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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产小少爷又钓又纯
　　作者：晏双笙
　　文案
　　江煦长得皮肤白皙、性格乖顺，是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直到父亲锒铛入狱、母亲投江，他从云端跌入泥潭，父母有意撮合的二代立即翻脸，另结新欢。
　　不久后江煦被父母旧友接回家，意外发现对方独子是大一那年向自己告白被拒的学长。
　　黎父黎母生意忙碌，少有在家，黎行舟看着家里新来的江小少爷，冷着一张脸把他当透明人，互不干涉。
　　他回家，江煦睡眼惺忪往他旁边一坐脑袋靠过来，他去公司，每个人都在他面前夸江煦漂亮又能干。
　　黎行舟：“……”
　　直到某天，他推开房间的门，发现只穿着T恤的江煦倒在沙发上，脸色发红，无意识握住他的手，心漏跳了一拍。
　　很漂亮，很可爱。
　　*
　　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江煦发现，黎行舟不太对劲。
　　他穿衣服，黎行舟要管，他吃冰淇淋黎行舟要管，连他出门跟同学聚会都要随时报备行程。
　　江煦心想黎行舟是不是想把他赶出门。
　　直到那杯酒下肚，他发现不太对劲，撑着最后意识给黎行舟发了条信息，等醒来，他躺在酒店浑身无力，黎行舟正在处理一房间狼藉的“罪证”。
　　*
　　江煦抱着黎行舟衣服站在酒店门口，一辆超跑停在他面前
　　副驾上的发小满脸讥笑，“哟，在这打工呢，江少爷？”
　　驾驶座上的二代盯着江煦，看到江煦脖子上的痕迹，怒从中来，“你就这么贱？”
　　黎行舟从后面上前，伸手把江煦拥入怀里，眼神黑沉，“你们在说谁？”
　　发小、二代：“黎大少爷？”
　　不到一天，全江舟市都知道，黎行舟“金屋藏娇”的大美人是江家小少爷。
　　阅读指南
　　1、黎行舟（攻）vs+江煦（受），小甜文，1V1，双C，HE
　　2、快乐虐渣，不喜勿入，微博@晋江晏双笙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煦、黎行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别钓了，我上钩。
　　立意：只要肯付出就有收获。


第1章 
　　黑色的宾利开进江舟市知名的富人区，缓慢行驶在上山的公路，周边行道树全是从法国移栽的梧桐，连路灯的灯饰都是度假定制。
　　每一户业主的门牌都独一无二，根据业主姓氏或者家族徽章，请大师手工雕刻。
　　耗时耗财，却让这片靠山临江的别墅区，成为了财富的象征。
　　车厢后排坐着一男一女，女人容貌绮丽，尽管从眼里看得出阅历，但容貌却得到时间的厚爱，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穿着一身某蓝血品牌的当季套装，落落大方、干练知性。
　　旁边坐着的男生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是学生，穿着简单的衬衫，托着脸看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像在发呆。
　　风吹进来，掀起额前的头发，露出精致的眉骨和上翘的眼尾。
　　鼻梁纤细挺直，唇色偏浅，漂亮精致的五官，因为杏仁一样的眼型，多了几分少年纯良感。
　　“小煦，你就当是在自己家，不用不好意思，知道吗？有什么问题就跟阿姨说。”
　　颜慈看着江煦，满眼心疼，语气亲和说：“小煦，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念书，知道吗？”
　　闻言江煦回过头来，朝颜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颜姨，我知道的，你放心。”
　　去哪都一样，反正没差。
　　如果能让父亲放心，那住进颜慈家里，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你真乖，从小到大都很乖，成绩也好，长得又讨人喜欢。”颜慈拉着江煦的手，感叹了一句，“以后，有我和你黎叔叔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谢谢颜姨。”江煦看着颜慈，表情一如既往的乖巧。
　　直到车开进花园停稳，颜慈都在安抚着江煦，生怕他不适应来到家里后的生活。
　　尽管他没有这种想法，但看着颜慈，还是不忍拒绝、打断。
　　颜慈夫妻是他父母多年好友，相识于微末，夫妻俩创业受挫时，他父母曾毫不犹豫的出手帮助。
　　他知道，颜慈照顾自己，更多是是念在当年的那点恩。
　　尤其是颜慈夫妻这几年把总公司迁到江舟市，两家人联系比以前少了很多。
　　颜慈出手帮他还清债务，接他到家里住，安排好一切，他拒绝不了颜慈的好意。
　　司机说：“夫人，江少爷，可以下车了。”
　　前排司机提醒之后，先行下车为两人拉开车门，又向走过来的住家保姆和管家低声说了几句，后备箱里的行李被搬了出来。
　　“小煦，我和你叔叔平时可能会有点忙，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颜慈亲昵地拉着江煦往客厅走，“我带你先熟悉一下家里，然后你去换衣服，今天——”
　　想到什么，颜慈收住后面的话。
　　担忧地看着江煦，又说：“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
　　“谢谢颜姨。”江煦并不拒绝，任由颜慈拉着自己走进客厅。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看到花园里有种玫瑰，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他看着有点眼熟，以前也种过。
　　不过不要紧，以后会知道的。
　　只要黎家不送他离开，以后或许就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好像也不赖，有一个疼爱自己的长辈，还有一个事业强大的长辈，听上去，他的人生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未来还是一片光明。
　　黎桁夫妻是近几年把业务迁回江舟市，如今不仅事业版图强大，而且来历也不小。
　　当年夫妻俩创业受挫，更多原因是与父母理念不合。
　　和家里的矛盾一直延续到下一辈人出生，才逐渐好转。
　　不少人对黎家忌惮，有事业受到牵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黎家不仅是在商界有影响力，更是红圈里的老一辈。
　　黎老爷子可是有一等功在身的人，如今身体硬朗得很，八十多岁，还能天天舞剑。
　　家里园丁和厨娘在花园里闲聊，看着颜慈身后的江煦，小声议论起来。
　　早听说江家小少爷长得好看，从小被家里宠到大，想不到真人更好看，眉清目秀、身材清俊，像是昂扬生长的翠竹。
　　就是可惜了，以后不能从政，直接断了这条路。
　　“我和你叔叔一般住在二楼，一楼是家里管家、保姆和厨娘、园丁住的，他们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你喊叔和姨就好。”
　　颜慈领着江煦来到二楼，“家里有泳池和健身房，你要是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去，花房里的花你要是喜欢，让老林帮你摘，他脾气怪得很，看不得别人糟蹋他的花。”
　　“好。”
　　江煦说：“那些花很漂亮。”
　　“他要是听到你这句话，肯定会爱死你的。”颜慈小说一句，又拉着他上三楼，“这里是三楼，空间很大，有一间图书室和琴房，旁边有露台，你的房间是靠近露台的，另一间是我家那小子的。”
　　两家认识多年，江煦自然听说过颜慈和黎桁的独子。
　　不过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面，因为对方比他大四岁，读书的时候，总是比他要高四个年级，所以等他上初中，对方已经上高中。
　　等他上到高中，对方已经上大学。
　　所以几乎没什么印象，只是偶尔过节拜访会碰到几面。
　　都过了这么多年，谁还记得。
　　“楼梯往上是阁楼，存放一些杂物，都是那小子的东西，之前他一个人住一层，地方都不够他放。”
　　颜慈没有注意到江煦走神，吐槽了一句，“你不用管他，接管了公司一部分业务，工作狂又不爱说话，打小牛脾气，不知道像了谁。”
　　“我们会好好相处的。”江煦不是一个喜欢招惹麻烦的人，也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
　　父母从小就很宠爱他，他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来自父母的宠爱。
　　但父母也教会他，不能随便拒绝别人的好意，更不要给人添麻烦，要做一个乖小孩，别人家的小孩。
　　所以他从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人，什么叛逆期，他没有经历过。
　　不管是亲戚还是长辈，都很喜欢他。
　　经常拿他去教育家里的孩子，无非是说些「你不能学一学」的话，从小到大，他都快听得腻了。
　　“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乖？”颜慈是南方林城人，性格直爽，对朋友更是掏心掏肺，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那一套。
　　父母是从北方去当地开发，属于工业迁徙的二代。
　　得益于上一辈人的努力，所以一出生就有不错的条件，直到遇上黎桁，两人叛逆得不喜欢父母安排的工作，一块在外创业。
　　两边父母都是一心向国家的人，狠下心不管他们，才有了受惠于江煦父母的事。
　　直至孩子出生，关系才逐渐缓和。
　　颜慈父母在前几年相继离开，这才意识到陪伴家人的重要，才把事业逐渐转移到江舟市，陪伴黎桁的父亲。
　　“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都是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布置。”颜慈拉着江煦推开房间的门，“你这里的阳台是连着露台的，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到时候让工人来改造下，隔开也安全些。”
　　房间的审美完全按照江煦的房间布置，甚至有种一比一还原的错觉。
　　不过比起以前，更温馨，而且色彩也更暖。
　　站在房门口，江煦一直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恍然扫了一圈，迟疑了几秒才踏进去。
　　“颜姨，不用麻烦了，这样，我很喜欢。”
　　转头看向颜慈，江煦脸上有了自然的笑，“这样就好。”
　　闻言颜慈表情怔了怔，看着江煦和他母亲十分像的脸，又想起了那个灿烂如花的好友，却——
　　再也见不到了。
　　江煦长得很像母亲，从小就被别人开玩笑说，长得像个小姑娘。
　　唇红齿白，要不是上高中个头长到快一米八，大概走在街上，还是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女生。
　　“小煦。”
　　颜慈看着江煦，认真问：“可不可以答应阿姨一件事？”
　　站在桌旁的江煦，收回落在书架上的目光，有些疑惑看向颜慈，“颜姨，你说。”
　　“阿姨知道不能让你一下接受这里是你的家，但阿姨永远都会把你当成家人，自己的孩子来照顾，所以，不管有什么事，哪怕你觉得不好意思，嫌麻烦，都可以和我商量。”
　　颜慈性格直爽，不代表她没有观察力，神经粗。
　　从上车到现在，江煦符合每一位家长心里中完美小孩的表现。
　　但她觉得江煦并没有真正的接纳他们要成为一家人这件事，原本也不该强求，因为不是一家人。
　　可是——
　　她是真的想要照顾这个孩子。
　　打心眼里心疼江煦。
　　“颜姨，我会的。”
　　略有怔忪，但江煦认真地点头，“我不会见外的。”
　　颜慈在心里叹了声，发现江煦似乎真的没有意识到无形的距离感。
　　慢慢来，这件事不能强求。
　　江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江煦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她可以慢慢让江煦敞开心扉。
　　“好，你能这么想，我就很高兴了，走，我带你去花园里转转，还是你想去后面看看泳池的位置？对了，家里有一条阿拉斯加，很听话的。”
　　阿拉斯加？
　　江煦愣了一下，“阿拉斯加很好，很忠心。”
　　“尽管小区治安很完善，但动物的敏锐是人类不能感受的，所以——”
　　颜慈挽着江煦的胳膊，“很快放暑假了吧？”
　　“嗯。”江煦回答：“还有半个月，这段时间要准备期末作业。”
　　美院的期末作业分为理论考试和期末作品。
　　理论部分他并不担心，只是最近没有什么灵感，期末作品还有半个月提交，他还没开始动笔。
　　其实，这半年来，他都没有什么灵感，连老师都察觉出来，问他要不要调整后再继续上课。
　　他拒绝了，硬着头皮完成了这学期的课，但期末作品交不出，基本等于挂科。
　　走到楼梯口，旁边的那间房门忽然打开。
　　江煦一愣，颜慈也被吓了一跳。
　　高大的男人几乎要有门那么高，肩宽窄腰，穿着黑色的T恤和灰色长裤，黑发有些凌乱，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极度不耐烦地气场。
　　狭长的凤眸扫了一眼江煦，完全没多留意，挺直的鼻梁下是紧绷着的薄唇。
　　“妈，我还在倒时差。”
　　言外之意，你们刚才的动静，吵到他休息了。
　　颜慈松开拉着江煦的手，瞪圆眼睛，和刚才温柔的样子判若两人，“黎行舟，你倒时差倒了三天，你在国外干了什么？”
　　“并购案，很麻烦。”
　　黎行舟言简意赅说了句，目光瞥见江煦站在楼梯口，眼神放空，已经在发呆。
　　眉头皱紧，对江煦的态度很不满。
　　颜慈为了江煦搬进来，前前后后忙了半个月，连公司的事情都全部交给黎桁，现在江煦是什么态度？
　　他知道江家的事情，但也不该浪费别人的好意。
　　“他就是江煦？”
　　“你怎么说话？亏得你年纪大一些，他是小煦，以后住在家里，是家里人，你身为哥哥，要多照顾一些，不要任性。”
　　好似一直放空的江煦却接过话，朝着颜慈笑了起来，“颜姨，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颜慈瞬间被安抚，立即收起表情，“好，我知道。”
　　黎行舟：“……”
　　到底谁才是姓黎？谁才是真正的母子啊？
　　黎行舟好像很不欢迎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江煦想了想，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黎行舟的态度。
　　作为家里独子，从小受到全家人关注，现在来了一个外人，分走了父母的关心，的确难以接受。
　　不过是占有欲作祟，可以理解。
　　秉着作客的礼貌，江煦保持唇角上扬的弧度，主动向黎行舟点头示意。
　　黎行舟被江煦的笑容晃得有些不自在，别开眼，结果发现颜慈眼里完全没有自己。
　　转身要进门时，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
　　“爸让我提醒你，下午的会你不能缺席，你还有一个小时准备。”
　　盯着黎行舟转身的动作，江煦脑中忽然闪现一段早被以往的记忆片段。
　　微眯了下眼睛，很快眼里闪过笑意。
　　他想起来，他在初中后，还见过一次黎行舟。
　　作者有话说：
　　下本接档《低级o被高级Alpha缠上后》
　　迟宁在联邦是人人厌弃的低级Omega，信息素弱到几乎没有。
　　在家族里，人娇体弱，迟家人心疼他所以百般宠溺，就怕他自卑想不开就在迟宁以为自己要单身一辈子时，联邦最年轻的上将向迟家提出了联姻。
　　结婚第一晚，这位信息素封顶的Alpha没回家。
　　迟宁：果然被嫌弃了。
　　迟宁郁郁寡欢，想着如何维系夫夫感情。
　　结果一觉醒来，发现顶级Alpha被抬着进来，俊美的脸苍白如纸，吓得指尖颤抖，扑上前哭了起来。
　　楚绍琛：“别哭。”
　　迟宁漂亮的眼睛含着水雾：“你别死呀，我不想守寡。”
　　漂亮的Omega衣不解带亲自照顾受伤的Alpha，连药都要吹好了喂到他嘴里，眼睛每天红得像兔子。
　　副将每隔两天来汇报工作，被迫塞了一嘴狗粮。
　　“你看他担心我担心得睡不好。”
　　“哭起来好漂亮，漂亮也是我的，以后你不用来了。”
　　“太可爱了，我得忍住，他还小。”
　　副将：我真的会谢，这工作汇报谁爱来谁来；
　　迟宁躲在被子里，开着小兔子灯，津津有味翻着小说，他都看了一星期，这个系列太好看了，低级Omega逆天改命，把Alpha通通嘎了；
　　被子猛地被掀开，迟宁一哆嗦，书飞了出去，进了楚绍琛的手里；
　　楚绍琛挑眉：“如何征服一个禁欲Alpha？”
　　迟宁：“……”
　　迟宁拉下睡衣领，“老、老公，我脖子有点痒，你帮我看看？”
　　娇甜小话痨戏精受（草莓）x 强势腹黑老婆奴攻（蓝冰柏）


第2章 
　　颜慈有重要会议必须参加，领着江煦熟悉了家里后，匆匆回到房间换衣服，然后让司机送自己去公司。
　　她一走，江煦跟其余人打了招呼，从花园回到家里。
　　去别人家里做客，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不要打扰到别人，更不要认为自己是主人。
　　黎桁和颜慈夫妻对他好，他记人情，也会做一个听话孩子。
　　绕过客厅，走到楼梯口，忽然看到楼梯一侧墙面的照片。
　　黎桁、颜慈和黎行舟的合照，还有很多黎行舟小时候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黎行舟毕业时候的照片。
　　鼻梁挺直、凤眸狭长，即使还是学生，却浑身上下都透着高不可攀的气场。
　　他在照片前站着仔细端详了会儿，确定自己刚才没有认错。
　　是黎行舟。想不到还真是黎行舟。
　　唇角牵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江煦转身，笑容有一瞬间凝固。
　　眼里的情绪尽数被掩去，保持着得体、客气的笑容，向站在三楼楼梯口的人点头示意。
　　“我只是觉得这些照片有点意思，所以才多看了会儿。”
　　“如果冒犯到你的话，那很抱歉。”
　　保持距离又客套的两句话，既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又率先道歉，完全不给黎行舟发难的机会。
　　黎行舟嘴角动了动，居高临下看着江煦。
　　因为视角的缘故，江煦整个人看上去和一个小时前不太一样。
　　明明衣服都没换，人还是那个人，但黎行舟却很抵触和江煦的独处。
　　他的毕业照有那么好看？
　　黎行舟目光扫过自己的毕业照，穿着学士服，站在发言台后，那是毕业生代表讲话。
　　颜慈和黎桁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帮自己拍下来的。
　　“随你。”
　　黎行舟终于挪动脚，从楼梯下来，身上已经换成了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似乎打算去健身。
　　刚才颜慈带他去熟悉环境的时候，健身房和游泳池是挨在一起的。
　　健身房的整面玻璃刚好对着游泳池，可以清楚看到游泳池内的水波荡漾。
　　“颜姨说，晚饭我们自己解决，今天厨娘要请半天假。”
　　江煦突然想到颜慈走的时候的交代，手比嘴快，拉住黎行舟，“你——”
　　“松手。”
　　黎行舟语气很冷，不等江煦说完直接打断。
　　闻言江煦一怔，茫然地松了手。
　　他得罪黎行舟了？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猛地想起他是真的得罪过黎行舟。
　　那年他大一，从入校到过了一个学期，因为外貌和专业排名，美院里大部分人都喜欢调侃他，还给了一个院草的头衔。
　　从进校追求者就没有少过，得知他喜欢同性后，不仅没解决问题，反而有不少男生来告白。
　　他倒是没有感觉，因为家里觉得他还小，至少要毕业后再谈恋爱，或者说等以后再安排门当户对的。
　　对此他不怎么介意，反正也没有喜欢的人。
　　结果有一天，他和同学从图书馆回宿舍路上，被一个大高个堵住，对方说了句「同学，我喜欢你」。
　　晚上十点多，学校里行道树过多，影影绰绰间，他只匆忙瞥了眼对方，丢下一句「抱歉，我不打算早恋」就被室友拉走。
　　要不是刚才看到黎行舟，觉得眼熟，他估计都记不起来这件事。
　　黎行舟，告白被拒。
　　对这种天之骄子来说，是很难接受。
　　看自己不顺眼就更正常了。
　　“抱歉，我只是习惯了。”
　　大学宿舍氛围很好，而且他年纪小，整个宿舍基本把他当弟弟看，又都是直男，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些小习惯。
　　听到他搬出宿舍，另外三个人问东问西，直到听说了他是住到颜慈家里，才总算放人。
　　他倒不是因为学校那些传言搬出宿舍，只是马上要大四，他想提前看看有没有实习，住在学校有门禁不怎么方便。
　　另外就是父亲叮嘱，他要听颜慈的话。
　　习惯？
　　习惯什么，习惯和别人拉拉扯扯吗？
　　黎行舟眉头压得更低，不理会江煦，径直下楼。
　　真是麻烦，看上去像纸片一样薄薄的，那手腕他稍微用力都能折断。
　　大步走进健身房，脱下身上的T恤，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背心。
　　一米九一的个头，肩宽腿长，尽管运动健身，但肌肉并不会虬结、膨胀，而是紧实的贴合在骨骼上，像是模特身形。
　　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设置好跑速和时常，黎行舟压下心里的不耐烦，专注健身。
　　那个江煦，他见过。
　　在大学里。
　　大四下半学期，所有的课程基本结束，除了一部分需要进行实验的专业，或者是学科需要继续上课外，大部分人都已经到校外实习。
　　有天宿舍聚餐，桌上有人提议，干脆回宿舍住一晚，来个宿舍夜话。
　　他正好没什么事，就同意了。
　　谁知道这帮人，没一个正经的，玩什么大冒险，都没有真心话选项，输的必须要去完成一件事。
　　他运气好，基本没输，偏偏在快要到宿舍的时候，输了一把。
　　那帮损友二话不说，直接让他这位即将毕业的经管系校草去给人告白，对象还得他们挑。
　　挑了半天，他都快睡着，旁边三个人疯了一样摇他。
　　懒懒地抬眼看过去，就看到有两个人从转角走过来，身高差不多，但左边那个明显更扎眼。
　　“美院的院草，厉害了，听说他喜欢你，老二，你快去，去了说不定成就一段佳话。”
　　什么鬼东西，喜欢他？
　　他们都没见过。
　　“磨叽什么，告个白又不少块肉。”
　　然后，他上去了，告白倒是没有告白成。
　　人家正牌男友在旁边，他告白不是正大光明挖墙脚？
　　难怪前几天颜慈在念叨江煦的时候，他觉得这名字耳熟，原来是他。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黎行舟调了速度，一边走一边拿毛巾擦干，又撩起背心下摆，习惯地想要擦一擦，结果一偏头，余光扫到江煦站在健身房门口。
　　黎行舟心里直接彪了句脏话，放下衣服。
　　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冷眸扫过去，黎行舟保持着慢走的动作，微抬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门口江煦愣了愣，发现黎行舟突然警惕的样子，很像是遇见危险的动物，突然警惕。
　　默默叹了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我来换衣服。”
　　“颜姨说，游泳池的水刚换过。”
　　“我没出声是因为不想打扰你，不过好像还是打扰到你了，下次我注意。”
　　一连三句话，堵死了黎行舟每一条可以反驳的路。
　　拿着浴巾，江煦往更衣室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当年对黎行舟造成的阴影太大。
　　听颜慈说，黎行舟从来不带女朋友回家，也没有来往比较频繁的异性朋友。
　　难道是因为他？
　　尽管他不太喜欢黎行舟这种性格，但颜慈对他很好，所以尽量和黎行舟不起冲突，免得让颜慈为难。
　　“你腹肌练得很好看。”
　　这样夸，黎行舟应该会高兴吧？
　　男生除了比大小，对于身材、外貌也很介意。
　　评价过于私密的地方，会显得唐突，至于外貌，黎行舟应该很自行，所以——
　　从一个美术生角度，夸一下身材，会比较适合。
　　黎行舟定在原地，要不是及时关掉跑步机，可能会当场摔倒。
　　一个喜欢同性的男人，夸一个男人的腹肌，这什么意思？
　　——听说他喜欢你。
　　——成就一段佳话。
　　黎行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都离家出走。
　　江煦喜欢他。
　　所以刚才是在故意夸他，想要撩他。
　　胆子太大了。
　　难怪之前爸妈去游说那么久，江煦不肯搬来，却在自己回国后的第三天，就搬了进来。
　　深吸一口气，黎行舟拿着毛巾下了跑步机，决定去旁边再做几组拉伸。
　　走到器材前，弯腰再起身，旁边更衣室的江煦走了出来。
　　又长又直又白的双腿从面前走过，细嫩的脚踝两根手指能圈住，黑色的人字拖衬得脚背白得晃眼。
　　黎行舟听到自己大脑里，有根弦逐渐绷紧，发出濒临断裂的低鸣。
　　再吸了口气，直起腰，就看到江煦套着一件很大的T恤，从旁边过去，后颈因为太过纤细，能看到微微凸起的颈骨。
　　绷紧到极限的弦，「啪」一下断了。
　　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江煦的背影，看着江煦脱下身上的T恤，身上黑色的平角泳裤包裹着比例恰好的腰臀，后背线条流畅，腰窝明显。
　　午后的阳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连江煦身上都像是泛着一层光。
　　黎行舟看着江煦跃入水中，就像是月亮落进了水面，又像是一条鱼，在水面下自由得像另外一个人。
　　不知不觉盯着江煦游了一个来回，黎行舟发现江煦从水下跃起，双臂撑在岸边，隐隐有抬头的样子，立即收回视线。
　　心口莫名发烫，连手心都出了汗。
　　太明显了，在自己来健身房的时候去游泳。
　　难道江煦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喜欢他了吗？
　　突然而来的口干舌燥，让黎行舟扫了眼那堆器材，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转身进更衣间打算冲个澡，然后开车出门。
　　原本约好今晚有个聚餐，宿舍那帮人都在江舟市，之前基本保持一月聚一次。
　　但他因为公司并购的问题，在国外待了快三个月，所以今晚说好了他请客。
　　黎行舟完全没想起来刚才江煦的话，推开淋浴间的门，瞬间嗅到了一股很明显的山茶花味道。
　　是沐浴露。
　　还有点熟悉。
　　手碰到开关，黎行舟脱下身上衣服，腹部肌肉紧实，人鱼线练得正好，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家里沐浴露不是山茶花的。
　　江煦刚才来这里换过衣服。
　　所以，浴室里味道是江煦的。
　　黎行舟被自己的推论震得愣在原地，突然觉得整个淋浴间里的气氛都变了。
　　仿佛随处都透着江煦的味道。
　　真够奇怪，江煦游泳前洗澡，这是什么习惯？
　　忍着浑身上下的不自在，飞快冲完澡，黎行舟围着浴巾出来，想了想，又去拿了一件浴袍穿上。
　　家里不止他一个人，江煦住进来了，还是注意一点好。
　　拴上腰带，黎行舟迈着长腿回到健身房，瞥了眼已经坐在游泳池边玩水的江煦。
　　肩上披着浴巾，手撑在身侧，两条腿就在水里晃来晃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推开玻璃门，黎行舟刚打算从旁边绕回家里。
　　“汪，汪汪——”
　　狗叫声倏然响起，黎行舟转头，就看到自家那条阿拉斯加，朝着江煦狂奔过去。
　　眨眼功夫，连人带狗一起掉进了游泳池。
　　黎行舟脑袋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跳进水里，往下一沉。
　　睁眼看清江煦在哪，黎行舟几下游过去，伸手圈着他的腰，往身上带，紧跟着浮出水面。
　　太瘦了。
　　单手搂着绰绰有余。
　　发现江煦紧闭着眼，身上在抖，黎行舟蹙眉，踢了一脚旁边还在转圈，一脸兴奋的阿拉斯加。
　　幸好他在，不然江煦出事了，他怎么交代？
　　“你有没有事？”
　　“呃……”他是不是要叫医生？
　　麻烦，怎么像玻璃娃娃一样娇贵。
　　在黎行舟准备喊人打家庭医生电话前，江煦终于睁眼开口，语调却冷得像是刚结块的冰。
　　“没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泳池的声音引来家里的老园丁和管家，匆匆跑过来，就看到黎行舟单手环着江煦的腰，站在泳池旁，低着头像是在说话。
　　早已成家，有儿有女的两人当即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看上去自家少爷很像是占人便宜的登徒子。
　　两位当事人浑然不觉，反而默契地保持沉默。
　　江煦眼里的淡漠逐渐隐去，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温和，看向身边还搂着自己的黎行舟。
　　“谢谢。”
　　黎行舟回过神，黑着脸松了手。
　　手心离开那截腰，风吹过来，吹散了残留的细腻触感。
　　无意识动了动手指，转头去看旁边趴着的阿拉斯加。
　　“你闯祸了。”
　　黎行舟声线偏低，但不会给人沉闷感，反而有种舒朗的感觉。
　　微垂着眼伸手戳了一下阿拉斯加的头，“小心颜女士回来，找你算账。”
　　从颜慈的态度看，他觉得不仅阿拉斯加的地位岌岌可危，他也差不多。
　　颜女士偏心得太明显。
　　引狼入室。
　　不知道颜女士知道江煦喜欢男人，而且还在追求他儿子，会怎么想。
　　“呜呜。”
　　阿拉斯加被骂了一句，委屈地垂着脑袋去找江煦安慰。
　　只是它低估了自己的身材和重量，脑袋往前一拱，正打算从矮台下来的江煦，直接踩空。
　　脚踝发出一声轻响，江煦倒吸一口气，往后仰去。
　　“少爷，江少爷——”
　　管家和老园丁上前一步，忍不住喊了一声。
　　黎行舟的注意力本来就在江煦身上，人才刚往后倒，手已经伸出手，捞着腰往怀里带。
　　低头发现江煦脸疼得皱在一起，“你是不是不知道死活？”
　　尽管已经出现惯性扭伤，过后恢复期比较短，但扭着的时候也是真的疼。
　　疼得心口抽疼，眼泪打转。
　　“疼。”
　　猫儿叫似的声音飘进黎行舟耳朵，高大的身体有一瞬僵硬。
　　江煦脚腕疼得有点站不住，蹙着眉犹豫看向黎行舟，想了想说：“我们能不能先上楼，我有点站不住。”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自己——”
　　“少逞能。”
　　黎行舟黑着脸，深吸一口气，瞥了眼江煦疼得扭曲的脸，看向老园丁和管家，“他脚扭伤，家里有喷雾吗？”
　　管家立即回答，“有有有。”
　　黎行舟摇头，经历一番内心挣扎，放弃了一样把人打横抱起来，低声警告，“不要乱撒娇。”
　　倏地腾空被抱起，江煦慌忙伸手抓住黎行舟胳膊。
　　头顶问号，他什么时候撒娇了？
　　瞥了眼黎行舟的表情，他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和对方争论，免得黎行舟生气。
　　经过管家和园丁，他注意到两位上了年纪的人表情，默默闭上眼，把脸往黎行舟胸前转。
　　用这个姿势抱人，太容易引起误会。
　　老园丁姓林，大家都喊他林伯，有儿有女，还有孙子，不过在黎家待习惯了，除了想回家的时候，基本都待在这里。
　　管家姓张，更像是黎桁的生活助理，两人工作忙，所以家里的大小事情，连小时候黎行舟的功课、生活都是他在照顾。
　　“张叔，麻烦你帮忙把家里的药箱拿到他房间。”
　　“好，不过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扭伤可能会伤到骨头，不是小事。”
　　黎行舟正在犹豫，反而是江煦先开口。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平时偶尔会扭到，一般两三天就好了。”
　　张叔有点犹豫，颜慈离开前特地交代，让他多注意江煦，一定要照顾好江煦。
　　还叮嘱江煦性格比较内向，来家里肯定不愿意添麻烦，所以要重视。
　　在黎家工作多年，他少有看到颜慈这么看重谁，连黎行舟小时候都没有这待遇。
　　下意识看向黎行舟，等黎行舟决定。
　　黎行舟腾出一只手去检查江煦脚腕的伤，听到他的吸气声，放轻力道。
　　“不用，没伤到骨头。”
　　江煦被黎行舟危险的动作吓到，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下意识地伸手攀住黎行舟肩膀。
　　“放心，不会摔下去。”
　　黎行舟像有读心术一样，解释了一句，换成两手抱着，然后蹙了下眉。
　　好轻。
　　江煦看着怎么都快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抱着这么轻，难道江家出事半年来，没吃过饱饭？
　　如果是这样，颜女士急急忙忙把人带回来也情有可原。
　　江煦紧紧攀着黎行舟的肩膀，感觉到黎行舟又腾出手去推门，心跟着提起来，直到被放到床边坐下，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很怕摔倒？”
　　“我只是比较怕疼。”
　　他是真的怕疼，从小到大都怕。
　　后来他查了一下，可能是痛觉神经比别人发达，稍微磕碰一下，痛感都比别人强烈。
　　手撑着床沿，动了动脚，疼得皱起了眉。
　　周一应该可以好，不然他从这里去学校，又要麻烦别人。
　　“那个，黎行舟你不用管我，等张叔拿了药箱上来，我自己——”
　　“别乱动。”
　　闻言江煦愣住，倒是没再说话。
　　几年前他拒绝了黎行舟，现在黎行舟还能不计较帮自己忙，足以见得家教很好。
　　所以之前那些行为，只是像护食的大型犬，和阿拉斯加一样看着唬人。
　　只是要在黎家长期住下去，或许还是得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
　　可是他总不能告诉黎行舟那是误会，尤其黎行舟自己都装作没发生过，他主动开口，像是揭人伤疤的炫耀。
　　苦恼地咬了下唇，看一眼蹲在面前的黎行舟，又叹了一口气。
　　张叔拎着药箱进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黎行舟蹲在江煦面前，眉头紧皱地捏着脚踝，另一个手撑在床边，咬着唇忍痛，脸色煞白，表情苦恼。
　　有一个念头飞快闪过，没能抓住。
　　身为生活助理和管家，他有些惊讶黎行舟会对外人这么亲近。
　　“少爷，药箱拿来了，需要我帮忙吗？”
　　黎行舟摇头，接过药箱，单膝跪在地上，从药箱里拿出喷雾。
　　“你去忙。”
　　“其实我自己可以——”
　　“那你轻点，我怕疼。”
　　突然被握着脚腕抬起来，江煦整个人往后仰，勉强才稳住，疼得眼底蓄满了水光，费力地撑着身体，伸长脖子看黎行舟。
　　受伤的那只脚踩在黎行舟膝盖上，比起刚才，脚踝整个已经肿起来，稍微碰一下都疼。
　　宽厚的手掌缓慢覆上去，抬眼看着红了眼睛的江煦，黎行舟问：“要揉开。”
　　江煦瞪大眼，下意识想拒绝黎行舟的提议，悄悄缩回脚，才动了一下就被对方一把握住小腿。
　　紧抿着唇，别开脸攥紧床单。
　　黎行舟已经帮了他不少忙，还是不要添乱，忍一忍就好了。
　　“已经肿起来，必须要揉开，我下手可能比较重。”
　　“没关系。”
　　黎行舟挑了下眉，意外发现江煦明明怕得手都在抖，还要死撑的样子，比规规矩矩的样子要生动。
　　“还是你要自己来？”
　　莫名地问了一句，像是要试探什么。
　　闻言江煦点点头，在心里松了口气，“好。”
　　“还有刚才的事，谢谢你。”
　　“那我走了。”
　　作势放下喷雾要离开，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江煦的反应。
　　才站起来，就看到江煦低下头，拿着喷雾，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脚，一边伸手去碰扭伤处。
　　头发挡住了眼睛，那双拿惯画笔的手，白皙修长。
　　身上浴巾裹着上半身，纤细而精致的锁骨，因为动作的关系，变得更明显。
　　再往下——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很轻的一声吸气。
　　「啪」一声，黎行舟心里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
　　“别再乱动，不然要多养一周。”
　　语气里夹杂着无奈，重新蹲下，宽厚的手掌轻而易举固定住乱动的脚。
　　抬眼诧异地看向黎行舟，江煦轻眨一下眼睛。
　　不太懂黎行舟为什么突然又要回来帮忙，其实他对这种小伤，已经能很熟练的处理。
　　“我只是不想我妈回来担心。”
　　“呃……”江煦「嗯」了声，低着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时间接近傍晚，云梦山笼罩在一片夕阳、晚霞中，镀了一层金光。
　　黎行舟看着昏昏欲睡的江煦，收拾好药箱和绷带，动了动有些麻的腿站起来。
　　这也能睡得着，像猪一样。
　　走到床边，小腿靠着床，柔软的布料贴着腿，垂眸盯着江煦。
　　眼角的皮肤很薄，或许是疼得，还泛着一片浅浅的红色。
　　纤细的手指，拽着浴巾，眉尖蹙着，偏过头睡得不是很踏实。
　　所以，江煦喜欢自己什么？
　　小时候没见过里面，就因为大学里单方面的见过自己几次就喜欢上，也很离谱。
　　不过不重要，这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江煦只不过是借住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今天管江煦，是因为颜慈特意交代。
　　加上大山闯祸，他作为大山的主人，不能置之不理。
　　瞥一眼睡着的人，黎行舟冷漠给他拉上被子，再轻轻带上门离开。
　　药箱交给张叔，径直回了卧室，这个点来不及去聚餐，干脆在群里发消息不去了，下次再约。
　　【舟行：今天有事，不去了，单算我的。】
　　【李sir：什么？你不来了？我们还打算问问你出国一趟，有没有遇上真命天女。】
　　【冯帅：你怎么回事？中午不说好了吗？不会是你家里安排了相亲对象吧？】
　　【舟行：不是，家里有人。】
　　另外两人看着屏幕里这句话，仿佛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黎行舟家里有人？
　　卧槽！
　　他们这个宿舍里的万年寡王，居然不声不响的找了个对象？
　　【李sir：卧槽！老二，你怎么就有人了？啊，我不是说你不该有，得是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你连聚会都不参加，在家里当好男人啊！】
　　【冯帅：我好好奇，快快快，给哥们分享一下，究竟是什么女神能俘获你的那颗无情又冷酷的事业心！】
　　黎行舟无语地看着记录，正要把手机放下，就看到一直没说话的赵靖分享了一个链接。
　　“惊天大秘密！美院院草今天被个富婆接走了，那个车我查了，一千多万！”
　　链接标题是这么写的，话题感十足，只要有好奇心，都会想点进去吃口瓜。
　　【立青：里面有照片，也太夸张了，他也是倒霉，之前被捧得那么高，又是天才，又是院草，现在是墙倒众人推？】
　　【李sir：江家的事闹得不小，人家也挺可怜的，现在还没二十，以后怎么过啊，唉。】
　　【冯帅：老二呢？他应该知道一些吧，不是说以前有过生意往来，不过我觉得，老二这种人，至今还是处男就离谱。】
　　【立青：老二这叫禁欲系，等遇上他对象，说不定就是天雷勾地火，撒开了吃。】
　　天雷本人，黎行舟看着弹出来的新消息通知，想退群了。
　　黑眸一沉，继续浏览帖子。
　　帖子里什么猜测都有，甚至还有不少被江煦拒绝过的人回复。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岭之花，人间甜豆，原来卖屁股啊。”
　　“人家是富婆，卖什么屁股？这叫高级鸭。”
　　“艹，我去年跟他告白，他一副不谈恋爱的正经样子，我还以为——好恶心。”
　　“人家就是傍个富婆，你们没有这个颜值，好酸啊。”
　　“楼上也想当鸭？”
　　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不过有几条一看就是一个人回复的。
　　黎行舟迅速浏览了一遍帖子，关掉切回聊天页面。
　　【舟行：（红包）】
　　【舟行：帖子评论下，这件事子虚乌有。】
　　【李sir：这么大红包？你行啊，怎么回事？你真认识江煦？】
　　【立青：我记得我们毕业那年，你是不是跟人家也告白了？不会吧，你从那时候就暗恋到现在。】
　　【冯帅：这叫什么？为爱掷千金。】
　　【舟行：那是我妈，你们是不是没带脑子？】
　　发完这句话，黎行舟把手里放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颜慈是个成功企业家，也接受过一些访问，不过这几年因为黎老爷子的缘故，低调很多。
　　照片都是几年前，加上帖子里那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所以吃瓜的人还不知道，这是颜慈。
　　发帖子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被拒绝过，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也过于无耻。
　　——
　　另一间房，江煦被风吹醒，揉着头坐起来，迷迷糊糊忘记脚上的伤。
　　才动了下，脚腕立即一阵钻心的疼。
　　那点睡意瞬间消失殆尽，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黎行舟帮自己盖的？
　　他什么时候睡着都不记得了，就记得疼，然后……
　　掀开被子，把浴巾扔到一边。
　　江煦单脚蹦到衣柜旁，不太方便换裤子，干脆就套了上衣。
　　反正在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明天好点再换也没事，晚饭他也不饿，不用下楼。
　　刚套好衣服，手机就响了。
　　江煦接了电话：“童童？”
　　童言乔：“我的宝！你终于接电话，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有人在学校论坛给你，说你被富婆包养，我现在正在举报他们，帮你澄清！”
　　江煦皱眉，“富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被富婆包养了，而且他——
　　“你是说今天发的？”
　　“那不然呢！你今天不是从宿舍搬走吗？早上还没什么事，下午就有傻逼来闹事了，那账号我查不到，ip是校外的。”
　　颜慈的确是富婆，不过不是包养，非要说，只能算是收养。
　　指尖在被子上划来划去，像是在画什么东西。
　　习惯地想要盘腿，结果一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江江，你怎么了？”
　　“没，下楼不小心扭了一下脚。”
　　童言乔：“没什么大事吧？这个月底还有最后一次写生，不能缺席的。”
　　江煦摇头，“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
　　想了下说：“帖子你别管，你堵不住别人的嘴。”
　　童言乔看着帖子越来越多回复，有几个不怎么眼熟的ID竟然在帮江煦说话，刚失落的心一下兴奋起来。
　　“有人在帮你说话诶！看来我们学校论坛也是有聪明人的嘛！”
　　江煦抬一下眉，“嗯。”
　　听出江煦的情绪不高，童言乔问：“叔叔阿姨这个朋友家里，你还习惯吗？要是不习惯的话，回寝室住也一样，明年我说服我爸妈，我可以在外面住，你就跟我住。”
　　“没有，颜姨对我很好。”
　　颜慈对他真的很好，好到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面对。
　　“童童，你对黎行舟有印象吗？”
　　“谁？！”
　　“没有就算了，你不要去管那些——”
　　童言乔忽然叫了一声，“怎么可能没有，那可是我们学校经管系的大神，而且大学四年年年票选第一的校草！他们毕业典礼的时候，我还去了，不过你没去。”
　　童言乔和江煦从初中就认识，念到大学都在一所学校。
　　不过现在不在一个系，只是偶尔会过来蹭课。
　　“等等，你怎么突然提到他呀？”
　　“呃……”江煦沉默了下，才开口。
　　“颜姨的儿子，是黎行舟。”
　　童言乔：“……”
　　“你还能搬回来吗？”
　　江煦：“？？”
　　什么意思？
　　“孤男寡男，他万一忍不住对你出手了怎么办？你本来搬出去就是躲周衡那个傻逼，现在——”
　　“你不是很崇拜他？”
　　童言乔呸了声，“那不一样，你不知道吗？黎行舟没谈过恋爱，我猜可能是因为相处不到位，到现在你这么个大漂亮天天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能不心动吗？”
　　江煦面无表情听童言乔胡言乱语，心想这种猜想完全不可能发生。
　　黎行舟快讨厌死他了，怎么可能喜欢他？
　　尤其他当初无心的拒绝，可能是导致黎行舟单身多年的罪魁祸首，是个人都不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吧。
　　“你说帖子会不会是周衡发的？你今天搬走后，他来找过你，我听你们宿舍人说的。”
　　“他去找过我？”
　　“嗯。”
　　童言乔那边有开门声，“宝！我不跟你说了，拜拜，爱你！”
　　江煦轻笑了声，“好，我也爱你。”
　　电话刚挂断，门口方向出来一声轻响。
　　“啪嗒。”
　　是锁打开的声音。
　　门外握着门把手的黎行舟，表情难看，收回手，敲了一下门。
　　江煦不明所以，“请进。”
　　刚打完电话，心情不错，语调上扬带着愉悦。
　　黎行舟黑着脸推开门，站在那里，“下楼，吃饭。——我也爱你。
　　爱谁？
　　肯定不可能是江煦父母，也不可能是颜慈。
　　普通朋友，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不会爱来爱去，还那么开心。
　　一边追求自己，一边跟别人卿卿我我，他怎么没看出来江煦这么能耐。
　　表情变得更冷，松了手转身要走。
　　“那个，我不去吃了。”
　　“打电话能饱？”
　　“呃，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自己下楼比较麻烦，也不饿就不麻烦——”
　　“我不是人？”
　　江煦一头雾水，不知道黎行舟怎么跟吃了枪子一样。
　　维持着礼貌，“那麻烦你了，爱你。”
　　糟了，这句话没过脑，黎行舟不会摔门而去吧？
　　唉，他是不是得说点挽救一下。
　　黎行舟身体一僵，打量着面前的江煦，咬了咬牙。
　　他绝对不能被江煦蛊惑，这种手段，太低级了。
　　见一个爱一个，就这么缺爱吗？
　　“裤子在哪？”
　　“啊？”
　　“穿裤子，我抱你下去。”
　　嗳？黎行舟竟然没有摔门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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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只是脚腕扭到，江煦还不至于真让黎行舟帮自己穿裤子。
　　那也太不像话了，黎行舟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过脑子的话。
　　最后他自己拿着裤子套上，瞄了眼黎行舟，见黎行舟站在那里，偏着头一副讨厌的样子，心想下回还是不要麻烦黎行舟。
　　被迫照顾一个讨厌的人，肯定是折磨。
　　所以最后他拒绝了黎行舟打算抱他下去的提议，自己慢慢扶着护栏下楼。
　　尽管不如黎行舟的提议来得方便，但被人抱来抱去也很不像话。
　　就是不知道怎么，黎行舟看上去表情更难看了。
　　直到周末快过完，江煦都在反省自己那天是不是无意戳中了黎行舟的伤心事。
　　以后还是尽量避开，这样皆大欢喜。
　　不过整个周末，因为脚伤他都没出过门。
　　颜慈知道他受伤，第一反应就是问黎行舟是不是欺负他了。
　　江煦回想了一下当天的事，觉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黎行舟，连忙否认，担心颜慈因为太顾及自己刚搬过来的感受，忽略了黎行舟。
　　对黎行舟而言，自己本来也是外人。
　　帮是情面，不帮也没有什么指摘的，人之常情。
　　网上那篇帖子后来水贴太多，直接被封，这两天他上去看了看，已经没有什么人提起。
　　只不过等他回学校上课，肯定少不了有人在背后议论。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从半年前家里出事到现在，该不该习惯，都已经过去。
　　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
　　“小煦，明天你是不是要去学校上课？”
　　颜慈用公筷给江煦夹了一块肉，“你多吃一点，看你瘦成这样。”
　　旁边黎桁端着碗，见颜慈和江煦的互动，眼里有些感动。
　　黎行舟十岁前，他们夫妻都很忙，几乎把孩子丢给了家里保姆带，后来好不容易闲下来，黎行舟已经变得很独立。
　　母慈子孝的场景，几乎从没出现在他们家饭桌上，更别提什么一家三口亲密无间。
　　好在黎行舟理解他们，所以家人之间的关系是另一种和谐，比较像是朋友。
　　“小煦，明天我和你阿姨送你去学校，你几点下课，要是赶不上，让司机去接你。”黎桁关心问：“你看你，才来两天，脚就崴了，大山平时跟行舟呆惯了，以为人人都跟行舟一样经得起撞。”
　　黎桁身高也不低，有一米八二，颜慈有一米七，夫妻两人基因显然属于优秀一列，但也没想到，黎行舟能长到一米九一。
　　幸好大二之后不再长个，否则真要考虑是不是可以去打职业篮球。
　　黎行舟端着碗，味同嚼蜡。
　　到底谁才是亲儿子？
　　连大山这条他爸亲自养大的狗都变成了「疯狗」不懂事，他算什么？
　　自我分析一顿，黎行舟瞥了眼端着碗，吃饭细嚼慢咽的江煦，勉强接受颜慈在饭桌上过于强烈的母性光辉。
　　是太瘦了。
　　风一吹，感觉能被卷跑。
　　“那麻烦黎叔和颜姨，我明天早上九点的课，晚上可能要晚一点，大概八点，因为有些作业要和同学一起讨论。”
　　江煦并不拒绝，反而坦率答应。
　　他知道拒绝也没什么用，对颜慈和黎桁而言，他们是受人之托，必定会对自己加倍的好。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只需要安心接受这份好意，就足够了。
　　“八点，那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来接你，不行就让司机。”颜慈笑得一脸宠溺，“你还要不要再喝一碗汤？”
　　“这里还有，我一会儿再盛。”
　　“好，那你慢点吃，别呛着。”
　　等吃完晚饭，颜慈和黎桁的习惯是去散步消食，原本打算带江煦一起，顺便熟悉一下小区。
　　云梦山是江舟市的富人区，不少知名企业家都住在这里，要么是二代要么是三代，或者白手起家的一代。
　　平时很少会私下往来，但江煦父母才出事不久，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江煦。
　　把江煦带在身边，无意中被人撞见，那很快这件事情会传开，比他们特地带着江煦去应酬要好很多。
　　但周末是黎老爷子的生日，把江煦带去，一定程度上能让江煦以后在圈子里好过些。
　　至少不会有人在随便编排他家里的事。
　　案子还在审理，最终结果还没出来，至少需要一年到两年时间，至少得在这期间保护好江煦。
　　“那你乖乖在家，看会儿电视早点睡，明天我给你做牛肉粉，当初——”颜慈收住话，表情凝固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当初我喜欢吃，还特地去问了老师傅怎么做。”
　　“颜姨，辛苦你了。”
　　“哪里辛苦，你可比行舟听话多了。”
　　正欲回房间处理并购案收尾事宜的黎行舟，停下脚步，垂着眼看客厅里的三人。
　　行，他是外人。
　　江煦感受到一道视线从楼梯那边直直飞过来，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等颜慈和黎桁走了后，江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连什么时候黎行舟过来都没注意到，电视被关掉了才反应过来。
　　不解看向黎行舟，眼里写着疑惑。
　　黎行舟站在沙发旁，俯视着他，“不想看，不用逼着自己看。”
　　江煦点头，“嗯。”
　　扶着沙发站起来，表情淡淡的，“那我回房间睡觉了，晚安。”
　　莫名的，黎行舟突然有些烦躁，尤其是看到江煦脸上的表情时，躁意直冲大脑。
　　“你以前也是这样？”
　　黎行舟看着楼梯上的背影，“不管什么，只要是别人给你的，你都可以接受？”
　　江煦连停顿都没有，继续往上走，只是在打开房间门的时候，有几秒的迟疑。
　　可以接受，为什么不接受？
　　接受别人的善意和怜爱，维持着别人希望的样子，并不难。
　　相反，他可以做个完美的小孩，得到长辈与旁人的称赞，一举两得，为什么不？
　　晚上窗外的风有点大，大概是因为六月雨季来临，所以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半夜电闪雷鸣。
　　盖着被子，江煦睡得不太踏实，一直半梦半醒，稍微一动，脚又疼得难受，梦里就会更难受，如同翻倍一样。
　　直到早上七点多醒来，暴雨停歇，还留有一条缝的窗户，飘来一阵一阵的青草香。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等整个人清醒过来，江煦才掀开被子去洗漱。
　　经过两天的休息，脚腕只要不碰到其实不怎么疼。
　　把东西放进书包，他拎着书包推开房门，碰巧对面的门也正好打开，不过黎行舟和前两天都不太一样。
　　换上了衬衫、西裤，头发往后梳起来，露出锋芒外露的眉眼，压迫感和冷冽感更强。
　　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进，尤其是身高和肩宽带来的压迫。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还有整个周末，江煦忽然意识到，黎行舟跟自己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家早脱离了校园，可以独自带团队去国外处理并购案。
　　而自己还要依赖父母旧友的照顾，才能在江舟市好过一些。
　　难怪黎行舟昨晚会那么问，毕竟对黎行舟而言，他只要做自己，就足够了。
　　想着江煦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脚看，心里有些沉闷，却不会觉得沮丧。
　　人和人不一样，他又不是黎行舟，为什么非得放在一起比？
　　人可不是工厂批量生产的零件，不合格、不一样就要淘汰。
　　听到脚步声逐渐小声，江煦抬头，对面的人果然已经下楼，弯了弯眼角，背着书包，小心翼翼下楼。
　　“嗳，儿子，你不吃早饭再走吗？”
　　“有早会，公司里会解决。”
　　颜慈站在餐桌旁，盯着黎行舟背影，又听到汽车引擎声，无奈摇头。
　　转身时发现江煦站在楼梯口，扬起笑容，“小煦，你慢点不要再碰到脚，我给你去拿碗，今天这个牛肉粉，你叔叔可说了，味道很正宗。”
　　江煦点头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
　　等颜慈拿了碗过来，两只手去接，拿着筷子把整碗粉一根不剩全吃完。
　　看向颜慈时，见颜慈一脸欣慰，放下筷子揉了一下胃，“特别好吃。”
　　“还是你懂事，那臭小子一大早说去开早会，我和你叔叔都还没去，他去开什么早会？”
　　颜慈吐槽了一句，看了眼时间，没有自己收拾碗，反而是跟江煦说了声，上楼去换衣服，打算出门。
　　住家保姆等颜慈走了，收拾好厨房后，出来收拾餐桌。
　　“江少爷，你——”
　　话还没说完，发现江煦脸色发白，连忙问：“江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江煦顾不上脚伤，站起来往厨房里走，立即接了一杯冷水，迅速灌下去，才缓过劲来。
　　捏紧杯子，江煦小口喘着气，“李阿姨，我没事，只是刚才噎着了一下。”
　　“那就好，还以为你怎么，吓得我差点要叫夫人了。”
　　放下手里杯子，江煦不好意思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刚才吃得太快，所以噎着，那我出去了，晚上见。”
　　走出厨房，餐厅和客厅都没有人，江煦脸上的笑容褪去，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拿出手机上了论坛，之前的帖子被删掉，但是那个用户还在。
　　点开童言乔发来的链接，江煦指尖滑动，眼神平静如水。
　　“小煦，再过十分钟出门，可以吗？”
　　楼上传来颜慈的声音，江煦收起手机，答应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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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车停在学校东门，江煦从车里下来，动了一下脚，发现好多了，试着放在地上也不怎么疼，心里松了口气。
　　应该再过一两天就能彻底好，到时候就不用麻烦颜慈送自己到学校。
　　颜慈放下车窗，看着路边的江煦，不怎么放心。
　　“小煦，要不要请个假，你这样子怎么去上课？要是再弄伤，肯定比现在要耽误得久。”
　　不等江煦开口，旁边黎桁就先说：“哪有你这样劝孩子不上学的，小煦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你心疼孩子可以，但也得尊重人家的意思。”
　　“就你懂。”颜慈白了他一眼，继续叮嘱江煦，“那你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们打电话，还有言乔那孩子，和你一起长大，我们赶不过来，你也不要害羞，知道吗？”
　　江煦站在路边，耐心听完颜慈的话，然后点点头。
　　“颜姨，你和黎叔放心，言乔一会儿就过来，今天我们的课时间差不多，基本都在一起。”
　　“那就好，那我们走了。”颜慈听到童言乔会来，放心了不少。
　　目送车离开，江煦庆幸今天车是开在东门，而且相比较那天来接自己的车，今天这辆车就低调了不少。
　　拿出手机，刚打算给童言乔发信息，肩膀就被拍了下。
　　回头发现是童言乔，江煦摁灭屏幕，“童童。”
　　“刚才那个就是黎行舟父母吧？竟然送你来学校，看来我不用担心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了，只是要担心你会不会被黎行舟拐走。”
　　童言乔伸手，“书包给我，你真是，脚伤了还要来。”
　　“待在家里也是无聊，不如来学校，而且我期末作业还没动笔，换个地方可能会有灵感。”
　　这句是真心话，他再不动笔，可能就完不成。
　　画画这事，灵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经常为了一幅画，等灵感一个月，最后熬夜两天画完，都是常事。
　　童言乔扶着江煦，打量着他，发现才过了一个周末，江煦好像又不一样了。
　　“江江，你和黎行舟——”
　　“单纯的住在一个屋檐下，你不要乱想。”
　　认识时间太长的坏处就是，对方一开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和黎行舟那是上辈子不认识，下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我不乱说，也不乱想，不过周衡没再给你打电话吗？”童言乔想到周衡，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傻逼，从去年开始就在追江煦。
　　一开始还挺正常，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江煦家里有事后，就变样了，每次在江煦面前，看似是在追求，实则是在贬低江煦抬高自己，然后一副除了他，不可能有人再接受江煦的样子。
　　从前江家生意还在，一个圈子里，不少知道江煦喜欢同性后，还想要撮合结亲。
　　在江家出事前一个月，就有人牵线介绍了一个，江煦秉着礼貌去见了一面，对方见到江煦后，很满意，当即要了联系方式。
　　江煦对这种事不排斥也不反对，何况对方外在条件和家世都很符合父母的心意，表现得也很绅士，所以给了联系方式。
　　后面两次见面，去听歌剧、看艺术展，对方依旧绅士。
　　然而江家一出事，对方就找上门，趁着江家一团乱的时候，提了条件，要江煦也要江家的开发技术，被江煦赶出去。
　　转头对方就跟江煦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一起，并且在江煦母亲出事那天，私发了一张两人在江边拥抱的照片。
　　“江江，你怎么了？”
　　童言乔担心的声音，把江煦从记忆里拉回现实。
　　从东门走到教学楼，时间正好八点五十。
　　两人来得不算早，位置只有前排，好在他们不怎么介意，直接入座，拿出书来。
　　“谢谢你啊，今天没课还要来陪我上课。”
　　“谁让你是我的宝贝呢，你跟我还这么客气？我要生气了。”
　　童言乔长得不高，但因为比例好，性格又开朗，从小到大都特别招人喜欢。
　　后排坐着的人，听到童言乔的话，忍不住笑。
　　“对不起，同学你说这句话，真的有点好笑，我们院草，竟然是你的宝贝，你是不是说反了？”
　　“要你管，我说你不好好上课，听我们说话干什么？”
　　童言乔回头瞪了一眼，靠近江煦小声说：“江江，你们院里是不是出现这种人的概率比较高？”
　　江煦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好在教授走了进来，及时制止了问题的存在。
　　尽管前两天论坛帖子闹得沸沸扬扬，但大家不至于在江煦面前讨论，尤其这堂课是专业大课，一上一上午，不听是损失。
　　等下课就是中午，有心思八卦，也要先等去吃饭再说。
　　反倒是江煦的舍友，下课就拎着书挤到前排来。
　　“晚上小组讨论你还来吗？”
　　“嗯。”
　　“那……周衡也在，要不我们线上和你开？”
　　“不用。”
　　江煦摇头，看着舍友，“放心，他在不在，我都会去，总不能一直躲着他，再说，问题不是我的，为什么是我躲？”
　　有问题的人是周衡，不是他。
　　凭什么他要躲起来？何况周衡现在也未必会找他麻烦。
　　“行，你不介意就好，说真的，学校论坛里怎么会有这种人渣，看图说话这种事小学生都不做了，要不是你跟我们说，不去理，真想去把帖子炸了。”
　　“就是，江江你干嘛不让我们去跟那些人说，事情不是那样。”
　　“那些王八羔子，追你的时候一个个说得好听，结果随便一个人说了几句话，立即变脸，老子画画的速度都赶不上他们变脸的速度。”
　　“你那速度，乌龟都比你快。”
　　“少来，我哪里不行？这不是最近没灵感，期末作业还交不交得出来都是回事。”
　　熟悉的拌嘴，让江煦猛然回到了刚入校那段时间。
　　神情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托着脸颊看三个人拌嘴，再加上童言乔在旁边添油加醋，直接把开贴的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骂了一遍。
　　等到晚上小组讨论的时候，大家都在教室里，各自讨论自己的课题。
　　因为不止是要交个人作业，还有每个小组都要选一个课题进行分析、拆解。
　　下午六点多，教室里就有不少人，等到七点基本一个班全都到期。
　　童言乔抱着自己的专业书坐在一边，默默拿着笔涂涂改改，不时看一眼正在搜集资料的江煦，确定江煦没有脚疼，又继续看书。
　　等资料收集得差不多，就是要分板块去论证分析，分到四个人头上，内容也不少。
　　“这部分给我，我比较擅长。”
　　“那背景给我吧。”
　　“行，那我就要作者分析了。”
　　“嗯，差不多可以了。”
　　四个人迅速分好工，各自交换了一下大概的时间，打算周三的时候碰一遍，周五前完成，尽量留有时间再调整。
　　作业分开，江煦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陌生号码，大概是从十分钟前打进来，一共打了三个。
　　担心是黎家的司机来接自己，江煦把桌上东西往包里一装，叫上童言乔，一边往外在一边回拨过去。
　　压低声音跟舍友说：“叶哥，有事电话联系。”
　　“你慢点。”叶然点头，示意童言乔看好江煦。
　　江煦比了一个手势，立即跟上去，还差点被桌子绊倒。
　　出了教室，那边电话也已经接通，不过却不是黎家的司机，而是一个出乎江煦预料的人。
　　“我在东门等你。”
　　“嗯。”
　　童言乔敏锐地发现江煦情绪不对，皱眉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江江，你可不要吓我，我胆小。”
　　闻言江煦安抚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有人来接我，我忘记了。”
　　约定好的八点，是自己先忘了。
　　也不怪黎行舟语气里夹杂着不耐烦，换作是他打了几个电话打不通，也会开始不耐烦。
　　“吓我一跳，那我陪你过去，等会我从东门回宿舍还近一点。”
　　“麻烦你了，等我脚好了，请你去吃大餐。”
　　“那我要吃超级多，全部你买单。”
　　“没问题。”
　　两人说着话往东门那边走，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跟在他们后面。
　　从教学楼到东门，走路要二十分钟。
　　童言乔在学校里找了一辆共享自行车，扫码直接载着江煦过去，他倒不是嫌浪费时间，是怕黎家的司机来接人，等太久会对江煦不好。
　　坐自行车显然快了很多，到东门也才八点半不到。
　　江煦老远就看到站在车旁的黎行舟，那么高的个子，想不看见都难。
　　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套衣服，靠着车门，手插在兜里，不少人经过时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一眼。
　　但大部分人只是好奇，没有恶意揣测。
　　江煦走过去，点了一下头，呼吸有些喘，“抱歉，我讨论小组作业，忘了看时间。”
　　“司机去接爸妈。”
　　黎行舟表情不变，只是看到江煦和童言乔一起过来的时候，亲密无间的样子，皱了下眉。
　　这又是谁？
　　看上去和江煦很亲密，刚在坐在自行车上，还环着腰。
　　眉头压着，黎行舟看了一眼旁边墙上的爬山虎，生命力一如既往地茂盛，比当年他在校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停好车的童言乔往这边走来，还来不及多想，就有一个人从自己旁边走过。
　　好眼熟，他是不是——
　　童言乔倏地反应过来，瞬间吓得愣在原地。
　　是周衡，能不眼熟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不好意思让黎行舟再等自己，江煦看了眼那边还在锁车的童言乔，抱着来不及放进书包的书，有些懊恼。
　　早知道是黎行舟来接自己，他一定调十个闹钟。
　　比起亏欠颜慈和黎桁的人情，他更不愿意麻烦黎行舟。
　　“我跟童童说一声，你要不要先去车上？”
　　“嗯。”
　　黎行舟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车外等，在车里吹空调不必在外面吹热风好？
　　听到江煦的话，立即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回到车内。
　　人坐进了车内，但心还在车外。
　　隔着车窗，黎行舟看着江煦往童言乔那边走，结果突然有个人从出现，拦住了江煦。
　　手立即放在门上，刚要按下按钮，黎行舟猛地停下。
　　他在干什么？
　　说不定只是认识的人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同学之间打个招呼——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窗外插曲的黎行舟，忽然看到半路冒出来的那个人有点不对劲，情绪很激动。
　　童言乔张开手护着江煦，偏偏矮了一截，只能气急败坏地说了几句什么，他听不见。
　　怎么回事？
　　难道是找麻烦的？
　　莫名想起周六论坛那篇帖子，尽管后来他找到管理删了，可是十几万的浏览量，不知道多少人看过。
　　帖子里其余的发言他不清楚是真是假，但从一张图片就判定江煦跟被富婆包养，那就纯属空口白话。
　　污蔑人。
　　“江煦，我说过，你跟我在一起，我一样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你何必要委屈自己去跟女人在一起？”
　　周衡上前一步，被童言乔拦住，碍于周围还有人，压着脾气，“难道我不够好？”
　　什么鬼。
　　他和谁在一起，需要周衡过问？
　　良好的修养让江煦维持着脾气，尽量克制语气，“这和你无关。”
　　“那和谁有关？跟要接你的人有关？”
　　周衡看向那台车，不过几百万的车，有什么了不起，他一样可以开。
　　“那又是你另外一个姘头？换得真快，是不是——”
　　“周衡，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江江不喜欢你，那是你不配，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就你这样的，谁看得上？”
　　童言乔气得要死，仰着脖子凶回去，“你再闹，我要叫保安了。”
　　“那你叫，你看看是看我热闹还是看他热闹？”
　　周衡家里也算有钱，在江舟市也有不少产业。
　　家里之前跟江家有生意往来，所以才认识江煦。
　　江煦长得好看，又听话懂事，很讨人喜欢，他就喜欢这样的，一直穷追不舍。
　　从大二到现在马上大四，江家出事后，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但江煦却一口拒绝。
　　明明江煦之前和他关系还算亲近，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凭什么？江煦现在一无所谓，难道他还不够？
　　直到那天他看到江煦被接走，整个周末都不在宿舍，去打听才知道江煦搬出宿舍，他发短信、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一直等到今天，他才堵到江煦。
　　“你也是喜欢我的，你肯定喜欢我，不然怎么会愿意给我过生日，我这两年的生日会你都参加，还给我准备了手工礼物。”
　　原来是这样吗？
　　江煦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衡一直缠着自己，而且非要自己承认喜欢他。
　　脚腕隐隐作痛，控制着表情，努力不让童言乔看出来担心。
　　“每一个邀请我参加的生日宴我都有去。”
　　江家风光时，多少人想要拉拢，所以从他这位好脾气又性格好的小少爷入手，同龄人的生日宴，是最好的机会。
　　夸张的时候，他一个星期去过三个生日趴，不过他基本都是待到九点就走。
　　“那些手工礼物，每个人都有。”
　　江煦平静看着周衡，“我拒绝过你很多次，每一次都告诉你，我们只适合做朋友，我对你没有恋人的喜欢。”
　　周衡对他告白过很多次，他每一次都很认真的拒绝。
　　他不明白，周衡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他的拒绝不作数，只是在欲拒还迎。
　　“不可能，你……”
　　周衡盯着江煦，表情一变，像是昏了头，推开面前的童言乔，去抓江煦的手。
　　指尖才碰到书页，就被旁边突然出现的力道，直接拽着甩到了墙上。
　　爬山虎的藤叶，立即抖落碎屑。
　　全砸在周衡身上，一时间变得极为狼狈。
　　江煦往后退，脚踩在地上，承了重，疼得皱起眉。
　　意料中的推攘没出现，反而是有一股很淡的山茶花味道。
　　惊讶抬头看去，黎行舟站在他面前，冷冷瞥了一眼周衡，下颌绷紧，整个人透着不悦。
　　“我——”
　　“脚不要了？”
　　江煦一听，心里那点感动瞬间七零八碎，默默叹了一声，然后摇头。
　　“不是。”
　　“还有，谢谢你。”
　　“江煦，你就是这么贱？又当女人，又当男人，是不是还要把自己往那些老头子床上送？”
　　周衡看着黎行舟高大的背影，无能狂怒，“你爸还关在里面，你妈尸骨未寒，你就忙着卖身，是不是——”
　　黎行舟身上忽然漫开的压迫，犹如一道无形得墙，从上砸下来，连空气都变得紧绷。
　　朝周衡迈了一步，黎行舟眼神冷漠，垂眼看着他。
　　“周衡？”
　　“关你屁事，你知不知道他周六才上了女人的车？”周衡梗着脖子嘴硬，“你喜欢？你知不知道他上了多少人的床，学校里都知道——”
　　黎行舟出拳又快又狠，直接打得周衡歪倒在地上。
　　抬脚踢了一下他膝盖，“体院的？”
　　周衡猛地变了脸，“你想干什么？我可以告你——”
　　“没什么，体院的就这点能耐，有点吃惊。”
　　黎行舟说完，看了眼旁边童言乔。
　　“他我带走了。”
　　童言乔傻眼，愣愣地点了一下头，看看地上起不来的周衡，又看看那边单脚疼得冒汗的江煦。
　　好家伙，黎行舟原来是这种人设吗？
　　他以前果然是有眼不识泰山。
　　刚才那一拳，没个几年不良大哥经验，打不出来。
　　转身目光落在江煦身上，明明疼得脸色发白，还要一声不吭。
　　这么能忍？
　　那之前喊什么疼。
　　才碰一下都喊疼，娇气给谁看？
　　空气里飘来一声很轻的痛呼，黎行舟解开两颗扣子，有些烦躁。
　　“回家。”
　　“嗯。”
　　江煦忍着疼，就要往车那边走，还没蹦出一步，就被人从旁边直接抱起来。
　　身体一下腾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对方胳膊。
　　“你——”
　　“等你蹦到车那里，太阳都要出来了。”
　　江煦：“……”
　　黎行舟当他弱智吗？
　　他就算是蜗牛，太阳出来前，也能爬到车门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江煦一愣，他是不是被黎行舟传染了，为什么要去思考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问题关键在，黎行舟一个行走的人形地标，在学校东门抱着他上车，明天学校论坛能传出一百零八个版本。
　　他还有一年才毕业，还不想被学校思教处谈话。
　　算了，装死好了。
　　彻底放弃挣扎，乖乖被黎行舟抱回车上。
　　“放心。”
　　“论坛不会有什么事。”
　　连着两句好似安慰的话，明明语气平常，却被江煦听出了安抚的意味。
　　脸颊靠着衬衫，能听到黎行舟的心跳声。
　　莫名地，江煦感觉到心安。
　　黎行舟把江煦放到副驾，弯腰看了一下他的脚，等再抬头时，江煦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心跳倏然加快，刚才落在心口的呼吸，像是延迟有了反应。
　　“江煦。”
　　“啊？”
　　“没什么。”
　　江煦：“？？”
　　他确定以及肯定，黎行舟这个人，高大的形象，永远维持不了三分钟。
　　不过刚才教训周衡的样子，他很能理解为什么以前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黎行舟了。
　　的确是天生的条件好。
　　家世优良、长相一流、学习天赋点满，加上这身材，很难不让人喜欢。
　　哪怕没有机会，能当一天男朋友，都是赚了。
　　靠着椅背，脸偏向窗外，看着外面移动的街道，意识开始逐渐恍惚。
　　“周衡的话，你在意？”
　　“不会。”
　　前半句是事实，后半句是瞎编。
　　他需要在意什么？
　　父亲入狱，母亲投江，他当时站在江边等待搜救，拿着手机接到警方电话，心里比秦江的水还要平静。
　　之后打理母亲丧事，又要配合调查，清算资产。
　　幸好是寒假，不然请三个月的假期，他大概可以申请留级再多读一年。
　　他已经不怎么记得当时的感受，就记得冬天特别冷，是他过过最冷的一个冬天。
　　差一点，他也没能走出那个冬天。
　　“那就好。”黎行舟开着车，不时用余光扫过江煦。
　　江煦安静靠着不说话的时候，很像是一尊娃娃。
　　摆在玻璃橱窗里，拧上发条，就会发出好听的旋律，跳出动人的舞姿。
　　没有人能知道，江煦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能连江煦自己都没意识到，家庭变故对他的影响。
　　潜移默化，悄无声息。
　　车开回云梦山别墅区，停进车库。
　　黎行舟把睡着的江煦抱下车，看到林伯和老叔都在，朝两人点头示意，抱着人往楼上房间去。
　　车库里没有司机的车，颜慈和黎桁还没回来。
　　也好，免得江煦这样子，以颜慈的性格肯定会担心。
　　用脚踢开房间的门，把人放到床上，然后脱掉鞋袜。
　　黎行舟从浴室出来，看了眼手里的毛巾，陷入了沉思。
　　他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江煦？
　　连大山他都没亲自洗过几次，那是快七年的感情。
　　而他和江煦，真正意义上才不过认识两天。
　　小时候记忆模糊到基本没有，所以更不存在什么青梅竹马。
　　十分钟后，黎行舟把人塞到被子里。
　　书包、手机全放到桌上，正打算离开，手机亮了。
　　来电显示：宝贝。
　　宝贝？
　　黎行舟的脚像是被定在地板上。
　　擅自接别人电话不好，可万一要是有什么急事呢？
　　黎行舟看着坚持不懈的来电显示，只花了几秒就说服自己，按下了接听。
　　“你找江煦？”
　　“呃……”电话那边突然陷入沉默，黎行舟皱起眉。
　　难道真是那天和江煦打电话的人？
　　晚上十点多钟，他替江煦接了电话，的确很容易令人误会。
　　“他睡了。”
　　“啊！！”童言乔从椅子上猛地弹坐起来，吓得旁边正打游戏的室友一跳。
　　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天，竟然是黎行舟接的电话。
　　才一个周末而已，就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同住一个房间吗？
　　好家伙，那还瞒着他说没有什么，这哪里是没有什么，分明是太有什么了！
　　都一个房间了，那不得吃干抹净？
　　尤其黎行舟看上去身材那么好，又禁欲这么多年，开荤了肯定打不住。
　　他家白菜哪里经得住啃？！
　　“是我，今天我送江江去见你，他跟我说了，他暂住在你们家，谢谢你今天出头帮我家江江啊。”
　　你们家，我家，江江……
　　黎行舟脸色一下沉了。
　　“对了，我叫童言乔，我和江江认识有十年了。”
　　“他是不是睡了？”
　　好吵。
　　黎行舟抿着唇，瞥了一眼床上睡着的江煦，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倒好，他跟童言乔两个人打电话，这位左拥右抱的人，睡得还挺香。
　　就算追求他没有确定关系，也不能一边跟童言乔在一起，一边追他。
　　“嗯，睡了。”
　　“那就好，那我也睡了。”
　　黎行舟：“？？”
　　什么叫「我也睡了」，难道身为男朋友，不该关心一下为什么江煦会半夜跟他在一个房间吗？
　　还是——
　　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想在黎行舟脑中形成。
　　难道江煦和童言乔也没在一起？
　　双线并行，都不确定关系，这样就可以享受两边的关心。
　　黎行舟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睡梦中的江煦。
　　手机放回到桌上，正打算离开，结果正好江煦翻了个身。
　　大概是因为太热，胳膊从被子里伸出，舔了一下嘴唇。
　　又伸出一条腿，勾着被子。
　　黎行舟脑中噼里啪啦炸开一堆烟花，心里也突然变得不上不下，像是有根羽毛飘来飘去。
　　喉结咽动，只用了一秒，迅速退出房间，并且关上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习惯性扭伤唯一的好处就是，好得快。
　　等到了周三小组开会的时候，江煦已经能自己正常走路，只是不能跑跳。
　　小组作业进度正常，而且比预计的要快一点，所以开会之后，大半时间都是在八卦。
　　江煦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点开了之前教授帮忙介绍一个兼职联系方式。
　　他这两天想了一下，还是尽快搬出去住比较好。
　　连理由他都想好了，方便学习，离学校比较近。
　　实在不行，就回宿舍住。
　　周衡这一阵不再给他发骚扰短信，也不给他打电话，甚至不出现在他面前，论坛也很干净，连那天晚上的事情都没有人讨论。
　　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黎行舟，还是因为知难而退。
　　总之，周衡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
　　他之前搬出宿舍的一个原因也随即消失，所以搬回来住也没什么。
　　“江江，你一直在走神，怎么了？”
　　叶然是宿舍里年纪最大的，和女朋友感情稳定，决定毕业就领证，然后不要孩子。
　　对江煦一开始态度还好，是大一下学期，他上课有事，结果他女朋友忽然要帮忙，他去不了，正好江煦没有选那节课，又在附近，就过去帮忙。
　　结果一帮就是一整天，回来后，他女朋友天天在他耳朵边念叨，要照顾好江煦。
　　他也发现江煦性格很好，不仅没有一些娇生惯养的小毛病，还挺会照顾人。
　　有他带头，其余两个人原本也不讨厌江煦，自然关系融洽。
　　直到江家出事，从寒假回来，就有不少人来旁敲侧击打听消息，全被他们敷衍过去。
　　打江煦电话，江煦基本不接。
　　他们理解是因为家里的事，没有时间回复。
　　但当天晚上，江煦给他们回了信息，说明情况，让他们别担心，还说了返校时间。
　　返校时间那天，江煦果然拎着行李箱回到宿舍。
　　坐在椅子上，穿着一件羽绒服，捧着杯子喝热水。
　　见到他们进来，转头朝他们露出熟悉的笑。
　　人还是那个人，但发呆的频率变高了。
　　“没有，我在看消息。”
　　江煦看着叶然，“叶哥，你们刚才说，写生时间调整了？”
　　叶然挠头，发现江煦还真不是在走神，“嗯，提前了一天，是带队老师安排的，不过这回去的地方有点远，要去三天。”
　　“那我得提前和家里说一声，算算也没几天了。”
　　“一周。”
　　下周三早上从学校出发，快的话周五晚上回来，如果时间不够，就会选择周六早上回来。
　　这次写生采风的地方是江舟市外八十公里的一个风景区，比较原生态，还没有过渡开发，很适合学生去采风。
　　但相应地住宿条件会要简单一些，而且交通也不太方便，需要坐大巴进去。
　　“要不要今天去重温一下食堂饭菜？”
　　叶然看了眼时间，“今天哥请客。”
　　江煦表情变了下，看了眼时间，发现另外两个舍友陈霖跟孟兆生也看着自己，点了头。
　　“叶哥请客，不去不行。”
　　“行，那叫上你嫂子，她最近忙得要命，好不容易从设计稿解放，听到你来肯定高兴。”
　　“秋秋姐忙完了？”
　　郑秋是隔壁广告学的，一到期末，能忙得三天不眠不休。
　　“走，她回我了，我们食堂见。”
　　“嗯。”
　　今天童言乔满课，听到江煦要去食堂，还有人请客，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给江煦。
　　全部都是哭泣猫猫头，不想努力，摆烂的一生。
　　看着满屏表情包，江煦忍不住想笑。
　　【童言童语：我的宝，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几何：什么？你说。】
　　【童言童语：那天黎行舟把你接走，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是他接的。】
　　他知道这件事，黎行舟第二天告诉他了。
　　难道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黎行舟当时说，童言乔给他打电话，然后他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擅自接了。
　　【几何：他和我说了。】
　　【童言童语：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这两天思前想后地琢磨，越发觉得有问题。】
　　这么明显吗？
　　黎行舟是喜欢他，但那是过去式了。
　　现在的黎行舟，大概处于对他不温不火的状态。
　　就是正常的父母朋友家的小孩，可以帮忙照顾，但脱离这层关系，那就什么都没有。
　　【童言童语：那天周衡找你麻烦，他看周衡那眼神，就像是狼口夺食，特别凶。】
　　【几何：有吗？】
　　【童言童语：宝贝，你是不是眼神不怎么好？觉得自己长得不好就算了，怎么还能看不出别人喜欢你？啊，上帝，这么一说，怎么觉得你好像是人人爱我我不知道的神女。】
　　【几何：不要泥塑。】
　　【童言童语：你竟然记下了这个词，我的天啊，你怎么会看不出来，黎行舟喜欢你，他那双眼睛里，全都是对你的爱意和占有欲，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你一丝一毫，哪怕只是一根头发，都会要了他的命——】
　　江煦看着聊天页面，决定冷落童言乔一分钟。
　　【童言童语：你相信我，我的自觉不会错，那天的黎行舟，就像是一匹释放野性的狼，啧，不过我得说，那一拳打得好爽！】
　　【几何：嗯，很爽。我吃饭了，要给你带吗？】
　　【童言童语：不，我打算修仙。】
　　黎行舟喜欢自己？
　　怎么可能。
　　从那天晚上后，黎行舟在家里看到自己都要躲开，更别说是平时了。
　　这两天，他连早上和晚上，都看不到黎行舟的人影。
　　早上对面的早就去公司，晚上他十点回房间，人还没回来。
　　总之，他再迟钝也感觉得出黎行舟在避着自己。
　　他不确定是不是那天睡着后说了什么，但既然周衡的麻烦解决，如果颜慈同意，他搬回宿舍也不错。
　　至少都是相处三年的熟人，比较习惯。
　　搬出去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颜慈，忙前忙后操办了不少东西，他才住不久就要走，颜慈肯定会认为是他们做得不够好。
　　饭点食堂里人不少，江煦几人一进来，就有人看来。
　　叶然长得高，有人看来，眼神不友好立即等回去。
　　惯的，有些人就是怂。
　　平时耀武扬威，在网上疯狂输出，在线下就是个怂蛋。
　　“别理，闲的。”陈霖示意他别在意，“你一不偷二不抢，住在父母朋友家里怎么就有问题了？”
　　“就是，我们家老幺，好脾气，人好看，还专业第一，有些人就是嫉妒。”
　　闻言江煦笑着点了下头，排着队等餐。
　　刚打完饭在位置坐下，面前就站了个人。
　　“小江，可算见到你了，只有你才能治愈我被作业伤透的眼睛。”郑秋亲昵地伸手揉了一下他头发，“你是不是瘦了？”
　　江煦摇头，“没有，胖了一斤。”
　　郑秋：“果然，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旁边叶然把人拉过来坐下，“你先吃饭，不是一直喊饿，看到江煦就饱了？”
　　郑秋：“你不懂，好看的人的确可以看饱。”
　　“秋秋姐，你们项目最近缺人吗？”
　　他知道广告系那边，有时候会接一些校外项目练手，辛苦是辛苦，但报酬还比较可观。
　　之前他做过一些兼职，大多都是接一些商稿。
　　只是目前接到的单子，报酬都不算太多，他画得再好，也要有资源对接才能跟得上，不然很难接到大单。
　　郑秋他们有资源，自己缺资源，正好可以解决问题。
　　在搬出黎家前，他得先存一笔钱。
　　家里出事后，他身无分文，要不是卡里有一些平时留存下来的零花钱，他说不定连学都上不起。
　　江城夫妻给他置办的房产，他全部卖了，用来还债。
　　只留了不到十万，应付接下来念书的开销。
　　“你要跟我们一起做吗？那倒是很好，你来的话，我们省不少事，可是你课不少，真的要这么辛苦吗？”
　　郑秋看着江煦，“很累的。”
　　“还好。”江煦想了下，“只是想试试看。”
　　旁边叶然、陈霖和孟兆生对视一眼，默契地不插话。
　　谁都看得出来，江煦是想要攒钱。
　　攒钱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自立。
　　住在别人家，始终是寄人篱下，就算对方再好，心里也会有压力。
　　好不好都会有负担，不如一个人搬出来，还自在一点。
　　“你考虑好了就行，到时候我跟大家商量一下，有项目叫上你，有我一口饭，肯定少不了你的。”
　　“谢谢秋秋姐。”
　　“跟我你还客气啊？”
　　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干脆聊起来，反正也不着急。
　　正说着话，旁边有个叶然熟人，忽然靠过来。
　　“老叶，你们宿舍那个——”
　　“噫，江煦你在啊。”
　　对方看到江煦，有点尴尬。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正好江煦被挡住，所以没太注意。
　　叶然看了他一眼，“有事就说，遮遮掩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跟我合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这话说得，郑秋在这里我还敢跟你谋划什么？我是说，论坛又有人拿江煦开刀，这回不是八卦，是他——”
　　“什么东西？”
　　“说他抄袭。”
　　「啪」一声，郑秋手里的筷子直接按在桌上。
　　抄袭？
　　污蔑一个美院学生抄袭，这不是毁人前程吗？
　　谁特么一个美院的专业第一需要去抄袭别人啊，而且还是江煦。
　　一旦创作跟抄袭挂上钩，就像是一块肉放在地上，很快会吸引一群苍蝇来围攻。
　　孟兆生拿手机上论坛，刷新两次，帖子就多了几十层。
　　点开第一页，就是江煦大二的期末作品。
　　一幅画，被评为美院当年学生优秀作品。
　　优秀作品不知一幅，但这幅画和其余的不同，是唯一一幅被全院教授推荐的作品。
　　当初评选结果出来，在美院引起一阵轰动。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江煦的名声在美院逐渐大了起来。
　　人红是非多，关于他的编排也不少。
　　但抄袭这个帽子，还是头一回。
　　“抄袭谁的？”
　　“挂出来的被抄袭作品，是咱们院一位老教授的，退休了，是那位老教授年轻时候的画。”
　　“这哪里像？”陈霖还没点开图，就说了一句，结果图加载出来，人愣住了。
　　他们见过江煦那幅画，甚至过程他们都目睹了。
　　色彩和速写这些作品，会有固定的考核标准，但——
　　每个作者的创作风格和创作思路是不一样的，造成了即使同一个速写对象，大家的作品也不一样。
　　但这两幅画，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像。
　　陈霖语塞，旁边孟兆生也懵了。
　　“原来专业第一是抄来的。”
　　“谁知道当初考进来是不是暗箱操作。”
　　“人家亲爹亲妈没了，还有无数的干爹干妈，我们凡人，比什么？”
　　郑秋看着不说话的江煦，听到旁边两个人走过去，嘴里的话难听至今，抄起桌上筷子砸过去。
　　“你是不是户口本只有你啊？”
　　“你发什么疯，我指名道姓了吗？你——”
　　“别跟她计较，这里是学校，打架不行。”
　　旁边同伴拉着人离开，眼里倒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食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点冲突足以引起全部人注意。
　　“发帖人是我们学校的吗？”
　　众人沉默时，江煦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要是我们学校的，可以让他当面来问我。”
　　江煦不紧不慢地收拾好餐盘，走到一边的餐具处理台，放进去后，拿了张纸擦手，表情丝毫未变，一点没受影响。
　　还愣在原地的几个人，纷纷回神，立即收拾东西过来。
　　抄袭？
　　有点意思。
　　他长这么大，画了不少，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抄袭。
　　心里那点不舒服，有了一个发泄口，情绪的天平又恢复常态。
　　“那画是怎么回事？”
　　离开食堂路上，叶然问了一句，“我相信你不会抄袭，但那位教授也是——”
　　被挂出来那幅画的教授，是美院响当当的人物，不仅桃李满天下，甚至还受邀画过一些赛时的吉祥物。
　　“我要说这两幅画，完全不一样，你们信吗？”
　　江煦说完看向其余人，从表情得到了答案，“我会证明的。”
　　太阳完全落山，江煦看了一眼时间，跟叶然、郑秋几人告别，背着书包往学校西门走。
　　今天他自己坐地铁回去，到小区山脚下有专车送他们到家门口。
　　走到校门口，忽然瞥见路边听得那辆车有点眼熟，江煦愣了愣，正纠结要不要过去，车门先打开。
　　过于扎眼的身高，任何时候出现，都太引人注目。
　　黎行舟怎么会来？
　　这个疑问直到黎行舟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想明白。
　　所以，为什么黎行舟会出现在这里？
　　“妈让我来接你。”
　　江煦瞪大眼，不敢置信盯着黎行舟，左右看看，发现幸好没有人经过，不然他今天还要再上一次论坛八一八。
　　黎行舟挑起眉梢，“不走？”
　　江煦沉默了几秒，迈开腿绕过黎行舟，径直走向车。
　　不就是走，有什么了不起。
　　——
　　四十分钟车程，全程说话不到三句。
　　一到家，江煦半点不带留恋，立即下了车，抱着书包就往客厅冲。
　　“江少爷，你慢点，别摔倒。”
　　“少爷好。”
　　老厨娘看着黎行舟，“今晚先生和夫人不回来吃饭，所以准备的是两个人的，现在开饭吗？”
　　“等十分钟，换个衣服。”
　　“好。”
　　黎行舟抬眼看向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不知道江煦在干什么。
　　这两天公司事情比较多，并购案进入收尾阶段，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盯，以免出现纰漏。
　　今天正式结束，难得有时间，刚打算约宿舍其余三个人吃饭，颜慈的电话就来了。
　　他们这两天可能不回云梦山，让他照顾好江煦，要是有时间就去接江煦回家。
　　花了不到一分钟，他关掉了宿舍群聊，开车去了学校。
　　从颜慈那里得知江煦是打算坐地铁回去，所以开车到西门守株待兔，果然等了半个小时，某只兔子就来了。
　　但江煦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比之前还要怕他，像是在躲着他。
　　难道是因为童言乔的那通电话？
　　担心事情败露，不太好，所以选择放弃了自己。
　　他被江煦从感情世界放弃了？
　　这个猜测瞬间勾起一阵不爽，黎行舟压着眉头，瞥了眼旁边那扇门。
　　凭什么江煦说放弃就放弃，之前的撩拨就不算数了？
　　不穿裤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掉进泳池要他去救。
　　脚扭伤了还只对着他喊疼，走不了路还非得要抱。
　　连那个纠缠的什么周也是他搞定的。
　　童言乔能做到这些吗？
　　连什么周都拦不住，怎么保护——
　　「砰」一声，黎行舟一头撞在自己的房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旁边隔了一个书房的江煦听到这声巨响，感觉墙壁都在抖动，瞬间怀疑是不是遇上地震。
　　匆忙打开房门，呆立在原地。
　　黎行舟在干嘛？
　　为什么要对着门发呆，而且——
　　花了几秒分析眼前的状况，江煦发现，黎行舟好像是刚才那声巨响的罪魁祸首。
　　“噗！”
　　江煦没忍住，笑出声来。
　　结果引得黎行舟转身看来，连忙压平嘴角，故作正经，却遮盖不住眼里快要溢出的笑意。
　　眼角那颗细微如星的痣，被笑意熏染得明朗。
　　黎行舟神情微怔，看着江煦从憋笑到忍不住转过身扶着门笑，抖动的肩膀牵动着衣服，纤细的腰藏匿在衣物之下。
　　“少爷，江少爷，你们打架了？”
　　老厨娘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李姐还说地震了，吓得不轻。”
　　听到老厨娘话的江煦，低咳了声，终于勉强止住笑。
　　打架？
　　是打架了，只不过不是他跟黎行舟打，是黎行舟跟自己的门过不去。
　　扫过黎行舟脑门上的红色印子，江煦抿了抿唇，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无声提醒。
　　黎行舟跟着抬起手去碰自己的额头，眼里、心里、脑子里全都是刚才江煦肆无忌惮笑着的样子。
　　“你要不要先回房间？”
　　江煦发现黎行舟一直盯着自己看，提醒了一句。
　　好奇怪，看他做什么。
　　又不是他撞的，罪魁祸首是门。
　　“嗯。”
　　黎行舟应了一声，推开门进了房间。
　　背靠着门，脑中不停回放刚才江煦站在那儿，忍着笑意看自己的样子。
　　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一直到黎行舟发觉自己的心跳过快，脸上也有不寻常的热意，才惊觉异常。
　　是江煦先动的手，不是他自愿的。
　　迅速拿出一套衣服，进了浴室，随便冲了个澡出来。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江煦站在走廊那里看画，是几年前他从别的地方讨回来的，没有原作者署名，是转手的。
　　他很喜欢的一幅画，是一幅只有球场的画面。
　　天际线、三分线还有篮筐和球框。
　　用线条进行分割，构图又巧妙又有意思，整张画都透着很强的画面冲击力，即使没有一个角色，但能感受到赛场上的蓬勃朝气。
　　黎行舟：“下楼，吃饭。”
　　江煦：“这画你买的？”
　　偏过头看向黎行舟，眼里笑意还未完全褪去，整个人鲜活了许多。
　　黎行舟点头，不愿意多说。
　　江煦也不问，收回视线往楼梯口走。
　　楼下老厨娘和李姨已经把饭菜端了出来，江煦跟两人打了招呼，端着碗在黎行舟对面坐下。
　　“晚上我有作业，可能会比较晚，不用管我。”
　　江煦想起今天抄袭的事情，突然说：“上回周衡的事，谢谢你。”
　　那天解决了周衡回去路上，他迷迷瞪瞪睡得，连怎么回房间都不记得，大概率又是黎行舟把自己抱回去。
　　再见到黎行舟就是今天，所以道谢也是应该的。
　　“嗯。”黎行舟嘴角翘起，有迅速压平，“不用。”
　　噫？
　　今天黎行舟怎么看上去不太对劲，好好说话的样子。
　　整顿饭下来，江煦发现黎行舟是真的不太一样。
　　说不上是哪里，但就是很不一样。
　　该不会被童童说中了，黎行舟忽然又喜欢自己了吧？
　　可喜欢人不该是这样的，哪有板着脸，一句话不说的。
　　那就是，不那么讨厌自己了？
　　当初那件事情，是他无心之失，却造成了不小的过错。
　　黎行舟不喜欢自己，大概是少男自尊心受挫。
　　毕竟是天之骄子，告白被拒，面子挂不住。
　　但现在的黎行舟，怎么也算个成熟的人了。
　　肯定比以前想得开，发现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也就自然而然不讨厌自己。
　　成年人的世界，和解不需要明说。
　　懂的都懂。
　　江煦心宽了不少，至少不用在面对黎行舟的时候，总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对方。
　　对方都放下了，那他也该放下之前的成见，和黎行舟好好相处。
　　正打算开口，黎行舟来了一通电话，倒是并不避开他接。
　　“有什么事？”
　　“生病在医院？”
　　“明天一定要提交吗？”
　　“行，我知道了。”
　　江煦很想说自己不是有意听别人电话，只是两人就隔了一张餐桌，他想不听到也难。
　　电话挂断后，黎行舟放下筷子站起来，看上去是要出门。
　　正打算提醒他开车小心，就见黎行舟停下，看着他。
　　那眼神，很像是要把他论斤卖了。
　　“我……”
　　“跟我去趟公司。”
　　作者有话说：
　　全文修改完了，呜呜呜，明天晚点更新


