚守在外面,关键时刻撞破了门冲进去......   韩导此时再看傅笙不顾腰伤也要去看向晚拍戏,脑子里就划过四个大字。   苦命鸳鸯!   啧,似乎有哪里不对?   另一边,傅笙终于呲牙咧嘴地挪到了向晚那组。   向晚穿着一袭鲜红的嫁衣,坐在宰相府她的婚房。   梳妆嬷嬷垂手站在一旁,眼看着吉时将至,长公主仍然为允许她们为自己上妆,急得上火。   长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   两年前她也是这样严妆以待,穿着繁复的吉服,喜帕上绣的龙凤亮得刺眼。   谁能想到两年之后,她又穿上了这身衣服,只是这一次,她没涂上满脸的华彩。   圣名已下,她无从反抗,长公主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是宰相府出来的妇人,再嫁也该从宰相府出嫁。   此话一出,天下哗然,满朝士大夫又为她掬了一把辛酸泪。   外面吹吹打打,礼乐四起,梳妆嬷嬷又一次催促道:“殿下,当心误了时辰。”   长公主一笑,铜镜里洗尽铅华的美人也跟着她笑。   “再等等。”长公主说。   “这......再等......”嬷嬷急得甩手,环顾四周想找人帮着一起劝长公主,可偏偏这么重要的日子,长公主身边那个给她喂过奶的嬷嬷居然不在。   平日里长公主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那个嬷嬷,在长公主面前是极有面子的。   嬷嬷唉声叹气,她知道长公主不情愿,可不情愿又有什么法子呢朝堂家国的大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们女子说自己情不情愿了?   但长公主还在等,她在等一个讯号。   来了,窗外风云突变。   院墙外,喊杀声震天,兵戈突起,铁蹄踏遍整个京城。   长公主扶着桌子站起来,一把扯下头上的凤钗,三千青丝瀑布般滑下,她转身看着门外火光冲天,笑得邪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抱歉~感谢在2021-05-03 00:00:55~2021-05-03 22:2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长公主和戏子   向晚这段戏拍得很够劲, 最后一个镜头的性张力绝了,导演切换着镜头排了好久,各个角度都来一段。   到最后, 向晚精疲力尽, 终于等来了梦寐以求的那声cut。   向晚下了戏, 转身就看到傅笙在旁边等她, 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傅老师!”她激动道。   转而, 向晚注意到傅笙身上挂满了血浆,还捂着后腰,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这么狼狈?”向晚问。   她这边结束得晚, 完全没看见傅笙那组的情况,乍一看傅笙满身狼狈的模样, 着实吓了一大跳。   傅笙笑了笑, 并没跟向晚讲那边的故事。   按照剧本,长公主确实是不知道宫里方巧荷的处境,当她终于平定了外乱回到宫中, 所有的情绪才会一起爆发。傅笙明白韩导的用意, 他是要演员和角色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但是,向晚好像过于敏锐了。   “姐姐,你受伤了吗?”向晚的视线落在傅笙捂着后腰的那只手上,眉头紧皱。   “没......没事。”傅笙赶紧撒开手, 双手举起以示清白。   向晚目光仍然狐疑, 她围着傅笙转了一圈, 傅笙就保持着面对着她的姿势也转了一圈,死活不让向晚看见她身后那块撞击的痕迹。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跟两个血葫芦似的,还转上了。”韩导大嗓门打破了这边诡异的画面。   傅笙没忍住笑出声来, 本来也没觉得,现在看看,她自己一身血浆,向晚穿着大红的嫁衣,可不是两个血葫芦吗?   “傅笙休息一下,”韩导的目光在傅笙后腰出顿了一下,“向晚去换衣服马上拍下一场。”   下一场,按照时间顺序应当发生在出嫁那场之前,解释了长公主出嫁当天发生骚乱的缘由,一切都是长公主的谋划。   拍摄之前,韩导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剪辑,等到正片播出的时候,京城骚乱先开,然后这段戏会以长公主的回忆的形式展开,他们剧组的人现在站在和观众一样的起跑线上。   Action!   京城,书院后门。   学堂里闹哄哄的,先生不在,一群学生闹翻了天。   “你听说了吗,朝廷逼长公主二嫁和亲,是真的!”   “你上哪听说的?前个街面上举横幅闹事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抓起来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我警告你啊,这种没根据的话,以后可不能乱说!”   “你懂什么?我听我爹说了,宫里已经下了旨,这事板上钉钉了!”   “什么?竟然真的......”   众学子你一言一语地念叨,突然学堂后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学生冲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出事了......”他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从家里的着消息他还不甘心,特意绕去刑部打探了一番,登时肝胆俱裂,拼命跑回书院说与这些同窗听。   “景云师兄......他......他当堂反驳皇上的和亲主张,被......”   “被怎么了?哎呀你快说啊!”有人催促道。   “被......处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像脱力了一样,摔倒在地上瞪着眼睛喘粗气,在场的学子,有半数都和他一个反应。   景云师兄,就是朝堂上那个愣头青一样的年轻人。他就是这个书院出身,后来拜倒在李相门下,去年科举高中,是这群半大孩子的偶像。   不知是这群半大孩子,全京城的读书人,估计都没少听说景云的大名,据说他是年轻一辈里将来最有希望挂相印的人。   不管是羡慕或是嫉妒,他总归是学子努力的方向。   这么一个清风朗月一样的人物,陛下竟然说杀......就杀了?   “暴君!!!”有人在怒吼。   吱呀——   备受冷落的书院正门被人推开,先生走进来,这次,他腋下没夹着书。   “诸位......”先生的声音有些哽咽。   景云,曾经是他最骄傲的学生啊。   “横征暴敛、倒行逆施、礼崩乐坏、国将不国!”先生苍白的胡子都在颤抖,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天呼喊,如同千百年前古人的疾呼: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1]   言罢,一口鲜血喷出,先生扶着讲桌勉强直起身,伸出手一个一个指着学生们的脸,“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以身殉道,何惜命哉?”   天下苦暴君久矣。   不只这间书院,京城的角角落落,人们都在议论同一件大事,一张张愤怒到变形的脸,多年被迫装聋作哑的嘴,同一时间挣开了束缚,京城中涌动着暴虐的暗流。   观星楼旁的茶楼顶层,平和依旧。   来人解下了佩刀随手横放在桌上,身上还穿着他走到哪都不脱下的软甲,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   年轻的镇远将军回到府中,就捡到了一张染着檀香的请柬,对方请他来茶楼一叙,他当然答应了。   长公主坐在他对面,丝毫看不出即将被迫远嫁和亲的委屈。   “大将军这手牌打得好啊,简直是把陛下往死路上逼。”长公主幽幽道。   将军一挑眉,“哦,我真没听不懂殿下说什么?”   “再说,不管怎样,这不都是陛下的决断吗?”他向着南面皇宫的方向一拱手,脸上却仍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陛下的决断,不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谁不知道大将军手握重兵,当真是......”   长公主把一直捧在手上的三才盏放在桌上,随着瓷器磕在实木桌上的动静,她清冷的嘴里吐出四个字:   “肘腋之患。”   “哈哈哈哈哈哈哈。”镇远将军放声大笑。   的确,所谓和亲是他提出来的,皇帝要不是急于安抚他,想来也不会这么急吼吼地推行,但这位镇远将军的建议可不是为了皇帝的江山社稷考虑。   或者说,他是为了江山社稷,却不是为了这皇帝家的。   “我不过是添了一把火,放陛下自己猜忌下去,他迟早也会走上这一条老路,殿下倒是不必如此记恨我。”镇远将军笑道。   “记恨?我为何要记恨?”长公主勾唇巧笑。   恰有一阵风过,吹开了长公主细软的宫纱,白纱下红唇凌厉如刀。   “我和将军,可以说是同道中人呢。”   镇远将军瞪大了眼睛,随即他恍然了悟,“这些天这么大的阵仗,都是殿下......”   长公主将桌上另一盏没人碰过的清茶推到镇远将军手边,轻声道:“聪明人,应当合作。”   镇远将军和皇上不是一条心。   他在西北打仗,长年间一张嘴就是一嘴沙子,对面的鞑子肆意烧杀抢掠,养的膘肥马壮,这边他手下的兵只能领到掺了沙子的陈粮。   去年冬天那一役,镇远将军的副将折在了沙场,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他们胜了,险胜。   他恨极了那暴君,若不是那暴君横征暴敛,朝野上下蛇鼠一窝,他那些兄弟们或许也不至于白白送了性命。   他为国戍边,保卫的就是这些人。   即使是这样,皇帝还猜疑他,这边刚有些起色,皇上立马就把他召回了京,加官进爵,封赏无数,就是要断了他和西北亲兵的联系。   殊不知,鞑子正厉兵秣马。   这天无道,他想反了这天!   然而京城里,一派祥和,没人敢妄议朝堂的不是,镇远将军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动摇昏君统治的正当性。   他要让皇帝做一件错事,一件能调动起所有人情绪的错事。   长公主就理所应当的成了他算计的那个人,不过现在看来,长公主也未尝不在算计着他们。   镇远将军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他端起长公主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Cut!   这段戏将出现在回忆中,解释了京城为何突然大乱,也解释了长公主和镇远将军结盟的始末。   明明最开始,两人是互相陷害你死我活的仇敌,眨眼之间却站上了同一条船,傅笙在片场旁观,也不住地啧啧赞叹。   “小五,好好学学,这才叫编剧!”傅笙又一次cue到小五。   小五:“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在学了在学了。”   有了这一段铺垫,再加上前面不经意间埋下的伏笔,整个京城变局的轮廓便勾勒出来了。   长公主得知皇帝的阴谋之后,先是放出真真假假的消息,搅动起民怨沸腾,再借着府衙的手把闹事的学生暴力捕获,伤了人把事闹大,闹到第二天的大朝上,逼得皇上不得不当众面对各种猜疑。   天子一言九鼎,他若是否认传闻,那长公主二嫁和亲之说便不了了之,他若是承认了,那就是往沸腾的民怨之中,添上了货真价实的一把火。   景云的出头是个意外,但是个很好用的意外,李相在朝堂上当机立断,拿这个众望所归的青年才俊之血祭旗,反抗暴君的号角才算是正式吹响。   长公主最大的短板,就是太依靠文臣,她手里没有兵。   但在阴谋背后看到了镇远将军的影子,她就知道她的兵来了。   镇远将军在西北和鞑子打了小十年的仗,谁答应和亲他都不会答应,但巧巧的情报当中,皇帝决定送长公主和亲之时,镇远将军就在旁边。   于是长公主意识到,镇远将军和皇帝之间嫌隙不小,她正好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这些天京城里暴乱频发,各界抗争人士和京城守备打成一团,平日里偷鸡摸狗之辈也大着胆子趁火打劫,刑部大牢都要装不下了,一间牢房里能挤数十人,都是这几天新抓进来的。   京城岁月静好的盖子就要捂不住了。   镇远将军进京述职,大军就卸在京城三十里外,他带了一队精锐护送进京,长公主让他的人在京城里最混乱的大婚之日放一把火。   趁乱,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守备军四散在各处疲于奔命,镇远将军打出反旗。   直取深宫!   作者有话要说:  [1] 出自《书·汤誓》百姓咒骂夏桀的话。 第42章 揉腰   收工之后, 傅笙回到酒店,浴室苍白的灯光下,傅笙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摆, 洗手台的大镜子里, 她后腰处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小五:“嘶!宿主大大你不疼吗?”   “疼啊。”傅笙面无表情地把衣摆放下, “但没必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那个小胡也不是故意的, 闹大了像我欺负人一样。”   傅笙打开水龙头, 掬一捧凉水浇在脸上,看镜子里水珠从她精致的眉眼上滑落。   小五忧心忡忡道:“虽然但是,宿主大大受伤了欸, 难道就憋屈地认下了?”   “那你想怎样?”   傅笙的情绪反常地有些暴躁,小五赶紧闭上了嘴。   这种淤青最好尽快擦点跌打损伤药, 把伤处的淤血按揉开, 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更痛,好得也慢。   但是伤在腰上,就算傅笙身边跟着十个八个小助理, 她也不愿意让别人碰这种隐私的地方。   虽然对于很多女艺人来说, 露个腰根本不算什么,但傅笙骨子里对于身体接触很保守,除非是拍戏需要,不然哪怕是同性的触碰, 她也会暗暗介意。   “算了, 洗个热水澡当热敷吧。”   别说傅笙眼下并没有伤药, 就算是有,伤在后面她自己也看不到,不好揉。   按照进度,明天傅笙就可以杀青了, 想来这点伤也影响不大,但傅笙的情绪就是很不对劲。   拍的戏多了,片场受伤也正常,更何况这点小伤都没见血,按照往常傅笙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今天不知怎得,她自己都感觉到情绪不对了,甚至迁怒于无辜的系统。   要杀青了,她该开心才是的。   傅笙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打开热水。   氤氲的水汽转眼间布满整个浴室,镜子上模糊一片,洗发水的淡香混在湿热的水雾里,一点一点向外渗出。   浠沥沥的水声里,傅笙突然隐隐听见有敲门声。   笃笃——   果然有敲门声!   那人敲了两声间没人应答,又出声询问:   “傅老师在吗?”   是向晚!   傅笙赶紧关了热水,随手抓起一件大浴巾裹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她赤足在地板上出来开门。   门一开,傅笙身上热乎乎的水意混杂着沐浴露的甜香扑面而来,梦一样扑进向晚怀里。   “有事吗?”傅笙问。   “啊!”向晚如梦初醒,她举起手里的红花油,问:“姐姐是不是受伤了,不知道姐姐这里有药吗?”   傅笙心念一动,“你知道了?”   向晚笑得颇不好意思,“我问了一下姐姐那组的工作人员,他们说姐姐摔了一跤,好像还挺重的,就想着来看看姐姐需不需要红花油。”   向晚的视线落在傅笙滴水的发梢,后知后觉红了脸:“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是挺不巧的,”傅笙后退一步把门打开,把向晚让进屋里,“刚在洗澡,没听见有人敲门。”   “等很久了?”傅笙问。   “没。刚敲两下姐姐就出来了。”向晚攥着那瓶红花油进了屋子。   傅笙的便服被随手仍在洗衣机上,她现在整个人只用一方浴巾草草裹身,好像丝毫没发觉自己正处在危险的境地。   因为她不知道,房间里面正坐着一个对她心怀不轨的alpha。   “你来的正好,先等我一会儿,等我洗完你帮我揉一揉。”傅笙毫不客气地吩咐。   “好啊。”向晚求之不得。   傅笙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浴室,趁着热乎乎的水汽还没散尽,她飞速地冲洗干净身上残存的一点泡沫。   “宿主大大不是心情不好吗?不是不愿意让人帮忙揉淤血吗?”小五一个一个cue刚才傅笙立下的flag。   “闭嘴!”   “我那是不想麻烦别人,毕竟和剧组里其他同事也没那么熟,白天拍戏已经很辛苦了,不好再麻烦别人嘛。”傅笙解释道。   “哦~”小五装作听不出两次说法的矛盾,她就默默地看傅笙能口是心非到什么程度。   为了方便上药,傅笙特意换上上下分体的睡衣,这件睡衣也是原身留下的,傅笙没怎么穿过,主要是这睡衣的风格她实在不喜。   推开浴室门走到向晚面前,向晚憋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她反应很快地捂住了嘴巴,但弯成月牙的眉眼暴露了她忍笑忍得多辛苦。   “想笑就笑出来吧。”傅笙放弃挣扎。   向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怪向晚反应这么大,主要是傅笙平时的风格一直是成熟大姐姐,猛然间穿着这件胸前印着大大卡通人物五官的粉色T恤见人,实在是反差有点大啊。   而且,傅笙揪了揪T恤下摆,她总觉得那个五官印在粉色背景上,像极了派大星......   “哈哈哈哈哈姐姐,没想到你口味这么独特!”   向晚伸着大拇指,“好看,真的好看,特别可爱,姐姐信我!”   “行了行了!”傅笙的大姐姐人设碎了一地,眼看着也捡不起来了,她只想让这波赶快过去。   “家里其他的睡衣不方便,只有这个可以露腰。”   傅笙在向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示意向晚帮她上药。   “你把红花油倒一点在手心里搓热,然后按在淤青上,一点一点把淤血往旁边揉开。”傅笙指导着向晚。   向晚把傅笙的睡衣掀开一角,看着那处淤青,眸色阴沉了下去。   她按照傅笙说的,一点一点按揉,这个过程是很疼的,向晚能明显感觉出手下的肌肤突然紧绷,傅笙闷哼一声,然后咬紧牙关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姐姐以前......经常受伤吗?”不然怎么会说起怎么处理伤出这么头头是道?   “还行吧,以前活得粗糙。”傅笙轻笑。   成名之前的她,靠着一股子狠劲一边在附近打工,一边影视城跑龙套,因为拍戏她打工的时间不固定,只能干一些低等的,随时可以走人的体力活。   更早的时候,她辗转在福利院和收养家庭之间,几乎每次到一个新家待不了多久她就会被退回去,然后和一群可怜人一起争夺下一个被收养人相中的机会。   光是活着就很辛苦了,受伤不受伤的,傅笙还真没怎么在意过。   “那以前姐姐受伤了,也有人帮姐姐上药吗?”向晚的声音低下去。   “有啊。”傅笙没回头,所以也看不见她一瞬间脸色铁青。   “是吗?那人和姐姐一定关系很好了?”   傅笙嗤笑:“她?我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嘶!疼!你轻点!”傅笙叫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向晚回过神来,发现她手按之处泛起青白。   但好在,傅笙虽然叫疼,却没因此生气到不让向晚继续帮她上药,向晚手忙脚乱地处理了一阵子,总算是把傅笙这只炸毛猫给捋顺了。   “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姐姐和那人应该好好聊聊。”话题又回到了那个曾经有幸帮傅笙处理伤出的不知名人士身上,向晚这样建议着。   “没什么误会,也不用聊。”傅笙转过头,在向晚柔软的发顶一通乱揉,“别瞎猜了,我大概率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过是人生中的过客罢了。”傅笙感慨道。   她年少的时候没什么朋友,那人算一个。那个人从小就争强好胜,说来傅笙拼命三郎的生活态度兴许还是受她影响,但人总有自己看重的事,那人在傅笙看重的事上耍了她,注定朋友没得做。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你还摸上瘾了,我有这么好摸吗?”傅笙躲开向晚的手,把衣服拉平整。   向晚喉咙一阵发紧,她心道:“有。”   但她当然不敢说。   “明天最后一场戏,拍完我就要杀青了。”傅笙突然说。   “那很好啊,姐姐正好可以休息一阵子。”向晚挤出个笑来。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傅笙问。   暖黄色的顶灯洒下一片柔和的辉光,公平地落在两个人身上,向晚和傅笙这两个人,明天戏中要死别,现实中也要生离。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珍贵,拍完《女帝》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聚首,也许过两年傅笙再同其他人说起向晚,也会这么漫不经心地评价道:   都是她人生的过客。   但是向晚不甘心只当个过客!   此时,傅笙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向晚,好像不管向晚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听,不管向晚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咚——咚——咚——   向晚听见自己心脏在捶打胸腔,冥冥之中她觉得,好像有些话就该在这时候说。   此时不说,就晚了。   “姐姐......”   “嗯?”傅笙很有耐心。   “姐姐......有句话我一直很想跟你说,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不是合适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句话说了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兴许姐姐就再也不理我了......”   “但我还是想说,你就当我年纪小,让我放肆这一回吧。”   “姐姐,我......”   咚!咚!咚!   一阵捶门声粗暴地打断了向晚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旖旎气氛,她眼睁睁地看着傅笙向门口张望,然后低声对向晚道:“先等一下,等会儿再说。”   然后,傅笙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走到门口,朗声问:“谁呀?”   “是我,小胡!”门外一道健气少年音响起,“傅老师,开下门吧,我给你送点跌打损伤药!”   是那个演皇帝的小胡。   咔哒一声傅笙打开了门,她走出去和小胡寒暄,被放生在客厅沙发上的向晚握紧了拳头,她从没见过这么不合时宜的人,怪不得只能演炮灰反派。   狗皇帝,爬!   作者有话要说:  先缓一口气,下一章写巧巧的结局   感谢在2021-05-04 01:20:52~2021-05-04 22: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林疋雨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名无姓的某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长公主与戏子   小胡那么一打断, 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不再,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 向晚那口气散了, 表白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等傅笙回来, 她随口胡扯了几句, 落荒而逃。   转眼到了第二天,向晚和傅笙的两轮大戏。   紧接着昨天拍摄的内容,向晚饰演的长公主着一身鲜红嫁衣, 眸底映着京城漫天的大火,她在一屋子奴仆的惊惶之中, 信步走出房门。   Action!   兵戈声, 惊呼声,哭喊声,火光冲天, 京城在这一天历尽劫难。   王朝兴亡, 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长公主无疑是心痛的,但同时她也明白,这是她大事必须面对的,没有不流血的造反。   从她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 就意味着她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押上了赌桌, 在这场暴乱之中, 一家一户的得失不再有人看重,但只要长公主能在各方博弈之中卡住最关键的那个缝隙,她就来得及救大多数人。   长公主一把掀开庭院里绑着红绸子的嫁妆,箱子里面没有珠玉金银, 只有一柄开了锋的长剑。   剑身窄而薄,闪烁着不详的冷光,长公主抬手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冷锋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提着剑,跨上马,长公主伏低了身子策马而出,逆着逃难的人流,冲向万仞宫墙。   同一时间,方巧荷也在飞奔。   那天皇上挥鞭把她打了个半死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曾经的宠妃方氏终于皇帝厌弃,她的寝宫如同冷宫,谁也不敢触皇帝的霉头。   宫人四散,自去攀高枝,连皇帝安插在她身边的那个宫女也不见了身影,就好像方巧荷已经死了。   她虽然没死,但也差不多了,方巧荷躺在地板上,一个人睁眼到天亮。   熬过了第一夜,方巧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勉强爬起来,她吃光了寝宫里摆着做样子的点心,灌下一肚子隔夜凉茶,没人照看她,她要尽快恢复体力。   方巧荷不怪那些拜高踩低的宫人,相反她感激她们,若不是她们都走了,她也不能趁着还能动溜出寝宫。   她知道了,她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有样东西至关重要,她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拿到它。   不然,长公主就完了。   方巧荷在飞奔,今天宫里人心惶惶,漫长的宫道上静悄悄的,一个活人都看不见,皇帝躲了。   原来,他也会怕吗?   方巧荷冷笑,朝会大殿就在眼前。   方巧荷闯进了大殿,殿里空无一人,连一个扫洒的宫人都不见,他们都在躲在住处不敢探头。   一步两步,戏子方巧荷踏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高台,何其荒谬,哪怕最胆大的说书人都不敢这么编排。   传国玉玺就静悄悄地躺在案头,像是所有人都忘了它。   一方细腻的羊脂玉,顶端精雕细琢出蟠龙,四角各有一个凹陷,方巧荷把手握上去,严丝合缝。   原来这块天底下最贵重的石头,当真有这么重。   碰——   方巧荷的头顶遭到重击,她踉跄着转过身,从涌出的鲜血中勉强睁开眼,一把老骨头的李相正颤抖着举着一个瓷罐子,随时会再落下重重一击。   “把玉玺放下。”李相大吼。   他双眼通红,如同疯魔。   瓷罐子兜头砸下,方巧荷堪堪避开,碎瓷片伴着气流掀飞了了她额角散落的发丝,从头顶蜿蜒而下的鲜血骤然暴露在空气中,一时竟分不出方巧荷和李相相比谁更像恶鬼。   “把玉玺给我!”李相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长公主在宫外,镇远将军在强攻宫门,只有这个空当他们谁也反应不过来,传国玉玺在此,谁拿了玉玺,谁就能号令天下!   “你不是殿下的人!”方巧荷惊呼。   “殿下?”李相冷笑:“什么殿下,见鬼去吧!”   跟在长公主那个女人屁股后面的每一天,李相都度日如年,他恨不得能手刃这个女人,但他需要长公主的名头,也需要长公主的手段,他之所以等到今天,就是为了眼前的这把椅子。   “他杀了我儿,还指望我为她效忠吗?”   轰——   李相照着方巧荷当胸猛踹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方巧荷撞倒圣案躺在一片狼藉中,旧伤彻底崩裂,疼得她眼前一黑。   朦胧的视线中,李相狰狞着夺走了方巧荷手上的玉玺,反手推倒旁边的博古架,沉重的木头和各种零零碎碎一股脑砸下来,几乎把方巧荷整个人埋在里面。   “一条死狗。”李相唾骂一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殿。   在他身后,废墟中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她奋力扒开压在头上的重物,一点一点扣着羊绒地毯往外爬。   半个身子探出来了,但方巧荷只有一只手能使力,因为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里,死死地握着一块小小的铁疙瘩。   那是京城禁卫军的兵符。   她冒死要抢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玉玺,难为那死了儿子的疯癫老头活了大半辈子,快入土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从来不是玉玺赋予人权力,而是掌权的人赋予玉玺至高无上的意义。   方巧荷猛地咳出一口血,眼前的世界越发混乱,她早就发现宰相和长公主之间暗流涌动,也猜到了驸马之死可能真是长公主动的手脚。   曾经的她以为长公主是纯善痴情人,但经历这么多她早就看明白了,长公主天字第一号心黑手狠的女人,什么感情亲缘,通通是她过手的筹码。   而她方巧荷,也不过是长公主迷了心窍的又一个傻子罢了。   这个女人真坏,她难道就不怕方巧荷报复她吗?   方巧荷就这样狠狠地想着,又吐出一口血来,她暗暗笑话自己看得比谁都透彻,可结果呢?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一定要让长公主也尝尝人玩弄人利用还心甘情愿的痛苦。   方巧荷爬不动了,她望着从后宫来大殿的角门,还会有人来吗?   和长公主联手不知多久了的宰相靠不住,新加入长公主阵营的镇远将军更加靠不住,眼下他手里的兵马随时可能攻入皇宫杀了皇帝,到时候他转头就不认什么长公主了。   若城中只有镇远将军一只兵马,那天下就能落到他手上。乱世里谁有兵,谁就是王。   眼下宫里所有人都躲起来了,说明镇远将军终于收拢部下一心攻城,牵制在各处京城禁卫军是皇帝亲兵,也该他们集结了。   皇帝镇远将军闷在深宫里,外面的兵马见了兵符,如见皇帝亲临!   方巧荷握紧了手里的兵符,一口牙几乎要咬碎。   长公主,你快来啊!   你不是智计无双,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吗?你难道想不到这一层吗?   你快来啊!!   长公主策马飞奔在京城大道上,宫里最高的摘星阁顶隐隐出现在远方,一袭红裙飘扬,长公主反手砍断了追逐包抄她的兵卒的马腿。   宫城,近在咫尺。   沙——沙——   大殿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方巧荷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你终于来了......”   消失在长公主大婚之日的嬷嬷,她最信任的奶娘,出现在毁成半个废墟的金銮殿,空气里血腥味浓得呛人,她几乎不敢看血泊正中躺着的那个人。   “给......交给她......快!”方巧荷用尽全力抬起那只手,把兵符放在嬷嬷的掌心,她破碎的声音几乎说不出整句话,到最后几乎是怒吼出声。   嬷嬷哭了。   “方姑娘,你等着,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她握住方巧荷的手,那只手上滑腻腻的都是血,凉得吓人。   她曾经打过方巧荷一巴掌,她为什么要打她啊?   “呵......呵......”方巧荷笑着,嘴边溢出血沫。   “谁说......我要等她了?”   方巧荷脸上都是血,忽然从眼角冲刷出一道水迹,洗干净途径的血污,露出原本苍白的脸色。   “你转告她......做个明君......”   “还有......咳......咳......”方巧荷像破风箱一样喘着粗气,她知道自己说不了太多话了,但有句话她无如何都要说出来。   “你告诉她......我真希望......从没见过她......”   紧握着嬷嬷的那只手松开,无力地垂在地上。   方巧荷好像又回到了锣鼓喧天的戏台子,那一年她十七岁,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年华,她戴上繁复的珠翠头面,穿上一身亮得晃眼的行头,踏着锣鼓点登台,一个亮相就是满堂彩。   亮相时戏子的目光正对二楼侧边包房,那里才是整个场子最寸土寸金的好位子,有人和她目光相接,方巧荷希望那人是她这辈子的冤家。   下辈子见。   ------   长公主在宫中半辈子的经营派上用场,那些仅存在于奴才们口耳相传的密道里有人接力飞奔,从谁也想不到的角落里冒出个毫不显眼的半大孩子,他牵了匹驽马就飞奔出去。   小小的铁疙瘩终于到了长公主手里,冷铁体温暖热,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谁的血?”长公主问。   “奴才不知。”   长公主猛地闭了闭眼睛,她策马冲进禁卫军大营,当值的令官正要阻拦,长公主把兵符高举过头顶。   “得见此符,如陛下亲临!”   禁卫军哗然,令官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吹起号角,号令整军。   “宫中有变,救驾驰援!”长公主发出号令。   瞬息之间,散落在大街小巷的禁卫军残部如同人拉紧了绳子的傀儡,统一看向一个方向。   像河流汇入大海,四散茫然的禁卫军汇集起来,京城大道人仰马翻之后空荡荡,一只浩然壮观的队伍转眼间集结在长公主身后。   长公主一身红衣,举起长剑,喊出她此时唯一的信念:   “杀!”   作者有话要说:  巧巧终于自由了。   感谢在2021-05-04 22:20:46~2021-05-05 01:0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泪已划过脸颊 8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长公主和戏子   长公主率人冲进了皇宫, 她手里有皇帝的兵符,打的是护驾驰援的名号,一路上畅通无阻。   后宫, 皇帝的寝殿, 殿门紧闭, 门口数十个太监一致冲外, 他们细胳膊细腿的抵抗在镇远将军的精兵面前显得尤为可笑。   “陛下, ”镇远将军朗声道:“该来上朝了。”   他轻笑,提着剑上前一步,那些太监就后退一步, 几个眼神的交锋之后,那些人的脊背就靠上了冷硬的墙壁。   退无可退。   “陛下, 来吧, 天命已定,您这又是何苦呢?”   镇远将军收了剑,竟当真在殿外拱手长揖, 只不过客套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手下的那些悍将倒是一个都没收势,仍真刀实枪金刚怒目地戒备着。   寝殿门突然打开,皇帝提着长剑走来,他披散着头发, 穿着盛装龙袍, 眼底是骇人的红。   那些太监在他身前围成了个半圆, 随着他的走动变换着位置。   “大将军,你我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你以为我这个位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隔着一堵人墙, 皇帝昂首和将军对视。   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镇远将军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铿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乱中有序。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冲了进来,在镇远将军的包围圈外,又套上了一层包围。   长公主着一身红站在人群正中,手里擎着一方兵符。   “福柔!”皇帝听见动静,越过人墙看见了自己胞妹的身影,惊喜转眼见落下,他突然意识到长公主同样来者不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只是那只蝉,端的看长公主和镇远将军两方谁是黄雀罢了。   “殿下,”镇远将军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殿下怎么有空蹚这趟混水?”   “浑水?”长公主冷笑,“大将军怕是搞错了,我是来救驾的。”   长公主话音落下,她的人举起兵戈冲上去,京城禁卫军不比镇远将军的亲兵,是在战场上拼杀来的,他们没打过仗,但也不是孬种。   自打我朝建/国以来,这只禁卫军就被当成是危机时皇城最后的依仗,他们虽没上过战场,却仍是数一数二的精兵,眼下危机就在眼前,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拼红了眼。   “公主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镇远将军被长公主的果决震撼,转眼间也投入战场。   深宫之中,两方混战成一团,长公主手下的禁卫军竟然没落下风。   皇帝被眼前的变乱震惊,他在原地怔愣了片刻,原本以为必死的局面眼下突然现了转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时树敌太多,想要他命的两方势力竟然自己先打了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   他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仿佛随时可能会从嗓子眼里跳来,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趁着禁卫军和镇远军打得难舍难分,他打算偷偷从旁边溜走。   “暴君休走!”深陷混战当中的镇远将军怒喝一声。   斜刺里伸一把剑,窄刃薄身的剑锋上闪着凛冽冷光,精准地拦在他面前。   拿剑的人手很稳,剑锋划破了他脖颈上细嫩的皮肤,鲜血转眼间流下来,却留着余地没让他命丧当场。   是长公主。   “你......还会武?”皇帝震惊。   他跟福柔长公主一起长大,从来没听说长公主一介女流竟然真的会武!   “是啊,我会武,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会的可不止女工刺绣!”   她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哪怕小孩子心性在书斋里坐不住的时候,也能赶在被先生发现前快速做完该检查的功课。不管多佶屈聱牙的文章,长公主看一遍就记得住。   诗书、礼乐、骑射,她样样都比哥哥强,但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先生提起来就直摇头。   长公主小的时候当真以为她身为皇族,就是要样样做到最好,好给她的百姓撑起一片天。   后来有一天,猝不及防地,长公主明白了,天下不是她的,江山社稷都和她没关系,就因为她是女儿身,所以连肖想这些的权力都没有。   这天下理所应当交由她的皇兄享用,她只需要找个顺心如意的驸马,一辈子安安心心相夫教子即可。   长公主不甘心,可她却没想过反,她以为她的皇兄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好歹能坐稳祖辈打下的江山。   结果,他就是这么坐江山的?   “江南塞北水旱频仍,横征暴敛压得百姓民不聊生,朝野上下沆瀣一气,连押送西北的军粮都被人层层盘剥,你让这些人饿着肚子替你打仗,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就不怕他们反过来一口咬死你吗?”   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镇远将军猛地抬头,她竟然知道他们的处境!   “你当然不怕,”长公主冷笑,“你恐怕都不知道吧?毕竟有谁稍不顺你的心意,第二天人头就被挂在了城墙上,京城里歌舞升平,你只管享乐就好。”   “鞑子虎视眈眈,两边百年恩怨血海深仇,你竟然还想着怀柔议和?”   “父皇把这江山传给你,当真是瞎了眼!”   长公主越说越激动,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她咧开一个惊心动魄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这江山被你祸害得满目疮痍,不如换个人坐吧?”   “废物!”   “福柔!”皇帝还想说什么,颈间猛地一凉,血喷射来,血脉连同喉管一起被暴虐地割断,他慌忙地捂住伤,血却从指缝间倾泻而下。   “呵呵呵......”他喉咙发着怪声,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往下滑。   长公主握着滴血的长剑,冷眼看着皇帝走上陌路。   “再说一遍,我不叫福柔,我叫致夏。”   长公主收回染血的长剑,面向着众人朗声宣布:“叛贼□□,混战中流矢重伤陛下,陛下重伤不治。”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到现在,场上再也没人看不长公主的意思,那些被她带着冲进宫里的人此时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长公主杀到底。   只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就没人知道自己也是谋反叛乱的一员。   禁卫军中有人大吼一声,挥起长刀冲了上去。   这是一场豪赌。   镇远将军的大部队就屯兵在京城外三十里的地方,京中大乱他们一定会收到消息,长公主只能在镇远将军的援军赶来之前控制住局面,不然她手里的这些禁军根本不可能抵挡镇远军大部。   混战。   “报!”   镇远军和禁卫军的传令兵一前一后冲进来,宫门早已失守,两边的主心骨都在深宫,事态紧急,他们只能一咬牙掺和进战局。   “西北蛮族似是听说我朝边防空虚,他们集结了大批兵马,已经攻破了边北六郡,眼看着就要大举南下!”   此消息一,全场静寂,谁都知道京城北边无险可守,破了边军和边北六郡两道防线,接下来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蛮族骑兵全速南下,不日就可能一口气兵临城下。   长公主当即看向镇远将军,他必不会大剌剌地从边防军中抽调大股人马,来之前必然做好了遮掩。   西北蛮族选在这个时候发难,那只能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让他们踩着京城权力倾轧,边防兵力空虚的空当,对我朝下了死手!   京师,危矣!   长公主权衡了片刻,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天下苍生的性命一起放在天平上,她第一时间就决定了倒向哪边。   “大将军!”长公主喊道。   “西北战事突起,举国上下皆仰赖大将军,望大将军念及黎民百姓无辜,发兵迎敌!”   “哦?”镇远将军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今日必要同殿下不死不休?”   长公主沉默,她死死地盯着镇远将军的眼眸,时机去不复返,等他的援兵杀入京城,长公主一定比那些百姓先一步命丧黄泉。   但是,战事同样拖不得,尤其在这个当口,除了镇远将军这个和鞑子打了十年交道的神将,她当真找不谁能替我朝逆风翻盘。   “大将军,社稷为重,其余人和江山社稷相比,都微不足道。”长公主笑了一声,把长剑咣当一声扔在地上,表明了她的态度。   没想到她筹谋了这么久,付了这么多代价,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眼下这天下可以没有她长公主,却不能少了这个镇远大将军。   长公主闭上了眼睛,她认输。   “你......”   “殿下非要争这位子,为的是什么呢?”镇远将军问。   他真的看不懂长公主了,原以为她和狗皇帝、李相等人不过是一丘之貉,不过是个玩弄权术贪心不足的祸害,但......   这个王朝的病骨陈疴,那些远在天边的绝望挣扎,她好像都放在心上。   斗到这时候,早已经不是她说认输就可以好端端下退场的赌局,赌输了的人,连带着她身后的整个阵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上断头台。   她竟然不在意吗?   镇远将军终于悟了,长公主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啊。   她习惯于把一切都放在天平两边权衡,她认为把皇帝拉下马能救这江山,她就不惜在京城里制造□□,不惜弄人命官司,不惜......亲手断送那个喜欢她的女孩的生机。   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冷眼掂量,别人的命就更不会得到任何特殊对待,她就是个眼里只有利益量化的疯子。   现在,她掂量全国百姓的命比她自己和她手下的人更金贵,她就毫不犹豫舍了自己,就像她舍弃那些为她做喉舌的学生,舍弃那个为她刺探情报的戏子一样。   是他从前看低了长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交代一下必要的剧情,下一章虐长公主。   感谢在2021-05-05 01:06:02~2021-05-05 22: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长公主和戏子   人心易变, 局势疏忽转圜,长公主做好了引颈受戮的准备,却没想到凶神恶煞的镇远将军神色莫名了好一会, 竟然也退了一步。   他倒不是非要这独一无二的权力不可, 他只是想着如果普天之下遇不上一个明君, 那他就自己来当。   但现在看来, 长公主虽然无疑是个坏女人, 但将这江山百姓托付到她手上,让她去算计一个最大化的利益,似乎看上去也不错。   镇远将军最终还是从这场混战当中抽身而退, 带着他的镇远军连夜出城,北上迎敌。   这场轰轰烈烈地□□以闹剧结尾, 最大的两方势力默契地将事实颠倒成了皇宫遭遇刺客, 皇帝不幸遇袭身亡,实力最强劲的镇远将军疑似站在了长公主身后,让她第一次从幕后走到堂前, 一时间风光无两。   有人告诉长公主传国玉玺失窃了, 她不过轻蔑一笑,“那老贼敢拿出来吗?下一次大朝之前,我相信玉玺会神奇地出现的。”   她那个皇兄荒诞了半辈子,子嗣却不多, 只有一个两岁的小儿子, 当天就被乳母抱在怀里, 跟随着众宫妃鱼贯而出,跪倒在长公主脚下瑟瑟发抖。   长公主要开第一个女子称帝的先例,这事虽然为所未闻,但眼下长公主确实是唯一一个胜者。他们除了服从, 别无他法。   长公主的目光从众人头顶掠过,她像是降临末世的邪神,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所有人全都被迫成为她的信徒。   乳娘跪在第一排,带头给长公主叩首。   长公主在她新打下的领地里逡巡,打量着这些或新或旧的面孔,她急切地寻找着,寻找着人群中那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女孩。   “我的巧巧呢?”长公主问乳娘。   “这......方姑娘她......她......”乳娘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她抬头看着长公主的脸,实在不敢把实情告诉她,那场面太残酷,连她一个旁观者都不忍,她不知道长公主怎么受得了。   毕竟长公主一直心心念念,想等一切都结束了,跟巧巧把一切都说开,然后她们长长久久地,相伴在一处。   “殿下......”嬷嬷的声音都颤抖了。   “巧巧她人呢?在哪?”长公主急了。   这几天她在外面百般谋划,实在是难以顾及她这边,但有一点她不会看错,那狗皇帝的确爱上了巧巧,她就是暴露了,她那混蛋皇兄也绝对舍不得杀她。   “巧巧受伤了是不是?伤得很重?”长公主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她对着嬷嬷吩咐道:“你知道她在哪,带我去看她。”   “这......这......”   “带路!”   长公主一声令下,嬷嬷也只能遵循,她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世上最残忍的事就是阴差阳错。   金銮殿,废墟还没来得及打扫,推开虚掩着的门,血腥气扑面而来。   “殿下,你自己看吧。”嬷嬷言罢,退到了门外。   长公主想起了兵符上沾着那出血迹,不详的预感如阴云笼罩,她踏进大殿,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血泊半干,她心心念念的女孩躺在地板上,半截身子埋在古玩珍宝和名贵香木堆里,一只手掌心向上,僵硬地垂在地上。   “巧巧?”长公主轻声唤道。   她强忍着灭顶的苦痛,艰难地走向那个女孩。   一步一步,长公主走得轻极了,就好像巧巧只是太累了,睡在那里,长公主生怕吵醒她。   “巧巧?”长公主又唤了一声,自然是无人回应。   长公主开始发疯了一般在废墟中扒拉着,她要把那些压在巧巧身上的沉重的东西都挪开,她的巧巧怎么能睡在这种地方呢?   没有人敢上前帮忙,长公主一个人撕心裂肺,她这时才知道,如果一个人绝望到深处,是没有眼泪的。   太晚了。   她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巧巧说,她还没来得及让巧巧尝一口她新学会的云片糕,甜丝丝的她一定很喜欢。   她还没来得及向巧巧道歉,还没来得及和巧巧许下余生。   她错了。   “哈......哈......”长公主笑着,瘫坐在方巧荷旁边。   那些话她没来得及说,现在说给巧巧听,恐怕她已经不愿意听了吧。   是她害了巧巧。   长公主强迫着自己看清巧巧身上的伤痕,一处一处,都是为她受的,如果不是长公主非要把巧巧拉进这个阴谋中,她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   唱着她最喜欢的戏,偶尔和教坊司的同门斗嘴,也许还会斗不过别人生点闷气,但巧巧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她呢。   是她,毁了方巧荷原本简单快乐的人生。   长公主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她几次深呼吸想要控制,但最终也没办法。   好像是她的灵魂在颤抖,无法克制。   长公主仔细地替方巧荷擦去脸上的血污,帮她收拾好身上的衣服,巧巧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她怎么能忍受自己一身狼狈呢?   收拾好之后,长公主想要把巧巧抱在怀里,她试图绕过巧巧身上遍布的伤痕,但没办法,巧巧身上好像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   只剩下一张脸,擦去血污之后依旧明艳如昔。   长公主一言不发,她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巧巧,在大殿的地板上坐了一下午,等到红日渐渐沉入地平,嬷嬷终于看不过去了,她悄悄地走过来,在长公主耳边轻声道:“节哀。”   方姑娘已经走了,殿下无论再痛苦,她也看不到了。   “她是怎么去的,她为什么会在这?你给我讲讲。”长公主终于开口说了这一下午的第一句话,嗓子沙哑得可怕。   “方姑娘她......她这都是为了殿下。”   嬷嬷叹了口气,把她接到长公主的指令一路赶到金殿,却发现方巧荷带着满身致命伤躺在血泊里等她,手里攥着那块至关重要的兵符的故事,将给了长公主听。   “方姑娘她......大概是抢夺兵符时,遇袭了。”   金殿上的传国玉玺失窃,方巧荷头顶和胸口都是致命伤,她比长公主更先想到扭转战局的关键,她比那个抢走玉玺的人看得更通透。   她和人殊死搏斗,用命护住了长公主的生机。   她只是个戏子啊!   “她傻不傻?她傻不傻?”长公主一遍一遍拷问自己。   “我不配啊!”   “我这么坏,我欺骗她,我利用她,她该恨我啊!”   长公主甚至在想,如果方巧荷恨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老奴赶到的时候,方姑娘一息尚存。”嬷嬷低着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她那时还活着?”长公主抓住了嬷嬷的衣襟,像是从地狱来索命的恶鬼:“那你为什么不救她!”   “老奴......当时......事态紧急,老奴只能以殿下为先......”   长公主撒开了手。   是啊,所有人都以她为先,以她的大计为先,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现在却在质问别人为什么不救巧巧。   明明就是她自己辜负了巧巧,害死了巧巧。   她才是废物。   “巧巧她当时......可有说什么?”长公主问。   “她托老奴转告殿下,要做个明君......”嬷嬷迟疑着,到底还是把后一句话也说出来了:   “方姑娘还说,她没有在等殿下,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从没见过殿下。”   “哈......哈......”长公主茫然地站起来,她环顾四周,四周一片金碧辉煌。   没有方巧荷,没有和她有关的一切,她干干净净地来,也干干净净地走,原来她并不挂念长公主。   挺好的。   长公主挂念她就够了。   “殿下!”嬷嬷一声惊呼。   长公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跌倒在地上。   “还......还有一件事......”嬷嬷自己都难以启齿,但她若是不说出来,恐怕她这辈子都放不下。   “殿下先前派我去查方姑娘那一夜为何突然闯入寝殿,撞破了您和宰相共商大事,老奴查到了。”   向晚侧目,眼底一片猩红。   “为什么?”   “因为那一日,是前驸马的忌日,方姑娘专门找同门打听过,许是怕殿下寂寞,她忙了一天,亲手做了桃花酥来看望殿下......”   “是这样啊......”长公主喃喃道:“竟然是这样......”   “对啊,是这样,就是这样,本该是这样啊......”   巧巧那么善良,那么心软,她怎么可能想得到长公主在算计什么呢,她不过是怕那个夜晚,长公主一个人会孤独罢了。   她不是长公主这种心黑成一片的坏女人该招惹的,长公主曾经有多窃喜,现在就有多悔恨。   她以为身边人都像她一样冷血无情,但她无数次在佛前心怀鬼胎时,也曾有那么一两次真心拜过菩萨,希望她也能遇上一个肯真心待她的良人。   原来菩萨早就赐福给她了,是她自己不配。   “殿下,天晚了,保重身体,该用膳了。”嬷嬷提醒她。   “你下去吧,我再陪巧巧坐会儿,她最喜欢看日暮相接华彩万千这光景,我陪她再看一次。”   暮色暗淡,夜幕降临,嬷嬷也走了,只剩下长公主还抱着巧巧。   她想起来,她好像还没好好抱过巧巧,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愿意。   夜半三更,穿堂风吹过,天凉。   沙——沙——   有人脚底磨蹭着地板,一步一步走进来。   是李相。   今日皇宫□□,竟然谁也没发现他还躲在宫里。   李相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很多,他原本就须发苍苍,此时就像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棺材里。   谋划多年,一场空。   他把传国玉玺丢在桌上,转头看见了月光下的长公主。   “咯咯......”李相怪笑,“她死了吧?”   “是你杀了她。”长公主小心地把方巧荷放在地上,缓缓起身,盯着李相,像是在看此生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杀了我的爱子,我杀了你的爱人,咯咯咯......真有趣......”   “原来殿下也能感受到失去挚爱的感觉啊,真是老天开眼!”   “你找死!”长公主怒而起身,抄起旁边的一樽花瓶,扬起到头顶,“你是用这个打伤她的吗?”   说完,长公主毫不犹豫地一把抡下来。   花瓶砸在李相头上,把他砸得满头血,他不恼,甚至还在笑。   “你后悔吧?”   “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既然喜欢她,就保护她永远别让她涉险啊?现在后悔?完了!”   长公主浑身颤抖,她感觉得到一股热血直往脑子里冲,她知道李相这席话就是在激她,可偏偏,他说的没错啊!   她既然喜欢巧巧,就应该保护她永远别让她涉险。   她现在像什么呢?   一个无能的疯子!   热血上涌,长公主喉头一阵腥甜,她呕出一口心头血,眼前一片恍惚。   她好像摔倒在地上,和巧巧咫尺相隔,她努力伸出手去够,去触碰方巧荷冰凉的指尖。   差一点,怎么都差一点。   她想要不管不顾地去找她的巧巧,什么江山社稷她都不想要了,她只想要她的巧巧。   但是,巧巧要她做个明君。   巧巧宁愿从没遇见过她。   她只能一个人拼命地活在那个没有巧巧的世界。   Cut!   方巧荷的戏份彻底结束,傅笙杀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5 22:48:21~2021-05-06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杀青   “恭喜杀青!”   导演喊了卡之后, 傅笙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片场那一群年轻的工作人员雀跃着冲上来,跟傅笙勾肩搭背。   傅笙失笑, 她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说来就像命运的安排, 现实中的傅笙演过的第一个角色就是一具尸体, 来到这个世界傅笙的第一个角色也以惨死退场。   “呜呜呜傅老师, 我真的要哭死了。”有个小姑娘冲上来。   她明明身在片场, 看着化妆师在傅笙身上伪造出那些伤口然后浇上糖浆伪造的血浆,在各种机器调度镜头切换的干扰下,她居然还被傅笙和向晚这俩人带进去了。   她一边在心里大喊假的, 都是假的,一边哭得嗷嗷叫。   可能这就是表演的魅力吧。   “傅老师, ”那女孩打了个哭嗝, 掏出纸笔,“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傅笙微微一笑,拿起她的笔龙飞凤舞地签上傅笙的名字。   幸好原身和她一个名字, 不然傅笙还要重新练签名, 什么时候一个不留神顺手签错了,她都没法解释。签名这事傅笙原来做的多了,来了这个世界还是头一遭,居然让她找回点第一次给粉丝签名时心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小雀跃。   那个女孩边哭边笑, 把那张有傅笙签名的纸认认真真折好放进口袋里, 珍重道:   “傅老师, 你一定会大火的,到时候这签名就老值钱了!”   傅笙:“......你打算倒卖?”   “嘿嘿,我坐等升值!”   OK,fine, 小粉丝有经济头脑,傅笙应该保持微笑。   这边笑着闹成一团,傅笙从人群夹缝中看见向晚一反常态地坐在原地,往常每条戏拍完,她一定是第一个凑上来和傅笙说话的人。   现在,她仍穿着戏里长公主的那身衣服,失神地望着这边。   傅笙眉头一拧,向晚的状态不太对劲啊。   的确,最后的这一场戏,傅笙只需要躺在地上当个道具就行了,于向晚来说则是实打实的一场情绪劳动,这种疯疯癫癫的角色傅笙以前也演过,拍完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傅笙正要去拉向晚一把,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是韩导。   “傅笙,”韩导很少见地喊了傅笙的全名,看上去无比郑重,“恭喜。”   “谢谢导演。”傅笙谦逊地微微低头。   “等这段时间的戏份播出,你应该能上一个台阶,你很不错,真的。”   傅笙轻笑,她没说那些诸如谬赞之类的客套话,这本来就是她应得的,傅笙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实力。   “杀青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韩导问。   “还没想好。”   “这部戏之后,你就要演主角了,不要再接相似的角色,不要把自己框住了。”韩导说。   傅笙点头。   韩导这是在提醒她,《女帝》之后傅笙要找准自己的定位,圈里从来不缺沉寂多年突然一部戏火起来的小演员,但她们往往很可惜,要么是被以前的合约所累,不得不把自己最火的那几个月糟蹋在劣质资源里,要么就是找到了舒适区,在同一个类型的角色里打转。   后一种尤其危险,几个同质化的角色下来,不管你多有灵气,别人提起这个演员也只会轻蔑地说一句:“哦,演什么都一个样的那个人啊。”   韩导话不多,看上去和傅笙也算不得多亲密,但他却是个认真为傅笙打算的好导演,傅笙很感激。   “不要着急,好本子不是轻易得来的,要等得起。”韩导道。   “我明白。”   韩导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笙,伸出右手:“希望将来有机会继续合作。”   和韩导握完手之后,韩导默默离开,傅笙终于有机会去看向晚。原本剧组里咖位最大的向晚此刻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子一样抱膝坐在地上,她的小助理在旁边手足无措。   “傅老师,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小助理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傅笙。   傅笙冲小助理摆摆手,毫不在意形象地往向晚旁边一坐,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揽,让向晚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傅笙伸出手指在向晚眼角一抿,上面沾着晶莹的水渍。   “真哭了?”傅笙问。   “唔。”向晚含糊地应了一声,鼻音重到听不出她说了什么。   “入戏这么深,难得啊。”傅笙笑道。   她从小助理手里抽出一张纸巾,刚才还软硬不吃的向晚老老实实地接过傅笙递来的的纸巾,压在眼尾一点一点吸眼泪。   “不用这么在意形象吧,马上就卸妆了”傅笙觉得好笑,“,晚上应该有个欢送会,你会来送我的吧?”   “姐姐......”向晚泪眼朦胧地看着傅笙,“我不想和你分开。”   傅笙又给向晚抽了张纸,“你多大了,还说这种孩子话?我杀青了,你还得好好拍。”   傅笙拍了拍向晚的说,佯装不不耐烦道:“可以了可以了,我是下班了又不是人没了,你还哭个没完了。”   向晚果然闻声停住,她咬着下唇尽力克制,结果憋得一抽一抽的。   “唉,算了算了。”傅笙叹了口气,“你好好哭吧。”   向晚抽噎了几下,勉强平复了情绪。她以前也演过很虐的角色,虐身的虐心的都有,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陷在角色里面出不来。   可能因为对面是傅笙,所以她变得格外软弱。   “后面还有一半的剧情,要好好当一个明君啊!”傅笙那剧里的台词打趣向晚,“我回家会好好看剧的。”   “我会看着你。”   傅笙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巧巧的造型还没拆掉,恍惚间就好像是巧巧活过来了,在嘱咐长公主。   “嗯,我会的。”向晚用力点头。   傅笙自认为安抚好了向晚的情绪,她正要起身,却被向晚扯住了袖子,向晚看向傅笙,眸色深沉。   “姐姐,你和经纪公司要解约了吧,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   “之前姐姐让我帮你留意好去处,我想了很久,别的地方我都不放心,如果姐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来我的工作室落脚,我手里的资源还不错。”   向晚不想在瞻前顾后了,习惯了每天在片场里一抬眼就能看见傅笙,她现在已经无法想象和傅笙分开的日子该怎么过了。把傅笙签到自己的工作室,这样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和姐姐在一起了,到时候想贴贴就可以贴贴。   “我知道你的工作室,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傅笙笑呵呵地捧场。   “但是,”傅笙伸出一只手指,在向晚面前晃了晃,“晚了哦!”   向晚:“!”   她刚演完长公主,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晚了、来不及这种话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晚了?”向晚急了。   “你不知道吗?我找好下家了,是杨制片啊,那边的法务已经在帮我和老东家对接了。”傅笙一副你怎么了的样子,歪着头打量向晚。   向晚愣住,极为恼火地一拍大腿道:“啊我忘了。”   杨总早就对傅笙表现过青眼,甚至还单独约傅笙吃过饭,要不是这几天向晚过得惊心动魄,而杨总平时的存在感又很弱,她也不会忘了还有这茬。   现在,向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把傅笙绑在自己身边,却发现早已被人截胡。   向晚:就很气!   但是气归气,她也不能否认杨总那边确实是个很好的平台,她经营的南都娱乐每年都会投资制作新剧,傅笙被杨总亲自挖过去,至少以后不愁没戏拍。   “那以后,我只能期待和姐姐的合作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向晚怅然。   傅笙终于克制不住,在向晚头上胡乱rua了一把过瘾,板着一张脸像个什么都没做的体面人一样温声开解向晚道:“缘分这东西很玄的,兴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呢?”   向晚瘪嘴:“借姐姐吉言。”   傅笙又拍了拍向晚的脑袋,甩手回化妆间卸妆,她再也不用穿这身繁复的宫装了。   化妆间里,满头珠钗被颜雪晴小心地一点一点拔下来,卸妆水在脸上轻轻摩擦,很快,傅笙身上方巧荷的影子就消失不见。   “没想到傅老师这么早就杀青了,我还以为谢编改了剧本方巧荷就不用死了。”颜雪晴看了眼紧闭的化妆间大门,低声抱怨道。   傅笙轻笑:“我不过是个配角嘛,还指望有多少戏份呢?”   “你倒是心态挺好,但是我不行,我觉得傅老师好不容易演了个这么有话题度的角色,这样草草杀青太亏了。”   “要我说,少说也得演他个百八十集的。”颜雪晴愤愤不平。   “哈哈哈哈,”傅笙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演百八十集,那叫注水,现在的戏份刚刚好,而且你看着吧,方巧荷这个角色死了才更有话题度。”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当一个角色成为观众心中的意难平时,演员才是真正的成功。   颜雪晴依旧似懂非懂,但傅笙看上去很自信,她愿意相信傅笙。   卸了方巧荷的造型,傅笙又随手画了个淡妆,头发用一个发带松松地挽起来,换上一条碎花长裙,稍稍打扮了一番。晚上剧组聚餐,名义是给她送行,傅笙也不好太随意。   不是每个配角杀青都有这种待遇的,是傅笙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他们,她要走了他们才这么真情实感。   小五:“嘤,有点感慨呢,宿主大大。”   傅笙没有接话,类似的场景她经历过很多次了,但即使如此,她依旧很触动。   聚餐选在一家传统中餐厅,剧组包了一个大包间,基本所有和傅笙关系好的工作人员都来了,热菜还没上齐,一群人已经喝了两轮酒了。   这群人啊,都不用别人劝,自己就能把自己灌醉。   傅笙摇摇头,自顾自夹了口菜吃。   剧组里有人喝高了,壮着胆子来跟傅笙敬酒,那人脸上红扑扑的,倒了一满杯白酒,潇洒道:“我干了,傅老师随意。”   傅笙和他碰杯,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傅老师爽快!”   有了这个人开头,来找傅笙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傅笙来者不拒,转眼间喝了不少进去。   向晚就坐在傅笙身边,得天独厚的位置,却只能握着那杯糊弄小孩的橙汁暗自咬牙。   这群人就在她眼前一杯一杯地灌傅笙,当她是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我就坐在你旁边啊,姐姐看我一眼,是我站得不够高吗?!   感谢在2021-05-06 01:28:12~2021-05-07 00: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十诶 10瓶;南顾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星星   饰演皇帝的小胡满脸醉态, 眼角都红了,被人从背后推着搡着起着哄,要他来给傅笙敬酒。   他也杀青了, 要不是有傅笙, 他可能也就是个跟大家打声招呼就默默离开的命, 皇帝这个角色在《女帝》里就是个炮灰, 多亏了傅笙, 连带着他这个皇帝也立体起来了。   他的确该谢谢傅笙。   当然,小胡也有私心,他要跟傅笙道歉。   那天他失手推了傅笙一把让她撞在柜子上, 其他人可能看不清楚,但小胡自己心里清楚那一下撞得有多重, 傅笙默默地把这件事遮过去了, 可是小胡过意不去。   他通红着脸低下头,站在傅笙面前双手举杯:“傅老师,谢谢你。”   傅笙也站起来, 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她赶紧扶着桌边稳住身形。   傅笙正要举杯,却被向晚一把抓住了杯子。   “傅老师喝醉了,这杯我帮她喝吧,我知道大家都舍不得傅老师, 但也别这么逮着她一个人灌呀。”   向晚想帮傅笙挡下这杯酒, 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小胡突然倔强起来, 可能是酒壮了怂人胆,他居然敢拒绝向影后的提议   他直接了当道:“这杯酒我一定要跟傅老师喝。”   这个小胡为什么这么执着,他对姐姐有什么执念吗?   这样想着,向晚的脸色冷下来了。   小胡瞧见向晚的态度, 突然打了个激灵,满头热汗被风一吹,后背开始发冷。   那可是圈里鼎鼎大名的向晚啊,连韩导都要敬着她捧着她,向晚平日里和他们打成一片,可不代表着他们就能觍着脸以向晚的朋友自居。   说到底这个剧组,向晚真正看在眼里的,恐怕只有她身边的这位了。   “那......傅老师要是醉了就......算了,我敬向老师。”小胡怂了。   “向晚......”傅笙的嗓音泡了酒有些沙哑,更透出些醇香的性感。   她笑嘻嘻地趴在向晚的肩膀上,嗔怪一样把向晚的卷发绕在手指上,目光从向晚的脸上流连着滑走,然后随手戳了戳向晚的脸颊,忽然笑了一声。   呼吸喷洒在向晚耳后,麻酥酥的,向晚手上一松,傅笙轻而易举地勾回了她自己的酒杯。   傅笙哑着嗓子:“你给我挡什么酒,你会喝酒吗?”   她举起酒杯,眼看着小胡把他的杯沿略低傅笙一头,两个酒杯相碰,清脆声中两人眼神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傅笙喝了小胡的酒,这孩子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卸下了心里的担子,他回自己座位的脚步都飘了,转眼醉死在桌子上。   乱糟糟的包间里,酒精侵蚀着理智,各种平日里说不出口的心里话好像都显得没那么难开口,笑闹酒话里指不定就夹杂着多少真心话。   向晚沉默地坐在原地,就盯着面前的那盘菜,不说话也不动筷子,把她那杯弱兮兮的橙汁一饮而尽。   “生气了?”傅笙冷不丁凑近耳语道。   她脸颊上染着一抹酒醉的薄红,眼神柔得像含着一汪水,随意地靠在向晚肩膀上,不设一丝防备。   “没有,没生气。”向晚梗着脖子道。   “呵......”傅笙轻笑。   “不喜欢看着别人喝酒自己只能喝橙汁是不是?”   奇怪,明明包间里这么嘈杂,傅笙轻的如同呓语的气声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向晚的耳朵里,靠近傅笙的那片侧脸倏忽滚烫。   “那叫声好听的,帮你换成椰奶?”傅笙还在逗她。   “什......什么是好听的?”向晚喃喃道。   傅笙就靠在她肩膀上,距离近到只要她一回头,两个人的呼吸就能纠缠在一起,她浑身僵硬,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傅笙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听什么?   向晚差点直接嗨老婆,但她用最后的理智把这话咽了回去。   傅笙是醉了,但也没完全醉,她听得懂向晚在说什么,向晚怕她若是把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挑明,此刻这梦一般的温情都留不住,她得给自己留下转圜的余地。   向晚深吸一口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试探道:“笙......笙笙?”   “噫~肉麻!”   傅笙抱着胳膊坐直,一副被向晚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   “你椰奶没了。”傅笙冷酷道。   “啊?”向晚惊叫一声,她弄巧成拙了吗?   “傻瓜!不逗你了”傅笙又戳了戳向晚的脸颊,短短一顿饭功夫,她好像戳上瘾了。   “不是拦着你喝酒,是你那一杯倒的酒量,自己心里得有数。”   傅笙恢复了正常,像个正经姐姐一样语重心长道:“女孩子在外面,能不开喝酒的口子就不开。”   傅笙摇晃着杯里剩下的半杯酒,目光像是透过酒杯穿越到了遥远的曾经。   傅笙说:“向晚,记住,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时,一定不能喝醉。”   “姐姐......以前出过什么事吗?”向晚察觉到傅笙转瞬即逝的低落,她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   “我能出什么事啊?”傅笙嗤笑一声,又抿了一口酒。   眼看着杯中就剩下个酒底,傅笙突然侧过脸,诱惑一般勾起红唇,向晚:“想不想尝一口?”   “我在,你可以尝尝。”傅笙说。   “想。”向晚喉头发紧。   趁着酒桌上没人注意,傅笙把最后一小口酒倒进了向晚的杯子,含着笑看她缓缓饮尽,然后眉头皱到一起。   “好辣!”向晚放下酒杯哈气。   傅笙被逗得直笑。   那酒有点度数,是多年的陈酿,韩导下了血本,酒入口绵柔醇厚,向晚心里热热的。   姐姐喜欢看她这副样子,幸好她是个演员,她什么样都会演。   夜半,酒局散场。   众人各自散去,向晚搀扶着傅笙走到饭店门口,傅笙穿着高跟鞋,走得不是很稳当。   夜风一吹,傅笙舒适地眯起眼睛,脑子越发迷蒙。   “要我送你回去吗?回你家?”向晚。   “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送回去了,这会儿直接回家。但是,”傅笙忽然睁开眼睛,“你也喝酒了,不能开车。”   向晚:“......”   她忘了,不该贪那口酒的,要不然她就能开车送傅笙回家了!   傅笙的家,多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啊。   向晚还在试图说服傅笙就那一小口没题的,她根本没喝醉,而且还可以设定自动驾驶,可傅笙就是不松口。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傅笙振振有词。   傅笙扯着向晚往外走,然后一屁股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她大半的重量压在向晚身上,嘴里嘟囔着:“累了,让我靠会儿。”   “待会儿有人来接我。”傅笙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一走,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向晚一愣,也失落下来,调整了个姿势,让傅笙靠得更舒服。   许久,又或许只过去了几分钟,傅笙的呼吸声悠长,就像睡过去了一样。   “姐姐?你睡着了吗?”向晚。   她心跳得厉害,丝毫不敢有半点睡意,   “没有,睡不着。”傅笙道。   她睁开眼睛,星辰像洒在黑色天鹅绒上碎钻,她吃力地辨认了一会儿,发现这世界的星宿,和她的家乡一模一样。   就好像冥冥之中,她本就该属于这里。   “你看,”傅笙指着天边一片靠得近些的星星道:“那是仙后座群星,最亮的四五颗几乎全年都能看见。”   “传说仙后座代表着神话中的一个古老国家的皇后,她犯了错被神明惩罚,罚她永远谦卑而永不可及地绕着北极星转啊转啊,直到洗清自己因狂妄和贪念而犯下的过错。”   她的手指微微偏移,指向另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道:“看,那就是北极星,很亮。”   向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星辰散乱,她甚至认不出傅笙指的是仙后座是哪一群星,而很亮的北极星又是哪一颗,她也从没听说过什么仙后座的传说。   那一刻,向晚惊觉原来自己离傅笙那么遥远,她明明就坐在自己身边,可她却对傅笙的世界一无所知。   她就像承受天罚的仙后座,永远围绕着她的北极星旋转,却永远无法接近。   “姐姐喜欢星星吗?”向晚轻声。   傅笙用同样轻的音调回答她:“我喜欢。”   “我们看到的那些星星,它们都来自数百光年甚至上前光年之外,光线从那里出发,跋涉千百年,然后在你我头顶撒下同一片星辉。”   “也许我们现在注视着的星星早已经毁灭,连尘埃都消散在茫茫宇宙中,但哪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星辰散灭前的最后一丝清光来到这里,我们也早已灰飞烟灭。”   傅笙转过头,不错眼地注视着向晚:“至少当下,我们共同沐浴在她的清辉里。”   向晚盯着傅笙清亮的眸子,第一次懂得了星辰的美丽,原来那句她的眼中有星辰大海,并不是夸张虚构。   “再见向晚,我要走了。”   一辆纯黑的商务车缓缓停下,驾驶座的窗户降下,杨总的脸露出来:“走吧,傅笙。”   原来真的有人接她回家。   傅笙站起来,颇为不好意思地冲向晚摆摆手,然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向晚站起来,她还想说什么,可是杨总没给她依依惜别的时间,一脚油门加速,那辆车载着傅笙驶向远方。   “傅老师!”向晚突然心乱如麻,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着急惶恐,她甚至不由自主追着那辆车跑了起来。   向晚终于追不上了,她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咸涩汗水从额头滑下,滑进眼睛里,向晚却反而睁大了眼睛,任凭她眼睛都痛了,也没能看到哪怕一丁点傅笙的身影。   遮光膜贴的严严实实,车窗一片漆黑。   她这么狼狈地模样,姐姐看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当然看到啦。感谢在2021-05-07 00:31:02~2021-05-08 22:1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2个;林疋雨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顾 5瓶;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揭开   “别看了。”杨总幽幽道。   “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我成大恶人了吗?”她笑着摇摇头。   傅笙靠在车窗上,抬手捏了捏鼻梁,看着窗外的路灯飞速后退, 向晚的身影逐渐缩小, 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这是怎么了?”傅笙也觉得奇怪。   “太入戏了吧?”杨总分析道:“我看了剧本, 你们这段孽缘还真是伤筋动骨, 回去好好修养几天, 调整调整心态。”   “什么时候能签合同?”杨总问。   “你老东家那边我的法务会出面帮你谈,提前解约的违约金我也可以帮你垫付,你不用回去面对那些人。”杨总的提议很贴心。   傅笙勾起唇角。   从前她也经历过解约, 走的时候两边闹得很不好看,都知道傅笙是棵摇钱树, 老东家不肯放她走, 从一开始的低声下气到后来的恶语相向,傅笙在圈里当了半个月的谈资。   虽然傅笙已经会应对这些糟心事了,但杨总让她回避这些, 傅笙心里是感激的。   “别高兴的太早, ”杨总轻笑,“我在你身上花出去的钱,早晚得从你身上挣回来,你做好心里准备吧。”   杨总这话说得像地主恶霸一样, 但也透漏了一个信号, 她给傅笙预备了很多资源, 傅笙不用担心以后的曝光量问题。   傅笙坚信努力才是实现目标的唯一法门,她不是个怕苦怕累的,杨总也不用这么早就给她打预防针。   转眼间,跟着导航, 车子已经停在了傅笙家楼下。   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寓楼,没有大院子,也没有花园泳池,门口的安保形同虚设,第一次来的访客杨总就这么大剌剌地开着车进了小区。   杨总眉头轻皱:“你就住这种地方?”   傅笙也诧异,她猜得到原身的居住环境不会太好,但也没想到条件这么不好,尤其是在安保这一块,可以算得上是简陋了。   只能说,原身之前是真的不红啊。   傅笙干笑一声,对杨总摊手道:“没办法啊,勉强糊口吧。”   小五:“宿主大大,这位杨总出手这么阔绰,会不会直接送你一套房啊?”   这......傅笙心里也有点痒痒的。   杨总抬眼看了看楼层,又环顾了一圈小区的环境,最后剜了一眼门口那个摆设一样的安保亭,说:“你现在已经火了,这地方不能再住了,我给你找个地方。”   小五激动地搓手手:“来了!”   “明天让赵秘书把地址发给你,自己搬家,预付三个月房租给我。”   小五:“......租房啊,没劲。”   傅笙和杨总道别,缓缓走进原身的家,一路上她酒醒得差不多了,终于可以冷静地打量这个地方。   房子不大,收拾地很整齐,客厅正中是她从剧组打包寄回来的行李箱,孤零零的和周围格格不入。   原身的卧室布置得粉嫩,典型的小女生风格,床头倒扣着一个相框,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她和那个渣男的合影。   看上去像是几年前拍的,原身和渣男都比现在年轻不少,原身扎着高马尾,有些羞怯地看着镜头,而那个渣男张狂地揽着她的肩膀,笑得野心勃勃。   “傻丫头......”傅笙感慨了一声,帮原身把这张她再也不愿意看到的合影丢进了垃圾桶里。   房间里几乎没有另一个人生活过的气息,马克杯、拖鞋这些生活用品都只有她自己的,但傅笙注意到原身的衣柜深处挂着一件皱巴巴的男士衬衫,质地很一般,也很久没有打理过来。   傅笙走进洗漱间,里面除了原身自己的洗漱用品,还摆着一套开了封的一次性洗漱包,就像是酒店套装,被她勉强拿出来给人用。   傅笙挪开刷牙杯,后面还有一把传统的手动剃须刀。   原身给这个客人准备得仓促,但该有的细节都有。   那个渣男郑泽梁和原身已经分居很久了,但在原身离开家之前,他似乎才在这里住过一晚。   傅笙扫了眼卧室那张唯一的床,扭头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卧室。   这件房子没有客卧,客卧被原身改装成了书房,厚重的窗帘拉上,仿佛与世隔绝。   书房一整面墙上,都是各种老式碟片,另一面墙上,塞满了各种表演类专业书。   傅笙闭上眼睛,原身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一边揣摩老片子,一边对照着书一点一点学习的模样跃然眼前。   这样努力的原身,这样努力又看不到成果的原身,傅笙一瞬间就读懂了她的愤懑。   傅笙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坐下,从原身的书架上抽出了一部老片子,碟片的外壳在原身一遍又一遍的摩梭下已经掉色模糊。   投影到对面光洁的白墙上,悠扬的片头曲响起,慢节奏的叙事风格,往事在暧昧昏黄的色调下娓娓道来。   影片讲述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的波折,两个人就是淡淡,连最后渐行渐远,也是淡淡的。从来没有一个人点破心里的思念,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在两人中间划了一道线,在不越过这条线的前提下,两个人都在试探。   傅笙睡着了,她没看到片子的结局,但影片的标题已经告诉了她答案,这部片子叫《错过》。   等傅笙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昏暗依旧,片子早已播完,投影突兀地在墙上亮着。   拉开窗帘,窗外天光大亮。   灰尘在阳光下跳舞,傅笙眯起眼睛,用手遮挡在眼前,她被天光晃了眼。   原来早已天亮。   手机上收到消息,杨总口中的那个赵秘书果然靠谱,新地址已经发来。   傅笙四处望了一圈,她只带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添置的新东西,原封不动地装在客厅那只行李箱里,她又一次叫人把行李搬倒了新住处。   她有种预感,她即将彻底和原身告别。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傅笙在脑海中呼唤小五:“你的技能派上用场了。”   小五从主神那里得到的技能,可以简单地归纳为照相记忆和画画手艺,在小五的帮助下,傅笙可以轻易地从记忆深处调取回忆,哪怕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她也能惟妙惟肖地画出来。   虽然在多数情况下,傅笙会直接选择拍照取证,而不是这种脱裤子放屁的方式。   技能惨遭侮辱的小五:嘤!   傅笙在书桌前坐下,找了张白纸,安安静静地回忆,她闭上眼睛,手里拿起了一支笔。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从片场回到酒店,跟小五大肆夸赞向晚给的抑制剂真好用,从来不愿意在生活必需品上委屈自己的傅笙把原身留下抽屉里的那些不好用的抑制剂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在丢垃圾的一瞬间,她瞟了一眼垃圾桶里的东西,有个用空了的小瓶子,瓶底残留了一点点微黄的液体。   瓶身贴着标签,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字。   傅笙停笔睁眼,那个空瓶连带着瓶身上的标签,等比放大出现在白纸上。   “宿主大大认定这瓶子有问题吗?”小五问。   “有没有问题我现在说不好,所以我要去找人鉴定一下,”傅笙顿了片刻,肯定道:“我觉得十有八九有问题。”   把行李箱送上了传送车之后,傅笙也出门了,她记得那里的坐标,直接叫了辆车标定目的地自动驾驶过去。   城郊,门脸漆成墨绿色的小酒馆,大白天掩着门,里面也不开灯,老板坐在门口吧台上打瞌睡。   “鲁叔?”   傅笙敲了敲台面,鲁叔惊醒,手忙脚乱地找他那副单片眼睛带上,张着嘴看向傅笙。   “你怎么来了?”鲁叔很惊讶,他伸长了脖子往傅笙身后看去。   “别看了,向晚没跟着,我自己来的。”傅笙道。   “哈......哈,有什么事吗?”鲁叔摸摸鼻子,心虚得不得了。   “你想找你确认一件事。”傅笙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卖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鲁叔双手举过头顶,认怂认得颇为熟练。   “你们俩的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不要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   傅笙挑眉:“谁们俩?”   鲁叔意识到傅笙跟自己的脑回路好像不一样,而自己好像已经说漏嘴了,他在心里为向晚掬了一把同情泪,开始抵死不认帐。   “什么谁们俩,你在说什么?你空耳了吧?”   “我说的是,这条街上的事都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我一概不知。”鲁叔振振有词。   傅笙:“......”   “鲁叔,手举得挺累的,你要不要先放下来?”傅笙的视线扫过鲁叔高举过头顶的双手。   “哈哈,”鲁叔又干笑两声,辩解道:“你不懂,这是我家乡的友好手势。”   傅笙友好地笑笑:“姑且相信,如果你祖上是法国人的话。”   鲁叔:“?”   “回到正题,”傅笙拿出了那张手稿,“我想这鲁叔每天过手那么多违禁药品,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   鲁叔接过画稿,随意扫了一眼就扔在吧台上,“抑制剂,Omega用的。”   “比我的货差远了。”鲁叔撇撇嘴。   傅笙拧眉,难道是她想错了?   “鲁叔,你在仔细看看?”傅笙把画稿推回去。   “错不了......”鲁叔嘴里嘟囔着,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他用两根手指压住那张纸,抬头谨慎地问道:“你先告诉我,这是照片还是画?这是谁的药瓶?”   “是照片,我朋友的。”傅笙一一回答。   鲁叔听见这话,干脆用整个手掌盖住了画面,另一只手在胡子拉碴的下巴上呼噜了一把,眼珠在转了一整圈。   “这药不对。”鲁叔道。   “哪里不对?”傅笙紧接着问。   鲁叔笑而不语。   他把吧台上扫联盟ID付账的小玩意儿转过来,对傅笙比了个请的手势。   “一万块,不还价。”鲁叔道。   小五惊呼:“一万!他骗傻子呢?”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宿主大大调出自己的联盟ID扫码付款,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小五:撤回。   “现在,可以讲讲了吧?”傅笙笑着问。   “傅老板,爽快啊。”鲁叔啧啧赞叹,赞叹之中隐隐有点觉得自己价开低了的后悔。   “这药瓶是Omega抑制剂没有错,但里面的药可就不一定了。”鲁叔清了清嗓子道。   他指着瓶底剩下的最后一点液体说:“这种抑制剂是无色透明的,但里面残余的这点是淡黄色的,里面的药被换了。”   听鲁叔这么说,傅笙竟然没有怎么诧异,她只是继续追问道:“这种抑制剂开封之后会逐渐变成淡黄色吗?”   “不会,性状非常稳定,绝对不会变色。”鲁叔坚定道。   那就不对了,如果抑制剂本身是透明的,原身看到这瓶变黄了,绝对不会再用,可是事实她绝对用了。   “你能不能看出来里面黄色的是什么药?”傅笙问。   “我可以加钱。”   鲁叔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加钱?你想什么呢?”   “你以为我是那种庸俗的见钱眼开的人吗?”   “就算你拿钱砸我,我这也就一句话!我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   傅笙:“你还......挺有气节......”   “真看不出来?双倍呢?”傅笙问。   “看不出来!”   “三倍?”   “不......”   “五倍?”   “这......”   “十万,你看不出来我去找别人。”傅笙抓起那张纸就要走。   “别走!”鲁叔咽了下口水,死死按住那张纸,“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头绪。”   傅笙莞尔,好整以暇地看他把那张纸拿起来,颠过来倒过去仔仔细细地看。   半晌,鲁叔把纸放下,肯定问:“药是被人偷偷换掉的。”   “如果把整瓶都换别的,还保留瓶盖完好,不太现实。”他指着画上瓶盖侧边缓缓道:“应该是有人把一种别的东西打进了原本的抑制剂里。”   傅笙顺着鲁叔手指的地方看去,在这个角度上,瓶盖边缘的确隐隐约约用一个小针眼。   细小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只有照片吗?这个瓶子你还留着吗?”鲁叔问。   “瓶子......已经找不到了,只有照片。”   “我只是猜测啊!”鲁叔先声明了这么一句,接着分析道:“我知道用一种药品,能够拮抗这种普通抑制剂的效果,甚至还能起到一定的催情作用,而那种药的性状不太稳定,长时间照光会逐渐变黄......”   “但你放心,我买给你的都是最新配方,绝对没有这种烦恼,市面上还没有针对它的拮抗剂。”鲁叔仍不忘自卖自夸。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   不管傅笙穿来时原身站在陈金昇门外是干什么,她都提前喝了抑制剂,确认自己不会发情,但是她不知道她的抑制剂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而动手脚那人对原身了解得很。   他能拿的到原身的抑制剂,知道原身喜欢把抑制剂瓶盖朝上码放在不见光的小抽屉里,他自信他给原身下了这种见光变黄的催情药,原身根本不会发现。   他对原身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就连生活助理也不至于这么“贴心”,更何况原身根本就没有助理。   只能是曾经和她朝夕相处,近期依旧能有机会近身的人了。   傅笙收回了那张纸,心里有数了。   她猜得没错,有些人总能比人想象的更恶心。   那个渣男是怎么一边卖女友求荣,一边大言不惭地指责她不守妇道?天底下的好处,他都要占全吗?   傅笙一阵反胃。   她冷着脸和鲁叔道了声谢,抬脚就往外走。   “傅老板?我的钱呢?”鲁叔一路小跑从吧台里绕出来,拦住傅笙。   “钱?”傅笙勾起唇角,“先记账吧,往后一起结。”   傅笙继续往外走,鲁叔依旧拦着不让。   傅笙逐渐失了耐性,她笑得越发灿烂:“鲁叔啊,您到最后也没给我个确定的答复,这钱拿得不合适吧?”   被傅笙这么讽刺了一句,鲁叔也没变脸,他褐色的眼珠在镜片后动了动,目光似有深意,“转告你那位朋友,动过手脚的人渣一定会得到报应,但对她来说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好好生活。”   “让那些专给omega设定的条条框框见鬼去,洗了标记又是自由身一个,就当作被狗咬了,虽然倒霉,但不至于记一辈子。”   “要好好生活,”鲁叔又重复了一遍,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这种花招其实根本瞒不过鲁叔,他见得太多了,也见过太多骄傲的小omega被人渣伤害了之后,从此失去了光彩。   他虽然嘴上说着给傅笙的朋友带话,眼神却死死盯着傅笙,像是想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过得开心点,往后的每一天都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新阶段~   感谢在2021-05-08 22:18:05~2021-05-09 22:3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追剧   回到车上, 傅笙沉默着闭目养神,鲁叔最后的那几句话让傅笙很受触动。   她有自己的人生,不能荒废在虐渣上, 不然那就是着了渣男的道了。   小五情绪有些低落:“那难道, 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渣男了吗?”   傅笙抿唇:“当然不。”   “他该被交给法律去审判。”傅笙沉声道。   她看着自己洁白修长的双手, 这双手不应该为了那么个人而染黑。   傅笙沉思了片刻, 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她报案了。   如果渣男郑泽梁真的试图用催/情/剂玩弄omega,那他妈的犯法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证据啊。”小五还在迟疑。   “没有证据,并不是忍气吞声的理由,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受害者自证清白,那还要公理法律干什么?”   “更何况, 也未必找不到证据。”   傅笙猜测, 郑泽梁能弄得到催/情/剂这样连鲁叔这野路子都不卖的违禁品,他的圈子必然干净不到哪去。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他能用第一次, 就能用第二次, 傅笙现在甚至怀疑原身和郑泽梁的第一次,就是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抢来的。   不然不能解释原身是突然眼睛瞎了吗看上这么个玩意。   “受害者可能不止我一个。”傅笙平静地抛出了个惊雷。   她要借助警方的力量,查清楚郑泽梁和他身后的那张迫害omega的大网,让阴霾之下苟延残喘的omega们得到迟来的正义。   傅笙直接改道, 去警局做了笔录, 出来时已经是下午, 饥肠辘辘。   “接下来怎么办?”小五问:“我们要去找能捶死他的证据吗?”   傅笙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看着天边漫卷的云彩,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 我们要好好生活。”   就像鲁叔说的,往后的每一天都非常美好。   傅笙把车还了,走路在街边的小店里吃了碗热气腾腾的米粉,鲜香酸辣,足以熨帖她一颗俗人的胃。   回到她的新家,一个业内小有名气的社区,据说有很多艺人都住在这里,赵秘书已经帮她开好了所有权限,傅笙一道一道地验证,终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良好的安保条件。   天边晚霞如火,傅笙好像也充满了干劲,她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给自己安置下必需的生活用品。   这件公寓是精装修的,里面大到床铺衣柜,小到桌椅板凳都有,就是没有人情味,傅笙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往地上一放,最上面一包薯片从袋子里滚出来,整洁的新家忽然就变得可爱了起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圆瓶,是结账时她一眼相中的,透明的营养液里面泡着两个圆滚滚的球藻,绿得惹眼。   卖家说这是古老的低等生物,泡在营养液里就能生存,它们会一点一点渐渐长大,但长大的速度很慢,几乎观测不到。   但傅笙想到的是,过了很久之后的随便一个清晨,她穿着睡衣路过窗台,一眼暼过去,两颗球藻好像比刚来这个家的时候胖了一圈,她贴近了仔细观察,又说不好到底是不是胖了。   那就默认它们的确长大了!   傅笙当机立断,把这两个小可爱带回了家。   她踢掉恼人的鞋子,换上松垮的家居服,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滚,随手扯来一包零食。   小五:“余额预警。”   傅笙切了一声,把联盟ID掉出来,让小五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几个零?”傅笙问。   小五:“五个零......”   “但是,”小五忧心忡忡道:“宿主大大今天就花掉四位数,而且第一位还远不是一!虽然眼下《女帝》剧组结了尾款手头宽裕些,但是下一次有进项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宿主大大,要有忧患意识啊。”   小五哔哔赖赖一大堆,傅笙直接屏蔽,她兴冲冲地打开平板,掐着点蹲守在平台上。   今晚,《女帝》又要更新了。   新剧集上线之前,广大网友已经自带小板凳前排做好,评论区里还有人出售零食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火腿肠。   傅笙暗笑,原来沙雕网友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吗?   上一集里,傅笙饰演的方巧荷和长公主感情升温,长公主把戏子按在门板上深情对望的镜头给产粮太太们贡献了不少灵感,一夜之间各种cp混剪同人文包充斥在网络上,CP粉们在安安心心地在“夏荷”CP的坑底躺平。   “啧啧,”傅笙一边在评论区窥屏,一边替这些小可爱们惋惜,“你们的夏荷CP马上就要be了。”   片头曲响起,《女帝》新剧集开始了。   傅笙眼睁睁看着弹幕从一片欢乐祥和逐渐变得疑惑,方巧荷准备爱心桃花酥的镜头和长公主门前来了秘密访客的镜头互相穿插,BGM苍凉悠远。   【这什么情况,走悬疑风?】   【虽然但是,我闻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不会要开虐了吧?】   镜头从秘密访客的昂贵的牛皮玉带皂靴上缓缓升高,到他身上平平无奇的内侍服装,再到那双苍老皱缩,指尖长着厚厚书茧的手。   最后,镜头终于停留在访客的脸上,弹幕都认出了这个人。   【哦豁,长公主的公公,刺激!】   这时候,满脑子奇思妙想的沙雕网友们还不知道她们即将面对什么。   方巧荷从清晨忙到天黑,她等月黑风高,终于雀跃着用自己最好的锦缎把桃花酥包起来,珍重地放在胸前。   回忆里闪过几天前的画面,她和乐师闲谈之中意外得知今天是原驸马的忌日,夜长风冷,方巧荷生怕长公主一个人受不住,她第一次打算不告而登门,不知道长公主见了她会不会欢喜。   方巧荷一路上做贼一样专走无人经过的小路,嘴角提起来就放不下,她终于站在了长公主的门口。   佛堂侧殿,长公主的住处,烛光如豆。   两个人影映在窗纸上,苍老的男声穿出来,对长公主恭恭敬敬。   方巧荷脸色惨白。   她听见了里面人谈话的内容,那不是她能听的,她后退半步,却不偏不倚恰好踩断了一截枯枝。   “什么人?”   屋里的人发现了方巧荷,李相和长公主一前一后走出来。   接下来的剧情,傅笙几乎烂熟于心。   李相主张要杀方巧荷灭口,方巧荷跪地求饶,长公主全程没看方巧荷一眼,只冷冰冰地说出了那句往方巧荷心头捅刀子的话:   “你来了也好,本来我还在犹豫该如何向你开口,这下不必了。”   弹幕刷过一片问号。   长公主这句话,但凡换个场景,说是表白的前奏也不过分,但此情此景下,观众和方巧荷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月黑风高杀人夜,我知道方巧荷是配角,但不会下线这么早吧?】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长公主下一秒表白】   上面那个信女显然不够虔诚,下一秒长公主就打了她的脸。   长公主用最柔软的声音,呢喃一般呼唤着她给方巧荷起的爱称,把她送到了别人手里。   “留在陛下身边,帮帮我。”   李相拊掌惊奇:“原来殿下早有准备!”   弹幕又刷过一片问号,这回简直铺天盖地,连角色的脸都看不清了。   长公主许给方巧荷一个看似很诱人的未来,不会再有人欺负她,她会有用不完的金银,到时候她想置办多精致的行头都可以。   长公主说:“去吧巧巧,就当是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好吗,巧巧?”   【别答应她!别答应她!别答应她!】   见多识广的弹幕早已嗅到风雨欲来的大虐气息,可惜剧中人却没有这样超前的眼光,又或者说,哪怕方巧荷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她也不得不答应长公主。   那是长公主的请求。   方巧荷一个头嗑在地上,怀里的桃花酥包袱露出来,被长公主发现了。   她新奇地睁大了眼睛,转眼间想清楚了里面的关窍。   “这么晚了,巧巧还没吃饭吗?”   长公主不由分说地拉起方巧荷走进殿内,给方巧荷面前整整齐齐了摆了好几盘各色糕点,一杯清香淡雅的清茶送到方巧荷手边,长公主示意她尝尝。   明明都是方巧荷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精致玩意,方巧荷却生生吃出了一肚子苦涩。   长公主别的都没碰,她只吃了方巧荷亲手准备的桃花酥。   【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   【巧巧为什么要喜欢长公主啊,她不值得!!!】   【但是但是,我觉得长公主还是爱巧巧的,不然她不会专门去吃那块桃花酥诶】   【长公主明显是为了保巧巧吧,不然这种情况下巧巧必不能活着回去吧!】   【长公主说那些话的时候,她都不敢回头看着巧巧,她心里也痛吧,毕竟之前两个人那么好......】   弹幕眨眼间吵了起来,关于长公主到底是真的渣还是另有隐情,两拨人争论到最后,逐渐趋向于一边倒。   【呜呜呜不会be的不会be的不会be的】   傅笙看着这群人眼泪汪汪,不禁陷入疑惑:“没人期待一个追妻火葬场吗?”   “现在的小朋友都只嗑纯糖吗?我老了吗?”   小五:“是的宿主大大,你老了,现在人都只嗑糖。”   这一集的最后,片尾曲即将响起之前,一个弹幕飘过空屏。   【说来,这是不是就是剧方说的无cp的意思啊?】   【!】   在她之后,无数人想要刷【懂了懂了!】,无奈剧集结束,空有一颗弹幕刷屏的心,却没有用武之地。   傅笙像个残忍的刽子手一样看着评论区嗷嗷乱哭,然后她那群亲爱的小可爱观众们一鼓作气,把《女帝》冲上了热搜前列。   #重新定义无CP#   只要把我嗑的CPbe掉了,这部剧就算无cp?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感谢在2021-05-09 22:33:16~2021-05-10 23:3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cp粉   一切的开端, 还要从最早《女帝》剧方的宣传开始,当时剧方拍着胸脯向观众保证,他们的作品一定不是流于俗套的小情小爱小甜饼, 女帝本人绝不会向普通偶像剧主角一样沉溺红尘男女。   为此, 他们扯出了无CP这个概念。   当然了, 等剧播出之后, CP粉们早就忘记了剧方一开始的宣言, 笑话,谁还把官方说的无cp放在心上,难道夏荷CP不好嗑吗?   她们一边四处传教, 一边挤眉弄眼地管这叫“姐妹情”。   天真的CP粉们还以为剧方打出的无cp标签就是为了规避审核,她们当然也要给剧方留足面子。   结果......   竟然真让她们遇上了说话算话的剧方, 说是无cp人家就真的是无cp?   #剧组你没有心#   悲愤交加的CP粉们冲进了《女帝》官博的评论区, 各种哭诉官方下场拆CP的留言转眼间占领了这片净土。   官博平时眼馋演员的话题下热热闹闹,而自己评论区荒得长草,这是第一次尝到流量的滋味, 没想到就这么来者不善, 官方顶不住舆论压力,不到一个小时就给出回应——   加更。   CP粉:“好耶!”   被喷了之后卑微地选择加更,粉丝们决定给剧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下一集能甜回来, 她们就等当做无事发生。   众望所归之下, 剧方放出了新的剧集。   傅笙看了眼剧情进度, 在这个时候放这一集,不得不承认官博运营有高人啊!   这一集里,方巧荷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第二天行尸走肉一般参与教坊早课, 被一个嬷嬷强势地带进小黑屋。   长公主的任务和指示都来了。   嬷嬷事无巨细地给方巧荷讲了当朝皇帝,从他的喜好口味到他的性格弱点,再到他的寿辰宴会有何种布置,她说长公主给方巧荷选了出戏,交代方巧荷好生练习,争取在下个月初十的寿辰上被皇帝一眼相中。   方巧荷不甘心,她还想要见长公主,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长公主这么说,方巧荷绝不愿相信殿下竟然会教她勾引男人。   “奴婢愚钝,还请殿下另请高明吧。”方巧荷赌气道。   啪——   掌心和脸颊相接的清脆响声毫无预料地响起,方巧荷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口唇里的嫩肉重重地嗑在牙齿上,嘴角隐隐透出一丝血色。   嬷嬷教训得对,是谁给了方巧荷前面,敢跟殿下讨价还价?   她不过是深宫里苟延残喘的最底层的奴婢罢了。   几个月大梦一场,终于该醒了。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下个月,皇帝寿辰排场非凡,各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寿辰当天,方巧荷画了和第一次上元节献艺时差不多的妆容,艳红的眼尾斜挑出去,似挑衅又似更深的邀约。   她踏着鼓点,一步一步迈上鲜花铺就的舞台,仅一个亮相就让喝得昏昏然的皇帝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皇帝的视线一直没能从方巧荷身上移开。   第二天,阖宫上下都知道,皇上在宴会上收了个宠妃。   都以为方巧荷不过是个一夜春风的玩意儿,没想到皇上第二天酒醒了依然对方巧荷念念不忘,他连续好几天宿在方巧荷的寝宫,一时间后宫之中方巧荷风头无两。   这一段情节,韩导依旧处理地比较模糊,很多镜头都一闪而过,而观众显然也不怎么在乎。   【有人截图了吗?刚刚长公主的眼神好欲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长公主要醋了吗?搓手手!】   【搞快点搞快点搞快点】   弹幕上都在催促。   而剧情自顾自地继续下去,方巧荷终于等来了约定的日子,她趁皇帝睡熟了,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只着里衣跑出了寝殿。   她甚至都不敢穿罩衫,生怕惊醒了皇帝。   月下清冷的庭院里,方巧荷一个人长身玉立。   远方有人影靠近,是来和她接头的人。   【是那个嬷嬷吗?感觉她是长公主的心腹。】   弹幕上纷纷猜测来人是谁,她们把长公主身边的人猜了个遍。   【极限一点,我猜是长公主本人!】的发言混杂在滚滚弹幕中,一点都不显眼。   人影走近,从斑驳的树影中绕出来,明亮的月光照亮了长公主清丽无双的脸。   【牛哇牛哇,极限大哥真绝色!】   不知道是谁回复了之前那条一闪而逝的弹幕,大家都看见了极限大哥的发言。   【宁就是预言家?刀了刀了!】   长公主提这个绸缎包裹的点心匣子,悠哉悠哉地走上前来,就好像她不是来接头的,而是来这月黑风高之地私会小情人。   方巧荷死命地捂紧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原来,她已经这么久没见过长公主了。   “你瘦了。”长公主说。   方巧荷泪如雨下。   长公主抬手帮方巧荷轻拭眼角的泪水,把她揽入怀中,一句一句在方巧荷耳边轻声安慰着。   观众听不到长公主说了什么,却能看见方巧荷僵硬的脊背逐渐松弛下来,整个人身上那种即将要绷断的紧张感消逝于无形。   方巧荷注意到长公主一直提在手上的点心匣子,她问:“是给我的?”   里面工工整整地码着几块不怎么好看的桃花酥,和方巧荷的手艺不相上下。   方巧荷自己做过这点心,知道这点心是如何的复杂,如何的磋磨人,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珍重地咬了一小口。   桃花酥清甜可口,方巧荷哭了。   原来长公主都知道,原来长公主都懂得。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悠扬的片尾曲响起,弹幕安静了片刻,疯狂刷起来。   【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长公主都知道,长公主都懂得!!!】   【虽然是糖,但我哭了!】   在这条哭了的弹幕后面,无数人跟着加一,她们都被长公主的柔情感动哭了,上一集里方巧荷心心念念做给心上人吃的桃花酥虐到爆炸,但这一集里剧本调转,换成长公主亲手做给方巧荷吃,主动被动互换,赚足了一波眼泪。   长公主明白方巧荷的心意,她也愿回以一模一样的心意,我爱的人也爱我,对于CP粉来说没有比这更甜的了。   #剧方真的好会!#   心满意足的CP粉们擦干眼泪,又聚集在了官博下面,她们一边高声称赞着官方好会,一边嗷嗷叫地催更。   “在这群小朋友眼里,这就开始甜了?”傅笙给小五吐槽。   小五:“虽然但是,断在这里长公主看上去就是很深情啊。”   “长公主是渣,但是渣的很有欺骗性。”小五盖棺定论。   傅笙不屑地勾唇:“这算什么欺骗性,长公主一直渣的明明白白。”   “她来看一眼,送点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小点心,就算剖明爱意了?从头到尾,长公主说过一句爱没有?”傅笙反问道。   “也只有方巧荷这样单纯的傻孩子才会被长公主这点手段骗到,长公主也许模模糊糊感受得到巧巧对她的感情,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巧巧。”   “从她决定把巧巧推出去当弃子的时候,她就在巧巧和她的野心中间做好了取舍。”   “现在又来惺惺作态,只是想让巧巧对她更死心塌地罢了。”   傅笙不愧是一手塑造了方巧荷这个人物的演员,她对于方巧荷和长公主的心理分析得透彻无比,她看懂了长公主面对方巧荷玩的一直是一手名牌,她就赌方巧荷哪怕明白过来自己被利用了也会心甘情愿地被长公主利用。   傅笙叹了一口气,方巧荷最后果真如她所料。   “难道长公主这时候就没有一点真心吗?”小五有些难以接受。   “真心?或许有一点吧。”傅笙淡淡道:“但她这样不断地给方巧荷温柔和希望,只会让巧巧越陷越深,越来越痛苦。”   “她对自己恨的人狠,对自己爱的人更狠,被长公主爱上,未必是一件好事。”   “所以宿主大大不喜欢长公主这样的人吗?”小五问。   傅笙在演方巧荷时,把那种卑微到骨子里的爱恋演活了,系统能知晓宿主的心声,那时候小五真的以为傅笙本人也爱上了长公主。   在剧组的那几天,傅笙明显地心情起伏不定,她的灵魂就好像在和方巧荷一起饱经爱恨生死的折磨。   从剧组脱离出来之后,直到现在,小五才惊觉在傅笙的心里,已经几乎找不到长公主存在的痕迹了。   她好像彻底从角色当中抽离出来了,才能这样冷静理智地分析角色,站在上帝视角上对角色指指点点。   “我的确不喜欢长公主这样的人,很奇怪吗?”傅笙问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那种让人猜来猜去暧昧不定的感情,喜欢就说出来,不喜欢也可以说出来,不要让心爱的人去猜,更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把爱人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   “我是个直球选手。”傅笙无比自信道。   感情观念的话题无疾而终,小五闭麦沉思,傅笙随手划拉着观众在官博下面的留言,CP粉们好像被短短一集治愈了,正奔走相告夏荷CP死而复生,到处欢喜鼓舞地打算接着产粮。   更多的人在催更,高喊着“夏荷”CP,摩多摩多!   这时候傅笙就佩服沙雕网友的创造力,女帝的新词条转眼间又冲上了热搜前排。   #夏荷CP 仰卧起坐#   傅笙在心里默默为她们点蜡,珍惜这段美好时光吧,你们的CP已经火葬场预订了,烧成灰连诈尸都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我是个直球选手   向晚:别骂了别骂了!感谢在2021-05-10 23:30:44~2021-05-11 23: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150041 10瓶;南顾 5瓶;今天我又来了o(^`)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综艺   夜深了, 傅笙从沙雕网友的争论之中退出来,临睡前瞄了一眼朋友圈,看见向晚十分钟之前发了张对镜自拍, 灯火阑珊的片场, 她坐在化妆间里, 脸上的浓妆卸掉了, 干干净净的, 透着一股子清纯勾人的劲儿。向晚解开了束了一整天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头,眼下隐隐透出些疲惫, 眼神却亮得惹眼。   向晚的配文是:【加班到现在也很值,月亮很好看, 满天星辰都在思念故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条朋友圈发得太晚了, 她的朋友们都睡了,社交达人向晚的评论区里竟然空无一人,傅笙惊讶了一秒钟, 礼貌性地给向晚点了个赞。   傅笙瞄了眼窗外, 月亮确实很好看,月朗星稀,根本没有漫天星辰。   “这小孩儿,瞎文艺。”   傅笙轻笑了一声, 丢开手机转眼间陷入沉睡。   第二天一早, 叫醒傅笙的不是闹钟, 也不是梦想,而是杨总大清早打来的电话。   “你可真会给我惹事!”接起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地就开始数落傅笙。   傅笙努力睁开眼睛,单手撑着床勉强坐起来, 带着睡意的声音穿到对面,对面杨总明显怔愣了片刻。   “你居然还在睡?”杨总的声音陡然拔高,好像傅笙做了什么让她难以理解的怪事。   傅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确认现在是五点四十七分没错,外面天色朦胧,甚至还没完全亮起来。   “杨总,早啊,出什么事了?”傅笙问。   “不早了傅笙,我已经在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了,如果你能让我省心一点,我现在或许还可以悠闲地喝杯咖啡。”   杨总平静下来之后恢复了良好的仪态,她用她那种精英阶层睥睨众生语调告诫傅笙,想要成为跟她一样的精英,就要付出一样的努力。   听见这话,傅笙脑海中直接出现了从前杨总似笑非笑地和她打赌的模样。   “我们要一起为了omega的荣光而奋斗,不是吗,我记得你说你自己不是一个娇弱无能的omega。”杨总拿傅笙曾经说过的话来提醒她。   傅笙沉默了片刻,天边太阳正在升起,阳光努力地穿破云层,迸发出五光十色的绚烂。   这一刻很美,但看到这一刻的人很少。   当太阳彻底升起,阳光普照大地,谁又会知道最初那几缕光线是如何痛苦地刺破云层来到人间呢?   傅笙起身,在心里默默对杨总道了声歉。   让杨总一到早打电话给傅笙兴师问罪的原因傅笙大概猜的到,当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后面可能会引起的风波。   她是公众人物,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拿着放大镜揣摩,她应该尽量洁身自好,远离所有可能引起争议的话题。   但她去报了警,把自己牵扯进了性/犯罪案件中。   “傅笙,你应该知道人言可畏,你永远想象不到流言的恶意有多大,你在自己的经历里留下了这么精彩的一笔,将来一旦被人翻出来,我不敢保证到时候会被人歪曲成什么样子。”杨总的语调很郑重。   “你去警局前后被人拍下来了吗?”杨总问。   “没有。”傅笙答得肯定。   她知道艺人最好什么时候都不要和警局扯上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在黑酒吧里傅笙看见出警,拉起向晚就跑。一旦被人拍到艺人上了警车或者进了警局,各种谣言必定满天飞,公众往往只愿意相信劲爆的揣测,而对平淡的真相不屑一顾。   傅笙当时极力避免向晚落入这样的处境,她以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这一次,她选择了铤而走险。   “我观察过,那段时间我附近都没有人,放心。”傅笙对杨总保证道。   “附近没有人?那周围的建筑里呢?你都看见了也没有人?”杨总质问。   傅笙答不上来。   的确,如果附近的建筑物里正好有人认出了傅笙并且拍到了她进出警局的照片,她也根本不会知道。   “小五啊小五,”傅笙腹诽,“你连个上帝视角都开不了,要你有何用?”   小五:“嘤!”   “我听说你报案的那个人已经因为猥亵被拘禁了,你想要报复他我们有多的是的手段,我甚至能让他在看守所里关到死。”杨总语气阴沉,“你应该先和我商量一声的。”   这是杨总第一次在傅笙面前露出她大资本家的獠牙,傅笙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资本能够撬动的资源大得可怕,但她没想到连看似单打独斗的杨总也能挑战法律和程序正义。   傅笙抿唇:“我不想让他不明不白地消失。”   “哦?”杨总提起了些兴趣。   “他做过什么,就应该摊开到光天化日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背后那些肮脏的交易,那些罪恶链条上的每一个节点,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杨总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还是学生吗,这么嫉恶如仇?”   