第9章 
　　博胜公司大厦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不远处就是地标东山塔，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匆忙间，江煦只来得及拿手机，上车才反应过来，黎行舟去公司带上他干嘛？
　　黎行舟才帮了他，他也不好拒绝，或者直接不去。
　　可那是博胜总部，就算有突发状况，他一个大学生去，还是美院的，似乎没什么用。
　　不时瞄一眼专心开车的黎行舟，心里跟猫挠一样。
　　“坐好，不要乱动。”
　　黎行舟正视前方，眼睛都没偏一下，出声提醒，“公司一个插画师急症入院，东西截止日期是明早十点。”
　　江煦在听到前一句时候，挺直腰背，比小学上课还坐得端正。
　　心想，黎行舟是不是后脑勺长眼了。
　　后半句话出来不免惊讶，不明所以地看向黎行舟。
　　他能不能说美院也分很多学科，不一定都是广告插画设计。
　　“我知道你够专业。”
　　“你做得到。”
　　车开进市区后，路上有些堵。
　　等红绿灯时，黎行舟转头看着江煦，语气平常，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上次论坛的事情解决后，他论坛分区搜过江煦。
　　江煦是专业第一进校，期末作业是每学期优秀作品名单常客，想搜到他的作品，并不难。
　　略有些诧异地看着黎行舟，江煦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之前是不是对黎行舟的成见太深了？
　　说实在，除了第一天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后面黎行舟即使有点毒舌，也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
　　心里隐隐有些歉疚，不该带着情绪去评价一个人。
　　至少不要做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手撑在床上，头靠过去抵着，江煦笑着点头，“那我试一试，有什么要求？”
　　“不复杂。”黎行舟松了刹车，跟着车流驶过红绿灯。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开到了博胜大厦的停车场。
　　黎行舟领着江煦到了十五楼，博胜旗下，文旅板块的办公楼层。
　　等在门口的项目负责人，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动静，立即走上前，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声音。
　　“黎总——”
　　哈，好漂亮的男生！
　　“存有原稿的电脑是哪一台？”
　　黎行舟发现自家员工，目不转睛看着江煦，不动声色靠过去挡住视线。
　　负责人回过神，朝江煦点了一下头，立即说：“电脑我打开了，就等着人来救场，原本是想联系隔壁组的插画，谁知道对方婚假还没回来，只能打电话麻烦你了。”
　　“拷到盘里。”黎行舟边往里走边交代，“时间不早，你先回去，这里我盯着。”
　　“那个——”
　　“路上注意安全。”
　　在原来电脑画不行吗？她留下来也不会怎么样，怎么今天老板大发善心？
　　虽然平时也不错，但在工作里，一向是男女平等，自己的事自己负责。
　　她拿着整个项目组最高的薪资，事情多也很正常。
　　“那我去拷到硬盘。”曹云简又没忍住，多看了眼江煦，“黎总，这是你弟弟吗？”
　　黎行舟蹙眉，不过并没有解释，微微颔首，大步进了办公室。
　　江煦不是他弟弟，但说是弟弟也没什么问题。
　　颜女士眼里，江煦就是他弟弟。
　　“小朋友，你叫什么？我是项目负责人，你喊我云简姐、简姐都可以。”
　　“姐姐好。”
　　温软的声线自带令人愉悦的语调，听着悦耳。
　　等拷东西的时间，曹云简不由打量起江煦来。
　　五官长得标致，眼神干净，看着很舒服的长相。穿着纯色T恤和一条五分裤子，两条腿又长又白，只不过——
　　脚上的人字拖是怎么回事？
　　难道老板着急得连衣服都不让人换，托着就过来了？
　　感觉到曹云简在打量自己，江煦有些不自在，但要等硬盘，又不能走，只好硬着头皮待在原地。
　　表情尽量放松，垂眼时瞥见脚上的人字拖，一股羞耻瞬间爬上背脊。
　　脚趾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在蓝色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空气里仿佛都流淌着尴尬，江煦保持着礼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
　　「叮」一声，东西复制成功的提示音想起，江煦默默出了口气。
　　再待下去，他可能要抠出一座城堡。
　　“谢谢云简姐。”
　　“不用客气，反倒是我要谢谢你，你这是来帮我救场，谢天谢地，终于可以按时交差。”
　　曹云简做了一个求神拜佛的动作，发现江煦看呆了，爽朗笑起来，刚要伸手拍他肩膀，一道冷厉视线飞来，手立即顿住。
　　机敏看过去，黎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
　　她敢保证，如果眼神可以当成武器，她的手有可能跟自己身体分离。
　　缩回手，曹云简向黎行舟露出一个十分讨好的笑。
　　“老板，你弟弟真可爱，东西拷完了，我先回去了。”
　　黎行舟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莫名地给曹云简一种收敛了的错觉。
　　“路上小心。”
　　黎行舟说完，看着曹云简拿包打卡下班，目光落在江煦身上。
　　“进来。”
　　江煦一听，拿着硬盘往黎行舟办公室走。
　　办公室比想象中的要大，一眼看完，有办公区、接待区和休息室。
　　风格和黎行舟本人很贴合，简单又大方的摆件，反而令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黎行舟走到电脑前，开机后，发现江煦还站在办公室门口，收回视线时，发现江煦脚上的人字拖。
　　白嫩的脚趾微蜷着，然后动了一下。
　　眉头压低，操作鼠标，更新了一下软件。
　　“硬盘。”
　　闻言江煦这才走过去，把硬盘递给黎行舟。
　　站在黎行舟身边，看着他操作软件，把插画的源文件导入后，又点击了几下，很快跟外面电脑上设置一样。
　　尽管他在油画工作室，但绘画系的基础课程基本差不多，只是专业课侧重方向不同。
　　他偶尔在网上接单，对板绘并不陌生。
　　“需要完成这副画？完成了有百分之九十。”
　　“嗯。”
　　黎行舟侧身让开，示意江煦坐下，“跟博物馆的联动合作，这幅画是印在扇面跟礼盒之类周边上。”
　　“博物馆的合作？”
　　那眼前这个画，不怎么合适。
　　拿过手里的压感笔，新建了一个图层，用来调整压力和手感。
　　不等江煦开口问，黎行舟已经把相关的资料拿过来，放在手边。
　　黎行舟手撑在桌上，拍了一下江煦的肩，“你一边看，一边听我说。”
　　之前接触过的兼职都是一对一的下单，而且往往都是客户想好了，他只需要照着画出来，顶多在细节上有一些小心思。
　　但听黎行舟给自己解释创作背景、创意思路，还有中间的一些过程思考，原本有些迷惘的眼神变得兴奋。
　　可是有一个问题，他听完黎行舟的话后，觉得眼前的画更不合适。
　　文创是商业属性的产品，的确要以市场客户审美为重。
　　但文创里还有一个「文」字，如果弱化了文创产品自身的文化属性，那和一般的产品就没了区别。
　　“黎行舟。”
　　“有什么不理解吗？”
　　江煦侧过身，抬眼看着黎行舟，“这幅画，要重新画。”
　　如果照着现在这幅画进行下去，他一定会搞砸，因为他和原来的插画师，完全不是一个思路，没有办法接上。
　　重画？
　　现在已经十一点，距离明早十点，还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
　　时间太仓促。
　　黎行舟心里飞快计算着重画的时间成本，但江煦的表情，不是故意作怪，“一定要重画？”
　　“从我的角度来说，是，必须重画。”
　　江煦说完后，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确定黎行舟会不会听自己的。
　　他有这样做的理由，而且也可以说服别人，但如果这个人是黎行舟，他就有些犹豫。
　　在学校里，他有自信说服其余人，是因为他的专业不会有人质疑，可黎行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作品。
　　只是看到结果，不代表什么。
　　沉默的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
　　黎行舟看了眼显示器，“好，那重画。”
　　“时间不多，你抓紧，我去拿点东西。”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江煦，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一句「好」，等黎行舟离开办公区，去休息室才反应过来。
　　黎行舟不问他理由吗？
　　竟然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他的判断。
　　心里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江煦看着几根用来练手感的线条，突然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呢？
　　他和黎行舟又不熟，这么相信他，难道不怕他是故意捣乱吗？
　　真是搞不懂，黎行舟看上去一会儿讨厌自己，一会儿又还好。
　　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习惯地咬着笔头，牙齿才刚靠近，手里的压感笔就被抽走。
　　茫然看去，发现黎行舟拿着笔，面无表情看他，江煦瞬间回过神来，有种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的窘迫感。
　　“那个——”
　　“换上这个。”
　　话被打断，江煦愣了下，低头看过去，发现黎行舟手里拿着一双灰色的拖鞋。
　　尺码看着应该是黎行舟自己平时穿的。
　　是给他的？
　　“公司空调温度低。”
　　黎行舟把拖鞋放到江煦脚边，笔也还给他。
　　“我在旁边，有问题随时沟通。”
　　看着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的黎行舟，江煦把脚放进那双明显大了不少的拖鞋里。
　　轻轻喟叹一声，动了动脚指头。
　　看在黎行舟今天这么好的份上，他得尽早把画画完。


第10章 
　　担心影响江煦画画，黎行舟连了蓝牙耳机，处理案子的时候，能听到消息提示，方便及时回复。
　　不时抬头看一眼斜前方坐着的江煦，侧脸线条流畅，尽管看不到表情，也能感觉到认真。
　　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江煦身上第一次出现这种状态。
　　耳机里弹出提示音，收回视线，点开聊天页面。
　　宿舍群里有几条新消息。
　　黎行舟皱了下眉，刚打算点开回复，想起敲打键盘的声音，索性换了手机。
　　这个点了，不睡觉，在群里聊什么？
　　【李sir：老二，暂住在你家那个小学弟，好像又摊上事了。】
　　这条文字信息后面，连着发了四个链接。
　　他扫了一眼，敏锐地发现四条链接的标题，都有同一个词。
　　抄袭。
　　【冯帅：他不是专业第一吗？犯不着抄袭，而且——】
　　【冯帅：卧槽，这好像是有点像，我一个外行这么说不准确，但真的好像。】
　　【立青：……】
　　赵靖看着说话不过脑的冯天朋，踹了他一脚。
　　他们俩毕业后就一直合租，选的地方离两家公司都近，图一个方便省钱。
　　今天游戏更新，上了新英雄，两人打着打着忘了时间，等下游戏一看，十二点过。
　　刚打算去睡觉，就看到李巍发的信息。
　　点开一看，瞬间清醒了。
　　上次被富婆包养的事情，才过去多久，这就立即上新了，游戏里割韭菜都不带这么快上新的。
　　“你说，老二上次发红包让咱们去搞事，是为了颜阿姨还是为了这个江煦啊？”
　　“我哪知道，老二整个无欲无求的人，和江煦又不熟，多半是为了他妈。”
　　赵靖想起什么，摸着下巴，“但江煦喜欢老二啊。”
　　冯天朋：“？？”
　　他怎么不知道？
　　群里李巍还在实时直播了解到的八卦，并且还附带个人极为主观的分析。
　　没办法，他直升了本校的研究生，又刚结束一个项目，闲得发慌。
　　【李sir：老二？你睡了？@舟行】
　　【黎行舟：没。】
　　【李sir：抄袭可不是小事，尤其美院那边，是真的搞不好要劝退。】
　　【黎行舟：不可能。】
　　看向专心画画的江煦，黎行舟看着那几条链接。
　　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说？
　　抄袭，被泼这种脏水也还能忍，江煦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李sir：不过你家那个小朋友还挺硬气，在食堂被人指着鼻子泼脏水，还能气定神闲——】
　　【李sir：哎哟卧槽，这不是你的车吗？】
　　隔着屏幕的赵靖和冯天朋，突然想把李巍踢出群聊。
　　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颜慈接江煦被说成富婆保养大学生，黎行舟差点没把学校论坛炸了。
　　这次他一社会精英，开着一台看着就不便宜的车接江煦，还不知道又传成什样。
　　黎行舟拿起手机站起来，“我出去下。”
　　埋头苦画的江煦抬头，揉了下眼睛，“哦好。”
　　半夜发困带着湿意的眼睛，不由自主眨了眨。
　　好久没有这么晚画画了，有点不适应。
　　只是已经答应黎行舟帮忙，这幅画不论如何也有要完成。
　　好在黎行舟刚才把创意和思考过程大致告诉他，逻辑清晰、叙述易懂，他不至于还要去苦思怎么画。
　　莫名地，他发现黎行舟平时言简意赅的风格，挺适合当老师。
　　理工科的老师。
　　“门会锁上，不管谁来你都别开。”
　　“好，我不会开的。”
　　黎行舟「嗯」了声，目光扫过江煦低头时，那截白嫩的脖子，眼神有一瞬凝固，移开目光，又扫到藏在头发下的耳尖。
　　一点白嫩，若隐若现。
　　领口怎么开得那么大？
　　现在的T恤设计都是怎么回事，开这么大的领口。
　　皱了下眉，拿着手机抬脚往外走。
　　离开办公室，确定门关上，又看了眼走廊里的监控，黎行舟才按电梯，去一楼。
　　——
　　“欢迎光临。”
　　玻璃门推开，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店员立即抬头，手机屏幕里一局游戏刚结束。
　　看到进来的人，惊讶瞪眼。
　　好帅，好高，是电影演员吗？
　　“请问，你买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店里全是面包的香味和奶茶的清甜。
　　黎行舟扫了一遍菜单，发现他不怎么了解江煦的口味。
　　不过这年纪的大学生，口味应该差不多。
　　“要一杯奶茶，半糖，加椰果、珍珠和布丁，大杯。”
　　“好，还有别的需要吗？”
　　“草莓慕斯要一块。”
　　口味这么甜？
　　店员一边出单一边感慨，这年头高冷帅哥，都这么喜欢吃甜的吗？
　　“先生请稍等，旁边有椅子可以休息。”
　　“嗯。”
　　拿着小票走到旁边坐下，无处安放的长腿干脆翘着，往后靠着椅背，单手滑动手机屏幕，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幅海报。
　　店员抬眼瞄到，心跳加速、脸色涨红。
　　她真是好大的福气，上晚班还能碰上这么个大帅哥。
　　黎行舟点开链接，看着里面胡说八道、造谣传言的回复，皱起眉。
　　什么时候江大的学生，戾气都这么重？
　　他之前搜到江煦作品，下面回复全是吹捧。
　　现在还不说抄袭是否成立，就已经一面倒，全开骂了，像是已经盖棺定论了一样。
　　随便滑动了几页，心里的烦躁和不爽逐渐堆叠。
　　「啪」一下，直接锁了屏不去看。
　　江大论坛的版主是学生，账号皮下会换，但账号一直都是那个。
　　现在的皮下，他刚好认识。
　　“先生，你的奶茶和慕斯好了。”
　　黎行舟站起来，走到服务台接过包装。
　　“谢谢。”
　　“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
　　好饿啊。
　　一个人待在办公室的江煦，看了眼画板，进度正常，不用到天亮，他就能画完。
　　但是——
　　他好像有点缺糖。
　　倒不是平时贪吃，只是晚饭吃得太早，又被几个傻子挑事，弄得他没吃多少。
　　回到家，老厨娘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吃几口，就被黎行舟拎着到了公司。
　　现在快一点钟，他再不补充点糖分，可能就要去见阎王了。
　　有气无力趴在桌上，终于想起来翻出手机，发现童言乔半个小时前给自己发过信息，连忙点开。
　　【童言童语：宝，你怎么又被挂了，这帮人是不是缺kpi，靠回复拿钱？小爷给他们，多少钱一条，一块一条是不是都是高价了？】
　　【童言童语：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呀？】
　　点开输入框，打了一个「没有」，突然想起时间，又删掉。
　　算了，还是明天再解释。
　　不过童言乔的信息倒是提醒他，关于抄袭这件事，不能拖，得尽快处理，但——
　　现在还不是澄清的时候。
　　击碎谣言的确讲究时效性，但问题是，对方现在一点点的叠buff式造谣，他得等，等事情发酵到一个峰值。
　　再抛出无懈可击的澄清，那样才有用。
　　最初造谣的人，才会被瞬间崩塌的闲言碎语压得翻不了身。
　　【几何：小沈叔叔，你在吗？】
　　【几何：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龚爷爷最近有空吗？我想去见他一面，有点事情想请教他。】
　　发完两条消息，江煦倒是没有指望对方立即回自己。
　　毕竟就算有时差，对方也是个大忙人，看到自己消息可能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趴在桌上刷着手机，看到叶然在群里秀恩爱，然后拉上孟兆生、陈霖一块四排。
　　倒是问了他有没有事，需不需要他们帮忙看看是谁发的帖。
　　刷了一会儿，通知栏忽然弹出新消息。
　　江煦惊讶点开，立即精神了不少。
　　【agoni：你要去见舅舅？】
　　沈绪示意身边的人先进去，自己走到了旁边的露台回消息。
　　【几何：嗯。】
　　【agoni：我跟舅舅说一声，你直接去。】
　　【几何：麻烦你了，谢谢。】
　　【agoni：我下个月回去。】
　　沈绪看着江煦的头像，双眼里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手指在头像上停留了几秒。
　　看着那条新发来的消息，江煦不知道怎么回，正在犹豫，突然听到办公室外面有声音。
　　松了口气的同时，发了一个「那一切顺利」后，把手机关上倒扣在桌面。
　　江家和沈家、龚家都不熟，但跟沈绪很熟。
　　沈绪今年才不到四十，但因为和父母的交情不浅，江煦从小就喊他小沈叔叔。
　　家里出事那段时间，沈绪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一开始还接，后来知道沈绪有打算帮他，他借口自己有事，逐渐联系越来越少。
　　他只是不想欠沈绪的人情，非亲非故，就算是父母的朋友，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今天要不是牵扯到龚老爷子的那幅画，他不会主动找沈绪。
　　但要澄清这件事，只有龚老爷子本人可以做到。
　　欠了沈绪人情，他得找机会还了。
　　刚拿起笔，准备继续画，倏然嗅到一股奶香味。
　　哪里来的——
　　一边好奇一边抬头，推门而入的黎行舟猝不及防撞进眼里。
　　发现他手里拎着的奶茶和蛋糕，logo很熟悉。
　　刚才来公司路上，他看到过这家店。
　　“你——”
　　江煦才说了一个字，刚才还在黎行舟手里的奶茶和蛋糕就放到了他面前。
　　眨了下眼，江煦抬起头勾了勾唇，眼睛弯弯的。
　　“谢谢你呀。”
　　“呃……”黎行舟眼神闪了下，抿了下唇。
　　颜女士说的挺对。
　　是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今天端午，大家吉庆有余，留评有小红包=3=


第11章 
　　“这奶茶，你点的？”
　　江煦盯着面前这杯奶茶，表情凝固了一秒，不可思议看向黎行舟。
　　太夸张了，谁家奶茶加料，加一整杯？
　　黎行舟不可置否，甚至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的「嗯」了声。
　　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不过在看到黎行舟的表情后，江煦决定闭嘴，还是不要说了。
　　想到这里，江煦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认真，“谢谢，我很需要。”
　　尽管他平时喝奶茶，基本不会加这么多料，但黎行舟主动买的，加什么是他的自由。
　　买椰果、布丁和珍珠送奶茶，也还挺划算。
　　拿着吸管，找了一个相对不那么拥挤的地方，把吸管插进去，张口咬着吸管，抿了抿，啜了一口，立即被糖分治愈。
　　以前在宿舍，每次要赶作业，他都会买奶茶和蛋糕放着。
　　倒不是贪吃，就是需要糖分提高大脑兴奋度。
　　吸了两口，江煦发现黎行舟还站在旁边，不解地看着他，嘴唇离开吸管，想起黎行舟应该也没吃完饭，但奶茶和蛋糕都只有一份。
　　黎行舟肯定很介意和他分着吃。
　　可是不问一句，这东西是黎行舟买的，又有点不太好。
　　往黎行舟身上看，江煦说：“你——”
　　“不用！”
　　江煦开口的下一秒，黎行舟想都不想脱口拒绝。
　　瞥了一眼翕动的嘴唇，唇面沾着奶茶，红润的颜色平衡被白色打破，随着翕动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滴落。
　　他拒绝的话才落地，那颗悬在唇上的奶茶被一截粉嫩的舌尖卷入口腔。
　　唇面上的红润比刚才更明显。
　　鼻息变沉，忽然觉得身体燥热。
　　扯了下领口，又解开一颗衬衫纽扣，伸出手指敲了下桌面，“有事再叫我。”
　　江煦不解抬眼，又压下疑问的话。
　　黎行舟怎么了？他又不是洪水猛兽，用得着这么害怕吗？
　　不明所以看了眼黎行舟离开的背影，又目睹他回到位置坐下，江煦不明白黎行舟又怎么了，看了几秒，捧着奶茶单手去拿压感笔。
　　“办公室经理和实习生神秘恋情曝光，原来是半夜密会被监控拍下，看视频就戳——”
　　一条通知信息弹出来，江煦被露/骨的标题震惊，不留神磕到嘴唇。
　　疼得皱了下眉，连忙松开吸管，抽了张纸去擦，看到有一点血迹，连忙把通知栏清空。
　　现在的浏览器广告，标题都这么直白吗？
　　办公室神秘恋情？被摄像头拍下？
　　还实习生和经理，太过离谱，一般情况下实习生是基本见不到部门经理。
　　不自觉抬头去看黎行舟，发现他正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对着电脑。
　　但身体舒展又不显得僵硬，放松的姿态和表情判若两人，却让江煦想起了以前学校里的模特。
　　下意识抿唇，尝到了血腥味，不由舔了舔嘴唇，等到血腥味淡了才去拆蛋糕盒子。
　　丝毫没注意到，他目光移开后，黎行舟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
　　「啪」一声响，黎行舟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满脑子都是江煦刚才喝奶茶的样子，连之前泳池里那双划水的腿都逐渐浮现。
　　心里乱得像是一团麻，根本看不进屏幕里的文件。
　　江煦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暗恋者的自觉？
　　在暗恋对象面前，行为举止一点不收敛，难道以为这样他就会动心了吗？
　　不可能。
　　江煦太小了，不适合。
　　往江煦那边看去，黎行舟发现江煦张着嘴用牙尖一下一下咬着吸管，又白又小的下牙，像是咬在他身上。
　　手一抖，鼠标点开了右下角的弹窗。
　　暧昧又直白的声音轰然在耳机里炸开，明明知道江煦听不到，还是慌乱地去点关闭。
　　点一下，又打开一个。
　　再点关闭，又弹出一个网页窗口。
　　黑沉的凤眸里染上不悦，修长手指朝关机按钮伸出，「啪」一下，直接关机。
　　往后靠着椅背，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声响打扰到那边正专心作画的江煦。
　　视线却不由自主往那边瞄，视线从敞开的领口，无意识下移，小腿骨肉匀称，脚腕细白。
　　“你很饿吗？”
　　江煦语气正常又认真地说：“蛋糕还剩下半块。”
　　不是他要注意黎行舟，但黎行舟一直往这边看，而且好像很饿的样子。
　　蛋糕是他买的，刚才没说要吃，现在饿了也很正常。
　　挪动椅子，面对黎行舟，“我刚才是切开之后，才吃的，没有碰过，只是勺子是一个，可以用纸巾擦一下——”
　　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乖巧坐着不再往下说。
　　“我只是提议，你介意的话，我帮你点份外卖。”
　　差点忘了，黎行舟和自己才刚和解，关系有所缓和，但共用一个勺子，吃一块蛋糕，还是太亲密了。
　　黎行舟会介意的。
　　“抱歉，如果你不需要的话，那我继续画了，大概六点左右可以完成。”
　　他住在黎家，受着颜慈和黎桁的照顾，帮黎行舟解决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
　　再说，他明天的课是在下午，不耽误上课，早上睡四个小时再去上课就好。
　　幸好宿舍里的空床位还在，他回去将就一下，也免得再从云梦山赶过去，在路上耽误时间。
　　等了下，黎行舟没有回答，江煦不再自讨没趣，转正身体，拿着笔专心解决这幅画。
　　文创产品这几年正火，尤其是跟博物馆的合作，只要质量过硬，加上一定的炒作热度，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尤其是IP衍生这一块，永远不缺市场。
　　关于这幅图的思路很清晰，江煦也不再耽误时间，屏蔽掉外物，专心致志地画起来。
　　黎行舟在江煦沉浸在画画的世界里时，才反应过来，江煦刚才的态度转变中的意思。
　　江煦肯定认为，自己嫌弃他了。
　　但他本意并非如此，只不过是——
　　是什么黎行舟突然也形容不出来，但他发现，江煦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对他的影响，远超过了他之前的预判。
　　从小到大，他身边不乏追求者。
　　只是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比起谈恋爱，他更享受专注去做一件事的过程。
　　所以当见到江煦来家里那天，他看到跟在颜慈后面，安静、乖巧又长得好看的江煦，他第一反应是，江煦胆子太大，追人追到家里。
　　理所应当地，对江煦有所防备，甚至不太喜欢。
　　毕竟，一个在大学里有正牌男友的人，还喜欢他，怎么看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再加上前几天江煦的行为，故意在自己面前——
　　黎行舟的思路忽然断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同样是男人，江煦正常去游泳，怎么就是有意勾引他？
　　崴了脚，走不了路，也是他自己上去帮忙，主动把人抱回房间，拒绝了打电话叫医生来家里的提议。
　　更别说上药，是他拒绝了帮忙，自己给江煦上药。
　　而且，江煦现在也还有男朋友。
　　那个叫童言乔的。
　　从小认识，感情很好，同进同住同一辆自行车。
　　日常打电话会说「爱你」，微信备注是宝贝。
　　所以，江煦已经不喜欢他了？
　　过去了三年，人是会变的。
　　黎行舟往江煦那边看了眼，发现江煦专注得眼里容不下其余东西。
　　青年和少年两种略有不同的气质，巧妙地在他身上融合。
　　意识到江煦有可能不喜欢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有点发堵。
　　办公室里逐渐只能听到空调的声音和偶尔敲键盘的动静，大厦外的繁华也趋于平静。
　　时间慢慢流逝，华灯未灭，天色从暗逐渐到明，安静的街道又恢复繁华，汽车鸣笛、车流涌动、人潮拥挤。
　　黎行舟捏了一下眉心，靠着椅背，两条长腿随意放着，转动了下椅子，发现半个小时前还坐着的江煦已经趴在桌上，手里还握着笔。
　　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早上五点半，还不到六点，距离交稿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
　　犹豫了几秒，起身往休息室走，从床上拿了一条叠放整齐的毯子，脚步很轻地走到江煦身边，抻开给他盖上。
　　往画板上看去，昨天他买奶茶回来时候，才勾了一半线条的画，已经完成了。
　　看着月宫少女提灯坐在树上，神情栩栩如生，身姿灵动，灯上的镂空纹理都有巧妙的设计，连色彩也是大方又大胆。
　　垂下眼，目光流连在江煦的侧脸上。
　　比起醒着的时候，更乖。
　　毛毯盖得有些低，黎行舟看了一眼，刚要伸手去拉，突然想起来画的问题已经解决，等会儿让公司的人导出来就行。
　　他记得江煦很难睡踏实，之前在家里就是，睡在床上也会皱着眉。
　　想了想，感觉用毛毯把江煦裹起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用脚把椅子推进去，结果还没走到休息室，办公室门就被推开。
　　黎行舟看过去，发现是曹云简，皱着的眉头舒展。
　　压低声音，“等我出来再说。”
　　曹云简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把门带上，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瞬间，他看到黎行舟把江煦抱进了休息室，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一件至宝。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第12章 
　　休息室床上一直熟睡的人，伴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眼皮动了动，有了要醒来的样子。
　　眼皮动了动，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睡眼惺忪，透着浓浓困倦。
　　江煦花了一分多钟，才勉强把意识装回脑袋。
　　熬了一个通宵，对他来说不怎么吃得消。
　　身体力气和大脑细胞，仿佛被榨干，整个人昏沉得有点反胃。
　　揉着头发坐起来，习惯伸手去摸手机，抓了个空才想起来不在自己的房间。
　　茫然地坐在床上，等着头脑恢复清醒。
　　“醒了？”
　　休息室里突然响起声音，江煦迟缓地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黎行舟站在那里，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刚想说什么，眼神一下清醒过来。
　　倏然想到昨晚黎行舟的态度，掀开被子下床，发现黎行舟还站在那里不动，干脆顺手把被子叠好，拉平床单。
　　这里应该是黎行舟的私人休息室，除了本人之外，应该不会有人借用过这里。
　　算起来，昨晚应该是自己霸占了黎行舟休息的地方。
　　江煦咬了下唇，蹙眉思忖，要不要跟黎行舟商量，把被子床单带回去，到时候换新的，他很理解这种不喜欢被人碰自己私人物品的感受。
　　“对不起，太久没有熬过通宵，所以睡得有点沉。”
　　看向黎行舟，江煦说：“要不要我帮你把这些收起来，到时候换新的？”
　　“不用。”黎行舟身上衣服换了一套，款式差不多，但看上去明显不一样。
　　目光扫过江煦的表情，又反复思考刚才那番话，心里一阵躁意涌上来。
　　只是睡了一下，需要换吗？
　　他再怎么样，都不至于对一些床上用品有想法。
　　“好。”江煦点头答应，“那我先去学校，下午还有两节课。”
　　打量着黎行舟的表情，江煦理了一下衣服，想着要不要去学校借童言乔的穿一下。
　　之前宿舍里的床位还在，但衣服是全部都拿走的，所以有点麻烦。
　　穿着拖鞋和家居服去上课，教授说不定会被他的行为当成挑衅，美院估计从来没见过这种学生。
　　实在不行，先去商场里买，将就穿一下。
　　“你的衣服和鞋在这里，旁边是浴室，半个小时我送你去学校。”
　　黎行舟看着江煦脸上表情变化，眼里不带半点情绪。
　　刚醒来的江煦，身上的那层外壳还来不及穿上，整个人又软又乖，睡眼惺忪毫无防备。
　　有什么好看的？江煦现在不喜欢他了，童言乔才是他身边的人。
　　就算是他猜错了不是情侣，那两人的关系也足够亲密。
　　不然谁和同学、朋友之间会给对方备注宝贝，开口闭口就是爱你。
　　“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后过了几秒，转身离开休息室。
　　休息室门关上，江煦跟着愣了愣，走到柜子前，打开面前这个看logo就很值钱的袋子，里面整齐放着自己的衣服。
　　衣服和裤子是分装放在上面，鞋子是用鞋盒装起来放在袋子最下面。
　　全都是他衣柜里的，不是现买的。
　　黎行舟帮自己回去拿衣服了？
　　江煦惊讶抬头，看着已经关上的门，磨砂玻璃门外，好像还能看到黎行舟的身影。
　　拿出衣服，看了眼手机，才不到十一点，他迷迷糊糊睡着那会儿都五点半了，也就是过去还不到六个小时。
　　一边推开浴室的门一边想，黎行舟人还真不错，大早上不睡觉回去帮自己拿衣服。
　　其实，不做到这个份上也无可指摘。
　　黎行舟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听到办公室有人敲门，才恢复平时工作的表情。
　　好在办公室是单独的跃层，不存在会被打扰的情况，也不会有人八卦他办公室里怎么多出来一个男大学生。
　　“黎总，文件发过去了，那边已经给了回复，直接定稿，没有修改意见。”
　　曹云简拿着需要签字的合同，笑得一脸兴奋，“想不到一次就过，不过说真的，你弟弟这水平看着不像是学生，比不少有工作经验的插画师都要厉害啊。”
　　“他大三。”黎行舟皱了下眉，不过没有让情绪外露。
　　江煦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不需要管那么多。
　　只要做好颜女士交代的事情就行。
　　早上开车回去拿衣服，颜慈听家里阿姨说，他带着江煦晚上出门，还一整夜都没回去，拉着他劈头盖脸说了一顿。
　　不外乎就是什么带坏了江煦，怎么能随便带他晚上出门去。
　　他解释了一句是去公司帮忙，又是一顿数落。
　　难道江煦不能熬夜，有没有这么娇贵——
　　脑中倏然闪现江煦昨晚趴在电脑前睡着的场景，黎行舟手里的笔尖，重重按在纸上。
　　“老板？”
　　曹云简发现黎行舟在走神，喊了一句，“这份合同需要签字，是付款合同。”
　　“这家公司七月合同到期。”
　　“嗯，怎么了？”
　　“不续签了，准备一下重新招标的事。”
　　曹云简瞪大眼，有点意外，但又在情理中。
　　现在服务的这家公司，业务水平不上不下，不出错，但也很少有能惊艳市场的创意，不合作了，也很正常。
　　“好，那我去和对方团队谈。”
　　“嗯，有问题让赵总去应付。”
　　曹云简看着黎行舟签完字，拿着合同要离开，瞥见旁边桌子上的牛奶和海鲜粥，略有惊讶。
　　他们老板真是宠爱弟弟啊，连早饭都亲自买好。
　　「咔」休息室的门推开，江煦擦着头发，自然问：“黎行舟，颜姨刚才发信息给我，我要回电话发现手机没电，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她可能是误会我们昨晚出来的事——”
　　休息室和办公室中间有一个屏风隔断，虽然是镂空的，但也摆了不少东西。
　　江煦走出来根本看不到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直到转头时对上曹云简震惊的眼睛，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真漂亮，眼睛跟两颗琥珀一样，水光泛滥，莹润得又像是玉。
　　“合同交给财务，中午我不在。”
　　黎行舟的话，拉回了曹云简的注意力。
　　曹云简连忙拿着合同离开办公室，还贴心地带上门。
　　走了两步到楼梯口，忽然想起来不不对劲。
　　昨晚上，黎行舟不说是他弟弟吗？怎么称呼是「颜姨」，她记得公司的董事长夫人就是姓颜。
　　那不就是黎行舟母亲吗？
　　惊恐地瞪大眼，曹云简回头瞥了眼办公室的门，匆匆下楼。
　　——
　　江煦攥着毛巾，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尴尬。
　　“我不知道你办公室里有人，而且还在谈公事，抱歉。”
　　幸好对方是昨晚见过的曹云简，如果换成完全没见过的人，那黎行舟的名声说不定要因此受到影响。
　　他已经给黎行舟造成过情感上的阴影了，要是再给他事业上添一点堵，那和解就真遥遥无期，再无可能。
　　果然，还是搬出去比较好。
　　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会滋生出不同的问题和矛盾。
　　黎行舟站起来，目光扫过江煦从裤腿里露出的小腿，匀称、白嫩，再往上，蓝色的T恤下，腰若隐若现。
　　胳膊紧贴着腰侧，压出衣服褶皱，却被衬得骨肉均匀。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在别人面前，有些行为可以称之为「蓄意勾引」？
　　太没有自觉了。
　　莫名地怒意挤走了黎行舟的理智，想到刚才曹云简的表情，更是烦闷。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
　　看老板办公室的艳/情，还是包养男大学生的那种。
　　拿起手机解了锁，拨了颜慈电话，上前递给江煦。
　　“走这边电梯。”
　　“哦，好。”
　　江煦匆匆放下毛巾跟上，发现黎行舟走得很快，不解地眨了下眼。
　　好像比刚才更生气了，怎么办？
　　“颜姨，我——”
　　“黎行舟，你昨晚把小煦带去公司熬夜，公司里那么多人拿工资不做事，就算是急事，那你和对方沟通下不行，非得要小煦过去？”
　　“颜姨，我是江煦。”
　　江煦被颜慈一通输出弄懵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颜慈性格爽朗，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颜慈又温柔又贴心，很少会这么说话。
　　颜慈：“……”
　　“那个，小煦你醒了？吃东西了吗？累不累啊，今天还要去上课吗？”
　　突然温柔得发腻的语气，旁边的黎行舟听不下去。
　　看了眼江煦，往桌子那边走，拿起早饭。
　　“昨晚是我主动要帮忙的，而且也当时提前练手，平时很少会接触这样的机会，那个，行舟哥哥对我蛮好的。”
　　“真的？”
　　“真的。”
　　避开了有没有吃饭的问题，江煦感觉到颜慈被说服，松了口气。
　　还好，颜慈没有再问。
　　黎行舟拎着早饭的动作倏然一紧，差点把绳子捏断。
　　深吸一口气，偏过头看着专注打电话的江煦。
　　行舟哥哥。
　　江煦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常人一般会这么喊吗？
　　只有他那个八岁的表妹会这么喊。
　　“哥哥昨天陪着加班，没有去别的地方，您别担心。”
　　「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
　　曹云简扫了眼两人，脸上扬起一个职业微笑，“对不起，按错了。”
　　作者有话说：
　　我对喊「哥哥」没有抵抗力，我是土狗


第13章 
　　“谢谢。”
　　江煦站在路坎上，背着书包，举起手里的牛奶，“还有早饭，也谢谢。”
　　黎行舟「嗯」了一声，看了江煦几秒，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
　　“不用客气。”
　　不等江煦再开口，黎行舟驱车从西门离开。
　　午饭时间，江大西门到处都是人，看到江煦从辆一看价格就不低的车上下来，还满脸笑意跟对方说话，不免暗暗猜测江煦和车主人的关系。
　　江煦出事不至于全江大的人都知道，但架不住江煦因为家里事情请假，直接延迟开学，论坛上又一会儿一个爆料、猜测，大部分江大学生，想不知道都难。
　　好在江煦本人性格不错人缘好，加上专业能力强，大多数人对他没有恶意，有一小撮人对他还能继续回来上课很不满。
　　拿着父母的钱享受了十几年，祸不及子女，江煦无辜，那些受害人的子女不无辜吗？
　　江煦察觉到周围人的打量，倒是不怎么在意。
　　比起他刚回学校上课那段时间，现在已经友善很多，那阵子，他几乎走到哪都被人躲着，像是避开瘟神一样。
　　咬着牛奶吸管，不紧不慢往教学楼那边走。
　　顺道摸出手机回复昨天的消息。
　　【几何：童童，对不起，昨天帮黎行舟画画，忘记回复你了。】
　　【童言童语：我的宝，你怎么还帮他画画？难道你兼职吗？他给了你多少稿费，至少也要五六千吧。】
　　【几何：没有。】
　　【童言童语：你免费画的？！】
　　【几何：嗯，也就画了五个小时，还好。】
　　【童言童语：我的天，你可真是个活菩萨……】
　　活菩萨本人走到教学楼下面，低着头没有注意，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花坛，连忙抬头，发现周衡站在那里，脸色不怎么好看。
　　眉尖蹙起，江煦把手机放进口袋，空了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
　　眼神淡淡的，没有情绪起伏。
　　“你抄袭那件事情已经传开了，你要是想澄清，我可以帮你。”
　　“谢谢，不需要。”
　　“你怎么会不需要？那可是龚老教授的画，大家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那风格明明一样，而且——你的画也一样。”
　　江煦躲开周衡伸来的手，余光扫到旁边经过的学生朝这边打量。
　　不悦地抿了下唇，盯着周衡，“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
　　周衡往前迈一步，想要伸手去拉江煦，“你拿什么去解决？你父母那样，你连龚老爷子都见不到，我可以去拜托我爸，看看能不能带你去见龚老爷子，到时候你求个情，说自己不懂事，所以才临摹了，让——”
　　“周衡。”
　　江煦口吻很淡地打断周衡继续往下说，只是眼神比刚才还要冷，“我没有抄袭。”
　　帮他解决？
　　就是让他去认错、道歉，说自己年少无知才抄袭了吗？
　　然后靠着人情关系，让龚教授帮自己说谎，平息这场抄袭风波。
　　原本以为周衡只是行为过激，但现在江煦觉得，周衡很讨厌。
　　眼里情绪没有压住，厌恶一闪而过，侧身绕过周衡，“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自己会解决。”
　　“江煦，我只是想帮你。”
　　“希望这段时间的事，和你无关。”
　　擦身而过时，江煦低声说了一句，没有去管周衡的反应，径直进了教学楼。
　　如果是周衡做的，那——
　　垂下眼，江煦按在手机上的手指，轻轻磨蹭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
　　回到教室，江煦找了一个角落趴着补觉。
　　午后教室里几乎没有人，偶尔有学生进来，看到最后一排趴着的江煦，也会放轻动作，或者干脆换一个地方。
　　玻璃窗外的光照进来，落在江煦侧脸，光影就是最好的画笔，把原本就出众的五官，描摹得更为动人，连眼睫上都跟镀了一层暖色。
　　直到闹钟响起，江煦才迷迷瞪瞪醒过来，靠在椅子上等意识清醒。
　　一点五十，这堂课的学生基本都到教室，坐下后，趁着上课前的时间聊聊八卦。
　　江煦今天有点困，索性就坐在原来位置上不动，懒得去前排。
　　“那个，你们看了对比吗？那两幅画的相似度超过了百分之八十，这不是赤?裸裸的抄袭是什么？”
　　“这么高？我的天，真敢啊。”
　　“想不到专业第一就这个水平，说不定去扒一下他以前的画，还有惊喜。”
　　“今天我去西门后街吃饭，还看到他从一台车上下来，那车起码五六百万，他之前不是说跟了一个富婆吗？”
　　“那谁知——”
　　「咚」一声闷响，议论声戛然而止。
　　叶然拿起砸在桌上的书，看着刚才胡说八道的三个人，“不好意思，手滑。”
　　叶然长得高，又喜欢打篮球，身材属于比较壮硕的类型，杵在那里，一脸不爽的表情，不熟的人看着就会发憷。
　　扫了眼闭嘴的三个人，叶然走到江煦旁边坐下。
　　“你怎么看上去熬了个大夜？”
　　江煦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话，刚睡醒懵懵地回了句，“嗯。”
　　“又去悄悄接单了？”
　　“不是。”
　　在一个宿舍里住了三年，彼此状态熟悉得很，别说是熬夜这种，连平时抬个手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陈霖和孟兆生进来的时候，看到叶然和江煦坐一起，旁边也没位置，干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在上课铃敲响前，这堂课的老师李教授走了进来，刚才还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作为这学期最后一节艺术史课程，李教授明显比平时更兴奋。
　　江煦熬夜后，基本需要一天来调节，不至于睡着，但一节大课快一个半小时，最后的十分钟，难得地走了神，直到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下，注意力才被拉回。
　　通知栏显示有条好友申请，头像他没有在自己加过的群里见过。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账号。
　　趁着李教授转身去弄黑板，点开申请信息，看到了是通过号码添加，而且还有备注。
　　略有惊讶地看着「黎行舟」三个字，反应了下才点同意。
　　不过江煦有点好奇，黎行舟怎么会突然加自己？
　　通过后，江煦看着聊天页面只有申请时的「黎行舟」三个字，犹豫着要不要发点什么，昵称那里已经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舟行：（转账）】
　　【几何：你是不是转错人了？】
　　【舟行：昨晚的钱。】
　　前排正好转头要问叶然，下周写生安排的人，眼尖瞄到屏幕上的内容，瞳孔瞬间瞪大，看向江煦的眼里满是鄙夷。
　　论坛里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江煦真的在外面卖。
　　明目张胆地收金主转账，真是够不要脸的。
　　“你发什么疯？”
　　叶然看着愣住的人，“要是问写生的事，下午群里会通知。”
　　眼前的人是宋晨，当初专业第三考进来。
　　家里在隔壁市里做生意，从小就被捧得很高，但进美院后，一直被江煦压一头不说，还连专业第三都保不住。
　　平时出手大方，为人也不错，但叶然很不喜欢。
　　尤其是宋晨每回看江煦的眼神，总是会露出敌意。
　　“恶心。”
　　宋晨很低地说了一句，嫌弃地转过身，拿起手机给坐在旁边的小跟班发了一条信息。
　　叶然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被江煦拦住。
　　「恶心」两个字，离得那么近，江煦不可能听不到，除非他聋了。
　　宋晨不怎么喜欢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没必要都快毕业了，还起冲突，反正以后也碰不上。
　　“卧槽！”
　　台上李教授的话被打断，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完了，哪个傻子临近期末还有人敢得罪教授吧？
　　尽管李教授是出了名的打分公正，但人要作死，那真拦不住。
　　“那位同学，现在还没有下课。”李教授扶了扶眼镜，看向教室右后方。
　　江煦、叶然和宋晨还有小跟班四个人，瞬间成为焦点。
　　小跟班涨红了脸，站起来，“教授，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
　　李教授扫了一眼宋晨，又看向江煦和叶然。
　　关于江煦抄袭的传言，他听说了一些，但江煦平时表现，完全不是会抄袭的人，迟迟不出来回应，让他有点不解。
　　“不是故意以后也要注意，毕竟是课堂，还有江煦和叶然，你们等会留一下。”
　　“是，教授。”
　　叶然是班长，江煦是专业第一。
　　两人留下来，那肯定是工作室有什么事情，得安排他们去做。
　　在工作室里干的事情越多，接触到的人就越多，人脉也会比较广，对学生而言，基本等同于提前实习。
　　小跟班看了眼旁边脸色难看的宋晨，突然转身指着江煦，“教授，江煦他根本不配去工作室里帮忙，他品行不端！”
　　“王磊，这种是能乱说的吗？”李教授表情一下严肃起来，“事关别人的品行，不能因为网上几句话就草率下定论。”
　　王磊想到宋晨平时挺照顾自己，又想起这段时间江煦的那些谣言，有图有真相，心一横，开口说：“江煦有不正当的金钱交易关系，人家给他转账。”
　　“今天他上课走神，就是因为昨晚在外面陪客——”
　　“你少他妈胡说八道！”
　　叶然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王磊衣服，“王磊，你别在这里造谣，江煦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你少胡说。”
　　前面陈霖和孟兆生站起来，就等叶然动手，然后去帮忙。
　　教室里顿时一片喧哗，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江煦一个人身上。
　　李教授拿书拍了一下桌面，“都安静，一个个的，像什么话！”
　　江煦挑了挑眉，发现王磊攥着拳头，脸色涨红，眼里藏着一丝轻蔑。
　　但仔细看，会觉得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眼睛转动，往宋晨身上瞥去。
　　“你偷看我的聊天消息？”
　　“谁看你的了，是你自己摆在桌子上，我打算问班长事儿，不小心看到的。”
　　“嗯，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是给我转账了。”
　　王磊一听江煦承认，像是抓住了别人把柄，“你们听，他自己都承认了，咱们班有这种人，说不定还影响了大家的名声——”
　　语音电话播出等待的声音，打断王磊的话。
　　教室里，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着电话接通。
　　李教授皱眉，刚想要出声阻止，下课铃声和微信语音对象的声音同时响起。
　　“有事？”
　　“嗯，有点事需要麻烦你。”
　　“很急？”
　　“有点，你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捂住了手机，跟人低声说了两句，又听到走动的声音。
　　原本嘈杂的教室安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甚至屏息等着对方说话。
　　黎行舟：“好，现在可以说。”
　　“江煦？”
　　江煦语调不紧不慢，双眸认真盯着手机屏幕，“有人说，看见我昨晚在陪客。”
　　作者有话说：
　　呜呜，更新得有点晚；
　　又是一年高考，不管如何，别留遗憾


第14章 
　　陪客？
　　字面意思是陪客人。
　　但显然江煦的意思不是简单的陪客人，而是另一重意思。
　　不正当的身体/交易。
　　江煦语气很平静，但听在黎行舟耳朵里，特别委屈。
　　最后两个字往下滑的语调，就像是一团粘稠的雾。
　　黎行舟脑袋里「嗡」一声，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意窜上来，眉头压低，手指敲了两下桌面，转动椅子，显然是动怒的前兆。
　　熟悉黎行舟的助理见状，立即拿起东西退出办公室。
　　开玩笑，黎行舟要发火了，他不跑，等着当炮灰吗？
　　江煦整晚都跟他在一起，去哪里陪客？
　　除非有分身术，不然今天在休息室睡眼惺忪醒来，又一口一口哥哥的人是假的吗？
　　行舟哥哥。
　　轻飘飘的四个字，倏然又砸在黎行舟心上，神色微怔，然后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
　　电话接通时，他听到了下课铃声，江煦还在教室。
　　“你在学校？”
　　“嗯。”
　　江煦愣了下，不过表情没变化，心里却有些迟疑。
　　太冒险了，他不该直接给黎行舟打电话，这件事明明还有其余的解决办法。
　　只是刚才那瞬间，他第一反应是黎行舟。
　　轻轻抿了下唇，放在桌上的手，指尖微微蜷起。
　　黎行舟口吻里带着轻蔑，“啧，看来这两年江大管理松散不少。”
　　江煦微怔，“什么？”
　　“我们在学校那几年，乱咬人的疯狗，一般直接赶走。”
　　黎行舟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一句话，像是石头砸进水里，瞬间激起千层浪，教室里一阵哗然。
　　好家伙，这骂人都不带脏字。
　　“昨晚那幅画对方很喜欢。”
　　“那就好。”
　　“要让博物馆满意不容易，不过他们会给你署名。”
　　“嗯。”
　　教室里还在吃瓜的人，听到这里要是还不明白，那真白上学了，纷纷看向王磊。
　　卑鄙，无耻，下贱。
　　竟然拿这种事情造谣，也太阴险了。
　　江煦表情平静，嘴角却在那句「狗咬人」时就不自觉上扬。
　　抬头看向李教授，轻点一下头。
　　如果不是王磊在课上为宋晨出头，他倒不是很在意论坛里的编排，但——
　　李教授作为美院里尽心尽责的一位老师，平时不管什么事，从来不会做让学生背锅，或者压榨学生替自己打工的事，就值得尊重。
　　王磊真是够蠢，被宋晨当枪使还不自知，自以为很仗义，结果是替人背锅。
　　“那你转账——”
　　“给你的零花钱。”
　　“太多了。”
　　黎行舟挑了下眉，对江煦遇上麻烦，第一反应是找自己这件事，莫名地有些愉悦。
　　他还以为江煦真打算跟自己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原来遇上事情，第一反应还是想到自己。
　　“三万，很多？”
　　“还有稿酬八万，财务核算后会直接打你卡上。”
　　江煦听到周围一片吸气声，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如什么都不说好。
　　蜷起的手指，放松下来。
　　“不多。”
　　“嗯，我妈让我晚上接你。”
　　“蛤？”这又是什么剧情？
　　他怎么不知道，黎行舟还去电影学院那边上过课。
　　江煦手指搭在手机屏幕上，想了想才接话，“知道了。”
　　黎行舟对江煦比平时还要乖顺的态度取悦，“那我去开会，晚上见。”
　　江煦嘴角抽了抽，「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晚上见？
　　他今天的课结束，已经五点半了。
　　江煦反复琢磨这句话，心想这只不过是黎行舟配合自己，胡乱说的一句话。
　　黎行舟还想要再说什么，电话被挂断，只听到挂断前，那边传来几声不服气的嚷叫。
　　“教授，今天工作室那边的活我可能接不了，我和别人提前约好了要见面。”
　　江煦站起来，把桌上的书收进包里，“对不起，我不知道工作室今天有事。”
　　全教室的人都处于吃瓜震惊中，先是被王磊那一嗓子吓得，跟着又是王磊口无遮拦造谣，还不等他们笑话，江煦快准狠地直接破了谣言。
　　什么不正当的金钱交易，被人包养，简直胡扯。
　　他们还在搞期末作业，江煦就已经跟博物馆合作，还署名。
　　啧，这节课上得真够精彩。
　　终于回神的大家，鄙夷地看向面红耳赤的王磊，小声讨论起来。
　　平时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就算了，拿人家的私生活造谣，真够阴毒的，要不是有人证，还不得被这脏水抹黑，澄清不了。
　　这种手段，太下作了。
　　声音再小，教室就这么大，大家都在讨论，哪能完全听不到。
　　王磊憋红了脸，一副恨不得到遁地走的羞愤样。
　　李教授心里倒是不怀疑江煦，什么不正当的金钱交易关系，可能还不如江煦多画几幅画来得挣钱。
　　他执教多年，看人还是很少会走眼。
　　“那我再换个人，你要有事就不要耽误了，迟到不是好习惯。”
　　“谢谢教授，那我先走了。”
　　抄袭这件事情的确不能再耽误，而且正好有时间去拜访龚老爷子，不如早点去。
　　先拿到澄清的证据，等事情发酵到一定的程度，就不需要再去折腾，主动权就掌握在他手里。
　　江煦跟叶然打了个招呼，向前排的陈霖、孟兆生点头示意，拿着东西从后门离开教室。
　　全程没有给王磊一个眼神，完全无视了他。
　　宋晨坐在椅子上，周围看过来的眼神，让他如坐针毡。
　　尽管他知道，大部分是看王磊的，但王磊性格冲动，做事无脑，是他有意挑起王磊去跟江煦对着干。
　　暗暗庆幸的同时，架不住心虚。
　　吞咽了一下，看向李教授，宋晨想，江煦走了，那另一个多出来的人选应该是他的，正打算主动开口要机会，就听到李教授出声。
　　“叶然，唐宋，你们俩来吧。”
　　叶然扬了下眉，居高临下看着宋晨瞬间垮掉的表情，拿起东西，“好，教授。”
　　李教授再过几年就到退休年纪，刚才那点小插曲，有点难以接受。
　　同一个班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因为不和造谣，真是枉读书。
　　叹了一声转身先收拾东西出了教室，他一走，教室里讨论的声音一下变大。
　　王磊被看得头皮发麻，又反驳不了，更不可能让大家失忆，干脆直接拿着东西走人。
　　“叶然，走了，你在那杵着干嘛？”
　　“马上，你先去。”
　　回应了唐宋的话，叶然看着宋晨，抹了一把头发，“与其花心思在这种事，不如好好提升你的专业能力，不然下回连替补都选不上。”
　　宋晨表情一变，站起来瞪着叶然，“你说什么？我又没得罪你，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我心知肚明。”叶然不想跟宋晨这种又怂又蠢还毒的人说话，拿着东西也出了教室。
　　宋晨看着门口叶然和唐宋消失的背影，狠狠抓着手里的书。
　　算什么东西？他这学期一定不可能再被江煦踩一头了。
　　离开教室，江煦往校门口走，正跟童言乔发消息。
　　聊了一会儿，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刚打算和童言乔说自己一会儿聊，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是沈绪的。
　　“小沈叔叔？”
　　“在学校？”
　　沈绪坐在沙发上，长相温润，刚洗完澡整个人看上去笼罩着一层雾。
　　江煦应了声，“在学校，正打算去龚爷爷那里。”
　　“舅舅已经知道你要过去，让你不要在学校吃了去，好不容易过去一次，干脆陪他吃晚饭。”沈绪拿着遥控器点开电视，“对了，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找舅舅？”
　　“有点专业上的事想请教他。”江煦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
　　“那舅舅是能帮你分析一下。”沈绪倒是不追问，只是说：“我这次回去，会在国内呆半年。”
　　闻言江煦愣了下，不明白沈绪为什么要说这个，但还是礼貌地说：“那很好，这样可以多陪一下家里人。”
　　沈绪沉默了几秒，然后「嗯」了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明显比一开始情绪要低。
　　“小煦，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谢谢你，但我可以自己处理的。”江煦拒绝了沈绪的提议，看了眼公交，“我先去坐车，小沈叔叔你早点休息。”
　　沈绪：“……”
　　“好。”
　　——
　　往后靠着椅背，黎行舟翻开一份待处理的文件，翻了几页，发现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干脆放到一边。
　　皱了下眉，黎行舟回想刚才那通电话。
　　能让江煦主动打电话给自己，那学校里对江煦的造谣，肯定不止他知道的这么多。
　　隔着网络就无底线造谣，现在的学生都这么闲？
　　眸色暗了下去，黎行舟点开宿舍群的同时，打开了校内论坛。
　　是颜慈让他照顾好江煦的，他不过是在完成颜女士布置的任务而已。
　　【舟行：那幅被抄袭的画，作者是谁？@李sir】
　　【李sir：你等我去翻翻看，不过你们家这个小朋友，在学校里快被黑成炭了。】
　　【舟行：？】
　　【李sir：才刚消停两天，又来了，等我给你找找。】
　　看着李巍发过来的链接，黎行舟眉头越皱越深。
　　江煦是不是得罪谁了？不然无仇无怨的，谁会花这么大力气造谣。
　　黎行舟点开李巍最新发过来的链接，看着那幅画的署名，眉头舒展开。
　　这名字看着有点眼熟。
　　龚老爷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龚家是江舟市的书香世家，不仅家风清流，更是一家子文化界的大佬。
　　江煦坐车到小区附近，熟门熟路地进了大院，门口保卫见到他，打了个招呼，问他怎么好久没来。
　　“前一阵家里有点事，您先忙，我进去了。”
　　“那你慢走，这天瞧着是要下雨了，等会儿出来可记得拿把伞。”
　　“谢谢。”
　　要下雨了吗？
　　江煦抬头看了眼天，才下午六点半，大夏天却阴沉沉，是像要下雨的天。
　　拉了一下书包带，江煦走在小区里，遇上不少在散步的人，微垂下眼，有些庆幸今天的天不算好。
　　父亲入狱的事闹得不小，这里又是家属大院，几乎住的都是退休干部，还是低调些好。
　　从小区门口到龚家，大概十分钟不到。
　　江煦站在门口，按响门铃。
　　“来了，谁这个时候——”
　　“哎哟，小煦来了。”
　　“兰姨。”
　　“乖乖，先进来，这天要下雨，你可赶紧来，老爷子和老太太等你好久了。”
　　江煦笑着点头，乖乖跟着兰姨进了小院子。
　　看着两边开得茂盛的月季，眼里的那点不自在退去。
　　“兰姨好，您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就是你不来，怪想你的，我家那儿子可没你这么省心。”
　　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老两口，从张兰喊出第一嗓子就知道了是江煦来了，连忙站起来，几步走到门口。
　　“乖崽来了？你个小毛孩，大几个月不来，我还以为你找不到门了。”
　　龚老爷子老态龙钟，精神不错，嘴硬心软说：“沈绪那小子说你要来，我还不信。”
　　“对不起，龚爷爷，我这一阵学校事情比较多。”
　　江煦乖乖站在那里，等老人说完才开口，“乔奶奶好。”
　　乔老太太松开拉着老伴的手，走到江煦面前，“瘦了些，今晚多吃点，不能挑食啊，你可还在长身体。”
　　“好，正好我刚从学校来，有点饿了。”
　　江煦笑着说：“乔奶奶，我从学校附近买了你爱吃的糖糕，还是那家老字号，不过一天只能吃一块，我会让兰姨看着。”
　　“哎哟，你这乖崽真是贴心，好好好，我只吃一块。”乔奶奶拉着江煦，看向张兰，“小李，收拾一下，开饭吧。”
　　“哎！我这就去。”张兰笑着答应，接过糖糕，往厨房走。
　　龚老爷子哼了两声，背着手往书桌那边走，“有什么了不起，两块吃的，像是平时家里缺了一样，幼稚。”
　　江煦愣了下，还来不及开口，旁边乔老太太先替他说话。
　　“别管这老头子，老了老了，脾气还变差了。”
　　“你今天多玩会儿，晚上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也安全点。”
　　闻言江煦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却点了下头。
　　“嗯，到时候要麻烦王叔叔。”
　　“他今天正好在，一会儿也是要回去的。”乔老太太拉着他到餐桌坐下，接过张兰手里的碗，给江煦盛了一碗汤，“小煦，来，先喝碗汤。”
　　江煦捧着碗，说了声「谢谢」后专心喝着汤，等喝完，才放下碗。
　　“兰姨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那再喝一碗吗？”乔老太太看着江煦，关心问：“你要是喜欢，等会儿给你拿点回宿舍去。”
　　宿舍……
　　江煦才想起来，自己搬到黎家的事，除了他和黎家的人，还没有人知道。
　　犹豫了一下，江煦打算先不告诉两位老人。
　　要是让老人家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事，只会添麻烦，他可以解决的。
　　“谢谢乔奶奶。”
　　“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
　　几乎是满碗的汤进了肚子，张兰又在乔老太太的催促下，添了满碗米饭给江煦。
　　江煦看着已经冒出来的菜，捏着筷子，小口小口吃着。
　　龚老爷子尽管一辈子都不掺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但江煦才多大，才活了他四分之一的岁数，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有心事。
　　“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事？”
　　江煦咽下堵在食道口的东西，抿了一下嘴才点头。
　　“嗯。”
　　“那帮混账东西，什么时候江大的学风变得这么歪？学习就学习，搞什么八卦，搞什么党派，真是丢人现眼！”
　　“你不要激动，等会儿血压又上去了，小煦还没说，你就火急火燎的，难怪你那帮学生都说你脾气差。”
　　“那他们还年年都来家里串门？”
　　“是是是，龚老教授德高望重，能不能听小煦把话说完？”
　　江煦擦了一下嘴，连忙说：“不是，不是家里的事，是之前高一给龚爷爷画的那幅画，我去年又画了一遍，有些变动，想要再看一下。”
　　“是那张祈福图？”
　　“嗯。”
　　江煦的第一个老师，也是启蒙老师，说是龚老爷子也不为过。
　　连一开始的风格都是延续了龚老爷子的特点，一直到大二大三，才彻底的有了自己的风格，完全摆脱了龚老爷子的特色。
　　“在书房里挂着，去年过生日，我还拿出来显摆过，人家都夸画得好。”
　　“你是想夸你教得好吧？”
　　江煦看着两人拌嘴，继续解决小山一样的饭菜。
　　等吃完饭，江煦跟着龚老爷子到了书房，取下挂在墙上的画。
　　看着画，江煦眼神微微闪了下，再抬眼就撞上龚老爷子的考究的眼神。
　　“你这孩子，沈绪告诉我了。”
　　“我……”
　　“要不要爷爷帮你出面澄清？”
　　江煦有一瞬间心动了，但很快压下去，摇了摇头，轻轻拆开画框，露出了藏在角落里，难以发现的署名。
　　“谢谢龚爷爷。”
　　“算了，你这孩子。是不是要忙着回学校？我一会儿拉着你乔奶奶，你就说有事先走。”
　　这次江煦没有拒绝，“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他只是不想龚老爷子出面，到时候那些莫须有的脏水泼到他们身上来。
　　当然，那些人还没这么大能耐，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拍完照，录完视频。
　　江煦把画恢复原样，挂了回去。
　　离开书房后，江煦陪乔老太太在花园里走了几圈，又说了会儿话，正打算按照龚老爷子说的那样，早点回家，院子外面的马路上，忽然有一道刺眼的灯光照过来。
　　跟着一辆车停在门口，有人从车上下来。
　　“这是哪家小子走错门了，我——”
　　“嗳，这不是黎老头家大孙子吗？”
　　江煦习惯地眯着眼，听到乔老太太的话，心里莫名生出一个猜想。
　　抬眼看过去，高大的身影逆光走来，英俊的脸逐渐清晰。
　　眉眼冷冽，眼神平静又幽深。
　　是黎行舟。
　　心里的猜想得到证实，江煦先是松了口气，跟着又神经紧绷起来。
　　黎行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奶奶好。”
　　“你怎么来了？今儿又不过节的。”
　　江煦了然，表情不变。
　　原来黎行舟和龚家认识。
　　走进院子的黎行舟扫了一眼江煦，向走出来的龚老爷子点头问好，“老爷子好。”
　　龚老爷子看到黎行舟一头雾水，这大晚上的，怎么跑来了？
　　两家是认识，交情不错，可黎行舟也不会没事大晚上跑来啊。
　　“嗯。”龚老爷子应了声，“你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你家老爷子让你过来的？奇了怪，这也没听他说要送什么东西过来。”
　　“我来接他回去。”
　　黎行舟说着看向江煦，话里的「他」很明显指的只能是江煦了。
　　老两口登时愣住，同时看向江煦。
　　江煦有种小时候上课走神，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窘迫。
　　抬头看着老两口，江煦声音很轻，“我前两天，搬到颜姨那儿了。”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们。”
　　乔老太太到底心思细，立即安慰，“你住到颜慈那里，我们也放心，总有人盯着你，免得你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说着给龚老爷子使了个眼色。
　　龚老爷子默契地附和，“就是。不过小黎既然来接你，那你们趁早回去，这么晚了，路上慢点。”
　　黎行舟朝两人点头，“那我先带他回去，您早点休息。”
　　“那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东西。”
　　说完江煦匆匆去客厅，拿起书包又折返回来。
　　却发现黎行舟已经去了车上，老两口正打算进来，抱歉地看着他们。
　　抿了抿唇，“龚爷爷，乔奶奶，谢谢你们。”
　　“小煦啊，你——”
　　“早点回去休息，不要多想。”
　　龚老爷子打断老伴的话，拉了一下她。
　　江煦见状，点点头说：“好，那我先走了。”
　　跟老两口道别，江煦拿着书包走出院子，到车门旁时，犹豫了一下，正要去后排，面前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上车。”
　　黎行舟看了眼江煦，表情严肃。
　　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之前那些矜持怎么不见了？
　　不是不愿意麻烦别人吗？原来只是不想麻烦他。
　　余光扫到江煦拉开车门上来，脸上表情又是那副淡淡的样子，黎行舟心里一阵躁意。
　　在学校里被人为难，知道找他，这时候就知道不用麻烦他了？
　　到底在想什么。
　　心里憋着一股无名怒意，黎行舟没等江煦坐好，一脚油门踩下去，车直接往大门方向开。
　　江煦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下，不解往旁边看了眼，默默系上安全带后，靠着椅背。
　　“抱歉，我没有想到颜姨会让你来，下次不会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黎行舟又是一脚油门，从大院外面那条路，直接拐上了回云梦山的绕城高速。
　　江煦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后撞了一下，填满的胃瞬间不舒服起来。
　　手指习惯扒着车窗，脸对着窗外，努力压下泛上来的反胃感。
　　开了一段路，周围漆黑一片，江煦眼前也什么都看不到，整个胃翻江倒海。
　　“黎行舟，停车。”
　　“什么？”
　　“我说，停车。”
　　黎行舟敏锐发现江煦不对劲，立即把车停到的临时停车区。
　　车刚停住，江煦咬着牙，匆匆推开车门，下车时脚步踉跄。
　　黎行舟皱紧眉头，迅速拉开车门，正要上前，听到动静后倏然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沉默看向弯着腰、扶着栏杆的江煦，黎行舟的心被风吹得有些闷。
　　作者有话说：
　　更新得有点晚qaq明天正常九点更


第16章 
　　死撑。
　　黎行舟转身回到车旁，站了几秒，听到江煦难受得快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的动静，冷着脸拿了瓶水和纸巾。
　　再看过去时，江煦已经换了个地方站着。
　　两只手撑着护栏，身体往前倾，背脊凹了下去，蝴蝶骨微微凸起。
　　背影瘦削，那截腰几乎要从被风吹起的下摆露出，整个人纤薄得像是会被风折断。
　　“给。”
　　“谢谢。”
　　江煦睁开闭着的眼睛，转头看向黎行舟，脸色白得像纸。
　　整个人脆弱又倔强，琥珀色的瞳色看上去，淡薄得甚至有些轻蔑。
　　接过水，习惯地去拧瓶盖，发现瓶盖已经被拧松，愣了下，别开眼。
　　漱口之后，口舌发涩，胃里也火烧一样，就像是胃酸在身体里转了个遍，连喉管都不舒服。
　　刚把瓶子放在旁边栏杆上，黎行舟就递了一张纸巾过来。
　　江煦接过，“谢谢，可以回车上——”
　　“不累吗？”
　　“什么——”
　　“江煦，你这么做，图什么？”
　　黎行舟语气里带着薄怒，表情严肃，“你自以为是的完美外壳，在别人眼里不堪一击。”
　　山风吹过，树影婆娑。
　　黎行舟的一句话里，每个字都被风掰碎，化为利箭，飞向江煦。
　　完美外壳？
　　江煦靠着护栏，也不管衣服会不会蹭脏，脸上挂起笑容，“你说什么？我不懂。”
　　轻描淡写又无辜的口吻，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车灯的余光落在两人身上，一明一暗。
　　“你这样，很没意思。”
　　黎行舟丢下这句话，转身上了车。
　　盘桓在心口的怒意，烧得黎行舟突然想要撕下江煦的伪装，看看他露出的内里是什么样。
　　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黑眸幽深，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车外的江煦。
　　表情淡漠，双眼放空，像是——
　　被扔弃的娃娃。
　　黎行舟低骂了一句，发动车往前挪动。
　　“上车，回家。”
　　冷质的声线响起，江煦回过神，没有犹豫，也没有反抗，擦干净手和脸，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他不懂，黎行舟这么生气是为了什么。
　　他们之间没有关系，如果硬要算，那也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
　　瞥了一眼黎行舟，江煦系上安全带。
　　“谢谢你来接我，我没有要惹怒你的意思。”
　　“如果因为来接我，耽误你的事，给你添麻烦，我很抱歉。”
　　“还有，今天打给你的那通电话，谢谢你配合，钱我会转给你，我一幅画的价格，没有那么多。”
　　黎行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随着江煦的话，逐渐加重力道。
　　等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空气里的瞬间，车内空气也仿佛凝固。
　　黎行舟的手，力气大得骨节泛白。
　　“呃……”深吸一口气，黎行舟摇下窗子。
　　风灌进来，怒意稍微平息，黎行舟转头去看江煦。
　　满脸无辜，满眼认真。
　　很乖，但明显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不客气。”
　　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挨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
　　把落在江煦脸上的目光收回来，黎行舟压着怒意，一脚油门下去，车朝着云梦山方向开去。
　　他就不该接什么电话，更不该去搜什么论坛，还有——
　　散会后，推了应酬，开一个小时的车去龚家。
　　见鬼，江煦做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余光扫见江煦的脸，脸色苍白，连唇色都很浅。
　　病怏怏的样子，看了就——
　　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了下按钮，车窗摇上，车内空调重新运转。
　　江煦微怔，对黎行舟莫名其妙的火气，还是不明白。
　　他怎么样，又不影响黎行舟？
　　还是说，他的存在对黎行舟来说就已经是困扰了？
　　车重新开上路，黎行舟不再说话，江煦也不会自讨没趣，干脆靠着休息。
　　车内空调的声音，很轻。
　　一路无言回到云梦山，车开进车库，才刚停稳，还没熄火，一直靠着不说话的江煦，动作迅速，推开门下车离开，一气呵成。
　　“小煦，你回来了？吃过东西了吗？”
　　颜慈坐在沙发上，听到有人进来，一看是江煦，立即站起来，连拖鞋都没穿好。
　　“外面下雨了吗？你这孩子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
　　江煦被颜慈拉着手，乖巧的等颜慈说完才开口。
　　“颜姨，我在外面吃过了，刚才回来路上有点晕车，没有生病。”
　　“忘记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颜慈看向走进来的黎行舟，“你接到人了怎么也不给我一个电话？自己说去要接人，结果接到了不跟我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颜姨。”江煦连忙截断颜慈的话，“不关哥哥的事，是我晕车不太舒服，他才忘了。”
　　黎行舟上楼的脚步一顿，整个人笼罩着一层不爽气息。
　　转头看向「母慈子孝」的两人，冷哼一声，“是，我吃饱了撑的去接他。”
　　“你怎么说话的？平时我和你爸爸就是这么跟你说话的？”
　　颜慈瞪大眼看黎行舟，“你吃枪子了？”
　　黎行舟嘴唇一动，瞥见站在那的江煦，把话咽了回去，长腿一迈往楼上走。
　　“我回房了。”
　　颜慈一脸莫名其妙，黎行舟是吃炸/药了？
　　出国回来后，怎么就奇奇怪怪的，并购案不是很顺利吗？
　　“小煦，别管他，他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颜姨——”
　　“周末是行舟爷爷的生日，到时候我去学校接你，一块去。”
　　“好，听颜姨的。”
　　颜慈看着江煦，拍了拍他的手，想说什么，看着江煦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那你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江煦点头，“好，颜姨晚安。”
　　颜慈：“晚安，好好休息。”
　　经过黎行舟房间，江煦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在心里默默叹了声。
　　推开房间的门，江煦一边蹬掉鞋子和裤子，一边扯掉身上衣服，进了浴室。
　　黎行舟坐在沙发上，两条腿随意搭着，手里拿着平板。
　　烦躁捻着书角的动作，随着有脚步声的靠近停滞，直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心莫名地提了起来，无意识地咽了咽。
　　耳边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分辨不清是门外的，还是自己的。
　　一秒，两秒，三秒……
　　心跳逐渐加快。
　　脚步声倏然重新响起，「嗞」一声，书页一角被撕掉。
　　黎行舟脸色变得难看，眼神幽深，直直盯着房门。
　　「啪」一下把书扔在旁边，站起来扯掉身上碍事的领带、衬衫，径直进了浴室。
　　颜慈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热水，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砰」一声巨响，哆嗦一下，差点把杯子摔地上。
　　抬头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恰好黎桁从书房出来，夫妻对视一眼。
　　黎行舟的叛逆期，怎么还有两次？
　　作者有话说：
　　T_T我真的会恨甲方，和不负责的同事；
　　幸好明天周末，我要存稿去了


第17章 
　　整个晚上，江煦都睡得不是很踏实。
　　倒不是认床，只是昨天回家路上那一番折腾，睡着了胃里还是跟火烧一样，一阵一阵地疼。
　　周五还剩下一节课，也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
　　江煦难得的赖床，醒来的时候，颜慈和黎桁已经出门，黎行舟也不在家。
　　“小少爷，你起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老厨娘从厨房里探出头，一边擦手一边说：“对了，那个餐桌上的药，一会儿要记得吃呀。”
　　老厨娘是南方人，说话总是带着一些语气词，反而让江煦亲近不少。
　　小时候寒暑假，他就会去外婆家，一座南方小城，生活慢悠悠的，每天早上睁眼，就跟单位院里的小孩一块去玩。
　　老厨娘的口音，总会让他想起年迈的长辈。
　　江煦走到餐桌旁，看了眼，透明口袋上还有社区医院的字样，“文婶，是谁放这里的？”
　　“是少爷，早上去拿的，走的时候放这里，让我记得提醒你吃药。”
　　老厨娘说着，“小少爷，你要吃粥还是给你煮饺子？”
　　“饺子好了，方便一点。”江煦愣了下，老厨娘话说完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谢谢文婶。”
　　黎行舟买的药？
　　上前拆开口袋，拿起药盒，江煦略有怔忪。
　　是胃药。
　　轻眨了一下眼，江煦很轻笑了一声。
　　黎行舟这个人还挺反复无常的，一会生气一会高兴，情绪捉摸不定，昨晚那么生气，早上却帮自己去买药。
　　现在的行业精英都是这么难以捉摸的吗？
　　白嫩的指尖在绿色药盒上滑过，脑中不自觉浮现黎行舟去买药回来，又别别扭扭跟老厨娘叮嘱的场景。
　　难为他了。
　　这么讨厌自己的伪装，还要不得不碍于父母的情面，帮自己。
　　吃过东西，江煦跟老厨娘打了招呼，搭社区的车离开云梦山，又转乘地铁去学校。
　　“宝贝！”
　　童言乔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喊了过来。
　　江煦看着童言乔走过来，任由他挽着自己，“童童，你怎么了？这么高兴。”
　　童言乔笑得一脸得意，“当然高兴，论坛上那些帖子都被处理了，而且骂你的那些人都被封了，看来咱们论坛的管理也是长眼睛的嘛。”
　　“删了？”
　　江煦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太高兴。
　　帖子是删掉了，可抄袭这件事请还没有作出澄清，说不定硬性封口，还会让大家起了逆反心理。
　　“删了不好吗？我看挺好的，至于其余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嘛，就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做的。”童言乔发现江煦表情不是很高兴，小心问：“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抄袭的事？”
　　“抄袭的事不澄清，以后别人找你都会再三考虑。”江煦想起昨天拍的视频，“不过我有办法，你别担心。”
　　“你表情看上去，突然特别帅，我都想拜倒在你的白衬衫下了。”童言乔观察江煦的表情，一下心定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我听你叶哥他们说，宋晨和王磊找你麻烦，你怎么那么笨，要是我的话，直接告他造谣、诽谤，还有人身攻击。”
　　“好。”
　　江煦点头，“是不能纵容他们。”
　　那些造谣他私生活的帖子，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尤其颜慈并没有正面入镜，他可以无视。
　　但抄袭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抄袭就是一根耻辱柱，一旦被钉在上面，那就是一生的骂名，还断人财路，心眼太坏。
　　童言乔要去别的教学楼，一路叽叽喳喳，单方面跟江煦讨论，要怎么给宋晨和王磊一个教训，分开时，还不忘提醒江煦，一定不要手软。
　　走进教室，进来前还有些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不少。
　　不少人低着头窃窃私语，有的人明目张胆向江煦投来鄙夷的眼神，更有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啧，咱们院的几位教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以为捡到宝，结果是个冒牌货。”
　　“我奉劝各位以后有什么好想法，都藏藏好，不然哪天就成了别人的灵感来源呢。”
　　“谁说不是，这事传出去，一起干活的人都觉得晦气。”
　　孟兆生看了眼江煦，忍不住说：“你晦气？你帮教授做过几次事？你那水平，年年吊车尾，美院之耻也好意思说？上学期期末不是江煦，你估计直接挂科，恩将仇报的煞笔。”
　　“你怎么还骂人？”
　　“骂你怎么了？你造谣在前，我骂你还要挑日子吗？”
　　孟兆生高中是校队的，长得人高马大，比叶然看着还要壮，“不服咱们出去干一架？打到你服为止。”
　　旁边陈霖忍不住笑起来，往后靠过去，“怎么不继续说了？欺软怕硬啊，江江人好脾气好，平时你们有点什么事，他哪次没答应？现在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了吧？”
　　一个宿舍四个人，专业排名不仅有第一第二，还有两个也不算差，至少在整个油画工作室里，不吊车尾。
　　孟兆生的话一个字没说错，刚才还阴阳怪气的人，立刻闭嘴。
　　“你们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我看江煦很好啊，上次我迟到，也没说过。”
　　“就是，早上还帮我们带早饭，上次我胃疼，还是他给我药。”
　　“你们几个就是看人家脾气好，长得好看还专业能力强，嫉妒吧？一个个大男生，心眼那么小，真够无语的。”
　　叶然看向江煦，小声问：“今天课上有展示，你昨天忘记发我，你现在给我，我帮你拷上去。”
　　江煦摇摇头，把书包给叶然，“叶哥，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放位置上，我自己拷就行，再耽误教授该来了。”
　　“那行，他们说的你别在意，六零三，你永远的后盾，还有编外人口郑秋。”
　　“嗯，我知道。”
　　江煦走到多媒体前，把自己的作品拷到桌面的文件夹里，看到宋晨的名字时，眸色深了点。
　　抬眼时，发现宋晨在看自己，旁边的王磊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淡淡扫了一眼，江煦走下讲台，回到座位。
　　几分钟后，教授进来，大家也跟着安静下来。
　　开始作品展示后，教授每点开一个，眉头就皱一下，尤其是把学生叫起来回答，为什么这么画，还有让学生之间互相点评。
　　越到后面，还没开始展示的就越紧张。
　　江煦文件是最后一个拷进去的，自然在最后一个。
　　好巧不巧，王磊的作品刚好在他前一个。
　　但到目前为止，教授给的最高分都不到八十，叶然和宋晨一个七十五，一个七十二。
　　江煦的文件打开时，全班一阵哗然，有人直接「卧槽」了一声。
　　教授看着江煦，眉头皱了一下，“江煦，你这幅画，是不是出现过？”
　　江煦站起来，说：“嗯，不过这幅画是另外画的，不是同一幅画。”
　　“那你今天要展示这个，有什么寓意吗？”
　　“有。”
　　美院的教授，不少都对江煦寄予厚望，像这样有天分的学生，几乎是工作室的香饽饽，而且江煦还不止会油画，只是专业上选择了油画方向，其余方向的基本功也很扎实。
　　在教授的默许下，江煦走上讲台，播放了文件的后面几页。
　　有完整的作画过程，直到成品展示，花了大概十页展示。展示过程里，江煦不时会做出一些解释，温声细语，蝉鸣声不断从窗外传来，带来的聒噪和烦闷却被驱散。
　　“这一张，是我高中画的，也是今天展示的这幅画的第一版，笔触更大胆，也更粗糙，但胜在当时的心境，更有生气。”
　　“这不是论坛上龚老教授的那幅画吗？”
　　“是啊，一模一样，你们保存图了吗？快拿出来比一下。”
　　“肯定是，怎么会是江煦高中的作品？谁他妈这么煞笔，造谣原作者抄袭自己的东西？”
　　议论声一下大起来，不仅学生好奇，连教授都跟着好奇，江煦这是打算做什么？
　　孟兆生用胳膊撞了一下旁边陈霖，“艹，江江这么猛？”
　　陈霖：“江江和龚老认识？”
　　两个人一起看向叶然，期待从叶然那里得到回答。
　　叶然：“……”
　　他知道个屁，江煦居然连他们都瞒着，害得他们担心了这么久。
　　“你说是你画的就是你画的？”王磊被周围的眼神看得窘迫，突然梗着脖子站起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画了一幅假装是你的，反正龚老也不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张图是我从——”
　　王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收住话，发现周围偷来的鄙夷眼光越来越大。
　　像是把他扒光了一样。
　　“昨天花了一些时间，找到了这幅画，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看完这段视频。”
　　江煦点开下一页，播放了一段半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江煦一边跟人说话，一边用手抚平卷起的边角，白皙的手指轻轻挪动，动作仔细又温柔。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幅画？”
　　“去年刚画了一幅，所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差别。”
　　“你这样的天赋，幸好当初我发现了，不然不给埋没了。”
　　对话的声音不大，又很日常，但信息量大到教室里一片人都震惊。
　　“艹，江煦是龚老的关门弟子？”
　　“这是龚老家？”
　　“妈的，谁这么缺德，说人家抄袭，是不是煞笔，不搞清楚就这么污蔑别人？”
　　议论声越来越大，连站在一边的教授脸上表情都变得格外严肃。
　　这年头，谁都知道，一个抄袭的大帽子扣下来，能把人的一生毁了。
　　视频放到结尾，尽管只是一秒时间，但画面里露出的署名，「江煦」两个字端端正正地落在纸上，字迹和现在一模一样。
　　抄袭事件的真相，水落石出。
　　下课铃声跟着响起，教室里一片吵嚷，王磊浑身僵硬坐在那里，脸色发白，双眼放空。
　　他完了。
　　画竟然怎的是江煦自己做的？这怎么可能？！
　　王磊猛地站起来，“肯定是假的，他怎么可能认识龚老？别忘了，他爸就是一个金融诈骗犯，肯定是他找人演戏！”
　　“怎么可能！江煦你居然找人演戏——”
　　“够了！”教授声音掷地有声，呵斥道：“美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品行不端、不知所谓！”
　　江煦关掉页面，余光瞥向宋晨的方向。
　　宋晨抓紧了手里的书，瞪着江煦，咬牙切齿到下颌绷紧。
　　江煦视线停留了两秒后移开，而后看向教授。
　　“谢谢教授。”
　　“抄袭对你们来说，是很严重的指控，院里会给你一个公道，如实公布真相，不能让你白白被指控，不然是在毁你的前程。”
　　“抄袭的事，我会对始作俑者保留起诉的权利。”
　　座位上的六零三宿舍三人，表情仿佛是国足踢进了世界杯决赛。
　　牛啊，这一手，直接把造谣者的脸打烂了。
　　视频里的声音，一个是江煦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就算只有两句话，但只要是看过龚老公开课的，都能听出来是他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江江好帅。”
　　“太给力了，就是要这样，不能给脸。”
　　江煦向教授点头示意，正打算回座位收拾东西，然后去陪童言乔买书。
　　“打扰。”
　　教室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冷质的声线立即吸引了大部分人注意。
　　江煦惊讶转头，看向门口，就看到黎行舟站在那里，衬衫西裤，天生的衣架子，加上自带冷冽的精致五官，穿出了几分禁欲感。
　　黎行舟把手从口袋拿出，朝台上的教授点头示意，然后看向江煦。
　　“龚老爷子说，你昨天落了东西，让我们过去拿。”
　　“真的认识？我去，江煦真是龚老的学生？”
　　“何止是学生，听上去还很熟，什么关系啊，这得是从小认识吧。”
　　刚才还对视频有怀疑的人，此刻觉得脸有点疼。
　　江煦怔了下，对上黎行舟的眼神，过了两秒点头，“好，我收一下东西。”
　　垂下眼，江煦心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外面等你。”
　　黎行舟点头，转身离开教室门口。
　　之前帮江煦说话的女生，忽然叫了一声，发现大家看过来，连忙捂住嘴，趴在旁边室友肩上，小声说：“这好像是那天晚上接江煦的人。”
　　“哪天晚上？”
　　“就前几天，西门，咱们俩买烧烤，不有个人抱着江煦去车上，过了会儿，周衡从墙角出来，嘴角还破了。”
　　“乖乖，咱们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秘密本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冷着一张脸，心里的不爽更上一层楼。
　　这么大的事，是一个人能解决的吗？
　　难道，他看上去很难接近还是不讲道理，还要去找外人——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收拾好可以走了。”
　　江煦和叶然三个人说话，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黎行舟的思绪被打断，转过身，笑容和煦又温柔的江煦，直直撞入他眼里，心里的不爽戛然而止，只剩下眼前江煦的笑容。
　　那抹笑，不带半点杂质，微弯的眼角下，那颗很小的痣也变得生动起来。
　　心跳声不停地锤击着胸腔，鼓噪的心跳就像是春天的雷。
　　黎行舟点了一下头，走到江煦面前，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忽然指尖发痒。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行动，替江煦抚平了翘起来的那几根头发。
　　江煦：“……”
　　不解地掀起眼看黎行舟，睫毛眨动，并没有觉得冒犯。
　　黎行舟：“……”
　　艹。
　　他刚才是不是发神经？
　　抿了一下唇，黎行舟镇定地收回手，然后插进口袋里，转过往楼梯口那边走。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点小内容——


第18章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下走的背影，和谐得像一幅画。
　　尤其是黎行舟伸手接过江煦书包的时候，围观的吃瓜群众，突然觉得晚饭都不用吃了，有点撑。
　　六零三的三个人走出教室，恰好看到这一幕，孟兆生拿手搭在陈霖肩上，一脸意味深长说：“那个，你有没有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陈霖摸着下巴，“是有点。”
　　独独叶然有种家里白菜被拱的预感，皱着眉，一边给郑秋发信息一边说：“走了，回宿舍，下周写生要去两个晚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知道了，我——”
　　孟兆生话才说一半，突然发现走廊另一头，有人站那，“拐角那的是不是周衡？他怎么又来了？”
　　“谁知道，穷追不舍的，之前追到宿舍里，江江拒绝那么多次，他怎么还死缠烂打的？”
　　“走了，别管他。”
　　江煦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在课上那段视频，被拍下来放到学校论坛，盖楼速度惊人。
　　走到校门口，江煦微微喘气，停下来时，抿了抿唇，尽力平复呼吸。
　　看着黎行舟解了车锁，江煦忍不住问。
　　“我们要去哪里？”
　　黎行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江煦，脸颊泛红，一脸迷茫地盯着他，但眼神澄澈。
　　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圈。
　　“回家。”
　　还挺聪明，知道不是真去龚家。
　　他到学校来接人是真，但去龚家是假。
　　颜慈知道他下午时间空着，发信息让他去学校接江煦一起回去，今天晚饭谁都不能缺席，当作给江煦接风。
　　他跟李巍说要来学校的事，两人一块吃了顿饭，说江煦最近成了江大的流量密码，发帖立即能收获大量回复。
　　才吃完饭，李巍就被导师一通电话叫走。
　　反正闲着无聊，闲逛着就逛到了美院这边。
　　听着几个女生在讨论，隐约听到「江煦」「抄袭」的字眼，他跟着上楼，果然看到了「热闹」。
　　讲台上的江煦，手掌向下，撑在桌面上，神情泰然、叙述清晰，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又不会太过强势，只是那双眼里，看向某个方位，冷意一闪而过。
　　昨晚去龚家，原来是为了拍那段视频。
　　他以为是去请龚老爷子出山，替自己证明。
　　“颜姨和黎叔今晚也在家吗？”
　　“嗯，给你接风。”
　　江煦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看着黎行舟。
　　“好，那需要买什么回去吗？”
　　黎行舟发动车，开出车位后，朝着云梦山开去。
　　瞥一眼江煦，“不用，文婶都准备好了。”
　　闻言江煦点了下头，拿出手机，给童言乔发信息，之前说好的要一起出去，结果现在这样，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几何：童童，黎行舟来学校接我，我下次再陪你去买书，不好意思。】
　　【童言童语：江江，你这是见色忘义，不过看来黎行舟还挺护着你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们了。】
　　【几何：那你下午要不要喝奶茶，或者吃鸭脖，我帮你点？】
　　【童言童语：不用，你安心好了，我正好待会儿也要画图，不过他来接你干什么？】
　　【几何：颜姨说，难得都在家，所以一起吃饭。】
　　他住进黎家已经一个星期，这个时候才接风，他担心童言乔会多想，猜测他在黎家是不是过得不自在，避开了这个话题。
　　颜慈和黎桁对他很好，甚至连黎行舟也——
　　打字的动作顿了下，江煦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他有一点别扭。
　　今天黎行舟对他的态度，怎么不太一样？
　　好像，心平气和了不少。
　　“看什么？”
　　“啊，我只是想说谢谢。”
　　对黎行舟来说，今天那句话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对他来说，无疑是帮自己作证。
　　论坛上的抄袭事件愈演愈烈，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面澄清，也是为了更好地回击，但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走，除了黎行舟。
　　其实，黎行舟人真的很好。
　　除了偶尔因为自己这个外人打破了家里的平衡，生点小气，倒也没有针对自己。
　　毕竟，他对黎行舟来说，是有「前科」。
　　换做是谁，一开始都会有敌视心理。
　　“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谢谢？”
　　“啊？”
　　黎行舟转头，瞥一眼江煦，看他一脸迷茫，磨了磨后牙。
　　又来，又是这个表情。
　　「谢谢」两个字，他耳朵都快听起茧子。
　　油门踩下去，车速明显变快，愠怒无声在车内漫开。
　　江煦的瞳孔瞪大，眨了下眼，不明白黎行舟怎么又生气了。
　　他刚才说错话了吗？
　　真难懂，这么善变。
　　回到云梦山，还不到五点。
　　江煦拿着书包回房间，顺便洗了个澡换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推开房门，迎面撞上对面的黎行舟，愣在原地。
　　赤着上身的黎行舟：“……”
　　他是不是该去寺里求个转运符？
　　黎行舟看着江煦脸上的吃惊，目光下移，看到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再往下，是印着简笔画太阳的T恤，然后是蓝色的短裤。
　　刚洗完澡，身上还笼罩着一层水气，看上去雾蒙蒙的，像是带了一层柔光。
　　喉结无意识地咽动，黎行舟冷着脸转过身，干脆利落地关上房门。
　　他怎么忘了，家里有一个曾经喜欢自己，现在可能还喜欢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无意识地乱撩。
　　有一个童言乔还不够？
　　之前不是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吗？最近还这么听他的话，欲擒故纵？
　　走到衣柜前，拉开门，随便取下一件T恤，刚要套上，余光扫到旁边的镜子。
　　鬼使神差地侧过身，肌肉紧实、肩宽腰窄。
　　江煦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轻轻勾了下唇角。
　　看不出来，黎行舟还挺害羞，难怪平时穿得那么禁欲。
　　“小煦，快下来，一会儿要开饭了，你先喝碗汤，养养胃。”
　　楼下传来颜慈的声音，江煦答应了一声，拉好房门下了楼。
　　晚饭时候，颜慈提了明天要去给黎老爷子过寿的事情，黎桁和黎行舟父子俩要去见合作方，打算见完后直接过去。
　　颜慈抱怨了一句，然后和江煦说好，明天他们俩先过去。
　　对这个江煦没有什么意见，黎老爷子他并没有什么印象，更别说见过，但黎家的背景在江舟市可以说得上无人能及。
　　他隐约能猜到颜慈带自己出席的原因，但并不排斥。
　　顺着颜慈的意思，江煦乖巧点头，又得了颜慈一番夸奖。
　　暖色的灯光打在身上，桌上四个人不时说着话，倒是真有几分一家人的和睦氛围。
　　——
　　周末上午，原本颜慈打算带着江煦吃完午饭过去，哪知道临时有点事情，只好先回书房去处理，等办完事情，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颜慈匆匆忙忙开车，带着江煦赶去黎家。
　　车开进九境湾，径直往湖边的一栋院子开去，把车开进了家里的停车场。
　　“小煦，等会见着行舟他爷爷和其余亲戚，你跟着行舟叫就好，不用见外，他爷爷从龚老那听说过你。”颜慈一边拿着包下车，一边说：“你这么乖，他老人家见了，肯定喜欢。”
　　“好，颜姨放心。”
　　江煦点头，下车时，理了一下袖口。
　　跟在颜慈身边，跟前来祝寿的客人打招呼，有认出他的，也有没认出来的，无一例外，都在夸他。
　　进了前院，人愈发多起来。
　　“大嫂，你来了，老爷子那边正找你，问大哥和行舟什么时候——”
　　“唷，这是江煦吗？长得真乖。”
　　看上去年纪不大，顶多四十的女人笑盈盈看着江煦，不会太客气，又不会太唐突的亲近。
　　颜慈拉着江煦的手，笑了起来，“小煦乖得很。爸找我的话，那我过去一下，阿桁和行舟估计还在路上。”
　　说完看向江煦，“这是行舟的姑姑，那你在这里等我下，我一会儿过来。”
　　“姑姑好。”
　　江煦向黎文婉点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后，看着颜慈，“好，颜姨你先去。”
　　颜慈不太放心江煦一个人，毕竟是初来乍到，但这里是黎家，她一路带着江煦过来，总不会有人傻到在老爷子寿宴上闹事。
　　稍稍放下心，和黎文婉点下头，跟着她一起去见黎老爷子。
　　“大嫂，这江煦看着是真乖，听说和行舟一个学校，是学美术？”
　　“嗯，成绩很好，性格也好。”
　　江煦目送两人离开，看了一眼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人，抬脚走到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半垂着眼放空自己。
　　衬衫下摆扎了起来，微微靠着窗户的姿势，体态修长优雅。
　　“江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声音响起，江煦皱了下眉，抬起眼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周衡，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周衡看着江煦动作，想到昨天带走江煦的那个人，心里的怨怼倏然窜上来，“昨天接你那个人，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是不是？”
　　“和你无关。”江煦眉头蹙着，对周衡这种近乎偷窥的行为，很不理解。
　　目光扫向周围，发现已经有人看过来，眉头皱得更紧。
　　他不想给颜慈添麻烦，这是黎家老爷子的寿宴。
　　“他哪里好？能比我家里有钱，还是能比我对你好？他那种人，说不定只是骗你哄你，我可以帮你，江煦，你跟我在一起，我不会亏待你的。”
　　周衡看出江煦犹豫，胆子变大，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想拉他。
　　江煦侧过身避开，刚要低声警告周衡，人就被拉开，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和周衡之间。
　　诧异抬起眼，看着眼前的黎行舟，有些意外。
　　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黎行舟的侧脸，下颌绷紧，身上的怒意往外散开。
　　周衡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被对方气势压得心虚起来，想要往后退，又想起在江煦面前，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我跟江煦说话，有你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上回你出手打人，我还没跟你算账，给老子滚开。”
　　话音才落，黎行舟挑了下眉，正要开口，旁边就插进来一道声音。
　　“儿子，你和小煦在跟谁说话？你爷爷叫你过去了。”
　　周衡转头看过去，颜慈站在那里，优雅大方，目光落在江煦和黎行舟身上，瞳孔瞪大，猛地回过头看着江煦和黎行舟。
　　艹。
　　这男的是黎家那个宝贝长孙？
　　那江煦岂不是——
　　他家里还有一笔生意想要通过黎家牵桥搭线，要是、要是刚才他的话被颜慈听去，那就完了。
　　不对，黎行舟听到了，相当于黎家知道了。
　　完了。
　　家里那笔很重要的生意，可能因为他黄了。
　　黎行舟扫了眼僵在原地的周衡，抬手揽着江煦的肩膀，带着他转了个身朝颜慈走过去。
　　江煦愣了下，抬眼看着肩膀上的手。
　　手劲很大，握得很紧，导致他肩膀有点疼。
　　是添麻烦了吧，不然黎行舟怎么会这么生气。
　　周衡真晦气，竟然在这里也能遇上。
　　江煦小声说：“那个，你力气有点大。”
　　黎行舟转头看他，“嗯？”
　　江煦眨了下眼，控制着音量，“我肩膀疼。”
　　黎行舟胳膊一僵，发现自己竟然揽着江煦在人前走了一圈，突然尴尬上头，表情冷下来，耳后却突然发烫。
　　「哦」了一声，松了手，指腹不小心擦过江煦的耳垂，不自觉咽了咽。
　　又撒娇。
　　江煦是不是撒娇成精，怎么总对着他喊疼，哪里有这么娇气——
　　瞥见江煦眉头微蹙着，小心抬手揉肩的动作。
　　黎行舟心里骂了句，偏过头说：“很疼？”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怎么老对着我撒娇？
　　江煦：手劲真大。


第19章 
　　小小的风波并未掀起太多的讨论，尤其今晚来的人，都是有分寸的人，更不可能当着主人家的面，议论是非。
　　颜慈原本打算领着江煦和黎行舟去主厅，中途被人叫住，又不能推脱，只好叮嘱黎行舟把江煦带过去见黎老爷子。
　　中庭的人相对少一些，灯光也比较暗。
　　黎行舟走在江煦前面半步，注意力大半都在江煦身上，自动屏蔽了聒噪的蛙声和蝉鸣。
　　他刚才怎么会——
　　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具有宣誓主权的行为去解决问题，但他那瞬间，只看到了江煦的无助。
　　即使隔着半个厅，他也一眼认出纠缠江煦的人，是那晚在校门口的烦人家伙。
　　昨天去学校，他有意无意从李巍嘴里套出不少事。
　　周衡追求江煦两年时间，纠缠不休不说，还经常搞得沸沸扬扬，全校人尽皆知。
　　要是真把江煦放在心尖上，哪里舍得让他被架在人前，让人非议，明明是想逼人就范。
　　心里那股火不管不顾窜上来，黎行舟放下手里的杯子，大步走过去，在周衡进一步伸出手时，把江煦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
　　向来行事低调，却为了江煦在人前动怒。
　　看上去还是争风吃醋，完全就——
　　“谢谢你啊。”
　　江煦看着前面黎行舟的背影，认真地说：“不过这几个字你估计都要听腻了，但刚才的事，真的谢谢。”
　　自从知道周衡纠缠不休的原因后，他一直躲着周衡，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可好像大家都很喜欢看热闹，尤其是他的热闹。
　　从家里出事到现在，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即掀起讨论，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事成真，好比他家里出事，他就必须得过得惨、自怨自艾，甚至自暴自弃，沉浸在过往事情里，伤心不已。
　　但不是的，他过得好，有什么不对吗？
　　并不是每个人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都必须用一套公式来计算，得出一个固定答案。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事事比以前更周全。
　　并非讨好谁，不过是骨子里的逆反，不想让众人期望的事情成真。
　　少了父母和家，他还是他，还是江煦。
　　“黎行舟，谢谢你。”
　　江煦停下来，“刚才的挺身而出，很帅。”
　　黎行舟心里轰然绽开一朵云，又噼里啪啦的四散开，撒在胸腔的每个角落。
　　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地加速，耳后才退下的热意又迅速卷土重来，比之前更明显。
　　不仅耳后发烫，连脸上都有热意。
　　很帅。
　　江煦在夸他，不是敷衍的客套，是真心的夸他。
　　黎行舟整个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僵硬往前走。
　　“嗯。”
　　江煦惊讶地看着黎行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坦然接受谢意和夸奖。
　　不愧是天之骄子，丝毫不会客套。
　　——
　　两人前后来到主厅，黎老爷子坐在那里，正在和旁边人说话，看上去应该是黎家的亲戚。
　　余光扫到黎行舟和江煦进来，哼了一声，假装没看到。
　　黎行舟出国几月，回来一个周都不过来看他，再忙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难道没有？
　　不孝，叛逆。
　　“爷爷。”
　　黎行舟看出黎老爷子的心思，难得表情柔和了不少，“祝您寿比南山。”
　　“臭小子，回国一个多星期都不来看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黎老爷子终于接话，故意板着脸说了句，一副等着黎行舟认错的样子。
　　黎行舟走上前，耐心解释，“前几天一直忙并购案的事，所以耽误了，之后一定常过来。”
　　江煦听着黎行舟的话，再看黎老爷子，识趣地选择闭嘴。
　　他还以为黎行舟这段时间挺闲的，原来是忙里抽空。
　　“当初让你去参军你不去，非得去学什么管理金融，跟你爸一个德行，要是像你姑姑就好了，省心。”
　　黎老爷子对黎桁和黎行舟父子两人经商的事，一直心有遗憾。尤其是黎行舟，这么好的条件，不到队伍里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幸好还有黎文婉继承了他的衣钵，否则真要把他这把老骨头气死。
　　“爸，都多少年了，您还念念不忘大哥和行舟的事，现在遗憾也来不及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管这么多不操心不累吗？”
　　黎文婉打黎行舟小时候就疼他，自然向着他说话，朝他使了个眼色，看向旁边的江煦，“对了爸，这是江煦，就龚伯伯夸过的小天才。”
　　安静站在一边，充当背景的江煦，听到自己的名字，敛起心思，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小天才这个称呼，怎么有点耳熟。
　　好像经常在什么地方听到。
　　“黎爷爷好，我是江煦。”
　　江煦长得好看，稍微有点笑容就显得招人喜欢，“今天是您的大寿，知道得仓促，来不及准备，只有一幅之前画的山涧云松图，我——”
　　自小跟在父母身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早早学会了与人打交道的说话艺术。
　　尤其是面对像黎老爷子这样的人，每一个字说出口，都是经过大脑思考。
　　却突然卡了壳，他想起那幅画，还在颜慈的车上。
　　紧张地捻了下指腹，思忖着怎么说才合适。
　　“爸，小煦的画在这里，幸好我记得从车上拿下来。”
　　颜慈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把江煦从那点窘迫里拽出来，悄悄松了口气，望向颜慈的眼里，全是崇拜。
　　“呀，这画画得可真好，不比爸你书房里挂的那些差。”
　　黎文婉捧场得说了一句，看向江煦，“果然是个小天才。”
　　黎老爷子看到颜慈手里打开的画，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伸手接过来仔仔细细观摩了一番，抬眼看向江煦。
　　“真是你画的？”
　　“爷爷，你——”黎行舟下意识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收住话头，别开脸。
　　不是能耐得很吗？自己解决，他才不操这个心。
　　一秒，两秒——
　　还不到三秒，黎行舟发现江煦不接话，皱起眉头，动了嘴唇，自暴自弃一样开口。
　　“是他画的。”
　　颜慈和黎文婉同时看向黎行舟，然后对视一眼。
　　心里不约而同想，这位平时臭着脸又不近人情的大少爷，今天是转性了，竟然开了尊口帮人解释？
　　“是大一画的，还不太成熟，龚爷爷还指导过我。”江煦说话不急不慢，语调又轻扬，能让人静下来，“只是发现这幅画的寓意很好，松苍劲有力，又岁岁常青，不仅是祝您寿比苍松，更是希望我们也能向您学习，有松的风骨。”
　　他住进黎家的时间不长，但黎家的大名在江舟市不可能没人知道。
　　黎老爷子曾是前线上立功过的人，一生坦荡，从未留下半点是非话柄让人猜测。
　　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黎家家风严明、家风清正。
　　松自古来就是有风骨的寓意，立足于世上人更不能没有风骨，这是立身之本，也是立世之本。
　　“小婉，把画拿去书房里挂着。”黎老爷子尽管还绷着脸，但喜欢已经从眼里溢出来，看了眼江煦，故作不在乎道：“你们俩小子跟我一块去外面转转。”
　　江煦家里的事，在江舟市圈子里几乎传开，黎老爷子自然知道，但对此不做评价。
　　在一周前，颜慈提议把江煦接到家里照顾，看似问他的意见，实则已经拿定主意。
　　他不反对，但也不支持。
　　现在见到江煦，反倒是理解颜慈提起来时候的心疼。
　　家产散尽，母亲跳江，父亲入狱还不知道结果，江煦还能正常生活，已经足够坚强。
　　颜慈把人带过来的意思他也明白，他是老了，但不代表糊涂了。
　　也罢，帮个小娃娃撑撑底气而已，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江煦略有迟疑看向颜慈，看到颜慈温柔地点了头，明白她的意思，乖乖跟在黎老爷子身边。
　　只是忍不住瞥了眼黎行舟，隐隐有些担心。
　　“肩膀还疼？”
　　“什么？”
　　江煦迷茫地问了句，“什么肩膀疼？”
　　黎行舟蹙眉：“刚才。”
　　什么刚才，他怎么——
　　江煦刚要再问，倏地反应过来，黎行舟是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不疼了。”
　　“真的？”
　　黎行舟不太信，毕竟之前江煦扭到脚，都能疼得眼泪直转，还疼晕过去，他上完药，人都睡着了。
　　目光不自觉往江煦肩膀上瞄，想着要不要去个没人的房间检查一下。
　　尤其是江煦死撑的性格，肯定不会说实话。
　　江煦被黎行舟不时落在肩膀上的眼神弄得不太自在，但黎老爷子走在前面，又不好直接制止。
　　抿了抿唇，不免疑惑。
　　“黎行舟，那个你是不是——”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什么疼不疼的，刚才有人喝酒上头动手了？哪个不长眼还敢借酒闹事，闹事就是闹事，什么借口都不行，现在是法治社会，蓄意伤人是可以判刑的！”
　　「罪魁祸首」黎行舟绷紧了嘴角，“……”
　　他不算蓄意伤人，和他无关。
　　江煦别开脸，低咳了一声，忍住笑意，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有片刻放松。
　　扫了眼旁边无意被中伤的黎行舟，努力压平嘴角。
　　黎老爷子停下来，看一眼两人。
　　见江煦一脸乖巧的表情，只好把斥责的话咽了回去，再看向黎行舟，冷着一张脸没表情，骂了也是白骂。
　　黎老爷子一吹胡子，背着手往几个老友那边走。
　　“小江，明天正好周末，你今晚就住这里。”
　　在这里住？
　　江煦犹豫地开口，“可是颜姨说今天晚上——”
　　黎老爷子：“他们一家今晚都住这里，我说的。”
　　江煦：“……”
　　黎行舟：“……”
　　好像他们同不同意，并不怎么重要。
　　“小江，你看花园里的并蒂莲怎么样？”
　　“很好看。”
　　“那作为素材呢？我听老龚说，你们美院期末都有作业，难得有这种机会，就地取材，拿这个练练。”
　　呵，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黎行舟翻了个白眼，对自家爷爷这点小心思表示非常不耻。
　　“好啊，正好我很久没有画过国画了。”
　　黎行舟：“……”
　　行，只有他是多余的。
　　江煦敏感地察觉到黎行舟情绪变化，疑惑地看着他背影，不太理解。
　　怎么黎行舟看上去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
　　好难懂。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嗳？被夸了（￣.￣）；
　　江煦：好难懂（o?ω`o）?


第20章 
　　寿宴进行到尾声，宾主尽欢的热闹散去，摄影师抱着相机过来，打算例行拍合照的工作。
　　大合照是黎家的惯例，逢年过节，还有黎老爷子的生日，都会拍一张作为纪念。
　　最后一张照片，是只有黎老爷子和一双儿女的家庭合照。
　　黎老爷子坐在红木椅子上，身边是六个晚辈，画面十分和谐。
　　“来，看这里，好，调整一下——”
　　“等等。”
　　黎老爷子忽然喊停，所有人都看向他，不知道老爷子怎么了，连在家里过夜的远房亲戚表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作为寿星，黎老爷子往四周看了看，目光定在了人群后面的沙发上。
　　“小江，你过来。”
　　昏然欲睡的江煦，突然感觉诧异、震惊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来，如芒在背，立即坐直身体，睁大眼睛。
　　发生什么了，难道是有强盗？
　　“你这孩子，怎么困成这样，过来拍全家福。”黎老爷子招了招手，“老头子也困了，拍完睡觉。”
　　颜慈挽着黎桁，听到这句话，猛地抓紧他胳膊，先是震惊，然后眼眶有些湿润。
　　太好了，往后江煦就有依靠了，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耳边是窃窃私语的议论，落在身上的目光不都是惊讶，也有一些看不起的鄙夷。
　　江煦愣了一秒，然后站起来，走到黎老爷子身边。
　　“来，站这里，你和行舟，还有元秋都站我旁边。”
　　黎老爷子示意江煦站到黎行舟身边，三个晚辈紧挨着他，反倒是黎桁、黎文婉兄妹靠边站。
　　摄影师指导调整了一下位置，摆正镜头后，按下快门。
　　一张全家福合照，拍摄完成。
　　还留在前厅的所有人，但凡知道江煦来历的，无一不震惊。
　　黎老爷子是什么人？脚一跺，江舟市都要震三震的地方，能主动拉拢这么个半大孩子，家里还是那种背景，除了真喜欢，还能是什么原因？
　　听说还是江大的学生，学艺术的。
　　可得好好回去劝一劝家里的孩子，不能在学校里犯糊涂，拿江家的事情针对江煦。
　　得罪江煦事小，黎家他们得罪不起。
　　拍照结束后，家里的客人都有佣人和从酒店调来的人手帮忙。
　　黎老爷子精神再好，到底上了年纪，嘱咐了几句，背着手回房休息。
　　几个小辈忙着做最后的工作，等闲下来，时间将近十一点，黎文婉夫妻带着傅元秋回房间休息。
　　黎桁招呼几个亲戚，留下颜慈带着黎行舟和江煦去房间。
　　“今晚家里客人多，你们俩挤一个房间，将就一晚上，幸好家里床比较大，两个人也睡得下。”
　　颜慈走到房门口，看了眼黎行舟，“你可别背着你妈我欺负小煦，让我知道，跟你没完。”
　　黎行舟无语地点头，然后推开房门往里走。
　　他能怎么欺负江煦？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能被欺负不哭不喊不叫？
　　江煦看着黎行舟的背影，转头朝颜慈点头，“颜姨，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颜慈望着江煦，哪哪都喜欢得不得了，再一想到黎行舟最近叛逆期行为，无语得很。
　　伸手摸摸江煦的脸，“好，晚安。”
　　“行舟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阿姨帮你收拾他。”
　　“不会的。”
　　黎行舟哪里会欺负他，估计一会儿他进去，就能看到黎行舟在铺沙发。
　　目送颜慈离开，走到楼梯处下楼去，江煦才转身走进房间。
　　进门第一眼看到黎行舟正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
　　真的要铺沙发吗？那他主动要求去睡，会不会——
　　还没有想出一个结论，他眼睁睁看着黎行舟把被子卷成一条，放在了大床中间。
　　这是小学生才会画的三八线被子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黎行舟和大山好像。
　　明明看上去体型庞大，但又有点可爱幼稚。
　　习惯地反手关上门，门锁碰到一起，发出「咔擦」一声动静。
　　“你关门干什么！”
　　江煦怔住，转身看向黎行舟，发现黎行舟脸色隐隐泛红，睁大眼，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
　　“关门，不是要睡觉吗？”
　　不明白自己关门怎么激怒黎行舟，江煦蜷了蜷指尖，站在原地不上前。
　　黎行舟：“……”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吓到江煦，深吸了一口气。
　　“嗯，睡觉。”
　　“我左你右。”
　　丢下两句话，黎行舟转身进了浴室，里面很快传来水声。
　　门口的江煦眨了下眼，悄悄吐出一口气，终于迈开步子，走到床边，然后发现床上有一件T恤，还有一条休闲长裤。
　　从尺码看，应该是黎行舟的。
　　略有诧异地看向浴室，不紧不慢打量着周围，终于发现，这里应该是黎行舟的房间。
　　那衣服肯定就是黎行舟留在这里换洗的，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同性之间换衣服穿，很正常。
　　拿起床上衣服，放在膝盖上，安静坐在床边，拿出手机跟童言乔发信息。
　　【童言童语：宝，你回家了吗？】
　　【几何：还在黎家，今晚住这里。】
　　【童言童语：哇！那不是很好，黎家的大门，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
　　【几何：嗯，你还不睡吗？】
　　【童言童语：还在抓脑壳，好烦，有个模型一直有点问题，我快秃了。】
　　【几何：我给你买增发液。】
　　【童言童语：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可可爱爱的江江了，竟然说我秃！快交代，你是不是受到黎行舟的影响？我听说了，他可是有名的毒舌，当年辩论联赛，他差点把对方辩手说哭，言辞犀利，太恐怖了。】
　　黎行舟毒舌？
　　好像也还好，不算太严重。
　　江煦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低头打字。
　　【几何：不会，还好。】
　　【童言童语：那你今晚住在黎家，黎行舟会不会对你——】
　　【几何：他画了条三八线。】
　　【童言童语：哦哦，那还好——等等！！什么东西？你们俩住一起，还一张床？乖乖，你今天就要一步到位，不仅脱单，还——】
　　聊天屏里，全是童言乔的表情包和各种哀嚎、感叹号。
　　江煦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童言乔的震惊。
　　回了一条信息后，默默把手机关掉，放在身边。
　　他怎么忘了，黎行舟曾经喜欢自己这件事。
　　尽管过了好几年，可他觉得，黎行舟还是很介意。
　　难怪刚才看到他关门，反应那么大。
　　可就算他喜欢同性，也不代表会在长辈的寿宴上做出什么事情来，再喜欢，也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像爸妈那样浪漫的告白，才可以。
　　在江煦走神，陷入自己世界时，浴室门打开。
　　黎行舟带着一身水气，单手拿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一眼看到床边抱着衣服，乖乖坐着的江煦。
　　明明已经褪去少年的稚气，但身上偏偏还有一种干净单纯的气质。
　　精致的侧脸，鼻梁挺翘、唇角上扬，眼睛一眨，睫毛跟着轻轻颤动，像是一幅画。
　　“你可以去洗了。”
　　声音一开口，略带沙哑，不免吞咽了下，走到床的另一侧。
　　江煦闻言，抬头看黎行舟，发现他穿着短裤和短袖，比上回在家穿休闲装的样子还要年轻帅气，眼里多了一分笑意。
　　“嗯，你可以先睡。”
　　礼貌地说了一句，“我很好洗好——”
　　不会吵到你。
　　“我又没有要等你！”
　　黎行舟生硬打断江煦的话，毛巾放在一边，往床上一坐，“随便你洗多久。”
　　洗澡就洗澡，跟他报备做什么？
　　黎行舟心绪不宁，整颗心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连情绪都控制不了，江煦的每句话，在他听来，都是有意为之的撩拨。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能是什么？
　　江煦暗恋他多年，求而不得，默默喜欢到现在，在逐渐接受了童言乔时，突然天降机缘，直接住进他家里。
　　同一屋檐下，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煦对他的喜欢，再次萌动。
　　“我只是怕吵到你，你不用紧张。”
　　江煦默默叹了口气，在心里把黎行舟和大山画了等号。
　　“其实，我不介意的，我能理解人的情感很难控制，如果能控制，那也不能说是喜欢了。”
　　“黎行舟，我不是有意安排这些，只能说是太巧了，其实我已经打算好了，忘掉以前的事情，过好当下。”
　　江煦推开浴室门前，又说了一句，“今天的事，很感激，不论你讨不讨厌我。”
　　看着那扇关上的门，黎行舟抿了抿唇。
　　他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凶了一点，江煦其实——
　　没什么错。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无缘无故地燥闷。
　　皱着眉，低头佯装看手机，却在浴室水声停止的瞬间，耳尖动了动，注意力一下从手机转移到浴室。
　　衣服很大，裤子很大，连拖鞋也不合脚。
　　江煦从浴室出来，整个人被热气烘得面颊粉白，皮肤莹润，看上去就像一枚剥了壳荔枝。
　　黎行舟故作不经意抬眼看过去，目光不由自主瞥向过大的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
　　往上，脖颈纤细白皙，下巴尖瘦。
　　嘴唇透着水润，鼻尖还挂着一颗水珠，琥珀般的瞳孔氤氲着一层水色。
　　“黎行舟，我们和——”
　　两人从浴室出来，拖鞋上的水带了一路。
　　江煦话才说一半，鞋跟一把踩到裤脚，慌忙想稳住，另一只脚直接踩到水上打滑，整个人往床头柜方向倒去。
　　黎行舟心跳骤然停滞，直接从床的另一侧扑过去，伸手一捞，握着江煦的腰，往床的方向带，防止他磕到头。
　　慌乱间，两人摔倒在床上，衣服、四肢纠缠在一起，黎行舟用手紧紧把江煦按在怀里，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恼怒，偏过头想要教训这么大了还能在房间摔倒的人，头才偏了一点角度，唇上感觉柔嫩的触感。
　　黑色的瞳孔倏然瞪大，按在江煦背上的手，力道猛地加重，直接把江煦按进了怀里。
　　隔着夏天轻薄的衣物，黎行舟清晰地感受着江煦与自己紧贴着的身体，脑中那些关于江煦的碎片画面，从四面八方飞涌而来，拼凑出完整的一张画面。
　　是泳池边的江煦，粼粼波光落在他身上。
　　江煦抿了抿唇，保持着趴在黎行舟身上奇怪又别扭的姿势。
　　咳，他不是介意，但这样下去，好像要出事。
　　“你——”
　　“要不要去冲个冷水澡？我知道，这是正常的，我的意思是——”
　　“还是去冲个澡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晚安-啾感谢在2022-06-14 00:53:36-2022-06-14 23:3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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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谈判桌上处惊不变、运筹帷幄的商界新星，大脑空白、四肢僵硬躺在床上，怀里扣着一个又软又香的人。
　　家里柠檬味的沐浴露味道，丝丝缕缕得混在呼吸间，成功搅乱了他的理智，也搅乱了原本就乱糟糟的心。
　　江煦趴在他身上。
　　他对江煦有了难以启齿的反应。
　　江煦说能理解，很正常。
　　艹。
　　黎行舟大脑里像是一朵烟花炸开，噼里啪啦、火星四溅。
　　太重了。
　　江煦感觉背上那只手的力道，像是一块石头压着。
　　身体下意识地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让自己没那么难受，扭了一下腰，缓缓挪动位置。
　　才动了动，黎行舟手上力道加重，然后——
　　江煦倏然僵住，乖乖靠着不再乱动。
　　情况好像更糟糕了。
　　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用手撑在床上，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黎行舟下颌绷紧，呼吸变沉。
　　“别动。”
　　江煦：“……”
　　他感觉黎行舟好像快把后牙咬碎了。
　　考虑到之前外界的传言，黎行舟可能是一个在感情上相对保守的人，江煦默然，身体放松。
　　“哦好。”
　　好？
　　好什么好！难道不能起来再说话？！还动，再动下去，就要出事了。
　　黎行舟磨了磨后牙，尽力克制住身体，然而没什么作用。
　　尤其是江煦乖乖放松身体那瞬间，他更——
　　“你起来。”
　　“好，那你松一下手。”
　　黎行舟：“……”
　　抬起黏在江煦背上的手，把人往旁边一放，连鞋都顾不上穿，直接进了浴室。
　　太反常了，他怎么能轻易被江煦引诱？
　　凌冽的眉眼里带着散不开的纠结，半晌呼出一口气。
　　伸手去摁开关，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贴着手心的温软触感仿佛还在。
　　他才知道，江煦原来比自己小这么多，只要一只手，就能完全抱住。
　　“这些事不是我有意安排的，是巧合。”
　　“我已经打算忘记以前的事，过好当下。”
　　“不管你讨不讨厌我，我都很感激你。”
　　冷水从头浇下，身体的燥热短暂被压住，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刚才江煦那几句话。
　　是在和他解释？因为他的态度，所以想要解释清楚。
　　一个人只有因为在乎对方，才会花心思去解释。
　　可是——
　　江煦的话，是又退缩的意思，不打算继续喜欢他，彻底忘掉过去？
　　他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放江煦这样退出。
　　眼前浮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澄澈干净，每次说话时，不管面对的是谁，都格外专注，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注意力是在自己身上。
　　紧密、契合、柔软的接触——
　　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倏然闪现，黎行舟身体猛地绷紧。
　　低头看向腰腹，咬牙低骂了一句，自暴自弃地闭上眼，把水调得更大，温度再往下调。
　　侧耳听着浴室的水声，江煦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盘腿坐在床上。
　　他不等黎行舟出来，应该算不上不礼貌的行为吧？
　　毕竟，以黎行舟的条件不会太快出来。
　　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后侧身躺下，手枕在脸侧。
　　刚才摔在黎行舟身上的时候，好像亲到了脸。
　　指尖贴着脸颊，轻轻地蹭了下，觉得有些痒，像是被羽毛蹭过。
　　手指忍不住多挠了两下，习惯地翻身，很快沉入梦里。
　　黎行舟淋了大半天的冷水，终于压下燥热出来，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
　　视线不知不觉停在江煦身上，睡得很熟，也很安静，甚至还有种乖巧感。
　　头发柔顺搭着，呼吸时鼻翼翕动，就像是——
　　小猫一样，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看上去无害又好接近，实则早早就筑起一道墙，把外界屏蔽。
　　闭了下眼睛，把毛巾放到一边挂着，放轻脚步走到床的另一边，蹑手蹑脚掀开被子躺下。
　　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起了反应，能因为什么？
　　偏过头看着身边不到半米距离的江煦，发现他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很细的绒毛。
　　杂乱的思绪纷至沓来，又被大脑拆开，一点点从中剥离有用信息，抽丝剥茧一般，逐一梳理。
　　刚才冒出的疑问，答案呼之欲出。
　　莫名的怒意，不爽的心情，还有总忍不住落在江煦身上。
　　他好像是——
　　中间卷成长条的被子，被熟睡中的人一脚蹬开，跟着原本睡相还算安分的江煦，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往前一伸，直接越过三八线，搭在他腿上。
　　脑中快要接上的线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啪」一下断联。
　　不等黎行舟把腿挪出来，细白的胳膊朝着他脖子搭过来，不负期待，稳稳搭在他肩上。
　　原本就被烧得断联的思绪，彻底宣告宕机。
　　大脑缓慢运转，一个接一个猜想突突突冒出来。
　　哪里是想要抽身退出，明明是说一套做一套，身体比嘴诚实，蓄意地——
　　引诱。
　　瞪眼看着睡得很熟的江煦，黎行舟磨了磨牙尖，忍住想把江煦拎起来教训一顿的冲动，自暴自弃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今晚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还有，心跳好像有点快。
　　——
　　好渴。
　　江煦难耐地皱了下眉，渴得喉咙干痒，抿抿唇，迷茫睁开眼睛，坐起来掀开被子，半梦半醒下床。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循着记忆，搜寻房间里的水壶。
　　他记得进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水壶，应该是凉开水，旁边还有两个玻璃杯。
　　眯着眼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位置，慢吞吞走过去。
　　自顾自倒了杯水，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喝完，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拯救，舒服得发出很轻的一声喟叹。
　　放下玻璃杯，打着哈欠往床边走，踢到一只鞋，踉跄了下，脑子也变得更迷糊。
　　看到眼前的床，大脑失去思考力，蹬掉鞋子往被子里钻。
　　才睡着没一会儿的黎行舟，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伸手去抓，手心一片细腻皮肤触感。
　　温热的，滑滑的。
　　倏然瞪大眼，身体条件反射往后撤。
　　江煦不耐地撇了撇嘴，还在往被子里钻，看上去很清醒。
　　黎行舟呼吸一滞，目光扫过江煦还带着水痕的嘴唇，稍稍往下一瞥，就是大开的领口和——
　　他怎么不知道，家里的T恤都这么薄，什么都看得到！
　　“别动。”
　　江煦伸手，按在黎行舟脸上，“我好困。”
　　“你——”
　　黎行舟咬牙，低声喊了一句，“江煦！”
　　太近的距离，感觉得到皮肤的温度，呼吸若有似无缠绕在一起，连身上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都像是有意为之。
　　才压下去不久的燥热，迅速再度席卷全身，来势汹汹，甚至不给大脑一点反应的时间。
　　江煦睁开眼，懵了两秒，彻底清醒了。
　　无意识抿了下嘴唇，看着黎行舟，“我刚才口渴，所以喝了点水。”
　　“其实，我看到你喝了点酒，是正常的。”
　　“嗯，那个，我去沙发上。”
　　顶着黎行舟越来越幽深的眼神，江煦尴尬地撑着床起来。
　　余光无意瞥到反应很大的位置，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
　　难怪学校以前的论坛投票，黎行舟人气那么高。
　　黎行舟：“……”
　　对上江煦欲言又止的眼神，身体变化更明显，心一横，直接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
　　第二天黎行舟醒来，房间里已经看不到江煦，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沙发上。
　　昨晚后半夜，他不是把江煦搬回床上睡了吗？
　　抓了一下头发坐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快速浏览完工作的消息，刚要退出去洗漱，忽然想到什么，点开浏览器。
　　点开搜索框，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后咬着牙打了一行字。
　　【身体对某个人有反应，是什么原因？】
　　下面立即出现很多类似的问题，回答数量还不少。
　　“那不很简单，因为爱啊。”
　　“见色起意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人是感官动物，对方香香软软的，没有反应是圣人啊！”
　　“有道理，但见色起意，那也得对对方有意思，什么意都行，反正就是有意思呗。”
　　“肯定是喜欢，不喜欢怎么可能有反应？至少心理上不会觉得爽。”
　　……
　　答案翻来覆去就是一群人争来争去，黎行舟沉着脸把浏览器关掉，同时还删掉了浏览记录。
　　手机变得像是烫手山芋，脱手丢到旁边，下床往浴室走。
　　见色起意？
　　不可能，他没那么肤浅，至少要——
　　推开门的动作顿住，黎行舟僵在原地。
　　要什么？
　　“你醒了？”
　　江煦声音从房门口飘来，语调温软，尾音上扬，“颜姨和黎叔有事先离开，黎爷爷让我来叫你。”
　　说完后，发现黎行舟的背影变得更僵硬，江煦想了想。
　　“我还担心你没有醒，所以没敲门，你醒了就好，昨晚——”
　　“是我太困了，给你添麻烦，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每一句话的分寸都拿捏得很好，不会太过卑微，也不会太过无礼，舒服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就像是江煦的人一样，相处时，总会不自觉陷入他的节奏里。
　　自然又舒服。
　　黎行舟转身，单手扶着门的江煦静静站那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像是一棵苍翠的青竹，然后这棵青竹微微歪了下头。
　　他脑中赫然弹出四个字——
　　见色起意。
　　作者有话说：
　　我们江江大概一米七八，只是比黎总小个（热爱体型差的土狗是我了下章留评有小红包，爱你们呀——
　　【接档《和失忆前任上综艺后他真香了》，小甜饼】
　　盛复出道多年，凭借演艺天赋和冷艳外貌收获无数关注，却出了名的孤傲、不合群。
　　直到盛复被爆出要参加一档野外求生综艺，粉丝脱粉十问他为什么自甘堕落，对家粉得意骂他假清高。
　　谁知圈内最年轻的满贯影帝桑千沉，也在官宣嘉宾名单里。
　　全网爆炸，神仙下凡接综艺了，盛复上综艺算个屁。
　　综艺开拍，嘉宾流放荒岛，心高气傲的桑千沉提着行李箱挪到盛复身边，像只被遗弃的大狗。
　　直播观众：我瞎了，桑千沉怎么一脸被抛弃倒贴的样子？
　　盛复：“？”
　　桑千沉笑得灿烂：“我想你——”
　　盛复：“闭嘴。”
　　桑千沉委屈，打开手机，结果全是盛复照片。
　　观众：他们很熟吗？
　　?
　　桑千沉拍戏时磕到了脑袋，起初没在意，直到杀青后，突然问经纪人，“我老婆呢？”
　　经纪人：“……”哥，因为你太作，早分了八百年了。
　　桑千沉：“他拉黑我了，怎么办？”
　　经纪人：“你们分手了——”话还没说完，桑千沉就捂着头脸色发白。经纪人话锋一转，“这是他马上录的综艺。”
　　桑千沉一看嘉宾，脸色黑沉，怎么还有追着他老婆不放的小歌手？
　　?
　　节目开播，桑千沉劈柴、砍树、搭帐篷十项全能，就是要盛复奖励的样子很不值钱。
　　粉丝们：没眼看……
　　【盛复好漂亮，腰好细、腿好长！斯哈，老婆真好漂亮！】
　　【你们不觉得老婆冷着脸嫌弃的样子很好磕吗？】
　　【桑千沉，拔刀吧！】
　　节目爆红，铺天盖地的谩骂指向盛复，黑粉水军齐上阵，想要把盛复踩进地心桑千沉接受备采，提到为什么参加节目，看向镜头外，低笑道：“因为我离不开他。”
　　盛复别开眼，黑发下的白皙耳尖红了一片：不要脸。
　　网友一脚踢翻狗粮，桑千沉是真狗，明明是图谋不轨、蓄谋已久！
　　外表冷艳实际嘴硬大美人受 vs 外高冷影帝?内社恐小狼狗攻，年下


第22章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 打破空气里的安静。
　　定格的时间，再次流动。
　　江煦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来电提示，然后抱歉地向黎行舟点了下头, 退出房间, 到外面走廊接电话。
　　“不好意思, 麻烦您再说一遍。”
　　“嗯，我过一阵子放假有空。”
　　黎行舟隐约听到两句话，那颗鼓噪乱跳的心, 随着声音的隐去, 逐渐恢复平静。
　　站在原地呆了会, 拧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黎行舟从房间出来，走廊上已经不见江煦的身影。
　　往走廊外看去, 恰好看见江煦站在楼下庭院水池旁, 正盯着水里的几尾鲤鱼发呆。
　　是因为刚才的电话。
　　难道是上次抄袭的事情除了问题？
　　几乎笃定了江煦看上去兴致不高的原因和学校有关，黎行舟没有犹豫, 拿出手机点开宿舍群, 不意外看到李巍发的八卦。
　　草草翻了一遍聊天记录, 黎行舟点开和李巍的聊天框。
　　【舟行：论坛IP地址后台是不是可以查？】
　　【李sir：老二, 你干嘛？这么护短, 你总不至于对人家一个青葱小白菜出手了吧？】
　　【舟行：（红包请查收）】
　　【李sir：查查查, 直接精准到宿舍，你等着, 小江煦上回被造谣抄袭的事情，美院过阵子肯定会劝退一个人。】
　　【舟行：嗯。（合照.jpg）】
　　九境湾是江舟市有名的红圈地盘, 能进出的家庭, 多少和红圈挂钩。
　　房价不是当地天花板, 但要说地位，上上网也能知道是个什么地界。
　　昨天江煦在九境湾的照片又被人拿去论坛做文章，既然有人盯着江煦，那不如干脆澄清。
　　有些问题，与其不理会，直接回击会更有用。
　　反正，情况不会更糟了。
　　【李sir：你——噫，这不是你们家的合照吗？小江煦也在？】
　　【舟行：开贴，把照片放上去。】
　　【李sir：啧，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话说回来，我最近才想起来，当初咱们毕业的时候，撺掇你去告白的对象，是不是就小江煦？】
　　【舟行：……】
　　【李sir：好，我闭嘴。】
　　李巍平时有点吊儿郎当，但办事真靠谱。
　　关掉手机，再抬眼看向水池，发现江煦已经没了人影，皱了下眉，抬脚往楼梯那边走。
　　“那小子还在睡？什么时间了，这么懒，是不是要我亲自去请他，等他下来，先去给我跑个一公里！”
　　黎老爷子坐在桌旁，气得吹胡子，“年纪轻轻睡懒觉，真是太惯着了。”
　　旁边坐着的江煦回过神，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
　　“黎爷爷，他昨天晚上有点累。”
　　是挺累的，说来他还要负主要责任。
　　不过他没想到，黎行舟这么年轻气盛。
　　尽管知道黎老爷子不是真的和黎行舟生气，但原因在他，下意识想帮黎行舟说话。
　　“昨晚我有点认床，所以一直睡不着，翻身弄出动静，所以闹得他也睡不好。”
　　想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江煦略有点心虚，不太敢看黎老爷子。
　　落在黎老爷子眼里，就成了他受委屈的意思。
　　黎老爷子刚想开口，黎行舟大步走了进来，表情有点古怪，脸也有点红，像是发烧一样。
　　皱起眉，黎老爷子问：“你大清早的起来也很热？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肝火旺。”
　　肝火旺本人，黎行舟表情更臭，坐下之后喊了声「爷爷」就不再说话。
　　什么叫昨晚弄出动静，所以闹得他睡不好？
　　江煦的语文水平，是不是全还给老师了？
　　黎行舟端着碗，拿起筷子夹桌上的灌汤包。
　　余光扫到江煦一直在喝粥，然后旁边是油条，而且被咬了一口，还想要伸筷子去夹。
　　头脑一热，筷子先伸了过去。
　　江煦不解抬眼，不明白地眨了下眼。
　　难道黎行舟想吃油条？
　　黎行舟：“……”
　　顶着黎老爷子震惊的眼神，把油条夹到自己碗里，“我今天想吃油条。”
　　江煦恍然大悟，原来真是想吃。
　　“可是——”
　　那个我吃过了，虽然只吃了一口。
　　江煦很想把话说完，可是想到黎行舟之前的抵触，把话咽了回去。
　　只吃了一口的话，把自己咬过的地方拿掉就行。
　　目光看向屉笼里的灌汤包，馋得忍不住咽口水。
　　筷子伸出去，还没碰到，屉笼被人挪开。
　　睁大眼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江煦愣了下，然后抿抿唇，把筷子收回来，继续喝粥。
　　看来昨晚的事情，黎行舟真的很生气。
　　换个角度想，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不太可能不在意。
　　试想，一个多年前拒绝你的人，大晚上钻你被窝，怎么看都是目的不纯。
　　想着想着，认真思考起以后要怎么和黎行舟相处，总不能像现在这样，那也太奇怪了。
　　“啪！”
　　黎老爷子把筷子拍桌上，“黎行舟，你是不是想去负重跑个两公里！”
　　负重跑两公里！
　　江煦看向黎老爷子，下意识挺直了背，坐得更端正。
　　比起油条和灌汤包的诱惑，负重跑听上去更可怕。
　　“跑就跑——”
　　“黎爷爷，我胃不太好，早上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哥哥只是担心我。”
　　截断黎行舟的话，江煦难得的语气急切，余光瞥了眼他，心里有点小内疚。
　　他早上是不怎么吃太油腻的东西，一吃就会肠胃不舒服。
　　这么说，应该能解释得通吧？
　　黎老爷子：“真的？”
　　黎行舟嘴唇抿成一条线，闷闷地「嗯」了声，然后低头专心吃东西。
　　江煦有些惊讶黎行舟承认得这么快，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脸好像红了，低下头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看来，他说中了。
　　黎老爷子看两人这样，发现是年轻人之间的小别扭，也懒得多说，吃完早饭，到花园里去活动活动。
　　“我没有在关心你，只是不想你胃病发作，到时候还要去医院。”
　　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个蒸红薯的江煦，擦嘴时听到这话，愣了愣，看向杵在旁边的黎行舟。
　　呃，他其实没有误会。
　　生病去医院的确挺麻烦的，黎行舟出于这个原因那么做，很好理解。
　　“嗯，我知道。”
　　江煦点了下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我平时自己会忘。”
　　“都说了不是关心你。”
　　黎行舟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即反驳，“我——”
　　看着江煦无辜纯良的表情，后面的话说不出口，憋了半天，丢下一句「我先回房间」走了。
　　歪着头看向黎行舟背影，江煦在心里把黎行舟再次和大山画了等号。
　　不愧是从小养大的，性格还挺像。
　　饭桌上的碗筷有人来收拾，江煦刚把碗摞在一起，保姆就紧张地看着他，犹豫了下，把碗放下，朝对方点点头，离开餐厅。
　　工作有分工，还是不要让别人为难。
　　昨天答应要给黎老爷子画幅画，江煦也不耽误，拿到材料后，立即动手，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中午休息了一个小时，终于赶在下午画完。
　　中途他没再见到黎行舟，大概是有事情处理。
　　直到画完，两人向黎老爷子道别的时候，黎行舟才出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盒。
　　心里好奇，但江煦还不至于多嘴去问里面装的什么。
　　专注画了一天，江煦上车就睡过去，连微信消息都没精力看。
　　——
　　“叶哥，江江不会是被——”
　　“不要乱说。”
　　“那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大白天的，总不能一直在睡觉吧？”
　　郑秋抱着手机正在恶补最近的八卦，她已经快被项目折磨死，正刷着，忽然看到一条帖子。
　　“哎哎哎，别管他回不回消息，这照片里的人，是江江吧？”
　　“什么帖子？”叶然凑过去看，“是他，不过旁边的人——”
　　陈霖和孟兆生作为吃瓜群众，迅速点开论坛，很快翻到了叶秋说的帖子。
　　标题简单粗暴，回应昨晚到今早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
　　点进去，镇楼就是黎家的全家福。
　　江煦站在黎行舟旁边，颜慈亲昵地挽着他胳膊，头往他肩上靠。
　　“这是——”
　　“黎家？”
　　“那江江旁边的人，不就是黎行舟，咱们的学长？”
　　“那你觉不觉得，挽着江江那个人有点眼熟，是不是上回被拍背影的那个人啊？”
　　“看上去有点像，快翻一下之前的贴。”
　　“不用了，下面有人回复。”
　　最开始那张传出江煦被富婆保养的帖子，有人截了图，在聊天记录里翻出来，这会儿发到贴里。
　　大家一对比，就算有点模糊，但身形一样，侧脸看着也很像。
　　回复越来越多，楼越盖越高。
　　翻到后面，有个人说自己昨晚也参加了黎老爷子的寿宴，而且还在九境湾待到很晚，看到了合照。
　　他作证，江煦是被黎老爷子叫过去的，黎老爷子还带着他和黎行舟一块去见了几个老战友。
　　有人怀疑他说的是假的，气得层主直接甩出了当天晚上在寿宴上拍的照片，拍得不是很好，但一看布置，就跟合照里是一个地方，时间也对得上。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小，大家开始好奇江煦怎么突然和黎家扯上关系。
　　陈霖和叶然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天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人。
　　原来是黎行舟。
　　“那些帖子还在吗？赶紧保存，到时候让学校查一下是谁做的，江大要是被这几颗老鼠屎毁了名声，咱们校领导不得气死？”
　　“我全存了。”
　　孟兆生亮出自己的手机，“是原网页的代码，不止有网址，连用户的ID号我也存了。”
　　陈霖看了眼孟兆生的屏幕，“行啊你，这都能想到。”
　　离几个人不太远的地方，周衡坐在那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听到黎行舟三个字的时候。
　　难怪江煦之前对自己的态度转变那么大，原来是攀上了黎家的关系，那个黎行舟——
　　竟然是黎老爷子的孙子。
　　昨晚他头脑一热，拦住江煦想要再试一试，被黎行舟当众打了他的脸，还害得家里的生意差点受影响。
　　亏得他以前真以为江煦不虚荣，不答应自己是因为不喜欢，现在一想他错得离谱。
　　江煦不是不爱慕虚荣，是看不上他而已，还野心不小，直接傍上黎家的高枝。
　　脑中不自觉浮现黎行舟搂着江煦，然后强硬地占有他。
　　妒火在胸腔里烧起来，直接把残存的理智烧个精光。
　　“吃个饭能不能安静下？”
　　周衡端着餐盘，猛地站起来，冷冷说了一句，“不怕被噎着？”
　　孟兆生一听立即站起来，抱着胳膊，“怎么了，你不服气？我看发帖的人别是你吧？”
　　周衡怒火中烧，“你再说一遍？”
　　孟兆生挑眉，“说你是嫉妒，做贼心虚。”
　　周衡餐盘一放，大步朝孟兆生走，被旁边两个一起的同学拉住，气得转身离开食堂。
　　旁边看戏的吃瓜群众，发现周衡先怂了，轰然大笑。
　　作为知情人，童言乔对刚才的冲突一点不感兴趣，抱着手机等江煦的回复。
　　他家江江，不会真的被黎行舟吃了吧。
　　他就知道，黎行舟那么大一个大少爷，来接江煦下课不太对劲，果然是别有居心。
　　【几何：我才醒，之前路上太困睡着了，对不起啊童童。】
　　【童言童语：你终于回我了，哎呀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那你和黎行舟还好吧？】
　　【几何：还好，他挺好的。】
　　【童言童语：你是不是要沦陷了？我就知道他别有用心，你不要被他蛊惑了呀！】
　　【几何：不是的，我和他不可能，他只是家教好，其实——】
　　江煦坐在沙发上，往二楼看去。
　　到家后黎行舟就直接回了房间，看都没看他一眼，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意思。
　　童言乔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颜慈和黎桁不在家，今晚也不回来，忙完直接住在市区的公寓。
　　明后两天他都没有课，然后周三去写生，离开三天左右，那样的话，黎行舟应该会很开心。
　　不用对着一个讨厌的人，也不用因为颜慈的缘故，做些不情愿的事。
　　想着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一部电影，一边回复童言乔的消息，一边看这部很老的西部片。
　　伴着外面突变的天，江煦眼皮越来越沉，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发了一条自己去看书的消息给童言乔后，靠在沙发上睡过去。
　　黎行舟从房间出来时，下意识去找江煦，看到沙发上睡过去的人，蹙了蹙眉，转身回到房间里拿了一条毯子。
　　“少爷，你和小少爷关系真好啊。”
　　李姨看着他手里的毯子，笑得一脸欣慰，“这天变得快，容易着凉得很。”
　　黎行舟瞬间有种被看破心思的尴尬，攥紧手里的毛毯，然后——
　　“感冒了，还要你们照顾，很麻烦。”
　　苍白无力的解释，连李姨都看得出来很牵强。
　　不过年轻人要面子，她理解。
　　黎行舟维持着表面镇定，拿着那条烫手的毛毯，走到沙发边，瞥了眼电视里放到后半段的电影，拿起遥控器，原本想直接关掉，想了下，选择把声音调小。
　　他记得，有的人就是喜欢看电视的时候睡着，而且睡得特别熟。
　　一关了就会醒来。
　　坐下时，特地放轻了动作，留意着熟睡中的江煦，发现没有吵到他，松了口气。
　　看了看手里的毛毯，绒黄色，是颜慈新买的，他只用过一次。
　　轻轻把毛毯往江煦身上披，看了眼外面乌云密布的天，黎行舟往后靠着，努力忽视掉耳边轻浅、温热的呼吸，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肩上忽然感觉到有什么靠过来，黎行舟身体瞬间绷紧。
　　喉结咽动，偏过头，发现是江煦的脑袋靠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头顶有一个发旋，导致有几根头发不听话地翘起。
　　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肩上，黎行舟压下惊讶，稍微动了一下肩膀，掀起眼就看到江煦迷茫地睁开眼。
　　“我——”
　　“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黎行舟语气都不自觉放柔，解释了句。
　　江煦茫然地看着黎行舟，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点头，“哦”了声靠回他肩上。
　　好热。
　　从身体到脖子，连脸上都热得不行，江煦伸手想要拿掉身上的东西，嘟囔了一句。
　　黎行舟被江煦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惊到，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江煦呼出的气息有点热，不是正常的温度。反应过来，皱着眉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好烫。
　　江煦在发烧。
　　“江煦？”
　　“好舒服。”
　　微凉的手掌靠近额头，让江煦舒服了不少，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
　　“别走。”
　　黎行舟不敢再动，另一只手拉着毛毯，把江煦裹得严严实实的，扭头看向客厅里的李姨和张叔。
　　“江煦发烧了，我先帮他测温，再看要不要叫医生。”
　　“什么！那赶紧回房间先躺着，我去拿药箱。”
　　“还是打电话给医生吧。”
　　顾不上和两人解释，黎行舟把江煦抱起来，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推开房间的门，里面和刚住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干净、整洁，完全不像是有人在住，除了桌上那些书本和电脑。
　　心里莫名地窜上一股恼意，小心把人放在床上，扯掉毛毯，抻开被子给他盖上。
　　连发烧了都可以忍着不说，到底在搞什么？
　　房间也是，随时可以搬走离开的状态，就压根没有把这里当成家。
　　黎行舟盯着江煦发红的脸，有点气急，收起毛毯的动作却出其的轻。
　　敲门声响起，李姨拿着医药箱站在那，小声问：“少爷，要不要弄点清淡的，小少爷一会可能会饿。”
　　“文婶今天不是休假？”
　　黎行舟走到门口，接过药箱，“家里排骨有吗？”
　　“有。”李姨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诧异问：“少爷，还是我去弄吧，这个我会。”
　　“不用，你们去忙吧。”黎行舟说完，又想到什么，回头说：“那麻烦你帮我把排骨和海带洗一下，放着就好。”
　　李姨知道黎行舟的性格，不再多说，“好，那有什么事，少爷再叫我。”
　　点了下头，黎行舟拿着药箱回到床边，翻出耳温枪，测了一下江煦的体温，三十八点二。
　　是高烧。
　　药箱里常备退烧贴，黎行舟熟练地拆开，给江煦贴上后，帮他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
　　真是脆弱，一碰就碎。
　　昨晚明明后半夜他把人抱到床上来，就是怕他有个感冒发烧的。
　　江煦倒好，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穿得那么少在池塘边站着，回来路上还要开窗吹风。
　　“妈妈，别走……”
　　声细如蚊的一句呓语，几乎在响起的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
　　江煦的脸透着不正常绯红，嘴唇泛白、干燥。
　　黎行舟动作顿住，早上被电话铃声打断的心思，拼拼凑凑，又浮了上来。
　　“少爷，赵医生很快过来，大概半个小时。”
　　张叔敲了下门，站在门口说：“江煦少爷身体比较弱，夫人有交代过，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影响，由情绪引起的免疫力变弱。”
　　黎行舟倏然回过神，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麻，把手里的东西装进药箱，“嗯”了声后抱着药箱交给张叔。
　　“我去厨房。”
　　“厨房？”
　　张叔惊讶看着黎行舟，又看了眼床上的江煦，欲言又止。
　　厨房里的灯是暖白色，黎行舟看着下午带回来的保温盒，眼神沉了沉，把保温盒放到了冰箱里。
　　挽起袖子站在台前，把洗干净的排骨焯了一遍开水，血水去干净后，才重新放进紫砂锅。
　　海带切成大小差不多的三角形块状，稍微沥干，也一起丢了进去，最后是几颗花椒和一块拍碎的老姜。
　　手里拿着汤勺，站在旁边，不时撇去浮起的碎沫。
　　江家的事情他知道得不多，只大概了解了一些事发后的资产动向。
　　江煦父母，一个跳江一个还在等开庭，但从他父母的态度来看，结果应该不理想。
　　他只是不太明白，江煦父母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利益驱使还是受人蛊惑？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追溯原因，即使有内情也不过是给旁人更多谈资而已。
　　时间缓慢流逝，排骨海带汤咕噜咕噜冒着香气。
　　期间黎行舟不放心上楼去看了几次，每半个小时会测一次体温，但温度一直降不下来。
　　不过比起一开始的难受，到后面江煦状态好了不少，睡得比较安稳。
　　厨房外传来一声枝丫折断的清脆声响，滂沱的雨声拉回黎行舟飘远的心思，看着砂锅里的汤，抿了下唇。
　　关掉火，撇去表面的那层油，盛了满满一碗，往上撒了几颗葱花。
　　小心把碗放到木质餐盘上，确定不会洒出来后，又拿了一个更小的碗和勺子放在旁边，才端着离开厨房。
　　门没有关严，留有一条缝，是担心江煦有什么动静，房间外可以听到。
　　用脚轻轻踢开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暖色的光落在江煦的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把餐盘轻轻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多。
　　不放心地给江煦再测了一温，退下来了一点，三十八度。
　　江煦睡得很沉，身上也酸软无力，昏沉时感觉到有人进出房间，沉沉的眼皮终于缓缓睁开。
　　大脑运转有些迟钝，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下意识开口，“我……”
　　张了张嘴，喉咙又哑又干，难受得像吞了块炭。
　　只能睁大眼睛，直直盯着黎行舟。
　　“你烧了一晚上，现在还没退烧。”黎行舟看着江煦，语气里带着不悦，“我扶你起来？”
　　“谢——”
　　“病成这样，还不忘你的礼貌？”
　　起身扶江煦靠在床头，视线落在他脸上，向来白皙的脸上浮着病态的红。
　　到底还是不忍心，把其余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江煦对黎行舟的反应有些惊讶，不由得弯了弯眼睛，「谢谢」两个字习惯地到了嘴边，想到黎行舟刚才的话，立即咽回去。
　　微微歪了一下头，抿唇笑着向黎行舟点头示意，整个人乖巧得像是一只猫。
　　那他不说谢谢了。
　　余光扫到床头柜放着的碗，眼睛微微睁大，用眼神询问。
　　这是给我的？
　　黎行舟突然有点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尖，对上江煦毫无防备的眼神，心上想是有几片羽毛来回扫过。
　　又乖又可爱，要是伸手去摸一下，说不定会像猫一样蹭他手心。
　　像是要反抗心里的奇怪想法，黎行舟伸手的动作又快又重，却在碰到那几根翘起的头发时，心里那片羽毛狠狠擦过，倏地放轻了力道，揉了揉他头发。
　　“嗯，家里只有这个食材。”
　　难得看到黎行舟脸上出现不自在的表情，江煦眼里的笑意更深，咽了咽后，嗓子稍微舒服了一些。
　　“你对我真好。”
　　温软的语调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沙沙的，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蛊惑。
　　黎行舟如同电子仪器般缜密的大脑，终于出现了疑似宕机的故障。
　　眼里、心里，所有一切被江煦脸上的笑挤掉。
　　江煦对他说，你对我真好。
　　这句话在他心里，等同于「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新了！感谢各位！