傅笙却反问:“难道不应该嫉恶如仇吗?”   “受害者肯定不止我一个,她们有些人还在黑暗里拼命挣扎,有些人或许已经永远丧失了为自己发声的权利,她们都有能力为自己报仇雪恨吗?”   “杨总的初心,也是想要帮助在困难中挣扎的omega们吧?”傅笙问。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杨总。   许久,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傅笙,你这个人口才真好,或许我该聘请你当公关经理。”杨总故作轻松地岔开了话题,把话题引到不想干的玩笑话上。   她不再诘问傅笙,其实就是变相允许了傅笙用自己的方式追求正义。   傅笙在台前发声,而她和她的团队在后面帮她安排好一切,这本来就是艺人和经纪人的职责所在。   “这几天打算干什么?”杨总问。   “躺着,刷片子,”傅笙顿了顿,补充道:“学习。”   杨总:“......听起来很闲。”   “不行,”杨总拍了下桌面:“你这么闲我不放心。”   “傅笙,姐姐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到处行动了,我得让你忙起来,省的你天天给我惹事。”   不知道是不是傅笙的错觉,她觉得杨总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诚恳了许多。   诚恳又沧桑。   “最近有好本子吗?”傅笙问。   “好本子可遇不可求,我在帮你看,但是不能心急。”杨总接着说:“不过你放心,你的下一部剧我一定会帮你把好关,这将直接给你以后的戏路定调,到了我手里就别想着挣那些粗制滥造的快钱了。”   “但是,”傅笙提出了一个现实的疑问:“以我现在的咖位,你看得上眼的本子不会找我演主角吧?”   “哈哈哈哈哈,”杨总笑道:“这就想着演主角了,野心不小嘛。”   “我也在考虑,你之前那些烂片太致命了,有名气的导演轻易不会松口让你当主演的。”   “不管你在《女帝》当中有多两眼,也不能让人完全忽略你的黑历史。一个演员某一部戏表现得格外好再正常不过来,原因可以有很多,她本色出演,或者导演调/教得好,都有可能,并不足以让人相信你能稳定发挥。”   杨总吐槽起来,简直句句致命。   “你神格不够,短时间也养不起来,只能给你增加曝光,看看有没有导演愿意看在流量的份上施舍给你一个机会。”   “上综艺,你抵触吗?”杨总问。   傅笙:“......杨总你这是彻底不打算让我养神格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总大笑,她像是突然发现了傅笙的弱点,笑得格外真心:“你放心,不会让你上那种唱唱跳跳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综艺,我猜你也不愿意。”   “你这个演员,还是有点讲究的。”   傅笙何止是有点讲究啊,她在她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现在根本没人敢跟傅笙提上综艺这回事,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   傅笙作为演员的地位她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可现在的傅笙痛失所有格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她心里再怎么抵触,也不的不承认杨总说的是眼下最快的办法。   让她再去小成本烂片里当主角或者去好片子里一日游,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傅笙想要快点成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当她有了足够的号召力,她就能撬动更多的资源。   长痛不如短痛,傅笙咬着牙点头:“您安排吧,我都可以的。”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了。”杨总喜笑颜开地挂断了电话。   傅笙站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她想象着自己被迫在某不知名演播厅里倚门卖笑的场景,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五,”傅笙召唤她唯一的同伴,“杨总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已经找好节目了?”   小五:“宿主大大别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傅笙好像被杨总绕进去了,本来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来的,但是杨总上来先提傅笙和原身的伤心事,让她突然激荡起某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情怀,心怀天下的大志向激荡下,傅笙突然就觉得刻不容缓了。   她好像突然就再也接受不了原本慢吞吞的进度了。   傅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是故意的!”   “她就为了哄我上综艺,兜这么大个圈子!”   傅笙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杨总的时候,她和导演一起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在一群alpha当中众星捧月,精纺的棉麻长开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只优雅高傲的天鹅,从来不屑于给无关者一个眼神。   连女主向晚面对杨总,亲昵中也带着一丝忌惮。   圈内大佬,恐怖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让我发个自拍,仅一人可见~   傅笙:礼貌点赞,安然入睡。   PS. 解锁新支线了哦~感谢在2021-05-11 23:43:13~2021-05-12 22: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追更   时间过得很快, 杨总跟傅笙知会了一声上综艺的事之后,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好像那天早上的电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傅笙也照旧窝在家里, 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研究经典影视, 等到了《女帝》更新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去追更, 仿佛一个无所事事的肥宅。   傅笙蛮沉得住气, 她的系统小五可没这么强大的心态, 她时不时就在傅笙耳边念叨,催促傅笙去学点能在综艺上秀出来的技能。   “宿主大大啊,你为什么不急呢?我都要急死了!”小五碎碎念道:“我没有瞧不起宿主大大的意思, 但是综艺感和演技真的是两回事,我是怕宿主大大不适应综艺节目的节奏, 到时候被人嘲啊!”   “嘘——”傅笙把食指竖在唇边, 把手上砖头一样厚的《表演艺术》放下,拿起了被她冷落到一边的平板。   “对!”小五欢欣鼓舞,“我们多看看综艺的套路, 好好准备一下!”   傅笙打开平板, 手指在屏幕某处停顿了一瞬,接着熟门熟路地点开了《女帝》的最新更新。   “宿主大大!”小五惊呼。   “安静,”傅笙点开了最新一集,片头曲飘渺的女声正在吟唱, “我要看《女帝》了。”   “综艺有什么好看的?”傅笙小声吐槽了一声。   “那《女帝》又有什么好看的?”小五觉得匪夷所思, “那玩意儿难道不是你自己演的吗?后面会发生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跟某个人说好了, 我会看着她。”傅笙好像想起来什么开心事,嘴角微微翘起。   小五:哦,呵呵,女人。   片头曲结束, 正片开始。   傅笙饰演的方巧荷一跃成为后宫新贵,各种赏赐流水一样送进她的宫里,皇帝对外给足了方巧荷面子,她也不出人所料地在后宫之中到处张扬跋扈。   方巧荷很激进,她不知道这些虚无缥缈圣宠何时就会消散,她必须在皇帝的新鲜劲头过去之前套到尽可能多的消息。   另一边,长公主离群索居的清净之下,不引人注目的角门里人来人往,好像藏在水面之下的暗涌越发湍急。   这一日,方巧荷仗着独宠,带着一碗熬得浓稠的参鸡汤就闯到了御书房门口,她不等门口宫人通传,蛮横地闯进了御书房。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方巧荷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转身拔腿就走。   铛——   房门在她面前紧闭,那个帮她端着鸡汤的低眉顺眼的宫人竟然是皇帝的人。   【???反转了?】   【靠!刺激啊!】   弹幕都在惊叹,那个宫人怎么看都普普通通,有些观众甚至根本没记住她的脸,她把方巧荷锁起来就走了,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里。   方巧荷被锁在了御书房里,皇帝施施然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他端起炖盅呷了一口,抬手触碰方巧荷的脸。   方巧荷嫌恶地闭上眼睛,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叫嚣着逃离,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能够留在原地。   【靠,别碰她!】   【抱走我女神!】   弹幕上群情激愤,虽然按照剧情方巧荷眼下已经是皇帝的妃子了,但硬是完全没人磕得动这对儿。   笑死,是“夏荷”CP不够嗑吗,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生死之间方巧荷只有一瞬间思考,她转眼间下定了决心,她在赌,赌皇帝没有直接命人杀死她而是把她关在这里,那就一定还有转机。   果然,皇帝提起那条方巧荷用来传递情报的手帕。   他知道方巧荷在向外传递消息,也知道方巧荷是怎样传递消息的,皇帝步步紧逼,方巧荷一步步后退,直到她的后腰径直撞上了尖锐的桌角。   皇帝一把掐住了方巧荷脖子,逼问她幕后主使是谁。   方巧荷要紧牙关,她誓死也不会背叛长公主。   一滴情泪从方巧荷的眼角滑落,她可能等不到月光下的长公主了,她要失约了。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巧巧!!!】   弹幕在哀嚎。   【这个时候不应该长公主带着兵马冲进来把巧巧救出来吗?】   【殿下快来啊!】   虽然英雄救美的桥段很俗套,但观众们往往就吃这一套。   方巧荷到底也没有等来长公主,而是皇帝先松了手,方巧荷瘫倒在地上剧烈咳嗽,一双马靴出现在方巧荷的视线里。   这屋里居然还有别人!   一个披着软甲的年轻武将抱臂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方巧荷,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好冷酷,我喜!】   【芜湖!解锁新角色!】   冰山少年戳中了一部分人的xp,镇远将军的出场让弹幕又热闹起来了。   “陛下这又是何苦,何必跟一节女流都这么大的圈子?”   镇远将军道出了很多观众的心声。   “要我说,陛下若是惹不得动手,不如把长公主嫁出去和亲了事,正好现在北边的鞑子议和,他们正要求娶宗室女。”   “驸马已经死了很久了,而公主总归是要嫁人的。”镇远将军说得轻巧,对长公主丝毫没有敬畏。   【好好一个孩子,可惜长了嘴。】   【你最好是有苦衷的,不然炮灰预订。】   【镇远将军必不是炮灰,他在演员表里比皇帝都靠前!】   【是大佬,散了散了!】   弹幕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后续进展,而剧中皇帝则沉吟着,当真在思索他的提议。   “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皇帝和将军两个男人像讨论明晚吃什么一样随意地决定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他们的目光随后瞄准了跪在地上的方巧荷,皇帝要方巧荷先去稳住长公主,防止她早作准备。   “朕决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皇帝高高在上地施舍道。   方巧荷的态度很坚决,可是皇帝却一步一步逼迫着她回忆长公主的恶。   那是方巧荷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她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尖上的人突然撕破了脸,原来那些温情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长公主为了她的大业,甚至不惜把方巧荷往别人床上送。   毫无疑问她爱长公主,爱到哪怕长公主这样对她,她仍然愿意把自己个一颗真心奉上,让长公主肆意玩弄。   但同时,方巧荷也恨长公主,恨长公主把她最宝贵的东西当成垃圾一样随意丢弃。   方巧荷的目光转动,她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她惶然四顾,深宫之中其实并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心上。   御书房博古架上有一个番邦进攻的琉璃美人灯,那盏灯从前看从后看,美人的容貌一样,神情却大相径庭,就好像一边是红颜,另一边是蛇蝎。   方巧荷惨白着一张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如果被人欺骗被人玩弄是她的命,那她能不能也欺瞒一下命运呢?   方巧荷一个头磕在地上:“承蒙陛下不杀之恩,方巧荷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卧槽!】   弹幕上刷过一大片问好。   【巧巧反水了???】   【呜呜呜方巧荷,你怎么能这样呢?】   【亏我真情实感地嗑夏荷,原来方巧荷就这?】   弹幕上有很多人看不惯方巧荷叛变的举动,纷纷大呼上当,在一众讨伐方巧荷的弹幕中间,零零星星夹杂着几条为她说话的弹幕。   【虽然但是,方巧荷也很苦啊,她只是想要活命而已啊】   【本来就是长公主骗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巧巧为长公主牺牲呢?】   这几句话像一个引子,沉默的大多数突然看不下去了,弹幕上站方巧荷的人越来越多,她这样普普通通但拼尽全力挣扎着活命的普通人更能引起屏幕前追剧的普通观众的共鸣。   方巧荷这个角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积累了非常可观的粉丝。   剧集戛然而止,片尾曲突兀地响起,争执不休的两拨观众又一次闹到了官博下面,想要官博给个官方说法。   当然,这中间大多数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上一次爆破官博成功让官博挤出了一集加更,尝到甜头的粉丝们悟出了个简单明了又经典永流传的道理: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然而官博的运营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现在正卡在让观众不上不下的地方,有话题度才是收视率的保证。   但是放任观众这么掐下去可不行,而且官方自己知道接下来马上就要有反转,他们要提前给观众透一点底,反转的时候不能让观众有被骗了的感觉。   官博放出了一段花絮,就是上一集拍摄现场,媒体探班时拍摄的小片段。   那次探班的通稿早就放出来了,用来平息当时傅笙和向晚闹矛盾的谣言,但当时的视频里面只有向晚在剧组拿出了一盒点心之后的场景。   一众工作人员嘻嘻哈哈地上来分食,结果向晚反常地对那几块点心特别看重,她把那些人都赶走,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块留给了傅笙。   现在,剧组放出了当天完整的花絮。   原来剧情里长公主给巧巧亲手做的那份点心,就是向晚亲手做的,她接着剧本的光专门做给傅笙吃,所以才不愿意分给其他工作人员。   而傅笙看到那盒点心之后,在剧组某个背人的角落里,傅笙的目光好像粘在向晚的手上,她托着向晚的手指,指缝间沾染着桃花汁子染上的殷红色。   她低着头,角落里光线不好,花絮没能捕捉到傅笙接下来的神情。   向晚也低着头,傅笙就在她耳边说话,在人来人往的片场,好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拍摄者换了个角度,终于看清了傅笙的脸,她眼神中的心疼就要溢出来了,嘈杂的背景音里她轻声对向晚说了句什么,向晚怔愣了片刻,突然整个人的脸都红起来了。   【???】   【哈啰,这俩人在说什么,是我尊贵的大会员不能听的吗?爷花钱了!!!】   【求一个唇语大师,一个小时以内,我要知道这两个女人说了什么悄悄话】   【来了来了,专业特教,唇语八级,我翻译一下】   追《女帝》的小姐妹中间藏龙卧虎,傅笙眼看着她的悄悄话就要被人破译出来了,难得的老脸一红。   “这玩意什么时候拍的?”傅笙咬牙。   她不能不吐槽,她还记得自己在这里说了句什么,当时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当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远没有拍出来的这么旖旎,甚至,当时傅笙和向晚两人中间还有些剑拔弩张。   但现在暧昧的光影和模糊的背景音中,回忆好像被人拉远,记忆被重新抽出重组,向晚的反应刺激着傅笙的感官,傅笙居然微妙地产生一种自己在对着向晚耍流氓的错觉。   【傅笙姐姐说的是:桃花酥很好吃,但以后别做了,我可以自己买。】   【女明星的手很贵。】   【就是这些,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杀了我助兴吧!】那个翻译小姐姐疯狂刷屏。   【今天就是把我杀死,我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这他妈是爱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果咩~感谢在2021-05-12 22:54:24~2021-05-13 23:3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疋雨山 10瓶;我把民政局搬来了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视频   这段花絮成功地让“夏荷”CP上升到了真人, 因为剧情恰起来的两波粉丝手拉手欢天喜地地去考古了傅笙和向晚两个人的所有同框视频。当初被人恶意带节奏的傅笙登月碰瓷向晚的报道也被人翻了出来。   【吸溜吸溜,现在再看这一段,妥妥的小情侣闹矛盾啊!】   有人整理了当初的时间线, 已知向晚追着傅笙跑出片场在前, 向晚去拉扯傅笙的袖子还被她躲开了, 媒体探班时撞见的向晚给傅笙手做桃花酥在后, 向晚不惜得罪同事, 也一定要把最后一块桃花酥留给傅笙。   而傅笙,就这么被一块桃花酥哄好了!   【傅姐姐,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   【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你个土狗你懂什么?】   网友们未知全貌,只知道看热闹不嫌事大, 恨不得穿越回过去一线吃瓜嗑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时差嗷嗷乱叫。   两位当事人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根本不知道网上的这些风波一样, 不过没关系, 当事人越是不回应,这糖嗑起来越真。   从来都是先有需求,后有市场,产粮太太们一双巧手最擅长以小见大无中生有, 傅笙向晚的CP向剪辑和同人文一夜之间出现在了社交媒体上。   “真快, 居然还带故事线, 不得不说她们脑洞真大!”刚从一个CP视频中退出的傅笙如是说。   这个视频剪辑出来的故事线极为狗血,你伤害我、我再伤害你,两个遍体鳞伤的女人互相纠缠,彼此都是对方深入骨髓的毒, 但又是对方唯一的药。   “狗血,但是有内味儿!”傅笙给予高度评价。   本来除了《女帝》剧集的评论,她是不太关心网络上的各种声音的,但没办法,“晚声”真人CP的热度冲得太快,让傅笙想不注意到都难。   而且......CP名居然让向晚猜中了,凭什么她排在前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宿主大大你居然在意的是这个吗?”小五笑道不能自已。   “也许是因为......在粉丝眼中,你是闹脾气一哄就好的那个?”小五试探道。   傅笙:“......”   傅笙:“我没闹脾气。”   “我相信!”小五赶紧表态。   另一位当事人向晚紧急联系傅笙,各种CP视频飘在首页上,她也看见了。   “对不起,姐姐。”向晚开口就道歉。   “是不是给姐姐造成困扰了?如果姐姐在意的话,我可以发声明。”   的确,CP粉们嗑的糖有一多半都是向晚当初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要是她没纵容那个偷拍的把照片传到网上,也不会有后续这么多事了。   但是......   “算了,”傅笙心平气和地给向晚发消息:“当初答应你可以一起暂时绑定营销的,倒也不至于反悔。”   “而且困扰什么的,也算不上,这种热度也不是谁都能碰得上的。”   傅笙回忆当初应下向晚的情景,她应该多少是带着点赌气的情绪的,向晚玩手段玩到她身上,傅笙当时的确生气了。   但过去这么久了,傅笙和向晚在一个剧组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抬头见的,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笙在这方面已经看开了。   她好像早就不生气了。   “那.......”向晚有些吞吞吐吐,“粉丝们写的有些东西不太好,姐姐千万不要看啊。”   ?   向晚这么一提,傅笙反倒来了兴致。   “什么不太好?”傅笙问。   “就是......一些......同人文......可能尺度比较大,姐姐千万不要看!”   傅笙突然get到了向晚的意思,手一抖手机就掉到了床上,傅笙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被人写进小黄/文里的一天。   “好.......我不看。”傅笙恍惚地回复。   完全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写这种东西?   关键是,这种东西居然有人看?   傅笙感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受到了挑战,是她太老了和粉丝脱节了吗?   傅笙深呼吸好几次,试图放平心态,对面的向晚似乎也觉得尴尬,迟迟没有开启新话题,两个人的聊天框里安静如鸡。   “说来,最近拍戏怎么样,进度到多少了?”傅笙开始主动没话找话。   “最近还挺好的,进度拉得很快,经常有大夜戏,一开始觉得累,后面也就习惯了。”向晚说。   剧组在赶戏,这一点傅笙已经发现了,只有剧方手里存了足够的存货,才能有安全感地加更。   傅笙也经历过催命一样赶进度的情况,说不累是假的,那时候她每天踏着星光会住处,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向晚这小孩儿,这时候居然不撒娇了?   呈什么能呢?   傅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算起来进度到后期了吧?当皇帝爽不爽?”傅笙问。   “大权在握,但是全天下的担子也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爽不爽的,只能说都是长公主自己的选择吧。”向晚演了这么久,也感慨颇多。   “但是,经常会想你。”这句话向晚模糊了主语,也不知道是长公主想方巧荷,还是向晚想傅笙。   “和镇远将军斗了好几集,他终于杀青了,我估计也快了吧。”向晚突然提起。   《女帝》剧情后半段,向晚登上帝位之后,和得胜归来的镇远将军交锋了好几次,毕竟如果不是镇远将军当初的那一句话,长公主或许根本不必采取那么激进的计划,方巧荷也许也不会死。   在家国大义上,长公主和将军可以站在一条线上,可国境线一旦安宁,生死的鸿沟就把这两人分割在了敌对阵营,争夺帝位的时候镇远将军一时被长公主打动,失了大好局面,日后只能处处受制于人。   “一个一个的,都杀青了,我现在真有点孤家寡人的感觉了。”向晚这句话发的是语音,隔着飘渺的网络,傅笙也听出来她话里落寞的情绪。   傅笙张开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向晚。   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能说让向晚和自己依偎取暖吗?   她不能。   “姐姐下部戏是什么时候?会不会等我杀青了,姐姐又进组了?”   “我还见得到姐姐吗?”向晚问。   “当然。我下部戏还不知道什么呢,接下来可能会上个综艺攒攒人气”傅笙脱口而出。   说完,她愣了一下,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给向晚报备,她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她的综艺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杨总连是哪个节目都还没告诉傅笙,她不该这么早透露给别人的。   “综艺?”向晚明显也愣了一瞬。   “还以为姐姐看不上这些,一路就奔着老艺术家的方向去了呢。”向晚语气带笑。   “向晚,我也没你说的那么老派吧?”傅笙无奈。   “是是是,姐姐说的对,是我惯性思维了。”向晚赶紧认错。   “姐姐才不老呢,姐姐现在正是有魅力的时候!”向晚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两个人一来一往,就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聊了很久,最后还是傅笙发现已经太晚了,怕向晚连轴拍戏身体吃不消,勒令她赶紧放下手机去休息,这才挂了电话。   傅笙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自己都不敢相信,她问小五:“我们真的聊了这么久?”   电话那头,向晚也握着手机沉默,她坐在酒店房间的飘窗上沉思了许久,给自己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青姐,帮我查一查近期正在筹备的综艺有哪些。”   “对,我先不接戏了,想上个综艺。”   “不要太小众的,重点关注一下适合捧新人的那种。”   向晚挂了电话,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手指边缘挤压变形。   “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向晚在心里默念。   电话这头,傅笙也紧紧地捏着手机,她自诩不是个健谈的人,现在手机上明晃晃的聊天时间好像在打她的脸。   小五:“所见即所得,宿主大大认命吧。”   关掉和向晚的聊天框,傅笙的手机自动退回上一页面,粉丝剪辑的CP视频封面赤/裸/裸地刺激着傅笙的眼睛,让她瞬间回忆起来一开始向晚交代她的话。   向晚说:“有些奇怪的东西,姐姐千万不要点开。”   大数据下的互联网仿佛拥有读心术,傅笙眼睁睁地看着下方相关推荐的第一个视频,标题上就带着【傅笙向晚勿入】。   傅笙咽了口吐沫,手指不受控制一般伸向了那个播放按钮。   写小黄/文她还可以想象,视频总不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毕竟她和向晚只在一起拍过戏,她们就算想剪辑奇怪的东西,也没素材啊。   她只是好奇,她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跑。   这么想着,傅笙做出了她今晚最后悔的决定。   她点开了那个视频。   这叫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傅笙捂住嘴巴脚趾抓地看完了那个视频,前面还比较正常,突然到了《女帝》当中长公主把方巧荷按在门板上的那个画面之后,画风突转。   镜头天旋地转,暴雨凌虐娇花,玻璃高脚杯掉在地上摔碎,老式火车轰鸣着驶过。   短片的最后,剪辑又变回了《女帝》里的画面,方巧荷穿着洁白的里衣躺在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繁复的帷帐。镜头缓缓拉远,她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手腕上被捏得青紫。   弹幕一片【谢谢神仙太太,嗑到了嗑到了】。   傅笙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不得不承认,剪视频的那位是个人才,她虽然什么都没剪,但仿佛什么都剪了。   傅笙呼吸有点急促,她摸摸自己的脸颊,烫手。   她此时真切地理解了什么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而大门一旦被打开,好像就没那么容易关上了。   在这个视频后面,跟着一溜猜你喜欢,傅笙知道在这个时候一个有良知的正经人应该彻底关掉页面,坦坦荡荡地忘掉前五分钟里她看到的一切。   但是傅笙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纠结了半分钟,然后闭着眼睛点开了顺序排列的第一个视频。   对,她不当人了。 第54章 打赌   接下来的几天, 傅笙在她新世界的大门里徜徉,房间的窗帘大白天也不敢拉开,她躲进厚厚的被子里, 羞耻感和诡异的爽感交织, 让傅笙欲罢不能。   甚至有一天夜里, 向晚突然出现在傅笙混沌的梦境中, 从傅笙熟知的那个会撒娇的小女孩, 突然变成了长公主,把傅笙扑倒,牢牢地压制住, 眼神冷冽当中带着令人胆寒的侵略性。   傅笙当场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 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好像被那些涩气视频带跑了,可对方是向晚啊!   向晚人在剧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赶进度, 而她的傅姐姐这边每天窝在床上看她们的CP视频看到晨昏颠倒。   小五:“宿主大大, 人不能,至少不该。”   傅笙:“......你说得对。”   转眼又到了《女帝》更新的时候,她决定来洗洗脑子,把那些莫名其妙的黄色废料从自己的脑子里清出去。按照剧情进展, 后面就是长公主和皇帝的决战了, 站在方巧荷的立场上, 长公主这个女人对她来说坏透了。   “重温一遍这段情节,我应该就能戒掉了。”傅笙信誓旦旦。   《女帝》片头曲响起,新剧集展开,上一集末尾站方巧荷和长公主的两拨人在弹幕上掐的火热, 这集开头却诡异地集体闭麦。   【追剧而已,不要当真,要真情实感还是要看现实[doge]】   “夏荷”CP出现了be的苗头,剧方又放出了那么有诱导性的花絮,也难怪粉丝们爬墙,更何况从角色爬到真人,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啊!   弹幕一片欢乐祥和之际,剧中的时间线又来到了夜晚,皇帝给方巧荷放了狠话,两人一起来到方巧荷和长公主约定见面的庭院,皇帝躲进婆娑树影当中,方巧荷手指紧紧地绞着帕子,望着来路。   她眉头紧咒,在原地踱步。   沙——沙——   有人来了。   月光倾泻在来人的身上,一点一点照亮她精致得过分的眉眼,长公主这次又提了一个食盒,她好像总喜欢给方巧荷带些吃食。   “最近怎么样?”长公主问。   她指的不只是方巧荷个人怎么样,而是方巧荷有没有探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方巧荷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只听到陛下嘉奖镇远将军,打趣他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佳婿,连武侯家的千金都属意于他。”   长公主眯起眼睛,歪着头打量方巧荷。   【等等,上一集有这段吗?我怎么没印象?】   弹幕上有人质疑。   【哈哈哈哈捕捉前面金鱼脑,虽然我也不记得了,可能就是随口一句话吧。】   “镇远将军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可别他看见了?”长公主问。   方巧荷又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些难言的痛苦,“......他看见我了。”   长公主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等等,这气氛好怪啊。】   【长公主态度不太对诶】   弹幕上也有人读出了气氛的诡异。   【别想太多好吗?方巧荷背刺长公主,她心虚不行吗?】   眼看着,弹幕又有吵架的趋势了。   “近日恐有大乱,你且深居简出,避避风头。”长公主加快了语速交代道。   方巧荷睁大了眼睛,像是完全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说。   “一晚上都心不在焉,有话跟我说?”长公主直白地问。   “没......没有!”方巧荷赶紧否认。   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长公主背后那片漆黑的树影,观众们知道,皇帝就在那里躲着。   【卧槽,长公主会发现吗?】   【刺激!】   “奴婢只是......许久未见过殿下,实在是思念难堪。”方巧荷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长公主,眼底水光潋滟,像是把自己的一颗心全数寄托在了这轻飘飘的两句话上。   【说真的,巧巧真的很可怜啊,长公主这么对她,她背叛长公主也情有可原啊】   【不能用现代人的爱恨观来要求古人啊,有人还记得一开始方巧荷只是个戏子吗?】   弹幕上和方巧荷共情的人越来越多,她们逐渐意识到自己对方巧荷的要求太苛刻了。   “自打驸马过世以后,殿下身边再无知心人......”方巧荷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她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好像今夜不把话说明白,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巧巧,别说了。”长公主打断了她,“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长公主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收到告白之后的喜悦,她谨慎地扫了一眼环境,低声对方巧荷说:“更深露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保重。”   长公主郑重地留下这句话,一步一步走进漆黑的夜里,路过那片婆娑的树影,长公主没有任何停留。   惊飞一片倦鸟。   “保重。”方巧荷默念。   【呜呜呜保重!】弹幕从她的口型里判断出来方巧荷念的是这两个字。   长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树丛中皇帝闪出来,他拍着巴掌,脸上满是不屑。长公主拎来的点心匣子孤零零地摆在桌上,皇帝拎起来打量了一番,嗤笑一声,随手扔在地上。   镜头一转,长公主回到自己的住处,她静坐在圈椅上,桌上一盏茶水早已冷透。   长公主素白的手指在红木茶几上轻敲,一下一下,像是命运无常的鼓点,长公主的乳母站在一旁心惊肉跳,她看得出来长公主身上笼罩着浓浓的杀气。   “殿下为何对那方姑娘一直念念不忘?她既骗了殿下,那便是反水了啊。”   反水的细作从来只有一个下场。   “不,”长公主摇了摇头,轻声道:“她没骗我。”   “她在提点我。”   【???】   弹幕上刷过一片问号。   【不是,我怎么看不懂了呢?方巧荷在提点长公主,她提点什么了?】   剧里的那个嬷嬷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可是观众并没有感受到安慰。   【这个嬷嬷什么也不知道,但我明明看完了她俩的所有对话,请问她提点什么了?】   【有什么是我尊贵的会员不能看的?不要给我打哑迷啊岂可修!】   【她们说的是中文吧?为什么我每个字都听得懂,何在一起就听不出来有什么深意啊?】   【!巧巧就是有深意!】   【我是前面那个金鱼脑,不对,我不是金鱼脑!】   【上一集皇帝就是没说过那些话,巧巧是编的!】   【她该不会是表面反水,暗地里用这种方式给长公主传递消息吧?】   【不会吧不会吧?我巧巧还有这本事?】   弹幕上炸开了锅,各种分析头头是道,傅笙眉头一皱,调整了弹幕比例,清出一片净土,感觉舒服多了。   屏幕上,长公主突然坐直,眼神中惊疑不定,很显然,她已经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颗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她握紧了拳头,“巧巧,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好了,现在到了聪明人的领域,我躺平了,蹲一个解析,希望这集结束立马就能看到。】   “还有最后一件事,”长公主站起来,对嬷嬷吩咐道:“你去查查,那天晚上方巧荷为什么会突然上我这里来。”   “还有,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驸马的死因。”   长公主的身躯如弓弦一般绷得笔直,BGM突兀地响起,窗外浓云遮了皎月,一切都预示着风雨欲来。   片尾曲响起,这一集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啊啊卡住了!】   【怎么卡在这?人干事?】   弹幕都在哀嚎。   【报!!!!青城山下单开一贴,分析方巧荷和长公主话中打了什么机锋!】   傅笙挑眉,这个大喷子速度这么快吗?   跟随着链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来青城山下的帖子,不愧是专业影评人,《女帝》是各大平台同步播出,他跟网友同一时间看到更新,那边还在怀疑自己的智商,这边青城山下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长文来分析人物潜台词、微表情和人物心理,甚至还有当时场景的截图。   傅笙沉默地看完,点了个赞。   【牛逼!】   【所以说巧巧是假投诚,而且长公主一下子就听懂了巧巧的意思,我的夏荷CP没be!】   【呜呜呜呜神仙默契,这对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啊啊啊啊】   评论区刷新得很快,几乎每一秒都能刷出来几条新评论,傅笙对这位青城山下的流量又有了新认识。   “这么看来,我们好像走了狗屎运啊。”傅笙后知后觉。   在来到《女帝》剧组的一开始,傅笙就遇上了这个青城山下,他一片稿子发出去,傅笙一下子就从查无此人变得小有名气了。   “也不能这么说啊,”小五难得地反驳傅笙,“主要还是宿主大大有实力,青城山下每年阅片量惊人,但能让他夸奖的凤毛麟角。”   小五真情实感地吹彩虹屁,吹到后面傅笙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了别说了。”傅笙制止。   同时,青城山下的评论区里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过度解读,博人眼球!】   【编剧:谢谢,原来我是这么想的。】   【都是无凭无据的东西,你凭什么能解读出这么多内涵?】   “哦豁,撕起来了。”傅笙前排吃瓜。   【谢谢,我用脑子。】青城山下真人大号下场。   【我这么解读的理由已经标在文中很清楚了,认字的话应该可以自己看,这还看不懂的话,猜一个你小学没毕业不过分吧?】   【好家伙,不愧是你!】评论区看到青城山下怼人,一个二个都激动了起来。   青城山下最早在影评届扬名就是因为他能喷,谁的面子都不看,只要是烂片他必然要喷,从演员到编剧导演,主创团队该背锅的一个也逃不掉。   【敢和青城老哥对线,兄弟敬你是条汉子!】   评论区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的带节奏的都有,硬是逼到青城山下和那个差评打赌,看后续剧情发展是不是他分析的那样,如果青城山下这篇分析是瞎比比,他删号退圈!   “这就有点过了吧。”傅笙感慨道:“不至于的,经营一个大号多不容易,这位青城山下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好,要是你输了,你删号退圈,要是我输了,我录视频道歉!】   几万人众目睽睽,互联网大V和一个素人小号的赌约正式成立,两人买定离手,就等着《女帝》更新定分晓。   【所以,现在压力又来到了剧方这边,快更新!!!】   一群着急吃瓜的网友手拉手又一次来到《女帝》官博下面,实况转播青城山下和人打赌的经过,试图让剧方迫于压力大方加更,毕竟只要他们一次性多放出来几集,不管是追剧的观众还是吃瓜群众,都能得到极大满足。   【现在我的夏荷CP处在be了又没有完全be的量子状态,求剧方给我个准话吧,巧巧是不是一直向着长公主的?】   【官方做个人吧,球球了!】   《女帝》的讨论区一飞冲天,喜提热搜好几个,官博负责人仔细斟酌了事态,上面传回最新指示,要求他在维持热度的情况下尽量安抚网民情绪,但是不允许剧透。   好家伙,官博负责人揪掉了一大把头发,他觉得自己正在刀尖上跳舞。   一边是要求五彩斑斓的黑的老板,一边是时刻准备寄刀片的网民,两边都是他爸爸,他只想把工牌一摘撂挑子走人。   开玩笑,还是得捡回来,坐回电脑前含泪跟粉丝玩文字游戏。   官博:【巧巧是长公主的重要羁绊。】   然后她死了,而且释然了。   单纯的CP粉:【羁绊!好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4 23:18:11~2021-05-15 17:4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落江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落江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追更   接下来的一周里, “夏荷”和“晚声”两个超话广场齐头并进,官博在评论区里盖章两个人之间存在羁绊,直接让CP粉们脑补了十几万字小黄文出来。   网上形式一片大好, 《女帝》剧方宣发部门一片愁云惨雾, 部门老大坐在会议室里听者手下汇报这一周的舆情走势, 所有人脸上都明晃晃地写着“大难临头”四个大字。   没想到粉丝们这么喜欢这对CP, 给剧方和演员贡献了这么多热度, 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如果这对CP没有be就更好了。   反正现在结局还没播出,宣发拖了关系去问韩导和谢编, 能不能给方巧荷改一个结局,得到的回复统一是:   不可能。   艺术是他们的, 可到时候直面痛哭流涕的CP粉们的可是宣发这群人啊, 他们连着开了好几场大会,把数据分析结果递到上头。   部门老大磨破了嘴皮子,试图跟上面掰扯清楚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个道理, 现在这部剧一大半的话题都在这对CP上, 结果be掉了观众绝对受不了,到时候万一舆论反噬,他们不一定能控得住场。   如果结局改不了,那就让中间期待的过程缩短一点吧, 宣发实在是害怕CP粉寄刀片。   上面说要考虑一下。   宣发部门隶属于投资方杨总, 她的团队也没想到这对儿变拍边改的CP这么有后劲, 现在《女帝》一多半的讨论都都靠这对CP撑着,等方巧荷下线,《女帝》的收视率可能会明显下滑一个档次。   但是方巧荷的结局已定,演员也杀青了, 这场全网狂欢注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杨总现在需要的是《女帝》热度降下来了,立马能有一个接档的热度顶上来。   但是宣发组长也明白,像“夏荷”这样的爆款都是不讲道理的,就像有的演员给一个露脸的机会就能红,有的演员靠资源堆也堆不出来。上面一直不松口,让他们这群宣发顶着压力,最主要的就是《女帝》冷却下来之后他们青黄不接,公司拿不到下一个爆款预定,眼下还是继续消费“夏荷”CP最靠谱。   宣发的老大盯着会议室的复古时钟,眼看着时针一点一点挪动,终于移到了五。   “没戏了,老板下班了,不用再等了。”宣发组长正撑着桌子站起身,“兄弟们,准备好被喷得妈都不认识吧。”   说完这句话,宣发组长桌面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老板:【加更吧,一口气把方巧荷结局放出来,不吊胃口了。】   手机又一次振动,老板传过来一个文件,宣发组长将信将疑地点开,是一档不相关的综艺节目企划。   《换一种生活》,一档主打休闲旅游的友情向慢综。   宣发组长一头雾水地往下划,直到他看见初步拟订节目嘉宾名单,他突然双目圆睁。   对啊,“夏荷”结束了,这不是还有“晚声”吗?下一个热度,这就来了啊!   老板:【准备一下通稿,今晚直接加更。】   晚上,在一个毫无规律可循的时间,《女帝》突然全平台加更,虽然宣传时间短,但架不住热度高,而且官博喊出的口号实在让人动心:   【打赌的两位,来开盲盒啦!“夏荷”今晚告诉你一切的答案。】   网上一阵兵荒马乱的呼朋引伴,大多数观众一边骂骂咧咧地吐槽剧方不守信用,一边口嫌体正直地前排蹲好,等着今晚突如其来的加更。   长公主从方巧荷的只言片语当中猜到了皇帝的阴谋,她将计就计在民间四处散播传言,京城之中大街小巷都在热议皇家竟然要逼守寡的长公主远嫁和亲。   群情激愤。   李相是天下文坛领袖,天下皆知长公主和李相爷早逝的幼子伉俪情深,皇上这般举动,是把伦理纲常、把天下文人千百年来奉为圭臬的东西往脚底下踩,学生们无法接受。   抗议的学生走上街头,被府衙当做寻衅滋事抓进了监牢,有学生在冲突当中受了重伤,第二□□会上有人当场点破了京城乱像,矛头直指龙椅上的那位。   皇帝恼羞成怒,逼着苦主李相表态,李相瞟了一眼那个替他出头的年轻官员景云,那人是他至今为止最骄傲的学生。   “老臣愿为大义,舍小家。”李相拱手,不再看那个学生的方向。   景云在朝堂上孤立无援,被侍卫当场拖了下去压入大牢,皇帝靠强权勉强让众人闭嘴,下了朝回到宫里,他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闯进方巧荷的寝宫,方巧荷放下手上的珠玉头面慌忙站起来,皇帝狞笑着,“方巧荷,朕还真是小瞧你了。”   “她竟然养了条如此衷心好狗,也不知道她许给了你什么?”   方巧荷听见这话,脸色突然惨白,长公主肯定听懂了她的警告,但是长公主反击也好自保也罢,都来得太快了,她把方巧荷彻底暴露了。   如果长公主能知道皇帝的计划,那只可能是方巧荷这个知情人透露给了她,长公主这次,完全没给方巧荷留退路。   【等等,长公主这是把巧巧卖了吗?】   【不会吧,不是说好了是彼此的羁绊吗?】   弹幕开始惶恐起来,而屏幕上皇帝和方巧荷的对峙也越发让人难以忍受。   “你们睡过了吗?她能让你爽吗?”皇帝用一副下流的腔调说这话,目光在方巧荷身上肆意侵犯。   “还是朕上你比较爽吧?还是说她有什么特殊招数,说来让朕也听听?”   “无耻!”方巧荷痛骂出声。   【恶心,这是臭流氓吗?】弹幕上都在骂。   【垃圾住口!】   方巧荷痛苦着挥动手臂,却被皇帝轻而易举地捉住,她整个人被甩飞出去,后腰重重地磕在尖锐的桌角上,然后砸在地上。   皇帝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柄长鞭,抡圆了抽到方巧荷身上。   【不要!】   【啊啊啊啊啊心疼巧巧】   【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好心疼啊呜呜呜】   殿内,鞭打皮肉的声音里混杂着方巧荷不管不顾的咒骂,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场单方面的凌虐显得越发安静,咒骂声越来越低,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喘息声。   【呜呜呜呜呜呜】   【长公主呢?快出来!救救巧巧啊!】   弹幕上哀嚎遍野,还有人开始质疑长公主。   【你在外面运筹帷幄的时候,想过巧巧的死活吗?你知道她现在在替你挨打吗?】   【渣女,我看错你了!】   显然,长公主不知道。   京城,敢于说真话的景云身首异处,噩耗自学堂中传开,转眼见传遍三教九流。天下苦于皇帝的□□已久,这个年轻人的死讯像是一颗火星子,转眼间点燃了民怨的枯草。   野火燎原。   长公主和镇远将军高坐在茶楼上,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皇城下四处串联的百姓,京城即将大乱。   长公主向镇远将军伸出了手:“聪明人,应当合作。”   镇远将军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来,他凝视着长公主那双干净的,从没杀过人沾过血的手,灵魂深处对危险的感知在疯狂战栗,他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端起长公主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宫里,方巧荷那个精巧的珠翠头面像破烂一样躺在地上,绿松石珠面上,溅上了一滴血珠。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杰作,勾唇冷笑:“你巴巴地把消息传出去,别人可未曾想过你的死活,就这样,你还宁愿为她而死吗?”   皇帝拂袖而去,他身后方巧荷躺在地上,挣扎着睁开眼睛,她咬紧牙关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爬行,终于抓住了那个血迹斑斑的头面。   【呜呜呜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   【长公主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一回,弹幕上全是控诉长公主的人,再也没人指责巧巧,也没人为长公主说话。   这些观众抱着吃瓜嗑糖的心态来看新剧集,没想到开幕雷击,一把大刀从天而降,把她们捅了个透心凉。   这时候,已经没人再关心青城山下和那个素人的赌约,很显然青城山下的所有分析全中,方巧荷就是通过潜台词把皇帝的阴谋告诉了长公主,长公主也心有灵犀地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青城山下唯一没算到的地方,就是长公主居然完全不考虑方巧荷的死活,她的计划里没给方巧荷留下一丁点反应的时间。   【怎会如此啊!】弹幕不相信,明明两个人之前还花前月下,还心意相通,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一集结束,官方完全没有收手的打算,下一集无缝衔接,观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下一集的高能剧情无缝衔接。   这些天里,京城暴/动频频,各界抗争人士和守卫京城的禁卫军打成一团,平日里偷鸡摸狗之辈也大着胆子趁火打劫,刑部大佬都要装不下了。   京城岁月静好的盖子彻底捂不住了,京城禁卫军四散在各处,镇远将军进京述职之际带了一队精锐入城,剩下的大军驻扎在京城三十里外,长公主让他的人在京城最混乱的长公主大婚当日放一把火。   趁乱,镇远将军打出反旗,直取深宫!   【虽然这段很燃,但我好想看巧巧啊,完全不敢想象,巧巧她还好吗?】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   兵戈声,哭喊声,火光冲天,长公主一袭鲜红嫁衣,她一把拔下头上的珠钗,掀开庭院里绑着红绸子的嫁妆箱子,从里面抽出一把闪着寒芒的长剑,她提剑上马,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了。   【长公主!!!】   【长公主好飒,巧巧有救了!】   另一头,宫里,方巧荷托着沉重的步子,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寝殿的门。   不出意外,外面已经无人看守。   所有人默认方巧荷一夜之间被皇帝厌弃,她居住的地方被视作晦气的冷宫,所有人都不愿意管她死活。   正好。   这几天里,方巧荷吃光了寝殿里的点心,灌了一肚子冷茶水,她撕了一条裙子胡乱包裹住身上纵横的伤处,努力恢复体力。   趁着无人,方巧荷溜了出去。   宫里很反常,一路无人,方巧荷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加紧往正殿赶,强忍着痛一路飞奔。   正殿,空无一人。   方巧荷踏上从来只有皇帝能踏足的高位,在龙椅前的桌案上摸索,方方正正的传国玉玺静静地摆在那里,盘龙雕刻的四角留出方巧荷手指正好可以抓握的空隙。   她拿起玉玺,端详着。   头顶,一个黑影突至,有人在方巧荷身后,举起了一个结实的瓷罐子。   【巧巧小心!】弹幕在惊叫。   砰——   方巧荷的头顶遭到重击,鲜血淋漓,她踉跄着转过身,李相又重新举起了那个罐子。   “把玉玺放下!”   他双目赤红,如同疯魔。   瓷罐子又一次兜头砸下,方巧荷堪堪避开,血流了她满头满脸,她看起来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可怖。   “你不是殿下的人!”方巧荷惊叫。   “什么殿下,见鬼去吧!”李相在方巧荷面前,终于不必再装了。   这场老骨头和伤员的殊死搏斗最终以李相的获胜告终,他一脚踹中了方巧荷的胸口,一人多高的博古架横着砸下来,几乎将方巧荷整个人埋进去。   李相夺走了传国玉玺,扬长而去。   【我靠我受不了啦,巧巧啊!!!】   【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巧巧还活着吗?】   镜头中,方巧荷露在外面的手指微弱地抽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巧巧!!!】   【呜呜呜巧巧还活着,我的巧巧啊!】   【麻麻错了,麻麻不想看你当细作了,麻麻求你好好的!】   【长公主快来啊!!!】   方巧荷奋力扒开了一部分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一点一点扣着地上的羊绒地毯往外爬,半个身子探出来了,但她只有一只手能使力,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里,死死地握着一块小小的铁疙瘩。   方巧荷爬不动了,她把那块小铁疙瘩拿出来放在眼前端详,勾起唇角笑了。   【那是禁卫军的兵符!】   弹幕上有人认出了那东西,之前调动禁卫军时曾经给过特写。   【我悟了,宰相以为他抢走了传国玉玺就能黄雀在后,但其实玉玺只是个象征权力的死物,离了强权的玉玺什么都不是!】   【乱世手里有兵才能横着走,长公主阵营没有武将,兵符才是最关键的!】   方巧荷眯着眼睛看向李相离开的方向,血污浸染的眉眼间尽是嘲讽,连她一个戏子都懂的道理,李相居然不懂。   方巧荷笑着,咳出了一口鲜血。   【巧巧!不要啊!】   方巧荷又挪动了一点,找了个勉强算得上舒服的姿势躺着,她手指轻抚过那块兵符,目光一次又一次地飘向大殿后门。   “殿下,你快些来吧。”方巧荷轻声道。   “我好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长公主在哪,你快来啊!再不来你老婆没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巧巧这是豁出命去帮长公主了,麻麻之前还怀疑过你,麻麻哭得好大声!】   在方巧荷逐渐涣散的目光中,这一集戛然而止,片尾曲突兀地响起,满屏都是观众的哭嚎。   【编剧你不是人!】   一大波粉丝集结冲向官博,长篇大段亲切友好的问候输出到一半,这群人突然发现今天的更新居然还没结束。   《女帝》继续加更!   【好家伙,这就叫一切的答案吗?】   从没见过这么豪爽更新的粉丝默默删除了对话框里打了一半的亲切问候,擦干眼泪又回到了播放平台,此时她们的心里仍有一丝希望尚存。   【官方还是做人的,下一集应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刀了,但还没完全刀[doge]   感谢在2021-05-15 17:46:49~2021-05-16 17:2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落江山 2个;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不眠夜   下一集一开始, 就是长公主一袭红衣策马奔驰的镜头。   她提着长剑,势如破竹一般冲向前方,有穿着铠甲的士兵嚎叫着阻拦, 长公主手腕一转, 挥剑砍向那骑兵胯下的战马。   战马嘶鸣着倒地, 士兵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长公主连回头看一眼也来不及, 挥鞭绝尘而去。   【呜呜呜,长公主快点啊,巧巧她就要不行了!】   剪辑师像是完全懂得观众的心理, 镜头一转就切换到了皇宫正殿。   方巧荷躺在地上,鲜血从她身下洇开, 像是盛放的蔷薇花海。   沙——沙——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方巧荷一直注视着的正殿后门,终于传来了动静。   【来了来了!】   【长公主!!!】   【呜呜呜赶上了!】   弹幕上抱头痛哭。   “终于来了。”方巧荷的目光终于聚焦到实处,她注视着后门, 无力地勾起唇角。   “方姑娘!”来人大惊失色。   的确来了, 但可惜来的并不是弹幕心心念念的长公主,而是一直以来跟随在她身边的乳母嬷嬷。   【怎么是她!】   【啊!这个嬷嬷没去给长公主送嫁,我说当时怎么觉得长公主身边少个人,原来她在这!】   【长公主安排好的吗?她怎么自己不来?】   嬷嬷看见方巧荷, 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她赶紧跑过来, 跪在方巧荷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这一看,嬷嬷变了脸色。   “姑娘怎么在这儿?”嬷嬷问。   【明显不是长公主安排的好吗,嬷嬷都不知情,别给长公主洗地了, 她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渣女!】   “你终于来了......”方巧荷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她笑了。   “给......交给她......快!”方巧荷吃力地抬起那只手,把手里的兵符塞进嬷嬷的手心,她破碎的声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到最后她几乎怒吼出声。   嬷嬷泪如雨下。   “方姑娘,你等着,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嬷嬷握住方巧荷的手,那只手上滑腻腻的全是血,凉得吓人。   “哈......哈......”方巧荷笑着,嘴角溢出血沫。   【呜呜呜别笑了,求你别笑了宝贝,麻麻要哭死了!】   战损美人的伤害太高,弹幕上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都破防了,满屏呜呜呜刷过去,如同人间修罗场。   “谁说......我要等她了?”   方巧荷脸上都是血污,从眼角滑落的泪痕冲刷出一道干干净净的水迹,露出她惨白的脸色。   此时方巧荷的眼睛亮得吓人,她的生命正肉眼可见地流逝,可她竟然一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转告她......要......做个明君......”   “还有......咳......咳......”方巧荷像个破风箱一样大口喘着气,她知道自己说不出太多话了,但有句话她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   “你告诉她......我真希望......从没见过她......”   紧握着嬷嬷的那只手,终于无力地垂下来了。   回忆的黄色滤镜里,方巧荷的人生走马灯,她好像又回到了锣鼓喧天的戏台子,那一年她十七岁,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年华。她戴着繁复的朱翠头面,穿着一身亮得晃眼的行头,踏着鼓点一步一步迈上台前,一个亮相就是满堂彩。   亮相时,戏子的目光正对着二楼左边包间,那是整个场子最寸土寸金的好位子,有人和方巧荷目光相接,那人带着高门大户女子外出时常用的帷纱兜帽。   当年的方巧荷也曾做过年少无知的美梦,她希望那人就是她这辈子的冤家。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别刀了别刀了,被刀傻了!】   【人被刀,就会死!】   【怎会如此啊!我不相信呜呜呜呜呜呜】   【天上下刀子!】   直到这一刻,痛哭的观众才注意到,这集的标题叫《自由》。   【这下巧巧终于自由了呜呜呜呜呜呜!】   【巧巧回家吧!】   【巧巧最后的心愿是,希望从没见过长公主,如果没有长公主,她现在应该还在快乐地登台唱戏吧。】   【woc前面的,别刀了别刀了。】   【说来,最后的画面应该是巧巧心里最放不下的东西吧,那个帷帽女是长公主吗?】   【不......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别吧,巧巧都不愿意见长公主了,就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吧呜呜呜】   【对,巧巧安安心心地走了,她都不等长公主了!】   弹幕一遍一遍地自我催眠,可是巧巧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她们只是希望巧巧不爱了,甚至从来没爱过,这样能更好受些。   镜头一转,长公主扔在策马奔驰。   那块小小的兵符辗转几手,终于送到了长公主的手上。   铁质的兽首雕刻,泛着冷铁的寒芒,上面沾着一滴血迹,早已干涸。   “这是谁的血?”长公主问。   “奴婢不知。”那个送兵符的小太监垂着头,不敢看长公主的神色。   长公主的眉头紧皱,她把兵符收进掌心。   【是巧巧啊,那是巧巧啊!】   【是巧巧用命给你保下来的,巧巧用命帮你铺的路,这下你满意了吧?】   弹幕上群情激愤,她们等不及想要看到长公主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然而此时的长公主尚且不知道深宫之中发生了什么,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长公主冲进京城禁卫军大营,祭出兵符号令整军,打出救驾驰援的名号,带着大军冲进了深宫。   宫里,镇远将军的人把皇帝的寝宫团团围住。   长公主的队伍成了打破僵局的变数,皇帝想要趁乱溜走,被长公主一剑毙命。   皇帝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妹妹还有这样的本事,舞刀弄剑不输男子,他瞪大了眼睛,在惊恐中咽了气。   皇帝已死,长公主和镇远将军的暂时联盟彻底崩解,权力争夺到了最后关头,两方都没了退路,只能不死不休。   镇远将军的大军就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不日他们就能冲进来和镇远将军汇合,如果长公主不能在这之前彻底消灭镇远将军,她手里的这只禁卫军绝无可能战胜久经沙场的镇远军。   【是我的问题吗,我想居然让长公主死在这里。】弹幕上有人这么说。   【前面的,我懂你,我也恨不得让长公主给巧巧偿命,但是你还记得巧巧的遗愿吗?】   巧巧不想让长公主死,她想要长公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做个明君。   【让她活着,永远活在失去巧巧的痛苦中!】弹幕上有人在咬牙切齿。   “报——”镇远将军和京城禁卫军的传令兵一起出现,边关生变。   北边的游牧部落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镇远将军深入京城的消息,他们趁着边防空虚,大举南下进攻,北边守将抵挡不住,转眼间已经沦陷了好几座城池。   这一代人中,能压制那些蛮夷的,只有镇远将军一个人。   长公主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现在必须做一个抉择了。   毫无疑问,长公主选择了江山社稷苍生黎民。   她退让了,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候。   她唯一的请求,就是拜托镇远将军尽快收拢大军,北上迎敌。   【靠!】   【完了完了,长公主完了。】   【她不是心硬如铁吗,这时候退了,那巧巧不是白死了?所有为了她大业牺牲的人,不是都白死了?】   弹幕不理解长公主的选择,连镇远将军都不理解,在所有人看来,长公主明明就是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在最后放弃了一切。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大恶人吗?】   “我这个人很简单,哪边更重要,我就选哪边。”长公主说得轻巧。   她扔下了手里的剑,向镇远将军表达了诚意。   镇远将军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他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好像从来不曾看懂过她。   最终,镇远将军转身,把京城的烂摊子留给了长公主,自己带着部队踏上了北上迎敌的征程。   长公主胜利了。   【啊啊啊啊啊啊怎会如此啊!】   观众好不容易接受了长公主无情无义一心追求权力的设定,她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堂堂正正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可到头来,她亲手放弃了竞争,而她的对手反倒把这份殊荣施舍一般还给了她。   长公主人生前二十年的谋划,她放弃的一切,成了别人不要的东西,一切都好像瞬间失去了意义。长公主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可她也同时失去了她一直追求的。   【我不接受!!!】   编剧玩的这一手让人如鲠在喉,他好像天生知道如何调动观众的各种情绪,尤其是意难平。   不管是巧巧的死,还是长公主的憋屈。   然而不管怎样,长公主终于还是成了天底下最尊崇的人,她第一次用全新的身份踏足她从小成长的深宫,陌生的熟悉的,所有宫人都跪伏在她脚下,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长公主的目光从这些人头顶一个一个审视过去,没有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长公主终于慌了。   “巧巧呢?”长公主问那个奶娘嬷嬷。   【你终于记起她了吗?】   【她已经成为给你铺就通往权力顶峰之路的枯骨了!!!】   弹幕上把满腹委屈都转化为了对长公主的怨恨,她们好像已经忘记了长公主才是这部剧的主角,是她们踏进这个深坑的初衷。   长公主抓住嬷嬷,疯了一样逼问她巧巧的下落,嬷嬷不敢告诉长公主,只能把她带去正殿,让她自己看。   大殿里,巧巧躺在金玉堆里,无声无息。   长公主疯了,她抱着巧巧的尸身枯坐到深夜,她终于知道巧巧的心意,也知道了巧巧的遗愿,她终于明白了巧巧为什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个她不该出现的夜晚,也懂得了巧巧为什么明明猜到了长公主的算计还是愿意赔上命去帮她。   可惜,太晚了,她晚来一步,注定一生无缘。   连疯疯癫癫的李相都可以嘲讽她,她辜负了自己最爱的人。   长公主想要号啕大哭,想要不管不顾地撇下一切去追寻巧巧,可是不行。   天底下谁都有为巧巧痛哭的权力,唯独长公主没有,巧巧不需要她哭,平白脏了她轮回的路。   天底下谁都有寻死的权力,唯独长公主没有,巧巧要她活着,她只能活着。   方巧荷最后的愿望,就是和她死生不复相见。   本集完。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很多观众还没缓过神来,尤其是CP粉,她们哭得一抽一抽的。明明在弹幕上怨恨长公主,痛骂长公主的人是她们,可是看到最后一幕天亮时长公主一夜白头,哭得最大声的也是她们。   谁也不能否认长公主和巧巧的爱情,可偏偏谁也不能承认这段爱情,她们爱情存在于两个人的心照不宣当中,错失了所有能够宣之于口的机会。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无CP。   官方的确在一开始就把结局告诉了她们,是她们呼朋引伴地一头冲进了坑底,现在撞得头破血流,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该埋怨谁。   意难平,却想不出更好的结局。   巧巧是个重感情的,单纯的孩子,她不傻,她看得明白长公主所有的计策,她却不愿意让自己也变成那种沉沦在阴谋中的可怜人,她只是想痛痛快快不负别人也不负自己地活一世。   长公主配不上她。   离开这世间,放下所有的恩怨,转生到一个没有辜负没有亏欠的时空,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对于CP粉来说不是!   这个城市多了好多无家可归伤心人,CP粉们房塌遍地。   她们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只有自己在痛哭,甚至不需要大粉号召,这些伤心人们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女帝》官博。   【你睡了吗?我没睡,我哭得睡不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编剧你没有心!】   【怎么不说话,不是很能说,不是有羁绊吗,出来上号啊!】   【哈喽,看我,你在,害怕,什么?】   【官博是吧,我们聊聊,我没拿刀哦。什么你说我身上这些,那不是你捅的吗?】   一个不眠夜。   官博皮下,宣发组长早已卸载微博,笑死,他根本不敢看,定时发布好另一个账号的微博,他提前断网睡觉。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夜晚,一个注册时间不到一个月的宣传公号上线,他们推出了自家即将录制的友情向旅游类慢综,艾特了一天前刚刚确定的嘉宾人选。   傅笙和向晚的名字赫然在列。   作者有话要说:  cp粉:无人生还。感谢在2021-05-16 17:28:07~2021-05-17 00:0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桦 3瓶;xxx.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分寸   傅笙看着自己的微博, 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发出了回应,甚至还装模做样地和节目组以及某个向姓嘉宾隔空互动。   傅笙:“......”   “社交帐号由艺人和公司共同经营,以后你要习惯这种场景。”杨总说得云淡风轻。   傅笙深吸一口气, 她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经纪公司有时候会接管艺人的社交帐号, 甚至以前傅笙成名之后根本不屑于自己经营社交帐号, 全权交给她高薪聘请的舆情大师操控, 但是......   “道理我都懂, 但是为什么是向晚?”   “为什么这节目上有向晚?”傅笙质问道。   “有向晚你不高兴吗?我以为你们关系挺好的。”杨总一挑眉,就好像傅笙在明知故问。   傅笙也不能说不高兴吧,她就是那种......少见的......慌乱。   身为当事人, 傅笙得到消息并不比广大网友早多少,当时正是消息放出来的那天下午, 她像以往一样拉好了窗帘, 在自家像做贼一样,第352次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然后点开了“晚声”CP话题广场上的最新视频。   杨总身边的赵静雅突然传过来一份文件, 就是那个一直和杨总同进同出, 帮傅笙搞定了租房合同的赵秘书。   她做事一向妥帖,这回甚至还在嘉宾名单处贴心地帮傅笙标出了高亮,成功地吓掉了傅笙的手机。   那一瞬间,傅笙心跳加速。   看这个综艺的定位, 尤其是把傅笙和向晚凑在一起, 免不了又有捆绑她们两个玩些擦边的炒作, 本来傅笙是没什么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CP视频看得有点多,傅笙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惊弓之鸟。   “我不同意。”傅笙直截了当地拒绝。   赵秘书:“?”   赵秘书很公事公办地向傅笙征求意见:“请问傅老师对这个企划案有哪里不满吗?”   傅笙:“我拒绝再和向晚捆绑炒作。”   “可您正在这么做,这也是杨总为您制定的下一步发展计划的重要环节。”赵秘书一阵见血。   和赵秘书扯皮的结果, 就是傅笙第二天被毕恭毕敬地请到了杨总的办公室,杨总见着傅笙的第一句话就是笑眯眯地跟她保证:“凡事好商量。”   还商量个鬼?   从昨天深夜开始,节目组的官方微博就在网络上传播开来,无数身上插满刀子的CP粉冲进了傅笙的微博下面求证,而傅笙那时正在绝望地排队等待杨总接见。   再然后,傅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微博欢快回应,还和向晚有来有回地互动,她就知道她又被杨总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套路了。   事到如今,她还能拒绝吗?   穿着一身板正的女士西装的赵秘书送来茶水,她连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冲着傅笙礼貌微笑,然后像个AI一样站在两人身侧三步外的墙角。   傅笙瞥了一眼赵秘书,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保持着精致的职业感,而她对面沙发上坐着的杨总则更喜欢宽松的棉麻开衫,和赵秘书或者这栋大楼的任何一个员工一比,杨总休闲得就像是来度假的。   傅笙又看了一眼赵秘书,见杨总丝毫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顿时就懂了这个赵秘书是被杨总视作心腹的自己人。   怪不得两个人在坑傅笙这件事上配合得如此默契。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对向晚这么抵触?”杨总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   “你应该知道,现在CP粉势大,你的方巧荷BE了,正好虐了一波粉,此时应该迅速出手固粉,不然等她们爬墙去了别家,你哭都哭不回来。”杨总循循善诱。   傅笙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不接受。”   她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诸如不想被粉丝绑架,担心影响自己的荧幕形象,甚至被人怀疑真的和向晚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杨总就一句话:“你们都是Omega,大家都知道所谓CP不过是假的,你这么慌干什么?”   对啊,她这么慌干什么?   傅笙也想像上个月在片场那么理直气壮,但现在她怀疑自己不太直......   就......谁说两个Omega不可能了,她看那些太太们产的粮挺香的......   傅笙是个情绪很容易受影响的人,她在一个角色身份里呆久了,就会不由自处地倾向于那个角色的身份认同,在片场的日日夜夜里,傅笙受方巧荷的情绪影响,也曾在某些瞬间对扮演长公主的向晚产生了超脱于友情之上的悸动。   尤其是,那天晚上向晚用带着睡意的嗓音给傅笙发语音,不由分说地预定了她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梦境和清晨。   那一瞬间,傅笙甚至产生了不如就如她所愿的冲动。   幸而,这种冲动及时刹住了车,第二天傅笙认清了向晚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才发现被角色影响到的只有她一个。   很巧的是,剧中的方巧荷也逐渐看清了长公主的真面目,对长公主产生了怨恨。   那时,傅笙终于决绝地把自己从方巧荷的影子里扒拉出来,用一个成年人的眼光审视她和向晚这段同事关系。   她终于杀青了,她终于从方巧荷的爱恨漩涡中抽身而出了,然后......   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傅笙很确定,方巧荷已经影响不到她了,现在的她完全是咎由自取。   她需要再来一段时间让自己冷却下来,可偏偏她像是中了毒一样,被那些奇奇怪怪的视频和小说牢牢粘住,现在她甚至看到向晚这个名字就会下意识地想起某些不可描述的情节。   不可啊!   “我现在......不太能面对向晚......”傅笙第一次在杨总面前这么狼狈。   “你们有什么矛盾吗?你很讨厌她?”杨总问。   “没有!”傅笙想也不想,回答得飞快。   “既然如此......”杨总靠在椅背上,勾起一抹浅笑。   “合同已经签了,这是个很不错的资源,我原本可以把上这个节目的机会给我手里一个上升期的艺人,但我给了你。”杨总端起桌上的那杯茶,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   “傅笙,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专业的演员,你身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拼劲,我以为你像我一样能把工作排在最前面。”   杨总顿了顿,咽下那口茶:“当初你也确实是这么保证的。”   “我们Omega要想站在和别人一样的高度,就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这很不公平,但很不幸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我希望通过我们这代人的努力,能让以后的Omega孩子选择自己的人生。”   “那时候她们可以想玩娃娃就玩娃娃,像参军就参军。”杨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憧憬。   “但你现在如果说你做不了,我也不会强求,”杨总把茶杯搁在桌上,目光盯着傅笙的眼睛,“你自己决定。”   傅笙的胸膛起伏,顺着杨总的话,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她是从在影视城门口蹲活演尸体的小龙套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她的起步远比这个世界的傅笙更加艰难,没资源的时候她曾经演过地方台普法栏目剧的神经病凶手,在糊到没水花的真人秀里当过二十四小时橱窗女郎。   当初那种被人当猴子围观的尴尬难堪都挺过来了,她现在难道就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她就不敢面对向晚了吗?   傅笙捏紧手指,抿唇挣扎了半晌。   “我只是最近太闲了,有点走火入魔了。”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只是朋友,别想太多。   “是我考虑不周,我服从公司的决定。”傅笙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道。   “但我有一个要求,如果公司需要征用我的社交账号,最好提前告诉我。”   “这个好说。”杨总笑了,像个老狐狸。   “可以给你开放这个权限,你可以自己经营社交帐号,和粉丝互动什么都没问题,我相信你能把握好这个度。”   傅笙终于端起她面前的那杯茶啜饮了一口,她已经缓过来了,杨总话里的漏洞太明显:“这不是施舍给我的好处,而是我的权力,我的账号本来就是我的,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这是应该的。”   “杨总,我们是合作关系,您倒也不必在我身上玩这么多心眼。”傅笙起身,和杨总握手。   “既然签了合同,我就会好好录节目,杨总不必担心。”   言罢,傅笙没等赵秘书帮她开门,自己就阔步走出了杨总的办公室,留下杨总沉默地望向她洒脱的背影。   杨总失笑:“她还真是个暴脾气。”   “你当年不也是?”   傅笙走后,赵秘书居然堂而皇之地在杨总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她拿起杨总剩下的半杯茶饮尽,然后把傅笙留些的一次性杯子摞在空杯子上面。   动作自然而然,就好像收拾自家待客之后的客厅。   “原来我当年也这么桀骜不驯吗?”杨总捏了捏眉心,像是累极了。   “别动,让我靠一下。”杨总熟练地在赵秘书肩膀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阖眼倚靠,赵秘书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老老实实地让她靠着休息。   杨总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   赵秘书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她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撩开了杨总颈后披散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按揉。   *   办公室外,傅笙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她抬手扯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脸色凝重。   和杨总这么个老狐狸谈话,确实憋闷得慌。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少人事先并不知道正当红的傅笙已经签入了自己的公司,但看她能在杨总的办公室里一谈就是那么久,这群人心里也就有数了。   从高层透出来的消息,杨总最近亲手签回来了个宝贝,想来就是这个神仙了。   然而傅笙根本没注意那些人或羡慕或忌惮的目光,她正捏着手机沉思。傅笙不喜欢和心思太多的人深交,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身边都是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说起小妹妹......   傅笙手机上和向晚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次的晚安,她有种冲动,想要跟向晚解释那个在微博上卖萌耍宝互动的人并不是她,但好像又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艺人私下里和营业的时候是两副面孔,这好像是圈里的常态,甚至向晚回应她的那个账号也不一定是她本人经营的,现在巴巴地解释,好像又有点那个。   傅笙纠结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下来了。   傅笙正要把手机收回去,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向晚就像是和傅笙心有灵犀一样赶在这个时候发来一条消息。   【姐姐,我杀青啦!】   接着是一张照片,一点一点从顶部缓慢地加载出来,等待的过程中傅笙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在期待。   照片上的向晚抱着一束鲜花站在杂乱的片场,头发松松垮垮地披在肩膀上,明明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偏偏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就好像终于从漫长的刑期里出来,即将雀跃着奔向她心之所向的人。   【姐姐,下周我们又要见面啦,我好想你呀!】   傅笙的心狠狠地一跳,向晚这个小孩究竟知不知道,她的话总是这么容易让人误会。   这小孩儿一惯没有分寸,傅笙年长几岁,她应该教会向晚如何给两个人的关系定好边界。   但是现在,傅笙好像自己都拿不准这个界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我们只是朋友。   感谢在2021-05-17 00:09:44~2021-05-18 18:5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小喵 30瓶;紅 17瓶;48735731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同类相斥   傅笙的粉丝们最近很忙, 一边是《换一种生活》官宣的消息很快就在全网发酵,另一边是《女帝》中方巧荷下线之后的朝堂大戏,刚刚被“夏荷”CPbe虐到原地躺平的CP粉们切换个频道就能看见傅笙和向晚相约携手周游世界。   CP粉:仰卧起坐!   话题广场上众人奔走相告, 所有人一致认定这波是“晚声”合体发糖。   【上升真人, 一定要上升真人!】   【不上升真人还搞什么CP】   “夏荷”CP成了圈内少见附赠售后服务的良心CP, 不管你被正片虐得多惨, 来蒸煮的CP话题下面爬一爬, 就可以重新支棱起来。   【这波,是O圈内卷!】   “晚声”的热度一下子冲到了第一,连带着这个旅游慢综也未播先火。有太多《女帝》的真爱粉高喊着要虐长公主, 可当真看着长公主活在悔恨的黑暗当中,又有很多粉丝受不了了。   长公主大病一场一夜白头, 还要装作无事发生让人把自己满头的白发染黑, 然后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波诡云谲的朝局当中,就好像她已经忘了她的巧巧一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忘。   等到每天批阅完奏章, 动用各种手段弹压朝中的各个派系维持微妙的平衡, 长公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殿,她一定要看一眼床边摆着的朱翠头面,用手指轻柔地拂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靠着床头几乎睁眼到天明。   她这个皇帝当得比以往历朝历代都辛苦, 她就像是在经历一场没有尽头的刑期, 甚至还不能中途懦弱地退场。   【呜呜呜, 长公主也是可怜人。】   【懂了,不管虐谁,最后被虐到的都是我自己。】   这种煎熬下,粉丝们对这个一看名字就很甜的综艺充满了期待。   而傅笙也终于要出发了。   “这破节目, 真的安全吗?”傅笙签完第十一份文件,发现下面竟然还藏着一份人身伤害保险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和小五吐槽起来。   节目的第一站,在一个叫荠城的偏远小城,傅笙在地图上着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的角落看见了这个小城。   “这是什么地方?这种节目真的有人看吗?”傅笙问小五。   “荠城去年申报了联盟的旅游振兴计划,以绿水青山原生态为卖点,其实说白了就是落后原始,节目组把你们拉过去,应该也有为荠城旅游打广告的意思。”小五按照自己的记忆分析道。   这个剧本世界的地图和小五的世界一样,她变成系统之前曾经去过一趟荠城,当时体验了一把苦哈哈的种田项目,除了把自己变成泥巴人之外毫无收获。   “估计观众们就是想看你们在艰苦环境下出丑吧哈哈哈哈哈哈,毕竟大明星们每天光鲜亮丽,偶尔也接点地气嘛!”小五在狂笑。   傅笙是小五心中永远的神,这一点绝不动摇,但在这个前提下,小五也想偶尔看一次宿主大大吃瘪嘛。   这种感觉就像渎神一样,想想就带感!   “吸溜吸溜~”小五忍不住搓手手。   傅笙:“......”   傅笙:“这种想法可以不用让我听见,谢谢。”   收拾好行李,傅笙终于辗转来到了这个旅游综艺的第一站,荠城。   落地之后,杨总的消息也恰好发过来,隔着屏幕傅笙都能想象那边杨总似笑非笑的老狐狸脸。   杨总:【旅途愉快。】   看见这一句,傅笙就已经开始不愉快了。   正式录制从明天开始,今天节目组先把嘉宾们聚在大本营,让大家互相熟悉一下。   傅笙现在虽然名声大振,但仍然是这些人当中底子最薄弱的,她还是吃了代表作少的亏。   赶早不赶晚,傅笙出发得很早,她想要先一步和大家打好招呼,摸一摸今后要合作的诸位都是什么性格。   除了傅笙和向晚以外,节目组还请来了一个刚出道的女团vocal唐晓亭,一个被互联网追捧为史上最帅的年轻魔术师于玄,一个四处上综艺的玩咖黎缘,还有一个与这些人都格格不入的小提琴家闻尔白。   傅笙注视着这个闻尔白的名字,在来的路上看了一路资料。他在这个世界被人称作拥有绝对音感的天才,出身传世百年的神秘世家,每次在媒体上露面都让人不得不赞一句公子世无双。   这个人,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也就是原剧本中向晚命中注定的顶级Alpha。   “一个大艺术家,怎么会纡尊降贵来综艺节目这种快餐娱乐里抛头露面呢?”傅笙捏紧了手里闻尔白的海报,冷笑一声:“这就是剧情的惯性吗?”   这一次傅笙没有失心疯到开车去撞向晚,向晚也就没有偶遇闻尔白,两人按说没有任何交集,但现在闻尔白拼着自降神格上娱乐节目也要来接近向晚。   傅笙头一次还没见面就对一个人产生了这么大的敌意。   “宿主大大,你这叫对向晚的独占欲。”小五暗戳戳道。   傅笙沉默了片刻,强调:“我和向晚只是朋友!”   向晚这小孩没有分寸,她不能跟着没有分寸,都怪《女帝》给她俩安排了一条荡气回肠的感情线,不光观众意难平,傅笙回想起来也意难平。   嗯,一定是这样。   “小五,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有谈恋爱。”傅笙板着脸教训起小五来,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更有说服力一点。   “向晚年纪小,我这是怕她被骗。”   傅笙又把闻尔白的海报摊开,上面年轻男子穿着白衬衫逆光看过来,眉眼间都是温柔缱绻。   “小白脸!”傅笙恶狠狠道。   她的手指在海报上指指点点,“你看这表情,一看就是惯会勾搭小女生的那一款,你看看这睫毛,这眼影,啊他还画眼线!”   傅笙恨不得拿放大镜给闻尔白挑毛病。   “咳咳......宿主大大,您说的都对,但......这是海报,男alpha也要画点妆的。”小五小声提醒。   傅笙心里知道小五说得对,但她就是看这个闻尔白不顺眼。   “你说说,除了那个见鬼的男主光环,他有哪点和向晚般配了?”傅笙仍然不解气。   “他凭什么就是和向晚高度匹配的天选alpha?”   “可是......向晚已经成年了,她注定要遇上自己的真爱。宿主大大你是拦不住的。”   小五这句话让傅笙沉默了半晌,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在无理取闹,可她就是不能相信哪怕剧情早就被改到面目全非了,世界力量还是会强行把男女主凑到一起。   一想到以后向晚再遇上什么新鲜事,或者再加班到深夜感慨万千,都不会分享给傅笙了,她有更亲密更顺理成章的分享对象,从此向晚的喜怒哀乐都不再和傅笙有关系。   傅笙不能接受。   “如果向晚一定要和某个人谈恋爱,也应该是和她发自内心喜欢的人,而不是因为什么信息素匹配这种荒谬的理由。”   傅笙深吸一口气,节目组为嘉宾第一次见面准备的大本营近在眼前。   “我会看住他,哪怕是原男主也别想把向晚骗走。”   “不过是和世界惯性作对罢了,”傅笙笑了,“我会怕吗?”   傅笙推门而入,正好和闻尔白双目相接。   “他来这么早干嘛,居心不良!”傅笙在心里暗骂一句,脸上甚至懒得摆出一副好脸色。   闻尔白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了,他随即抿唇微笑,向傅笙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闻尔白。”   他用了抑制剂,身上只有清爽的香皂味,空气中没有半点令人不适的alpha信息素味,对omega来说很难得。   “惺惺作态。”傅笙腹诽,但还是伸手和闻尔白虚虚地握了一下,眨眼间就收回了手。   “我是傅笙。”她也简短介绍道。   “我知道傅老师,您演的方巧荷真的很动人。”闻尔白笑着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傅笙手上的行李,用他那双上了天价保险的艺术家的手帮傅笙把行李提到了房间里。   出来时,闻尔白端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个一次性杯子。   一杯咖啡,一杯清茶。   “不知道傅老师的喜好,唐突了。”闻尔白笑得有些赧然。   傅笙的目光在那两杯饮品上划过,心里有点不自在。   “我没什么特别嗜好,白水就行。”傅笙语气冷淡。   “那我去拿。”闻尔白刚坐下又马上站起来,殷勤得有些过分了。   同一时间,这间客厅的门被人叩响,又有嘉宾要来了。   一瞬间,一个荒唐的念头划过傅笙的脑海:“这个闻尔白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让别人都看见傅笙刁难他?”   门没锁,门外的人敲了两声,轻快地打了声招呼:“我进来了哦!”   是向晚!   傅笙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傅笙拿起了更靠近她的那杯咖啡,用非常友好的社交语气道:“不用麻烦了,我喝什么都行,闻老师真的太客气了。”   向晚进来,果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站在傅笙面前的闻尔白。   整个人清清爽爽的,穿着他标志性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起两三折,不经意间露出小臂上隐约的肌肉线条。   向晚进门前他和傅笙好像相谈甚欢,她一进来这人就手足无措地站在哪,好像是向晚打扰了他们两人的雅兴一样。   真刺眼!   “啊,这位是向老师吧,我来帮你提行李。”闻尔白很快反应过来,礼貌地上前接过向晚的箱子。   这可是小提琴家的手啊。   不过,向晚记得这人是个alpha来着,行李箱对omega来说的确挺重,但对alpha来说根本没不在话下,他一上来就献殷勤,几乎没有成本就能在omega面前刷好感度。   真会啊......   向晚心念一动,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同类相斥的气息。   她对着闻尔白一笑,就不和他客套,笑看着他接手了提箱,然后扯紧了挎包的袋子,后退半步。   “这个就不劳烦闻老师了,这里面是我给姐姐带的小礼物。”   接着,向晚顺理成章地挤开了闻尔白,让闻尔白去归置行李,自己亲热地坐在傅笙旁边,献宝一样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罐小巧精美的花茶。   “姐姐不是说最近睡得不好吗,试试这个,可以安神的。”   向晚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傅笙手边那半杯咖啡,轻轻推到一边,眼皮往下一耷,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姐姐这咖啡好香啊,我也想学冲咖啡的手艺,但是我还没学会。”   “姐姐之前说晚上偶尔睡不好,我就到处去找安神茶了,都好久没练拉花了。”   “我果然不是那块料啊,一听到姐姐的消息,我就坐不住。”   向晚娇滴滴地挽着傅笙的胳膊,抬头和刚从二楼房间里出来的闻尔白对视,闻尔白的目光果然落在向晚挽着傅笙的那只手上。   向晚勾唇一笑,收回视线,道:“姐姐,听说这边的种植园很好看,明天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请欣赏烂活烂整:《绿茶互殴》,表演者向晚,闻尔白。 第59章 结盟   向晚和闻尔白的交锋在无声中落幕, 其他嘉宾陆陆续续都来了,女团大vocal唐晓亭拘谨地和每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一个人略显尴尬地游离在人群之外, 综艺咖黎缘穿着粗花呢短款大衣, 敞着怀露出里面一身热带风情的花衬衫, 像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游走, 转眼就和其他嘉宾们聊得火热, 尤其跟魔术师于玄勾肩搭背,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认识十几年的好哥们呢。   客厅的长沙发上坐满了人,向晚占据时间优势, 得天独厚地挨着傅笙坐,而闻尔白身为一个男alpha, 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再紧挨着坐在傅笙的另一侧, 他只好坐在另一个小沙发上,侧面对着这边。   傅笙感受到闻尔白过于执着的视线,心里暗骂一声:“看什么看, 眼珠子都快粘在向晚身上了。”   傅笙对闻尔白有偏见, 可她此时并不能表现出来,尤其当着向晚的面,有可能引起反效果,傅笙只希望能把向晚的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哪怕是那个花蝴蝶黎缘都比闻尔白安全。   黎缘是个beta, 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多少次出入修罗场都能全身而退,也算是个人才。   说来,傅笙扫视了一眼大厅中的人员配置, 她和向晚是Omega,黎缘和魔术师于玄是beta,剩下两个存在感不高的音乐人是alpha,节目组在性别这方面可以算得上是端水大师了。   节目组把三种性别的六个人扔在一处,大概是想激发出跨越性别的火花,但眼下客厅里还是O和O关系好,B和B勾肩搭背,剩下的两个A彼此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和平共处,这可不是节目组想要的画面啊。   这种情况下,节目组应该会主动出手,利用规则甚至台本把他们心中有话题潜力的人凑在一起。   果然,主持人送来了第二天的任务卡。   今晚作为这档节目的起始第一天,所有人都住在这座两层的民宿里一人一个房间,第二天就要出发,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体验一整天的乡村生活。   村落四面环水,遮天莲叶无穷碧,眼下却早已过了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季节,节目组把他们拉到水乡不是让他们赏荷花的,而是......   采莲藕!   节目组要按照最传统的方式,让这群明星们穿上笨拙的胶衣胶鞋下到荷花池中,挑战亲手挖莲藕!   “哇哦!感觉好好玩。”黎缘特别捧场,带动着整个客厅里气氛欢快。   傅笙心里咯噔一下,“这里的人怕不是都没挖过藕吧。”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差事,整个人泡在差不多及腰深的冷水里,脚下全是泥泞,每一步都寸步难行。采藕要顺着茎往下摸,摸到了之后要一点一点小心地清出周围的淤泥,不能暴力往外拔,不然藕伤了断了,都影响卖相。   傅笙在心里啧啧感叹,看着身边要么是向晚这种柔弱的,要么是闻尔白那种手上上了保险的,节目组还真是不做人啊。   等等,傅笙突然惊觉,她好像陷入了一种思维定势,好像搞艺术的都很柔弱,但闻尔白他可是个alpha,这种体力劳动他完全可以!   傅笙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两个beta都是男孩子,唐晓亭虽然是女孩子,但也是个alpha,真正体力弱的只有她和向晚这两个Omega,尤其是向晚!   一瞬间,傅笙读懂了节目组的险恶居心,这是逼着24k纯柔弱小Omega向别人求援,以达到节目宣传的“换个地方,遇上新朋友”效果。   想通了这一点,傅笙又看到闻尔白向她和向晚的方向投来一瞥,眼神中透着强大alpha的包容和安心。   傅笙回以一个高傲的眼神,她的小朋友她可以自己照顾!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明天的重头戏喽!”主持人的声音重新唤回傅笙的注意,那人手上拿着的任务卡翻到下一页,笑得不怀好意。   “大家即将去往工作的荷塘是本地村民的私产,我们节目组来到这里,也要对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一点贡献。明天我们帮村民采摘新鲜莲藕之后,下午就要运到集市上卖掉,等到晚上所有的收入我们都将交给村民,而大家第一天挣到的工钱将从高往低排序,则决定大家在第二站的居住条件。”   “是的,第二站大家就不在一个起跑线啦~”   “温馨提示,可以结盟哦~”   主持人说完就退场,留下角落的镜头一丝不苟地记录嘉宾们的反应,闻尔白像是很少出席这种周身都是摄像机的场面,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镜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而另一边,黎缘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节目组这是给我们挖坑啊。”黎缘眯着一双狐狸眼笑道。   “什么意思?”唐晓亭有些不解。   “意思是,下午卖东西才是重头戏。”傅笙接过了他的话。   “集市就在村旁不远,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植都有种植园,莲藕肯定卖不上价,而节目组最终的评判标准是卖莲藕挣的钱。”   “这样一来,明天早上我们采了多少莲藕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卖出去多少。”傅笙淡淡道。   “以及,怎么卖。”黎缘补充道。   傅笙抬头看了他一眼,黎缘笑着点头致意,颇为自得道:“按市价卖也是卖,按自定价卖也是卖,诸位可都是有粉丝的人,不用我多解释吧?”   傅笙听见他这话,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偷奸耍滑。   “哈哈,没想到啊,才第一期就搞这么刺激,到时候谁带回来的钱少,那不就意味着是没人爱的小可怜嘛,真是当众处刑。”   “不愧是严导,手真黑。”黎缘笑嘻嘻的,他已经和这个综艺的导演合作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被严导整得狼狈不堪,倒也算是综艺感十足。   “我们之中嘛,有一个算一个,你们的人气肯定......都比我强多了,求大佬带飞!”黎缘语气一转,能屈能伸。   “结盟吧,结盟吧,求求啦!”黎缘往地上一坐,就开始仰着头念叨。   “姐姐想跟黎缘结盟吗,他脑子转得很快,一向很讨喜。”向晚小声问傅笙。   “你想和他结盟吗?”傅笙反问向晚。   她看到闻尔白已经起身向这边走过来了,赶紧给向晚分析利弊:“两个人结盟,还牵扯到如何分钱的问题,如果不能保证两个人加一起比单干挣得多,其实结盟是得不偿失的。”   “傅老师,”闻尔白叫住了傅笙,“倒也不能这么算。”   “结盟可以从早上采莲藕就开始,那可是个力气活,搞不好还会弄得浑身脏兮兮的,我建议两位老师还是找可靠的alpha一起合作吧。”   闻尔白站在那里,就差高喊选我选我了。   啧,看不起谁呢,傅笙在心里撇了撇嘴。   而另一边,争夺盟友的谈判也正激烈交锋,考虑到荠城这么偏远,他们的粉丝群不一定跟得过来,最重要的还是明天下午要有当场揽客的能力,而于玄的互动小魔术是个很好的噱头。   唐晓亭和黎缘都在争夺魔术师于玄。   “不行的话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结盟嘛。”黎缘提议。   被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否决。   于玄的带货能力就算再好也达不到翻三倍的程度,一拖二的结果一定是人均被拉下来。   “你们公平竞争吧,唐老师会唱歌,你会什么?”于玄问。   “我会......会......”黎缘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上综艺这么久了,最稳定的人设就是翻车了,干啥啥不行,花式翻车第一名。   “好的,”于玄笑了,脸上竟然有个小酒窝:“唐老师,合作愉快。”   两个人碰了下拳头,留下黎缘一个人尬在原地。   是他先分析出了节目组的阴谋,是他先提出的结盟请求,也是他最后被新任好哥们于玄无情抛弃。   人设稳定。   黎缘痛定思痛,发现另一边好像也出现了尴尬的三人行场面。   他的机会来了。   “闻老师!”他深情呼唤,“救我!”   “我可以拉小提琴招揽客人,我带了琴。”闻尔白正对着傅笙自荐。   黎缘跑了过来,自来熟地搭上了闻尔白的肩膀。   傅笙没忍住抿起唇角,向晚敏锐地捕捉到了傅笙的表情变化,她轻轻地扯了扯傅笙的袖子道:“姐姐,我什么都不会,也没采过莲藕,恐怕帮不上姐姐什么忙了。”   向晚的目光从闻尔白脸上划过,接着半垂下眼,“姐姐确实应该找有能力的人结盟,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我也不一定会垫底嘛。”向晚笑了,很明显强颜欢笑。   “我想我可以提供帮助。”   闻尔白说完这句话,傅笙心里警铃大震,好家伙这两人一个示弱一个逞强,这就要勾搭上了吗?   当她是死的吗?   目光一转,傅笙看到误入修罗场脸上带着一丝丝狼狈的黎缘。   “那好,”傅笙咬着牙笑得灿烂,“你肯帮忙黎缘老师一定很高兴。”   闻尔白:“?”   黎缘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了。他冲着傅笙鞠了一躬,一把揽住闻尔白:“谢谢闻老师,闻老师不嫌弃我,我一定给闻老师当牛做马!”   “闻老师这双手可金贵了,您放心,粗活累活我全包了,闻老师只要到时候给那群村民露一手就行了!”黎缘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闻尔白被黎缘拖走了,转眼间傅笙和向晚面前空无一人,傅笙扬眉吐气,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向晚的右手,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只剩我们两个了啊。”   “omega互助联盟,明天一起努力啊。”   “好的,姐姐。”向晚笑得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向晚:计划通,她上钩了!   闻尔白:???感谢在2021-05-19 20:32:22~2021-05-20 21:1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巽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荷塘深处   第二天, 荷塘。   傅笙穿上笨重的防水鞋和到腰部的宽松防水工作裤,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了荷塘里。   水面上一片郁郁葱葱的荷叶,但真正下到水里才知道, 荷叶下面都是粘稠的泥浆。   水很凉, 透过最外面的工作服和里面的私服, 凉意直达敏感的肌肤。   傅笙回头一看, 向晚眉头紧皱, 脸上果然写满了抗拒。   果然是小孩儿心性,昨天还说自己一个人可以,她根本没干过这种农活, 想象中都是田园牧歌。   “来,跟着我。”傅笙把她们两人的筐拖到向晚身边, 示意向晚拉住。   这个大框是用来装两个人的收获的, 节目组专门找来了最传统的竹制大筐,可以像小船一样漂浮在水面上,稍微用一点力就可以控制方向。   让向晚扶着竹筐, 傅笙走在前面采莲藕, 她已经不自觉地把最轻松的工作分给了向晚。   采莲藕是个有些技术含量的工作,要找到每片莲藕的后把叶和终止叶,两片叶子的前方基本上就是莲藕的生长的基本位置了。接下来要小心地把莲藕周围的泥土哇干净,将莲鞭折断, 然后将整块莲藕拖出来。   傅笙带着胶皮手套, 摸到了淤泥中的一条莲藕, 她一点一点小心地清理周围的淤泥,一边挖一边跟向晚讲解。   摄像小哥跟在傅笙身边,本来导演想象的画面是傅笙和向晚两个娇滴滴的omega在泥浆里摇摇晃晃甚至笨拙地摔倒的场面,娇憨美人总是惹人爱的。   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摄像小哥眼睁睁地看着,现在变成了傅笙一个人的采莲藕教学局   她好像是真的会?   “好了,接着!”   傅笙不知道怎么一扒拉,从泥浆里扒出了一根手臂粗细的莲藕,向晚赶紧把竹筐拉过来,两个人配合地十分默契。   傅笙直起腰冲着向晚笑了一下,额角垂下一缕碎发,阳光洒在她的眉眼,明媚得晃眼。   “姐姐好厉害!”向晚真诚地夸赞道。   “他们那边怎么样,我们是不是最快的?”傅笙问。   “他们......”向晚坏笑,“姐姐自己看啊。”   离得不远的地方,黎缘一惊一乍的,颇为惹眼。   “哎!摸到了,我摸到了!”黎缘大叫,弯着腰手里一通忙活。   “啊!”黎缘一声惨叫:“断了!”   “怎么又断了,啊啊啊啊啊就这一小节!”   黎缘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云霄,吵吵闹闹的让闻尔白眉头紧皱,摄像头诚实地记录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闻尔白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另一边,于玄和唐晓亭两个人都在研究怎么才能无伤地拔出莲藕,于玄一双巧手是出了名的,但在这种完全未知的领域,于玄的额角也沁出了汗珠。   “不着急,我们稳扎稳打慢慢来。”傅笙展颜一笑。   “姐姐,你以前干过这个吗?”向晚问。   黎缘一直在重复屡战屡败,于玄两个人也还没研究出来关窍,而傅笙一上手就轻车熟路,就好像经常做这些。   可是,傅笙怎么会经历过这些呢?   向晚又想起来以前发现的傅笙身上的一些违和点,按照向晚了解到的情况,傅笙一路普普通通地求学念书,表演系毕业之后接了一部粗制滥造的短剧正式入行,直到《女帝》之前都没什么水花。   这样的傅笙,既不曾窘迫到要干农活的地步,也没经历过粉丝追捧大红大紫的待遇,而傅笙在媒体面前,在镜头面前,一直保持着进退有度,从来不曾流露出新人的困窘,甚至还经常给向晚一些过来人的指导。   就好像傅笙已经习惯了知名演员的生活。   这不该是傅笙的层次。   “嗯,有点经验吧。”傅笙随意笑了笑,岔开了向晚的问题,明显并不想就过去的经历展开太多。   “姐姐,你可以教教我吗?我也想学。”向晚接受到了傅笙的抗拒,换了个话题,省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冷掉。   提起教学,傅笙又来了兴趣,她手把手带着向晚摸索莲藕的生长方向,然后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拔出了自己的第一根莲藕。   “真棒!”傅笙啪啪啪地给向晚鼓掌。   “原来是这样吗?有点好玩诶!”向晚尝到了自己动手的乐趣,活动起来之后她也顾不上水凉了,就像新学会某种游戏的小孩,高喊着摩多摩多。   傅笙和向晚两个人找到了正确的节奏,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得心应手,傅笙一时没注意,拉着向晚走进了荷塘深处。   隔着一大片浓密的荷叶,依稀有人影晃动,应该是本地的居民,节目组生怕打扰荠城的正常生活,只划定了这么一小片地方让他们几个嘉宾折腾,而傅笙好像已经走到边界了。   “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偏了。”向晚紧挨着傅笙,声音压得很低。   傅笙回头,跟拍摄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地方莲叶又高又密,有可能就一排莲叶相隔,就看不见人影了。   “回去吧,去找我们的摄像小哥。”傅笙也不欲多留,这地方毕竟是穷乡僻壤,傅笙她们还跟节目组签订了人身伤害保险,说明确实是有出现危险的可能。   “郑泽梁那小子,都几个月了,怎么一趟都没回来?”   莲叶后面的人影晃动,带着奇怪腔调的闲谈隐隐约约飘进傅笙的耳朵里,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郑泽梁......这不是原身的那个猥亵犯前男友吗?   傅笙抬头,阳光穿过莲叶直达眼底,她回忆着和郑泽梁短暂的接触,忽然发现郑泽梁说话好像也带着点这种奇怪的腔调。   他很努力地改正,但个别词的腔调还是会显得和向晚这种养尊处优的城市孩子不一样。   郑泽梁,好像就是个从偏远乡村里走出来的凤凰男。   这里......是他的老家吗?   “姐姐?”向晚发现了傅笙的异样,她用气声询问了一句,傅笙回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嘘”。   傅笙从杨总那里了解到,警方试图从郑泽梁身上入手,排查他用的那种发情诱导剂的整条产业链,他在狱中一口咬死了他不知道药的事,直到警方从他的住处搜到了还没用完的禁药。   郑泽梁随即翻供,说那药是他随手在黑市上买来的,他根本不知道来路,也不曾倒卖给其他人。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那小子,真是富贵了就不认家里人,以前说好了每个月都帮家里发展几个贵客,这都几个月了,连个屁都没带来!”那人骂骂咧咧的,傅笙听得直皱眉。   他们口中的贵客是什么人,郑泽梁能认识什么贵客?   傅笙有种预感,这几个人说的一定和郑泽梁的那种禁药有关,错过了这一次,再想要追查到禁药产业链的消息,恐怕就难了。   那几个人说,声音越来越小,水声哗啦啦,他们好像要走远了。   傅笙回头看了一眼向晚,咬牙跟她说:“你先往回走,找我们的工作人员,我跟上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不要,”向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傅笙:“姐姐,我跟你一起。”   “别闹。”傅笙看了眼声音消散的方向,眉头越发皱起来。   “我很快就回来,等着我,乖。”傅笙安抚着向晚,急切地想要追上去。   “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吧?”向晚沉声道:“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她读得懂傅笙的情绪,此时傅笙比往常都紧张。   “......没事。”傅笙露出个让人安心的微笑:“我好像遇上老朋友了,上去打个招呼而已。”   向晚注视着傅笙的眼睛,那里面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和傅笙在一个剧组里共事了这么久,她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是真的,向晚还是分的清的。   “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向晚说得肯定。   “他们快走远了,我们赶紧跟上。”向晚催促道。   “向晚......这是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傅笙看着向晚的眼睛,缓缓道。   “姐姐的事,怎么和我没关系了?”向晚反问地理直气壮。   “我们是omega互助联盟,姐姐昨天亲口说的。”   “姐姐也不要太小瞧我了,”向晚压低了声音,抓住了傅笙的手腕,“我们可是一起打过架的。”   向晚说的是上次傅笙被前任经纪人骗去陈少的包间差点被人占了便宜那次,向晚和傅笙两个人打配合,从陈少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手里顺利逃脱的经历。   向晚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也能一脚踹开包间门,和那些保镖打得有来有回。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傅笙每次涉险,似乎从来都少不了向晚的陪同,就好像她们是天底下最合拍的搭档。   “不管是什么事,带上我吧,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向晚声音轻飘飘的,但话音里透着让傅笙无法拒绝的坚定。   《女帝》教会向晚最重要的道理,就是面对你爱的人,应该尽你所能去保护她,任何时候都不要心存晓幸,不要放任她一个人涉险。   长公主后悔一生,也换不回一个方巧荷,有些选择做错过一次,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好吧。”傅笙终于点头同意了,“你跟在我后面,我们就跟上去听几句话,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这里地形复杂,你又不会判断方向,一定要跟好我,千万别松手。”   傅笙握住了向晚的一只手,向荷塘深处走去。   向晚的另一只手悄悄地探进背包里,握住了她从不离身的一只玻璃试管。   那是鲁叔专门为她准备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向晚用了alpha抑制剂之后,从内而外都像个真正的omega,而万一她沦落到危险无助的境地,向晚喝下去解药的瞬间就能解除抑制剂的禁锢,发挥出她身为顶级alpha真正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来晚了抱歉啊呜呜呜~感谢在2021-05-20 21:15:02~2021-05-21 23: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方通行 53瓶;iris77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教学局   那几个人是当地人, 对这片荷塘很熟悉,走的很快。傅笙和向晚既要跟着那几个人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又怕打草惊蛇被人发现, 在齐腰深的泥浆里走得很艰难。   “最近这批货都放多久了, 他也没带人来收, 我看郑泽梁不靠谱啊, 我们要不要再找个掮客?”   “嗐, 早就跟大哥说要换人了,大哥一直不点头,他除了自家亲戚, 谁都信不过。”   “但姓郑的那小子明显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啊,他现在混得有头有脸了, 听说还讨了个漂亮omega, 再过两年你看他还认不认我们这些穷哥们儿。”   “哈哈哈哈哈就他那样的你还不了解吗?他还能讨到omega?他用什么手段你还想不到吗?”有人在怪笑。   “你是说......嗷~”一群人跟着笑起来,话音当中掩饰不住对omega的蔑视和恶意,让人脊背发凉。   那几个人边走边说, 话题一直集中在郑泽梁身上, 傅笙屏住呼吸,抓进了向晚的手。   “姐姐,他们说的......和你有关吗?”向晚似乎听明白了那些人的意思,她原本以为傅笙的前任只是渣男, 但现在看来, 他大概就是个人渣。   “都过去了, 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向晚反握住傅笙的手,发觉傅笙的手比她想象的更凉。   “走吧去看看货,这会儿差不多又能出一批。”   一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荷塘的边缘, 傅笙拉着向晚蹲下,从茂密的莲叶缝隙里看过去。   那是六七的成年的alpha,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手臂上还带着几条狰狞的疤痕。   “我们跟上去吗?”向晚小声问。   那群人上岸了,岸上没有莲叶掩映,傅笙他们一定会被发现的,但是都追到这了,不看一眼他们那些所谓的货物,恐怕下次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姐姐,安全起见我们别跟了,联系当地警方来处理吧。”向晚拧眉观察了一圈周边的环境,低声建议道。   如果这里这个村子就是制造贩卖那种禁药的窝点......   “不行,不能报警。”傅笙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个很封闭的小乡村,四面环山,中间水网纵横,主要支柱产业是莲藕生产加工业,当地找上《换一种生活》节目组,也是想借助宣传带动当地旅游产业,让来自大城市的有钱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这里很穷,很闭塞,家家户户几乎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郑泽梁那伙人能堂而皇之地制造贩卖违禁药品,他们的街坊四邻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村镇的上层领导也插手其中。   他们现在还依靠着传统的掮客介绍方式吸引有钱人,但掮客的可控制性太差了,他们是不是想要甩开掮客,自己打出广告,吸引有钱人找过来......   这种环境下,她们能相信当地警方吗?   “先回去。”傅笙当机立断做下了决定。   四面青山环绕,脚下冷得彻骨,她们孤立无援,不能这么一头莽上去。   尤其,傅笙身边还带着向晚,她完全不知道傅笙面对的是什么,无端地被傅笙卷进了阴谋当中,傅笙不能带着她冒险。   “我们脱离大部队这么久了,节目组应该也会派人来找吧,我们赶紧回去,别闹得太大了。”傅笙拉着向晚转身,嘴里念叨得很快。   向晚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群人上岸的位置和离开的方向,然后顺从地被傅笙牵着手往回走。   傅笙说得很对,她们不能太莽了。   “今天是我考虑不周,姐姐给你赔不是,你把今天这一段忘了吧,就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傅笙压低了嗓子,垂着头看路,半晌没听见向晚回应,她疑惑地看过去,“嗯,怎么了?不高兴了?”   傅笙像哄孩子一样哄向晚:“待会又要上镜了,下午还要卖货,别带着情绪。来,笑一个!”   傅笙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大笑,看样子是想让向晚有样学样,“等晚上回去算账的时候,我全都分给你,别生姐姐的气啦,好不好?”   “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嗯......带你出去喝酒?”傅笙想说点向晚喜欢的,可是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圈,她好像并不知道向晚喜欢什么。   向晚酒量很差,但一直对喝酒这件事很跃跃欲试,她应该是喜欢喝酒的......吧?   向晚顿了顿,绽开一个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我怎么会生姐姐的气呢?”   “但是姐姐要记得,有事一定要叫上我哦,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找刺激。”向晚松开了一直握在手里时刻准备着的解药瓶子。   向晚说这话时,脸上的戾气一闪而过,傅笙恍惚间觉得向晚整个人都变得锋利了起来,但眨眼之后,向晚好像又恢复到人畜无害的状态。   “走吧,我们还没采多少莲藕呢,他们可能都超过我们了!”   穿过一片浓密的莲叶,傅笙和向晚两人回到了最初她们放下大竹筐的地方,筐子里安安稳稳地躺着几只手臂粗细的莲藕,旁边有人焦急地走动呼喊。   “傅老师——”   “向老师——”   “傅笙,你在哪?”   哗啦一声,傅笙面前的一大片莲叶被砍倒,闻尔白喘着粗气冲过来,和傅笙打了个照面。   “你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闻尔白愣了一下,接着突然拔高了音量训斥傅笙,激动地上前一大步。   “闻老师,”向晚挤进傅笙和闻尔白中间,“闻老师消消气,是我一时贪玩拉着傅老师走远了,傅老师已经教育过我了,你们就别为难姐姐了。”   向晚笑着,俏皮地吐了下舌头,摄像小哥已经找过来了,好几个镜头都拍下了闻尔白脸红脖子粗地质问和向晚给他道歉赔笑的画面。   闻尔白后知后觉,他的状态好像太激动了,周围人虽然都着急寻找走失的两个omega,但好像没有人像他一样这么情绪化。   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让他如芒在背,闻尔白尴尬地轻咳一声,跟向晚服了个软。   “抱歉,刚刚我态度不好。”   “没关系啦,是我们贪玩,让闻老师担心了,闻老师生气我们也理解的。”向晚接受了闻尔白的道歉。   “好啦好啦,人找到了就行,闻哥那是关心则乱。”黎缘在一旁打圆场。   “我们要回去啦,你们今天是上午的收成怎么样?”黎缘笑着转移话题,“这个藕还挺不好采的,我和闻哥手忙脚乱,最后和于玄他们组一起研究了好久,终于get到了采莲藕正确的姿势。”   “要不要哥哥们分你们一半啊?”黎缘笑得挺欠揍,于玄眉角一抽,刚要制止,结果黎缘在看见傅笙她们的竹筐之后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你们采了这么多,还给我说贪玩?”   “这叫贪玩?”   黎缘随手从傅笙的竹筐中抽出一根莲藕,又长又直,整根藕上没有一丁点磕碰,顿时把黎缘他们筐子里那些可怜巴巴的收成都衬成了残次品,黎缘眼睛都都红了。   他伸出食指指着傅笙和向晚,后退一大步划分阵营,跟他的摄像控诉:“阴险!”   “她们技术这么好,挖出来的藕连一个断的都没有,居然还说自己贪玩,呜呜呜~”   “上学的时候我们班第一就是这种,每次考完试都说自己考砸了,我还真情实感地安慰他,结果发成绩一看,他第一,我倒数!”   “没想到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我还会被这种人骗,我好恨呜呜呜!”   傅笙:“......”   “我们的确一半的时间都在玩,所以......你是有多拉胯啊?”傅笙憋笑。   黎缘:“!”   “你还嘲讽我!”   黎缘呜呜呜地跑去找他的同伴,结果闻尔白根本没收到暗示,不接梗不互动,只是皱着眉盯着傅笙工装裤边缘濡湿的痕迹,她看上去确实比其他人狼狈一些。   “你没......”出什么事吧?   向晚往旁边一转,挡住了闻尔白的视线,用嘴型给闻尔白比了个:“非礼勿视哦~”   “大家收成不好吗?”傅笙扫了一眼这群嘉宾的神情,半个上午没见,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现在收工是不是有点早?我这里有点小技巧,可以交给大家。”傅笙提议道。   因为她们的擅自脱队,她俩这一部分的摄像小哥并没有录到足够的素材,最后所有人出动一起来找她俩这一段也不一定能播,而且......就他们莲藕的卖相,下午去集市还真不一定能卖的出去,现场导演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加上一段素材,后期剪辑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如果嘉宾们愿意学的话,下午的压力也能少很多。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了,毕竟算是加班。   黎缘:“还有这种好事?好耶!”   唐晓亭:“傅老师!这下真的成老师了呢!”   有人带头表态,其他人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也都欢天喜地地围上来,脸上洋溢着求知若渴的圣光。   一瞬间,傅笙有种自己是带着小朋友出去郊游的小学老师的错觉。   “呐,你们看,这片就是莲藕的终止叶,这片是生长叶,这两片叶子的中点前方大概率就是藕......”傅笙手把手给这群没下过田的城里人示范,跟他们自己摸索半天仍然摸不着头脑不一样,傅笙一上手就是练过的。   现场导演的眼前一亮,她都想好这集的标题了。   【高端玩家免费教学局,你学废了吗?】   等到真正收工回营地的时候,所有人的竹筐基本上都满了,现场导演声音入境,她问傅笙:“傅老师手把手教他们,现在大家的收成基本上都追上老师了,傅老师怕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呢?”   傅笙眼睛一眯,这话里有坑啊。   “节目组最后不是统计卖出了多少钱吗,我觉得我饿不死,向晚你觉得呢?”   问题抛给了向晚,她对着镜头眨眨眼,“我可是完全相信姐姐啊!”   “跟着姐姐有饭吃,我是废物我早已认清了。”向晚躺平躺得理所当然,现场导演都没话说。   干巴巴地留下一句下午加油,导演又跑去别人那里挖坑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扎在村里的临时营地炊烟袅袅,当真有一种把酒话桑麻的闲适感。   “真美啊,”向晚扯了扯傅笙的衣袖,“姐姐以前也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吗?”   小桥流水人家,同样的景色落在傅笙眼里,却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的整个童年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孤儿院坐落在一个落后的南方小镇,最早的投资人早已销声匿迹,所有的小朋友都要去周围的水塘里捕鱼挖莲藕补贴家用。   在傅笙的记忆里,那是水面上反射出的晃眼的阳光和冰凉湿滑的触感,是从额头流进眼睛里咸涩的汗水,是泡得发白起皱的手指。   结束一整天的劳作,回到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傅笙最喜欢的事就是打开投影,看那部她看了无数遍的老电影。   电影的主角是个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女孩,她身上寄托着傅笙对另一种生活的所有想象。   女孩喜欢看星星,傅笙也爱上了灿烂的星空,那是她拥有的和女孩唯一一样的东西。   傅笙回头看了一眼向晚,向晚也干干净净的,像个洋娃娃。   傅笙勾唇浅笑:“是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1 23:44:37~2021-05-22 18:3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卖货   下午, 傅笙和其他嘉宾们一起来到集市,各自选了个自认为吉利的位置扎下摊子,傅笙倒是没想那么多, 就拖着自己的小车在闻尔白和黎缘那组旁边停下来。   “傅老师, 要不然您再看看别的位置?”黎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要是我们两家挨在一起, 那客人是来你家还是我家呢?到时候一边有人一边没人的, 不好看。”   “我没有瞧不起谁的意思哦!”黎缘赶紧补充道:“主要是我们这边有闻哥这个大杀器, 多有不便。   “理解理解。”傅笙笑着回应。   她看到闻尔白背上背着他那个据说要五位数的琴包,专门用来装他那把六位数的爱琴,相比就是要让他现场演奏来招揽客人了。   就算把这个集市上所有的菜都卖光, 也买不起闻尔白一场演奏会的后排票,闻尔白这也算是为了赢不择手段了。   啧, 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走吧, ”傅笙对向晚说:“我们到一边去,不蹭闻老师的热度。”   “傅笙......”闻尔白像是想要拦住傅笙,但是傅笙根本没听见, 直接转身就走。   向晚倒是回头看了一眼, 眼底尽是嘲讽。   这个闻尔白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喊傅老师,但是自从上午在荷塘上他找人时喊了当面喊了一次傅笙,后面就一直喊傅笙的名字了,称呼上直接来了个大跨步。   向晚在人前还一直顾忌着喊傅老师呢, 那个闻尔白怕不是下一步就要喊笙笙了, 真是有够讨厌的。   向晚这边窝了一肚子气, 而傅笙一无所知,她像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地跟向晚讲大道理,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看上去毫无胜负欲。   “晚晚,你在听吗?”傅笙冷不丁问。   向晚:“!”   晚晚!傅笙叫她晚晚!   向晚不气了,什么气都没有了,整个人飘飘欲仙,随时可以踏碎虚空。   什么闻尔白,什么绿茶男,她全都不在意了。   比赛?让给他们也行,向晚幸福得原地躺平。   傅笙在一个角落里支好摊子,把上午挖出来的鲜藕码放整齐,向晚注意到她的藕上面还带着干涸的泥浆,傅笙并没有像其他嘉宾一样把藕清洗干净。   “姐姐,趁着现在没什么客人,我们要不要也清洗一下啊,感觉多少也要装装样子,不能太消极怠工啊。”这是工作吗?这四舍五入就是公费谈恋爱啊!   “不用,”傅笙示意向晚看周围普通村民的摊位,也有不少卖鲜采莲藕的,“他们都没洗。”   “洗过的藕不好存放,不及时吃容易烂。”   村里的集市不是每天都有,这些村民每次赶集都会买很多食品和生活用品,向晚可能根本想象不到家里放着三天前的蔬菜是什么日子。   向晚懵懵懂懂地点头,她大概能get到傅笙的意思,她们在集市上卖东西,还是应该顺应当地的购买习惯。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都可以的。   很快,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但是和嘉宾们预想的不一样,并没有出现他们在别处参加活动时粉丝追捧的盛况。   笑死,根本没人认识你是谁。   这个小村子的封闭程度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让只有一张脸能打的黎缘很是失落。   事已至此,只好让闻哥出马了。   闻尔白默默地把小提琴拿出来,优雅地架在肩上,随手拉了几个音调试音准,周围人......   周围根本就没人。   闻尔白咬牙,他身为这节目中咖位最高的嘉宾,本身也是血脉强悍的alpha,到现在居然一件出挑的事都没做出来,还被傅笙身边那个女人明里暗里挑衅,傅笙对他和对其他的阿猫阿狗一样,没有一点特别的。   他还记得此行的初衷,他就是为了傅笙而来的。   闻尔白闭上眼睛,平复心绪,在他心中浩如烟海的曲库当中选择了一首他的成名作。   两百年前联盟成立前一个流浪音乐家的大作,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但曲子当中灌注着作者悲天悯人的胸怀。   这首曲子把闻尔白送上了当代小提琴演奏界的神坛,媒体说他拉起这首曲子的时候仿佛注视着世人的神明。   闻尔白架起弓,丝滑的马尾弓亲吻着琴弦,悠扬的曲调自他的指尖流泻,哀婉之中蕴含着隐隐的慈悲。   一曲终了,闻尔白抽离的精神回到嘈杂的人世间,有几个人正七嘴八舌地问这莲藕多少钱一斤。   闻尔白睁开眼睛,他的搭档黎缘正捧着一条莲藕向路人激情推销。   路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推拒着:“我买菜,我要去买菜”,然后径直走向了旁边的摊位。   黎缘一直长袖善舞,何尝受过这种委屈,一个两个都不买他的账,他就像个傻子一样给人赔笑脸。   他卖菜,他们买菜,凭什么就不能停下来看看呢,怎么就把他们的摊位跳过了呢?   黎缘拉住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买菜的大哥哭诉,“看看我们的莲藕,中午新挖的,保证新鲜!”   大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懵逼的闻尔白,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也卖菜啊!”   “我看你旁边这个小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神神叨叨的,谁知道你们卖菜啊?”   闻尔白有些难以接受,从来没人评价他的演奏为神神叨叨,他问:“难道我的演奏不优美吗?”   “优美?”那个被强行拉住的大哥一愣,好像第一次考虑到这个问题,他觑着闻尔白的脸色,犹豫道:“应该挺优美……吧?”   “嗐,我又听不懂。”那个大哥突然反应过来,赶紧问:“听这玩意不要钱吧?”   “不要钱!”   闻尔白好像被侮辱了,奋力一摆手,那个大哥找准机会赶紧溜走了。   “那边好像很热闹,我去看看。”大哥临走前嘟囔。   顺着大哥的方向,闻尔白和黎缘看见那个离他们有点远的角落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都看不见那是个什么摊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摊位传出一阵爆笑,围观的村民们笑得前仰后合。   一阵不妙的预感袭来,黎缘在心里默念不会吧,但老天爷就是这么残忍,一个清亮当中按耐不住喜气的女声传出来,“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们上午就挖了这么多,要不然您到别家看看?”   好家伙,果然是向晚。   傅笙她们,竟然已经卖完了吗?!   “她们的粉丝竟然能追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吗?”黎缘不敢相信。   “不,”闻尔白喃喃道:“不一定是粉丝。”   围在傅笙向晚摊位前的,有穿着朴素的大爷大妈,也有隔壁摊位的无所事事的村民,他们都操着相似的方言,和路过黎缘他们摊位目不斜视的村民没有半点区别。   就是没有那些光鲜亮丽的追星小姑娘。   “再来一段!”有人在起哄。   黎缘和闻尔白面面相觑,他们对视一眼,一拍即合,让摄像小哥帮他们看住无人光顾的摊子,自己去傅笙那边吧打探消息。   小哥:“......”   “虽然但是,你们的镜头怎么办?”   黎缘洒脱道:“我们去蹭那边的。”   那边,傅笙拍着桌子当做板眼节拍,改编了一段传统快板《同仁堂》,把“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这个好比甩手自在王......”这一大段当场改成夸他们这个莲花村,把这一路来的见闻编排在里面,最后落脚到集市,把《同仁堂》里面那一大段让人眼花缭乱的药名换成了集市上小商贩们叫卖的各种零碎,最后还拿节目组砸挂:   “我有心,接着菜名往下唱,是唱到明儿个也唱不完,只可惜,节目组抠门小气占便宜没够,给人打工还不如回家挖莲藕!”   唱到这儿,傅笙做了个苦瓜脸,围观群众哄笑成一团。   外面来了一群城里人,非要承包他们一片荷塘来挖莲藕的故事已经传开了,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跟他们墙农活干,这事在大多数村民眼中本来就是个笑料,被傅笙这么一提,他们果然憋不住。   闻尔白黎缘他们听见的那一阵爆笑,就是这个档口。   亏得傅笙之前拍那戏子角色的时候把自己泡在剧场里沉浸式学习了几个月,那个小剧场每天下午的保留节目是一对儿老先生的相声,傅笙待的久了,也有样学样地学了几段。   这里村民对流行元素不了解,但这种传统曲艺反倒能抓住他们的心,傅笙用戏谑的腔调调侃他们身边的事物,在他们眼里反倒接地气又好笑。   旁边再配上一个一本正经卖货的向晚,显得更加不伦不类的搞笑。   傅笙那点莲藕转眼之间就卖完了,她们事先打听了旁边摊位的价格,就按照市价定价,一分钱都不多赚,但是听傅笙快板书的人都明白了,这个节目组打发她们来集市上挣钱,就这么点菜钱够干什吗的?   “再来一段!”有人往傅笙的竹筐里扔了个硬币。   其他人福至心灵有样学样,也往里面扔零钱。   听美女讲笑话,顺便帮她们挣点小钱,赢过那几个不知所谓的大艺术家,何乐而不为呢?   “啊这......”傅笙有点为难,卖艺不是她的本意啊,但是观众捧场,她没办法拒绝。   做演员的,和过去撂地卖艺的天桥艺人又有多大区别呢?观众永远都是衣食父母。   “说段相声吧傅老师!”   人群中艰难挤出了个举着手机的小姑娘,她脖子上挂着荷花性状的吊坠,手腕上戴着两串莲子性状的手链,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我是游客快来宰我”几个大字。   “呜呜呜我居然偶遇傅笙了!是傅笙诶,活的傅笙!还有向晚,晚声yyds!”   “你们绝对想不到,傅老师居然会说相声,我美女姐姐就是坠吊的!”   那人看来是个来旅游的傅笙小粉丝,她正举着手机,艰难地和朋友视频。   “傅老师看我!”小粉丝跳了起来。   “说相声啊......”傅笙倒是会一两段,但是......“晚晚,你会吗?”   “我......”向晚也看了眼一眼期盼的小粉丝,咬牙道:“我尽量配合。”   “尽量配合啊……”傅笙琢磨着这句话,撇了撇嘴,“那你说不了相声。”   “为什么?”向晚马上就反驳。   她倒不是接受不了自己并非十项全能,但被姐姐这么直白地否定,向晚颇有些不服。   “那你说说,相声最重要的是什么?”傅笙问她。   “是……基本功?”向晚迟疑道。   “错,是语言能力,是临场反应。这方面你就不行。”傅笙点评道。   “凭什么说我不行,我也是个演员!”   “演员?”傅笙笑了:“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影后,全联盟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啧啧,”傅笙开始摇头,“影后水分这么大吗?我联盟演艺圈要完啊!”   看着这个走向,小粉丝有些懵,怎么她的晚声cp这就争执起来了,是不是她不该起哄?   更麻烦的是,她开着直播……   直播间标题打上偶遇晚声cp合体录节目的标题,转眼间已经涌入了数十万人,她一个随心所欲的小主播,从来没见过这种大阵仗。   本来是直播撒糖的,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直播塌房?   小粉丝迟疑着,那边傅笙和向晚的争执还在继续。   “要说语言能力,你比我差远了,不信?你就学我说话你都学不好,不出三句话你准出错!”傅笙哔哔赖赖。   “也……不一定吧,我哪有那么差!”   “好,那你就来学一个试试。”傅笙脸上露出得逞的狡黠。   “头一句,我吃饭我也请您吃饭。”   向晚老老实实地学:“我吃饭我也请您吃饭。”   “第二句,我喝茶我也请您喝茶。”   向晚继续学:“我喝茶我也请您喝茶。”   “哈,错了吧!”傅笙嘲讽道。   “我哪错了?”向晚又委屈又不解。   小粉丝也一头雾水,直播间的弹幕上被人刷满了问号。   “没明白啊。”傅笙摇了摇头,“啧,错都错不明白。”   “我让你跟我学三句话,”傅笙从头给向晚梳理:“第一句是我吃饭我也请您吃饭。”   “我学了啊。”   “第二句是我喝茶我也请您喝茶。”   “对呀,我怎么就错了?”   “那第三句呢,你怎么学的?”傅笙质问。   “第三句?你不是还没说……”向晚辩解到一半突然愣住,惊讶地张开了嘴:“你的第三句是‘哈错了吧’!”   “反应过来了?”傅笙坏笑。   【?】   【傅老师这是耍赖啊!】   弹幕上又刷过了一片问号。   “现在明白了?我就说你不行。”傅笙摇摇头,露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我……我那是没反应过来,下次就不会了。”向晚愤愤不平。   “下次?下次你照样。”傅笙笑得张扬。   “现在就来,再来一次你还不行。”傅笙挑衅道。   “套路都告诉你了,这把我要上难度,我让你跟我学五句话,不出五句你必出错。”   “我这回不会被你坑了。”向晚仰着头道。   “好。”傅笙又露出了坏笑。   【赌一毛钱,傅老师已经给向晚挖好坑了。】   【她上次坑向晚之前就是这表情!】   “第一句,我吃饭我也请您吃饭。”   向晚学道:“我吃饭我也请您吃饭。”   “第二句,我喝茶我也请您喝茶。”   向晚:“我喝茶我也请您喝茶。”   傅笙:“错了吧?”   向晚:“我没……啊不对,是‘错了吧’!”   “我改了,你不能算我错!”向晚梗着脖子道。   傅笙一笑,脸上明晃晃的都是宠溺。   【傅老师:老婆年纪小,我让着她~】   【我宣布,我又嗑到了!】   弹幕上喜笑颜开,cp粉们已经习惯了这对儿毫不遮掩的双标,他们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傅笙纯粹是逗向晚玩的,这叫明撕暗秀。   【谢谢,有被齁到。】   “几句了?”傅笙一扬下巴,骄矜地问道。   “三句了。”向晚老老实实答道。   傅笙不说话了,开始笑,周围有人反应过来了,也跟着笑。   【他们笑什么?】   【啊!我好像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晚又错了!】   “你又错了。”傅笙笑道。   “我哪错了?”向晚急得涨红了脸。   “我让你跟我学五句话。”傅笙又重复了一遍。   “第一句是我吃饭我也请您吃饭。”   “第二句是我喝茶我也请您喝茶。”   “第三句是错了吧,你反应过来了。”   “然后我问你几句了。”   “三句……”向晚突然声音小了下去,她悟了!   “啊!这还有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家伙!】   【向语言能力差反应速度慢晚,最水影后石锤[狗头]】   【联盟演艺圈药丸!】   【笑死,我cp建议原地改名,叫什么“晚声”啊,直接叫“相声”!】   【“相声”cp,永远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小粉丝:来段相声吧   向晚:啊这,我尽力配合(紧张)   傅笙:balabala(嘲讽)   向晚:balabala(不服)   傅笙:你错了吧?   向晚:再来   傅笙:balabala   向晚:balabala   傅笙:你又错了吧?   观众: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笙:鞠躬下台,表演结束。   向晚:?等等,结束了?什么时候表演的来着?   ——改编自传统相声《三五句话》感谢在2021-05-22 18:31:50~2021-05-23 03:0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警告   傅笙拉着还没回过味的向晚一起向观众鞠躬, 他们竹筐里的观众们打赏的零钱越来越多,小粉丝的直播间里明确了坐标,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路上。   黎缘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万万没想到傅笙向晚这样漂亮的女明星也能玩得转街头卖艺这一套, 而且效果还这么好!   从那个小粉丝起哄之后傅笙马上就接话, 她和向晚两个人一来二去呛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相声就已经开始了。   黎缘走搞笑路线的, 他曾经专门研究过传统相声,直到听见傅笙让向晚学她三句话才意识到,她这是使了个传统老活《三五句话》, 入活快,还入得没有痕迹, 这包袱结构简单甚至称得上老旧了, 但就是能逗得观众一愣之后会心一笑。   这就是傅笙的本事。   黎缘肃然起敬。   敬完之后,黎缘的心思就越发活泛了,傅笙这边人流量这么大, 但是她的莲藕早就已经卖完了, 美好的下午才过去不到一半,这么好的流量浪费了岂不可惜?   观念一变,傅笙在他眼里的形象就从牛逼的竞争对手变成了资源优厚的平台,他们可以像电商入驻一样把自己的货拖到傅笙这边, 借她的流量给自己打打宣传嘛。   说干就干, 黎缘费了老鼻子劲挤到人群正中, 一抬头看见于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来了。   于玄:“傅老师,我们想和您打个商量,把我跟唐晓亭的莲藕搬倒您的摊位,借您一点光, 也让我们开个张。”   “你......”黎缘瞪大了眼睛,看着于玄捷足先登。   “我们这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黎缘赶紧道:“我觉得我们几个应该把摊位扎在一起,发挥产业集聚效应,节目组想看我们各自为政争得头破血流,我们偏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得支楞起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团结就是力量!”   黎缘慷慨陈词了一大堆,傅笙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晚晚,你说呢?答应吗?”傅笙把选择权交给了向晚。   向晚眼珠一转,get到了傅笙的意思。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我们这地方小啊,放不下你们两家的货,”向晚假作为难,目光在黎缘和于玄的脸上徘徊,“姐姐倒是有心帮忙,可惜我们庙小,不然一定大家一起发财。”   “要是两位老师愿意帮忙,我可以支付今天收益的百分之五作为地租。”于玄道。   “百分之五?”黎缘瞪大了眼睛,他本想说你怎么不去抢,但话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又咽了回去,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只有依附傅笙这个大流量才有可能卖出去。   “这点钱够干什么的,于玄你行不行?”黎缘心一横,报出了个高价:“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五。”于玄淡定加码。   “傅老师向老师,我跟唐晓亭可是一直很尊敬您的,我们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和您二位合作......”   “百分之三十!”黎缘干脆跌破底线,直接打断了于玄没表完的忠心。   于玄这下不跟价了,他讶异地看了黎缘一眼,黎缘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回瞪。   黎缘转头面对着摄像,指天画地言之凿凿,让观众朋友们都见证着,他才是唯一得到傅笙向晚首肯的男人。   “甘拜下风。”于玄对着黎缘抱拳拱手,笑着和傅笙一点头,施施然退出了竞价。   黎缘:“?”   他突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等等,”他叫住于玄,“唐晓亭呢?”   “她在看摊子啊?总不能我们两个人都跑出来看戏啊,不然生意怎么办呢?”于玄露出了他在魔术舞台上标志性的神秘微笑。   “你们......你们有生意?”黎缘问。   “还行吧,比不上这边。”于玄笑着和黎缘挥挥手,非常欠打得鼓励道:“黎老师加油吧,租金可太贵了,我先撤啦!”   黎缘:“......”   “我......”   黎缘刚想反悔,向晚就指了指旁边的那台摄像机,刚才他怎么耀武扬威的,可全都被记录下来了。   “闻哥!我们被人套路了呜呜呜!”黎缘转头去找闻尔白求安慰。   闻尔白战术后仰,躲过了黎缘的飞扑。   他眯着眼审视向晚,这个Omega和傅笙的交流不多,但两个人配合得却无比默契,这种微妙得心灵相通感,让闻尔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彼此一个眼神就懂得对方心里想什么。   但她们毕竟都是Omega,他怎么会觉得俩人有老夫老妻既视感呢,真是太荒谬了。   闻尔白强压下心里的疑虑,像个成年人一样站出来,成熟地和向晚握手,按住呜呜乱叫的黎缘,他认下了这笔被人合伙敲诈的生意。   成熟,强大,有包容性,Omega们都喜欢这样的alpha。   此时的闻尔白还不知道,他即将面临怎样的霸王条款,等到一下午激情卖货时间结束,闻尔白嗓子哑得冒烟,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傅笙欢天喜地地分走了他全部收益的百分之三十,然后又从中分出了六分之一给于玄......   卖菜钱,观众的打赏,还有从他这里坑来的租金加在一起,傅笙和向晚成为毫无疑问的最大赢家。   “喝点水,润润喉咙。”傅笙给闻尔白送了一瓶水,挨在他身边坐下。坑了他一大笔辛苦钱,傅笙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一天的工作结束,节目组给嘉宾们张罗了一场篝火晚宴,工作人员和嘉宾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执行导演拿着计算器啪啪啪地计算各组一天的收益。   傅笙那组毫无疑问地第一,于玄和唐晓亭那组不声不响地居然赚的比闻尔白那组还多,而上蹿下跳的黎缘闻尔白居然垫底了。   导演:“下次一定要把规则制定好,不能再让傅笙她们钻了空子。”   傅笙上交的收益里面,打赏才是大头,如果只看她们买莲藕的收入,其实比于玄那组还少一点。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算的是一天的收益,节目组只好捏着鼻子认下,谁能想到原本的大明星苦哈哈体验生活剧本被傅笙魔改成了十项全能的街头艺人如何度过欢快的一天。   好家伙。   “唉,行吧,就这样吧。”导演抬头看这群嘉宾,一天节目下来,他们好像终于破冰了,彼此之间不再是虚伪的客套礼貌,节目想要的效果也算是歪打正着地实现了。   “谢谢。”闻尔白接过了傅笙递过来的水,拧开喝了一口。   他很少一天当中说这么多话,一天下来嗓子都有点哑了。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跟黎缘两个人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啊。”闻尔白感叹道。   “没想到,你和向晚的关系这么好吗,感觉你们很有默契。”闻尔白垂着眼眸,望着前方跳动的篝火。   “我跟晚晚当然默契了,我们可是一起拍了《女帝》的。”傅笙毫不在意,随手拿了串烤肉。   “可是《女帝》你不是杀青的很早吗?我没记错的话方巧荷只是个配角啊,而且......被向晚害得惨死。”闻尔白声音低下去了,他像是真的不懂:“你什么时候开始喊她晚晚了,为什么这么亲密?”   “你真的......了解她吗?”   “闻老师,”傅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戏是戏,人是人,私交这方面,不劳您费心了。”   “至于晚晚,一个称呼罢了,她喜欢,我就这么叫了。”   傅笙回忆起白天她脱口而出这个过于黏糊的称呼的时候,向晚明显一愣,继而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   “总有人以为晚晚年纪小,好哄,就对她产生些有的没的心思,但其实向晚这小孩心眼一点都不少,在圈里混到现在这个位置,谁都不是真的傻白甜,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哄骗了谁。”傅笙这话说得,几乎有警告意味了。   闻尔白:“?”   “所以,你知道的是吗?你知道她什么来路,那你为什么还......”   “姐姐——”   闻尔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晚打断,向晚一喊姐姐,傅笙果然就抛下了闻尔白去找她,让闻尔白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彻底凉在风中。   他盯着向晚的背影,目光逐渐阴沉,圈里几乎没人知晓向晚的身世,可是他知道。向晚出身那种家庭,怎么可能需要傅笙处处护着,傅笙明明就被她吃得死死的,被人放在手心里玩弄还不知道!   另一边,向晚亲手烤了几个肉串,大呼小叫地让傅笙去品尝,非要让傅笙换着花样地夸她,火光把她的侧脸映衬得红红的。   夜半,晚宴散场,有人喝得烂醉,匆匆熄灭了篝火,一行人回到营地睡觉,明早就要各奔东西。   下次录制,差不多就要一周之后了,换个地方,他们这群人继续。   两个小时之后,彻底寂静下来,除了偶尔的虫鸣,傅笙听不见任何动静了。   她缓缓起身,穿上厚外套,推开了房门。   傅笙还惦记着白天跟踪到的那个方向,顺着那些人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十有八九能找到他们制作禁药的作坊。   夜里凉,傅笙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绕过篝火熄灭的灰烬,和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向晚?”傅笙接着昏暗的月光看清眼前人是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姐姐,”向晚倒是不甚惊讶,“这么晚了,姐姐要去哪啊?”   “不是说了,不管去哪都一定要叫上我吗,姐姐这就忘了?”   黑云遮月,星光明灭,向晚的脸色晦暗不明,她像是动怒了,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姐姐还是想去找上午那个地方对吧?”向晚问。   “想自己偷偷去,把我撇在营地里?”   “幸好我了解你,果然蹲到姐姐了。”   “别想丢下我哦。” 第64章 失控   傅笙好像总是无法拒绝向晚, 尤其是在这小孩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称得上强势的一面时。   一时心虚的后果就是,傅笙原本策划好的孤身犯险变成了两个人的夜游。   向晚坚持要走在傅笙前面,她只好帮向晚看着背后, 两人沉默地走在白天走过一遍的路上, 静谧的夜风撩动起心弦, 让傅笙有些不习惯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小包, 看你出门总背着。”傅笙先开启了话题。   向晚条件反射地抓了一下肩膀上的包带, 然后再松开。   “女孩子嘛,总要随身带点零碎。”向晚笑道,用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生硬地结束了话题。   她的心在砰砰跳。   傅笙问起来时,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姐姐发现了她的身份。   向晚永远随身带着一只解药, 让她能在危险关头恢复alpha的实力。   傅笙发现了吗?   向晚强压下心头的颤动, 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借着夜色掩映,傅笙应当发现不了她一瞬间的不自然。   上午她们跟丢的地方近在咫尺, 这会傅笙和向晚选择了从荷塘的边缘绕过来, 而不是像上午那样从荷塘中间穿行。   夜晚的荷塘,太冷了。   顺着白天那几个人离去的方向,傅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一代都是低矮的平房,地上被人走得多的地方, 形成了相对较为平坦的小路。   夜深了, 寻常民宅都已经漆黑一片, 整个村落仿佛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傅笙一边向前走,一边警惕地盯着两侧,黑暗当中随时会掩藏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嘘!”傅笙突然拉住了前面的向晚,扯着她闪进旁边的墙角, 几乎同时,两个人打着手电沉默地从她俩面前经过。   凸起的墙角将两人完美地隐蔽在阴影之中,只要那两人不特意往这边看,这将是完美的视线盲区。   傅笙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姿势,不敢有任何动作,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人巡逻,说明她找对地方了。   越是靠近,越是要更加谨慎,傅笙和向晚紧挨着墙壁,尽量放轻脚步。   转角之后,向晚猛地停住了脚步。   在她们面前,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厂房。   机器隐隐轰鸣,八个排气扇飞速旋转,人影在窗户里来来去去,奇异的甜香飘出来。   在贫穷落后群山掩映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大一个违禁药品工厂,也许白天那些笑着起哄让傅笙说相声的村民之中就有人是这条邪恶生产线上的一员。   “姐姐,小心这个味道!”向晚的血脉里天然保有alpha对惊险刺激的渴望,她的感官几乎被放到最大,听得到自己灵魂的叫嚣。   傅笙一手掩住口鼻,另一手飞快地掏出通讯设备,她想也不想地点开录像,对准前方的庞然大物。   她只有几分钟时间,不知道吸入这些奇异甜香的后果是什么,但很显然整个工厂里没有一个员工是omega。   傅笙弓着腰躲过工厂天台楼顶扫射的探照灯,一路狂奔到最外面的窗子下,向晚薄唇紧抿,寸步不离地跟在傅笙身边。   傅笙举起摄像头,对准了窗户里面,她缓缓偏转角度,试图最大限度地拍到里面的各种机器和药品。   在某个特定的角度,灯光反射到傅笙的镜头上,一个工人余光瞟见了明亮的光点。   “什么人!”   一声爆喝,惊动了工厂里的十几个alpha。   “跑!”傅笙一把抓住向晚,冲向茫茫夜色。   “有人!抓住他们!”身后传来怒吼。   一边是如同有生命一般无孔不入的奇异甜香,一边是剧烈跑动时肺部对空气的疯狂渴望,傅笙咬紧牙关,胸腔几乎要爆炸了。   “小心!”向晚突然出声,把傅笙往旁边一推。   斜刺里,那两个巡逻兵充了出来,他们手上举起□□,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傅笙的方向。   向晚瞳孔针缩,时间在她眼里仿佛放慢,她把手伸进挎包,去摸索那只冰凉的试管。   砰——   向晚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傅笙扑倒在她身上,弹坑迸溅的沙石洒在两人身上。   “你是傻子吗?”傅笙大吼。   幸亏那两人拿的是□□,趁着拉栓的空当,傅笙不由分说地扯断向晚的挎包链子,把整个包甩向那两人的方向,然后拉扯着向晚,径直扎进莲叶接天的荷塘。   浓密的莲丛在两人身后合拢,一声枪响之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水,好冷。   瞬息之间,傅笙换了一口气,按着向晚沉入水面之下,她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泡在水里的童年。   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水下纵横交错的植株把世界划得支离破碎,傅笙像一尾鱼一样潜游穿行。   追兵看不见她们在哪,只要她一口气游得足够远,她们就安全了。   突然,傅笙手上一沉,向晚猛地往下坠去。   傅笙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向晚被水草缠住了。   傅笙扭身,看见向晚剧烈地挣扎,她双腿毫无章法地乱踢,但这样只会让那些柔韧的植物越缠越紧。   更糟的是,向晚就要憋不住气了。   惊恐挣扎的时候,耗氧量本就比往常更大,向晚是被傅笙按下水的,她根本没机会吸入足够的空气!   傅笙感觉到自己抓着的手臂肌肉在痉挛,这是代表着向晚忍耐到了极限,在这种环境下,只要呛一口水,她就死定了。   向晚被傅笙握住的那只手开始挣扎,她要傅笙放手。   怎么可能?   是她把向晚带出来的,她必须把向晚好好地带回去,傅笙把不断挣扎的向晚禁锢在怀里,强硬地凑上了她的唇。   撬开向晚的牙关,在她震惊的注视下,傅笙缓缓渡过一口气。   贴在一起的唇瓣严丝合缝,没有一丁点气泡露出来,向晚收缩到极致的肺终于等来了救命的氧气,她又可以活过来了。   但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摆。   原来是这种滋味。   绝望之中,生死之间,她的爱人。   傅笙在用命保护她,可她并不是傅笙想象中的那个柔弱善良的omega。   傅笙沉入水底,冰冷的手指几乎僵硬,水生植物的根茎比她印象中更加柔韧,她在脱力崩溃的边缘颤抖。   嘶啦——   在最后一刻,傅笙终于用蛮力扯断了那团水草,向晚带着她疯狂上浮,两颗头一前一后露出水面。   冲刺,上岸,逃出生天。   傅笙和向晚狼狈地躺在营地这边的岸上,追兵没有追过来,他们也不敢追过来。   黑暗和光明世界中间,就隔着一片脆弱到可笑的荷塘。   傅笙撑着地爬起来,水顺着发梢衣角低落,在脚边汇成一滩。   她摸了摸外套内侧的口袋,录像设备还在。   “赶快回去,天亮就走。”傅笙想要搀扶起向晚,却发现向晚上下牙直打颤。   她直勾勾地盯着傅笙,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   “别怕,我们安全了,”傅笙安慰道:“他们不敢在节目组的地界上动手,公众人物出事一定会引起关注,他们不敢见光。”   然而向晚好像没听懂傅笙在说什么,她努力地咬紧牙关让自己的牙齿不再磕碰,转而变成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细细地抽动。   她盯着傅笙,仿佛那是她的全世界。   “冷?”傅笙摸了摸向晚的额头,她的手心冰冷,所以摸什么都是滚烫。   “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让你的助理明天带着感冒药来接你。”傅笙交代道。   她们要趁着无人发现,赶紧处理掉这一身狼狈,时间不等人,傅笙拖着拽着向晚回到营地,把她推进她自己的房门。   傅笙和向晚,两个房间紧挨着。   傅笙的对面是闻尔白的房间,房间主人段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听见对面房门落锁的声音,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   傅笙回来了。   闻尔白外表斯斯文文,但他依旧是个血脉强大的alpha,从远处传来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睛。   傅笙!   白天她和向晚突然失踪,闻尔白才不信什么贪玩的鬼话,这荒凉的山村有种让他心慌的违和感,枪响坐实了他一直以来的隐忧,而傅笙居然在这个时候离开营地。   闻尔白几乎可以确认,傅笙卷入了这里的古怪。   他明白傅笙之所以选择深夜脱队,就是为了避开他们这些外人,短短一天多的相处,根本不足以让她把闻尔白划在自家人的阵营里。   但是,闻尔白不能接受任何再次失去她的可能,十年时间里,他几乎寻遍了整个联盟,终于让他找到了。   只需要一眼,他就可以确定,这是那个让他思念了十年的妹妹。   十年的时间,颠倒错乱的人生,足以让当年柔弱的小女孩长出满身利刺,他甚至不敢对傅笙表明身份,他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傅笙。   他没有立场逼迫傅笙回家,他只希望能一点一点软化,让她在得知真相之后能够自由地选择去留。   但这个想法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疯狂动摇,如果因为他的放纵让傅笙深陷险境,他万死难辞其咎。   幸好,傅笙安然回来了。   闻尔白起身,搬着门口的那把椅子归位,突然,他听见对面的门咔哒一声。   傅笙怎么又出去了?   脚步声急匆匆,傅笙没有任何迟疑地冲出了营地,闻尔白一颗心重新提起,他忍不了了,一把拉开房门冲出去。   下一秒,一波浓重的alpha信息素爆炸开来,源自血脉的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威压袭来,闻尔白脚下一踉跄,毫无防备之下差点被压制得原地跪倒。   这里,还有一个alpha,一个比他的血脉还要强悍的alpha。   闻尔白强撑着抬起头,都不用仔细感知,泄露的信息素光明正大地告诉他,那个alpha就在傅笙的隔壁。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要亲亲的,来认领!(叉腰)   下一章,大概算见家长了吧(狗头)   感谢在2021-05-23 19:12:25~2021-05-25 01:0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SHI家的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铭 64瓶;桦 5瓶;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对峙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前, 向晚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等隔壁傅笙的房门落锁,她终于支撑不住了。   原本今晚, 她该用一瓶抑制剂的。   逃跑时傅笙把她的挎包扔出去了, 向晚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 她现在身边没有药也没有了。   她本来至少可以撑到第二天离开节目组的, 但是傅笙的那个吻让向晚彻底失控了。   血液翻滚着毁天灭地的热潮, 她用尽全力克制想要狠狠撕咬心上人的冲动,她在信息素暴动的边缘苦苦挣扎。   她以为她可以压制住的,但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理智。   向晚艰难地掏出手机, 手指颤抖着几次才顺利解锁屏幕,她给傅笙发消息, 说自己生病了, 求傅笙出门帮她去买退烧药。   这是个蹩脚的借口,但只要能把傅笙支出去,向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不能在傅笙面前掉马, 不能让傅笙看到她是个心怀不轨的alpha, 不能伤害傅笙。   她就要控制不住了。   向晚让自己的助理火速送急救包过来,里面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备用药,现在向晚只能祈祷,助理能够在傅笙回来之前赶到。   砰——砰——   向晚身后传来拍门声。   “向晚, 你在里面吗?”外面拍门的人压低了嗓子问。   “是你吗?”那人强撑着镇定的声线当中带着一丝颤抖。   向晚暴动的alpha信息素已经外泄, 隔着墙壁和房门也迟早会被其他人感知到, 向晚注定要掉马了。   “开门!”门外的闻尔白顾不上绅士疏离了,他感觉得到屋里的这个alpha正在崩溃的边缘,如果理智崩断,强大的alpha就是个完全被本能支配的巨兽。   这个营地里住着节目组上上下下几十人, 其中有不少是Bata甚至omega,若是有alpha发狂,后果不堪设想。   闻尔白后撤了两步,打算强行破门。   咔哒——   门开了,汹涌的威压冲出来,闻尔白被一双手拉进房间,房门随即被大力关上。   “你是alpha吧?你的抑制剂呢?”向晚紧扣着闻尔白的肩膀,眼底赤红一片。   “向晚!你?”闻尔白的震惊都写在脸上,虽然他进来就已经想到里面的场景,但真正目睹时他还是惊骇到心底发凉。   “你竟然是alpha!”   闻向两家有点交情,向晚几乎是他们那个圈子的笑柄。   叱咤风云的向父只有一个女儿,谁都明白这个女儿最终一定会接过家里的传承,却没想到她竟然分化成了一个omega。   那时候,不管是向父的朋友还是仇敌,都或多或少地开始同情他了。   向家,就这么绝后了啊。   至于向家后来又从不知道多远的远亲家里扒拉出来一个资质一般的alpha小男孩接进家里培养,那都是后话了,谁都看得出来向家气数已尽。   “所以,你是装的?”闻尔白发现有什么事好像彻底脱离了他的认知。   “抑制剂呢,到底有没有?”   向晚抓着他肩膀的手越发用力,空气中浓郁到呛人的信息素几乎化成实体,原本清新淡雅的茶香像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向晚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有。”闻尔白不假思索。   肩膀很痛,闻尔白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紧绷下,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向晚面前露怯,也许是因为同性相斥,他对向晚有种天生的排斥。   “去——拿——”向晚一字一顿道。   她的手指僵硬,几乎是一根一根强迫着自己松开,然后闻尔白猛吸了一口气,利落地转身开门离去,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回来敲响了向晚的房门。   闻尔白拿来了他的alpha抑制剂。   向晚徒手掰开了玻璃安剖瓶,一整瓶直接往嘴里倒,闻尔白迟疑了一秒钟,又递上了第二瓶。   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向晚又一次一饮而尽。   “冷静下来了吗?”闻尔白问。   向晚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在扬起脸时眼底爆红的血丝消散了不少。   理智回笼。   向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惊醒,快步走到房间深处,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冰凉的夜风灌进来,屋里浓到化不开的信息素逐渐散去。   “解释一下吗,向晚小姐?”闻尔白看向晚终于恢复了理智,开口问道。   向晚却没急着回应,她先是看了眼时间,盘算着傅笙什么时候回来。   整个村镇只有一家药房,在白天她们去的那个集市附近,傅笙向晚回营地的时候看到的。   地方不远,傅笙跟向晚说了马上就回来,向晚必须在傅笙回来之前解决闻尔白这个麻烦,她可不想留着这个变数在傅笙面前乱说。   向晚的目光落到闻尔白身上,略带着冰冷。   “如你所见。”向晚冷淡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必瞒着你了,我的确是alpha,兴许比你等级更高。”向晚勾起一抹笑,精巧的弧度中透着威胁。   “为什么?”闻尔白不解。   谁都知道几年前向晚因为分化成O,几乎被家里扫地出门,这些年向父在外一直不承认他养了这么个女儿。   “当omega有什么不好吗?多方便!”向晚笑道。   “闻公子不也是家里的逆子,应该明白我想要什么吧?”向晚反问。   向晚组上曾在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直到他祖父晚年才开始金盆洗手,等到她父亲那一代,向家明面上的产业已经全部和黑色链条切割了。   而闻家,则是几代人在政治中沉浮,据说闻尔白的祖父,曾经是联盟奠基的功臣。   这两个家庭决不允许年轻一代沦落到娱乐圈这种堕落的地方,而事实上这两人却在一档综艺节目之中相逢。   他们都做出了选择,于是他们也都被家里舍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闻尔白和向晚是相似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告诉别人,向家年轻一代里没有拿的出手的alpha对你们这些人才是最好的。”   “你为什么要装O?”闻尔白此刻介意的是另一件事。   “傅笙知道吗?”闻尔白问。   向晚的拳头捏紧了片刻,然后她有意识地松开,身体越是紧绷,面上越是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刚才的事我承你的情,但闻公子也别太嚣张了。”   “所以傅笙不知道是吗?”闻尔白完全不顾向晚的威胁,“你装成omega潜伏在她身边,利用她对弱者的怜爱,是什么居心?”   “还是说,这就是你所谓的方便?”   “趁着傅笙对omega没有戒心,一再占她的便宜?”   两个人剑拔弩张,空气中几乎要碰撞出火花。   “哈,”向晚突然笑开了,“那你大可以去说啊。”   “去告诉她,她身边的向晚,是个一直爱慕她的alpha。”   “原本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说开,毕竟顶着这个omega的身份,连名正言顺地和她表白也做不到,姐姐肯定是要和alpha在一起的。”   “人都慕强,姐姐也一样,在她看来应该只有最强大的alpha才配和她站在一起吧?提前谢谢你帮我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向晚笑得肆意。   然而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她不可能求闻尔白站在她这边帮她跟傅笙隐瞒,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个闻尔白对傅笙过分殷勤,甚至走的路子都是她当初走过的。   傅笙是个内心十分强大的omega,她对事业十分执着,胸中还藏着些让向晚敬佩的大志向,她和杨总是一样的人。   也注定,她只能和杨总一样爱上默默陪伴她支持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的温柔周全人。   杨总的身边那个omega秘书,和她保持了很多年密不示人的亲密关系,向晚也做好了以omega的身份做傅笙的女人的准备。   但有一点,傅笙如果知道了她们的一开始是一场欺骗,她绝不会原谅向晚。   向晚把傅笙描述成了一个完全相反的人,她挑衅闻尔白,赌闻尔白能被她唬住,不敢让傅笙知道她的真实实力。   “你也喜欢姐姐不是吗?你是个很强的alpha,但你猜姐姐如果知道有更好的,她还看得到你吗?”   向晚挑衅着,活像影视剧中她还没机会演的那些恶毒女配。   闻尔白:“......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向晚好像听见了个大笑话,“误会什么?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姐姐才一路追到这个小综艺上的?”   “被吹捧成神明的小提琴天才?泥潭中走出来的清流艺术家?别告诉我你是真的想上这小破综艺自降身份!”   “你说我居心叵测,那你在姐姐身边疯狂表现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别的吗?”   “都是装绿茶,也得给我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向晚一通输出,这两天憋在心里的恶气好像排遣出来了一点,天知道当她第一次看到闻尔白的时候,心里就警铃大作。   他长得干净文气,身上散发着一种alpha身上少见的破碎感,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主动找傅笙献殷勤。   而且傅笙竟然接受了他的殷勤,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   “既然话都说开了,就要把他逼退。”这成了眼下向晚心里唯一的执念。   “哈哈,有意思,”闻尔白轻笑一声,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把玩着手里剩下的抑制剂空瓶子,莞尔一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闻尔白缓缓道。   “我对傅笙没有任何你以为的那种心思。”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其实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   “倒是你,原来你果真对我妹妹有这种想法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小丑竟是我自己?感谢在2021-05-25 01:02:14~2021-05-26 22:2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841381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无耻之徒   向晚站在原地, 表情逐渐由趾高气昂变得呆滞,她有点不能理解,什么叫“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   他说他是谁的哥哥?   傅笙吗?   他不是追傅笙的绿茶A吗?   向晚踉跄了一步, 她都跟跟闻尔白说了什么?   完全想不起来, 或者说根本不敢想!   向晚从没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过, 闻尔白有可能是在诈她, 但是没道理, 没有人会拿这种一戳即破的事诈别人。   “所以,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向大小姐?”闻尔白笑意不变, 转眼之间已经占尽上风。   “我......我......”向晚的视线乱飞,她甚至有点不敢看闻尔白。   “我来帮你捋一下。”闻尔白上前一步, 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向晚信息素暴乱的时候手劲真够大的。   向晚面对着闻尔白后退了一步,先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在闻尔白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丢盔弃甲。   这时候向晚才突然想起来, 傅笙预备着坑别人的时候也会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神色, 和闻尔白几乎如出一辙。   “你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对外隐藏自己真正的性别,后来你遇上了傅笙,对她见色起意, 披着omega这层皮肆意接近她, 而我这个傻妹妹偏偏就是这么容易被人骗, 对她好一点,就全然相信对方。”   说到这里的时候,闻尔白几乎咬牙切齿。   “她总是这样,对身边信任的人没有一点防备, 当年就是那样......”   闻尔白神色一敛,“既然我找到她了,我就要把她带回家,我决不允许她再被你这种人欺负。”   “我没欺负她,我从没想过!”向晚慌忙道。   “你别告诉她,求你了。”向晚软下了语气,事到如今她脸也不要了,如果闻尔白真的和傅笙相认,把傅笙带回闻家,凭闻家的势力,她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傅笙了。   “都是alpha,你以为我猜不到你那些小心思吗?”闻尔白讥讽道。   “刚刚你发情了不是吗?大晚上和傅笙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你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向晚捏紧拳头,手背上青筋隆起,自打从向家脱离出来之后,她再也没有被人这样出言侮辱过,但是向晚却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一拳打上去。   闻尔白是傅笙的哥哥,她只能忍着。   而且,本来就是她理亏啊。   闻尔白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捅进向晚的心底,挑开一层一层精心掩饰的血痂,露出最里面腐烂未愈的疮疤。   向晚最开始的心思,的确如同闻尔白所说,上不了台面,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她用岁月静好掩饰曾经,好像只要她忘记了,那些错误的开端的不曾发生,病骨沉疴一朝得见天日,让向晚猝不及防地直面自己的不堪。   她觉得羞耻,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都是体面人,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趁早离她远远的,纸包不住火,省的到时候闹出来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从家里脱离出来之后,你就只靠着演戏立足吧,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向晚连性别都是假的,你说还有人会接受你吗?”   “而向家,你也看清楚他们的嘴脸了,你说你父母要是知道你是个强悍的alpha,他们还会放过你吗?”   闻尔白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但他对向家人的品行实在信不过,前两天看着向晚各种撒娇耍痴地腻在傅笙身边,他好几次几乎克制不住上手把她从傅笙身边拉开的冲动。   当时他一遍一遍劝自己,就算向家人再怎么不简单,向晚也不过是个omega而已,她又能对傅笙做什么呢?   但现在,向晚竟然是个alpha,一个强大到他都不一定能控制住的alpha,闻尔白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人一直在觊觎傅笙了。   “你一直在看表,是她要回来了吗?”闻尔白挑眉,“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东西离开,别再出现在傅笙面前,我可以装作今晚没来过,你还是联盟最年轻的天才影后。”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只好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了,想来也很有趣。”   “向晚,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知道该怎么选吧?”闻尔白往旁边跨了一步,把房门让出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自己多年经营的后路,和一个女人,如果是从前的向晚,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现在......   “我不可能离开姐姐。”   冰凉的、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唇上,当时向晚被困在水底,灭顶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随时准备着挤出她肺里的最后一口空气。   是傅笙给了她氧气,是傅笙拼了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向晚永远忘不了她终于冲出水面的时候,在朦胧月光下看到的那张脸。   长发被水浸湿黏糊糊地粘在脸上,水成股地流下来,傅笙狼狈地张口喘粗气,眼神紧紧地定在向晚身上,亮得惊心动魄。   向晚从没像那一刻那样清晰,这就是她的爱人,她的光,她的神明。   “姐姐是我的底线,我绝不可能放弃她。”向晚没有一丝迟疑。   “我爱她。”   终于说出来了,虽然不是对着傅笙本人,但向晚诡异地觉出一丝轻松,就好像说出来早该说的话,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就这么轻了一分。   “我承认我是骗了她,如果她因此厌弃我,那也是我自找的。”   “可是我爱她,哪怕她厌恶我,我也爱她。”   “爱?你就是这么爱她的?”闻尔白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你是个alpha,你知道alpha的力量应该用来干什么吗?”闻尔白问。   “应该用来保护。”   “白天在荷塘里劳作的是她吧?下午卖货时出力的也是她吧?你们晚上跑出去之后,我听见了枪响,你们遇到了危险,你还能安心地披着你那张柔弱omega的皮躲在傅笙后面?”   “你只会拖累她。”闻尔白冷静地,给向晚判了死刑。   “我没有!”向晚怒吼。   当时她已经摸到那只解药了,那种危险环境下她没有任何犹豫,她一定要恢复成alpha护住傅笙。   可是傅笙比她更快。   她眼睁睁看着傅笙抢走了她的包,冰凉光滑的玻璃试管从她指尖滑走,碎裂在子弹的轰击下。   傅笙从没像这么快过,她拉着向晚一路逃亡,向晚用尽了全力想要冲破鲁叔那霸道的抑制剂的束缚。   但是,总是差一点。   直到那个吻。   傅笙也许根本不认为那算是一个吻,可对向晚来说,这比她人生前二十年得到的爱都多。   关在向晚灵魂深处的怪兽终于被放出来了,可是她们已经安全了,眼前没有敌人,只有她心爱的omega。   傅笙再如何强大,她终究是个omega,天生血脉就是这么不讲道理,omega生来就无法反抗。   向晚只能尽量压制着,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到傅笙。   她心爱的omega就像天底下最甘甜的果实,引诱着她最原始的本能,可是不行,她不敢在傅笙面前露出一丁点苗头。   傅笙曾经所托非人,被别的alpha强占,向晚不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洗掉了后颈上屈辱的标记,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向晚让这一切毁到她手里。   那时候,她头痛欲裂,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都在渴求,滚烫的皮肤下面是滚烫的热血,她的神经好像被人一把握在手里揉搓,她需要宣泄,她想要用她的利齿,狠狠地刺破娇嫩可口的肌肤。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盆凉水浇在头上,可是无济于事。   她只能把傅笙支出去,离得远远的,离她这个随时可能崩溃的魔鬼远远的。   叮——   向晚的手机突然响了,傅笙发来消息:   【我买到药了,马上回来,等我!】   哪怕是向晚临时编出来的借口,傅笙都信以为真。   傅笙怎么能这么好!这么好!   向晚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决绝:“你想告诉她,尽管去告诉她好了。”   “本来就是我做错了,她想要我怎么赎罪都行。”   “但是,你既然这么自信姐姐会听你的话,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敢跟姐姐相认呢?”   “姐姐为什么会和家里失散?她在孤儿院里长到成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同样不敢面对她,不是吗?”   “你打算以什么身份插手姐姐的生活呢,大舅哥?”向晚问。   向晚每说一句话,闻尔白的脸色就难看几分,直到最后的称呼出来,他的脸色几乎称得上是铁青了。   不愧是向家人,向晚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他的痛脚上,他试图用身份逼退向晚,可向晚也就此握住了他的把柄。   向晚猜的没错,闻尔白在这里痛陈alpha的使命是守护,可当年没护住傅笙的,恰恰就是他。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闻家的两个孩子疯狂的政敌关在荒凉的山谷,身边是峭壁悬崖,除了蛇虫鼠蚁再无一个活物。   闻尔白和傅笙窝在峭壁凹陷进去的山谷里,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家里人终于找来了,直升机盘旋在空中,安全绳飘飘悠悠下降,闻尔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但他的确先傅笙一步抓住了绳索。   当时,傅笙高烧不断,几乎意识模糊。   政敌的手下包抄上来,安全绳飞速上升,闻家救回了小少爷,而他这辈子的执念就是找回妹妹。   他什么都愿意弥补,但接不接受,那只有傅笙自己知道。   在傅笙面前,他跟向晚,谁又比谁清白呢?   哒哒哒——   两个顶级alpha的感官比常人更加敏锐,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傅笙不复以往的从容,她正步履匆匆地跑向向晚的房间。   向晚和闻尔白面面相觑,他们各自的眼睛中都倒映着对方慌乱的神色,他们都有话要跟傅笙坦白,但不能是现在!   转眼之间,脚步声停在门外,傅笙敲响了向晚的房门。   “晚晚开门,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6 22:26:30~2021-05-27 21:5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气愤   向晚和闻尔白惊恐地对视, 两个人在沉默中瞬间达成一致。   不管刚刚两个人如何叫嚣着要告发对方,眼下都不是最好的时机,要把对方拖下水的前提是, 自己安然地站在岸上。   咚咚咚——   傅笙敲门的频率更快了。   “向晚?还好吗?开门!”她的声调都拔高了, 感觉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稍等!”向晚赶紧回应了一声。   “怎么办?”向晚用气声问闻尔白。   “你快走!不对, 你先躲起来!”   闻尔白飞速扫视了一圈, 他又不能躲进向晚的卧室, 只能在客厅里找个傅笙看不见的地方。   闻尔白的视线锁定了客厅大窗户旁边垂到地面的窗帘。   “晚晚,我可以进来吗?”傅笙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闻尔白飞快动作,向晚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客厅墙壁上轻薄的窗帘布飘飘悠悠,一切都显得平静如常。   傅笙摸了摸向晚的额头, 皱起眉:“退烧了吗?”   “好......好像是的。”向晚心跳很快, 如果傅笙追究,她完全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就恢复正常了。   好在,傅笙并没有追究。   傅笙把药放在桌上, 顺手给向晚端了杯水。   “退烧了好, 说明你身体挺好的。药你留着,夜里要是再烧起来了你给我打电话。”   说着,傅笙鼻翼翕动,她微微拧眉, “这屋里有点什么味儿啊?”   “可能是房间有点老旧了, 你要多开窗通风。”   说着, 傅笙走向对面的那个大窗户,伸手拉住了窗帘。   “不用!”   向晚赶紧冲过来,拦下了傅笙的手。   “开了窗户有点冷,我特意关上的。”向晚说这话时, 双眼一顺不顺地盯着傅笙,生怕被她看出自己心虚到无以复加。   “是吗?”傅笙看着自己被向晚抓着的手,眼波微动。   窗帘静止着,薄纱垂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咚——咚——   向晚的心跳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明显,她甚至怀疑身边的傅笙都能听见。   一秒、两秒、三秒......   仿佛过去了一万年,傅笙终于沉默着,离开那个窗帘。   “冷就不开窗了,以你的感觉为主。”   傅笙笑了笑,走出两步突然回头,向晚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窗帘依旧好好地垂着。   “行吧,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再给我说。”   傅笙往外走去,向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不用送了。”傅笙笑着,像以往揶揄打趣一样,但说出的话让向晚一瞬间冷汗直冒。   “你急着轰我走吗?就像背着我在屋里藏了人一样。”   “没有!绝对没有!”向晚赶紧反驳。   “我就是......就是怕姐姐太累了,想让姐姐赶紧回去休息罢了。”   向晚情绪激动,胸膛剧烈欺负,她胸前的衣料上还沾着水,隐隐透着一丝风光。   傅笙眸色暗了几分,末了,她哑着嗓子说:“但愿如此。”   傅笙拉开门出去,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她趴在门板上静听,过了几分钟之后,果然隐隐响起一前一后两道开关门声。   向晚的,和对面房间的。   傅笙抬眸,隔着门板注视对面,没记错的话那是闻尔白的房间。   砰——   傅笙一拳捶在墙上。   “这就是世界的惯性吗?”   傅笙骂了句脏话,又嫌不解气,脱了外套重重地甩在沙发上。   “我拦着她不让她交男朋友了吗?”傅笙气不过,“小五你评评理,她为什么非要瞒着我?”   “让我出去买药,然后把野男人往屋里带?”   “那个......我觉得吧......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小五说。   当然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傅笙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她所说的,不拦着向晚交男朋友的样子。   要是真让傅笙看见向晚屋里有别人,估计这时候她已经提起刀了。   某些人都快醋爆了,自己还没意识到。   啧。   “你说得对,”傅笙冷笑着,转眼明白过来,“肯定有误会,闻尔白那厮最擅长制造误会了。”   傅笙恨恨地咬牙,“第一次见面就在向晚面前装模作样,还内涵我挑剔难伺候,真是心机深沉!”   傅笙在房间里起得踱步:“我要是质问到向晚脸上,那才是上了他的套!他就想逼我在向晚面前失态,好衬托得他清新脱俗,我偏不让他如意!”   其实傅笙冷静得很快,在她沉默地盯着那个窗帘的时候,她就已经看穿了闻尔白的阴谋。   “但还是很气!”傅笙愤愤不平。   向晚的房间里只隐隐有一点她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再没有旁人的味道,她还好端端地穿着出门的那身衣服,没有一点凌乱。   傅笙前脚离开,闻尔白后脚就走了,完全没有多留。   都是同事,闻尔白要是非要找向晚聊些有的没的,向晚也没法拒绝,但大晚上的被人撞见固然不好,所以向晚才那么紧张得让人躲起来,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发生。   “晚晚也没多喜欢他嘛,我要是误会了,才是把晚晚往他身上推!”   “心机!”   “绿茶!”   “宿主大大,”小五弱弱地打断了傅笙的控诉,“我就一个问题。”   “宿主大大是怎么发现窗帘后面有人的啊,那窗帘一直没有动啊。”   “我进门的瞬间,窗帘是正在往下飘,但窗户关的好好的,我站在窗前感受了下,也没有风漏进来。”   “除了窗帘后面躲了个人以外还有什么解释,难道躲了个鬼吗?”傅笙冷笑。   小五:“原来如此,宿主大大好厉害!”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小五说。   傅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不是只有一个问题吗?”   “最后一个,我保证!”   “问吧。”傅笙说。   “宿主大大觉不觉得自己对向晚有那么一点点占有欲过强呢?就一点点!”   小五仔细斟酌着措辞,但还是让傅笙眉头紧皱,她停下踱步的步伐,从心底里抵触思考这个问题。   “我是怕向晚年纪小被人骗。”傅笙说。   “对,就是这样。”她又重复了一遍。   转眼到了第二天,从一大早起,走廊上就陆陆续续有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咕噜滚过的声音,傅笙睁眼就看见了向晚发来的消息,她已经跟着助理回去了。   而闻尔白也给她发了个消息,跟傅笙说再见。   傅笙皱了皱眉,“他什么意思啊他?”   然而傅笙不爽归不爽,气过之后还是给闻尔白回了个:“下期节目见。”   没抓到切实的证据,她还不能和人翻脸,甚至有证据也未必就能翻脸,圈里混的人都或多或少戴着几层假面。   【下周见。】闻尔白秒回。   傅笙:“???他这么闲吗?”   收拾好行李,傅笙也踏上了回家的方向,村民自发来到村口送别节目组,乌压压一片,让人头皮发麻。领头的几个人笑得亲热,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都写着纯朴。   傅笙和他们挥挥手,握紧了手里行李箱的扶手。   箱子里躺着她的录像设备,里面还保留着头一天录下的视频,工厂的人没抓到人,一定会警觉起来,但那么多大型生产设备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搬走或者销毁的,傅笙要赶在他们毁灭证据之前把这里的一切告诉外界。   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拥抱了前来送别的一位老人,和他们保证会常回来看看大家。   傅笙怀疑如果她表现出任何惊恐或者抗拒的神色,她就很难走出村子了。   幸好,她是个演员。   傅笙成功地坐上了回家的飞机,出了荠城的地界就紧急跟杨总联系,她没有把前因后果告诉向晚,也不曾借用她一点门路,个中缘由傅笙自己也说不清楚。   兴许是她有私心,她始终不想让向晚掺和到这些麻烦危险当中吧。   飞机落地,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机场,傅笙走近时驾驶室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半,露出赵秘书冷冽的侧脸。   傅笙拉开车门坐进去,刚关上车门赵秘书就踩了油门,没有浪费哪怕一秒钟。   “杨总问你为什么不把视频发过来。”赵秘书说。   “事关重大,我得当面交给她。”   赵秘书勾唇,评价道:“很谨慎。”   车平稳地停在杨总公司大楼下,傅笙又一次进了总部大楼,电梯直达顶层,赵秘书一身职业装站在她身后一步,时不时对路过的公司职员点头致意。   派头还挺足。   敲响杨总办公室的门,她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赵秘书给两人倒上茶水,照例退回到办公室角落,没有半点避嫌的自觉。   杨总果然什么也不避着她,那是否意味着这个赵秘书在公司里的权限几乎等同于杨总呢?   傅笙一个晃神,想起来一路上员工们对赵秘书的尊敬,一般来说这种待遇是只有老板娘才有的。   杨总和赵秘书,一个笑面虎一个冷冰块,还挺配的。   傅笙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瞎想什么,心里一阵荒谬。   都怪闻尔白,一定是他让傅笙风声鹤唳,看谁都像有奸情!   傅笙回过神来,杨总已经玩看了录像,她很少露出这种郑重的神色,显出她久居上位的威严。   “东西放我这,以后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了,你也不要再追究。”杨总说。   “这些人能这么明目张胆,上面一定有人,你不要再管了。”   “交给我。”   杨总很慎重地把设备收起来,抬眼看向傅笙,温声道:“辛苦了。”   “他们会受到惩罚的对吗?”傅笙问。   “当然。”杨总的吐字缓慢而又有力量,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而至今为止,她答应傅笙的事还没有一件做不到的。   傅笙长出了一口气,就好像心里有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安心了。   杨总又和她闲聊了几句,问起傅笙第一次录综艺的感觉,听说傅笙居然会说相声的时候,杨总挑眉,上下打量了傅笙一番。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   傅笙轻笑,又说了几件别的嘉宾的趣事,办公室里其乐融融。   “我看你之前那么抗拒,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东西,但现在看来你还挺享受的。”杨总莞尔。   “你和向晚的CP又爆了,知道吗?”   傅笙:“?”   杨总拿出自己的手机,话题广场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视频,“你和向晚说相声那天,被人全程直播出去了,你的那个小粉丝,是个有点流量的网红。”   “所以......她不是在录像,而是在直播?”傅笙终于明白过来,她赶紧浏览社交媒体,看见无数相关话题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三个小时的新视频,不知道能让那些大手子们产多少粮?   下意识地,傅笙觉得喉咙有些干,许久没逛她和向晚的CP话题了,她突然有些百爪挠心的痒感。   就像是上了什么瘾,平时不想也就罢了,一旦想起来,渴望就如野草般疯长。   傅笙不受控制地点开话题度最高的链接,想看看产粮太太们又有什么新作。   结果......   Nothing!   她的CP粉们分成了三个阵营,彼此吵得脸红脖子粗,非要给傅笙和向晚争出个官方CP名。   “夏荷”党、“晚声”党,还有一夜之间爆红网络的“相声”党,打得火热,各自慷慨激昂,互不认同。   除了一件事,   傅笙是受。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就离谱!   感谢在2021-05-27 21:53:24~2021-05-28 22: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桦、Jsydhg 5瓶;星夜极云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离谱   “就离谱!”傅笙从杨总处离开之后, 依旧愤愤不平。   她和向晚都是omega,凭什么那些人就认准了她是受?难道她不比向晚看起来温柔强势吗?   傅笙回到出租屋,越想越无法接受, 她干脆注册了个小号, 在一个圈内小有名气的产粮太太评论区里发问: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傅笙很攻吗?】   很快, 热心网友回复她了:   【是的, 只有你一个人。】   下面一连串加一, 让傅笙窝火,难道这还成了世界共识不成?   岂有此理!   傅笙在键盘上敲下“你们这是偏见,有很多事实都可以证明, 傅笙很A”,正欲发出去和网友们理论一番, 她的私信突然被人敲响。   是那个产粮太太本人。   太太;【冒昧问一下, 这是小号吗?】   傅笙心里一跳,难道她偷偷开小号,这就被人发现了?   【不是小号, 我平时不玩罢了。】傅笙义正言辞道。   【打扰了, 既然如此,可否请您上一份您是“夏荷”/“晚声”/“相声”CP粉的自证呢,树大招风,我不希望我的微博下面有无关人等, 请您理解。】   傅笙:......   她来自己的粉丝广场, 居然会被人当做黑粉盯防, 傅笙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当即就要告辞再见。   【证实您是傅笙向晚CP粉后,我会把您拉进粉丝群,有资源共享, 有糖同嗑。】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好的,傅笙又回来了。   傅笙:【请问要如何自证?】   【拍一张您手头的CP周边就行,只要证明您为蒸煮花过钱就行。】   傅笙看着眼前的这行字,陷入了沉思。   粉丝周边啊......她还真没买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周边。   【我找找。】傅笙回。   她在家里上蹿下跳,但确实一无所获,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把她和向晚联系起来,她终不能把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截图过去吧?   傅笙的目光逡巡着,突然锁定了一个小玩意。   她茶几上摆着一个随手淘来的可爱小相框,是在买球藻那家小店里买来的,后来傅笙觉得只有个相框不完整,她想挑张一样可爱的照片填进去。   挑来挑去,她挑中了第一次和向晚在日料店吃饭的合影。   那张照片虽然拍得仓促,但胜在两个人都透着生活气,光影柔柔地撒下来,两个人都笑得很好看。   傅笙刚凭借着方巧荷这个角色火起来的时候,日料店的小粉丝摸到了傅笙的微博,她终于认出了哪天的明星是谁,非常兴奋地把合影发给了傅笙一份。   这个......挺像周边的吧?   傅笙掏出签名常用的马克笔,在合影上行云流水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随手拍下来发给那个质疑她的产粮太太。   对面催的急,傅笙也来不及整理桌面了,茶几上一些零碎的杂物,也就一不小心入了镜。   问题不大。   【傅笙向晚亲签合影,算吗?】   对面沉寂了几秒钟,突然发来一大片感叹号刷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新粮!姐妹快请进!】   傅笙点开她发来的链接,转眼间进入了一个群聊页面。   她发过去的合影被po在上面,群友们正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刷屏。   【谢谢,嗑到了,宁是活菩萨!】   群聊的名称,叫【晚声今天doi了吗?】   不对劲,很不对劲,傅笙突然有种自己身陷狼窝的感觉。   群主就是那个产粮太太,她的ID后面跟着大大的火花,意味着她在群里每天都活跃发言。   群主:【菩萨,这个签名照在哪里买?给个链接,妹妹们去冲了!】   傅笙:......   【没有链接。】   【我偶遇过蒸煮,我自己拍的。】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接下来又是喜闻乐见的感叹号刷屏,傅笙打进粉丝群内部的第一天就因为过于欧皇被封神,群主和管理员贴心地教她如何修改昵称,如何在话题广场发帖,领着她在群里的内部资源库里畅游。   【这和外面那些大路货不一样哦,都是姐妹们的珍藏,很够劲!】管理员暧昧地说。   【要不要见识一下?】   见识的后果就是,不到半个小时,傅笙的小号已经迷迷糊糊地挂上了群里姐妹统一的前缀格式,头像用上了傅笙和向晚讲相声那天的欢乐截图,然后手把手被人教着在三个CP话题广场里挨个打卡。   【所以我的问题有人帮我解答一下吗?】傅笙问。   【好的亲亲,你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傅笙是受,我为啥不觉得?】   傅笙列举了她的理由:傅笙年纪更大更成熟,身高略高一点,做事沉稳靠谱,几乎从来不撒娇。   【所以是受啊。】   傅笙:【?】   对方给傅笙抱来了两个G的文包,让傅笙好好领会,并且留下一句话:   【哪个成熟大姐姐能拒绝年下小狼崽子?】   傅笙将信将疑地打开文包,里面满满当当塞了几十篇小黄文,什么《调/教姐姐的日日夜夜》、什么《花间□□》、什么《更衣室里的秘密》、什么《影后的一夜娇妻》,都不用看内容,单看这些标题就知道,是发在网上都会被和谐的那种程度。   其中有一半的主角都是傅笙和向晚。   就离谱!   傅笙不是第一次看以自己为主角的粉丝二创了,之前她也嗑的津津有味,但那些都是正经网站上的内容,主要是走心的。   不像这些,全踏马是走肾的糟粕!   但其实,傅笙还真挺想看看的,她来这个世界久了,却仍然不知道omega和omega应该怎么在一起。   这里的主流世界依旧是A与O正常结婚生子,但是网络亚文化上AA恋OO恋都很受人追捧,就跟傅笙原本世界里的腐文化差不多。   她和向晚OO恋CP火遍全网,而当事人居然对这些生理知识一无所知,说出去傅笙都觉得抬不起头。   她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不敬业的人了?   于是傅笙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点开了一篇看名字最清水的。   《老婆在上》   三十分钟之后,傅笙瞳孔地震着退出来,是她太年轻了。   她完全没想到,“上”这个字除了可以表示方位以外,还可以用作动词。   她看到文里顶着向晚名字的角色用她的牙齿撕咬凌/虐另一个顶着她自己名字的角色,各种道具一起招呼,用手铐把傅笙吊在房梁上,绳索把她捆成屈辱的姿势,而直到这一切发生之前,傅笙都坚信向晚是世界上最乖巧听话惹人怜爱的小妹妹。   傅笙神情恍惚。   这就是她们印象里的向晚吗?这是小狼崽子?   这是疯狗!   【怎么样?看了吗?香不香香不香?】那个管理员追问傅笙。   傅笙:【香......吗?】   傅笙暗自摇摇头,她们这群人根本不了解向晚,向晚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而且,她也没这么傻白甜吧!   【姐妹刚入坑的吧,多看看你就懂了!】那个管理员哈哈大笑,发来一张过来人的微笑的表情包。   傅笙谢过她的好意,退号跑路一气呵成,她觉得这些小粉丝好像已经疯魔了,她们眼中的世界和现实完全不是一回事。   打扰了,是她不该来,演员就应该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   傅笙选中那个文包,正要点击删除,突然想起来回收站仍会保留21天的找回权限,傅笙一咬牙,干脆把整个文包粉碎掉了。   留着这东西,傅笙这手机拿着都烫手。   过后的几天里,傅笙心虚到没敢找向晚聊一次天,就连刷动态刷到向晚,她都飞快地闭眼滑走,虽然理智在线,但傅笙还是克制不住地一看见向晚的名字就能联想到那个杀千刀的文包。   净网扫黄,很有必要!   在傅笙单方面拒绝和向晚接触的第六天,向晚终于一个电话打到了傅笙的手机上。   “姐姐,最近过的好吗?许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最近忙什么呢?”   接通向晚电话的一瞬见,傅笙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耳朵上滚烫滚烫的,就想向晚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际。   “没......就是在家休息。”傅笙勉强保持镇定。   不然她能怎么说呢?我忙着看咱俩的小黄文?   “没忙什么?那姐姐怎么不找我呢?”向晚声音喃喃的,像是带这些鼻音。   “姐姐不来找我,我只好鼓起勇气来找姐姐了。”   “有件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思来想去,觉得非得告诉姐姐不可,拖的越久,解释起来越难。”   “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嗯,你说。”傅笙应道。   “听你这口气,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来找我忏悔了吧?”傅笙语气轻佻。   她想的是上次录节目的事,向晚把她支开,独自幽会闻尔白,等傅笙回来还帮着闻尔白打掩护的那件事。   而同一句话,落在向晚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姐姐,你都知道了?”向晚颤抖着声音问。   “嗯,我知道了,但我还想听你自己说。”傅笙说。   电话里传来向晚急促的呼吸声,她好像正经历着极端的惊骇和痛哭,好几次欲言又止,她要如何开口?   如果傅笙知道了,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是不是这么多天来,她在傅笙眼中,就是个滑稽的跳梁小丑?   向晚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做好了心里建设,沉下一口气开口道:“姐姐......”   “嗯?”傅笙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向晚的耳机里突然传出熟悉的旋律,悠扬的古乐苍凉悲壮,接着是激昂的鼓声......   向晚闭上眼睛都知道那是什么,此时长公主应该踏着鼓点一步一步走上她登基的祭坛。   “你在看《女帝》!?”向晚难以置信。   “啊,你听到了吗?”傅笙赶快调低了音量。   向晚打过来的时候,她正拿着平板,等待着整点的剧情更新。现在《女帝》的剧情已经进入收束期了,中年的女帝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在关键时刻助力她登上皇位的镇远将军则反戈起兵,冲突一触即发。   “后面的剧情我又没看过,还挺好看的。”傅笙解释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放在心上。”傅笙这么对向晚。   “不就是偶尔和别的男演员说个话,下次不用藏着掖着,还让别人躲在窗帘后面。”傅笙故作轻松。   她不能让向晚意识到自己其实很介意,如果两人之间因为这件事起了嫌隙,只能是给闻尔白这样的外人提供可乘之机。   傅笙耸了耸肩,大气道:“多大点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跨频聊天,累了。   感谢在2021-05-28 22:56:43~2021-05-29 19: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8743651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色鸭 10瓶;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梦   傅笙说完那句话之后, 向晚沉默了许久,轻声地跟傅笙说了声再见,然后默默挂掉了电话。   向晚的反应让傅笙大为意外, 她这是什么态度?这就算是说开了吗?   傅笙还没想清楚, 《女帝》的片头曲就卡点结束了, 正片开始, 现在正演到女帝和镇远将军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阴谋阳谋交错的斗法, 吸引了傅笙的目光。   女帝和镇远将军曾经在当年的逼宫哗变中兵戈相向,又握手言和,当时他两个能达成共识, 主要还是因为拯救天下苍生的理想相同。   而现在,两人斗得不死不休, 最早也是因为政见不和。   大将军主张强军扩张, 而女帝想要的则是海内清平,四海无战事。   除了理想不同,他也都心知肚明, 战争最能让一个将领迅速收拢势力, 而女帝登基以来,正用一种以十年计的缓慢速度,一点一点剪除镇远将军的势力。   这段权谋很精彩,女帝扶植了镇远军中出来的几个年轻将领, 将他分派到四方驻守, 看似是帮镇远将军把手伸到了更远的地方, 但实际上,为了争取每年的军备物资,这几个边防大营已经形成了竞争态势。   或者说是,内卷。   傅笙一眼就看穿了女帝的手段和近代以来资本家分化压迫劳工的手段如出一辙, 为什么数量远高于资本家的工人被资本操控了几百年,就是因为他之间被彼此离间,他彼此堤防、彼此消耗。   如果没有一个先进的领袖横空出世让他联合起来倒逼女帝,就像上个世纪工人联合起来铲除工贼推翻三座大山一样,那军部的力量就必然会被拆散到七零八落。   女帝和她的祖辈一样,都走上了控制武将的路,而不同的是,祖辈惧怕军队,压制军队,而女帝想的则是让他彼此制衡,把唯一的控制权捏在自己手里。   这种情况下,个人能力过于出众且不服管教的镇远将军,一定是第一个被她盯上的眼中刺。   镇远将军,反了。   荧幕上,女帝坐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摇曳的珠光在她脸上倒映出跳动的阴影,沐浴过后潮湿的发梢披在削薄的后背上,黑色的染料褪去,一头白发苍白刺眼。   “巧巧,我这样做得对吗?”女帝对着烛火喃喃自语。   她在皇位上过了半辈子,积威甚重,早年还有乳娘能说的话她听进几分,后来乳娘也过世了,世上再也没人敢跟女帝推心置腹畅谈了。   她只能对着烛火,把心事说给巧巧。   墙上,挂着一整套青衣的行头,工艺放到现在看已经老旧了,但依然洁净如新。   那是方巧荷最珍贵的收藏,是她在宫外成角儿时的战袍。   【好的,今日虐长公主打卡。】   弹幕心满意足,这一幕之后,剧集观看人数骤减。   真正吃得下权谋戏的观众很少,大多数坚持每集来打卡的观众,不过是对“夏荷”CP意难平罢了。   长公主要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家人,隔壁《换一种生活》悄悄开播啦,快冲!】   这个弹幕一出,观看人数呼啦啦又少了一大半,毕竟比起这里的过期刀子,还是新鲜的糖更吸引人。   傅笙顺着链接,点进了《换一种生活》第一期,开篇就是第一天所有嘉宾碰头的那个演播室。   傅笙看见自己提这个笨重的提箱敲门、进门,被闻尔白迎上来,他接过行李箱,热切地给傅笙准备喝的。   弹幕上的CP粉:【危!】   【不会有人要拆我CP吧?】   说着,向晚也来了,她一来就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傅笙旁边,还掏出了精心准备的安神茶。   【妥!】   导播很贴心地给那罐安神茶切了个特写,后期在上面做了个大大的土味爱心,弹幕上洋溢着一片幸福的空气。   【救命,那罐茶!】一个不和谐的弹幕突然划过。   后面有人追问茶怎么了,那个账号却好像装死一样,一句话都不再肯发。   好在节目的节奏很快,网友转眼间就忘了前面的疑惑,后面傅笙教大家怎么挖莲藕时,弹幕上一排一排地刷满了【傅老师牛逼!】   等到了下午卖货的时候,傅笙和向晚搭档说相声才真正叫高潮迭起,《三五句话》那个小活儿后期剪辑一刀没剪,完完整整地让观众看了个爽,虽然很多人已经从主播的镜头里被剧透了整个包袱,但架不住“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包袱该响的时候,他还是和现场的那些围观群众一样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晚:我是谁?我在哪?】   【笑死,说完了,但又没完全说,向晚完全没有参与感!】   【我看向晚根本就不会,傅老师全程带着她逗着她就结束了。】   【哎哎,台上听相声的那位,您给钱了吗?】   向晚一向是以天才号称的,粉丝第一次看她这么摸不着头脑的窘迫模样,弹幕上都在嘲讽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全是善意的嘲讽。   【傅老师,傅老师,您以后还说相声吗?】弹幕上都在挽留。   傅笙以前从来没露过这一手,但露了一手之后,她就开始想让她一直露。   傅笙苦笑,怎么感觉好像上了一趟综艺,她又变得更接地气了,这样下去怕不是直眉瞪眼一路就奔着谐星的路子去了?   不过也不后悔就是了。   节目最后,村民聚集在一起送别这些外乡人,镜头越拉越远,从邈远的高空俯视,地面上的人缩小到像蚂蚁一样的小黑点。   山川田野,水网纵横,在这个边远美丽的小镇,大自然还保留着她的鬼斧神工。   第一期,结束。   【啊!这就没了?】   【才两个小时,根本不够看!】   像是预料到了观众的渴求,节目组对自己的后续发展信心满满,在这一期结束,公然放出话来。   【从下一期节目开始,《换一种生活》改为直播,节目时长不做限制,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傅笙:?   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人跟她商量?   傅笙不相信自己居然跟观众一起得知这个消息,她翻出当初签订的合同,翻到中间的某一页,条款中间写着一行小字:   “节目录制与展示形式,全由甲方决定,乙方应当予以配合。”   傅笙暗骂一句节目组不做人,这属于在合同上挖坑吧?   夜色已晚,但傅笙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抬手就给杨总打电话,这活是杨总给她揽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得找杨总说。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对面好像特意压着嗓子问:“怎么了?”   傅笙一愣,有些不确定,她看了眼自己拨出的号码,忍不住问出来:“你是......赵秘书?”   “对,是我。”电话那头的赵秘书拿着杨总的手机,理所应当地答道。   通话背景里,夜风寥阔。   赵秘书站在阳台上,望了一眼身后玻璃门里酣睡的女人,不自觉勾起唇角。   “杨总睡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这么晚了,你还在杨总家里?”傅笙问。   赵秘书和杨总形影不离,赵秘书在杨总那里拥有一切特权,她甚至可以在杨总睡着的时候帮她接电话。   一系列细节都指向了一个终点,赵秘书和杨总之间存在某种特殊亲密关系。   “嗯,我和杨总住在一起。”赵秘书轻易地承认了。   “小雅?”杨总沙哑的呼喊隐隐传到傅笙耳朵里,她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电话回到了杨总的手上。   “怎么了?”杨总问。   她的嗓子哑得不像话,带着事后暧昧的鼻音。   傅笙:“......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杨总愣了一下,意识到傅笙这个聪明的omega已经看穿了她俩的关系,她索性也就不再遮掩了。   “没有打扰,我本来也要睡了。”   “发生什么事了?”   傅笙顿了一下,没想到杨总和赵秘书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她两个omega之间的感情,坦坦荡荡,反倒让人挑不出闲话。   傅笙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长话短说地给杨总复述了一边《换一种生活》节目组的骚操作。   杨总:“这事我知道。”   傅笙:“?”   “实时反馈的效果或许会更好,你可以下次感受一下试试。”   “还有别的事吗?”杨总嗓子还哑着,已经端起资本家的款了。   “没。”傅笙从牙缝里咬出这句话。   虽然杨总作为经纪人的能力和平台都很强,眼光也一向很准,但她万事独/裁,什么都不跟傅笙商量的作风,让傅笙很是难受。   她不是没主见的小艺人,杨总的风格和她确实合不来。   秉承着谁让我不开心我就要让谁不开心的朴素哲学,傅笙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杨总年纪大了,还是让赵秘书温柔点吧,看你嗓子哑得,下次别叫这么大声。”   杨总沉默。   手机被人拿走,赵秘书的声线清冷如常,她冷冷地对傅笙道:“我很温柔,不劳单身omega费心了。”   赵秘书撂下这句话就要挂傅笙的电话,在挂断之前最后的一瞬间,傅笙好像又听见杨总的声音了。   她像哄孩子一样安慰赵秘书:“你温不温柔,我当然知道啦。”   傅笙气鼓鼓地入睡,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是向晚抬眸爱慕地看着她,一会儿又变成了她俩在喧闹的人前说相声,傅笙半侧着身面对着向晚,各种各样占人便宜的话术层出不穷,把向晚说得满脸羞红。   梦里的傅笙,就像个恶劣的大流氓。   然而梦里情景一转,她突然就躺在床上,一只手被人用手/铐锁在了铁艺床头上,旁边的矮柜上还放着好几样奇形怪状的道具。   傅笙叫不出那些道具的名字,但梦里的她就是知道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脚步声从走廊上穿来,傅笙这才看清楚,她躺在一座中世纪的古堡当中,小窗透出晦暗的光线,她甚至分不出白天黑夜。   厚重的石门被人推开,向晚提着蜡烛走进来,她笑得张扬恣肆,歪着脑袋打量傅笙,“姐姐,你不乖了哦~”   蜡烛凑近,滚烫的烛火靠近傅笙胸前娇嫩的肌肤,烛泪随时可能滴落下来,傅笙怎么扭身都躲不开,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姐姐,你看我啊,你说了要看着我的。”向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傅笙颤抖着睁开眼睛,看见向晚的眼底染着情/欲的绯红,她冷冰冰道:“姐姐,你在害怕什么呢?”   一瞬间,向晚的声线和赵秘书发生了某种程度的重叠,向晚说:“姐姐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所以,请姐姐现在叫给我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傅受了这么多刺激,不容易啊~   感谢在2021-05-29 19:51:21~2021-05-30 00:0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名无姓的某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认清   “宿主大大, 你不对劲。”小五第357次说。   “没有,我只是做梦,人应该有做梦自由。”傅笙第357次回应。   在去往第二期节目的目的地途中, 傅笙一个人靠着舷窗出神, 她努力地想要放空自己, 把脑子里的那些废料都清出去。   可越是努力清理, 有些东西越是清晰, 那个梦从模模糊糊的印象,逐渐变得纤毫毕现。   梦中向晚唇角上扬的弧度,她凑近了说话时身上好闻的茶香, 还有蜡烛靠近皮肤时那种让人忍不住战栗的热度。   一切都越发真实。   不能再想了!   傅笙想起自己早上醒来时身上那种黏糊糊的异样的感受,脸上就发烫, 人是有做梦自由没错, 但是做了这么个离谱的梦还有反应,那她确实不对劲。   仓促之间把内裤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痛饮一瓶抑制剂再说, 收拾好行李之后, 傅笙逃一样火速离开了家,改签了当天最早的机票,直接飞到第二期节目现场。   新家风水不好,容易做噩梦!   小五:“真的是噩梦吗?”   傅笙:“闭嘴!”   飞机落地, 蓝天白云下, 砖石路面上带着岁月的坑坑洼洼, 巨大的石柱穹顶诉说着百年前的沧桑巨变,中心广场的浮雕几乎被磨平了棱角,玫瑰从铁艺窗棂间探出来,空气里飘荡着甜香。   第二站, 节目组从荒凉的山村来到了西海岸的城市,据说这里在曾经不属于傅笙所在的国家,直到联盟成立,五湖四海亲如一家,这片海岸依旧保持着独有的风情。   傅笙拉着行李箱穿过咖啡厅小酒馆林立的街巷,来到了节目组的临时营地,在一片花团锦簇当中,傅笙对着她的摄像挥了挥手。   直播间里,观看人数突然成倍数增长,弹幕哗啦啦滚过。   【嗨,老婆!】   【老婆今天还是这么好看啊!】   【前面的注意一下,这是我老婆!】   【?为什么和我抢老婆,你们是没老婆吗?】   一场关于老婆归属的争夺战在弹幕上展开,粉丝们带着狗头打得头破血流,然而蒸煮此刻正一无所知地等待着。   又要见到向晚了,才做了那样的梦,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和向晚录节目,傅笙难得地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很快,嘉宾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向晚的直播间里也很热闹,都等着老婆爱的早安。   向晚:“姐姐,早啊!”   弹幕:【论我老婆不理我但是她和我另一个老婆是真的这件事。】   傅笙心里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开始烧起来了。   昨晚梦中向晚染着情/欲的那声“姐姐”和现实重叠到一起,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好家伙,这是脸红了吗?我傅老师这么纯情?】   傅笙尬笑一声,心虚地给向晚说了声早安,甚至都没敢和向晚对视,赶紧把脸扭向了旁边。   “闻老师也来了,早上好。”傅笙抓着旁边的闻尔白疯狂打招呼,试图缓解尴尬。   “早上好。”闻尔白的眼神一动,他的声线如同山间清泉,他深深地看了傅笙一眼,喉结上下滑动。   他有些话想说。   “闻老师,”向晚突然开口叫住了闻尔白,“你上次推荐的那家登山用品店叫什么来着,我过段时间想去看看。”   闻尔白先是一愣,而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从来没跟向晚推荐过什么登山用品,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和山扯的上关系的,就只有十五年前的那次。   他和傅笙被困在荒山上几天几夜,最后他抢在傅笙前面拉住了安全绳,眼睁睁看着傅笙消失在混战当中。   向晚!   闻尔白的眼底骤然发红,她已经查到当年傅笙和家里失散的经过了吗,没想到他只透漏了一个时间,向晚竟然能查到这些陈年秘辛。   怪不得这一周里面向晚销声匿迹一面都没露,她去掀他的老底去了,现在她要干什么,拿当年的真相来威胁他吗?   当年傅笙太小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最信赖的哥哥在关键时候抢了她的回家的机会,闻尔白不敢面对傅笙的质问,所以他至今没能把当年的事说出口。   是他懦弱。   现在向晚的意思很明显,他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向晚想要他装聋作哑,两个人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闻尔白想了很多,但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他握紧了拳头,强扯出一抹笑意,对向晚说:“好啊,回头我再跟你说。”   傅笙拧眉,这俩人难道还要一起登山吗?没等理智反应过来,傅笙心里先警铃大作,她找谁打招呼不可,偏偏找上了闻尔白!   又给原男女主创造机会了,傅笙悔不当初。   幸好,现场导演终于开始公布今天的游戏规则,登山话题就此打住,傅笙站在闻尔白和向晚中间,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第一件事是分房间,按照上一期最终结算的收益,两两结盟的三组嘉宾都选择了和盟友平分收益,所以总共只有三种档次的房间。   领到房卡之后,嘉宾们各自带着自己的跟拍摄像去看房间,各个嘉宾视角的直播间里光景大不一样。而这个时候,每个直播间里不同的实时观看人数赤裸裸地暴露了嘉宾们的人气高下,不得不说节目组真的很会搞事情。   傅笙拿到了顶层总统套房,作为上一期carry,她毫无疑问应该住最好的。   【好家伙,我终于要看到总统套房里面是什么样了吗?激动!】   【看过等于住过,麻麻我出息了!】   【感谢傅老师带我见世面!】   去往顶层的电梯需要爬升一阵子,直播间里粉丝们都在激动地等待,突然有人刷了一长串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去看黎缘,实惨真的!】   顺着指路,傅笙这边一部分观众摸过去了,于此同时傅笙也刷开了自己的房门,两个直播间双开,画风对比异常惨烈。   傅笙这边,顶楼阳光房,上下两层大复式,连楼梯都是雕花的,光卧室都有好几个。   黎缘那边,四楼走廊尽头一个单间,不朝阳不说,还因为楼层规划的问题让出了一部分面积给消防通道,进门即上床,一眼望去整个房间尽收眼底。   傅笙打开房门愣了一瞬,对着镜头笑了,“待遇真好。”   黎缘打开房门了愣了一瞬,对着镜头咬牙切齿,“待遇真好!”   傅笙走进房间,地板上铺着高级羊绒地毯,墙上挂着当地风情的风景画挂毯,据酒店介绍说这些都是两百年前的真家伙。推开第一件卧室门,里面飘着淡淡的熏香,床头插着两株晚香玉,旁边挨着一个大衣帽间。   傅笙摇摇头道:“我带着这点东西可能都填不满这一个衣柜。”   另一边,黎缘坐在铺着平整白床单的床上,托腮望着墙上的唯一一个窗户发呆,他转头对镜头说:“如果我拉开窗帘看到窗户是假的,我真要报警了。”   幸好,窗户是真的,只不过窗外是浓密的树枝挡了个严严实实,半点景色都看不见罢了。   弹幕上都在哈哈大笑:【是真窗户,但又不完全是!】   而同样拿到最差等级住房的闻尔白运气就好一些,他的房间在走廊中段,户型标准,面积比黎缘大出不少,窗户朝阳,外面能看见完整的街景。   【如果不是先看了傅笙的房间,我会觉得这个房间还不错,现在嘛......都怪我眼界太高。】   回到傅笙的直播间,她带着观众们把二楼的几个房间逛了一遍,从琴房里出来,拉开门就和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姐姐?你也在吗?”向晚惊讶。   “什么情况?”傅笙心里隐隐起了不妙的预感。   “解释一下,”现场导演站出来,“酒店顶层只有这一间大套房,不然就要给你们选择次一等的住房,为了凸显您二位的上期优胜者地位,我们节目组决定咬牙大出息给你们安排上了这个最贵的套房!”   “反正套房很大嘛,您二位各自挑选一间喜欢的卧室,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导演笑得暧昧。   【哦豁,导演竟是自己人!】   弹幕一阵狂欢。   【这波,四舍五入同床共枕了,给节目组把鸡腿满上!】   现场导演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分钟都不敢多留,脚底抹油溜走了,留下傅笙略显尴尬地看着向晚。   和向晚住在同一屋檐下吗?傅笙还没做好准备。   “姐姐选好卧室了吗?”向晚先开口,对节目组的骚操作接受良好。   “就......就是楼梯口第一间,我没怎么挑。”傅笙说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的,那我就住姐姐隔壁吧。”向晚理直气壮地带着自己的跟拍摄像去放行李,弹幕上又刷过一大串【噫~】   弹幕是乐了,傅笙倒是有些乐不出来,她感觉到自己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女孩子之间有时候确实会出现一些过于亲密的友情,但没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另一个女人做那种梦。   她不想让向晚和闻尔白在一起,甚至看到向晚和他有交流就心里发酸,她不能在用怕向晚年纪小被骗这样粗糙的借口麻痹自己了。   她对向晚有独占欲,她对向晚有那方面的欲望,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姐妹情!   现在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早在拍摄《女帝》的时候傅笙就试探过,当时的向晚对傅笙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态度,现在她还是这样想的吗?   傅笙不喜欢玩暧昧游戏,如果向晚对她没有那种意思,她会尽量远离向晚,毕竟同性之间的感情听起来美好,但如果真要走这条路,两个人都要吃很多苦头。   如果向晚不弯,她不会刻意引导她。   傅笙看着向晚那扇卧室门,神情越发凝重。   向晚很亲近她,甚至称得上是依赖了。   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了,傅笙想找个机会和向晚说清楚。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录制节目,她在这个档口问向晚有没有兴趣和她搞对象,万一把心态搞崩了,直播镜头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傅笙也没把握能遮掩过去,只能等这期节目录完再说。   等向晚安置好行李出来,傅笙已经换回了天衣无缝的微笑,整个节目组一起聚个餐,看节目组第二天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席间,执行导演起身举杯,眯着眼睛像小狐狸一样:“大家听我说。”   全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了明天的安排:“鉴于大家上一次的表现,我们节目组发现有些嘉宾有了盟友全程划水,为了公平起见,这一次我们不允许任何结盟行为,大家都要靠自己,堂堂正正地竞争!”   他说到全程划水的时候,有些工作人员的眼神已经飘到向晚身上了,上次她跟着傅笙,确实没多少表现的机会。   但是......哪也不能说她划水吧。   傅笙微微皱了下眉头,向晚在餐桌下面轻握住了她的手。   导演继续宣布游戏规则,“出于完全公平的原则,明天出发前节目组会给每个嘉宾准备一笔相同的启动资金,一整天的时间,大家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可能赚取最多的资金,可以打工、可以买东西、可以卖艺,不限制大家赚钱的方式。”   “然后还是谁赚的多谁赢?”黎缘接话,这一次他显得自信满满,不知道上次打败回家临时抱了些什么佛脚。   “非也,”导演的食指晃了晃,脸上高深莫测,“众所周知我们所在的拉城有一项传统风俗产业。”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黎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赌场吗?”   “Bingo!”导演打了个响指。   “拉城是全联盟唯一可以合法开设赌场的城市,我们既然来了,肯定要让大家都去见识一下,晚上我们嘉宾们就要带着自己手里所有的资金进入赌场,用你们的运气和脑力,给白天的排名来一个大洗牌。”