第23章 
　　告白。
　　江煦向他告白了。
　　告白这种事, 不应该是极为郑重，起码要有玫瑰花、烛光晚餐还有音乐，然后制造惊喜。
　　意识到江煦有可能是在含蓄地跟自己告白, 黎行舟整个人都莫名地紧张起来。
　　太突然了。
　　他完全没想到江煦会在生病的时候告白, 但转念一想, 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说出心里话也很正常。
　　尤其自己还是他的暗恋对象, 埋藏在心里压抑多年的感情, 终于有了一个出口。
　　江煦喜欢他。
　　是真的很喜欢他。
　　极力克制着想要伸手再去揉他头发的冲动, 心里全是江煦的那句话。
　　他是不是应该表明态度，如果告白得不到回应，是一件很伤人的事。
　　见过江煦失落、茫然的样子, 他有点不忍。
　　但他比江煦年长, 理应要考虑更多，最现实的问题, 他们俩要是在一起, 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那到时候, 江煦会不会受到影响？
　　“你……怎么了？”
　　江煦犹豫着问了一句, 不太明白为什么黎行舟突然脸红。
　　是不是自己发烧传给他了？那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默不作声地, 悄悄往床的另一边挪了点距离, 伸手去拿床头的纸巾。
　　正在思考未来两人会遇到什么困难的黎行舟，余光瞥见江煦的小动作, 心一沉。
　　江煦果然伤心了。
　　“江煦。”
　　“啊，什么？”
　　心虚地缩回手, 江煦担心黎行舟比较在乎面子, 所以不想表露被自己传染的事。
　　“我只是鼻子有点痒。”
　　黎行舟深吸一口气, 下定了决心。
　　既然他要年长一点，那就要考虑更多，想法也要更成熟，所以——
　　“我会好好考虑，给我点时间。”
　　江煦听完一头雾水，却发现黎行舟脸更红，而且好像误会了什么。
　　仔细回忆自己刚才说的话，发现并没有什么能引起误会的。
　　疑惑地眨了下眼，想要直接问黎行舟，毕竟这一阵黎行舟帮了他不少，他不想和黎行舟因为误会，产生矛盾。
　　“黎行舟，你刚才——”
　　“先喝汤，再不喝要凉了。”
　　温柔的语气让江煦更疑惑，也有点不适应。
　　不过看上去不像是在生气，那就没什么了，不生气一切都好说。
　　点点头，伸手接过碗，意外发现黎行舟盯着自己看，有点奇怪。
　　突然意识到什么，垂眼望着碗里的汤，很快反应过来，笑意涌上眼底，很快尝了一口。
　　口感细腻、清爽，不会觉得油腻，又有海带提鲜，很好喝。
　　捧着碗一口一口，很快大半碗汤就喝完。
　　“味道很好。”江煦看着黎行舟，眼睛弯弯，“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黎行舟伸手，“碗给我。”
　　怎么一丁点好处，就能让江煦这么乖？
　　江煦把碗递过去，擦了下嘴，原本还想啃排骨和海带，但一想到自己的肠胃，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等好了再吃。
　　接下来的两天，江煦被得知他发烧的颜慈勒令在家里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许去。
　　对此江煦倒是很听话，乖乖答应下来，然后老老实实地把楠`枫袜子穿上，每天除了被黎行舟盯着按时吃药吃饭，就是在阳台、房间两个地方打转。
　　雨后的云梦山，景色不必那些景区差，又有特色。
　　还差一幅作业的江煦，从周一就开始构思，到周二下笔，很快就把整幅画的基础画了出来。
　　反而是黎行舟对他突然好转的态度，让他惊讶之余又觉得意外。
　　向来板着的脸上，多了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温柔。
　　江煦在画画之余，抽空想了一下，可能是觉得他的处境太糟糕，所以生出来的同情。
　　细想后，他并不算讨厌这种情绪，所以纵容着黎行舟这两天的照顾。
　　只要黎行舟愿意，那他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
　　周三早上，赵教授带队的写生队伍，要去学校集合，时间是早上八点。
　　江煦背着自己的包下楼时，意外看到黎行舟坐在餐桌旁，衣冠整齐，像是要出门。
　　他记得黎行舟平时出门大概是八点半，今天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外出写生用的背包很大，因为要装自己的行李和工具，画板装不下只能拿到手上。
　　理了一下背包肩带的松紧，看向黎行舟。
　　“早。”江煦打了声招呼，想着解释一下比较好，又说：“期末有写生，我出门了，可能要周六才回来，我和颜姨、黎叔说过时间，他们知道。”
　　黎行舟应了声，站起来，“嗯，车在外面。”
　　江煦愣了下，“什么车？”
　　黎行舟上前，直接伸手提起他的背包，“我的车。”
　　看着黎行舟拎着包往外走的动作，江煦反应过来，刚要跟上去，被文婶叫住。
　　“小少爷，你的早饭，在车上吃。”文婶把打包好的粥放到他手里，“还有，这一袋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地瓜干，另一袋是酥肉，写生那么累，可要照顾好自己哈。”
　　粥用盒子装好放在袋子里，另外又有一个袋子，里面是分装好的地瓜干和酥肉。
　　江煦看着手里文婶塞来的东西，心里有些潮闷，鼻尖发酸。
　　“谢谢文婶，我们同学一定会很羡慕。”
　　“傻孩子，都是些小玩意，有什么好羡慕的，等下回我去老家，再给你带吃的。”
　　“好。”
　　又想文婶道了谢，江煦拿着东西往外走，见黎行舟坐在车内，脸上表情没有不耐，才放下心来。
　　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系安全带的时候扫了眼后座上自己的背包。
　　“刚才——”
　　“文婶自己做的东西很好吃。”
　　黎行舟截断江煦的话，看着他手里的粥，“等出了小区再用吸管喝粥。”
　　江煦反应了下，才明白黎行舟是在担心自己被吸管误伤，笑着点点头，“好。”
　　视线不动声色在江煦脸上扫了一圈，然后看向挡风玻璃外。
　　不错，这两天看着胖了点。
　　看来上回抱着那么轻，就是因为以前不好好吃饭。
　　以后，他得多盯着江煦按时吃饭才行。
　　从云梦山到学校，错开早高峰最拥挤的时间，到达时间比预想的要早十分钟，送学生的大巴车已经停在专属的停车区。
　　下车时，江煦先去扔了垃圾，才回后座拿出自己的背包跟画板。
　　这两天因为下雨的缘故，温度有点凉，所以他穿了件薄外套，只是调整背包的时候，怎么都觉得后颈有东西硌着。
　　把画板靠在腿上，反手去整理，弄得手臂发酸不说，还越来越不舒服。
　　“我来。”
　　旁边横插进来一道声音，是黎行舟。
　　江煦诧异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黎行舟，站着有点懵。
　　“我以为我可以。”
　　黎行舟挑了下眉，伸出手绕到他后颈，从身高优势，可以轻易看到是背包商标的问题。
　　“可以？”
　　舒朗的声线有意压低，无端生出几分晦涩难辨的揶揄。
　　尤其是黎行舟身上若有似无地木质香水，比旁边雨后青草的味道还要鲜明。
　　江煦几乎整个人被黎行舟用手拢在怀里，倒不是害羞或者不自在，是有种无处可逃地紧张。
　　黎行舟在江煦莫名的紧张要达到峰值时，终于开了口。
　　“好了。”
　　“嗯。”江煦微垂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可能要等叶哥他们来了帮我。”
　　黎行舟蹙眉，盯着江煦。
　　叶哥？谁是叶哥？
　　“那我过去集合了，周六见。”
　　江煦见黎行舟表情又变了，不多耽误他的时间，体贴开口，“时间不早，你要去公司了吧？”
　　听到江煦关心自己，那个叶哥是谁瞬间变得不重要。
　　“嗯，路上小心，到了记得给我、我妈发条信息。”
　　“我会的。”
　　江煦发现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跟黎行舟挥挥手道别。
　　等车开走，江煦才拿着东西走向大巴。
　　写生是分批进行，而且是靠抽签决定。
　　江煦恰好和叶然、陈霖分到一组，孟兆生则是分到了另外一位教授的队伍，出发时间比他们早一点，昨天中午走的。
　　走到叶然面前，见他伸手，立即摇了下头。
　　“不用，我自己拿。”
　　叶然和陈霖对视一眼，叶然还能掩饰住自己的八卦眼神，旁边陈霖八卦之心昭然若揭。
　　“刚才那个，是黎行舟？”
　　“嗯，他顺路。”
　　陈霖：“……”
　　他看起来像是傻子，很好骗吗？
　　江大的位置，离博胜大厦能叫顺路，那从北极去南极，也可以叫顺路了。
　　不过陈霖也不会多问，明显江煦对他和黎家的事情，不太愿意提及。
　　大概是担心，这件事情会引起另一波猜测和误会。
　　“那上车吧。”叶然催促两人，“路上过去两个多小时，可以睡一觉。”
　　江煦点头，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对了，我给你们带了吃的，地瓜干。”
　　“好好好，车上不吃点东西，我肯定坐不住。”陈霖一听有吃的，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八卦，找好座位好，占了江煦旁边的位置。
　　“都怪老孟昨天非要喊我打游戏，连输几把，忘记去买零食。”
　　叶然帮两人把包整理好，坐在他们后一排，再后面就是车的最后排。
　　“这次写生的地方，比较偏僻，住的地方是提前跟村里联系好的，一个老祠堂，修了新的后，空置了，但房间比较多。”
　　祠堂？
　　现在什么年代了，能有祠堂的地方，说不定那祠堂就是文物。
　　江煦上车后，给童言乔发了信息，看他没有回复，从昨晚聊天记录看，估计是睡得晚还没醒。
　　关掉手机，打开了文婶给的地瓜干，分给陈霖和叶然。
　　陈霖嚼着地瓜干，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对了江江，那个王磊被劝退了，听说昨天下午来办的手续，太解气了，这种人不被劝退，辱了学校名声。”
　　“嗯。”江煦咬了一下地瓜干，转头时瞥见刚上车的宋晨。
　　表情有变化，显然是听到了陈霖的话。
　　不过，听到了也不怎么样。
　　王磊被劝退，是校规和校领导的决定。
　　造谣者、施暴者，从选择那么做开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得知处罚结果才心生后悔，这种后悔在他看来，一文不值。
　　是对处罚的畏惧，而并非真心悔过。
　　大家都上车后，赵教授也上了车，点名确定学生都到了后，才和司机沟通，可以出发了。
　　时间还早，大部分人期末都睡得比较晚，这会上了车，尽管有十几个人，但车里很安静，偶尔才有人说话。
　　十一点过，大巴开进写生的村子。
　　赵教授领着江煦一帮学生，先跟村里的工作人员打了个照面，对方一边带他们进村，一边介绍村子里比较好的几个位置，方便他们踩点。
　　沿途都是农田和绵延的山，雨后云雾缭绕，山间不时有人走过，彩色的衣服在山间时隐时现。
　　快要到祠堂时，田埂上有位老人牵着黄牛走来，裤子挽到小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江煦多看了几眼，差点脚下踩空。
　　进了祠堂，村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些日常需要注意的事情后，就离开了。
　　赵教授拿下草帽，看了看十二个学生，“房间刚才人同志已经给我们介绍了，各自去找房间，把东西放下，休息休息。”
　　“想出去转转也可以，十二点回来集合，午饭咱们到村委会的食堂去吃。”
　　“知道了教授，我们肯定不给你丢脸。”
　　“就是就是，咱们可都是有素质的人，保证来的时候什么样，走的时候这地方还是什么样。”
　　“我比较担心吃饭问题，我饭量很大啊，教授，咱们能不能自己在祠堂开小灶，万一半夜饿了呢？”
　　“你就知道吃！”
　　“怎么了？我吃不胖，你打我呀，像你，这学期胖得，我都看不下去。”
　　十二个学生里，正好男女对半。
　　房间是三个人一间，四间房，加上赵教授的一间，祠堂刚好住满。
　　江煦和叶然、陈霖一块把东西拿到房间里去，围着桌子坐下聊天。
　　外面不时有说话声响起，精力比在车上旺盛不少。
　　江煦听着外面动静，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幕，站起来往外走。
　　“我去外面转转，过会回来。”
　　陈霖瘫在床上，摆摆手，“那哥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小心，记得到点回来。”
　　正和郑秋发信息的叶然，刚想说要不要一起，郑秋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煦笑了起来，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摆摆手，往外指了一下，拿着手机一个人离开房间。
　　祠堂是四合院式的，中庭里有一个水缸，里面睡莲没人搭理，反而有一种自由蓬勃的生命力。
　　屋檐往下滴着水珠，脚下的石板被冲刷得发亮。
　　之前担心伙食的女生看见江煦往外走，叫了他一声，“江煦，你要去哪？”
　　江煦停下，“就在外面看看。”
　　姜小蔓一听点点头，“那你记得到点回来，不然等会没饭吃。”
　　江煦失笑，点点头答应，“好，我不走远。”
　　姜小蔓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平时待人处事落落大方，之前在课上，她就帮着江煦。
　　之前看到帖子还担心江煦受影响，现在好了，幕后黑手揪出来还被劝退，江煦应该不会受影响了。
　　她就是讨厌王磊那种，嘴巴大还喜欢造谣的人。
　　大一那会儿，她还撞见王磊跟别人说自己开名车，肯定是别人包养的。
　　有钱人能碰，他们说几句都不行。
　　气得她脑壳疼，那车是她爸妈买的，怎么就是富豪情人送的了。
　　所以她很理解江煦。
　　“小蔓，走了，我们去那边拍照。”
　　“嗳？好。”
　　姜小蔓还在看江煦往外走的背影，被姐妹拉走，收回视线时，瞥见另一边屋檐下站着的宋晨。
　　宋晨想干什么？
　　从祠堂出来，江煦嗅着空气里的青草香，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沿着祠堂外的石板路，走到一棵银杏树下，江煦拿出手机，把眼前的景拍下来。
　　其实刚才他就已经想好了写生的主题，所以接下来只需要等他想要的场景出现就好。
　　拍完后，想起黎行舟嘱咐的话，江煦点开微信，给颜慈发了一条消息，刚才拍的照片也选了两张发过去。
　　他记得，颜慈的老家也有差不多的农村。
　　这些年颜慈很少回去，应该会想要看看吧。
　　果然，刚发过去没一分钟，颜慈就连发了喜欢的表情包过来。
　　接着就是问他住得好不好，辛不辛苦之类的，他每一条都回复，直到颜慈说有点事要处理，晚点给他电话，才关掉聊天页面。
　　转身打算去别的地方再拍几张，多积累素材，就看到宋晨站在那里。
　　轻皱一下眉，江煦开口问：“你有什么事？”
　　宋晨最讨厌江煦这副不论见到谁，多讨厌对方，都还能淡然处之的态度。
　　“江煦，你装得不累吗？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你这样迎合每个人，不觉得恶心？”
　　江煦愣了下，有点意外宋晨这么直接撕破脸。
　　“人和人不一样，你不该以你的标准来评价我。”
　　“王磊因为你被劝退，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他现在退学，等于——”
　　“他咎由自取。”
　　很少打断别人说话的江煦，难得打断了宋晨的话。
　　“你是在为他抱不平？”
　　“是又怎么样？你利用黎家的势力，达到你的目的，你这样做和那些卖身上位的有什么区别？”
　　宋晨往前走一步，“刚才是在和黎行舟聊天吧？笑得那么贱。也对，不讨好金主，怎么能好日子？把黎老爷子的生日合照放到网上，你真是脸皮后。”
　　微微叹了口气，江煦盯着宋晨，“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这么犯贱，你妈在下面可能都想当作没生过你。”宋晨声音压低，表情阴蜇，“我忘了，你还有个老爸被收押，等着开庭，说不定他会高兴，你再努努力，说不定就能让他出来了呢。”
　　琥珀色的瞳孔，平日的温和褪去，逐渐被冷冽覆盖。
　　江煦握着手机，平静地看着宋晨。
　　“在网上发布我抄袭的人，是你，不是王磊。”
　　宋晨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江煦继续说：“你用王磊的电脑发的，你在他隔壁宿舍，发帖的那段时间，你去过他宿舍。”
　　“你很聪明，利用王磊为自己做事，等到他出事后，又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我猜——”
　　“江煦！”
　　“我猜你还有可能给了他一点好处，不然他不可能不供出你，好处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连退学都能忍的，大概是我这种人给不出的。”
　　钱和权。
　　宋晨家里只是做生意的，所以二选一的题目，那就只有钱。
　　王磊家境不好，从大一就拿助学金。
　　但性格激进，很容易被挑拨，又性格要强，不喜欢别人因为家境原因照顾他。
　　同学三年，江煦不是一心扑在专业能力上。
　　反而是天生敏锐的观察力，让他很难不注意到这些细节。
　　宋晨自以为知道了江煦见不得人的秘密，却被江煦戳破他平时在人前的伪装，瞬间恼羞成怒。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有黎家当靠山，现在是越来越懂得怎么仗势欺人，不过你靠卖身上位又多高贵？”
　　“一个诈骗犯的儿子，这辈子都是诈骗犯的儿子，你那个死了的老妈，就是被你们父子气死的，尤其是你爸，说不定还指望靠你卖身——”
　　“艹，你他妈打我！”
　　宋晨捂着脸，震惊地看着江煦。
　　“那不然呢？”
　　江煦松开握着的拳头，发现指关节有点疼，心想打人这件事，果然不是谁都可以。
　　上次他看黎行舟打周衡挺轻松，还以为很简单。
　　宋晨被江煦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胸口发闷，抬起手就要往江煦脸上打下去。
　　还没碰到，被人从后面一扯，差点被甩出去。
　　叶然扫一眼宋晨，示意陈霖去看江煦。
　　“江江，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误会。”
　　江煦摇摇头，全班出来写生，在这期间，他不想影响到大家的状态。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们——”
　　宋晨看着叶然和陈霖，气得失去理智，“你们俩倒是条好狗，是不是也排队等着上他？”
　　“艹你大爷，你再说一句？”
　　陈霖一脚踹过去，宋晨往后连连退好几步才站稳。
　　叶然连拉架都不想拉了，却发现旁边江煦状态不太对，刚要开口，就见江煦走到宋晨面前。
　　结了冰一样的瞳孔里，透出冷意。
　　江煦保持着安全距离，拿出手机点开屏幕，表情淡漠，语气反而很平静。
　　“宋晨，我录音了。”
　　作者有话说：
　　机智江江上线——
　　黎总下章霸气上线——


第24章 
　　录音。
　　两人刚才的对话, 全部江煦录了下来。
　　他并不是算到了宋晨会说这些话，只是以他对宋晨的了解，多半会挑衅自己, 再惯用那套说辞, 目的不外乎是想看他崩溃, 自尊被摧毁。
　　录音的目的，不是想要举报宋晨，只是在关键时候, 能保护自己。
　　抬眼看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宋晨, 江煦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
　　“一开始, 我只是打算存个证，免得被倒打一耙，不过现在我后悔了。”
　　宋晨惊恐地看着江煦, 他以为江煦会和以前一样, 不跟自己计较，也懒得反驳。
　　“不、不可以, 你不能这么做, 江煦你不能这么做！”
　　“事不过三, 宋晨,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江煦抬脚往祠堂走, 不去看宋晨。
　　旁边叶然和陈霖同时愣住, 很快反应过来江煦话里的意思。
　　能让宋晨这么害怕的录音，内容一定比他们想的还要可恶, 说不定——
　　宋晨僵在原地，回过神发现江煦已经走出去, 几步追上去想要拦住他, 被后面的叶然和陈霖拧着胳膊。
　　“老实点, 写生期间你也想搞事？江江之前不跟你计较，不代表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王磊收了你的好处，当了替死鬼，你就该夹着尾巴安安分分等到毕业，现在——”
　　陈霖接上叶然的话，“江江说得对，咎由自取，活该。”
　　祠堂门口，姜小蔓站在那里，看到江煦回来，立即松了口气上前。
　　“你没事吧？叶然和陈霖不是去找你了，你——”
　　江煦看着姜小蔓，略一细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朝她点头笑了笑。
　　“没什么事，还要谢谢你帮忙。”
　　姜小蔓被江煦脸上的笑弄得不好意思起来，“没有没有，我只是看到宋晨跟着你出去，有点放心不下，他那个人——”
　　“是有点真本事，但嫉妒心太重。”
　　“我拍了一些照片，等会发你，你可以看看有没有用。”江煦说完，看向坐在屋檐下的赵教授。
　　尽管下了雨，但老房子里面又闷又热，潮热的空气，像是覆在皮肤上的一层黏膜。
　　也难怪赵教授要坐在房门口，拿着把扇子乘凉。
　　姜小蔓看出江煦的心思，“那我先过去了，一会要吃饭，我们先把东西收拾下。”
　　江煦应了声，看着姜小蔓走开，才走到赵教授面前。
　　“教授。”
　　“是江煦啊？”赵教授抬头看他，把旁边的小板凳拉过来，“坐下说，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江大是一所百年名校，各行各业知名人物出了很多，而且还都是行业领头人。
　　老一辈的教授，大多脾气都有点「古怪」，但在专业上很坚持，所以爱才之心更明显。
　　江煦依言坐下，拿出手机，想了一下才开口，“写生期间不该影响到大家状态，但是教授，我认为如果一个人的品行出了问题，也会影响到大家。”
　　赵教授一听，立即反应过来问：“是不是又有人造谣？”
　　“真是枉读圣贤书！”
　　乌云散开，光从天井打下来，整个庭院变得明亮。
　　江煦平静地把刚才宋晨的所作所为告诉赵教授，语言精简。
　　话音刚落，叶然和陈霖就拧着宋晨走了进来，还在收拾行李的同行学生，全部挤出房间来看热闹。
　　这又是怎么了？
　　宋晨该不会是去偷了哪家地里的瓜吧。
　　“混账！”
　　赵教授猛地站起来，看向门口的宋晨，怒斥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哪个老师、哪个教授教你对同学恶言相向、言辞羞辱、恶意造谣！”
　　宋晨脸色发白，梗着的脖子憋红了一片。
　　如同丧家犬，脑袋耷拉着，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傲气。
　　“丢人！太丢人了！你、你简直是美院之耻！”
　　赵教授气得伸手指着宋晨，“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美院怎么会收了你这样的学生！”
　　旁边有人看着勃然大怒的赵教授，连忙出声劝解，生怕赵教授年纪大被气出点什么。
　　姜小蔓倒了杯水出来，递给赵教授。
　　“教授你别生气，这个事交给学校处理，过两天就回去，学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啊，教授，学校规章制度在那里，人也跑不了。”
　　“亏得我以前还以为宋晨只是脾气傲了点，想不到——啧啧，他家里也不差，干嘛要做这种事？”
　　“不是你们怎么都觉得是宋晨的问题，就算是他有什么，也得有证据才行。”
　　证据？
　　替赵教授拍背顺气的江煦，听到这两个字，抬眼看向被叶然和陈霖控制住的宋晨。
　　“我不会凭空污蔑别人，证据在这里。”
　　回祠堂的路上，他已经把音频复制剪辑成几段，所以——
　　拿出手机，翻到对应的音频，江煦点开音频。
　　他想过放宋晨一马，但是宋晨自己断了他的后路。
　　“在论坛造谣我抄袭的帖子，是你发的。”
　　“王磊被劝退也不供出你，原因只能是得到了什么好处。”
　　“是我做得又怎么样？你又清高到哪里去？卖身上位傍上黎家，你——”
　　“你们俩别也是排着队等着上他吧？”
　　后面的部分被江煦掐掉，静静站在屋檐下，水珠不时从他面前滴落。
　　除了江煦和宋晨，其余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对话。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宋晨，眼里的惊讶很快变成厌恶和恶心，像是在看地沟里的蟑螂。
　　“不、不是的，我只是气昏了头，我没有——”
　　“你不是气昏了头，你是想要用语言杀死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江煦抿了抿唇，平时看上去温和的神情，此刻锋锐得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剑。
　　“第一，你不该造谣我抄袭，你这是想毁掉我的职业生涯和专业能力。”
　　“第二你不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同学三年，哪怕你对我有恶意，也不该把恶意发散到我身边的人身上。”
　　“至于黎家和我的关系，我不解释是因为不想给人添麻烦，但这不能成为你钻空子造谣的原因。”
　　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又温柔坚定。
　　江煦说完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
　　“教授，我们该去村委会的食堂了，过点食堂那边不提供饭菜。”
　　赵教授被录音的内容气得差点背过气，缓过来看着江煦，“那宋晨他——”
　　江煦摇头，“还有两天就回去，回去再报给学校。”
　　赵教授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得到赵教授同意，江煦看向叶然和陈霖，两人立即明白江煦的意思，一块松了手，像扔垃圾一样把宋晨丢在地上。
　　陈霖才懒得管其余人议论，走过来揽着江煦的肩，“走走走，吃饭去，快饿死我了，对了江江，你那地瓜干还挺好吃，另一包是什么？”
　　“酥肉，家里阿姨自己做的。”江煦心情倒不差，反而不受影响，“她做饭很好吃。”
　　“哇！那下次我们可以——”陈霖说完才想起来，江煦是住在黎家，可能不方面。
　　小腿被叶然踢了一下，立即改口，“等下回你们去我家，我妈给你们做。”
　　说完还看向旁边的姜小蔓，“小蔓，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姜小蔓愣了下，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谁要跟你去你家了，少胡说。”
　　陈霖看姜小蔓跑开，莫名地自己也脸红了。
　　其余人看着江煦离开祠堂，纷纷回过神来，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宋晨，之前和宋晨一个房间的两个人，嚷嚷着有没有房间能挤一挤，担心和某些人住在一起，晚上被投毒。
　　宋晨失魂落魄坐在地上，身上都是泥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惶惶抬头看去，发现是赵教授。
　　“教授——”
　　“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教授看着宋晨，摇头叹气，然后离开。
　　他以前也觉得宋晨是个好苗子，只是脾气太不知道收敛，也不懂得虚心求教，这些都可以改。
　　但品行坏了，那就真的改不了了。
　　宋晨犹如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大眼看着赵教授背着手离开。
　　他完了。
　　他会被退学，家里会知道他在学校里做了什么。
　　这是轻的，如果江煦要以造谣、辱骂起诉他，那他可能要背上官司。
　　而且——
　　江煦背后还有黎家，黎老爷子能让江煦出现在合照里，就说明江煦在那个家里不是外人。
　　心里对江煦的恨意，像是得到养分，突然猛地疯狂生长，从一根藤蔓，逐渐变成一丛，桎梏着宋晨的理智。
　　——
　　“儿子，你在想什么？”
　　颜慈看着餐桌上发呆的黎行舟，喊了一声，“魂不守舍的，昨晚没有休息好？”
　　黎行舟回过神，摇了下头，“还好，等下我出去趟，晚上不回来吃饭。”
　　昨天江煦去写生，除了一开始发给颜慈报平安的消息外，再没有发过消息。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老师和同学都在，那么多人，应该不至于。
　　他翻过朋友圈，也没有发过。
　　难道是因为他那天的话生气了？可他是真的需要时间想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草率在一起，如果事后因为一些小事发生矛盾、吵架，那也太不值得。
　　而且——
　　确定关系也需要有一个仪式，否则都太草率。
　　“儿子，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妈妈不和你商量，把小煦接回家。”
　　颜慈问得很直接，她不喜欢和家人之间说话还要小心翼翼，因为他们是最亲密的存在，可以有各自的空间，但如果连相处都要谨慎，那还能是家人吗？
　　“妈，我没有。”
　　“可是你小煦来家里，好像不是很开心，我之前听李姐说，你去学校接他，还有老张说你照顾他发烧，我都挺开心的，可——”
　　黎行舟把自己的思绪从玫瑰、烛光晚餐、音乐餐厅的场景中拉回来，看着颜慈，认真说：“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有点生气，毕竟我出差回来，就得知家里来了个人，还要住很久。”
　　“小煦很听话的，从来不给别人添乱，给什么都不会拒绝，好像拒绝了别人就会伤了别人的好意，这个性格和他妈妈太像了。”
　　颜慈提到好友，眼眶一下红了，“要是我早点知道他们的情况，说不定还可以劝一下，不会走到这一步。”
　　“嗯。”
　　江煦哪里是听话，是乖过头了。
　　黎行舟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颜慈，“江煦家里到底是什么事？江叔叔的案子，定了什么时候开庭吗？”
　　提到江家的事，颜慈沉默了会才开口。
　　“商业诈骗。”
　　黎行舟皱眉，“江叔叔做生意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是不是受人蛊惑？”
　　颜慈叹气，“还在查。”
　　还想要再问什么，黎行舟看到手机有个陌生号码打进来，朝颜慈点头示意，拿着手机到旁边接电话。
　　“喂——”
　　“黎行舟，你好，我是童言乔，江江的朋友，出大事了，我是找到李巍学长才要到你的电话，我那个——”
　　黎行舟听到对方介绍是童言乔，又提到李巍的名字时，心一下提了起来，眉头无意识皱着。
　　“说重点。”
　　“江江失踪了，手机不在身上，现在找不到人，而且那边下了大雨，我——”
　　“写生地址发给我。”
　　黎行舟说完，看了一眼时间。
　　上午十一点。
　　“妈，我有点事，先出去了。”
　　“哎呀，你不吃了？是谁的电话，怎么这么着急？”
　　黎行舟换鞋的动作顿了下，想到颜慈对江煦的重视，选择了隐瞒，“聚餐，提前点过去。”
　　颜慈不疑有他，叮嘱道：“那你开车小心，妈妈爱你呀。”
　　黎行舟点了下头，拿上车钥匙往车库那边去，选了一台底盘比较高的路虎。
　　点开新的好友申请，通过后，看到童言乔发来的地址，眉头一皱。
　　江舟市外的旺山村，八十公里。
　　从云梦山开过去，大概一个半小时。
　　童言乔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这回旁边还有李巍，两个人开着扩音。
　　“老二，你家小朋友失踪了，怎么搞的？我打听了下，不是去写生吗？”
　　黎行舟开车离开了小区，上了高速后，脚下油门越踩越紧，直接奔着一百四去。
　　“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人家都住在你家里了，你不得负起责，而且你之前不是还挺有爱心的，帮忙删帖又是发合照的——”
　　“什么，合照是黎学长给的？”
　　“那不然我哪里有？这属于人家的隐私了。”
　　听到李巍和童言乔离谱得聊起天来，黎行舟心里的烦躁越来越大，尤其是越靠近旺山村的行政区，雨越大。
　　一个山村里，四周都是山，而且人生地不熟，江煦不见了。
　　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还是被人拐走，或者——
　　“他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概是早上十点多联系不上人，大家都是自由活动，村里也都知道有学生去写生，所以——”
　　童言乔突然要哭了一样，“怎么办，江江他谁都打不过，遇上坏人了肯定跑不掉。”
　　黎行舟心里的烦躁直接被拉到最大值，忍着不断上头的怒气，继续问：“那就是快两个小时，怎么会突然不见人还没带手机？”
　　“我、我不知道啊——叶哥跟我说的。”
　　“我知道了，有什么新情况及时告诉我。”
　　“你——”
　　“我在去的路上。”
　　不等李巍和童言乔说话，黎行舟直接掐断通话，油门又往下踩了一点。
　　到旺山村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半。
　　黎行舟把车直接开到村口，再往里面，车不好开进去，还有可能和出来的车撞上，得让车。
　　雨势小了很多，黎行舟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下车往村委会的小楼走。
　　“请问江大来写生的学生住在哪里？”
　　“等一等，请问你是？”
　　“有个学生失踪，我是他——”黎行舟顿了下才说，“我是他哥。”
　　村委工作人员立即明白过来，连忙找了一把伞，递给黎行舟一把，“你是江煦的哥哥？他还没有找到，山里路滑雨又大，之前担心大家安全，就在附近的人家找了找，打了电话去问，都说没见到人。”
　　闻言黎行舟皱起眉，跟在工作人员后面，往祠堂方向去。
　　大概十分钟就到祠堂，一帮学生正在干着急，连赵教授都连连叹气，看到有人来还以为是江煦，结果发现不是。
　　不少人认出来黎行舟是那天教室门口出现的人，心里紧张起来。
　　江煦失踪两个多小时，黎行舟冒着大雨赶来，真要出事了，那害江煦的人不得——
　　进大狱，吃一辈子牢饭。
　　黎行舟当年是优秀毕业生代表，赵教授不可能不认识，又想起江煦住在黎家，怎么看都是家长来撑腰。
　　“赵教授。”黎行舟向赵教授点头问好，也不客套，“江煦还没消息？他手机在谁那里？”
　　赵教授叹了一声，“真是对不住你们家，现在还没消息，他手机在叶然那里，出去的时候就没带，放着充电。”
　　叶然应该是童言乔和江煦口中的「叶哥」。
　　黎行舟看了一圈，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叶然身上，然后继续问赵教授，“知道他是什么原因离开吗？”
　　旁边姜小蔓举起手，“我看到是严冬和江煦说了什么，他才出去的。”
　　严冬被黎行舟看过来的眼神吓得腿软，像是野外暴怒的老虎，“不是我啊！我只是帮忙传话，是高鸣说的。”
　　高鸣一听到自己名字，一下站起来解释，“不是，不是这样，我是——”
　　黎行舟眸色变暗，黑色的瞳仁布满冷戾。
　　周身散发的压迫力，让一群还未出社会的学生，恨不得立即躲回房间。
　　压着心里的怒火，黎行舟看向叶然，“在失踪前，发生了什么？江煦不是无缘无故会让大家担心的人，就算是心情不好去散心，也一定会跟人保持联系。”
　　那个人，在谁面前都会死撑，哪怕是心情不好，都会为了让别人高兴，委屈自己。
　　出去散心失联，吸引大家的关注，让人担心这种事，江煦做不出来。
　　叶然拿出江煦的手机，走到黎行舟面前，“这是江江的手机，里面有段录音，你可以听一下。”
　　其余人立即反应过来，不管是严冬还是高鸣，都是替别人传话。
　　那他们中间和江煦有过节的，只有宋晨。
　　黎行舟接过手机，点开录音。
　　十几分钟的音频里，宋晨的恶臭和不要脸，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止黎行舟周身气压一降再降，平时和江煦不怎么熟悉的同学都听不下去。
　　赵教授和叶然、陈霖、姜小蔓也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的录音，万万想不到那天江煦放出来的部分，跟完整比起来是大巫见小巫。
　　掐断录音，黎行舟黑眸沉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暴戾的气场。
　　刚要开口时，余光扫到角落里一个人影正在往外走，迈开长腿几步走过去，一把掐住对方后颈，把人直接从门槛拖到地上。
　　力道大得吓人，能听到身体撞在石板上发出的声响。
　　几乎能把石头砸碎。
　　宋晨惨叫一声，刚想要挣扎着爬起来，黎行舟抬脚踩在他手腕上，皮鞋重重碾下去。
　　惨叫声瞬间变得凄厉。
　　双眸里的戾气再也不收敛，居高临下看着宋晨，黎行舟面无表情，薄唇翕动。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江煦相提并论？”
　　“你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黎行舟加重力道，完全不把宋晨的惨叫放在眼里，“你的手不想要，我替你废掉。”
　　胸腔里膨胀的怒火，烧掉了黎行舟一路上尽力维持的理智。
　　他全家都放在手心里小心照顾的人，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连磕一下碰一下，都会喊疼的江煦，听到这些话，会有多难过？
　　小心保护着的小朋友，竟然被一个垃圾欺负了。
　　垃圾就该直接扔进垃圾箱。
　　“黎行舟！”赵教授看旁边学生都被吓懵了，连忙上前，“我会把他交给学校处理，你不能——”
　　黎行舟扭头，眼里冷戾重得连瞳色都变得愈发幽暗。
　　过了几秒，终于抬脚放过宋晨的手，抿了下唇，“不用交给学校，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警察很快会过来。”
　　赵教授闻言一惊，看向地上起不来的宋晨，连忙招呼两个人把人扶起来，心里却明白，宋晨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黎行舟无心去管别人，看向刚才一起过来的村委工作人员，“村里有哪些家没接电话？可能在这些地方。”
　　村委工作人员被黎行舟吓了跳，又觉得这名字很耳熟，连忙说：“有有有，村里的贫困户，有两家挨在一起，我们过去。”
　　“嗯。”
　　黎行舟捏着江煦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那张画，心突然揪了起来，小心把手机放进口袋，拿起旁边的伞，匆匆往外走。
　　走到一半，雨彻底停了。
　　村里的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泥水，越靠近目的地，路越难走。
　　但黎行舟却越走越快，鞋上、裤腿全都是泥水，连衬衫都湿了一片，呼吸急促，不敢再耽误，尽力克制着语气，跟着工作人员往前走。
　　天色转晴，不到十分钟，云层散开，阳光照下来。
　　拐过一片松林，黎行舟正要问还要多久到，一转头就看到江煦捂着脚坐在不远处的石台阶上。
　　穿过松林的光正好打在他身上，明明身上脏得像个小泥人，那双眼睛却比光还要亮。
　　皱着眉懊恼地撅了噘嘴，像是在抱怨。
　　倏然停下急切的脚步，黎行舟直直盯着江煦。
　　胸腔里的怒火悄无声息撤下，不过片刻，另一股情绪疯狂占据了整颗心。
　　欢喜、雀跃、庆幸还有——
　　喜欢。
　　江煦仿佛感觉到黎行舟灼热的视线，抬起头，再见到黎行舟的瞬间，双瞳里染上欣喜，亮晶晶的，轻眨了一下眼，朝他挥挥手喊了声。
　　“黎——”
　　“哥哥！”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是谁在哭，是我啊


第25章 
　　江煦一个人到松林没多久, 就意识到不对劲。
　　昨天踩点的时候，他是提过一句松林风景不错，但之前他已经选好了写生主题, 只是随口一提。
　　松林旁边是一条河, 山的地势要比河高一些。
　　连日下雨很容易有地质灾害, 小型的塌方不是没可能，村里还拉了警戒线。
　　要是运气不好，或者自己不留神, 掉进河里, 按照最近的水势, 估计会被直接冲走。
　　他在靠近农田这边的松林待了会，看天色不太对，刚打算回去, 暴雨轰然而下, 只好在附近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雨。
　　恰好碰到村里一个独居的老爷爷经过，好心把他带回去, 说等雨小了点他再走。
　　想打电话回去报平安, 发现没带手机出来, 立即明白是有计划地想捉弄自己。
　　不管是为了教训他, 还是别的目的, 这么做很过分。
　　老爷爷家是单间砖房, 唯一用得上电的就是电灯，他反应过来老爷爷家里的情况, 索性不提电话的事，一边陪着他聊天一边盼着雨早点停。
　　雨一停, 他急急忙忙就出来, 哪里知道在遇上黎行舟前的两分钟, 脚下不注意，踩到石头上的黄泥，滑了一跤。
　　“你怎么来了？”
　　江煦打量着黎行舟，发现他裤腿上的泥水，还有全是泥的鞋，突然噤声，缩了下脖子。
　　好像说错话了，黎行舟来这里还能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下雨天来度假的。
　　抿了抿唇，发现黎行舟不说话，只是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来，情绪很低落，像是一只被雨浇透的大型犬。
　　“我没有事，不过刚才滑了一跤，有点点疼。”
　　“对不起啊，又让你担心了，还跑这么远，我警惕性应该再高一点，还是低估了他不喜欢我的程度。”
　　“你这么跑来，颜姨他们知道吗？肯定又让他们担心了，我回去会好好认错的，对了，你身上怎么都湿透了，没有带伞吗？”
　　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几句话，发现黎行舟一言不发的抿着唇，忽然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哄黎行舟。
　　“黎行舟，我——”
　　“脸脏了。”
　　黎行舟忽然开口，抬手去碰他的脸，指腹一点点把脸颊上的泥水蹭掉，眼神认真又温柔。
　　手托着他的脸，抬起眼。
　　“这么大人，走路还摔跤，是小孩子吗？”
　　江煦惊讶，然后笑起来，“路太滑，以后不会了。”
　　耳边被碰到的时候，江煦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不太懂黎行舟突如其来的示好是什么意思。
　　不要随便碰别人的耳朵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还能走吗？”
　　“应该——”
　　“算了，上来。”
　　黎行舟发现自己手上也有泥，给江煦擦脸只会越来越脏。
　　捏了捏他鼻子，有去揉他头发，转身蹲下，“上来。”
　　江煦盯着黎行舟宽阔的背，再看自己身上的泥，“要不——”
　　“那我抱你回去。”
　　“不用不用，背就挺好。”
　　一听要被抱回去，江煦想都不想，直接趴到他背上。
　　“又麻烦你了。”
　　明明还打算分开三天，想让黎行舟眼不见心不烦，结果还是麻烦到他。
　　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暑假得抓紧找房子搬出去。
　　“疼？”
　　“不是不是，不怎么疼。”
　　黎行舟点下头，托稳江煦站起来，伞勾在手上，小心不碰着江煦。
　　前面村委工作人员，见江煦没什么事，松了口气，问了几句情况后，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怎么没带手机？”
　　“在充电，想着只是来看一眼，就没拿。”
　　“这么好骗，是不是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黎行舟一想到江煦的警惕性这么低，差点出事，刚才的担心和紧张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生气。
　　明知道宋晨是个小人，在揭穿他真面目时，就该想到可能会遭到打击报复。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被感化的人。
　　江煦伸手搂着黎行舟脖子，手指一下一下不小心碰到他下颌，或者颈侧。
　　听到黎行舟的话，知道是自己大意才造成意外，老实巴交趴着听黎行舟教育。
　　“嗯，是我大意了。”
　　“但我没有要帮他数钱的。”
　　黎行舟板起来的脸上，倏忽闪过笑意，再开口语气已经软下去。
　　“以后不要这么傻乎乎的。”
　　傻乎乎？
　　江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轻眨了一下眼，动了下脑袋，免得自己脸上的泥蹭到黎行舟身上。
　　抿了抿唇，心想还不要反驳黎行舟。
　　傻就傻吧，他又不掉肉。
　　“颜姨知道吗？”
　　“什么？”
　　黎行舟莫名地有点不满，他大老远的来，江煦都不问问他是怎么过来，又怎么找到他的吗？
　　小没良心。
　　这么一想，手有点痒。
　　然后——
　　昏昏欲睡的江煦，突然被拍了一下大腿侧，瞬间瞪大眼。
　　“你——”
　　“不是喊我哥哥吗？”
　　“哥哥教育一下弟弟，没什么问题吧？”
　　黎行舟说得坦荡，丝毫不顾及江煦是个成年人这个前提。
　　江煦：“……”
　　他怎么觉得今天的黎行舟有点反常啊，之前听到这个称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难道今天因为旁边有村里的工作人员在？
　　仔细想了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不然村里的人和赵教授也不会放心有个陌生人来，所以，黎行舟谎称是他哥哥。
　　得出这个结论，江煦瞥了眼走在前面的矫健身影。
　　歪过头靠着黎行舟，“哥哥。”
　　黎行舟心口一紧，突然觉得衬衫的扣子也有点紧。
　　“别撒娇。”
　　“颜女士不知道，我不会告状。”
　　“虽然你不爱听，但还是要谢谢你啊。”江煦怕前面工作人员提到，特地放轻了声音，“黎行舟。”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擦过。
　　黎行舟刚才暴戾的心，瞬间被一片柔软的云裹住。
　　把江煦往上托了托，“下不为例。”
　　江煦闷闷答应，“哦。”
　　雨后初霁，乡间路上泥土、青草、野花的味道混在一起。
　　原本就有些困的江煦，这会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软趴趴地靠着黎行舟。
　　“哥哥，那个老爷爷收留我，我想谢谢他。”
　　“什么老爷爷？”
　　“我躲雨时候待的地方，老爷爷一个人住，家里没有电视没有电饭煲，只有电灯，被子也用很久了……”
　　江煦声音有些含糊，软软的，“唔，上回你给的稿费还有。”
　　黎行舟诧异侧过头，发现江煦已经快睡着，很轻地笑了下。
　　真是个傻瓜，来这里前不查一下村子的资料吗？
　　十多分钟后，黎行舟向工作人员道谢后，背着江煦进了祠堂。
　　才一进去，全部人围了过来。
　　黎行舟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压着眉头，“他睡着了。”
　　赵教授到底是见过大世面，见黎行舟和江煦一身的泥，就知道江煦肯定是受了大委屈。
　　“那个，要不要去先给江煦换身衣服？这样容易感冒。”
　　“嗯。”黎行舟点了下头，客气回应赵教授，“警察来了？”
　　赵教授叹了一声，“到了，正在里面问，看看事情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走个流程，宋晨这次肯定跑不掉了。
　　黎行舟正要说话，背上的人动了下，立即皱眉。
　　被吵到了？早知道直接把人带到车上。
　　“唔，我们回来了？”江煦眯了会儿，才醒来，整个人透着慵懒。
　　“吵到你了？”黎行舟低声问了句，“要回房间继续睡吗？”
　　江煦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发现每个人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手一抬，精准落在黎行舟下巴上。
　　听到闷哼，终于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被黎行舟背着。
　　耳根发烫，连忙按着黎行舟的肩膀，小声说：“你放我下来，我脚没事了。”
　　“不行，你怕疼。”
　　“黎行舟！”
　　当众被黎行舟揭短，而且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对待，江煦觉得自己的形象崩塌了。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无力地看向其余人，发现大家都一副了然又羡慕的表情。
　　原来江煦在黎家，不是寄人篱下，是全家的心头肉。
　　“你快点，不要闹了。”
　　江煦被同学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压着声音哄劝，“哥，你放我下来。”
　　黎行舟努力压平上扬的嘴角，低咳一声，“嗯。”
　　江煦：“……”
　　被小心放到地上，刚要收回手，黎行舟从旁边扶住他的肩。
　　惊讶看了他一眼，见黎行舟的表情没有厌烦，悄然松口气，转而抬眼看向赵教授。
　　“教授，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你——”赵教授听完这句话，心里更是生气，“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脚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不严重，滑了一下，估计晚上就能好。”
　　江煦摇头，朝旁边的叶然和陈霖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听到江煦这么说，其余人纷纷松了口气。
　　幸好没出事。
　　黎行舟垂眼看了看江煦，忍着没有说话。
　　又在死撑，明明疼得不能走路。
　　江煦察觉到黎行舟的情绪，不解扭头看他，刚想说什么，被旁边房间出来的动静打断。
　　顺着看过去，对上宋晨死寂的眼神。
　　略微怔了下，然后冷冷地别开眼。
　　宋晨看到江煦的瞬间，灰暗的眼神骤然亮起来，直接从两个警察中间冲过来。
　　“江煦，你帮帮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坐牢，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昏了头，只要你帮我澄清，我就不会有事！”
　　手伸向江煦，才碰到衣角，黎行舟搂着江煦躲开，宋晨迅速被两个警察按住。
　　“老实点！”
　　“抱歉，你们没事吧？”
　　江煦靠着黎行舟的肩，心跳倏然变快，脚被碰了下，疼得下意识皱眉。
　　黎行舟冷冷瞥了眼宋晨，握着江煦肩膀的力道紧了下又松开，变得小心翼翼。
　　宋晨整个人脸色变了，对上黎行舟暴戾的眼神，身上突然开始疼。
　　“江煦，我们同学一场，你就——”
　　“宋晨。”
　　闻言宋晨以为机会来了，立即兴奋地盯着江煦，他就知道江煦心软，而且不会是真的要他承担责任。
　　“我一定会改，真的，我转系转学都可以，保证不出现在你面前！”
　　旁边的人看着宋晨几乎疯魔的样子，不由别开脸。
　　“其实在今天之前，你可能还有机会，只是被学校劝退，不过——”
　　“现在不行，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也不认同你的所作所为，更不认为你是真心悔改，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都是你应该承担的。”
　　江煦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语速不快，却异常坚定。
　　看着宋晨面如死灰的脸色，江煦抿了抿唇，抬头看着黎行舟。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黎行舟手指攥紧又松开，克制着情绪，扶着江煦，看向叶然。
　　“他房间在哪？”
　　叶然回过神，厌恶地看了眼被带走的宋晨，“这边，我们三个住一起。”
　　黎行舟点下头，直接把江煦抱起来，大步往房间走。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看着黎行舟和江煦进了房间，突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既视感。
　　刚才那瞬间，总觉得黎行舟会把宋晨拆成一块一块，扔进垃圾桶。
　　陈霖走到叶然旁边，“老叶，我怎么觉得，江江和——”
　　叶然打断他的话，“不要乱说。”
　　敛下视线，叶然转身看向赵教授。
　　“教授，宋晨的事，需要通知学校吗？”
　　赵教授点下头，“通知，出了这么恶劣的校园霸凌事件，学校也有责任！”
　　有了赵教授这句话，叶然会意。
　　纸是包不住火，不如提前让学校知道，也有个心理准备。
　　——
　　房间里收拾过，比昨天住进来的时候要干净些。
　　只是雨天潮湿，又是老房子，外面艳阳高照，室内也有些暗。
　　江煦被黎行舟放在椅子上，脚轻轻搭在地上，不敢动弹。
　　尽管宋晨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受到了惩罚，可能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但莫名的，心里有点低落。
　　就算是讨厌一个人，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利用舆论、造谣和看热闹的心理，不择手段地去毁掉一个人。
　　脚腕被握住，江煦回过神，看着蹲在面前的黎行舟。
　　“你……”
　　滚了一身泥，几乎都是泥水，尤其是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裤子很明显。
　　“带药了吗？”
　　“没有。”
　　黎行舟掀起眼看江煦，伸手捏了捏肿得不太厉害的脚踝。
　　伤得不太严重，可能是从台阶滑下来，顺带扭到。
　　江煦手撑着椅子，抿着唇，眼睫也耷拉着。
　　“不高兴？”
　　黎行舟笑了下，“为了一个垃圾浪费情绪，不值得。”
　　“我知道。”江煦闷闷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有准备，或者不是你出面，是不是退学的人会是我。”
　　江煦难过的不是宋晨造谣自己，而是如果他没有准备充分，留有证据，也没有黎行舟出面，那——
　　退学的人，应该是他。
　　黎行舟没有想到江煦在为这件事难过，有些惊讶。
　　从旁边拿了一包湿巾，拆开后，托着他的脸，仔细擦掉脸上的污泥。
　　花猫一样的脸，慢慢露出原本的样子，两只眼睛转了转，像是在思考他的话。
　　光被拦在门口不远处，房间里只有一扇漏光的格窗。
　　“没有发生的事，苦恼也没用。”
　　“啊？”
　　黎行舟停下动作，“你已经做得很好。”
　　江煦眨了下眼，反应过来黎行舟是在安慰自己，轻轻笑了声。
　　“嗯！”
　　黎行舟挑了下眉，指腹蹭了蹭他脸颊。
　　手里湿巾擦过嘴角，柔软的唇角挨着指尖，轻轻压着，有些苍白的唇色染了血色。
　　打算进来问问情况的叶然和陈霖站在门口，不约而同地想，他们有点多余。
　　刚打算转身离开，就被叫住。
　　“叶哥，陈霖哥。”
　　江煦余光扫到两人，立即叫住他们，“我有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叶然低咳一声，若无其事走进房间，“怎么了？是不是脚伤比较严重，要先回去？”
　　黎行舟捏了一下江煦干净的脸蛋站起来，就着刚才的湿巾，擦了擦手背上的泥。
　　江煦摇头，“不是。”
　　看了眼站在旁边寸步不离的黎行舟，“这个点开车回去不太安全，我想让哥哥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可以啊，房间应该有多的。”
　　陈霖一口答应。
　　“嗯。”江煦松了口气，“那一会儿我们搬到宋晨空出来的房间。”
　　叶然倒了杯水给黎行舟，听到后说：“你别折腾来折腾去，我和陈霖搬过去。”
　　给陈霖递了个眼色。
　　江煦连忙拒绝，“不行，不用麻烦你们的。”
　　陈霖会意，“你这样子别折腾了，走走走，老叶我们俩趁着还没晚饭先把东西搬了。”
　　江煦迟疑了下，才点头，“这……”
　　“好吧，麻烦你们了。”
　　被三个比自己年长的人盯着，江煦乖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叶然和陈霖开回一两趟，就搬完了东西。
　　看着陈霖出去，想到什么喊住他，“陈霖哥，地瓜干在桌上，你也一起拿过去。”
　　陈霖停下问：“你们不吃？”
　　不等江煦开口，黎行舟说：“家里有。”
　　陈霖：“……”
　　他怎么觉得黎行舟现在就像只护犊子的大狗，生怕有人靠近江煦。
　　“那我拿走了，谢了。”
　　拿上东西，陈霖一刻不多呆，恨不得把门也顺带关上。
　　房间安静下来，外面不是有人走动和说话，声音从天井飘来，隐隐约约的。
　　江煦抬眼看向黎行舟，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尤其是背上，全是自己趴着弄脏的。
　　裤脚刷一下就还能看，但衣服脏得不像样。
　　想了一下说：“我行李箱里有件T恤，你应该可以将就穿，要不要换一下？”
　　黎行舟把手机放到桌上，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
　　刚才江煦竟然主动开口去麻烦别人，就是担心自己开车不安全，这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明明在乎他，也喜欢他，还说什么想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的话。
　　是担心他不接受？
　　“嗯，我换一下。”
　　走到墙角的行李箱旁，在江煦指示下翻出衣服。
　　解衬衫扣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回避打算的江煦。
　　也对，游泳池里都快坦诚相待了，只是换个衣服，没什么。
　　利落解开衬衫扣子，脱下后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就把T恤套在身上。
　　尽管是宽松版型，尺码也大，但对他来说，只是刚好合身，没有一点多余。
　　江煦打量着黎行舟，发现他穿黑色的T恤，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果然，衣服得靠人来衬。
　　不愧是江大当年的校草。
　　“那你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吗？我身上衣服有点湿，穿着不太舒服。”江煦身上衣服半干，潮湿的感觉裹在身上，很不舒服。
　　黎行舟点头，从行李箱里拿出之前看江煦穿过的衣服，放在床侧。
　　刚想说「要不要我帮你」，目光不经意扫过坐着的江煦，白色T恤上，黄色的泥水很明显，粉色也很明显。
　　瞥一眼微仰着脸看自己的江煦，这个角度看去，原本精致纯良的五官，突然多了几分被水气晕染出的蛊惑。
　　喉结咽动，喉咙有些发干。
　　“你先换，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再在房间里待下去，他不确定会不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从小到大，这是第二次他有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导致情绪脱轨。
　　上一次是在一个小时前，他听到那段录音。
　　江煦「哦」了声站起来，背对着门的方向去拿衣服。
　　拉着身上T恤的衣摆往上扯，结果因为湿润的缘故，有点费劲。
　　黎行舟走到门口，想起手机还在桌上，转身要拿，就看到江煦背对着自己，露出一截细白的腰。
　　腰很细，背脊线很漂亮，能看到一个明显的腰窝。
　　黑色的瞳色逐渐染上幽沉，黎行舟直直看着那截在隐匿在衣摆下，露出真容的腰身。
　　昏暗和明亮交织的房间里，白软的腰成了唯一的亮色。
　　江煦察觉到黎行舟的视线，扭头问：“怎么了？”
　　黎行舟恍然初醒，过了几秒才回答，“你是不是磕到了腰？有一片是青紫的。”
　　原本白皙的腰上，在靠下的位置，有一块很不起眼的青紫。
　　很碍眼。
　　反手关上门，说话的同时黎行舟往房间里走。
　　听到声音越来越近，江煦不觉什么，听到腰后有一片青了，放下一只手想要去碰，却意外地碰到了另一只手。
　　干燥，温热。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惊讶在眼里一闪而过, 很快掩下去。
　　只是意外碰到，没什么的。
　　黎行舟关心他的原因，大概一方面接受了颜慈安排的哥哥和弟弟身份, 另一方面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惊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江煦抬眼, 视线上移，对上黎行舟的眼睛，眼睛微微弯起来, 自然缩回手。
　　转过头的同时, 江煦抿了下唇, 手把衣物下摆拉高了一点。
　　“有吗？那可能是滑倒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下。”
　　干燥、温热的指腹按在腰窝往下两指宽处，力道很轻。
　　只是有点痒。
　　江煦没听到黎行舟说话，以为有点严重。
　　“很大一片吗？”
　　黎行舟摇头,“不是。”
　　房间外学生们吵闹的声音, 在黎行舟耳边逐渐隐去，鼓噪的心跳声愈发明显。
　　视线从后颈移到耳垂, 努力忽视刻在脑子里的画面。
　　太纤细了。
　　一只手就可以圈住。
　　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 让黎行舟不自在地咽了好几下。
　　江煦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样子, 就像是在暗示他。
　　他们的关系, 非比寻常。
　　关于那天江煦的告白, 他认真想过了, 既然两情相悦，他身为年长者, 理应担起责任。
　　更别说江煦这么喜欢他，他不该让江煦心存不安。
　　“这样按着, 会不会疼？”
　　“还好。”
　　“那再重一点？”
　　“有点点疼。”
　　房间空气里, 莫名生出几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喑哑。
　　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面镜子, 圆形的，一个足球大小。
　　镜子里的黎行舟，半垂着眼，眼神晦涩难辨，看不真切，莫名像是在伏击猎物。
　　老旧镜子里的画面有些变形，他看着镜子里的那道视线，从后颈到了耳后，捏着衣摆的力道倏然加重。
　　黎行舟察觉到江煦的呼吸乱了节奏，指尖发痒。
　　视线不自觉陷入那处凹陷的位置，那片青紫隐没在衣服下。
　　“屁股呢？”
　　指尖攥紧又松开，江煦摇摇头。
　　“没有。”
　　黎行舟听到江煦的否认，视线落在他侧脸。
　　白皙的皮肤，透出绯色。
　　想了想，手从那片青紫离开，捻着指腹。
　　“你换衣服，我给妈打个电话。”
　　轻点一下头，江煦控制着呼吸。
　　确定黎行舟离开房间，才拉高衣服，背过身对着镜子检查身上磕着的地方。
　　后腰上的青紫很明显，还有一部分被衣物挡住，反手勾着裤子往下拉低，果然看到一片青紫，比后腰还要明显。
　　呼出一口气，幸好黎行舟没看到。
　　脱掉的脏衣服搭在椅子上，用毛巾随便擦了擦，避开磕着的地方换上衣服。
　　动了一下脚，痛感比刚扭到的时候轻许多，走几步没问题。
　　走出房间，发现黎行舟站在门口旁正在和人打电话。
　　听到动静，立即看向他。
　　江煦对上黎行舟疑问的眼神，指了一下旁边赵教授和的方向，然后拿着手机慢慢挪过去坐下。
　　赵教授正在和几个学生讨论写生的主题，帮他们理清楚思路。
　　看江煦自己一个人过来，关心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脚没事吧？”
　　“谢谢教授，其实就扭了下，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江煦坐在小板凳上，打开手机和童言乔聊天。
　　他主题确定得早，上午动的笔，不出意外明天可以画完。
　　这会旁听，偶尔赵教授问自己的时候，有分寸地给一些个人意见，不会过界。
　　专业第一的成绩并非虚名，不到一会，江煦俨然担起了助教的角色。
　　大家讨论得差不多，刚聊两句，就听到陈霖饿死鬼投胎一样，嚷嚷着从房间出来，叫大家去吃饭。
　　“陈霖，你嗓门再大一点，喇叭制造业可以退出市场了。”
　　“有你什么事，得得得，你不吃是吧？那今晚别喊饿了，把我给你的零食吐出来。”
　　“你有病？”
　　陈霖和姜小蔓从大一到大三就是班上有名的斗嘴冤家，平时大家跟着起哄两句，现在连劝都懒得劝。
　　不是冤家不聚头，人家这是拿斗嘴当乐趣。
　　托着脸颊看向两人，江煦笑了起来。
　　等大家都走了，才扶着墙站起来，抬眼就看到黎行舟站在面前。
　　“去晚了没有饭。”
　　江煦解释说：“这里食堂大叔做的饭很好吃，文婶给的酥肉我放在食堂的冰箱里。”
　　黎行舟「嗯」了声，瞥一眼他的脚。
　　“自己能走吗？”
　　“可以的。”江煦微仰着脸，露出一个颇为乖巧的笑，“我们要快点走，还能抢个好位置。”
　　难得听到江煦说要去抢什么，黎行舟心生好奇，扶着江煦跟上其余人。
　　好位置？
　　旺山村的村委食堂，连位置都要抢？
　　等到了食堂，黎行舟才明白江煦的「抢位置」是什么意思。
　　食堂大概五十平，可窗户少，夏天又闷又热，只有一台老旧的风扇「嘎吱嘎吱」地在天花板转。
　　打了两份饭，把勺子和筷子递给江煦，黎行舟在他对面坐下。
　　江煦观察着黎行舟的表情，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有些心虚地往左右瞥去，飞快从口袋摸出一包小零食，放到黎行舟餐盘旁，“老爷爷给我的，你尝尝看，是榨菜丝。”
　　黎行舟抬眼看着江煦，挑了下眉。
　　他之前想错了，江煦能得到长辈疼爱不止是因为性格，绝大部分原因要归功于江煦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分寸感。
　　拿起巴掌大的榨菜包，拆开后往自己的盘子里倒了一半，剩下都进了江煦的餐盘。
　　“快吃。”
　　江煦略微怔忪，唇角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嗯”了声低头专心吃饭。
　　——
　　旺山村位置偏远，村里的生活条件不比城市，比大部分的县城都要差很多。
　　尽管通了电，但不少村民为了少缴电费，平时很少用电。
　　写生的学生队伍住在祠堂，晚上充电、用电水壶都要小心功率过高跳闸。
　　十几个人换着烧热水洗漱，等结束已经接近十点。
　　平时习惯等到最后的江煦，今天成为特殊照顾对象，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九点多收拾完就回房间休息。
　　黎行舟和叶然、陈霖一波，洗漱后回房间，进门时看见江煦还没睡，坐在床边发呆。
　　一边关门一边问：“睡不着？”
　　乍一听到黎行舟声音，江煦愣了愣。
　　他困得不轻，刚才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
　　躺了会猛地坐起来，想起自己只带了一床被套和床单，所以旁边的床铺不了。
　　意味着，黎行舟要跟他睡一张床。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黎行舟肯定会介意。
　　那会在黎家的时候，要不是碍于黎老爷子和颜慈，黎行舟肯定不会跟他一个房间。
　　而且那天过后，黎行舟不把他拉进黑名单，估计也是出于体面二字。
　　悄悄打量黎行舟的表情，江煦深思熟虑后决定，忘掉那天的事。
　　“被子可能有点小，晚上你得委屈下。”
　　正在倒水的黎行舟，动作顿住，低咳了声。
　　委屈？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再说两人又不是第一次，寿宴那晚已经住在一个房间，也是一张床。
　　黎行舟转身，话到嘴边，突然咽回去。
　　那晚住在一起发生的事清晰浮现在脑海里，原本正常的挤一挤，瞬间变成暧昧不清的试探。
　　“嗯。”
　　端着茶缸喝了口水，喉结咽动，半杯水下去，黎行舟还是觉得喉咙发干。
　　放下杯子，走到一旁支起窗户，给房间透透气。
　　有点闷热。
　　是该透透气。
　　不太明显黎行舟的「嗯」代表什么意思，江煦手撑着床沿，歪着头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看了几分钟窗边站着吹风的黎行舟，江煦悄悄打了个哈欠，在打第二个的时候，不小心咽了回去。
　　哈欠憋得更困，睡眼惺忪，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蹬掉拖鞋，先爬到床里侧，含糊不清开口，“我今天有点困，所以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啊。”
　　江煦心想，如果有一个人先睡着的话，那尴尬就不存在了。
　　“嗯，你先睡，我回几条消息。”
　　黎行舟听着江煦的声音，带着含糊的困意，屏幕上的指尖颤了下，克制着想立即上床的念头。
　　“哥哥，晚安。”
　　“晚安。”
　　黎行舟深吸了口气，把手机里的文件翻回上一页，重头开始看。
　　不适合。
　　房间隔音不好，而且都是学生。
　　夜越来越深，莫名地听觉变得异常灵敏，连被子和布料摩擦的声音都很清晰。
　　处理完公司的事，黎行舟捏了捏眉心，松了口气。
　　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江煦，伸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
　　“退学的会不会是我？”
　　脑中突然闪现这句话，回想起江煦当时的情形，黎行舟眼神沉了几分。
　　相比江煦遭受的恶意，宋晨受到的惩罚远远不够。
　　不是江煦能承受舆论霸凌，没有被击垮，就说明这场霸凌不够严重。
　　试图利用舆论杀死别人的人，也应该尝一下自食恶果的滋味。
　　点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助理，然后把手机关掉，放在旁边的木桌上，掀开被子侧躺到床上。
　　一米二的床，两个成年男性睡一块，显得拥挤、窄小，只能侧过身。
　　留意着江煦的反应，黎行舟动作很轻地抬手拉了下床头的灯线，「啪」一声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才放下手，前一秒还贴着墙的人，呓语了两声，忽然靠了过来，蜷缩着贴在他身侧。
　　黎行舟怔了下，然后蹙眉，在黑暗中凝视着江煦。
　　江煦好像很怕黑。
　　或者说是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会下意识依赖对他来说安全的东西或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江煦而言，他已经被划进了那条线内。
　　意识到这点，黎行舟伸手轻轻揽着江煦。
　　合上眼，心里想着江家的事。
　　江家出事那段时间，江煦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江煦不可能这样。
　　江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
　　接下来的两天，江煦和黎行舟比起在江舟市时，相处轻松自在了很多。
　　江煦画画的时候，黎行舟就在旁边用他电脑处理事情，要么就干脆看他画画。
　　偶尔拿东西时，对方会先一步递过来，默契得连叶然和陈霖都惊讶。
　　这俩真不是亲兄弟？
　　啊不对，真的是才接触不久的世交？
　　博胜作为江舟市的龙头集团，江大不少毕业生都投过简历。
　　可以拿到offer的并不多。
　　黎行舟气场强大，平时周身散发着冷气，江煦班上的同学一开始对黎行舟保持距离，不敢搭话。
　　等到周五中午，从村主任那里知道博胜集团是旺山村对口扶贫企业后，对黎行舟肃然起敬。
　　跟着当天下午，黎行舟联系公司的相关负责人，让安排时间到旺山村考察，准备物资带过来。
　　一帮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立即把黎行舟视为偶像，学长长学长短的。
　　周六上午，写生采风结束。
　　江煦向赵教授说明情况，问能不能不跟大部队一起，单独跟黎行舟回家。
　　得到同意，心里一松。
　　黎行舟大老远来这里，他总不能丢下黎行舟，让他一个人开车回去。
　　吃过午饭，赵教授带着写生队伍先走了。
　　他和黎行舟多待了两个多小时，等要上车时，临时有个问题沟通，江煦干脆靠着车门等他。
　　黎行舟站在路旁，整个人高大挺拔。
　　挽着袖子和村委、公司负责人讨论后续跟踪落实的事。
　　等了二十分钟，江煦晒得人有点蔫蔫的，连看到黎行舟过来，都只能勉力笑了下。
　　“谈完了吗？”
　　黎行舟伸手摸了下江煦的额头，见江煦跟晒蔫了的小白菜一样，手背贴着他脸颊。
　　“小心中暑，先上去，车里有水。”
　　拉开车门坐进去，江煦接过黎行舟拧开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半瓶。
　　空调嘶嘶嘶吹着，江煦抬手拍拍脸，打算拿刚才那瓶水给脸降降温，脸颊忽然一阵冰凉。
　　“这是什么？”
　　江煦看着黎行舟手里拿的东西，好奇问：“冰块还有包装？”
　　黎行舟：“……”
　　“这是冰袋。”
　　冰袋？
　　江煦还是一脸茫然，他以为冰袋就是家里用来降温消暑的。
　　白皙的脸这会儿白里透粉，又因为冷热交替，整个人看着想刚出炉的水晶团子。
　　面面的，很好捏。
　　“农村和县城学校小卖部很常见，以前是五角一袋，原材料是各种冷饮掺水，成本低能消暑，中小学生里很畅销。”
　　黎行舟解释了句，拿开冰袋。
　　手指戳了一下江煦嘴角的梨涡，“别敷太久，脸受不了。”
　　江煦：“……”
　　撅了下嘴，好奇接过冰袋研究。
　　他和黎行舟的童年时代、少年时代不一样。
　　四岁，一个代沟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加班搞了好久，明天有大肥章！么么啾！
　　终于下班啦——
　　江江：三岁一代沟！
　　黎总：告白得安排起来，确定关系才行


第27章 
　　【博胜集团旺山村】
　　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 江煦看着页面的内容，往下拉到底，几乎全都是这些年博胜集团在旺山村做过的投入。
　　博胜集团是在五年前成为旺山村的对口扶贫企业, 在当地兴建大棚、引进种植技术, 又提供了许多设备。
　　经过几年的发展, 现在的旺山村已经摘掉贫困的帽子。
　　只是由于地理位置的限制，旺山村想要继续发展的阻力比其余贫困村难很多。
　　江煦翻了两页，点开几个月前的一篇报道, 文章里有几张旺山村五年前和现在的照片对比。
　　五年前的旺山村和写生时看到的样子, 天差地别, 完全不像一个地方。
　　蹙着眉，新闻拉到最后时，江煦在黎桁到旺山村考察新大棚技术的照片里, 看到了黎行舟。
　　十九岁的黎行舟, 和他现在一样大。
　　尽管照片不清晰，但在一群人里很显眼。
　　【童言童语：我的江, 考完试叶哥他们要回家, 咱们一块聚聚？】
　　通知栏弹出一条新消息, 江煦回过神, 关掉页面时, 鬼使神差地把照片保存下来。
　　难怪在旺山村的时候, 黎行舟看着不像是第一次去。
　　【几何：可以啊，我们后天上午考完试, 你呢？】
　　【童言童语：我明天下午就考完了。对了，要不要叫上黎行舟？我从李巍学长那里听说, 宋晨那件事他帮了很多忙诶。】
　　旺山村发生的事情江煦回来后, 还来不及全部告诉童言乔, 一是忙着提交作业，二是要期末考。
　　所以童言乔对细节知道不多，只知道宋晨写生的时候又在作妖。
　　童言乔平时看着是老师和同学都会喜欢的乖学生，实际上脾气又急又凶。
　　要是知道宋晨做的事，能气到影响期末考。
　　细细回忆黎行舟跟自己「和平共处」的这段时间，江煦发现，黎行舟每次出现都是在他意料之外。
　　抄袭的事，他知道是宋晨做的。
　　所以在被冤枉时，才有证据和准备，课上为自己澄清。
　　但宋晨因妒生恨，写生期间企图设计意外事故报复他这点，他没有考虑到。
　　黎行舟说得对，他低估了一个人的报复心，尤其是有前科的人。
　　【童言童语：我的江，你要是觉得单独请黎行舟不好意思，那不如叫上李巍学长，我刚才委婉的问过他，他同意了！】
　　江煦：“……”
　　看着刚发过来的新消息，愣了愣。
　　如果有李巍在的话，黎行舟答应的几率应该会大一点。
　　在床上翻了个身躺着，伸长胳膊举着手机回复。
　　【几何：那我去问问他。】
　　黎行舟应该会答应的吧？江煦咬了下唇，纠结地想。
　　但好像住进来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应酬，黎行舟的生活作息跟黎老爷子差不多。
　　【童言童语：他肯定答应啊，你都开口了，他还能不答应？我都说，黎行舟肯定喜欢你，不然干嘛去旺山村找你？还火急火燎的，他当时可是接到电话，直接赶过去，没一点犹豫。】
　　【几何：童童，你不要乱说。】
　　【童言童语：我的江，你好好想想，换成学校那些追你的人，一口一个喜欢你，结果谣言一出来，个个在下面编排你，黎行舟看着是不近人情了点，但好歹算个人吧。】
　　【几何：……】
　　【几何：童童。】
　　【童言童语：哎呀哎呀，我不说了就是，爱你哟，我去复习了。】
　　黎行舟喜欢他？
　　怎么可能——
　　哦，好像是有点可能。
　　他差点忘了，一开始黎行舟看自己不顺眼的起因，就是几年前那场戛然而止的告白。
　　不过为什么呢？
　　按理说，黎行舟应该很讨厌他，现在也只能算和平共处。
　　想起旺山村的事，江煦怔住。
　　轻轻按着后腰的手，停留在后颈上的视线，还有——
　　唔，黎行舟最近好像是不太对劲。
　　“小煦，快下来，尝尝我刚做好的蛋糕，好像成了。”
　　颜慈的声音传来，江煦吓了跳，手机直接砸在脸上，正中鼻子，疼得眼泪往外冒。
　　好痛。
　　“来了。”
　　江煦边应声边捡起手机，出门的时候看了眼镜子，鼻尖已经红了。
　　撇撇嘴，揉着鼻子走出房间。
　　看了眼黎行舟房间，发现门半开着。
　　停下往里看，发现没人，正打算上去帮他把门关上，就听到旁边露台传来声音。
　　是黎行舟在打电话。
　　江煦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爱好，不做停留，重新抬脚往楼下走。
　　【李sir：你家小朋友打算请你吃饭，感谢你，你不会拒绝吧？不过你还真行，接了电话直接开车过去，还把宋晨那些年做过的事情挖出来放网上，好狠。】
　　【舟行：咎由自取。】
　　【李sir：你牛。】
　　黎行舟看着李巍发来的截图，上面是他和童言乔的聊天记录，从一长串拐弯抹角的话里，准确捕捉到和江煦有关的信息。
　　看着新弹出来的消息，挑了下眉。
　　有时候，李巍是真聪明。
　　【李sir：你是不是对人家图谋不轨？该不会当初你就看上了吧？】
　　【李sir：我的天，那你现在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从小乔那里套出话，你家那个小朋友，三年没谈过恋爱，倒是有听说家里以前给介绍了个，都快成了结果江家出事了。】
　　【舟行：小乔？】
　　【李sir：就江煦那朋友，你见过的吧。】
　　【舟行：嗯。】
　　【李sir：人小小的，结果是个辣椒脾气，知道人失踪，原地暴跳如雷。】
　　【李sir：老板cue我，回聊，你可别说漏嘴，弄得我像是个情报贩子。】
　　【舟行：你不是？】
　　李巍坐在实验室，回想了一下自己收过的红包，竟无法反驳。
　　在心里对黎行舟比了个中指。
　　万恶的资本家。
　　黎行舟退出聊天界面，眼里藏着笑意，往下翻到和江煦的聊天记录。
　　两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下午，他去学校接江煦，江煦给他发了一个好。
　　“颜姨，这个蛋糕胚好软。”
　　“哎呀哎呀，上回那个是弄错比例，虽然我不常下厨，但手艺还在。”
　　坐在露台的遮阳伞下，黎行舟听着餐厅传来的声音，打字动作顿了顿。
　　“宝贝，你帮我拿一块上去给行舟，这块就行，他不怎么吃甜的。”
　　“要多放两颗草莓吗？”
　　“可以，你看着放，我去厨房里看看，晚上吃什么。”
　　颜慈难得全天在家，从早上就没停下来过。
　　别人休息是睡觉，她休息是养花、除草、做饭还有运动，一天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晚上要么去跳舞要么就约人打牌，全看心情。
　　江煦擦了擦手，拿了两颗大草莓往蛋糕上放，一左一右对称摆在白色的奶油上。
　　端起盘子左右打量，满意地拿着往楼上走。
　　上了三楼径直朝露台走去，跨过矮矮的门槛，一股风吹过，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又热又晒。
　　“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江煦在离黎行舟两米的地方停下，先出声提醒，没直接过去。
　　黎行舟看了眼屏幕里十分钟都没翻页的资料，回头看他，“有事吗？”
　　黄色T恤和白色休闲裤，脚上勾着一双人字拖。
　　江煦已经习惯了黎行舟的面无表情，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要是哪天黎行舟忽然变得跟陈霖或者孟兆生一样热情，那才恐怖。
　　“颜姨做了蛋糕，我觉得甜度还好，你尝一尝？”
　　“我还给你放了两颗草莓，之前我看到你有吃。”
　　落在黎行舟眼里，温软的语调就像是裹了冰的黄桃，又软又甜。
　　“谢谢。”黎行舟说这两个字语调比平时多了点揶揄。
　　得到同意，江煦才端着蛋糕走过去，放下蛋糕后跟着坐下。
　　“你在办公吗？”
　　“看些资料。”
　　黎行舟看着江煦，“什么时候放假？”
　　江煦诧异抬头，想了下说：“这周四考完，我们就放假了，不过学校统一时间是下周五。”
　　黎行舟点头，“嗯。”
　　嗯？然后呢？
　　江煦瞪大眼，等着黎行舟下文，发现根本没下文。
　　抿了抿唇，把放了两颗大草莓的一份推到黎行舟面前，江煦拿着叉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蛋糕。
　　低头垂着眼，满心都是该怎么开口邀请黎行舟去参加他们的聚会，丝毫没注意到黎行舟眼里的笑意。
　　习惯地抬手摸了下颈侧，悄悄叹了声。
　　好难开口。
　　黎行舟端着蛋糕，吃相慢条斯理、赏心悦目，耐心十足等着看江煦什么时候才开得了口。
　　明明两人关系已经不一样，喊他一起去吃顿饭也这么难开口，那以后在一起了，是不是连问他在哪都要拐个弯。
　　江煦抬眼瞄了好几下黎行舟，对上他眼神又匆匆移开。
　　犹豫了下开口，“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黎行舟：“嗯，你说。”
　　“后天我们期末考结束，叶哥和秋秋姐他们放假要回家，所以大家想一起吃个饭。”
　　“我想问你后天有时间吗？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说话时习惯地看着对方眼睛，眼神认真又有分寸，又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
　　说完认真看着黎行舟，等他回答。
　　他的心就跟旁边的花架上开得很好的月季，风一吹，枝叶晃动。
　　“可以。”
　　黎行舟声音不大，还有点轻。
　　闻言江煦怔了下，眼里出现欣喜。
　　“好，不过我们原本打算去吃烧烤，他们会喝一点啤酒，回来时间有点晚，你有其余推荐吗？”
　　“后天没什么事。”
　　言下之意是，晚也没关系。
　　“那到时候我给你发地址，你直接过去，我们从学校走。”
　　习惯地抿了下唇，感觉好像有奶油，舔了舔嘴唇，果然尝到了奶油的甜味。
　　黎行舟眸色一沉，垂眸盯着两颗整整齐齐排列着的草莓。
　　鲜嫩多汁、新鲜可口。
　　用叉子扎着放到嘴里，牙尖咬破果肉，立即尝到草莓的清甜口感。
　　很漂亮，也很甜。
　　作者有话说：
　　黎总：有点馋？
　　江江：好耶，放假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大学和中小学的期末不一样, 每个专业的考试时间不同，导致放假时间也有先后。
　　美院周四上午结束最后一场考试，比学校统一的放假时间早一周。
　　从教室出来, 江煦往楼下走, 打算先去宿舍。
　　边走边开机, 刚打开就收到好几条童言乔发的消息。
　　【童言童语：宝！我在校门口等你们，快晒死了，我要成咸鱼干了。】
　　【童言童语：叶哥他们是不是还要回宿舍收拾东西, 下午点再去？那我们俩先去逛逛？】
　　【童言童语：终于放假了, 我快要憋死了期末, 今晚峡谷肯定有我的身影，鏖战到天亮。】
　　看着发过来的大串文字，江煦已经能想象到童言乔发消息时的状态。
　　唇角无意识上扬, 情绪明显被感染。
　　“江煦。”
　　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他名字, 江煦蹙眉，摁灭手机屏幕, 抬眼看过去。
　　是周衡。
　　他怎么又来了。
　　周衡把江煦拦在一个视野盲区, 大部分学生经过都不会特地往这边看。
　　“你别担心, 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之前抄袭那件事, 我是想办法, 但我可能想错了办法，我也不相信你抄袭的。”
　　周衡的态度令江煦诧异, 却感受不到诚意，反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心里的警惕瞬间筑起一道墙, 不动声色往后退了步。
　　“你不用向我道歉。”
　　“那你别生我气,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不好？”周衡往前迈一步, 见江煦往后退，立即停下来。
　　“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更不该在学校跟你告白还闹得全校都知道，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江江，从大二我就喜欢你了，上次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你原谅我——”
　　江煦蹙眉，出声打断他的话。
　　“周衡。”
　　周衡期待地看着江煦，“你说，我听着。”
　　“我们以前是同校的同学，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同学。”江煦不理解周衡纠缠不休的原因是什么，他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和你有其余关系。”
　　“不是的——”
　　“那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我不喜欢你。”
　　江煦盯着周衡，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无波无澜，却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淡薄。
　　仿佛眼前的周衡不存在，又或者只不过是个垃圾。
　　周衡心里的怒火被勾起，想起江煦那晚被黎行舟抱走的乖顺，两人一起下楼的背影，还有——
　　寿宴上，黎行舟为江煦出头。
　　那张合照里，江煦和黎行舟站在一起，尽管隔了距离，但就是很碍眼，像一根刺扎进他眼里。
　　凭什么？就凭黎行舟比他有钱，比他家里有势？
　　亏得他以为江煦是自持清傲的高岭之花，出淤泥而不染，结果还不是为了钱权给黎行舟玩。
　　淡淡瞥了眼发愣的周衡，江煦不想跟他待在一起，转身就走。
　　“他怎么玩你的？我听说，他们这种人表面上看着清流自律，实际上最喜欢用地下交易场那些手段玩人。”
　　江煦停下，挑了下眉。
　　回头看着一脸变态的周衡，迟疑了下开口，“那你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你——”
　　“比起黎行舟，多看你一眼我都嫌脏。”
　　看着周衡脸色涨红，一路红到脖子，江煦轻眨一下眼，转身朝校门口走。
　　他不是不会反击，只是没必要。
　　因为有的人算不上人，跟畜生讲道理显然行不通。
　　点开603的宿舍群，江煦看完叶然和陈霖他们发的消息，停下来回复。
　　【几何：刚才接了个电话，没看到消息，那我和童童先过去，你们收拾好了就来。】
　　【叶然：行，那你和童童小心点。】
　　【陈霖：老叶，你好婆妈，他们俩是成年人，你别跟个老爷子一样叨叨叨。】
　　【孟兆生：你们的世界我不懂，错过了旺山村，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
　　【陈霖：淦，你真别说，黎行舟太他妈帅了，我要不是直男，也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一拳一个宋晨，那气场绝了，不愧是江舟市迷倒万千少女少男的人。】
　　【孟兆生：这么暴力？】
　　【陈霖：也不是暴力，就气场气场你懂吗？算了，你不懂，你没这玩意。】
　　江煦边走边看群里消息，才突然想起来，那天黎行舟在遇到自己前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不知道。
　　倒不是其余人有意瞒着他，是不约而同都忘了他这个当事人。
　　黎行舟寸步不离地跟着江煦，哪里有机会说。
　　抿了抿唇，江煦心里像是有根羽毛扫来扫去。
　　他想知道那天黎行舟做了什么。
　　“江江！”
　　童言乔的声音响起，江煦抬眼看去。
　　压下心里的好奇，朝童言乔走过去，“童童。”
　　“超级想你，感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有好几个三秋了。”童言乔比江煦矮几厘米，亲昵地抱着他。
　　江煦笑着拍拍他的背，“好了，放假不是还在一个地方，你可以随时约我出来，只要我有时间的话。”
　　“那说好了，暑假你不要鸽我。”
　　“不会。”
　　等童言乔松开抱着自己的手，江煦拉好书包，一抬头就看到校门外站着的黎行舟。
　　旁边还站了个人，比黎行舟矮小半个头，穿着T恤和牛仔裤。
　　童言乔和江煦说话，发现他没反应，好奇地「噫」了声，然后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那不是李巍学长吗？”
　　“你们见过？”
　　“嗯，你在旺山村被宋晨那个傻逼欺负的时候，我急得要死，病急乱投医，觉得联系黎行舟估计有办法，就打听到李巍学长的联系方式，去实验室找他。”
　　原来是这样，难怪童言乔认识。
　　无奈看着童言乔，江煦提醒他，“童童。”
　　童言乔捂着嘴，眨了眨两把扇子一样的睫毛，“好了好了，我不说宋晨是傻逼了，要文明。”
　　江煦察觉到黎行舟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突然有些别扭地不自在。
　　好奇怪，从旺山村回来后，就不时会有这种感觉。
　　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阿姨要是知道，肯定要说你。”
　　“你千万别告诉我妈。”童言乔又去挽江煦的胳膊，热情朝黎行舟和李巍打招呼，“今晚你陪我打游戏吗？”
　　江煦性格和童言乔更像是对照，安静许多，只是向那两人点头示意。
　　“好，吃饭的时候打？”
　　“当然了，烧烤的事情就交给叶哥他们好了，叫上秋秋姐，我们三个还缺俩。”
　　童言乔已经开始安排阵容，恨不得立即拿出手机打。
　　黎行舟在江大本来就是风云人物，加上外貌出众、身材高挑，往那一站，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这一阵不止江煦成为学校的热议人物，黎行舟也因为鲜少露面，已经暴露和黎家这一层关系，讨论频率也不低。
　　“你一来，太引人注目了。”
　　李巍酸溜溜说了句，“你真的对这个小朋友动心了？你都大了人家快五岁。”
　　“四岁半。”黎行舟开口淡淡说：“他生日是八月二十三。”
　　李巍：“……”
　　越在意越有鬼。
　　不过黎行舟没否认，本身就是默认了他刚才的话。
　　“那另个小朋友，跟他感情还挺好的，上回火急火燎到实验室来，我还以为怎么了。”
　　李巍说了句，“江煦知道了吗？”
　　黎行舟想说知道，突然想起江煦从未明说的告白还有退缩，改口说：“他还不知道。”
　　但用不了多久，江煦就会知道了。
　　他已经想到，等江煦毕业，想要开画室或者继续深造都可以，反正他也供得起。
　　至于江家的事情，颜慈在这之前已经安排家里的律师去接手，这已经是世界排名前列的律所。
　　如果真的判刑，也会尽可能在量刑上争取。
　　“你的表情看上去，简直就是——”
　　“我突然有点可怜江煦了。”
　　黎行舟瞥一眼李巍，走上前伸手揉了下江煦的头发。
　　“考得顺利吗？”
　　江煦一怔，低咳了声回答：“不至于挂科，不过今年专业第一不一定有，有一题我的答案可能不是老师喜欢的。”
　　别人对答案是，有标准答案的参考。
　　江煦对答案，是思考自己的内容和阅卷老师的逻辑是否一致。
　　“热吗？”
　　“还好，你怎么来了？”
　　黎行舟手放在口袋里，微微侧过脸和江煦说话，“先上车。今天没什么事，我重新定了地方。”
　　说完又想了想问：“介意吗？”
　　江煦一怔，摇摇头，“不介意，但我得跟他们说一下，地址你发我一下。”
　　黎行舟「嗯」了声，帮江煦拉开车门，同时把地址发给了江煦。
　　两人先上了车，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么有什么不对，只有后面被彻底忽视掉的李巍和童言乔愣在原地。
　　他们是透明的吗？
　　也太离谱了，这两个人自带结界吗？
　　“学长，我觉得……”
　　“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江江没有说诶，难道是还在暧昧阶段？”
　　“大概吧。”
　　黎行舟看着还在车外面「闲聊」的两人，出声提醒，“上车。”
　　童言乔和李巍：“好的，马上来。”
　　臭情侣，连语气都这么双标。
　　——
　　黎行舟重新定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高级会所之类，反而和江煦之前想的差不多，只是地段更好，而且空间更大。
　　花园餐厅的顶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条秦江。
　　几百平的顶楼被分割成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用植物和屏风做隔断，相对比较独立。
　　他们开车到的时候，已经下午接近三点。
　　“黎先生，这是菜单，旁边可以随时下单，我们会立即送上来，有什么需求也可以点人工客服。”
　　“嗯，谢谢。”
　　黎行舟接过菜单，看了眼被童言乔拉过去的江煦，两人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戏。
　　从进游戏的提示音听得出，是时下年轻人最爱玩的手游。
　　李巍打开一瓶水，看着服务员帮他们搭烧烤架，摆放好东西，摸出手机刷视频。
　　期末论文快把他弄死了，现在只想放松大脑。
　　服务员很快把东西弄好，向几人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顶楼，去工作间等着。
　　黎行舟往江煦那边看了眼，看到那截因为坐姿露出来，又白又细的腰，眼里闪过一抹晦暗。
　　拿了一条毯子走过去，“顶楼有点凉，毯子盖上。”
　　江煦诧异抬头，愣了下接过黎行舟手里的毯子，盖在了腿上，继续操作角色。
　　是有点凉，不过黎行舟是怎么知道的？
　　童言乔瞥了眼自己快要到大腿的裤脚，再看了看T恤、长裤的江煦，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多余。
　　行，从今天起，他就是多余。
　　“哇！江江你今天就是我心里的野王，峡谷就是你为我打下的江山。”
　　“点塔。”
　　“来了来了，牛啊宝贝，叶哥他们快到了吧，等会再开一局。”
　　“你小心草丛，对方中路不在地图上，应该在蹲你。”
　　江煦注意力都在游戏里，没察觉到黎行舟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李巍歪过头凑过去开黎行舟玩笑，“难得看到你动心，你真几年前就对人家有心思了？”
　　黎行舟拿着杯子，靠坐在椅子上，余光扫向那边专注打游戏的江煦，“不是。”
　　那会儿他对江煦根本没印象，只记得，挺好看的。
　　影影绰绰的林荫道，衬得江煦就像是开在夜里的睡莲，周身映着皎洁月光。
　　所以，在江煦来家里的第一天，他就认出江煦。
　　下午四点多，叶然和郑秋、陈霖和孟兆生才赶过来，还拎着水果和奶茶。
　　除了郑秋，其余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黎行舟，心里都有点发怵，一个个乖得像是小学生第一天见老师。
　　黎行舟对于社交活动并不热衷，毕业多年，身边好友数量稳定，不过相对认识的时间也很长。
　　简单地介绍，打了招呼后，黎行舟坐着一边，椅子旁就是一棵长势良好的金钱树。
　　年轻人聚在一起，无非是打游戏、喝酒、吐槽八卦。
　　黎行舟尽可能收敛自己的存在感，玩着手机或者是翻开旁边放着的杂志。
　　刚考完试，等吐槽完一轮这次的期末考试内容，桌子上的低度酒也喝了一半。
　　江煦端着刚考好的几串肉，走到黎行舟旁边，“给你烤的，你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黎行舟坐的位置，恰好在整个烧烤区的最边角，其余人再吵再闹也能避开。
　　黎行舟伸手揉了一下他头发，“我刚才吃了不少。”
　　说是这么说，嘴角却往上勾了勾，心情明显比刚才好。
　　闻言江煦抿了下唇，想了下，“我手艺还可以，你真的不尝一下吗？”
　　轻眨了一下眼睛，表情乖顺又带着点期待。
　　黎行舟：“……”
　　放下手，接过盘子放在一边，坐直后拿了一串，咬下肉块，烤肉的酥软口感还有恰好到处的辣味，是称得上不错。
　　“以前经常烤肉？”
　　江煦点了下头，“嗯，经常和爸妈也会在家里烧烤，还有和童童、班里同学也会去野外露营。”
　　其实都不是，只是后来才会的。
　　黎行舟看了眼那边喝嗨了的几人，“今天玩得很高兴？”
　　他看得出来，这帮人是真的把江煦当朋友，或者说，当成了年纪最小的弟弟。
　　如果不是江家的事，江煦大概会一辈子无忧无虑，永远长在温室里。
　　江煦起身在黎行舟旁边坐下，托着脸颊，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嗯。”
　　他很喜欢这帮朋友，永远都会相信他。
　　因为他很讨厌欺骗，尤其是朋友间的背叛。
　　黎行舟放下竹签，从江煦身上闻到了很淡的果酒味道，目光逐渐变得肆无忌惮，又在听到童言乔的嚷嚷时收敛下去。
　　“江煦——”
　　“我告诉你们，那个王八蛋以后肯定追悔莫及，我们家江江，那是全江舟市最好的乖崽，要不是我、我跟他是朋友，我都想追他！”
　　童言乔一嗓子喊出来，打断了黎行舟的话。
　　黎行舟瞥一眼旁边安静坐着的江煦，挑了下眉，看向童言乔。
　　童言乔高举着一个空酒瓶，踩在旁边的矮花坛上，“那个瘪犊子的狗东西，一听江江家里有事，连夜打电话取消了两家人的见面饭局，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跟那、那个叫杨素的狗玩意搅在一起，还给江江发照片，杨素是谁？跟江江一起长大的邻居，抢发小准对象这种事也做得出来，真不是人！”
　　叶然和陈霖、孟兆生身为室友，从江煦嘴里听说过杨素的名字。
　　然后这学期来，好像真没听江煦提到过了。
　　孟兆生一听火了，拍了下桌子，“狗男男！”
　　陈霖附和，“奸夫淫夫！”
　　郑秋气急：“畜生不如！”
　　叶然：“……”
　　瞥了眼角落里的江煦和黎行舟，低咳了声，很像装失忆。
　　太丢人了。
　　“卧槽，是谁这么欺负我们江煦小可爱，黎行舟，你是不是不行啊，居然让江煦这么被欺负？”
　　李巍一嗓子嚎出来，连童言乔都愣住。
　　黎行舟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李巍，对其余人投来的复杂眼神并不在意，但——
　　他居然忘了，李巍这个人，比他嘴更不靠谱的是，喝酒之后的酒品。
　　“他喝多了，不用管他。”
　　黎行舟口吻很淡地解释了句。
　　叶然扶着郑秋，指了一下其余人，“你别介意，他们也喝多了。”
　　然后看着江煦，“江煦好像也——”
　　黎行舟伸手把江煦的椅子挪近一点，“我会照顾他。”
　　叶然：“……”
　　嗯，大佬的事，他们管不着。
　　到了晚上八点，整个花园餐厅都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有客人上来。
　　果酒度数低，喝了当时有点上头，吃了点东西，刚才还有些酒劲的人，全清醒过来。
　　一边吃着水果解腻，一边闲聊，只有江煦坐在那儿，乖得不像话，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不说话。
　　黎行舟看了眼时间，提前去服务台买单。
　　回来的时候一边解开袖口一边想着刚才童言乔说的事情，那个差点和江煦处对象的人是谁。
　　“老子还以为他是什么高岭之花，结果是被人玩烂的贱货，他以前跟龚老的外甥关系好，我还看他们俩单独去看画展，现在又攀上黎家，手段厉害啊。”
　　“周衡哥，你别为了这种人难过了，他算什么？等我给介绍几个，保证比他听话，床上也听话。”
　　“就是就是，江煦看着是乖，但你看他那个长相，那么漂亮，肯定不单纯。”
　　……
　　黎行舟在隔断带停下，等了会，不意外地听到了周衡的声音。
　　“我今天问他，黎行舟在床上是怎么玩他的，他居然承认了。”
　　“他那么听话，肯定让做什么做什么，腰软手软，而且——”
　　黑眸里闪过狠戾，黎行舟压着怒火，抬脚往外走，眸色阴沉，走到隔断带中间。
　　“周衡。”
　　看着周衡的背影僵住，黎行舟语气很冷，透着冷戾，“事不过三。”
　　这是第三次，是周衡咎由自取。
　　之前他纠缠江煦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但出于报复编排谣言，背后诋毁，就是想彻底毁了江煦。
　　“你他妈是什么东西？给老子滚——”
　　“黎行舟……”
　　艹？这是谁？
　　黎行舟！
　　黎家老爷子最器重的晚辈，博胜集团未来的掌权人。
　　博胜几乎涉足江舟市各个领域，而且行业地位不容撼动。
　　惊恐地看着一身暴戾气息的黎行舟，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我、我不是……”
　　“我只是随口一说，我真没有去打扰江煦，我——”
　　周衡顶着黎行舟冷漠的眼神，无力辩解。
　　黎行舟不喜欢和蠢货打交道，如果只是单纯的傻，那情有可原。
　　又毒又蠢，就是纯粹的歹毒。
　　敛下眼里的暴戾，转身时周衡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的话倏地出现在脑中，才强行压下的怒火瞬间被勾起。
　　什么垃圾，意  淫别人私生活。
　　黎行舟突然很烦躁，一抬眼发现李巍、叶然几个人都盯着自己。
　　怔了下，立即看向江煦的位置。
　　江煦乖乖坐着，无端生出一道屏障，和外界隔绝开。
　　黎行舟身上瞬间涌出的烦躁，悄然平息大半。
　　黎行舟问：“都听到了？”
　　众人点头，“嗯。”
　　沉默片刻，黎行舟大步走向江煦，“时间不早，你们回学校打车注意安全。”
　　说完在江煦面前蹲下，看到江煦疑惑的眼神，微微抬头看他。
　　“要回家吗？”
　　江煦眨了下眼，酒劲还在，反应有点迟钝，“回家？”
　　黎行舟牵着江煦的手，“嗯。”
　　江煦盯着黎行舟，忽然笑起来，眼睛亮亮的，“黎行舟，你长得好看，我听你的。”
　　比他们画室之前请的模特都好看，还有腹肌也很漂亮。
　　视线下移，他记得，黎行舟的腿修长有力，也很好看。
　　黎行舟起身弯腰，把江煦抱起来，“那回家。”
　　江煦惊呼一声，很快抱住黎行舟脖子，“吓死我了。”
　　好高，这就是一米九的世界吗？
　　经过呆立在原地的众人，黎行舟点了下头，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等待电梯时，黎行舟看着看在自己身上的江煦，想了下问，“周一你有时间吗？”
　　江煦迟钝地消化了下，才回答，“有啊，你忘了？我放假了。”
　　电梯门恰好打开，黎行舟抱着人走进去。
　　他尚且不清楚对江煦的感情掺杂了什么，但很清楚地知道，这份感情里有喜欢。
　　作者有话说：
　　黎总：老婆太乖怎么办？
　　江煦：有点晕……


第29章 
　　花园里响起汽车引擎声, 坐在客厅的颜慈立即站起来，才走到门口，就撞上抱着江煦的黎行舟。
　　当即愣在原地, 紧张看着江煦,“你不会——”
　　“妈, 现在是法治社会。”
　　黎行舟对颜慈的脑回路已经不抱希望，尤其是在江煦的事情上，颜慈总觉得他会对江煦做什么。
　　他的确会对江煦做什么, 但不是颜慈想的方向。
　　颜慈松了口气,“那他是？”
　　黎行舟边回答边往楼上走,“同学聚会，喝多了。”
　　“哎呀哎呀，真是的, 还是小朋友怎么可以喝酒, 等他醒了我得和他说说，一个人在外面不能喝酒, 不安全。”
　　颜慈跟在后面, 到了楼梯口,“那要弄醒酒汤吗？”
　　黎行舟在心里赞同颜慈的话, 江煦的确不适合在外面喝酒。
　　太——
　　太乖了, 很容易出事。
　　“不用, 只是果酒，度数不高。”黎行舟说完, 停下来看着颜慈，“妈, 你早点休息, 不要一休息就熬夜看电视。”
　　颜慈一听, 撇撇嘴，“你还管起我来了，也就是小煦年纪小你才能管着他，我知道了，你赶紧上楼。”
　　颜慈偶尔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黎行舟早习惯了，抱着江煦继续上楼。
　　站在楼梯口的颜慈看着两人背影，「唔」了声，心里想，江煦还是太瘦了，抱着那么轻松。
　　正要转身去琢磨以后怎么给江煦养肉，突然想到一件事。
　　“行舟，下个月中，可以去探视小煦爸爸，到时候我有空我陪他去，要是没有的话——”
　　“我会陪他去。”
　　颜慈惊讶挑眉，欣慰笑起来，“那就好，你不要总摆脸色给小煦看，他那么乖，心思又敏感，你老那样，他要是想搬走怎么办？”
　　黎行舟收紧胳膊，垂眸看了眼怀里的江煦，“不会的。”
　　未来，江煦可以在他身边，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哪怕一辈子都追求艺术也无所谓。
　　回到房间，黎行舟把江煦放到卧室的沙发上。
　　江煦醉得不厉害，就是困。
　　从喝完酒开始犯困，到家里还是困得整个人都迟钝了不止一拍。
　　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过抱枕塞到怀里，下巴搁在上面，努力瞪大眼睛看面前的黎行舟。
　　“你——”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知道呀，你家，哦，我在你家的房间。”
　　江煦乖乖回答，听到黎行舟说抬起脚，也配合地抬起脚，“谢谢你呀，又麻烦你了。”
　　“哦，我忘了，你不喜欢听我说谢谢，可是没有办法啊，我习惯了，妈妈说，不管面对谁，都不能忘了礼貌，以前我收到外婆给的压岁钱，忘记说谢谢，被骂了一顿。”
　　“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没礼貌啊。”
　　江煦回答得很快，但反应完全不像是平时的状态。
　　换作平时，江煦说出口的每句话，一定是在心里和脑子里过了几遍才会说出来。
　　周全得没有丝毫破绽。
　　黎行舟低着头，帮江煦换好拖鞋，然后蹲在地上抬头看他。
　　“对于有些人，你可以生气，也可以拒绝。”
　　江煦反应了下，像是在思考黎行舟的话，然后摇头，“不可以拒绝，尤其是别人对你好，那样会让别人伤心。”
　　“我不可以。”
　　黎行舟默然，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和江煦纠缠。
　　将近二十年的习惯和长辈不停灌输地思想，很难一朝一夕改变。
　　不过没关系，他有时间。
　　江舟市的夏天，就算是山上也很热。
　　空调才打开不久，房间里的热气还盘积在空气里，江煦热得有些难受，加上最近长长了点，后颈全是汗。
　　松开抱枕，伸手去解开衣服，直接撩起下摆，上下晃动像是摇扇子一样。
　　“好热。”
　　微微张开嘴，小声抱怨了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躁，像是热得不舒服。
　　黎行舟不需要抬眼或者垂眼，细白的腰身在衣摆后若隐若现，看得到一层很细的汗。
　　不止江煦有点热，周围空气像是倏然升温。
　　黎行舟伸出手按在江煦手背上，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开，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把人从沙发跟着拽起来。
　　“去洗澡，身上都是烧烤的味道。”
　　“原来是烧烤的味道，我说怎么有点奇怪。”
　　江煦低头闻了闻，立即皱起鼻子，连眉头都紧紧皱起来，不用黎行舟催促，蹬掉拖鞋往浴室走。
　　太热了。
　　还是地板凉快，好想躺在地板上睡。
　　要是有外婆家的凉席就好了，冰冰凉凉的。
　　进了浴室，连门都没有锁上，打开淋浴头，脱掉衣服钻到水下，被水温冻得到吸了口气。
　　黎行舟看着摇摇晃晃进去的江煦，皱着眉，犹豫了下，在沙发坐下时，解开了两颗扣子。
　　水声大概维持了十分钟，停止后不到两分钟，江煦披着一件松松散散的浴袍，擦着头发出来。
　　腰带松垮系着，领口大开，锁骨向两侧延伸，然后隐匿在浴袍下。
　　山茶花的味道萦绕在身上，整个人罩着一层柔软的水气，原本白皙的皮肤，这会透着点粉。
　　因为坐着的缘故，黎行舟视线从小腿往上，来到脖子，终于定在脸上。
　　对上江煦直勾勾的眼神。
　　“黎行舟是怎么在床上玩你的？”
　　周衡那句话，倏然出现在脑海中，并且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紧跟着浮现，甚至——
　　黎行舟喉间发紧，眉头蹙了下，等江煦开口的耐心快要告罄。
　　“你怎么还在房间里？我以为你回房间了。”江煦走上前，蹲在黎行舟面前，两只手乖乖放在膝盖上，抬起头看他。
　　“黎行舟，你对我真好。”
　　江煦又一次向他告白了。
　　黎行舟原本紧绷的心，突然舒缓下来，被江煦的气息包裹着，轻抚着。
　　“可是，我不需要。”
　　江煦微垂下眼，扇子一样的睫毛颤了颤，“我不需要的。”
　　得到了别人的好，是需要回报的。
　　所以干脆一开始就不要，那样就不存在什么感情上的牵绊，他其实很讨厌这种情绪的羁绊。
　　像是，被绑架了一样。
　　“黎行舟——”
　　江煦抬起眼，眼神干净得像是一池水，澄澈见底，但也仅仅只剩下干净。
　　他记得，黎行舟喜欢他。
　　可能喜欢他。
　　脑中闪过许多黎行舟看向自己的眼神，有质疑有不解有着急也有宠溺和笑意，还有——
　　欲望。
　　“你想要我吗？”
　　江煦并不排斥黎行舟，甚至觉得如果黎行舟想要的话，也没什么。
　　黎行舟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盯着眼前的江煦，从未有过的怒意升上心头。
　　在江煦眼里，他就是贪图他身体的人？
　　“我要你就给？”
　　“你真想要啊？”
　　黎行舟：“……”
　　看来，人还没有彻底清醒。
　　江煦苦恼地皱了下眉，低头又抬头，下定决心了一样，“那可以一样一样来吗？我怕疼。”
　　黎行舟直接气笑了，起身直接把江煦抱起来，走到床边扔到被子里，居高临下看着他。
　　“睡觉。”
　　“可是你好像——”
　　江煦视线下移，瞥着很有活力的地方。
　　黎行舟伸手捂住江煦的眼睛，尽力让自己维持理智。
　　“睡觉。”
　　“哦。”
　　两只手拉着被子，眨了一下眼后闭上，“晚安。”
　　感觉到手心被睫毛扫了下，黎行舟的心也跟着被撩动，等了两分钟，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拿开手，发现江煦已经睡着。
　　小混蛋，撩完不负责。
　　他迟早要让江煦改掉这个毛病，还有——
　　刚才那些话他不会放在心上，江煦是个有安全感，但是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会那么说并不意外。
　　放轻脚步关掉房间的灯，悄声离开房间。
　　——
　　头疼，身上也疼。
　　窗外的光照进来，江煦不耐地拉高被子挡住脸，却在翻身的时候，猛地坐起来。
　　他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意识还是有些昏沉，伸手揉了揉额头，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十点，顾不上头疼，立即下床。
　　进了浴室看着眼下的青黑，叹了口气，迅速收拾好下楼。
　　客厅里只有李姨和张叔两个人在说话，往客厅外的花园看去，林伯正在修剪花草。
　　“小少爷，你醒了？厨房里有吃的，我给你去拿。”
　　李姨发现江煦下来，笑着问：“还是你想吃别的，今早是馄饨。”
　　“不用麻烦，就馄饨好了。”江煦笑着回答，“我也喜欢吃馄饨。”
　　“那就好，你坐着我去给你拿。”
　　向李姨点了下头，江煦走到餐桌旁坐下，发现张叔在看自己，略有些惊讶，笑着问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张叔看着他，并不犹豫，只是语气平静，“有一位叫周衡的学生在山下，说是要来见小少爷，未经小少爷同意我不敢擅自做主，不过少爷的意思是——”
　　周衡？
　　他来这里做什么。
　　江煦心里奇怪，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
　　“黎行舟的意思是什么？”
　　“让他等，等到小少爷醒了，再由你做决定。”
　　“小少爷，你要见他吗？”
　　江煦低着头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想了下才开口，“我觉得今天太阳挺好的，可以多补补钙。”
　　张叔：“……”
　　往外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气温接近三十五度，“好，那等小少爷先吃饭，我去花园里看看大山，他这两天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太热加上吃坏东西。”
　　听到大山生病，江煦抬起头，“有去宠物医院里看过吗？”
　　“夫人说，今天要是不见好转，就去宠物医院。”
　　“正好我放假，可以带它去。”
　　回完童言乔的微信，江煦放下手机，从李姨手里接过碗，向她道谢后，才开始动勺子。
　　瞥了眼通知栏弹出的新消息，原本要吹凉的汤，直接送到了嘴边，烫得「嘶」了一声。
　　【童言童语：宝，你这么晚才回消息，是不是酒后乱性了？！】
　　作者有话说：
　　江煦：怎么有的人还真要啊！我客气下；
　　黎总：为什么不要？感谢在2022-06-23 23:33:21-2022-06-24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请问, 联系到黎家的人了吗？”
　　“抱歉先生，黎先生家里的人回复，家中小少爷还没有醒, 不方便接待客人, 如果您今天一定要拜访, 可以在旁边等待，过半个小时再来询问。”
　　门卫尽责地把周衡拦在小区外，言语客气, 挑不出任何毛病, 也不是有意为难。
　　周衡热得身上都是汗, 看上去有点狼狈。
　　向门卫道谢后，走到旁边稍微凉快一点的树荫下站着，拿出手机刚打算给江煦打电话, 就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妈, 我——”
　　“你个小兔崽子，让你去招惹黎家, 现在好了, 原本谈好的供应链, 现在因为黎家, 卡着合同不肯签, 你知道不知道这笔单对家里多重要？！”
　　周衡心虚地看向周围, 生怕有人听到。
　　“我见不到江煦，没办法道歉。”
　　“不在家？”
　　“不是, 是在家，但还在睡觉, 要不我改天再——”
　　“那就等, 等到他愿意见你, 接受你的道歉，今天办不好这件事，你就别回来！”
　　电话被挂断，周衡站在树荫下，手里还拎着买来赔礼道歉的东西。
　　三十多度的高温，就算是站在树下也热得过分，用汗如雨下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就在周衡以为他要晕过去前，岗亭里的门卫走过来，朝他点了下头。
　　“先生，你要见的人醒了，麻烦你到这里登记一下个人信息，通过电子扫描仪后，会有车送你上去。”
　　周衡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谢谢，我马上跟你们登记。”
　　拜访信息登记过后，专车把周衡送到黎家花园外。
　　花园里正修剪花草的林伯听到门铃声，朝客厅喊了声，没一会儿铁制的大门朝两边打开。
　　周衡局促往里走，环顾一圈只看到林伯，停下问：“对不起，请问一下江煦在——”
　　“大山，快过来。”
　　另一道声音响起，打断周衡的话。
　　周衡闻声看过去，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但一想到刚才那通电话，立即压下涌上来的嫉恨。
　　秋千旁的草地，江煦蹲着，正在和一只刚洗完澡的阿拉斯加玩，大狗吐着舌头，不时用脑袋去拱江煦。
　　“不要撒娇了。”
　　江煦抱住大山的头，笑着往后躲开，双眸明亮，“大山，再闹我不陪你玩了，让你一个人去游泳池里捡球。”
　　从主楼客厅出来的张叔，看了眼站着不动的周衡，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周衡看江煦的眼神，太过露骨又不怀好意。
　　出于礼貌，张叔向周衡点了下头，然后走到江煦旁边，比平时多了点恭敬。
　　“小少爷，那位周同学到了。”
　　声音不大，但刚好几个人都听得到。
　　周衡年轻又自视甚高，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即挂不住虚伪的笑容，气得眼睛都在冒火。
　　江煦像是才知道周衡上来，答应了一声，不疾不徐抬头看了眼站在那的周衡。
　　穿着一身运动装，手里拎着的袋子logo他认识。
　　身上冒着热气，头发也被汗打湿。
　　今天的确很适合晒太阳，补补钙。
　　拍了拍大山的头，又摸了摸它的下巴，终于站起来，看向周衡。
　　“你有什么事吗？”
　　周衡目光落在江煦唇上，那点刺眼的红，像是一根针，直接扎进他的太阳穴。
　　几乎是没脑子地问了句，“他——”
　　“你们在一起了？”
　　周衡一开口，江煦愣了下。
　　感觉到周衡视线落在自己的嘴上，才想起来刚才吃东西不小心烫着嘴，看上去又肿又红。
　　很像是被亲过留下的痕迹。
　　他知道周衡误会了他和黎行舟的关系，与其让周衡一直纠缠，不如彻底死了心。
　　在周衡面前顺势承认，他也不敢到处乱说。
　　“嗯。”
　　江煦点了下头，眼神没什么起伏。
　　周衡捏紧手里的包装袋，深吸一口气，“我来向你道歉。”
　　江煦愣了下，重复问：“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因为私人感情纠缠你，也不该恶意编排你的私生活，出口污蔑你和——你和其余人的关系。”
　　周衡咬了咬牙，弯下腰，“请你接受我的道歉，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诧异看着面前道歉的人，完全不像周衡，但又确实是。
　　安静站着想了想，不难猜到可能是跟黎行舟有关系，毕竟这里是黎家，周衡特地来这里道歉，很难不联想到黎行舟。
　　往旁边张叔看过去，从他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周衡。”
　　江煦昨天喝了酒，今天嗓子有点哑，“你的道歉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周衡瞪大眼，“你什么意思？我是真心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我保证不会再缠着你。”
　　江煦摇头，“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的道歉、喜欢、憎恶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你懂吗？”
　　因为不在乎，所以没有一点意义。
　　好比宋晨，如果不是造谣他抄袭、恶意中伤他朋友，他不可能放出那段录音。
　　“东西我不会收，你的道歉留给你自己，我不需要。”
　　江煦勾了一下大山的下巴，眼里重新有了笑意，“张叔，大山好像好了，应该不用去医院。”
　　张叔和林伯作为老搭档，年纪都过了不惑之年。
　　听完江煦的话，反而觉得江煦太聪明，也太懂事，更是心疼他。
　　“晚上再看看，如果不反复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张叔看着江煦和大山玩到一起，“泳池今早新换了水，我记得小少爷喜欢游泳？”
　　“那我去游一会儿，就当健身。”
　　“好，不过注意热身，别抽筋了。”
　　张叔叮嘱完，目送江煦往南楼走去，等大山追过去了才转头看向旁边愣着的周衡。
　　“周同学，我们家小少爷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家里不方便留客，车会在五分钟后上来接你。”
　　周衡顶着烈日，却从头凉到脚，莫名有种被当众羞辱的既视感。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江煦吗？
　　明明是一个人，感觉上又像是另外一个人。
　　黎家不是他能胡闹的地方，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拿着东西离开，还要客客气气道谢。
　　走到健身房，江煦坐在器材上，打开聊天页面。
　　【几何：你在忙吗？昨天把我弄回家肯定很麻烦，我保证下回再也不喝酒了。】
　　【几何：还有一件事，周衡来家里了，说向我道歉。】
　　发了两条消息给黎行舟，江煦咬着唇等待回复，不过黎行舟好像在忙，两分钟都没反应。
　　退出和黎行舟的聊天页面，点开童言乔的消息。
　　看着一串画风越来越偏的消息，江煦叹了一声。
　　他有时候好想知道，童言乔的大脑里是不是装了一堆，不该他们这个年纪拥有的黄色废料。
　　【几何：没有，我只是起得比较晚。】
　　【童言童语：哼！我生气了，你这么久才回我消息，你肯定心虚了！】
　　【几何：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发生什么的，而且——】
　　打这段话的时候，江煦有种莫名的心虚。
　　他喝醉容易断片，基本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算偶尔有几个片段，也都很细碎。
　　高中毕业聚餐，他不小心喝了杯白酒，结果第二天睡到下午一点，而且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后做了什么。
　　【童言童语：那你觉得黎行舟喜欢你吗？】
　　【几何：不喜欢。】
　　【童言童语：骗人！哼，我不跟你好了，你居然瞒着我，昨天他是公主抱把你抱走的，你们俩要是什么都没有，那才奇怪好不好！】
　　【几何：……】
　　【几何：那是我喝醉了。】
　　【童言童语：那李巍学长也喝醉了，怎么不抱他？】
　　【几何：李巍学长比较高？】
　　【童言童语：算了，不跟你说了，你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我要收拾东西回家了，晚上峡谷见！】
　　江煦看着聊天页面出神，连黎行舟给他回了消息都没发现。
　　黎行舟对他是好，但这些都是建立在颜慈交代的基础上，还有强者总是会对弱者产生帮扶的情绪。
　　手机震了下，江煦猛然回神，看着手机来电，是黎行舟。
　　“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你没回消息。”
　　江煦点开黎行舟发来的消息，心虚地说：“我刚才在换衣服，打算去游泳。”
　　黎行舟「嗯」了声，“周衡道歉的事，你怎么想？”
　　他怎么想？
　　其实他不需要周衡的道歉，没必要也没意义。
　　他看得出来，周衡不是真心道歉，从这点看就没有什么意义，再有周衡这个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相处还过得去的人。
　　这种人在人的一生里，会遇到很多。
　　“他道不道歉对我来说不重要。”
　　这句话才说完，江煦敏感地察觉到电话那边黎行舟的情绪起了变化，好像不太高兴，立即反应过来，“不过他说以后不会再来纠缠，我很高兴。”
　　周衡一反常态给自己道歉，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原因——必定和黎家有关系。
　　寿宴过后，周衡还找过他两次，说话也越来越难听。
　　说明不是颜慈的关系，那就只剩下黎行舟了。
　　江煦语调轻快，笑意明显，“我是真的很高兴，我不喜欢他那样的纠缠。”
　　他一直觉得，不管怎么追求对方，在对方表达了心意后，就不该再纠缠不休。
　　会显得很无赖。
　　“那就好。”
　　黎行舟想到昨晚江煦喝醉的事，突然有种不自然，指腹在文件页边无意识地反复揉搓。
　　“游泳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
　　“晚上我不回家吃饭。”
　　“那我给文婶说一声。”
　　太过日常的对话，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旁边端着一杯果汁过来的李姨愣在原地，听得一头雾水，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等江煦挂了电话，才走上前。
　　“小少爷，这是鲜榨的果汁，你游泳主意安全啊。”
　　江煦接过杯子，向李姨道谢后，拿着手机走到游泳池旁，浴巾和手机一块放到躺椅上，果汁喝了口放下。
　　水光粼粼，一条一条的波纹映在江煦腿上。
　　简单做了一下热身，身体像鱼一样跃入水中，水面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游动。
　　正在打扫露台的张叔看到，不由感慨年轻真好。
　　——
　　大学放假，大多数专业只有读书心得类似的作业。
　　美院大部分学生都会在假期去各个画室里学习，要么就是私下练习，争取做专业卷网。
　　不然画画这种事，一天不画手生，一周不画手笨，一月不画再拿笔，基本等于重开。
　　江煦早上画了一张素描，被颜慈拉着尝了一下学的菜，见他又要回房间，拖着他的手，把他按在客厅沙发。
　　“不许天天躲在房间里，才放了三天假，你除了吃饭都在房间，弄得像是没放假一样。”
　　颜慈打开电视，选了一部动漫电影，“看看电视，追追剧，打打游戏，哎呀，文姐，你帮我拿昨天买的冰淇淋过来，芒果味的，谢谢。”
　　江煦坐在沙发上，看着颜慈笑起来，“颜姨，我就是要和童童打游戏，我怕太吵。”
　　“这有什么，以前行舟同学来家里的时候，可热闹了，一帮年轻人在一起多热闹。”
　　颜慈接过文婶拿来的冰淇淋，“乖，你在这里玩，阿姨去做个指甲。”
　　“好。”
　　“对了，下回可以把你同学叫来家里玩，烧烤还是别的都可以。”
　　“嗯，我到时候问问他们。”
　　目送颜慈离开客厅，江煦看着眼前的冰淇淋和水果，戴好耳机开了麦。
　　“童童？”
　　“哎呀，气死我了，刚才那个射手笨死了，不发育，被针对了也不知道勾一勾，野王哥哥你带带我。”
　　“好好说话。”
　　“哦，江煦，你带一下我，我掉了三颗星了。”
　　三颗星，那是真的好惨。
　　江煦进入游戏，等着童言乔那边叫人，蹲着的动作不太方便，干脆坐在地毯上，打开冰淇淋，用勺子挖了一块送到嘴里。
　　“唔，好冰。”
　　“你在吃什么？啊，我妈说我在家是个懒鬼，不配吃东西，要吃什么都得去买，我好羡慕你啊，颜阿姨对你好好。”
　　颜慈对他很好。
　　所以江煦才会听她的话，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
　　不管是买衣服也好，还是吃东西，还是别的，只要颜慈能高兴，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知道。”
　　“不说这个，人来了，开搞开搞。”
　　江煦专注做一件事情时，基本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
　　趁着游戏角色复活的时间，一边解决掉快有他脸那么大的冰淇淋，一边买装备。
　　黎行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茶几旁边盘腿坐着的江煦，咬着勺子，微皱着眉操作游戏，唇角还挂着乳白色的冰淇淋。
　　挽起袖子走到茶几旁，发现江煦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挑了下眉，看着他的手机页面。
　　“很好玩？”
　　清朗的声线突然响起，吓江煦一跳。
　　手一抖，交了一个闪现。
　　江煦：“……”
　　抬头发现只能看到黎行舟的腿和腰，只好努力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我在打游戏，你打吗？”
　　“不打，我来接你。”
　　接他？
　　江煦眨了眨眼，完全忘记麦没关这件事，“要去哪？”
　　黎行舟：“……”
　　“烧烤那天我问你周一有没有时间，你说有。”
　　江煦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就算他想不起来，黎行舟也不会骗自己。
　　大概是公司的事情吧。
　　看着游戏胜利的页面，江煦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耳机说：“童童，我先下游戏了，有点事。”
　　童言乔听到黎行舟声音那瞬间，差点叫出声。
　　又听到黎行舟说接江煦，直接闭麦叫了一声，被他妈敲门警告。
　　“好好好，你去忙，我也该去帮忙摘菜了，回见回见。”
　　不等江煦说话，直接挂断。
　　被摘菜的童言乔，打开了微信，迅速把一帮好友拉紧一个群。
　　【童言童语：出大事了，我就说有猫腻，你们还不信，周四那天晚上，那样子，肯定有问题！】
　　李巍、叶然、郑秋以及陈霖和孟兆生看着突然多出来的群。
　　【江大鬼鬼祟祟恋爱观察群】
　　怎么办？想退出。
　　【郑秋：童童小可爱，你发什么疯？】
　　【李巍：什么大事？】
　　陈霖邀请姜小蔓加入群聊。
　　李巍邀请赵靖、冯天朋加入群聊。
　　【童言乔：哎呀，就是我刚才听到黎行舟要跟江江去约会！约会！！】
　　浑然不知童言乔拉小群的江煦摘下耳机，退出游戏，看着面前的黎行舟。
　　“那我去换衣服。”
　　要是去公司的话，穿着T恤和短裤好像不太好，尤其T恤上还印着一只海豚。
　　意外发现黎行舟穿得很正式，衬衫、西裤，连皮鞋都搭理得很干净。
　　江煦有些奇怪，黎行舟要带他去哪。
　　总不能是去酒会，那不是要女伴或者舞伴吗？
　　“以后在外面吃冰淇淋注意下。”
　　“啊？”
　　他吃冰淇淋有什么不对吗？
　　江煦不解地看着黎行舟，一头雾水。
　　黎行舟伸手，指尖在嘴角位置点了下。
　　江煦愣在原地，抬手去摸，指尖传来黏糊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是刚才吃东西粘上的冰淇淋。
　　瞥一眼黎行舟，江煦感觉脸上温度逐渐变热，有种小时候偷吃零食被发现的窘迫。
　　仓促抽了张纸巾，一边擦一边往楼上走。
　　好丢人。
　　黎行舟看着江煦上楼的背影，打开手机。
　　【黎行舟：我们大概六点到。】
　　【顾飞明：放心，位置给你留着，花我刚才签收的，牛排是用新西兰的牛肉，香槟也是我私人珍藏，还有钢琴，保证完美。】
　　【黎行舟：（转账请查收）】
　　【顾飞明：老板大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小的立即去办。】
　　【黎行舟：。】
　　【顾飞明：得了，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能撬开你这颗铁树，铁树开花，奇迹。】
　　懒得看顾飞明废话，黎行舟关了手机，看向厨房正忙的文婶和李姨。
　　“今晚我和江煦不自在家里吃饭。”
　　文婶惊讶过后，立即说：“好的。夫人也才打电话回来说，不回来吃饭。”
　　两人刚说完话，江煦已经换好衣服出来。
　　半袖的象牙色衬衫和一条黑色九分裤，头发用手抓了抓，比刚才要蓬松些。
　　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江煦，黎行舟满意勾了勾唇角。
　　心里那点为了江煦不记得今晚约会的郁闷，被这会儿江煦有心收拾的举动成功驱散。
　　“文婶，李姨，我们出去了。”
　　江煦拿着手机，向两人挥挥手。
　　文婶和李姨见着江煦乖软的样子，恨不得上前捏捏他的脸。
　　“少爷和小少爷路上小心。”
　　黎行舟点头，走在前面，却放慢了步子，等江煦跟上。
　　上了车，江煦系安全带的时候，随口问：“我们要去哪？”
　　闻言黎行舟发动车，看了江煦一眼，伸手揉了一下他头发，“到了你就知道。”
　　莫名的，江煦从黎行舟的语气里，听出了高兴。
　　车窗摇下，外面的风吹进来，比开空调要舒服很多。
　　余光瞥见黎行舟在方向盘上不时轻敲的动作，江煦暗暗惊讶，黎行舟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格子里有糖，晕车可以吃。”
　　“嗳？什么糖？我其实不怎么晕车，只是偶尔会。”
　　“陈皮糖。”
　　江煦打开格子，一把黄色包装的陈皮糖散落在里面，还有小零食。
　　看向身边专注开车的黎行舟，唇角不自觉上扬。
　　从格子摸出两颗糖，剥开糖纸塞到嘴里，想了想问旁边黎行舟，“你要不要吃？”
　　黎行舟看他一眼，还没说话，江煦已经把剥好的糖递到他嘴边，表情乖巧。
　　张嘴从江煦手里叼走糖，碰到微凉的指尖，眼神一沉，手握紧了方向盘。
　　黎行舟：江煦他真的好喜欢我。
　　江煦：糖真好吃。
　　车缓慢开进市区，周一的晚高峰往来车流拥挤，从下山后，每过一个路口，都要等两到三个红绿灯。
　　到餐厅时，已经五点四十多。
　　市区车位少，幸好是顾飞明的餐厅，提前占了一个车位，否则停车可能也要花半小时。
　　“欢迎光临，两位里边请。”
　　门口服务员看到两人进来，眼睛一亮，笑容又明亮了不少，“请问两位是有预订吗？”
　　黎行舟点头，“嗯，提前预订了。”
　　服务员眼睛不知道该看黎行舟还是江煦，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那请您报一下尾号和姓名。”
　　黎行舟和服务员说话时，江煦打量着餐厅，等被引到座位才收回心思，向服务员道谢后坐下。
　　餐厅气氛舒缓，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中庭的水景，又有几盆植物作为隔断，整个空间隐私性比较高。
　　顾飞明接到服务员的通知，立即让人把提前安排好的玫瑰花、香槟和牛排送到黎行舟那桌。
　　左右看了眼，江煦把手机放下，怕打扰到其余人，放轻了声音。
　　“怎么突然想到来外面吃饭，是有什么事吗？”
　　“是上次插画的反馈比较好吗？是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可能会和博物馆以前的文创风格不太一样，大家不能接受。”
　　黎行舟看着江煦，失笑否认，“不是。”
　　江煦讶然，又想了想。
　　“其实应该是我请客的，你在旺山村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还有周衡的事，我——”
　　“江煦。”
　　黎行舟打断江煦的话，看到走过来的服务员，落在江煦身上的眼神，专注又宠溺。
　　头顶暖色的光投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多了几分暧昧。
　　突然意识到什么，江煦莫名地紧张起来，还没开口就因为服务员手里的东西怔住。
　　玫瑰花、牛排和香槟。
　　桌上还有蜡烛。
　　“江煦，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黎行舟一身正装，坐姿从容又舒缓，凤眸里覆着笑意，语速不快，声音低沉又温柔，“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告白这种事，应该是他来做。
　　江煦只要知道他的心意，其余的都可以放心交给他。
　　作者有话说：
　　告白了！


第31章 
　　我喜欢你。
　　想和你在一起。
　　江煦怔怔看着对面的黎行舟, 突如其来的告白，像是对他施了一道定身咒语。
　　牛排和香槟摆到桌上，玫瑰花从服务员手中到了黎行舟怀里。
　　不过短短一分钟, 对江煦而言像是过了很久。
　　大脑里不断回放和黎行舟见面后发生的一切, 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旺山村, 雨后初霁的画面。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有迹可循。
　　原来，黎行舟真的喜欢他。
　　是真的喜欢。
　　耳边逐渐有窃窃私语的讨论传来, 江煦茫然的眼神慢慢变得清醒, 然后落在黎行舟身上。
　　“黎行舟, 我——”
　　对别人可以直言的拒绝，在对上黎行舟期待的眼神时，像是刚出炉的炭, 很烫, 怎么都说不出口。
　　但这不行的，他和黎行舟不可以。
　　换成别人的话, 或许——
　　没有这种或许, 但黎行舟不可以喜欢他, 更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手指无意识攥着桌布, 一点点捏紧, 又放松下来, 再反复地揉捏着那一块布料。
　　背脊僵硬，坐得比一开始还要端正。
　　皮肤上覆着一层紧张出来的汗, 他有种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窒闷感，眼前世界也变得模糊。
　　黎行舟看出江煦的不对劲, 玫瑰花还抱着没有送出, 蹙眉担心问：“江煦？”
　　江煦听到黎行舟的担心, 鼻尖发酸，窒闷感越来越明显，呼吸变得急促，重重抿了下唇。
　　“不可以的，黎行舟。”
　　为什么要喜欢他？
　　黎行舟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黎行舟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抱着花束的手倏然力道变大，雾面纸发出声响。
　　指尖微微蜷起，很快收回来。
　　江煦拒绝他了。
　　没有接受他的告白。
　　失望蓄在眼里，又很快被压下去，换上了惯有的冷静。
　　江煦整个人被不知名的紧张、焦虑包裹，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世界变得模糊，像是信号中断的雪花电视。
　　呼吸越来越急，仿佛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嘴，渴求着新鲜空气的输入。
　　“江煦！”
　　黎行舟把花扔在椅子上，猛地起身带动椅子在地上拖出一声刺耳的动静，扶起趴在桌上的江煦。
　　“去医院。”
　　“不、不用。”
　　江煦紧紧攥住黎行舟袖子，抬起头，眼里泛着生理性的泪光，可怜又脆弱。
　　“去外面就好，我只是太紧张——”
　　和焦虑。
　　他从小就有的毛病，呼吸性碱中毒，紧张焦虑过度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的症状。
　　黎行舟把桌上手机放进口袋，弯腰抱起江煦，脸色发沉。
　　江煦半闭着眼，无力靠着黎行舟，很轻地说了句，“花……”
　　黎行舟脚步没有停顿，情绪低压，听到这句话，垂眼看着江煦苍白的脸色，连嘴唇都在发白。
　　“不要了。”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不算明显的委屈。
　　不要了。
　　江煦闭上眼，压下心里不知源头的失落，乖乖地应声，“好。”
　　白天和夜晚交接的时刻，市中心热闹非凡，尤其这段时间刚好暑假，学生们放了假，三三两两的一帮人在外面准备享受假日的夜生活。
　　路旁几个年轻学生，正说着话就看到一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抱着人经过。
　　好奇地瞪大眼，探头看他怀里的人，发出惊叹。
　　黎行舟单手抱着江煦，打开副驾的门，把江煦放到椅子上。
　　视线落在江煦眼角的泪痕上，几秒后关上副驾的门，绕回到驾驶座，放下车窗。
　　拿出一瓶水，拧开后递给江煦。
　　“喝水会好一点。”
　　江煦低着头大口大口呼吸，放缓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听到黎行舟的声音，睫毛颤了颤才睁开眼睛。
　　伸手接过水，“谢谢。”
　　黎行舟现在应该更讨厌他了。
　　被同一个人拒绝两次，换作谁都不可能还这么大度。
　　黎行舟不把自己一个人扔下，是因为他知道黎行舟的修养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用客气。”
　　黎行舟低头给顾飞明发了一条消息，然后赚了一笔钱给他，之后把手机放在旁边，没有说话。
　　从江面吹来的灌进车里，裹着街头的熙攘声。
　　时间缓慢流淌，江煦握着水瓶，喝了之后放到一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呼吸声慢慢恢复正常。
　　江煦不知道怎么面对黎行舟，索性顺从身体反应，一直闭着眼，直到有道视线落在脸上，浑身一下紧绷起来。
　　黎行舟在看他。
　　不用去看，也能感觉出来的复杂情绪。
　　视线移开，车子发动。
　　黑色的车很快混入拥挤的车流中。
　　——
　　车库内灯光不比室内，有些昏暗。
　　黎行舟把车熄火后，偏过头看向旁边已经睡着的江煦，眼角还挂着泪痕，鼻尖和脸颊也是红的。
　　明明他才是那个被拒绝的人，为什么看上去江煦好像更难过？
　　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往后靠着椅背，心里的担心被燥闷取代后，是没办法忽视的失落。
　　今晚的告白，他势在必得，江煦没有理由不答应。
　　所以在今晚之前，他脑中从来没有过被拒绝这个选项。
　　但事实是，江煦拒绝了他。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还是说从一开始就错了，江煦根本不喜欢他？
　　江煦不喜欢他。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黎行舟心口的失落就像水面上的泡泡，有了一个豁口，迅速破裂。
　　眉头压着，过了不知道多久，黎行舟才解开安全带，下车后把江煦抱起来，往主楼走。
　　家里只有文婶在，其余人都不在，要明天才过来。
　　老厨娘正在餐厅坐着看电视剧，见黎行舟进来，愣了愣连忙站起来。
　　“少爷，你们怎么回来了？”
　　“你休息，不用管我们。”黎行舟示意文婶声音小一点，径直往楼上走。
　　文婶看着两人背影，心有疑惑，但主人家的事他们也不能多问，点点头又坐下专心看剧。
　　黎行舟推开江煦房间的门，把人放到床上，拉好被子。
　　正要直起腰时，目光不经意瞥见江煦微红的眼尾和紧蹙的眉头上，抿着唇沉默半晌，伸手用指腹蹭掉他眼角的泪痕，指尖在眉头抚过。
　　低笑了声，收回手。
　　被拒绝也没有关系，他得给江煦一些时间。
　　他不认为江煦不喜欢自己，因为江煦说的是「不可以」，而不是「不喜欢」。
　　“晚安。”
　　低声说了句，黎行舟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
　　门关上的那瞬间，房间陷入黑暗，只有阳台外的光照进来，落在落地窗附近的地板上。
　　床上闭着眼的江煦，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琥珀色的瞳孔里尽是迷茫。
　　怔怔抬手去碰自己的眼角，总觉得黎行舟留下的触碰太明显，好像刻在皮肤上。
　　怎么办？
　　他感觉得到黎行舟的难过。
　　翻了个身想要拿手机，才刚打开又放回去，缩回被子里，拉高被子直接蒙住头。
　　第二天江煦醒来，眼下黑眼圈很重。
　　匆促收拾之后下楼，发现黎桁和颜慈都在，餐桌上还摆着早饭，但只有一份。
　　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黎行舟，怔了一下走到餐桌旁。
　　“黎叔叔，颜姨早上好。”
　　“哎呀，乖乖你醒了。”颜慈抬头看他，脸上挂着笑，结果一看到江煦的脸色，立即皱起眉，“你昨晚上睡不好吗？怎么失眠了呢。”
　　江煦愣了下，埋头喝着粥，心虚说：“和同学打游戏，睡得有点晚。”
　　颜慈失笑，“前两天还说你放假了还画画，不去玩，昨天怎么又玩得不睡觉了？不能熬夜知道吗？”
　　见颜慈不再问，江煦松了口气，抬眼看着她点点头。
　　黎桁放下报纸，“小孩子嘛，这个年纪喜欢打游戏正常得很，元秋放假了，天天玩，文婉差点被气死。”
　　“我才不生气，不过文婉真的厉害，元秋打小就怕她，其实我也挺怕她。”颜慈忍不住笑，“她一身正气，我站在她旁边，都恨不得站军姿。”
　　颜慈和黎桁的对话江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情比一团乱麻还要糟糕。
　　才八点，黎行舟就不在家。
　　是去公司了，还是——
　　不想见他。
　　吃完早饭，江煦拿着手机坐在一边，陪颜慈和黎桁聊天，十点左右，童言乔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童言乔问他要不要出去，他发现了一家餐厅特别好吃。
　　江煦很少拒绝童言乔的要求，加上心里乱糟糟的，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回房换了衣服，出门时跟黎桁和颜慈打招呼说自己晚上会早点回来，就背着双肩包出门了。
　　从云梦山到约定的商场，花了四十分钟。
　　江煦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商场门口的童言乔，穿着一条背带裤和黄色T恤，青春阳光。
　　“这里这里！”
　　“好想你啊，你搬出学校后，想要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接住童言乔，江煦失笑，“哪有这么夸张，我又不是被关起来，只是比以前住得远一点。”
　　童言乔比江煦矮一点，抬头看着江煦，惊恐地瞪大眼。
　　“天，你怎么有黑眼圈？你以前熬夜画画都不会有，你难道昨晚都没有睡——”
　　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噤下，童言乔的眼睛比刚才瞪得还大。
　　昨天黎行舟和江煦去约会，今天江煦就顶着黑眼圈来，神色萎靡，一看就是整晚没睡过觉。
　　视线在江煦脖子和嘴唇反复扫过，抓心挠肺地想要找到一点可以佐证自己猜测的证据。
　　太狡猾了，竟然穿衬衫，完全看不到。
　　不愧是博胜集团未来的掌权人，竟然把握得这么好，难怪地下恋情都没有人发现。
　　“童童？”
　　江煦发现童言乔脸上表情变化，还有打量的眼神，不由喊了他一声，“怎么了？”
　　“呜呜，我舍不得你。”
　　“怎么了？”
　　“那个，没什么，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江煦眨眨眼，不知道童言乔的话什么意思，笑了起来，“上次说我请客，今天我买单，正好——”
　　“正好之前的稿费到了。”
　　童言乔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江煦和黎行舟在一起，他答应保密，江煦这顿饭是封口费。
　　太小瞧他了，他哪里需要封口费，一定守口如瓶。
　　【江大鬼鬼祟祟恋爱观察群】
　　【童言乔：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绝对不能告诉你们！】
　　【其余人：。】
　　【陈霖：可以把群主踢出去吗？】
　　商场里开着空调，从室外走进来，仿佛获得重生。
　　十一点大部分餐厅都还没有进入营业，江煦和童言乔都不饿，干脆在商场里逛了逛。
　　江煦这段时间不怎么买东西，除了要用的画笔和颜料、画架之类的东西。
　　童言乔先买了两杯奶茶在手里，又买了乐高，然后买了新的单机游戏。
　　“我和你说，我妈终于给我解禁了，之前我就在馋这款游戏，终于可以玩，这个假期我必定通关。”
　　童言乔把东西塞到书包里，“你要不要玩？”
　　江煦对游戏并不热衷，以前玩了不少单机游戏，上大学后偶尔跟着一块吃鸡、峡谷，但大部分的时间，他更喜欢一个人待在画室。
　　其实还有一个爱好，不过他驾照没拿到，想以后再去。
　　“忘了，这些游戏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童言乔羡慕地说了句，“每次我们俩一起玩，你几个小时通关，攻略都不看。”
　　“但你吃鸡很厉害啊。”江煦喝着奶茶，压下心不在焉的恍神，“每次都是MVP。”
　　“那是，哎呀不说这个，走了，我们过去坐着，这会应该开了。”童言乔性格开朗，拉着江煦往餐厅走。
　　“你这段时间，在黎家住得怎么样啊？”
　　闻言江煦才刚压下去的心思又冒出来，想起昨天黎行舟眼里的期待、失望。
　　车里无奈的叹息，还有那句「晚安」。
　　颜慈和黎桁对他很好，家里的阿姨和叔叔对他也都很好，甚至去黎家那次，老爷子和黎行舟的姑姑都对他很友善。
　　任谁来看，都说不出不好。
　　他也觉得很好，好到太好了的程度。
　　咬着吸管迟迟没有回答，不过是一个小动作，就出卖了他的心思。
　　“江煦！”
　　旁边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跟着就有人走了过来。
　　江煦闻声看过去，脸上表情淡淡的。
　　是杨素。
　　短款衬衫搭配黑色的背带短裤，柔软的衣料配上灯笼袖和choker，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
　　“我还以为认错人，真的是你们。”
　　杨素是小跑过来，鼻尖冒着汗，“我和严一鸣来吃饭，不过他去帮我买东西了。”
　　“嗯。”江煦点了下头，“还有事吗？”
　　杨素看出江煦冷淡，鼓着脸颊一副不高兴地样子，撇撇嘴，“你还在生气吗？我听说你被接到黎家去了，那不是很好吗？至少——”
　　去有钱人家当宠物，一样吃喝不愁。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江煦打断杨素的话，“如果没有其余的事，我们先走了。”
　　杨素不甘心地看着江煦，他以前经常被拿来和江煦比。
　　江煦什么都比他好，从来不会生气，还会安慰他，他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
　　后来江家出事，父母避之不及，很快江家的房产、股份被清算，江煦搬出家那天，那站在阳台看着拖着行李箱的江煦，多年来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口。
　　严一鸣是江家知道江煦喜欢同性后，给他安排的对象。
　　不过临近两家人见面，讨论孩子订婚事情前夕，江家出事，严家立即撇清关系。
　　就是那个时候，他跟严一鸣在一起了。
　　严一鸣夸他比江煦听话、漂亮，又讨人喜欢。
　　“我记得你以前很少会一件衣服穿两年。”杨素咬了下唇，看着江煦，“黎家因为父母的情分照顾你，但你应该识趣一点，不要让别人白养着你。”
　　童言乔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扒拉开江煦拦着他的手，“杨素你真没意思，严一鸣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在一起，那叫狼狈为奸！”
　　杨素和江煦从小是邻居，也认识童言乔。
　　“我有说错吗？黎家拿他当宠物一样养着，不过也没什么，多一个人而已，黎家不至于养不起，我是白操心。”
　　“不跟你们说了，严一鸣应该要回来了，我走了。”
　　童言乔气得躲了一下脚，整个人都冒着火气，牙齿磨个不停。
　　气死他了，什么叫养宠物？
　　要不是黎行舟和江煦还是地下情，他刚才就直接怼回去了，见过谁家养宠物是这样的吗？
　　那黎行舟的眼睛都快长在江煦身上，有人靠近江煦时整个人就像是护食的阿拉斯加。
　　公主抱的时候，也不会跟严一鸣似的腿抖。
　　傻逼！大傻逼！
　　有本事在朋友圈秀恩爱，有本事告诉别人男朋友是抢来的吗？
　　哦，虽然江煦也不要。
　　江煦眼神平静，只是开口叫住杨素，“杨素。”
　　“你是不是认为严一鸣当初做的事，包括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
　　“你什么意思？”
　　江煦眼睫垂下，颤了颤后重新抬眼看向杨素，“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人人都想做垃圾回收站。”
　　“你对黎家的恶意揣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旁边童言乔瞪大眼，然后笑起来，转身抱住江煦，被江煦半拖着走开。
　　“我的宝，你简直帅炸了，你怎么会这么厉害，难怪我这么喜欢你，我觉得杨素要气死了，笑死了，他脸都白了，不对，他脸上的粉都要气得暗沉了。”
　　走进餐厅，童言乔还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江煦接过菜单，打开后放到他面前，托着脸笑问：“你要不要先看看想吃什么？”
　　童言乔嘬了口奶茶，“江江，严一鸣那种傻逼，一点不适合你。”
　　哪里有黎行舟好，多金帅气，还是江大的高材生。
　　“我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严一鸣是什么人，接触过几次，顶多是不讨厌。
　　父母对严一鸣很满意，他习惯了被安排，所以并不拒绝。
　　但也已经提前规划好了未来的生活，大概率自己会出国，结不结婚对他没有影响，至于严一鸣有多少情人都与他无关。
　　拿勺子搅弄着面前的果汁，江煦安静听着童言乔说话，突然抬起头。
　　“童童，你一会陪我去看看房子可以吗？”
　　童言乔惊讶看着江煦，不解问：“为什么？”
　　“黎行舟欺负你了？”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童言乔，立即想到了黎行舟，所以昨天不是约会过二人世界，实际上是吵架失眠？
　　天，他还小，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秘密。
　　怎么办？吵架都吵到要分开住了。
　　“因为黎行舟吗？”童言乔小心翼翼问：“还是刚才杨素的话？可是我觉得颜阿姨对你不是那样的想法。”
　　江煦错愕看着童言乔，然后摇头。
　　“和颜姨无关，和黎行舟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暑假兼职的话，一个人住会比较好，住在家里，颜姨他们会担心。”
　　编了一个很合理的借口说服童言乔，也是说服自己。
　　其实，杨素说的话他不在意。
　　颜慈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黎家上下对他什么样，他也很明白。
　　正因为这样，才要搬走。
　　黎行舟喜欢他这件事，不可以发生。
　　“那好呀，我们下个软件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房源，要是离我家近最好了，那可以天天见面。”
　　童言乔反应很快，不再追问，立即和江煦站到了一边。
　　不管江煦做什么决定，他都一定要站在江煦身边，就像是江煦一直都无条件相信他。
　　“你看这个好不好？”
　　“好像不太行，地段不太好，而且看上去有点旧旧的。”
　　“这个这个，你看这个还不错，哎呀，怎么是老小区，周围看上去很吵。”
　　江煦把筷子擦干净递给他，“好了，不着急，等会再看，再不吃菜就要冷了。”
　　童言乔看着擦干净的筷子，“江江，你人真好。”
　　突然的夸奖让江煦怔了下，把意面往童言乔面前推了点，把他不爱吃的金枪鱼换到自己这边。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就是觉得你可好了，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的人，大家喜欢你很正常啊，我也很喜欢你。”
　　童言乔吃了口意面，“我一直不懂，杨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喜欢也不是不行，但干嘛非要恶心你。”
　　“不用非得理解他的想法，那样会很累。”
　　江煦失笑，“要不要再点一盘黄金生蚝？”
　　童言乔一脸崇拜看着江煦，“可以吗？”
　　江煦笑着点头，“可以。”
　　下午看房的计划被童言乔家里的一通电话打断，匆匆打车离开的童言乔，不忘叮嘱江煦，让他有什么事一定告诉他。
　　送走童言乔，江煦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五点。
　　想了想，往地铁站走去。
　　回到家正好六点，走进客厅，颜慈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写东西，看到他回来，立即笑起来。
　　“回来了？累不累？可以上楼休息下，还有半小时才开饭。”
　　“颜姨好。”
　　江煦走到茶几旁，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到颜慈面前，“这是他们家新出的款，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想送给你。”
　　表情里带着一丝紧张，原本就乖巧的气质更招人疼惜。
　　颜慈把电脑拿到一边放着，接过来看，发现是一对耳环，设计很精巧，大方又不失精致。
　　“好漂亮，不愧是我们家江江，眼光这么好，明天我出去吃饭，就戴这个。”
　　“您喜欢就好。”
　　江煦松了口气，手里还有两个袋子，“这个是给黎叔叔的，另一份是——”
　　“是给哥哥的。”
　　哥哥两个字说得又快又轻，在颜慈听来就是江煦在害羞而已。
　　“那我帮你交给你黎叔叔，不过黎行舟那小子的，你干脆别给他了，反正他现在是叛逆期。”
　　“不是的，其实他帮了我很多。”
　　江煦下意识为黎行舟辩解，担心颜慈误认为黎行舟还像第一天那样不待见他。
　　“你不用帮他说话。”颜慈拿起手机回消息，“之前才说服他搬回这里跟我们一起住，结果今天又说这一阵都住青溪那边。”
　　青溪区在市中心，博胜大厦就在那。
　　黎行舟住在那里很正常，不用每天开四十分钟的车。
　　“颜姨，我先回房间了。”
　　“好，一会儿吃饭再叫你。”
　　江煦「嗯」了声，拿着书包上楼，经过黎行舟房间时，下意识看向那扇紧闭着的门。
　　眼睫垂着，挡住了眼里的情绪，在楼梯口站了几秒，才往房间走。
　　推开房门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只花瓶，里面插着花园里新开的粉色月季。
　　反手关上门后走到书桌前，静静看着这支月季，外面传来吵闹的蝉鸣声。
　　不知道为什么，江煦想起了昨晚黎行舟的那句话。
　　他说，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把人关起来会怎样？
　　江煦：不可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小煦？”
　　“乖乖你在发什么呆？”
　　连着两声终于唤回江煦出走的心思。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菜叶, 江煦回过神，心虚地看向颜慈，捏着菜叶抿了抿唇。
　　他不是第一次走神了, 解释都会显得很无力。
　　颜慈温柔笑着看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这几天你一直都有出去, 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要不要跟我说说？”
　　家里除了黎行舟算得上同龄人，其余人和江煦年龄差太多, 加上江煦的性格使然, 哪怕有心事, 旁人也很难看出什么。
　　在她眼里，江煦每天出门出去走走也好，和朋友聊聊天, 或者是散散心, 总比一个人闷在房间画画让人放心。
　　前两天她还挺高兴的，但今天江煦已经走神好几次, 明显有心事。
　　她有点担心是不是临近去探视江城的日期, 所以才这样。
　　“可能是昨晚忘记关窗, 所以没睡好。”
　　江煦把手里的菜叶放到旁边, 重新拿了一根, 表情恢复平时的模样。
　　颜慈看着江煦, 心里很担心。
　　偏偏她知道江煦性格如此，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 不让身边人操心。
　　心里默默叹了声，笑着说：“那要不要再去睡会？晚饭时间还早。”
　　犹豫了下, 对上颜慈担心的眼神, 江煦应声,“嗯，那颜姨我先回房了。”
　　把差点揉碎的菜叶放进垃圾袋，不好意思地朝颜慈点头道歉。
　　颜慈「嗯」了声，看着江煦上楼的背影，心里直觉不对劲。
　　才来家里时，江煦尽管很听话、很乖巧，但很少会走神，而且心思没有这么重。
　　“文姐，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小煦在家里也这样吗？”
　　文婶一听，想了想，“夫人，小少爷好像这几天都这样，有心事，平时看着没什么，但昨天我从他旁边经过几次，书好像没翻过。”
　　颜慈怔了怔，看向江煦的房间，更担心了。
　　连书都看不进去，这可是大事。
　　江家还没出事前，她跟江煦妈妈聊天时，还羡慕江煦在学习上很花心思。
　　江煦从小到大，就没让人操心过。
　　不仅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也很让人省心。
　　“会不会是谈恋爱了？”
　　文婶随口说：“我那外甥女谈恋爱的时候就这样，心不在焉，每天坐着发呆，要么傻笑。”
　　闻言颜慈瞪大眼，连菜也不摘了，拿着手机走到客厅外的阳台。
　　表情严肃坐在藤椅上，等着电话那边接通。
　　“儿子，你在公司还是在哪？”
　　“公司，怎么了？”
　　黎行舟正在批签文件，边写边问：“妈，我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住在外面不是和谁闹矛盾。”
　　“谁和你说这个了，你爱住哪里住哪里，我是想问你，前阵子我看你和小煦走得挺近的，想和你聊聊。”
　　颜慈嗔怪了句，“你长大了，妈妈不干涉你的私事，你要是想住外面觉得方便呢，我和你爸爸也不会过问。”
　　年轻人喜欢一个人住很正常，更自由。
　　“什么方不方便？”黎行舟问：“你不要乱想，我只是觉得离公司比较近。”
　　“哎呀，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我是想问你，小煦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颜慈嘟囔着，“这几天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还天天往外跑。”
　　黎行舟签字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把最后一个字写完，合上文件的同时问：“我不知道。”
　　“真的吗？那算了，我改天自己问他，反正他和我感情好。”颜慈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
　　自家儿子刚开始对江煦的态度，她怎么忘了，还指望着能从他嘴里知道江煦的事。
　　真是昏了头，简直是病急乱投医。
　　“妈。”
　　“好了好了，妈妈不是在说你，不过小煦在家里和我感情最好有问题？”
　　黎行舟：“……”
　　“不管是不是恋爱，您都不应该问他。”
　　如果这时候问江煦，说不定江煦会直接从家里搬走。
　　黎行舟还想再说什么，喉咙突然发痒，没忍住咳了几声，端起旁边的水喝了后才舒服些。
　　颜慈听到黎行舟咳嗽，立即问：“你感冒了？”
　　黎行舟「嗯」了声，“小感冒，昨天下雨忘记阳台窗户。”
　　听完颜慈松了口气，“小煦刚才还说自己心不在焉是因为睡觉忘关窗，你们这些小孩是不是都喜欢拿这个当借口？”
　　黎行舟无奈说：“妈。”
　　颜慈失笑，“好好好，那你记得吃药，不要拖成重感冒，小心发炎。”
　　黎行舟：“嗯。”
　　颜慈看了眼外面开进来的车，眼睛一亮，“你爸回来了，我挂了，回聊。”
　　心不在焉，天天都往外跑？
　　黎行舟往后靠着椅背，手指捏着手机一角无意识把玩，转了几圈，挑了下眉。
　　连颜慈都认为江煦是谈恋爱，那他的直觉就没有错。
　　【舟行：你和童言乔有联系吗？】
　　【李sir：怎么了？你这么快就换目标了？渣男！】
　　【舟行：……】
　　【李sir：咳，别管我，最近我在补剧，你说，什么事，哥给你出出主意。】
　　【舟行：童言乔最近有提到江煦吗？】
　　【李sir：你不是和江煦住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哦——】
　　【李sir：你们吵架了？】
　　【舟行：（红包）】
　　【李sir：咱们谁跟谁还这么见怪，也没什么，就是我前两天看他在群里问哪里的地段比较好，感觉像是租房。】
　　租房？
　　童言乔住在本市，放假就回家里住，租什么房。
　　黎行舟蹙了下眉，很容易地猜到，要租房的不是童言乔，是江煦。
　　江煦想搬出去，而且已经开始找房。
　　心里那股憋闷感和委屈又窜上来，黎行舟回了李巍消息，不耐地把手机扣起来。
　　打开笔记本，点开项目的规划资料。
　　要搬就搬，他不拦着。
　　——
　　阳台的风吹进来，江煦趴在床上，反复滑动聊天页面，点开又关上，然后再点开。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倏然翻身坐起来，怔怔盯着屏幕上的聊天框。
　　「黎行舟」三个字格外刺眼。
　　平静的眼底露出裂痕，藏在深处的情绪能窥见一点。
　　他要尽快搬出去才行，理由他已经想好了，就说是画室兼职，需要早晚都在画室。
　　尽管是搬出去的理由，但他去画室兼职是真的。
　　暑假不少准备下一年参加艺考的学生，都已经进入最重要的一个学习阶段，所以会才暑期到画室培训。
　　手机忽然震了下，江煦回过神，看了眼来电显示。
　　“秦律师，有什么事吗？”
　　“江煦，你把探视时间提前到月初，具体日期是下周五。”
　　江煦点头，“谢谢秦律师，我知道了。”
　　坐在床上，眼里情绪恢复了平静，看向阳台，才下过雨的天很蓝，空气也很清新。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会提前吗？”
　　“原告那边提交了新的证据，案子有了新进展，所以有变动。”秦律师简单地解释了原因。
　　“好，是周五早上吗？”
　　“嗯，流程和之前一样。”
　　又问了一些案件的信息，江煦才挂断电话。
　　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下床穿着鞋，拿了画架到阳台，调整好后，盯着外面的天，铺开的画纸慢慢填上颜色。
　　下周五早上十点。
　　他要去探视江城，距离父子俩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个月。
　　手里的笔一顿，江煦看着落在阳台上的麻雀，小小胖胖的，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转着，一点不怕生。
　　放下笔摘了一片叶子放过去，看它啄了两下，扑腾着翅膀飞走。
　　眼里漫开很浅的笑意，重新拿起笔继续未完成的画。
　　敲门声响起时，笔尖正好铺开最后一抹绯色，江煦答应了一声，简单收拾了下，起身去开门。
　　“小少爷，开饭了。”
　　“好，我洗个手就下去。”
　　江煦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不少颜料。
　　有种奇异的美感。
　　几分钟后，江煦下楼走到餐厅，黎桁和颜慈已经入座，见到他下来，脸上笑容更明显。
　　“黎叔叔晚上好。”
　　江煦坐下后，向黎桁问好。
　　黎桁点头，拿起筷子，“我看新闻说月底有一场巡回画展，办三天，你想去吗？想去的话，叔叔帮你和你同学订几张票。”
　　巡展？
　　江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拒绝，又想起什么，点点头，“好，那麻烦叔叔了。”
　　听到江煦的回答，黎桁看向旁边的颜慈，递了个眼色。
　　颜慈见江煦状态比下午好了许多，心也跟着放下来。
　　小孩子嘛，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
　　饭桌上偶尔闲聊，话题跳来跳去。
　　晚饭快结束时，黎桁放下筷子，看向文婶，“文姐，明天你炖只鸡，我让老张跑一趟青溪给行舟送过去。”
　　“哎呀！少爷怎么了？”文婶从厨房探头，关心问：“怎么突然要补身体，难道是生病了？”
　　颜慈放下碗看着黎桁，“下午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咳，这小子，我都和他说要注意点，怎么又严重了。”
　　黎桁解释说：“你别着急，我只是担心他一个人住外面，不会照顾自己，才让文姐炖只鸡麻烦老张送过去。”
　　颜慈瞪他一眼，“那你今天还这么早回来，留他在公司。”
　　黎桁：“……”
　　不是你让我早点回来。
　　“明天给他放假，我现在就给秘书发消息。”
　　颜慈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不是颜慈明天不想去看黎桁，是明天他们俩要去参加合伙方的一个私宴，提前安排好的事情，临时爽约有损信誉。
　　安静坐在一旁的江煦，听到黎行舟生病时，夹菜的动作一顿。
　　耳边黎桁和颜慈的说话声逐渐隐去，江煦握着筷子，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在反复闪现。
　　黎行舟生病了。
　　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微垂着眼。
　　内疚感瞬间占据整个胸腔，不知缘由苦涩混在其中，难以分辨。
　　轻眨了一下眼，把碗放下，抬眼看向颜慈。
　　“颜姨，明天我正好要去青溪。”
　　“我送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工作日会更得稍微晚一点；
　　下章见面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隔天中午一点多,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开出小区，朝着青溪区的方向开去。
　　江煦坐在后排，保温盒装在袋子里, 放在腿上, 小心用手护着。
　　“小少爷和少爷的感情真好。”
　　司机老陈感慨了一句, 语气满是欣慰。
　　他在黎家干了十几年，几乎看着黎行舟长大，一直把黎行舟当晚辈看, 难免偏爱。
　　江煦来时, 他还很惊讶颜慈夫妻的行为。不过相处下来, 把江煦也当成了自家晚辈。
　　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江煦摁灭屏幕，开口说：“嗯, 他很好。”
　　“少爷就是看上去人冷漠了些, 实际上心肠很好，公司的扶贫工作本来不是他做的, 是他自己揽下来。”老陈打开话匣子,“他还没毕业, 就资助了两个学生。”
　　“之前我家里出事, 先生、夫人还给了我一个月带薪假。”
　　“这年头, 很难碰上这样的老板了。”
　　江煦安静听着老陈说话, 垂下眼睫，过了会看向窗外, 所有情绪都藏在平静之下，指腹轻轻蹭着手机。
　　他知道, 黎家一家子都很好。
　　不然怎么会愿意揽下他这个麻烦？
　　半小时后, 车在公寓前停下。
　　“小少爷, 你要回去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陈叔你开车注意安全。”
　　青溪区寸土寸金，黎行舟的公寓就在市中心，大楼一到六层是商业，七到三十一层是住宅，每层只有两户，电梯独立。
　　电梯门打开，江煦拎着保温盒走到门口，看了眼门口的置物柜，放了几个快递盒。
　　抿了抿唇，伸手去按门铃。
　　刺耳的声音持续响着，门里毫无反应，江煦皱眉，又按了一下。
　　江煦愣了愣，难道不在家吗？
　　心里隐隐不安，担心黎行舟病情过重，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
　　飞快又按了一下门铃，还是毫无反应。
　　江煦抿了下唇，立即拨通了颜慈的电话。
　　“颜姨，是我。”
　　“小煦怎么了？是不是行舟出什么事了？”
　　江煦听出颜慈担心，唇角抿着，想了想说：“不是，我还在楼下买东西，是突然想起这个时间哥哥可能在睡觉，所以想问问你公寓密码。”
　　“密码啊。”颜慈松了口气，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把密码说给江煦听。
　　记下密码，他知道颜慈在忙，让她注意休息后，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江煦输入密码，听到门锁打开的声响，松了口气。
　　推开门，站在玄关确认了下客厅没人，随手把保温盒放在柜子上，取出鞋套穿上。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茶几上摆着几本杂志和翻开的书。
　　沙发颜色是蓝色，抱枕是黄色。
　　浅灰色为基调的客厅里，沙发成了唯一的亮色。
　　江煦没看到黎行舟，皱着眉放轻动作往卧室走。
　　看到卧室门没关严，犹豫了下才推开。
　　没往里走，只是站在门口盯着床上熟睡的黎行舟，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睡着了。
　　江煦轻轻带上门，轻手轻脚回到玄关，拿着保温盒去厨房。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看不出一点生活气息。
　　黎行舟照顾不好自己，却撑着一个人住。
　　而黎行舟搬出来住的原因，是他。
　　是为了不让他尴尬，所以先搬了出来。
　　可是——
　　明明应该搬走的人是他吧。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江煦一激灵，转身时，手重重碰了下大理石台面，指节磕着，疼得眉头蹙了下。
　　慌张把手藏到背后，瞪大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黎行舟。
　　“我——”
　　“颜姨说你生病，我来给你送鸡汤，文婶早上炖的。”
　　“你要喝吗？”
　　连着三句话，把紧张的心思透了个干净。
　　黎行舟嗓子干哑，冒着烟一样，意识昏沉，却被江煦难得露出的仓惶逗笑。
　　连日来的烦闷，意外地消减大半。
　　谁都可以来送鸡汤，偏偏来的是江煦，他可不认为颜慈会主动让江煦来。
　　“放那吧。”
　　黎行舟压平上扬的嘴角，淡淡说了一句。
　　不显情绪的口吻，仿佛一盆冷水浇在江煦身上，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抠住台面边缘。
　　指尖隐隐作痛，却毫无知觉。
　　稍稍别开眼不去看黎行舟，抿着唇角。
　　什么生病，看上去好得很，不需要人来看。
　　江煦心口盘踞着一团郁闷，垂下眼低声说：“好，那我回去了。”
　　表情毫无变化，语气也平平，说完抬脚就要走。
　　黎行舟站在门口，江煦走到他面前，发现门被他堵住。
　　人长得高了不起啊？
　　抬头想麻烦黎行舟让开一下，却发现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那点郁闷瞬间消散，稍稍垫着脚，伸出手去碰黎行舟的额头，烫得他指尖蜷了下。
　　好烫。
　　“你在发烧？”
　　担心地看着黎行舟，江煦微仰着脸，“你要不要——”
　　江煦话还没说完，黎行舟突然倒下来，顾不上说完话，手忙脚乱把人扶住。
　　“黎行舟？！”
　　“头疼，难受。”
　　黎行舟伸手抱住江煦，头靠着他的肩，声音比刚才更哑，听着都能感觉到嗓子疼。
　　“我扶你回去躺着，吃药了吗？”江煦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有些着急，“家里药和温度计在哪？”
　　黎行舟闭着眼睛，烧得厉害，身体很难受。
　　脸往江煦颈侧蹭了蹭，凉凉的，软软的，很舒服。
　　两人体型差了一圈，江煦费了不少力气把人搬到卧室，弄到床上躺下，还没怎样，自己就出了一身汗。
　　往床头看去，放了几盒药，有退烧、感冒的。
　　耳温枪也在。
　　给黎行舟拉好被子，看了眼房间里空调，二十度，瞬间瞪大眼，不敢相信地低头去看黎行舟。
　　昨晚下那么大的雨，黎行舟不关窗睡觉就算了，空调还开这么低，这就是身体好任性？
　　撇撇嘴，帮他测了温，一看三十八度五。
　　高烧。
　　退烧贴和退烧药都有，但他不知道黎行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热，只能先降温。
　　不然烧坏了脑子，颜姨肯定很难过。
　　黎行舟自己也会难过。
　　仔细帮黎行舟贴上退烧贴，又用湿巾给他擦了擦手。
　　忙完江煦在床边坐下，托着脸打了一个哈欠，双眸立即染上湿意。
　　眨了下眼，专注打量着黎行舟。
　　轮廓明晰、五官精致，尽管闭眼躺着，可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没半点收敛。
　　只弱了那么一点点。
　　莫名地，他脑海里忽然出现黎行舟的告白。
　　阳台外一声轰隆雷鸣，闪电跟着劈下来。
　　乌压压的天骤然明亮，江煦猛地回过神来，脸颊隐隐发烫，慌忙呼出一口气。
　　又要下雨了，难怪这么热。
　　胡思乱想是要遭雷劈的，果然不能乱想。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江煦伸手去摸了一下黎行舟的额头。
　　好像没那么烫了。
　　站起来替黎行舟拉了拉被子，换了张退烧贴，才轻轻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瞬间，原本熟睡的黎行舟睁开眼，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房门。
　　唇角的笑意蔓延追眼角，黎行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低笑了声。
　　他家小朋友再喜欢待在壳里，也架不住心软。
　　——
　　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凶，毫无道理。
　　前一分钟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倾盆大雨，像是捅破了天，要下个痛快。
　　江煦搅着锅里的汤，撇掉浮着的油沫，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雨点嗒嗒嗒地拍打着玻璃，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
　　太大了这个雨，市区堵车就能堵好几条街。
　　把鸡汤从锅里盛出来，放进小碗，往上撒了点从厨房阳台摘的葱花，手心贴着碗试了下温度。
　　找不到餐盘，江煦只能两只手捧着碗，小心端着回到房间。
　　伸出脚踢开房门，抬眼就见黎行舟靠坐在床头，一时有些莫名的心虚。
　　江煦愣了下，向黎行舟点了下头。
　　“我——”
　　“我妈让你来的？”
　　“嗯。”
　　放下碗，江煦微垂下眼，用纸巾擦了擦手，想了想说：“你在发烧，我等你退烧了就走。”
　　黎行舟：“……”
　　“哦。”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外面滔天的雨声。
　　尴尬无声地在房间里弥漫开，任谁都没有再开口，尤其是江煦，快把衣角揉成团。
　　“那天的事，对不起。”
　　江煦语气和平时无二，眼里闪过纠结，“抱歉，我没有察觉到你心里的想法，让你困扰，我——”
　　“江煦。”
　　黎行舟打断江煦的话，“你想好了再说。”
　　江煦怔怔问：“什么？”
　　黎行舟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想听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他说的就是实话。
　　抿了抿唇，江煦不知道黎行舟指的什么，“我说的——”
　　黎行舟：“外面有只鸟。”
　　江煦：“……”
　　黎行舟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他才没那么好骗——
　　顺着黎行舟的眼神看去，江煦真的看到了一只鸟在阳台玻璃外扑腾着翅膀，翅膀淋湿，紧紧贴着那一小块地方，瑟瑟发抖。
　　是只灰喜鹊。
　　江煦犹豫了下，看向黎行舟，见黎行舟点了下头同意后，往阳台走去窗子才拉开一条缝，外面的雨立即灌进来，弄得江煦衣服湿了一片。
　　想把喜鹊捧进来，才伸手，指尖就被啄了下。
　　疼得江煦缩回手指，皱了下眉。
　　喜鹊蹭了两下，身上湿哒哒的，看了看江煦，跳进来落在地板上，蹦跶到角落蜷缩着。
　　“我去给它拿点吃的。”
　　江煦说完匆匆离开房间，到客厅茶几拿了一包小饼干，回到房间阳台，蹲下后把饼干屑放到喜鹊面前。
　　黎行舟靠在床头，盯着江煦蹲在那儿的背影，笑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喜鹊才探头探脑地靠近。
　　江煦笑了起来，又放了一杯水，不再打扰它，回到床边用湿巾擦了手。
　　一抬头，对上黎行舟含笑的眼神，怔了下，立即移开，用手心去碰碗，温度正好。
　　“没那么烫了，你要勺子还是端着碗喝？”
　　黎行舟伸手，“用碗就好。”
　　刚才的话题被一只不速之客打断，两人像是都忘了一样没有再提起。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雨声。
　　喝完汤，黎行舟吃药后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直到下午六点多，黎行舟睡了一觉醒来，的烧才退到三十七度五，人也精神了不少。
　　江煦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七点，才想起来他要回云梦山，匆匆把床头柜收拾了下。
　　“我要回去了。”
　　“下这么大雨，路上很堵。”
　　黎行舟抬头看他，“今晚留下来。”
　　江煦只是之前对黎行舟的感情迟钝，不是真的傻。
　　听到这句话，眼里露出惊讶，半天说不出答应的话，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没提前告诉老陈，这会儿说的话，至少等半小时。
　　而且雨这么大，再麻烦别人来一趟，他不习惯。
　　可是留在这里，那不就要跟黎行舟住在一起？
　　前几次跟黎行舟单独住一个房间的记忆，瞬间涌上来。
　　黎家那晚黎行舟的反应，旺山村小屋子里的眼神，还有——
　　上药时指腹在皮肤上蹭过，那双手能轻松握住自己的腰。
　　江煦捏紧了手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他不能再和黎行舟睡一起。
　　黎行舟目光灼然地盯着江煦，眼神倏地变了，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委屈闪过。
　　“你回去也好，不然还要照顾我。”
　　“我一个人没什么回去，你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
　　“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再拿几张退烧贴过来，我怕晚上烧起来，意识不清找不到。”
　　原本靠着床头的黎行舟，滑下去躺到被子里。
　　说话声音不算大，甚至有些含糊不清，里里外外透着「虚弱」。
　　一连三句带着委屈和不满的话，砸懵了江煦。
　　站在床边，不可置信地盯着拉高被子背对自己的黎行舟。
　　哦，是黎行舟的后脑勺。
　　咬了咬唇，江煦纠结了会。
　　回想起上次自己发烧的事，叹了声把手机放回床头。
　　小腿贴着床沿弯腰伸手去拉黎行舟的被子。
　　好幼稚，原来黎行舟生病后是这样。
　　发现被子让黎行舟拽住，江煦抿了抿唇，开口时语气带着一些哄劝意味。
　　“我不走了。”
　　老陈来这里接他很麻烦，而且黎行舟还生着病，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
　　“我去给颜姨打一个电话，我怕她担心。”江煦发现被子可以扯动了，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黎行舟真的生气了。
　　“你晚上想吃什么？”
　　江煦试探着问：“我点外卖，我做饭不怎么好。”
　　比起黎行舟的厨艺，他的水平只能说是能把菜炒熟。
　　话说完，发现黎行舟终于转过来，江煦松了拉着被子的手，去摸他的额头。
　　温度比之前低了些，晚上再好好休息，看起来明天就可以恢复。
　　“你先休息，我出去下就回来。”
　　才转身，还没有迈开步子，手腕被握住，跟着整个人被拽着倒在床上。
　　惶然地抬头看向罪魁回首，对上黎行舟幽深黑沉的眼神，江煦没有说话，只是不安地抿着唇。
　　他不明白黎行舟想做什么，却又隐隐猜到了些。
　　“黎行舟——”
　　“江煦，我不逼你，但你不能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
　　江煦：“……”
　　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压到黎行舟，“我没有要走，只是去给颜姨打电话。”
　　为什么生病了的黎行舟，看上去——
　　更像大山了。
　　前几天大山生病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恹恹的，很缠人。
　　抬眼盯着黎行舟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江煦犹豫了下，眉头蹙起又舒展开。
　　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然后摸摸他的下巴。
　　那天，他是这么哄大山的。
　　应该差不多吧。
　　黎行舟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蹭了蹭他手心，身上的压迫感淡去。
　　江煦：“……”
　　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江煦：诡计多端的1；
　　黎行舟：太好骗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外面的雨下得正在兴头上, 毫无要停下来的意思。
　　江煦从卧室走到客厅，在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
　　夏天闷热，又下了雨。
　　鞋面被鞋套包裹着的感觉并不舒服,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受,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会儿他有司机来接, 可他并不喜欢。
　　因为那样他没有办法和其余同学一样，放学了结伴回家，去路边文具店买时下流行的卡片和玩具。
　　温热的水流打在脚背上, 江煦动了动脚。
　　看了看挂着的几块毛巾, 犹豫了下, 还是抽了张纸随便擦了下，穿进蓝色的拖鞋。
　　东西都收拾干净，江煦离开浴室, 走到客厅给颜慈打电话。
　　“颜姨, 你还在忙吗？”
　　“怎么了？乖乖你还在行舟那？”
　　闻言江煦点头，盘腿坐在沙发上, 看着被大雨模糊的玻璃,“嗯。”
　　“雨太大了, 我今晚不回去, 住在这里也能照顾好哥哥。”
　　颜慈似乎在车里, 能听到黎桁的声音,“那他退烧了吗？”
　　“已经退下来，不过可能还需要休息。”
　　“那就好, 麻烦你了。”
　　颜慈失笑，“原本还打算过去看看, 谁知道家里突然打电话说老爷子身体不舒服, 我们吓得赶过去, 结果是老爷子这一阵吃得多了点，让他注意饮食。”
　　“那黎爷爷还好吗？”
　　“放心，老爷子身体很好。”
　　绷紧的神经，听到这话松弛下来。
　　他不希望黎老爷子有什么事，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别的，他希望黎老爷子能平安健康。
　　指尖力道放松，江煦靠着沙发背，头发有些濡湿。
　　是刚才放那只喜鹊进来时弄湿的，不过还好，没有湿透。
　　“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你赶紧弄点东西吃，不要饿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
　　另一边颜慈和黎桁说了江煦要住在青溪公寓那，心里反而很高兴。
　　她之前一直担心两人是不是吵架了，现在看前两天的别扭只是小朋友吵架。
　　挂断电话前不忘叮嘱晚上记得关窗，不要熬夜，又让江煦记得提醒黎行舟按时吃药才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江煦盯着窗外眨了下眼。
　　老陈说，黎家人都很好。
　　他也觉得很好。
　　可是——
　　想到今晚要和黎行舟单独住在一起，默默叹了口气。
　　做好了心理建设是一回事，能不能坦然面对黎行舟又是另一回事。
　　盯着外面的雨，脑中忽然浮现黎行舟贴着他耳朵说话的画面。
　　发烧的人呼吸比正常状态要热，全洒在了耳边。
　　刚退下去的热意，又迅速卷土重来。
　　白皙莹润的耳尖，透着一层粉。
　　手机放在膝盖上，拍拍脸颊。
　　不要乱想，黎行舟的喜欢是不可以的。
　　瞥向卧室虚掩着的门，江煦心虚地收回视线，转而点开外卖app。
　　选了几样比较适合病人吃的东西，关掉手机页面，侧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很安静，几乎没声音。
　　又睡着了吗？
　　犹豫了下，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水，确定温度正好后，端着往房间走。
　　靠在床头看手机的黎行舟，听到门口动静，抬眼看去，一瞬不瞬盯着他，等到江煦被盯得不自在的时候，又看向他手里那杯水。
　　“谢谢。”
　　黎行舟退出聊天页面，神情自然。
　　打量着黎行舟的状态，江煦走过去把水递给他，“你好点了吗？还难不难受？”
　　前段时间他发烧，难受得人像是快死掉了一样。
　　幸好黎行舟发现得早，不然他好不了那么快，以前他发高烧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差不多，刚才量三十七度五。”
　　“那就好，你还要不要喝水？”
　　生病的黎行舟和平时很不一样，眨了下眼，江煦敛下眼里的情绪。
　　其实，他这几天有认真想过黎行舟喜欢自己这件事。
　　他并没有觉得不舒服，至少比起周衡那样的来说，不会觉得是困扰。
　　可是他认为黎行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
　　贸然向另一个人提出想要照顾对方一辈子，实在太冲动。
　　大多数因一时冲动产生的感情，看上去绚烂又迷人，实则犹如焰火，很快会因为激情退却，变得食之无味。
　　黎行舟对他的感情，更像是两人住到一起后，因为某些原因产生的误会。
　　告白也是，并非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坐下后，江煦看着黎行舟的眼神认真又诚挚，“黎行舟——”
　　“江煦。”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黎行舟语气并不重，眼神也收敛了平时的压迫。
　　他知道江煦是什么性格，也明白了之前两人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可喜欢江煦这件事，不会变。
　　喜欢就喜欢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
　　江煦点头答应，但心里却觉得黎行舟的行为还是太过莽撞。
　　他喜欢万事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再进行下一步或者开始。
　　就像是抄袭事件，他习惯先收集证据，确定可以让宋晨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才会出面澄清。
　　但黎行舟不一样，每做一件事情，都胸有成竹，不需要万事周全，也可以取胜。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江煦轻笑了下。
　　“外卖我已经点了，吃完后你吃了药继续睡，明天一早醒来应该就好了。”
　　黎行舟点头，眼神却还是落在江煦身上，毫不遮掩自己的喜欢。
　　发觉黎行舟的固执，江煦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从旺山村回来后，他还以为和黎行舟可以和平相处，却没想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无视黎行舟的目光不时会落在自己身上，安静坐在床边和童言乔发消息。
　　开学后就是大四，学校允许实习，他搬出黎家是迟早的事。
　　先前答应住进来，一是因为颜慈，二是因为江城。
　　现在要搬出去，也是因为他们。
　　不过更多原因是他不想给颜慈添麻烦，也不想因为一段尚未明确的关系，让颜慈难过。
　　八点一刻，外卖电话打进来。
　　江煦一边接电话一边和黎行舟示意，“外卖到了，我去拿。”
　　“嗯。”
　　黎行舟头也不抬的应了声，手指拨弄着手机屏幕，指腹的力道出卖他有些烦躁的的心思。
　　外卖员在电话里说，他在公寓入口，需要业主允许才能上来。
　　江煦看了眼黎行舟，起身往外走。脚上那双明显不合脚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黎行舟让他想清楚再开口，实际上他觉得黎行舟需要比他想得更清楚。
　　恋爱对象是什么人对他来说，并无影响。
　　但黎行舟不同，身为独子，家庭关系和谐，父母与长辈的意见尤为重要。
　　走到电梯前等了几分钟，外卖小哥拿着外卖出来，确定订单信息后，不忘要个好评。
　　拎着外卖回到客厅，东西放到桌上，刚发完一个五星好评，抬眼就见黎行舟从房间出来。
　　大概是因为出了汗，身上衣服换过。
　　灰色和米白色的家居服穿在身上，削弱了平时西装革履的压迫感。
　　头发睡得乱蓬蓬，随意耷拉着，看上去像还没毕业的学生。
　　黎行舟单手握着白色瓷杯，掀起眼看向江煦，走到餐桌旁坐下，“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江煦略有诧异，顺着黎行舟的眼神低头，发现胸前和衣袖被水迹洇湿一片。
　　半湿不干，穿着反倒没注意。
　　摇了下头，“睡觉前再换，反正要洗澡，也免得吃东西弄脏。”
　　拆开外卖盒，江煦从厨房拿了两只干净的碗和两双筷子。
　　“吃完要记得吃药。”
　　“嗯。”
　　在黎行舟对面坐下，江煦抿了抿唇问：“我按照平时在家里口味点的，你都能吃吗？”
　　黎行舟挑了下眉，打量着江煦，“嗯。”
　　察觉到黎行舟的态度转变，江煦愣了下，倒是没有再继续说话。
　　很正常，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饭后，黎行舟回了房间，江煦拿着药和水进去。
　　见黎行舟背对着自己坐在那，扬了扬眉梢，东西放下，转身回到餐厅。
　　外卖分量不少，两个人吃不完。
　　所幸剩的不多，把能吃的挑出来后，剩下的全都放进了垃圾桶，用塑料袋装好扔到了外面的垃圾回收箱。
　　拉上门后，习惯地把门从里面反锁。
　　江煦在客厅待了会，打量着公寓。
　　近两百平的公寓，客厅占了三分之一，书房和健身房、影音室一应具有，但只设计了一个卧室。
　　想了想，还是朝卧室走去。
　　靠近卧室门时，里面传来水声。
　　推门的动作顿了下，犹豫了下才推开门。
　　房间设计一目了然，除了床和衣柜的位置，就是开放式的书房空间。
　　再就是一个大阳台和浴室。
　　看向浴室，雾面玻璃透出朦胧的身影，黎行舟很高，身材也很好。
　　早在第一天住进黎家，他就知道黎行舟身材很符合他的审美。
　　头肩比例很好，四肢修长有力，肌肉线条流畅，连腰臀比都堪称完美。
　　如果黎行舟去做模特的话，行情一定很好，而且价格很贵。
　　江煦在心里点评了一番，侧过身打算去收拾一下床头。
　　手抬起来，除了看到床头拆开的药盒外，还看到了黎行舟摆着的手机屏幕。
　　屏幕没锁上，是浏览器页面。
　　“告白被拒后，对方留下来过夜代表什么？”
　　江煦：“……”
　　默然挪开视线，眼神复杂地又看了一眼玻璃后面的黎行舟。
　　恋爱经验为零，还这么笃定的向自己告白。
　　怎么觉得有点——
　　可爱。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过夜那就好办了；
　　江煦：就一晚上而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手机摆在那, 屏幕亮着，搜索内容过于醒目。
　　江煦想了想，伸手去拿手机, 想要把屏幕摁灭。
　　手指才碰到机身, 旁边横插过来一条手臂, 跟着手机被拿了起来。
　　几乎把自己罩住的年轻身体，笼着一身水气，离他很近, 能够嗅到用过的沐浴露的柠檬气息。
　　“你在看什么？”
　　“看到你屏幕亮着, 打算关掉。”
　　黎行舟握着手机, 并未离开江煦，反而步步紧逼，往前迈了一步, 逼得江煦退到了床边, 后膝抵着床沿。
　　过近的距离，令江煦有种莫名地紧张。
　　他不太适应黎行舟这样, 可身体又不排斥。
　　“那关了吗？”
　　“还没。”
　　黎行舟少有仗着身高优势这么欺负别人, 但他现在很想欺负江煦, 把他欺负到眼微发红的看着自己。
　　脑中倏然出现去龚家接江煦那晚的情形, 苍白的面容上, 双唇红润, 衬衫下的腰被风勾勒得又细又软。
　　微微垂着眼打量江煦，从第一眼就印象深刻的漂亮。
　　他心想, 第一眼至少可以决定喜不喜欢。
　　见到江煦的第一面，这副长相很难不喜欢。
　　很讨厌。
　　这种被人牵引着的感觉, 并不舒服。
　　咬了下唇, 抬眼盯着黎行舟, 眼神又倔又傲，像是被黎行舟识破那天的反应。
　　黎行舟问他不累吗，图什么。
　　轻蔑的口吻，把他整个人都否定了。
　　那现在算是什么？
　　“我衣服湿了，你的借我一下。”
　　江煦声音很轻，尾音颤了下，很像刚才那只被浇湿的喜鹊。
　　“借衣服？”
　　“嗯。”
　　黎行舟压下眼里的汹涌情绪，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暂时放过了江煦。
　　“我给你拿。”
　　明明就已经要把江煦从壳子里逼出来，结果临门一脚，江煦又忍了下去。
　　黎行舟开始怀疑，江城夫妻当初是怎么教育江煦的。
　　江煦打一眼就看得出是从小娇养长大，手上除了握笔留下的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薄茧外，白嫩无暇。
　　不会做饭，心思单纯，就连脾气都好到人神共愤。
　　但太乖了，乖得有些让人不爽。
　　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深蓝色的棉质睡衣递给江煦，“只有这套，你将就着穿。”
　　江煦垂着眼，听到声音才伸手去接，“谢谢，麻烦你了。”
　　黎行舟：“……”
　　磨了磨牙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不客气。”
　　干脆气死他得了。
　　黎行舟觉得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滚了上来，烧得他肝火旺。
　　又生气了。
　　黎行舟最近怎么比大山还要喜怒无常，难道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江煦走进浴室，瞥了眼湿漉漉的淋浴间，犹豫了下才走进去。
　　等江煦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黎行舟背对着他躺着，头发黑软的后脑勺都能看出在生气。
　　确定头发干得差不多，江煦走过去，关了灯后掀开被子一角躺下。
　　只是躺在一张床上，并没有什么。
　　实在不行，好像客厅沙发——
　　不等江煦说服自己，窗外一道闪电劈下来，紧跟着轰隆一声雷鸣，外面立即传来此起彼伏的汽车警报声。
　　尖锐、刺耳。
　　身体瞬间僵硬，双瞳瞪大看着天花板。
　　轻眨一下眼，放弃了一个人去客厅睡的打算。
　　客厅太大，设计得很开阔，会显得很没有安全感。
　　“睡吧。”
　　黎行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江煦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背对着自己的人，已经转过身来。
　　黑暗中，黎行舟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江煦看着黎行舟，抿了抿唇，很小声地答应，“嗯。”
　　缓缓闭上眼，耳边的雨声、雷鸣慢慢消失，却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身体被热意包裹，是不算熟悉的气息。
　　被子内外，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却意外地令人心安。
　　黎行舟盯着江煦侧脸，枕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
　　真好哄。
　　也真固执，一根筋。
　　暴风雨侵袭下，江舟市整夜都变得潮湿。
　　黎行舟做了个梦，梦里是江煦那晚喝醉后的样子。
　　乖巧的脸上写着无辜，坐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双唇一开一合，能看到内里一点粉色。
　　“你想要我吗？黎行舟。”
　　手臂挪动，碰到娇软的皮肤，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触感，又滑又细，像是果冻。
　　眼睛睁开，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只看到梦里的江煦躺在身侧，精致的脸正对着他。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天色阴沉沉的。
　　二十多度的室内空调，呼呼吹着风，与外面世界截然不同的温热，使得被子里的身体有些热。
　　黎行舟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手已经先伸出去，在被子下，手掌贴着那截腰，皮肤的触感顺着神经侵入大脑。
　　穿着他衣服的江煦，击碎了黎行舟不清醒时的那点理智。
　　倾身过去，完全把人搂到怀里，手掌沿着皮肤肌理往上，触碰到微微凸起的地方，指尖往下压。
　　“唔！”
　　耳边一句又短又促的闷哼，瞬间惊醒了黎行舟。
　　瞪大眼看着完全被自己桎梏住的江煦，黎行舟耳边嗡鸣，不敢细想，又不敢动。
　　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对江煦做了什么？
　　“好重。”
　　江煦困得不轻，迷茫睁开眼，嘟囔说：“你要做什么？”
　　雨天是江煦睡得最沉的时候，如果不上课或者不饿，可以一直躺在床上不下地。
　　房间里有些暗，江煦意识还没回笼，即使睁了眼，也还是懵的。
　　“我不做什么。”
　　“那你把手拿出去，我难受。”
　　“你反应好大，能不能下去？”
　　“我，我——”
　　黎行舟瞳孔地震，猛地把手抽出来，却直接掀起了江煦睡衣的下摆。
　　“呃……”
　　“我去浴室。”
　　江煦感觉到黎行舟从自己身上离开，被子掀到一边，冻得江煦翻了个身，直接滚到刚才黎行舟睡的位置，裹着被子。
　　江舟市的夏天，一旦下雨，温度骤降。
　　又湿又冷，很讨厌。
　　眼睛刚闭上，不到一秒，猛地睁开，然后坐起来。
　　大脑终于复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胸口处被有些粗粝指腹擦过的微痛还在，大腿隔着睡裤感受到的分量热意还在。
　　震惊地坐着，迟迟回不过神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煦扭头看向浴室。
　　雾面玻璃后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的方向，肩微微耸起，从手撑着墙的动作可以看出，肌肉因为用力比平时线条要有张力。
　　迷惘的眼神变得复杂，在一声很轻很弱的闷哼声夹杂着水声传来时，收回了视线。
　　犹豫了几秒，再度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江煦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黎行舟走出浴室，离开房间的声音。
　　睡过去前，心想着身体果然很好，发烧了一晚过去，就生龙活虎的。
　　——
　　黎行舟坐在客厅，身上水气还没散去。
　　早上十点，天还是阴沉沉。
　　翻开聊天页面，突然看到了童言乔的名字，想起之前从李巍那里知道的消息，眼神一沉，点开童言乔头像。
　　【黎行舟：我是黎行舟，在吗？】
　　【童言乔：？？你是谁？啊等一下，我可能还没清醒，大佬，你怎么给我发信息？】
　　躺在床上刷微博的童言乔，差点被手机砸到脸。
　　手忙脚乱捡起手机趴在床上，认真看着消息。
　　【黎行舟：有点事想问你，麻烦了。】
　　【童言乔：都是小问题，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佬学神，你是我的偶像！】
　　黎行舟皱眉，不懂自己以前怎么会误会觉得江煦喜欢童言乔。
　　明显不是江煦的菜。
　　【黎行舟：江煦在找房子？】
　　【童言乔：你怎么知道？】
　　【黎行舟：他和你说了理由吗？】
　　【童言乔：我可以不说吗？其实我还想问你们来着，你们俩吵架了？前一阵我看挺好的，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
　　【黎行舟：没吵架，有点小误会。】
　　【童言乔：原来是误会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欺负他，江江又不爱生气，喜欢一个人消化，加上住在你家，难免会多忍耐。我就说嘛，你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欺负他，我之前给他说，他还不信，不过江江之前没喜欢过谁，连别人告白都拒绝。】
　　没喜欢过人？
　　那江煦不是暗恋他——
　　等等，他好像知道误会是什么了。
　　黎行舟手指敲着键盘，如同机器一样缜密的大脑也迅速运转。
　　抽丝剥茧一样，把和江煦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分析。
　　【黎行舟：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解释清楚。】
　　【童言乔：那你要好好解释啊，江江从小就被叔叔阿姨严格要求，所以很难会敞开心扉的，你看他性格那么好，实际上是在用对他来说最不费劲的方式去和别人相处。】
　　【黎行舟：嗯，我知道。】
　　【童言乔：啊！你不要告诉江江我跟你说了这些，不然我就完了，他生气超恐怖的，不理人！】
　　黎行舟回了一条，然后发了一个甜品店的链接过去。
　　【谢礼。】
　　手指无规律地敲着膝盖，黎行舟微眯着眼，过了几分钟，勾了勾唇。
　　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点开通讯录，拨通颜慈的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
　　“妈，是我。”
　　接近十二点，江煦终于彻底醒过来。
　　坐在床上醒了醒觉，拍拍脸颊下床进浴室洗澡，出来时人清醒了许多，不过身上衣服的袖口和裤腿挽了两圈。
　　对他来说，黎行舟的衣服太大了。
　　走出房间看到黎行舟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搁在旁边，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发现黎行舟看过来，眼里带着询问的意思，比了个手势往厨房走。
　　经过餐桌，刚要进厨房，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餐桌上摆着的东西。
　　桌上放着两只碗，分别盛着粥和鸡蛋。
　　讶异看向还在打电话的黎行舟，干脆坐下来，端起碗小口喝着粥。
　　喝到一半，黎行舟走了过来。
　　咽下嘴里的东西，手上剥鸡蛋的动作也停下，抬眼看着餐桌对面的人。
　　“你还要吃吗？”
　　黎行舟被逗笑，眼里闪着笑意，扫了一眼正在剥鸡蛋的手指，笑着说：“不了，你吃。”
　　江煦突然后颈发凉，有一种奇怪地感觉。
　　努力忽视掉黎行舟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态度，想了想说：“我吃过午饭，要回去了。”
　　“可以。”
　　“麻烦你了。”
　　黎行舟挑眉，“我送你回去。”
　　江煦愣住：“……”
　　半个小时后，江煦坐在黎行舟的副驾，努力忽视掉身边的人，托着脸颊看向车窗外。
　　抿着唇坚决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看一眼黎行舟，生生看了四十分钟的车窗外，回到云梦山。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歇，整座山上都飘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空气清新指数又刷新上限。
　　黎行舟把车开进车库，不等他反应，江煦已经先一步进了主楼客厅。
　　“少爷，你病好了？”
　　“嗯，小毛病。”
　　“那就好，昨天夫人和先生很担心。”
　　与张叔说了几句话，看向那边正对着一院子花叶痛心疾首的林伯，黎行舟识趣地不打扰。
　　爱花如命的林伯，看着精心打理的花园被摧残成这样，肯定要难过一阵。
　　走进客厅，恰好看到颜慈拉着江煦说话，边上黎桁拿着报纸，不时插一句。
　　画面和谐，气氛融洽。
　　黎行舟觉得，他不放江煦离开这个决定是对的。
　　“爸妈，我上楼拿点东西，今天吃了晚饭再回青溪。”
　　黎行舟跟父母打了招呼，没怎么看江煦就上了楼。
　　江煦听到黎行舟说话，想起早上那段暧昧又昏沉的记忆，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不能再等了，他得搬出去。
　　心里想着要怎么开口的江煦，完全没有注意到黎行舟和颜慈交换眼神的小动作。
　　“颜姨，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
　　听到上楼脚步声消失，江煦乖巧望着颜慈，“之前兼职的画室，因为暑假的缘故比较忙，所以我想在外面住一段时间，等忙完了——”
　　“那是好事呀，你是在画室里带学生吗？”
　　“嗯。”
　　颜慈意外的好说话，反倒是让江煦有些无措。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能搬出去就好。
　　只要搬出去，一切就会回到正轨，黎行舟也不会再喜欢他。
　　“你画室在什么地方？”
　　“在桐梓路。”
　　“那里呀，我想想看……”
　　颜慈故作思考的样子，余光却瞥着江煦，暗暗夸赞黎行舟越来越懂事，竟然会担心江煦搬出去住得不好。
　　她一直担心江煦住在家里心里会有压力，之前是觉得有黎行舟在家，两人勉强算同龄人，也有个伴。
　　“那里离行舟住的地方很近啊，正好他也住那里，你住过去正好，你们俩作息也差不多，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
　　颜慈没有说有黎行舟照顾江煦放心，把话反过来说，是吃准了江煦的性格。
　　平时江煦不拒绝别人的照顾，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好不容易对她这个阿姨亲近了一点，但她又很忙，不能总在家里，所以——
　　只能靠黎行舟这个儿子了。
　　“不是，颜姨我——”
　　“怎么了？行舟欺负你了吗？”
　　江煦难得露出着急，听到颜慈的话后，反驳不了。
　　画室离黎行舟住的地方是很近，坐地铁只需要十分钟，算上步行的时间也就十五分钟。
　　学校宿舍到教学楼都不止这个时间。
　　近到他没有理由反驳。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江煦垂着眼，“我只是怕打扰他。”
　　“哪里有打扰，他——”颜慈差点说漏嘴，连忙岔开话题，“他不欺负你的话，住在一起不好吗？你们俩也有个照应。”
　　颜慈叹了声，声音很轻，落在江煦身上却是巨石一样沉。
　　抬起眼看着颜慈，眼神平静无波，却怔怔出了神。
　　他想到了林念。
　　从小到大，林念对他的要求都很高，不仅学业要求高，在特长上也要多学一些。
　　每每去做客或者是参加宴会时，他总是其余大人口中那个乖巧懂事又聪明的孩子。
　　江城和林念会因此给他更多的奖励，他逐渐知道，他需要做个什么的孩子。
　　直到林念跳江前，他一直维持这样的生活。
　　但颜慈不一样，是和林念不一样的爱。
　　他从颜慈身上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蓬勃、自由，就像是黎家一家人相处时的氛围，和他有些格格不入。
　　“颜姨，我听你的。”
　　江煦露出一个笑容，望着颜慈，“我可以回来看你们吗？”
　　琥珀似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颜慈呼吸一促，突然有些内疚又后悔。
　　她和黎行舟都知道江煦为什么要搬出去，却又自顾自地安排好了江煦的去处，把他绑在他们身边。
　　“当然可以，这里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而且不是只去一个暑假吗？等过了暑假兼职忙的时候，你还是住回来。”
　　“好。”
　　陪着颜慈聊了会，发现黎桁和颜慈有话要说，就回了房间。
　　关上房间门，江煦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几本书，还有几个摆件，闭上眼，敛去所有的情绪。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来回抠挖，像是在平息什么。
　　直到阳台的门被人敲响，江煦才睁开眼。
　　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黎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才想起来颜慈说过，他的阳台连着露台。
　　眼神平静地看了会黎行舟，江煦想，他应该同意那天颜慈的提议，装一道门。
　　张了张嘴，用口型说了句「进来」后，江煦瞥了眼紧闭着的房门。
　　阳台门拉开，黎行舟走了进来。
　　江煦房间的阳台在主楼的背面，没有其余的建筑遮挡，又恰好是对着一片湖，视野很好。
　　所以即使是黎行舟从露台翻了过来，也不会被人看到。
　　很适合——
　　偷?情。
　　坐在椅子上，微仰着头看黎行舟，心里无端生出恼意。
　　导致他搬出去失败的罪魁回首是黎行舟。
　　这个认知让江煦向来平静的心思，像是被倒进了一堆碎石块，噼里啪啦不得安宁。
　　“送你的。”
　　黎行舟走到江煦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在旺山村丢掉的那几支笔。”
　　东西是离开旺山村前一个晚上丢的。
　　睡前江煦太困，忘记把桌上的几支笔收起来，等第二天醒来被老鼠拖走几支，剩下的被咬得完全不能用。
　　“你——”
　　恼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他并没有喜欢人的经验，更别说是谈恋爱。
　　当初严一鸣在家里介绍的前提下，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可就是单纯的吃饭，对他来说和同学一起吃饭没什么差别。
　　可黎行舟不一样，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江煦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黎行舟怔忪过后笑起来，“因为——”
　　“我喜欢你。”
　　上前几步把笔放在书桌上，居高临下看着表情乖顺的江煦，恍然又看到了旺山村那个坐在小径上脏兮兮的江煦。
　　在见到他时，眼睛倏然亮了许多，神采明亮，像是绽放在山野的光。
　　“你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江煦问。
　　他喜欢童言乔，也喜欢颜慈，还喜欢叶然、郑秋和陈霖、孟兆生。
　　可能也喜欢黎行舟。
　　但——
　　他不太清楚，这些喜欢哪一种才是黎行舟说的。
　　闻言黎行舟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果然，他就知道江家的教育出了很大的问题。
　　从那天周衡在校门口拦住江煦，说了那一通话后，江煦的反应他就该知道。
　　江煦对喜欢的定义，还有跟人相处的边界，有些模糊。
　　“你想知道？”
　　黎行舟弯下腰，手撑在桌上，背对着阳台外的晚霞，脸上表情陷在阴影中，直直盯着江煦。
　　江煦直视他的眼睛，回答得很快，“嗯。”
　　某种不明的情绪盘积心口，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黎行舟说的喜欢是什么样。
　　黎行舟没有犹豫地低下头，鼻尖碰倒江煦的鼻尖，稍微偏过头，准确无误地吻在了江煦唇上。
　　柔软又娇嫩。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睁眼看着江煦反应，发现江煦并没有害怕或者是厌恶，眼里生出笑意，逗弄似的舔了一下他的上唇。
　　那双眼里出现惊讶，眼珠动了动，随后闭上了眼。
　　江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变了节奏的呼吸声。
　　心跳声倏然放大，在胸腔里躁动地跳着。
　　黎行舟抬起另一只手，托着江煦的后颈，看着垂着的浓密睫毛轻轻颤了下，唇边溢出一声低笑。
　　然后他发现藏在黑色头发下白皙的耳尖，逐渐染上一片绯色。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好哄。
　　江煦：……