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最终的赢家是谁!”   “刺激!”黎缘重重地锤了下桌子。   向晚看向傅笙,轻声问:“姐姐以前玩过吗?”   傅笙摇头,她确实没玩过,在穿过来之前她一直遵纪守法,来这边之后更是没有机会,从前总听说有人在赌场一夜之间家财散尽的传闻,傅笙心里有点发怵。   “姐姐别怕,虽然不能结盟,但你可以跟着我下注。”向晚自信满满。   “看来向小姐很会了?”闻尔白突然开口,语气来着不善。   “我在拉城小住过几年,偶尔也会去玩两把,”闻尔白看着向晚,挑衅的意味越发明显,“向小姐出来拍戏之前一直是个乖乖女,应该没机会接触这些吧?”   傅笙哪怕再迟钝这时候也发现了,闻尔白和向晚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并非她以为的熟稔,而是一种针锋相对的默契。   和黎缘这种开玩笑一样非要争第一的感觉不一样,向晚和闻尔白之间,好像存在某种不能她不知道的冲突,他们有意控制冲突的范围,在某些事上一拍即合,又在其他地方寸步不让。   傅笙:“?”   明明上周她还在担心向晚会不会被绿茶原男主拐跑,剧情什么时候快进到两个人反目了?   只一瞬之后,傅笙突然心跳加快,不管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什么,只要向晚不喜欢闻尔白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向晚喜欢她的概率更大了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期节目里,会有个人憋不住先表白。   感谢在2021-05-30 00:03:02~2021-05-31 20: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向晚   第二天, 节目组统一收缴了嘉宾们的手机,给每个人发了一部干干净净的新手机,里面除了几个嘉宾和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以外, 就只存了五百块。   导演:“今天大家就用这五百块当做启动资金, 看看到晚上能赚多少吧。”   “哦对了, ”导演笑道:“今天白天的饮食花费也需要各位自理哦, 注意预算~”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 嘉宾们出发了。   热闹的拉城街头,杂货铺小摊贩林立,节目组挑了个好时间, 拉城正在举办节日庆典,大街上人流量很大, 嘉宾们如果用手里的启动资金买点什么小玩意儿摆摊卖, 总能小赚一笔。   傅笙背着手一路看过去,这摸摸那瞧瞧,到处都很新奇。   呼——   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壮汉一口烈酒喷在火把上, 火舌窜出去一米多高, 吓了傅笙一跳。   讲道理,这里有点像过去的天桥集市,耍把式卖艺的,卖东西的都聚在一起, 要想在摊贩中间脱颖而出, 总得有一两下拿的出手的。   傅笙频频点头, 节目组用心良苦啊。   这群嘉宾里面,她和向晚可以说相声,闻尔白拉小提琴一绝,于玄会变魔术, 唐晓亭唱歌出身,就连黎缘那个拉胯的都能说个脱口秀,每个人都有才艺,节目组已经替他们想好卖点了。   想到这点的不知她一个人,傅笙看见于玄已经掏出他的手机去一个卖杂七杂八小玩意儿的摊位上和摊主套近乎去了。上一期节目里于玄没准备魔术道具,卖货的时候干急使不出本事,基本上全靠唐晓亭唱歌揽客,最后靠着和傅笙一起诓骗黎缘才小赚一笔。   这一会他做好了准备,傅笙都瞧见他身上几个口袋鼓鼓囊囊的了,估计这回只需要因地制宜买几个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就能融入本土卖艺人中间了。   唐晓亭走进了市场,她大概是想着用本金批点货再卖出去,继续用上期的套路。   闻尔白背着琴,走近了一家咖啡厅,他大概是想和老板商量在咖啡厅里兼职一天。   【要来了吗?双人相声!】   【前面的,那叫对口相声!】   蹲守在傅笙直播间的观众摩拳擦掌,她们已经准备好享受傅笙和向晚带来的快乐了。   “姐姐,你有什么想法吗?”向晚问。   “我都可以配合。”   【来了,向晚的配合,但又没有完全配合!】   傅笙没有急着回应她,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黎缘。   这家伙身为综艺咖,本身就是搞笑出身,上次被傅笙抢了风头,相比回去很不服气啊。不说基本功怎么样,他回去学几个段子还是来得及的,他本人综艺感不错,又很会抖包袱,估计是想走傅笙上次的路子了。   黎缘找了个干净的角落,花两块钱找隔壁买了个草帽放在地上,在兜里掏了半天,居然掏出了一副快板!   【好家伙,他还会这个?】   弹幕啧啧称奇,有人临时去网上查,发现他居然还真有两年拜师学艺的经历,后来大概是耐不住寂寞,转而去演小品上综艺去了。   【啧,这和傅老师撞型了啊。】弹幕上开始有人为傅笙操心。   “我们这回不玩这个了。”傅笙就像能看见弹幕一样,精准地回应了粉丝们的疑虑。   “曲艺是联盟建立前华国的传统艺术,我们上次荠城本来就是原华国的地界,文化上一脉相承,但这次的拉城不一样,硬来华国那一套可能会水土不服。”傅笙解释道。   向晚在旁边听得频频点头,她觉得傅笙说的很对。   “那姐姐打算干点什么呢?”向晚问。   有双开的观众看到于玄的魔术摊子已经开张了,唬得那群当地人一愣一愣的。   【傅老师快冲呀,已经落后啦!】   而这边傅笙扔在不紧不慢地逛着,一点也不着急。   “我还没想好,我觉得这些小买卖利润有限,我们应该跳出节目组给我们设下的条条框框,总有更有趣的营生。”   傅笙很自信,而她的粉丝只好也跟着被迫自信,不过幸好傅笙不普通,她们也就自信地理直气壮。   继续往前走,节庆市集的喧嚣逐渐散去,入眼是一片沧桑的石砖建筑。   高耸的拱顶下是罗马式的石柱,彩色的玻璃窗上绘着斑斓的宗教画,阳光透进去,给里面的裸体人像雕塑染上斑驳的光影。   这里是上城区,傅笙下了飞机横跨整座城市,曾匆匆路过这里。   前面,有一个精致的小剧场。   傅笙轻笑:“有意思的营生,这不是来了吗?”   “姐姐,他们没有贴招聘启事。”向晚小声提醒她。   傅笙抿唇,用手里仅有的资金买了一张话剧的门票,她走上两级台阶,邀请向晚:“你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   向晚想了想,选择了拒绝。   【???】问号刷满了弹幕。   【谁能给我解释解释,这又是什么套路?】   【我们相声cp居然不一起行动了?】   向晚站在台阶下,目送傅笙走近了剧院,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她对着傅笙的背影轻轻挥了挥手,转身背向她离去。   “这家小剧场生意不好,舞台上演员表演有点尴尬,他们需要交点学费了。”向晚跟她的观众们解释道。   【懂了!】   【好家伙,傅老师这波真成傅老师了,付费指导yyds】   【那晚晚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呢?】自从上一期节目里傅笙叫了一句晚晚之后,cp粉们全都跟着改口叫晚晚,四舍五入就是全家一起同意了这门亲事。   “我就不去了。”向晚笑道,“我和姐姐流派不一样,到时候他们听谁的呢?”   向晚演戏,更多的靠的是灵气,是不可言传的灵感,她确实不适合教学。   “而且一旦有一个以上的选择,他们就可以还价了,我去凑什么热闹,姐姐一个人垄断不好吗?”   向晚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不管傅笙去坑骗谁她都举双手支持。   “这怎么能算坑人呢?”向晚道,“姐姐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出多高的价都应该。”   向晚没有说的一点是,她相信以傅笙的为人,她一定会给这个小剧团一个相对公道的价钱。傅笙坑人骗人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她不会欺负嘉宾以外的人,对于外人,傅笙再有分寸不过了。   不过这些话倒是不必一一对着镜头说出去,大家来看综艺是来找乐子的,对于向晚这些彩虹屁不会多感兴趣。   现在,只剩向晚没找到工作了。   【晚晚,你支楞起来啊!!!】   【说来,晚晚会干啥?】   【不晓得欸,好像一直不知道她有什么突出的技能。】   【但是也没见过她遇上什么做不来的事啊。】   【前面的,你怕不是忘了,她不会说相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所周知,影后向晚“语言功底差,应变能力弱”】   弹幕上一群人拿傅笙上次说相声时调侃向晚的话挖苦她,你来我往地玩起来了。   而蒸煮这边,向晚看见了个好玩的。   “解谜闯关挑战,感觉很有意思欸。”向晚眸子发亮。   海报上面用最大的字体写着,第一个通关的玩家奖励现金十万元!   向晚目光直接移到最下面,报名条件不限,报名费400元。   启动资金有500,足够了。   “老板,请问至今为止有人通关了吗?”向晚问。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Beta,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说:“至今为止还没有,这位美丽的小姐愿意挑战一下吗?”   这家店主卖各种益智玩具,拼图沙盒手工艺品都有,最主打的是puzzle box,就是解密盒。   可以简单理解味一个封闭的盒子,或者其他变种容器,里面做上精妙的机关,玩家需要在看不见机关的情况下去探索、去推测,经过重重尝试,最终解开机关,打开盒子。   当然,盒子里面是空的,解密盒的乐趣就在于解开的过程。   向晚扫了一眼店内货架上陈列的商品,点头道:“我来试试。”   【等等等等,我家晚晚打算冲击大奖吗?那明显是骗人的好嘛!】   【报名费400,大奖五万,看上去很有诱惑,但是至今还没有人通关啊!!!】   【晚晚你冷静一点!】   然而向晚已经交钱了。   向晚一手交钱,老板一手交给了向晚一个定时器,上面设定好了八个小时。   “忘记给你说了,我们的闯关是限时的,八小时内解开全部的十个解密盒,才算通关成功哦~”老板笑得越发没眼看。   【好家伙,居然还是限时的,海报上都没写,怪不得没人通关呢!】   【大骗子!】   向晚倒是愣都没愣一下,愉快地接受了。   “理解,既然是竞争性的,肯定要限时。不过,”向晚抬眼看向老板,“八个小时的话,中饭怎么解决呢?”   “如果你到午饭时间还没有放弃的话,我来给您准备午餐。”老板拍着胸脯保证。   “白嫖一顿午餐啊,那我赚了。”向晚笑了。   【完了,晚晚这个笨蛋美人,没救了。】   挑战开始。   向晚先拿起第一个puzzle,上面标着难度系数三颗星。   “这是东海岸那边一个岛国的大师作品,他的风格就是这种寄木细工机关匣,卖点不是机关,而是上面机密精美的木纹。”向晚说着,托起那个精致的木匣子示意摄像小哥拍特写。   向晚的手指顺着木纹抚摸下去,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这上面的纹路都是从木头上刨下来的,像纸一样薄,然后贴在上面,制作很精美,几乎看不见任何接缝......”向晚开始给粉丝们科普这个puzzle。   【我是谁?我在看什么?】   【虽然很精美,但是晚晚看上去一点都不想解开它呢!】   【好家伙,她参加个竞赛,我怎么比她还着急?】   【别玩了,想想你的钱!】   向晚一边解说,一边翻来覆去的展示这个木匣子,她从制作者的生平开始讲起,对着镜头滔滔不绝。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几乎能挡住人脸了,观众都在催她搞快点。   这时候,原本在旁边悠闲的喝着咖啡的老板已经站起来了,在他的视角里,向晚的手指轻移,推动了一块细小的木片。   然后嘴上不停,云淡风轻地接连移动了好几片木板,这东西就像华容道一样,一旦动了一片,其他的就能跟着一起动起来。   不到一分钟,向晚抽出了最上面的盖子,木匣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解开了。”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弹幕太多我没看清!】   【前面的,我全程屏蔽弹幕,我也没看清!】   老板走过来,帮向晚收拾了桌面,状似不经意地问:“高手啊?”   “谬赞了,”向晚笑道,“我不过是以前解开过这个,还记得怎么解罢了。”   “唔。”老板哼了一声,给向晚拿出了第二个。   此时距离向晚开始闯关,只过去了十分钟。   【如果......晚晚不跟我们讲那么多背景知识的话,她是不是一分钟就解开了?】   【不到一分钟,我看了,从她手指开始动,到完全解开,就四十秒......】   【所以,难道她真的会?】   弹幕上还在纠结向晚到底会不会,向晚已经开始研究第二个puzzle了。   “这个puzzle和上一个风格完全不一样,它的创作者是两百前一个数学家,这是他的第一个作品,也是他的代表作。   向晚对着镜头展示着复古繁复的金属外壳,又开始介绍作者生平。   “这个,你也玩过?”老板眉毛都抖起来了。   “巧合罢了。”向晚一边笑着,一边随手破解了这个两百年的谜题。   第三个,是一个完全对称的正六边形,表面看起来有一道中缝,把整个封闭盒子分成了两个部分。   “这个叫魔金针,也是东海岸岛国的作品,那个人做了一系列puzzle,都叫魔金什么。”   说着,向晚忍不住笑了:“我当初买这个,纯粹是觉得魔金针这个名字很不知所云,哪里有针嘛。”   这个大师和第一个大师虽然属于一个地区,但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第一个注重外表的精致,机关的隐蔽,第二个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听,”向晚竖着拿起魔金针,在收音设备前上下轻晃,“里面有声音。”   “其实针在里面,可以晃动,不止一根,原理应该是让每一根针都卡在边上,边缘的卡口一起被占位,中间的锁扣就开了。”   【她好像是真想教会我们?】   弹幕现在已经不敢催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着向晚秀操作,虽然谁都看不懂,但不妨碍大家发现向晚很牛逼。   “这个puzzle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但是不好操作,针太滑了,很容易卡进去这一个对面的就掉出来,我当初差点被绕了好久。”向晚顿了顿,把puzzle横放在桌面上,双手食指和拇指扣住了六边形的四个边。   “后来就长记性了,这种对称的,就应该先试试惯性啊。”   说着,向晚四个手指往同一个方向发力,带动着整个puzzle在桌面上旋转起来,外壳上金属刻蚀的纹路一圈圈荡开,像一朵绽开的睡莲。   咔哒——   由于离心作用,里面的几根撞针同时撞击到了边缘的卡口,中心的锁扣应声而开,puzzle的两个部件松开,顺着惯性的方向飞了出去。   魔金针,解决。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转一下,一秒钟,想到要转,我大概要花一辈子。】   【不对,我一辈子也想不到!】   这时候,老板已经不说话了,他沉默着捡起飞到两边的部件,气势汹汹地拿出了第四个puzzle。   这个puzzle,是个立体迷宫,只不过迷宫被封装在puzzle里面,外壳是一个几层套叠的圆柱体,每层之间可以扭动,里面迷宫的路线也会相应地跟着改变,形成四通八达的凹槽,而解开它的条件就是,通过改变凹槽的走向,让里面的小钢珠顺利地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这个我就算是玩过也记不住了,老板,可以给我一张纸吗?”向晚问。   老板长出了一口气,给向晚找了纸笔。   她开始转动puzzle,一边转动,一边听里面小钢珠碰壁的声音,听一会儿,就在纸上画几笔。   跟拍小哥这时候已经很上道了,他把镜头对准了向晚的演草纸,上面横竖交织画了很多线条,向晚一边画,一边在某些线条旁边打上叉号。   【她......该不会是......想把迷宫画出来吧。】   这个puzzle花的时间久了些,因为要听声辩位,向晚也不再一直对着镜头解说,整个店铺异常安静,偶尔传来小钢珠碰到金属外壳的清脆响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向晚的手一直很稳,直到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一声金属碰撞声尘埃落定,向晚从圆柱形的外壳里面抽出了一个沟沟壑壑的金属芯。   第四个puzzle,解开了。   “不用解了。”沉默许久的老板突然开口。   他越过店里摆着的一排排货物,直接走进最里面,搬出来了个密封完好的盒子。   他毫不迟疑,直接划开了最外面的塑封,拆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木制立方体,上面插着一把剑。   “圣剑......”向晚认出了这个puzzle。   “圣剑的难度系数是十级,那些的难度系数也是十级,”老板指着旁边被他一把推开的几个包装盒说:   “但那些十级是因为它们只有十级,而圣剑十级是因为标准最高只有十级。”   “这是我准备的第十关,从来没有人解开过,你直接来试试吧。”   向晚挑眉,圣剑她不是没挑战过,这是她小的时候的梦想。   曾经无数个无人陪伴的寂寞午后,年幼的向晚坐在自家书房厚重的窗帘下,就这窗帘缝隙里透出的一寸天光,沉默地摆弄着手里的木头小盒子。   这是父亲给她带的第一个礼物,向父说这叫puzzle,只有聪明的孩子才能解开。   而他的孩子,一定是最聪明的。   向父还答应她,如果有一天她能解开最难的puzzle圣剑,向父就陪她过一个暑假。   那可是整整一个暑假!   当时的向晚当即买来了个圣剑放在房间里,她不吃不睡地解了好几天,却始终卡在某一步推进不下去。   向晚以为是自己的水平还不够,为了征服圣剑,她几乎买来了市面上所有的puzzle来练习,这一练几年就过去了。   向晚逐渐明白了,她的智力是有上限的,圣剑被称为puzzle界的守门人也是有理由的。   而所谓的解开圣剑就奖励她一个快乐的亲子暑假,只是个无聊到没人会记得的借口。   向父很忙,他要忙很多生意之外的,见不得光的事,不能让这么个小孩子总缠着他,只会坏他的事。   时隔多年,向晚又一次看到这把熟悉的圣剑,她伸手轻轻触碰,指尖是木料干涩粗糙的质感,像是砂纸,毫不留情地擦过回忆。   向晚长出一口气,向父也好,其他什么人也罢,她已经和那些人没关系了,根本不值得回忆,现在的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向晚手指扣紧,把圣剑只有立方体大小的底座牢牢抓在手心里。   “我试试吧,也许这一次我就能解开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到开盘的时候,但是几乎写了一整章向晚视角,大家懂了吧?   ------   puzzle不是我自己编的,真的有魔金针和圣剑,解法可以康康B站up主“GM的秘密基地”,他是真的强!!! 第72章 仙后座   【点开就看, 高智商美人的puzzle教学局。】   蹲守在向晚直播间的观众们到处呼朋引伴卖安利,涌入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一度达到节目开播以来的最高,甚至有从来不看这类综艺节目的puzzle爱好者慕名前来。   【那可是圣剑啊!】   而向晚本人, 对这一切喧嚣一无所知。   她捧着那个排列紧密的木制立方体, 12条棱构成的框架里面, 塞着八块形状盘曲的部件, 把上面的那把剑牢牢地卡在中间。   很多年前, 向晚就猜想,圣剑□□之后一定不是人们普遍意识到的形态。   圣剑一定也是蜿蜒曲折的,这样才能被精准地卡住。   向晚闭上眼睛, 当年刻在脑海里的记忆重现,她记得第一块能够推动的部件, 就在她左手大拇指碰到的地方。   咔——   【动了动了!她又要开始了吗?】   【前面的别大惊小怪好吗, 这是第一步,解开圣剑至少需要100多步!】   新赶来的puzzle爱好者们对向晚没有粉丝滤镜,说话也更不客气, 说实在的, 他们中间根本没人觉得真有人能直博解开圣剑。   向晚动了第一步之后,鲜活的记忆开闸,重复过无数遍的动作,让她哪怕闭着眼睛也能走完这些步骤。   咔——咔——咔——   向晚手上动作不停, 她甚至没有停下来思考, 刚刚叫嚣着粉丝们大惊小怪的puzzle爱好者们, 此刻全都目瞪口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崽牛逼!】粉丝们已经开始开香槟庆祝。   同一时间,老板一脸凝重,在向晚旁边坐下。   咔——   向晚手上动作一顿,圣剑的组件已经被她挪动得奇形怪状, 眼看着有一块组件明显突出,好像再来几步,就能把它拿出来了。   拿出第一块,整个结构被破坏,再拿出其他组件只会越来越容易,解开圣剑就近在眼前。   然而此刻,向晚卡住了。   她又一次卡在了这里,看似马上就要突破了,可是真正上手的向晚知道,她走到了一条死路。   向晚端起圣剑,变换着角度观察,脸色沉重。   “这条路不对。”坐在旁边的老板突然开口,“我曾经也卡到过这里。”   向晚嗯了一声,把圣剑举到眼前,透过她移开的一小块视野,观察里面的内部结构。   良久,她突然把圣剑放下,抓起旁边的纸笔写写画画,然后突然把笔摔在桌子上,利落地几下把她之前推出的几步复原,然后把整个圣剑翻了个面,从另一边开始着手。   【哦豁,第一块竟然在下面吗?】   【艹,爷从来没想过从这个面开始!】   弹幕上puzzle爱好者们惊呼一片,向晚好像突然打通了思路,手上动作不停。   老板的眼睛眯紧,他抓过向晚画的草图,食指点着三视图,另一手在空中模拟操作。   咔——咔——咔——   向晚突然睁大了眼睛,她动作顿住,缓缓地松开手,几乎和旁边的店铺老板一同开口。   “不对,还是不对。”   其后的几个小时里,向晚几乎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草稿纸被她画满了整整四页,弹幕上从一开始激动兴奋,逐渐变得质疑连连,那些被忽悠来看人直播解开圣剑的观众此刻已经走了大半,还没走的,也在弹幕上破口大骂。   【就这?就这?】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真以为一个演员能解开圣剑吧?】   【点开就看,人生中最浪费的五个小时。】   现场导演听说了向晚直播间的变故,他猫着腰跑过来,在向晚耳语,建议她让房管封了那几个活跃账号。   骤然听到导演的话,向晚缓缓抬起头,眼神透着你在说什么的迷茫。   她太投入了,已经忘记自己在录节目了。   简单地了解了一下现在直播间乌烟瘴气的情况,向晚垂眸看着自己手上解了大半天还没解开的圣剑,露出一抹苦笑。   “他们嘲得对,封人家号干什么?”   向晚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圣剑上面移开,她根本不在意弹幕上到底闹成什么样了,也不在意自己因此流失了多少观众。   “对了,”向晚突然问,“傅老师那边的风向怎么样?”   导演笑了,“向老师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其他所有嘉宾的直播间观看人数都比您多,弹幕上也是一派和谐,尤其是傅老师。”   “现场演技教学,尤其是一开始剧院的人不认识傅老师,直到傅老师重新演绎了他们话剧一个片段,那群人直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观众就喜欢看这种爽文剧情!”   向晚听见这话,没忍住抿嘴一笑,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姐姐如何大杀四方趾高气昂的模样。   这样的傅笙,才是她喜欢的姐姐啊。   “总之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把握一下。”导演说完这句话匆匆离去。   店铺老板和导演前后脚回来,他在向晚手边放了杯咖啡,和用报纸包着的一个三明治。   “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你到现在还没吃饭。”   向晚抬头看,太阳已经从她印象中的偏东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西方,下午都已经过了一半了。   呼——   向晚长出一口气,老板说得对,人的体力和思考力是有限的,更别说她现在还是药物控制下的伪Omega状态,她撑着桌子站起身,眼前甚至一阵眩晕。   向晚冲着老板善意地笑了笑,拿起桌上为她准备的咖啡和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向晚的吃相很斯文,多年的教养让她即使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仍旧能保持仪态,外人只知道赏心悦目,但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养成的习惯。   半个小时之后,向晚拿出纸巾轻轻地擦掉嘴角的污渍,又一次拿起桌上的圣剑。   【我的天,球球了,你放弃吧,找个工去打吧!】   弹幕上哪怕是向晚的粉丝这时候也受不了了,到现在为止向晚净赚负四百,相比起来别的嘉宾那里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她们纷纷留言,让向晚去找个厂上班吧。   而向晚就像是上头了一样,她和手里的这个puzzle死磕,非要把圣剑解开不可。   短暂休整半小时之后,向晚又一次拿起了puzzle,弹幕几乎要崩溃了,做向晚的粉丝以来,她们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向晚这边的故事被很多双开的观众散播到了别的直播间去,现在几乎所有的都知道了,向晚胜负欲上头,然而垫底预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向晚这一次好像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虽然偶尔还是会回退几步,但再也没有出现过全盘推倒重来的情况。   夕阳西下,距离向晚和老板约定的八个小时越来越近,桌上倒计时器的数字越来越小,等到计时器归零之后半小时,也就是节目组约定停止打工的时间。   向晚败局已定。   但她却很平静,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走远,任何消息都不能让她有所触动。   哦,可能需要除了某人。   咔——咔——咔——   向晚的手速越来越快,绕过了之前的思维误区,她已经知道第一块是怎么回事了。   啪——   向晚取出了第一块部件,弯曲的小木块滚落到桌面上,整个puzzle缺失了一块,内部结构清晰可见,向晚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构造,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嘀嘀嘀——   计时器的闹钟响起,老板抬手就按掉了,他看见向晚抽出第一块的时候,激动地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原来圣剑真的能解开,而他即将成为第一个见证这个盛举的人!   然而向晚却远没有他那么兴奋,向晚缓缓起身,对老板微笑:“我失败了。”   【?】   【不是都解开了第一块了?后面的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前面的,就是时间问题。】   经过这个弹幕的提醒,很多人这才意识到,向晚参加的是一个限时比赛。   老板一愣,没想到向晚居然会认输,他把定时器往地上一扔,胸前剧烈地起伏:“哦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时间不重要,而且我猜您很快就能完全解开圣剑了。”   向晚又瞟了一眼桌上的半成品,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群里节目组已经在催促集合了。   现在她已经确认自己能解开圣剑了,但是后面的几块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向晚自己也不能确定。   更何况......   “说了限时就要限时,毕竟从理论上说,只要不限制尝试的次数,总有解开的时候,那就没有意义了。”   向晚把一项惊天动地的工程,说得好像流水线体力劳动一样简单,老板都愣住了。   弹幕也愣住了。   “这样啊......”老板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向晚更加肃然起敬。   她已经知道怎么解了,但是她选择尊重契约!   “那我们现在不管这个该死的比赛,您只需要遵循您的内心,在数万人的见证下,完成这一创举。”老板说得心潮澎湃。   “但是,”向晚又看了一眼时间,“我要来不及了。”   她要集合了,节目组后面还有安排,而她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要见到傅笙。   她刚刚完成了人生的一大目标,虽然比当初定下目标时晚了十几年,但她依旧欣喜若狂。   她想要和人分享这一喜讯,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就是傅笙。   “虽然没拿到奖品,但是今天很开心,感谢老板。”向晚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老板突然拉住了向晚,“我从没见过像您这样适合解谜的人,我希望我们能交个朋友。”   老板拖着肥硕的身躯艰难地从桌子后面挪出来,他挡住向晚离开的方向,眼睛里闪烁着向晚熟悉的小迷弟的光芒。   “虽然按照契约我不能支付给您奖金,但作为朋友,我们店里的任何一个puzzle都可以送给您当礼物!”老板慷慨道。   这个提议让向晚动了心,她目光在店里逡巡了一圈,在老板期待的目光中,指向了墙边一个不起眼的普通等级puzzle盒子。   上面印着实物图,那个puzzle是个比较传统的立方体盒型,上面刻着几个排列成折线的原点。   “给我看看那个。”向晚说。   “那个?那个很普通!”老板很不解,他原本以为向晚肯定会选择把没来得及完全解开的圣剑带回家。   “对,我就要那个。”   向晚说得很明确,老板只好费劲踮起脚尖,帮向晚拿下来了那个puzzle。   他不情不愿地看着向晚拆开了puzzle那款puzzle的包装盒,轻轻抚摸了一遍puzzle上面的雕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向晚问。   “这是仙后座。”老板说得是这款puzzle的名称。   “对,这是仙后座。”向晚指着上面的五星连线,回忆仿佛飘上了天空。   “传说仙后座代表着神话中的一个古老国家的皇后,她犯了错被神明惩罚,罚她永远谦卑而永不可及地绕着北极星转啊转啊,直到洗清自己因狂妄和贪念而犯下的过错。”   给向晚讲述这个古老童话的女人下一秒就指尖偏移,指向了和仙后座遥相对应的北极星。那么远,那么近,向晚永远记住了那个夜晚的风,和风里醉眼朦胧的女人。   她一眼就发现了货架上摆的这款puzzle,她很想要亲手试一试,看看这个puzzle是否如她所想。   向晚平举着puzzle转身,让仙后座面向正北方,轻轻推动puzzle盒盖,薄薄的木板被顺利推开。   旁观了这一切的老板瞪大了眼睛:“这里面是磁石设计,只有转到正确的方位才能让定位磁石转到刚好能让开卡口的位置,设计虽然简单,但我从没见过这么快就能解开的人!”   “你也玩过这一款吗?”老板激动地问。   “没有,我没玩过。”   “但是有个人给我讲过,仙后座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解锁重要道具。   圣剑的解法大家可以去B站康康“GM的秘密基地”,这个up主用了117步解开,还制作了完整的建模,非常厉害!!!   感谢在2021-06-01 21:27:35~2021-06-04 00: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桦 6瓶;白白白八、吃淼的羊 5瓶;君王不早朝、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赌场   向晚来到节目组的集合地点, 其他嘉宾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入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黎缘,他正一个一个地问其他人都赚到了多少钱, 越问越愁眉苦脸。   “向老师, ”他过来打了个招呼, “你今天赚的......算了我不问了, 你肯定赚得超多。”   黎缘苦笑一声, 他还没忘记上一期被傅笙和向晚两个人联手虐得欲哭无泪的经历。   “要我说还是你们两个牛逼,”黎缘啧啧赞叹,“我今天一整个上午根本就没开张, 这群洋鬼子的后人对我们那一套根本不感冒,我吆喝地嗓子都哑了, 午饭都没敢吃, 就赚了这么点。”   黎缘掏出兜里的一把零钱,问向晚:“来吧,羞辱我吧, 说你赚了多少?”   “一百。”向晚微笑。   “只赚了一百?”黎缘惊呼。   “是赔到只剩一百。”向晚纠正道。   “只剩一百, 怎么可能?”黎缘大声惊呼,被旁边的于玄从背后勒住了脖子。   “向晚参加智力比赛冲奖金,结果没冲到还亏了报名费。”于玄趴在黎缘耳边跟他科普今天发生了什么,他们或多或少都找工作人员打听了自己直播间弹幕上的风向, 自然也就知道了向晚那边的情况。   “你收敛点, 别人正委屈着呢。”于玄说完这句话就松开了胳膊, 黎缘原地怔愣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向晚,最后鸵鸟心态地溜之大吉,向晚身边好像被隔离出了一个无人的真空地带。   闻尔白打破了僵局。   他走到向晚身边, 跟摄像打了声招呼,把向晚拉到旁边拍不到的角落说话。   【哪个要他安慰啊,某些人是不是自我意识太过剩了?】   弹幕上很多人见了这一幕都气得跳脚,虽然到处散播向晚比赛败北的人是她们,但多数都是善意的嘲笑,当看到向晚回到集合地被这群人小心翼翼地孤立时,她们就很难受了。   【不就是个游戏吗,我们晚晚没有这么玻璃心好么?】   现在这个闻尔白居然还要背着人跟向晚说话,他真当大家忘记了两个人昨天见面起的针锋相对了吗?谁要他假惺惺的安慰!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闻尔白抱着胳膊看向晚,而向晚靠着背后的墙面,闲适地抬头,面上一片平静。   “没赚到钱,反倒还亏本了?”闻尔白扯动唇角,“没想到你这么菜啊。”   “还行吧,自然是没有你这种偷了别人人生的大艺术家有本事。”向晚嘲讽回去。   “你......”向晚戳中了闻尔白的痛脚,那是他最后悔的事。   “我带她回家,我会好好补偿她,家里人都很想她.....”   “闻公子这些话,你自己信吗?”向晚打断了闻尔白的话。   “闻家是什么家世,想要找一个失散的女儿,有这么难吗?况且姐姐又不在什么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她一直在娱乐圈里抛头露面,就算之前一直不火,也总归能被人看见吧。”   “你们真的想找她回家吗?”   “别假惺惺的了,真恶心。”   闻尔白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虚的,向晚也没心情深究,如果最终傅笙认下了闻家人,她也愿意跟着傅笙改口,但前提是,姐姐必须知晓当年和这些年里发生的真相。   “你敢告诉她吗?”向晚问。   “如果你真想补偿姐姐,就该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现在很快乐,而我也能守护她的快乐。”   “你怎么守护?”闻尔白反问,“你敢告诉她你是个alpha吗?”   “我不必告诉她。”向晚已经完全想好了。   “我可以一辈子用抑制剂,当一辈子Omega,用Omega的身份守护她。”   “哈哈,”闻尔白好像听见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当一辈子Omega,难道你接近她不是为了AO之间那点事吗,一直装Omega你还怎么得手?”   向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只要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什么关系重要吗?如果姐姐想要亲密感情关系,我也可以和她谈OO恋,如果姐姐不需要,那一直当朋友也挺好。”   “我全都听她的。”   闻尔白沉默,他没想到向晚能这么说,身为一个alpha,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为自己的爱人做到这一步。   向晚和他无仇无怨,她对他的敌意完全来自于对傅笙的怜惜,想问你很清楚自己已经是向家可有可无的弃子,却对上了闻家声名在外的大公子。   闻尔白心里隐隐明白,向晚应该是他能找到的,最爱傅笙的人了。   但是他仍然不能就这么让步。   “你想要和傅笙一辈子在一起,傅笙未必有这样的想法,向小姐别太一厢情愿了。”闻尔白顿了顿,这话又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傅笙跟你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呢?你不恢复alpha的身份,那只能是个弱者,谁会喜欢弱者呢?”   “弱怎么了?我们Omega就是弱,吃你家大米了?”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向晚和闻尔白猛地转头,发现傅笙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先别说最后的胜负还没定呢,就算是定了,晚晚偶尔输一个游戏,你们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傅笙说着,一把拉起向晚的手,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姐姐......你听到了?”向晚迟疑着问。   “对,我听到了!”傅笙义愤填膺,“我还没走到就听见他说什么弱者强者的,我就不明白了,这群alpha怎么就天天把强弱挂在嘴边,就那么有优越感吗?”   向晚:“......对,alpha真是太讨厌了!”   幸好,姐姐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一点点小插曲之后,直播继续进行,来到了节目组安排的晚间项目,一行人来到拉城最负盛名的不夜城,站在门口就已经足够震撼。   娱乐业是拉城的支柱产业,早在联盟成立前这里就是著名的销金窟,联盟成立后很多娱乐产业都被打成非法,唯独留下了拉城这么一个口子。   美其名曰尊重当地文化传统,实际上不过是联盟高层之间彼此妥协的结果。   向晚撇了撇嘴,她就是看不上这些虚与委蛇的把戏。   突然,她垂在身侧的衣袖被人轻轻拉拽了两下,傅笙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晚上还有翻盘的机会,但是你本金太少了,不要轻举妄动,跟着我,我帮你赢回来。”   傅笙白天从剧院那里骗来,哦不对,是赚来了一大笔劳务费,当前手里的资本和闻尔白排并列第一。   她很有底气。   “姐姐......”向晚有些难为情,“你不用管我......”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傅笙自信满满。   走进不夜城大门,灯红酒绿迷人眼,入口处拉起了横幅,带着白手套的服务生一个一个检查来客的身份。   “这是干什么,迎接我们的吗?”黎缘有些飘飘然。   “显然不是。”于玄指着门口的立牌。   “不夜城一楼是拍卖大厅,今天的拍品很抢手。”闻尔白也看向那块立牌,上面是今日拍品的照片。   “竟然有‘湛蓝之心’吗?”闻尔白有些意外。   “哪个是‘湛蓝之心’,是压轴的那个蓝宝石项链吗?”傅笙问。   “是的,那是古老的勃特莱姆家族流传下来的传世珍宝,据说是第一任家主耗费半生心血为他的爱人打造的,项链上的那块蓝宝石纯净无瑕,和他的心脏一样重,他用这颗宝石象征他的真心,向他的妻子求婚。”   向晚小声地给傅笙讲了这个故事,故事很浪漫,讲完之后,向晚的心奇异地跳动了一下,她脑海里好像突然出现了几百年前勃特莱姆亲手帮他妻子把项链挂上的画面,古老的教堂里圣洁典雅,妻子的裙摆上缀着繁花,圣子圣女为她牵起裙角,花瓣如雨一般落下,空气中悠扬管弦乐里氤氲着甜香,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中走向一生的幸福。   “所以,那颗宝石真的和心脏一样重吗?那挂在脖子上难道不会很重?”傅笙突然开口,打破了向晚的想象。   “这......我不知道。”向晚有些尴尬,“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湛蓝之心’。”   “故事很美好,给珠宝增加了很多附加价值。”傅笙尽力云淡风轻地评价着,向晚却注意到傅笙的眼神一秒钟也没从立牌上的照片上移开。   “姐姐喜欢吗?”向晚问。   傅笙赶紧收回视线,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喜欢啊,那么大的宝石,谁不喜欢啊?”   “是吗,我知道了。”向晚轻声回应。   她的声音混在节目组张罗他们一起去赌场的吆喝声中,就连站得最近的傅笙都没听见。   赌场在地下,一行人刚从电梯里出来,憋闷的人气扑面而来,各种叫嚷上混杂在多种酒食的气味中,三教九流在这里交汇。   “规则很简单,大家手上所有的资金就是本钱,看看我们中间有没有能逆天改命的天选之子,现在,大家尽情地玩吧!”   导演念完规则,嘉宾们依次进场,六个人如同水入江海,在人来人往的赌场中毫不起眼。   这个时候,所有直播间的镜头都切给了现场导演,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张手卡四平八稳地念:   “各位观众请注意,除拉城以外,在联盟各处赌博行为均属违法。”   “拉城旅游局提醒大家,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请大家量入为出、适度消费......”   【闭嘴吧!】   【好家伙节目组求生欲好强,以为我们看了节目就回去赌钱吗?笑死,我根本没有钱!】   【导演快走吧,我要康美女姐姐!】   导演顶着被喷的压力,语速越来越快,终于念完了求生欲套餐,脚底抹油跑路。   镜头再一转,又回到了各位嘉宾的身上。   一阵人潮涌来,傅笙下意识地拉住向晚,怕她被人潮冲散,两人走走停停,傅笙四处打量,跃跃欲试。   “姐姐,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向晚指向右边一个大牌桌,荷官双手灵活,纸牌在她指尖翻飞。   傅笙顺着向晚指的方向看过去,性感荷官穿着谨慎衬衫,胸前鼓鼓囊囊,薄透的布料几乎能透出里面销魂的弧线。   “不行!”傅笙一口拒绝。   向晚:“?”   “你有多少本钱,就想着上桌?我们要力求稳妥!”傅笙义正词严。   “来,我们来玩这个!”傅笙拉着向晚左转,目不斜视地走向左边墙角的一排老虎机。   傅笙摸出一枚兑换的筹码投进机器里,拉下手柄,机器上显示框上图案开始跳动,越来越快,而后又逐渐变慢,最后一个一个停下。   第一个,橘子。   第二个,橘子。   第三个......   傅笙屏气凝神,看着老虎图案翻过,下一个是......   橘子!   傅笙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她几乎要原地跳起来了,可是这机器仿佛就是要同她作对,傅笙眼睁睁地看着显示框里翻到橘子之后,又缓缓地翻了过去,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后面一个可乐图案上,彻底不动了。   傅笙:“艹!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道具+1   ------   上一秒 傅笙:我们力求稳妥   下一秒 傅笙:艹,再来! 第74章 老赌棍   “姐姐......”   “姐姐......”   “先停一下......”   然后向晚就眼睁睁看着傅笙赌性上头, 在这个老虎机里豪掷千金。   一次都没有赢。   “姐姐!”向晚提高了音量叫她,终于吸引了傅笙的注意。   “这种机器是可以人为确定连输多少次才能赢的,姐姐不用再试了。”   向晚说着, 自己投进去了一枚筹码, 静静等待了几秒钟, 屏幕上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图标。   向晚摸走了机器吐出来的所有筹码, 对傅笙笑道:“看, 算好次数一击即中。”   傅笙:“......”   接着,她就看着向晚用这一波的收入接连转战好几桌,从最简单的摇骰子赌大小到复杂的德州/扑克, 向晚面前的筹码越来愈多,她干脆让荷官开了个台, 自己开局拉人。   傅笙:“......没想到, 你还挺厉害的......”   “不不不,”向晚特别虚伪地谦虚了一下:“都是运气好。”   “再者说,我的本金不多, 要不是有姐姐祝我一臂之力, 我也不可能翻得这么快。”   “那......你现在已经翻了十倍不止了,他们估计都没有你这个手气,今天你第一名预定,现在用不着我陪着你了吧。”   傅笙的语气有些低落, 就差把你不需要我了这几个打字写在脸上了。   向晚一愣, 强行拉着傅笙在自己身边坐下。   “姐姐你看, 我和那些赌场大亨相比少了点什么?”向晚问。   傅笙摇头。   向晚暧昧一笑,“我身边少了个美女姐姐啊。”   向晚说这话时,对面桌有个大佬正好麻将自摸胡了全桌,一圈下来几十枚筹码入仓, 他淫/笑着摸出一枚,塞进身边穿着低胸礼服的美女胸口。   低胸美女受宠若惊,在金主下巴上印了个边缘清晰的红唇印。   向晚:“......”   傅笙起身就走。   “姐姐别走啊!你在这我心里踏实,手气也好,你要是走了我说不定就要连跪了。”   “姐姐你就是我的神,我的缪斯,我的卡密!”   向晚急了什么话都往外蹦,傅笙背对着她,绷不住笑了。   “我为什么要陪着你,这不是浪费我自己赚钱的时间吗?”傅笙故意压着声调说。   “今晚结束的时候,我赚了多少,我都给你分一半。”向晚承诺道。   “呵,”傅笙嗤笑,“节目组说了,这一期不允许结盟。”   向晚咬牙:“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和你同甘共苦。”   这一句话里的“同甘共苦”这个词突然戳中了傅笙,她见过圈子里太多人一起咬牙扛过艰苦岁月,结果却没能像当年约好的一样一起走花路,更多的人在追梦的路上,就已经悄悄走散了。   人和人的机缘不一样,前程也不一样,幸好向晚已经早早站到了足以睥睨众生的位置,而傅笙也看过了峰顶的风景。   她不会嫉妒向晚,向晚也犯不着陷害她,她们都在最好的时机,遇上了对方。   傅笙在转眼之间里思考了很多,但落在外人眼里,她好像只是和向晚闹了两句脾气,又回到了向晚身边。   “你玩吧,我看着。”傅笙道。   牌局支起来,很快就有赌客上桌,一桌十人很快坐齐,第一把由向晚坐庄,她下手一次是大盲注和小盲注,荷官给每个人手里发了两张牌,大小盲注依次下注之后,所有人都翻开了自己的底牌。   向晚给傅笙看了眼自己的底牌,一张黑桃6,一张黑桃10,之后荷官会总共开出五张牌,每个玩家的底牌和桌上的五张牌放在一起比较,取牌面最大的五张上桌,凑出最大牌型的玩家获胜,可以吃掉牌桌奖池内的所有筹码。   公共牌还没开,向晚有凑成顺子的可能,但比较极限。   傅笙不动声色,站在向晚身后安安心心地演好一个漂亮花瓶,而向晚则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跟了注。   有两个人直接弃牌走人,剩下的八个人补平了奖池,荷官开出三张牌,一张黑桃A,一张红桃四,一张黑桃K。   向晚的顺子凑不成了,但是眼下有一个更搞人心态的局面,如果接下来的两张公共牌当中能再开出一张黑桃,她就能凑成五张同花了!   傅笙的手搭上了向晚的肩膀,向晚懒洋洋地开口:“我要加注。”   牌桌上,又有两人人看了公共牌之后权衡了片刻,再听到向晚加注之后,干脆弃掉了底牌。   现在,桌上就只有六人了。   向晚把筹码翻了一倍,其余人要想继续玩下去,也只能翻倍,维持到每个人下注钱数持平,荷官才能开牌。   第四张公共牌,开出了一张方片J。   牌桌上响起一声抽气声,公共牌中地JKA挨得太近了,如果有人手里有10和Q,就能凑成顺子,但可惜这个J是方片,而K和A是黑桃,花色不一样,不然就有可能凑出德州扑克里最大的牌型,10JQKA同花顺,也叫皇家同花顺。   “我要加注!”有个人大喊。   他眼睛中闪着疯狂的光,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咽了咽口水,补充道:“我翻十倍!”   当即,除了向晚以外,剩下的四个人全都弃牌。   他这么大的反应,不用想,手里肯定有10和Q,凑成了顺子,那人就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其他玩家,他手里的牌大,你们都知难而退吧!   向晚眯眼,手指在反扣的底牌上摩梭,还有一张公共牌没有开,而那个人手里的牌型已经基本上定了。   如果最后一张能开出黑桃,向晚就能凑成同花,比那人的杂色顺子大一头,但问题是,她能开出黑桃吗?   傅笙心里打鼓,那可是十倍跟注,赌得太大了,如果此刻是她自己上桌,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弃牌了,但向晚好像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傅笙捏紧了向晚的肩膀,想要提醒她弃牌,没想到向晚干净利落地把自己面前的筹码支出去了一大半,跟上了这个十倍的注。   “朋友,你还加吗?”向晚抬眼问。   那个手里有顺子的没想到竟然没把所有人逼退,而向晚还一副奉陪到底的姿态,他仔细看了眼牌型,公共牌中有两张黑桃,能压过他的就只有同花了,可就算向晚手里是两张黑桃,那也要看最后一张公共牌开出来是什么结果,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人瞪了一眼向晚,突然气势就上来了。   “不加了是吧?那我all in,你跟吗?”向晚懒洋洋的,好像胜负已定,只想再从他身上榨出些油水。   她凭什么?   顺子老哥又仔细琢磨了下牌型,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他思维定势了!   他只知道自己手里有10和Q,但如果向晚也有呢?如果向晚手里的是黑桃10和Q呢?   那可是踏马的皇家同花顺!   怪不得她敢all in !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真能看见皇家同花顺,也算是值了。   那人把自己面前的筹码往向晚那里一推,弃了牌。   “承让。”向晚勾起唇角。   知道向晚底牌的傅笙已经看傻了,她眼睁睁看着向晚在最后一张公共牌没翻出来,底牌还没成形的时候靠演技逼退了对面手握大顺子的玩家。   “让我瞻仰一下皇家同花顺长什么样?”牌桌上的人起哄。   向晚一笑,大大方方地翻开了自己的底牌。   “我可没有那么好的手气,的确是承让了。”   “你!”最后那个玩家气得目眦欲裂,“你连个同花都没有,你竟然敢all in?”   “也不能说没有吧,最后一张牌还没开,一切皆有可能。”   说着,向晚伸手切掉牌堆最上面的那张牌之后,翻开了下一张公共牌。   黑桃7。   “看吧,同花这不是来了?”   等到最后一张公共牌开出来,向晚手里就是一套同花,照样压那人的杂色顺子一头,向晚要不是all in吓退了他,下一把他可能还要加注,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这么多了。   可以说,向晚还帮了他。   想到这,那人讪讪地坐回了原地,尬笑两声,装作满不在乎,扬声叫唤道:“再来一盘,还来不来?”   “来,当然要来。”还远远不够呢。   向晚这桌德州扑克一摆开,吸引了前仆后继的玩家,她偶尔弃牌一两局让别人赚点钱,其余时间基本一直在疯狂吸金。   傅笙算是看明白了,向晚这厮是个老赌棍了,怪不得她白天敢放手亏钱,原来早就打算好了晚间在赌场里一本万利。   阴险!   “姐姐,你要不要上手玩两把?”向晚对傅笙发出了邀请。   “我不要。”傅笙想也不想就拒绝。   笑死,和向晚这样的老狐狸玩,她该不会输得连底裤都没有了吧?   “我不会坑你的,姐姐还不相信我吗?”   “而且,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玩个尽性怎么够本呢?”   “老虎机那是小孩玩意儿,就是给赌场送钱的,成年人就应该PVP。”向晚持续恶魔低语。   “和你玩,难道不是纯给你送钱吗?”傅笙这么说着,心已经痒了起来,她站在向晚身后看她大杀四方,早就蠢蠢欲动了。   “姐姐这么聪明的人,就算一开始不会玩,现在也应该琢磨出门道了吧,而且新人手壮,姐姐真的不打算感受一下一夜暴富的感觉吗?”向晚继续引诱。   傅笙挣扎许久,终于还是被一句一夜暴富轻易击倒,她恶狠狠地在向晚下手位置坐下,把自己的筹码搬上桌面。   “好啊,来开一盘!”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在攒钱了。   感谢在2021-06-04 17:59:49~2021-06-05 15:2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大演员   傅笙入座, 一桌10人坐齐,荷官给每个人发了两张底牌,她的位置是小盲注, 所谓盲注就是要在看牌前先下注, 傅笙谨慎地下了两枚筹码, 下一个大盲注翻倍下四枚筹码。   接下来玩家看牌, 傅笙手里一对7。   好家伙, 公共牌还没开,傅笙手里已经握着一个对子了,只是这个对子点数不大, 她还应该更谨慎一些。   第一轮有三人弃牌,没有人加注, 所有人把下注补齐到四枚筹码, 荷官开出了前三张公共牌。   红桃7,方片3,和梅花5。   傅笙心里猛地一跳, 她手里的加上公共牌, 已经凑出三张7了,赢面比单纯的一个对子大了不少。   但还不够大,现在桌面上的牌型,有凑出顺子的可能性。   桌上有人眉头紧皱, 傅笙回忆起向晚的操作, 她开始诈唬。   “我要加注。”傅笙说。   向晚瞥了一眼傅笙, 面上看不出喜悲,她默默跟注,留下其余五名玩家也相继跟注,傅笙的加注没有逼退任何一个人。   看来他们手里的牌都至少能凑出对子, 不然不可能在明知别人有大牌的情况下还继续跟注。   傅笙心里咯噔一下,三张按说不算太好的牌,如果有人能凑成顺子,那她就是给人送钱了。   奖池拉平,荷官继续发牌,切掉最上面的第一张牌,下一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翻开,是方片A。   哪都不挨着!   “有人要加注吗?”荷官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问。   傅笙观察了一下牌桌上的其他人,有个人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虽然很快就努力恢复了平静,但还是被资深演员傅笙看破了他内心的波澜。   这张A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牌。   这样看,她手里的三张还是有一定竞争优势的。   “要加注吗?”荷官面向傅笙,又问了一遍。   她的座次很不好,庄家总是最后发话,而小盲注则多数时候需要第一个叫注,傅笙咬咬牙,说:“我再翻一倍。”   有人加倍其余人不想弃牌就要补齐,荷官一路问下去,有人跟注有人弃牌,到了向晚这里,向晚高深莫测地喊出:“我再翻两倍。”   这样一来,其余人要想继续玩下去,最少也要补平到最开始的八倍了。   “跟注。”有个人豪气地补平了奖池。   傅笙咬咬牙,跟上了。   向晚往那人的方向看了过去,他远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估计是手里有一张牌想凑成34567,可惜刚才公共牌开出来的是废牌,他还想看最后一张牌。   向晚抿唇,继续加注:“我再加两倍。”   他们这边你来我往的抬杠引得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德州/扑克的一大亮点就是牌桌上玩家尔虞我诈,有的时候玩家疯狂加码,但手里其实只有一把烂牌,但只要她能把其他人逼退,自己就等独吞丰厚的奖池。   向晚是这种人吗?   她的第一把,就是靠一副还没成型的同花,逼退了对手一套大顺子,但事实也证明,一旦开出最后一张公共牌,向晚的同花也就成型了。   接下来的几把,向晚无一不是靠着大牌赢到了最后,哪怕她手里只有区区两个对子,她也总是牌桌上点数最大的人。   她这个人,好像就是手气很好。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那个抬杠的玩家汗如雨下,因为上一把公共牌开出了个A,现在能凑的顺子不止他一种。   A2345也是一种。   向晚这么心有成竹,她是不是已经凑成了?   虽然如果34567成型,会更大一些,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有成型吗?   他如坐针毡。   “姐姐,你要弃牌吗?”向晚隔过他,去问了傅笙。   傅笙原本正在纠结,听见这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向晚问的是她要不要弃牌。   在有多种提问方式时,人们往往倾向于选择用包含自己希望获得的答案的方式提问,向晚这么问,就提示她其实希望傅笙弃牌。   傅笙:“!”   她明白了,向晚这孩子这局还是在演,她又玩第一把的套路了!   “我跟注。”傅笙回应。   转眼间,她下注的筹码翻了八倍,摞成两摞,赤/裸裸地刺激着剩下那个玩家的神经。   傅笙手里也有大牌。   这个认知压垮了他,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推倒了自己面前码放整齐的筹码堆。   “我弃牌。”他要及时止损。   向晚嘴角勾起。   赌到现在,赌注从最开始的四枚筹码翻到了128枚,一枚筹码对应一百块,傅笙已经掏干了家底。   再开一张公共牌,黑桃6。   上一局弃牌的那人手里有个4,这下的确凑成34567的顺子了!   他双目赤红,深恨自己怎么就这么胆小!   如果他牌小也就罢了,可现在,他明明极有可能手握全场最大的牌,可他却弃牌了!!!   “翻开底牌之前,还有玩家要加注吗?”荷官问。   “我认输,弃牌了。”向晚笑道。   她随手摊开了底牌,一个9一个10,别说顺子了,什么牌型都挨不上。   “就这?你就这?这烂牌你为什么要加倍!!!”那个玩家咆哮。   “你呢?你是什么牌?”他转向傅笙。   傅笙两出了手里的对7,和公共牌可以凑成三张,但还是没有他的顺子大。   “你们俩耍我!”他看明白了,指着傅笙的鼻子就要开骂。   “玩不起?”向晚用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怒火。   那人马上把矛头指向向晚:“你加倍,你加个屁的倍,你输的比我还多,有意思吗你?”   “有意思啊。”向晚冲着傅笙一笑。   “姐姐,赔给你的,不要记恨我啦。”   她说的是一开始入场的时候,在老虎机那里,她就等着傅笙把机器喂饱了,用一枚筹码骗出了傅笙之前所有的投入,现在她不但如数奉还,甚至还给傅笙来了个超级加倍。   傅笙看着这些筹码,心情复杂。   当时在老虎机那里,傅笙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舒服的。   但是愿赌服输,而且向晚也一直试图拉住她,是她自己上头了,也不能全怪向晚。   而且向晚这一手空手套白狼,让傅笙突然清醒过来,她之前从来没沾过赌,一时间竟然忘了,多的是人因为赌一夜之间家财散尽、债台高筑。   他们和傅笙一样,就是上头了,总觉得自己已经投入了这么多,兴许下一把就能时来运转,而如果半途而废,那才是前面所有的成本全都沉没。   然而,人人都想翻盘,可赌场就不是让你翻盘的地方。   傅笙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明明一直告诫着自己要稳妥起见,但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上了头,坐上牌桌也是,要不是向晚护着她,她现在基本上已经输得一分不剩了。   向晚乐呵呵地拿赌场的小竹竿,把奖池里所有的筹码都推到了傅笙面前,然后问:“姐姐,还玩吗?”   是邀约,更像是引诱。   向晚脸上妆容精致,在赌场迷醉的灯光下,妖艳地仿佛吃人不吐骨头地艳鬼,傅笙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向晚并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她偶尔锋芒毕露展现出来的侵略性,让她心惊腿软。   “不了,不玩了,我看看就好。”傅笙扶着桌面起身。   这一把,她被向晚一路护送,赚得盆满钵满,但同时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碰赌博这玩意儿了。   “那就好。”向晚粲然一笑。   “我不撤,你继续来吗?”她挑衅地看向刚刚那盘的受害者。   “来!”   向晚刚刚为了哄傅笙,也算得上是出血了,她心里默默计算着,刚才那几把累计下来,手里差不多还剩下500个筹码。   这远远不够啊。   赌局再开,向晚步步紧逼,她和刚刚那个玩家谁都不肯弃牌,一轮一轮翻倍下来,奖池累积到了一个骇人的数目。   德州/扑克的规则就是,只要加注至少翻倍,一旦前面有人翻了多少倍,后面人再加倍,最少也得比前面那人再翻出一倍来。   那人咬紧牙关,目中几乎喷血,他死死地盯着荷官的手,看她翻出最后一张公共牌。   嘭——   他站了起来,椅子被撞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但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是顺子,他凑出了顺子!   “翻开底牌之前,玩家们还想加倍吗?”荷官问。   “加!我all in!”那人眉飞色舞,挑衅地扫视全场。   “啧。”向晚眉头一皱。   对面all in 了,她如果手里的筹码比对方少,她也需要all in,如果比对方多,那就要补平奖池。   “你手里有多少,别让我数。”向晚说。   “你......你还要跟?”那人目光充血。   如果想要尽可能多地赢钱,就应该每一轮都踩在其他玩家的底线上,一点一点引诱着他们多跟注,这样奖池里的钱才更多。   像他这样在最后关头all in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手里有绝好的牌,这样傻子也知道及时止损跑路,谁也不会跟他的注。   他这么做,不过是想在向晚面前出口恶气罢了。   但是,向晚居然跟注?   他一瞬间大脑空白,滚烫的脸颊被赌场的冷风扫到,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身。   “开牌吧。”向晚淡淡道。   “我是顺子!”他绝望地大喊。   “我也是。”向晚翻开了自己的底牌。   唯一的区别是,那个玩家顺头,向晚顺尾,同样是顺子,向晚的牌面更大。   “再见。”向晚残忍地微笑,独吞了奖池。   那人瘫坐在地上,衣服背后被汗水打湿,周围人摸摸地后退一步,在向晚的牌桌外面围成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包围圈。   “还有人想上手来一把吗?我下注很大方的。”向晚问。   鸦雀无声。   她旁边不少人观战了整晚,毫无疑问向晚是个高手,甚至可以说是个魔鬼,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眨眼间已经收割了半边赌场的散户。   而另半边,在另一个玩家的统治之下。   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议论声由远及近,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小道,有个人稳步走来。   “没想到,向小姐也是个玩咖啊。”来人站着,居高临下笑道。   向晚坐在远处,气势却并没有被人压倒一头,她抬眼,茶色的眸子倒映着来人的身影。   “闻公子,要不要玩一把?”向晚问。   “正有此意。”闻尔白道。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最后一位受害者入场!   -----   本章剧情纯属虚构,切勿模仿! 第76章 心理战   今晚赌场的东西两大魔头见面约架, 直接惊动了赌场经理,这两位明显是积怨已深,而且技术都有些邪门, 现场的玩家心里都清楚, 这时候和这两位上一桌, 只有被收割的份。   “两位, 不如移步包间?”   一身考究西装的经理谦逊地在两人面前鞠了个躬, 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指向大堂最里面的包间,包间门口有显示屏可以投出牌桌上的场景,平时很少对散户玩家开放。   向晚一笑:“可以啊。”   “我也要上桌。”傅笙拦住了经理。   经理看了向晚一眼, 向晚轻轻圈住傅笙的肩膀,“姐姐, 你要是想玩我回头可以陪你玩, 但这一局你别参加。”   “我可能一时顾不上你。”   “你不用顾及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   “傅笙,”闻尔白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我和向晚之间的事, 你不要掺和。”   傅笙没想到在这方面向晚和闻尔白竟然达成了统一战线,两个人都摆出了一副大人吵架小孩别插嘴的姿态,拒绝傅笙的加入。   虽然傅笙大概可以理解他们两人的赌局一定非常极端,他们不想误伤别人, 但......   傅笙就是不想让向晚和闻尔白两人独处一室, 好像他们两个中间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一样,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说她小气也好,说她占有欲太强也罢,傅笙就是心里不爽。   像是有什么空悬在当中的东西, 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心。   最终傅笙一个人还是没能拗过向晚和闻尔白两个人,他俩被经理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包间,而傅笙则被格挡在门外。   德州/扑克最少两人就可以玩,包间里向晚和闻尔白可以安安静静地一决高下。   而且,向晚双眼微眯,她看上闻尔白名下的数目惊人的筹码了。很显然,这个晚上大丰收的不止她一个人。   “就我们两个吗?那可就不能中途弃牌了。”闻尔白提醒。   “弃牌,不就是认输嘛。”向晚无所谓地笑了笑。   【那个,我是来看搞笑旅游生活综艺的,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弹幕上有人已经看不懂了。   【话说,这节目这么搞真的不会凉吗?】有人问。   【应该......不会吧。虽然但是,我猜节目组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们会玩到这么大......吧?】   【我猜,节目组想象中的剧本应该是嘉宾们揣着本金来开眼界,然后很快输完了睡觉,大家哈哈一笑,再宣传一下赌博的害处,就差不多了。】   【认同。而且其他几个嘉宾拿的就是这个剧本,向晚和闻尔白就尼玛离谱!】   可以同时开几个直播间的观众们,最后基本上都在向晚和闻尔白那两边躺平,主要是见过打牌的,没见过操作这么骚的,这回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那个......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闻尔白和向晚这对儿很好嗑吗?相爱相杀,王不见王,就很有张力(轻轻)】   【前面的,对就只有你一个人!】   一大波傅笙向晚的cp粉赶来,把搞邪/教的向晚闻尔白cp粉淹没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我知道我不对,我先道歉了,但我还是想买一股闻尔白。】   这条弹幕开了个口子,接下来居然跟了好几条买股的弹幕,短短几分钟,直播间里吵得不可开交,房管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禁她们的言。   也不可能去问蒸煮了,闻尔白和向晚两个人已经进了包间,除了两位玩家和荷官以外,所有人都得在大厅里看实况转播,现场导演也进不去。   这是拉城不夜城的规矩。   现场导演一咬牙,道:“不禁言,就让她们吵,热度都是吵出来的。”   包间里,闻尔白和向晚坐在圆桌两侧,赌场经理走到两人正中,当着两人的面拆开了一副崭新的牌,她正要上手洗牌,突然被闻尔白叫停。   “等一下,我可以更换荷官吗?”闻尔白问。   “我没有异议,谁当荷官都一样。”向晚耸了耸肩。   他的视线从向晚和这个经理的脸上滑过,这个经理出现得太巧了,他刚刚给向晚下了战书,她就出现了,还是从向晚那半边走出来的。   他有点信不过这个经理。   “可以,您可以自选荷官,只要两方都认可,就可以为您开牌。”经理保持着得体的笑意,替两位打开了包间门,所有荷官依次在包间外站定,闻尔白粗略地扫了一眼,指了个第二排左数第四个的女性beta,长相平平,还没有性别,混在人堆里一眼都看不到。   新来的荷官重新开了一副新牌,向两人展示过之后,手指灵巧地在纸牌中间穿行,花里胡哨的扑克牌上下翻飞,被洗成毫无规律的一摞。   荷官抬眼看了向晚一眼,向晚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从进入不夜城之后就一直挂着这副表情,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荷官又看了闻尔白一眼,他对着她点头示意。   荷官发牌了,每人两张底牌。   向晚谨慎地把纸牌翻开了一个角,看了一眼花色之后马上盖回去,比她在大堂里小心很多。   而她对面的闻尔白也是如此,两人都很谨慎。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直播间的观众正和大堂里的围观群众一起,通过包间外面的转播屏幕围观大佬的世纪之战。   赌场官方很会来事,他们已经统计出来了向晚和闻尔白今夜在不夜城的战绩,两人现在名下的筹码总数差不多,向晚有将近四万个筹码,闻尔白有不到五万个。   【好家伙,这么看还是闻尔白技高一筹啊。】   【但是我们晚晚进场的时候身上的钱只够兑换一枚筹码,要知道加注这玩意是指数函数,晚晚前期本小就玩不大,积累资金比闻尔白慢很多。】   【而且晚晚还给傅老师放水了!】   傅笙名下有小一千枚筹码,遥遥领先于其他嘉宾,是她手气比别人好吗?   不是,是因为她有向晚。   【前面的,用词要客观,那不叫放水,那叫放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么放海!】   弹幕上一群人嘻嘻哈哈,他们看不懂场上的局势,所以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但赌场的围观群众不一样,他们很多都会玩,也就更能理解上桌的向晚和闻尔白是什么心情。   他俩初始投注之后,荷官翻出了三张公共牌。   黑桃J、Q、K。   公共牌很大,甚至还有能凑成皇家同花顺的可能,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向晚和闻尔白的底牌扣在包间特制的桌面上,直接通过显示屏明牌展示给观众,向晚手里是黑桃7和方片3,闻尔白手里是梅花4和红桃5。   这都什么烂牌?   如果是普通的牌局,看到底牌的一瞬间就可以选择弃牌走人了,就算是想看一眼公共牌,看到这种完全靠不上的牌型,也该早早弃牌止损。   但是,大佬的想法显然和他们不一样。   这一场只有两个人,如果一人弃牌,就等同于把自己的赌注拱手让给对方,而向晚和闻尔白显然并没有这么大度。   “要不要加注?”荷官问。   向晚他们第一轮就各自投了200个筹码打底,第二轮向晚第一个加注:   “翻倍。”   闻尔白不动如山:“再翻两倍。”   “两倍两倍的没意思,直接翻十倍吧,同意吗?”向晚逼视着闻尔白。   “可以。”   第二轮,两人就凶残加注,奖池里一人的赌注从最开始的二百个筹码直接翻了十倍,现在是一人两千个筹码,比现场很多底层玩家兜里能掏出来的积蓄都多了。   荷官翻开了第四张公共牌,是黑桃A。   【哦豁!绝了!】   现场在窃窃私语,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红光,弹幕上更是闹腾,甚至有人质疑这是节目组整活。   【皇家同花顺,要来了吗?】   现在黑桃JQKA齐备,只要一个黑桃10就能凑出德州/扑克里面最大的牌型,然而这不是最让人兴奋的,最前所未见的是,两个玩家的底牌都和公共牌无关,今晚第一个皇家同花顺,有可能是荷官自己翻出来的。   【这算什么,荷官自摸皇家同花顺?两个玩家的底牌都不够上桌?】   【那就算平局?】   【不行,爷不是来看你们平局的!不许平局!】   【前面的,前四张是巧合,你知道能自摸出皇家同花顺有多难吗?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也说了,连前四张的巧合都能出来,第五张再巧合一个,有什么不可能吗?】   【赌不赌,第五张绝壁不是10!】   【赌就赌,输了倒立拉屎!】   包间里赌局还没开盘,弹幕上的赌局就已经约定好了,数万网友见证,一约既定,君子不悔!   包间里,向晚看着开出的第四张牌,神色越发凝重。   她手指无意识地在反扣着的底牌上摩梭,第五张牌很关键。   不能是10,不然她和闻尔白的手牌都不能上桌,不过她也不必过分紧张,这种小概率事件基本不会发生。   那就要看,翻开第五张牌之后,她的底牌能不能上桌。   向晚觑了一眼闻尔白,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向家家学渊源,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总是甩不掉的,向晚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那些密不示人的营生她也要接管。   她在牌桌上浸淫了十几年,基本上她一打眼就看得出来对手拿了一手什么样的牌。   闻尔白他应该也是一把数字。   “有人想要加注吗?”荷官问。   “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能写到大家期待已久的开盘啦!其实说来都铺垫这么久了,会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吧?   ---------   本文内容纯属虚构,切勿模仿!!! 第77章 湛蓝之心   “加, 都到这了,不加多没意思?”向晚抱着胳膊往后靠上椅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再翻一倍。”向晚轻飘飘道。   包间外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再翻一倍, 那就是四千个筹码了!   什么叫挥金如土?这才叫挥金如土!   【话说, 你们还记得吗, 一枚筹码可以兑换100块!】   【艹, 差点忘了,尼玛这是四十万!】   闻尔白利索地跟了注,奖池又一次拉平, 荷官发出了最后一张公共牌。   最后一张牌倒扣在桌面上,荷官的手指压在牌上, 目光缓缓在向晚和闻尔白脸上滑过。   “开牌之前, 还有人要加注吗?”荷官问。   “还加吗?”向晚看向闻尔白,眼睛弯成月牙,像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   “我想加。”向晚笑道。   “再翻个一倍吧。”   果然这话一出, 闻尔白脸色一变, 他盯着向晚的脸仔细观察,好像要从她的表情当中读出她到底有什么底牌。   按道理说,公共牌开出了这四张,但凡向晚手里有一张10, 她就可以横着走了, 毕竟只有对面手里有黑桃10才能压过她。   向晚这么大的手笔, 难道她手里真的有10?   闻尔白咬紧了后槽牙。   向晚是个演员,甚至是个影后,她可以精准控制面部哪怕最细微的一块肌肉走向,她的表情根本不可信!   她在诈唬!   上桌的玩家之后他们两个人, 只要她能吓退闻尔白,她就赢了,根本不需要看牌!   向晚此时这么狂妄,正是说明她的底牌根本不堪一击,她就是在用逞强掩饰她的脆弱。   色厉内荏!   “加注!”闻尔白握紧了拳头。   “不,两倍两倍地加太麻烦了!”   “我们直接翻到十倍吧!”   翻到十倍,四万,闻尔白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而向晚要想继续玩下去,就只有all in 了。   “那我就all in。”向晚噙着笑,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推进了奖池。   “你看我都all in 了,闻公子也爽快点?我赶时间。”向晚扬了扬手上的腕表。   离她预估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了,离节目组结束这一体验项目的时间也不远了。   “的确,都到了这一步,十倍和all in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了。”闻尔白也推倒了自己面前所有的砝码。   “输完了回家?”向晚挑眉。   “输完了回家。”闻尔白抿唇。   【9命,这俩人在干什么啊!】   【我感觉气氛很不对劲,这俩人像是有那个深仇大恨,我现在撤股还来得及吗?】最开始跳着买股闻尔白的那个观众色色发抖。   【很奇怪,看完这一场,好像钱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了。】   【确实,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们居然想着早点输完了回家(望天)】   两方都all in了,现在就只等着荷官翻开最后一张牌,她的手指按在牌上,拇指滑向纸牌的边缘。   “等等,我要自己翻。”闻尔白突然开口。   与此同时,向晚的手指也按住了那张牌。   两人都站起了身,一张纸牌上压着三个人的手。   荷官迟疑地松开了手,望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往后退了一步。   “闻公子,这点小事不劳烦你了,我来翻牌吧。”   “不,我自己来。”   向晚和闻尔白针锋相对,空气中的火药味一触即发,两人嘴上客套,手上却半点不相让,向晚当机立断地掀开了最后一张牌的一角。   闻尔白同时掀开了另一角。   刺啦——   硬纸撕裂的声音清楚地通过收音设备传出来,向晚和闻尔白手上各躺着半张扑克牌。   向晚手上是黑桃7,   闻尔白手上是黑桃4!   皇家同花顺没成型,那就什么都不是,但从牌面上来说,向晚和闻尔白手里各能凑成一个对子,只不过向晚是对7,闻尔白是对4!   但是,一张牌怎么可能撕出两个数?   【哦豁!有人出千!】   【终于来了吗?有人出千了?】   弹幕上喧闹成一团,而现场更是人声嘈杂,有人开始推挤包间门,但不夜城最初设计包间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些不稳定因素,包间门坚固无比,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传不进来。   “请问两给对本轮结果有异议吗?”荷官问。   “我们可以提供刚才所有过程的录像回放,由两位玩家自行裁夺。”荷官补充。   原来头顶的摄像头并不只是录给门外的观众看的。   闻尔白仰头瞟了一眼摄像头,再看被人潮冲击着依旧屹立不朽的包间门,突然意识到不夜城设立规矩让玩家间大额交易都在包间里进行的原因。   “如果会看录像抓到了把柄,会怎么样呢?”向晚问。   “对于坏了规矩的人,我们老板自有一套处置方法。”荷官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查吧。”向晚道。   “不必了。”闻尔白冷声叫停。   向晚勾唇浅笑。   向晚毫无疑问出千了,可是闻尔白全程没看出任何破绽,她敢赌这么大,定是笃定哪怕是头顶的摄像头也拍不到什么,向晚比他想象的难缠多了。   闻尔白伸出右手,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也不知是褒是贬。   向晚定定地看了闻尔白一眼,不管褒贬,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伸手握了下他的右手,毫不客气地拿走了两人奖池里的所有筹码。   “谢谢闻公子,希望我还来得及。”向晚说。   闻尔白突然间福至心灵,进场前的记忆突然清晰,向晚专门看了眼楼上拍卖会的轮次安排......   他终于明白了,向晚说的赶时间是什么意思,她真的在赶时间!   十万筹码,她现在手里握着一千万!   包间门打开,浓郁的伏特加味溢出来,围在门口的几个玩家踉跄着后退,有的甚至干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那是闻尔白的信息素,他正处在暴怒的边缘,控制不住信息素外泄。   “晚晚!”傅笙推开前面的人群,冲到向晚面前,她紧皱着眉头,显然也被闻尔白的信息素所波及。   她忌惮地看了闻尔白一眼,拉着向晚消失在人群深处。   节目组的现场导演是个beta,作为一个闻不见信息素的性别,他这时候终于显示出优势,导演紧急叫停了直播,组织beta工作人员疏散人群,自己翻出应急包里的alpha紧急抑制剂喷雾,道了声得罪,冲到闻尔白面前一阵乱喷。   门窗打开,呛人的伏特加味儿散开,闻尔白的一直站在原地,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   许久,他平复下来,愤怒逐渐平复,他没有做出任何过激行为。   人群之外,向晚始终保持着面向闻尔白的方向,卡位把傅笙挡在自己身后。   傅笙对信息素的抵抗能力很强,她被酒味儿呛得上头,并不像大厅里其他Omega或者普通alpha一样几近失控。   她只是像喝醉了一样,心跳很快。   空气中浓郁的alpha信息素让她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她察觉到在烈酒之下,还隐藏着一缕似有若无的茶香,她贪婪地嗅了一口,紧绷的神经仿佛得到舒缓。   “姐姐,还好吗?”茶香的主人问。   “还好,嗯,挺好的。”傅笙耳朵里嗡嗡的,像是血流奔流而过。   短暂的骚乱之后,节目组和赌场工作人员重新维持好现场的秩序,直播线路重新连接,弹幕上都在疯狂讨论刚才的变故。   【什么情况,闻尔白信息素暴走了?】   【大概是吧,好像是被向晚气的。】   【U1S1,alpha这么恐怖吗?他们都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吗?】   【前面的,你知道闻尔白是少见的S级alpha吗?他当然恐怖!】   【好家伙,恐A了。】   【那个,有人注意到了吗,包间刚打开外面的人就受不了了,可是向晚和他共处一室那么久,好像没受一点影响的样子呢?荷官是beta闻不到,可是向晚可是实打实的Omega啊。】   【!】   突然间,弹幕上所有关于性别的讨论全被清空,房管设定了屏蔽词,只要讨论性别或者信息素的一概关小黑屋,现场导演终于扛不住了。   这可是直播事故啊!   “好了,今天的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工作人员会统计大家今天的战绩,下期节目一开始我们继续按照排位安排住宿,现在大家请跟我们的工作人员一起回住宿酒店。”导演生怕再出乱子,连现场公布一天的排名都省了,只想赶紧结束。   “等等。”向晚不依不饶。   “由于闻公子个人原因浪费我们十分钟拍摄时间,我建议还是补上吧。”   说完,向晚不等导演反应,趁着录制节目尾声的镜头还在,她拉过一个赌场的工作人员,跟对方耳语了几句,那人露出震惊的表情,跟向晚点点头,拿着向晚进入赌场的开户卡匆匆离去。   十分钟后,几乎踩着向晚说的时间,楼顶爆发出一阵惊呼,接下来是很多人走动的声音,向晚抿唇一笑,赶上了。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向晚去而复返,跟在她身后的是一群衣香鬓影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他们一路从楼上的拍卖厅跟过来,就像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豪掷千万砸下了“湛蓝之心”。   两分钟以前,就在即将落槌之际,一个穿着地下一层赌场制服的服务生气喘吁吁的冲上来,二话不说直接举牌,替人开出了一千万的高价,横刀夺爱拍走了当天压轴的拍品“湛蓝之心”。   据说这个服务生的雇主在楼下赌场一晚上疯狂all in,几乎每一把关键局都赢了,把所有的筹码全部兑换成现金,自己碰都没碰就直接转到楼上拍卖大厅。   这个神仙人物,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湛蓝之心,装进了一个从她个人存放柜里取出的木制的盒子里。   向晚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一步比一步走得轻,好像踏在云端,踏上通往命运审判的天梯。   她将她的心意摊开,把她的一切献给神明,她汲汲营营几乎逆天改命,她期待着神明能赐下垂怜。   但也有可能等来的是她的天罚。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你们懂的。   感谢在2021-06-06 01:26:17~2021-06-06 20:4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疋雨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表白   傅笙看着向晚捧着盒子, 一步一步逆着光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的心上。   周围一片寂静,又或者人声喧闹, 但傅笙已经全都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向晚。   向晚来到她面前, 露出了个让傅笙心跳慢一拍的笑容, 如果要傅笙给可爱下一个定义, 那她可能只能选择眼前的画面。   向晚说:“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卧槽,这是湛蓝之心吧, 这一定是湛蓝之心吧!】   【怪不得向晚今天这么凶残,原来是为了拍下这颗心!】   【呜呜呜, 这是我配看到的吗?我宣布晚声今天结婚了!!!】   弹幕上一片混乱, 而现场也不遑多让,从向晚让那个服务生拿着她的开户卡跑出去之后,局面就走向了失控。   “姐姐一定要亲手打开呀。”向晚特意加重了那个“亲手”。   傅笙接过那个盒子, 她想要打开, 却发现没找到盒子的开口,弹幕上这时也有人认出出来了,这是白天的时候向晚从puzzle店老板那里要来的那个puzzle。   【没记错的话,这个puzzle是叫“仙后座”吧?】   傅笙疑惑了一瞬, 不知道向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 怎么打开?”傅笙有点尴尬, 压低了声音问。   “这个......姐姐一定知道怎么打开。”向晚唇角上翘一个克制的弧度,眼神中满是紧张。   原来向晚也会紧张。   傅笙又仔细观察这个盒子,向晚既然说她一定能打开,那就肯定和什么她们两人都知道的事物有关。   突然间, 傅笙注意到了盒子盖上有几个大概排列成“W”形的雕刻斑点。   “一,二,三......”傅笙在心里默数。   总共有五个点。   “这是......”傅笙猛地抬头看向晚,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这是仙后座?”   向晚抿唇,眉眼低垂,默认了这个答案。   傅笙想起,在杀青的那个夏夜,她喝得醉醺醺地靠在向晚肩膀上,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琐碎回忆,突然在一瞬间鲜活起来。   她酒量很好,但那天不知道是酒格外香醇,还是气氛已经足够醉人,总之她脚步虚浮地,拉着向晚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她喜欢星空,那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不管相隔千里,不管贫穷富贵,她只要抬起头,就永远和心中所想的人同沐一片星辉。   宇宙的尽头,就是一片星辰大海,她曾在泥泞污浊之地苦苦挣扎,但她一抬头就能看到来自遥远过去的星辉。   而那一刻的她,也许在亿万年之后,甚至在这颗星球湮灭之后,也能落到另一双抬头仰望的眼睛中。   星辰,是她最大的浪漫主义。   那一晚,傅笙絮絮叨叨,指着满天繁星一个一个给向晚认,其中最好认的,就是永远明亮不移的北极星。   而仙后座,传说中古老帝国受到天罚的王后,被迫永远躬身朝向着最明亮的北极星,永远谦卑,永远追随。   傅笙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木盒子上并没有北极星。   北极星的位置,就在“W”形仙后座开口朝向的位置,那里是平时认定的正北方。   北,在哪呢?   傅笙恍惚间想起,这个赌场是严格坐北朝南的格局,她现在正面对着朝南的正门,那北方就在她的身后。   傅笙心念一动,把木盒子转了个方向,让仙后座朝向北方。   也就是,   她自己。   咔哒——   盒子里传来细微的振动,傅笙轻推盒子上盖,毫无阻力地打开了这个盒子。   盈蓝的宝石躺在天鹅绒的衬布上,那是一个人心脏的重量,此刻就在傅笙手上,脉脉无语。   “姐姐......”向晚轻轻问:“你喜欢吗?”   向晚面对着傅笙,仙后座面对着北极星。   向晚说的是这颗钻石,问的却是,这颗心,你喜欢吗?   “喜欢。”   “当然喜欢。”   傅笙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好像无法思考,酸酸甜甜各种各样的情绪填满了她的胸腔,让她想要单独拎出一种来品味都做不到。   仙后座的传说里,两个主角更像是一主一仆,地位天然不平等,仙后座只能追随仰望着北极星,在她的光芒里默默燃烧自己。   向晚一直把自己当作这样的角色吗?她一直这样惶恐的,恋慕的,小心翼翼地停留在傅笙身边吗?   傅笙不知道。   向晚她明明可以告诉她的,在很早之前就可以告诉她的。   拍摄《女帝》的时候,向晚曾经给傅笙打来过一个深夜来电,电话里的向晚步步紧逼,提出了好些让傅笙心颤的要求。   可当第二天她去质问向晚的时候,向晚选择了一退再退,就好像那些话全然不重要,只是她深夜无聊时的一个玩笑。   当时傅笙还因此怨恨过她,对她冷言冷语过,看着向晚入戏太深陷进角色情绪中一走了之过。   傅笙只想要直球的安全感,却忽略了她的小朋友也需要安全感,向晚究竟积攒了多久的勇气,才敢在这一天孤注一掷?   傅笙心里软成一摊。   “你可以帮我带上吗?”傅笙问。   向晚点点头,她踮起脚尖,精致的手指勾起同样精致的项链,环过傅笙修长的脖颈,在她浓密黑发下的后颈出相遇。   后颈处柔嫩美好的肌肤离向晚的指尖不过分毫,热乎乎的体温轻易传到她的手指上,她几乎想象的到用牙齿刺破那处肌肤时让人灵魂战栗的快感。   向晚闭了闭眼,呼吸中似乎闻道了傅笙身上香甜的奶味,她灵活的手指挂好项链,然后从傅笙的发间穿出来。   没有碰到一丝后颈的肌肤。   傅笙现在知道了,挂着一个人的心,的确很沉。   “好了!可以了!”   眼见着气氛越发诡异,现场导演赶紧跳了出来,他疯狂cue流程,试图把视线从这两人身上转移开。   “鉴于节目结束前发生重大变故,嘉宾今日收益发生剧烈洗牌,排名接过下期揭晓,我们不见不散!”   【你不用掩饰了,我们都看到了!】   刷出这条弹幕,导演突然关闭了直播,而粉丝们却久久不能平静,对着一片黑屏浮想联翩。   【是我浅薄了,我以为湛蓝之心已经够杀了,没想到盒子才是大杀器!】   【前面的,感谢科普,学到了学到了,这就买个仙后座表白。】   就在傅笙辨认出盒子上面的仙后座的时候,弹幕上也有人同步做了科普,还有人当初看到向晚选择那个puzzle时就觉得有故事,把那段直播专门剪了下来。   现在再看,向晚的每一步操作都透露着高级!   【前面的,别学废了,你买得起仙后座,你买得起湛蓝之心吗?你就一个空盒子送得出手?】   【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已经在流泪了。】   这一天,所有人都在为绝美爱情流泪。   有人嗑过这么真的CP吗?   没有!   晚声这对儿,踏马的比那颗一千万的湛蓝之心都真!   话题广场上空飘荡着幸福的空气,无数个野生民政局拔地而起,晚声不仅在一夜之间拥有了自己的结婚证,还在许多特殊平台的文学作品上,没羞没臊地过完了一生。   而蒸煮此时,正略显尴尬地坐在同一个房间里,湛蓝之心好端端地在两人中间摆着,气氛带着诡异的拘谨。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傅笙突然就拥有了世界上最贵重的礼物,她不知道该把那颗心珍藏在哪里,她也还没来得及想好她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向晚。   表白是小朋友主动,那其他的她就应该更主动一些。   毕竟傅笙年纪大,而且经验丰富......吗?   按照那些文的套路,这个时候她应该直接把向晚扑倒在床上,强迫她看着自己慢条斯理地打磨指甲,然后带上指套带上指套,那些作者们总喜欢详细描述这些个过程,傅笙当时看得脸红心跳。   虽然那些文里面,被压在床上的大概率是她。   但是没关系,她俩都是omega,分那么清楚不就生疏了?   然而......这对于小朋友来说会不会有点快,有点太超纲了?   傅笙踌躇着,坚信是自己觉得这么快就耍流氓不合适,绝不是她自己怂了。   “那个......姐姐......”向晚突然有了动静。   傅笙原地弹起,嘴巴不经大脑就先行动,她脱口而出:“我先去洗澡!”   “......好,你去吧。”向晚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傅笙逃命一样奔向浴室,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把淋浴开到最大,氤氲的水汽转眼间把视线蒙上一层白沙,水声里,门外的向晚好像也离得更邈远了。   傅笙仰头,任水从头顶浇下来,热水可以舒缓神经,她逐渐冷静下来。   不行,她不能慌,她如果慌了,小朋友怎么办呢?   理智逐渐回笼,傅笙一点一点盘算着,首先应当先跟小朋友明确,她能接受多亲密的关系......   傅笙突然睁开眼睛,她惊恐地关掉了淋浴,热气消散了一些,浴室的装璜隐隐约约显露出来。   完蛋,她忽略了一件大事!   这是向晚的房间,向晚的浴室!   她双手空空的走进来,本意只想说几句话,不知道怎么发展到她居然冲进了向晚的浴室。   现在的傅笙,身上不着寸缕,鼻端萦绕着向晚身上沐浴露的淡香,和房间的主人一墙之隔。   而傅笙,甚至没有一条自己的浴巾。   事态失控。   而且,更失控的是,浴室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向晚的剪影映在磨砂玻璃门上,她披散着长发,抬手叩响浴室门。   “姐姐怎么突然不洗了,有什么问题吗?”向晚问。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开盘啦! 第79章 过夜   “没!没什么!”傅笙赶快回应。   向晚的身影依旧模模糊糊透过浴室门显出来, 她侧过脸,好像在专注地听傅笙说话,又好像......   试图透过那扇磨砂玻璃门向里面窥探。   “姐姐, 我是问你需不需要浴巾。”向晚晃了晃手, 她手上提着一方可以裹住身体的大浴巾。   “......谢谢。”傅笙道。   “那姐姐开下门吧。”向晚的声音轻快, 像是压抑不住偷笑。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傅笙一截皓腕探出去, 向晚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冷热骤然交替,傅笙的皮肤上汗毛竖立。   她张开手掌摸索, 摸到了一处温软的肌肤。   “姐姐,别摸我手啦。”向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傅笙猛地松开手。   紧接着, 柔软的浴巾被塞进她手里,傅笙飞快地缩回手,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 心砰砰直跳。   稀里糊涂洗完了澡, 傅笙对着镜子用浴巾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浴巾还是有点短,遮住了上面,下面就差点, 遮好了下面, 上面又露得有点多, 傅笙纠结了半天,最终选择把浴巾往下拉,手掩在胸口,小步挪了出去。   打开浴室门, 向晚正背对着傅笙坐在床上,她闻声扭过头来,看清傅笙的一瞬间,眼中有惊艳的光芒一闪而过。   “姐姐,你好美。”向晚喃喃道。   傅笙有些别扭地别开眼去,半晌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能在小朋友面前这么害羞呢,她又回瞪回来。   “姐姐今晚留下吗?我的床很大。”   向晚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这原本是她们刚刚相识时向晚的一句骚话,那时候傅笙倒是来了,但她什么都不敢做,两个人我在宾馆房间的沙发上一起看《女帝》首映,向晚规矩地让人咋舌。   但现在,这句话再说出口,傅笙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小朋友想干什么。   这必不是盖棉被纯聊天的意思啊!   “姐姐,我去洗澡,希望我出来的时候,姐姐已经躺平了哦~”   向晚留下一个平地惊雷,闪进了弥漫着傅笙味道的浴室。   傅笙注视着虚掩着的房间门,向晚其实把选择的权力完全留给了她,小朋友嘴上嚷嚷的厉害,实际上还是很有分寸的。   傅笙脑子里很乱,之前看过那么多不健康的小说视频,现在一下子全都报复回来,强制爱小黑屋,手/铐皮鞭红蜡烛,把傅笙的脑子搅和成了一锅粥。   果然国家宣传抵制黄赌毒,是有道理的。   傅笙拍了拍自己的脸,从酒店房间里摆在床边的复古梳妆台镜子上惊鸿一瞥,看见自己的脸红得可口。   真是丢人啊,都三十岁的人了,居然在小朋友面前露怯,她一个成熟女性,还能不能好了?   傅笙气鼓鼓地生了一会儿闷气,一屁股坐在了向晚床上,柔软的床垫下陷,温温软软地包裹着她。   !   向晚的浴室里水声停了。   傅笙站起身,喉头一片干哑。   她的目光又一次飘向房间门,然后一咬牙走过去,从里面锁上了向晚虚掩的房间门。   锁门,都别想走。   深吸一口气,傅笙直接走到了浴室门口,她抱臂斜倚在墙边,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姿态,她曾经演过许多妖艳大美人,民国时期那种身上泡着颓靡的鸦/片味,指尖夹着一只燃到一半的女士香烟,薄薄的眼皮一扫,看得人骨头都酥了。   傅笙拿捏着气质,等待给她的小朋友一个惊喜。   浴室门打开,氤氲的热气一涌而出,向晚赤着脚走出来,足踝上挂着红丝绳。她身上穿着丝质睡裙,薄薄的布料紧贴在身上,胸前一点布料被发丝上滑落的水珠濡湿,隐隐透出里面白瓷一样的肌肤。   傅笙:“......”   艹,小朋友真会!   傅笙伸手挑起向晚的下巴,食指顺着向晚流畅的下颌线条缓缓滑动,继而轻轻一撩,把她捶在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   碰了碰向晚的耳朵,小朋友的耳朵果然红了。   “姐姐......”向晚的声音越发沙哑。   天旋地转,兵荒马乱。   向晚吻上了傅笙的唇,她的手指穿过傅笙的发丝,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紧紧地抱住傅笙。   这个吻很长,她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她们跌跌撞撞地倒向柔软的大床,向晚和傅笙十指相扣,彼此间亲密无间,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   傅笙的手指向向晚的后颈探去,她记得omega在动情时腺体会发热发肿,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想必向晚也不舒服吧?   “晚晚,”傅笙哑声问:“你......要不要我帮帮你?”   傅笙说着,翻过身凑到向晚的颈窝,嗅到向晚身上的茶香越发浓郁,傅笙唇瓣微张。   向晚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用力到手指边缘一片青白。   “不......不用!”向晚用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拒绝。   她不是omega啊。   不能让傅笙发现她的不一样,装下去、瞒下去,死也不能暴露她的秘密。   向晚没想到,世上最快活的事,于她竟像是一场酷刑。   傅笙眼神涣散,向晚推拒了她互帮互助的好意,那就作罢,她平躺在大床上,被向晚吻得失神。   “我去洗个澡。”向晚说。   说完,她狼狈地冲进浴室,双手颤抖地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仰头一饮而尽。   几秒钟之后,体内咆哮的渴望终于被压下来,向晚睁开眼睛,缓缓突出一口气。   她从没经历过这种,明明上一次的药效还不该过,却硬生生被人勾得体内信息素翻涌,几乎就要冲破药物的禁制。   向晚看着手里的空瓶子,心想下次要找鲁叔再多拿点了。   匆匆洗掉身上的薄汗出来,向晚发现傅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绕到另一边上床,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但是床垫下陷还是惊动了傅笙,她呓语了两个模糊的音节,唇角勾起一个幸福的弧度。   次日,清晨。   傅笙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她望着床单上辐射状延伸出去的褶皱出神,昨晚那个真的是她吗?她能那么疯吗?   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早已起身,床单上甚至连一丝体温都摸不到,傅笙心里一惊,翻身就要下床。   嘶——   站在地面上的一瞬间,傅笙身上松松垮垮的浴巾滑落在地,她手忙脚乱地拉起来,重新裹回身上,冲出了卧室。   阳光洒在客厅里,给墙壁上几百年前的挂毯渡了一层金边,茶几上被人插上了一束染着露水的香水百合,向晚从旁边餐厅走出来,身上还挂着一条围裙。   “快点洗漱,准备吃早餐了。”向晚说。   傅笙被推进洗漱间,洗手台上摆着两个人的口杯,傅笙的那杯已经被接满了温水,挤好牙膏的牙刷横躺在上面。   在傅笙睡着的时候,向晚已经做完了这一切。   这小孩儿,还挺贴心。   傅笙把牙刷塞进嘴里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直到清亮的薄荷味唤醒她的大脑,看清楚自己胸前斑斑点点的痕迹,傅笙突然想起来,昨晚半梦半醒之际,好像确实有个柔软的东西在自己颈胸之间流连。   这小孩,是心虚啊!   早餐中规中矩,但因为做的人不一样而显得格外适口,傅笙吃完之后往沙发上一瘫,故意看着向晚像个小助理一样任劳任怨地收拾餐桌,在过一会儿,她们就可以踏着上午的暖阳离开这座城市了。   傅笙摸出手机,正要习惯性地打开微博,突然意识到,昨晚向晚告白时,节目的摄像头还没关,那些腻腻歪歪的情话,也许大概已经直播出去了。   !   话题广场现在还健在吗?   傅笙突然有点不敢打开了。   她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向晚的表白很内敛,那是只有她们两个知晓的经历,她没在镜头前说什么过分的话,好朋友之间偶尔送个礼物,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那个礼物也许大概有点太贵了,但人人都有挥金如土的倾向,如果她有向晚手里那么多金,她可能挥得比向晚还猖狂。   所以......应该......舆论那边......还能兜得住......吧?   出柜和炒CP不一样,大家喜欢把假的说成真的,喜欢把营业当成真爱,塑料糖越真嗑的越上头。   那个时候,向晚和傅笙在粉丝眼里,就是用来产糖的纸片人。   但嗑糖归嗑糖,一旦牵扯到三次元,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   如果牵连到了向晚,小朋友能受得了吗?   这么想着,傅笙心里最后一点底气也要无了,她甚至不敢搜自己和向晚的名字,生怕开屏暴击一片腥风血雨。   但人总要学会去面对。   傅笙闭着眼睛点开话题广场,打出头两个字母输入法就自动联想到了她常看的“晚声”,傅笙一咬牙点开。   【您搜索的话题不存在。】   ?   什么情况?   傅笙眼前一黑,她又赶紧输入了另一个,“夏荷”。   【您搜索的话题不存在。】   再试一个,“相声”。   这回有,是一个传统曲艺爱好者社团,只有160个关注。   傅笙:“......”   “晚晚,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傅笙叫住了向晚。   向晚:“?”   “就......我们有一批CP粉你知道吗?”傅笙吞吞吐吐道。   “知道啊。我们的粉丝不是大部分都是CP粉吗?”向晚笑道。   小朋友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依旧全心全意地开心着,傅笙想到接下来要告诉她的晴天霹雳,她现在都于心不忍。   “晚晚,我跟你说件事,你要不要先坐下?”傅笙贴心道。   向晚顺从地在傅笙手边坐下,傅笙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就我们的CP粉,那么大一波CP粉,好像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CP粉:诶,就是玩~ 第80章 茶叶罐   向晚和傅笙两个脑袋凑在&—zwnj;起研究了半天, 向晚还让自己助理去查了查,看是不是两人浪得过了火被官方封杀了。   助理表示没听到任何风声,向晚的星途依旧能打。   “那么问题出在哪呢?”傅笙问。   遇事不决, 傅笙决定求助万能的网友。   她想要登小号发条消息问问, 账号都输了&—zwnj;半了, 傅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号加过CP粉群, 而CP当中的另&—zwnj;个当事人眼下就在她旁边坐着, 傅笙老脸&—zwnj;红,装作自己没这个小号。   重新申了&—zwnj;个小号,傅笙冲进了《换&—zwnj;种生活》话题区, 这是她最后的快乐老家了。   傅笙个人小组里,傅笙发问:【断网人发问, 为什么傅笙和向晚的CP话题&—zwnj;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头顶珍珠奶茶问发生了什么?】   消息刚发出去两分钟,傅笙惨遭话题组长捂嘴,被拖进私聊小黑屋里, 话题组长语气严肃:   【我们傅老师和晚晚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zwnj;切都是节目效果,请停止你的造谣行为,不然我们法务部门将会采取行动!】   【等等!】   话题组长发现了傅笙这是个三无小号。   【你该不会是对家黑子吧?】   【我警告你,回你自己地盘去, 再挑事你蒸煮必糊!】   傅笙这是第&—zwnj;次被人骂必糊, 还被人威胁法务要行动, 她看着话题组长顶着傅笙上综艺截出来的美照当头像,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我不是黑子,我要是黑子我蒸煮必糊。】   傅笙面无表情地打下这句话,然后又花了三分钟吹自己和向晚的彩虹屁, 用尽毕生文采,终于勉强让组长相信,自己真的不是黑子。   只是大号发言太浪刚刚被封号的可怜人罢了。   【不知者无罪,那我现在告诉你哦,不要再宣扬晚声是真的了。】   【因为她俩好像真的是真的。】   傅笙:“?”   她试图理解这个小组长的逻辑,但发现粉丝们的逻辑自称&—zwnj;体,让她这个门外汉摸不着头脑。   【那不好吗?我粉的CP是真的。】傅笙问。   【可不敢说可不敢说!!!】   组长&—zwnj;连发来三个感叹号。   【OO恋不容易,只是炒作的话大家哈哈&—zwnj;笑找个乐子就过去了,但要是真的,双方还是公众人士,保不准就戳到了哪些圈外人的雷点,那些人满脑子都是生育,大搞alpha沙文主义,我们晚声怕是要被人整!】   【保持缄默,是最好的守护。】   晚声CP粉们转入地下,这是她们新的口号,&—zwnj;来是为了控制事态,尽量避免出圈,而来也是怕打扰到小情侣的正常生活,毕竟谁也不想看到顶着自己名字的小黄文全网乱飞吧。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们为什么那么笃定呢?】傅笙问。   【告白了啊姐妹!如果这都不算爱?】   组长甩出了昨天节目直播的截图,原来从旁观者视角来看,傅笙那时候感动得都快哭了。   【虽然但是,也没说这&—zwnj;定是告白吧,毕竟也没互相说我爱你啥的。】傅笙还在垂死挣扎。   【呵,那姐妹还真是断网了啊。】   话题组长甩出了她压箱底的存货,那是&—zwnj;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这张截图最早只在几个群里小范围流传,每次流出都能引起轩然大波,有人对群主的推测深信不疑,也有人质疑这就是&—zwnj;场炒作。   组长就是最开始目睹并且相信的&—zwnj;波人,毕竟实打实的时间线摆在这儿,留下聊天记录的人不可能未卜先知。   傅笙点开小图,入眼就是她之前那个小号。   当时她披着马甲想要混进某个CP粉资源群,群主审核身份要求她上消费自证,傅笙随手拍了家里摆着的二人合影,谎称自己是当初拍下这张合影的那个小粉丝。   【这有什么问题吗?】傅笙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姐姐这是你吧?”向晚突然开口。   她指着聊天记录上傅笙小号发出的那张照片,笑得像个终于抓到别人把柄的小狐狸。   与此同时,话题组长的编辑的&—zwnj;长串消息也发过来了。   她先是把那张截图重新发过来,用红笔圈出了傅笙相框旁边不小心入镜的&—zwnj;个精致的铁罐子。   再发了&—zwnj;张《换&—zwnj;种生活》第&—zwnj;期的截图,正是向晚从背包里拿出送给傅笙的安神茶那&—zwnj;幕。   两相对比,茶叶罐&—zwnj;模&—zwnj;样。   【那个群里出现这张图的时候,《换&—zwnj;种生活》第&—zwnj;期还没有播出,不可能有人照着购入同款。】   “可是......同款茶叶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傅笙垂死挣扎。   “呵,姐姐,”向晚轻笑&—zwnj;声,呼吸喷洒在傅笙的颈间,“当然不可能了。”   “这个罐子上的纹饰,是我亲手画的。”   【破案了,傅笙本人混进了CP粉内部,她还四处求资源!】   啪的&—zwnj;声,傅笙赶紧锁了屏,也不知道向晚看见了多少,但向晚那么聪明,她看见截图的&—zwnj;瞬间应该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约等于傅笙自己把自己爆了个干净,□□地去CP粉圈子里裸奔了&—zwnj;圈,还连累小粉丝们帮她堵柜门。   傅笙:“......”   “看来姐姐不乖哦。”   向晚把傅笙的手机抽走,离她越凑越近,直至把傅笙困在她和沙发之间。   “早就跟姐姐说了,不可以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姐姐怎么不听话呢?”   “如果姐姐想要了解这方面,为什么要去问别人呢?”   “你应该来找我啊。”   “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   向晚说&—zwnj;句,傅笙就往后躲避&—zwnj;分,直到向晚说完,她的后背已经紧紧贴在沙发上,面前就是向晚的唇,避无可避。   &—zwnj;个小时之后,向晚的助理上门帮她收拾行李,傅笙慌忙捂住水光潋滟的红唇起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身上,把拉锁&—zwnj;下子拉到最高。   凭什么她没有助理,凭什么她要自己收拾行李,凭什么某个小朋友敢大白天的就这么肆意妄为!   傅笙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把衣服往地上的行李箱里扔,她在心里跟小五疯狂吐槽,&—zwnj;不留神陷入了&—zwnj;个温软的怀抱。   “姐姐,我来帮你&—zwnj;起收拾吧。”向晚说。   她&—zwnj;件&—zwnj;件把傅笙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连内衣都帮她卷好封进密封袋里。   “你放下!”傅笙说。   向晚拿着手里的内衣袋子,突然福至心灵。   她炫耀似的朝傅笙晃了晃,问:“姐姐跟我&—zwnj;起回去吗?”   “不跟我回家的话,我就不还给你了。”说着,向晚作势就要把傅笙的内衣往自己口袋里揣。   “停下!”   “你还要不要脸?”傅笙震惊。   “能把姐姐拐回家,我还要脸干什么?”向晚反问得理直气壮。   傅笙无语凝噎,她发现向晚这死孩子告白了之后好像胆子猛涨,脸皮也厚到让人叹为观止。   而更无语的是,傅笙好像还就吃她这套。   最后的结果就是,傅笙坐上了向晚助理的车,两人&—zwnj;起去机场,机舱的座位也是连座。   但傅笙守住了底线,她坚持要回自己家。   不能太惯着向晚这死孩子,每天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飞机起飞,&—zwnj;路穿越云层,跨过十几个时区,降落在傅笙定居的城市。   向晚和她分道扬镳,她&—zwnj;个人穿过万家灯火,踏着邻里飘散出的饭菜香味走进她的家,打开灯,空荡荡的客厅还维持着她走之前的原状。   打开冰箱,傅笙给自己煮了&—zwnj;碗加了鲜虾蔬菜和荷包蛋的面,吃完配菜之后傅笙象征性地挑了两筷子面条就放下,意犹未尽地喝口汤,然后尽&—zwnj;个女明星的职业修养,保持晚餐只吃半饱。   把锅碗瓢盆送进洗碗机,提着水壶给自己家里的绿植挨个浇水,把走之前洗了晾起来的内衣收回来叠放在衣柜里。   做完这&—zwnj;切之后,傅笙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原本想要让向晚冷静冷静,而现在她却在想念向晚。   明明只分开了几个小时,可她已经开始思念。   她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可是虚假的忙碌终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坐在沙发上面对电视机的&—zwnj;刹那,落寞像潮水&—zwnj;般填满了她的心房。   如果向晚在,家里&—zwnj;定不会这么安静,傅笙第&—zwnj;次发现她已经习惯了的独处竟然这么让她难以忍受,她就要被无边无垠的安静逼疯了。   她打开电视,试图给这个房子里增加&—zwnj;点声音。   主播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播报新闻,偶像剧的男女主为了芝麻绿豆大点事死去活来,纪录片频道又在重复播过八百遍的海底探秘,翻遍了所有节目硬是找不出&—zwnj;个看得下去的。   傅笙只能拿出手机,向晚不知道在忙什么,几个小时了竟然&—zwnj;条消息都没发。   傅笙点开&—zwnj;个熟悉的橘色软件,在登录账号时鬼使神差地退出了自己早上新申请的小号,而是&—zwnj;字&—zwnj;顿地敲了上&—zwnj;个小号的账户密码。   虽然她已经掉马了,但那个账号意味着新鲜和刺激,里面还收藏着她没看完的文包,向晚不在身边,她终于还是向代餐伸出了罪恶的手。   堕落啊!   卡顿了&—zwnj;秒钟之后,傅笙登进了这个小号,铺天盖地的私信消息涌出来,四处都是红点点,晃得她眼睛疼。   这个三无小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数百万粉丝。   她还没用这个号发过任何公开内容,粉丝们居然在建号之初傅笙系统自动发布的那条打招呼的内容下面盖起高楼。   &—zwnj;层&—zwnj;层内容全都&—zwnj;样。   【傅老师,你别担心,我们都知道你从来不用小号的,也从来不乱搞OO关系,所以还有图吗?摩多摩多!】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这号没了! 第81章 哥哥   同一时间, 向晚的公寓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向晚通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个冷脸alpha。   她打开门,闻尔白不顾向晚的排斥, 径直走了进来。   “你疯了吧?”向晚问:“这大晚上的, 你不怕被人拍到吗?”   “你不要脸, 我还要脸的,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向晚嘲讽道。   不说这句还好, 这句话一说完,闻尔白手臂上的青筋又绷起来了,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你和她在一起了?”闻尔白哑声问。   向晚笑而不语。   闻尔白一拳挥出来, 直照着向晚的面门。   向晚抬手挡住,虎口被震得发麻。   “闻公子, 你要和我打一架吗?”向晚问。   两个强大的alpha动起手来, 这件房子估计都保不住,到时候别说娱乐新闻了,他们俩能一起上社会新闻。   而且, 在向晚面前, 闻尔白也不一定有胜算。   他紧握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碰她了吗?”   “闻公子,”向晚甩开了他的手,满脸嫌恶:“不是每一个alpha都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而且, ”向晚拔高了音量:“omega的价值也完全不取决于她有没有接受过标记。”   傅笙曾经被一个人渣欺骗过, 但不妨碍她依旧优秀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闻尔白一听说她妹妹有可能和alpha在一起了反应就这么大,要是让她知道傅笙还有过强行洗去标记的经历,不知道这人有要发什么疯。   闻尔白总是一副对妹妹关心则乱的模样,实际上他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alpha凝视让向晚都浑身不适。   他以为这是对傅笙好吗?   向晚自从得知了傅笙的身世, 就对这个当初抛下了她的哥哥没什么好印象,如果不是这层血脉关系在,向晚甚至都不会同意给闻尔白开这个门。   不知道刚刚向晚那番话戳中了闻尔白哪出痛脚,他突然就变得很颓丧。   “我要带她回家。”闻尔白道。   向晚:“......”   “怎么?”闻尔白抬头,“你不打算拦住我吗?”   “我拦你干什么?”向晚反问。   “那是姐姐的家,她在外漂泊过得很辛苦,如果她愿意回家,我为什么要阻拦?”向晚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只是不喜欢你们闻家,但我希望姐姐能够有完整的家。”   闻尔白嘴唇动了动,他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双手捂着额头,像是个逃避现实的鸵鸟,背靠着向晚家的墙壁,缓缓蹲下。   闻尔白很痛苦。   “你家人,并不像你说的那样,那么欢迎她吧?”向晚问。   “这你也查得到?”闻尔白的声音染上了一丝鼻音。   “查不到。”   “但是这很难猜吗?”   “姐姐这些年又不是全无踪迹,只要闻家想找一定能找得到,可事实是在姐姐最困难的那几年,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你口中苦苦寻找遗失女儿的闻家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其实,就算当年没有那群匪徒,你家里人也没那么想把姐姐接回去吧?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omega,没了就没了,如果姐姐在闻家安安心心地长大,也只有长大了为了家族嫁出去联姻这一条路吧?”   “我说的对吗,闻公子?”向晚问。   闻尔白沉默,她说的这些烂事都是大家族里司空见惯的腌臜事了,向晚也是从这样的环境里出来的。   她分化的那几年闹得沸沸扬扬,从向家的天之骄子沦落到一个被人断定必然分化成omega的可怜虫,短短时间里从天上落到地上,omega的苦楚,想必她比闻尔白更清楚。   “认回姐姐,必然要将当年那场绑架案重新翻出来,闻家这么多年一直岁月静好,圈里可从没听说他们丢了个女儿,这会儿认回来了,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向晚说的话,几乎和闻父闻母说得一模一样。   “我已经说服他们了。”闻尔白道。   向晚注意到,闻尔白在说这句话时视线有一瞬间的躲闪,恐怕没有他说得这么简单吧。   但向晚并没有戳破他。   上一期节目结束的第二天,闻尔白一早就匆匆离去,甚至都没跟傅笙道别,当时向晚就猜到,闻尔白是去和家里周旋了,至于周旋的结果,向晚不认为会很顺利。   她太了解那些顶层人士了,闻尔白这种急红了眼也不见得能挥出一拳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闻尔白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送到很远的地方读书,一开始是上执政官学院,后来他跟家里硬刚,该走了小提琴这条路。   打那以后,闻尔白和家里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   向晚对闻尔白这个态度,也是有点埋怨他,埋怨他要是早点回来兴许就能早点找到傅笙,不管闻家人最终能不能认回傅笙,有闻尔白这么个哥哥在,傅笙肯定能少吃点苦头。   但是闻尔白这家伙,出现得这么晚,又这么软弱。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姐姐说这件事?”向晚问。   “......尽快吧。”   向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向晚,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给她说?她那么信任你,有你在身边,她应该会更放松。”   闻尔白苦笑:“她好像对我有某种奇怪的误会。”   “你放心,”闻尔白像是怕向晚不答应一样,赶忙补充道:“关于你的秘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等你以后慢慢再和她说吧。”   “你不会辜负她的,对吗?”闻尔白早已不复曾经的高高在上,他看向向晚的目光,甚至带上一丝祈求。   尽管闻尔白和向晚再怎么互不对付,他也不得不承认,向晚做得甚至比他这个哥哥还好。   向晚在闻尔白希冀的目光里,轻轻点了点头。   *   三天后,一家私房菜馆,傅笙和向晚坐在一边,闻尔白坐在另一边。   向晚把她约出来,只说要有个朋友想见她,傅笙到了地方才知道,那个所谓的朋友竟然是闻尔白。   傅笙身上那股子闲散劲儿一下子消失了,坐在她身边的向晚很明显感觉到,傅笙带上了社交时的职业假面。   向晚握住了傅笙垂在餐桌下的左手,指腹在傅笙的手心里轻轻地搔刮。   傅笙瞪了向晚这个小不要脸的一下,还有外人在呢,她就这么猖狂?   “咳。”对面的闻尔白轻咳一声,面上有点尴尬。   傅笙把手抽出来放在桌上,脸上挂着挑不出错处的微笑。   “闻老师通过晚晚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傅笙问。   “嗯,的确有一件事。”闻尔白的神情绷得很紧,紧张感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   “我......”闻尔白吞吞吐吐。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桌下的裤腿上搓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傅笙好笑:“你是闻老师啊。”   “什么叫我还记得你吗,我们三天前还在一起录节目啊。”傅笙笑道。   “你是想问我之前认不认识你吗?闻老师这样的大艺术家,谁会没听说过呢?”傅笙吹捧着闻尔白,和吹捧其他同行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破绽。   闻尔白垂眸,她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那不是什么好记忆。   “我一直记得你。”闻尔白说。   傅笙礼貌地上半身前倾,表示对对方的话题很感兴趣。   但其实她根本不感兴趣。   闻尔白口中的一直记得,大概就是原身和他曾经有过什么渊源,但傅笙整理过原身说有的东西,从没看见任何和这位闻尔白相关的物件,可见他所谓的渊源,大概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结识,或者一厢情愿。   怎么拿到向晚面前说?他怎么想的?小朋友会不会吃醋?傅笙在心里皱眉。   闻尔白苦笑一声,他几乎不敢看傅笙的眼睛:“其实,我是你哥哥,我们是亲兄妹。”   傅笙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这太奇怪了,按照原身的年龄,她活到快三十岁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他是你亲哥,对方还是政界大佬的儿子,小说都不敢这么编吧?   但一瞬间之后,傅笙冷静下来,她的确在一本小说里面,而这本小说于她就像个黑箱一样,她什么都不知道。   傅笙冷静下来,认真观察闻尔白的神情,他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   “晚晚,你也知道这事吗?”傅笙问。   是向晚把她约出来的,闻尔白能找上向晚,至少说明向晚对闻尔白的来意并非一无所知。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事关姐姐,我认为姐姐也应当知晓真相。”向晚说。   闻尔白给傅笙讲述了当年发生的故事,直到他抓着安全绳被家里人从荒山野岭里救出来,留下年幼的傅笙一个人在混乱中流离。   原来原身的孤儿身份,是这么来的。   在原身家里发现孤儿院的合影的时候,傅笙还和小五开过玩笑,她也是孤儿,主神是不是看她们两个太像了,才强行把傅笙抓过来顶替这个傅笙。   那时候傅笙不知道,原身竟然是明珠蒙尘。   “对不起。”闻尔白讲完了这个故事,低下头。   他强压着激动的情绪,用最和缓的语调问傅笙:“知道了这些,你还愿意回家吗?”   “爸妈都很想你。”   这一句话,险些逼出傅笙的眼泪。她没有父母,也不知道那些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孩子有多幸福,爸妈这个词,听起来就很甜蜜。   但是不行,这不是她的家庭,她不能代替原身选择记恨或者原谅。   她试图像最开始那样去感受原身的情绪,却一无所知,自从她帮原身把大渣男郑泽梁送进牢里之后,原身就好像完全释然了,她再也感受不到原身的存在了。   有的时候傅笙甚至忘记了她正在走别人的人生,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越发鲜活,她甚至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但现在,原身留下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完,她的身世,傅笙该如何处理?   傅笙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主神那个支线任务的真正含义,“错位人生”。 第82章 闻家   傅笙决定去看看闻家的父母, 看看能不能激起原身一点反应。   闻家很大,百年大家族,在联盟创立之初的几个元老之中, 就找得到闻家祖辈的名字。   闻家世代从政, 直到闻尔白的父母这一辈。闻尔白是个另类, 放着进联盟元老院的机会不要, 非要去搞艺术。   不过幸好, 闻家枝叶繁茂,还有其他的子侄能顶上来。   但也因此,闻父闻母在家族中的地位很尴尬。   他们已经后继无人了。   这些东西是傅笙在闻尔白的简要介绍之中归纳出来的, 还没等她在脑海中仔细刻画闻父闻母的形象,车已经停在了闻家大宅外面。   向晚执意要跟来, 这会儿又不敢跟傅笙一起进去, 赖在车里不下来。   “那你跟过来干嘛?”傅笙好好笑道。   “我这不是怕姐姐应付不来吗?”向晚答。   “但我要是进去了,不就相当于见家长了吗?我什么都没准备,总不好空着手去蹭饭啊。”向晚嬉皮笑脸。   她刻意把气氛弄得很轻松, 就好像傅笙真的回家了一样。不管闻家做派如何, 向晚是真心希望傅笙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而且挂着闻家女的名声,傅笙也就一跃成了上流人士,以后她如果还想演戏,就少了很多波折, 就算不想演了, 也有个好归宿。   但是她的玩笑好像并没有让傅笙笑起来, 她随手揉了揉向晚的发顶,又顺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直把耳垂捏的红红的才撒手。   “你不进去也好,也不一定就算得上家长了。”傅笙淡淡道。   闻尔白听见这话, 心里一咯噔。   傅笙太冷静了,从头到尾除了最开始的震惊,她都保持得很冷静,就好像完全抽身事外,像是在处理别人的事一样。   她既没有因为得知了自己闻家人的身份而狂喜,也没有怨恨当年的阴差阳错,她太冷静了,冷静到让闻尔白无所适从。   在来之前,傅笙就跟闻尔白讲清楚了,她说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是上天注定的,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   她好像把这么多年流落在外的经历,归结为了没有缘分。   她好像并不热衷于回到闻家。   这也是傅笙的考量,她觉得原身对这个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的家庭,好像没有一点执念。   离散之际,小傅笙已经记事了,她在傅笙家里找到了尘封的日记本,上面连孤儿院里认识的新朋友都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了,唯独没有提这个原生家庭半句话。   她小的时候在闻家,真的快乐吗?   不等傅笙多想,她和闻尔白被管家请进了闻家大宅。   穿着全套西服,头发花白的管家在闻尔白面前恭敬地鞠躬喊了声少爷,然后略过了对傅笙的称呼,只说欢迎两位回家。   闻宅里,装潢无一处不讲究,如果说上一次她在拉城住的那个总统套房是把那些有历史有传承的东西一股脑地堆出来打造一种“我看着就很贵”的气场,那闻家就是清清冷冷的,但每一个摆件的位置都打有讲究,在这种地方,连大声说话好像都成了一种罪过。   傅笙被管家引领者,终于见到了客厅里的闻父闻母。   闻父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傅笙在联盟新闻上偶尔看到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而旁边的闻母穿着暗色调花纹繁复的长裙,苍白的双臂在身前交叠,仪态端庄。   “你好,傅笙。”闻母说。   她喊的是“傅笙”,而不是她从前在闻家时的名字。   “我简单说两句,”闻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然后再放下,视线在傅笙脸上打量,“我们闻家很欢迎你回来,前提是你果真是我们的女儿。”   “我待会有个会,你留下来和婉银吃个便饭,下午预约了人上门来给你做基因检测,很快就能出结果。”   婉银就是闻尔白的母亲,她出嫁前有自己的姓,嫁入闻家之后就改跟了夫姓,平时别人提起她时,只称闻夫人,或者更亲近一点,把姓氏去掉,喊她婉银。   此时婉银冲着傅笙微微点头致意,一举一动规矩得好像出席国事访问的大使夫人。   “你跟着尔白在家里参观参观吧,我先走了。”闻父道。   参观,傅笙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说完,闻父直接起身,旁边的管家递上他的公文包,门口司机正好到位。   “父亲!”闻尔白突然出声。   “妹妹她才刚回来,你......能不能多留一会儿?”闻尔白越说,声音越小。   闻父站着听完了闻尔白的话,露出了个政客常见的嘲讽微笑。   “不能。”他轻飘飘地留下这么一句话,走了。   在闻父离开之后,闻母叹了口气,悠悠道:“尔白,您真是太不懂事了。”   “你父亲忙得都是正事,你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用这种小事让他分心呢?”闻母责备道。   她对闻尔白进行了一番温柔的指责,一眼都没看站在旁边的傅笙。   又或者,这番话就是说给傅笙听的呢?她来到闻家,于闻家人而言,就像个打破常规的意外。   “好了,还有客人在呢,闻尔白你带着傅笙在家里转转吧,傅笙是第一次登门,不要让她迷路了。”   闻夫人结束了她的说教,起身离开,迈着略显急促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接着,闻母的房间里传出了流畅的钢琴声,琴声激越,透露着一种急于掩饰的慌忙。   面对着傅笙等人的时候,闻夫人就像一尊完美的花瓶,而琴声中的她,好像多了几分人味儿。   “你的音乐天赋是遗传自母亲吗?”傅笙问。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母亲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弹琴。”闻尔白回忆道。   傅笙想了想,对着闻父这么个干正事的大忙人,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她跟着闻尔白在偌大的闻宅里闲逛,沿途有很多房间,傅笙碰都没碰一下。   路过一家人各自的卧室时,傅笙突然有点好奇,她想到原身从小长大的地方看看。   “我的房间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傅笙道。   闻尔白沉默了,半晌他之后他斟酌道:“前几年家里搬过一次家,新家就没有再保留你的房间里。”   傅笙盯着闻尔白躲闪的眼神,勾唇笑了。   什么搬家,闻家人分明一直就住在这间宅子里,二楼有一整排客房,却没地方为一个小女孩留下一个房间。   就像当年小傅笙失散了之后,根本没有人想着把她找回来。   一个不值钱的omega罢了,闻家的子弟都是要进入政界传承家族荣誉的,连离经叛道的alpha闻尔白都不受重视,何况一个不值得培养的omega呢?   傅笙突然很为原身不值。   但好在,她不必自己面对这一切。   傅笙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压抑,仿佛有人抽走了闻宅上空的空气,让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妹妹,”闻尔白好像急于打破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默,他急着解释:“爸妈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可能与你团聚,他们真的一直在想念你!”   傅笙一笑,不置可否。   很快到了午餐时间,闻父不在家里,长条形餐桌的主位空置,闻夫人坐在傅笙对面,桌面菜色丰盛。   “尝尝,不了解你的口味,我们让厨师天南海北地多做了几样,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吃的。”闻夫人道。   餐厅的暖光下,闻夫人的轮廓好像柔和了些。明明只是在琴房里的经过了两个小时,她看上去好接触多了。   这个时候的闻夫人,看上去真有些慈母的味道了。   她居然会在餐桌上说话,这是傅笙没想到的,她本以为像闻夫人这样的标准贵妇,是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比傅笙在这里经过的前两个小时都舒服。   闻夫人和他们有说有笑,甚至还起身给傅笙盛汤,一切都很好,直到她突然抬起头。   皮鞋踩踏在昂贵木制地板上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管家的身影出现,他先是讶异地看了一眼站着盛汤的闻夫人,微微皱眉。   “夫人。”管家开口。   当啷——   闻夫人手里的汤勺掉进白瓷碗里,瓷器磕碰发出引人注目的声响。   管家一笑,眼角挤出几条狭长的鱼尾纹。   “夫人,张医生来了。”管家道。   在管家身后,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他提着黑色的小皮箱,鼻子上架着金丝框眼镜,冲着闻夫人和闻尔白颔首。   “请傅小姐移步会客室。”管家道。   “可以让张医生等一会儿吗?我们还正在用餐。”闻尔白说。   “恐怕不行,这是先生的吩咐。”管家脸上微笑不变。   先生的命令在这个家里好像圣旨,管家搬出闻父出来之后,闻尔白就不说话了,而闻夫人更是在不小心摔了汤勺之后就开始沉默,一下子回到了傅笙刚见到她时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傅笙放下筷子,跟随管家的引导和张医生一起来到会客室。   张医生打开箱子,带上手套,拿出了一套简单的采血设备,傅笙注视着自己的血液从血管流入试管,张医生全程彬彬有礼,避免和身为omega傅笙产生更多接触,但傅笙却发现自己更想那个开了大大咧咧的,开个酒馆整天不务正业赤脚大夫鲁叔。   张医生把傅笙的血样收进小皮箱,起身离开。   检测结果第二天才出,闻夫人表达了愿意招待傅笙在客房过夜的意思。   傅笙婉拒,径直走出闻家,她不需要在这里做客。   闻夫人看着傅笙的背影,嘴唇轻微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反倒是闻尔白,追着傅笙跑了出来。   “明天就可以拿到报告单,住一晚又何妨,一来一回的多麻烦?”   “况且,”闻尔白小声道,“母亲也很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对于闻夫人,傅笙的感觉很复杂,她觉得闻夫人就像个扮演这个角色的木偶人,A权下培养出的样样拔尖的依附者,可是餐桌上的闻夫人,又很鲜活。   在她还未成为闻夫人之前,在她被人称作谢婉银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呢?   傅笙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难以想象在闻家生活几十年,会把一个人变成什么面目全非的模样?   想到闻夫人,傅笙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如果说这一天里闻家有什么让她留恋的,那就是这个omega了。   但是,傅笙还是拒绝了闻尔白。   她独自走下闻宅前长长的楼梯,走向停在她们来时的那辆车。   “还有人在等我一起回家。”傅笙说。 第83章 父母   等待基因检测出结果的这一夜, 傅笙住在闻家之外的酒店里,向晚在她的房间里留到很晚,但还是被傅笙赶去了隔壁睡觉。   傅笙心情不好, 但她不想让向晚承担她的情绪垃圾。   站在酒店阳台, 看着窗外夜灯明灭的城市, 傅笙心里一阵一阵发空。   明天就要出检测结果了。   虽然闻尔白打着包票说她一定是他妹妹, 但显然以闻父为首的闻家人对她还有些防备。傅笙倒并不介意自己是不是闻家人, 她本来也没想着要占这个身份的便宜,甚至,她觉得不是闻家人更好。   短短不到一天时间里, 浮光掠影的一瞥,傅笙就发现闻家远比外界传言的更为复杂, 也更为压抑。   但是她自己或者原身, 两辈子的人都没尝试过有家人的滋味,此时出现的闻家人看上去就像是酒店前天出品一直放到现在的茶点,虽然理智告诉她已经不新鲜了, 但看着一点都没变的精致外形, 傅笙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尝一口。   就一口。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呢?   傅笙闭上眼睛,她听得见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原来她在紧张。   哪怕白日里潇洒地一走了之,原来到了夜深人静时,心底里埋藏的那一点期待, 还是会忍不住探出头来。   搁在窗台上的手机突然振动, 傅笙猛地睁开眼睛去看, 亮起的屏幕上,是向晚发来的消息。   这小孩儿,明明就住在给隔壁,还非要给她发什么消息?   傅笙捞起手机点开, 是一张星空的照片。   碎钻一样的群星洒落在黑色绒布一样的夜空,偶尔有那么一两颗格外璀璨,把其余都变成了陪衬。   【睡不着就出来看星星。】向晚发来消息。   【我在天台,夜风很凉爽。】   傅笙看了向晚的消息,忽然就觉得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她已经找到了可以寄托灵魂的所在了,不是吗?   她的前半生里从没有过家人的参与,原身也几乎是一样,她们早已习惯了从自己身上汲取温暖的生活,她们活的很好,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更何况,她现在不需要自己抱抱自己了,她有她的小朋友。   傅笙在通向酒店顶层的电梯里自省,她对小朋友是不是太冷淡了?她习惯了自己排解一切,可这或许会让小朋友很没有安全感,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这时候应该干什么?是不是应该窝在女朋友的怀里求安慰?   她也得给向晚一个表现的机会,让小朋友知道,傅笙是需要她的。   傅笙太独立了,她愿意护着身边朋友们,却很少把自己的内心向别人敞开。   她还不太会处理亲密关系,尤其不会谈恋爱。   但她可以慢慢学。   叮——   电梯到达顶层,傅笙踏出第一步,就被凉风灌了个满怀,额角的碎发被吹得飞扬在空中,好像揭开了什么盖子,那些让人头晕脑胀的恼人事全都一扫而空,换成清清爽爽的凉意。   再往前走几步,傅笙发现,夜风确实是挺凉的,她抱紧了胳膊。   趴在天台围栏边的向晚看过来,披了一身星月。   傅笙决定给向晚一个行使女朋友特权的机会,她向向晚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从后腰搂住向晚,把下巴搁在向晚的肩窝。   向晚伸手扣住了傅笙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她的手心带着暖意。   向晚轻声说:“姐姐放心,我在,我会一直在。”   天际,划过一颗流星。   *   次日,闻宅,傅笙又一次坐在了闻家的会客厅,张医生带来的检测报告一式四份,摆在傅笙、闻尔白和闻父闻母面前。   报告上不光比对了傅笙和闻父的基因,还分析了傅笙身为omega的等级,她体质很好,精神力强大,尤其是信息素,对alpha来说很有吸引力,一定能生出强大的alpha宝宝。   闻父看完最后的那个数值,放下报告,眉目舒展,他笑道:“好孩子,欢迎回家。”   “尔清……”闻母终于可以唤傅笙在闻家时的名字,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婉银,你又控住不好情绪了。”闻父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闻母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等她从僵直中恢复过来之后,眼里的水光消失了。   “欢迎回家。”闻母露出了挑不出错处的矜持微笑。   “我们将对外宣布你的回归,你将重新拥有闻尔清这个名字,那将是一场盛会。”闻父笑着。   “关于你的过去,我们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套体面的说辞,这些天就留在家里,管家会安排你学习闻家人的礼仪。”   “礼服正在赶工,到时候宴会上你可是唯一的主角,不要出错哦。”   闻父这句不要出错或许是个玩笑话,可是傅笙第一个看向了闻母,她依旧仪态端庄,连眼神都没有一丁点波动。   这就是不出错吗?   傅笙想起前一天家宴,闻母在餐桌上站起身,笑语言言地帮傅笙盛汤,这不是就是出错了呢?   怪不得管家一出声闻母吓得手里的汤勺都掉了。   傅笙背后升起一阵寒意,闻家的omega,活得像是被装在模子里塑形的假人。   “恐怕不行。”傅笙在闻父长篇打断的命令安排中找着气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还有工作,这几天就要飞一趟甘州。”   傅笙说的是《换一种生活》的下一期录制,她要赶往西部边陲的城市,去体验节目组描述的天地阔远的风光。   “我知道,一个omega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闻父面露轻蔑。   “不必去了,好好在家里学学,你的礼仪很成问题。”闻父意有所指,看来傅笙胆敢打断他说话,让他很介意。   “你的回归宴会上,何家公子也会出席,你好好准备一下。”闻父暗示道。   “父亲?”闻尔白愣住。   “何家公子?什么意思?”闻尔白情绪激动。   “很显然,我们应该给尔清找一个好归宿。”闻父把联姻说成是一副为傅笙好的样子。   “不行。”   “不必麻烦了。”   傅笙和闻尔白同时开口。   “我不需要回归仪式,也不必给我介绍某家公子,我很忙,不一定能够按照您的安排活动。”   傅笙说着,直接站起了身。   “尔清。”闻父的脸沉了下去,“你太任性了。”   “还有,我用傅笙这个名字活了二十多年,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傅笙说。   “你什么意思?”闻父阴沉问。   “尔清……”闻母停顿了一下,换了个称呼:“笙儿。”   傅笙说了她喜欢自己的名字,闻母愿意尊重她。   “不要拒绝爸爸妈妈的安排,家里人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受委屈了,我们也想风风光光地把你介绍给大家,我们的女儿一个人也可以成长地这么优秀。”   闻母这一席话,的确让傅笙动摇了。   闻母起身得急,甚至还摇晃了两下,她很多年没有这么失态了。   闻母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被锦帕层层包裹的一对小手镯,上面还缀着铃铛,是孩童的尺寸。   “还记得这个吗?当时你很喜欢。”闻母用力地笑着,甚至面上带出了几分讨好的味道。   她知道,这个女儿和她不一样,傅笙很强硬,如果就这么让她踏出了这个门,她也许永远就不会回来了。   闻父笃定没人会拒绝闻家人这个称号,但闻母一直惴惴不安,而这种不安在傅笙要离开的瞬间升到顶点。   她根本不想住在这个家里,她和所有人都很疏离,她随时可以转身离去。   就像昨天那样。   闻母不想再看到傅笙的背影了,所以她祈求,甚至不惜拿出当年的旧物来绑架傅笙。   看见这些,她还狠的下心离开吗?   傅笙果然迟疑了,她好像认出了这对手镯,她轻轻地拿起来,用指腹一点一点触摸。   这是傅笙从没见过的东西,但她的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这的确是原身的物件。   “在外面漂泊那么久,刚回家肯定有些不适应,我们可以慢慢来,好吗?”闻母问。   “婉银,你又犯了情绪化的毛病了。”旁边的闻父突然冷冷开口。   他视线瞟向闻母,带着警告。   毫无疑问,闻母这番话没事先和他报备,而闻母这态度,也堕了他的面子。   哪有父母向儿女低头的?   在闻父眼里,傅笙这个omega就是太野了,需要好好管束。   她的母亲,应该给她做个表率。   “婉银,你今天太劳累了,情绪都失控了,你应该回你的房间去,好好调节一下。”闻父命令道。   闻母没有办法,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笙,然后认命般转身,脚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很快,客厅里又飘来钢琴声。   很悠扬的曲调,傅笙却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堵得慌。   闻家人好像已经习惯闻夫人随时回到房间里弹琴的情景,没人觉得不对,闻父笑眯眯地坐在原位,管家立侍在身后,女仆给所有人添满了茶水。   原身的手镯还在傅笙手上,沉甸甸的。   “宴会定在下个月三号,时间不会修改,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处理好你所谓的工作,尔白你看好她。”闻父下了最终通碟。   傅笙真想一走了之,但是手上这个手镯却把她硬生生拉在原地,在看见手镯的那一瞬间,傅笙明白了,这个家里如果有什么是原身放不下的,就只有这个母亲了。   她被困在闻家,困在这一方天地当中,困在闻父为她打造的模子当中。   身披枷锁,脚缠荆棘。   从平等世界过来的傅笙完全理解不了这种omega必须臣服于alpha的规矩,所有不以人的品性能力而以出身性别分高下的想法都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她有母亲,她绝不会坐视她的母亲一辈子耗在这种地方。   傅笙心里闪过了很多念头,她最终轻轻点头,答应了闻父的安排。   “我会按时参加宴会,但不接受联姻。”傅笙道。   闻父笑了:“你还不了解何家。”   “何公子很不错,你可以听你哥哥和你讲讲。”闻父满脸到时候你就愿意了的过来人姿态。   令人作呕。   闻尔白拼命跟傅笙使眼色,管家看了眼门口,远处隐隐有脚步声,窗外阳光依然明媚,却安静到落针可闻。   这里是闻家,傅笙不能直接跟闻父对着干,没有人敢违逆闻父的安排。   傅笙的手指捏紧,她看向紧闭着的闻母的房门,用力深吸一口气。   她如果当场拒绝,会不会也被塞进某个房门之后,傅笙这个名字彻底消失,变成闻小姐或者何夫人?   傅笙不能接受。   她的小朋友还在等着她,她的小朋友送给了她一颗心,她们还没来得及约定往后余生。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不能变成闻夫人一样的人。 第84章 下一站   “你千万不和那个何公子在一起。”   在从闻离开的车上, 闻尔白盯着傅笙的眼睛,神情认真。   “那个何公子在圈里的风评很差,而且听说有些说来不好听的嗜好, 爸妈这回真是昏了头了, 怎么把你托付给那种人?你放心, 我会好好跟父亲说的......”   闻尔白滔滔不绝到一半, 肩膀上搭上了一只素白的手。   “闻少, 你看我像死人吗?”向晚斜着眼看他,语气像个地痞流氓。   闻尔白:“......”   哪怕是闻尔白,也得捏着鼻子承认:“和那个闻公子相比, 还是你向晚稍好一点。”   看着闻尔白在向晚手下吃瘪,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傅笙的笑点, 她靠在椅背上, 笑出了声。   “妹妹,你别担心,父亲那边我会去说的, 他就是有些保守, 你尽量顺着他的意思,也还是可以沟通的。”闻尔白安慰道。   “顺着他的意思?”傅笙挑眉,“是辞了工作老老实实窝在里,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他去和别人虚与委蛇, 还是安安心心地嫁给那个什么何公子?”   “闻尔白, 你早就知道闻先生和闻太太是这样子, 但还是一定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傅笙问。   傅笙每说一句,闻尔白就变一次脸色,从一开始的青白,最后逐渐变得青黑。   “你别这样形容里。”闻尔白说。   即便他傅笙诋毁闻的话激出了怒火, 闻尔白也还是压抑着语调,尽量温和地跟傅笙说话。   傅笙停顿了片刻,郑重地告诉闻尔白:“我是傅笙。”   闻尔白咀嚼了一下傅笙这句话,突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他赶紧问:“你不愿意回吗?”   “你都答应父亲了!”闻尔白失声惊呼。   傅笙定定地看着闻尔白的神情,心里迅速地进行判断,虽然她现在坐在闻尔白的车上,但傅笙心里已经知晓,这人不可靠。   她闭了闭眼,缓缓道:“是的,我答应了。”   “那种情况下,姐姐不答应吗?”向晚忍不住呛声。   闻尔白语塞,当时闻父的最后通牒一落地,闻整个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闻尔白生怕傅笙当场和闻父呛起来,疯狂给傅笙使眼色,确实是有让傅笙不管怎样先应下来安然脱身的意思。   但是离开了闻父的高压环境,闻尔白又不由自主地倒向了父亲那边,他的确是想两边安抚,温水煮青蛙一样让拖到一方率先妥协。   但如果傅笙想要跑路,那他根本没办法跟闻父交代。   本来闻父对于闻尔白说找到了小时候失散的妹妹这件事一直不置可否,但就在前几天,闻父突然松口同意闻尔白把人领回里,还三令五申一定要让傅笙心甘情愿地回归闻。   当时他说的是:“你这个妹妹有大用!”   这话闻尔白没告诉傅笙,他也不知道闻父有什么打算,虽然当时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他始终相信父母不会害她。   闻纵有千般万般不是,他们也从未真正亏待过闻尔白,所以当他和傅笙一起听到闻父想要借由傅笙去攀附何的时候,闻尔白心里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傅笙少。   一个圈子里的人,谁都知道那姓何的是个什么货色,闻尔白不可让傅笙进那的门,他只是坚信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就想当年闻父也强烈反对闻尔白去学艺术,但是闻尔白一咬牙说走就走,这么多年过去,闻父也基本算是默许了。   但他不知道,父母是偏心的,孩子和孩子在父母心里的份量是不一样的。   向晚根本不相信闻尔白,她一听闻尔白的话就想要冷笑,但是碍于傅笙和闻尔白的关系,她尽力在隐忍。   不管怎样,那些人都是傅笙的人,有些话自人说,向晚却不一定说。   向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傅笙身上,她只是偶尔参与谈话,其余时间都在仰头闭目养神,她的父亲要安排她和别的alpha结婚,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向晚不怕傅笙会舍弃自己,她只是不知道傅笙该如何应付。   听说联盟上层最近有动静,闻或许提前得到了什么风声,在这个档口,闻父绝对不会松口放傅笙自由。   她会怎么做?   驶过又一个路口,自动驾驶汽车稳稳地停在机场,傅笙要搭乘飞机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和闻并不住在同一个城市。   “姐姐?”向晚有些担忧。   傅笙睁开眼睛,推开车门下车,闻尔白和向晚都下车送她,傅笙转身冲着两人展颜一笑,风吹起她的长发。   傅笙朝着闻尔白挥挥手,说:“闻尔白你放心,宴会我会来的,不会让你难办。”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然后她原地张开双臂,注视着向晚。   向晚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抱住傅笙,风把两个人的发丝纠缠到一起,向晚闻见傅笙衣领上清新的皂香。   傅笙的唇轻触向晚的耳垂。   向晚的脊背上升起一串战栗。   “帮我个忙。”傅笙借着这个动作对向晚耳语。   向晚瞪大了眼睛抬头,傅笙已经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她收回手,后退一步,对面前的两人说:“再见,下次见面就是甘州了。”   飞机到达的隆隆声响起,傅笙利落地转身走进检票口,留下向晚和闻尔白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闻尔白喃喃道:“她还要继续录节目啊?”   甘州,那是《换一种生活》的下一站,如果傅笙准备停止演员生涯,她这时候应该和节目组谈中途退出违约的事宜了。   “和闻先生商量,至少让姐姐把手里的工作做完,善始善终,闻少做得到吗?”向晚问。   闻尔白微微皱眉,傅笙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踏实,但现在,他也只好相信他这个厉害的妹妹。   “可以,我会和父亲说的。”闻尔白点头。   向晚和闻尔白就此分道扬镳,向晚手里紧握着手机,上面傅笙刚刚发来消息。   *   下一站,甘州。   向晚从飞机中出来,干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和她成长的中土地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天地阔远,云淡风轻。   节目组的车一路开到茫茫戈壁,沙石地上支起大帐,傅笙已经到了,她披着当地人艳丽的纱巾,仿佛天地间唯一一抹绝色。   节目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嘉宾的直播间已经开放了,傅笙的跟拍摄像正扛着设备站在她身边,而傅笙通过另一个手机查看着实时弹幕。   弹幕上问的最多的,就是上次节目最后向晚一掷千金给傅笙拍下的那条湛蓝之心了。   傅笙的脖子上空荡荡的,只系着一方纱巾。   傅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网友聊着:“那么贵重的礼物当然不随便带出来了,弄丢了怎么办?”   “对,我放进里的保险柜里了。”   “什么?保险柜密码?宝贝你睡醒了吗?”   “保险柜里还放了什么啊?”傅笙念出了这个问题,抬起头眼睛转过一圈,“当然是我珍爱的东西啦。”   她看见向晚走过来,跳起来跟向晚挥手,呼唤道:“向晚!这里!”   此时,直播间里正好飘过一条弹幕:【傅老师最珍爱的是什么啊?】   两者一同框,傅笙的直播间又爆炸了。   新粉在大呼嗑到了,而老粉忙着解释两个人只是很要好的omega朋友,发一些毫无内容的“哈哈哈”,试图把前面的弹幕赶紧水下去。   等傅笙在看到屏幕,弹幕上的节奏已经成功变成了【啊我也想要这么好的闺蜜!】   傅笙想到她那些一夜蒸发的CP粉,忍不住老脸一红,赶紧捂着嘴巴假装咳嗽,手放下来时装得像个正经人一样。   全员到齐之后,节目组收走了嘉宾的手机,宣布了这一期的节目规则。   这一次节目组带着大来到了人迹罕至的隔壁大漠,从根本上杜绝了某些嘉宾借着围观群众搞骚操作的可性,并且按照上一期最后的收入排行分了住处。   上一期原本向晚靠着自己一手神乎其神的技术赚到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但节目组一个不省心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影后直接给花了个精光,以穷光蛋的身份毫无疑问地位列榜尾。   向晚用她和闻尔白两个人一整天的积蓄,把傅笙原地保送到了第一名的宝座。   又一次,傅笙住进了最好的帐篷。   这一次节目组主打的就是亲近大自然,所有嘉宾都在戈壁上露营,傅笙的帐篷是全场最大的,里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装备有发电机,让傅笙在帐篷里依然享受着现代文明的甜蜜。   镜头一个一个扫过其他嘉宾的住处,帐篷越来越小,艰苦朴素的传统美德越来越显著,等到了上期穷光蛋的水平,向晚和闻尔白的面前,孤零零地躺着两个睡袋。   幕天席地,这波是真正地亲近大自然。   向晚的粉丝当即在弹幕上闹起来了,她们晚晚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闻尔白这边也好不到哪去,他拎起睡袋,眉头皱得几乎挨到一起去。   他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要不是为了傅笙,他根本不可来参加这种哗众取宠的节目,现在他不仅在乡野村夫面前卖过艺,住过整个酒店最差的楼梯拐角房,现在甚至连片瓦遮头都没有了。   好在这期节目结束,差不多就是闻对外公布傅笙回的宴会了,他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闻尔白眼神闪动,他甚至提前生出了几分感动。   他抬起头,从来到甘州到现在,他还没找着机会跟傅笙说几乎话,傅笙还不知道她拜托他的事他已经做到了,父亲允许她录完整季《换一种生活》再退圈了!   傅笙把行李放在帐篷里,也撩开帘子往外看,目光从其他嘉宾各式各样的帐篷上划过,最终停到了他们最末一等的睡袋处。   傅笙开口,闻尔白露出微笑,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晚晚,带着你的睡袋来和我一起住。”傅笙勾勾手,像个霸道总裁。   弹幕:【?】   【懂了!导演自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给大家讲个笑话,我导师说:“你这个论文,我不敢仔细看。”   对于丑论文,细看是一种残忍。   感谢在2021-06-09 21:00:00~2021-06-16 01:0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宁好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841381 3个;@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竹子 35瓶;2到家了、楚河有余 10瓶;飙风糖果兔 9瓶;盐罐子 8瓶;路三百 7瓶;顾南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计划   一番吵吵闹闹之后, 节目组终于说清楚了这一期嘉宾们的挑战,他们不用卖艺了,茫茫戈壁上也并没有能被他们吸引的群众, 节目组只有一个任务, 那就是顺着古河道走, 寻找包藏着玉料的原石。   千百年前, 这里也曾经河网密布, 神秘的矿物之间相互反应,璀璨奇诡的色彩沉睡在河道底的沙石下面,历经无数年风刀霜剑, 表皮逐渐变得粗粝不堪,和普普通通的石块再无区别。   节目组给每人发了一个袖珍手电筒, 据说有经验的赌石人会用用强光照射原石的表面和裂隙, 角度合适时就能看见里面透出来的盈盈绿意,这时候切开这块原石,或许就能开出人间至宝。   当然, 赌石之所以被称之为“赌”, 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这行里见过太多人坚信自己的眼光,花重金买来透绿的原石,结果切开来却根本什么都不是, 薄薄的一层玉胎里还搀着杂质, 连一个镯子都雕不出来。   玩石头的人中间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一刀穷, 一刀富,再来一刀批麻布。”   “但是,”现场导演介绍到这里,画风一转:“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而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一般来说运气都好得逆天,各位下一期享受什么待遇,就看今天的运气好不好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祝诸位好运!”   现场导演终于介绍完了游戏规则,夜幕已经悄然降临,戈壁滩上昼夜温差很大,没了太阳立马就觉出凉意,夜里只会更冷,而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后,很快气温就能升上去,正午的时候,娇弱的Omega几乎没办法在烈日下行走。   留给嘉宾们行动的时间,也之后第二天早上的几个小时和午后日头西斜的几个小时了。   “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可要起个大早了哦!”现场导演说完,跟镜头前的观众们说了声再见,就关闭了直播通道。   远处的沙丘被夜色渲染成深沉的蓝色,节目组的灯光一个一个熄灭,转眼之间,天地一片静谧。   傅笙用一条毛巾盖住了白天在帐篷里安排下的摄像头,放下卷起来的帐篷门帘,发电机运转起来,帐篷里灯光昏黄。   “你会看石头吗?”傅笙问向晚。   向晚此时正铺展着她的睡袋,背对着傅笙,肩胛骨一耸一耸的,看上去颇有些吃力。   “我不会,只能听天由命了。”向晚声音有些闷闷的。   傅笙走上前去,抓住向晚睡袋的一个角,两个人一起收拾,比向晚一个人快多了。   傅笙的帐篷是给单人准备的,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套被褥,向晚很自觉地把睡袋摆在傅笙的位置旁边,整整齐齐又泾渭分明,像是携手一起郊游的小学生。   傅笙不说话,向晚就围着睡袋左看右看,这里拍一拍那里扯一扯,好像怎么也不满意一样。   “装够了没有?”傅笙只觉得好笑。   她一把揽住向晚纤细的腰肢,两个人横七竖八地倒下,刚才向晚精心整理的睡袋转眼间被压成一团乱麻,两个人滚着滚着就滚到了一个被窝里面。   “你不就打着这个主意吗,还跟我装?”傅笙笑道。   向晚把头埋进傅笙的怀里磨蹭,占了便宜还卖乖:“姐姐对我真好。”   傅笙往后面退了退,给向晚腾出更大的位置,把大半被子都胡乱裹在向晚身上,然后囫囵地把人团在自己怀里。   帐篷外北风呼啸,帐篷里暖意融融。   “姐姐,我们这样合适吗?”向晚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傅笙:“我可以住在姐姐这,但是闻尔白只能睡沙坑,外面听起来好冷啊。”   “这样是不是显得我们太坏了啊?”向晚问。   被子下面动了动,傅笙的手往胸前一拦,挡住了某个小朋友乱摸的企图。   向晚意图不轨被人当场抓获,撇了撇嘴。   “你是真担心他,还是故意转移我注意力?”傅笙不禁好笑。   “当然是前者!”向晚说得义正词严,“我这么善良!”   “好,向大善人。”傅笙把向晚那只不老实的手握在掌心,偶尔坏心眼的捏捏,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沙坑里晚上肯定很冷,但别忘了闻尔白还有睡袋,节目组提供的睡袋质量还挺好的,不至于能冻死人。”提起闻尔白,傅笙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再说了,他们alpha不是牛得很吗,怎么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傅笙见到的人渣十有八九都是alpha,这个所谓的被造物主恩宠的性别,在傅笙眼里不过是一群狂妄自大的蠢人,从小占用着别人难以企及的资源,净做一些除了自我感动以外什么意义也没有的蠢事。   傅笙在心里把alpha人渣们挨个点名,忽然发觉向晚很久没有说话了,她放柔了声音,低声问向晚:“怎么了?”   “没......没怎么。”向晚慌张掩饰,“我有点困了。”   向晚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正常,但帐篷里灯光昏暗,傅笙并没有发觉。   向晚的确在走神,或者更准确的说,她在惶恐。   她的恋人比她想象的更强势,更极端,更决绝。   夜色寂静,整个戈壁都陷入了沉睡,房间里的摄像头早已关机,傅笙还在上面又盖上了一层毛巾。与世隔绝的错觉给了向晚安全感,撬动了她这几天心里一直压着的大石头。   向晚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了:“姐姐,关于闻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按照你的吩咐,已经联系了十几家媒体,等明天或者后天,他们会一起爆料,彼此互相印证,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难道没有更稳妥的方法了吗?”   “怕了?”傅笙问。   昏黄的灯光下,傅笙牵起唇角,向晚很少看到傅笙这样素面朝天的模样,明明很慵懒,却让人感觉像是利剑隐于鞘。   “你要是怕后面洗不白牵扯到你,你可以让你的团队站出来和他们一起作证踩我,当个目击证人也不错,没必要非得陪我这趟混水。”傅笙说得慢悠悠的,甚至语调中还沾染了几分困意,好像即将在舆论刀锋上跳舞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姐姐!”向晚的声音染上一层薄怒:“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可能不跟姐姐站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计划太极限了,我怕姐姐一个操作不好,就直接被人锤死了。”   “公众不会在意真相,他们只愿意接受最刺激的说法,随便把几个爆炸性的名词排列在你的名字后面,轻轻松松就能让你脱层皮!艺人最是要爱惜羽毛,这句话还是你给我说的,姐姐你忘了吗?”向晚越说越激动。   “那我再给你说一句话,”傅笙翻了个身,背对着向晚,让她看不见自己眼中狠厉的神情,傅笙轻声道:“还有一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晚何尝不懂这句话,在遇上傅笙之前,她本来就是个疯子,但向晚的疯狂都只局限在自己身上,一旦牵扯到傅笙,她就变得瞻前顾后,不敢破釜沉舟。   “局已经开始了,那就没有中途停下的道理。”   “你别想太多,睡吧。”傅笙的声音越发渺远。   向晚睁着眼,看帐篷里的灯光越来越暗,最后逐渐陷入彻底的黑暗。   次日,清晨。   阳光重新洒在光秃秃的隔壁大漠,地温逐渐升高,旁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现场导演喊各个嘉宾起床,向晚惴惴不安地起身,看傅笙已经换好了轻装出门的装备。   掀开帐篷门,外面的空气里还带着夜晚残留的凉意,但是没有她熟悉的湿漉漉的晨风。   “昨晚睡得好吗,向老师这可相当于是免费升舱了啊!”现场导演冲着向晚挤眉弄眼,向晚却没心思接梗,距离傅笙给闻家人设的局被踢爆,只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向晚这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另一种光景了。   弹幕上都在热议:【晚晚没睡好哦~是不是昨晚和傅老师打架了?】   【什么?打架?妖精打架?我可是尊贵的年费大会员,这里还有我不能看的内容?】   现场导演带了波节奏之后功成身退,傅笙已经拿着定位器锁定了古河道的方位,朝着那边进发了。   傅笙和向晚都没玩过赌石,她们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玉料原石都没见过,这一期完全就是听天由命,胜算非常渺茫。   “别紧张,老天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傅笙安慰向晚道。   弹幕上都以为傅笙说的是节目组找石头的任务,纷纷对上一期的赌王向晚落到这么个窘迫的境地发来贺电,只有向晚听得出来,傅笙说的是她们俩的计划。   在傅笙和向晚结识之初,向晚哄着她去一个偏僻的酒吧喝酒,本来向晚只想装醉从傅笙那里揩点油水,但她们却无意中选到了一个黑酒吧。   偏远,阴暗,就像是隐藏在繁华都市角落里的阴沟,聚集着所有不能见光的恶臭勾当。那里有人接着酒劲调戏落单的Omega,也有人在锡纸上点燃邪恶的白色粉末,在吞云吐雾中自我放逐。   她们去的那一天,正好赶上当地警方筹划多时的行动收网,当时傅笙拉着向晚一路狂奔,趁着双方混战直接跑出了酒吧后街。   当时傅笙的意思是,虽然清者自清,但一旦沾上这种传闻,对于一个艺人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她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要被人发现曾经来过这种地方。   但现在,傅笙居然拜托向晚去收集市面上所有关于那个喝酒吧的内幕,把抓捕行动当天那些语焉不详的传闻和昏暗模糊的实拍图结合在一起,让十几家媒体同时爆料,傅笙曾经出现在买卖毒/品的黑酒吧里!   她往自己身上泼满了脏水,她要亲手毁掉她爱惜的羽毛,她孤注一掷,就好像癫狂的舞者两只脚都踩上了悬崖边。   傅笙在自己腰间绑了一道保险绳,就像是蹦极一样冲着悬崖一跃而下,她需要等自己沉入谷底,等到绳子绷紧到极限时,也就到了那个早已定下不能更改的时间节点。然后,保险绳回弹,傅笙将操纵着自己,重新回到正常的序列。   然而,傅笙给自己绑上的唯一一道保险绳就是向晚,物料是向晚做的,人是向晚找的,如果向晚反手捅她刀子,或者只要向晚的团队控制不住舆论走向,傅笙当即就会粉身碎骨。   强势、极端、决绝,这就是向晚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要搞闻家人啦~   当老傅决定吃点亏的时候,她已经打算好了让对方数倍偿还!   (啊我好中二,捂脸) 第86章 开端   傅笙和向晚一路沿着古河道停停走走, 偶尔从河道边捡起一两块石头放在手里把玩,傅笙拿节目组发的小手电筒顺着石块的纹理照过去,一无所获。   太阳很快升到头顶, 脚下的沙地越发炽热, 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那种炙烤的感觉。   傅笙看了看天色, 跟向晚说:“我们回去休息吧。”   整整一个上午, 傅笙和向晚的二人小队没有任何收获。回到营地, 傅笙看到那个综艺咖黎缘已经回来了,他把摄像小哥叫到身边,献宝一样把他上午捡到的石头一一排列在镜头前。   “你怎么找到这么多?”向晚问。   黎缘的直播间里, 大家也都一头雾水,只有一开始就跟着黎缘镜头的老观众们知道, 这小子懂个锤子赌石!   “你看看这个, 通体圆润,一看就珠光宝气!”   “你再看看这个,奇异嶙峋, 绝对是稀世珍品!”   “还有我手上的这个......”   黎缘把他找回来的这些石头挨个猛夸, 不管是方的圆的,光滑的粗粝的,他都能给说成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向晚:“......”   她就不该问这么一句。   另一边,回营地的入口处, 几个工作人员围了上去, 又有人回来了。   傅笙抬头, 下意识地抓住了向晚的手。   闻尔白也回来了。   他鬓角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打湿,呼吸都比从前粗重了许多,嘴唇上发白起皮,看上去比所有人都狼狈。   防晒外套被他拉开了拉索, 怀里抱着个其貌不扬的石头,闻尔白撞开了上来嘘寒问暖的工作人员,径直走到傅笙面前。   “这个送给你。”闻尔白托着那块石头。   “我看过了,这块一层薄皮下面透着水光,灯一打上去能一眼望见深处......”   闻尔白卖力地跟傅笙推销着他找到的这块原石,而傅笙的目光却停留在了他干裂的嘴唇。   本来就干到起皮,闻尔白还咧嘴笑,嘴唇上直接崩裂了几个小口子,往外渗着血丝。   “谢谢,但是我不想要。”傅笙拒绝了闻尔白。   闻尔白一愣,他像是完全没想到傅笙会拒绝,他怔愣了一秒钟,接着劝傅笙。   “这块石头是我从那边的山上找到的,你知道我走了多远吗?”   闻尔白指了指远处的一座沙石山。   多年风云变迁,山早已看不出旧时容颜,逐渐风化崩解出千沟万壑,或许再过上几百年,整座山体都会碎成沙石。   那是古河道的发源地。   闻尔白把石头放在傅笙面前,腾出手来指着远处的山跟傅笙描述这一路他有多艰辛,情绪激动到甚至手舞足蹈,突然他一个趔趄,头晕目眩。   傅笙扶着他,让他靠在阴凉地方坐下。   然后转身离开,紧接着去而复返,给闻尔白拿了一瓶水。   “谢谢......”闻尔白接过那瓶水,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这么狼狈的样子,居然让妹妹看见了啊。   闻尔白仰头喝水的时候,傅笙用指背飞快地触碰了下闻尔白的额头,转眼间闻尔白就一口气喝下去了半瓶水。   “你在发烧。”傅笙说。   闻尔白是闻家走出来的alpha,凭他的体质绝不会爬一趟沙石山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在出发之前就生病了。”傅笙笃定道。   闻尔白低头一笑:“小感冒罢了。”   “你昨晚真的睡在沙坑里?”傅笙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她嘴上说得厉害,但按照傅笙对节目组的了解,整出露天睡袋这种明显不按常理出牌的安排本来就是暗示嘉宾主动去打破规则制造看点,《换一种生活》这个节目最大的卖点不就是不管节目组怎么处心积虑都斗不过这群强到不讲道理的嘉宾吗?   “你怎么不去找人挤一挤?”   除了闻尔白和向晚外,所有的嘉宾都有帐篷,那个叫黎缘的beta不是和闻尔白关系挺好吗?   闻尔白垂着头,刘海遮挡着眉眼,他缓缓勾起唇角,用他标志性的带着点破碎感的忧郁艺术家语调轻轻问:   “你是在心疼我吗?”   这话一出,向晚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闻尔白是故意的!   这是追女孩子刷好感度常用的手段了,人们往往对于脆弱时的善意毫无抵抗力,很多人只知道在被追求者生病虚弱的时候去卖力表现,但其实在自己病弱不堪的时候还用尽全力想着对方才更容易让人感动!   向晚深谙装柔弱的这套,也就知道傅笙是个多容易心软的女人。   向晚一颗心在狂跳。   傅笙松开了向晚的手。   她弯腰捧起了闻尔白费了半条命带回来的石头,歪着头打量了一圈。   然后毫不留恋地把石头抛回给闻尔白。   闻尔白赶紧接着,表情一片迷茫。   “你明明可以不必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我也没有说过需要你来帮我找石头。”   “是你一厢情愿地认定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但你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是你的信徒,你除了感动自己还能感动谁呢?”   “谢谢你的好意,这的确是块珍品,你应该自己留着。”   说完,傅笙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闻尔白,拉起向晚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也太狠了,闻尔白的脸都绿了。”   回到傅笙的帐篷,脱离被摄像跟拍直播的环境,向晚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闻尔白这人真奇怪,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非要把自己当作下凡普渡众生的和尚吗?姐姐你说他感动自己,真是说对了!”   “不光是这个石头,闻家的事也一样,他明知道闻家就是个大坑,还迫不及待地把姐姐往里面拉,他难道真的以为没有他姐姐在外面就活不下去了吗?”   向晚越说越上头,看见傅笙脸色不对,向晚忽然意识到不妥,她猛地打住了话头,看向傅笙,小心翼翼地认错:“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说你家人坏话的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向晚坐在傅笙的帐篷里,小小的一团,突然局促不安起来。   傅笙心里一动,她自己对于家人可有可无,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家人都是不能被别人置喙的逆鳞。向晚这是,生怕自己生气了。   傅笙抿唇一笑,安抚地揉了揉向晚的发顶,帮她把背在背上的遮阳帽扶正,认真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难过,因为我也觉得你说的很对。”   “人出生在什么家庭,无从选择,但此生和谁一起度过,我却可以好好选一选。”   “你是我选中的人,就代表着你我心意相通,灵魂共振。”   “姐姐......”向晚感动。   傅笙这个人,总是能用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她心里翻起波澜,可傅笙越是信赖向晚,向晚就越是觉得自己卑劣。   帐篷里很昏暗,傅笙没有打开发电设备,一点点阳光从虚掩着的帐蓬门缝里透进来,如同一道光剑把空间割裂成两半。   傅笙在那边,向晚在这边。   “姐姐......”向晚想要坦白,又不敢,她已经错过了坦白的最佳时机,她根本没办法解释,无法回头。   “还有四个小时。”傅笙带着一块传统的指针手表,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表情凝重。   接下来她们要打一场硬仗,更不是坦白的时候,向晚只能继续瞒下去。   傍晚,日头西斜,酷热的空气有凉下来的趋势,傅笙试探走出帐篷感受了一下,反身折回来叫向晚。   “上工啦上工啦,现在外面不太热了!”   虽然她们两人的心思都飞到了远处,但既然和节目组签了合同,傅笙就没打算水过任何一期。   虽然,这期节目结束的时候,傅笙大概就该成为众矢之的了。   傍晚又是和早上重复的活动,傅笙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块裂隙出隐隐有玉光的石头,接着就到了晚上,节目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切割机,要当场帮嘉宾们开原石。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这应该是节目最惊心动魄的环节了。   现场导演自信满满,他调出实时弹幕,打算欣赏观众们嗷嗷叫的盛况。   然而......   弹幕上刷满了问号,那些名字上头像上顶着唯爱傅笙的熟面孔们像是集体中了邪一样,她们用尽量理智的语气,要找傅笙要个说法。   【请傅笙正面回答,你是不是参与了毒/品买卖活动?】   这些都是曾经爱过傅笙的人,而另外那些本来就对傅笙无感的路人甚至对家也一起下场,傅笙的直播间里乌烟瘴气简直不能看。   一排排问号刷过屏幕,不知道是谁带起的节奏,弹幕上开始叫嚣着【涉毒艺人滚出娱乐圈!】   现场导演的第一反应是联系直播间房管封禁闹事的账号,但是一直关注着舆论动向的房管反手给导演甩了一个链接。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全联盟的营销号好像约好了一样,都在转发同样的内容。   一段纷乱模糊的视频流出,警察闯入一家灯光昏暗的酒吧,转眼间好几个混混模样的人被制服,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几包让人浮想联翩的白色粉末。   从视角来看,这是藏匿在角落的酒吧监控录像。   然而下一秒,两个纤细的身影从镜头前冲出去,模糊的画质并不能拍清楚两人的脸,但就在这个视频的下方,营销号贴心地放了一张《女帝》剧组的探班照。   两人中的一个,穿着和傅笙一模一样的私服,而另一个,留着和向晚当时一模一样的栗色卷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6 22:07:39~2021-06-17 18:5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疋雨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发展   出大事了。   现场导演的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要是节目嘉宾踩了这条红线,保不准整个节目都得被拉下水。   现场导演当机立断,关停了直播。   观众看到突然黑屏的直播间, 只当是官方心虚了, 越发破口大骂, 一开始还有人试图理性分析那两个人影到底是不是傅笙和向晚, 但这种声音在骂声中显得格外渺小, 转眼就被淹没在人潮当中了。   导演被老板紧急召回,现场一切拍摄活动停摆,拿到手机的嘉宾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闻尔白一目十行地扫完手机上的消息,再抬起头的时候, 傅笙已经不见了。   闻尔白疯了一样跑到傅笙的帐篷, 里面空空荡荡,傅笙的行李已经全部打包带走了,剩下的就是节目组一开始提供的生活用品。   原本, 闻父给的命令是, 今天拍摄结束之后,傅笙直接跟上闻尔白作闻家的车回家。   傅笙在哪?   闻尔白一阵天旋地转。   傅笙一定是被人整了,这种大规模全网统一口径地泼脏水,背后若是没人指使, 闻尔白是不信的。傅笙一个omega, 势单力薄孤立无援,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全网黑的阵势,她此刻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闻尔白要找到傅笙,这个时候只有家人才能帮她!   闻尔白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掏出手机就要给父亲打电话,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天之骄子闻尔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滴——滴——   过了很久,几乎卡在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的瞬间,闻父终于接通了闻尔白打来的电话。   “父亲,妹妹出事了!”闻尔白焦急道。   而回应他的,是闻父奇异的沉默。   他沉吟了片刻,反问闻尔白:“谁是你妹妹?”   “父亲?”闻尔白瞠目结舌。   闻父的第一句话一出来,好像一个引子,他再说后面的话就轻车熟路了。   闻父说:“我们闻家从来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了个小女儿呢?捕风捉影的传言罢了,尔白你不要乱传。”   “尤其是,某些身世不清不白的劣迹艺人,怎么可能和我们闻家扯上关系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闻尔白已经听明白了,闻父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反,他正是知晓了傅笙深陷丑闻,于是选择了舍弃傅笙。   又一次,舍弃傅笙。   “可是,您不是打算今晚给傅笙举办晚宴吗?场地都已经安排好了啊?”闻尔白仍然不死心。   “您不是还邀请了......何总长家的公子吗?”闻尔白艰难地说道。   一直以来,他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承认闻父叫傅笙回家的目的,就是拿她去攀附权贵,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闻尔白其实什么都明白。新任联盟首领上台重新组阁,有一个位置闻父已经等了太久,他需要元老会的多数支持,而何家是摇摆不定的关键一票。   闻父不可能放弃争取何家的力量,闻尔白只希望他能看在傅笙还有用的份上,不要舍弃她。   “哼!”闻父冷笑一声,不提何家还好,一提起何家,闻父几乎连表面功夫都绷不住了。   “难道他倒向了对家?”闻尔白失声惊呼。   回应闻尔白的是一声巨响。   闻父把电话扔在桌子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听筒旁边散落着一份案情说明,闻父大手一挥,把那几张纸全扫到天上去。   那是来自荠城上面湖州行省警厅的报告,几周之前他们接到确切情报,捣毁了边远小镇荠城的一个特大制造贩卖迷幻剂、诱导剂的窝点。   本来就要结案大家论功行赏了,结果厅里负责这个案件的小警察突然提交了一份深入调查的申请,在他连夜审理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有人供出了自己的上线。   想也知道,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保留这么大的规模,工厂员工甚至携带枪支弹药,在当地如同土皇帝一般,在联盟高层如果没有人罩着,他们早就被发现并且剿灭了。   谁也不知道那个偏远行省的警厅发什么神经,他们居然认真分析了小警察的报告,不辞辛劳地一层一层查下去,哪怕上面施压强制他们结案,那群人在不知名人士的捐赠下依旧没有放弃摸排探访。   终于,矛头指向了联盟最高元老会。   要调查这个级别官僚,需要联盟首领批准,组建专家组调查,不是他们这个地方警厅能碰得到的了。   所以他们往上递交了申请,这份报告进了联盟办公大楼的第一天,就被送上了闻父的办公桌,进了碎纸机,自此再也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   而现在,那个姓何的居然能拿出一模一样的报告来,亲手放在闻父的案头,假模假式地叮嘱他:“这可是个大案子啊,估计要忙上好一会儿了。”   “诶呦瞧我这个记性,你是最近家有喜事的人,哪像我们一样整天愁眉苦脸,听说你那个失散的女儿可是个名人啊,可比我们这群老家伙有名多了!”   何总长笑呵呵留下报告,扬长而去。   他在威胁闻父!   很显然,闻父身边有内鬼,而他原本想要拉拢的骑墙派何总长,早已经倒向了对面一边。   但是,哪怕所有人心知肚明,只要找不到证据,他闻先生就是清清白白,谁也不能把他从元老会里踢走!   现在,闻父在乎的已经不是能不能在新内阁里捞到一个位置了,他必须先要自保才行,他身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傅笙有可能是被人诬陷的,但她究竟能不能洗掉别人泼上的脏水呢,在这种紧要关头,闻父不可能出手帮傅笙。   他甚至连沾都不敢沾一下。   这一夜,闻父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而闻家大宅里人心惶惶。   远处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车里,傅笙透过车窗,看着闻家的佣人忙忙碌碌,把一早布置好的装潢尽数拆除,挨个按照宾客名单打电话过去,向对方解释宴会取消了,好在闻父在发放请柬的时候留了一手,只说闻家有个喜讯要与诸位好友分享,只字未提傅笙的名字。   现在,闻父只清醒自己的谨慎。现在正处在多事之秋,闻家甚至连以往那些精致的摆件都一并收回了库房,这是要夹起尾巴做人。   傅笙冷笑:“说让我今晚回来参加宴会,我回来了,宴会呢?”   二十年过去了,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但有些事一直没变,比如她对于这家人来说,仍旧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别看了,走吧,现在你可不是个受欢迎的客人。”车里后座上传来一个声音。   傅笙回过头,那声音的主人腿上正摆着一个电脑。   幽幽蓝光投射到她的脸上,衬得她原本白皙的肌肤甚至苍白到了病态的地步,她旁边寸步不离的另一个女人此时正坐在驾驶座上,她一脚油门才下去,低调的黑车转眼间融入夜晚的车流,毫不起眼。   在无人驾驶如此普遍的今天,很少有人还坚持手动开车了,其中坐在傅笙旁边的杨总和她的赵秘书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杨总开口,“在你敲定这个自毁计划的时候,警厅的人还没查到闻家身上,如果按照那时候的发展,你最多只能靠自毁名声让闻先生放弃拉你入伙的念头,对他,可是半点损失也没有。”   “虽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姓闻的真是死有余辜。”   杨总的电脑上,正开着一个聊天窗口,对面赫然就是湖州警厅!   湖州警厅的人对这个账号已经很熟悉了,最早就是这个账号发来了一个视频,帮他们直接锁定了工厂的地址和周边的武装力量。   警厅的人借着这个神秘账号的支持,甚至通过了一些不太光彩而手段,一路追查了上去,直到元老会这个阶层,他们查不动了。   这个账号又建议他们,大大方方地调查申请打上去,接下来按兵不动,看看是那边有动作。   元老会里派系林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内部肯定知道是谁不干净,到时候只要跟着他们的动向,不难看出谁才是这个利益链条的幕后黑手。   这是杨总一直在跟进的事,她和傅笙说了工厂的案子与她无关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跟傅笙探讨过,要不是闻父把两个人串联在一起,杨总此时也不会和傅笙坐在同一辆车里。   傅笙无所谓地笑笑,杨总则感慨不已。   “你可真是个狠人。”杨总道。   “闻家的千金,这么诱人的身份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你不仅不要,甚至反手还掀了闻家的摊子,真是够疯的。”   “我喜欢。”杨总淡笑。   前面兢兢业业开车的赵秘书闻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傅笙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警告。   “怎么都觉得我疯?”傅笙反倒不解了。   “我只是把选择权交到了闻先生的手中,闻先生的命令,我是一字不落地都做到了。”   “退圈、回家,还有什么?”傅笙挑眉。   “跟我就别装了,你其实早就怀疑闻先生了吧?”杨总打断了傅笙。   傅笙沉默了一瞬,的确,当时她听杨总提到工厂这个案子背后牵扯到元老会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闻父和这些事脱不开关系。   闻父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光明磊落,他身后一定有一只脚留在黑暗之中。   傅笙不相信,一个清清白白的政客,会惹上当年差点害死原身的那群穷凶极恶的对家,而闻父明明是个受害者,这么多年却一直替那群人捂着盖子,本来就说明了闻父自己并不清白。   现在,傅笙甚至怀疑,闻父和当年那群人本来就是一伙的,或是因为分赃不均,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们彼此反目,这才是闻父这么多年一直试图遮掩的真相。   被迫卷入其中和亲生父母分离,对原身来说未尝不是一种阴差阳错的幸运。 第88章 发展   杨总把傅笙安置在了这座城市一个隐秘的住处, 她原本的租住的小区虽然安全很好,但对于眼下这种有争议的情况来说,还是不够安全。   傅笙带着自己从甘州带回了的行李直接入住的新房, 打开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寂静的夜晚让人浮想联翩, 从白天起一直过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傅笙开始复盘整件事。   到目前为止, 所有的事都顺着傅笙的想法进行着,除了向晚。   傅笙从甘州离开的匆忙,杨总来接她的人一到, 傅笙立刻就上车走人了,路上傅笙还看到了向晚的团队, 她也被自己的人接走了。   随后傅笙才知道, 向晚公布的那段录像不是她们原本敲定的那段,向晚擅作主张,换成了拍下她们两个人的酒吧监控。   向晚不愿意隔岸观火, 她纵身一跃, 和傅笙一起跳进了舆论的漩涡。   傅笙这边有杨总,那向晚呢?   虽然理智告诉傅笙,向晚手里有一只很厉害的公关团队,系统1551也一再跟傅笙保证, 原女主向晚在这个世界里天大的金手指, 可是傅笙还是忍不住担心向晚。   这小朋友出道以后就一直顺风顺水, 从来没有什么波折,自从跟了傅笙,向晚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不会在一个人哭鼻子吧?   傅笙给向晚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在另一个城市,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她的主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她默默地看着傅笙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直到漫长的一分钟过后,通话自动挂断,一切归于平静。   “你最近越来越疯了。”向晚的父亲坐在主位上,盯着那个手机哂笑。   向晚的双手垂在身侧,嘴唇用力地抿紧。   “让我想想你最近都在干什么......”那个人把向晚的手机捏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上下扫视着向晚。   “先是进赌场一夜之间欺负散客,赚点钱也就罢了,居然一下子全花光了去拍那个劳什子湛蓝之心,就为了哄一个omega,好玩吗?”   那个男人冷哼了一声,对向晚这种行为非常不耻:“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千?简直是丢我向家的脸面!”   “也就是那个姓闻的小子太废,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动手的,要是换个荷官,你那天就交代到那了!”   向父轻蔑的态度让向晚握紧了拳头,那天向晚和闻尔白最终决战是被闻尔白随手点到的荷官的确是向家手下的人没错,但向晚并没有依靠家里的任何助力。   向父说着,他手里向晚的手机又亮了一下,傅笙的电话没打通,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睡了吗?想你了。】   向父又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向晚面前,“看看,有人想你了。”   向晚没有伸手去碰手机,屏幕在两个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下逐渐熄灭,向父又露出轻蔑的笑意。   “这回又是闹什么,还把自己闹上社会新闻了?”   “既然说了要离开家里自己去闯荡,就别再想着家里能给你擦屁股,这件事自己摆平。”   说完,向父挥了挥手,脸上的厌恶如有实质。   向晚捡起自己的手机,转身出了向家的书房。   门外,她那个从亲戚家里过继来的便宜弟弟就等在外面,见向晚出来,他高高在上地对向晚点了点头,直接推门进了向父的书房。   向家所有的秘密都会流过这件书房,小的时候向晚也是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但自从她被人判定一定会分化成omega之后,她就丧失了自由进入书房的权力。   后来,向父找到了这么个继承衣钵的alpha孩子,向晚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想到这里,向晚冷漠地抬眼又看了一眼华丽的书房门,向父之所以大发慈悲把她叫过来敲打这么一番,不过是怕她这件事闹大了,被人发现向家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吧。   拉城的那个赌场,幕后最大的股东就是向家,向家发家时便五毒俱全,怎么洗也洗不白。   向晚回到自己在老宅的那件卧室,里面尘封着她年少时的骄傲,曾经那些让向晚无比看重的东西,如今看来恍如隔世,有些向晚甚至都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发生的了。   向晚的房间里有个大飘窗,她抱膝坐在上面,向家老宅在半山上,没有城市的喧嚣,夜空中的星辰越发明亮。   向晚想象着,她的爱人此时也沐浴在同一片星辉之下。   向晚没有回傅笙的消息,一来隔了这么久,再回复总是差了点意思,二来向晚几乎都猜得到傅笙想要问她什么。   无非是问向晚为什么不按照两个人一开始约好的那样行动,非要自己也一脚踩进这趟浑水里。   向晚不想邀功,也不愿卖惨,干脆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陪着傅笙。   咔哒——   门锁被人转动,向晚猛地扭过头,发现她那个便宜弟弟已经打开了她的房门。   “你怎么进来的?”向晚厉声质问。   弟弟向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倚在门框边上笑。   “用钥匙进来的。”   向辰施施然走进了向晚的房间,甚至动作夸张地四处张望,一步一步在向晚的领地上试探,向晚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出去。”向晚指着门口。   向辰不以为意,他甚至又上前了一步,脸上笑意不变。   “这个宅子里还有我不能进的房间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现在才是向父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向家这个庞然大物的接班人,可以想象如果向晚和他起了冲突,向父毫无疑问肯定会向着向辰。   向晚冷笑一声,下巴一扬,示意向辰在向晚书桌前的那把椅子上坐下。   向辰倒也没有得寸进尺,他只是用目光侵略向晚的领地,脚下还是乖乖地走到向晚示意的地方坐下。   “向晚,你喜欢那个小演员吧?”向辰一坐下就撂下这么一句话,虽然是问句,语气却笃定得不得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向晚只是反问,她并没有否认。   “你们可都是omega啊!”向辰故意做出很夸张的表情,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喜欢alpha还是omega我管不着,但我警告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做出有损向家的事来。”向辰敛去笑意正色道。   “你这些小把戏,别以为父亲看不出来,他惯着你不代表你就无法无天了。”   “马上把你惹的事抹平,不许让那群蠢货继续查下去了,不然父亲就算再娇惯你,这会也不可能再护着你了。”   “向家的家法,你是知道的。”向辰冷冷道。   多么可笑,这个不知道从多远方的亲戚家过继来的alpha已经完全以向家的继承者自居了,在向家唯一的女儿面前叫嚣着,要将她家法处置。   他急了,简直是生怕向晚看不出来,他怕外面人继续追查下去,会把他拖下水。   这个向辰本事不大,手却黑,向家祖训从来不许沾毒,难道他破例了?   如果是以前,向晚可能真就抓着他非要到向父面前辩个分明了,但现在......没有必要了。   傅笙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和人的缘分强求不来,向家人怎样都和她向晚没什么关系,她只想离这群人越远越好。   向辰自以为在向晚面前大获全胜,他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扬长而去,殊不知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笑料罢了。   *   第二天,事态升级。   有流言传出傅笙是联盟高层闻家早年间流落在外的千金,闻尔白之所以放下身段去参加那个莫名其妙的综艺,就是为了给傅笙助力。   傅笙从一个18线寂寂无名的小演员,在这一年里迅速蹿红,其实都是闻家在背后推动的结果。   传言有鼻子有眼,从最开始傅笙出演方巧荷这个角色得到知名嘴臭影评人青城山下的大肆追捧,到后来一波一波地带着傅笙大名的话题层出不穷,这一切都是闻家在后面给傅笙砸出来的。   闻家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千金,可谓是煞费苦心。   据知情人士透露,闻家原本近期就打算高调宣布傅笙的身份,让这个娇贵的小公主回归到联盟高层的社交圈子。   这份爆料一出,又是一片舆论哗然,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傅笙原本的住处,把那个小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也要蹲到傅笙露面逼她表态。   然而当事人傅笙现在正在杨总给她准备的新住处,抱着冰西瓜,和广大媒体朋友们一起蹲另一个当事方的回应。   闻家果然没有让傅笙失望。   闻父给那些带节奏的营销号都发了律师函警告,向公众声明演员傅笙和闻家没有任何关系,闻家坚决拥护联盟最高宪章,抵制一切设计毒/品、违禁药品使用、贩卖的行为。   好家伙这份声明最后还踩了傅笙一脚,没给傅笙留一点情面。   傅笙看完那份声明,几乎要笑出声来了,闻家真是吃相难看,这会连闻尔白这个老白莲都没跳出来让她体谅家里人。   也不知是迫于闻父的淫威不敢,还是他又做了和当年一样的决定?   傅笙等着杨总那边的最新进展,元老院里闻父的对家正追着他穷追猛打,但闻父好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不丢手,眼看着就要陷入僵局。   就在这种时候,傅笙收到了来自向晚的消息。   向晚暗示她,要考虑药品的流通渠道。   一般这种歹毒的东西,绝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市场上,它们的交易场所往往是隐蔽的,容易让人丧失判断力的。   比如说她和傅笙误打误撞走进的那家黑酒吧,又比如说......   地下赌场。   黄/赌/毒不分家,闻家的不一定只伸到了制药工厂那一条线,闻尔白在拉城赌场里几乎可以和向晚分庭抗礼,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有这种技能的孩子?   傅笙神情一凛,把向晚的提醒转达给了杨总。 第89章 审判   三天后, 一个叫“瓜哥来康康”的营销号轻轻放了个瓜。   秉承着事越大话越少的原则,瓜哥只发布了一句话。   “联盟老牌政治世家闻家涉嫌参与制造贩卖违禁药品,即将被元老院提起公审。”   舆论哗然。   这个“瓜哥来康康”是个活跃度很高的营销号, 日常冲在放瓜吃瓜第一线, 拥有一批粘性很高的粉丝。   当红艺人涉毒的社会新闻热度还没过去, 现在提起和毒/品沾边的话题无异于大胆跳动公众的敏感神经, 更何况这回的当事人还是政客。   瓜哥的评论区一瞬间就被人攻陷了, 网友们分成了两派,一部分在向博主寻求证据,而另一部分则直接开喷。   【辣鸡营销号, 你知道闻家是谁吗?那是两百年前参与创建联盟的功臣!你造谣也要看看对象吧?】   【真就财富密码了呗,人血馒头好吃吗?】   【营销号道歉!】   【这还不抓起来?言论自由也不是这么个自由法吧?】   傅笙不知道这群喷营销号的人和之前喷她的网友是不是一拨人, 但同样是被锤, 她和闻家人的待遇截然不同,不知道是闻父的公众形象经营得太好,还是营销号的公信力在政客面前不堪一击, 总之最终的结果就是, 这位瓜哥好像个试图蹭热度却被热度反噬了的傻逼。   傅笙窝在家里看广大网友和营销号撕了好几个回合,有人当场打开联盟第一卫视,闻父正坐在镜头前和主持人慢条斯理地分析着联盟政策走向。   突然,荷枪实弹的联盟守卫军闯进了演播室, 两个年轻的战士一左一右架起闻父, 把人直接拖出了演播大厅, 直播被迫停止。   【???】   变故就在说有人眼前发生,众目睽睽之下联盟的高官被联盟的守卫军当场拖走,高清镜头捕捉到了闻父脸上的惊恐狼狈。   一瞬间,跌落神坛。   这时候网友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们在闻家人贩毒的话题里撕扯了这么久,这个话题都没有被平台封禁,他们也没有被封号......   【所以说......这难道是真的?】   【联盟不保他了吗?难道闻家真的凉了?】   很多阴谋论冒了出来,而瓜哥的预言却一个一个成真。   劳动与卫生司长官闻父头顶的职务全部被撤销,他被秘密关押起来审讯,没人知道那几天发生了什么,联盟上上下下动荡不断,新闻上每天都有官员人事调动。   联盟的权力分布被打乱,很多机构面临重新洗牌,高层人人自危,生怕被闻家这个炸弹波及。   别人也就罢了,主要是那可是闻家啊,自联盟建立伊始就屹立不倒的闻家啊。   长达两百年的漫长岁月里,闻家和许多世家大族交往联姻,以民主平等立国的联盟内部早已被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网贯穿勾连,捉住一个就能牵出一大串。   闻父是第一个,接下来是闻家的亲属旁支,再接下来是一大串姻亲的姻亲、朋友的朋友,甚至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官员也出现在了人事调动的名单上。   风雨欲来。   整件事傅笙只做了开始的第一步,她写下开头之后,就有人顺着她的故事续写下去,最终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是他们咎由自取。   元老院以雷霆之势动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很快结束,闻父出现在公审大会上,裁判官当庭宣布了他的罪状。   荠城破获的特大制造贩卖违禁药品窝点的幕后主使,就是这位道貌岸然的闻先生。   扳倒闻先生的关键证据之一,就是在遥远的拉城一家带颜色的地下赌场,找到了和荠城工厂生产线上的残留药品一模一样的药品,经化验是强制发情剂。   赌场的强制发情剂完全一致的外观和气味,化验员在检测时发现这种药剂在接触空气和光照后会有微微泛黄的迹象,这就和真正的抑制剂区分开了。   警方在自己的数据库里对比,发现早在半年之前,有一个Omega报警声称自己遭遇了前男友的药物侵犯,她向警方提供的线索里,那种药剂完美符合荠城工厂出品的特征。   而当时,这个案件被当作情侣分手后不理智的Omega打击报复,她之前就已经报警说前任猥亵她,把那个倒霉蛋关进了看守所。当地警方不以为意,当着报案人的面把信息录入系统,转头就忘了个彻底。   警方重新联系上了报案人傅笙,从她那里拿走了那张和照片一样的假抑制剂空瓶画,去看守所里重新提审了嫌犯郑泽梁。   原本以猥亵Omega罪名入狱的郑泽梁只剩下一个月刑期,但他使用违禁药品侵犯傅笙的罪名被查实,他的刑期又一次变得遥遥无期。   崩溃之下,郑泽梁开始胡乱攀咬,他想要立功减刑,恨不得把自己做过的梦都跟警方回忆出来。   他曾经帮荠城工厂跑过销路,很长时间里是工厂秘密对外宣传的口子,他也因此见过工厂传说当中的大老板。   大老板很谨慎,隔着屏风和郑泽梁简短交流,全程没超过五分钟,但当时的郑泽梁多了个心眼,他记住了大老板身边蒙面保镖的耳钉。   纯黑色六芒星形状,当中有一小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宝石闪得晃眼,而陪着闻父出入过许多重大场合的闻家保镖,就是个六芒星爱好者。   警方在那个保镖的家中搜到了那款耳钉,背后有独一无二的宝石批号,出自联盟最有名的高定珠宝行,那家店的历史甚至比联盟更加悠久。珠宝行最尽人皆知的一条规矩就是,每款商品都是定制,世间独一无二。   自此,一连串不讲道理的巧合终于把闻父钉在了公审台上,哪怕是他的政敌此时也在唏嘘,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闻父被定了罪。   警方披露了强制发情剂的一部分细节之后,短短两天内就有数千Omega前往地方警局报案,而仍然保持沉默的,必然是更多的大多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创造了这个罪恶工厂的闻家人。   闻家老宅被充公,无数天价古董被审计核算为资产,闻父的私账被翻了出来,他多年以来用于异常金钱往来的开销远高于他全家的明面上的收入。   原来闻家清流的名号,是用无数沾染着Omega血泪的黑钱堆出来的。   闻父本该被处以极刑,但联盟最高审判长念及闻家祖先对于联盟的突出贡献,判处闻父终生监禁,闻家所有财产充公,闻家子弟也被永远禁止踏入仕途。   两百年闻家,一夕垮塌。   公审散场,裹着全套墨镜口罩围巾的傅笙从角落里离席,公审庭的警卫护送她离开。   傅笙是关键证人,同时也是公众人物,公审庭对她进行了格外保护。   公审庭楼顶茶舍的包间里,傅笙正襟危坐,半个小时之后,把她约到这里的主人终于现身了。   审判长换下了转眼肃穆的长袍制服,摘掉了从联盟前就流传下来每次出庭必须佩戴的白金色假发,除去所有属于审判长这个外在身份的象征,他穿着便装来到了傅笙对面。   “我很钦佩你。”审判长说。   傅笙不卑不亢地点头,捧着面前热气氤氲的清茶啜饮了一口。   “没想到这个案子的关键,竟然在你身上,多亏了傅小姐当初报案,像傅小姐这样敢于站出来直面痛苦的Omega,是我们联盟一直称颂的。”审判长感叹着。   傅笙摇摇头,说:“审判长谬赞了。”   “不必客气,”审判长道:“我注意到傅小姐似乎正遭受某种不实的舆论攻击,我们警厅的工作人员可以提供当天完整的录像,证明傅小姐不过是个被无辜殃及的路人。”   审判长说着,眯起了他湛蓝色的眼睛。   “关于我的不实传言,我想我可以自己解决,不过,”傅笙抬头,露出一个老练的微笑,“如果能得到联盟官方的帮助,我将荣幸之至。”   “联盟和她的子民,永远站在一起。”审判长对着东方举杯,语调和他当庭宣誓时一模一样。   “傅小姐是个聪明人,我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审判长说。   “我可不希望再和审判庭打什么交道了。”傅笙促狭地眨眨眼。   对于不在审判庭上班的普通人来说,和审判庭打交道就意味着不是告人就是被告,这两者那个都不好玩。   审判长当然理解傅笙的意思,他也不想强求。   一杯茶很快饮完,傅笙和审判长道别,她当着审判长的面重新穿戴好那些隐蔽道具,把自己从一个光鲜的女明星活生生打扮成中东悍匪。审判长眼底带着笑意,把傅笙送到了大门口。   “告诉你一件小事,”审判长小声说,“那间酒吧里查到的不明白色粉末不是毒/品,是和荠城同源的强制发情剂。”   “傅小姐在那个酒吧里好像被小混混调戏了,幸好你们的酒里没有被人下药。像傅小姐这样动人的Omega,少不了被人觊觎,你需要有人贴身保护。”审判长暗示道。   能在联盟最高审判庭担任审判长,他显然是个alpha。   傅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不想和审判长交恶,但她确实对这位不感兴趣。   “您看了酒吧监控?”傅笙问。   审判长点头。   “那您应该也看到了,我打架很凶。”傅笙笑道。   审判长失笑,的确,傅笙可不是什么柔弱不能自理的小Omega,酒吧混混那种的,她一次能打两个。   如果不是被人下了药,傅笙根本不可能被郑泽梁那种渣滓残害,想到在狱中求爷爷告奶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郑泽梁,审判长真心为傅笙感到不值。   傅笙不是笼中鸟,他早就该认清的。   “好在,这件事彻底结束了,傅小姐以后就可以安心了。”审判长感慨。   “彻底结束了吗?”傅笙似乎有些异议,“那些赌场呢?”   “傅小姐,在拉城境内,赌博是合法的娱乐活动。”审判长提醒傅笙。   “但是流通违禁品的赌场不是。”傅笙道。   闻父倒台的新闻太大,大到人们几乎全都忘记了,那些搜出违禁品的地下赌场怎么样了。   “好了傅笙,”审判长敛起笑容,“设事赌场已经被查封,其余的你就别再关心了。”   “不能期待世界一下子就变成你想象中的模样,有的时候就是要装聋作哑地接受。”审判长盯着傅笙的眼睛,警告道:“这是为你好。”   傅笙的眼睛黑白分明,不搀一丝杂色,她和审判长对视,最后竟然是审判长先败下阵来。   到此为止。   傅笙挥别审判长,走向停车场,杨总派了赵秘书亲自来接送傅笙,还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混在停车场一众私家车中毫不显眼。   走到停车场正中间,傅笙身边的一辆车门突然打开,她毫无防备地被一双手拉进了车里,转眼间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鼻尖漂浮着好闻的清茶味,比审判长的茶舍更让傅笙觉得清新。   向晚把傅笙压在座椅上,伸手摘掉了傅笙层层叠叠的伪装。   冰凉的唇舌相贴,甘州一别至今,梦寐以求的恋人终于重逢,傅笙还没来得及问向晚为什么这么久都不会她消息,先被向晚把所有的疑问都吞进了腹中。   向晚用她那颗尖尖的虎牙在傅笙的唇瓣上撕咬,像是要把傅笙咬出血一样,傅笙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亲吻,她睁开眼,却看见向晚的眼角一片通红。   她说:“姐姐,我也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8 00:57:02~2021-06-20 00: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掀衣少年.、煎饼摊摊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煎饼摊摊主 20瓶;阿十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道歉   傅笙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她抬手揽住向晚修长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灵巧的舌尖顶开牙关,对方好像完全没有想过抵抗, 傅笙如入无人之境, 在向晚的唇舌间探索。   傅笙欺身而上, 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向晚身上, 反客为主地把向晚困在自己和座椅之间, 傅笙强横地骑跨在向晚腿上,轻佻地抬起向晚的下巴,她今天比以往都更加主动大胆, 甚至称得上是放.荡了。   向晚被傅笙抵在真皮座椅上,目光追随着傅笙, 额角沁出一层冷汗。   傅笙的手指描摹着向晚的眉眼, 摸到了一手湿黏。   “你怎么了?”傅笙发现向晚好像处在某种未知的痛苦中,她停下来,注视者向晚的神情。   向晚咬着牙, 给傅笙挤出了一个微笑。   她的背上火辣辣地疼, 被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留下纵横交错的伤疤,但这些和眼前的傅笙相比都不算什么,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向晚给傅笙的提醒,让警方把视线聚焦到了拉城的地下赌场, 向家的一些盘口就此暴露, 向辰那个废物方寸大乱, 最后还是向父壮士断腕舍了好几个老部下,把线索彻底斩断在外围的盘口上。   向家伤了元气,起因竟然是向晚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向父震怒,第一次对向晚动用了家法, 向家祖宅地下有个成年封闭的房间,向晚第一次来到那里,就是以受刑人的身份。   向辰也在旁观,他被向家刑房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会被殃及之后,向辰开始笑。   那笑让人恶心。   向晚被逐出家门了。   一场家法,让她又一次认清了这就是她的父亲,她的血留在了向家刑房,从那里走出来的向晚和向家再也没有牵扯。   “怎么了?”傅笙又问了一遍。   向晚收回纷乱的思绪,她一把握住傅笙的手,一根一根从根部到顶部,摩梭着傅笙的手指,目光里闪烁着绝望的疯狂。   “姐姐,我想要你。”她说。   向晚的车贴着密不透光的防窥膜,在停车场各式各样的私家车里毫不显眼,车侧边甚至还沾着干涸的泥水。   相隔不远处,另一辆黑色的小车里,赵秘书眯着眼睛挂断了手机,从她的视角里,傅笙在她眼前被抢进了一辆车里,可那辆车却不急着开走,反而偶尔出现暧昧的颠簸。   赵秘书踩下油门,与那辆车擦肩而过,一个汗湿的手印留在沉闷的车窗上。   半个小时之后,傅笙气喘吁吁地趴在向晚身上,向晚又一次拒绝了傅笙和她互帮互助的提议。   这小朋友......真难搞。   傅笙在心里咬牙切齿,她和向晚的肌肤之亲不多,但这小朋友好像天然知道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在哪,傅笙从来没有这么明确地意识到,向晚还真他妈长了一双巧手。   激情之后,是漫长的空虚,傅笙拿消毒湿巾擦了擦身,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任由向晚开车离开了审判庭的停车场。   向晚沉默地开着车,路边的风景飞速后退,傅笙终于发现不对,猛地睁开眼。   “这不是去机场的路。”傅笙说。   “嗯,”向晚没有停车,“这是去闻家的路。”   “回去看一眼,以后就不用想了。”向晚道。   傅笙沉默。   向晚一句话就猜中了傅笙的心思,甚至她自己都理不顺的心思。   和以往的傅笙相比,今天她格外疯狂,扳倒了闻家她应该快乐的,但傅笙的心里就像漏了一个洞一样,她迫切地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堵上,而向晚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一场激烈的运动,让傅笙暂且忘记了前尘往事,但当她冷静下来,她还是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用怀疑,”向晚好像看穿了傅笙的想法,“你做的是对的。”   “但人不是冷血动物,不是所有人和事都能用是非曲直理清的,总有感性压过理性,想要崩溃的瞬间,这没什么可羞耻的。”向晚直视着前路,不知道是说给傅笙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再去看一眼吧,再看一眼就解脱了。”向晚扭过头,冲着傅笙一笑。   车停在了闻家大宅门外。   联盟政府雇佣的工人正在从闻家大宅里往外搬东西,偌大的一个闻家几乎被搬成了空壳子,而这座宅院的主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踏出关着他的监牢。   工人态度很恶劣,闻尔白站在门外涨红了脸,闻家那些都是艺术品,是闻家祖宗留下来的珍宝,可惜根本没人理会这个尊贵的闻大公子。   闻尔白身为闻父的长子,本来是绝对逃不过这场清洗的,但闻尔白当年孤身一身远走求学,回来之后又一门心思钻研艺术,他打心眼里觉得政治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肮脏污秽,他从不触碰,居然因此得以保全自身。   联盟政府把闻尔白的履历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三遍,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闻尔白的确没有参与过闻家那些非法活动,联盟法律禁止连坐,只能放他好端端地从调查局里离开。   不知道当年闻父最终答应闻尔白的叛逆,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层考量。   但现在他的想法已经注定无人知晓了,天之骄子闻尔白一夜之间落入凡尘,支撑着他追求梦想的肮脏财物再也脏不了他的眼了,而他此时还不知道被迫和柴米油盐的打交道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四个工人抬着一架考究的古董钢琴,艰难地从闻宅大门里出来,不小心把琴身撞在门框上,几块音板同时共振,发出痛哭一样的悲鸣。   闻夫人就是在这时候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披散着头发,穿着拖鞋。她被警卫拦住,只能伸出两只胳膊,徒劳看着那架钢琴一路磕磕碰碰地被拖上车。   闻家被搬空了,自事发以来一直在闻宅门口寸步不离的警卫也离开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和里面的孤儿寡母。   傅笙下车,一步一步走进这座陌生的房子,向晚陪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   闻尔白第一个看见傅笙,但他表现得很冷淡,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而闻母则痛哭流涕,抱住了傅笙。   “尔清......”闻母泣不成声。   “你还是叫她傅笙吧。”闻尔白冷冷地开口。   “是你做的吗?”闻尔白问。   闻母抱着傅笙,泪眼朦胧地盯着她,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笙身上,傅笙缓缓点了点头。   “你混蛋!”闻尔白一瞬间怒火中烧,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打人了。   向晚一步跨到闻尔白和傅笙中间,冷静地提防着闻尔白。   这天翻地覆的几天,足够闻尔白想明白很多东西,比如说整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谁第一个对闻家下手。   但还有一件事闻尔白想不明白。   “为什么啊?”闻母问。   “为什么啊孩子?”她紧紧握着傅笙的肩膀,好像不这样做她就要委顿于地,“你要害死你父亲吗?”   “他犯法了。”傅笙道。   “他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会害死别人吗?”傅笙反问。   “那他也是你父亲,是我的丈夫!”闻母声嘶力竭。   “丈夫?”傅笙重复了一遍闻母的话,她盯着这个崩溃的Omega,温柔而残忍地问:“那他对你好吗?他爱你吗?”   闻母的嘴唇颤抖,可是她不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个“是”字。   傅笙的问题像一把刀一样插在她心口,这么多年她一直极力回避的问题,被傅笙猝不及防地挑到明面上。   闻母可以自欺欺人地说一万遍她爱闻父,可是她知道闻父不爱她。   他只是想要个听话的妻子。   “这个房子太小了,您应该走出去看看。”傅笙轻声道。   闻母常年处在恐怖的精神控制之下,除了弹琴,她很少能够真正表露自己的情感,她还很年轻,却好像已经提前进入了坟墓。   傅笙现在在做的,就像是重新把她给挖掘出来,让阳光重新晒在她身上。   对于许久未能得见天日的人来说,阳光是痛苦的。   闻母眼里噙着泪,不停地摇头,好像傅笙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一样。   “不行......不行......”   “你不能这么对待他,你这是不对的......”   即便是现在,闻母仍然在维护压迫她的那个alpha。   “他是犯法了,可他是为了这个家啊!”闻母好像终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角度,她开始喋喋不休:“你不知道他有多难,他挣得这些钱不是为了挥霍,还不都是为这个家铺路吗?”   看来闻母还不知道,闻父的秘密账户里有怎样的天文数字。   “况且那些Omega,那些下.贱的Omega,她们怎么配和你父亲相提并论,就算是没有这些事,她们也不过是烂命一条,不会有任何区别!”   “迟早都要发情,总归都要嫁人,这就是Omega的命!”   闻母的眼睛都红了,她摇晃着傅笙的肩膀,像个疯子一样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Omega,虽然她自己和她面前的傅笙,都是Omega。   “闻太太!”向晚想要紧急打断闻母,但是已经太晚了。   傅笙在闻母的歇斯底里当中,拂掉了肩膀上闻母的手。   “我也是Omega,我们都是Omega。”傅笙轻声道。   闻母猛地停住,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傅笙转过身,撩开了披在肩上的头发,露出后颈上狰狞的伤痕。   “我曾经被人强行标记过,后来我把那个alpha送进了大牢里,我洗掉了标记,留下这个疤。”   傅笙把声线压得很平,好像她的内心毫无波澜,但是她撩起头发的手指微微颤抖,暴露了傅笙内心的不平静。   这是一个Omega最隐秘的部位,这是一个Omega最屈辱的经历。   “好了!不必再说了,我们走吧。”向晚帮傅笙理好了头发,把那个疤痕严严实实地盖住,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闻母冲了上来。   她的手在傅笙的后颈出徘徊,但她却没有勇气再看一眼那个伤疤,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抖得变了调:   “这是......怎么弄的?”   “是......那个药吗?”闻尔白突然开口,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是。”傅笙说。   她回头,把这两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闻母彻底崩溃了,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闻尔白把头偏到一边,握紧了拳头一声也不出。   “对不起......对不起......”闻母泣不成声。   傅笙蹲下来,看着闻母的眼睛,跟她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是,我不能替别人接受你的道歉。”   “母亲,谢婉银女士,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个犯了法已经被关起来的alpha。”   闻母抬起头,望着这个女儿,看着她像教导幼儿一样一字一顿地教育自己:   “Omega从不卑贱,我们和alpha一样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闻家这条线结束了,后面剧情重新回到老傅和晚晚身上了哦~   感谢在2021-06-20 00:40:14~2021-06-21 23:0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eirdo-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514216 20瓶;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恢复   和闻家人的这一面见得很压抑, 傅笙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家中,她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这不是她的父母,他们亏欠的也不是她的人生, 她替原身做出了选择, 而她真的有这样的权力吗?   沉寂了很久的小五突然上线, 跟着傅笙的这几个月来她沉稳了不少, 从以前叽叽喳喳像个智障, 变得学会开口前先思考。   小五问:“宿主你相信缘分吗?”   傅笙本来是不信的,但现实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诉她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然她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所以傅笙说:“我信。”   “那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小五说:“你和原身是完全不同的人, 可你们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或许这正是原身希望的,她做不了的决定,她希望你来替她完成。”   这个世界原本的傅笙, 是一个心肠软, 只知道闷头努力,有什么苦都咬牙吞下的女人,她命运偏偏加注给她这么多的苦难,好在有另一个世界的傅笙, 替她一一还回去。   “可是, 我做的这些, 她看得到吗?”傅笙问。   傅笙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原身的存在了,就好像拥有傅笙这个身份的,一直都只有她自己一样。   “她看得到,宿主。”小五轻轻道。   “主神注视下的世界, 它的运行方法和你理解的不同,每一个灵魂都是虚无但切实存在的,我听得到原本的傅笙说,她很开心。”   “这样吗?那就好。”傅笙莞尔。   “说点开心的,”小五提高了一点声调,听起来又有以前那个呆呆傻傻的味道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宿主,你彻底通关了支线任务\'错位人生’,主神已经发放了你的奖励。”   “哦,奖励是什么?”傅笙让自己尽力配合着小五的情绪,但她其实半点也提不起兴趣。   “达成支线任务,是触发主线任务奖励回到您原本世界的必要条件,除此之外,主神为您额外发放的奖励是,和主神直接沟通一次的机会。”   小五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我也不懂这个奖励具体有什么意义,但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吧,宿主大大这么厉害,和主神直接沟通应该比经过我转述更便利吧。”   小五的声音越来越小,傅笙却发现了这个看似鸡肋的奖励一个矛盾的地方。   如果只是绕过系统直接和主神交谈,何必限制只能使用一次,其实交谈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一次打破主神指定规则的机会。   一直以来都是主神发布任务,傅笙被动地在主神划定的框架里折腾,她没有办法打破这个边界,因为她根本看不到边界在哪里。   主神相对于傅笙,就像是她永远也触碰不到的更高纬度文明,而这个支线任务的奖励像是一个梯子,给了傅笙一个试着触碰甚至打破边界的机会。   想到这里,傅笙眼神一凛,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好好的,突然就被这个蛮横不讲理的主神折腾到这个破地方,傅笙不找祂讨点利息,说不过去了。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摆在傅笙眼前的还有一件更紧迫的事,闻家事已了,她要给自己和向晚恢复名誉。   第一个预告闻家世纪大瓜的营销号“瓜哥来康康”在这波热度里冲在炮火的第一线,被撕了个半残之后触底反弹,现在几乎已经成了新媒体公信力的代言人。   而就在网友们翘首以待瓜哥发新料的这段时间里,瓜哥正式签署了入职合同,他意气风发地从杨总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回到家摸到电脑的第一时间,就把早已编辑好的一篇博文发了出去。   瓜哥盘点近年来因为涉/毒被封杀的艺人,特意漏掉了傅笙和向晚的名字,等到网友专门质问他的时候,瓜哥明明确确地说,他认为傅笙和向晚的流言来得蹊跷。   有了瓜哥开出第一枪,全联盟的营销号都开始讨论,所有人都在猜测,等待着瓜哥标志性的周一见。   当然,谩骂声少不了,很多人质疑瓜哥恰了烂钱,疯狂抵制傅笙向晚复出。   结果,周一还没到,瓜哥的第二个世纪大瓜还没预热到位,就被人截了胡。   联盟最高审判庭公布了一段视频。   这是傅笙和向晚出现的那家酒吧,当天除了酒吧那个角度限制的监控,破门而入的警察身上也装着拍摄设备。   警方的录像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傅笙和向晚被酒吧混混围困,两个人顽强抵抗,最终趁乱逃离现场的全过程。   她们自始至终,干干净净。   联盟最高审判庭还故意语焉不详地表示,傅笙是此次破获重大案件的关键证人之一,受联盟警方嘉奖和保护。   联盟审判庭这是第一次公开为一个艺人发声,谁都知道闻家这个毒瘤拔除不易,少不了有人在公众看不到的地方为联盟做出了杰出贡献,而审判庭这一次发声,几乎等同于向全联盟宣布,傅笙就是那个人,是审判庭罩着的人!   傅笙看着那段声明,眉头皱在了一起。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那个审判长的个人意愿,他是说过愿意给傅笙提供帮助,但傅笙没想到是这么直接的帮助。   他完全打乱了傅笙的计划。   虽然......这种直截了当的打脸方式,还有点爽。   傅笙干脆修改了计划,顺势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体检报告发了出去,盖着联盟公认的权威医院的公章,明明白白地证明傅笙体内未检出任何毒/品痕迹。   原本肯定会有人质疑这份报告的真伪,傅笙也为此费心准备了一整套应付的话术,但现在她是联盟最高审判庭盖章认定的功臣,舆论环境一下子变得温和了很多。   然而这份报告还是发现了华点,在傅笙拍摄的那一页最后,有个只显示了一半的条目:腺体发育状况。   那一栏上,傅笙露出来的半行字是:陈旧性标记(   括号里面的内容没有拍到,而这半行字已经足够引起舆论振动。   傅笙被标记了?   她不是未婚单身吗?   这件事里,反应最大的是傅笙和向晚的CP粉。   在上一波舆论漩涡里,她们很多人都在情感和大义之间苦苦挣扎,有人被传言伤透了心,也有人誓死捍卫心里最好的傅老师和向老师,她们被流言刺得遍体鳞伤,她们咬着牙扛到了谣言终于被证伪的那一天。   她们曾经那么真情实感地呐喊“晚声”CP的绝美爱情,甚至为了两人的前途亲手解散了自己的快乐老家。   结果现在蒸煮自己爆出来有个标记过她的alpha?   这算是什么?耍猴吗?   傅笙的主页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一群小姑娘们哭着喊着要傅笙给个说法。   这......   傅笙苦笑。   她翻开那份检查报告,当时她就是随手一拍,她完全没把那个条目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好像被这群喜欢着她和向晚的小姑娘们误会了啊。   傅笙的手指划过当时拍照范围的边缘,她只要在往下拍一行,就可以拍到括号里面的字了。   “陈旧性标记(已洗脱)”   【姐姐,你还好吗?打算怎么办?】向晚的消息突然发过来,看来她也看到了网上的风波。   向晚加她的这个号,里面只有最亲近的一些朋友,平时接触到的那些点头之交的朋友,他们根本不在这个号里。   向晚当时追傅笙时发的那些仅傅笙可见但傅笙根本没发现的心机朋友圈,也早就在同床共枕之间成了笑谈。   向晚很谨慎,她所有的例外,都给了傅笙。   傅笙突然觉得一阵荒谬,她的晚晚这么好,难道见不得光吗,还是她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们为什么一定要藏着掖着?   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着、期待着她们。   傅笙忽然就释然了,她就是穿越来的,她和这个世界的土著不一样,她理解不了她们那套奇奇怪怪的omega耻感文化,她也压根没想着去理解。   傅笙给向晚发了个消息,让她过来一趟。   在向晚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傅笙做了一件事,她把原身和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老老实实地写了下来,包括她年少时如何遇人不淑,如何被药物困宥着屈服于渣男,又是如何幡然醒悟,洗掉了后颈上耻辱的标记。   她反抗了alpha,她不觉得有什么错。   她让向晚帮她撩起一直披散在脑后的头发,对着后颈腺体上的伤疤拍了一张照片。   疤痕狰狞,在傅笙细腻的肌肤上格外显眼,就像是上好的瓷器摔烂了,被粗糙的匠人随意粘在一起。   编辑完成,点击发送,傅笙在最后写着:“我曾是受害者,但我不害怕,我已经找到了救赎。”   照片里,向晚的左手露了一半,手腕上缠着她一直戴着的赤豆手链。   带着显微镜的CP粉们:【啊我人没了。】   果然是粉随蒸煮,傅笙那点心思被她的CP粉们一秒get到,她们倒吸一口冷气,被傅笙震撼到不知所措。   果然不愧是傅老师,不愧是能肉身潜入粉丝群里嫖资源的傅老师,和她们真是不见外啊!   她们刚才居然被带了节奏,怀疑傅老师和向老师的绝美爱情,她俩能不是真的吗?   她俩要不是真的,那她们这群人就是假的!   粉丝内部被傅笙一手背刺打得猝不及防,粉上傅笙每天都是惊心动魄的挑战,谁也不知道这个祖宗下一次会不会拿出大喇叭在大街上呐喊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我老婆向晚!   于是,傅笙的主页诡异地陷入了沉寂,四散飘零的去世CP粉们原地仰卧起坐,火速重建组织,一时没人说得清是应该欢天喜地地庆祝蒸煮出柜,还是应该继续老妈子心态,帮这俩人继续遮遮掩掩。   毕竟......她们好像都不是很care的样子。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账号。   在傅笙主页下面的评论区里,在满屏腥风血雨字字泣血的质问里,一个披着联盟官方认证蓝色边框的头像突然出现。   联盟omega互助联合会:【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更新不太规律,果咩~   这周五之后应该就可以恢复规律更新啦~   感谢在2021-06-21 23:09:03~2021-06-23 00: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落江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飙风糖果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新剧   当傅笙、杨总和那个联盟omega互助联合会的项目负责人坐在同一个办公室的时候, 傅笙还觉得整件事都透着一种玄妙的不真实感。   她本来只想好好当个演员,难道现在就要走上仕途了吗?   联合会的负责人很坦诚,她说她们正在筹备一部反映联盟建立之初为国家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传奇omega女间谍曾曼文的电影, 她一直在寻找一位能够演好这位历史人物的演员, 而傅笙就在这个时候闯入了她的视线。   负责人端起茶杯, 隐去嘴角隐约的一抹笑意, 视线落在傅笙身上:“我们了解到, 傅笙老师一直活跃在抵制性别歧视、反抗alpha沙文主义的第一线,她本人足够出格高调,是我们联合会目前急需的外宣形象。”   负责人的话说得很恳切, 但目光却一直在傅笙的颈间打转,自从她对所有人宣布了自己曾经洗掉标记的经历之后, 总有人试图从各种角度窥探她后颈上的那个疤痕。   