第36章 
　　那声低笑, 听着并无逗弄的意思，却让江煦耳后泛起一片热意。
　　手指抓紧了椅子，微微往后仰去, 直到压在唇上的力道散去, 才怔怔回过神, 微张着嘴，茫然地看着黎行舟。
　　缓缓眨了眨眼，远走的思绪逐渐回笼。
　　黎行舟吻了他。
　　不是浅尝遏止, 齿面被扫过时的酥麻仿佛还停留在身体里。
　　耳边隐约听到黎桁和颜慈说话的声音, 朦朦胧胧, 听不真切。
　　如同困兽般常年被束缚的叛逆刺激着神经，隐隐有破笼而出的征兆，心里痒痒的。
　　黎行舟盯着江煦的眼睛, 扬起眉梢, 用指腹在他唇上碾了碾。
　　唇上的濡湿令黎行舟心情大好，尤其是这双眼里透出的纯良, 分明对身体构造熟悉得能在笔下分离不差的画出, 却对欲望没有具体的认知。
　　蒙着一层水色的琥珀色眼瞳, 晶莹透亮, 就像是从水里捞出的玉石。
　　很漂亮。
　　“讨厌吗？”
　　明朗的声线有些低哑, 像是裹着一团雾。
　　江煦摇了摇头, 一瞬不瞬盯着他，“不讨厌。”
　　是不讨厌。
　　黎行舟心里那一丁点,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担心，彻底失踪。
　　他可以断定, 江煦是喜欢自己。
　　不过不着急, 他有耐心, 能等到江煦自己发现，他更期待那时候的江煦，是什么样。
　　“那就好。”
　　稍稍收敛了身上过于直白的侵略性，黎行舟收回手的同时，摸了下他的头发。
　　软软的，就像是他这个人。
　　江煦抿了抿唇，余光扫着掉在地上的笔盒，发现黎行舟眼角眉梢的春风得意，突然有点不爽。
　　抬起手，指尖往前探去，恰好落在黎行舟的腰腹处。
　　白色的衬衫下摆收进裤腰，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腰腹线条。
　　指尖稍微屈起，挑开了衬衫的扣子。
　　“腹肌很好看，我想邀请你做模特。”
　　“我不会把画给别人看。”
　　“可以吗？”
　　抬起眼看黎行舟，杏仁状的眼型，因为抬眼的动作，显得眼睛比平时要圆。
　　眼神干净，不带半点戏谑，连语气都过分的单纯。
　　江煦唇上还有被揉搓过后的痕迹，比平时的唇色要红。
　　见黎行舟没有反应，江煦垂下眼，看着倏然绷紧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晰。
　　垒块分明的腹肌，的确很好看。
　　比他见过的模特都要惹眼。
　　黎行舟心里骂了句脏话，往后退步，然后大步走到门口。
　　江煦好暇以整趴在椅背上，满脸无辜看着气急败坏的黎行舟，“哥哥，我住到你那里去，会打扰到你吗？”
　　“不过颜姨说，她希望我住过去。”
　　“你应该也不会拒绝的吧？”
　　用最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话。
　　托着脸颊看着黎行舟背影变得僵硬，江煦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不少。
　　“哥哥？”
　　“不会拒绝！”
　　黎行舟磨了磨牙，暗恼自己的定力在江煦面前不堪一击。
　　猛地拉开面前的房门，一抬眼，颜慈站在那，举着手显然要敲门。
　　母子俩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黎行舟先反应过来，迅速收拾好表情。
　　“妈，你找江煦？”
　　“啊？我是来找小煦，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颜慈奇怪地看了眼黎行舟，往里看见江煦反坐在椅子上，见到她后朝她笑了笑，心一下就软了，“哦对了，你想吃什么？”
　　黎行舟：“……”
　　“不吃。”
　　颜慈一脸莫名其妙，“不吃就不吃，反正你个高，一顿不吃也不影响，小煦还在长身体，得多注意均衡，要是和你长得一样高就麻烦了。”
　　黎行舟只觉江煦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像是要烧穿他的背脊。
　　“长高有什么不好？”
　　“长得高看得远，还能——”
　　“抱人也方便。”
　　颜慈：“……”
　　“幼稚。”
　　往房间里走时，又想起什么说：“你爸在书房，你去一趟。”
　　黎行舟看见颜慈给自己使的眼色，不用细想也明白过来，多半和江家的事情有关系。
　　江城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可能会提前审理，但对他们而言也是麻烦，因为如果他们拿不到对江城有利的证据，原告那边证据充分，量刑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黎行舟回头看了眼江煦，“知道了。”
　　看着黎行舟下楼，颜慈丝毫没有觉得他出现在江煦房间有什么奇怪。
　　转而看向走进房间，“小煦，你和行舟住到一起，要是不习惯，阿姨再给你重新换个地方。”
　　“颜姨你放心，不会的。”
　　压下眼里的兴致，江煦看向颜慈，“颜姨，下周我想一个人去看爸爸。”
　　闻言颜慈愣住，眼里露出心疼。
　　“想要一个人去吗？”
　　“爸爸他——”
　　江煦对颜慈没有办法撒谎，“秦律师给我打了电话，原告那边提交证据的事我知道了。”
　　提交新的证据，案件有了新进展。
　　接下来的审理到查证再到开庭，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起诉过程家属探视很难，需要经过很多审批，而且有人在一旁看管，才能探视半小时。
　　对于案子，他只从秦律师那里了解。
　　“那秦律师会和你一起去？”
　　“嗯，所以颜姨你放心。”
　　颜慈点头，“那好，你们父子也很久没见了。”
　　从江城进去到现在，过去很久了。
　　半年多的时间，开庭时间一拖再拖，就是因为证据收集和取证困难，还有一系列的程序。
　　“好了不说这个，晚饭你想吃什么？”
　　“粉蒸排骨。”
　　“那我让文姐去做，家里正好有。”
　　颜慈捏了捏他的脸，“画室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你可要答应我，每个周末都得回来，行舟回不回来不要紧，你得回来，不然我就领着文姐、李姐过去了。”
　　“好，我周末一定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
　　江煦被颜慈捏得脸颊痒痒的，低咳了声，有点不太好意思。
　　“你嘴怎么了？”
　　颜慈收回手，忽然问了一句，“怎么——”
　　肿了。
　　去拿盒子的手顿住，指尖轻颤，闭了下眼把东西拿起来，“刚才吃了颗芦荟糖，有点过敏。”
　　“你这孩子，这么不注意。”
　　颜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过敏的东西，往后不能贪吃。”
　　江煦点点头，把装了笔的盒子放到桌上。
　　“好，以后不贪吃。”
　　——
　　晚饭时，黎桁提了一句黎老爷子的事，叮嘱黎行舟抽空去看望老爷子一样。
　　黎行舟点头答应，打算周日过去。
　　桌上又聊了一些近来公司项目的事，提到了跟星云市洛氏合作的事情，下个月洛家的家主会亲自过来一趟，合作的交给黎行舟去谈。
　　“沈家那边怎么样？”
　　“接触了下，我不看好这个项目。”
　　黎行舟放下筷子，看向疑惑的黎桁，“前两个周处理完并购案的事，我查了一下目前沈家的情况，这个项目看起来很靠谱，而且资金到位风险小，以后运营起来利润可观，但有一点——”
　　“这个项目对沈家来说，太大了。”
　　现在的沈家吃下这个项目，不勉强，但绝对称不上游刃有余。
　　“行，我心里有数了。”
　　黎桁点头，他信任黎行舟的眼光。
　　与沈家的合作不是非要不可，不合作两人也正常往来，毕竟同为江舟市内的大家族，多少还是要看在前几辈人的来往面子。
　　更何况，沈家还和龚家有关系。
　　江煦垂着眼，听到沈家两个字，眼神闪了闪。
　　饭后颜慈和黎桁出门散步，让他们今晚别回去，江煦搬过去的事等明天再说。
　　黎行舟像是有事，回了房间关上门。
　　江煦原本打算回房间画画，结果童言乔邀请他打游戏，想要上星。
　　他瞥了眼黎行舟的房门，回了个「好」。
　　大雨过后气温转热，江煦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淇淋和杨梅，叠在一起拿回客厅。
　　客厅旁边靠近阳台的位置铺着地毯，江煦平时不在房间，就会在那儿坐着。
　　习惯性地盘着腿，把耳机戴上。
　　“童童，我上线了。”
　　“快来快来，野王哥哥带带我。”
　　江煦：“……”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童言乔这么说，他都感觉游戏里的角色变成了童言乔的脸。
　　阳台的风吹进来，江煦蹲在野趣的时候，会抽空往嘴里塞一颗杨梅，或者挖一勺冰淇淋。
　　难得的暑假，尽管画室的兼职重要，未来的职业规划也重要，但江煦想，偶尔放松一下无伤大雅。
　　半张脸陷在阴影中，神色专注，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操控着游戏角色。
　　“童童，小心野区。”
　　“你等会不要站后排，容易被对方偷。”
　　“小心，你先回去，塔你守不住。”
　　江煦打游戏的时候，很少会发脾气，偶尔打得不顺，也只是略微皱起眉头。
　　看了眼双方经济差距，江煦往嘴里塞杨梅的动作变得更频繁。
　　赢了。
　　“你在吃东西呀？”
　　“嗯。”
　　“那个江江，我问你哦，你和黎行舟怎么样？”
　　听到童言乔问起他和黎行舟的关系，江煦愣了愣，咬下嘴里杨梅的果肉，腮帮鼓鼓的。
　　他和黎行舟怎么样？
　　微眯着眼，犹豫着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好像什么词都不合适。
　　“颜姨对我很好。”
　　“啊？”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童言乔摸不着头脑。
　　怎么突然提到黎行舟妈妈了？
　　“童童，我和黎行舟没什么，你不要担心。”
　　江煦说了一句，然后操作角色推掉了对方的水晶。
　　童言乔看着结算页面，不免感慨，有的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走神，还能拿全场MVP，好过分。
　　“可是——”
　　“在玩什么？”
　　童言乔话没说完，就听到了黎行舟的声音。
　　后知后觉想起几个小时前，被黎行舟用甜品收买的事，童言乔莫名心虚起来。
　　听到声音，江煦抬起头，嘴里还咬着一颗杨梅。
　　果大肉圆，不能一口吃完。
　　把手机屏幕抬起来一点，放到黎行舟面前，含糊不清开口，“你要玩吗？”
　　黎行舟的视角看去，江煦嘴唇被杨梅染红，唇角还有些红色的杨梅汁。
　　说话时，能看到细白的牙齿和柔软的舌尖。
　　“玩。”
　　开口时在江煦旁边坐下，看着他面前的杨梅和冰淇淋，挑了下眉。
　　还是小孩吗？
　　这么贪吃。
　　江煦浑然不知黎行舟心里想的，反而诧异他居然会答应一起玩。
　　狐疑地看他一眼，含着杨梅果核，正打算邀请黎行舟，意外发现黎行舟已经在队伍里。
　　队伍里只有三个人。
　　他和童言乔，以及黎行舟。
　　不是他邀请的，是谁邀请的不言而喻。
　　过图时江煦拿起一颗杨梅塞到嘴里，感觉黎行舟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想了想把玻璃碗推到他面前，看着他，“你要吃吗？”
　　黎行舟极力克制自己的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瞄着江煦的嘴唇。
　　“不吃。”
　　“你也别吃了，影响我游戏。”
　　江煦一头雾水，他吃东西怎么就影响别人打游戏了？
　　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耳机里传来游戏的声音，把话咽了回去。
　　泉水里江煦看着那一头红发的萝莉，平静看了眼黎行舟。
　　五分钟后。
　　“人在这里。”
　　“我过来，你小心别露头。”
　　“残血一刀。”
　　“小心他们后排。”
　　……
　　另一边的童言乔看着灰掉的游戏页面，托腮发着呆。
　　他好无聊，明明是三个人的游戏，他却毫无存在感，果然是白担心，江煦和黎行舟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人家天生一对。
　　完全融不进去嘛。
　　打了一个多小时，江煦看了眼时间，劝童言乔休息。
　　自己也下了游戏，动了动脖子，一转头对上黎行舟的眼神，瞬间怔住。
　　极富侵略性的眼神里是直白的试探。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起了那个吻。
　　和黎行舟平时生人勿近的冷然不一样，就像是狩猎，势在必得。
　　耳后那股不寻常的滚烫又爬上来，江煦很想去摸一下耳朵，是不是要被烫掉。
　　“你——”
　　“唇角有东西。”
　　黎行舟点了一下唇角，望着江煦，“周日要跟我一起去看爷爷吗？”
　　后天就是周日，算起来也没几天。
　　江煦想起黎老爷子那晚的举动，点点头，“好，正好我有一幅新画，可以带给黎爷爷。”
　　“明天搬过去？”
　　“嗯。”
　　黎行舟站起来，手掌按在江煦头上，揉了揉，“那明天早点过去，晚上和李巍他们有约。”
　　从国外回来，跟李巍、赵靖他们的饭局一直没约上。
　　他要是再放鸽子，估计能气死赵靖和冯天朋。
　　“好。”江煦站起来，把地上的垃圾收拾起来，“黎行舟，下回收买童童，记得销毁证据。”
　　黎行舟怔住，面露尴尬。
　　看着江煦往厨房走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聪明、单纯又天真。
　　该说江家的确把江煦保护得很好，又太好吗？
　　江煦从厨房出来，已经不见黎行舟，就径自回了房间。
　　——
　　第二天早上，颜慈和黎桁九点半出的门。
　　江煦东西本来就不多，就算住进来后颜慈帮他买了不少东西，要拿过去的也不多。
　　大多都是画画用的东西。
　　都整理好了，才一一拿到后备箱。
　　“画放在后座。”
　　黎行舟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关上门，“都拿完了？”
　　江煦把画放进后座，点点头，“都拿完了。”
　　跟张叔和林伯等人打了招呼，江煦坐进副驾，看向身边的黎行舟，弯了弯眼睛。
　　“可以走了。”
　　黎行舟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声，发动车子开出花园。
　　回到青溪的公寓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两人把东西拿到客厅，江煦抱着手里的画，突然犯了难。
　　黎行舟的公寓只有一个卧室，那他要住哪里？
　　盯着脚看了看，脚趾动了动，然后抬眼看向黎行舟，“那个我房间在哪？”
　　“我不是故意问，但你这里只有一个房间。”
　　“住在一个房间，作息时间不一样会影响到你休息。”
　　黎行舟：“……”
　　他也忘了，自己的公寓只有一个卧室。
　　知道江煦要搬出去，他只想着要怎么把人留住，全然忘了客观条件。
　　不止他忘了，江煦也忘了。
　　还有颜慈也忘了。
　　“书房里可以收拾出来，和卧室差不多大。”
　　黎行舟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回答，“不过你要和我先将就两天，书房需要一两天整理。”
　　闻言江煦不自觉弯了唇角，“好，家具我自己去挑，还是你安排好了？”
　　黎行舟：“我安排好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真不好受。
　　轻眨一下眼，江煦问：“那画架这些先放到阳台，衣服的箱子先放到你卧室？”
　　“我帮你拿过去。”
　　“谢谢。”
　　东西并不多，收拾起来也快。
　　两人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收拾完。
　　黎行舟直起腰，看向蹲在行李箱旁边的江煦，脸上透着运动后健康的粉白。
　　鼻尖挺翘，头发松软。
　　“我去拿瓶水，你要吗？”
　　“唔，要的。”
　　江煦没有抬头，答应了一声，懊恼地看着行李箱里被染上的颜色。
　　不少作画工具他都放在了行李箱里，结果有一瓶颜料盖子没拧紧，一路过来漏了不少。
　　又要重新去买了。
　　拿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还来不及进订单页面翻找之前的记录，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本市，江煦没有细想接了电话。
　　“喂，江煦吗？是我。”
　　那边的声音传来，很熟悉。
　　熟悉到江煦想直接挂断电话，但下一句话却让他倏然握紧了手机。
　　“今晚我生日，你以前都会来，今天……”
　　“当作最后一次好不好？”
　　“周衡，你这样我会讨厌你。”
　　江煦语气里不带一点情绪，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我以为你不会再纠缠了。”
　　周衡哀求似的说：“我知道你和黎行舟在一起，但今晚是我生日，求求你来，以前你都在的——”
　　皱了下眉，江煦打断周衡的话，“那是因为以前不讨厌你，”
　　而现在的周衡，很讨厌。
　　“你不是一直在查为什么你爸会突然走上歧途吗？他以前做生意从来不沾违法的事，怎么突然转性，你难道不想知道？”
　　周衡语气一变，“你想知道的话，你就来。”
　　莫名的，江煦觉得卧室阳台吹来的风，凉飕飕的。
　　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江煦眼色沉了沉。
　　“我为什么要信你？”
　　“我家和你家有合作，难道你不好奇，在你家出事前一个月，我爸为什么会突然终止合作吗？”
　　周衡的声音听上去很得意，“我前两天听到他和别人打电话。”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煦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沉默了一会儿，“好，你把地址时间发我。”
　　不等那边周衡开口，挂断了电话。
　　周衡不是在撒谎，因为周家提前一个月终止合作这件事，只有他、秦律师，还有周家知道。
　　黎行舟拿着两瓶水进来，拧开递给江煦，“什么时间地址？”
　　“有个同学过生日，晚上过去。”
　　江煦接过水，喝了口又说：“我不喝酒，你放心。”
　　过生日？
　　黎行舟皱起眉，“哪个同学？童言乔和你一起？”
　　“不是。”
　　江煦关上行李箱，站起来看向外面的天，晴空万里，又回头望着黎行舟，“我不和童童一起。”
　　同学生日，但童言乔不在。
　　黎行舟把手里的水瓶放下，走到江煦面前，“到时候地址发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呀。”
　　江煦突然笑起来，“那等他发过来我就发给你。”
　　诧异挑了下眉，黎行舟往前走了一步，几乎把江煦围困在自己和沙发中间。
　　突然靠近的动作让江煦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小腿碰到沙发，踉跄后坐下去。
　　黎行舟垂眸看着江煦，勾了勾唇角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画？”
　　江煦有点没反应过来，“画什么？”
　　“你不是说我腹肌很好看，让我给你做模特吗？”
　　黎行舟身上的木质香香水气息很淡，与空气混为一体，几乎把江煦完全包裹在其中。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都可以。”
　　“好，那……明晚。”
　　明晚从黎家回来还有时间的话，就可以开始了。
　　江煦目光在黎行舟腰腹处流连，抬起头看他，“那你这段时间要保持好。”
　　不然很麻烦，要是突然变得不好看了，他会不想画的。
　　黎行舟哭笑不得，捉住江煦的手，隔着衬衫覆在腰腹上，“放心，不会让你失望。”
　　江煦觉得指尖发痒，“哦。”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黎行舟发现江煦今天意外地乖顺，和平时不同的乖巧。
　　指尖无意识的按了按紧实的腹肌，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还有额头上方倏然加重的呼吸声。
　　江煦微微歪着头看向黎行舟，“听话不好吗？”
　　“我以为你喜欢。”
　　“那你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天然撩……要命；
　　江煦：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同样指节分明的手握住按在腹肌上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皮肤柔嫩。
　　牵着手到唇边，轻吻了下白嫩的指尖。
　　黎行舟含笑看着江煦，捏了捏他手指。
　　“你说呢？”
　　笑声轻易钻入耳中, 江煦放任黎行舟落在自己脸上过于放肆的眼神。
　　不可忽视地侵略感。
　　很强的攻击性。
　　抿了抿唇, 缩回手指,“我去换衣服，得出门了。”
　　“去见同学还要换衣服洗澡？”
　　“啊？”
　　江煦愣住，不明所以地看了眼黎行舟,“有什么问题吗？”
　　参加聚会前洗澡换衣服, 这有什么不对？
　　黎行舟双唇崩成一条线, 眼神上下扫了一遍江煦，“家里有门禁，十点需要到家。”
　　江煦：“……”
　　黎行舟是觉得他看上去很好骗？
　　“十点我给你打电话, 正好接你。”
　　不管江煦同不同意, 黎行舟自顾自说着，“地址记得发我。”
　　“好。”
　　江煦反应过来, 黎行舟是担心自己, 又有点占有欲作祟。
　　“十点。”
　　“知道了。”
　　略有无奈的语气, 加上过于坦荡的眼神, 让黎行舟倏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明明他比江煦要年长, 但偶尔江煦看他的眼神, 就像是——
　　在看小动物。
　　还是很可爱那种。
　　“我去书房。”
　　低咳一声，在江煦进浴室前, 离开卧室。
　　江煦拉开浴室门，想起黎行舟的反应, 笑了起来。
　　明明他才是被亲的那个, 黎行舟怎么比他还要不自在？
　　心想黎行舟大概就是一时兴趣, 过阵子就好了。
　　五点多钟，江煦和黎行舟一起出门。
　　尽管不顺路，但黎行舟还是把江煦送到了地铁站门口，看着他进了地铁站才放心。
　　今天是谁的生日？
　　童言乔还不去，那说明对方和童言乔不认识或者关系不好。
　　那就奇怪了，什么人得和江煦成为朋友，但童言乔还很讨厌？
　　车停在路边，黎行舟拿出手机正打算给童言乔打个电话，李巍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老二，你到哪了，今天晚上你要再放鸽子，信不信老冯和赵狗直接暗杀你。”
　　“你们到了？”
　　“那我快了，十几分钟，先说好，今晚不喝酒，晚点要去接人。”
　　“谁啊？要劳烦你黎大少爷亲自去接。”
　　“江煦。”
　　李巍猝不及防被噎了下，觉得到嘴边的大餐都不香了。
　　大学认识到现在，他一直以为黎行舟是个高冷禁欲，一心扑在工作里的人。
　　现在看，是闷骚。
　　对江煦的占有欲强到令人不齿。
　　谈恋爱了不起啊？
　　挂断李巍的电话，黎行舟发动车，往聚会的饭店开去。
　　——
　　地心引力是江舟市一家很有名的酒吧，不管是从规模还是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堪称养眼。
　　江煦看了眼周衡发过来的地址，关掉页面，看了眼墙上的喷绘店名，往台阶下走。
　　门口站着的服务生看到江煦进来，立即躬身欢迎，“您好，欢迎来到地心引力。”
　　大多二代圈子什么都玩，酒吧这种地方对他们来说是硬消费。
　　江煦因被家里管得严，加上不感兴趣，这是第一次来。
　　“我有朋友在这里过生日。”
　　“他姓周。”
　　服务生听完，立即按了对讲机，和前台那边联系，短暂沟通后，向江煦点头笑了笑。
　　“您好，请跟我来，您朋友就在里面的包间。”
　　“谢谢。”
　　跟在服务生后面，江煦好奇地打量着这间酒吧，蹙了下眉。
　　很暗，几乎不透光。
　　他不喜欢。
　　服务生领着他走到包间门口，轻轻叩响门。
　　“周先生，您的朋友到了。”
　　过了几秒，包间门打开。
　　周衡惊喜看着江煦，拉住他手腕，随便抽了几张红钞给服务生，“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江煦，我很高兴你能来。”
　　反手关上门，周衡亲昵地拉着江煦，仿佛之前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
　　“今年是我二十四岁生日，本命年。”
　　包间里坐着七八个人，大多都是周衡从小到大在圈子里结交的朋友。
　　那会儿江家风头正盛，江煦平时不爱跟他们一起玩，但周衡会拉着他一起，尤其是过生日。
　　不少人家里想跟江家合作，就让这帮孩子多走动，一来二去，江煦就成了众星捧月的月亮。
　　直到江家出事。
　　从出生起一直站在云端，被捧着宠着，矜贵的江家小少爷，一夜跌入泥潭。
　　其余人乐得看笑话，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江煦总是一副什么都能包容的样子。
　　尤其是家里父母提到，总会拿江煦来对比。
　　只有周衡喜欢江煦得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追在后面跑，被江煦拒绝了这么多次，还不死心。
　　他们眼里，周衡那可是情圣，江煦就是不识好歹。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小少爷，好久不见啊，阿衡还跟我们卖关子，早知道是你——”
　　“早知道是江煦你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爱好，人家现在是黎家养着的，你可别乱来。”
　　“是是是，我都忘了，之前黎家可是给江煦撑腰了。”
　　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在拿江煦开涮。
　　连黎家也成了看江煦笑话的原因。
　　周衡恶狠狠瞪他们一眼，拉着江煦坐下，“别理他们，你坐我旁边。”
　　“等会儿八点有群舞，新排的，我带你去看看。”
　　点了下头，江煦坐在沙发上。
　　周衡家里比其余人要得势一些，周衡开了口，其余人再酸也不好说什么，自顾自晚起来。
　　摇骰子的声音，喝酒闲聊的声音，充斥着整间房。
　　江煦坐在那儿，拨弄着手机，翻开接稿软件的后台，有不少私信约稿。
　　每一条点开后回复，心思全然不在这场生日趴上。
　　“江煦，你——”
　　“我的礼物呢？”
　　周衡发现江煦一直在玩手机，完全不看自己，压着心里的怒气，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以前你都有送。”
　　江煦退出后台页面，抬眼看向周衡。
　　“那是以前。”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
　　周衡拉着江煦的手，忍不住说：“你以前都会送我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前一阵子是我太着急，太想要跟你在一起，才口不择言，我不是——”
　　右手被周衡紧紧攥着，江煦很不舒服。
　　直直盯着周衡，眼神平静不带干净，把手抽了回来。
　　“周衡，你很清楚我今天为什么会来。”
　　江煦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今晚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周衡拿他家里的事来威胁他。
　　筹码对他有吸引力，他才会来。
　　所以尽管他觉得周衡这样很卑鄙，但并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揭露周衡的真面目。
　　想要装情圣也好，想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好，他并不在意。
　　“江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黎行舟他——”
　　“和他无关。”
　　打断周衡的话，江煦眼神冷下来，拉开和周衡的距离。
　　“不要把他牵扯进来，这是你和我的事。”
　　“你手里的消息，我未必不能通过其余方式知道，只是你先拿出来作为筹码，仅此而已。”
　　周衡暗暗咬牙，脸上却是一副包容宠溺的表情，无奈看着江煦，给他拿了一瓶没有开过的饮料。
　　“好了，那我不闹你，但你今天不能提前走，至少陪我吹完蜡烛，好吗？”
　　故作温柔宠溺的语气，钻进江煦耳中，令他皱起眉。
　　连答应都显得极为敷衍，淡淡看了眼桌上的饮料，并没有拿起来喝。
　　其余人见周衡对江煦那么好，江煦还不知好歹，冷着一张脸，难免又阴阳怪气起来。
　　这回周衡权当没有听见，只是象征性地拦了一下。
　　“你对他那么好，他还去攀黎家，给人家当狗，我说你就是太喜欢他了，换个人不行？”
　　“就是，阿衡你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家里也不缺钱，就算比黎家不足，那还比不了江家？”
　　“江舟市哪里还有江家？早没了，一个死了一个进去了，我看江煦就是被宠坏了的小少爷，家里都破产负债累累，还以为跟从前一样，摆谱给谁看？”
　　一句一句带着挑衅和不屑的话飘到江煦身边，江煦却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看。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被激怒。
　　就是这种态度，他们最讨厌的就是江煦这样子。
　　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什么都可以应付得了，从来不会红脸更不会生气。
　　仿佛在江煦眼里，他们只是一只鸟、一片叶子、一块石头。
　　不被放在眼里。
　　八点一到，「地心引力」里里外外热闹起来。
　　舞池挤满了年轻人，年轻的身体随着音乐扭动，表情放纵又享受。
　　江煦跟在周衡后面走到大厅卡座，嘈杂的音乐声快要把耳膜震破。
　　玻璃茶几上摆了不少东西，放在一起的十几瓶酒，被灯光一照，流光溢彩。
　　“好看吗？”
　　周衡凑到江煦身边，离得很近问：“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
　　江煦淡淡开口，“周衡，九点多了，你答应的事还没做到。”
　　“不着急，等吹完蜡烛我就告诉你。”周衡意外没有生气，反而咧嘴一笑。
　　明明是阳光的长相，但此刻透着蛇一样的阴毒。
　　江煦知道周衡是在拖延时间，但他已经来了，不如看看周衡到底知道多少。
　　十点。
　　黎行舟会在十点左右给他打电话，即使周衡出尔反尔，他也可以脱身。
　　至于周衡这人，相处这么多年他很了解，看着唬人实际上胆子不大。
　　使一些小把戏来捉弄人他敢，真要像宋晨那样，周衡不敢。
　　“今年阿衡本命年，来来来，祝寿星生日快乐！”
　　“寿星今年走好运，心想事成。”
　　“那我就祝你发大财，抱得美人归。”
　　周衡被朋友簇拥着，听着大家的祝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吹掉蜡烛许了愿，才让旁边服务员帮着分蛋糕。
　　最开始那块被周衡拿着送到江煦面前，不管其余人喝了酒的起哄声，眼神带着一些哀求。
　　“江煦，第一块蛋糕给你。”
　　看着周衡，江煦迟疑了下，才伸手接过。
　　“谢谢。”
　　“还有生日快乐。”
　　周衡眼睛一亮，满脸欣喜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不会记仇，不会真的跟我生分，之前是我混账，你以后怎么罚我骂我都可以，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
　　江煦皱了下眉，并没有管周衡。
　　他并不打算和周衡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刚才那声谢谢和生日快乐，也不过是出于礼貌。
　　但周衡好像误会了。
　　他喜欢吃蛋糕，但不喜欢吃今天这块蛋糕。
　　不动声色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九点半。
　　放下手机时，江煦悄悄点开了录音。
　　然后反扣着放在手边。
　　“江煦，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叔叔的事我也会尽力的，你放心，有我在——”
　　“蜡烛吹完了，蛋糕也分了，电话里说的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近乎无情地打断周衡的激动，江煦平静看着他，“如果你没有话要说，那我回去了。”
　　“你知道，黎家家教森严，我寄人篱下，不能坏规矩。”
　　周衡不敢置信地盯着江煦，才知道江煦压根没有打算原谅他。
　　刚才那些都是他自作多情。
　　黎家，又是黎家！
　　心里的嫉妒和怒火反复鞭笞着他的理智，突然看向旁边那瓶饮料。
　　一直茶几上，没有被人动过。
　　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是有人送给他的「大礼」。
　　压下眼里的阴蜇，周衡笑了下，拿起拿瓶饮料递到江煦面前，“好，我告诉你。”
　　饮料当着江煦的面拧开，动作自然又熟练，就像是很早之前周衡刚认识江煦那会，也爱抢着这么做。
　　江煦不疑有他，恰好一晚上没有吃东西，连水都没怎么喝，接过来喝了一口。
　　“为什么你们会提前一个月知道？”
　　周衡往后靠在沙发上，手臂打开，笑了笑，“我知道的不多，但好像是因为那个项目是个套，你爸被人忽悠着投资，原本我爸妈也心动，后来察觉出不对，提前退出还赔了些，但幸好退出了，不然我家下场也惨。”
　　闻言江煦手一顿，微眯起眼，想到什么，垂下眼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
　　“那项目的发起人，不是也一起被抓了吗？”
　　“江煦，你是不是真的太单纯？”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不对劲。
　　江煦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不经意扫向周衡，却意外发现沙发另一头坐着的人表情有古怪。
　　周衡给他的饮料有问题。
　　不动声色拿起来抿了一口，看似在喝，其实只碰到了嘴唇。
　　“我不太清楚家里的生意，那个项目负责人你了解吗？”
　　江煦伸手想拿起手机，刚有动作，手被人按住。
　　抬眼盯着周衡，精致白净的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慌张，“我记得对方好像姓赵。”
　　周衡眯着眼，眼里露出贪婪的光，目光扫遍江煦全身，酒后身体里的燥热愈发膨胀。
　　“好像是，那天我听到电话里说……”
　　故意拖长声音，等着看江煦失去现在的矜持，被欲望俘获。
　　“江煦，你是我的。”
　　如同毒蛇一样的阴冷语气，又裹着血脉奔张的欲望。
　　药效发作并不算快，至少对江煦来说，可以忍耐。
　　双瞳爬上冷意，毫无胆怯对上周衡的眼神，“周衡，你又走错了一步。”
　　“到了这时候你还嘴硬？”
　　周衡嗤笑，“我动了你又怎么样？难道黎行舟会为了一个被别人碰过的狗真跟我家过不去？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黎家也不好看，他可是黎家独子。”
　　在他们这种圈子里，独子意味着什么？
　　传宗接代。
　　黎行舟可以玩别人，但最后都是要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孩子，保证黎家家业不落入外人手里。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需要用黎家来对付你？”
　　江煦语气听不出半点药效发作后的难耐，冷得像冰，“违禁药和高考违规。”
　　“这份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江煦：啊，怎么总有笨蛋喜欢要挟人？
　　黎行舟：我老婆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贪婪。
　　恐惧。
　　按在江煦手背上的那只手, 忽然撤去力道。
　　周衡不敢相信地盯着江煦，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里寻找到一丝慌乱，可是没有。
　　吞咽了两下, 喉结滚动, 突然伸出手去掐江煦的脖子。
　　“你不可能知道。”
　　“为什么不可能？别忘了半年前, 我们的关系能让你误以为，我喜欢你。”
　　违禁药是真。
　　高考违规操作也是真的。
　　但查不查，怎么查都取决于接下来周衡要怎么做。
　　江煦双眸平静无波, 放在身侧的手却快把掌心掐破。
　　他得离开, 至少到外面去, 不能待在这里。
　　“你——”
　　“周衡，我给过你机会。”
　　如果今晚周衡不动歪心思，他不会这么做。
　　是周衡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周衡看着眼前的江煦,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会？江煦是江舟市豪门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乖学生, 没脾气、人温柔，连脏话都不会话。
　　一个从小被娇惯长大, 又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少爷, 怎么可能会这么镇定。
　　周衡心口被怒火烧得发烫, 双眼赤红, 突然伸出手朝江煦的脖子掐过去。
　　只要江煦成了他的人, 就会乖乖听他的话。
　　江煦瞪圆眼睛,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拿起桌上的酒瓶，冷静地分析自己走出酒吧的可能。
　　“砰——”
　　周衡手刚碰到江煦的脖子, 突然被人从后面擒住领子，提起来像是扔垃圾一样甩在茶几上。
　　玻璃茶几不堪重负, 轰然倒塌, 碎玻璃渣溅了一地。
　　昏暗的卡座四周一片惊呼, 纷纷看向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人。
　　“你他妈——”
　　“别去，你惹不起。”
　　和周衡同行的人有认出黎行舟的，连忙拉住旁边要出头的人。
　　黎行舟是谁，黎家独子，黎老爷子的宝贝孙子。
　　动谁都不可以动他。
　　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周衡为什么突然对江煦下死手，现在黎行舟目标只是周衡，他们还可以摘出来。
　　得罪了黎家，谁都讨不了好处。
　　黎行舟黑眸沉沉，整个人身上的戾气不断往外散，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头狼。
　　眉头蹙着，打量着沙发上发呆的江煦。
　　“对不起，路上堵车。”
　　“你看到短信了？我发得有点晚了，是我的错。”
　　江煦咬着下唇，神志已经快要被烧成灰烬，努力露出笑，“不要紧，你看我——”
　　“你——”
　　黎行舟打断江煦的话，又气又急。
　　太冒险了，要是他来迟了一步怎么办？
　　周衡这种人，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江煦竟然敢一个人来。
　　弯腰靠近，发现江煦往后瑟缩了下，黎行舟望着他，伸手拿掉他手里紧紧握着的酒瓶。
　　“别怕，我来了。”
　　发现江煦脸上不正常的红，还有额上细密的汗，黎行舟不敢耽误，直接把人抱起来。
　　偏过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没事了，有我在。”
　　江煦身上快要烧起来，听到这句话，偏过头把脸埋在他怀里，指尖攥着他衣服。
　　“嗯。”
　　周衡被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黎行舟那一脚又重又狠，他差点就晕过去，现在——
　　赫然对上黎行舟扫过来的眼神，周衡脸色发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周衡。”
　　“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前告诉你，周家下面的几条产业，我要了。”
　　周衡瞪大眼，往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又止住步子，“你不能、你——”
　　黎行舟感受到江煦身体越来越烫，扫了一眼周衡，“为什么不能？”
　　“我说过，别再碰他。”
　　丢下这句话，抱着怀里的人大步离开。
　　走出酒吧，外面的风吹得江煦打了个哆嗦，身体往黎行舟身上又贴近了几分。
　　指尖用力到发白，江煦嘴唇都在抖。
　　“黎行舟，我疼。”
　　“疼还一个人来，你是不是活该？”
　　“我怕疼。”
　　江煦紧皱着眉，面上一片绯色，紧闭着的眼角挂着泪痕，说话时都带着哽咽。
　　黎行舟只看一眼，心就软了。
　　收紧胳膊，抱着他往车上走。
　　“还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
　　从喝下饮料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他身上热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烧掉。
　　难耐地蹭着黎行舟，全然不见在周衡等人面前的镇定。
　　黎行舟抱着人，江煦身上盖着他之前丢在车上的西装，两人从酒吧出来，已经有不少人侧目打量。
　　“要我还是要去医院？”
　　“什么？”
　　“我还是医院。”
　　医院两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江煦脑中，双瞳瞪大却目光涣散，整个人失了魂一样。
　　攥着黎行舟的手倏然收紧，“要你。”
　　黎行舟捕捉到江煦那瞬间的反应，却来不及细细分析，因为江煦滚烫的呼吸已经穿过夏日单薄的衣物，落在他心口。
　　地心引力在市中心，周围酒店众多。
　　黎家旗下产业不少，也有酒店，但他不能去自家酒店，抱着江煦回到车上，把人放到后座后，直接一脚油门，朝着最近的星级酒店开去。
　　开了一间套房，黎行舟抱着江煦径直走进电梯。
　　房卡才插进卡槽，灯亮了一下，又「啪」一声被关掉，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只有落地窗外的霓虹灯隐约照进来。
　　江煦已经软得完全站不住，身上像是有火在烤。
　　难耐地咬着牙，推开扶着自己的黎行舟，跌跌撞撞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头，不管不顾浇下来。
　　冰凉的水浇下来，被蚕食的神志终于稍微清醒。
　　浴室的门被推开，江煦背靠着墙看过去，是赤着脚走来的黎行舟，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涌动着他不算陌生的欲望。
　　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水温还是别的，轻颤了下。
　　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好欺负。
　　身上衣物全被打湿，贴着身体，从上到下，每一处都落进了黎行舟眼里。
　　黎行舟走上前，也不顾身上衣物被淋湿，关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江煦，知道我是谁吗？”
　　“是黎行舟。”
　　“知道就好。”
　　黎行舟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上前一步，困住江煦的退路。
　　过分靠近的距离，能察觉到彼此身体的每一个变化，所以他知道江煦现在需要什么。
　　手掌勾住纤细的腰，往前稍微一带，就能更近。
　　完全被打湿的衣物被舍弃，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江煦踮着脚，往上抬高手抱住黎行舟，才不至于像浪尖上的一叶孤舟。
　　低头吻住江煦时，齿间还能尝到果酒饮料的甜味。
　　分明是甜的，却勾起了黎行舟心里那点刻意被忽视掉的愠怒，一想到周衡试图沾染江煦，滕然嫉妒和恼怒混在一起。
　　指尖用了力气，逼得江煦闷哼一声，腰都在发颤。
　　琥珀色的双瞳慢慢睁开，盯着黎行舟，氤氲着一片水色，又是一副招人喜欢的样子。
　　更别说讨好的眼神和主动凑上来的举动。
　　黎行舟从第一眼看到江煦就知道他漂亮，唇红齿白，又长得高挑，连小腿握在手里都骨肉匀称。
　　那双漂亮的眼里，现在只看得到他。
　　寻常保养得很好的那双手，交握在他颈后。
　　单手扣着江煦的腰把人抱起来，又去握住后膝，免得他掉下去。
　　江煦迷茫地低下头看着黎行舟，被抱住的同时，又惊讶于黎行舟手上动作的熟练，不太舒服地皱了下眉。
　　心口位置的神经像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分离不差将黎行舟的肆意妄为传递到大脑。
　　唇齿并用，小心吻咬着。
　　每一下都在刺激着江煦原本就昏沉的神志，直到被抱着离开浴室，江煦已经陷入黎行舟暴风雨般的掠夺中，毫无还击之力。
　　夏日雨多，窗外雨声、雷声隔着玻璃有些沉闷。
　　偶尔混着一两声低吟与轻哼。
　　修长的手指无力搭在枕边，细软的头发覆在后颈，遮住了那一点点的红色痕迹。
　　指尖汗湿，伴着一声窗外的一声雷鸣，倏地攥紧了枕面。
　　……
　　吻着江煦的面颊，黎行舟搂着他，轻抚着他的背。
　　“睡吧，我在。”
　　“黎行舟。”
　　“是我。”
　　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江煦，微微蜷着身体，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眉头舒展，靠在他怀里睡过去。
　　——
　　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江煦盯着天花板，听到有声音传来才看过去。
　　黎行舟背对着他坐在床尾，发尾湿润，像是才醒来不久。
　　开口想要说话，声音喑哑，隐隐发疼。
　　想抬手，瞥见手腕上的一圈痕迹，后知后觉没什么力气地放下去。
　　昨晚的记忆像是鱼贯般的全部挤进来，江煦瞪大眼，猛地坐起来，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他竟然——
　　强迫了黎行舟？
　　完了。
　　江煦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看着转过身来的黎行舟，面上发烫，完全不敢正视黎行舟的眼睛。
　　全乱了。
　　江煦抿着唇，表情看不出情绪，心里却像是一团乱麻似的。
　　按照他的计划，是从黎家搬走，断了黎行舟对自己还不算深的感情。
　　结果黎行舟抢先一步搬走，他还来不及再搬，又被黎行舟算计了一回，联合颜慈一块，成了同居。
　　然后他重新制定计划，打算让黎行舟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兴起。
　　结果——
　　他竟然和黎行舟同居第一天就同到床上。
　　“我——”
　　“腰疼吗？”
　　江煦瞥了眼黎行舟旁边的垃圾桶，里面一堆的「罪证」，不忍直视。
　　别开眼，又看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面有着暧昧不清的痕迹。
　　再度转开视线，看到了衣柜。
　　江煦彻底放弃，对上黎行舟的眼神，忍着一身的无力努力让自己坐正，“不疼，我有话要和你说。”
　　扫着江煦一本正经的表情，黎行舟挑了下眉。
　　“我给你倒杯水。”
　　江煦面上一热，还是点了下头，“哦，谢谢。”
　　黎行舟接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江煦后干脆坐在床边，两人原本隔着床的距离，一下变得很近。
　　心里比野草还要乱的江煦，心不在焉喝了好几口水，等喝光了才反应过来。
　　略显尴尬地把杯子递给黎行舟，抿了下唇角。
　　江煦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对你负责。”
　　“但是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不是想玩什么地下情的把戏，但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是为了黎行舟好。
　　忐忑地看着黎行舟，江煦想了想又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会——”
　　好像黎行舟不是很开心？
　　负责也不可以吗？
　　黎行舟磨了磨牙，差点想掀开被子，在江煦屁股上再拍几巴掌。
　　昨晚上缠着他不放，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要快点，娇气又难伺候，隔天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眉头压低，整个人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黎行舟嗤笑了声问：“负责？”
　　江煦点头，“对。”
　　发现黎行舟眼神不对，又说：“不可以吗？”
　　很轻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小心翼翼地落在黎行舟心上。
　　那点原本就不多的恼怒，瞬间烟消云散。
　　负责？
　　那就负责。
　　大不了就是地下情转正，就是他很想敲开江煦的小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不安地打量着黎行舟表情，江煦向来敏锐的心思，今天像是出走了一样，有点摸不清楚黎行舟的想法。
　　“可以，我接受你的提议，你对我负责。”
　　黎行舟轻飘飘说了一句，“也可以不让第三人知道。”
　　别人自己猜出来的不算。
　　江煦倏然松了口气，望着面前的黎行舟，眼睛也变得亮亮的，“那就这样说好了，除了不让第三人知道，不可以公开，我们俩可以保持情侣的关系，我会对你负责，一直到你想分开。”
　　昨晚的事情，是他占了黎行舟的便宜。
　　就像是黎行舟喜欢自己这件事一样，如果他不住进黎家，可能黎行舟早就忘了学生时代那点可怜的好感。
　　心里叹了声，眼神复杂看着黎行舟。
　　“黎行舟……”
　　“嗯？”
　　江煦想说，黎行舟不要喜欢他。
　　可转念一想，周衡的例子就在眼前，感情这东西，他没有什么经验，却知道越是阻拦就越是容易变质。
　　眨了一下眼，睫毛轻颤。
　　“没什么，就是想叫一下你名字。”
　　江煦身上穿的也是酒店浴袍，布料不是很舒服，磨得他胸口有点疼，稍微碰一下就不舒服。
　　左右张望了下问：“我衣服呢？”
　　“我去给你拿。”
　　“谢谢呀。”
　　酒店里有烘干机，早上黎行舟醒来后，对着一房间的狼藉，愣了下才看向身边躺着的江煦。
　　身上皮肤被他吻咬得痕迹斑驳，自觉心虚。
　　失去神志的人是江煦，不是他，结果失控的人是他。
　　看着黎行舟背影，江煦想了想，倒回床上，腰和腿都很酸，而且有些地方还有点疼。
　　手臂往旁边靠过去时，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江煦愣了下，发现是黎行舟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着。
　　没有多想，拿起来想放到茶几上，却被屏幕上的搜索页面惊到，全然忘了自己的行为不对。
　　“第一次，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受伤？都是男的。”
　　问题的题目是这样，下面回答倒是也很细致。
　　从开始到结束，再到第二天的护理都一条一条的列着。
　　诧异地盯着手机屏幕，江煦突然笑了一下，挑了一下眉。
　　难怪昨天黎行舟不太像是第一次。
　　哦，他也是第一次，但——
　　不疼，只是有点胀。
　　“你——”
　　黎行舟拿着衣服回来，就看到自己的手机被江煦拿到手里，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不明显的红。
　　连耳朵都在发烫。
　　江煦侧躺在床上，这样他要舒服一点，至少前面和后面都不会被碰到。
　　看见黎行舟站在床边，少有地露出这一面，挑了一下眉梢，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过。
　　掀起眼看着他，“难怪你毕业这么多年，老师们都喜欢提到你，学校论坛里也经常提起你，你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黎行舟耳后瞬间红了，盯着江煦，想把手机拿回来，又被江煦含笑的眼睛弄得怔住。
　　站在床边，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江煦知道黎行舟是什么脾气，不会再试图挑衅。
　　万一惹急了，换一种方式惩罚他怎么办？
　　“刚才说的事，你同意了？”
　　“嗯。”
　　黎行舟把衣服放在床头，看着又恢复乖顺的江煦，伸手弹了一下额头，然后捏了捏他的鼻子。
　　“我叫了东西，已经要到了。”
　　“我正好饿了。”
　　昨晚上几乎没吃什么，又凌晨两点多才睡着，这会儿又到了十点半，是饿了。
　　江煦坐起来，身上浴袍松松垮垮的。
　　黎行舟看着这样的江煦，眼神又暗了。
　　别开脸，深了吸一口气，去处理那堆「罪证」，不然等会酒店的清洁员来，估计会被吓一跳。
　　还是——
　　不要让外人知道了。
　　地下情，怎么弄得像是他被江煦包养了一样？
　　江煦坐起来的时候，果不其然，腰腿无力也就算了，不能明说的地方才是难受。
　　脚步虚浮的进了浴室里洗漱，出来的时候走到外面客厅，直接倒在沙发上，扯了一个抱枕塞在怀里，坐着发起呆来。
　　黎行舟拿着吃的东西过来时，看向黎行舟，然后视线往下移。
　　黎行舟还穿着浴袍，好身材完全遮不住，尤其是垒块分明的腹肌和被挡住的人鱼线。
　　还有——
　　默默瞥了眼，江煦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他对黎行舟负责的话，以后……
　　这种事情应该也是由他来决定频率吧？
　　“看什么？”黎行舟发现江煦的小动作，没有揭穿，反而拿来逗他，“下午还要去爷爷那里，不然我不介意——”
　　“我没有。”
　　江煦少有地语气急切打断他的话，说完后瞬间后悔了。
　　什么叫不打自招？
　　他刚才的举动就是不打自招。
　　撇了撇嘴角，江煦小性子被黎行舟的态度勾出来，那些被压在心里多年的任性突然有了破裂的缝隙，悉数钻了出来。
　　看着黎行舟，语气凉凉地开口，“哥哥，下回要多学习学习，我不想要每次都是腰酸背疼的。”
　　腰很酸，腿也很酸。
　　所以黎行舟的进步空间还很大。
　　压下眼里的笑意，眼神染上揶揄。
　　抿着唇，江煦压平上扬的嘴角。
　　黎行舟：“……”
　　磨了磨牙，想把人抓过来按在膝盖上打一顿。