杨总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 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会长女士,很感激您对我们小傅老师的欣赏,但她的个人阅历有限, 水平也远远没有外界吹嘘得那么好, 您的盛情邀请,我们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是吗?我不认同。”负责人倨傲地靠在了椅背上,下颚微微扬起,“傅老师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 我认为傅老师就是最适合曾曼文的演员, 杨总您就不必客气了。”   负责人来之前就下定了决心, 此刻影片的初版剧本就放在她们面前的桌上,杨总和这位负责人打机锋的时候,傅笙粗略地翻了翻剧本。   她对联盟的历史了解不多,只偶尔听别人说起过, 当年联盟和帝国并立,两个政权因为根本政治主张不同而打得你死我活,无数英烈血染沙场,联盟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人命拼出来的。   而omega互助联合会找傅笙出演的这个角色,就是当年联盟情报系统内部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联盟建立之后她便隐姓埋名,直到几十年前关于她的档案才终于解密,那些动荡年岁里不为人知的秘密才大白于天下。   然而伴随着解密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误解,有人质疑她的功绩,有人轻视她的性别,有人因为她的性别而质疑她的功绩。   傅笙本来以为,这是个顶级美强惨的故事,直到她翻完了剧本,她震惊挑眉。   好家伙,这个曾曼文还真是传奇人物。   她人生的大半,都和敌对阵营的一个叫黎书雁的密码天才纠缠不清,甚至因为这个黎书雁,一度被组织判定为不可信任,而曾曼文活着闯过了三次残酷的隔离审查,最终走上了联盟情报部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傅笙对这么个人物,起了兴趣。   “我有一个问题。”傅笙突然插.入了杨总和负责人的讨论,两个人都停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傅笙。   “我对黎书雁这个角色有点好奇,请问饰演她的演员确定下来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负责人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目前还没有,”她说:“我们向几个符合条件的演员发出了橄榄枝,但具体人选还要看她们试戏的情况,这个角色的戏份很重,和傅老师也有很多对手戏,如果傅老师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主让傅老师参与试戏评判。”   负责人这番话的潜台词,就是已经把傅笙出演曾曼文的事定下来了,杨总心里一个咯噔,傅笙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她已经对这个剧本心动了,暴露了这一点就完全让对面那个狐狸一样的负责人抓住了弱点,她们在谈判桌上就失了先机。   杨总在心里摇头,傅笙还是缺少和这种大型组织合作的经验,她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但是没办法,傅笙看上去的确喜欢这个剧本,而这部电影也是傅笙当前能碰到的最好的资源了,如果不是她最近一波接一波出风头,甚至当众展示伤疤,几乎成了叛逆omega的代名词,以傅笙的咖位,她是摸不到这种带着政治性质的历史正剧女一号的层次的。   对,傅笙有机会直接跳到女一号的位置,这部剧里不存在和她戏份相当的男性角色,她就是唯一的主角!   不管是对于傅笙,还是对于杨总,这个条件都极具诱惑力了。   但是,杨总就是不想消费傅笙后颈上的那个疤,虽然傅笙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那毕竟是活生生切开皮肉,从自己的身体里剜出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这是傅笙的痛苦,不是能让人挂在嘴边上的谈资。   这个负责人,明显就是想把这块伤疤当做噱头,这才找上的傅笙。   可是她现在表了态,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几乎断绝了杨总替傅笙拒绝的余地。   杨总脸色一冷,转眼间又换上了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完美假笑,她也不是吃素的,联合会的人想要拿捏傅笙,那也得先过了她这一关。   杨总把负责人请到了公司最正式的会议室,法务部门的人逐条和片方核对合同条款,既然是联合会请她们参演,那杨总就干脆把架子摆得更大一点。   拍摄期间,所有需要以傅笙本人而非角色为主要内容的营销活动,一概拒绝,所有媒体探班活动,傅笙及公司都要至少提前一天知悉并预览采访文稿,任何与影片无关的问题,傅笙有权拒绝回答。   至于负责人提到的那个对手演员的决定权,杨总也替傅笙攥到了手里。这部戏的拍摄条件比较艰苦,有大段大段的戏都在几乎荒无人烟的旷野上进行,拍摄周期不短,傅笙几乎与世隔绝。   到时候,同组演员就是傅笙每天接触最多的人了,得让她找个称心如意的。   杨总手下的法务压着片方一遍一遍地改合同,从大上午一直改到夜深人静,那个负责人一直陪在会议室里,毕竟她之前夸下了海口,现在打肿了脸充胖子也只能为杨总一路开绿灯,谁知道她和联合会总部沟通的时候有多卑微呢?   谁又踏马的在乎呢?   黑心资本家杨想平,杀人根本不用刀。   等到终于敲定了合同,负责人站起来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原地摔倒在杨总会议室的高级羊绒地毯上,整整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杨总硬是除了咖啡什么都不提供,负责人饿得眼冒金星手发抖,只想赶紧回去交差。   她隐隐知道杨总为什么针对自己了,就算她一开始错了,但凡是个人,在持续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兼流程复杂的上传下达之后,都不会有任何心思去看一个omega的脖子了啊!   她只是好奇啊,可杨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心真脏!   负责人咬着牙走出灯火通明的大楼,外面是寂静的夜。   傅笙在杨总办公室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然后把剧本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她对会议室里政商两届两只狐狸的交锋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这个角色太踏马妙了!   傅笙激动地召唤小五:“我要演渣女了!”   “绝世大渣女!”   小五:“?宿主大大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终于回到公寓,傅笙打开了片方发给她的黎书雁角色候选人名单,如果按傅笙说的,曾曼文其实是个绝世大渣女的话,这个密码天才黎书雁就是整个战争年代栽在曾曼文手上最大的受害者了。   所以,谁来演受害者呢,傅笙很好奇。   傅笙一个一个点开候选演员的简历,挑剔地审视她们给剧组发来的代表作片段,直到翻到最后一个,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与此同时,傅笙收到了向晚小朋友的消息。   “姐姐,我打算接一部电影。”   “明天试戏,是我从来没挑战过的类型,我有点紧张。”   “据说片方的条件很苛刻,跟我对手戏的演员明天也会到场,我还不知道是谁。”   “哦?对手戏?有感情线吗?”傅笙故意问她。   “有。”   向晚发了这么一句之后,迟迟没有下文,她不说话,傅笙也不说话,就在这跟向晚耗,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终于,向晚心虚地摆下阵来,她也是看过剧本的人啊。   “姐姐,你生气了吗?”向晚小心翼翼地问。   “我一点都不期待和别人走感情线,你放心,演戏是演戏,我会分得很清楚的!”向晚慌忙地跟傅笙表衷心,见傅笙一直没有反应,向晚直接一个视频弹了过来。   傅笙点了接听,但是没有打开摄像头,而对面的向晚裹着浴袍,老老实实地开了摄像头,像个奶包子一样盘腿坐在床上,脸上还带着刚出浴的红晕。   “姐姐,你开一下摄像头啊。”向晚语气软乎乎的。   “不想开。”傅笙故作冷漠道。   笑死,开了摄像头,她还怎么欺负小朋友?   向晚那边明显慌了神,期期艾艾问:“姐姐不方便吗?”   “嗯。”傅笙言简意赅。   她也怕说的多了被向晚听出笑意,那不就穿帮了吗?   “明天试戏,没把握?”傅笙问。   “是......是的。”   向晚的演技傅笙最清楚,这家伙说自己没把握,傅笙半个字也不信,估计又是和傅笙撒娇罢了。   随便找个由头,向傅笙隔着网线要亲亲抱抱,这一套操作向晚已经玩得很熟练了。   但是今天,傅笙就偏偏想看向晚翻车。   “明天试哪段知道吗?我帮你看看?”傅笙端着架子问   傅笙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向晚的脸居然肉眼可见地红了,傅笙回忆着剧本,突然福至心灵。   不会是那段吧?   向晚扭扭捏捏,道:“另一个角色是我名义上的继母,只比我大五岁,我对她的到来很有敌意,但是生活的鸡毛蒜皮里,我对她的感情逐渐变味......”   向晚简单叙述着前情提要,傅笙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果然是这段,她开始激动起来了。   “明天要试的片段,就是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继母之后的内心戏。”向晚说完,脸色灰败,她有点后悔给傅笙打这个电话了。   “你可以......想象着对方是我,演给我看看。”傅笙偷偷咽了下口水。   向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象着,如果那是她的爱人......   不行!她根本入不了戏,一想着姐姐就在对面看着她演绎对别人的迷恋,她就有种偷情被抓一样的羞耻感。   向晚睁开眼睛,傅笙那边的镜头里是一片黑暗,她甚至看不到傅笙有任何反馈,而傅笙却能把她一丝一毫的反映尽收眼底。   “不够纠结。”傅笙突然评价道。   “你应该陷入自我怀疑与厌弃,就像是一脚踩进了表面平静的沼泽,你越是想要挣扎着出来,越是陷得更深。”   “我......我知道。”向晚低下头。   “抬起头,看我。”傅笙突然厉声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爱上她吗?”傅笙问。   向晚摇头。   “因为她的一颦一笑,对你来说都如同致命的勾引,像是裹了蜜糖的刀锋,引诱着你越线,等着你过界。”   “你懂得这种感觉吗?”傅笙问。   向晚依旧摇头。   突然,傅笙打开了摄像头,她穿着真丝交领睡衣,领口松松垮垮地半敞着,灯光在锁骨间投下暧昧的光影,她靠在书桌前,微微仰头,脖颈间线条利落。   傅笙涂着红唇,纤细的女士香烟在她指尖燃着青烟,滤嘴上隐隐沾着丁点红痕,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只烟刚刚处在何方。   傅笙轻描淡写地看向向晚,眼波迷蒙中带着水光。   “现在懂了吗?”傅笙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戏中戏的关键词:谍战、小妈文学,架空背景近似民国 第93章 试戏   十几个小时之后, 傅笙和导演副导演们坐在一起,一人捧一个茶杯,面前来试黎书雁这个角色的演员已经进来过三轮了。   傅笙很少发表意见, 导演的脸色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对这些演员都不满意。   副导演汗都出来了, 这个试戏名单是他给导演整理出来的, 要是一个都选不出来, 那他也别干了。   副导演翻到下一页,眼前一亮,这个小姑奶奶肯定行, 要是这个也选不上,那他确实不用干了, 就让那导演自己去选去吧。   说起来, 向晚能点头来试戏,副导演当时是受宠若惊的,向晚这个咖位, 已经很少演女二号了, 更别说这个女二号居然还需要她亲自来试戏竞争,副导演给向晚的经纪人打电话的时候,腿肚子都是抽筋的。   但当时向晚那边团队的人只跟副导演确认了一下是不是封闭式拍摄,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立刻把向晚的简历发过来了。   就好像, 向晚非要赶紧进组, 没有戏拍就要出事了一样。   但印象里向晚接戏一直很随性, 空档半年一年都很常见啊。   副导演想着想着,就听见门外就脚步声传来,他赶紧回神,低声提醒导演和傅笙, 下一个试戏的是向晚。   听见这个名字,原本兴致缺缺的傅笙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支在下巴上挡住下半张脸,从副导演的角度上正好能看见傅笙刻意掩盖的嘴角弧度。   向晚进来了。   她穿着藏蓝色长及小腿的半裙,上半身是扣子扣到顶的白衬衫,和角色那个年代的学生装很相似,看得出向晚是做了功课才来的。   不愧是向晚,她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入戏了,脸上带着黎书雁十九岁时的孤傲,对那时的她来说,外面的国仇家恨战火纷飞都是隔了一层的传言,真真正正和她相关的,只有眼前能看到的几个人而已。   在不知道什么部门里忙碌到整天不见人影的父亲,照顾她衣食住行的哑仆,还有......   突如其来闯入她生活的小妈。   黎书雁的生母在她十岁那年去世,在黎书雁的记忆里,母亲就是在一个平常到不能更平常的早晨出门,然后再也没能回来。   父亲给出的说法是,她母亲在路上出了意外。   此后几年,帝国和联盟的战事越发紧张,父亲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黎书雁除了出门上女校,就是在家里研究母亲留下的遗物。   黎书雁的母亲,是个数学天才,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在腿上搭着一条灰色的毛毯,背靠着家里哔哔啵啵燃烧的壁炉,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算算,黎书雁靠过去的时候,母亲会用她平湖一样的眼睛注视着黎书雁。   黎书雁的父亲爱她的母亲吗?   在黎书雁十九岁之前,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毕竟哪怕在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多年保持独身。   直到那一天,他领了一个女人进门,那女人是和母亲完全不同的类型,穿着暗绿底色绣了深色大花的旗袍,披着艳色的毛呢大衣,半张脸都隐藏在张扬的毛领后面,隐约可见描摹精致的红唇。   这就是她的继母了,只比她大五岁的继母。   父亲要黎书雁对着曾曼文喊母亲、喊娘,当时的黎书雁抱着母亲留下的笔记本,站在楼梯上向下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曾曼文,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这个名字在黎书雁舌尖转了个圈,她忽然有了个恶劣的想法,她的确喊人了,她喊的是:“曼娘。”   听起来就像是烟柳巷里女人的花名,这是黎书雁当时能想到的最侮辱人的称呼了。   曾曼文抬眼,用她乌黑的眼眸装下了这个初次见面就很不友善的小妹妹,她火一样热烈的红唇轻启,向黎书雁问了声好。   黎书雁毫无疑问是厌恶曾曼文的,这个女人哪里能比得上她的母亲?但无数个午夜梦回,黎书雁听着自己如擂鼓般激烈的心跳,想象着那个妖艳的女人就躺在和她一墙之隔的地方,就会手心汗湿。   他的父亲把曾曼文娶回家往家里一摆,好像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穿上厚重的大衣跨上枪就出门,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回来一趟。   曼娘现在在干什么呢?   黎书雁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拧开了自己的卧室门,心里像揣了个兔子一样怦怦跳,她走出去,家里静悄悄的,到处一片漆黑。   向晚要演的,就是这一段戏,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实物表演,对着一团空气展现她不可见人的绮思。   前几位演员,有人演得过于放荡,把黎书雁这么个有学识有教养的大小姐演绎得想思春了一样,但是翻翻剧本,黎书雁终其一生也不曾这般直接地向曾曼文表达过欲望。   向晚做出推开门的动作,她提起裙角,向左右张望。   这一望,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傅笙。   一瞬间,十几个小时之前的那通视频电话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向晚,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拐弯抹角地找傅笙讲戏,而傅笙又是怎么身体力行地帮向晚进入状态。   向晚衬衫下的脊背微微颤抖,昨晚的傅笙......   红晕爬上向晚的脸颊,她胸口起伏,垂在裙摆上的手握拳,极力掩饰自己的异状。   这副变化落在导演的眼里,就是完全符合黎书雁矛盾心态的表演了。   傅笙眼睛微眯,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整个人瞬间懒散下来,靠向身后的椅背。   向晚饰演的黎书雁站在走廊上踟蹰,她茫然地仰头看向天花板,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嘴唇,把目光重新定格在前方。   这个家的每一处她都了如指掌,哪怕没有掌灯,她也能精准得走到那间卧室前,木制的地板在她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黎书雁屏气凝神,来到曾曼文的卧室门前。   门开了一条小缝,昏黄的灯光逸散出来,曾曼文还没睡下。   明明现场什么道具也没有,向晚凭借一己之力几乎还原出了整个场景,那种心跳卡在嗓子眼的紧张感一触即发。   黎书雁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她目不斜视,脸色绷得紧紧的。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舒展开,一寸一寸贴着墙壁摩梭,直到手下的触感变化,她摸到了这扇门。   黎书雁缓缓地用力,门缝有细微地增大,而门里的人无知无觉。   按照剧本,黎书雁这时候就缓缓蹲下身去,她像是个孤魂野鬼一样侧过身,把脸贴向那扇门,眼睛靠近门缝。   黎书雁的眼睛缓缓睁大,瞳孔不受控制地增大,谁也不知道她从门里面看见了什么。   向晚选择了对着傅笙的方向,露出了和她昨晚乍一看到傅笙镜头打开时一模一样的神情。   Cut!   导演喊了卡,他整个人激动得站起来,当场拍板定下了向晚。   之后,在副导演的提醒下,导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没有征求主演傅笙的意见。   傅笙依旧托着腮,脊背甚至都没离开座椅靠背,面上看不出一丁点激动。   “傅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吗?”导演问。   “我的想法就是,”傅笙的食指在脸侧轻敲,视线在向晚脸上盘旋,她许久没说话,久到向晚的一颗心都吊起了。   “我的想法就是,这就是我想象中的黎书雁,不会有更好的状态了。”傅笙笑了。   有了这两位拍板,后面等在向晚之后来试戏的演员被副导演客客气气地请回去了,剧组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黎书雁。   外面几乎没有人愤愤不平,她们都看得到,刚刚进去的是影后向晚。   主创团队聚齐,直接开到定好的私房菜馆里喝酒,入席时导演特意邀请傅笙坐在自己下手第一个的位置,而向晚则一言不发地在傅笙右手边落座了。   本来按道理,她应该坐在导演另一边的。   菜上齐,酒过三巡,傅笙一直在和桌上的大大小小人物客套,她频频举杯,硬是没机会单独和向晚说上一句话。   傅笙不允许向晚在饭局上喝酒,向晚倒也十分让人省心,她面前摆着一杯西瓜汁,老老实实地当一个会说话会吃菜的漂亮花瓶。   突然,傅笙身形一颤,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大腿。   傅笙抬头,不动声色地环视左右,导演的两只手都在桌上,他正手舞足蹈地跟制片人解释着预算为什么要这么多。   而另一边,向晚的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则消失在桌布之下。   傅笙的视线扫过去,那小孩脸色都不变,傅笙大腿上那只手甚至还得寸进尺,摸索着要往深处滑落。   傅笙夹紧了双腿,让那只光明正大干坏事的手寸步难行。   向晚这才看了傅笙一眼,讨好地笑了笑。   酒桌上嘈杂,向晚趁着没人注意,趴在傅笙肩膀上跟她咬耳朵。   “姐姐就是曾曼文,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以后不能喊姐姐了,但是可以喊点别的。”向晚笑得促狭。   傅笙淡淡地看了向晚一样,同样贴在向晚耳边问她:“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轻松就过了吗?”   “知道。”向晚笑得非常上道,“感谢姐姐开小灶,能得到姐姐深夜教学我很荣幸。”   向晚特意把“深夜”两个字咬得极重,呼出的热气扫到傅笙敏感的耳后。   傅笙和向晚拉开了一点距离,伸出一根手指在向晚眼前左右摇晃。   “非也,我没教你什么。”傅笙说。   “非要说的话,我在名单上看到你的第一时间就想好了,开后门也一定要把你招进来。”   傅笙看着向晚,表情怜爱:“宝贝,这不是开小灶,这是潜规则。”   灯光暧昧,酒液香醇,傅笙一只手伸到桌下,按住了向晚纤细的手腕,她用及其直白地目光询问向晚:   “准备好被潜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还有这种好事?   感谢在2021-06-24 00:47:11~2021-06-25 18:5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月落江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开机   傅笙一句话让向晚心神激荡, 甚至开始忍不住幻想和姐姐用什么姿势了,虽然傅笙是个Omega,但是向晚总能从她身上嗅出几分与众不同的强势气息, 要是向晚再坏一点, 她难保不会玩些类似与小黑屋强制爱之类的花样。   毕竟破坏和毁灭是刻在每个alpha血脉里的冲动。   但是向晚爱她, 所以就胆小了。   向晚的手腕被傅笙拿捏在手里, 酒桌下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傅笙的手指在向晚柔嫩的肌肤上轻轻刮搔,向晚闭上眼睛睫毛颤抖。   最终,傅笙还是放开了向晚, 她对向晚轻笑:“开个玩笑。”   这场饭局结束之后,傅笙还要去处理之前留下的烂摊子, 她跟向晚来日方长, 到不必非要贪图这一夜两夜的缠绵。   傅笙洒脱,向晚倒是不依了。   “姐姐为什么这么熟练?”向晚质问道。   拿了选角的特权转手就用来以权谋私,如果向晚是个刚入圈没根基的新人, 这还不是傅笙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了?   潜规则这一套, 姐姐玩得挺熟练啊?   如果向晚是个新人小姑娘,被人这般暗示之后惴惴不安地等着,然后傅老板再轻飘飘地给来一句逗你的,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 等进了组整天整天面对着傅笙, 小姑娘想不死心踏地都不行, 等戏拍完了,傅老板提上裤子走人,让人傻等着吗?   向晚用这一番想法控诉傅笙,获得了傅笙一个你有病吗的眼神。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傅笙问。   “姐姐你不能言而无信。”说了潜就要潜!   傅笙:“......我那是开玩笑的。”   “姐姐以前也经常和别人开这种玩笑吗?”向晚不依不饶。   “没有,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傅笙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看了向晚一眼。   向晚依旧一脸单纯。   “别瞎想了,我怎么可能有潜规则别人的机会啊,跟你闹着玩的。”傅笙道。   酒会散场,傅笙坐着公司给她配的车离去,向晚站在饭店门口吹着风看向傅笙离开的方向,从前被她忽视的细节一个一个串联起来,向晚被风吹得发冷。   傅笙身上有太多违和之处,一开始向晚还会讶异傅笙突然爆红之后心态居然那么自如,但看多了傅笙在圈内游刃有余的操作之后,向晚好像也渐渐习惯了傅笙的降维打击。   就好像,傅笙本来就应该是站在顶点上的,她早已习惯了骄傲强势。   可是,明明两年之前的傅笙还在一点水花都没有的烂俗偶像剧里贡献着平平无奇的演技。   傅笙的种种特质在她身上融合得很好,可偏偏不该属于第一次出演主角的傅笙。   她就像被人换了芯子,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不属于原来的既定轨道的违和感,而刚刚她几乎就要把自己聊爆了。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向晚喃喃自语。   她认识的就是这个傅笙,喜欢的也是这个傅笙。   *   傅笙去了《换一种生活》节目组,毕竟上一期节目因为她的缘故突然停止录制,给节目组也造成了很大的非议。   她在棚里补了几个镜头,经过后期剪辑在上一期节目的末尾,之后上线的录播版里就没有突然舆论爆炸导演紧急叫停直播的那一段了。   原本,按照事先签署的合同,《换一种生活》要录制五期,但现在重要嘉宾们一个接一个出事,傅笙和向晚现在恢复了名誉,但闻尔白又染上了一身脏水,节目组背后的资方已经和节目组做了切割,现场导演也被召回总部进修。   总体来说,这个节目的架子算时垮了。   补完上一期的几个镜头,曾经风光无两的《换一种生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平台腰斩了,按照复杂的合同规定,违约的责任双方都有,至于傅笙方面应该支付多少违约金,傅笙全权交给法务和财务审核。   走出节目组总部大楼,傅笙感慨万千。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间他楼塌了。   简单休整几天之后,傅笙来到了新片《高墙》的拍摄现场。   剧组在一个很偏远的古镇上,镇上保留了百年前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像是时间在此停滞,停留在了联盟成立之初的岁月。   据说,从这个村子继续往里走,有一堵高墙。   灰扑扑的水泥墙面上斑驳着岁月的旧影,傅笙站在墙下仰头望,望不见墙外的光景。   向晚来到傅笙身边说:“墙那边是帝国留下的遗址。”   两百年前,这里是联盟和帝国隔墙而治的分界线,后来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帝国率先撕毁了停战协议,战火烧过了这堵墙,全面战争也就开始了。   战争的结局是联盟获胜,全境归顺,曾经所向披靡的帝国只留下这么一小片被高墙围起来的遗址。   “不过,”向晚笑道,“也有人说帝国的精英尚未死绝,至今仍蛰伏在暗处,伺机谋求联盟的统治。”   “谁知道呢?”   向晚后退几步,尽量将这堵巍峨高墙收进眼底,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故意的,影片名叫《高墙》,拍摄取景地也在高墙之下,这中间也不知道有什么联系。   “我问过,他们说没有任何联系,只是看中了这里的景致。”傅笙道。   这里曾经是联盟最外围、最荒蛮的地方,不知道埋葬着多少秘密,两百年来联盟一直致力于淡化曾经的到对手帝国在历史上的地位,这个遗址脚下的小镇一直没有得到开发,甚至连原住民也越来越少,或许再过上一两代人,就没人知道这堵墙背后是什么了。   这里,几乎是世界的尽头。   傅笙和向晚并排走走停停,终于被副导演派来的常务小哥找到了,开机仪式在即,两位主演找不到人了,副导演急得团团转。   所谓开机仪式,再傅笙的印象里就是剧组里大家围在一起合张影,有些讲究的剧组会挂上红绸子,点上香,求神拜佛一番,祈求拍摄期间一帆风顺,成片上线之后票房大卖。   都是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   傅笙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女帝》剧组已经开机了,她也自然没赶上过开机仪式,看来不管走到哪,都有迷信的人。   傅笙跟着场务小哥往回走,进了自己的独立化妆间,里面化妆师已经在等着了。   这不是老熟人了嘛?   傅笙开开心心地打招呼:“好久不见,颜雪晴。”   当初《女帝》剧组里那个小化妆师,现在看上去已经小有名气了,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身边还跟着打下手的学徒。   “难得傅老师还记得我,我可是承蒙傅老师照顾了。”颜雪晴跟傅笙握手。   傅笙在《女帝》里面的造型在业内得了奖,因此化妆师颜雪晴也就跟着声名鹊起,很多团队抢着要她,但颜雪晴听说这个剧组里有傅笙,她就主动上门自荐了。   “您可是我的贵人。”颜雪晴真心实意道。   傅笙在化妆镜前落座,这一回颜雪晴给她打造得整体妆容风格都偏向成熟妖艳,一来傅笙的确不是青春小白花的年纪了,而来在这部影片当中,傅笙饰演的本来就是个游走在霓虹灯下的霸王花。   开机仪式上,颜雪晴就已经开始追求氛围感了。   傅笙穿着长及脚踝的工装风衣,脚上蹬着一双利落的马丁靴,唇线精致眼线锋利,一头黑发在头顶扎出个高马尾,后颈上的疤痕大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中。   颜雪晴低声问了傅笙一句:“没关系吧。”   傅笙的回应是:“没问题,我又不心虚。”   傅笙做好造型出来,向晚也跟她脚前脚后,她的造型师是自己工作室里带出来的,也不约而同地暗合上了角色的气质。   向晚的角色是有些较真甚至偏执的,她很年轻,薄唇上不施粉黛,几乎完全素着一张脸,但细看上去又哪哪都透着精致。   傅笙已经够艳了,向晚就不能再和她争艳。   开机仪式上,傅笙和向晚分列导演两侧,而站在傅笙另一边的,是这部片子当中另一个戏份很多的角色,在剧本的后半部分,黎书雁几乎全部转入暗线,那个时候陪在曾曼文身边的,就是那个演员饰演的程依云。   那也是个年轻聪明的女孩子,天赋极高,是黎书雁的一生之敌。   而现在,程依云的扮演者濮依伶穿着一身娇俏的学生装、平底鞋,小鸟依人一样靠在傅笙身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咔嚓——   快门声响起,合影落成,照片上的向晚有些闷闷不乐,而濮依伶笑得一脸无辜。   自动忽略导演,剩下被两个女人围在中间的傅笙,笑得漫不经心。   恼人的记者开始了无休止的提问,作为毫无疑问的主演,傅笙被记者们团团围住,而向晚也走不开,影后甘愿屈身给人做配,采访得好的话也是个一篇劲爆报道。   傅笙这边回应着关于影片的问题,滴水不漏地和记者们打着太极,一转眼就听见一连串快门声,她面前有些位置不好的媒体甚至闻风而动,直接抛弃傅笙围到了向晚那边。   向晚那边,果然有人问她对于傅笙担纲女主,而她仅出演女二有什么看法。   向晚说:“我不是不能演配角,关键要看给谁做配。”   “那您的意思是,除了傅老师,其他人都不值得让您出演配角了?”那个记者继续追问,满脸都写着兴奋。   向晚掉坑里了,这就是傅笙的第一感觉。   向晚这小家伙一向擅长藏拙,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锋芒毕露,傅笙心里一沉,脑海里飞速思考,她想要帮向晚解围。   向晚沉默了一瞬,那个记者又继续拱火:“是因为在您看来,傅笙老师比其他演员都更优秀吗?”   “傅老师比其他演员优秀不优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比起其他演员,我和傅笙老师站在一起更般配。”   向晚笑着,看向傅笙的方向。   “都是自己人,何必纠结主角配角呢?开心就好啊。”   傅笙侧方,正在接受采访的濮依伶猛地抬头,正看见傅笙听了向晚的话,从一脸沉重变得春光灿烂,记者们十分上道,把变换着角度让她们两个同框,濮依伶这边得镜头更少了。   被秀一脸得濮依伶咬牙,在心里痛骂:“这对狗女女!”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过渡章吧,下一章开始拍。 第95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第二天一早, 正式《高墙》正式开拍。   傅笙饰演的曾曼文穿着暗绿底色绣了大花的旗袍,身上披着黎少将给她买的毛呢大衣,藏蓝色的大衣完全遮掩住了她玲珑有致的好身材, 只有她火焰一样的红唇透露着这位是怎样一个美艳的新娘。   战争时期, 一切从简, 曾曼文还是续弦, 黎少将让人坐着自己的车进家门, 就算全了礼数了。   黎少将虽然军衔高,却不上战场,他在红房子里工作。   帝国莫城红房子, 臭名昭著的特务中心,联盟间谍们公认的噩梦。曾曼文那么多同事里面, 只有一个从红房子死里逃生, 回来之后被安置在圣心疗养院,每天都对着病房的铁门嘶吼尖叫。   后来,是曾曼文亲手在那人的处理决定上签了字, 一颗子弹结束了他的痛苦。   现在, 曾曼文要成为红房子黎少将的续弦妻子了。   车里,黎少将安抚地握住曾曼文的手,说:“我家里有个娇贵的小姑娘,闹腾得很, 你可以不用理会她。”   曾曼文眯起眼睛微笑, “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车开进深宅大院, 黎少将先下车,带着白手套扶了曾曼文一把,纤细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她上身披着毛领大衣, 下半身却裸着脚踝。   她的脚踝很好看,尤其是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厅里,转起圈能让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   走进黎少将的大宅院,里面静悄悄的,和曾曼文想象中大不一样。   “书雁不喜欢外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她不会说话,但听得懂,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去找她。”黎少将说。   曾曼文乖巧点头。   走进公馆大门,中堂的光线不好,黎家似乎没有大白天开电灯的习惯,阳光从曾曼文一行人身后的门口照射进来,可以看到灰尘在空气中飘舞。   哑仆局促地站在门口迎接,佝偻的腰弯着,不敢看黎少将和曾曼文的眼睛,而少将家那个唯一的千金小姐,此刻并没有出现在人前。   黎少将眉头微拧,黎书雁这是给他的下马威,他扬声叫她,让她出来见人。   吱呀一声,二楼的房门被推开,穿着学生装的黎书雁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她的头发用卡子别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脚上穿着白袜黑皮鞋,学生气十足。   哒——哒——   黎书雁的皮鞋在木制楼梯上显得格外响,她扶着扶手下到一半,好像忽然就不想再继续了。   曾曼文站在一楼,仰头看着楼梯上的黎书雁。   “叫人。”黎少将命令道,“以后这就是你母亲了。”   黎书雁冷冷地看着曾曼文,视线把她从头到脚打量,嘴角平直的线条没有变过。   黎书雁迟迟不开口,黎少将觉得很没面子,他警告似的干咳一声,黎书雁依旧不为所动。   曾曼文笑了,眼角眉梢具是风情。   她向着黎书雁的方向伸手,掌心朝上,是当下新潮的握手礼。   “你好,我叫曾曼文。”她说。   声线挺清冷的,一点都不谄媚。   曾曼文的右手悬空了半分钟,久到空气中的难堪几乎要化为实质了,黎书雁忽然有些心虚,这是她第一次端出大小姐的架子压人。   但是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妄图取代她母亲的位置呢?   曾曼文是吧,黎书雁把这个名字在舌尖上过了一圈,突然升腾起一股自己都陌生的恶意。   她粲然一笑,对曾曼文喊道:“曼娘。”   “胡闹!”黎少将第一个不答应。   这两个字好像天然带着桃色,像是风月场合里那些下海女子的花名,黎少将偶尔也会这么喊曾曼文,但那都是在夜深人静情难自已的时候。   曾曼文依旧笑着,好像完全不以为忤,她终于把空悬的右手放下,深深地看了黎书雁一眼。   黎书雁手上抱着的那本书有藏蓝色的硬纸壳封面,书名有一半隐在黎书雁的袖子里,露出的几个字是:“自然哲学的......”   曾曼文知道后几个字是什么,她曾经也在另一个小姑娘的书架看到过,当时那人还让她翻了翻,上面全是不明就里的数字和字母。   《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据说是她的启蒙读物。   那个人慷慨地让曾曼文在她的书房里随便选,可是曾曼文对于数学没有半点兴趣,她看过所有东西就能记住,对于曾曼文来说,看那人的数学密码学藏书简直就等同于往自己的脑子里倾倒废料。   想起那个家伙,曾曼文眼间低垂,浓密的睫毛挡住眼神,可温柔却像水一样溢了出来。   被黎书雁看了个正着。   Cut!   导演喊了卡,第一场戏到此结束,黎书雁和曾曼文的初见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实现,彼时的两个人还不知道命运已经把两人捆绑在一起。   之后导演又让傅笙保持着动作,补了好几个其他角度的镜头,一通折腾下来,傅笙的手臂已经隐隐作痛。   傅笙凑到导演的监视器前,一边看自己表演的镜头回放,一边偷偷地甩手放松。   毕竟手臂一直保持举起的姿势还是很费力的。   “姐姐不行啊。”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她把傅笙的手臂抱在怀里,不轻不重地帮她捏着紧绷的肌肉。   向晚一边捏,一边冲着傅笙挤眉弄眼地暗示道:“以后这种粗活累活还是老老实实交给我吧。”   傅笙:“......”   傅笙假装没看懂向晚的性暗示,专心跟导演讨论戏,这次的剧本和《女帝》那种能随时调整的不同,因为是真实事件改编,剧本基本是定死的,不存在因为编剧有了心灵感就临时改走向的可能,只能演员自己去揣摩剧本的暗示,把自己往角色身上贴。   剧本的时间线比较跳,导演拍戏时需要考虑布景场地的问题,往往还不能按照剧本的顺序来拍摄,就显得更跳跃了,就比如说现在布置好了黎少将公馆的整体布景,那就要把公馆里的戏一口气拍完才行。   好在,这位导演本人的习惯是尽量尊重时间线,哪怕是跳跃拍摄也尽量按照时间先后来,下一场就是曾曼文嫁进黎家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的情节,这中间发生的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都被导演跳了过去。   傅笙向晚等主演重新化妆做造型的时间里,场务小哥把黎少将公馆的布置进行了微调,从桌面上的瓜果摆设到房间里的光影变换,窗台上花瓶里插的鲜花全换了个遍,等傅笙换好造型出来,现场已经重新布置好了。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时间流逝的痕迹。   外面天色已晚,导演关掉了现场额外的补光大灯,就开着公馆里昏暗的老式电灯,留声机里放着暧昧的靡靡之音,傅笙一脚踏进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当真回到了两百年前的岁月。   外面炮火连天战事吃紧,物资供应越发紧张,粮价一天三涨,而黎少将家里还如同战前一样,曾曼文甚至还能每晚端着一杯红酒在客厅里跳舞。   她对着顶灯摇晃手里的红酒杯,看殷红的酒液在杯中摇曳,高跟鞋踩在昂贵的地毯上,踏着节拍转圈圈。   礼服裙摆转开,在羊毛地毯上绽开一朵娇艳的花,曾曼文闭上眼睛,好像整个人融化在暧昧甜腻的空气里。   黎少将不在家,黎书雁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曾曼文就把客厅当成了舞厅。   啪——   音乐断掉,留声机被人关掉,曾曼文睁开眼睛,看到黎书雁正冷冰冰地站在留声机旁。   “你好吵。”黎书雁说。   曾曼文好像真的喝醉了,她双眼朦胧地看着曾曼文,像是一时间没认出来她是谁。   高跟鞋踉跄,曾曼文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在黎书雁面前两步的地方曾曼文果然不小心崴了脚,整个人向前扑到黎书雁怀里。   黎书雁抱着曾曼文,两个人贴的极近,她几乎能看得清曾曼文眼底湿润的水意。   像是高冰满水上好的玻璃种翡翠。   略带脂粉气的白花香钻进黎书雁鼻子里,甜腻腻软乎乎的,让黎书雁不知所措。   “哈哈......”曾曼文笑出了声,她伸出修长的食指在黎书雁鼻尖轻点,手指上沾着丝丝缕缕的酒香。   黎书雁脑子昏昏沉沉的,好像闻见这味道,她也有些醉了。   “会跳舞吗?”曾曼文猫一样窝在黎书雁怀里,眼角娇媚地上挑,从下往上看着黎书雁,像是来自荒野洞窟里的妖精,精心为路过的行人准备了一个幻象。   “狐狸精!”黎书雁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扶着曾曼文让她靠在沙发上,自己一转身回了房间。   砰的一声巨响,黎书雁一把摔上了门。   曾曼文低声笑,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余光瞟到旁边的留声机,曾曼文一抬手又把它打开了,没骨头一样的音乐倾泻而出,曾曼文踩着高跟鞋,稳稳地走向黎书雁的房门。   咚咚咚轻敲三下,曾曼文沙哑着嗓子提醒黎书雁:“出来玩玩吧,放松一下,灵感很重要。”   回应她的,是笔记本被大力掷到木门上的声音。   曾曼文摇摇头,施施然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黎书雁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捧着两个本子写写算算,她的演算纸上全是数字和字母,和曾曼文认识得另一个喜欢数学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曾曼文来到黎家,身为黎少将的妻子,应该是联盟离红房子最近的活人了,她本想借着黎少将的名义进红房子里看看,但是红房子铁桶一块,黎少将比她想象得更要谨慎。   曾曼文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黎少将在红房子里的具体职级和任务。   幸好,黎少将并不是曾曼文的目标,联盟派出曾曼文亲自涉险的行动,怎么可能只为了黎少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大家都在问什么时候虐,那我再剧透一下吧,毕竟提前十几章乱开预警是我的传统艺能了。   这个戏中戏期间会虐,安排晚晚掉马,主线应该不会很虐,至于戏中戏嘛......   嘿嘿~   感谢在2021-06-26 19:15:50~2021-06-27 17:1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曾曼文坐在客厅里, 脱了高跟鞋斜倚在沙发上,她阖上眼,把近日来的发现一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果说她工作的部门每个人都是天才, 那她唯一能算得上出众的就是过目不忘的记性了。   曾曼文在联盟工作的地方, 对外挂牌叫烟草咖啡与健康研究所, 简称为烟草所。这个说法最早来源与研究所内部大家的自嘲, 毕竟每天处理各种线头杂乱的情报,每个人都靠烟草和咖啡吊着命。   后来这个名称就成了部门正式的称呼,哪怕登记在联盟的档案上, 她们这群人的身份也是烟草咖啡与健康研究员。   而曾曼文被选中进入研究所,就是因为她怪物一般的记忆和对频率的绝对敏感。在密码领域, 将一串字符加密成另一串东西, 按照一一对应的原则,不管密钥是什么,频率是不会变的。   比如说英文字母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字母e, 那只要能拦截到同一加密规则下数量足够多的密文, 从中找到出现频率最高的密码子,多半就代表着字母e。   这是由加密原则注定的揭秘方式,烟草所的工作很枯燥,很多时候就是靠难以想象的工作量暴力破解出来的, 而四年前, 烟草所开始截获到完全不同的密电。   那是一种完全新式的加密规则, 被曾曼文多年的老搭档评估为完全无法用数学方法破解,这四年间帝国已经完全普及了这种加密方式,各种军事情报全都用这种方式加密,就像是在信息的世界里构建起了一堵高墙, 把帝国和联盟完全隔绝开来。   曾曼文的搭档,烟草所里最年轻最天才的密码学家程依云,给这种加密方式命名为“高墙”。   这才是曾曼文接近红房子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必然不存在完全无解的加密方式,就算他们作为敌方找不到,帝国内部也必然存在,程依云留守在烟草所继续她的研究,而曾曼文的使命就是另辟蹊径从高墙的内部攻破“高墙”。   但现在,她还毫无尽展。   夜深了,曾曼文紧闭着眼,她秀气的眉头紧皱,看上去正处在痛苦之中。   黎公馆二楼的走廊隐藏在黑暗中,一扇被硬质书脊砸出了个坑的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黎书雁轻轻地走出一步,看着楼下睡在沙发上的女人皱眉。   不卸妆,不回房间,高跟鞋邋遢地踢在一边,酒杯滚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还真是难伺候。   如果曾曼文生病了,是不是又要赖到她头上?   黎书雁撇了撇嘴角,正要招呼哑仆去把曾曼文叫醒送回房间,忽然意识到夜已经深了,哑仆或许已经睡着了。   黎书雁站在原地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如非必要,她真的不想和曾曼文有任何亲密接触,每次两人一旦靠近,黎书雁心里就会警铃大作。   她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向曾曼文走去。   “喂,醒醒。”她轻声道。   曾曼文无知无觉。   黎书雁用手指背轻轻拍了拍曾曼文的脸颊,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装的。   手感细嫩滑腻,黎书雁惊得赶紧把手拿开。   她故意在曾曼文耳边喊:“曼娘。”   曾曼文睁开眼睛,两人离得近极了。   曾曼文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黎书雁作乱的那只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把黎书雁拉了个趔趄,自己反倒借力坐起身了。   “大晚上的,不要乱说话哦。”曾曼文半真半假地告诫黎书雁。   黎书雁被惹恼了,曾曼文不让她干什么她就偏要干什么,送曾曼文回房间的一路上,黎书雁“曼娘”、“曼娘”地喊个不停,成功从曾曼文嘴里得了个小小年纪不学好的评价。   曾曼文回到她和黎少将的房间,毫不留恋地把门关上,转身痛饮了一整杯冷茶,好把被黎书雁勾起的那一肚子邪火压下去。   这小丫头就是欠!   曾曼文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她方才并没有睡着,黎书雁从楼上下来再到叫醒她的全过程,曾曼文都一清二楚。   明明是个心挺软的小家伙,非要学什么纨绔呢?学又学不到位,胆子小得像小老鼠。   曾曼文躺在沙发上思索的时候,有些细节正逐渐在她脑海里串成一条线,可惜被黎书雁打断,她能感觉到她忘记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头绪。这个忘记的点一定很重要,也一定和这几个人有关,曾曼文转身,视线又一次一寸一寸搜索她和黎少将的卧室。   放眼整个卧室,黎少将的审美充满了铁血风味,到处都是冷冰冰的,但却没什么防备,最开始的时候曾曼文还窃喜不已,以为能在这个红房子高官的卧室里找到什么发现。   然而没有,黎少将的卧室干干净净,确切地说除了他上锁了的书房,家里就没有任何跟战争有关系的东西。   曾曼文暂时不打算去突破黎少将的书房,那个地方太敏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黎少将的监视下,那个不能说话的哑仆就是黎少将放在明面上的眼线。   但他的卧室已经被曾曼文检查过了,是个干净的地方。   黎少将的衣柜里有一个暗格,刚来到黎家的曾曼文跟那个暗格较了半个月的劲,终于有把握不留痕迹地打开它了,里面只有一个倒扣着的相框,里面是一个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年轻女士。   她站在好像是学院的地方,手上抱着一本厚厚的硬壳书。   眉眼间和黎书雁有七八分相似,这就是黎书雁的母亲。   曾曼文哂笑一声,她和她的这位前任长得还真是天差地别啊。   曾曼文把相框打开,相纸背后有个秀气的蓝色笔迹“Q”,最后一撇拉得长长的,像个小波浪线一样。   据曾曼文了解,这位女士就姓钱,这手字应该是她亲手留下的落款。   镜头推进,从傅笙的脸转移到她的手,最后停留在这张照片上,一个清晰的特写。   Cut!   导演喊了卡,这场戏告一段落,傅笙终于可以忽略走位限制,她把这张照片整个拿起来观赏。   照片上的女子和向晚有七八分像,不是向晚又能是谁呢?   “没想到你打扮成熟了也这么好看啊。”傅笙夸赞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个造型呢?”傅笙问。   “姐姐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向晚幽幽道。   傅笙笑着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找道具老师要了个备份,存在自己手机里。   这一套动作闹地向晚如临大敌,她紧张兮兮地问傅笙:“难道姐姐喜欢年纪大的吗?”   傅笙差异地看了向晚一眼,“这世界上难道有人不喜欢美女姐姐吗?”   然后傅笙趴在向晚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   呼吸交错,向晚睫毛轻颤。   傅笙:“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向晚:“......”   旖旎的气氛被瞬间打破,傅笙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哈哈大笑,向晚痛失情话一句,恶狠狠地磨牙。   导演看完监视器一抬头,正撞间这一幕,他由衷地感叹:“你们俩感情真好。”   “现在这么纯粹的友谊可不多见了啊。”导演感慨。   “咳咳咳......”   在一旁安安静静喝水的濮依伶差点喷出来,被一口水呛得直咳。   这世上真的有人看不出来这俩人是真的吗?   濮依伶的戏份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她原本不用这么早来剧组的,但是她的经纪人跟她耳提面命让她跟傅笙和向晚好好学学,这两个人一个是影后,一个是下届影后预定。   结果呢?学什么?学怎么撒狗粮吗?   吃撑了的濮依伶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尚且被蒙在鼓里的导演,难道这就是直A吗?一定要当事人发条微博盖章这是我女朋友,然后再艾特对方,他们才看得懂这叫官宣吗?   傅笙和向晚都当中表白过多少次了,粉红泡泡都要溢出屏幕了!   濮依伶目送这傅笙和向晚收工之后两个人上了一辆保姆车,傅笙说公司没给她配助理,要蹭向晚的车回去,导演还心疼了一下。   这是助理的问题吗?   濮依伶苦于自己这一双眼睛看透了太多,她现在再看傅笙向晚演绎的前半段剧情,小妈和继女你来我往的试探过招,都能看出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来,她真的没救了。   而更恐怖的是,濮依伶看过剧本,她知道这两个人后面会越来越甜,而黎少将则会在彻底沦为背景板之后嘎嘣一下死掉。   所以,她们俩接这部戏,是打算来公费度蜜月的吗?   不对,不是公费,她们度蜜月甚至还能赚钱!   回到宾馆的濮依伶愤愤不平地翻剧本,翻到后面曾曼文回到自己身边的剧情猛看,不管曾曼文和黎书雁现在怎么甜蜜蜜,她们终究是要分开的。敌对阵营,天然要相爱相杀!   宾馆条件很差,这里太偏僻了,连网络信号都不稳定,除了看剧本,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消遣方式。濮依伶这边哗哗哗地反剧本,窗外一阵发动机轰鸣,尘土飞扬间,扒在窗口的濮依伶勉强辨认出,这不就是向晚的车吗?   不是她那辆保姆车,是她开到剧组车库里的越野车,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濮依伶还想过让向晚开车带她去兜兜风。   结果从来了剧组之后,这辆越野车好像被向晚遗忘在了车库里,濮依伶也不好意思再提蹭车的事了,她还想着不愧是向晚老师,就是低调。   现在,濮依伶几乎可以确定,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穿着红裙子的背影,就踏马的是傅笙。   见了鬼的低调,就是向晚的副驾驶只能留给姐姐坐呗。   狗女女!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加更!有动力我还能接着加!嘿嘿! 第97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驱车一个多小时, 向晚带着傅笙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是向晚找到的秘密花园。   说偏僻或许不太合适,因为这里方圆几十公里, 在联盟地图上都属于最偏僻的地方, 又分得出来哪里更偏僻呢?   傅笙下车, 入目是一片红得刺眼的玫瑰。   在荒凉的沙砾之中, 枝条彼此缠绕, 在一片荆棘之中,向阳开出一片热烈的花海。   向晚折下一只玫瑰,像捧着珍宝一样, 在傅笙的红裙前缓缓单膝跪下。   天光晦暗,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赤霞, 翻滚着瑰丽浓艳的云, 转瞬之间千变万化,而天地阔远之间,再也看不见他人。   向晚拿着花枝, 神色虔诚。   “你是......要向我求婚吗?”傅笙问。   “我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向晚说。   联盟不允许两个Omega结婚, 傅笙和向晚的爱情永远不能见人,就像此刻她的小朋友想要给她一场唯美的求婚仪式,却只能让天地云霞和遍地的野玫瑰见证。   向晚所求,不过一个永远。   傅笙伸出手, 玫瑰的荆棘刺中了她的指尖, 系统1551在她的脑海中惊呼, 傅笙终于还是推回了向晚的手。   永远,太难了。   傅笙盯着向晚的眼睛说:“我很喜欢这朵花。”   我也很喜欢你。   “我相信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和现在一样快乐,这就够了。”傅笙道。   她没有给到向晚那个她希望的“永远”的承诺,向晚的手僵持在两人中间。   傅笙垂下眼眸, 她不能跟向晚说实话。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等她完成了主神那个语焉不详的任务,她迟早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她的未来里没有向晚,但她会尽力去争取。   可是没有结果的事,她不能这样轻易地保证给向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向晚像是终于想通了,她苦笑着收回手,问傅笙:“姐姐不愿意和我走下去吗?”   “不是不愿意。”   傅笙感觉自己很残忍,可她不得不这么说:“我之后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一定要去吗?”向晚问。   “一定要去。”   出乎意料地,向晚并没有露出傅笙想象中那种被抛弃的狗狗一样颓丧的表情,她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调节好了心态,像是终于印证了她的一个猜想。   她向傅笙保证:“不管多远,我都会跟上你的。”   傅笙还想再说什么,向晚已经自顾自地站起来了,她拍了拍膝盖上的沙土,珍重地把那束玫瑰收进怀里。   “姐姐说得对,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我们能让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现在这么快乐就好了。”向晚笑道。   夕阳彻底沉入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深蓝的夜色笼罩在整篇大陆,向晚勾住傅笙的脖颈,傅笙的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向晚地腰间。   夜色下,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剪影逐渐重合。   *   第二天,片场。   濮依伶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傅笙从向晚的车里钻出来,这两个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片场上人来人往,傅笙淡定自若地和工作人员们打招呼,有人夸赞傅笙新换的这条红裙子衬得她绝美,傅笙也笑呵呵地接受。   只有濮依伶知道,什么新换的裙子,昨晚傅笙坐着向晚的越野车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穿着这条裙子了。   她们该不会彻夜未归吧?   嘶!   濮依伶的脸色几番变换,终于引起了傅笙的注意,她呆愣在原地,看一身红裙的傅大美人款款而来,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懂了,闭嘴。   今天要拍摄的戏份接在昨天后面,具体和昨天的那场戏在成片中相隔多久要看后期剪辑,但大体上隔得应该不算远,傅笙出场时依旧穿着旗袍,曾曼文很喜欢这种能展现她魅力的着装方式。   颜雪晴给傅笙做了卷发,老牌传统的审美,慵懒地用发带绑了个结,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动,发尾一颠一颠晃动。   傅笙脖子上带着一串珍珠项链,每一个都浑圆没有一丝瑕疵,据说这是道具组想办法从博物馆里借出来的真家伙,历史上曾曼文真的戴过这串珠子。   当年战祸频仍的岁月里,有一部分人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岁月静好。   Action!   又是一个晚上,黎书雁还没放学回家,哑仆就站在家里一个不太明亮的角落里,用她昏黄的眼睛注视着客厅中间的女人。   曾曼文曾经是个交际花,但自从嫁作人妇之后她就老实了下来,再没出去鬼混过,甚至也几乎不曾邀请朋友上门做客,但人的天性永远无从更改,寂寞的曾曼文只能每晚在客厅里跟着音乐独舞,闭上眼睛好像又回到了她熟悉的那片灯红酒绿之中。   黎少将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他默许了曾曼文的轻浮的举动,而曾曼文也知道黎少将的默许,她乐得自在。   时钟指向12,少将府的大门外传来引擎声,大小姐黎书雁挨到这么晚才灰头土脸地回来,没想到家里灯火通明。   曾曼文就在客厅里,把她的窘况看得一清二楚。   手肘上擦破了皮,脚踝外侧的白袜子上沾上了灰尘,走路重心放在另一条腿上,黎书雁看上去很狼狈啊。   “回来了?”曾曼文问她,音乐声不停。   黎书雁在门口站了片刻,摸摸地往自己房间里走去,她甚至连和曾曼文犟嘴的心思都没了。   “穿高跟鞋要在重心往前放一些,不然容易崴脚,会痛的。”曾曼文在背后说。   她甚至都没有看黎书雁的背影,只是自顾自地说:“第一次穿可以选择粗跟方头的鞋子,不要太尖,这样踩到舞伴他也不会太疼。”   “当然也还是会疼的。”曾曼文轻笑一声。   “你是少将府的小姐,谁会拒绝你呢?哪怕你根本不会跳舞。”   黎书雁猛地转身,目光凶狠地盯着曾曼文。   曾曼文不以为意,她向黎书雁举杯示意:“毕业酒会,要跳舞,我猜的对不对?”   她猜得全对。   这就是黎书雁这么晚回来的原因。   她不善交际,母亲去得也早,上流社会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她全都不会,也没人教过她。黎书雁以前从来不参加那些灯红酒绿的场合,但这一次不同,这是她的毕业酒会,她想要参加。   她即将从女子高中毕业,或许会听从父亲的安排找一个合适的夫婿,或者父亲开明会送她去大学里念书,像她的母亲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她能够心安理得当小孩子的时光就要结束了。   黎书雁让人给她找来礼服,她笨拙地穿上高跟鞋,等学校里的同学们都离开了,再一个人进废弃的舞厅里练习,她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可这样她连个舞伴都没有。   事实证明,跳舞并不比学习母亲留下的笔记简单到哪去。   “舞曲是哪一首?”曾曼文问。   她暂停了留声机,把她喜欢的曲子换下来,在她带进少将府的一大箱子唱片之中翻找。   鬼使神差地,黎书雁把毕业舞会的舞曲告诉了曾曼文。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黎书雁把手放在曾曼文的手心,让这个大她五岁的女人带着她在舞池里旋转,曾曼文的技巧很好,她知道该什么时候提醒黎书雁撤步,什么时候扣着她的腰欺身而上。   黎书雁那双像踩刀子一样的高跟鞋被仍在墙角的书包里,她就穿着平底的学生鞋,比曾曼文低小半头。   曾曼文脚上的高跟鞋面蒙了沉稳的藏蓝色麂皮,偶尔亮出来的鞋底确实极亮眼的玫红色,半首曲子过去,她精致的鞋尖上全是来自黎书雁的鞋底尘,但曾曼文倒是挺快活的。   一曲终了,黎书雁气喘吁吁,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曾曼文允许她靠在沙发上把气喘匀,然后不讲情面地拉起她继续。   曾曼文的体力好得出奇,至少在跳舞这件事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回到家和曾曼文肌肤相贴地练舞,成了两个人不必宣之于口的默契,曾曼文颈间略带脂粉气的白花香,也渐渐不那么让黎书雁反感了。   所以等那一天黎少将破天荒地晚饭时间回家,发现家里两个女人都不在,也就显得没那么惊世骇俗了。   华灯初上,曾曼文和黎书雁手挽着手从外面回来,胳膊上挎着中心商场的购物袋,里面是最新款的鞋子,由曾曼文帮黎书雁挑的,舒适不累脚。   黎少将沉默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们现在关系挺好啊。”   黎书雁的手惊慌失措地从曾曼文臂弯里钻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羞愧。   曾曼文勾起唇角,面色如常。   那天晚饭间,曾曼文主动提起黎书雁的毕业酒会,问黎少将有么有时间参加。   黎少将沉吟半晌,在黎书雁期待的目光里说了声抱歉。   “那你会去吗?”黎书雁转向曾曼文。   “当然。”曾曼文挑眉。   黎书雁忽然就紧张起来了,黎少将几乎一直没时间照管黎书雁,她习惯了的,但是曾曼文有时间,她要以什么身份出席自己的毕业酒会?   曾曼文根本不像她的母亲,谁能有这么美艳年轻的母亲?   黎书雁心里砰砰直跳,她的年少时光已经在这个夏天的晚上悄然溜走,而她还没准备好迎接那些陌生的青春躁动。   一家人吃完饭,有黎少将在,曾曼文自然就不能再陪黎书雁跳舞跳到深夜,黎书雁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捡起笔记本继续白天没算完的那道题。   这道题很麻烦,一层一层地套叠上去,要用到母亲留下的笔记本上一个陌生的定理,母亲做了证明,但思路很跳跃,黎书雁还在试图看懂推演过程的阶段。   砰——   走廊另一头曾曼文的房门被人关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动静过大了,比以往曾曼文关门都要大。   哦对啊,那也是她父亲的房间,他今晚就住在那里。   黎书雁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铅笔尖在母亲留下的笔记本上戳了个窟窿。   Cut!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零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6-27 20:23:30~2021-06-28 17:4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名无姓的某人 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这一场拍完, 导演托着下巴琢磨了许久,看向傅笙和向晚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铅笔在纸上戳个洞这个演法剧本上没有,是向晚主动跟导演要求的, 现在看来, 效果拔群啊。   “向晚老师, 挺有生活啊。”导演已有所值。   “哪有, 不过是多听多想多体会罢了。”向晚笑着和导演打哈哈。   这一篇就算是掀过去了, 只要在不影响拍摄工作的情况下,就算是导演也不能对演员的私生活有过多干涉,更不能窥探。   导演面色如常地摆摆手, 一行人前往搭建的第二个场景,黎书雁的学校。   Action!   大礼堂里遍地铺满酒红色的绸布, 带着白手套的侍者一大早就布置起来了, 帝国在这场战争中目前处于优势,莫城这样的中心地带出了物资紧张以外再无其他感受,联盟的轰炸机始终没能突破“高墙”的防线。   曾曼文像莫城里常见的贵妇人一样披了一条皮草披肩, 摇曳生姿地挽着黎书雁的手。   她脸上挂着一副硕大的墨镜, 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反倒衬得下巴更加纤巧。   墨镜是黎书雁拿过来的,她说要曾曼文带上,遮住她那双四处勾人的眼睛。   当然, 黎书雁说这话是她父亲说的。   酒会开始了, 穿着燕尾服面容姣好的男青年现场拉起曲子, 青年男女们不入舞池,曾曼文站在角落里端起一杯香槟,对这些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小朋友不感兴趣。   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男生上前牵住了黎书雁的手,两个人一起转着圈走入舞池, 黎书雁像个花蝴蝶一样在各种人中间打转,曾曼文抬手摘下了墨镜。   也不知道是谁四处勾人。   第二支曲子响起,有人走到曾曼文面前,谦卑地行了个礼,向曾曼文伸出了手。   曾曼文轻笑:“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那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曾曼文扬起下巴示意舞池中的黎书雁:“我是陪她来的。”   那人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像是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泛着桃色的秘密,满脸都是暧昧的坏笑。   莫城高中很开放,来来往往都是上流社会的子弟,他们玩得花,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法也接受良好。   曾曼文不管那人误会成了什么样子,只要能打发走了就行。   酒会接近尾声,曾曼文不停地翻转手腕看手上的女士腕表,离她心里预计的时间越来愈近了。   一曲终了,很多人已经醉醺醺了,黎书雁也喝了些香槟,此时看曾曼文有两个影子在晃荡。   她晃晃悠悠走过来,发迹线出一层薄汗。   她扑进曾曼文怀里,脸色有些发白。   “曼娘,我们回去吧。”黎书雁说。   “最后一支舞,不和我跳吗?”曾曼文问。   黎书雁沉默了片刻,小声地回了声:“好。”   最后的舞曲响起,曾曼文和黎书雁贴的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频率。   “毕业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去哪里念书?”曾曼文在黎书雁耳边厮磨。   黎书雁没有答话,曾曼文就自顾自说了下去:“一定要去念书,念个好大学,像你母亲一样。”   “你认识我母亲?”黎书雁问。   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冷汗。   “你的母亲......”曾曼文垂下眼眸,像是陷入了回忆,“是个非常优秀的数学家,我听说过她。”   曾曼文脚尖一痛,黎书雁的步子又错了。   她已经很久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而她今天穿的是牛皮尖头鞋。   黎书雁的脸色更白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她跟曾曼文说对不起,几乎只用了气声。   “没事。”曾曼文莞尔。   舞曲走向高潮,她拉着黎书雁旋转出去,又把人旋转着拉回自己怀里。   黎书雁终于忍不住了,冷汗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抓着曾曼文的手腕,从牙缝离吐出几个字:   “曼娘,我疼。”   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曾曼文把黎书雁托在怀里,抬头仓皇四顾,接下来就是一场骚乱。   因为黎大小姐突然昏倒,原本躲藏在暗处的黎少将的警卫们被迫现身,最快速度把大小姐送到医院,有人紧急给黎少将打了电话,但黎少将正在红房子里,接不到电话。   作为继母,曾曼文眼下是黎家唯一能主事的主人了。   她毫不犹豫地在所有检查单上签字,看着黎书雁被推进这个房间那个房间,最后被推进了手术室。   护士拿着一张知情同意书来找家属签字,曾曼文是黎书雁法律上的母亲,但这毕竟是黎少将唯一的孩子,除了黎少将自己,谁有资格在她的手术单上签字?   曾曼文一咬牙,跟护士撒谎说黎少将已经同意做手术了,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叮——   象征手术中的灯亮起来,黎书雁的手术开始了。   曾曼文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一转眼一排警卫员齐刷刷地给她鞠躬。   这个孩子是黎少将的命,如果出了差错,负责保护她的这些警卫们全得人头落地。   但是大小姐都要做手术了却不告诉少将,他们一样得挨枪子。   谁也不敢冒这个头,都指望着这个少将眼前正得宠的新婚小娇娘替他们跟少将汇报这事。   曾曼文看了眼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有些为难。   “夫人您放心,我们几个在这守着,求您去请一请少将吧。”领头的那个警卫说。   这些人平时都在暗处,有好几个甚至没在曾曼文面前露过面,他们突然冲出来的时候,曾曼文明显吓了一跳。   黎书雁突然病倒,谁传消息谁倒霉,这群兵痞就是看中了曾曼文不懂规矩还心软,想让她去少将面前趟雷。   曾曼文迈着小碎步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可是我不知道少将在哪啊。”曾曼文无助道。   “我们知道,我们送您过去。”那个警卫赶紧说。   “少将工作的地方......我能进去吗?”曾曼文还在迟疑。   “您是少将的夫人,有什么进不去的?”   或许是警卫的这句话起了作用,曾曼文终于鼓起勇气,坐上少将的车去了红房子。   司机一路上开得横冲直撞,两边尽是行人的惊叫痛骂,一片嘈杂之中,从车后座里丢出个小玻璃瓶摔得粉碎,根本每人发现。   到了红房子,守门的人认出了黎少将的车和警卫员,听说车后座上是黎少将新娶的娇妻,连忙登记了放行。   车停在大楼外,那是一排三层的红砖小洋房,墙外爬着碧绿的爬山虎,看上去墙角的土地很是肥沃。   不知道浸了多少人的血。   曾曼文进了红房子,被人领到了一间空办公室休息,秘书官去请黎少将,而秘书官前脚刚走,后脚曾曼文就行动起来了。   红房子没有专门的会客室,红房子没有接待客人这个功能,这间办公室曾经也是上传下达作战命令的地方,虽然被搬空了,但是凡事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存在痕迹。   曾曼文用手在桌面上抚摸,桌角上隐隐有两个凹陷,像是曾经在这里固定过什么设备。   此地没有更多的线索,曾曼文抬头看了眼门口,她不能白来这一趟,她打算要赌一把。   曾曼文出了这扇门,顺着秘书官走去的地方,一路上走到了挂着办公室门牌的地方,里面正有桌椅移动的声音,曾曼文抓乱了头发,惊慌失措地撞开了门。   一进门,几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视线在会议室里疯狂搜索,嘴上叫着黎少将的名字。   黎少将站出来,手摸到后腰,快步走到她面前,质问:“你怎么来了?”   “秘书官呢?你把她放进来了?”黎少将发了好大火。   “我......我让夫人等我通报,不知道夫人怎么自己闯进来了?”秘书官瑟瑟发抖。   曾曼文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祸,她两片唇瓣颤抖着,研类夺眶而出。   “书雁......书雁要做手术......”曾曼文颤抖着把这句话说出来,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摇着头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别杀我......”   黎少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松开了按在后腰枪匣的手,曾曼文的确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她就是个跳舞卖唱的,她什么都不懂,更何况他们这里讨论都用的是密码。   她的反应和黎少将预设的一样,就是个脆弱无知的傻女人。   黎少将转过身,看向坐在会议室长桌首位的那个男子,指着曾曼文的枪口还没有动,但是她能活着退到门口,本来也就表明了首位那人的态度。   “黎先生家里有事,给你一晚上回去处理,明天再来报到。”那人冲着黎少将点了点头,矜贵的金丝边眼睛反射出冷光。   得了长官首肯,腿软发抖个不停的曾曼文被黎少将拖到车上,两人一起向医院驶去,到了医院曾曼文还惊魂未定。   要不是黎少将硬把她拖下去,她甚至连下车都不会了。   手术室外,象征着手术中的灯猝然熄灭,主刀医生出来,向黎少将鞠了个躬。   “令媛突发肠道梗阻,已经手术成功了。”   呼——   曾曼文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像跟面条一样靠着手术室外的墙滑下去,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一样。   黎少将窝了一肚子火,他的拳头都举起来了,但是却不知道该往谁身上砸。   肠梗阻,幸亏曾曼文自作主张,手术很及时,就算是黎书雁的亲生母亲,恐怕也就做到这个地步了。   但是,曾曼文今天的确是僭越了,就凭她敢擅闯红房子,她死一百次都不够。   黎少将的眼睛眯起来,他在意的不止这一件事,黎书雁早上离开家时还好好的,怎么这就躺在手术室里了呢?要说没人动手脚,黎少将一个字都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啧,曼娘真坏~ 第99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这场戏结束, 向晚能有一整天的空闲,作为剧本上暂时下线的病号,被导演大手一挥赶回酒店睡觉。   但向晚是能老老实实待在酒店里睡觉的人吗?   她搬了个小马扎在片场坐下, 哪怕没她的戏份只能当围观群众她也要给自己强行加戏, 把照顾傅笙的活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 看得濮依伶直摇头。   一开始进组时濮依伶听说傅笙没有私人助理, 她还私底下感叹傅笙的老板真是没人性, 像傅老师这么有潜力的演员,难道还不配有几个私人助理伺候着吗?   后来见了向晚鞍前马后的殷勤模样,濮依伶这才对傅笙的老板肃然起敬。   得是什么样的人精, 才能把成本控制在如此精准的极限水平?一分钱都不用多花,傅笙根本就不需要助理!   她有向晚就够了!   每天暗骂一句狗女女, 濮依伶已经快要习惯了新剧组的生活了。   真好。   傅笙的工作仍在继续, 按照剧本在黎书雁手术结束后,愤怒的黎少将对所有能接触到黎书雁的人都进行了审查,他始终不相信医生给出的结果:   不恰当的饮食和运动过量导致的肠绞痛, 虽然是偶然事件, 但病人家属必须承认存在一定的概率。   黎书雁的主治医生是个说话神神叨叨的异族人,带着浓重的翻译腔,最擅长把一句简单的话说得天花乱坠让人云里雾里。   总而言之,曾曼文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   黎少将把她关在少将府的阁楼里, 搜查了她所有的随身物品, 强光手电直射她的面门, 让她昼夜难眠。   争执之中,曾曼文曾经气急败坏地质问黎少将:“你以为我是你审问的犯人吗?”   对此,黎少将只是一笑:“不,你不想知道犯人是什么样的待遇。”   等到三天之后, 曾曼文终于从阁楼里出来,明亮的天光刺得她眼睛疼,她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那个永远像一条影子的哑仆不见了。   黎少将请了新的钟点工上门做饭打扫房间,而原本的哑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曾曼文走进卧室门,拉开大衣柜,里面的衣服少了一半,所有光鲜亮丽的,所有让人联想起霓虹灯下肆意旋转的,全都不见了。   所以事实很简单,黎少将找不到元凶,最终还是只能相信医生给出的解释,既然饮食和运动都是让黎书雁进医院的原因,那就换了厨子,从此禁止她跳舞。   曾曼文冷笑一声,关上了衣柜门。   到此为止,曾曼文在影片中的第一段审讯戏码结束,她始终保持着理智与冷静,哪怕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湿,头发一缕一缕得贴在额头上。   “姐姐辛苦了。”向晚捧着毛巾帮傅笙擦拭头上的水珠,仔细避开她脸上精致的造型。   “姐姐看上去很好欺负哦,我也想欺负姐姐。”向晚偷偷在傅笙耳边道。   傅笙把毛巾从头上扒拉下来,啼笑皆非:“你还没欺负够吗?”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哦,”傅笙装模做样地警告向晚,“后面你还要落到我手里,借着拍戏能做的事可多了。”   在这个圈子里混,向晚也当然听说过有人假公济私的传言,比方说有小花在演掌掴戏的时候故意ng,一遍一遍猛扇对手演员的脸,当然也有恶臭alpha演员借着拍戏揩油性骚扰,威逼利诱同组小演员献身的。   不知道落到傅笙手里之后她打算怎么做,向晚突然有点期待了。   说来,她不是靠“潜规则”才进了这个剧组吗,傅笙不能光开空头支票啊,她还等着呢。   向晚拿出手机,偷偷给傅笙发消息:   【姐姐,你算什么时候来潜我啊?】   正在化妆间里喝水的傅笙看见这条消息,差点把向晚专门为她准备的酸梅汤喷出去。   这小朋友,真是太放肆了!   傅笙咬牙,向晚居然还好意思着急,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把傅笙拉到荒郊野外强迫她露营,两个人在车上整整一夜,第二天傅笙下车的时候腿都是飘的,剧组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量她了。   这是她潜向晚吗?   向晚小朋友学坏了,她必须关起门来好好教育一下!   这一教育又是一个漫漫长夜,拍摄地点条件有限,剧组包下了当地唯一还看得过眼的酒店,但建筑年龄比导演都大,各种设施早就老化了,那张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响。   住在傅笙隔壁的濮依伶绝望地带上了耳机,把音量直接调到最大。   非礼勿听。   第二天再见面时,傅笙容光焕发地跟濮依伶招呼,居然还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濮依伶心里呕出一吨血,她明白了,她完全看明白了,傅笙向晚这是知道她看穿了她俩的事,所以在她面前半点也不避讳了。   而她果然没有声张出去的胆子,只能苦哈哈地帮傅老师向老师隐瞒,明明她不是“晚声”CP粉,但活成了CP粉卑微的样子。   来到片场,又是傅笙和向晚密集的对手戏。   穿着病号服的黎书雁虚弱地靠在病床上,曾曼文提着保温桶给她带来一桶柔软适口的小米粥。   曾曼文对于自己那三天的遭遇闭口不提,只是看向黎书雁的眼神越发复杂,黎书雁终于辗转得知了曾曼文的处境,憋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对着曾曼文憋出一句“对不起”。   曾曼文盯着黎书雁的眼睛看了许久,久到黎书雁先忍不住别开眼,曾曼文才淡淡道:“不怪你。”   之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曾曼文每天都来医院陪着黎书雁,她不再穿那些张扬的旗袍高跟鞋,把自己有侵略性的美艳藏在灰色的大衣下面,她好像一夜之间枯萎的玫瑰。   曾曼文的话变少了,黎书雁更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病房里经常陷入整日整日的安静,黎书雁捧着她的笔记本写写画画,而曾曼文就在旁边安静地翻看着报纸。   偶尔,也拿出一只铅笔笨拙地算报纸上的益智数学题。   黎书雁对曾曼文怀有一种复杂的歉疚心理,她总是偷偷地看曾曼文,也不知道曾曼文发现了没有。   终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黎书雁迈出了第一步。   她坐在靠近曾曼文的一侧,嘴里念出了个单词。   “Wisdom.”   “什么?”曾曼文问。   “Wisdom.”黎书雁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题的答案,这是密码。”   曾曼文看向黎书雁的眼神,突然就亮起来了。   黎书雁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忽然有一阵热流涌过,她半是炫耀半是歉疚地,把报纸上那个简单的凯撒密码的原理讲给曾曼文。   “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向后(或向前)按照一个固定数目进行偏移后被替换成密文。例如,当偏移量是3的时候,所有的字母A将被替换成D,B变成E,以此类推。[1]”黎书雁解释道。   曾曼文开口,还想问什么,黎书雁已经先她一步继续说明白了:“关于偏移量,可以从密文中各种字母出现的频率来对应,英语中各个字母出现的频率总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最简单的频率分析法。”   曾曼文听完,认真地盯着黎书雁,缓缓眨了两下眼睛,而后她真诚地称赞道:“你真厉害。”   黎书雁有些不好意思。   紧接着,曾曼文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大叠上面有各式各样字母或者图形的纸,都像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很显然曾曼文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但她却没有解开的能力,只好遇上一个就收藏一个。   “这些,你都会吗?”曾曼文期待地看着黎书雁。   冬天早上的阳光很明亮,但又不至于刺眼,暖洋洋地洒在曾曼文的脸上,还有她身上那件略显陈旧的灰色毛呢大衣上。   黎书雁心念一动,从曾曼文手里接过了那一大沓纸。   她无趣的住院生活终于有了寄托。   那些密码多数都很简单,黎书雁看一眼就能说出答案,有的解密时候是一个单词,有的是一句简短的诗。   “有一个字经常被人亵渎。”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凯撒密码,密文上全是各种怪异的图形,黎书雁一开始致力于解释图形的彼此之间的涵义和联系,好久之后一无所获,直到偶然之间灵光一闪,她意识到不该独立地观察图形,而应该把它们彼此两两勾连,一个顺一个移码,再经过旋转对称,这样重复就出现了。接下来的事,不过是把凯撒密码的字母替换成图形罢了。   但是,这句密文的涵义不仅仅局限于此。   “有一个被人经常亵渎的字,   我无心再来亵渎;   有一种被人假意鄙薄的感情,   你不会也来鄙薄。   有一种希望太似绝望,   又何须再加提防!   你的怜悯无人能比,   温暖了我的心房。   我拿不出人们所称的爱情,   但不知你肯否接受   这颗心儿能献的崇敬?   连天公也不会拒而不收!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   又如黑夜追求黎明,   这一种思慕远处之情,   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   这是雪莱的诗《致》,如同标题一般他始终没有表明这首诗是写给谁的,但没人能否认诗中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字是“爱”。   这个密码,真的是曾曼文从什么报纸杂志上随手剪下来的吗?   黎书雁也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她把这张纸藏起来了,假装无事发生,幸而曾曼文好像也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张纸了。   她继续破译下面的密码,有些远比这句没头没脑的情诗更复杂,一整夜过去,直到第二天曾曼文再带着原盅鸡汤上门,黎书雁眼底青黑,眼球上布满血丝,她拿着最后的一份密码问曾曼文:“这是什么?”   曾曼文的视线扫过黎书雁的病床,上面洋洋洒洒到处都是演算纸,她之前拿来的一大沓子密码,几乎全都被曾曼文轻易破解了。   除了这一份。   曾曼文笑着把那张纸从黎书雁手里夺过来,毫不在意地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她开了炖盅,鸡汤的香气转眼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我不记得从哪里抄来的了,可能是我抄错了吧,这世上就是有这种无解的东西。”   “来,别在意了,尝尝我炖的鸡汤。”   黎书雁被曾曼文略显强硬地按在餐桌边,曾曼文送来的汤很好喝,但那份破解不了的密码一直在黎书雁脑子里打转。   就像是一团乱麻,但黎书雁偏偏总觉得自己应该懂得,曾曼文完全戳中了她的软肋,那绝对不是一份抄写错误!   那是一个真正的密码,一个看上去完美的密码。   此时坐在她对面共饮鸡汤的曾曼文,神色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8 21:36:29~2021-06-29 18: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名无姓的某人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下一场戏, 濮依伶终于有了上场的机会。   联盟,烟草咖啡与健康研究所。   濮依伶饰演的程依云收到了从帝国腹地传来的消息,代号绅士的情报员传来了一份简短的报告。   【猜想正确。】   程依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 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 捏着密电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一直在等待着绅士的情报, 不光是为了任务, 还为了确认绅士仍然活着。   那是联盟鞭长莫及的地方,和红房子的恶魔共处一室,程依云从不怀疑自己这个老搭档的能力, 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绅士,就是曾曼文的代号。   她传回的消息说猜想正确, 那就意味着绅士看到了“高墙”的真容。   很早之前, 程依云就猜测,“高墙”的加密方式是一种完全的革新,它优雅且简洁, 能够大规模铺开, 就像机械一样廉价易得。   或者说,“高墙”本来就是一种机械。   这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一种天方夜谭,机械说刚提出的时候,烟草所内部也有很多不同意见, 谁都不认为密码能够脱离数学而存在。   直到烟草所截获了打量的样本, 程依云数年来夜以继日地工作, 她几乎可以推测出那个加密机械工作的原理[1]。   程依云猜测“高墙”密码机内部有独特的转子结构,当按下输入端上的一个字母,输出端给出相对应的字母,而转子就自动地转动一个字母的位置。   而“高墙”并不是一种简单替换密码, 同一个字母在明文的不同位置时,可以被不同的字母替换,而密文中不同位置的同一个字母,又可以代表明文中的不同字母,转子每次转动都会更改明文和暗文的对应规则,字母频率分析法在这里丝毫无用武之地。   程依云保守估计,“高墙”之中这样的转子加密至少有三轮。   而绅士能给她“猜想正确”这样的结论,说明她至少亲眼见到“高墙”密码机的实体了。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这说明程依云多年的工作没有错,他们整个烟草所的工作都没有错,可惜密电不能传达更加详细的消息,不然绅士说不定能把“高墙”的内部结构整个发过来。   她相信绅士有这个本事。   原本专攻密码机假说的,只有直接接受程依云领导的第一办公室,这封密电之后,烟草所一半的研究院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全身心投入都这场人力和机械的对抗之中。   如果“高墙”果真如程依云猜测的那样,那它就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转子就会整整转一圈,回到原始的方向上,这时编码规则就和最初重复。虽然“高墙”的设计者为了规避这一点,他给“高墙”装上了三个彼此制约的转子,导致重复概率降低到26的三次方分之一,但这要弱点,就一定可以突破。   半个烟草所的精英,全联盟所有天才的一半,程依云手下有这么多人,她坚信可以打得赢这场人力对机械的斗争。   只是,这绝不是最优解。   所以程依云本人的工作重心,仍在寻找那个优美的,可复制的最优解。   很快,烟草所又一次收到了来自绅士的消息。   【我发现了一个宝藏,或许可以开采来试试看。】   【我需要更多的砖块。】   砖块,是他们烟草所内部同行的说法,既然整个编码规则被命名为“高墙”,那么在这种规则下诞生的密电就应该被成为“砖块”,他们拦截了足够多的“砖块”,几乎要多少有多少,但“高墙”依旧高不可攀。   绅士这是什么意思?   程依云比任何人都清楚,绅士的天赋在于记忆,哪怕让她只看过一眼,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就能把整个场景所有的细节一一回忆出来,但她的数学水平不高,她绝没有挑战“高墙”的能力。   她的宝藏,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绅士远在敌营,交流无法得到保证,程依云把枪拍在桌子上,压过了其他质疑的声音。   把截获的帝国密电往外送,往帝国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程依云坐在这个位子上,她在烟草所里说一不二,除非先把她清理掉,不然他们底下人只能在执行程依云签过字的文件。   镜头切回到帝国这边,少将府里又回归了平静,在一个无人在意的晚上,曾曼文蹲在壁炉前为黎书雁熏制腊肉,她把阁楼里一个老旧的香木椅子劈了当柴烧,这种铺张浪费的举动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少将的娇妻嘛,就是要费钱些。   火舌舔舐着椅子,岁月早已侵蚀了扶手和靠背,木制变得疏松,如果此时有人把它从火堆里抢救出来仔细看,应该依稀可以看到上面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印痕。   彼此拼接出来,竟然是曾曼文擅闯红房子那天会议室的布局,曾曼文在被关在阁楼里接受审讯的三天里,把脑海里的画面原原本本刻在了她坐的那把椅子上,黎少将的精神摧残对她来说没有半点用处,强迫睡眠剥夺下她甚至还有理智去梳理自己获得的情报!   会议室的画面被分成好几部分刻在椅子上隐秘的地方。   长桌上大剌剌地放着一个带有按键和指示灯的铁匣子,包裹内部机芯的铁皮上甚至还凿着散热孔。   桌面上散乱堆叠着许多文件,那是那场会议讨论的重点,可惜都是“高墙”加密之后的模样。   其中有一份,正出现在黎书雁的床头。   曾曼文胆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她知道黎书雁的生母曾是赫赫有名的数学家,甚至是密码学家,而黎书雁本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她母亲留下的笔记本,曾曼文用简单的通行密码来试探黎书雁,她一眼就能看的穿。   她是个密码天才,一个帝国还没发现的天才!   黎少将还想着是让黎书雁念医科大学还是修习戏剧,而连自联盟的曾曼文就想着哄骗黎书雁为联盟工作了。   她把一份“高墙”加密的情报混在了她给黎书雁的一叠密码当中,她冒了很大的风险。   如果黎书雁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如果她知道什么是“高墙”,她一定能一眼认出来那份情报来自红房子,那时曾曼文就将暴露得彻底,连带着她趁着黎少将开会时给黎书雁下药,就为了能闯进红房子这一整件事,都将暴露无疑。   但曾曼文能成为烟草所的第一特工,靠的就是她赌徒一般的信念。在她漫长的职业生涯里,曾曼文曾无数次无限接近死亡,但每一次豪赌,她都赌赢了。   很显然,她这次又赌赢了。   甚至,命运女神格外偏爱曾曼文,黎书雁不仅根本没认出“高墙”,她甚至还对这份密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曾曼文打算给黎书雁提供更多的样本供她研究,至于理由,随便编一个就行,黎书雁简直是曾曼文见过的最好骗的人。   想到这里,曾曼文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她对这个今年才十九岁的女孩子当真残忍。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们天生是敌人呢?如果她对黎书雁心慈手软,死于帝国轰炸的联盟平民又有谁垂怜呢?在战争面前,她曾曼文死不足惜,那么黎书雁也死不足惜。   一切为了联盟,崇高的自由万岁!   香木的椅子烧完,曾曼文满意地起身,从炉架上取下上好的鹿肉,切片装入饭盒,汁水丰盈恰到好处。   她转身,钟点工正好从外面进来,她看到女主人又在亲自下厨,不由得有些羞赧。   黎少将给她开的工资很丰厚,但多数时候她只需要在打扫房间,大小姐的餐时曾曼文很少假手他人,她只能给给曾曼文打打下手。   钟点工把门口信箱里取出来的报纸递给曾曼文,被曾曼文随手放在餐边柜上,她把给黎书雁的餐盒打包好,披上那件抗风耐冻的灰色毛呢大衣,顺手把报纸夹在臂弯里,推开门走进一片风雪。   原来,已经下雪了。   坐在黎少将的车里,她像以往一样前往医院,曾曼文漫不经心地把那卷报纸在膝盖上展开,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张缩印地密密麻麻的纸收进手包。   车窗开了个缝隙,一粒雪花飘进来,曾曼文伸出手接住,晶莹剔透的六方晶体每一片都长得精巧无二,曾曼文把手聚到面前仔细观察,但只一个瞬息,那片雪花就悄然融化在曾曼文的麂皮手套上,只在原地留下一滩水渍。   Cut!   场记板一打,傅笙从车里钻出来,道具组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收住,转眼间傅笙的睫毛上就落满了雪花。   她睫毛轻颤,雪花化成雨,看上去就好像是她在悲悯。   从这一场戏开始,曾曼文对黎书雁的利用的就开始了,而此时的黎书雁对这一切尚一无所知。   刚刚在剧本中和傅笙完成了神交的濮依伶感慨万千,她转头想要找傅笙讨一点认可,而傅笙却不以为然。   “如果说利用的话,从第一个镜头就开始了,曾曼文见到黎书雁的第一眼,就开始盘算这怎么利用她了。”傅笙边脱手套边说。   “这样吗?”濮依伶疑惑,她自问看剧本挺仔细的,但却没看懂开头那个剧情的设计。   “剧本中对于曾曼文的形容是,连女人看了都惊心动魄的美貌,只要和她对视一眼,就能让未经人事的少女怀孕,你以为这个怀孕之眼是谁都能看的吗?”向晚问。   她果然又跑来帮傅笙换衣服了,傅笙走上车的那一段路身上就落了雪,现在雪化成水,向晚生怕冻着傅笙。   自然而然地,向晚也就加入了傅笙和濮依伶的闲聊。   “如果曾曼文的怀孕之眼无差别攻击的话,全天下还不都是她的后宫?”向晚瞥了一眼傅笙,开了个玩笑。   “她是故意勾引黎书雁的,从第一眼就开始了。”向晚道。   傅笙也点头,她和向晚都把对方的角色研究了个透彻。傅笙说:“黎书雁不是个没礼貌的丫头,她第一次见面就对曾曼文口出狂言,分明是被她拨乱了心弦。”   傅笙和向晚相视一笑,好像有什么甜蜜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濮依伶终于明白了,狗女女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利用或者勾引呢?人家那叫双向奔赴!   作者有话要说:  [1] 原型为二战时期纳粹德国使用的恩尼格玛密码机,原理介绍参考百度百科。 第101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接下来的戏过得很快, 在曾曼文的陪伴下黎书雁恢复得很快,她马上就能出院了,一切都看上去很美好, 除了......   曾曼文拿来的那个密码, 黎书雁依旧没有头绪。   黎书雁钻研得茶饭不思, 曾曼文无数次劝黎书雁放弃, 她一直认为黎书雁破译不出来是因为自己抄错了, 但黎书雁知道不会有错。   这个密码给她一种冥冥之中的熟悉感,就好像命中注定她一定解得开,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黎书雁总是追问这个密码的出处, 曾曼文不堪其扰,终于在家里杂物间找到了一个垫桌角的旧杂志, 里面全是这一类的密码。   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年前某个数学俱乐部自娱自乐的产物。   黎书雁出院当天, 曾曼文带着那本杂志来接她。   这场意料之外的手术让黎书雁错过了九月份的升学,她对艺术学院也的确不感兴趣,曾曼文像一个普通的慈母一样劝说黎少将, 干脆让黎书雁在家里再修养一年。   毕竟元气大伤, 多养养也是好的。   黎少将被家里两个女人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曾曼文无声地冲着黎书雁眨了眨眼睛。   从此以后,她有更多的时间同她喜欢的数学和曾曼文在一起了。   是的, 黎书雁不得不承认, 曾曼文还不错。   中秋佳节, 月圆果香,黎少将开了一瓶好酒,家里飘散着醇香浓厚的滋味。   黎少将心情很好,餐桌上屡屡传来笑声, 曾曼文喝多了,眼角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们看上去很开心,但黎书雁心里堵得慌。   吃完饭,黎少将揽着曾曼文的肩膀,两个人步履蹒跚地到院子里看月亮,一起畅想战争结束之后的生活,黎少将的手像是粘在曾曼文的肩膀上一样,一刻也不曾松开。   当黎书雁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在演算纸上写满了曼娘的名字。   夜深了,少将府的灯光全部熄灭,隔壁传来奇怪的动静,黎书雁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蛹,看清泠泠的一轮圆月挂在天上,不知过了多久,黎书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丝被冷汗黏在脖子上,嘴唇干裂破皮。   她感觉得到自己额头的皮肤滚烫,她应该灌上一大杯凉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当她站在她父亲和小妈的卧室门口时,黎书雁知道她骗不下去了。   她眼里心里,全都是曾曼文,那个该死的漂亮的温柔的女人。   她靠在墙壁上,冰冷的触感上她上瘾,她闭上眼睛,一点一点摸索过去,把虚掩着的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黎书蹲下,一边在心里疯狂地唾弃自己,一边控制不住地,悄悄从那个门缝看进去。   曾曼文背对着她,坐在窗边。   月光给曾曼文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她好像并没有发现身后窥探的目光,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女士香烟,披散的发丝间烟雾缭绕。   这是黎书雁从来没见过的曾曼文,虽然看不清神情,但黎书雁无端觉得,曾曼文不快乐。   “嗯?”   黎少将一声呓语,像是仍在半梦半醒之间。   黎书雁的心砰砰直跳,她听见了黎少将的梦话,他在梦里呼唤的,是母亲的名字。   他不爱曾曼文!曾曼文应该也是不爱他的!   这个认知在黎书雁心里激起惊涛骇浪,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床上的。   一夜梦魇。   晨光洒在黎书雁的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她翻身下床,面无表情地把床单抽下来,塞进脏衣篓里。   她永远不会告诉别人她做了个什么梦。   Cut!   这场戏在黎书雁一个略显怪异的笑容里猝然结束,这就是向晚试戏时的那一场,真正拍摄时比试戏做了不小的改动,这是完全靠向晚一个人撑起来的重头戏,傅笙在这里面只是个背景板。   按常理,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傅笙完全可以用替身,或者干脆让向晚无实物表演,只要后期合成到一起就行了,但傅笙跟导演强烈建议自己真身上阵,一场戏拍得让人脸红心跳。   导演喊了卡之后,向晚少见地转身背对着傅笙,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凉茶下去。   “需要消消火啊?”傅笙一手搭在向晚的肩膀上,用一种一听就让人想歪的语调陈述事实。   “姐姐你是故意的。”向晚的嗓子还有点沙哑。   “当然。”傅笙倒是毫不辩解,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荒野之中的剧组,暴风雪山庄式的另类封闭,傅笙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而向晚的用药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   她猛地闭了闭眼睛,给一个号码发出了消息,她需要更多的药物,不然迟早在傅笙面前现原形。   转过身来,向晚摸了一把傅笙搭在肩头的手,留给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今天的工作量很大,导演提前看中了今晚日落时变幻莫测的云霞,届时整个剧组都要出发去拍那场曾曼文和黎书雁定情的夜戏。   而在这之前,傅笙和向晚要先把这幢少将府里的戏份拍完。   按照时间线,接下来的戏份要在曾曼文和黎书雁定情之后才出现,她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空前的灾难,而黎书雁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   黎少将死了,曾曼文受了重伤。   联盟对莫城安排了一场空袭,谁也不知道联盟的人是怎么选定的轰炸目标,这座城市几乎是帝国军队情报流通的中心,每天有无数条指令从莫城戒备森严的府邸中发出,也许联盟只是随机找了个目标,就这么选中了莫城。   惊魂未定的黎书雁领到了一大笔抚恤金,她全权继承了黎少将所有的遗产,包括她的小妈。   黎书雁紧握着曾曼文的手,就像空袭那夜一样紧,她终于可以独占这个女人,她带着曾曼文站在少将府最隐秘的房间门口。   那里面,封存的是黎书雁生母的遗物。   钥匙插进锁孔,灰尘伴着陈腐味扑面而来,那里面曾经是黎书雁生母的书房,无数个温暖的午后,她都安静地伏在那张小书桌上。   黎少将封存了这里,谁也没进来过,包括黎书雁,在曾曼文在卧室柜子里翻到黎少将珍藏的那张老照片之前,她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但当曾曼文看到那张照片的第一眼她就认出来了,黎书雁的母亲钱念之,是数学史上一颗过早陨落的明星。   黎书雁拿起了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家人在火车站的合影,照片里的她还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父母亲温柔地注视着她。   这是她们来到莫城的第一天,因为该死的战争,他们举家搬到了这座城市。   黎书雁看着这张合影,神情越发飘渺,她好像回到了曾经平静的岁月里,而曾曼文不忍打扰她。   许久之后,黎书雁把相框放下,抓着曾曼文的手对母亲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即将共度一生的人。”   她说这话时太专注,没能发现曾曼文一瞬间的僵硬。   钱女士的书房不大,到处都是晦涩难懂的书籍,角落里有一大筐一大筐的演算纸,上面全都写满了字。   黎书雁说:“这是母亲的私人宫殿。”   再往里走,书架上放着一排高低错落的奖杯,后面是装裱起来的荣誉证书,如果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钱女士的成就应该能得到联盟和帝国共同的尊重。   曾曼文记得程依云说她有幸旁听过钱女士的一堂讲座,当时曾曼文笑着问她有什么感觉,程依云说那是她最接近神明的两个小时。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近乎虔诚。   但曾曼文猜测,程依云在那份空袭可行性报告上署名的时候,也一定很虔诚。   黎书雁拉着曾曼文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多数都是她记忆中和传言中的母亲形象,原来赫赫有名的钱念之,也曾是个温柔的人。   黎书雁终于松开了曾曼文的手,她一本一本帮母亲把桌上摊开的东西收拢好,钱女士去得仓促,她甚至连笔记本都来不及阖上。   “父亲说她出了车祸,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母亲死在那群人手里。”   黎书雁忽然转过头,用那双和钱女士几乎如出一辙的平湖一般的眼睛注视着曾曼文。   “她去世前的那一周,我听见她在频繁地打电话,红房子的人上门过一趟,父亲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喝得酩酊大醉。”   “你知道红房子?”曾曼文诧异不已。   “是的,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黎书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还知道,黎少将每天都在忙什么。”   “我父亲的行动组,致力于帮红房子扫除任何有叛国嫌疑的人,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铛——   客厅里的座钟敲响,曾曼文的手心里全是汗。   黎书雁的母亲被怀疑叛国,由她的父亲亲自处决。   大人们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小孩子远比大人们以为的看得更清楚。   黎书雁终于说出来了,她怨恨黎少将,怨恨红房子,怨恨帝国也怨恨联盟,怨恨该死的战争。   她瘫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   曾曼文忽然得知了一个秘密,她机械般地朝前走,一直走到书房尽头那扇布满灰尘的窗户前,她当然知道,钱女士是冤枉的。   因为曾曼文看到,在墙角那一大箱子废弃演算纸的最上面,画着第一代“高墙”密码机的雏形。   和程依云猜测的一模一样,三个转子互相勾连,输入端每敲下一个字母,就会引起三个转子的连续转动,直到在输出端印下一个毫无规律的字母。   如此简单,又如此精密,她把所有的心思光明正大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甚至烟草所早就猜到了她的企图。   把明文隐藏在26的三次方的可能性之中,就像把一滴水藏进大海里,由着她们去找。   草图的左下角,签着一个秀气的字母“Q”,拉出的一笔蜿蜒起伏,就像一条小尾巴。   搞情报的人心都硬,他们容不下任何一丁点可能的隐患,隔着数年风烟尘土,曾曼文一瞬间就读懂了帝国领袖的心思。   连“高墙”的设计者都死了,那这堵墙就彻底不可能被人攻破了。   这一刻,曾曼文无比庆幸,她在空袭中舍身护住了黎书雁,在她的才能被红房子发现之前,让她爱上了自己。   她是缅怀着钱念之长大的,她对密码的认知由母亲留下的笔记一手缔造,她是全世界思维最像钱念之的人。 第102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晚上的这场戏, 道具组老师们提前布置好了爆炸点和引燃点,全组驱车来到事先搭建好的场景,即将演绎这段大场面的战争戏。   人工布置出来的热闹集市, 黎少将难得陪同妻女一同上街, 这是黎书雁养好病之后的第一次。   场地在一片平坦的山丘顶, 道具组考虑得很周全, 事先设计好走位路线, 清退无关的工作人员,尽量避免出现任何事故。   几个固定机位架好,action!   天上传来一阵不详的呼啸, 黎书雁尚且无知无觉,曾曼文猛地抬起头, 黎少将一把把黎书雁按倒在地。   轰——   爆炸发生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 接下来是第二枚、第三枚......   浓烟遮蔽了天空,硝烟味呛得人直咳嗽,炽热的焦土劈头盖脸, 四面八方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曾曼文卧倒在地, 在心里数着时间,等第一波轰炸过去,她一把拉起惊慌失措的黎书雁,往北边跑。   莫城的重要建筑都在南城, 北边相对而言更加更贫瘠、更空旷, 这样的地方成为军事打击的目标要小得多。   “快!进防空工事!”黎少将大吼。   曾曼文的耳朵被冲击波震得嗡嗡直响, 黎少将扯着嗓子大喊,她几乎只能听见一点点模糊的声音,曾曼文艰难地辨认者黎少将的口型,拉着黎书雁转向他指的方向。   黎少将指的那是军事区域, 是平民曾曼文不知道的地方。   跑出几步,曾曼文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阻力变大,回过头来发现,黎书雁突然定在了原地。   “快跑,下一波轰炸马上就来了!”曾曼文扯着黎书雁往自己这方向拖。   “父亲!”黎书雁冲着黎少将的方向大喊。   他没有跟着她们逃跑,他是个军人。   黎少将深深地看了一眼黎书雁,抬起帽子做了个绅士的手势,黎少将今天难得休假,他没有穿军装,如果混在逃难的人群之中,没有人能认出他。   但他自己知道,他是个军人,他为了这身军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永远也不能逃避。   黎少将冲黎书雁微笑,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充进了硝烟烈火中。   “快走!”   曾曼文拉扯着尚且在怔愣的黎书雁,但她好像脚下生根了一样,曾曼文咬紧牙关才把她从原地拖走。   轰——   又一枚炸弹落下,第二波空袭开始了。   一瞬间,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黎书雁眼睁睁地看着爆炸的中心就落在黎少将刚走过的地方,破碎的弹片和残肢焦土一起迸溅,原地升起一朵黑色的蘑菇云。   黎书雁往前走了一步。   黑。   太黑了。   她完全看不清烟云中间是什么样子,学校里老师说过联盟轰炸机使用的炸弹能在爆炸中心方圆数十米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活物的真空地带。   黎少将......死了吗?   嘈杂、混乱,有人重重地撞在黎书雁的肩膀上,把她撞了一个趔趄,她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身边都是鲜血淋漓的难民。   她抬手抹了一下脸,有血。   听觉好像一下子突然回归,黎书雁听见了好多不同声音的哭嚎,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幼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远不止她一个。   “娘!”   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喊叫勾回了黎书雁的理智,她猛地发现一直拉着她往外跑的曾曼文,不见了。   黎书雁猛地转身,入目全是着急忙慌的难民。   曾曼文呢?   她的曼娘呢?   黎书雁突然被巨大的惶恐攫住,不同于亲眼目睹爆炸的震撼,那一瞬间她几乎傻掉了,各种情感全部抽离,但现在,恐惧如有实质。   “曼娘!”   “曾曼文!”   黎书雁开始大喊,她用力分开眼前的人群,想要在灰蒙蒙的硝烟中间找到那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年轻女人,如同大海捞针。   黎书雁被人潮裹挟着往前走,她不知道这些难民要到哪里去,但总归不是黎少将让她和曾曼文去的地方。   汗臭味、血腥味,通通和刺鼻的硝烟味混在一起,黎书雁的眼泪如瀑,她的鞋子被踩掉了一只,头上用细卡子别住的帽子早已不知所踪,她文静的喊叫声在混乱之中显得不值一提,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叽咕——   脚下传来奇怪的触感,黎书雁缓缓低下头,她踩到了一只断手。   黎书雁第一次目睹死亡,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时刻。   目之所及,遍地苍夷,原来这就是战争。   黎书雁几乎站立不住,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黎书雁跪倒在地,和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对视。   人潮拥挤,巨大的力量把黎书雁的头颈往下压,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尸体离自己越来愈近,她几乎可以闻见那人身上死亡的气息。   死神的镰刀,几乎已经勾住了黎书雁的衣角。   轰——   距离黎书雁不远的地方,又有一枚炸弹落地,黎书雁看见高速旋转着的弹片冲着自己的方向飞来,她却站不起来。   黎书雁闭上了眼睛。   噗——   金属入肉的声音。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黎书雁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脸色惨白的曾曼文。   “走......快走!”   曾曼文扣住黎书雁的肩膀,脸上的冷汗滴落在黎书雁的脸上。   黎书雁猛地清醒过来,她赶紧起身,半扶半背着曾曼文,曾曼文在她背上期若游丝地指着方向,黎书雁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轰炸区。   不知过了多久,黎书雁看见了一个全混凝土地半地下建筑,入口出的通道狭而窄,她往下走的时候发现自己双腿都在颤抖。   终于进了防御工事,曾曼文指示着黎书雁关上入口,漆黑的地下结构全屏墙上的老式应急灯照出一片昏惨惨的光,黎书雁嘴角咧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弧度。   “这都是上次大战的遗迹了......真有他们的......”   剧痛让她的思维变得缓慢,不知道那见鬼的弹片伤到了哪里,曾曼文感觉自己像个漏了气的破风箱,说话呼哧带喘磕磕绊绊。   黎书雁焦急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她徒劳地帮曾曼文擦拭着脸上的冷汗。   这小姑娘,真是青涩啊,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先找到曾曼文身上哪里受了伤,尽快帮她做止血包扎。   如果换一个,换成姓程的那个小王八蛋,这时候早就把曾曼文背上的衣服扒掉了。   曾曼文头靠在粗糙的墙面上,脑海里浮现出了程依云的影子。   这家伙就是这种混蛋,明知道她在这个区,曾曼文敢肯定程依云提交给军部的报告中,一定圈了这个去让空军重点轰炸。   下手真狠,不留一点余地,完全让曾曼文自己临场发挥。   然而想着想着,程依云的面目逐渐变得模糊,甚至逐渐和眼前这个人发生了重合,曾曼文摇摇头,想把这奇怪的错觉从脑子里晃出去。   一定是她太疼了,脑子不听使唤了,曾曼文要用大量的思维保持冷静,她不能任凭自己在敌国陷入混乱。   她是间谍。   于是曾曼文开始梳理,她不得不承认看见空袭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程依云的目的,也给自己想好了策略。她要借助这次空袭,进一步取得黎少将和红房子的信任,她和黎书雁在一起,黎少将一定会安排她们去绝对安全的地方,她以为这个地方会是红房子地下那个占据半个城区的地堡。   没想到,炸弹比她想象的还要不长眼。   和黎书雁失散,那更是意料之外。   发现黎书雁消失的瞬间,曾曼文的心像是被人捏紧了,她当时什么计划什么理智都顾不上了,她要找到黎书雁,她一定要找到黎书雁。   曾曼文很确定,在这种地方,失踪就等于死。   找到黎书雁的瞬间,曾曼文的三魂七魄才回到原位,接着她就看见那个傻子傻兮兮地站在原地,炸弹已经几乎到了她头顶。   接下来的事,曾曼文就记不清了,她的身体好像比思维更快,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黎书雁牢牢护在怀里,而背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救了黎书雁的命。   但是,为什么呢?   用理智去思考的曾曼文,把这个举动归结味她潜意识里依旧把黎书雁归结为很重要的任务对象,没了黎书雁她就进不去红房子的地堡,没了黎书雁也就没人帮她破译该死的“高墙”。   但现实告诉曾曼文,她的理智推断都是狗屁。   她根本不能确定黎少将给她指的方向有用,也没人规定没了黎书雁她就找不到这个破地方,甚至,在这种情况下黎书雁根本就是个拖油瓶。   程依云会破译“高墙”,黎书雁只是个连大学都没念过的初学者,她指望黎书雁还不如指望烟草所里那几十号科学怪人。   她的理智坏掉了,她做了个不聪明的举动,并且让自己受了重伤。   她走不出这里了,如果黎书雁抛下她,她会死在这个上次大战留下来的废弃防空工事里,不知道等多少年之后,以一具白骨的姿态被人发现。   曾曼文胡思乱想着,不留神肩膀上猛地一凉,黎书雁终于想起来检查她的伤势了。   曾曼文没有力气,任凭黎书雁摆布,黎书雁轻声道了声抱歉,把贴身的衣服撕成布条,试图堵住曾曼文背上那个一直出血的窟窿。   