第39章 
　　盘腿坐在沙发上, 江煦身上浴袍松松垮垮穿着，抬眼去看黎行舟，发现他好像在生闷气。
　　咽下嘴里的粥, 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肩。
　　“其实, 好像没有那么差。”
　　“我又没有经验, 只是你力气太大，所以我有点难受，下回轻点就好。”
　　两句话说得坦荡又自然, 半点不觉讨论这件事有什么难以启齿。
　　因为原本就不该觉得性这件事有什么好羞耻的。
　　人类总不能是无性繁衍的。
　　哦, 好像技术可以实现了, 但大部分不是嘛。
　　黎行舟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抬头看着江煦的表情，抿了抿唇, 向来无波无澜的脸上出现一丝困惑。
　　“真的难受？”
　　江煦瞪大眼, 然后摸了摸他头发，“不全是难受。”
　　只是一开始有点。
　　但——
　　黎行舟真的可以轻点。
　　黎行舟绷着的脸, 表情终于放松,“嗯。”
　　江煦被黎行舟头发蹭得有点痒, 笑了起来,“不过下回可以轻点。”
　　刚放松下来的黎行舟, 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抓住江煦在后颈发尾处的手, 牵到唇边咬了一口，笑着看江煦,“那要麻烦你跟我多练习一下。”
　　江煦耳后一热，“可以。”
　　抽回自己的手, 手指上印着一圈牙印。
　　像是被灼伤一样, 蜷着手指, 没再去看黎行舟，规规矩矩喝完剩下的粥。
　　吃完东西，江煦又趴到床上，没多久眼皮一沉，又睡了过去。
　　睡前还不忘把周衡的事告诉黎行舟，只是隐瞒了自己去的原因。
　　黎行舟打电话让人去查周衡的事，着手对周家进行资金链上的制裁。
　　电话结束，就见江煦裹着被子睡得正熟。
　　时间才十二点，还可以再睡几个小时，就打电话给前台多续了一天的房。
　　江煦一觉睡到了三点多，醒来的时候人还懵。
　　看到黎行舟坐在旁边，才慢慢清醒过来。
　　黎行舟发现江煦醒了，放下手里杂志看他，“醒了？”
　　江煦点点头，扯了下衣服，“嗯。”
　　掀开被子下床，打着哈欠往浴室走，“我去收拾下换衣服，我们过去看望你爷爷需要买东西吗？”
　　以前和父母去拜访别人，都需要买东西过去。
　　“回自己家，你说要带什么？”
　　黎行舟放下翘着的腿，站起来，宽肩窄腰，一米九的身高，很容易形成压迫感。
　　闻言江煦点点头，径直进了浴室。
　　退房后，准备直接去九境湾时，江煦想起带给黎老爷子的那幅画，又折回青溪公寓去拿，两人顺道换了身衣服。
　　“周衡高考操作违规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以前自己暴露的，无意说了句，我记性比较好。”
　　其实江煦只是想诈周衡，却没想到是真的。
　　只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黎行舟看了眼江煦，手指瞧着方向盘，盯着前面红灯，“那你打算怎么做？”
　　江煦想了想，看向窗外，恰好看到几个高中生聚在一起说话。
　　伸手托着脸颊，转头看黎行舟，“按规矩办。”
　　尽管周衡的分数是实打实的，但却利用了户口和招生漏洞，意味着可能有一个人被他挤掉位置。
　　被挤掉那个人后面还有无数个人，只因为一个周衡，就导致了这一连串的效应。
　　“嗯。”黎行舟点了下头。
　　就算没有这件事，就昨天周衡对江煦的所作所为，他也不会放过周衡。
　　五点过一刻，黎行舟那辆黑色的路虎开进黎家的车库。
　　两人从车上下来，径直往客厅走。
　　“小江煦来了？”
　　黎老爷子正在客厅一角的黄花梨桌上泼墨挥毫，抬眼看到江煦，示意他过来，“上次过后，你就没来了，是嫌我这个老头子烦？”
　　江煦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正好期末考，加上前段时间去写生了。”
　　“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还是大学生，写生啊？那好玩啊，年轻人就应该多享受享受青春，不过身板要正，不能学有些小年轻的歪风邪气。”黎老爷子落下最后一笔，直起腰，“看看，我这字怎么样？”
　　从小上了不少特长班的江煦，也学过一点书法，但仅限于会写。
　　被龚老启蒙了画画上的天赋后，只是偶尔会碰其余的兴趣。
　　听黎老爷子的话，又看见他一脸老顽童的期待，江煦笑着说：“我是外行，不过这字苍劲有力、笔触稳重，像是我以前学国画时，看到山水画的感觉。”
　　“啧啧，不愧是艺术生，说话也好听。”黎老爷子听得出江煦不是阿谀奉承，心里高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幅画上。
　　打江煦和黎行舟一进来，他就看到了。
　　“咳，你这画——不错啊。”
　　江煦笑得灿烂乖巧，“之前去写生的时候，画了一幅作业交上去，后来在家里，我自己又画了一幅，还给这幅画取了个名字，叫人外的山。”
　　黎老爷子绕出书桌，夸赞道：“你这小娃娃真是聪明又机灵，难怪龚老头总夸你。”
　　江煦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画递给黎老爷子，“是送您的。”
　　“来来来，院子里新养了几尾龙凤，我带你去看，长得漂亮，跟你这小娃娃一样。”
　　黎老爷子收到了礼物，山和人，很对他胃口。
　　不管江煦是有意无意，能哄得他开心，哪能不喜欢聪明又乖巧的晚辈。
　　“爷爷，你那几尾龙凤，是前几天去寺里要来的？”
　　“佛前的东西有灵性，这几尾长得漂亮，我问住持要来的，香火跟明年修缮费一并给了，就当是为你们积福。”
　　黎行舟看着前面亲如祖孙的两人，又看了看被黎老爷子塞过来的画，不由叹了声。
　　被忽视就算了，怎么还成了跟班？
　　摇了摇头跟上，眼里却闪过笑意。
　　爷爷能喜欢江煦，那就好。
　　——
　　花园里，江煦坐在一小方鱼塘旁，陪着黎老爷子钓鱼，耐心十足。
　　一老一小坐着，画面倒是出其的和谐。
　　黎行舟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庭院旁的小客厅里，处理工作的时候，不时往外看。
　　晚饭前，家里的阿姨突然过来，看了眼黎老爷子的方向，没有过去打扰，走到黎行舟身边。
　　“少爷，元秋小姐来了。”
　　“那丫头放假了？”
　　“好像是，背着书包过来的。”
　　黎行舟「嗯」了声，捏捏眉心后，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正打算站起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两条胳膊抱住他脖子，差点把他整个人掀翻。
　　“哎呀哎呀，我好想你啊哥，我放假了，能不能——”
　　“先起来，这么大个人，像什么样？”
　　傅元秋撇撇嘴，乖乖站起来，理了一下身上裙子，在黎行舟面前转了圈，“怎么样？我这套衣服好看吧？JK制服，我新买的。”
　　“好看。”黎行舟笑了下，“放假了？”
　　“放假一个星期了，结果我妈非得等成绩出来了才肯放人，啊，我的美好暑假要开始了。”
　　傅元秋把书包拿起来，给旁边站着的阿姨，“帮我拿去房间，爱你哦秀姨。”
　　黎行舟往外面瞥了眼，随口问：“期末成绩还不错？”
　　傅元秋骄傲得扬起下巴，“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小女生人聪明又机灵，上回寿宴被黎文婉全程制裁，不得不扮演一个乖乖女，这回父母不在，瞬间暴露原形。
　　机敏发现黎行舟在往外看，顺着看过去，发现了黎老爷子身边的江煦。
　　眼珠一转，笑起来用肩膀去撞黎行舟。
　　“哥，你在看什么呀？外面有什么那么好看，说来我也看看。”
　　“没看什么。”
　　傅元秋撇撇嘴，“我看上去那么好骗吗？从上次我就发现了，你眼睛都快长在江煦身上。”
　　黎行舟没有否认，只是提醒傅元秋注意礼貌，“他比你大，没礼貌。”
　　傅元秋翻了个白眼，“哦哦，那就江煦哥，这下行了吧？”
　　“无聊。”
　　黎行舟说了句，抬脚往鱼塘那边走，想到什么，回头看傅元秋，“不要乱说话。”
　　闻言傅元秋点点头，“知道，我才不是卑鄙小人，到处去八卦，我看江煦哥对你也不是没那意思。”
　　那是当然。
　　黎行舟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径直走到江煦身边。
　　感情是双向的，如果他从江煦身上感受不到喜欢，不可能会主动迈出这一步。
　　“我钓了一条。”
　　江煦察觉黎行舟过来，抬头看着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
　　“爷爷才厉害，已经四条了。”
　　旁边黎老爷子听到这句话，受用的笑起来。
　　往江煦看了眼，满眼欣赏，“小江煦，你这孩子可了不得，往后好好上学，只要行得正，那些流言蜚语再大，也不过是你脚下的石头。”
　　外面的那些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何况他想知道这些事，易如反掌。
　　闻言江煦怔了下，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那些话刺伤不了他，他也不在意。
　　晚饭有了傅元秋，气氛一下变得热闹。
　　小女生刚期末考结束，还是高二的学生，性格活泼，有一筐的话要说，偏偏说得绘声绘色，丝毫不让人讨厌。
　　桌上其余三个人都比她大，多少有些宠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饭后被黎文婉一通电话打来，让她记得十点前发作业给她检查，才打住兴奋。
　　黎老爷子一听作业，尤其是黎文婉的作业，立即躲到书房里。
　　黎行舟有心无力，生病在家两天，工作上事情不少，也回了房间去。
　　只剩下江煦，被傅元秋抓着给她辅导作业去了。
　　“她作业不多，你看着点就行，主要是数学。”黎行舟见江煦表情，小声说：“对你来说不难。”
　　江煦笑了笑，看向那边正抠手指的傅元秋，“嗯，我知道。”
　　“那我回房间，你——”黎行舟目光在他腰上扫了圈，“别太累。”
　　江煦：“……”
　　他累的罪魁祸首是谁？
　　“哥，你不要拉着江煦哥说话了，我要死掉了，你可怜可怜你唯一的妹妹行不行？”
　　“知道了，你嗓门再大一点，全家都知道你数学差了。”
　　“你好烦，我不要理你了，江煦哥你快来救救我。”
　　兄妹俩的相处令江煦有些惊讶，因为上次来的时候，傅元秋看上去文静又乖巧。
　　不过也挺好，生机勃勃的，很有活力。
　　“那我过去了。”
　　“嗯。”
　　江煦走到傅元秋身边，看了一眼她的题目，微微蹙眉，拿了一支笔在纸上一边写一边跟她讲解。
　　题型很常规，只不过在套用公式上，需要变通。
　　如黎行舟所说，对他来讲并不难。
　　黎行舟站在原地看了会，确定江煦和傅元秋相处没问题，才转身上楼。
　　路过书房门口时，意外被黎老爷子叫了进去。
　　进去时不忘关上书房的门，走到老爷子面前坐下。
　　“爷爷，您找我有事？”
　　黎老爷子戴着眼镜正在看书，听完黎行舟的话才抬起头看他，“江家的事情，你们插手了？”
　　不等黎行舟说完又说，“也是，你爸妈和小江煦父母关系好，帮忙查一下很正常。”
　　“您放心，我们都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黎行舟知道黎老爷子的担心，毕竟黎家出身不一样，沾染上这些事会比较麻烦。
　　江家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有人在这时候蓄意把黎家拖下水，是又蠢又毒。
　　黎老爷子退休了还好，黎文婉还在单位里，事情就不好办。
　　“你爸妈有分寸，你也有分寸，我有什么不放心，只不过你们不抬出我这把老骨头，也有的人会打着你们的名号去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
　　黎老爷子看向窗外，眼神悠长，“那孩子也是可怜，我听龚老头说他在学校里被欺负了？”
　　“他自己解决了。”
　　“倒是很聪明。”
　　黎行舟明白黎老爷子是担心江煦受到非议，笑了笑，“您该相信您的眼光。”
　　“哼，你这个小子。”黎老爷子笑了下，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听小慈说，那孩子搬到你那里住了？”
　　黎行舟：“……”
　　消息传得真快，才一天，老爷子就知道了。
　　“嗯，他暑假要去画室，住青溪近一点。”
　　“也是，云梦山还是远了点，不过住青溪的话，可以经常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他耐心比你好。”
　　黎老爷子重新拿起书，“好了好了，你去忙吧，别耽误我看书。”
　　黎行舟心里一梗，说不出话来。
　　是他耽误的吗？
　　站起来往外走，却听得身后隐隐传来一声感慨。
　　“日子真快啊，都长这么大了。”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径自走出书房。
　　江煦原本以为，辅导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做作业很简单，只需要在旁边盯着，偶尔提供一下解题思路。
　　直到遇上傅元秋做数学。
　　同样的题型，在选择题、填空题和简答题分别出现，一样的解题思路和方法，但傅元秋不会。
　　讲解了三遍后，江煦握着笔陷入了沉思。
　　他是的讲题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傅元秋看着沉默的江煦，担心地问：“江煦哥，我是不是——”
　　“不，是我的问题。”江煦看着傅元秋，“你先看一下，还有哪里不会，我再给你讲一遍。”
　　傅元秋好学地问：“这个公式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江煦抿了下唇，看着傅元秋指尖下的公式，他记得半个小时前他才讲过类似的公式化用。
　　“你从这里看，a的立方和b的立方，可以拆一个出来，之后再跟……”
　　十点半，江煦看着跟黎文婉视频的傅元秋，比了一个自己先走的手势，拿起手机离开。
　　寿宴时来过黎家，他认得去黎行舟房间的路，从前厅绕到花园，手机在手心震了震。
　　江煦看了眼屏幕，停下来按了接听。
　　“小沈叔叔？”
　　“怎么？听上去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
　　江煦抬眼看向二楼亮着灯的房间，手指无意识捻着衣角，“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沈绪站在办公室里，示意秘书可以离开，“上回的事情解决了吗？舅舅说你去找过他，之后你没再联系我，我忙着处理工作，忘记问你。”
　　“已经处理好了，谢谢你。”
　　“是不是在怪我没有早点问你？”
　　“不是，是我自己的事不该麻烦你们的。”
　　闻言沈绪低笑了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论坛帖子，“一一，你现在和我越来越生分了。”
　　“还在怪我当时出国吗？”
　　低喃般的「一一」两个字落入江煦耳中，江煦浑身僵硬，蹙了下眉头。
　　“没有。”
　　沈绪是他父母的朋友，是沈家的小儿子，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在商界很有名气。
　　江煦高三那年被沈家外派到国外去开拓市场，一去就是好几年。
　　“我很快回国了。”
　　“嗯。”
　　“你父母的事，我会替你查一下，他们的为人我知道，不会是糊涂到这样的人，可能有蹊跷。”
　　“小沈叔叔，你不用这样，我和秦律师——”
　　“一一，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沈绪打断江煦的话，“好了，你那边时间不早，早点睡，回来后我再联系你。”
　　江煦捏了捏手机，然后点头，“好。”
　　电话挂断后，江煦在原地站了会，看着池塘里那几尾龙凤锦鲤，金色的鱼鳞在水下很漂亮。
　　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往楼上走。
　　推开房间的门，空调的冷气吹散了晚上的闷热。
　　江煦向来动作都不大，开门关门也很轻。
　　发现黎行舟背对着自己，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不由好奇走过去。
　　“短期内怎么提高那方面的技术？我是上面那个。”
　　“对方说技术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黎行舟，你说你工作很忙，没时间辅导元秋，就是在忙这个？”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勤奋好学有；
　　江煦：没让你这么好学！


第40章 
　　黎行舟生平第一次窘迫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网页上那几行字, 还有看似认真的答案，直接公开处刑，他刚才在搜什么。
　　对方说难受。
　　不太合拍。
　　技术差。
　　怎么可能？他和江煦从头到脚就是大写的般配, 是个人看了都得把他们俩绑死的程度。
　　面无表情镇定地关掉网页, 合上电脑, 再转头去看盯着自己的江煦，黎行舟抿了抿唇。
　　“学习而已，没什么。”
　　“以后总要用到的, 我们还要在一起那么久。”
　　“时间不早, 睡觉吧。”
　　连着三句话, 直接不让江煦开口。
　　江煦忍不住想笑，发现黎行舟这段时间好像心虚就会这样。
　　漂亮的眼瞳里露出惊讶，江煦轻眨一下眼, 微微歪着头, 手搭搭上椅背，手指恰好落在黎行舟肩上。
　　“唔, 那刚才上理论课, 现在要上实践课？”
　　明显带有揶揄的话, 听在黎行舟耳朵里, 像是挑衅, 又像是蓄意引诱。
　　可是表情和语气又无辜得像是课堂提问。
　　黎行舟按住江煦的手, 往门口瞥了眼，转为握住手腕, 把人拉到怀里，坐在腿上。
　　“不难受了？”
　　偏着头靠在黎行舟肩上,“困。”
　　“对了, 元秋的数学趁着离高考还有一年, 可以主要抓这门，其余的她没问题。”
　　黎家是高门大户，在江舟市无人能及。
　　家里对小辈要求也很高，就像黎行舟去国外读硕回来，也才二十四岁。
　　黎文婉身在要职，丈夫也是和她差不多的职位，对于唯一的女儿傅元秋，要求很高。
　　考好了还有自己的选择余地，考砸了那就只能乖乖听父母安排。
　　傅元秋显然不喜欢后者，想要自己选择。
　　“她数学大概是遗传奶奶。”
　　“嗯？”
　　“听说奶奶对数学一窍不通，她那会上学就头疼得很。”
　　黎行舟手掌贴着江煦的腰，看他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眼的样子，轻轻拍了两下。
　　“去洗澡，早点睡。”
　　打了个哈欠，江煦从黎行舟腿上起来，拿了放在床上的睡衣，慢吞吞走进浴室。
　　看着江煦进浴室的背影，黎行舟盯着浴室门好一会，拿起手机给傅元秋发消息。
　　【舟行：你刚才是不是又不想做作业了？】
　　【无敌可爱鬼：哥，这是你在跟亲妹妹说话的语气吗？】
　　【舟行：你是不是不配合学习，惹他生气了？】
　　【无敌可爱鬼：你偏心！都不问问我怎么样，我明年要高考诶！】
　　【舟行：演唱会门票，vip。】
　　【无敌可爱鬼：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惹江煦哥生气？怎么了怎么？是不是我太笨，才气到他了？但这个我也没办法，我数学真的学不进去嘛。】
　　【舟行：真没有？】
　　【无敌可爱鬼：那是你心上人诶！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去跟他对着干，而且江煦哥好厉害，我以为美术生数学不会这么好，他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记得。】
　　【舟行：早点睡。】
　　【无敌可爱鬼：哥哥哥，门票！】
　　【无敌可爱鬼：？？歪歪歪？还在吗？】
　　黎行舟退出聊天页面，皱了下眉。
　　尽管江煦刚才什么都没说，但他总觉得江煦的情绪不太对。
　　难道是江家的事情？
　　正想打电话问问黎桁和颜慈，看时间已经十一点。
　　这么晚两人应该睡了，还是另外找个时间问。
　　浴室的水声停下，江煦穿上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里闪过犹豫，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撇了撇嘴。
　　黎行舟又不是别人，怕什么。
　　走出浴室，发现黎行舟坐在床头正在看手机，想了想走过去，跪坐在床上。
　　“我有点困，要先睡了。”
　　凑上前去亲了一下黎行舟的侧脸，迅速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他，松软头发搭在枕面，“晚安。”
　　黎行舟揉了一下他头发，跟着躺下，把江煦抱到怀里，亲了亲他的耳朵，“晚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江煦这么不安。
　　望着江煦的睡脸，黎行舟轻轻叹了声，放下手机，过了几分钟才关了灯躺下。
　　听到耳边那声叹息，江煦放在耳边的手悄悄攥紧，直到房间陷入黑暗，才缓缓松开。
　　闭上眼，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沈绪刚才的那几声「一一」。
　　过了会儿又变成黎行舟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靠在车门上，漫不经心地看向远处。
　　各种各样的画面胡乱在大脑中出现，江煦皱起眉，睡得很不安稳。
　　他做得很好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客厅里，正在捡起地上的碎瓷片，餐桌旁的两个大人冷眼旁观，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小孩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扁着嘴快要哭出来。
　　“自己的事情要学会自己做，不要依赖别人。”
　　“不要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妈妈教你的，就算是再讨厌，也不能发脾气。”
　　“发脾气的孩子不会有人喜欢，知道吗？你平时这么乖，今天怎么会和人打架？”
　　“他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应该和老师反应，而不是自己动手。”
　　……
　　江煦猛地睁开眼，身体紧绷。
　　耳边传来另一道呼吸声，江煦翻了个身，看向身侧躺着的黎行舟，放空的眼神慢慢恢复正常。
　　眼圈隐隐发红，伸手去碰了碰他的眉梢。
　　其实黎行舟总夸他漂亮，可是黎行舟自己也长得好看，剑眉凤眸，鼻梁挺直，很招人喜欢。
　　所以，何必要喜欢他。
　　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迅速缩回来。
　　黑暗中直直看了许久的黎行舟，直到睡意再度涌上来，撑不住困倦的侵袭，下意识往黎行舟怀里靠，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江煦和黎行舟吃过早饭，跟黎老爷子道别后，就离开了九境湾。
　　江煦要去画室，黎行舟要去公司，正好顺路。
　　坐在车上，江煦习惯地托着脸看窗外，不时和黎行舟分享画室的事，眼睛亮亮的。
　　黎行舟车停在画室附近的路边，看着江煦要下车，侧过身去帮他解开安全带。
　　“晚上我来接你？”
　　车内再宽敞，这样的距离也过于靠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晰感受到。
　　江煦有些不自在地脸热，低咳了声，“不用，这里地铁很快就回去。”
　　黎行舟莫名地委屈起来，直起身的同时看着江煦，“江煦，你说的要对我负责。”
　　语气里夹杂很难察觉到的委屈。
　　但江煦听出来了。
　　江煦眼里带着笑，侧过身体往黎行舟那边转过去，然后吻在他唇上，哄劝似的啄了两下才退开。
　　“别生气，我只是怕你辛苦。”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哦，我不会做饭，那你想吃什么？我点了你回家就能吃。”
　　狡猾。
　　哪里是人畜无害的猫，明明是只小狐狸。
　　黎行舟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听到江煦痛呼一声，才扣着他后脑吻了上去。
　　直至江煦呼吸微喘，才松开手。
　　“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好，不过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诶。”
　　黎行舟脸上露出的惊讶和无奈，让江煦忍不住笑起来。
　　推开门下车，站在路边跟黎行舟挥手，笑得乖巧，“路上小心，晚上见。”
　　站在路边看着黎行舟的车开走，江煦呼了一口气，转身往画室的方向走去。
　　画室是租的商铺，在商业街一层，但因为层高比较高，所以隔成了两层。
　　平时画室的老板，江煦的学长就住在二楼。
　　暑假一到，街上明显热闹了很多。
　　快到画室的时候，江煦看到画室门口有几个学生，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轻轻蹙了下眉，江煦走上前，“你们想进去看看吗？”
　　几个学生吓了跳，盯着江煦，看着他推开了画室门。
　　“你是——”
　　闻言江煦忍不住笑，“我是江大的学生，平时在这里帮忙。”
　　“这个时间画室人不多，你们要不要进去坐坐？”
　　几个年轻学生看着江煦，又听他说话语气，立即不好意思起来，一边推辞一边打量着江煦。
　　江大的学生在画室兼职，那肯定是美院的。
　　江大美院是多少美术生毕生的追求，想不到连兼职的人都是江大的，看来画室是真的很难进。
　　市场上大部分画室的收入都依赖于学生，小部分要么是不缺钱的或者画很值钱。
　　不然画室这种又花钱又花时间的事，谁做冤大头。
　　“我不是骗子，你们进来吧。”
　　江煦以为他们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解释说：“不用担心，我不是要推销你买课程，只是看到你们一直在门口站着。”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连忙解释，“我们没有这么想，只是哥哥你长得好看，而且——”
　　“而且我们是在网上看到了画室的画，所以才想过来看看。”
　　另一个男生挠了挠头，“对对对，我们是想来看看，主要是她，她来这里学，我们今年高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被推出来的女生剪着短发，个子不高。
　　短发女生对上江煦含笑的眼睛，脸一下红了，“我们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是我邀请你们进来的。”
　　江煦看向画室的另一个员工赵越，“有几个学生过来想问问报名的事，我先带他们进来。”
　　“江煦？你好一阵没来，袁哥今天跟我说你要来，我还不信。”
　　赵越正拿着手机在刷视频，“那你带他们到旁边坐，我给你们倒几杯水来。”
　　“谢谢。”
　　“跟我你还客气。”
　　江煦把几个学生带到旁边的休息区，让他们随意坐。
　　休息区是从天井改造过来的，采光很好，放了书架和沙发，平时他们没事也会在这里休息。
　　坐下聊了几句后，江煦才知道他们是七中的学生，是陪短发女生来打听画室课程的。
　　袁清的画室收学生的条件比较苛刻，加上袁清自己在网上有知名度，所以每年都会有学生过来问。
　　家里出事后，江煦上网时偶然和袁清认识，见面聊了之后，袁清同意他在画室兼职，平时会把一些画挂在这里交给袁清帮忙处理。
　　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情况，江煦正想去问赵越，昨天袁清是在这里还是回家，就见袁清从楼上下来。
　　袁清抬手跟江煦打了个招呼，慢吞吞去前台接了杯水，才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学长。”
　　“期末结束，之后你可来勤点。”
　　“暑假我都有时间，不过这周五我可能要下午才来。”
　　“嗯。”
　　江煦正打算把短发女生的事和袁清说，有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看着号码，愣了几秒，发现袁清在看自己，笑着说：“没什么，可能是快递电话。”
　　“我去旁边接，他们是想报名的学生，学长你看一下。”
　　袁清看了眼江煦，点头算是答应。
　　江煦走到画室的小阳台，手臂靠在栏杆上，开口问：“周衡？”
　　“江煦，我求求你，我求你了，放过我，我不想退学，我考上江大的分数是自己考的，我没有作弊，你放过我，我不想——”
　　“周衡。”
　　口吻平静地打断周衡说话，江煦看向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疾不徐开口，“自断退路的人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你去给黎行舟说，他一定会心软，他对你那么好，一定不会——”
　　周衡语气急切，“我真的不能退学，我就要毕业了，而且黎行舟他是在断人财路，光是昨天，我家供应商就被他买断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交不出货要赔违约金？到时候——”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煦再次打断周衡颠来倒去的话，“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江煦，我求你——”
　　“你知不知道你死缠烂打的样子，很让人讨厌。”
　　向来温和的眼里不见半点温软，连声音都像冰一样冷。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在周衡心上。
　　“你……一定要这么狠心？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喜欢你，你曾经也不讨厌我，我只是口不择言说了你几句，给你用了药，那是昏了头！”
　　“作为曾经的朋友，我给你一个建议，主动退学，主动向警方承认违禁药的来历。”
　　耳边只能听到周衡崩溃的哭声，一声一声传来，听得人心烦。
　　“江煦……”
　　“再见。”
　　毫无留恋地挂断电话，江煦盯着手机屏幕，过了几秒，看向外面的街道，心情不算太差。
　　逐渐走了神，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下，才诧异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袁清。
　　“学长，刚才那几个学生——”
　　“我看了，那个短发女生是吗？不太合适，我给她介绍了别的画室，应该可以应付考试。”
　　江煦看着袁清，“你推荐的，那肯定没有问题。”
　　“谢谢你啊学长。”
　　袁清背靠着栏杆，偏过头看江煦，“小学弟，你这个人一点藏不住心事，学校那些事还在烦你？”
　　江煦知道袁清指的是什么，“嗯，学校的处理很公平。”
　　“你这小朋友，年纪不大，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袁清揶揄问：“难道是因为感情的事？”
　　眼光毒辣。
　　难怪每次赵越开小差，或者学生撒谎请假他都能看出来。
　　对上袁清的眼神，江煦眼里还是一片干净，“不是，只是在想以后可以做什么。”
　　“提前规划虽然好，但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会碰到惊喜，毕竟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袁清拨了一下过长的头发，“我以前还觉得我非要出国进修呢，结果还不是一毕业开了画室。”
　　他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所以尽管在画室待了半个月，但江煦还是第一次听袁清说以前的事。
　　点点头表示同意，“学长说得对，一年时间还很长。”
　　“不到闭眼的那一天，我觉得人生处处都是惊喜。”
　　“学长的心态很好。”
　　“改天带你那个朋友来玩，叫童言乔？那小子有点意思，一起打游戏不无聊。”
　　“好，那改天我约他出来。”
　　暑假画室课程比平时安排要多，基本是每天都排得很紧。
　　袁清一个人看不过来的时候，江煦就会从旁辅导。学生们都知道他在专业上的厉害，接受度很高，有的甚至已经先打听起美院的生活。
　　几天下来，江煦忙得不是在画室里待一整天，就是回到公寓去收拾书房，半点空闲都没有。
　　抱着自己的衣服，江煦看着拦在门口的黎行舟，眼里带着笑意。
　　“哥哥，你让开好不好？”
　　黎行舟蹙眉，打量着眼前江煦，发现江煦好像瘦了点，“为什么一定得分两个房间？”
　　“之前就是这么安排的。”
　　“那不一样，当时我们又还没有——”
　　“没有什么？”明知故问。
　　黎行舟发现江煦越来越像小狐狸了，尤其是眼睛亮亮的样子，让人想把他抓起来，狠狠教训一顿。
　　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想把江煦捞过来。
　　结果被躲开。
　　挑了下眉，看着往后躲的江煦，黎行舟抱着胳膊斜靠在门上笑问：“躲什么？”
　　江煦抿唇忍笑，发现黎行舟又要伸手过来的前一秒，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衣服抱在怀里，踮脚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别生气好不好？分开睡好一点。”
　　“好。”
　　黎行舟还是好哄的。
　　正得意自己说服了黎行舟，想从他旁边绕过去，就被勾住腰，被黎行舟整个人搂到怀里。
　　诧异瞪大眼抬头去看黎行舟，却对上黑沉的一双眼，心里警铃大作，总觉得不太妙。
　　黎行舟这个眼神，有点……
　　熟悉。
　　大山看到肉的时候，就是这样。
　　腰上的软肉被掌心揉了下，一阵痒意立即传遍全身。
　　江煦瑟缩了下，直直盯着黎行舟，眨了下眼。
　　“想去哪？”
　　黎行舟把人困在怀里，挑了下眉问，“好玩吗？”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分开睡？不行！
　　江煦：为了身体好。


第41章 
　　好久不见。（可以看了！）
　　气喘吁吁靠在墙上, 江煦的手抵在黎行舟肩上，唇色红润，眼尾晕开一片绯红的水色。
　　抿了抿唇面, 发现黎行舟又靠过来, 慌乱别开头, 吻就落在了颈侧。
　　皮肤被触碰的瞬间，身体战栗一下，原本就乱了的呼吸, 连同意识一起搅乱。
　　江煦闪躲的动作让黎行舟不满地皱起眉, 掀起眼看江煦, 目光在他发红的耳尖上扫了一圈，危险地眯起眼。
　　从脸颊到耳后的绯色，一路蔓延至白皙的颈侧。
　　粉白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 独独那颗很小的黑痣存在感异常明显。
　　低头凑过去, 吻咬着那处位置，激起周围皮肤的一片战栗。
　　江煦伸手抵在黎行舟肩上, 偏过头, 咬了咬唇, 无意中把脖子完全暴露在黎行舟面前。
　　怎么会这样？
　　以前黎行舟不小心有了反应, 会紧张得立即避开, 或者找借口掩饰, 眼睛都不往他身上看。
　　勉强躺在同在一张床上，都把他视为洪水猛兽, 哪像现在——
　　动不动就要上手。
　　锁骨被咬了一口，瞳孔瞪大。
　　黎行舟不满江煦走神, 警告似的又在另一边留下个牙印,“在想什么？”
　　江煦眼角泛着水光, 眼尾也被逼得红了一片，手臂往上圈住他脖子，脸埋在他肩上，小声说：“明天还有事。”
　　软绵无力的拒绝，毫无威胁。
　　借口。
　　明天的事——
　　倏然想起明天是周五，黎行舟眼神变了变，松了口，凑到江煦面前，亲了亲他的下唇和鼻尖。
　　“不碰你。”
　　江煦整个人都挂在黎行舟身上，被他用手臂捞着，脚尖虚虚的踮着。
　　“嗯。”
　　黎行舟看着江煦一副被逗弄得狠的样子，干脆把他直接抱起来，衣服掉了一地。
　　“衣服！”
　　江煦伸手去捞衣服，结果一件都没挽救回来，全掉在了地上。
　　看向黎行舟，“衣服脏了。”
　　黎行舟：“改天去买。”
　　江煦：“我要去书房。”
　　黎行舟改成单手抱着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腰，“没门。”
　　幼稚。
　　江煦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用这个词来形容黎行舟，撇撇嘴，被放到床上的时候，翻了个身裹着被子，闷不作声。
　　黎行舟回到门口，捡起地上那堆衣服，瞥见里面有几件小小的贴身衣物时，挑了下眉。
　　往床上鼓起的被子看过去，“内裤买新的吗？”
　　“买。”
　　江煦坐起来，盘腿坐在那，骨肉匀称的小腿从裤腿里伸出，直直盯着黎行舟，“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要不要去挑一挑？”
　　黎行舟：“……”
　　手上力道倏然加重，贴身衣物像是黏在了指尖。
　　内裤还有什么样？
　　不都是一个样。
　　还是说——
　　脑中倏然出现这段时间恶补知识的文字和图片。
　　嗯，内容很丰富。
　　喉结咽动，黎行舟把捡起来的衣服放到沙发上，一步步走到床侧。
　　望着走过来的黎行舟，江煦指尖捏紧了被子，眼里有些心虚。
　　“明天有事。”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不知道。”
　　黎行舟失笑，俯身低头，手托起江煦的脸颊，凑上前吻住江煦的唇。
　　看着那双干净纯良的眼睛慢慢放大，错愕被笑意覆盖，呼吸一促，加重了力道。
　　他喜欢江煦。
　　不管是哪一面的江煦，他都喜欢。
　　——
　　第二天是周五。
　　上午时间，江煦和黎行舟驱车来到看守所，秦律师比他们早到几分钟，等着他们。
　　从车里下来，江煦走到秦律师面前，乖巧地喊了声，“秦叔叔。”
　　秦鸣为江家处理了不少案子，大多都是项目或者是合作上的经济纠纷。
　　从江家出事后，许多事情都是他帮着江煦处理的。
　　“看起来你精神好了很多。”
　　秦鸣点了下头，拍拍他的肩，“这可能是开庭前最后一次探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煦怔了下，点点头，“我知道。”
　　这半年来，他和江城只见了两次，今天是第三次。
　　其实江城的案子结果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个大致的猜测，现在也只是在争取量刑。
　　无罪释放，几乎不可能。
　　除非江城和整件事情无关，但项目涉及到的所有文件，包括原告举证，都直指江城。
　　朝秦鸣笑了笑，看向身边黎行舟，“秦叔叔，这是黎行舟。”
　　秦鸣看向黎行舟，扶了一下眼镜，暗中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见过很多，但是像黎行舟这样的并不常见。
　　相比同龄人身上还略显青涩的气质和作风，黎行舟就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很锋利。
　　“你好，天成律所秦鸣。”
　　“久仰。”
　　天成律所在行业内鼎鼎有名，黎家以前有几个案子也是经过他们的手。
　　黎行舟和秦鸣握了一下手，简单寒暄。
　　秦鸣抬起手腕，时针已经走到十点十分，看向江煦，“时间差不多，我们要进去登记了。”
　　闻言江煦愣了下，点头后看向黎行舟。
　　秦鸣见状失笑，“我去门口等你，别说太久。”
　　他处理过很多案件，其中江家的案子是目前手里最重要的案子之一。
　　一是因为人情，二是案子的难度。
　　江煦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回想起一个多月前江煦的状态，对比现在，如今的江煦让他终于放了心。
　　父子俩上次见面过后，江煦终于被说动，同意听颜慈的话，去黎家住。
　　他起初还担心江煦的性格会不自在，现在看来把江煦交给黎家，的确是江城能为江煦做的最后一件事。
　　“好，我很快就过去。”
　　“别紧张。”
　　看着秦鸣离开，江煦转过身盯着黎行舟，犹豫了下才开口。
　　“你要不要先回去？等会我跟秦叔叔一起回去，然后去画室。”
　　黎行舟挑了下眉，往门口那边看了眼。
　　“我在这里等你。”
　　“可是——”
　　“江煦，你要对我负责。”
　　江煦微微瞪大眼，沉默了几秒才说：“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们很快会出来。”
　　“我不会走。”
　　黎行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用着急。”
　　不会走。
　　黎行舟说他不会走，会在这里等他。
　　安静躺在胸腔里的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每一声都清晰可辨。
　　笑意爬上眼底，江煦抿了抿唇，坚定点头，“嗯。”
　　两人说完话，江煦转身朝门口那边走，不好意思地看着秦鸣。
　　秦鸣笑笑，表示不在意。
　　和工作人员沟通后，登记好信息，和江煦一块进了看守所。
　　“我不会走。”
　　江煦听着秦鸣说话，黎行舟的话却倏然出现在脑中，忍不住回头往外看去。
　　黎行舟靠着车门，他看过去的时候，黎行舟的眼神是落在他身上。
　　专注的注视着他。
　　眼里没有别人。
　　心里那点说不清的窒闷，瞬间消散，嘴角上扬，轻点一下头。
　　看守所里，管理严苛，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暂时收走。
　　秦鸣带的东西也都经过严格检查，才被允许带到接见室。
　　“江城。”
　　“时间半小时。”
　　听到声音的江煦抬头看过去，两名警员领着江城从门后走了进来。
　　隔着玻璃，时隔一个多月，江煦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身材高壮的英俊男人，身形比以前消瘦，却还保持着爱干净的习惯。
　　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和手腕上的手铐，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被关押了半年的犯罪嫌疑人。
　　“爸。”
　　江煦无意识蜷起指尖，微垂着眼说：“颜姨对我很好，您放心。”
　　江城挺直背坐下，看了眼秦鸣后才把目光落在江煦身上。
　　“嗯。”
　　“以后别来了。”
　　错愕地抬眼，江煦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家里的事，父母从来不会和他说。
　　事发的前一天，他还在为大四毕业后去进修做计划。
　　直到秦鸣的电话打进来，告诉他江城被警方带走，林念一个人开车说要回家。
　　然后，他接到了林念的电话。
　　打车赶到地方，只看到了林念放在护栏旁的手机。
　　“您说……什么？”
　　“不要再来了，颜慈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又要赶他走。
　　江煦抿着唇，没有说话。
　　秦鸣想出声安慰江煦，又发现其实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接见室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对其余人而言过分短暂的半小时，对江城和江煦而言却过于漫长。
　　“好，我知道了。”江煦看着江城，“那您保重。”
　　心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说完话江煦站起来，向秦鸣点了一下头后，离开接见室。
　　看着江煦的背影，秦鸣无奈看向江城，“你这又是何必？这孩子从小心思敏锐，未必察觉不到。”
　　江城目光落在江煦离开的方向，“一一他现在过得很开心。”
　　收回视线，看着秦鸣说：“你查一下姓赵的。”
　　闻言秦鸣一怔，“你是说当时的那个负责人，他主动认罪，并且证据充分，到时候他应该会是第一被告。”
　　“他……”
　　江城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秦鸣，你信我的话，就去查。”
　　秦鸣突然想到什么，瞳孔瞪大，然后点了点头。
　　“好。”
　　看守所外，黎行舟靠着车门，修长手指把玩着一只打火机，不时发出很轻的声响。
　　换了一条腿交叠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江煦的身影，皱了下眉，拿出手机确定了下时间。
　　十点四十五。
　　才过去十五分钟。
　　手机连着打火机一块放进了口袋里，走上前拦住心不在焉的江煦。
　　“江煦？”
　　江煦回过神，抬头看着黎行舟，突如其来的委屈像是潮汐时的海浪，一下一下冲击着无比坚硬的心防。
　　“我——”
　　“一一。”
　　旁边倏地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江煦的话。
　　江煦诧异循着声音看去，望向不远处站着的人，嘴唇微张，定在原地。
　　黎行舟看着江煦表情，顺着他视线看去。
　　是个男人。
　　长得挺好看的男人。
　　但他不喜欢。
　　“好久不见，一一。”
　　沈绪走到江煦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改好了，晚上那章3k字的加更成6k给大家赔罪，对不起，我是笨瓜QAQ；
　　为了给大家道歉，留评的小伙伴都有红包-对不起！！


第42章 
　　沈绪。
　　小沈叔叔。
　　发间传来的温柔触碰, 不再熟悉，甚至变得陌生。
　　江煦回过神，想要避开沈绪动作时, 沈绪先一步拿开了手。
　　“小沈叔叔。”
　　“怎么了？几年而已, 我变化大到认不出了？”
　　亲昵的语气, 好似无疑透露出的过去，像是挑衅，又找不出证据证明。
　　江煦纤密的睫毛颤了颤, 眼里情绪没什么变化。
　　“没有, 认得出。”
　　闻言沈绪笑起来,“那就好，我是从秦鸣那里知道你今天过来，所以——”
　　“会介意吗？”
　　“不会。”江煦摇头, 对上沈绪的眼神,“欢迎回来。”
　　沈绪眼神宠溺，完全不把黎行舟放在眼里, 只看着江煦,“怎么不见秦鸣？”
　　久违的被无形力量桎梏的感觉又出现了, 江煦语气变得更为乖顺,“爸爸说和秦叔叔有事要说。”
　　“别担心, 我回来了。”
　　“嗯。”
　　黎行舟不动声色地皱起眉, 目光扫过沈绪后，落在江煦身上。
　　不自在。
　　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像是嘴里不小心进了一根线，不管怎么找都弄不出来的感觉。
　　他站在江煦身侧, 明明离得很近, 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江煦突然想到什么, 笑着拉住黎行舟的手胳膊，高兴介绍道：“这是黎行舟。”
　　期待地说：“小沈叔叔，他人很好的。”
　　沈绪终于看向黎行舟，好像是才看见他一样，眼里带着审视，身居高位多年的气场并不外露，全藏在眼里。
　　“我知道，黎家少爷。”
　　“原来你认识。”江煦略有惊讶的说了句，然后轻轻拽了下黎行舟的袖口，微微仰起脸看他，“黎行舟，这是小沈叔叔，沈绪。”
　　沈家；
　　原来是沈家的人。
　　难怪这么讨厌。
　　前几天黎桁提到的项目就是沈家的，他不看好，所以拒绝了。
　　生意不成仁义在，但他并不打算和沈家有过多的牵扯，从以往沈家的事迹看，沈家不是一个令人放心的合作方。
　　步子迈得太大，容易过界。
　　黎家目前不需要去承担这样的未知风险，所以道不同不相谋。
　　“哦。”
　　黎行舟淡淡应了声，并不打算和沈绪玩什么虚与委蛇那套，抬手放在他江煦头顶，一片阴影立即落在江煦脸上。
　　“外面越来越热，去车上等？”
　　「好啊」两个字脱口而出，尾音上扬，无意识透露出的喜悦，连江煦自己都没察觉到。
　　话音刚落，立即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脸上，往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去，对上沈绪含笑的眼睛。
　　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又变成乖顺的样子，“小沈叔叔，你的车——”
　　沈绪温柔一笑，“没事，你怕晒，先去车上躲躲，等会儿秦鸣出来我叫你。”
　　江煦不解问：“那你不去车上吗？”
　　沈绪摇头，“我不放心，在外面守着安心一点。”
　　语气和眼神都像是大海一样，仿佛能包容下江煦所有的行为，也能为他阻挡风雨。
　　黎行舟：“……”
　　真有意思。
　　想不到沈家那个一直在外的小儿子是这种性格，有意思。
　　无耻又狡猾。
　　以退为进，吃准了江煦对朋友心软的性格。
　　“那我——”
　　“路上买的泡芙要坏了。”
　　黎行舟打断江煦的话，捏了一下他的脸，“你去车上边吃边等，我保证秦鸣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车门拉开，黎行舟不由分说把江煦往车里推。
　　江煦手抠住车门，不解看着黎行舟，“外面这么晒，你也到车里来，我等一会不会有事的。”
　　黎行舟眼神沉下来，盯着江煦抠在车门上的手，余光扫到沈绪脸上的笑，心里大为不爽。
　　“听话，去车上。”
　　江煦抿唇，“黎行舟。”
　　“你上车。”
　　“他能在外面等，我不能？”黎行舟忽然靠近江煦，把人整个挡住，“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突然靠近的动作，惊得江煦往后靠，后腰抵着座椅靠背，不太舒服地皱了下眉。
　　不解看着黎行舟，江煦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黎行舟，怎么一下在生气。
　　难道是——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江煦困惑地打量着黎行舟。
　　男人都很好面子，他知道。
　　但他只是想让黎行舟上车休息，毕竟刚才他出来的时候，黎行舟好像一直都在车外等自己。
　　原来躲太阳也是不够男人的行为吗？
　　真难理解。
　　他以为只有直男才会有这种想法，弯的——
　　哦，不对。
　　黎行舟也不是一直都弯的，他在家里的照片墙上，还看到了黎行舟初高中和女生合照的照片。
　　“好，辛苦你了。”
　　江煦语气里带着一点哄人的宠溺，只差摸摸头、撸撸毛，“泡芙你要吃吗？有三个。”
　　“我不吃。”
　　黎行舟一肚子的撒娇和独占欲的话，被江煦突然的改口堵了回去，闷闷地说了一句。
　　“那我都吃了。”
　　江煦期待地看着黎行舟，见黎行舟点头，松了抠着车门的手，直接坐到副驾的位置，利索关上门。
　　车窗摇上，熟门熟路地打开空调。
　　不到半分钟，车内空调吹散了燥热，凉意从脖子沿着领口钻进衣服里，一身热意瞬间消散。
　　黎行舟盯着关上的车门和车窗，沉默了。
　　几秒后，转身靠着车门，漫不经心扫了眼旁边的沈绪，然后看向看守所的门口。
　　沈绪算什么？
　　江煦喜欢的人是他，顶多算是个碍眼的家伙。
　　——
　　秦鸣从看守所里出来，正在整理刚才江城说的话，思绪有点乱。
　　查姓赵的这件事，只能信得过的人去做。
　　可目前信得过的人，除了颜慈之外好像没有其余的人选，连江煦都不能告诉——
　　秦鸣抬眼，看到那台过于醒目的路虎旁站着的人，愣在原地。
　　黎行舟和沈绪怎么站在一起？
　　那江煦呢？
　　黎行舟敲了一下车窗，正在擦嘴的江煦立即把车窗放下来，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他。
　　被江煦毫无防备的样子逗笑，黎行舟伸手去弹了一下他额头，“秦律师出来了，快下来吧。”
　　江煦一听，立即推开车门。
　　秦鸣看到江煦从黎行舟车里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口气。
　　“秦叔叔，我爸他……”
　　“放心，我们会争取量刑的，你好好上学。”
　　秦鸣知道江煦在担心什么，安慰道：“颜女士之前和我联系的时候，还担心你不习惯，现在看你这样，我作为长辈也很高兴。”
　　他看得出，颜慈和黎行舟母子对江煦很好。
　　黎桁他不怎么接触，但想来也是不差的。
　　目光停在秦鸣脸上，江煦看着秦鸣坦荡的态度，点点头，“我知道了。”
　　秦鸣跟着点了下头，和黎行舟对视了眼，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后，才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沈绪。
　　“沈先生，想不到你今天就到了。”
　　“秦律师，好久不见。”
　　秦鸣和沈绪打过交道，对于沈绪这个人他持保留意见，不会当成朋友，也做不成朋友。
　　江城话里值得信任的人，显然不包括沈绪。
　　有些懊恼昨天透露了江煦今天回来探视江城的事，只能安慰自己，即使他不告诉沈绪，沈绪也能打听得到。
　　“律所还有事，我先回去了。”秦鸣看着沈绪说了句，然后才看向江煦和黎行舟，“有事电话联系。”
　　“好。”江煦答应了声，“秦叔叔你开车小心。”
　　秦鸣宠溺道：“知道。”
　　又看向黎行舟，“黎先生，再见。”
　　黎行舟微蹙了一下眉，开口道：“嗯，再见。”
　　盯着秦鸣离开的背影，黎行舟心生疑惑。
　　刚才秦鸣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秦鸣一走，看守所外的停车场又只剩下三人。
　　黎行舟伸手捏了一下江煦的手心，感觉到江煦被吓了一跳，心情好了不少，挑了下眉。
　　眉宇间张扬尽显，衬得漂亮的眉眼愈发锋锐。
　　像是一把利刃，夺目又令人生畏。
　　沈绪收回落在两人小动作上的视线，并不在意，脸上还是纵容的笑。
　　“一一，我回家一趟，改天再见。”
　　正在慌忙躲开黎行舟揉捏动作的江煦，听到沈绪的话，停下动作，任由黎行舟捏着他的手指。
　　“那小沈叔叔再见，路上小心。”
　　“嗯，很快会再见。”
　　沈绪上前一步，察觉到黎行舟把江煦往后藏的动作，挑了下眉，伸手在江煦面前摊开，“给你带的。”
　　掌心躺着两颗看不出品牌的糖，但包装很漂亮。
　　糖纸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稍微一动，立即反射出不同的色彩，绚丽又明媚。
　　黎行舟眉头皱紧，正要开口，就见江煦伸出手接过来。
　　心口突然闷得慌，刚才那种被无形隔开的感觉有出现了，令黎行舟口舌发干，像是被掐住了心脏。
　　江煦盯着手里的两颗糖果看了看，抬眼看向沈绪。
　　“谢谢小沈叔叔。”
　　沈绪轻笑，“那——”
　　不等沈绪开口，江煦又说：“不过这个糖是小时候吃的了，我已经很久不吃了。”
　　“不过还是谢谢小沈叔叔，你还记得。”
　　沈绪完美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但又很快消失。
　　收回手笑了下，“没事，我记得就好，以后你喜欢吃什么，我也会一起记住。”
　　江煦正要开口，被黎行舟握紧了手，疑惑地看向他。
　　黎行舟神情郑重又严肃，直视沈绪看过来的眼神，“江煦住进了黎家，不管是我父母还是黎家的长辈晚辈都很喜欢他。”
　　“以后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们一家人都会记得，就不劳烦别人操心了。”
　　沈绪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并不没有消失，只是眼里的笑容一点点的褪去。
　　笑意没有出现在眼底。
　　“黎家吗？”
　　“嗯，黎家。”
　　江煦轻皱了一下眉，反握了一下黎行舟的手，看向沈绪，“小沈叔叔，颜姨和黎叔叔对我很好，我住得很开心，你——”
　　“你不用再和小时候一样担心我。”
　　“我已经能保护得了自己，也能保护得了别人。”
　　看着沈绪脸上表情变化，江煦抿了抿唇，“谢谢你，小沈叔叔。”
　　最后一句话落在沈绪心上，比前面几句话加起来的分量还要重。
　　脸上的笑容终于一点点褪去，只挂着一点淡笑，扫过江煦的领口，不悦在眼里闪过。
　　“我知道，你一向很懂事，也很聪明。”
　　“好了，时间不早，我得回家里去，不然又要闹翻天了。”
　　见江煦点了一下头，沈绪转身离开，临走时瞥了一眼黎行舟，笑容又扬了起来。
　　一身稳重，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半点失态的时候。
　　黎行舟看着沈绪离开的背影，眉头压低，直觉沈绪这次回来不是单单找江煦这么简单。
　　沈家的人，果然很讨厌。
　　天生不对付。
　　江煦拉了一下黎行舟的手，笑起来，“你舍不得小沈叔叔啊？”
　　“那我先上车了啊。”
　　黎行舟：“……”
　　偏过头看着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江煦，磨了磨牙，绕到另一边进了驾驶座。
　　发动车后，瞥见江煦正在系安全带，心念一动，松了握着方向盘的手。
　　“好了，我们可以去——”
　　“唔！”
　　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江煦不自觉往后靠，结果就是黎行舟追着吻过来，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
　　下巴被手指掐住，动弹不得。
　　唇上碾着的力气又重又狠，毫不客气地闯进来，齿面被扫过，又往深处探去。
　　呼吸逐渐变了节奏，眼角被逼出泪光，瞳孔上覆着一层水色。
　　车内空气像是变得稀薄，空调的风声愈发明显，却毫无作用，江煦耳后、颈侧连呼吸都是烫的。
　　直到肺里的呼吸被尽数掠走，唇上的力道才撤去。
　　黎行舟在他上唇咬了下，牙尖轻轻磨了磨。
　　“晚上我去接你，不许拒绝。”
　　“好。”
　　江煦喘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你不高兴了？”
　　黎行舟哼了一声，手搭在方向盘上，正打算放下手刹，余光就瞥见江煦靠了过来。
　　跟着唇角一热，江煦的呼吸落在他脸上。
　　“我知道你不高兴，不过你放心，我说了要负责，就会负责到底。”
　　“不要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第二更！


第43章 
　　黎行舟对上江煦的眼神, 挑了挑眉。
　　“为什么认为我在生气？”
　　其实他不是在生气，更多的是有一种憋闷感，不过——
　　他很意外, 江煦会对沈绪说出那番话。
　　预料中的意外。
　　沈绪话里话外显露出的亲昵, 是他无法跨越的时间, 是他不曾参与过的江煦的过去。
　　所以他嫉妒。
　　并不是在生气。
　　江煦诧异，“不是吗？”
　　尽管是不能公开的恋情，但他有作为别人男朋友的自觉。
　　小时候沈绪把他当孩子看, 揉揉头、拉拉手都很正常, 但他现在都不小了。
　　有些举动, 就变得不合时宜。
　　手里的两颗糖放到了小盒子里，江煦托着脸颊看黎行舟。
　　“晚上你来接我的时候，给我买奶茶吧。”
　　黎行舟看向江煦：“？”
　　江煦抿唇一笑,“那种所有料都加满的, 吸管都要插不进去的。”
　　黎行舟眼神懵了几秒，突然羞耻心爆炸。
　　那晚上的那杯奶茶, 会被他拉进黑名单一辈子的程度。
　　连同那家店。
　　发现黎行舟表情变化, 江煦眼里闪着笑意, 转头看着窗外。
　　目光在看守所门口停住, 垂下眼。
　　他明白的, 他都懂。
　　从看守所回市区, 黎行舟把江煦送到画室，看着人进了画室才驱车离开。
　　红灯前车排成长龙, 握着方向盘的手，屈起手指, 不时轻敲。
　　绿灯亮起, 黎行舟的车跟着开过路口, 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秦律师吗？我是黎行舟。”
　　“有空的话，半个小时后Adore见。”
　　电话那边的秦鸣似乎料到了他会打这通电话，并没有回绝见面。
　　挂断电话后，黎行舟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江家当初在江舟市也称得上家大业大，但是人走茶凉，过去打交道的那些人，显然不如秦鸣来得交情深。
　　更重要的是，秦鸣不仅是江家的合作伙伴。
　　还是江城的朋友。
　　时隔一个多小时，黎行舟和秦鸣在咖啡馆又碰了面。
　　比起初次见面的客套寒暄，再见显然都是心知肚明的直接。
　　黎行舟问了秦鸣喝什么后，向服务员点了两杯冰美式，开门见山并不打算遮掩。
　　“秦律师，沈绪和江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但事关江煦，有可能还牵连到一些事，弄清楚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秦鸣有点意外黎行舟的直接，但细想下，很能理解黎行舟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
　　作为黎家未来的掌权人，这是应有的魄力。
　　“你是想问沈绪这个人？”
　　“是。”
　　秦鸣已经四十多岁，在这行干了很多年，和江煦他们父母认识，也是因为工作。
　　交情不浅，不过因为避嫌，私下里外界很少知道。
　　“沈家的小儿子，三十四岁，江舟市有名的青年才俊。”秦鸣向服务员道了声谢，继续说：“和江城夫妻认识是快十年前的一次合作。”
　　沈绪那会儿几乎是天之骄子的代名词，沈家风头正盛，和江家合作是强强联手。
　　城北的文旅小镇就是两家一起开发的，沈家是开发商，江家投资资金。
　　尽管沈绪年轻，不是项目的总负责人，但沈家有意培养他，就安排他全程跟项目。
　　就是那时候，江城认识了沈绪。
　　兴趣相投、相见恨晚，两人一见如故。
　　江城那会儿也不过才三十五岁，比沈绪大了快十岁，倒是没影响两人交情。
　　那一年，江煦九岁。
　　“九岁……”
　　黎行舟重复了一遍，突然皱起眉，“江煦父母早年不是很忙？”
　　“是，很忙。”
　　秦鸣那会儿才接触江城，没有沈绪那么熟，“所以那时候经常是沈绪陪着江煦，偶尔去学校开家长会都是他。”
　　什么？
　　江城爸妈怎么会——
　　黎行舟深吸一口气，“沈绪什么时候出国的？”
　　“三年前吧大概，沈家去开拓市场，把他送出去了，只有他才能做到。”
　　秦鸣瞥了眼黎行舟，“沈绪是个谦谦君子，稳重、温和，但行事作风绝不拖泥带水，不会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那就是江煦高考前夕出的国。
　　这算什么？
　　就算是朋友，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让对方心里难受。
　　近十年的相处，说走就走，的确是绝情。
　　“秦律师，沈绪的事——”
　　“黎先生，尽管我对你们家照顾江煦的是很感谢，但沈绪和我接触并不多，即使有，也是私下偶尔见一面，我不能提供更多你想要的信息。”
　　秦鸣打断黎行舟的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沈绪对江煦很好，至少我听说的，是有求必应。”
　　只要江煦想要的，沈绪都会满足。
　　哪怕是多看了一眼的东西，也会变着法送给江煦。
　　事实上，江煦很少会开口要什么。
　　“那江煦妈妈呢？”
　　黎行舟终于问出一直不解的事。
　　江家出事，江城一定脱不了干系。
　　但据他所知，这一两年来，林念就不怎么过问公司的事。
　　难道林念投江前，就没有想过江煦吗？
　　即使不想江煦，那江城呢？江城的量刑他了解过，最多十五年，并不是不能接受。
　　更何况，如果表现好，还有减刑。
　　颜慈说过，江城和林念夫妻感情很好。
　　所以他不明白，林念为什么会出事不到一天，就选择了投江。
　　“嫂子她——”
　　秦鸣犹豫了下开口，“我也不清楚，事发后我联系过她，但手机关机，后来要处理公司的事，江煦对公司根本不了解，我帮着处理，让他给嫂子打电话，结果——”
　　等他收到消息，江煦一个人站在秦江旁，很久没有说话。
　　林念是出事后的第二天打捞上来的。
　　“你们有查过她的通话记录吗？”
　　“查过，你能想象到的疑点我们都查过，没有异常。”
　　秦鸣知道黎行舟在想什么，无奈摇了摇头，“嫂子没有心理疾病，精神状况稳定，夫妻感情和睦，母子关系良好，没有一点问题。”
　　毫无破绽。
　　从江家出事到林念投江，再到江城认罪，没有一个环节有一点不对劲。
　　“我知道了，谢谢。”
　　黎行舟没有露出太多情绪，他贸然把秦鸣约出来见面，已经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如果再多问，就变得不合时宜。
　　秦鸣端起咖啡，尝了一口后放下。
　　“不客气，江煦目前住在你们那儿，也算是给江城一点宽慰，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能放心。”
　　“我们会照顾好他。”
　　“我知道，颜女士向我们保证过。”
　　正打算结束这场见面的黎行舟，听到这句话，视线扫向秦鸣，却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信息。
　　不对，秦鸣话里有话。
　　秦鸣拿着文件起身，“黎先生，如果没有其余的事，我先走了。”
　　黎行舟跟着站起来，伸出手，“关于江家的案子，以后如果还有什么疑问，还请秦律师帮忙解答。”
　　秦鸣握住黎行舟的手，“好。”
　　两人一起走出咖啡厅，黎行舟目送秦鸣开车离开，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江家的事，还有内情。
　　连林念的死都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那江煦呢？
　　在这其中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毫不知情的公司情况，绝情撇下自己的母亲，还有——
　　态度不算亲近的父亲。
　　今天江煦从看守所出来，他就看出江煦情绪不太对劲。
　　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到的父子俩，怎么会连半个小时相处都嫌多？
　　明显有问题。
　　发动车正要去公司时，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老板，下午会议取消，推到下周一。”
　　是曹云简发来的消息，取消会议通知。
　　黎行舟简短回复，开车朝另一个方向去。
　　【今天不去公司，有事电话联系。】
　　曹云简盯着黎行舟发现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老板翘班诶！
　　黎行舟翘班，堪比天要下红雨。
　　——
　　下午六点到，江煦在画室的工作结束。
　　习惯地想要收拾东西，四处找包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出来他根本没有背书包。
　　“这个点你要回去了？”
　　“嗯。”
　　袁清靠着桌子，“行，那你路上小心，手机拿好别丢了。”
　　江煦愣了愣，认真辩解，“学长，我不是小学生。”
　　“你才多大一点，在我面前装大人，不够看。”袁清伸手拍拍他的肩，“上个月的兼职，我让赵越给你算，过两天打你卡上。”
　　“谢谢学长。”
　　江煦听到要发工资，眼睛亮了起来。
　　兼职的工资虽然不多，但胜在稳定。
　　每个月算下来，也有四五千，够他一个人的开销。
　　看了眼时间，江煦跟袁清和赵越打了招呼后，拿着手机往画室外走。
　　才走出门，热浪扑面而来，潮湿闷热的空气立即黏上裸露在外的皮肤。
　　边看手机边往路边的停车位走，江煦发现黎行舟没有回自己消息，皱了下眉。
　　不是说要到了吗？
　　人呢。
　　左右看了看，不仅没看到黎行舟人，连车也没看到。
　　堵车了？
　　有可能，这个点是高峰期，说不定——
　　“在找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江煦手一颤，一条消息发了出去，跟着新消息的提示音就从旁边传来。
　　江煦：“……”
　　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不意外地看到了黎行舟。
　　稍稍抬眼，视线从下巴到那双眼睛，抿了抿唇，把手机收起来。
　　“你怎么不回消息，我还以为你堵车了。”
　　“不高兴了？”
　　江煦避开黎行舟伸过来的手，低咳了声，“没有。”
　　话音刚落，脸上一阵冰凉，惊讶瞪大眼，发现是黎行舟用奶茶贴着他的脸。
　　“好冰。”江煦缩了一下，接过奶茶后笑着看黎行舟，“但是很舒服。”
　　眼睛往口袋里看，奶茶满满一杯，加的料快要满出来。
　　和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样。
　　拆开吸管插进去，江煦喝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想到什么问：“你不喝吗？”
　　黎行舟单手插在口袋里，伸手揉了一下他头发，“不喝。”
　　其实他四点多就到了画室，不过江煦还在上课，他就找了家店坐着等。
　　隔着玻璃恰好能看到画室，偶尔能看到江煦走到学生中间上课，明明那么长时间，他一点没觉得无聊。
　　就这么看了一下午。
　　江煦眼珠转了转，把奶茶递到黎行舟面前，“那你喝一口？外面好热的。”
　　黎行舟挑眉，视线落在江煦耳朵上。
　　软白的耳尖不知道是太热还是别的原因，有一片粉。
　　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嘴里不知道是珍珠还是椰果，甜腻的味道一下散开。
　　“是不是很好喝？”
　　“嗯。”
　　得到想要的答案，江煦猫一样满足地眯了眯眼，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喝着。
　　等回过神来，发现黎行舟带自己去的方向不是停车场。
　　终于意识到不对，江煦咽下嘴里的奶茶，拉住黎行舟手腕，“我们要去哪？”
　　黎行舟牵住他的手，“想不想骑机车？”
　　机车？
　　江煦顿时觉得嘴里的奶茶不香了，好奇地看着黎行舟，“你会？”
　　从小到大，他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
　　父母眼里，他是个性格完美，学习不需要操心的人，就算是放任他不管，也可以自我约束。
　　“我只在电影里，还有晚上看到过。”江煦说话时语气平静，却压不住期待从字里行间泄露。
　　黎行舟微微抬了抬下巴，伸出手，一串车钥匙从手心往下掉，挂在手指上。
　　“十八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竟然是一台机车？
　　江煦拎着奶茶的手捻了捻口袋，“现在就去吗？”
　　黎行舟望进江煦的眼里，“车停在那边。”
　　“应该还来得及。”
　　江煦跟在黎行舟后面，听到这话，好奇问：“什么还来得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
　　手里喝了大半的奶茶被江煦小心提在手里，手机也乖乖放在口袋里，生怕掉下去。
　　好奇打量停在旁边的车。
　　几乎全黑的车身，有几块暗红色的色块，看上去像刺客。
　　“头转过来，给你戴头盔。”
　　“黑色和红色都是极为大胆的色彩，两者结合，又给人一种危险的吸引力，在所有颜色里，这两种颜色天生出挑。”
　　黎行舟给江煦戴好头盔，看着他眼睛，“你是在说车，还是在说人？”
　　江煦莫名心虚地别开眼，眼珠转了转，想和奶茶发现这样不太方便，只好转移话题。
　　“你不能把我摔下车。”
　　黎行舟长腿一跨，骑在车上，干脆利落戴好头盔，回头看着还站在路边的江煦，挑了下眉。
　　“上车。”
　　好陌生的黎行舟。
　　不对，是……
　　危险又极具吸引力的黎行舟。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相处，今天的黎行舟不太一样。
　　轻松跨过车身，江煦坐下后才发现，车上能容下两个人的空间很窄，尤其是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性。
　　只是坐下，身体就已经挨在一起。
　　“手机放好了吗？”
　　“什么？”
　　“抱着我的腰。”
　　“哦。”
　　江煦手指勾着奶茶，没有犹豫换上黎行舟的腰，两只手才碰到，耳边一声轰鸣，车如同飞出去一般，快速穿梭在车流中。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道路两边的建筑、人还有车流，全都变得模糊。
　　环着黎行舟的手臂不自觉抱紧，身体靠在一起，江煦好奇地看着周围，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公园的山景。
　　南湖山公园。
　　江舟市看日落最好的地方。
　　映出天空颜色的瞳孔，笑意明显，看向盘山公路外侧的江舟市，秦江横贯而过，蜿蜒曲折，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山脚的南湖，像是一块椭圆的镜子，倒映着傍晚的彩霞，云霞漫天，湖面如同打翻了的颜料盘。
　　“黎行舟。”
　　江煦很小声地喊了一句，脸上笑容灿烂。
　　黎行舟听到江煦在叫自己，耳边风声太大，又隔着头盔，没有听得太清楚，大声问：“什么？”
　　“我说，很漂亮！”
　　“我很喜欢！”
　　心跳声越来越大，江煦却丝毫没有一点害羞，慢慢松开一只手，单手抱着黎行舟，打开胳膊，风吹过手臂，衣服立即鼓了起来。
　　双眼明亮地看向四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明快。
　　“黎行舟，这是我第一次坐摩托车。”
　　“很帅。”
　　江煦声音少了惯有的温软，变得清脆，夹杂着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少年气，轻而易举闯进黎行舟心里。
　　黎行舟轻笑了声，感受到江煦的心跳，感受到他的高兴。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江煦这么开心，这么……
　　外放的开心。
　　“江煦。”
　　“什么？”
　　“我带你去追落日吧。”
　　追落日？
　　江煦怔住，看向那一轮红日，硕大的圆形物体挂在天边，已经开始缓缓沉入地平线。
　　琥珀色的瞳孔映出红色，轻眨了一下眼，突然笑起来，手扶着黎行舟的肩。
　　“那我们能追上吗？”
　　黎行舟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踩下油门，引擎的轰鸣声倏然放大，混在呼啸的风声里，被远远甩在身后。
　　南湖山公园的山顶是一片观景台，有几家小餐厅。
　　车开到山顶时，太阳正好从地平线消失。
　　江煦走到栏杆前摘下头盔，头发被吹得松乱，转过头看向身边黎行舟，“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听说这里的日落很美。”
　　黎行舟俯身靠着栏杆，盯着山脚下的一片灯火，侧脸落在灯光下，锋锐的五官变得柔和。
　　有点诧异黎行舟的回答，但又觉得不意外。
　　第一天住进黎家时，那会儿对黎行舟的印象是个不近人情、脾气很大的大少爷。
　　很不客气，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尽管知道是自己先拒绝了黎行舟，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可是——
　　不过，当天他就觉得，黎行舟并不是仗势欺人的大少爷。
　　至少愿意把他从泳池里捞出来，还耐着性子去学校接他，哪怕是因为颜慈。
　　“很美。”
　　江煦收回落在黎行舟脸上的视线，看着山脚，“要是有画笔就好了，不过记在心里了，回去也一样可以画。”
　　两人挨得很近，又不在人群聚集的位置。
　　旁边一棵不知道多少的老槐树，挂满了红色的许愿笺。
　　江煦转过头，唇上一热，风恰好吹来，他闻到了黎行舟身上好闻的柠檬味道。
　　是家里的沐浴露，还有……衣服上的气息。
　　山风清凉，江煦眼里有了笑意，然后闭上眼。
　　腰被黎行舟搂住，唇上力道也比之前更重，明明有风吹着，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却愈加燥热。
　　年轻的身体，永远经不住撩拨。
　　晚上十点多，在山上吹了一晚上山风的两人，终于打开手机，看到颜慈发来的信息和没有打通的未接来电。
　　心虚开车连忙回到云梦山，在花园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颜慈。
　　江煦跟在黎行舟后面走进客厅，心虚地想着要怎么解释，颜慈才不会生气。
　　搜刮了一边记忆，发现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活了二十年，他不仅没有逃过一节课，连不打招呼这么晚回家的时候都没有。
　　黎行舟大大方方走在前面，把车钥匙放在柜子上，“妈，你怎么还没睡？”
　　颜慈转过头，盯着黎行舟，笑了一声，“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们家大少爷，这是打算自立门户了？”
　　“还是说你什么时候把我拉黑了，我不知道？”
　　完了，真生气了。
　　黎行舟摸了摸鼻尖，低咳一声，“没注意到。”
　　颜慈气得瞪眼，一句「兔崽子」差点脱口而出，余光扫到跟在后面的江煦，立即咽了回去。
　　“小煦，你肯定累了？快去休息，别睡太晚。”
　　“厨房里还有吃的，要不要吃一点再睡？”
　　被骂了一顿，差点成为兔崽子的黎行舟不作声站在那里。
　　挨骂的，果然只有他。
　　江煦尴尬地把手里的金桔柠檬茶往身后藏，瞥一眼黎行舟，又看看满眼宠溺的颜慈。
　　“颜姨，今天是我让哥哥带我出去玩的。”
　　“我忘记看时间了，对不起。”
　　闻言颜慈哪里还有脾气，一下看出江煦是在护着黎行舟，“你这孩子，我不生气，只是公司的事要跟他说，怕你听着无聊，让你先去休息。”
　　公司的事吗？
　　江煦松了口气，悄悄和黎行舟对视一眼，才点头，“那颜姨你也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颜慈：“好。”
　　黎行舟：“……”
　　“汪……呜！”
　　客厅狗窝里，传来一声狗的呜咽。
　　黎行舟确定，他在家里的地位不如大山。
　　不论前面的排行怎么变，他的地位稳如老狗。
　　江煦从面前走过，黎行舟余光瞥见颜慈回到沙发坐着，背对他们，抓了一下江煦手腕。
　　“晚上我去找你。”
　　江煦瞳孔地震：“……”
　　被握住的手腕像是被烫着，飞快挣脱，匆匆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落日是我给你的一场盛大告白；
　　江煦：我很喜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客厅灯光明亮,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喜剧电影。
　　黎行舟走到沙发坐下，看向颜慈，“今天去看守所了, 不过他只待了十多分钟。”
　　一直盯着屏幕的颜慈, 终于转开视线, 皱了下眉，“不是半小时——”
　　掐断了话，反应过来黎行舟说这事的原因。
　　“看来他还是有心结, 觉得亏欠了小煦, 又不想小煦心里牵挂他, 才这么做。”
　　颜慈叹了声，“父子俩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哪里会不想见对方。”
　　“秦律师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
　　“秦鸣？那应该是聊了关于案件的事情。”
　　黎行舟想起下午和秦鸣的碰面,“妈, 林阿姨为什么会选择投江？江叔叔的事情况最坏也不过是十五年，以后还可以减刑, 她没有——”
　　“行舟, 小念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也很强大。”颜慈打断黎行舟的话,“你想问的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事发后, 她立即给林念打了电话, 但很遗憾，没有打通。
　　再联系上江家的人, 就是林念已经投江，新闻媒体争相报道, 恨不得编排一出豪门大戏。
　　可惜的是, 江家除了江城夫妻和江煦外, 没有多少亲戚，那些亲戚也都不在江舟市。
　　“你私下见过秦鸣了吧。”颜慈忽然说，不是疑问，是肯定。
　　黎行舟也没有打算瞒着颜慈，点了头，“见过，想了解一下江家的案子，发现江家的事还有疑点。”
　　“你说的是案子还是江家？”
　　“江家。”
　　颜慈怀里抱着枕头，眼神变得失落，“江城为人正直、仗义，否则当初也不会对我们出手相助，那会我们才是认识不到一年。”
　　“小念更是，我还记得她有了小煦的时候，高兴又紧张，生怕照顾不好孩子，做不好一个妈妈。”
　　“行舟，之前你对小煦住进来的事很排斥，那时候我真的很生气，你——”
　　“还好现在你不仅接受了，而且和小煦相处得很好。”
　　“我始终想不明白，江城为什么要冒险，小念为什么会把抛下小煦，那么决绝的离开。”
　　事情过去了半年，颜慈提到这件事，还是不能释怀。
　　她甚至想，如果江家出事的时候，她在江舟市，林念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选择。
　　“妈，你不要自责。”
　　黎行舟软了语气，“这件事的原因不在你，我今天还见到了一个人。”
　　之前沈家想要跟他们合作被拒，黎桁能处理好这种事，沈家显然也不会因此对他们发难。
　　但沈绪回来了，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
　　沈绪不仅聪明有手段，还很危险。
　　颜慈抬手摸了摸眼角，“谁？”
　　黎行舟沉了眼神，“沈绪。”
　　颜慈惊讶，然后想到什么，“原来你见到他了，他和江家关系很好，而且小念他们很忙的那阵，都是沈绪在照顾小煦。”
　　关系很好，是江城夫妻信任的人。
　　脑中闪过很模糊的猜测，消失得太快，完全抓不住。
　　“嗯，秦律师把这些告诉我了，江煦也很依赖他，听他的话。”
　　“那是当然，人家沈绪可是把小煦当成宝贝，连他大哥的孩子他都未必那么宠溺，小念那会儿还跟我说，担心沈绪把小煦宠坏了，不过小煦很懂事，从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性格很好，就是——”
　　太好了。
　　好到失去了应该有的情绪变化和情感表达，像是早早就设定调试的反应和行为。
　　颜慈盯着黎行舟，见他表情不怎么好看，只当他是不高兴自己拿他对比。
　　“好了，看你小气的样子，今晚带小煦去哪里野了？”
　　黎行舟无奈，“不是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去了南湖山公园。”
　　颜慈惊讶，“去哪做什么？”
　　黎行舟站起来，“骑摩托车，吓唬他。”
　　颜慈哭笑不得，“你多大人了？这么幼稚？他要是摔了我唯你是问。”
　　黎行舟边往楼上走边说：“放心，摔不着他。”
　　真摔了，他也会垫在下面。
　　走到房间门口，黎行舟推门时瞥了眼江煦房间，几秒后才推门进去。
　　才十二点，云梦山就安静下来。
　　蝉鸣声不断，聒噪又恼人。
　　江煦趴在床上，看完后台的约稿信息，退出页面回复童言乔的信息。
　　【几何：童童，你说的露营是什么？】
　　【童言童语：就是去露营啊！叶哥他们回去了，但是孟兆生和陈霖还在，叫上小蔓，咱们几个去露营，两天一晚，美滋滋。】
　　【几何：什么时候去？】
　　【童言童语：下周五去，得买点东西，到时候陈霖开车，我们五个正好。】
　　【几何：好啊，不过怎么突然想到露营？】
　　【童言童语：陈霖想追小蔓，拿我们当挡箭牌，不过他是不是煞笔，只约了小蔓一个女生，太明显了！】
　　陈霖喜欢姜小蔓？
　　江煦反应了下才理解童言乔的话，仔细回想这三年的室友相处。
　　姜小蔓是很好，不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童言童语：我的宝，你最近很忙的样子，都不打游戏了，是不是——】
　　【几何：画室有点忙，不过露营的话，我和学长提前说一声。】
　　【童言童语：好耶！不能放鸽子，还有你问问黎行舟？他要不要去？】
　　【几何：童童，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正在一边追剧一边聊天的童言乔，突然脖子一凉。
　　他是不是泄露了什么？
　　不是吧，难道是黎行舟露出了破绽？
　　【童言童语：哎呀哎呀，我妈敲门了，让我早点睡，不跟你聊了，晚安，爱你哟！】
　　看着童言乔发过来的消息，江煦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下手机，关了灯正打算拉上被子睡觉，阳台突然有动静传来。
　　下意识伸手想去开灯，突然想到什么，江煦怔了下，看向阳台。
　　一道黑影出现在阳台玻璃后，身形高大，如同蛰伏在夜色里的狩猎者，伺机而动。
　　不知道为什么，江煦不自觉咽了咽，指尖攥紧了被子。
　　玻璃门被轻轻拉开，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
　　黑夜被甩在窗外，高大的身影走至床边，露出真面目。
　　“门没锁。”
　　“你说的会来。”
　　江煦说完，倏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自在地别开眼。
　　哪有人留门，是留的阳台门。
　　黎行舟居高临下看着江煦，微微弯腰伸手抬起他的脸，逼视着他，目光扫向他颈侧。
　　那晚留下的痕迹已经很淡，颇为遗憾地开口，“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怎么了？
　　江煦不至于问出口，尤其在对上黎行舟的眼神时，一下明白他话里意思。
　　指腹按在颈侧，时重时轻。
　　皮肤被激起一层战栗，不自在地胡乱瞥向其余地方。
　　攥着被子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江煦偏着头，整个人都罩在黎行舟的影子里。
　　“黎行舟……”
　　“不舒服？”
　　“你别碰了。”
　　黎行舟低笑了声，伸手握住他的腰，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江煦略有慌乱地看着黎行舟，手紧紧抓着桌沿，脚下没有着力点的晃着。
　　“你要做什么？”
　　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阳台外的光能够看清面前的人表情变化。
　　望进这双黑色的眼睛里，江煦小腿晃了晃，不小心碰到黎行舟的腿侧。
　　立即感觉到他的呼吸变了调，抿了抿唇，停下动作。
　　“我困了。”
　　“想睡？”
　　“嗯。”
　　黎行舟往前靠近一步，腿贴着桌沿，把江煦逼得往后退了一些。
　　“一会儿就让你睡。”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受到。
　　黎行舟抬起江煦的脸，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鼻尖，余光扫到眼角下那颗格外醒目的痣。
　　又小又可怜。
　　存在感却意外的明显。
　　呼吸变得粗重，靠过去，贴上那颗痣。
　　手掌下的身体轻颤起来，像是一种鼓舞，让黎行舟动作越来越放肆。
　　近乎狎昵地动作，连带着眼尾那片皮肤都泛起了红色。
　　睫毛轻颤，不时擦过鼻尖。
　　白嫩的指尖紧紧捏着桌沿，身体往后仰去，却还是没办法摆脱这样的动作。
　　手指勾起睡衣的下摆，指腹在碰到皮肤，窗外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汽车的引擎声落入耳中，惊醒沉溺在欲望里的两人。
　　江煦双眼瞪大，匆匆别开脸，黎行舟的吻就落在了颈侧，发出一声轻哼，肩膀都在颤抖。
　　感觉到黎行舟过于肆无忌惮的动作，江煦垂悬着的腿绷紧。
　　“别留痕迹。”
　　黎行舟不满皱眉，“为什么？”
　　江煦伸手抓着他后颈的头发，对上黎行舟的眼睛，“不方便。”
　　会露馅的。
　　扶在江煦后颈的手，手指并拢，用了点力道握着，感受着皮肤在手心的变化。
　　再松开时，白皙皮肤上留下了不算明显的指印。
　　江煦看着黎行舟往阳台那边走，原路返回，倏然松了口气，茫然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后颈。
　　跳下柜子后回到床上，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黎行舟从露台走出来，往房间走时，一转头，突然对上楼梯站着的黎桁疑惑的眼神。
　　“爸。”
　　“你刚从露台回来？”
　　“嗯，有点事想不通，吹吹风让脑子清醒点。”
　　“早点睡，别感冒让你妈担心。”
　　黎行舟面不改色地答应，径直走进房间，关上门时，才松了口气。
　　——
　　周末两天江煦和黎行舟都住在云梦山，直到周一黎行舟要去公司，才一块离开。
　　黎行舟照常把人送到画室，看着人进去才驱车去公司。
　　“小江煦，你周末看上去过得不错啊？”
　　前台坐着的赵越抬起头，打量他一眼，“今天老板不来，你上完两节课就可以走了。”
　　“学长不来吗？”
　　江煦愣了下，“那他的课是推迟还是怎么安排？”
　　赵越说：“推到后面了，已经和学生沟通好，你不用担心。”
　　听完话江煦点头，“那就好。”
　　今天江煦就两节课，早上和下午各一节，每节课三个小时。
　　十二点第一节 课上完，揉了一下脖子，走到沙发坐下，拿出手机才玩了会，就听到赵越叫自己。
　　“江煦，有人找。”
　　“是个大帅哥！”
　　江煦性向不是秘密，赵越曾经还以为袁清是看上江煦才让他来兼职，结果后来知道袁清有男友，只是分居两地，对江煦更是客气。
　　才打开外卖页面的江煦，听到赵越的话，心里一下生出期待，退出APP。
　　“我知道了，谢谢。”
　　从休息区往前台走，绕过隔断的屏风，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眼里的期待隐去。
　　盯着对方，搭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蹭了蹭。
　　是沈绪。
　　沈绪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见到他后笑了起来，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的眼镜，让整个人看着更为儒雅温和。
　　“介意我占用一点你的午休时间吗？”
　　询问商量的口吻，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江煦摇头，跟赵越说，“我出去一下。”
　　赵越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挥挥手，“不着急不着急，你去吧，记得下午回来上课就行。”
　　点了下头，他看向沈绪。
　　“旁边正好有家咖啡馆，我们去那里吧。”
　　“你安排就好。”沈绪侧身推开门，眼神示意江煦过来，“我很久没有回国，不太熟悉。”
　　目光落在沈绪推着门的手上，江煦「嗯」了声，先走出去画室。
　　“谢谢。”
　　“和我还要这么客气吗？”
　　沈绪习惯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一一，这几年不见，你长大了。”
　　感慨的话落在江煦耳朵里，不由蹙了下眉，然后不作声地走得更快，是避开那只手，又像是躲开别的什么。
　　盯着走在前面的江煦，沈绪眼神一暗，落了空的手缓缓收紧。
　　江煦在躲他。
　　是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跟在江煦后面进了咖啡馆，入座后，江煦询问他意见才点了单。
　　服务员一走，沈绪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一条腿翘着，姿势慵懒又不会太过无礼。
　　“一一，你现在住在黎家？”
　　“嗯。”
　　沈绪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我记得你妈妈和颜女士是好友？”
　　“那让她照顾你的确令人放心，不过是我疏忽，以为你可以一个人生活，所以才没有为你安排好这些。”
　　“不是——”
　　江煦想要辩解，对上沈绪温和如海的眼神后，愣了愣，“颜姨和黎叔叔对我很好。”
　　“那黎行舟呢？”
　　沈绪失笑，“同龄人应该有很多话题，而且那天看他的态度，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打乱了江煦原本准备的所有说辞。
　　沈绪在夸黎行舟，没有抱有偏见，也没有有失偏颇的猜测。
　　“嗯。”
　　用银色小匙搅弄着咖啡，江煦点头，“他人很好。”
　　“那就好。”沈绪盯着江煦，“你从来不让人担心，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之前我也不担心你。”
　　发现江煦的紧张，沈绪低笑着问：“不问问看我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吗？”
　　江煦手上动作顿住，终于松掉绷紧的神经。
　　三年多，沈绪走的那时候，他正逢高考，甚至知道沈绪出国，也是在他走后的第三天。
　　其实，他已经不太能想起当时的感受。
　　“小沈叔叔，这些年你还好吗？”
　　“不好。”
　　沈绪的回答让江煦错愕地看着他，眼里露出不解。
　　为什么？
　　作为沈家这一辈里独占风头的人，怎么会不好？
　　沈绪叹了口气，伸手捏了一下他脸，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收回来手。
　　拿捏得正好的举止和距离，让人挑不出错。
　　“因为很想国内的一切，也很想你。”
　　没有遮掩的一句话，说得坦荡。
　　“刚走那会儿，很不放心你，一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后来我太忙，你又进了大学，该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就逐渐变成一个月一次问候，不过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就放心了。”
　　沈绪眼里笑意明显，“但你后来很少再给联系我了。”
　　有吗？
　　江煦眨了下眼，笑起来，“因为你很忙，我不想打扰你。”
　　“你就是这么懂事，所以才会更让人心疼。”
　　沈绪盯着江煦的笑，“你家里的事，我会帮着想办法，你安心上学，其余的可以放心交给我。”
　　江煦摇头，“秦叔叔已经在帮忙了，小沈叔叔你才回来，不用这么累。”
　　没有犹豫和考虑，江煦拒绝了沈绪的提议。
　　说完后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躲闪。
　　他不想欠沈绪的人情，从小到大，沈绪一直以长辈的身份照顾他，但又从来不会以长辈的姿态教训他。
　　是朋友，也是亲人。
　　“一一，你又拒绝我了。”
　　沈绪无奈说：“我说过，你可以和我提任何要求。”
　　“可是这不是你的义务呀。”江煦认真解释，“我不想要麻烦你。”
　　“一一。”
　　沈绪笑容收起几分，“以前你不会这样，从我们认识开始，你都不会把我当外人。”
　　江煦捏着小银勺的动作紧了紧，望着沈绪，“小沈叔叔，我长大了，不再是小孩。”
　　“你离开了三年，你在变化的时候，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江煦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快。
　　眼睛熠熠生光，很亮。
　　沈绪眉头终于皱起，“你是长大了。”
　　江煦点头，“嗯。”
　　“所以小沈叔叔，你不用一直把我当中学生，我已经成年了。”
　　沈绪沉默良久，看着江煦脸上真挚的笑，释然一笑。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一直这么聪明。”
　　闻言江煦徒然松了口气，心情莫名地也轻快起来。
　　“小沈叔叔，上次的事谢谢你。”
　　“又这么客气？”
　　“那等会我买单？”
　　“随你，你高兴就好。”
　　沈绪无奈又宠溺地看着江煦，找了一些话题，发现江煦真的不一样了。
　　就像一只飞出笼子的鸟，一去不回。
　　“一一，你喜欢黎家的那个孩子？”
　　沈绪忽然开口，看着江煦脸上的笑在意料中的凝固在脸上。
　　是喜欢。
　　他确信江煦喜欢黎行舟。
　　“我没有要责怪你，只是意外你会喜欢他。”沈绪解释了一句。
　　“我——”
　　“他是黎家的孩子，一一你要想清楚。”
　　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挑动江煦的情绪。
　　抿了抿唇，沉默过后江煦抬起头，盯着沈绪，眼里一片坦然。
　　“我喜欢他。”
　　“但这是我的事，和谁都无关。”
　　难道喜欢也不可以？
　　不可以。
　　江城和林念说过，不要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喜好，即使有也不应该让人看出来，因为那样会被人利用。
　　所以——
　　不可以。
　　但他想，他对黎行舟有什么样的感情，那是他的事，和谁都无关。
　　“你很勇敢。”沈绪看着江煦，笑了下，“好了，别紧张，这是我和你的秘密，和以前一样，我不会告诉别人。”
　　江煦错愕过后，点了下头，“谢谢你，小沈叔叔。”
　　“那他喜欢你吗？”
　　沈绪像是长辈一样问：“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
　　“不喜欢。”
　　江煦语气肯定地说：“颜姨让他帮忙照顾我而已。”
　　看向沈绪的眼神干净又澄澈，没有半点的瑕疵。
　　“是吗？那你可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自己不开心，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沈绪挑了挑眉，“任何不开心或者烦恼的事，我都会听你说的。”
　　江煦应声，“嗯。”
　　等到从咖啡馆出来，已经快一点钟。
　　沈绪没有让江煦送自己，反而把他送到了画室门口。
　　两人走到画室，恰好看到有人从里面推开门走出来，目光撞上，江煦愣了下，惊喜在眼里一闪而过。
　　沈绪从容淡定，好暇以整地看向走来的人，挑衅藏得很深，难以察觉。
　　黎行舟走上前，高大的身形带着令人畏惧的压迫感。
　　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毫不客气握住江煦的手腕。
　　“忘了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
　　“啊？什么。”
　　“不要随便跟人出去。”
　　江煦瞳孔微微放大，感觉到握住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反应过来，笑意爬上眼底。
　　自动靠近黎行舟身边，抬眼看向沈绪，“小沈叔叔，辛苦你今天过来看我。”
　　“很好。”
　　黎行舟对江煦的行为很受用，勾了勾唇，瞥向沈绪。
　　啧，很像是一只护食的狗。
　　不喜欢，只是单纯的照顾吗？
　　可不见得。
　　沈绪扫了眼黎行舟，看向江煦，“一一，我回公司了，过一阵舅舅的生日，你别忘了。”
　　江煦答道：“我知道，龚爷爷生日我会准备好礼物的。”
　　“再见。”
　　“再见，小沈叔叔。”
　　黎行舟看着沈绪不经意扫过来的眼神，狭长的凤眸微眯了下，并不把沈绪的挑衅放在眼里。
　　勾住江煦的手指，黎行舟话里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不满，逗他说：“还看？人都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晦气！
　　江煦：啊？