这就是曾曼文豁出命来救的人,真蠢啊。   曾曼文摇了摇头,苦笑道:“没用的。”   “不,别说话!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黎书雁哭得好像受伤的人是她一样,她捂住了曾曼文的嘴,另一只手仍旧绕在曾曼文背后。   虽然蠢,但每一次犯蠢都犯到了曾曼文心坎里。   她知道自己这样特别坏,但是她都要死了,放肆一点不过分吧?   于是曾曼文微微张开口,舔了一下黎书雁的手心。   黎书雁愣住了,连哭都忘记了,她怔怔地看着曾曼文,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然后,事态就超出了曾曼文的预计,黎书雁捧住了曾曼文的脸,流着泪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了,我以为这一章能写到晚晚掉马呢,结果戏都没写完,我真菜呜呜呜。   下一章应该可以,明天掉马预定! 第103章 向晚掉马   监视器后导演喊了一声卡之后, 片场逐渐恢复喧闹,向晚的吻仍在继续,周围窃窃私语, 甚至有年轻小朋友吹起了口哨。   傅笙难得有些脸红, 她不得不承认, 哪怕在知晓剧本走向的时候, 被向晚这么亲上来, 她的心也在狂跳。   不怪曾曼文喜欢上黎书雁,她也喜欢。   一吻终了,向晚的唇离开, 她的眼睛里像是蓄满了一汪水,里面只倒映着傅笙一个人。   “好了好了, 大家都看着呢。”傅笙轻声道。   傅笙一只手在向晚背上轻抚, 转过头来向剧组同行们解释说:“晚晚她只是太入戏了,给点时间让她缓缓。”   傅笙陪着向晚向远离人群的地方走去,根据傅笙的经验, 这种时候向晚绝对不希望有人打扰她们两个。   工作人员正在拆除布景准备收工大吉, 导演在回看监视器里拍摄的画面,他总觉得拍摄画面和他设计好的分镜相比少了点东西,道具老师步履匆匆,粗暴地撞开挡路的同事们, 向着导演的方向猛冲过来。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在导演错愕的目光中, 道具老师捡起地上导演讲戏用的大喇叭, 喊得嗓子都劈了:   “小心,别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倒映在道具老师的眼镜上,他的下半句话还没说完, 现在已经不用再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安排的爆炸点中,有一个没有正常引爆,就在山顶边缘不远处。   工作人员大多围在导演周边,默契地把山顶的边缘留给了傅笙和向晚去平复情绪。   爆炸引起剧烈的冲击波,傅笙和向晚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了山崖。   这里本来就是无人区,没人知道山下是什么情况。   *   山下,流水湍湍。   傅笙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冷得一阵一阵打颤,头顶一片漆黑,戏里那件灰色大衣湿了水被架在旁边的火堆上烤着,她身上盖着一件已经烘干了的薄外套,躺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   这是一个山洞,外面明月高悬。   傅笙迟疑了片刻,用酸软的手臂支撑着躯体,她缓缓坐起身,意识逐渐回笼。   是的,发生了爆炸,她正站在崖边,向晚犹豫着,想要告诉她一件事。   向晚呢?   傅笙猛地起身,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她差点摔倒在地,头昏沉沉的,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力气。   她发烧了。   傅笙跌跌撞撞地走到山洞口,一串脚步声传来,向晚抱着一捆枯枝走来,身上薄薄的裙子湿透了贴在身上。   “姐姐你醒了?”向晚看上去很惊喜。   她把柴枝放下,快步走过来试了试傅笙额头的温度,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她们掉进的暗河里,下落的瞬间向晚用自己的身体抱住了傅笙,后背重重地砸进水面上,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睁开眼时,是傅笙拖着她艰难凫水。   她们顺着暗河漂了很久,久到傅笙没力气晕了过去,向晚咬牙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仰头吞了进去。   自此,所有的禁制全部消失,她体内被压制的力量完全觉醒。   向晚把傅笙抱在怀里,找到了这个天然的山洞,好在洞不大,向晚可以确认里面没有危险。   她的四肢上全是从山崖滚落时擦伤的创口,后背不用看就知道是一大片青紫,但她是alpha,她扛得住。   但是傅笙不行,她在发烧。   向晚升起了一堆火,帮傅笙把湿淋淋往下滴水的外套脱掉,甜腻的Omega信息素比往常更勾人。   发热加信息素,简直是在勾引alpha犯罪。   向晚脚步踉跄的跑出去捡柴禾,不出意外的话她们要在这个山洞里待上一整夜。   向晚不敢走远,在山洞口转了一圈就赶紧回来,然后被圈入了一个氤氲着热牛奶味的怀抱。   “晚晚......”傅笙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向晚的颈侧,她身上汗毛竖立。   “你受伤了吗?”傅笙摸到了一片粘腻。   这时傅笙才发现,向晚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在流血,鲜血滴在地上,和她衣服上滴下来的水滴混在一处。   傅笙想起来了。   向晚把她抱得很紧,不知道向晚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傅笙完全挣脱不开,从山顶滚落的那一路,所有尖锐的草木沙石,全都被向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   而现在,向晚还站在傅笙面前,试图尽自己所能去照顾她。   “你!”傅笙心中大怆。   向晚握住了傅笙的手腕,她的脸上露出一种似解脱又似惶恐,似期待又似恐惧的复杂神情。   “姐姐,或许你已经发现了,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向晚轻声道。   “我对你撒了一个谎,一个很恶劣的谎,”向晚忽然笑了一下,“但我现在已经装不下去了。”   向晚伸出手,好像想要去触碰傅笙的指尖。   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向晚忽然猛地向前一扑,把傅笙撞进了山洞里面。   砰——   子弹打进两人站立的土地。   “躲好,别出来!”   向晚说完,一扭身冲出了山洞,她的动作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楚,下一秒,向晚的拳头就和人撞在了一起。   一把精巧的消音□□被向晚打落在地,上面甚至还带着向家的族徽。   向辰愣住,被向晚一拳砸在下巴上,牙齿松动了两颗,口腔里全是血腥味。   “你!”   向辰后退,嘴里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是......alpha?”   “对。”向晚笑了一下,额头上被岩石撞破的伤口淌着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浓厚的茶香席卷而来,天生血脉的压制让向辰抬不起头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尖锐的岩石硌得他生疼。   “你竟然是alpha?”向辰仍旧不敢相信。   “爆炸是你动的手脚。”向晚用肯定的语气陈述。   “对,你早该死了不是吗?”向辰忽然抬起头,狞笑着面对向晚。   “你死了,向家才真正是我的。”   向晚的拳头破开空气,带着alpha不可一世的怒火,直冲向辰的面门。   嘭——   向晚跪倒在地,背后的一闷棍正好敲在她受伤的后背,向晚眼前一黑,喉头泛起一阵腥甜。   向辰趁机爬起来,退到几步开外,打了个手势,让他带来的那十几个打手一哄而上,把向晚团团围在中间。   “你以为我会一个人来吗?”向辰嘲讽道。   “动手!”向辰一声令下。   拳拳到肉的声音让他嘴角上扬,包围圈里时不时传来闷哼,还有让人牙颤的骨骼碎裂声。   是alpha又怎样呢?   他们这群人都是alpha。   向辰悠哉悠哉地捡起地上的□□,肆无忌惮地指向肉搏的那一群人,他嘴里念叨着:   “向晚,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原来你就躲在这种地方,你是知道我一定会报复你对吗?”   “你卖了我的盘口,害我在父亲面前领了家法,我还以为你有多硬气呢?”   “结果,”向辰突然冷笑一声,“为了躲我,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配角?”   向辰拉开保险,眯起一只眼睛。   “我知道你为什么明明是alpha,却要隐藏身份了。”   “你一定很低等吧?”   “可惜了,你注定要给向家蒙羞了。”   “你死在无人知晓的荒山野岭,而我则入主向家,成为百年财富与权力的主人。”   “再见了,姐姐。”   向辰笑着,食指搭上板机。   嘭——   一块石头从山洞里飞出来,正好砸在向辰的脑袋上,傅笙手里握着另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块,高举起来对准了躺在地上的向辰。   “姐姐拿枪!”向晚的叫喊声传来。   傅笙如梦初醒,她抢在向辰之前,一把抄起了地上的□□。   但是她不会开啊!   傅笙抬起头,向晚从十几个alpha打手的包围圈里走了出来。   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不知是死是活,向晚对着傅笙伸出手,指关节几乎被血液浸湿。   “姐姐,给我。”向晚喘着粗气。   “她会杀了他!”小五在傅笙脑海里尖叫。   此时的向晚,浑身上下都是粘腻的血浆,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别人的。如果把向晚想在的样子拍下来拿给别人看,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杀人了!她杀人了!她杀人了!”小五神经质地大喊,她人生平平淡淡的前二十年里从来没经历过这么惊险混乱的时刻。   “嗯——”向辰哼唧着,正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把枪给我。”向晚又重复了一遍。   “不能给,向晚是个alpha,她现在已经狂暴了!她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她就是个魔鬼!”小五声嘶力竭。   “闭嘴!”傅笙出声怒喝,喝断脑子里那些恼人的嘈杂。   她盯着向晚的眼睛,把那把枪递到了向晚手上。   “闭上眼。”向晚轻声对傅笙说。   傅笙依言,闭上了眼睛。   一声枪响。   她被人重重地揽入怀中,浓重的血腥气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后脑被人紧紧箍住,接着,一个冰冰凉凉的唇贴上了她的唇。   沸腾的茶香勾动起傅笙心底里的渴望,原始的欲望觉醒,一波一波压制不住的热潮席卷而来,向晚强硬地撬开了她的牙关,在傅笙嘴里攻城略地。   向晚按上了傅笙后颈上的腺体,那里正充血红肿着。   在亲吻的间隙,向晚在傅笙的耳边绝望地呢喃:“姐姐,我骗了你,这才是真正的我。”   “你会......讨厌我吗?”向晚颤抖着问。   “不会。”傅笙答。   向晚睁开眼睛,傅笙脸上布满了情动的潮红,向晚像是得到在神前苦苦渴求的信徒,在得到垂怜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同直冲云端。   向晚又凑上去,想要亲吻傅笙滚烫的嘴唇。   傅笙侧过头去,向晚的吻只落在脸颊。   她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向晚的束缚,alpha向晚甚至不敢在傅笙面前用一丁点力气。   她身体里的每一个暴虐因子都被点燃了,傅笙会受伤的。   傅笙依旧深情地注视着向晚,抬手帮向晚擦拭眼角留下来的血泪。   “你不该骗我,你骗了所有真心对待你的人。我讨厌欺骗。”傅笙说。   “对不起。”   傅笙摇了摇头,甚至还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帮向晚理了理被□□濡湿的刘海。以往每一个月色清朗的夜里,向晚孟浪地把两个人都弄得一塌糊涂,傅笙都会伸出手拨弄向晚汗湿的刘海,失神地在向晚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应该回家了,别再被别人鸠占鹊巢。”   傅笙说这话时甚至还很轻地对向晚笑了一下,然后用她最包容最温柔的声线对向晚说:   “宝贝,我们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别急,肯定是he,长篇我绝对不会写be!   今晚没有第二更了,我明天去外地要早起,今晚早点睡呜呜呜,你们也早睡哦~   感谢在2021-06-30 22:18:18~2021-07-01 20:2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咩咩 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傅笙的心结   后来是向晚的助理先找到了过来, 剧组的人随后,有人报了警,傅笙和向晚被分别带到警局问询, 冷着脸的警官逼问傅笙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者可是向家的公子啊。   傅笙思索了很久, 她选择暂时沉默, 如果向晚不是个傻子, 她应该很快就能从这种困境中脱离出来。   果然。   半个夜晚之后, 那个冷面警官忽然被同事叫出去,他们在走廊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谈话,但可惜隔着防爆玻璃, 傅笙只能看见他瞪大的眼睛和夸张的肢体动作。   十分钟之后,那个警官走进来, 对傅笙行了个脱帽礼。   警官说:“您受惊了, 亲爱的女士。”   这起案件被定性为针对公众人物的恐怖袭击,一切细节全部封存销毁,没有人再谈起向家的公子, 向辰好像从没到这世间来过一趟一样。   看来, 向晚果然回家了,她迟来的叛逆终于结束,人生这才回到正轨。   傅笙想不明白向晚为什么要撒这样一个谎,隐瞒身世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傅笙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 但她已然发现, Omega在这个世界处于绝对脆弱的劣势。   听说有些有钱人会故意到边远贫穷的地方体验生活,他们观看悲惨的生活,咀嚼别人的苦难,然后偶尔施以援手, 从中获得高高在上的快感。   傅笙不知道向晚是不是这样的人。   她更愿意相信向晚只是和家里出现了矛盾,像每一个离家出走幻想着依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的青少年一样,向晚只是想要证明自己。   傅笙不理解这种明明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却非要和家里划清关系的行为,在傅笙充满了泥腥味和汗臭味的童年里,傅笙最期盼的就是能像电视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女主角一样拥有梦幻般的家世。   好在,向晚终于迷途知返了。   傅笙应该为向晚高兴的,等十年二十年过去,向晚功成名就回想往事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好气又好笑。   只是,不知道在那是的向晚心中,傅笙又算得了什么?   一场年少轻狂时的狂欢吗?   傅笙心里很苦涩。   警局亲自派人送傅笙回家,但傅笙的家远在千里之外,她给警方报了剧组的地址,警车划过漆黑的夜幕,回到了她暂且栖身的酒店。   夜色寂静,万籁无声。   傅笙在警局喝了一剂退烧药,身上出了一身粘腻的薄汗,她躺进放满了温水的浴缸,看暖黄的浴室灯在水面洒下模糊的光影。   她跟向晚分手了。   傅笙闭上眼睛,疲惫入潮水一般袭来,她缓缓下滑,温水几乎没过头顶。   她又回到了十年甚至更早以前,她轻浮躁动的年少时光。   傅笙是怎么走上演员这条路的呢?   她虽然从小就喜欢电视里光鲜亮丽的生活,但她从未做过光鲜亮丽的演员梦。有演员梦的是另一个,傅笙十八岁之前的朋友。   她们一起在盛夏酷暑里帮院长赚钱,等长到十几岁身高抽条了之后,她们一起进城去做磨破了嘴皮受尽白眼的兼职,然后用花掉一整天的工钱,在书店里给弟弟妹妹们买下城里学生都用的参考书。   就是在一次打完工回家的路上,那个朋友看到了制片公司招募演员的海报,她不动声色地领了一张,然后在整个夜里心花怒放。   临到去面试的前一天,她胆怯了,她一定要傅笙陪着她,用她的话讲:“傅笙在我就安心了。”   那次试镜很快,她只被要求做了几个表情就被人推回去等消息,现场乱哄哄的,傅笙也被公司当作了来试镜的人,同样被拉去做了几个表情。   后来,傅笙就和那个朋友一起成为了某一场群戏的群众演员。   傅笙守在电视机前,足足等了三十集,终于在一晃而过的镜头里找到了自己的脸,虽然她演的是一具尸体。   原来是这种感觉。   梦里的时间很混乱,一秒钟的心动可以反反复复地慢放,两三年暗无天日的时光也可以不讲道理地直接跳过。   梦境中的傅笙,直接来到了她十八岁的那一年。   经过几年坚持不懈的蹲守,傅笙已经从尸体丙进化成能有几句台词的小龙套演员了,而那个朋友好像已经认清了现实,她逐渐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她决定当傅笙的经纪人。   傅笙感激无比,毕竟龙套演员怎么配拥有经纪人呢?   但是傅笙的事业很快遇到了瓶颈,甚至连续半年,她一场戏都接不到了,连尸体都没得演。   傅笙苦闷地在街头闲逛,连口罩都不需要带,谁会认识她?   但那天就是很巧,傅笙遇上了一个从前合作过的导演,导演对她的印象很好,而剧组里原本定下来的女四号嫌弃角色不讨喜,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那是傅笙想都不敢想的角色,有20集的戏份,甚至还和主演有两场对手戏,这么好的机会,那个女四号怎么会不满意呢?   导演说,那个姑娘家里是有后台的,纯粹来圈里玩票,大小姐一个,所有人都得捧着。   现在大小姐走人了,剧组开机在即,导演上哪再去找个现成的女四号呢?   忽然,他看着傅笙,眼前一亮。   傅笙亲自为自己谈下了一个角色,她欣喜地和朋友分享,电话里朋友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僵硬,但傅笙根本没有发现。   后来,傅笙在剧组里待了两个月,快要杀青的时候,原来的那个女四号找上了门,当着剧组同事们的面把一杯滚谈的热茶泼在傅笙头上,痛骂她是抢人东西的强盗。   女四号家里放出了话,傅笙拍好的镜头被一剪梅,如果不看成片后的演职员表,连傅笙自己也找不到自己在那里。   傅笙重新变得穷困潦倒。   有点头之交的同事看不过眼,提点了傅笙几句,傅笙在一个高端会所门口等到天亮,看见她的朋友和女四号手挽着手钻进了车里。   其实,一切早有征兆,只是她深陷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不愿醒来罢了。   从此以后,傅笙讨厌一切欺骗,尤其是来自她真心信赖过的人。   窒息感铺天盖地,傅笙猛地惊醒,她整个人几乎都滑倒了浴缸底部。   傅笙起身,擦干身上淋漓的水珠,她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记不得那个朋友最后的下场了。   确切地说,如果不是这场梦,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段过往。   傅笙躺在床上,她的睡意好像全都交待到了那场沐浴中,现在的她辗转反侧。   向晚踩了她两个人生痛点,一踩就会爆炸的那种。   但是怎么办呢?   傅笙发现自己做不到痛恨向晚。   只能说幸好一切都结束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和向晚互不相欠。   第二天一早,傅笙被阳光惊醒,今天本来该拍曾曼文和黎书雁在少将府里难得的甜蜜岁月。虽然那场感情开始于国仇家恨,但至少在少将府里和黎书雁独处的那段时光,两个人的感情是真实的。   史无前例地,傅笙对于来到片场这件事感到恐惧,她发现自己并不像自己一遍一遍重申的那样,对向晚心如止水。   闹钟响过第三遍,傅笙终于不得不起床洗漱,食不甘味地吃了一口先前剩下的面包,磨磨蹭蹭地来到片场。   幸好,向晚不在。   忽然曝光了自己是alpha的事实,向晚对于向家来说无异于一次重新洗牌,想来向晚现在正忙着归拢势力吧,顾不上这部剧也是情有可原。   傅笙花了精致的淡妆,巧妙地遮住了脸上的憔悴,她调整好呼吸,微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昨晚全剧组的人都见证了山崖下的惨状,他们看向傅笙的目光很复杂,但最终却没人提起昨晚一个字。   向晚不在,但她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拍摄进度被打乱,原本黎书雁的戏份不知道还能不能拍,导演咬牙拍板,让布景老师临时搭建布景,直接跳到后面拍摄曾曼文回到联盟之后的剧情。   黎书雁制作出了解码机,可以反向完成“高墙”密码机的加密过程,只要试出当天编码的第一个字母是什么,接下来的过程全部都可以交给解码机。   曾曼文把解码机带回了联盟,烟草所的工作骤然减轻,从以往半个烟草所的天才一起束手无措,到现在平均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破译一条“高墙”密码。   曾曼文成了联盟的英雄,而这一切全部仰赖黎书雁的天才。   黎书雁的才能终于被帝国发现,她闲暇时做了报纸上的趣味数学游戏,红房子按照给报社寄出正确答案的时间顺序筛选人才,黎少将和钱女士隐藏了二十年的宝藏被人挖掘。黎书雁被带进了红房子,曾曼文笑着和她道别。   然后连夜撤回到联盟。   这时候,黎书雁应该知晓一切了,毕竟凭她怪物一样的大脑,看到“高墙”的第一眼她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联盟庆功会后,喝得醉醺醺的曾曼文坐在海绵沙发上,旁边很快凹陷下一角,程依云在她身边坐下。   “你在担心什么?”程依云问。   “黎......”曾曼文差点把那个名字不假思索地说出口,但好在她还留有一丝清明,及时改变了话头,于是说出口的话变成:“黎书雁很快就会知道我骗她破解了高墙,你猜她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程依云说。   “我猜她会改进“高墙”,我们手里的解密机很快就派不上用场了。”曾曼文道。   程依云沉默了片刻,她举起香槟,重重地在曾曼文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道:“没那么快,宝贝。”   “而且,她能改进“高墙”,我也能改进解密机,你也别太小瞧我们了。”程依云道。   曾曼文怔愣了一下,笑了一下,道:“你说得对。”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程依云问。   “我没有不开心。”曾曼文反驳。   “你都快哭出来了。”   程依云的视线饱含着嘲弄和怜悯,她凑在曾曼文身边,轻轻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她了。”   “我没有!”   傅笙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站了起来,饰演程依云的濮依伶错愕地看着她,导演气急败坏地喊了声Cut,傅笙迎来了在拍摄《高墙》以来的第一次ng。   剧组工作人员的目光像利剑,傅笙的脸上一浪一浪发烫,她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在讨论黎书雁,但她心里想的全都是向晚,以至于在濮依伶说出那句台词的时候,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她不能承认,她依然爱着向晚。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果咩~   今晚依旧没有第二更了,明天应该可以做到双更! 第105章 NG   片场的气氛很尴尬, 傅笙刚刚犯了个连新人都不会犯的错误,她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但片场里一片死寂。   众人目瞪口呆, 目光却不在傅笙的身上。   傅笙顺着他们的目光往门口看去, 越过导演摄像和现场铺设的一条条设备轨道, 向晚就站在人群之外。   她逆着光, 看不清向晚脸上的喜悲, 但有一点傅笙可以确定,向晚一定听见了。   听见了就听见吧,又能怎么样呢, 她们已经分手了。   傅笙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   傅笙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扭回头, 大方得体地向同事们道歉。   导演看了看监视器里的录像,傅笙的ng严格来说出现在整场戏的最后,影响不大, 只要补拍最后一个镜头, 这一段戏还能接着用。   傅笙又坐回烟草所的沙发,颜雪晴提着化妆包上来给她补妆,濮依伶忧心地看了傅笙一眼,她欲言又止, 但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说, 导演又宣布了action。   开机之后, 片场上就没有傅笙了,只有曾曼文。   向晚就站在入口处,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傅笙补完这个镜头,她脸上盖着厚重的妆容, 白净无瑕像个假人一样完美,昨夜所有惊心动魄的搏斗都消失在层层脂粉下。   “向晚来了,”导演站起来,走到向晚面前,压低了声音问她:“还拍吗?”   导演问的不是她今天还拍吗,而是今后还拍吗?   向晚抬头看了傅笙一眼,傅笙无动于衷。   “当然拍,为什么不拍呢?”向晚笑了一下。   向晚回来了,先前搭建好的场景又用得上了,一群人折腾来折腾去,傅笙重新换上了在帝国潜伏时期的造型,来到少将府。   那是一段悠闲的时光,曾曼文和黎书雁两个人靠黎少将的遗产混吃等死,曾曼文帮黎书雁回绝了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辞退了黎少将请的钟点工。黎书雁坐在壁炉边安安心心地研究曾曼文拿来的那一本写满了密码的旧杂志,曾曼文就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煨着一盅瓦罐汤。   突然,灵感不期而至,黎书雁眼睛亮亮的,她激动地对曾曼文说:“我想我找到方法了!”   柔和的阳光让她想起母亲,那些她翻过一遍又一遍的笔记突然闯入黎书雁的脑海,中间有突然跳了出来,从前黎书雁看不懂的推导,一下子就变得如同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她摊开一张很大的白纸,在上面写满了复杂的推导方式,还画了图帮助曾曼文理解,她手上动作飞快,嘴上也没闲着,思维跳跃语焉不详,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把这个想法命名为“流式复合移码数论”。   她手舞足蹈地讲给曾曼文听,希望能从曾曼文嘴里听到一些夸奖或者指正。   曾曼文只是盯着那张写满字的纸,说:“我不懂这些,亲爱的。”   黎书雁大受挫折。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夜,下笔刷刷刷写得飞快,写着写着忽然就突然把这一页撕掉,团成团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   她和自己跳跃的思维搏斗了一整夜,终于把自己的想法整理成了论文,第二天天一亮她就闯进曾曼文的房间,逼着曾曼文仔细阅读。   曾曼文把论文拿到了书房,花了一整天时间,从白天到黑夜,曾曼文一直没出书房门。下午黎书雁饥肠辘辘,她打开炉灶,自己给自己煮东西吃。   黎书雁做出了一锅黑乎乎的玩意,她尝了一口,就把整个锅丢出了窗外,她看着客厅里的大座钟,在心里发誓如果到了晚饭时间曾曼文还不出来,她就进去把那份该死的论文扔掉。   黎少将死了,黎书雁不喜欢老老实实在书房里演算,偌大的书房被曾曼文独占,因此一切都变得很方便。   曾曼文看懂了黎书雁的论文,遥远的联盟烟草所里,也有人看懂了。谁都不能否认,黎书雁是最接近她母亲的人。   华灯初上,在黎书雁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曾曼文终于从书房里出来,给了黎书雁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考虑过这种加密方式的实际应用缺陷吗?”   Cut!   导演突然叫停了表演,傅笙自然而然地松开拥着向晚的双臂,她后退一步,两个人保持着客套疏离的距离。   “怎么回事?”导演问。   “傅老师今天身体不舒服吗?”导演说得相当委婉了。   傅笙表演得很平庸,而这种平庸对于傅笙来说就是大为失常了。   傅笙垂眸,盯着米黄色羊膜地毯上灰黑色的格纹,轻声道:“抱歉。”   联想到早上傅笙还犯了个第一次入行的新人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导演叹了口气,拿出剧本在傅笙面前一行一行指着。他很少这样细致地给一名演员讲戏:   “曾曼文是在利用黎书雁没错,但这段时间是她们两个难得的平静时光,曾曼文知道她的谎言不可能持续一辈子,所以在暴露之前,她要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享受。”   “这是她在动荡年代里能给予的最大的温柔。”   “你要看着黎书雁。”   导演说完这句话时,向晚的身形略一摇晃,但她很快就稳住了自己,并且拒绝了助理的搀扶。   傅笙依旧垂着眼,浓密的长睫遮盖住情绪,如果不是拍戏,她现在连看向晚一眼都做不到,她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翻滚叫嚣的内心,用理智搭造一个牢笼,把自己心里陌生的猛兽关在里面。   她用力过猛了。   傅笙抬起头,认真地对导演说了声抱歉,她要重新拍这一段戏。   灯光重新亮起来,收音设备悬在两人头顶,各部门重新就位,傅笙又一次从书房里出来,一把抱住了迎面向她走来的黎书雁。   傅笙注视着向晚,光明正大地让镜头拍到自己的眼神。   Cut!   导演又一次喊了卡。   “眼神不对,我在你的眼神里看不见一点感情。”导演这次把话说得很重了。   “你明白该是什么感情吗?”导演问傅笙。   傅笙沉默了一瞬,跟导演说:“我知道,再拍一条吧。”   导演长叹一口气,盯着傅笙僵硬的四肢,缓缓道:“你不知道。”   “不用着急,你休息一会儿吧,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们等半个小时再拍。”   片场的大灯关掉,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工作人员各自散去忙碌,导演让傅笙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少将府里思考,把她隔绝在两百年前那个炮火纷飞的乱世里。除了傅笙坐着的椅子,她一无所有。   傅笙被迫像个猴子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剖析自己的内心,把她试图隐藏的,试图忘记的全都翻出来,一点一点回味,在虚妄和现实之间找到那个纤细的平衡点,在那个平衡点上踩上几脚,直到把敏感的嫩肉踩出刀枪不入的老茧。   这对于以演技惊艳著称的傅笙来说无异于一种羞辱。   “导演!”向晚喊住了导演。   没想到,最先撑不住的仍然是她。   向晚深吸了一口气,给导演端了杯清热败火的润喉茶,她小心翼翼地跟导演提:“傅老师昨晚生病了,额头滚谈滚烫的,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有点失误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要不然就给傅老师放个假吧,让她好好回去睡一觉,也能再好好琢磨琢磨剧本,休息好了再拍事半功倍。”   导演眼神闪动着,副导演在旁边疯狂给导演使眼色,向晚都亲自开口求情了,导演终于接下了向晚的那杯茶。   “那既然主演身体不舒服,那我们就统一放一天假吧,大家都回去休息休息。”   导演卖了向晚一个面子,他们在今天凌晨前后都收到了来自警局的通知,所有人被迫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警局的人暗示这是向家的意思。   那个向家。   联想到向晚也姓向,有些事自然而然地浮上了水面,他们这些为生计奔波的小民,猝不及防卷进向家这种庞然大物的内部争斗之中,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猜测权贵的欢心。   人们故作轻松地收拾好东西,装作像往常一样打道回府,注意力却全都牵挂在傅笙和向晚的身上,一丁点动静都能惹得他们惊疑不定。   傅笙没有动,她还坐在片场中间,双掌心撑住额头,目光凝视着地面。   向晚走到傅笙身边。   空气仿佛静止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傅笙和向晚之间出问题了。从前她们俩关系最好,像今天这种没什么难度的戏份傅笙本应该信手拈来,她从前看向晚的目光被剧组里的年轻小姑娘背地里称为怀孕之眼。   只要被傅笙那么看一眼,脑子里就过完了同她结婚生子幸福快乐的一辈子。   但今天,傅笙的眼神像是冰封一般,没有一丁点温度。   “你不用勉强自己的......傅老师。”   向晚没有再像以往一样撒娇耍痴地非要喊傅笙为姐姐,她退回了安全线以外,和普通的同事一样称呼傅笙为“傅老师”。   “感情是装不出来的,我明白。”向晚轻声道。   傅笙抬起头看向晚,额头上被压出了狼狈的红痕。   向晚弯起唇角,大概是想要微笑吧,但她只能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傅老师今天的戏真好,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向晚道。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也不会再自取其辱了。”   说完,向晚转身离开了片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2 22:01:47~2021-07-03 12:5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琳子CC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那天向晚的话像是一个开关, 傅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痛苦放在别人眼中是一种羞辱,尽管她没有任何羞辱向晚的意思。   傅笙终于调整好了情绪,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她开始疯狂地要求导演赶工, 没白没黑地泡在片场上, 她把台词动作甚至走位都背得滚瓜烂熟, 全剧组都在陪着傅笙疯狂加班。   她几乎把自己的整个人个抽离出来, 她只需要扮演好曾曼文就可以了, 傅笙的人格好像突然消失,她把自己完全变成了曾曼文,傅笙再没有过一次ng, 所有的镜头都是一条过,她的表演堪称完美, 而濮依伶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忧心。   回到片场, 曾曼文和黎书雁的故事还在继续。   曾曼文不停地让黎书雁寻找这个编译法的漏洞,在曾曼文别有用心的引导下,黎书雁完全复原出了“高墙”的真容, 她甚至还做出了个模型来模拟真实的加密环境。   除了没有确切的明文密文对应规则, 这个模型及就和“高墙”一模一样。   “高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而且光明磊落,哪怕把原理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你面前,你也找不到漏洞在哪里。   于是黎书雁就像着魔了一样,整日里摆弄那个模型, 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曾曼文全都看在眼里。   又是一个午后, 曾曼文端着刚烤好的茶点送到黎书雁手边,现在外面的物价越来越离谱了,曾曼文给她做的芸豆酥足足比以往小了一半不止,芸豆的品质也不好, 成品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歇会吧,午饭都没吃,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曾曼文说。   黎书雁对她微笑了一下,让曾曼文把碟子放在一边,她手里的笔都没停过。当然,她也没发现芸豆糕变小开裂了。   曾曼文缓缓在黎书雁旁边坐下,她沉默了片刻,接着突然发难,把笔从黎书雁的手里夺走,强硬地把叉子塞进黎书雁的手里,命令她必须吃东西。   黎书雁从没见过曾曼文这么严厉的模样,她试着讨好地笑了笑,但曾曼文不为所动。   黎书雁开始委委屈屈地吃东西,边吃边跟曾曼文哼唧,说自己也是想要早点破解这个见鬼的密码机。   “别着急。”曾曼文安慰道。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曾曼文心惊不已,因为她发现随着黎书雁每天一个新点子,她自己变得日渐焦躁。   而她焦躁的原因就是,她预感到黎书雁马上就要破解“高墙”了。   等“高墙”被破解,她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帝国,她的任务完成了,按照她以往的习惯,她甚至应该杀了黎书雁,然后从容地回到联盟。   但现在,曾曼文只想让黎书雁破解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龌龊!   曾曼文在心里痛骂自己,她居然产生了这种想法,这是对联盟死难的万千英灵不负责任,是弃前线上浴火奋战的将士们于不顾,奢侈安逸的帝国高官生活腐化了她,她差点忘了她身上流淌着哪里的血。   曾曼文盯着黎书雁,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下,一半冷一半暖,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一样。   而黎书雁无知无觉。   她安安稳稳地吃完了那块芸豆糕,靠在曾曼文的肩膀上小憩了一会儿,甜美的梦境里有灵感不期而至,她亲手制造出来的模型仿佛被完全解构,每一个部件的运转都清晰可见。   然后,所有的步骤开始倒序播放。   黎书雁猛地睁开眼睛,她握住曾曼文的手臂,眼睛亮得像一团火。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黎书雁说。   “高墙”的加密方式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它是完全对称的,一个明文被随机的加密规则加密成密文,而收到密文的人只要把密码机的三个转子调整成和发报者一样的位置,把密文输入进去,就可以解出明文。   编码起始时三个转子的位置,就是这个密码的密钥!   而如何找到密钥呢?   一个一个试是一种办法,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在拥有同样的密码机的情况下,总能试验出能够破译密文的密钥,但这个方法仍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密码机的转子是可拆卸并且可以交换位置的,而且三个转子并不是这个伟大机械的上限,只要发报方做出一点点细微的改动,破译方面临的就是成几何级数上涨的工作量。   破译的关键就在寻找密钥的方法上。   曾曼文看着黎书雁一步一步走完了联盟烟草所至今为止所有的推测和努力,看着她嘴里嘟嘟囔囔,在少将的客厅里踱步。   曾曼文听见黎书雁小声念叨着:“站在对面的角度上,他们的发报方应该怎么确认接收方能否使用正确的密钥呢?”   她疯了一样开始翻找“高墙”密码的旧例,一份一份全部拉出来比对,曾曼文也跟着她一份一份看过去,突然曾曼文猛地站起来,她一把抢过黎书雁手里的文稿,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   重复,她发现了重复。   在海量的数据中,有两份来自不同时间的密码,最前面的个字母出现了重复。   曾曼文仔细回忆这两份密码的来源,这是联盟截获的帝国空军晨间例行通报,应该就是通报当天的飞行条件,传达长官的指令等内容。   因为并不重要,所以联盟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   曾曼文站在原地,冷汗濡湿了她背后的衬衫,这个负责例行通报的帝国军人还真是玩忽职守啊,他每天都用一样的密钥!   转子需要定位,当转子调整到一致时,相同的明文一定会对应相同的密文。   黎书雁也发现了曾曼文手上拿的这两份密文的蹊跷,她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如果她能知道这两份密文开篇重复的几个字母是什么意思,她就能堪破明文和密文一一对应的具体移码规则。   “这前面重复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呢?”黎书雁沉思。   “或许......是一个称呼。”曾曼文艰难道。   她的喉咙一圈一圈收进,胜利的曙光就在不远处招摇,但她却深陷黑暗阴冷的枯井之中,恐惧将她整个人包裹。   “能收到这份密电的人,或许有一个军职,上尉?”曾曼文颤抖着嗓音猜测着。   黎书雁把上尉的拼写记在演算纸上,把密文抄写在下方,她一个一个字母对应着,不等黎书雁开口,曾曼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们猜对了。   黎书雁利落地修正了自己的那个模型,让转子间彼此咬合的时候,黎书雁甚至还邀请曾曼文一起来帮忙,整个模型机的调试都在曾曼文眼前,然后黎书雁按下输入端的按钮,把转子调整到和密文开篇一样的位置。   “我们可以知道这些见鬼的蝌蚪文说的是什么了!”黎书雁激动道。   她按下了输入端的按钮,按照手上的那一份密文进行输入,输出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蹦出来,眼看着第一个句子即将成型。   “上尉,早安。您忠诚的下属将又一次汇报......”   “书雁!”曾曼文突然叫住了黎书雁,她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   “我们终于做到了!”曾曼文说。   “是啊。”黎书雁点头。   “我们应该开一瓶好酒,好好庆祝一番。”曾曼文说。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黎书雁,让黎书雁感觉到了一丝不适,但曾曼文说得对,的确应该庆祝。   曾曼文把黎书雁从演算纸堆中拉起来,打开了客厅里那个老旧的留声机,悠扬的乐音倾泻而下,曾曼文紧扣着黎书雁纤细的腰肢,带着她在暧昧的乐声中旋转。   她欺身压下去,黎书雁瘦削的脊背往后弯出一个堪称危险的弧度,而曾曼文的一只手托在黎书雁背后,把她拉回濒临死亡的分界线。   两个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彼此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脸上,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战栗着,留声机的舞曲越发激昂。   曾曼文开了少将府最名贵的藏酒,两个人点亮香薰蜡烛,在铺了华丽餐巾的长桌两头对坐。   曾曼文频频举杯,最后晚餐结束时,黎书雁早已从长桌那头坐到了曾曼文的怀里。   同一种就像笼罩着两个人,黎书雁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她喝得醉眼朦胧,圈着曾曼文的脖颈四处索吻。   曾曼文抱着她回到卧室,把她放在层层锦绣铺就的大床上,黎书雁轻轻一拉,曾曼文就毫无原则地滚落在她旁边。   翻身、抱住。   夜色难挨。   昏昏沉沉之间,曾曼文问窝在她颈间的黎书雁,将来有什么打算。   “你喜欢数学,我帮你看看哪所大学招数学系好不好?”曾曼文问。   “我听说东北边的莱斯大学很好,他们的入学时间就在两个月后,我帮你联系那边的教授好不好?”   东北边,是帝国远离联盟的角落,听说那里依旧宁静,战火还没来得及烧过去。   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红房子,没有军部,她永远也不会见到真正的“高墙”密码机。   黎书雁笑了笑,脸上满是憧憬。   她说:“我想去数学系。”   “但是现在在打仗。”黎书雁说。   “我收到了红房子的邀请函,他们说国家需要我,如果我能为国效力,战争就会很快结束。”   “等战争结束,你陪我一起去莱斯大学好不好?”黎书雁问。   曾曼文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红房子怎么会邀请黎书雁?   “可能是我解密解得快吧,报纸上那些都是小儿科......”   黎书雁睡着了,曾曼文指尖都在发冷,帝国在全国范围内选拔人才,而黎书雁就这么傻乎乎地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曾曼文伸出手,手指因为寒冷而僵硬,她把手悬在黎书雁脖颈上方,只要她收拢五指,很快就能捏碎她纤细的脖子。   曾曼文舔了舔嘴唇,她缓缓落下手。   曾曼文做了个违背联盟特务条例的决定,她收拾了书房里所有的联系设备,把黎书雁的模型机也装上,她连夜离开了帝国。 第107章 煎熬   帝国的戏份结束, 傅笙和向晚的对手戏就只剩下两场,都还在大后期,可以说如果有心, 傅笙可以在很长时间里避免面对向晚。   向晚依旧执著地每天来到片场, 虽然傅笙不怎么和她说话, 但向晚的目光还是离不开傅笙。   “你放心, 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也不会再自取其辱了。”这是向晚的原话。   向晚很是守诺,她的确不再纠缠傅笙了,甚至每当傅笙一个镜头拍完, 她习惯性地叫助理倒一杯茶,也总能在送出去之前喝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她知道傅笙为什么生气, 骗了人这么久, 如果换成是向晚自己,她也会生气的。   她没有傅笙脾气这么好,她甚至会骂人打人, 和那个骗子大闹一场, 闹到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看吧,这就是她和傅笙之间的区别,姐姐可以用最温柔的嗓音说“我们结束了”,姐姐可以很快收拾好情绪, 甚至照顾到了向晚的面子, 让两个人都不至于太难堪。   哪怕分手了, 傅笙还在为她考虑,傅笙建议向晚回家,事实上她射杀了向辰,她也就不得不回家了, 虽然那个家令人作呕。   但是傅笙不知道啊,向晚上次被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出满背伤的时候她咬牙挺住了,她没告诉傅笙自己的处境,又怎么能要求傅笙未卜先知感同身受呢?   傅笙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哪怕是对向晚这个骗子。   向晚告诫自己要清醒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她该长大了。   可是看着傅笙头也不回地离开片场,看着傅笙在回到联盟之后的戏份里和濮依伶有说有笑,向晚就嫉妒得发狂。   她就是不成熟了,怎么了?   又一场戏结束,傅笙踏着一片冷霜而来,向晚习惯性地站起身,傅笙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又......自取其辱了。   之后整整一周的戏份里,傅笙和向晚戏分两路,彼此拍摄的时间错开了,拍摄场地也不在一处,就像是真的曾曼文和黎书雁一样,彼此一别两款互不相见。   傅笙饰演的曾曼文就好像忘记了黎书雁一样,她顺利地回到了熟悉的烟草所,掌管一号办公室。上峰嘉奖了曾曼文的贡献,她现在几乎是烟草所的二把手了。   一把手是程依云。   程依云年纪小,又爱笑,时常来曾曼文的办公室里串门,每次来曾曼文手上都有工作,倒衬得程依云无所事事了。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预测一下帝国那边的“高墙”会有什么动作,黎书雁已经被招募进红房子了,你们天才在极端愤怒的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知道。”   曾曼文瞥了一眼程依云,手上的钢笔在一份文件上潇洒地签上了名字。   “这又是谁要倒霉了?”   程依云用下巴指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换来了曾曼文一个诧异的眼神。   “联盟特务条例怎么背你忘了?”曾曼文问。   “你还知道条例?”   程依云绕到曾曼文对面坐下,曾曼文把文件翻过来倒扣在桌面上,程依云毫不在意地用曾曼文办公室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咖啡液清得能看得见杯底。   程依云嫌弃地啧了一声,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果然没什么滋味。   战时食品供应吃紧,但也不至于让烟草所的二把手喝这么寡淡的咖啡,曾曼文在帝国当了那么久的阔太太,回到联盟居然还记得保持艰苦朴素?   程依云叹了口气,把杯子放下,嫌恶地推远了点。   “绅士,”程依云喊了曾曼文在组织内的代号,正色道:“你为什么不杀了黎书雁?”   按照联盟特务条例,任何可能引起暴露或者损害联盟利益的人或事,都应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曾曼文罕见地皱起了眉头,“黎书雁只是个小姑娘。”   “对,”程依云动作夸张地点头,“一个能破解“高墙”,更有能力加固“高墙”的小姑娘。”   程依云说:“你就这样放任一个危险分子加入了红房子,将来出了事你要担责任的。”   窗外一声突兀的蛙鸣,办公室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曾曼文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看向程依云的眼神里带着期盼。   “你能搞定的,对吗?”曾曼文问。   程依云沉默了片刻,僵硬地转过脸移开视线,耳朵尖上有一点点诡异的红晕。   “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不可能帮你隐瞒的,你等着组织找你吧。”程依云说这话时眼神四处乱飘,几乎就把口是心非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的确,我们都应该对联盟保持绝对忠诚。”曾曼文站起身,同时她的办公室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已经给组织提交了详细的述职报告,关于黎书雁的部分,我没有做任何隐瞒。”曾曼文道。   “你疯了?”程依云猛地站起来,她错愕地盯着曾曼文,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看玩笑的痕迹。   但是没有。   “你真的......”程依云语无伦次。   曾曼文右手轻抚左胸,脸上带着程依云看不懂的微笑,她对程依云说:“我的心始终属于联盟。”   “你会被带去资质审查的!”程依云失声道。   “嗯我知道。”曾曼文绕过程依云,打算亲自去开办公室的门。   她边走边说:“或许他们已经来了。”   程依云转过身,办公室的门开了,两个戴着大檐帽,袖子上别着红袖箍的政审处干员走进来,一左一右把曾曼文夹在中间。   曾曼文跟两位干员说:“请等一下。”   她回到办公桌,把那份倒扣着的文件交到程依云手里,“现在,你可以看了。”   文件抬头是一号办公室短期权力移交书,她已经签好字了。   曾曼文笑着对程依云说:“下次向组织汇报任务情况的时候,不要再把我漏掉了。”   曾曼文被政审处的人带走了,开始了她生命中的第一次资质审查。   联盟政审处在联盟内部官员的口中像是十八层地狱一样,不管你曾经为联盟做出过多少贡献,一旦被组织列入怀疑名单,就只能乖乖接受政审处的资质审查。   有多少功勋卓著的战士倒在审查这一关上,程依云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和曾曼文都是十几岁就进了联盟,从隐秘战线做起,见惯了联盟的手段,对待有变节可能性的自己人,政审处从不手软。   曾曼文的第一办公室眼下交由程依云直接领导,她对烟草所的同僚们宣称曾曼文赶赴了组织的另一个短期任务,她的部下还以为一两周之后曾曼文就会回来。   但曾曼文到底能不能回得来,程依云心里也没谱。   *   联盟政审处。   惨白的顶灯自头顶洒下,曾曼文被限制在审讯间的椅子上,一周内写了无数份材料。   政审处的人认为,比皮肉之苦更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这里的灯光二十四小时不关,政审处的人随时可以开强光直射曾曼文的眼睛,强迫束缚和强制睡眠剥夺下,铁人也要求饶,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   早在最开始,政审处的领导就说过,对于仅处在怀疑阶段的同僚们,手段应当尽可能温和,搞得血流满地,不好看。   温和的结果就是,曾曼文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脸色却惨白得像鬼一样,她眼下挂着硕大的乌青,双眼却神经质地大睁着,眼球上血丝密布。   政审处的人一开始事无巨细地询问曾曼文在帝国时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后来就集中问讯有关黎书雁的问题。   相似的问题颠过来倒过去问个没完,如果曾曼文的回答出现先后矛盾,那她就完蛋了。   曾曼文咬死了她经过慎重评估之后认为黎书雁没有威胁,让这群没下过地的干员一筹莫展。   等到第十天,曾曼文被释放了。   联盟认为她对于黎书雁的判断存在偏颇和主观臆断,属于行动中重大失误,剥夺了曾曼文所有的荣誉称号和职称,保留烟草所研究员身份。   曾曼文从政审处出来的那一天,天亮得刺眼,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眼前,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她伸出手,由政审处干员帮她解除手上的束缚环,冷铁在骨骼凸起的手腕上伶仃,曾曼文瘦得骇人。   她冲着镜头一笑,结束了这场资质审查。   而另一个拍摄现场,刚拍完初入红房子戏份的向晚一转身,就看见了背后相隔不远处的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傅笙。   烟草所和红房子在剧本上是势不两立的两大机关,位于各自国家的腹地,彼此相聚甚远,但剧组实际搭箭场景时,两幢大楼就在一条马路的两侧,默默对望。   傅笙的状态很差,颜雪晴曾警告她再这么加班下去,她演受刑的曾曼文都不用化妆了,事实上颜雪晴还真没怎么给傅笙化妆,傅笙现在本来就一股子颓废疯狂相。   向晚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傅笙了,这么一眼看过去,她吓了一跳。   还什么自取其辱不自取其辱的,向晚全都顾不上了,她赶紧往傅笙那边跑,忘了自己身上正穿着黎书雁被红房子当成战犯审讯时破烂不堪的学生鞋。   向晚被散开的鞋带绊倒,狼狈地摔倒在傅笙面前,她的手肘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向晚撑着地爬起来,娇嫩的手心直接按在粗糙的地面上,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停在她面前。   傅笙没有装作视而不见,她停在了向晚面前。   “路不平,向老师注意脚下。”傅笙说。   “受伤了,要耽误拍摄进度的。”   傅笙找场务小哥给向晚要了张创可贴,其实用不着傅笙开口,向晚摔倒的一瞬间,剧组的工作人员就赶紧围上来了,毕竟向晚现在是全组最金贵的人了,谁担得起她磕磕碰碰?   向晚把那张创可贴攥在手里,眼看着傅笙毫无留恋的背影,看得心都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3 17:51:43~2021-07-04 18:0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nace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权衡   后来, 是濮依伶搀扶着向晚,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的,她帮向晚仔细贴好的创可贴, 手还挺麻利的。只是向晚的脸色一直不好看。   “你是看我笑话的吧?”向晚直截了当问。   濮依伶一愣, 脸色当即就变了。   “我是担心你和傅笙老师。”濮依伶说。   向晚捂着脸叹息, 许久之后憋出一句闷声闷气的“对不起”, 其实刚才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又不成熟了,她是在拿濮依伶撒气。   戏里濮依伶饰演的程依云喜欢曾曼文,但现在是戏外。   彼此沉默了班上, 濮依伶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傅老师......是不是出问题了?”   向晚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看向濮依伶, 露出个比苦还痛苦的微笑:“很明显吗?”   “很明显。”濮依伶点头。   向晚苦笑一声, 她本来不该把这么私密的事说给外人听,但是她现在太需要倾诉了,当她意识到的时候, 她已经快要把整件事给濮依伶讲完了。   “我骗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以她现在不要我了。”向晚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事这么重要?”濮依伶不解。   “你们两个之前那么幸福,是我看了都会想谈恋爱的那种幸福,能有什么事把你们整成这样?”濮依伶问。   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片场上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向晚和濮依伶坐在道具箱旁边, 道具老师已经收拾好东西回酒店了。   向晚低下头, 咧出个嘲讽的微笑,她打了个手势让濮依伶凑近一点,然后释放了一点点信息素。   濮依伶像弹簧一样捂着鼻子推开,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压低了嗓子问:“你是alpha?”   “对, 我是。”向晚点头。   濮依伶骂了句脏话,表情一片空白。   她嗑的CPbe了?   不行,怎么可能!   濮依伶一把拉住正打算起身离开的向晚,把人按在座位上,向晚盯着濮依伶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拧起眉心,警告道:“请你自重。”   濮依伶闻言,赶紧把手撒开,她可没有任何让向晚误会的意思。   “那你们现在......”濮依伶问。   “分手了。”向晚耸了耸肩膀。   “就这?你就这反应?你为什么不再争取争取?”濮依伶又一次不解。   向晚的耸肩和语调都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一样。   不知道刚刚是谁一下子摔倒在傅笙的脚边,可怜巴巴看着傅笙扬长而去,都快哭了。   濮依伶撇撇嘴,在心里吐槽难道这就是alpha见了鬼的自尊心?   “为什么要争取?”向晚反问。   “姐姐已经不爱我了,我再死缠烂打,她只会更加讨厌我。”向晚抬头望天,声线都在颤抖,“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根本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我,我去纠缠她,对她来说恐怕就是个麻烦吧。”   濮依伶沉默地听完,抽了张纸递给向晚。   这就是死局了吗?明明那么好的两个人......   濮依伶是这几天和傅笙相处最多的人,傅笙压抑和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明白如果分手让两个人都这么痛苦,那为什么不试着重新接受彼此呢?   “向晚,傅老师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硬。”濮依伶说。   濮依伶给向晚描述了傅笙这段时间的状态,她疯狂加班,每天不是在拍戏就是在整理剧本,难得的休息时间她就拉着濮依伶一遍又一遍地对戏,濮依伶一个好好的人都快被拖垮了,更何况傅笙。   “傅老师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了,化妆都盖不住,我怀疑她根本没有好好睡觉,这样下去不行的。”   “向晚,”濮依伶叹了口气,“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痛苦,傅老师才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潇洒,她是用每天连轴转的工作量强迫自己不再想你。”   “她还爱着你。”   濮依伶的一番话让向晚又一次失眠了。   如果傅笙还爱着她,那简直是向晚想也不敢想的恩典,也许傅笙这几天一直在等着向晚跟她认错,等着向晚服软求复合,毕竟她是做错了事的那一个,她不主动难道还奢望姐姐主动吗?   向晚越想心跳得越快,她恨不得直接冲进傅笙的房间,抱着她一遍一遍陈述自己的悔恨和爱意,但她不能这么做。   没了同为Omega这层遮羞布,向晚在做那些亲密的行为,她就是在耍流氓,傅笙亲手解除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向晚就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终于挨到天亮,向晚一大早就等在傅笙的房间门口,等傅笙从房间里出来,她紧张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她先是后退了一步,对傅笙鞠了个90度的躬,“对不起,关于那些谎言,我道歉。”   “我接受。”傅笙说。   向晚欣喜地抬起头,看到傅笙的脸上闪过一丝隐忍。   “可以让开了吗,我要迟到了,今天的戏份很重。”   傅笙步履匆匆,向晚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向晚硬要往里面挤,傅笙赶紧按住了开门键,电梯门擦着向晚手肘上的创可贴弹回去。   “挤到伤口了吗?”傅笙问。   “没有......”向晚扬起一个笑脸,“姐姐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傅笙一僵,她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几乎贴在了电梯的另一个角落。   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转眼间到了一楼,电梯门开了。   向晚没动,傅笙也没动。   傅笙盯着向晚手肘处的那个创可贴,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你卖惨也没有用,我不会心软的。”   “不用这么作践自己,我们好聚好散,你值得更好的。”   傅笙说完这句话,先一步踏出了电梯,她没管身后向晚跟上没跟上,只是自顾自交代了一句:“创可贴记得每天换。”   向晚站在原地,一阵天旋地转。   她曾经沾沾自喜,自以为抓住了傅笙最大的弱点,傅笙心软,只要她撒撒娇,傅笙就会自动丢盔弃甲。   现在她才知道,那原来是爱人的特权,现在她就算再怎么矫情,傅笙也不愿意看她一眼了。   傅笙今天的戏份很重,往后也很重,但她已经快要杀青了,再有两场对手戏,向晚的戏份就彻底终结,她再也没有理由和傅笙待在一起了。   到时候,傅笙就不用每天费尽心思躲着她了吧。   向晚自嘲地勾起唇角,看到濮依伶火急火燎地冲进化妆室,她马上就要迟到了,居然还能忙里偷闲冲向晚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但是她的分析好没道理,傅笙就是不爱向晚了,傅笙收回了分给向晚的那份例外,而向晚只能坐视这一切发生,她毫无办法。   手机在包里疯响,是向家那边又出了问题,向晚是alpha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向父,她从警局里就直接被向父接回了家。   向父当着她的面把向辰的名字从族谱里抹掉了,向晚也借着这个机会才看到,族谱里本来就没有她的名字。   向父像献宝一样把向晚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上,拉着向晚来到那个机密书房,掏出一枚温润细腻的玉扳指,郑重地交到了向晚手上。   向父说那是家族的传承,只有继承人才能戴。   向晚没有戴那枚扳指,她把扳指握进手心,向父假惺惺地留了几滴泪,说这些年向晚受苦了。   向晚当时恶向胆边生,她试探着说向辰把家里的产业弄得乌烟瘴气,她要好好整肃一番。   当时向父扮演赎罪的父亲好像入戏了,他想也不想得答应了向晚收编向辰手里的权力,这一个松口,就让向晚把固若金汤的向家撕开了口子。   向晚在向家的那一夜折腾得人仰马翻,她查到了很多东西,看得越清楚,她越是忍不住反胃。   她想要走一条路,一条傅笙走过的老路,是傅笙提醒了她,除了屈服和远离,她还可以选择抗争。   现在,两个岔路摆在向晚面前,她如果留在片场,向家的局面就会失控,可她若是回了向家,她预感到傅笙就将彻底从她生命中消失。   向晚握紧了手机,手背上青筋鼓起。   *   片场里,濮依伶终于换好了服装,她跑到傅笙身边,踮起脚尖左看右看。   “你在找什么?”傅笙问。   “找向晚老师啊,她没来吗?”濮依伶说。   傅笙一愣,她也顺着濮依伶的视线扫过全场,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向老师今天没有戏,为什么一定要来片场呢?”傅笙嘲弄地说了一句,自顾自走开了。   早上还一副紧追不舍的架势,她又被向晚这个小混蛋骗了。   濮依伶神色焦急,她难以相信向晚竟然走了,她明明都在电梯酒店电梯门口看见向晚了!   但是濮依伶着急没有办法,戏还要继续拍下去。   曾曼文被一撸到底在烟草所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那群不爱凑热闹的天才们难得产生了好奇心,但曾曼文适应良好。   渐渐地,有风声传出来,是程依云不满曾曼文威胁到了她的地位,主动找上面打了小报告,毕竟进了政审处,谁都不会半点问题没有。   关于黎书雁的存在,是曾曼文潜伏计划最核心的问题,烟草所里只有程依云知道,别人都还以为是曾曼文自己破译出了“高墙”,所以程依云因为嫉妒陷害同僚的说法就看上去特别真实。   对此,曾曼文深表感谢。   没人知道曾曼文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就是保护了曾曼文,同时也保护了黎书雁,程依云以一己之力担了坏名声,曾曼文感激不尽。   而另一边,帝国内部针对黎书雁的讨论大会已经开了三轮。   很多人都认为,黎书雁帮助联盟破译了自家的密码,够得上判三个死刑,但红房子的首领一直压着众怒,他知道帝国的“高墙”是怎么来的,也知道“高墙”的缔造者是怎么死的。   他在权衡。   他曾经问过黎书雁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知晓了真相的黎书雁气得浑身发抖,曾曼文骗她毁掉了她母亲留下的最璀璨的遗产,她帮着联盟的军队屠杀自己国家的人民。   她说,她要杀了曾曼文。   首领问黎书雁,她能拦住自己做的解密机吗?   黎书雁颤抖了好一会儿,最后咬着牙告诉首领,她可以。   这才有了这三次讨论会。 第109章 片场   向晚开始一段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 幸好她的戏份剩不多了,导演把干脆把场景搭好了放在那里,等到什么时候向晚有时间大驾光临就什么时候拍, 全剧组一起伺候这么一个小姑奶奶。   剧组里怨声载道, 私下里有人提起向晚就摆臭脸, 傅笙都听见了几句风言风语, 好几次她张开了口, 最终却一言不发。   她的人生,从此跟傅笙没有关系了。   过了几天,向晚终于又来了一趟剧组, 不知道她这些天都在忙什么,脸上满是疲惫。   濮依伶拍下了傅笙和向晚擦肩而过的照片, 送给傅笙看, 照片上的两个人一模一样的憔悴,按照濮依伶的原话来讲:“你们两个像是刚从一个牢里放出来的。”   濮依伶就是这样,她就是故意刺傅笙的心, 在她看来两个人明明都喜欢对方, 就不能服个软吗?   “傅老师,向晚也道歉了,为什么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呢?”濮依伶问。   傅笙沉默了很久,她缓缓说:“我过不去自己那道坎。”   “我曾经被一个很好的朋友欺骗过, 我那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傅笙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她不是很习惯向别人展示自己陈年旧伤, 她更习惯以一个强者的姿态出现,把身边的人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对向晚,也是这样的。   她明知道向晚有主角光环,身世背景拉出来能横扫这个圈子, 但她看着向晚的时候还是克制不住地心软,生怕这个娇滴滴的小朋友受一丁点委屈,像老母鸡护崽一样。   其实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傅笙又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傻子。   只不过这一次,她甚至连怨恨向晚都做不到,向晚是隐瞒了自己是alpha的事实,但她对所有人都隐瞒了,她没有要求傅笙保护她,是她自己上赶着。   她这样把责任全推到向晚身上,其实也挺没道理的。   傅笙的心里,一半在嘲讽自己识人不清,另一半在叫嚣着对向晚的思念,两边拉扯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扯成两半。   傅笙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导演吆喝着各部门就位,傅笙从茶水间里起身,推开门就看见向晚僵立在门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向晚看见傅笙出来,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她只知道自己最开始接触傅笙时的确没安什么好心,她后来意识到傅笙及其讨厌欺骗,却不知道这种厌恶源于她的曾经......   向晚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影响傅笙至今,向晚难以想象当初的傅笙该有多痛苦。而向晚自诩爱傅笙,却连她的过往都不知道,还让她又一次经历了被所爱之人欺骗的痛苦。   这么看来,她果然不值得傅笙原谅。   傅笙在向晚面前停顿了两秒钟,说了声:“赶快过去吧,导演在催了。”   傅笙走后,濮依伶从茶水间里出来,气得几乎要跳脚。   “向大小姐,你是哑巴吗?”   濮依伶原地转了三圈,看着向晚恨铁不成钢:“开一开你的尊口,你不说话怎么有机会呢?烈O怕缠A,你们alpha脸皮不是向来很厚吗,你去重新追求她啊!”   向晚被濮依伶劈头盖脸一通指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当时是刻意接近姐姐的。”向晚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在《女帝》剧组的那段时光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一年,但回想起来却好像上辈子那么遥远了,向晚那时候意气风发,只想着挖个陷阱让傅笙栽进去,等她厌倦了,再和傅笙一拍两散。   “我当时只想睡她。”向晚苦笑,“是我有错在先,我还有什么脸祈求她回到我身边?”   “那你睡她了吗?我是指A和O那种。”濮依伶问。   “没有。”向晚摇摇头,“后面我就后悔了,一直想着怎么能捂好自己的身份,我一直在用抑制剂,我们从来没做到最后一步。”   “那你为什么不标记她呢?”濮依伶幽幽道:“永久标记一个Omega,她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反正你已经暴露了不是吗,你不用再忍着了。”   “不行!”向晚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怎么能那么对她?”   违背傅笙的意愿,试图用下作卑劣的手段得到她,那向晚和其他那些觊觎傅笙的恶臭alpha有什么区别?   “濮依伶,如果你再说这种话,我们以后就不用聊了。”向晚转身离开,用实际行动和濮依伶划清了界限。   濮依伶看着向晚的背影叹道:“一开始就这样多好。”   主演们齐聚一堂,开始拍摄黎书雁后面的戏份。   剧本时间来到三年后,联盟烟草所每天都能截获大量的帝国密电,但从某一天起,他们发现解密机再也无法破译那些密文了。   帝国的“高墙”重新加固,有人修补了三年前巨大的漏洞,程依云的团队遇上了棘手的困难,第二代“高墙”和她们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程依云三年来的准备没派上一点用场,程依云苦闷不已,她的办公室里又通宵亮起了台灯。   曾曼文端着一杯咖啡进了程依云的办公室,她从来不会说“大晚上的,别喝咖啡了”这种鬼话,她们要是睡了,帝国那群怪物可不会睡。   “你的心肝宝贝,可真是够辣的。”程依云接过曾曼文送来的咖啡一饮而尽。   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个第二代加密算法肯定是黎书雁研发的,和第一代一个风格,一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她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曾曼文认同道。   程依云闻言停下笔,这才抬头看了曾曼文一眼,三年过去了,时光好像格外优待美人,曾曼文的风韵更盛,却一点也不见老态。   “黎书雁是敌人,绅士。”程依云提醒她。   曾曼文微笑:“我知道。”   曾曼文上前一步,冲程依云张开双臂:“明天就要走了,来抱一个吧。”   曾曼文又要外出执行任务了,三年里她重新获得了联盟的信任,上面派她去联盟和帝国边界混乱的战区驻军里当监军,真正的任务是肃清帝国安插在联盟中间的卧底。   联盟恢复了曾曼文的职级,在调令上宣布她是破译帝国密码的功臣,让她有足够唬人的头衔空降战区驻军,简直就像是把曾曼文竖成了个靶子,让帝国卧底瞄准了她打。   而曾曼文,只能服从命令。   程依云站起身,抱住了曾曼文,她们两个同一年加入联盟,一个平步青云,一个命途多舛。   “活着回来。”程依云在曾曼文耳边轻声道。   边界战区,炮火纷飞。   联盟的通报先一步到达驻军军部,曾曼文带着调令抵达,收到了诸军将领热烈的欢迎。   接风宴上,觥筹交错,一杯一杯烈酒进肚,哪怕是曾曼文,眼前也出现了重影。   曾曼文摇摇晃晃回到住处,酒精作用下她好像完全丧失了一个多年老间谍的警惕性,进了门她站在玄关处换衣服,整个上半身时不时暴露在窗户的视野下面。   突然,曾曼文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她向旁边扑到,与此同时,一枚子弹击穿了曾曼文住处的玻璃。   曾曼文避开了要害,她的肩膀鲜血淋漓,反手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把枪,对着子弹的来处打空了一个弹夹,军部全都被惊动了,曾曼文遇袭的消息转眼之间传遍全军。   联盟的大英雄遇刺了!   曾曼文搬出联盟颁给她的荣誉,强硬地怀疑军区里有内鬼,所有人的档案她都要过目,各个岗位的要员轮着班接受隔离审查。   曾曼文以当夜的凶手逍遥法外为借口,把整个军区翻了个底朝天,军区长官后知后觉,怀疑曾曼文遇袭是自导自演,就为了事后能借题发挥,但她毕竟挨了枪子,他们理亏,只能放任曾曼文横行霸道。   曾曼文的审讯很有一套,或许是得了联盟政审处的真传。   她的眼光不仅局限在军部内部,整个城区她都在暗暗排查,曾曼文猜测那个卧底知道她的底细,看到联盟安排了这么个监军就沉默下去,她在明对方在暗,那个卧底如果不行动的话曾曼文很难找到蛛丝马迹,所以曾曼文来军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水搅浑,浑水才能摸鱼,之后那个卧底动起来了,才有可能撞进她安排的陷阱里。   而曾曼文没想到,她的陷阱还没有抓到卧底,却先捕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黎书雁重伤昏迷,倒在了曾曼文的眼线前。   人送到曾曼文这时,黎书雁脸上满是脏污,身上穿着难民最常穿的破衣烂衫,身上不算要害的地方中了好几枪,有的已经结痂了。   曾曼文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黎书雁,她瞒着所有人把黎书雁送进医院,医生在她体内取出了帝国特有的子弹,曾曼文在黎书雁的床头不眠不休守了一整夜,等到黎书雁睁眼。   “他们也对你下手了。”曾曼文说。   黎书雁看着曾曼文那张脸,好像用了几秒钟才确认的确是她,然后她挣扎起身,摸向曾曼文腰间的配枪。   曾曼文看着黎书雁掏出枪,熟练地打开保险,枪口指向曾曼文的一瞬间,她握住了黎书雁拿枪的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把枪夺了下来。   “你这只手是拿笔的,不是拿枪的。”曾曼文说。   时光好像给两个人开了个玩笑,曾曼文连夜离开黎书雁的时候从没想过她们此生还有再见的机会,而这次重逢她们就完全站在彼此的阵营用枪口指着对方。   “你是联盟的卧底。”黎书雁说。   “显然。”曾曼文点头,此时她身上甚至还穿着军装。   黎书雁终于亲口听到了这句话,她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们要杀我,你也要杀我。”   “动手吧。”   曾曼文把枪口贴在黎书雁的额头上,冰凉的枪管让她战栗,一分钟过去了,预期的解脱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他们是谁?”曾曼文问。   黎书雁沉默。   于是曾曼文替她回答了:“你出现在联盟边境,身上带着这么多伤,帝国红房子在全国追捕你。”   曾曼文收起了枪,直视着黎书雁的眼睛,说出的话比刽子手还要残忍。   “你比你的母亲幸运,她没能逃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4 20:03:26~2021-07-05 17:2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呆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 90瓶;令狐源 9瓶;仍有希望去面对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黎书雁瞪大了眼睛, 她努力撑起身体,又被曾曼文按回到床上。   “你什么意思,我的母亲怎么了?”黎书雁问。   “你自己为什么被追杀, 心里有数吧。”曾曼文居高临下地看着黎书雁, 尽量委婉地暗示她:“第一代密码机是你母亲研发的, 她当时面临着和你现在一样的处境。”   黎书雁瘫倒在床上, 指尖一寸一寸发冷。   她调试好二号机的那一天, 红房子里开了热烈的庆功大会,首领端着香槟和她碰杯,到处都是恭维和喝彩。   但很快, 情况就急转直下,有人开始旧事重提, 说她曾经帮助联盟的人破解了第一代密码机, 甚至有人说,她就是被联盟策反的内奸。   黎书雁被隔离审查,他们说红房子要重新评议她的二代机, 红房子每年都有新人加入, 负责审讯黎书雁的就是个新人。   他调出了黎书雁父母的档案,她母亲的档案上面赫然标记着“叛被清理的叛国者”,黎书雁这么多年小心翼翼遮挡着的伤疤骤然被挑开,她的世界崩塌了。   短短几天时间, 她从人人称颂的天才, 沦落成为国贼叛徒, 她的心血被人肆意嘲弄,红房子判处她死刑。   但是在行刑前夜,有个同事于心不忍,告诉了黎书雁真相。   她改进过的二代机早已通过审核, 现在已经在全军铺开推广,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黎书雁的忠诚,但为了防止黎书雁落到联盟手里,从根源伤防止二代机被攻破的可能性,他们决定杀掉黎书雁。   毕竟二代机已经有了,黎书雁没有了利用价值,只剩下一堆不稳定因素。   黎书雁拼尽全力出逃,她身无长物,只知道往远离红房子的地方逃命,战场上枪弹无眼,她一路如同惊弓之鸟,竟然走过来帝国大半的国界。   “纸包不住火,你迟早会发现你母亲死亡的真相,这就是他们说的,不稳定因素。”   曾曼文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黎书雁,黎书雁的母亲,联盟和帝国共同承认的大师,于十三年前死在自己人手里,因为联盟想要一个无人能够破解的完美密码。   钱女士的思想领先密码界几乎一代人,当所有人都在数学和语言学里打转的时候,她已经用机械给这一行来了个降维打击。多么具有开创性的构想,哪怕钱女士把它公开发表,都会有人质疑她在痴人说梦。   当它的缔造者离开人世,也就彻底没人能攻破它了。   “是啊......是这样的......这就是红房子啊......”黎书雁一遍一遍呢喃着,泪水早已糊了一脸。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被帝国错杀的,他们大肆追捕有叛国嫌疑的人,冤死的灵魂不计其数。她这些年为红房子卖命,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她爬上了足够高的位置,能够为母亲沉冤昭雪。   原来,帝国根本不需要。   黎书雁哭得痛彻心扉,好像把她这些年的眼泪全都流干了,曾曼文一夜都没走,就在病房里陪着黎书雁。   这是一间绝密病房,除了医生偶尔检查意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进来,黎书雁终于得以哭一场了。   当外面晨光熹微,黎书雁终于为帝国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她看向曾曼文,目光中有令人恐惧的坚定。   “曼娘,你们都说我是天才,但实际上我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吧。”   “我好像一直都在被骗,对错误的人掏心掏肺,为错误的人鞠躬尽瘁。”   黎书雁脸上绽开了平静的笑意:“帮我个忙,曼娘。”   “杀了我吧。”她请求道。   曾曼文的枪一直握在手里,哪怕对面只有虚弱地躺在床上的黎书雁,她也没有放下她的警觉。   曾曼文沉默了片刻,问黎书雁:“你想过还有另外一条路吗?”   “什么路?”   “跟我回联盟。”   曾曼文说完,一直盯着黎书雁的反应,而黎书雁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她说:“不。”   “我是帝国人,我爱我的家乡,要我背叛我生长的土地,不如直接杀了我。”   “那就没得谈了。”曾曼文垂眸,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中的神色,她擦拭着手中那把枪,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   黎书雁闭上眼睛,满怀期待。   “您好,这里是加护病区,请问您......”走廊上传来医生惊恐的声音,接下来是军靴陆陆续续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外面来了不少人。   曾曼文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黎书雁,她又一次违背了条例,这次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外面的人动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曾曼文猛地转过身,从墙上拉开了一扇隐秘的密道门。   她抓着黎书雁下床,把她一把推进密道里,“一直走,别回头!”   黎书雁惊惶地回头,曾曼文毫不留恋地关上了门,转过身的功夫,病房门被人敲响。   曾曼文打开病房门,医生被一圈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站在士兵前面的是军部首领的副官,他笑着闯进来,动作很夸张地在病房里张望,微笑着问:“听说长官在这里金屋藏娇了?”   “你听谁说的鬼话?”   曾曼文让开一步,让副官带着人进来搜,副官指着病床上的褶皱问:“这是什么?”   “别告诉我长官您还有躺在病床上睡觉的习惯。”副官笑道。   “一只小野猫罢了,昨晚就跑了。”曾曼文面色如常。   她刻意把“昨晚”两个字念得暧昧不清,递给副官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副官果然哈哈大笑,笑完脸色一变,当场就要掏枪:“长官不要再跟属下开玩笑了!”   “按照长官的意思全城排查搜捕,长官居然窝藏外人,难道联盟以为我们军部都是傻子吗?”   曾曼文隐秘地瞥了一眼密道的方向,跟副官几乎同时举枪,两个人两支枪对峙。   医院外,战车轰鸣,数十辆战车包围了战场,军部首领的车就在中间。   “不用再封城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曾曼文笑道。   “等你自己现身,还真不容易。”   副官的脸色突变,他本想趁乱把曾曼文打成反派赶出军部,没想到是自己中了曾曼文的套,既然这样他就没什么顾忌的了,如果能带走曾曼文,他也算是值了。   在场的士兵完全没反应过来,副官直接扣动扳机。   可是曾曼文的手比他更快。   一场闹剧,就此终结。   从离开烟草所到回总部述职,曾曼文只用了半年时间。   坐在烟草所里曾曼文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对着一张白纸许久下不了笔,她要提交书面汇报了,她应该把任务期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汇报给总部。   但是,牵扯到黎书雁......   程依云突然闯进来,她啪的一声把一张纸拍到曾曼文面前,从上面发来的闻讯,上面注意到曾曼文逼卧底现身的计策当中有一个难民的出场,但曾曼文完全没有交代这个人的身世背景和结局,上面特意发函询问是否真的有这么个人。   “这人是谁?”程依云问。   “如果解释不清这个人,你这次行动恐怕还是要出问题。”   曾曼文看着程依云,忽然叹了一口气,像是把郁结在心中的那些挣扎一口气都吐了出来。   她放下钢笔,把桌上的那张白纸往前一推,“我正在写报告,但是......”曾曼文苦笑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写。”   曾曼文很少露出这种迷茫的神情,她一直是个冷静到可怕的人,只要符合联盟的利益,她什么都愿意做。   程依云甚至相信,如果联盟需要,曾曼文会毫不犹豫地举枪自杀。   能让她这么放不下又不知所措的,程依云只见过一个人。   “别告诉我是黎书雁?”程依云开始紧张了。   曾曼文点头。   “她不是在红房子吗?”程依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红房子在追杀她,她逃出来了。”   短短一句话,程依云一瞬间就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左不过是情报机关的那些腌臜。   “所以,你又手软了。”程依云脸色严肃。   她太了解曾曼文了。   “你犯了大错!”程依云站起来,她从来没跟曾曼文发过这么大的火,她已经控制不住音量了,她绝望道:“你这是犯罪!”   “黎书雁是敌人,她帮帝国创造了二代机,有多少指令通过她的算法加密出来!我们的战士正在前线舍生忘死,每一天都有平民流离失所,你刚刚从前线回来,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和她不共戴天!”   程依云每说一句,曾曼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她当然知道这些,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痛恨。   “你就这么爱她吗?”程依云问。   曾曼文猛地抬头,就好像最隐秘的心事被人戳穿了,她苦苦维持的表象顷刻之间不复存在,她在程依云面前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   爱上一个敌国战犯,这种指控约等于说曾曼文叛国。   “你到底爱她什么?”程依云流泪了。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聪明的头脑,她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天才,可是,”程依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程依云不比她差!”   “我们认识快十年了。”程依云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她自己几乎要站立不稳。   程依云手扶着曾曼文的书桌边,转过身背对着她,抬手甩掉脸上的泪痕。   终于说出来了这句话,程依云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我破解二代机了。”她压抑着声线的颤抖。   这半年来她没睡过一个完整觉,终于在接到曾曼文任务完成的那一天,她找到了黎书雁的致命弱点。   黎书雁也不是神话,程依云打败她了。   她想要给自己和曾曼文一起办一个盛大的庆功会,但现在看来是不必要了。   “我会向上面如实汇报,你准备好去政审处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程依云心里饱含着对曾曼文的愤恨。   “提醒你一句,上次的借口不好用了,黎书雁不再是无害的。”   “你终于要为了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程依云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5 17:22:46~2021-07-05 21:4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这之后的剧情, 傅笙已经在前一阵子疯狂的加班赶进度当中拍得差不多了,完全没有向晚参与,傅笙也很少在片场提及这个人, 现在导演要趁着向晚终于来剧组了, 拉着她把最后一场戏拍完。   在此之前, 向晚找导演要了她那场戏之前傅笙已经拍过的戏份, 她给的理由很官方, 她需要根据主演的情绪和表现方式,调整自己接下来戏份的表演方式。   她没有说,她只是想看看傅笙。她既怀念这傅笙在镜头前发光的样子, 又怕看到她闪闪发光的样子,如果傅笙依旧把人物演得如同从剧本里抠出来一样, 那就意味着向晚在与不在, 对傅笙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向晚捧着电脑冷笑,打开视频之前她就猜到了答案,傅笙永远是专业且成熟的, 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发挥这种事, 只有她这种不成熟的小屁孩才会做吧。   傅笙果然演得很好。   在这一段剧情里,曾曼文又一次进了政审处,她在里面受尽折磨,联盟高度怀疑她是否叛国。   曾曼文的档案上有前科, 政审处里面二进宫的人可不多, 而为同一个人犯错让自己二进宫的, 只有曾曼文一个人。   厚重的砖墙中间有水泥浇筑,保证一丁点声音都传不到外面,这次曾曼文不再享受自己人待遇了,她进了政审处赫赫有名的狼山刑房。   很多人以为皮肉的苦痛不会动摇他们的忠心,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领教过狼山刑房。长官刑房的那位有自己独特的美学,他不喜欢血肉飞溅的场面,他在战前是一名医学科学家。   往往一只小小的药剂,就能让人浑身肌肉战栗满头大汗地躺在地上打滚。   曾曼文进了狼山刑房之后,音讯全无。   程依云一开始还有些报复的快感,但她现在终于后悔了。   她在曾曼文身边守护了十年,她们相遇在彼此的第一个任务,那一次险象环生,曾曼文救了她的命,她也救过曾曼文的命,那时候曾曼文代号“绅士”,而的她代号恰好是“小姐”,从代号上看,她们天生一对。   后来,程依云一直称呼曾曼文为“绅士”,虽然她早已知晓了曾曼文的真名,但称呼代号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联盟保密机关里面,所有人都习惯了,“绅士”就指的是曾曼文。   后来因为两人任务的重心分离,程依云和曾曼文渐行渐远,曾曼文自如地游走在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秘密战场,她的美色让她在很多场合都能全身而退。曾曼文美而自知,她擅长让别人爱上自己,也擅长利用别人的爱情。曾曼文只跟一个人说过“别爱上我”,那个人就是程依云。   所以程依云这些年一直没跟曾曼文表白过,但她相信这只是两个人默契的心照不宣,在她幻想的美好战后生活里,每一个梦都有曾曼文和她一起实现。   曾曼文的情缘遍地,程依云从不吃醋,因为她知道曾曼文只会利用他们。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曾曼文爱上了自己任务对象的女儿,她提起黎书雁的时候,语气里是程依云从来没见过的温柔,她欣赏黎书雁,信任黎书雁,为了黎书雁甘愿一再让自己身陷险境,任凭程依云怎么劝都没有用。程依云这些年积累的委屈终于到了临界点,她向组织告发了曾曼文。   她当时脑子乱极了,看着政审处的人荷枪实弹地把曾曼文拉到车上,她笑得畅快。   她想要给曾曼文一个狠狠的教训,让她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但她从未想过曾曼文会回不来,在她心里曾曼文就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风声。   程依云开始往上面走动,借着好几层关系往政审处试探,她不像曾曼文那般长袖善舞,她去找曾曼文之前的情人,那些人要么一无所知,要么隐约听到了点风声,却讳莫如深。   那么曾曼文到底在哪呢?她还活着吗?   狼山刑房里,曾曼文又一次像是一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一样,被束缚带绑在洁白的病床上,旁边一个白大褂饶有兴趣地念实验结果:第37次情感消除实验,失败。   他就是政审处的首领,早在曾曼文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他就对曾曼文预言:“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果然被他说中了,曾曼文又一次栽到了他手里。   他尝试了催眠、电击、窒息、药物等等手段,可是曾曼文就是忘不了那个该死的敌人,“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你知道的。”   他戴上橡胶手套,打开手术箱,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手术刀、止血钳、直剪、弯剪等手术器械,下面是一只麻醉剂。   他捡出麻醉剂,笑了一声:“绅士先生不需要这个吧。”   曾曼文看向他,上一轮实验刚结束,她身上痛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她知道首领要做什么,这是联盟内部处置战犯的一种手段,对于那种不能直接处死的犯人,联盟会对他们做一个小手术,只要打开犯人的大脑挖掉一小块组织,他们就会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如同白纸一张,可以任人涂抹。   联盟很欣赏曾曼文的能力,但关于黎书雁的记忆让曾曼文变得不再可信,他们想要在曾曼文身上动一点手脚,让她恢复出厂设置。   只是这样一来,不光是黎书雁,曾曼文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不管是她珍藏的喜悦还是她甩不掉的梦魇,她通通都不会再记得了。   “绅士,你仍然一心信仰着联盟,并且愿意用生命为联盟效忠,对吗?”首领拿着手术刀问曾曼文。   “时刻准备着。”曾曼文给出了标准答案。   她闭上眼睛,记忆依旧鲜活,从她站在少将府门口看那个不愿意下楼的倨傲小女孩,到她把黎书雁推进密道逃跑时她仓皇回望的那一眼,她全都记得。   她离开了联盟,也离开了红房子,她将重获普通人的人生,这是曾曼文送她最后的礼物。   冰凉的液体注入曾曼文的体内,首领还是给她打麻药了,曾曼文在意识彻底涣散之前,露出了一个微笑。   十天后,曾曼文从特护病床上醒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惊喜,他摸了摸曾曼文的额头,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曾曼文在联盟特务学校的附属医院里醒来,她听人说自己是一名功勋卓著的间谍,她的工作让联盟在帝国强硬的攻势下顽强抵抗了三年,然后她暴露了,她九死一生才从帝国的审讯室里逃出来,她身上伤痕遍布,头部曾经受过重击,她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行动代号。   联盟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救回了她一条性命,但是她废了。   她坐在病房里,听护工们每天讨论着瞬息万变的战局,她痛恨自己成了联盟的累赘,终于有一天,她叫住了自己主治医生。   “我已经恢复好了,我可以重新上战场!”   医生怜悯地看着她,问话却毫不委婉:“你还记得怎么开枪吗?”   曾曼文愣住。   医生叹了口气走开了,曾曼文扶着医院的墙壁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她看见联盟特务学校的招生宣传,她忽然振奋起来,如果她曾经是一个功勋卓著的间谍,那么哪怕她从零开始学习,她也一定可以重新回到从前的水平。   她失去的只是记忆,不是能力!   曾曼文走进了学校,那个医生就在走廊尽头里默默地看着。   曾曼文进了预科班,教官让她给自己取一个行动代号,这就是她以后在联盟绝密档案中留下的痕迹。   曾曼文思索了很久,她看着墙上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她是个美艳的女人,她忽然福至心灵,她有了个好主意。   “我想叫“绅士”。”曾曼文说。   “为什么?”那个教官拧着眉毛死盯着曾曼文,“为什么选这个代号?”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我应该叫这个。”曾曼文笑道。   教官抬起头,气息有一瞬间的混乱,他告诉曾曼文,绅士这个代号已经被人用过了。   “哦,那人的结局怎么样?”曾曼文问。   “她死了,下场很不好。”教官试图用这个代号不吉利来吓退曾曼文。   曾曼文低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坚定道:“如果我是绅士,我一定不会死。”   最终曾曼文还是获得了这个代号,她在特务学校里经历了几年的重新学习,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荣誉毕业,而战争也进行到了最关键的阶段。联盟的各项实力奋起直追,即将打响和帝国的最终决战。   新的绅士被联盟派往帝国执行一项绝密任务,她有很多秘密同伴,她们将分批潜入帝国的各行各业,或许是某个药店直接面对顾客的员工,或许是给机关食堂送菜的职工,他们用千奇百怪的身份接近帝国人,手里捏着一份长达十页的暗杀名单。   这是一个短平快的任务,也是学校给他们的毕业大考,完成暗杀行动的学生马上回到联盟,会有人根据他们的综合表现为他们分配接下来长期所属的机关和职务。   曾曼文则留在了帝国,联盟要她深度潜伏,她凭借着让人震惊的记忆力,被招募为了帝国的一名作战参谋。   她所属的军团,就是在即将到来的决战当中和联盟对抗的主力,她留下的价值远比回国要大。   曾曼文在联盟军团里,看到发报室用一种奇怪的机器发报,明文输入进去之后,自动转换成了一种毫无规律的乱码,她想起在联盟学过的课程,这应该就是被烟草所的那位天才破译的二代“高墙”密码机。   但是曾曼文多了个心眼,她把发报员迷得五迷三道,她想要摸一摸这玩意,但被发报员严肃喝止。   “这可是第三代的密码机,很精密的,所有人必须戴手套才能碰!”   作者有话要说:  啧,命运的惯性。   这个剧快写完了,主线也快虐完了,我们都加油!   感谢在2021-07-05 21:46:44~2021-07-06 18:2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落江山、口嫌体直正、@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口嫌体直正 16瓶;路三百、一 10瓶;@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妖艳小妈俏女儿   帝国已经研究出了三代机, 曾曼文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联盟此刻应该还不知道,对手已经更新了新的加密方式。   那个发报员被曾曼文哄得晕头转向, 说起自己懂得领域他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他像是很崇拜密码机的发明者, 说了一箩筐好话。   听说帝国发明密码机的人也是一个传奇, 她连大学都没上过, 却能领导一整个研究室,所有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一开始那帮人说她叛国了,但是怎么可能呢?”发报员笑了一声:“她可是帝国的光。”   “哎你知道红房子吗?”发报员问。   “略有耳闻。”曾曼文答得很保守。   “就是那群人, 他们先是诬陷了一代机的发明者钱老师,后来又把钱老师继任者打成叛国贼, 我看他们才是真正的叛国贼。”   发报员越说越激动, 简直要撸起袖子和那群人干一架,曾曼文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发报员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 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挠了挠头说:“万幸帝国之光从暗杀当中活下来了,她凭一己之力扳倒了红房子,她真的无所不能。”   发报员的眼神里带着崇拜。   “你知道帝国之光叫什么名字吗?”曾曼文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回答不出曾曼文的预料,她也不指望着能从一个小发报员的嘴里套出密码机发明人的名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曾曼文潜意识中总觉得这个名字对她特别重要。   她想要把话题往密码机本体身上引, 但这个小发报员喝得醉醺醺的, 但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他和曾曼文侃天侃地,但有内容的话一句不说。   曾曼文把人丢在了原地,脸色很不好看。   傅笙之前拍完的戏份到此为止, 后面的就是她如何在军团里面左右逢源,如同刀尖上行走一般,在大决战开始之前,偷到了对战局起决定性作用的情报。   这一次她拿不到密码机的原理,时间也不允许联盟再破解一次,曾曼文的战争仿佛回到了密码机问世之前的传统年代,她真身潜入险境,从帝国的密电发出之前拦截,并且将情报传递给联盟。   仅此一役的功勋,足以让曾曼文的名字又一次彪炳史册。   这段戏还没来得及拍,现在要赶紧拍大决战胜利之后黎书雁的最后一场戏。   导演一声action之后,所有人就位,昏黄的灯光一打,仿佛回到那个疯狂的年代。   联盟战胜了。   曾曼文在决战前夕全身而退,她实现了身为一个间谍梦寐以求的善始善终,战争胜利时,她还活着。   回到联盟之后,曾曼文在大总统的国会厅里亲手接过嘉奖令,她佩戴上联盟勋章,在一片快门声中和大总统握手。   授勋仪式很长,无数个人和单位都为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难以想象的贡献,曾曼文从坐在礼堂里一个显眼的位置观礼,和她相隔两排的桌子上,有一个情报官一直在看她。   曾曼文从嘉奖令里面听见,那一桌是联盟综合情报处理局,他们还有一个更通俗、在联盟内部更如雷贯耳的名字,“烟草咖啡与健康研究所”,而那个一直看曾曼文的情报官就是他们的所长程依云,那个连续破译了两代密码机的天才。   程依云上台的时候,曾曼文由衷地向她鼓掌致敬。   礼毕之后,曾曼文被程依云拦在一条空旷的走廊,她看上去好像很激动,嘴唇颤抖了很久,像是积攒了很久的勇气,终于跟曾曼文打了个招呼:   “绅士,你还活着。”   曾曼文的眉头轻皱,她不记得这个人,但看程依云的意思,她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你好,请问我们从前见过吗?”曾曼文问。   她礼貌地解释了一句:“我几年前在帝国战场上受过伤,忘记了一些事情,如果我把你忘了,那我很抱歉。”   她这句话说完,程依云的脸色猛地变了,她漂亮的眸子死死盯着曾曼文,曾曼文从程依云的瞳孔上看见了自己身后正有一个人大步而来。   是政审处的首领,他也接受了嘉奖。   “绅士,恭喜。”他和曾曼文握手。   在曾曼文刚从医院里睁眼的时候,是这个人时常来看她,关于她受伤之前的记忆,多半都是他提供的。   他那时对曾曼文说:“我们是老朋友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曾曼文始终对他喜欢不起来。   但他所说的话都有证据可以佐证,曾曼文也没有理由怀疑这个老朋友,她的世界由他重塑,在曾曼文重新融入联盟特务学校的过程中他也鞍前马后地帮了很多忙。   按说当时曾曼文已经超过了招生的年龄,她本来是没有机会进入学校的。   “走,我们去喝一杯。”那个人揽着曾曼文的肩膀,把她往旁边带。   “绅士!”程依云喊了一声,曾曼文的脚步顿了片刻,她一回头政审处这位手上的力气就加重了,好像很看不惯程依云一样,曾曼文终于还是没有停留。   但是曾曼文嗅到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这和她阅读政审处给她整理的个人档案时一样,总有一种她说不出的违和感,曾曼文不相信她能把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明明是她自己出生入死的经历,但她看的时候却像看别人的传奇故事一样。   曾曼文走着走着,突然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政审处首领关切道。   “没......没什么。”曾曼文道。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刚刚那个程依云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叫她“绅士”,可这个代号是她受伤之后才给自己起的,上一个叫“绅士”的据说已经死了。曾曼文确信自己受伤之后再没见过程依云,她的工作也和烟草所没有半点联系,她刚看到三代机的时候倒是想联系烟草所,但她联系不上。   程依云认识的,只能是受伤之前的她。   受伤之前的她,为什么会认识程依云,而程依云又为什么要喊她“绅士”?   方才嘉奖令上写的是她的真名,程依云没道理知道她的代号叫“绅士”。   曾曼文忽然发现,那份看似天衣无缝的个人当然,好像出现了裂痕。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曾曼文被各种事务牵绊着,战争刚刚结束,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她想要找程依云好好谈谈,却一直抽不出时间。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联盟抓捕了六十五个帝国甲级战犯,他们被推上审判庭,由胜者判定他们死刑。   其中就有那个研发了第二代、第三代密码机的人,原来她叫黎书雁。   这个人的工作直接造成了联盟十数次大型战役的失败,死伤无数,她应当给所有英灵赔罪,用她的血祭奠联盟舍生忘死的烈士们。   然而事实却不像表面上那么理所应当,曾曼文在原政审处改装成的战犯秘密审讯处里见到了黎书雁,而那时报纸上早已经报道了她的死刑。   原政审处被整体改编,那个首领如今仍然在秘密审讯处里担任处长,曾曼文见过的联盟高层说起他的时候都笑得暧昧,直说那个处长就是有这方面的本事。   曾曼文听得直皱眉头,政审处是做政治工作的,怎么能把他们说成是折磨人的一把好手呢?托原政审处首领的福,曾曼文受伤之后曾经来过政审处几回,大家都很客气,看上去文绉绉的,更别提首领本人是学医出身。   然而这一次见到黎书雁,曾曼文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黎书雁身上套着束缚绳,整个人身上遍布奇怪而狰狞的伤痕,束缚绳上甚至还连着电极。黎书雁的头发不知被水还是冷汗浸湿,她的眼睛几乎完全睁不开了,曾曼文走近了她也没抬头。   曾曼文忽然意识到,也许她对于政审处的认知,全都是被人刻意美化过的,这种黏糊糊充斥着血腥气的味道,让她感到恐惧而熟悉。   处长从审讯室里出来,手套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你怎么来了?”他问。   “黎书雁怎么会在这,她不是应该已经被处决了吗?”曾曼文问。   处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保持着微笑,眼睛里却闪烁着令人不适的恶意,他说:“我们联盟一向是惜才的。”   “黎书雁这样的天才,杀了太可惜了,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为联盟效力。”处长解释道。   “她不同意。”曾曼文说。   “确实,”处长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无奈道:“她这个人死脑筋。”   “所以我们请了程依云部长过来,她们是神交已久的老对手了,看看程部长的话她听不听。”   说着,程依云来了,她穿着挺拔的军装,脸上一丝稚气也无,但曾曼文凭空觉得,程依云应该是见人带笑的娃娃脸。   她进了审讯室,只说了一句话,死气沉沉的黎书雁就抬起了头。   隔着玻璃,曾曼文听不到审讯里面的声音,所以她当然也就不知道程依云跟黎书雁说了什么,黎书雁的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她的眼角流着血泪,就像是要吞魂索命的恶鬼。   程依云说的是:“有个人放过了你两次,为此她几乎赔上了自己一条命,她现在就在门外站着,你想看一眼吗?”   黎书雁静静地看着曾曼文,连在她身上的生命检测仪器开始乱响一气,这代表着她的所有生理指标,都因为这一眼而剧烈波动。   “她明明已经放过你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你自己呢?做一个自由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为帝国卖命?”   “我......我没得选......那是我的......祖国。”黎书雁的声音如同被砂纸一样粗哑,她受了很重的伤,一句话中间要被迫停下好几次。   “你糟蹋了她的爱。”程依云神情哀伤。   “爱?”黎书雁反问,她想要笑,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骗了你一场,但她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你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和我......有什么关系?”黎书雁边咳嗽边笑,“放我一命......是她糊涂......我不会感激她!”   程依云看了眼外面的曾曼文,哪怕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哪怕隔着玻璃她什么也听不见,她看着身为阶下囚的黎书雁,神情也带着哀伤。   程依云早就明白了,曾曼文会爱上谁,一早就是上天注定,而这一眼不过是告诉她,哪怕重来一次,曾曼文还是会爱上黎书雁。   “你宁死也不愿意归顺联盟吗?”程依云问,这是她必须问的流程问题。   黎书雁给出的回答很明确:“杀了我吧。”   程依云起身出了审讯室,她对处长说:“我也没办法。”   对于不可救药的敌人,等待她的只有处决,处长把众人努力的结果上报了联盟,上峰也放弃了。   处长打算给黎书雁注射毒药,而从审讯出里出来一直没说话的程依云突然开口:   “我们不需要她真心归顺,只要把她所有的记忆毁灭,她自然就成了我们的人。”   处长警告地看了一眼程依云,他赶紧瞟向曾曼文,但好在曾曼文没什么异样。   “斩草要除根,尤其是对这种硬骨头。”处长的意思很明确。   程依云也看向曾曼文,她爱的那个曾曼文用几乎等同于生命的代价护着黎书雁,哪怕完全失去了记忆,黎书雁在曾曼文眼中,还是不同的。程依云最张扬的年纪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甚至还主动替这对苦命鸳鸯想了一条出路,她们两人中间隔着国仇家恨,不管曾曼文能不能恢复记忆,她们两个也注定不可能有好结果了。   为什么不干脆让两个人都重新开始,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她们何必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往呢?   程依云看向曾曼文,询问:“你也不忍心看到天才陨落吧,这个方案上面会同意的。”   曾曼文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代表这联盟高层的一种态度,他们开始不满原政审处的那批人大权独揽,而曾曼文现在代表着在战争中举足轻重的间谍特务派的门面。   她需要曾曼文的点头,如果曾曼文站在程依云这一边,她就能保证留下黎书雁的一条命。   曾曼文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   刑架上,黎书雁开始激动起来,她对着外面的曾曼文大喊:“曾曼文,我恨你!我恨你!”   曾曼文背对着玻璃,她听不到也看不到,她沉思了许久,最终对面前的两方人说:   “我提议枪决。”   “我猜,这是对她来说最温柔最人道的方式。”   “失去记忆重新开始,应该很痛苦吧。”曾曼文紧抿着嘴唇,掏出了枪。   枪口对准黎书雁,黎书雁忽然平静下来了,她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砰——   一声枪响,子弹穿颅而过,曾曼文望着飘出一缕青烟的枪管,整个人都笼罩着灰暗色调。   程依云终于明白了,她明白曾曼文为什么永远不会爱她了,因为她不懂曾曼文。   她们相识十几年,她知道曾曼文每一个战术习惯,几个语焉不详的字她就知道曾曼文想出了什么计划,但其实她始终不懂曾曼文。   没有黎书雁懂她。   而曾曼文也懂黎书雁,哪怕她已经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剧虐完了,篇幅问题有些内容没有详写,我错了,不该试图在一个戏中戏里面塞这么多东西的。   接下来应该一两章就能让傅笙和晚晚复合,世界线收束中~   感谢在2021-07-06 18:22:28~2021-07-06 23:4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曝光   这是全剧当中堪称最温和的一场戏,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枪林弹雨,只有克制的哀伤, 但就是这么隐忍在风平浪静之下的苦痛, 像钝刀子割肉一样, 哪怕数年之后回忆起来, 都让人彻夜难眠。   向晚杀青了。   她有些缓不过来, 她冲着傅笙的方向笑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个骗子,演了个被各路人马骗得团团转得角色, 但她只能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欺骗她的是她的爱人和祖国, 她的内心从来没有停止过愤恨, 直到生命的尽头,她终于迎来了解脱。   这就是被人欺骗的滋味啊。   向晚的助理有些担忧,她走上前问向晚要不要喝点水, 向晚摆了摆手, 回到了化妆间。   换下身上沾满血浆的衣服,把脸上的色彩一点一点卸除,她身上属于黎书雁的痕迹逐渐消失,但那种感觉却一直存在。   剧中的曾曼文为黎书雁做了那么多, 而她又为傅笙做过什么呢?她凭什么幻想一觉醒来一切就会奇迹般好转, 明明是她自己痴人说梦。   向晚从化妆间里出来, 片场乱糟糟的,有些年轻的工作人员干脆避开了向晚,转过头装作和别人聊天,避免和向晚有眼神接触。   曾经向晚人缘很好的, 当时她在人们眼里还是个有点天赋又没架子的漂亮Omega,没人畏惧她,也没人厌恶她。   导演拍了拍向晚的肩膀,他是这里对于向晚和向家的那些事知道的最多的人了,他掏了根烟出来递给向晚,向晚习惯性地摆手推拒。   “你心里不舒服,烟草可以缓解不良情绪,你看曾曼文就很喜欢抽烟。”导演故意cue了剧本里的一个细节,本来是想要当作笑话来活跃气氛,没想到真的说动了向晚。   向晚忽然意识到,在剧中傅笙饰演曾曼文经常需要抽烟,而傅笙一直都是真抽,她本来就是会抽烟的。   “这东西,真能消愁吗?”向晚问。   “能不能的,试试就知道了。”导演笑道。   向晚接过了那支烟,导演帮她点上,辛辣刺激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口腔,向晚被呛得直咳嗽。   也许是向晚的反应太大了,导演被吓了一跳,想要把向晚那支烟拿回来,但向晚躲过了导演的手,又吸了一口。   谁会喜欢这种滋味呢?   但向晚自虐一样,在烟火缭绕中获得了某种寄托。   向晚不禁想着,傅笙的第一支烟是怎么来的呢?她那个时候也需要用这种东西来麻痹自己吗?   向晚长得很乖,实际上在闹出性别分化那一场大戏之前,她一直遵守着所有贵族礼仪,管理向家这样的大家族需要时课保持绝对冷静,她对烟酒这类东西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后来遇上了鲁叔,那家伙自己就是个酒鬼,见到向晚的第一天就不由分说地给她递了一大杯啤酒,但他也不让向晚抽烟。   鲁叔的理由是,在他那个混乱的街区,贫穷伴随着的犯罪隐秘而无处不在,你不能保证自己的烟卷里有没有被人掺上什么东西,所以不如谁的烟也不要。   “往后有什么打算吗?”导演问,“我看你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们平头老百姓光是想想你家那种泼天的富贵,做梦都要笑醒了,但真正不在你这种位置上,我们也想象不到内里的心酸。”导演顿了顿说:“你和傅笙,挺可惜的。”   向晚看了导演一眼,有些惊讶:“您都知道了?”   导演笑而不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是啊,能执导《高墙》这种拧巴的片子,他肯定是个敏感细腻的人,先前一直不点破,不过也是为了当事人考虑罢了。   向晚公式化地提了提嘴角,但脸上的表情和笑没有半点关系,她只跟导演说:“我配不上她。”   导演瞪大了眼睛:“向家这么好的出身,还有谁配不上呢?”   向晚沉默地抽了一口烟,望着天悠悠道:“向家算是好出身吗?很快就不是了。”   向晚离开了剧组,她婉拒了导演要帮她张罗庆功宴的想法,走之前在傅笙的化妆间门口站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她隔着一扇门板,轻轻地道了一声:“再见,姐姐。”   从片场所在的地区到最近的机场,要开几个小时的车,之后又是几乎一整天的航班,横跨大半个联盟,向晚逃到了离傅笙最遥远的地方。   她又一次懦弱了,好像遇上让她难以解决的问题,她总是选择逃避。   傅笙留在剧组里继续拍完后面的戏份,曾曼文从程依云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了漏洞,她开始着手调查自己失去的记忆,毕竟是顶尖的特工,曾曼文很懂得该如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   而程依云也在暗中帮助她。   她找自己前半生的档案,找到的都和她手里的那份一模一样,但当她去试图了解上一个代号“绅士”的间谍时,所有的档案都因为各种机关巧合和原因无辜损坏了,就好像那位神秘的“绅士”不曾存在过一样。   曾曼文想到了一个另辟蹊径的主意,她潜入了战争博物馆。有关帝国和联盟的这场战争,大多数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被贴上了绝密标签,被深埋进保险柜里,或许永远都等不到得见天光的那一天。   但还有一些无伤大雅的,被放进战争博物馆里,供后人凭吊。   曾曼文就是在一张反映帝国奢侈腐败的老照片的边角上,找到了在帝国当官太太的她自己。灯红酒绿的宴会厅,背景好像是某学校的毕业舞会,旁边还有一个哪怕穿着旗袍高跟鞋,学生气还是很重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站得和曾曼文很近,从心理学上分析这是一种寻求保护的站姿。   这张照片的背景并不在她们几个人身上,若不是少年黎书雁的目光透过尘世沧桑精准地被曾曼文捕捉到,她甚至都不会在这张照片上发现自己的身影。   她竟然和黎书雁打过交道,她的档案中从来没有这么一段!   她为什么会和黎书雁站在一起,那时的黎书雁已经为红房子卖命了吗,她和黎书雁是甚密关系,她的任务是什么?   甚至,她真的是联盟派去的间谍吗?   曾曼文的脑子里装满的疑问,她又一次被未知的恐惧团团围住,就像她刚醒来发现自己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时一样。   曾曼文下定决心,她把手伸向了绝密档案,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些封存的秘密当中有她失去的前半生。   战争年代里,她隐姓埋名在刀尖上行走,战争结束了,她回到自己的祖国,却发现连祖国也无法相信,她依旧不能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   绝密档案之所以被称作绝密,那就是动了就要被内部处理的,战争年代里每个国家都少不了不能见人的阴私,作为获胜方就是可以用尽各种手段粉饰太平。曾曼文的调查之路很艰难,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暴露了,但如有神助一般,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她都能化险为夷。   曾曼文明白,那不是神助,是人助。   终于很久之后,她翻遍了有关联盟自己人的卷宗都没找到她想要的,她开始翻阅联盟抄检到的帝国红房子残存的会议纪要,黎书雁被她蒙骗亲手把刀递给联盟的故事,终于重见于天日。   曾曼文转过身来,看到档案室的阴影里还站着个人,是程依云。   那个一直以来在暗中保护着她的人,果然是程依云。   “我知道我再给你讲故事,你肯定不会相信的,所以不如让你自己的去探索。”程依云微笑。   《高墙》的故事就此终结,后来联盟内部出现好几次肃反运动,原政审处一派四散凋零,曾曼文曾经搅起惊涛骇浪,又由于不可言说的理由一夜之间恢复到风平浪静,最后曾曼文交出了她半生拼搏下的权力,换来离群索居安度晚年的结局,她的档案由帝国和联盟两边的记录交叉补充,被一同封锁在绝密保险柜的深处,直到一百多年后曾经的绝密档案的保密性被一点点调低,很多文件逐渐解密,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人们才慢慢拼凑出她人生的剪影。   《高墙》剧组全体杀青,傅笙站在香槟塔下拍照,所有演职人员都和她合影,戏份早早结束的配角们纷纷回到片场,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向晚没有回来。   而跟随这些回来的配角们一起到场的,是向家出事上新闻的消息,这个剧组在与世隔绝的角落里一趴就是半年起步,外界津津乐道好几天的消息,对他们很多人来说还是新闻。   联盟官方突然掌握了大量证据,对老牌资本向氏财团提起公诉,政府的审计团队对向家这么多年的账务进行了大规模审核,从中查出不少涉黑甚至涉毒的不明资金。   众所周知向家是从联盟和帝国混战的年代就一直屹立不倒的富商,当年乱世中能存活下来的家族必然不干不净,但他们家族的掌舵人在每一次社会剧变的时候都能精准站到正确的一队,联盟成立二百年后,他们对外的形象早已摇身一变成了底蕴和传承的代名词。   他们早在联盟颁布相关法律之前就主动切割掉了自己原先见不得光的产业,那些黑色资产变现后全部慷慨地资助战后一穷二白的联盟,向家还成立了用这个姓氏命名的慈善基金会,每年都为慈善事业投入大规模的资金支持。   原来所有金玉其外,必有败絮其内。   带来消息的配角们侃侃而谈,互相攀比着谁的消息更新更劲爆,他们一致认为联盟政府突然使出使出雷霆手段公然和向家撕破脸皮,必然是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   可向家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能隐蔽二百年,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抓住把柄。   “瞧着吧,”有人冷笑:“这种事肯定是他们家里出了内鬼,除了自己人,谁能拿到这么完整的证据?”   哗啦——   傅笙的香槟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甚至来不及跟在场人说一声抱歉,直接匆忙离席,一头扎进浓重的夜色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6 23:44:51~2021-07-07 17:2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口嫌体直正 20瓶;仍有希望去面对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现实与虚幻   傅笙发现,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向晚。   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像永远是向晚在努力地推动,向晚来联系傅笙, 向晚来给傅笙送礼物, 向晚小心翼翼地问傅笙喜不喜欢, 而傅笙早已习惯了这些。   不管是拍戏、录节目, 还是进行别的什么安排, 傅笙都习惯于完全集中精力,傅笙忙起来的时候,向晚的存在感往往可以降到最低。   现在, 她想要找到向晚,她知道向晚和新闻里的向家人不一样, 如果有人举报了向家人, 那一定是向晚。   可她竟然毫无头绪。   傅笙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了向晚启发,但闻家那群人渣毕竟不是傅笙真正的亲人, 她对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孺慕之情, 但尽管如此,做出那样刚烈的举动,她也是痛苦的。   推己及人,傅笙难以想象向晚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做完了这一切, 在她们的两个因为彼此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时候, 她还要经受大义灭亲的煎熬。   向晚是个好孩子, 她是曾经真心渴望过父母疼爱的孩子,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傅笙不得而知。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傅笙深感自己的无力, 她甚至想要求助主神,让她在茫茫人海当中找到她的小朋友,然后抱抱她。   很久没有上线过的系统1551提醒傅笙:“你完成了支线任务,主神奖励你了一次和他沟通的权力,实际上就是给了你一次求助主神的机会,你要用吗?”   傅笙迟疑了,刚拿到这个机会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该如何与主神谈判,她决定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找主神搏一个例外,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傅笙每天身心俱疲,她几乎把主神抛到了脑后,没了系统的聒噪,她已经习惯了把这个书中的世界当作真实了。   她要把这个机会用到这里吗?   她猜测向晚这个时候应该在向家老宅,就像她那时候一定要返回闻家看一眼一样,向晚只会比她更加舍不得。   她不知道向家老宅所在何地,但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傅笙打开手机,从黑名单里找出了一个人,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打电话,一串极长的忙音过后,电话终于还是被人接起了。   “傅笙,什么事?”闻尔白问。   傅笙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事关向晚,她绝对不会打出这个电话,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难堪,但是除了闻尔白以外,她不知道该找谁。   “你知道向家老宅在什么位置吗?”傅笙开门见山。   她曾经听说过闻家和向家似乎有什么恩怨,互相看不上眼,但既然能有恩怨,那两家必然有联系,闻家和向家,在某种意义上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闻尔白沉默了半晌,忽然嘲讽的笑了一声:“向家也倒了,不会也是你干的吧?”   “不是我。”傅笙道。   她不知道闻尔白现在身在何处,确切的说自从那次在闻宅外一别之后,她与闻家人完全断了联系,闻尔白完全从媒体上消失,联盟小提琴联合会完全封杀了这个人。   闻尔白的近况应当不太好,傅笙听得到他的背景很嘈杂,隐隐还有些粗糙大嗓门的吆喝声。   闻尔白应当是走远了些,那些嘈杂的背景一下子变得远而模糊,他的声音清楚了起来,听上去比从前哑了很多。   “你去问向晚呗,她就是向家人。”闻尔白说。   “哦对了,”他向是忽然才想到一样,提醒道:“向晚其实是个alpha,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我们分开了,我找不到她了。”   “那你为什么要打听向家老宅呢?别说现在向家垮台了,就算是从前向晚也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那家人对她太坏了。”闻尔白道。   他啧了一声,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了一样,他小声问傅笙:“是向晚做的对吗?”   傅笙没有否认。   闻尔白忽然就笑了:“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都是一样的六亲不认。”   闻尔白的指控完全伤不到傅笙,从每种意义上来看,她的确称得上是六亲不认,但闻尔白的话让她有一点在意。   “什么叫那家人对她太坏了?”傅笙问。   闻尔白很容易就猜到捅向家人刀子的是向晚,他一定知道些内情,现在想想,闻家对向家明晃晃的看不上眼,是不是也因为闻家其实知道向家一些内幕呢?   闻尔白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掂量该不该告诉傅笙。   他提了一个很基础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向晚为什么要假装Omega?”   傅笙的确不知道。   闻尔白怪异地笑了一声,能够亲口给傅笙讲述那些事实,他从中获得了某种报复的快感。   他告诉傅笙:“因为她要逃避。”   “向晚从小一直是向家内定的接班人,我们圈子里都知道这回事,就等着看她分化成alpha,然后从她父亲手中接过大权,那个时候她可是我们圈子里的天之骄子,大家都捧着她。但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闻尔白笑了一声。   “到了成年的年纪,她还迟迟没有分化的迹象,甚至连一点alpha的特征都没有,整个人还是瘦瘦小小的。后来向家人就带她去做了信息素检测,当然是违规的那种,检查报告上说向晚有极大可能性注定了是个Omega。然后向晚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你知道从天堂一瞬间跌入地狱的感觉吗?”   “我只给你讲一件事,剩下的你自己体会。”   “那份报告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了,向晚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接来了个已经分化成alpha的小男孩,直接住进了祖宅,逢人就介绍,那是他们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他们哪来的亲儿子?”   “后来向晚失踪了一阵子,她那见鬼的亲爹竟然根本没发现,家里的管家出门找了找,后来她自己灰溜溜地回家了。”   “过了一个晚上,她就分化成了Omega。”   “不过现在我觉得,向晚可能是分化成alpha了才上赶着回家的,只不过没人发现罢了,她受不了这种落差,后面干脆就破罐破摔也不回家了。”闻尔白用轻松的口吻说着最沉重的往事。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向晚的真是性别的吗?”闻尔白突然问。   “你......和她关系好?”傅笙问。   “不。”闻尔白轻蔑道:“我们家从来看不上姓向的。”   习惯性的这句话一说出口,闻尔白突然愣住了,他窘迫地意识到,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和他一直不耻的向父相比似乎根本没区别,他的高傲来得莫名其妙。   傅笙还没说什么,但他似乎从这种沉默当中突然感受到了难堪,闻尔白没了报复的兴趣,其实他说得头头是道的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一样了。   “我们在荠城的时候,向晚的抑制剂没了,她把你从营地里支出去,然后原地发情被我撞见了,我当时也被她抓住了把柄,所以选择了帮她隐瞒。”   闻尔白把那晚的惊心动魄草草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傅笙听着电话里突然出现的忙音发愣,有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一瞬间串成了一条线。   其实伪装成Omega,对于向晚来说,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都是搞文艺创作的,闻尔白隐去细节的只言片语足够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甚至怀疑向晚的真实处境比闻尔白描述得更糟糕。什么样的家庭会连女儿离家出走很久了都发现不了,而向晚为什么会认识鲁叔那种下水道阶级也似乎有了答案。   当年的向晚还很小,她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家里的公主,那时的她怎么会知道,原来父母的爱是有条件的。   闻尔白说向晚那是逃避,可是她又能期待一个刚成年就遭逢人生剧变的孩子处理得多好呢?所谓逃避,不过是在无数次尝试之后的心如死灰罢了。   傅笙想起在闻家事了之后,她和向晚曾经在停车场疯狂过一次,那时她很主动,而向晚也很卖力,她坐在汽车座椅上,背部却完全没有靠上椅背,偶尔几次被傅笙挤过去,她的表情都一瞬间变得很痛苦。   她出了一头汗,看上去很疼。   傅笙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她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向晚也刚刚从向家祖宅回来。   而她做了什么呢!   她和向晚闹掰的时候,她竟然还阴阳怪气地建议向晚回向家去。   她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闻尔白发来消息,他到底还是把向家老宅的地址发给了傅笙,然后傅笙再想联系他,消息就发不出去了。   闻尔白拉黑了傅笙的联系方式。   傅笙顾不得多想,她即刻动身,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到向晚身边。   凌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傅笙终于来到了向家祖宅外面,原本森严的守卫全都不见了,没有一丁点人气,门甚至都开着,让人联想到被搬空了的闻家。   向家很大,黑洞洞的门口像是张开大嘴的巨兽,傅笙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向晚的名字,没人回应。   她走进去,转过一楼空无一人的客厅,直接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傅笙抬手打开了廊灯,一间间房间锁着门,她一路走过去,在一个看上去略显破败的房间门前停住脚步。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是一片黑暗,但熏得整个二楼都是难闻的烟味和酒气在这里尤其浓郁。   傅笙胸口一窒,她敲了敲门问:“晚晚,你在里面吗?”   回应她的,是玻璃酒瓶子从桌上掉落在地摔得粉碎的声音。   傅笙推开门走进去,她很难把瘫坐在墙角的那个女孩和她的小朋友联系在一起,向晚什么时候都是精致的,她从没见过向晚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逆着光,向晚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她忽然笑了,向前伸出手:“姐姐,你又来了?”   她脸上泛着酒醉后不自然的潮红,地上散落了一地烟头,傅笙从来没见过谁抽烟抽得这么凶。   她快步走进去,开了向晚房间的灯,推开窗户散掉满屋子的烟味。   她一把夺下向晚手中燃到一半的香烟,气愤之余甚至发现这房间里连个烟灰缸都没有,向晚直接就在地板上灭烟头,把向家名贵的地板上烫出了一片焦黄色的印子。   傅笙咬牙,向晚不爱惜那她也不必多事,她在向晚震惊的目光中把那半截烟也戳在地板上按灭,向晚一下子气愤了起来,嘴里嘟囔着:“你凭什么管我?”   “姐姐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连一个幻觉都欺负我!”   说着,她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了傅笙,恶劣地吻住了傅笙的唇,她轻而易举地撬开对方的齿关,往里面渡了一口烟气。   吻着吻着,向晚逐渐睁大了眼睛,她的拥抱没有穿越虚空而过,唇上的触感也清晰而熟悉,如果所有表现都和现实别无二致,那么是否可以意味着这并不是幻觉呢?   傅笙眨了眨眼睛,回抱住了向晚。   一瞬间,向晚的皮肤热了起来,空气中爆发出浓重的绿茶味信息素,盖过了所有酒味烟味。   作者有话要说:  抽烟有害健康,二手烟同样有害健康,我瞎逼逼的东西通通不要尝试,小心女朋友抽你!   感谢在2021-07-07 17:27:42~2021-07-07 23: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飙风糖果兔 10瓶;色鸭 5瓶;仍有希望去面对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标记   向晚忽然猛地推开傅笙, 嗓子眼烟熏火燎的,她弓着腰直咳嗽,眼角逼出了些许泪花。   “姐姐,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向晚一边咳嗽一边语无伦次。   “我还以为......又是一场幻觉。”   在向晚醉生梦死的这段时间里, 酒精好像泡坏了她的脑子, 傅笙的身影总是一闪而过, 在门口, 窗外,甚至向晚的面前。   一开始她还会踉跄着追过去,但每次双手都穿过虚空而过, 出了一团没有重量的空气,她什么都抓不住。   后来, 向晚越喝越醉, 她的意识不清醒,但足以让她记住一件事:   来找她的傅笙,都是假的。   向晚认定了这是虚幻, 真正的傅笙现在应该在和剧组的伙伴们彻夜狂欢, 她终于鼓起勇气恶劣了一把,没想到上天就是喜欢看她笑话。   向晚狼狈极了,她穿着松垮的棉麻衬衫,领口前三颗扣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扯开了, 现在她弯着腰像虾米一样咳嗽, 不知道自己的肩膀都隐隐从领口露出来了。   傅笙的视线定格在上面, 上面纵横着尚未消散的青紫伤痕。   而这,这是衣服遮不住的冰山一角。   傅笙伸出手,轻轻地贴上向晚的背,喝醉了的向晚反应很慢, 在她意识到傅笙想干什么之前,傅笙已经把她后背的衣服掀开了一角。   傅笙席地坐在向晚对面,她把向晚揽在怀里,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缓缓撩开向晚背上的衣料,直到腰间靠上些的位置,终于被向晚按住。   “别看了,”向晚的声线发抖,“丑。”   傅笙闭上眼睛,她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傅笙才哑着嗓子说:“好,不看就不看了。”   向晚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遇着一丁点小委屈都要大呼小叫让傅笙安慰她,可真到受了伤的时候,她宁愿自己咬牙扛着也不会在傅笙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她希望傅笙看得到都是她最好的一面。   傅笙居然现在才明白。   向晚撑着身子坐直,傅笙细细地端详着她的眉眼,她瘦了,憔悴了。   或许是傅笙的视线让向晚感到难堪了,她低下头去,散落的发丝从耳际垂下来,把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   “其实,你可以试着告诉我的。”傅笙说。   “家里的事、小时候的事,都可以试着告诉我的。”   “姐姐,你走吧。”向晚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傅笙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也许我能帮到你,也许我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我可以听你讲讲,总好过你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姐姐,走吧。”向晚略抬起头,眼角的红晕越发明显,她的声音像是在浓酽酽的茶水中泡过一样,空气中的茶味浓郁得发苦发涩。   “再不走就晚了。”向晚警告傅笙。   她额头开始冒汗,嘴唇肉眼可见地干裂,她吞了口吐沫,手臂上青筋鼓起。   “走啊!还要我说得再明白吗?”向晚开始暴躁了。   傅笙伸出手摸向晚的额头,热度烫得骇人。   “我没病,姐姐。”向晚抬起头,目光盯着傅笙的眼睛,她说得缓慢,确保傅笙能准确明白她的意思。   “我只是到了易感期,而且没带抑制剂,别忘了,我是alpha。”   向晚说完,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的自制力不算好,姐姐你真的该走了。”   傅笙从没见过alpha发情,她只知道在alpha的易感期里,面对心爱的Omega,alpha会很容易被诱导发情,但她不知道原来发情期对于alpha来说这么痛苦。   这是向晚第二次被她刺激成这副样子了,但每一次向晚的选择都是自己咬牙忍耐,确保傅笙的安全。   傅笙忽然觉得很委屈,替向晚委屈,既然这么痛苦,她为什么不告诉傅笙呢?   傅笙捧住了向晚的脸,在她震惊的瞳孔注视下,吻上了她的唇。   傅笙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开始发热了,空气中逐渐开始出现甜丝丝的奶味,一点一点中和苦涩的茶味,她摸到向晚的后颈,整个腺体肿胀到发烫。   傅笙轻轻地碰了一下,问:“是这里吗?”   向晚终于失控了,她死死地抱住傅笙,加深了这个吻,像是长途跋涉的饥渴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泉。   向晚把傅笙压在地上,尖利的犬齿在傅笙脆弱的脖颈上游走,她掌心触碰的肌肤克制不住颤抖。   傅笙也动情了。   她把傅笙翻过来,后颈上的腺体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向晚如同朝圣一般在周边亲了又亲,却始终绷着最后一根弦不敢跨过去。   “姐姐,我想......要你。”向晚在傅笙的耳边呢喃。   傅笙的脚背绷直,头不由自主地后仰,她蜻蜓点水般在向晚唇角落下一吻,用气声对她耳语道:“那就要吧。”   信徒如同温顺的羔羊一样跪倒在神明脚下日复一日地虔诚祷告,终有一日她祈来了神明的垂怜,神明触碰她污浊的瑟缩着的身躯,却不知道她心底里对神明保存着怎样的恶念。   但是怎么可能呢?   神明是全知全能的,她只是装聋作哑,默许信徒的一切。   信徒终于撕开羔羊的外表,她用尖牙利齿亵渎神明,把神明身上染上和她一样星星点点的脏污,她玷污神明的纯洁,以爱之名把神明私有。   黎明,旭日东升。   向晚躺在床上喘息,她失焦的目光一点一点聚集,身体里毁天灭地一般的躁动平息下来,空气中好闻的奶香和茶香和谐共融。   这是她小时候的房间,傅笙就躺在她身边睡着,躺在她的床上。   向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傅笙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而傅笙......   竟然纵容她。   晨光从窗间洒落,傅笙皱着眉呓语了两声,她翻过身,从背后抱住了慌乱得想要逃跑的向晚。   “以后不许骗我了。”傅笙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鼻音,她毫不设防地在向晚颈间蹭了蹭,让向晚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嗯,再也不会了。”向晚答道。   “以后也不许瞒我,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们两个一起面对。”傅笙继续对向晚提要求。   向晚只能全部答应。   “那,现在......”向晚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她即将经历她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个早上。   “我们算复合了吗?”向晚问。   “嗯。”傅笙头抵在向晚的肩膀上,轻笑一声:“你要对我负责啊。”   重新说一次,是向晚正在经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早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还有。   感谢在2021-07-07 23:26:32~2021-07-08 16:5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路三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猜测   傅笙和向晚重回恋爱关系之后, 她们没有特意告诉任何人,但该知道的很快就都知道了。   傅笙去找公司总部找杨总开会,杨总是什么人啊, 她是老狐狸了, 闻一闻傅笙身上那股子春光荡漾的味就知道了。   “你又找了个小狼狗?”杨总眯着眼睛问。   傅笙摇头, 笑嘻嘻地凑过去, “还是向晚。”   “向晚不是......”杨总正要发问, 傅笙赶紧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比了个手势。   “帮我保密哦,向晚其实是alpha。”傅笙趴在杨总耳边轻声说。   杨总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很锋利,她顿了一下, 一下子相通了很多事,随即露出了然的微笑。   接下来傅笙很忙, 影片《高墙》的宣传期到了, 她不是在跑通告,就是在去跑通告的路上,身为主演, 几乎每场宣传都需要她到场。   傅笙现在神清气爽, 她从前最不爱跑宣传,但现在也跑得乐此不疲,她甚至忍不住跟系统1551夸赞:“你说这些节目的主办方怎么这么会排站位?”   她身为主演自然站在c位,剩下女二女三各自站在傅笙两侧, 她和向晚站得紧凑一些, 就可以用身形挡着偷偷在身后牵手。   小五:“......”   还记得《高墙》的第一次线下宣传是一个聊天类的综艺, 在后台等着录制的时候女二号濮依伶突然走过来,看见傅笙和向晚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一人带着一只耳机看一个手机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她神秘兮兮地把两人拉到茶水间, 压着嗓子问:“你们复合了?”   向晚点头点得理所应当。   濮依伶又问傅笙:“你不介意她骗过你了?”   傅笙笑道:“有什么可介意的,就是一种认识的方式罢了。”   向晚看了傅笙一眼,傅笙干脆改口道:“或者说,情趣。”   濮依伶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己就多余问这一句。   “你们......好歹遮掩点啊!后台是公共场合!”濮依伶咬牙切齿。   “啊,不好意思,忽略了。”傅笙笑着拍了拍濮依伶的肩膀:“那劳烦好搭档帮我们望望风?”   濮依伶:“呸!”   在剧中程依云是见证曾曼文和黎书雁虐恋情深的工具人,濮依伶就不信了,她在剧外还要给这俩人当工具人。   傅笙和向晚像恶霸一样从茶水间出去,又坐回原位看手机,濮依伶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看到有眼生的工作人员靠近,那俩人还无知无觉,濮依伶没办法,只好疯狂咳嗽,然后看傅笙慢悠悠地熄了屏,起身和那个工作人员点头打招呼。   工作人员感慨了一句“几位老师感情真好”,然后客气地把濮依伶和傅笙向晚一起请到舞台上。   他那个角度应该没看到傅笙手机上是什么画面吧,虽然濮依伶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对狗女女,居然大庭广众之下看自己的cp文安利视频,边看还边讨论,真不要脸!   咳,虽然那个视频是挺好看的,濮依伶昨晚刚看过。   到了台上,主持人热情地拉着嘉宾们回忆拍摄过程中的趣事,《高墙》剧组拍摄过程中的确发生了不少事,但都是些不能说,说了也不能播的。   一群人抓耳挠腮,最后还是要靠傅笙撑场面。   她讲起了那片荆棘玫瑰,说是剧组偶然发现的,幕天席地一片花海,讲得主持人一愣一愣的。   不仅主持人,这边导演和其他嘉宾们也一愣一愣的,谁也不知道剧组什么时候发现过玫瑰花海。   他们面面相觑,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或许是别人几个人一起出去玩发现的,居然还不带自己,说出来尴尬,当着镜头的面,他们只好频频点头,好像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一样,纷纷表示傅笙说得一点不错!   傅笙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向晚看了都忍不住偷笑。   无人知晓的仙境胜景,是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回忆。   节目结束时,所有人站成一排合影,傅笙和向晚两人又单独拍了一张,背靠着巨幅宣传海报,她们的事业正在腾飞,未来的天花板尚在不可限量的远方。   散场的时候,导演拍了拍向晚的肩膀,似有未尽之意。   向晚很感谢导演,她的身份在剧组内部几乎已经传开了,但时至今日网络上仍然没有一点风声传出去,要知道向家在前一阵子几乎是人人喊打的对象,但向晚的身世却离奇地被捂住了,使她免受无辜的冲击。   向晚真诚地对导演道了声感谢,她知道剧组口风这么紧,少不了导演在中间的苦苦斡旋。   导演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推拒了向晚的感谢。   “我那完全是为了成片效果,剧组里有任何一个人负面新闻缠身,我的作品都会受到影响。”导演解释道。   向晚假装相信了导演的说辞,给两个人一个过得去的台阶,向晚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导演居然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傅笙走过来,一把揽住了向晚的胳膊,“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在感谢导演对我们的栽培和指导。”向晚笑着说。   傅笙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应该好好感谢导演,当时庆功宴我提前走了,没陪大家一起尽兴,回头我得给大家补一个大party。”   傅笙话锋一转,又说到向晚身上:“当时庆功宴的时候,你可根本就没来啊,说不过去了吧?”   向晚在一旁陪笑,一想到那时候她正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小角落里苦哈哈地喝闷酒,她就害羞得抬不起头来。   “下次你可得来啊,上来先罚三杯,给大家赔罪。”傅笙兴致勃勃。   导演有些不赞同道:“你别欺负人家向晚,谁都知道向老师不会喝酒。”   “哼,”傅笙瞥了向晚一眼,“她酒量可不小,平时就知道装乖,喝完酒可一点都不乖。”   “姐姐,别说了......”   傅笙哈哈大笑,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霸道总裁皮相,如果这个霸总不蹭向晚的车和向晚的床就更像回事了。   两个月来,向晚和傅笙密集地跑了很多个通告,同时还有不少本子找上傅笙,其中有两三个是质量相当不错的,甚至有得奖的希望,但傅笙都推掉了。   一开始向晚还不解,她印象里傅笙是非常敬业非常热爱拍戏的,她遇上能得奖的好本子,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傅笙只老神在在地反问向晚:“得奖靠的是什么?”   “是剧本、演员、制作,缺一不可,多的是好本子拍出来被人糟蹋了,你怎么能仅凭一个剧本就断定未来的艺术价值?”傅笙没等向晚回答,就自己先说了。   “再者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这部《高墙》得不了奖呢?”傅笙问。   向晚的确说不上来,《高墙》的上映时间定在年底了,这一年至今她也没看到有特别亮眼的电影,而《高墙》从选材到故事,从表演到制作,都是顶级班底精心准备的,不谦虚地说,今年《高墙》一定会拿奖,就是拿几个的问题了。   但是,傅笙就这么懒散,一点都不为以后打算了吗?   她像是忽然退休了的老人家一样疯狂挥霍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美好时光,把她想和向晚做但一直没来得及做的事通通都做了一遍。   她们甚至还专门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去游乐园里排队,两个明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一群吵闹的小朋友中间绝望地盯着前面缓缓移动的长队,就为了坐那个号称不坐就后悔的特色木制过山车。   本想着木头结构强度不大,过山车可能会比较平和,没想到她们忽略了木头轨道上面打的钢铁铆钉,车速不仅不慢,还因为轨道不够平滑而剧烈颠簸。   从过山车上下来,傅笙的墨镜也不见了,她人也不行了,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向晚去自动拍照机那里找两个人在过山车上的丑照,打印出来拿着取笑傅笙。   “还玩吗姐姐,那边还有海盗船。”向晚挑衅道。   “不玩了,再也不玩了。”傅笙艰难地咽下了一口水,指使着向晚去买游乐场里香精色素勾兑出来的冰淇淋,像第一次吃冰淇淋一样吃得一脸开心。   最后傅笙还是食言了,她说着不玩了要回家,结果看见摩天轮又走不动道,拉着向晚在长队的最末端排下来,一寸一寸往前挪动着。   两个人坐在一个座舱里,等她们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整个城市的风情尽收眼底。   霞光变换,给天际染上梦幻般的橘黄,向晚看得出了神,忽然听见身边傅笙在叫她。   摩天轮经过顶点的一瞬间,傅笙拉下了向晚的口罩,亲吻她的唇瓣。   “听说一起坐摩天轮,在最高点接吻的情侣,就会一直走下去。”傅笙说。   “你怎么......还信这个?”向晚道。   “我希望这是真的。”傅笙说这话时,夕阳已经几乎全部沉到地平线以下了,只剩下一点点温润的暖光,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向晚的心头一直笼罩着患得患失。   傅笙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转变是很细微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就好像她即将从什么东西中解脱了一样。   她变得越来越随性,举手投足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成熟感,哪怕她人在游乐场里,也和那些真正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不一样,她像是阅尽千帆之后,来寻找失落的青春一样。   但或许,这才是傅笙本来的样子。   傅笙身上最吸引向晚的,就是那种和她身份经历不相符的成熟感,除了和向晚的那段感情以外,好像所有东西都尽在她掌握,永远云淡风轻,她比向晚更像个大奖拿到手软的大佬。   明明按资历,她只是个最近一部剧才火起来的新秀。   向晚一直隐隐有个疯狂的猜测,但因为太疯狂了,以至于她根本不敢深入去想,也不敢问傅笙,要是被人听见,他们肯定会笑话向晚拍戏拍魔怔了。   但是,毫无道理地,向晚就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不在意那些玄而又玄的哲学命题,她甚至也不想思考那些现实而复杂的前途事业,她只想问傅笙要一句准话:“姐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傅笙问向晚:“那如果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愿意抛下一起跟我走吗?”   向晚说:“姐姐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会努力跟上的!” 第117章 谈判   影片《高墙》上映了, 反响很好,傅笙又一次收获了一大票眼泪,电影院里前排的小姑娘一遍哽咽着, 一边锤旁边男朋友的胳膊。   片尾曲响起, 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 她抽抽嗒嗒地控诉:“我已经二刷了, 为什么还被虐哭啊, 都怪傅笙,她怎么演得这么好啊!”   在影院开灯的前一面,向晚争分夺秒拉下口罩, 在傅笙的手背上印下虔诚的一吻。   为什么要争分夺秒呢?那还有从两个小时之前说起。   向晚很多年没去过电影院了,平时要研究别人的表演也基本都是在家里或者工作室里关起门来自己看, 但是谈恋爱怎么能不和恋人一起体验一把放映厅最后排的角落呢?   关了灯, 漆黑一片,感官变得格外灵敏,也许相隔不远的地方就有无知无觉的路人, 她上下其手, 傅笙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想想就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这个提议一出,傅笙欣然同意,结果就在傅笙认真挑选看什么片子的时候, 向晚看到了影院外面最大的《高墙》海报。   那里面好像还有两个人的吻戏欸。   当时傅笙试图据理力争, 她质问向晚:“你又不是不知道剧情, 看自己演的东西难道不尴尬吗?”   看到傅笙害羞,向晚就更坚决了,她甚至威胁傅笙:“要么今天看《高墙》,我要么回家就把姐姐以前拍的那些烂剧补完, 姐姐选一个吧。”   两尴尬相权取其轻,傅笙只好含泪对向晚霸权主义低头。   结果,向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万万没想到,《高墙》都上映一个多月了,还几乎场场人满为患,没有她想象中无人打扰的小角落,没有旖旎暧昧的气氛,没有亲亲,没有摸摸。   全都没了!   哪怕她们定的是角落的位置,周围还是坐满了正常观影的观众,甚至向晚有一种身处线下大型粉丝群的错觉。   旁边用着向晚头像的小姑娘刚看到黎书雁被红房子带走意识到了曾曼文的骗局时就哭得泪眼婆娑,她甚至还找向晚借纸巾!   找向晚!借纸巾!   幸好向晚带着口罩,关了灯也看不清楚长相,不然向晚甚至不知道她和那位粉丝朋友谁更社死。   后面快到结局的地方,情节节奏加快,小姑娘终于忘了哭,她紧紧攥着向晚的纸巾看得入了迷,向晚终于勉强找到了些气氛,她扣着傅笙的手,手指坏心眼地在傅笙手心里轻挠。   然后,向晚的另一只手腕就被那个小姑娘抓住了。   “怎么办,好紧张,曼娘不会被发现吧?”她带着哭腔问。   向晚费力地把手抽回来,压着嗓子对那小姑娘说:“放心吧,不会的。”   看到曾曼文果然转危为安,那个女生终于放下心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礼貌了,她把自己的爆米花递到向晚面前,讨好道:“小姐姐要不要吃一点?”   傅笙轻笑了一声,看向晚的笑话,向晚臭着脸拒绝了小姑娘的好意,这时候影片已经到了尾声。   伴着片尾曲,向晚匆匆印下一个吻,在刚亮灯尚且混乱的时候拉着傅笙从影院后门离开,直到坐上车子,傅笙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   “真好,以后还看吗?”傅笙笑着挤兑向晚。   向晚憋了一股气,一脚油门踩下去带着傅笙直奔家里,刚进家门就转身把傅笙咚在门上,捏着傅笙的下巴缠绵深吻。   傅笙眉头轻蹙,像是痛苦的样子,手却不知何时已经勾上了向晚的脖子,把她往自己怀里拉得更近一些。   这些天两个人都住在向晚的房子里,向晚往家里置办了好多生活用品,从洗手间的牙刷漱口杯,再到餐桌上傅笙每天都需要的咖啡杯,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看上去就让人身心愉悦。   向晚干脆跟工作室请了长假,除非是她经纪人搞不定的事,否则尽量不要来打扰她们的二人世界。   但有些事是推不掉的,比如说电影节评奖。   《高墙》剧组果然入围了电影节,获得了最佳导演、最佳女配角和最佳女主角三项提名,颁奖典礼的前一天,向晚和傅笙并排躺在床上,谁都没睡着。   向晚问:“姐姐,你紧张吗?”   “紧张。”   这不是傅笙第一次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了,她经历过成功获奖,也经历过遗憾陪跑,根据她的经验,这一次她拿奖的几率很大,毕竟她贡献了她最好的演技和最饱满的情绪。   她不担心失败,她担心的是别的。   “别紧张,姐姐肯定是影后。”向晚安慰她道。   “到时候姐姐在台上致感谢词的时候,姐姐记得一定要看我啊。”向晚握住了傅笙的手。   第二天,颁奖典礼开始。   参赛作品的片段一一在大屏幕上播放,当放到向晚饰演的黎书雁在毕业舞会上一鸣惊人的片段时,导播把镜头切到了向晚脸上。   按照座次,她旁边就是傅笙。   向晚看了傅笙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傅笙甚至伸手握住了紧张到发凉的手,这一幕通过镜头全联盟直播。   所有参赛作品播放完毕,两个主持人磨磨唧唧地揭晓获得最佳女配据的演员,向晚和其他几名演员的以此在大屏幕上滚过,最后揭晓谜底,   是一个四十岁的老戏骨。   向晚紧绷的肩膀垮下去了,傅笙拍了怕她的后背,向晚挺起胸膛为那名女演员鼓掌庆贺,脸上的笑容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处。   “别难过,还有机会。”傅笙安慰道。   “我一点都不难过,姐姐。”向晚转过头,眸子亮晶晶的。   “一部影片的主角和配角不可能同时获奖,最佳女配给了那边,姐姐你的赢面更大了!”   “准备好上台致谢吧姐姐。”向晚看上去是真的为傅笙开心。   向晚说的这些潜规则,傅笙心里又何尝不懂,她重回影后的位置,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宿主大大?”系统1551在傅笙的脑海里发问。   “拿到影后,应该就算是完成了主神的任务了,我可以回家了。”傅笙在心里对系统说。   明明是傅笙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期待着的,现在她的心里却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姐姐快看,到你了!”向晚提醒傅笙,摄像机已经转过来了,正对准着傅笙的方向。   傅笙勾起唇角,对着镜头绽开一个微笑。   影帝和影后都是放在最后揭晓的,入围影片有很多都是已经斩获了之前颁发的奖项,在播放最佳女主角影片片段的时候,镜头不停地在几名候选人脸上切换。   最终,主持人激动地宣布,“获得第52界联盟最高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是——”   “她勤勤恳恳,她厚积薄发,她用了八年积淀,凝结出让人震撼的作品,去年的她还默默无闻,今年的她已经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她就是——”   “傅笙!”   镜头对准傅笙,她起身微笑挥手,向晚仰着脸鼓掌,眼角微微泛起湿润。   她就在傅笙身边,她即将见证傅笙的荣耀。   众目睽睽之下,傅笙忽然弯下腰,捧着向晚的脸,吻上了她爱人的唇。   没有借位,不是贴面礼,她就是要向全联盟宣布,这是她的爱人。   场上出现一瞬间的喧哗,主持人的脸色惊恐,虽然圈子里有过传言,粉丝间更是流传着各种版本的故事,但是谁都没想到她居然敢公开,在自己的影后颁奖礼上公开。   一吻终了,傅笙握了下向晚的手,在向晚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颁奖台。   主持人的耳麦里面传来导演的命令,现场导演团队在刚刚过去的一分钟里紧急分析了外界舆论环境,最终拍板的人以前卫开放著称,他顶着压力,要求现场一切照常进行。   傅笙站在台上,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不是她习惯的系统1551的声音,而是不带一丝感情的电子提示音:   “恭喜宿主傅笙成功完成世界线修复,触发星路起飞结局,您将在十秒中之后被传送回原世界,请做好准备......”   “十、九、八、七......”电子音开始倒数。   “等一下。”傅笙出声打断,她没想到这个过程这么快。   “六、五、四......”电子音不是系统1551,她并不理会傅笙。   “我这里还有一次面见主神的机会,我要求在回到原世界之前使用这个机会。”   “三、二......”倒数的电子音突然停住,好像卡顿了一下,切换到了另一个程序,“检测到未兑现奖励......正在兑现奖励......正在传送,目标:主世界。”   傅笙再睁开眼,入眼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这就是主神存在的主世界,和她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她原本还以为既然叫神了,那必然居住在某种神殿当中。   但是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傅笙视线所及的地方,却都是一望无际的空白。   或者说,虚无。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傅笙甚至难以辨别这到底是男声还是女声。   那个声音说:“你好,傅笙。”   “你好,主神。”傅笙回应道,“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有一个实体。”   “呵,没有必要。”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主神的态度很倨傲,祂居高临下道:“来找我的,都是有所求之人。”   “经常有人能见到你吗?”傅笙问。   “也不是。”主神好像在追忆。   “每一个任务,都隐藏着一条支线,只有触发了支线并且顺利完成,才有得到奖励的机会,很多人都用来兑换了完成任务的必需道具,他们的主线任务走得很轻松。”   “像你这样,做完了任务要回家时才来找我的,很少见。”   傅笙轻笑,她对主神这番拐弯抹角的肯定不感兴趣,但她的确有求于主神,所以不介意陪主神聊会天。   “您的意思是,还有人不能触发支线任务吗?”傅笙问。   “当然。”主神道。   “每个支线任务的触发条件都一样,任务者要把自己取代的任务对象当成人,探索任务对象的执念,知道了这个执念,就自然能触发。”   “所以,傅笙的执念就是对原生家庭的爱与恨。”傅笙感慨。   傅笙的支线任务其实是从她找到了原身委身于渣男前任的原因而开始的,但线索其实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刻就给出了,如果她错过了,或许就永远也无法触发支线任务,也就失去了这个和主神谈条件的机会。   “好了,不说了,你想要什么?”主神问。   “向晚。”傅笙道。   “哦?你要一个人?”主神来了兴致。   “你想买她的命?”主神问。   “不,”傅笙摇头,“我想带她一起回我的世界。”   “为什么?”主神问,他的语气近乎于逼问。   “她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你带不走她的,换个愿望吧。”主神说。   “难道主神并不是全知全能的吗?你号称掌握三千世界,却连一个人都调动不了吗?”傅笙反问。   她的激将法或许奏效了,主神的语气有了波动,祂说:“我既然能把你调动来,就能把她调过去!”   “那主神为什么不答应我微小的请求呢?”   主神沉默了片刻,祂缓缓道:“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带她走了,你和这个原住民结成了一种叫情侣的亲密关系。”   “你舍不得离开她,所以想让她回你回家。”   “但是对你来说是回家,对她来说是背井离乡,你们两个世界的文化背景有很大差异,你要让她变得向你刚来这个世界时一样吗?”主神问。   “离开她的事业,她的朋友,她的亲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甚至没有回家的机会。”   “傅笙,你不觉得你对你的恋人有些残忍吗?”主神问。   “其实,还有个更好的解决方式。”主神诱导道。   “你留下来。”   “你在这里的事业蒸蒸日上,很多人喜欢你,你留下不会比回去过得更差,你的恋人也可以留在她熟悉的世界,对你们两个都好。”   “你为什么不肯为了她,留下来呢?”主神问。   主神给傅笙留下了很长时间让她斟酌,在一片白光照射下,傅笙的任何一点动摇都清晰可见,她听懂了主神的话,她甚至不能否认自己动心了。   “你远先的世界有什么好的?你在孤儿院长大,你没有亲人,你唯一的朋友背叛了你,后来的只能称作一起工作的熟人,那里到底有什么可让你留恋的?那里有向晚吗?”主神一点一点瓦解着傅笙的决心。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自私?”主神落下了最后一问。   傅笙趔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她嘴里念念有词:“对啊,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一张巨大的脸逐渐在傅笙头顶的白色虚空中汇集,那张脸上半截如同佛像一般悲悯,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祂兢兢地注视着傅笙,等着傅笙彻底迷失在这里。   “不!”   傅笙跪倒在地,双手握拳,她额头上汗珠滚落,脑海里翻江倒海。   一边是向晚的脸,一边是她阔别已久甚至印象都有些模糊的家,傅笙的思绪像是被人扯成了一团乱麻,她甚至恍惚间看见向晚留着泪质问她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她现在没有人可以交流,那个一直潜伏在她脑海中的系统1551在她登上颁奖台的一瞬间就消失了,虽然傅笙经常嫌弃她的笨拙聒噪,问一些弱智一样的问题,但傅笙很多时候是需要她那些问题来帮她认清自己内心的。   “小五,我是不是做错了?”傅笙双眼恍惚。   她抬起头,脑海里的声音更乱了,还加上了系统1551 那个聒噪吵闹的声音,她们解绑得猝不及防,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傅笙她的名字。   写出这么烂的书,还连累了傅笙,她一直很过意不去,只想等两个人都逃出生天的时候,她就能坦坦荡荡地面对傅笙了。   !   傅笙忽然睁大了眼睛,一滴汗从发梢滴落,主神的话真的很好听,但祂是个大骗子。   “这不是更好的选择。”傅笙缓缓道。   “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我差点忘了,这是那个系统1551写的一本书。”   “因为要重塑世界线,所以你给我开放了自主行动权限,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按照你的剧本走上正轨了,你还会放我们自由吗?”   “留在这里,我和向晚,我们所有人都是角色,都是剧情的提线木偶!”   傅笙终于找到了主神的漏洞,头顶巨大的怪脸僵硬着,嘴角嘲讽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去。   末了,主神悠悠叹了口气:“你果然比1551那个废物强多了。”   “我还是觉得,留在这里当我的女主角更好,新的剧情是你自己修正的,真正意义上的量身定制。你不是最喜欢当主角了吗?”主神仍在劝说。   “只要有自由,我永远都是自己的主角。”傅笙态度坚决,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直视着头顶主神丑陋的面容。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是,”主神眼中的悲悯彻底消失了,转而变成冷冰冰的嘲弄。   “要让向晚跟你到真实世界,就要赋予她人格,她只有自己同意了,我才能放她走。”   “你猜,她愿不愿意为了你放弃她的一切呢?”   主神一步一步被傅笙拨开了伪装,她看到了主神的真面目,也听到了主神真正的声音,什么虚无缥缈,什么非男非女,不过是个相貌丑陋声音恶心的人形怪物罢了。   “和我赌一把,赌赢了,你在你家里和向晚团聚,赌输了,”主神一笑:“你再想见她可见不到了,对你们来说,就是阴阳相隔。”   头顶那张巨大的怪脸开始越来越亮,白光挤占了傅笙整个视野,她逐渐失去所有感知,赌约生效,她即将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傅笙的手气一向不好,和别人打牌都赢少输多,但她不得不和主神赌这一把。   这一次不赌色子,也不赌扑克,赌的是向晚的心。   主神有一点说的没错,向晚应当有自己的选择权。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感谢在2021-07-08 21:54:57~2021-07-09 18: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 6瓶;拾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正文完结   傅笙睁开眼睛, 她仍然家里书房的电脑前面,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停留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她在那边世界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在这里留下痕迹, 连时间都不曾流逝。   除了那份剧本。   屏幕上空空如也, 邮箱里也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一切都是傅笙做的一场梦, 她在那边的爱恨情仇,一瞬间全都没有了任何证据。   傅笙怔愣着,邮箱忽然跳出一个新邮件, 是她的经纪人发来的,标题叫《新剧本》。   她赶紧点开, 内容乏善可陈, 主角的名字也不叫傅笙。   傅笙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自己魔怔了。   她给经纪人回了消息,回绝掉了这个剧本, 她第一次跟经纪人开口请假, 她要修养一阵子。   傅笙换上睡衣,规规整整地摆好两个枕头,她把厚重地窗帘拉上,躺在床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向晚。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主神说如果向晚同意, 她就能在家里和向晚团聚, 傅笙就一步也不敢离开家门,生怕向晚来了找不到她。   她把自己在家里关了一个月,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都后来的惊疑不定, 再到后面万念俱灰。   一个月了,向晚一直没有出现。   最后,是傅笙的经纪人找人强行破开了傅笙的家门,把蓬头垢面的傅笙从一地外卖盒子当中解救出来。   经纪人压着傅笙去洗手间照镜子,让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经纪人说:“傅笙,我还以为你死在家里了。”   傅笙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灰暗,眼下挂着硕大的黑眼圈,头发油了贴在头皮上,嘴唇干裂脱皮。   她还真像是死了多时之后被人从坟地里刨出来的一样。   傅笙对着镜子里的经纪人,挤出了个比死人还晦气的笑,她双眼空洞洞的,跟经纪人说:“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经纪人大惊失色,她不知道傅笙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傅笙的状态让她很担心,她推掉了所有工作安排,带着傅笙全世界各处去散心,还预约了顶级心理专家的号,把傅笙打包扔去看医生。   傅笙一开始完全拒绝沟通,心理医生一点一点地开导,八次私人治疗之后,心理医生告诉经纪人,这位患者似乎失恋了。   “失恋?她什么时候谈的恋爱?”经纪人怒斥庸医,把傅笙接回家,然后越想越不对劲,又把傅笙骂了个狗血喷头。   “说!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傅笙点头。   经纪人压着火气,试图和傅笙好好沟通,毕竟她的艺人在她眼皮底下谈恋爱了,谈个恋爱还把自己作践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是她的工作出了大问题。   “对方是谁,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认识的?”经纪人尽量缓和着语气问。   傅笙眼神飘渺,像是在怀念。   “她也是演员,我们一起拍过戏。”傅笙轻轻道。   经纪人血压飙升,居然还是圈内人!   “他是谁?你们打算公开吗?我要跟对方经纪公司谈一谈。”经纪人道。   傅笙摇头,缓缓道:“不必了,她不在了。”   经纪人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话好,还是不该说话好。   说出这句话之后,傅笙像是打开了什么禁制,她饱含着浓浓的爱意,向经纪人描述自己和向晚经历的点滴甜蜜。   傅笙好像终于接受这个结局,她赌输了,向晚没有跟她回来。   其实也挺好的,向晚留下了她熟悉的地方,在那里她拥有一切,名誉、地位、金钱、事业,她要什么有什么。   她会过得很幸福。   经纪人听得毛骨悚然,她偷偷给心理医生发消息求助,就看到傅笙默默地起身,到洗漱间里洗了把脸。   傅笙关上门在里面待了很久,她关上门,淋浴的水声响起,后面是吹风机的轰鸣,等傅笙终于从里面出来站到经纪人面前的时候,她甚至还给自己画了个简单的淡妆。   粉底和腮红给了她好气色,她看上去就和往常一样,除了头发有点过长了。   傅笙约了造型师上门,经纪人在旁边看着,心里越发惊恐,傅笙盯着地上飘落的碎发,就好像造型师剪掉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肉。   一切都收拾妥当,傅笙转过来面对经纪人,面上带着她营业时的微笑。   “我可以工作了。”傅笙说。   经纪人在带傅笙去精神病院,还是带傅笙去拍戏中间纠结了很久,主要是傅笙看起来太正常了,正常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掏出一把刀捅死她再自杀一样。   应该顺着傅笙,不能激怒她。   经纪人颤颤巍巍地在自己积压了许久的日程表里给傅笙挑选通告,太娱乐的不行,省得别人开怀大笑刺激着傅笙,太正经的也不行,她现在本来就不太分得清自己是谁了,还能再让她去读剧本演戏吗?   最后挑来挑去,经纪人给傅笙挑了个采访,所有问题都写好了有标准答案的那种,而且还是录播,出了问题能直接暂停的那种。   送傅笙去采访的路上,经纪人把那些问题和答案一个一个给傅笙对好,她带第一次上节目的新人都没这么紧张。   下车时,傅笙奇怪地看了经纪人一眼。   她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接受现实了。”   采访很成功,记者的提问中规中矩,傅笙也没有口出类似我有一个不在了的爱人这种暴言,很快傅笙被印在了杂志封面,她先前演得一部电影也全院线上映。   傅笙好像真的正常了。   电影大获成功,新的片约源源不断,经纪人纠结了很久,还是把剧本送过去给傅笙看了。   傅笙看了好几天,从中间挑了个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都挺高的古装戏,也是经纪人心里最中意的一部。   等到前期准备工作做完,主创团队就位,傅笙正式进组,几乎又有半年过去了。   和傅笙演对手戏的演员很年轻,傅笙是全剧组咖位最大的演员,她说话的分量,有时几乎与导演持平。   开机了,傅笙按部就班地拍着戏,她在戏里饰演长公主,后面也是要造反的。   傅笙之所以会挑中这部戏,到底还是因为这部戏让她怀念向晚。   有一场万国来朝的重头戏,场面奢侈宏大,需要很多群众演员撑场子,副导演去影视城门口拉人头,男的演太监女的演宫女,一次群面就面试二十个人,表现好点的能分到有台词的角色。   等傅笙见到的,就是已经筛选完毕的群演了,他们进了片场,大多都是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   人群散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仿佛被钉在原地,她看着刚从化妆间里出来的傅笙,一瞬间热泪盈眶。   “姐姐!”她叫。   声音穿过嘈杂的片场,傅笙只模模糊糊听见了个大概,但那个音色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几乎每个晚上入她的梦来。   傅笙转过身,和她朝思暮想的向晚隔着人潮相望。   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路上所有不明所以的人都赶紧让开,傅笙冲到向晚面前,用力把她拥进怀里。   鲜活的,温热的,她日思夜想的。   这就是她的爱人。   傅笙的眼泪夺眶而出,众目睽睽之下哭花了妆,她的助理大惊失色,把两人拖进了化妆间,赶紧给经纪人发消息:“傅老师终于发病了!”   在化妆间里,傅笙终于逐渐平复下情绪,她紧紧抓着向晚的手,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都飘到了天上。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傅笙一直在重复。   向晚斟酌了许久,终于决定告诉傅笙真相,虽然可能会影响其实感人至深的气氛。   “其实......姐姐,我早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你上了颁奖台之后,我就忽然被吸进了一个到处都是白光的地方,一个没好气的大脸怪说傅笙是异世界过来的任务者,她现在回到原世界去了,还想把我一波带走。”   “他问我愿不愿意抛下这里的父母亲友、金钱名誉,跟她到那个鬼地方去。”   向晚说着,忽然笑了:“我说,我的父母被我亲手送进了大牢,我的朋友都不知道我的真面目,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了。”   “金钱荣誉,全都没有她重要,我孑然一身,她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努力跟上。”   向晚说的,是她在摩天轮上对傅笙的承诺。   “然后眼睛再一睁,我就来了这边。我在一间小出租屋里醒来,身份证上写的依旧是向晚。”   “可是人海茫茫,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幸好,姐姐在这个世界家喻户晓,你的新戏真好看。”向晚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说自己是怎么混进傅笙的粉丝群,在好几次差点被当成私生饭之后,终于打听到了傅笙新剧组的地址,可是她知道了地址却进不去,只能回归老本行,在影视城门口每天蹲点,终于等到了傅笙的剧组来招群演。   她向晚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姐姐,我到了你的地盘,你可要罩我啊。”向晚半开玩笑道。   回应她的,是傅笙一个漫长的深吻。   主神这厮,虽然答应了傅笙的请求,但他居然临走前还坑了傅笙一手,他只管把向晚传送过来,落点在哪却完全不理,原来他所谓的在家里和向晚重逢,这个家居然广义到了整个世界!   傅笙在心里痛骂主神不是人,但不管怎样,傅笙仍然需要感谢他。   命运跟她开了玩笑,但是命运也给了她HE。   傅笙和向晚,会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有文案上写的反攻番外,还有之前评论区答应大家的《女帝》HE番外,感谢大家陪我一路走来!   下本应该会写《和死对头炒cp之后我弯了》,文案搬在下面,希望开文的时候还能看到眼熟的大家~   应该比较短,保证纯甜不虐,大家放心入坑哈~   文案:   众所周知C位出道的孔夏的有个死对头,就是和她争C争了几个月最后没争过她的程琅秋。   一个是舞蹈炸翻全场的甜辣尤物,一个是嗓子被天使吻过的绝美vocal,据说两人互不对盘,王不见王。   听说死对头程琅秋要和自己上同一个综艺时,孔夏吓得瞳孔地震,她还记得成团夜里程琅秋望着排名一个人看了很久。   然后堵着她警告:“唱跳是我的梦想,现在你踩在我的梦想上了,别乱来。”   当时孔夏好好好地答应了,然后转头就去——   赚钱啊!   开玩笑,唱跳是程琅秋的梦想,她孔夏只想赚钱,代言、综艺,摩多摩多!   乱来被抓现行的孔夏:“完了完了,程琅秋来打人了”   程琅秋攥着拳头,深呼吸几次,尽力放平语调:“你......要不要和我炒CP?”   没想到,程琅秋这么个目下无尘的,居然也要上综艺捞钱了,还主动跟孔夏商量要炒CP!   那当然是——   “我要当攻!我要当大猛1 !”   程琅秋神色复杂:“......好。”   捏脸脸、拉手手,一个转身把人怼在墙上的孔夏表示:“我猛吗?我1吗?我们直女的尺度就是这么大,你可别怕!”   程琅秋眯眼,抬手勾起了孔夏的下巴:“是吗?既然都是直女,那我觉得还可以再大一点。”   ------   直了二十多年的孔夏一直坚信,女孩子之间拉拉小手说说骚话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她看见街上手挽手一起逛街的美女姐姐,只会感叹别人真他么有钱。   后来她遇上了程琅秋……   孔夏纠结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道:咳咳,那什么……我可能不太直……姐姐给个姬会?   程琅秋:太晚了。   孔夏:?   程琅秋:你开窍得太晚了,我明明一早就把我的心剖开给你看了。   *   自1为是弯成蚊香的“直女”受 X 会撩会哄千层套路的天然弯攻   ===========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   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   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以及黎明和黄昏错综的光芒,   我将用这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   可我,如此贫穷,仅仅拥有梦;   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   轻一点啊,因为你脚踩着我的梦。”   ——叶芝《他希冀天国的锦缎》 第119章 反攻番外   剧组里众目睽睽, 大家都看到了傅影后从群演中间拐了一个人就跑,两个人在化妆间里不知道干了什么勾当,出来的时候小群演的耳朵尖都红了。   后面就是傅影后领着小群演去找了导演, 第二天小群演就正式拥有了一个角色。   虽然是个很边缘化的配角, 但是有台词有镜头, 还有和傅笙的一小段对手戏, 对于昨天还在影视城门口蹲活的群演来说, 可以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傅影后在圈里一直是高岭之花那一挂的,从前没少有小奶狗小狼狗夜里敲她的门, 傅笙全都给打包扔出门外了,原来是性别不对。   搞到这个情报, 有的人心思就活泛了, 剧组里有个混了好几年还是十八线的小明星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个楚楚可怜的纯欲妆,拿上剧本当幌子,打算来敲一敲傅影后的门。   夜里, 酒店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十八线站在傅笙门外做了两遍深呼吸,把领口扯得更松散些,她掏出镜子确保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她精心设计好的位置,抬手敲响了傅笙的房门。   台词她都准备好了, 就说自己明天要跟傅老师拍对手戏了, 她怕自己一条过不了耽误傅老师的时间, 想提前找老师对对戏。   十八线轻轻地敲了三下,房门把手转动,有人来开门了。   “傅老师,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我......”   十八线缓缓抬头,从下往上楚楚可怜地望向对方,准备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愣在原地。   “你怎么在这?这是傅老师的房间!”十八线震惊。   “是啊,这是傅老师的房间,所以你来干嘛?”向晚穿着浴袍,发梢上还沾着没干透的水汽,她抱臂看着门外的女人,嚣张挑眉。   十八线瞠目结舌,她不知道小群演是怎么自然而然拿捏出一股子正室范的,好像只有自己是个狐狸精一样。   十八线勾着头,要从向晚身后往房间里面看去,向晚挪了挪位置,挡住对方窥探的视线,脸色冷了下来。   “非礼勿视。”向晚提醒她。   “还没告诉我,你大晚上来敲傅老师的门,到底有什么事啊?”向晚把大晚上三个字咬得很重,如同护食的小狐狸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面不过是个群演罢了,十八线却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她被向晚盯着一阵慌乱,赶紧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   说完之后,她低着头,半天没听见回应,抬起头偷瞄,发现向晚正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低头注视着她。   “你怕明天耽误傅老师的时间,今晚就不耽误了?”向晚嗤笑一声。   “我......”十八线语无伦次。   “回去吧,傅老师很忙的,自己的戏自己琢磨去。”向晚说完这句话,抬手就关了房门,根本没听十八线说了什么。   关门的动静有点大,傅笙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披在肩膀上,正往下滴着水。   “有人来过吗?”傅笙问。   “没有,这么晚了,谁会来啊?”向晚笑得自如。   “怎么不吹头发,小心感冒。”说着,向晚自然而然地拿起吹风机,方才的话题毫无痕迹地被向晚翻过去,她手法娴熟地帮傅笙吹干了头发,然后把脸凑近傅笙的颈窝。   “嗯,好香啊。”向晚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别装了,我们这没有信息素。”傅笙一点也不为所动,但她却也没有推开向晚,甚至还软乎乎地蹭了蹭向晚的侧脸。   “可我就是觉得姐姐香,不仅香,还软,哪里都软。”向晚说着,嘴唇开始在傅笙耳后敏感的肌肤上不安分地游走。   和傅笙重逢之后,她比从前更加粘人了,像个小奶猫一样,需要主人无时无刻的关注。   傅笙半开玩笑地问向晚:“怎么这么粘人呀?”   向晚瘪瘪嘴,“因为姐姐实在是太受欢迎了。”   察觉到向晚情绪不对劲,傅笙问:“乖,告诉我,有人欺负你吗?”   “你答应过我,有任何事都不许瞒着我的。”傅笙点了点向晚的鼻尖。   向晚半垂着眼皮,长睫在眼下扫过一片阴影,她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什么没事,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有事,有大事!   傅笙知道向晚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她从原来的天之骄子一下子变成现在这样,肯定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在娱乐圈这种拜高踩低的地方,难免有人看人下菜碟,她生怕向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委屈。   现在看上去,这委屈还不小,傅笙手足无措。   “有人说你什么了?”傅笙问。   “也没有......”向晚看着脚下地毯上的花纹,脆弱得好像一尊瓷娃娃,“就是有人觉得我是傅老师养的金丝雀......”   “然后她们就觉得,傅老师能养一个,就能养第二个......”   傅笙明白了,小朋友这是吃醋了,她绝对没听错,她洗澡的时候一定有人来了,八成还是个女的!   向晚酝酿了半天,几乎已经泫然欲泣了,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一样红着眼眶看傅笙。   这小祖宗,戏太过了吧,要不是傅笙知道向晚原来是个什么性格,差点就被她绕进去了!   “那,你想怎么办呢?”傅笙陪着向晚演戏。   向晚把傅笙扑倒在床上,吻细密地落在颈侧。   “那我只好在姐姐身上盖个戳,让她们都看看,姐姐是我的人了。”向晚用犬齿轻轻刺激着傅笙的皮肤。   “嘶~”傅笙吸了口凉气,推拒道:“别闹,明天还要拍戏呢。”   向晚果然停下了动作,她在傅笙耳边哀怨道:“姐姐不让我碰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是我逾矩了,身为金丝雀,怎么敢奢望主人的独宠呢?”   向晚又开始了。   傅笙咬牙,不知道向晚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个坎还过不去了是吗?   既然如此......   趁向晚没防备,傅笙猛地一个翻身,把向晚困在自己和床铺之间,她勾起唇角,眼中是三分薄凉三分讥笑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傅笙恶劣地挑起向晚的下巴,指腹在她娇花一样的唇瓣上摩擦,残忍道:“做宠物,就该有做宠物的样子。”   她把向晚的双手扣在头顶,另一只手把玩着向晚的睡袍带子,像猎食者玩弄自己手里的猎物一样,仔细欣赏着猎物颤抖的挣扎。   好一会儿,她终于玩腻了,向晚微弱的抵抗在她看来不堪一击,用一根带子系着的防守也脆弱到可笑。   傅笙的手向下探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向晚耳畔,她说:“待会儿小点声,不然隔壁会听到。”   ——拉灯——   向晚大汗淋漓,目光涣散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傅笙靠在床头,习惯性地摸出一根女士香烟,捏在指尖把玩。   “还满意吗?”傅笙勾唇,昏暗的床头灯下,像个吸人精血的女妖精。   而向晚,真的感觉自己要被她吸干了。   新世界的大门在向晚面前徐徐打开,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发现了重要的不同点,她脖子后面没有腺体。   不止她,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没有腺体,空气中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这是个没有ABO性别分化的世界!   在化妆间里和傅笙接吻的时候,向晚的思绪就已经飞远了,她不知道在没有腺体的情况下,她该怎么标记傅笙?   那是她好不容易搞到手的老婆啊,那么大一个标记,啪,没了!   然后傅笙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没了什么alpha和Omega的限制,某些她以为的,可能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单纯。   比如,傅笙也能扑到她......   本来向晚也知道傅笙是在顺着她的戏路陪她开玩笑,她们之前也不是没玩过这种带剧情的,但这次等向晚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傅笙已经不知不觉间占据了所有优势,没有信息素这个利器,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看傅笙无缝衔接霸总上身,床头柜里还特么的有事后烟!就离谱!   联想到今晚就有人上门自荐枕席,向晚气得磨牙,傅笙的生活看来比她想象的更丰富多彩啊。   “姐姐,你怎么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向晚问。   傅笙一僵,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手机,被向晚抓了个正着,她按着傅笙的手解开指纹锁,上来就翻傅笙的聊天记录。   很好,很干净。   傅笙扭过头,一副心虚的样子,向晚不信邪又翻了一遍,有个叫青青姐的id有些刺眼,怎么这么亲密?   她点开了聊天记录,一点一点往上滑......   “别看,那是我经纪人。”傅笙扑过来抢手机,向晚把手机举高。   翻到两个小时之前,算起来那差不多是傅笙洗澡的时间,有什么话要在浴室里跟经纪人聊?   傅笙:【姐,给我找点资源。】   那边发来一大串省略号,两分钟之后,传过来了一个压缩包。   向晚打开压缩包,点开最上面的标着学习资料的文件,傅笙已经躺平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喘息声传出来,傅笙紧紧闭着眼睛,脚趾抓紧床单,把自己整个人蒙进了被子里。   “看完了吗?”傅笙蒙着头问。   “看......看完了。”向晚把手机放下,陷入尴尬的沉默。   而经纪人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傅笙,在向晚的注视下,她忽然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学会了吗?实践的怎么样?】   【你不是说之前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女朋友吗?你们不是该干的都干过了吗?怎么还要找我要学习资料?】   【我看你那前任也就这么回事嘛,跟新欢比,哪个够劲?】   向晚保持着微笑,把消息一条一条念给傅笙听,然后冷酷无情地下手,把傅笙从被子里刨出来了。   至于傅笙怎么让向晚相信前任是你新欢也是你,那就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狗血古早霸总文十级学者在此~   感谢在2021-07-09 20:17:25~2021-07-10 18:3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宁好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琪 3个;口嫌体直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夜极云 20瓶;口嫌体直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番外   傅笙和向晚拍那段对手戏之前, 导演破天荒地把向晚叫到了跟前,打着讲戏的名号,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中心思想就是, 年轻人不要贪图捷径, 也不要轻易屈服于权势, 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 还有诗和远方。   傅笙在外面等得着急, 听着导演扯着扯着几乎要点名骂到她头上了,傅笙抬脚走近了,啧了一声。   “说谁是苟且呢?别教坏了我家小朋友。”   傅笙招招手, 向晚乖乖地跟上,导演沉重地叹了口气。   也不怪导演这么沉痛, 主要是这段对手戏, 它......它是个床戏!   本来不是床戏的,向晚饰演的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宫女,长公主野心外露惹了皇帝猜疑, 她要把长公主嫁出去, 让她安心相夫教子。长公主和皇帝不欢而散,回到寝宫正好看见这个小宫女,长公主一腔邪火没处发泄,她狠狠地惩治了这个小公主一番。   本来是个和主线关系不大的情节, 但傅笙跟导演摆事实讲道理, 花了半个下午说服导演, 长公主是个充满了反抗意识的女性角色,男权的长期压迫是她的痛恨的心结,而和被迫嫁给驸马对她来说是一生的污点,寓意着她在男权之下的又一次屈辱。所以在这次屈辱当中, 最好插入她最叛逆的抗争,从性意识的觉醒,逐步过渡到她整个人的觉醒。   傅笙一通忽悠,把这场戏的发泄改成了那种“发泄”,惩治改成了那种“惩治”,导演本来也觉得傅笙说得对,但后来看了一眼这个小宫女是谁演的,忽然大呼中计。   傅笙这家伙,明摆着夹带私货!   但是剧本已经改好了,而且导演心里头也觉得傅笙说的有那么点道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那个演小宫女的向晚看上去也听不进去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劝什么?   拍摄亲热戏时,为了让演员迅速进入状态,也防止一些尴尬情况,一般需要事先清场,和平时片场上各种无关人等注视着不一样,这种时候机位布置好了之后,现场就只有演员两个人了。   傅笙饰演的长公主怒气冲冲,小宫女瑟缩着跪倒在她脚边,长公主抬手就要打上去,小宫女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   长公主这时候才发现,她似乎还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宫女的长相。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小宫女突然被挑起了下巴,她被迫抬着头,长公主命令她睁开眼睛。   小宫女的眼睛也生得极好看,像含着一汪水一样,看谁都情深似海。   长公主的手指在宫女的脸上摩挲,是意料之外的柔软细腻,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勾起唇角。   小宫女一声惊呼,她被长公主按倒在床榻上,头顶繁复的帷帐落下来,隔绝了她的视线。   “不许出声。”长公主说。   小宫女的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长公主一遍一遍吻着她的眼睛,她拭走小宫女眼角的泪珠,好像爱极了这双眼睛。   小宫女咬破了嘴唇,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和长公主行着最耸人听闻的事,而大逆不道的她甚至在痛苦当中品出了些许让她惶恐的美妙滋味。   在长公主的床上。   Cut!   导演喊了卡之后脸黑地看着监视器,傅笙光明正大地搂着向晚躺在床上,她像个流氓一样问导演:“这条行吗?我觉得不太好,要不要换个机位再拍一遍?”   “不用了!”导演道。   傅笙露出个失望的眼神。   等两个人收拾好从现场出来,导演叫住了傅笙,认真对她说:“这个向晚很有天赋,未来不可限量。”   傅笙点头:“我知道,她是天才。”   导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傅笙一眼:“你要是不想埋没她,就对她好一点,省得她将来发达了记恨你!”   傅笙只是笑,好好好地答应下来。   导演气归气,他混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票房嗅觉,他认真对傅笙说:“我要给向晚加点戏,你没意见吧?”   傅笙笑开了,眼中有种诡计得手之后的光芒,她说:“求之不得。”   后面的故事就像拍摄《女帝》时一样,向晚的角色戏份越来越多,和长公主来了一场短暂但惊心动魄的风花雪月,伴随着这部影片的上映,向晚的名字也正式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同时,傅笙宣布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傅影后变身傅老板,签下的第一个艺人,就是向晚。   向晚的经纪人也是青青姐,傅笙给向晚的定位就是工作室二老板,什么都按照最高规格来置办,但向晚对这些性质不大。   按照她的想法,只要能和傅笙在一起就好。   借着小宫女这个角色的东风,向晚积累了一批原始粉,她的演技让圈内很多导演印象深刻,当然也少不了傅笙在中间为她牵线搭桥。   向晚逐渐忙碌起来,青青姐帮她挑了个有热度的好本子,本身自带IP,拍摄周期短,吸粉也快。一切看上去都好得很,除了见不到傅笙,   傅老板这种咖位,是不可能去拍所谓的大IP的,她想要和傅笙进一个组拍戏,除非向晚演小配角。   但别说向晚了,傅笙就不可能让向晚去给别人演小配角,所以要像让向晚和傅笙并肩而立,向晚得赶快升咖。   向晚的演技拿到这种班底来说足够她吊打所有人,向晚想要早点拍完和傅笙团聚,每天都在片场里面泡着自愿加班,竟然误打误撞也闯出个劳模的名头。   拍摄到后期,片场所有人见到她都客客气气的,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小姑娘未来不可限量,尤其是导演,逢人就夸自己捡了个宝。   一天,剧组难得早早完工,向晚收到傅笙的消息,说晚上要来找她,向晚满心欢喜地赶紧卸妆、护肤,再画上一个清新淡雅的心机妆,颈侧喷了香水,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   “走,跟我去见个人。”导演忽然叫住了向晚,神神秘秘道。   导演这是要带向晚去应酬了,如果她真是个一头在圈里往上爬的新人,向晚可能会感恩戴德屁颠屁颠地跟着导演就去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向晚也看得出来这个导演是个正经人,他是真的想要提携向晚。   但是......   “不了导演,我这个人最笨,又喝不了酒,就不去扫您的兴了。”   向晚归心似箭,她可不想和导演一起陪哪个老头子喝酒。   “哎,多好的机会,”导演对向晚的婉拒不以为然,“陈导最近正筹备新片,看他的架势是冲着拿奖去的,你和他聊聊,没有坏处。”   导演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奈何向晚真的不感兴趣,她还等着晚上和傅笙嘿嘿嘿呢。   “导演,你真的错爱了,我不行的。”   向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导演脸上也多少有点挂不住,他冷下脸跟向晚说:“那边点名要见你,机会只有一次,你好好把握。”   这话说得有点重,几乎称得上是威胁了。   向晚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几乎一直都有傅笙护着,别人见着她多少都念几分傅笙的面子,她何尝被人威胁过?   向晚也生气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娱乐圈内部盘根错节,她贸然和人翻脸容易给傅笙惹麻烦,毕竟对外她是傅笙手下唯一一个签约艺人。   向晚冲导演礼貌一笑,说:“我跟我经纪人报备一声。”   转过身来,向晚一个电话打给青青姐,她没说傅笙和她晚上的安排,只说导演要带着她给陈导陪酒。   青青姐沉默了片刻,说:“那你去呗,挺难得的机会。”   向晚:“......”   “等等,陈导是吧?我好像有印象,”青青姐翻了眼聊天记录,看见了傅笙早前给她发的消息,赶紧给向晚交代:“你饭局上注意着点,这是你傅老师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机会,别出什么岔子。”   交代完这一声,大忙人青青姐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只留下向晚对着黑屏中自己的脸面面相觑。   如果这是姐姐给她争取的机会,那向晚的确不得不去了......   那边,导演也在打电话,看样子像是不知道在对谁告状,说向晚架子太大,他请不动这尊大佛。   向晚看在眼里,他好像已经给傅笙惹麻烦了。   她打开手机,把目的地发给傅笙,试探着告诉她:“晚上要跟导演去见个人。”   傅笙几乎瞬间回复,她叮嘱向晚:“好好表现。”   原来,期待着晚上见面的只有她向晚一个人啊。   向晚顿时兴致全无,她给傅笙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坐上了导演的车。   车子穿过半个城市,途径老码头,城市夜景很美,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但向晚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   到了饭店,服务生拉开包间门,傅笙正坐在里面,冲着向晚一挑眉。   “听说小朋友架子很大嘛,导演都请不动?”傅笙站起来,帮向晚拉开的座椅。   “对我有意见,我们回去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嘛,该给陈导的面子,可不能不给啊。”傅笙笑着,给向晚介绍了自己身边的陈导。   向晚晕乎乎地入座了,她看见傅笙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惊喜得飞上天,等一起举杯喝了一轮,向晚才反应过来:   “你故意的?”   她趁着席间两个导演交流艺术和市场,偷偷瞪了傅笙一眼。   傅笙无奈摊手:“我说的是我来找你,又没说去片场找你。”   “你这是狡辩!”向晚压着嗓子怒道。   傅笙憋着笑,抚摸着向晚的后背顺毛:“好好好,我狡辩,我就是欺负你。”   “晚上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傅笙在向晚耳边耳语道。   倒......也不是不行?   “晚晚,咱们陈导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这不得敬陈导一杯吗?”傅笙突然抬高了音量。   傅笙都这么说了,向晚只好起身,端了一杯酒走到陈导身边,恭恭敬敬地敬酒。   开了这个头,向晚的导演她也要敬,傅笙她也要敬,谁让向晚在这张酒桌上辈分最小呢?   连着三杯酒下肚,向晚的眼神就有点发直了。   傅笙淡笑不语,用下巴示意,让向晚把自己的酒杯满上。   向晚的导演看不过去了,他提醒傅笙:“人家小孩脸皮薄,别总指使人家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   傅笙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她转头就问向晚:“给我倒酒,委屈你了?”   向晚赶紧摇头,看上去惶恐得不行。   “你总喊我傅老师,老师今天就教教你,该怎么为人处世。”傅笙把那杯酒塞进向晚手里,笑着问:“晚晚是不是得交点学费?”   向晚点头,随即把那杯酒又灌了下去。   这下,换成那两个导演咂舌了,两人都出面劝和,尤其是向晚的导演,开始后悔今天打电话给傅笙告状了。   他这不是替向晚把自己老板得罪了吗?   傅笙倒是不以为意,她跟两位导演解释:“小孩,我管着呢,出不了事,就是脾气大,得给你们赔个不是。”   说着,傅笙举杯敬了两位导演一杯,两位导演赶紧跟着举杯。   说完这句话,那两个人再也不好挑向晚的毛病,而傅笙也不再灌向晚了,她给向晚夹菜盛汤,倒真是管着向晚了。   向晚的导演看着向晚拿筷子的手越来越飘,眼神越来越散,心里暗叹了口气,看来向晚没说假话,她还真是不会喝酒,他来之前是错怪她了。   饭局过半,该谈的也差不多谈妥了,陈导要拍的是一部同性题材的文艺片,这种片子在内地不好排片,主要为的是拿到国际上评奖,他心目中的第一主角是傅笙,但不知道傅笙愿不愿意,这才有了谈判的空间。   傅笙答应的倒是痛快,但有一个条件,她要让向晚演女二号。   刚出道的新人演员,出演大导演冲奖的片子的女二号,这在圈子里是闻所未闻的,尤其向晚至今甚至还没有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代表作,她的这部ip剧还没拍完。   但这是傅笙的条件,而且一场饭局下来他也看得清楚,傅笙虽然看上去对向晚严厉,但这全都是为了提携她,她一开始来得不干脆,傅笙这是在替她道歉。   傅老板为了给自己手下唯一一个签约艺人铺路,可以说是费心了。   就这样,傅笙在酒桌上帮向晚预定了明年得奖升咖的高速路,她偷偷给向晚使了个眼色,向晚半眯着双眼,歪道在傅笙肩膀上。   “真不好意思,我家小朋友酒量太差了,再待下去我怕她丢人,我先带她回去了。”傅笙跟两个导演打了声招呼,抱着向晚就往外走。   把人塞进自己的车,傅笙关上车门的瞬间,立马被向晚放到在座椅上。   向晚撑在傅笙头顶,眼神没有半分朦胧。   “姐姐说好了,该让我欺负回来了哦。” 第121章 番外   向晚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手也不安分地滑进傅笙的衣服里,傅笙隔着单薄的衣料赶紧按住向晚那只为非作歹的手,逮着机会偏过头让司机开回向晚的剧组。   前排司机早已目不斜视地盯着路, 半点也不敢看后视镜, 一脚油门加速, 贴满黑膜的车绝尘而去。   傅笙有点心虚, 向晚看上去像是真的窝了点火气, 难道她刚刚真的把人欺负很了?   傅笙赶紧使出权宜之计,她跟向晚商量着:“乖,我们回酒店再说。”   向晚将信将疑地看了傅笙一会儿, 嘴角翘起一个轻快的弧度,她翻身从傅笙身上下来, 在她旁边的座椅上坐好, 靠在傅笙肩头,说:“好,听你的。”   十指相扣, 窗外夜景如飞。   到了剧组的酒店, 傅笙戴好口罩,在夜色的掩映下跟着向晚进去,从车上下来穿过酒店大堂直到进入电梯,两个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   不止没说话, 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一前一后行色匆匆, 两个人中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急切。   上到顶层,刷开向晚的房门,傅笙跟着进去,转眼间天旋地转, 她被向晚扑倒在门板上。   小狼狗攻势凶猛,傅笙招架不住,两条腿很快就开始打颤,她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向晚支撑起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响起暧昧的水声。   “别......别在这......”傅笙艰难道:“门外会发现......”   “怎么发现?这样吗?”向晚说着,坏心眼地往前一撞,傅笙的后背撞在房门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向晚!”傅笙真是恼了。   傅笙很少喊向晚的全名,除非是在受不了的时候。   向晚把傅笙打横抱起,两个人一起倒在酒店的大床上。   傅笙撑起一只胳膊,坐起身对向晚警告道:“别疯的太过分了。”   向晚却不管这么多,她直接把傅笙扑倒,用带着酒气的唇封住傅笙的抗议。   “是姐姐让我欺负回来的。”向晚含糊不清道。   “我.....没让你......唔......发疯......”   向晚一口咬上傅笙的唇,像个小兽一样撕扯着,她似真似假地控诉道:“姐姐以前也让新人小姑娘给你倒酒吗?”   “没有!我风评好得很。”傅笙不服。   “那前任又是怎么回事?”向晚跟傅笙翻起旧账。   “我说了,那就是你......”   上次查手机被向晚发现之后,傅笙费了很多口舌才跟向晚解释清楚,她当时是真的以为向晚不会出现了,她万念俱灰,只想着哪怕再有一个人知晓向晚曾经存在过也好,才把两人的故事将给了经纪人听。   还差点被经纪人当成神经病。   向晚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每当向晚要耍脾气的时候,她都要再拎出来说事,一说就是:“姐姐之前的事我又不可能知道,还不是你想怎么骗我都行。”   这天晚上向晚很疯,她借着几分酒劲玩了许多大胆的花样,又是“欺负回来”又是翻旧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折腾得傅笙连连求饶,最后去洗澡都是向晚半抱着她洗的。   等到天际隐隐泛白,傅笙腰酸腿软地躺在床上,向晚把头埋在傅笙胸前,闷声闷气道:“姐姐,我好想你。”   向晚进了这个组,整整三个月没和傅笙见面,仅仅依靠着偶尔的电话和视频交流,还只能在夜深人静回到酒店之后。   向晚是凭着对傅笙的一腔爱意追随她来到这里,可是傅笙却连每天陪伴都做不到,向晚原本该是搏击长空的鹰,却因为爱把自己活成了在自家屋檐下筑巢的燕。   想到这里,傅笙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把向晚揽在怀里,睁眼注视着房间的天花板,天渐渐亮起来了。   清早,趁着大多数人还没起床,傅笙就戴好口罩离开了,当时向晚尚在熟睡,傅笙把自己每天戴的尾戒摘下来放在向晚的床头,她想了想,半开玩笑地给向晚留了个条子:   “伺候得不错,我很满意,下次还点你。”   等向晚起床的时候,那枚尾戒就静静地躺在傅笙的字条上,光华璀璨。   向晚忽然就笑了,有些人就是喜欢把真心混在玩笑话里。   向晚找了条链子,把傅笙的戒指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像个宝贝一样藏在衬衫领子里面,谁都不能碰。   转眼这个大IP就拍完了,后期制作周期很短,抢在最热门的暑期档上映,向晚一下子声名鹊起,很多综艺找上门,但那个时候向晚已经跟着傅笙一起去国外的某个不知名小岛上拍陈导的那个文艺片了。   岛上的生活比较闭塞,但幸好网络已经覆盖了所有角落,每天最舒服的时间,就是拍完戏之后在房间里和傅笙一起刷老片子,或者研究剧本。   傅笙研究剧本很下功夫,各种颜色的笔记把剧本的字里行间填得满满当当,而向晚则不然,她头枕着傅笙的大腿,怎么懒散怎么来。   本来就是一部同性题材的片子,向晚和傅笙在片场里走得近一些也很正常,但小岛上的居民不知道这里在拍什么戏,难得放假的时候他们看见傅笙和向晚手拉手在集市上闲逛,往往会一挑眉,再投来善意的微笑。   影片讲述的是向晚饰演的失意珠宝设计师来小岛上寻找灵感,偶遇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浪漫画家,画家和她不同,她来去如风,从来不会被尘世牵绊,笔下的世界也如她这个人一样灵动有趣。   羡慕和嫉妒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设计师动了歪心思,她试图引诱画家,没想到画家和她一拍即合,两人在海岛上渡过了一段罗曼史,而设计师也终于得偿所愿,她看到画家在画一个设计稿。   画家说,这是她们两个将来婚戒的样式。   设计稿很美,美到让设计师一眼就能看出里面饱含的爱意,她记住了上面每一个惊艳的细节,她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她该回国了。   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真的爱上画家了。   画家已经在兴致勃勃地规划下一场旅行了,可是设计师的公司开始催促她回去,她最终还是没有把画家的设计稿交给公司,公司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要么交稿,要么回来收拾东西走人。   设计师剽窃了画家的设计,她也偷偷定了机票,却在临行前夜坐在行李箱上挣扎了整夜,她无数次点开机票信息,终于在晨光熹微的时候打定主意,把机票退了,行李全部拆包。   去她的公司吧!   她满怀着一腔爱意去找她的画家,却看到保洁员正在收拾退房。画家的画架留在房间里,保洁员说那是客人临走前留给她的礼物。   那个戒指的所有细节终于完成,比她之前看到的更让她惊艳,画家给这副作品取名叫做《许你自由》。   影片的最后,镜头拉到很多年以后,设计师创立了自己的珠宝品牌,她的设计千金难求,她的故事众说纷纭,她一生未婚,她强烈的个人风格被写在教科书上。她有一个呕心沥血的传世之作,网罗全世界最好的材料,历时多年,但她从未打算将那个作品示人。   她对所有好奇的人都说:“那个戒指是一个礼物。”   她一只珍藏着这个礼物,期待着能有一天亲手送给她的爱人,也许那时候她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了,但是尽管如此,她的画家也一定是最风情万种的那一个。   影片在设计师的等待中戛然而止,在一遍一遍打磨剧本的时候,导演和编剧碰撞出了新的火花,这个故事是所有人最喜欢的一版,而主角也从一开始的画家变成了设计师。   影片题材特殊,不像其他的同□□影片一样,让主角在纠结当中探讨自己的性取向,把爱上一个同□□人当作什么沉痛的话题。这部片子的主人公从一开始就完全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同性不是重点,爱才是。   这部影片在国内的上映时间果然被一再推迟,但在国外的电影节上它大放异彩,各路影评人赞不绝口,而向晚也成了杀出影坛的一匹黑马。   向晚重新摘得了影后的桂冠。   就如同傅笙一样,就算命运夺走了她之前积攒的一切,但只要她还是她,她就能很快重新回到她该在的位置。   这就是世界对强者的偏爱。   等捷报传回国内,讨论甚嚣尘上,向晚的作品甚至没能拿到公映的资格,但她给国家捧回了一座小金人。   三个月之后,影片彻底解禁,虽然很多人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看过了盗版资源,但院线上映的第一天,人们还是蜂拥而至。   年底,向晚等来了她迟来的奖赏,她在国内的电影节上,赢得了最佳新人奖,傅笙亲自给她颁奖。   万众瞩目之下,傅笙把奖杯递给她,说:“这是组委会颁给你的。”   然后她摘下了向晚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巧的尾戒。   傅笙单膝下跪,拿出了一枚真正的戒指。   和影片中那个仅存在于设计图上的戒指一模一样,是傅笙跑遍了拍卖行拍下原石,请大师雕琢出来的。   她把戒指套在向晚无名指上,她告诉向晚:“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自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笙向晚番外完。   再写一个《女帝》的重生HE番外,今天没有双更了,容我仔细构思一下。   《高墙》没有番外了,主要是我个人觉得隔着国仇家恨和无数条无辜的人命,我无法想象两个人如何才能心无芥蒂和好如初。   感谢在2021-07-10 23:06:29~2021-07-11 20:0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口嫌体直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女帝番外   女帝漫长而孤独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   她年幼时见过后宫里杀人不见血的争斗, 也见过朝堂上瞬息万变的倾轧,她的母亲告诉她,保命的哲学就是不争。   但她的母亲并没有活得别人更久, 而她在还是个公主的时候就懂得了, 不争只能任人鱼肉, 手里有权势才是活命的依仗。   她的父皇很欣赏她这种刚烈的性子, 甚至还教她骑射, 她和太子师从一个先生,她也学过帝王心术。   她的野心,比她父皇和太子哥哥想象的更大。   她终于成功了, 她亲手杀死了皇兄,女子的绣花鞋第一次踏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 转过身来她就是青史留名的一代女皇。   她平定过外敌, 也镇压过叛乱,她开过国库救济大旱三年的百姓,也曾在朝堂上连斩十几个高官的脑袋。   有人说她残暴, 有人说她牝鸡司晨, 但没关系,她活着的时候,那些人都下了地狱。   只是,她就要死了。   后人想要如何评说她这一生, 她算是管不了了, 临到头来, 女帝没什么放不下的。   除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床头上的珠翠头面,几十年过去了,依旧被她小心养护得漂漂亮亮,她摸了摸上面最大最通透的那颗珠子, 脑海里想到的还是故人单纯灵动的眉眼。   她放不下她的巧巧,但好在,她就要和她相会了。   她用尽全力做了个明君,不知道巧巧看到了没有?   她缓缓闭上眼睛。   *   成德七年正月十五,中元节。   坐在皇帝下手位置的长公主突然睁开眼睛,她错愕地盯着眼前的场景。   宴会到了高潮,台下丝竹声和钟鼓声齐鸣,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子踏着鼓点上台,婀娜明艳,步步生莲。   长公主扣紧了座椅上的玉如意,这一幕和她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巧巧从前就是这样,一个亮相就夺走了她的呼吸。   直到这是,长公主才终于意识到,苍天待她不薄,她居然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她的巧巧还活着,所有的伤害还没来得及造成,巧巧还是那个骄矜明亮的小姑娘!   长公主好像飘到了天上,她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巧巧还活着,她还有机会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巧巧受一点伤害。   “唔......”旁边的皇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睛里透出些许感兴趣的光。   长公主忽然绷紧了脊背,她差点忘了,她这个皇兄对巧巧也是动了心的。   后面的事情和上一世差不多,长公主既然能让皇上忘掉巧巧一次,就能让他忘掉第二次。   对于巧巧来说,她在教坊司里的生活依然平静,从中元节回来,教坊司里那些不安分的女人背地里议论着巧巧肯定能被大官贵人看中了收房,这话让她听见了两次,她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后来渐渐的,也就没人再议论了。   生活中唯一的不同就是巧巧认识了个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听说是长公主的奶娘,说话很有分量,连教坊司的总教习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都吓得腿发软。   巧巧暗笑,她没被达官显贵看中,倒讨了这个嬷嬷的欢心,嬷嬷说自己是奶娘的身份入宫前曾有个女儿,现在如果还活着,约莫也就巧巧这个年纪了。   嬷嬷时常来教坊司看方巧荷,给她带些吃穿用度,尤其三不五时就要给方巧荷送一碟子桃花酥。有了嬷嬷的关照,巧巧在教坊司的摇杆算是硬起来了,虽然她没有仗势欺人的心思,那群姐妹们已经开始争相巴结她了。   转过年来,宫中要外放一批宫女,方巧荷发现自己也在名单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错愕的。当天晚上,那个嬷嬷来看了一眼方巧荷,语重心长地跟她讲,宫里不是这么好待的,能早出去就早出去了。   方巧荷明白了,是这位嬷嬷使了本事,把她塞进了外放宫女的名单里。   “可是......”方巧荷犹豫了,“我要是走了,嬷嬷不就又孤身一人了吗?”   嬷嬷眼神闪烁,这姑娘是个心地纯善又念旧情的好人,一开始主子让她三天两头往教坊司跑护着这么个小姑娘的时候她还不乐意,但久而久之她也看出来了,主子这是对这姑娘上心极了。   可是,这姑娘到现在都不知道,护着她的人究竟是谁。   嬷嬷叹了口气,跟方巧荷说了点本不该说的:“姑娘,深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这一二年,或许就要乱起来了,你出去了,留在里面的人才能放心。”   她拍了拍方巧荷的手,希望方巧荷能听懂。   出宫的那一天,嬷嬷打点了宫人,亲自把方巧荷送到宫门口,等过了搜身那一关,她把一个轻飘飘的小包袱交给方巧荷。   “你喜欢唱戏,就出去了盘个茶馆自己支楞起一个班子,好好过日子。”   方巧荷掂量不出包袱的重量,想着里面或许也不会有多少财物,这是嬷嬷的一片心,她就收下了。   临别时,方巧荷都走出几步了,嬷嬷又硬是把她喊回来了,她一咬牙,跟方巧荷说了实情:“姑娘,其实我没有女儿。”   “是殿下让我时常看顾你,出宫的事也是她一手帮你操办的,她不让我告诉你,但......”嬷嬷苦笑一声:“我不能冒她的功劳。”   方巧荷抿唇,轻声道:“我知道,嬷嬷来看我,还对我这么好,必然是奉了主子的命令。”   她眨了下眼睛,故作俏皮,驱散离别的气氛:“我至今不知长公主殿下为何对我如此爱重,若是有机会,还巴望着嬷嬷来给我引荐一番呢。”   嬷嬷也笑,她其实也搞不懂,长公主为什么自己不敢来见方巧荷,每次嬷嬷提起这事,她都紧张地满院子踱步,绕上半个上午,最后坐会太师椅上,装模做样地捧一杯茶,跟她说:“时候未到。”   然后过不了几天,又专门下厨做一叠桃花酥让她给姑娘送过去。   在嬷嬷看来,长公主就是看上了这个小姑娘,又何需这么复杂呢?把人调到身边养着,也不必这般劳心劳神。   但长公主就是执意要送方巧荷出宫,不仅把她送出去了,还帮她打点好了后半辈子的安稳花销。   方巧荷是晚上在京城的客栈中落了脚,才打开的那个包袱,包袱是不重,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票。   有几张面额巨大的,留着让她压箱底,更多的是提前拆兑成的小额银票,省得她去钱庄兑换时惊动别人。   方巧荷看着,心里发酸,嬷嬷攒不下这么多钱,这必然是她那位殿下送的,钱对于住宫里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这份细心让方巧荷动容。   她其实能隐约猜到嬷嬷背后的人有什么想法,在宫里久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消息都听说过,前朝曾经就有宫妃之间互相磨镜的传闻,长公主寡居在深宫,怕是也动了什么心思。   这之后她很是担惊受怕了几天,连嬷嬷送来的桃花酥都一口没动,还把之前她送来的东西收拾出来,一股脑还了嬷嬷。她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失了耐性,自己就只能被送上她的床。   但现在,那人许了她自由。   方巧荷在京中逗留了半个月,前尘往事就好像断绝了一样,宫里再也没消息传出,终于,她放下戒备,选了个陌生的小城,开起了她的戏班子。   从方巧荷到方老板,她没用多长时间,毕竟她多年的功夫放在那里,任谁听了她的戏不喊一声好?   方巧荷的戏园子蒸蒸日上,白天她雇了相声艺人说书先生当成茶楼,看上去冷冷清清,但晚上一挂牌出去,但凡是方巧荷亲自登台的戏目,场下必然人满为患。   小城里京城很远,消息传过来很慢,她听茶客说起当朝皇帝要逼长公主改嫁时,还很是怔愣一下。   心里猛地一揪,不知道为什么。   打那之后,方老板就嘱咐跑堂的小子,但凡园子里来了外地过来的客人都知会她一声,她免了那人的茶水钱,就想找他打听打听京中的动静。   方巧荷开始后悔,搬到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了。   许是免单的事被传播开了,来方巧荷这喝茶歇脚的外地客人越来越多,他们带来的消息五花八门,甚至有的互相矛盾,方巧荷知道那些人中间应该有不少是来骗吃骗喝的,但她就是放心不下。   再后来,国丧来了,方巧荷听着正值壮年的皇帝驾崩而长公主继承大统的消息,她怔愣了很久。   国丧期间,她的戏园子不能唱了,方巧荷躲在家里思索了好久,她发现她根本不了解长公主,就是现在这位新帝。她并不需要方巧荷的担心,她就像天神一样,能做成许多方巧荷做不成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只会唱戏罢了。   国丧期满,方巧荷的戏园子重新开张,又有自称是外地来的商人进来要求骗吃骗喝,方巧荷冷着脸把人赶了出去。   那人是个暴脾气,当场就要闹开,看方巧荷是一介女流,说话越发不客气。   方巧荷被气得手都抖了,她小本经营本来就讲究和气生财,平日里有什么嫌隙她能忍就忍了,但这次被人指指点点骂到了脸上,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让人去报了官,翘首等着官家来主持公道。   结果官家还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个更蛮横的贵客,那贵客人在二楼包间里,指使着自己的手下把闹事的人打了一顿扔出门外。   随后一把银票撒下去,彻底封住了那人的口。   贵客出手阔绰,事情解决得很快,方巧荷临时决定为这位贵客加演一场,连妆都没卸,方巧荷就上了包间给那位贵客赔罪。   贵客没让方巧荷进门,也不需要她赔罪,只夸方巧荷唱得美极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位贵客频频登门,每次一来就占据二楼左手边的包房,正是方巧荷每次踏着鼓点上台时亮相必看的地方。   这位贵客很捧方巧荷的场,各种包着红绸子的打赏像不要钱一样往台上砸,收到后面,方巧荷都心虚了。   她感激这位贵客,但也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自从上次赔罪被拒之门外之后,方巧荷就默契地再也没试图进过贵客的包间,包间在二楼,方巧荷在台上时眼神总往上面瞟,却从没看清过那人的长相,只见过那人跑上跑下送礼的随从。   仔细想想,那个随从面白无须,竟然有几分像是宫里出来的。   方巧荷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她如临大敌,不管是宫里出来的谁她都招惹不起,她连夜收拾好了那位贵客打赏的贵重财物,用绸布包好装进上好的紫檀木匣子里,趁着下次那贵客又来听戏,她抱着匣子敲开了包间的门。   包间里有屏风掩映,她一眼没能看见贵客在哪,但她看见了别人。   是当初在宫里照拂她的那个嬷嬷。   嬷嬷见着她也大惊失色,按道理方巧荷此时应该在后台梳妆,她以为来的是园子里端茶倒水的下人,这才把门打开了。   “什么人?”屏风后面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嬷嬷还没来得及回应,方巧荷自己绕了过去,私服出巡在小城里任性厮混了月余的女帝陛下慌忙起身,看着方巧荷,自己先红了脸。   “这是......陛下。”嬷嬷捂着眼睛没眼看,干巴巴地提醒方巧荷。   方巧荷慌忙之中醒悟过来,她怎么能这么大胆地直视天颜?她赶紧行礼请罪,还打翻了她抱着的那个紫檀木匣子。   闪亮亮的光鲜玩意儿洒了一地,方巧荷的脸烫得能煎鸡蛋。   她出宫才几年,就能笨手笨脚到这个地步吗?   但是......原来......陛下这么好看啊......   最后是陛下打破了僵局,她亲手把方巧荷扶起来,两个人十分逾矩地对坐在桌边,陛下认真地对方巧荷说:“介绍一下,我叫致夏。”   陛下竟然把自己的闺名告诉了这个方巧荷,嬷嬷惊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咣当一声关上了包间门,把自己也关在了外面。   于礼不合啊!   嬷嬷默念了好几遍,但转念一想,从当年陛下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开始,只要牵扯到这位姑娘,她家陛下又什么时候在乎过礼教吗?   陛下的南下微服私访最终持续了两个月,官员们的奏疏一道一道递上去,第一个月的时候文武百官还急得跳脚,皇上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国事怎么办?   后来他们逐渐回过味来了,这位皇帝并不是他们几道奏疏能拿捏得住的,而国家大事,陛下临走前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连西北战事怎么打都料事如神。   远在千里之外的动静都尽在陛下掌握,难道眼皮底下某些人的动作,她还看不到吗?   对长公主继位不满的一派人暗自心惊,他们甚至怀疑等陛下回京之日,就是他们掉脑袋之时。   他们开始祈祷陛下晚些回宫,但再怎么祈祷,陛下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也左右不了。   两个月之后,皇帝回京了,皇帝满面春风,像是丝毫不介意他们私下里那些低级的小动作。   龙颜大悦,底下人的日子就好过了,但是揣测皇帝究竟为何龙颜大悦,则是一门学问。   难道这位陛下就喜欢江南山水吗?   很久之后,宫里才透出消息,没什么特别的,史上皇帝们微服出巡的收获都差不多。   她不过是很俗气地给自己拐了个媳妇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啊终于写完了,历时将近四个月,当初开文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会收获这么多可爱的读者宝贝们,中间我一度差点放弃,但一想到有你们,我就咬牙继续写下去了,现在终于算是给我自己,也给所有喜欢我的宝贝们一个交代。   非常感谢一路陪伴的大家,也希望我们的缘分不会就这么浅尝辄止,厚着脸皮请大家点一下预收和作收,希望下一本开文的时候还能见到眼熟的大家~   下一本开《和死对头炒cp之后我弯了》,预计不长,纯甜无虐,我一定要写出一篇不虐的甜文来!   再下一本开《我养大的丧尸崽不对劲》,算是冷题材了,希望到时候还会有人看叭~   拜拜喽宝贝们,啵~感谢在2021-07-11 20:00:37~2021-07-12 18:4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月落江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