第45章 
　　“你怎么来了呀？”
　　江煦扒拉掉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 眼睛弯弯地望着黎行舟，“下午你不是要开会？”
　　早上两人一块出的门，黎行舟说过下午有会, 还有可能接不了他。
　　难道是开会结束了？还是取消了？
　　黎行舟捏捏他的手心, 换了只手去掐他的脸,“午休。”
　　博胜大厦开车到这里，十多分钟就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见江煦。
　　午休？
　　惊讶地看着黎行舟, 江煦微张着嘴, 没有说出话来。
　　发觉黎行舟延眼神的躲闪, 立即明白过来。
　　“正好我也没有吃午饭，你要一起去吗？”
　　“嗯。”黎行舟看着江煦脸上的笑，眼里有了笑意。
　　“旁边有一家铁板烧, 还挺好吃, 是学长推荐的。”
　　江煦边说边拉着黎行舟往商场里走，“你要两点前回去吗？还是可以晚一点？”
　　牵着他的手, 比他的要小一些, 体温也要低一点。
　　黎行舟勾了勾他的手指,“不用两点回去。”
　　反握住江煦的手, 不露声色打量着江煦。
　　江煦知道他不回去, 耐心介绍起自己在画室的工作, 还有一会铁板烧可以点什么。
　　每一句询问都会等黎行舟回答，介绍也很细致, 连口味都有照顾到。
　　黎行舟看着江煦的脸，那张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心一下软了。
　　江煦怎么会这么可爱？
　　江家出事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其实才过去半年多而已。
　　经历了这么多, 江煦还能对人抱有善意，没有走向歧途，更没有怨天尤人，他——
　　太容易令人想要去保护了。
　　忍不住伸手去揉了下江煦的头发，黎行舟呼出口气。
　　等林念的事真相大白，江煦能接受得了吗？
　　按照颜慈和秦鸣的话来看，林念的死一定有蹊跷。
　　江煦一个人面对父亲入狱和母亲投江，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那个时候江煦想的会是什么？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江煦察觉到黎行舟的眼神，停下来问：“我脸上沾了咖啡吗？”
　　“没有。”
　　“哦，那——你在看什么？”
　　黎行舟对上江煦的眼睛，神情怔忪，低咳一声别开脸。
　　江煦愣了愣，不懂黎行舟怎么突然脸红了。
　　伸手摸了一下领口，扣得好好的。
　　“天有点热。”
　　“是有点。”
　　江煦：“……”
　　他发现有时候黎行舟还挺……单纯的？
　　进了店，两人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有绿植挡着，环境相对私密。
　　点了菜后，江煦托着脸看黎行舟，“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黎行舟正在涮杯子，听到后抬眼看江煦，“什么事？”
　　江煦抿了抿唇，“童童说周五要去露营，还有我室友、班上同学，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大学里不少人都喜欢趁着假期去露营，或者到度假村去玩。
　　近年来不少营销起来的网红度假村，一到假期，人满为患，全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周五吗？”
　　“嗯。”
　　黎行舟想了下，“有时间，不过下午才能出发，要是他们等不了，你跟我一起走。”
　　“那我……给他们说了？”江煦笑了起来，拿出手机给童言乔发信息，“对了，我们去的人里，只有小蔓一个女生，你要不要问问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女生要去。”
　　那天童言乔说了后，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露营去一个周末，虽然姜小蔓一个帐篷没什么，可是一帮男生只有她一个女生，真有点什么不方便跟他们说的话，都没人说。
　　黎行舟挑眉看着江煦，发现江煦丝毫没有发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女性朋友？
　　是试探他还是真的不在乎？
　　好像不管是哪一种，都很让人不爽。
　　黎行舟不咸不淡开口，“傅元秋放假了，可以问问她。”
　　“别的女生我也不认识。”
　　“元秋？我倒是忘了。”江煦愣了下回神，“要是没有放假的话，秋秋姐一起，就刚好。”
　　江煦没察觉到黎行舟刚才语气里的不对劲，飞快给傅元秋发消息。
　　【傅元秋：可以啊！江煦哥，你们几个人啊？我这么开朗活泼，那个姐姐肯定喜欢我的。】
　　【江煦：算上你的话，正好七个。】
　　【傅元秋：我还以为你跟我哥关系不好，你居然会邀请他这种没有情趣的人去玩，难为你了。（拍拍肩.jpg）】
　　【江煦：还好。】
　　那天去南湖山公园看日落，应该也算是——
　　有情趣？
　　至少他很意外，黎行舟会这么做。
　　【傅元秋：不是很懂你们男人，好了，我逛街呢，定好时间，我到时候打包去找你们。】
　　【江煦：周五，你要不要先过来青溪这边住，到时候一起出发？】
　　【傅元秋：……】
　　正挽着小姐妹逛街的傅元秋，嘬了一口奶茶，迅速截图发给黎行舟。
　　【无敌可爱鬼：我的哥，你行不行啊？还没追到江煦哥？】
　　【舟行：？】
　　【无敌可爱鬼：算了，露营的时候我助你一臂之力，记得给我发红包。】
　　【舟行：随你。】
　　黎行舟心里突然发酸，目光沉沉盯着江煦。
　　邀请别人来他们的公寓住？就算是傅元秋是他妹，也没必要邀请来吧。
　　难道他们不应该过二人世界，最烦别人打扰？
　　【傅元秋：好啊，只要我哥不嫌弃我就好，江煦哥你人真好，我可爱死你了！】
　　【江煦：那你记得跟阿姨说一声。】
　　【傅元秋：没问题，我妈知道上次你给我辅导作业，肯定会放我跟你们去玩。】
　　江煦看着傅元秋发来的消息，松了口气，放下手机抬眼去看对面的黎行舟。
　　噫，黎行舟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难道是露营人太多了，所以不太高兴吗？
　　“我算了一下，七个人，到时候元秋和小蔓一个帐篷，我们还有五个男生，两顶帐篷正好，睡袋以前我们宿舍里有，不过上回的稿费还没有花，我过两天去看看，买新的。”
　　江煦认真安排着露营的事，“烧烤架还有别的东西，营地都可以租，食材陈霖和孟哥会去买。”
　　“为什么说这些？”
　　“因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和别人一起露营的经验，担心你不适应。”
　　江煦心想，他和黎行舟在一起了，那就要履行作为男朋友的责任。
　　至少，不能让黎行舟多想或者是认为他不够把这段关系放在心上。
　　他没谈过恋爱，但看别人谈过啊。
　　叶然和郑秋两个人从谈了好几年，他们宿舍狗粮都吃撑了。
　　“没有。”
　　黎行舟刚有点不是滋味的心，瞬间被抚平，“露营很好，家里也有不少装备，到时候拿过去，周末回来就好。”
　　“嗯！”江煦点头，“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元秋先过来，你下午从公司回公寓，我和她在家里等你。”
　　“买东西——”
　　“我有钱。”
　　江煦打断黎行舟的话，眼里闪过狡黠，一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就像是——
　　看穿了黎行舟的心思。
　　黎行舟微怔，没有再继续。
　　正好服务员上菜，话题转到江煦下个学期的课程安排好。
　　美院大四的课并不多，不少都是看工作室老师的安排，有的人可以在工作室忙到见不到人，有的天天在宿舍里打游戏也不影响。
　　江煦倒是想得明白，正好赵教授对他比较器重，不如就跟着赵教授的工作室。
　　有工作就做，没有就专心备考。
　　他想考研。
　　黎行舟倒是不反对，同意江煦继续念书。
　　吃完饭从商场出来，已经将近两点半。
　　黎行舟去停车场开车回公司，把江煦送到画室门口，看了眼里面探头探脑的人，按捺住想伸手捏江煦的冲动。
　　正要走时，助理打了电话过来。
　　黎行舟看了眼，接了电话。
　　“我马上回去。”
　　“黎总，是晚上有一场推不掉的酒宴，你得去，因为……董事长那边去不了，让你去。”
　　“齐家的？”
　　“嗯。”
　　“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去。”
　　江煦站在旁边，恰好听到这句话，看黎行舟望过来，摆摆手，“你不用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又不是小学生，还要人接送。
　　虽然，他也不排斥。
　　黎行舟叹了口气，“那晚上你坐地铁回去，到家把门关好，我自己可以进去。”
　　“知道，你放心，我会关好门。”江煦往后退了一步，朝黎行舟挥挥手，“你快点回去吧，大忙人。”
　　大忙人本人，无奈笑了下，转身离开。
　　看着黎行舟的背影，江煦抬头看着天，发现今天的天格外蓝。
　　夏天，真好啊。
　　不过秋天也挺好。
　　等到秋天的时候，如果黎行舟有时间，可以一块出去旅游。
　　——
　　晚上七点多，黎行舟从车里下来，把钥匙交给了泊车员，径直走进宴会大厅。
　　身上西装没有选择穿三套件，只是搭了一件外套。
　　衬衫袖口别着袖口，某品牌的限量款胸针挂在胸前，整个人看上去矜贵又冷傲。
　　迈着长腿走进宴会场，不少人见到他来，立即上前打招呼。
　　黎行舟对于这样的攀交情已经从不适应到习惯，拿起一杯酒，跟上前来的人打招呼示意。
　　“你爸可是真够放得下心，让你过来，他自己去陪你妈妈。”
　　“齐叔叔说笑，我妈前两天有点咳嗽，不太舒服。”
　　齐家如今的家主齐胜收起玩笑的语气，“不严重吧？这段时间容易感冒发热，又难好，我家那个小孙子，现在还发着烧。”
　　“不严重，不过精神有点乏。”黎行舟说了句，“我爸临时来不了，这杯酒当作我代他敬您的。”
　　齐胜笑起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想请大家来聚聚。”
　　“听说你之前拒绝了沈家的合作？”
　　“齐叔叔耳聪目明。”黎行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商场上的事，能合作不光是看人情和缘分，更大的是利益。
　　在利益面前，朋友可以是敌人，敌人也是朋友，只要不涉及底线，对黎家来说，能用上亲疏有别四个字的关系不多。
　　齐家比不上黎家的家族背景，也没有像是黎老爷子那样的出身，但这么多年来做生意，手上干净，不碰不该碰的，哪怕是灰色地带都没有踩过。
　　不然黎桁也不会让黎行舟来。
　　齐胜正要再说什么，余光扫到往这边过来的人，压低声音说：“沈家最小的那小子回来，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当初可是把江舟市商界搅得风卷云涌，是个人物。”
　　沈家？
　　又是沈绪。
　　沈绪今年三十四，比他还要大十岁。
　　没听过很正常，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打听别人的事。
　　齐胜看着黎行舟表情，笑了起来，“你啊，才是年轻有为，看来在你眼里，沈家不是威胁。”
　　“没有什么威胁不威胁的，只是不合适。”
　　沈家的那笔买卖，不适合黎家。
　　犀利的目光扫向走来的人，黎行舟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端着酒杯，五官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
　　整个人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质。
　　高岭之花，高不可攀。
　　沈绪走过来，无视着周围人看戏的眼神，在黎行舟面前停下，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开口说：“又见面了。”
　　周围吃瓜的人，哪里还能按捺住激动的心。
　　谁都知道，黎家才沈绪回来前一周，拒绝了沈家的合作。
　　那可是十几个亿的项目。
　　黎行舟淡淡开口，举起杯子，“又见面了。”
　　“真巧。”
　　沈绪不可置否挑了下眉，“没想到会碰上你，不过江舟市这几年的变化真好，发展得很好。”
　　黎行舟表情没变，“人和事都会变得，何况这么多年了，你说呢？”
　　沈绪略征，“你说得对，不过记忆这东西就算外界的事情改变了，也会根种在心里，只需要稍微提醒，就能想起来。”
　　黎行舟眼神冷下来，又很快盖过去，“能被忘记的事，不见得需要回忆起来。”
　　旁边完全被忽视的齐胜，一头雾水。
　　他听着怎么像是听懂了，又没有完全听懂？
　　现在的年轻人讲话，都要这么不直接吗？
　　“我去，这两人看上去要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不就是一次合作吗？不至于吧！”
　　“那谁知道，十几个亿，还不算后期的投资，沈家这是存了心想要抢回风头，铆足劲了，谁知道黎家没答应。”
　　“要我说黎家不答应是好事，人家也犯不着跟着冒这个风险，家里有老爷子那座泰山在，人家八辈子吃穿不愁。”
　　“没有黎老爷子，黎桁两口子不也赚了不少，别人几辈子挣不到的钱，干嘛要去冒风险，而且还是跟人合作。”
　　黎行舟放下手里的杯子，扫了眼沈绪，只觉他脸上的笑容虚伪。
　　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看到顾飞明走过来。
　　沈绪失笑，扶了一下眼镜，身上银灰色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斯文稳重，不少人等着巴结。
　　“今晚怎么是你来？我还以为你爸。”
　　顾飞明伸手搭在黎行舟肩上，说完话才看向沈绪，“沈小叔，你回来了？”
　　沈绪点头，“才回来两天，你们聊，我过去一下。”
　　顾飞明点头，“你是大忙人，你去忙。”
　　等人走了，顾飞明才看向身边黎行舟。
　　“你怎么一副别人欠了你八个亿的表情？”
　　顾飞明跟黎行舟算得上发小，不过是个典型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平时不仅不喜欢掺和家里的事，还喜欢追求刺激。
　　“上回你那事最后成没成？人家小朋友我看了，长得漂亮又乖，你要弄到手——”
　　“顾飞明。”
　　黎行舟转过头看他，语气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只是三个字，顾飞明识趣闭了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黎大少爷高兴就好，不过要是不成，何必单恋一枝花，早知道你喜欢男的，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听话的，我认识。”
　　“你大哥回来了，你还这么闲？”
　　黎行舟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迈着长腿走到另外一边。
　　顾飞明跟上去，喝了一口酒。
　　“关我屁事，他爱回不回，就算他在外面，顾家也等着把所有家产打包送到他手里。”
　　黎行舟皱眉，坐下后拿了一杯酒，不紧不慢喝了口。
　　“倒也是，顾家交给你，不到几年就能败光。”
　　顾飞明一听，不高兴说：“你到底跟谁一起长大？我看你这事你能兜住？老爷子知道得扒了你的皮。”
　　“不会。”
　　黎行舟笃定开口，“你先担心你自己。”
　　“蛤？？”顾飞明气笑了，“黎行舟，我没发现你还挺恋爱脑的啊。”
　　黎行舟：“……”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不过顾飞明在顾家，除了以后不可能是顾家家主这点外，过得很惬意。
　　从小不愁吃喝，也不需要学习最好，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只需要他做好顾家少爷就行。
　　连顾飞明的大哥，顾忱都是一个态度。
　　顾飞明当好自己的少爷就行。
　　看着那边跟交际花一样的沈绪，黎行舟漫不经心问：“你跟沈绪认识？”
　　“认识，我家以前跟沈家走得还挺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飞明说完，想起来，“哦，你不知道，反正就是挺近，后来合作也挺愉快，不过沈绪出国，两家的往来就淡了。”
　　沈绪可以说是沈家这一辈里的顶梁柱，他一走，沈家业务水准砍掉三分之一。
　　顾家再不济，也有顾忱顶着，没必要和沈家搅和在一起。
　　但生意场上，也没有谁真的会结仇。
　　“我看你跟沈绪很不对付？他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没什么。”
　　闻言顾飞明也不追问，反正也不会有人把他当回事，又拿着杯子喝了口酒，“今朝有酒今朝醉，等顾忱一回来，老子就要被管着，他算个球，还管我？”
　　黎行舟瞥一眼顾飞明，再去看旁边的酒瓶。
　　不到半个小时，喝了大半瓶。
　　是醉了。
　　看了眼时间，黎行舟把人安顿到沙发上，叫来服务员照顾，又去给顾家的人打个招呼。
　　今晚的酒宴，他就是来露个脸，还是看在齐胜的面子上。
　　走出宴会厅，风吹到脸上，因为酒精有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点。
　　司机十分钟前已经在外面等候，看到他出来，从泊车员那接过车钥匙，动作麻利地把车开了过来。
　　“少爷，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喝了几杯。”
　　黎行舟靠着椅背，捏了一下眉心，“去青溪的公寓。”
　　司机点头，平稳开着车上了路。
　　酒宴的地方距离青溪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晚上十点多的市区，没了平时的拥堵，显得安静不少。
　　车平稳停在公寓楼下，黎行舟不等司机开口，已经睁开眼。
　　眼里有醉意，但却很清醒。
　　推开车门离开后座，示意司机打车回去小心，就径直进了电梯厅，按下家里楼层。
　　一边换鞋一边推开门，玄关灯亮着，黎行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江煦给他留的灯。
　　呼出口气，把车钥匙放到柜子的小狗篮子里。
　　走到客厅往餐厅那里看，餐桌上摆着两只碗，用纱罩盖着。
　　黎行舟眼神闪烁，略有迟钝地反应了下才走过去。
　　一碗冬瓜排骨汤，旁边是清蒸南瓜。
　　鼻根发酸，黎行舟抬手捏了捏，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向厨房。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完全看不出做过饭的样子，但垃圾桶里显然堆了不少废弃的食材。
　　正打算洗个手，耳尖地听到卧室有了动静。
　　跟着就是一阵踢踏的脚步声，是江煦穿着不合脚拖鞋才会发出的动静。
　　抬眼看过去，江煦揉着眼睛，头发蓬松地走出来，显然困得不轻。
　　身上睡衣松垮，不止领口松散，连下摆也卷了起来。
　　“你回来了？”
　　“哦，我担心你喝了酒晚上胃不舒服，所以煮了一碗汤，我尝过，不难喝，你喝了再睡，不然就跟我那天一样，难受得吃不下——”
　　江煦发懵地站在那，发现自己说了半天，黎行舟没反应，自己止住了话。
　　放下揉着眼睛的手，盯着黎行舟，“怎么了？”
　　难道他味觉失灵，烫很难喝吗？
　　不会啊，他喝了，还好。
　　黎行舟走到江煦面前，身上还有很淡的酒气，混着家里用的香氛，味道像是迷迭香。
　　“吵醒你了？”
　　“不是，我本来想等你的，但不小心睡着了。”
　　江煦没完全清醒，“你回来了，那我去睡——”
　　“唔！”
　　大脑没清醒，身体反应先清醒，下意识按住黎行舟肩膀，江煦瞪大眼，害怕地看了看四周。
　　“黎行舟，你放我下来。”
　　“等一下。”
　　黎行舟拒绝，两只手环在江煦腰上，直接把他抱离地面，然后仰着头看他，下巴正好在他胸口下。
　　“你喝醉了。”
　　“没醉。”
　　江煦发誓，他从来不知道举高高原来是这种感觉。
　　太高了，他好像有点晕。
　　“那……你要做什么？”
　　“亲我。”
　　江煦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觉得黎行舟的酒品可能也不是太好，还有一种可能……
　　借酒装疯。
　　“快亲我。”
　　“呃……”江煦抿了下唇，左右看看，默默感叹，原来两米多的空气是这样的。
　　才走神一下，黎行舟就不满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睡衣，还蹭开了一颗扣子。
　　江煦低下头，然后沉默了。
　　撇下嘴角，“亲不到。”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扣子，碍事！
　　江煦：救，有人借酒装疯！


第46章 
　　客厅里很安静, 暖色的灯落在两人身上。
　　江煦被黎行舟搂腰抱着，几乎是举到了半空。
　　伸手搭着他的肩，动作小心又有点无措, 左右看看, 低头望着黎行舟, 抿了抿唇。
　　哪里有人非要把人抱起来还要亲的？
　　心里莫名不自在，黎行舟分明没谈过恋爱，却能做出一些令人心动和惊喜的事, 看上去很熟练。
　　轻轻推了下他的肩, 江煦小声说：“你放我下来。”
　　黎行舟摇头,“不放。”
　　抬眼盯着江煦的唇，“你还没有亲我。”
　　说完后抿着唇，眉头微微皱着, 像是在思考江煦亲不到她这件事, 又试着仰头，发现只能够到江煦的下巴。
　　嗬, 还真的亲不到。
　　江煦和黎行舟直直看着彼此的眼睛, 对方眼里只有自己。
　　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默契地放缓了呼吸。
　　江煦感觉腰上力道倏然重了些, 眼里露出诧异, 却发现黎行舟乌黑的瞳仁里显露出撒娇一样的情绪, 心徒然颤了下。
　　唇角不自觉上扬，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他的眉头, 看着微蹙的眉头舒展开。
　　略有迟疑，然后坚定地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黎行舟呼吸一促, 直直盯着江煦的眼睛, 大脑突然变得混沌, 然后沉默着抿唇，把江煦放下来，松开握着他的手。
　　江煦不愿意亲他，只亲了额头。
　　是安抚的吻，不是爱人的吻。
　　“陪我坐会。”
　　黎行舟声音平静，大脑清醒了不少，端着碗，用勺子舀了汤送到嘴边，“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江煦没察觉到异常，坐下后伸手托着脸颊，心里有点意外黎行舟会放自己下来，他还以为——
　　反正不管什么，总之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黎行舟看着高冷不近人情，实际上身体是热的，心也是热的，还会撒娇。
　　正义又正直，还教养好，连大家都透着一股修养很好的劲。
　　目光扫过黎行舟解开扣子的领口，喝了酒后比平时红一点，刚才被抱住的时候，他闻到有酒的味道。
　　黎行舟努力忽视掉江煦的眼神，开口说：“下回不用等我。”
　　江煦「噫」了一声，像是反驳一样道：“其实不是太晚，我可以等你的，而且我没有干等，有事情在做。”
　　“以前要是爸妈有人晚回来，也会等对方回来才能安心睡。”
　　父母相处的细节，在江煦看来，就是很恩爱的表现，眼里只有彼此，偶尔连他都会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不过比起父母经常吵架而言，他更愿意父母恩爱，哪怕自己被忽视了。
　　江煦说完，没有察觉到黎行舟逐渐蹙起的眉头。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人，所有相处的经验都来自于父母，还有班上的同学。
　　要给对方安全感，要信任对方。
　　所以他得给黎行舟安全感，而且相信他。
　　黎行舟低着头喝了半碗汤，连南瓜也吃了几块，全程眉头都没有舒展开。
　　擦了一下嘴抬起头看江煦，语气没有了刚才的黏人，“江煦，你知道情侣代表什么吗？”
　　突然的提问，令江煦怔住，想了想回答，“就是两个人谈恋爱。”
　　不解地盯着黎行舟，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问。
　　情侣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和普通之间是不一样的，会接吻，会想要对方占有自己，也想占有对方。
　　黎行舟放下碗，看着江煦眼里的不解，认真问：“那你喜欢我吗？”
　　江煦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喜欢的。”
　　要是不喜欢，他不会和黎行舟住在一起，更不可能让黎行舟亲自己，抱自己，甚至——
　　放任黎行舟踏进自己的世界。
　　黎行舟沉默地看着江煦，听到这句话后，眼神却没有露出半点欣喜或者高兴。
　　平静得就像是一池寂静的水。
　　他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奇怪。
　　这些天来被刻意忽视掉的细枝末节，在顷刻间重组，所有的疑问全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江煦不喜欢他。
　　或者说，不是他想要的喜欢。
　　迟来的酒精作用刺激着神经，黎行舟往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
　　过去一周的相处浮现在脑中，黎行舟一点点反复琢磨，又翻出过往更久远的记忆。
　　显然，他忘了一件事。
　　江煦不会拒绝人，尤其是对他好的人。
　　成为情侣是水到渠成，而不是——
　　感情驱使。
　　发生了关系，所以要负责。
　　是负责。
　　所以江煦不在乎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被打扰，还可以坦然的面对来自身体的欲望索取。
　　因为不是爱，所以不需要小心翼翼。
　　“你怎么了？”
　　江煦发现黎行舟的情绪变化，担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呀？要不要先去房间休——”息。
　　“晚上有份文件要看，我去书房，你先去睡。”
　　黎行舟打断江煦的话，扶着桌子站起来，脸上表情很淡，“早点睡，晚安。”
　　眼仁瞪大，江煦怔怔盯着黎行舟走向书房的背影，直楠`枫到那扇门被关上，才反应过来。
　　黎行舟在生气。
　　眼里闪过不安，坐了一会，江煦才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碗筷。
　　端着到厨房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清洗。
　　过了十分钟，他才从厨房出来。
　　看了眼书房紧闭的门，想了想接了杯水放在书房门口的桌子上。
　　站在门前，瞥见门缝透出的灯光熄灭，江煦眼里的光也跟着逐渐消失。
　　抿了抿唇角，抬起手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从门前离开。
　　没关系的，黎行舟可能只是今晚宴会上遇到什么事，心情不太好。
　　轻轻关上主卧的门，江煦脱掉鞋爬上床，拉上被子后，盯着天花板看了会，没了睡意。
　　翻了个身，看向落地窗外的阳台，眼里不时被霓虹灯照亮。
　　为什么在生气？
　　其实，要是不高兴的话，可以和他说的。
　　闭上眼又睁开，江煦翻了好几次身，终于点开手机里的一部恐怖片。
　　——
　　第二天早上，江煦睁开眼，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困得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什么，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就跑出房间。
　　走到书房，桌上的那杯水昨晚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没有被动过。
　　书房的门开着，黎行舟已经不在房间里。
　　江煦愣了愣，看向客厅和厨房，没有黎行舟的身影，再去看玄关，柜子上没了车钥匙的身影。
　　八点多，黎行舟就出门了，比平时要早半个多小时。
　　敛下眼里的情绪，江煦端起那杯水，放到了餐桌上。
　　转身回房间洗漱、收拾，又把床上的被子叠好、睡衣挂起来，才重新走进厨房。
　　童言乔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才吃完两片面包的江煦，倏然回过神，发现自己盯着手机聊天页面发了快一个小时的呆。
　　“早上好，童童。”
　　“爱你，早上好。不过你声音听上去像是睡得不好，怎么了？昨晚熬夜了还是干什么坏事了呀？”
　　“有点失眠，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盯着桌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去戳盘子里的面包，“今天周二，还不是周五。”
　　童言乔察觉到江煦不对，但想起和黎行舟有关，又不敢问，不然他上次「出卖」的事泄露了怎么办？
　　“今晚上要去看音乐剧，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打电话是提醒你，别忘记了，到时候票白买了。”
　　音乐剧……
　　江煦愣了下才想起来，他们之前是买了音乐剧的票。
　　原本是黎桁问他要不要去画展，帮他拿票。
　　后来画展临时取消，黎桁觉得失信于小朋友不好，就转问他要不要去看音乐剧首轮首演。
　　为了不拂黎桁的好意，就答应了黎桁帮忙去问票。
　　一块去看的就是去露营的几个人。
　　灵感对于创作者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财富。所以偶尔他们也会去一些舞剧、音乐剧、舞台剧和话剧上找灵感。
　　江煦揉了揉眉心，悄悄打了个哈欠，“嗯，我记得。”
　　“我的课是上午的，结束我去找你们。”
　　“你听上去好困的样子，昨晚几点睡的啊？”
　　“不知道……”
　　“黎行舟不是你室友吗？不管管你这么晚睡觉，我还以为他会像个家长一样严厉呢。”
　　闻言江煦怔了下，想起昨天黎行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下意识往书房那边看。
　　“他只比我大四月，你不要这么说，我——”
　　“我只是看电影晚了点，忘记时间了。”
　　童言乔一听，在心里默默说了句「骗鬼」。
　　他和江煦认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江煦的性格？第二天有事情，第一天绝对不会熬夜看电影。
　　就算是平时，江煦也是早睡早日、作息固定的养生风格，很少会熬夜。
　　“和你看电影好没意思，尤其是恐怖电影，你一点都不怕。”童言乔不揭穿江煦的异常，“呐，那你记得时间，不要迟到，今天首轮首演，肯定人爆满。”
　　“好，我一定准时到，不会迟到的。”江煦失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童言乔又不放心地叮嘱，“票和身份证你要记得带呀，别忘了。”
　　“你几点下课，我们等你吃午饭。”
　　“不用了，我一点才下课，过去都要差不多两点半，我吃点东西再过去。”
　　江煦看了眼时间，发现差不多要到出门时间，“那我先挂了，还要去画室上课。”
　　“下午见，拜拜。”
　　“拜拜。”
　　江煦正打算挂断电话，又听那边童言乔突然开口。
　　“昨晚吃饭的时候，听我爸说沈绪回来了，他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嗯。”
　　提到沈绪，江煦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烦闷，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眨了眨眼。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沈绪一定会来找他？
　　“那个，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年纪又比你大，总照顾你，可你不要老听他的话，他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我知道，我明白的。”
　　连童言乔都知道沈绪回来了，那这次沈绪大张旗鼓的回来，是不打算离开了吧？
　　心里莫名地不太高兴，撇撇嘴角，放下手机收拾东西。
　　耽误这么一会时间，江煦赶到画室的时候，离上课只差十分钟。
　　比起平时提前半小时到，显得反常。
　　靠在前台跟学生聊天的袁清，见江煦推门进来，扬起眉梢，示意赵越给江煦倒杯水。
　　“难得你今天这么晚来，这帮小崽子差点要脑补一出你是不是抛弃他们的大戏。”
　　闻言江煦愣了一下，然后把书包放下，接过赵越递来的水，说了声谢谢。
　　画室的学生大多都在这里上了小半年的课，和江煦、袁清都很熟。
　　难得见到江煦来这么晚，又听袁清的玩笑话，跟着起哄。
　　“小江老师，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你问得这么直接，说不定是谈恋爱了呢？学长这么帅，肯定是一堆人追的。”
　　“你们一口一个学长，都还没考上，别到时候考不上丢人。”
　　江煦无奈笑了起来，放下杯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十点了，现在是上课时间。”
　　几个学生立即长叹一声，今天的课又开始了。
　　学习的过程本来就是痛苦又漫长，很少会有人在中间感觉到高兴。
　　“学长，你不是真的谈恋爱了吧？”
　　“你不要乱猜好不好，学长就算是要谈恋爱，那也看看我，我觉得年下挺好的。”
　　“臭弟弟，不要脸。”
　　谈恋爱？
　　江煦愣了一下，失笑在旁边坐下，提醒他们专心上上课，没有再多说。
　　分解了今天的课堂任务后，江煦不时去看每个学生的进度，纠正他们的错误。
　　三个小时眨眼功夫过去，江煦检查了一边学生的画，又布置了今天回去的作业，才揉着后颈坐下。
　　袁清看了眼还坐在那的学生，走到江煦身边，“怎么了？看上去有心事。”
　　“是不是家里的事？”
　　江煦摇了摇头，“不是，是昨晚睡得不太好。”
　　又想到早上差点迟到的事，“今天差点迟到，不好意思啊学长。”
　　“又不是真的迟到。”袁清失笑，“对了，我打算给你涨课时费，多加一百块。”
　　江煦怔住，“怎么这么突然？其实现在已经够了，我——”
　　他兼职时间不稳定，现在袁清给的课时费已经不低，没有必要再继续往上涨。
　　袁清愣了愣，追问：“真的不用？”
　　“谢谢你学长，但是真的不用。”
　　江煦微垂着眼，想了一下，“我打算备考，所以带完这批学生，就不继续兼职了。”
　　“那是好事。”袁清失笑，“不要给自己负担，我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听到袁清的话，江煦松了口气，“谢谢你学长。”
　　袁清摆摆手，看着江煦欲言又止。
　　昨天有两个人来找江煦的事，他今早来听赵越提了下，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跟江煦家里的事有关。
　　袁清试探问：“一会儿一起吃饭？”
　　江煦不好意思地看着袁清，“今天不行，我和童童约好了去看剧。”
　　“行，那你快去，我点个外卖再睡会。”
　　“那我走了，学长再见。”
　　课程结束后耽误了点时间，江煦赶到地铁站时，已经快一点半。
　　恰逢暑假，尽管不是高峰期，地铁也算不上空荡。
　　江煦背着书包，穿了件白T恤和牛仔裤，看着像刚毕业的中学生，站在角落里靠着。
　　从市中心去江舟大剧院，地铁也要四十多分钟。
　　午后的车厢人不少，却格外安静，耳边列车行驶在轨道上的声音尤为明显。
　　拿着手机，点开微信给童言乔单独发了条信息，又点开群聊页面，跟着发了几个表情包。
　　正打算退出去刷一下别的平台，页面上「黎行舟」三个字赫然映入眼中。
　　退出页面的动作停下，犹豫着要不要点开。
　　从昨晚到现在十几个小时，黎行舟的气好像还没有消，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事，让黎行舟不高兴了？
　　其实，有什么问题可以和他直接说的。
　　他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不改。
　　江煦心里泛开难以言明的委屈，抿着唇还是点开了黎行舟的头像。
　　【几何：哥哥，今天下午我跟童童他们去看之前说的音乐剧，可能要晚点回家。】
　　音乐剧的事他和黎行舟说过，只是黎行舟没时间，所以约了下次一起去看别的。
　　所以黎行舟应该知道的吧？
　　【几何：不会超过十点，你不要担心。】
　　【几何：今天你要是忙的话，别忘了吃晚饭，喝了酒的第二天，胃会比较难受。】
　　几条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一点儿音讯。
　　地铁报站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可是耳机里始终没有传来黎行舟回复消息的声音。
　　江煦斜靠着地铁的角落，垂着眼，直到消息发送出去半个小时后，才退出了页面，点开约稿APP。
　　后台有不少的约稿信息，不过也有一些是单纯问他怎么学的画画。
　　点开后一条条回复，等结束地铁恰好到站。
　　走出地铁站，午后烈日烧灼，像是要把人晒化一样。
　　江煦看了眼周围的人，大多都是来看剧的粉丝和剧迷，心想首轮首演果然不一样。
　　跟着导航进了商场，拨通童言乔的电话，询问他们的位置。
　　推开奶茶店的门，一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江煦只觉头隐隐作痛，轻皱了下眉，看到童言乔向自己招手后挂了电话。
　　童言乔挪动椅子，示意江煦坐自己旁边，“外面是不是很热？你脸都晒红了。”
　　江煦和其余三人打招呼，拉开椅子坐下，“有一点，不过今天来看的人好像比平时多。”
　　“那是当然，这可是首轮首演。”童言乔嘬一口奶茶，“我们过来的时候，路过剧院附近，天，你是不是知道剧迷和粉丝多热情，还为爱发电送周边。”
　　孟兆生跟着附和，“真是年轻有活力，换成是我，我宁可躲在这里吹空调也不会去排队拿周边。”
　　“就是就是，主要是热啊，不过也是真喜欢才会这么做，你说是不是啊小蔓？”
　　陈霖边说还边看姜小蔓，眼睛都长在她身上。
　　姜小蔓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我又不追星，我怎么知道？”
　　陈霖：“……”
　　敢怒不敢言。
　　确定自己喜欢姜小蔓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好，哪里会跟以前一样动不动抬杠。
　　陈霖喜欢姜小蔓。
　　江煦一边喝着东西一边打量两人，恍然发现，喜欢一个人果然很明显，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几个人吹着空调在商场里待了一下午，不过也不全是在奶茶店，中间去负一层的电玩城玩了一会。
　　陈霖抓着机会就在姜小蔓面前表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抬杠，倒是自带结界。
　　孟兆生被童言乔拉着去抓娃娃，还要叫上江煦一起围观。
　　三个人在娃娃机面前，顶着一群几岁大的小孩好奇眼神，一个都没抓上来。
　　五点半，玩够的几人终于离开商场，打算去剧院。
　　童言乔拉着江煦走在最后，瞄了眼前面的人，小声问：“今天黎行舟还来接你吗？”
　　“今天他有事。”江煦看着童言乔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意识到自己又要说漏嘴，童言乔连忙摇头，低咳一声，“这不是担心他对你看管太严，不让你在外面多待，那晚上看完可以去吃火锅，大概是几点结束来着？”
　　“不到九点。”
　　“那正好，看完我们就打车去火锅店，吃完回家睡觉。”
　　大夏天的晚上吃火锅？
　　江煦想象了一下，好像不是不能接受，而且——
　　黎行舟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看上去今晚应该也不会太早回去，那他也不想这么早回去。
　　最好是他回去的时候，黎行舟睡着了。
　　江煦看了眼排起长龙的队伍，“好，那一会跟陈霖他们说下。”
　　童言乔狐疑地看着江煦，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奇怪，今天江煦有点不对劲啊。
　　之前提到黎行舟也不是这样，难道是黎行舟做什么了？
　　总不至于是告白——
　　哦，那很至于，告白要是被拒绝的话，真的会很尴尬，尤其还住在一个屋檐下。
　　前面三人走得有点远，江煦和童言乔想追上去，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
　　“江煦？还真是你。”
　　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声音。
　　看着面前挡住路的严一鸣，江煦只蹙了一下眉，没有出声。
　　严一鸣在家里排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不是最有本事，夹在中间地位尴尬。
　　好在亲妈偏心，事事都要偏袒他，公司大权不能给他，但其余方面一定补偿回来。
　　当初介绍给江煦，是因为严一鸣他妈见过江煦，觉得他性格好又长得好，才说动了江城和林念让两个孩子见一面。
　　只是江煦心思都在画画上，平时偶尔见一面，也仅仅是吃个饭、看个展，半点不打算发展成别的关系。
　　严一鸣打量着江煦，“你就这么怕我？”
　　“好一阵子没见到你，倒是没什么变化啊，不过今天的票，座位在哪？要不要我看在以前咱俩差点好了的份上，帮你安排一下前面的位置——”
　　“严一鸣。”
　　江煦打断严一鸣调笑的话，“你说够了话，我们要去排队了。”
　　“你说你当时要好好地哄我，说不定现在就不用在这里排队了，这么晒，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身体受得了？”
　　严一鸣讽刺道：“黎家不是听看重你的吗？还在黎老爷子面前卖乖，怎么，连一身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
　　童言乔对严一鸣和杨素这对狗男男早就看不惯，听出他在讽刺江煦攀附黎家，气得瞪他一眼。
　　“哎呀呀，你又是哪根葱？我们家江煦穿什么都好看，不像是有的人穿什么都像是一头猪。”
　　“严一鸣你该不会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吧？可惜你这种猪头三，只有杨素才喜欢。就说一些背叛朋友的行为，好恶心。”
　　严一鸣看着童言乔，怒火中烧。
　　童言乔以前就喜欢在江煦面前捣乱，好几次都把他和江煦见面的事搞得乱七八糟。
　　从前江煦生意庞大，大家都要哄着，江煦自然也会护着童言乔。
　　今日不同往日，江家是一艘沉船，江煦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能力去维护童言乔？
　　童家小门小户，想在行业混，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严一鸣嫌弃地看了眼童言乔，一脸嫌弃，“小矮子，滚一边去。”
　　余光扫着江煦，突然发现江煦比以前好看了，从前一直觉得呆呆的不讨人喜欢，现在眉宇间说不出的动人。
　　小矮子三个字砸下来，童言乔气得心口疼。
　　“你说谁小矮子？严一鸣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一头小矮子种猪，大蠢猪！”
　　严一鸣讥笑着问：“那你是什么？那种没人要的侏儒吗？”
　　话是对着童言乔说的，眼睛却在看江煦，眼里的好奇越来越浓，眼神也越来越露骨。
　　沉默着的江煦伸手拉住童言乔，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面前，抬眼盯着严一鸣，喊了声，“严一鸣。”
　　“我以前就很讨厌你攻击别人的身体条件，显得你无知又傲慢还愚蠢。”
　　“那你是什么？不可回收的垃圾？”
　　“还是仗势欺人的狗？”
　　每一句话都像是闪着寒光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插在严一鸣的身上。
　　平静的表情像是在讽刺严一鸣的无知和愚蠢。
　　严一鸣没想到印象中乖巧没脾气的江煦会发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火气一下上来，“江煦，你他妈说——”
　　不给严一鸣反击的机会，江煦眼里的平静逐渐染上讥讽、冷冽，语气轻蔑地说：“哦，我忘了。垃圾和狗都不会说人话，难怪。”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emo中勿扰；
　　江煦：心情不好，勿扰


第47章 
　　严一鸣表情变得极为难看, 眼里露出乖戾。
　　咬牙切齿开口，“你再说一遍？”
　　江家那个没脾气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 会咬人了？
　　黎家还真是厉害, 能把一个乖顺的小少爷养出骄纵的脾气来。
　　江煦吃笑了声,“畜生连话都听不懂了吗？”
　　“不对，畜生好歹多少能听得懂人话，畜生不如才听不懂人话。”
　　他脾气好, 但不代表他会容忍严一鸣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童言乔进行人身攻击。
　　童言乔身高的确只有一米七出头, 但不妨碍他凭自己的实力考上江大, 而且年年都拿奖学金。
　　更别说童言乔的好人缘跟专业能力，是严一鸣这种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严一鸣震怒，“江煦！”
　　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拉江煦, 整个人被气得脸色涨红, 梗着脖子没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要在这里动手，我有办法让你看守所里待几天, 你考虑清楚。”江煦语气平静地叙述。
　　“你——”
　　严一鸣发现江煦变了, 不, 可能不是变了, 是江煦骨子里就是冷戾的,“逞口舌之快算什么？你妈宁愿死都不愿活着见你, 你该想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让她恨你。”
　　“严一鸣, 你个王八蛋！”
　　处于震惊的童言乔，听到严一鸣这句话, 猛地回过神来, 抄起书包往严一鸣脑袋砸过去。
　　“小爷这辈子还没这么生气过, 像你这种傻逼，小爷见一次打一次，你再嘴贱，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童言乔气得胃疼，恨不得把严一鸣塞进下水道。
　　童言乔这一声，直接把附近的人注意力全吸引过来。
　　才反应过来的孟兆生、陈霖和姜小蔓连忙折回来，拉住暴怒的童言乔，眼神不善看着严一鸣。
　　严一鸣对上孟兆生高壮的体格，心里发怵，压下想动手教训童言乔的冲动。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打不过，想群殴？”
　　“老子殴你爹，哪里来烂怂货色，滚！”孟兆生声音低沉，护着其余人面前，把短袖往胳膊上再撸起来，“看什么？真想打？”
　　严一鸣气结，瞥了一眼江煦后，听到手机铃声在响，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杨素。
　　眼里闪过不耐烦，揉着被打中的额头，“童言乔，你有本事这辈子都别一个碰到我，不然有你好看。”
　　“小爷等着你，到时候打得你跪下叫爸爸。”童言乔恶狠狠道：“不知道谁好看。”
　　姜小蔓平时和童言乔接触不多，是前一阵才熟起来的，看到童言乔气得红了脸，又很着急的样子，狠狠瞪了眼严一鸣。
　　从包里拿出一瓶水给童言乔，“童童，你先喝点水，为了傻逼不值得。”
　　忙着拉住童言乔的陈霖：“？”
　　松了拉着童言乔的手，“你怎么气成这样？那男的怎么了？”
　　童言乔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听到陈霖的话，一下噤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严一鸣和杨素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可能就严一鸣那几个狐朋狗友知道，还有差不多进去的周衡。
　　江煦盯着一个方向，没有说过话，听到这句话后，才回神一样，摇摇头向其余人解释。
　　“没什么，你们别担心，只是嘴里不干净，给点教训就好。”
　　说完看向童言乔，童言乔立即心虚地别开眼，咕噜咕噜喝着水。
　　另外三个人看了看对方，反应过来江煦和童言乔可能以前就认识对方，还有仇，偶然碰到起了点小冲突。
　　孟兆生拍拍手，“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不要紧，那种欺软怕硬的，吃过苦头不敢乱来了。”
　　看出点什么的陈霖点头，“那进去吧，前面开始检票了。”
　　“嗯，走吧。”
　　江煦特地走在最后，和童言乔还是并肩走一起。
　　童言乔偷偷打量着江煦，发现江煦的脸色不太好看，快要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江煦生气。
　　他这辈子就没见江煦生过几次气，记忆里就两次。
　　有一次是他们俩读初中那会儿，个子都不高，放学一起回家，想去买点小吃，结果他拿了一张百元纸币，比几个邻校的小混混看到，就跟踪他们打算勒索。
　　那次可没现在这么幸运，被凑了两下，他不听江煦的话，脾气大得和对方吵起来，差点被划到脸。
　　之后江煦陪着他处理完事情，一个星期没理他。
　　还有一次是江煦去参加夏令营，回家的时候发现门锁被换了，江城和林念都不在家，他手机也没有一条更换锁的消息。
　　直到半夜两口子回到家里，才发现江煦窝在门口睡着了。
　　童言乔瞥了眼面前的人，伸手去拉江煦的衣服，“江江……”
　　“我没有在生气，我只是担心刚才严一鸣动手，我保护不了你。”江煦偏过头，看着童言乔笑了起来，“你干嘛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你每次哭都很难哄诶。”
　　“可是我很生气，他怎么可以那么说，你——我就是气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激将法最管用。”
　　童言乔看出江煦没有生气，松了口气，“再说了，大庭广众的他还敢真动手？我赚了，打了他一下，他那不多的脑子，估计要再减一点。”
　　无奈地看着童言乔，江煦只能叹了声。
　　童言乔从小到大脾气一点都没变过，不过他很羡慕也很喜欢。
　　他觉得童言乔做了很多他做不到的事。
　　六点五十，所有人检票结束，在剧场入座。
　　江煦坐下的时候，看到前排严一鸣和杨素惊讶的表情，视若无睹，走到位置坐下。
　　轻轻往后一靠，顶灯打下来，落在他脸上，像是罩了一层纱。
　　精致的眉眼专注盯着舞台，眼角下那颗痣愈加明显。
　　灯关掉的瞬间，微微垂下眼，看了眼手机，向来明亮的琥珀色瞳仁里闪过一丝失落，又很快隐去。
　　把手机调整成静音和无振动模式，江煦把手机放进书包。
　　——
　　日落后的晚霞映在公司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不同的光。
　　黎行舟靠在椅子里，面前堆了不少文件，是之前一个项目累计的问题，集中处理。
　　伸手去拿手机，习惯地解锁，发现手机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了机。
　　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一直用的都是工作用的那一台，没有影响到工作，所以没有察觉到。
　　黎桁和颜慈要是打不通他的私人号码，会给工作手机打，或者直接打他办公室的电话。
　　“叩叩。”
　　“请进。”
　　给手机插上充电线，看着充电页面，黎行舟应了声，抬头看向办公室走进来的曹云简。
　　“黎总，招标文件出来了，你看一下，另一份是我们有意向合作的几家，到时候会投标。”
　　“嗯，项目前期宣传比较重要，这几家公司有你推荐的吗？”
　　“有一家，叫有鱼。”
　　黎行舟一边翻阅文件一边问：“说说看，为什么是他家。”
　　曹云简作为公司老人，黎行舟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少爷来公司当一把手，一开始他挺不服气的。
　　谁知道黎行舟才来一个月，全公司人立即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论工作能力和眼光，黎行舟绝对不输行业里干了十几年的老油条。
　　“有鱼比其他公司的资历要差，公司也比较少，但胜在他们对目前市场的了解更深入，没有架子，出品的东西——”
　　“没有架子和对市场的了解，是基本的合作要求，做不到的话，没必要合作。”
　　黎行舟低着头，没有看曹云简，“我要知道他们值得你推荐的核心竞争力。”
　　“無舍项目我会全程跟，我不希望在过程中出现一些基本的矛盾。”
　　曹云简立即挺直背，站得比刚才直，“有鱼在去年做了一个项目，是年轻人的青年社群，成为年度最佳案例，首条宣传视频播放量一千万。”
　　黎行舟停下翻文件的动作，抬头看曹云简，“我有印象，那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不一定适配，等提案那边看。”
　　“那黎总，提案时间你看是定在下周五还是再下周一？”
　　“定在十八号，正好周一，算起来差不多有两个周的时间，时间充裕，我希望能看到有用的东西。”
　　無舍是博胜集团下开发的一个微度假小镇，目前前期规划已经大致出来，会打造成一个城市社群。
　　曹云简又说了一些其余的工作安排，跟黎行舟确认后，才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安静下来，黎行舟往外看，晚霞已经彻底退下，整座城市迎来黑夜。
　　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八点多。
　　黎行舟合上文件，往后靠着时，手机充电后自动开了机，提示输入密码才能用指纹解锁。
　　伸手拿过手机，解了锁后，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有宿舍群，有颜慈，还有——
　　江煦。
　　按了按眉心，黎行舟想起今早他醒来后，发现在书房床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第一次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煦，索性一大早来了公司。
　　一天过去，他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煦。
　　是他认为江煦喜欢自己，盲目地把江煦一切的行为都跟「喜欢他」这三个字关联起来。
　　然后一步步沦陷，不等确定江煦的心意，就率先喜欢上了江煦。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魂牵梦萦，就算昨天他烦闷到不想跟江煦说话，梦里还是出现了江煦。
　　醒来后发现，他就像是一个卑劣的暗恋者，用自己的付出去裹挟江煦，让他没有了选择，只能选择和他在一起，并认为他们是两情相悦。
　　实际上，他比周衡好不到哪里去。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他没有卑劣到恼羞成怒地侮辱江煦，归功于父母这些年来对他的教养。
　　点开江煦的消息，看着一点多钟发过来的那几条信息，孤零零躺在聊天页面。
　　七个小时。
　　江煦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在这几个小时里，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半点回应。
　　敏感又通透的江煦，不可能毫无察觉。
　　所以这几条消息是在试探他吗？
　　那发出这几条消息时，江煦在想什么？
　　期待、忐忑，还是不安。
　　没有收到他回应的时候呢？
　　是不是……
　　黎行舟无意识地捏紧手机，反复看着那几条信息，安静得像是江煦这个人。
　　不争不吵，从来不会闹。
　　【你不要担心。】
　　【记得晚饭要吃，喝酒后胃会不舒服。】
　　——不要不高兴了。
　　——那我们能追上吗？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
　　黎行舟闭上眼，关于江煦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倾覆而来，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像是才发生。
　　“谢谢你啊，黎行舟。”
　　那天他找到江煦时，江煦趴在他背上，又困又累，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从那之后，江煦对他好像少了客气。
　　尽管性格使然，一些小动作没有变，但从来没有排斥过他的靠近。
　　那是江煦，小心翼翼把自己困在一个壳里，看上去无害好亲近，实际上跟谁都保持距离的人。
　　对着他卸下了防备。
　　昨晚房门外的脚步声，明明很轻，此刻却像是千斤重一样砸在黎行舟心上。
　　黎行舟猛地睁开眼，点开通话页面，给江煦打了一个电话。
　　几声过后，系统提示声出现在耳边。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江煦没有接电话，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不接？
　　不对，江煦不是故意拿乔的人。
　　黎行舟拿起手机，把文件匆匆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上了锁之后，拿上车钥匙往办公室外走。
　　越走越急，按电梯的动作也多了几分不耐。
　　等电梯期间又给江煦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干脆拨了语音电话，还是一样的结果。
　　到了停车场时，黎行舟心慌意乱，边把车开出车位边给颜慈打电话。
　　“儿子，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刚下班，想问问你今天感冒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就是小感冒，也就你们担心。”
　　听到这句话，黎行舟「嗯」了声，看着抬起的车杆，离开停车场后汇入行车道。
　　“今天江煦提了一句想回去拿东西，他……回去了吗？”
　　“没有啊，今天我都在家，他没来过，是不是很重要的，要不要我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只是画具，过两天我有时间跟他一起回去拿。”
　　颜慈从这话里察觉出什么，疑惑问：“儿子，你和小煦怎么了？你不会又欺负小煦了吧？”
　　闻言黎行舟一脚刹车踩下去，堪堪在红灯前停住。
　　看着车流往来的路口，这一次，黎行舟没有反驳颜慈的话。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点小改动，大家可以看了再回过头来看这章——
　　啾！


第48章 
　　电话那边的颜慈喊了两声, 却没有听到黎行舟的回答，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行舟，小煦呢？”
　　“妈, 没什么事, 我刚才回了条消息, 公司的事。”
　　黎行舟看着红灯变绿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手指有些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直接转过路口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我先挂了, 在开车。”
　　“行舟, 黎行舟, 你——”
　　颜慈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坐在沙发上，颜慈盯着手机, 皱起眉头, 连忙穿上鞋，“老张, 家里司机呢？送我去青溪公寓那边一趟。”
　　“夫人, 这个时间你怎么突然要过去？”
　　“呃, 我想过去看看两个孩子怎么样。”
　　张叔看着颜慈脸色不对,“司机才送先生出去, 可能要等一会才回来, 如果很急的话，要不要我先送夫人过去？”
　　颜慈张口刚想说「好」, 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
　　她真是自己吓自己, 黎行舟是她生的, 难道还能不知道什么秉性吗？
　　虽然有点大少爷的脾气, 但绝对不是欺负别人的性格，说不定就是两个小孩闹别扭。
　　握着手机，颜慈又摇着头说了句，“不用，我先上楼了。”
　　黎行舟开着车直奔公寓，匆匆停了车回到家里。
　　推开门，客厅灯暗着，他就知道江煦不在家。
　　只要江煦在家，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客厅的灯都是开着的。
　　抵在门上的手缓缓垂下来，肩头跟着耷拉，整个人仿佛泄气了一样靠在门上。
　　他怎么会怀疑江煦的喜欢？
　　就算江煦自己没有意识到，他也该意识到的。
　　抬起一只手按在眉心，黎行舟呼出口气，失落、懊恼和后悔全部涌上来。
　　楼道的灯也熄灭，黎行舟靠着门，握着手机，一时间没了方向。
　　江煦会去哪里？
　　他还能去哪里？
　　童言乔。
　　还有童言乔，他可以去童言乔那里。
　　连忙拿起手机，打开聊天页面，在列表里翻找童言乔时，指尖微微发颤。
　　才刚点开头像和输入框，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来点名字的瞬间，黎行舟浑身僵住，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外面一声轰隆雷鸣劈下来，楼道的灯倏然亮起来。
　　黎行舟才回过神，立即接了电话。
　　“喂？黎行舟你在听吗？”
　　“对不起，刚才从剧院出来下大雨，手机在包里，忘了看，这会到了店里才看到你打的电话。”
　　“那个，我发的消息你看了吗？我和童童他们在一起，晚一点会回去的。”
　　江煦的声音听上去温软，每一句传到黎行舟耳边，都在安抚他心里的不安。
　　黎行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握着手机，不自觉紧紧贴着，只想离江煦的声音近一点。
　　近一点，再近一点。
　　“黎行舟，你有在听吗？”
　　江煦愣了一下，看着店外的瓢泼大雨，“你是不是还在忙？那我不打扰你——”
　　“江煦。”
　　江煦的话被黎行舟打断，怔了下才开口，“怎么了？”
　　黎行舟闭着眼，深吸了口气，“你在哪？我去接你。”
　　“今天有点忙，手机一直关机，所以……”
　　黎行舟说着说着，发现嗓子变得干哑，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我没有看到你发的消息。”
　　“没关系，你现在不是看到了？”江煦低笑了声，“你下班了吗？我们打算吃晚饭，今天的剧还挺好看，下次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黎行舟眼眶发酸，抬手按着眼眶，“嗯。”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你是在公司还是在家？不过差不多，从哪里开过来都差不多二十分钟，就是下这么大的雨，要不你别来了，不安全。”
　　“下雨了？”
　　江煦疑惑道：“对啊，下得挺大的，感觉下完又要热好几天了。”
　　黎行舟：“我去接你。”
　　江煦：“可是……”
　　黎行舟盯着一片黑的客厅，“江煦，我去接你。”
　　“好不好？”
　　后面三个字，仿佛落在了江煦心尖上，令他分不清是耳朵在烫还是手机在发烫。
　　抿了抿唇，盯着外面的雨。
　　“好，那你注意安全。”
　　听到江煦松口，黎行舟跟着松了口气，“嗯。”
　　电话挂断，江煦站在走廊里，过了会才回到小隔间。
　　童言乔看到他回来，立即把菜单给他，“江江，你看下还要再点什么吗？你喜欢吃的，我都点了。”
　　江煦接过来，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没有，都已经点了。”
　　其余三个人去弄蘸水，服务员过来接了菜单。
　　锅底是提前点的，会先送过来。
　　“是黎行舟打来的电话吗？他怎么还要查岗，你都成年了，黎家未免也管得太严了，比我爸妈还要严格。”
　　“嗯，他正好下班，看到下雨了，问我在不在家，要过来接我一起。”
　　童言乔怔住，心里一松，放下心来。
　　幸好幸好，不是吵架了，他今天一直担心两人是不是吵架了，不然江煦怎么会——
　　反正以前严一鸣说话再过分，江煦护着他的时候，也不会跟今天一样那么凶。
　　那几句话听着，真的是杀人诛心。
　　“那他吃过了吗？过来要多久啊，不过下雨的话，肯定会堵车。”
　　童言乔自顾自说着，“不过他那种大少爷，在公司忙到这个点，有助理给他买晚饭的，总不能黎家还能让他饿着。”
　　江煦半走神的听着，回童言乔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想黎行舟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是因为才看到消息，还是回到家发现他不在？
　　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给他打电话的，他也没有觉得生气。
　　黎行舟要打理一家公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前还抽空到画室找他，偶尔不回信息，也很正常。
　　再说，不是给他打电话解释了吗？
　　又不是一直都没回复。
　　看着手机屏幕，江煦悄悄吐出口气，把手机放在桌上，甩掉烦人的心思。
　　恰好孟兆生、陈霖和姜小蔓回来，手里不仅端着蘸水，还有不少水果和小吃。
　　姜小蔓端着冰粉，尝了一口，看向江煦和童言乔，“你们俩先去弄蘸水，我感觉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
　　“真的吗？可是我们的锅底都还没有上。”
　　“因为零食够多，说明老板大方。”
　　童言乔立即拉着江煦去弄蘸水，悄悄问他要不要给其余人说待会黎行舟要来的事。
　　吃火锅多个人来，倒没什么，再点两盘肉的事。
　　“一会回去说，还有——”江煦弄着蘸水，不小心把香菜放多了，犹豫了下干脆又加了不少小米椒，“露营的事我忘记跟你们说了，一起说了。”
　　“提到露营，我已经开始期待了，你知道这次去的营地吗？听说超级美，可以看到星河的那种，不过开车过去快一百公里。”
　　“还好，两个多小时。”
　　边聊边调好蘸水，江煦和童言乔回到包间。
　　鸳鸯锅已经上桌，菜也开始陆续上，鲜切牛肉、五花肉、鲜切毛肚、功夫土豆片、笋尖还有藕片之类的，全部放在菜架上。
　　火锅的香味飘开，差点成为落汤鸡的几个人，饿得汤才开，就开始往里下东西。
　　江煦和姜小蔓吃相斯文，看着其余三个筷子差点打架的人，摸摸地又往锅里涮了一片肉。
　　手机响的时候，江煦的一片肉正好下锅。
　　看着来电提示，立即放下筷子，边接电话边往门口那边看，“你到了？”
　　门外黎行舟停好车，撑着伞大步走进店里。
　　推开门火锅的味道比外面闻着更浓烈，他在公司里对付着吃了点，现在倒是不饿。
　　“嗯，我到了，你——”
　　不等黎行舟的话说完，已经看到站在包间门口东张西望的江煦。
　　眼神在空中撞上，黎行舟握着手机，片刻后挂断，径直朝江煦走过去。
　　江煦怔了下才放下手机，站在门口等着黎行舟走来。
　　“我们才开始吃，我让服务员再拿一副碗筷过来，你——”
　　江煦意识到什么，顿了下问：“你还要再吃一点吗？”
　　黎行舟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嗯。”
　　他吃不吃倒不是重点，只是大家才开始吃，他要是不拿着筷子干坐在旁边，估计所有人都会不自在。
　　“我跟他们说了你要来，而且露营的事他们也知道，一会可能会比较热情，你不要介意。”
　　江煦推开包间的门，“吃完我们就回去。”
　　看着江煦的脑后，头发还是一样软，但莫名地，黎行舟感觉到他和江煦之间的距离，被无形的东西隔开了。
　　孟兆生对黎行舟有一腔崇拜，尤其是在听陈霖说过旺山村的事，恨不得人在现场。
　　“舟哥，你来了？江江刚才说你要来，我们还惊讶，你来得这么快。”
　　孟兆生抬手打了招呼，“你要不要再吃点？”
　　旁边陈霖忙着给姜小蔓涮肉，听到声音抬头打了招呼。
　　黎行舟不是第一次和他们见，之前就见过一次，倒没觉得什么，他只是不太喜欢进行无意义的社交，其余时候并不会排斥。
　　服务员送来一副碗筷，黎行舟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坐在江煦旁边。
　　童言乔打量着黎行舟，又看看江煦，突然陷入了沉默。
　　好像还是不对劲。
　　完了，他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不知道黎行舟和江煦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只能确定一点，就是黎行舟喜欢江煦，江煦也挺在乎黎行舟。
　　可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江大鬼鬼祟祟恋爱观察群】
　　【童言乔：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怎么办？】
　　【李巍：？你们不是去音乐剧吗？什么不太对？】
　　【孟兆生：你不吃肉，我吃了。】
　　【童言乔：你眼里只有肉，江江和黎行舟你不观察了吗？】
　　【孟兆生：人家谈恋爱，我观察什么？自己找狗粮吃吗？谢谢，我没这个癖好。】
　　【李巍：不是，你们在吃什么？火锅还是烤肉？靠，早知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了。】
　　【赵靖：原来加班的人只有我。】
　　【冯天朋：别慌，还有我，我们俩合租节约什么房租？干脆住公司更节约，早知道直接住宿舍了。】
　　【赵靖：有道理，下个月不租了。】
　　不靠谱！
　　童言乔看着群里得聊天记录，决定自力更生，其余人都靠不住。
　　大家年龄相仿，话题也多。
　　聊着聊着，气氛倒是融洽，一顿火锅下来，比上回又要更熟悉不少。
　　江煦倒了一杯西瓜汁，胃里这会烧得难受，不知道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突然吃辣的刺激，还是胃病又犯了。
　　悄悄揉了下肚子，喝完一杯西瓜汁，稍微缓解了一点。
　　偷瞄着黎行舟，见他没有注意到，松了口气。
　　“外面的雨好像差不多要停了，正好回家。”
　　童言乔看了眼外面的天，瞄着江煦和黎行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简直是机智，“孟哥，你跟我顺路，我们俩一起打车吧。”
　　说完还跟陈霖和姜小蔓使眼色，两个人立即会意。
　　姜小蔓拿起包，“我和陈霖一起，他家小区跟我家隔了一条街。”
　　陈霖点点头，“是是是，我们俩住得近。”
　　童言乔满意点头，看向江煦和黎行舟，“那你们要不要先走？我们打车就回去了，你们还得去开车。”
　　江煦微怔，看向身边黎行舟。
　　黎行舟点了下头，站起来的时候帮江煦拿了书包，“那我们先走，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江煦发个信息。”
　　其余四个人，点头如捣蒜，纷纷答应。
　　黎行舟拿着伞和书包，离了半步跟在江煦身后，手虚虚护在他腰后。
　　其余人：真够招摇撞市，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江煦胃里不太舒服，完全没有察觉到几人的心思，不放心地又说了一遍他们打车注意安全。
　　得到保证，才往店外走。
　　这会雨势小了很多，黎行舟的车停在路边，他们撑着伞走过去，裤脚还是湿了一截。
　　靠在副驾的椅背上，江煦缓了缓，胃里也没那么难受。
　　看来是一时刺激到了，不是又犯了老毛病。
　　黎行舟收伞的动作顿了下，余光瞥着江煦，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把伞放好，发动车。
　　“今天你发的消息，我看到了。”
　　“嗯？不说说过了吗。”
　　“下次再一起去看别的吧，等下次。”
　　“好啊。”
　　江煦笑着答应，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高兴，“等你有时间了，要是还有好看的剧，到时候问你。”
　　黎行舟看着江煦，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点了下头，踩下油门往公寓开去。
　　大雨过后，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挡风玻璃上的雨刮，一下一下发出声响，视线一会模糊一会清晰，整座城市因为雨水的缘故，光影倒映，有了几分光怪陆离的美感。
　　直至回到公寓，两人也没有说几句话。
　　推开门，按亮了灯，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要走到十二点。
　　江煦照常换了鞋，拿着书包进卧室，走到门口时突然问：“你要先用浴室吗？”
　　他现在身上一股火锅味，快要被腌入味，再不洗洗会很难受。
　　但黎行舟有轻微的洁癖，说不定更难受。
　　尤其是下雨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裤腿和身上很容易被水溅到。
　　黎行舟站在沙发旁，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我拿衣服在外面浴室洗就好。”
　　“好。”江煦不再问，只是推开卧室的门，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什么，没去拿衣服，反而去了阳台。
　　今早出门的时候，阳台的纱窗留了一条缝，不知道画架是不是全打湿了。
　　黎行舟进卧室的时候，正好看到江煦拉开阳台的门。
　　愣在原地片刻，垂下眼走到衣柜前，打开柜子随便拿了一套睡衣，忍不住往江煦那边又看了眼。
　　“画架还好吗？”
　　“还好，放在另一边没有被淋到。”
　　黎行舟一直盯着江煦，“那我先去洗澡。”
　　江煦应声：“好。”
　　江煦蹲在地上，仔细把东西放好，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卧室的动静，直到听见黎行舟离开房间的脚步声，才压下胡思乱想的心。
　　反手关上阳台的门，往卧室门口看去，垂着眼睛，过了会才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身上火锅的味道太重，江煦反复用了几遍沐浴露才勉强闻不到。
　　连头发都比平时多洗了两道。
　　擦干身上的水，吹了头发，从浴室出来，没有见到黎行舟，江煦略一怔忪，站在床边往外看去。
　　半开着的卧室门，平时能听到外面浴室的水声，但现在很安静。
　　黎行舟已经洗完澡了，但没有回房间。
　　那是又去了书房吗？
　　江煦收回视线，眼睫盖住眼里的情绪，把手机放在床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只留了一盏夜灯。
　　怔怔盯着阳台外的雨，江煦还是不太明白黎行舟在想什么？
　　他还以为，主动给他打电话就已经是和好了。
　　难道不是吗？
　　拉高身上被子，江煦闭上眼。
　　今晚他不想再失眠了，所以——
　　不要去想黎行舟了。
　　又累又困，还跟人吵了一架的江煦，不知道是心里暗示的作用，还是真的累了，躺下十多分钟，就已经昏昏沉沉快睡着。
　　朦胧间，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身边的床陷下去，有人从背后轻轻搂着他。
　　身上的气息熟悉又令人心安。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江煦如同本能反应似的，往后靠了一些，才动作，腰上那只手就紧了力道。
　　困意彻底吞噬了清醒，所有意识都被吞没。
　　陷入了一片柔软的梦境。
　　黎行舟怕吵醒江煦，又怕他离开，动作小心翼翼，感觉到江煦的不排斥，才收紧了胳膊。
　　脸几乎埋在江煦后颈，嗅着沐浴露的味道，黎行舟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打不通江煦电话的那一个多小时里，他像是在沙漠里迷路的旅人。
　　幸好，江煦没有抛下他。
　　只要江煦还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好，其余的没关系，他可以等。
　　等到江煦明白那天，肯定不会太迟的。
　　——
　　夜里江煦突然胃里一阵绞痛，牵连到手脚的神经，疼得全身是汗，梦里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缠住。
　　一阵刺痛，逼得江煦猛地睁开眼。
　　梦里的疼痛仿佛跟着到了现实，疼痛感更清晰，几乎要抽掉他全身的力气。
　　环在身上的手臂没有松开，江煦转头看着熟睡中的黎行舟，咬牙忍疼，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
　　额头上的汗才一会就打湿了头发，身上也在发抖。
　　太疼了。
　　疼到腰背和腿都在跟着疼。
　　伸手拉开腰上的手，动作很慢，怕把黎行舟弄醒。
　　下床时，江煦几乎要疼得走不了，捂着胃快步离开房间，朝着客厅走去。
　　家里有常用药，胃药应该也有。
　　极力克制着动作，但不管江煦再小心、再忍耐，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像是凌迟一样。
　　翻出胃药，拿着盒子就往厨房走，刚进厨房，胃里的绞痛就像是要把胃撕扯开来。
　　江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在门上。
　　拿到杯子，伸手去拿水壶时，手腕都在发抖，身上快要脱力，等倒完一杯水，已经洒在桌面不少。
　　仰着头把药片囫囵塞到嘴里，摸黑去拿水杯，才刚拿起来，胃里翻涌的疼痛，玻璃杯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啪」一声响，水和玻璃渣溅了一地。
　　卧室里黎行舟在客厅传出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迷迷糊糊听到，直到这一声格外清晰的动静，整个人清醒过来。
　　发现江煦不在床边，立即掀开被子穿鞋往外走。
　　按亮客厅的灯，黎行舟扫了一圈，发现江煦蹲在柜子前，捂着胃，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愣了几秒，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快步走过去，绕开地上的碎玻璃，抱起江煦往外走，“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江煦一手捂着胃，一手拉着黎行舟的衣服，抬眼看着他，“不、不去医院，吃了药就好。”
　　药片被他生吞下去，这会嘴里全是中成药的苦味。
　　黎行舟眼神沉下来，“江煦，医院没那么可怕的，而且——”
　　对上江煦湿漉漉的眼睛，语气倏然软了下来，“我陪着你，没事的。”
　　攥着黎行舟的力气慢慢送下来，偏过头把脸埋在他怀里，算是默许。
　　“黎行舟……”
　　“我疼。”
　　几声呓语似的话，落在黎行舟耳中，掀起一阵心疼。
　　飞快换了身衣服，又翻出钱包和证件，黎行舟拿了件风衣给江煦披着，抱着人直奔停车场。
　　把人小心放在副驾上，黎行舟侧身给他系安全带。
　　低头贴着他脸颊，“别怕，一会就到医院了。”
　　作者有话说：
　　怎么越写越可怜qaq


第49章 
　　急诊室外, 黎行舟拿着一叠缴费带，见医生出来立即走上前。
　　“是家属吗？”
　　“嗯，家属。”
　　黎行舟往里看了眼, 急诊室内用帘子隔开了几个区域, 用于病人夜间急诊。
　　“请问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拿过旁边护士递来的病历表,“急性胃炎突发，已经给他用药，住一晚上观察看看, 明天情况不错, 可以出院。”
　　“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急性胃炎突发？
　　黎行舟愣了下, 想起今天江煦一直软绵绵没什么精神，他还以为是不想搭理自己。
　　那个时候就不舒服了吗？
　　为什么不说。
　　黎行舟：“谢谢。”
　　说完之后，拿着证件去办住院手续。
　　幸好病房不算紧张, 双人间还有床位。
　　办理了床位登记, 黎行舟回到急诊室，看着病床上的江煦, 向护士打了招呼后, 走过去坐下。
　　“等你好点, 我们再转过去。”
　　“嗯。”
　　江煦听到黎行舟声音, 睁开眼看他, 声音虚弱地点点头。
　　不知道是匆忙吃进去的几颗药起了作用, 还是打点滴起了作用，一阵一阵绞痛的胃, 舒缓了不少。
　　疼痛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黎行舟声音放得很轻，“是不是困了？”
　　江煦点头,“有点。”
　　药效发作时间一般就是半小时, 他折腾了这一会时间, 早过了时间。
　　现在躺着，胃没有那么疼，神经跟着放松下来，立即被困意吞掉意识，眼皮发沉。
　　“那你睡会，我在旁边守着。”黎行舟给他拉了一下被子，目光落在插着针的手背。
　　“还很疼吗？”
　　话问出口，又觉得明知故问。
　　来医院路上，江煦直接疼晕过去，身上全都是汗，不止脸色苍白，连手都在发凉。
　　他抱着江煦从车里下来，直奔急症大楼。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怀里的江煦轻飘飘的。
　　江煦摇头，声音很轻，“没那么疼了。”
　　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好接受很多。
　　掀起眼去看黎行舟，发现他脸上的担心，又安慰说：“没什么，只是寻常的胃病，不要紧的。”
　　从高中那会儿，太忙顾不上吃饭，就干脆两顿凑到一起吃，不好的饮食习惯导致胃不太好。
　　平时偶尔也会不舒服，但只要控制饮食，多半不会出问题。
　　黎行舟看着他，脸上表情无奈，“你现在的脸色说这句话，很没有说服力。”
　　江煦手背挂着针，不能乱动。
　　只好打消伸手去拉黎行舟的念头，转而抿着唇，睁着一双眼睛看他。
　　偏圆的眼型只要稍稍瞪大，很容易显露出无辜感。
　　尤其躺着往上看，上目线因为睫毛过长，显得格外醒目。
　　“那我说比刚才好多了，不是在哄你。”
　　江煦抿了抿唇，“是真没有那么疼了。”
　　黎行舟对上江煦的眼神，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头发，眼里满是歉疚，“那你睡会，一会要去病房我叫你。”
　　江煦困得不轻，听到这话，立即「嗯」了声，习惯地往被子里缩了点，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身体里残余的疼痛，不时挑逗着神经。
　　尽管舒缓了很多，但一阵一阵的刺痛袭来，江煦睡得并不安稳，连梦里都变成一片灰蒙蒙的河边。
　　凌晨三点多，江煦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抱起来，不安地挣扎了下。
　　耳边传来熟悉的黎行舟声音，才安静下来。
　　换的病房是靠外侧的这张床，靠窗的人已经睡着，隔着帘子没办法知道对方性别和年龄。
　　黎行舟放下江煦的时候尽量放轻动作，一是怕打扰到其余人，二是担心弄醒江煦。
　　调整好输液管，给江煦盖好被子，才搬了凳子在床边坐下。
　　今天周二，明后两天江煦正好养病，如果身体允许再去露营，他也趁着时间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完。
　　关了大灯的病房，静悄悄的。
　　黎行舟目光落在江煦脸上，一瞬不瞬，不自觉又想起了今天江煦接到电话后的反应。
　　没有一点责怪，也没有发脾气和任性。
　　恋爱关系里，就算是再怎么吵架和误会，不接电话，一天不回消息，不管发多大脾气都是能理解。
　　江煦却没有。
　　一点没有对这件事的抱怨，哪怕有，也不会给他看到。
　　不是小心翼翼，是习惯了包容别人的任性。
　　想到这里，黎行舟低叹一声，抬眼看向窗外。
　　他要拿江煦怎么办才好？
　　才能让江煦不再这么习惯地去接受。
　　——
　　第二天早上，江煦是被饿醒的。
　　胃里的不适感从绞痛变成了酸疼，直接让江煦从不算好的梦里挣扎着醒过来。
　　才一睁眼，就对上黎行舟睁开的眼睛。
　　掀开被子的动作顿住，愣了愣才解释，“我想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手搭在被子上，指尖一下一下蹭着被子。
　　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吃的，不是打算趁着黎行舟睡着玩失踪。
　　黎行舟扫了眼他一片青的手背，再抬眼看他，“我去给你买早饭，你待在这里别乱走。”
　　江煦眨眼，乖乖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头发软软搭着，“好，那我不去了。”
　　“不过我手机你帮我拿了吗？我得给画室说一声，今天可能去不了，课得另外找时间补回来。”
　　黎行舟从抽屉拿出手机递给江煦，“别用昨晚打点滴那只手玩。”
　　“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江煦答应。
　　看着黎行舟离开病房，江煦坐在床上，庆幸打点滴的是左手，不然这会更不方便。
　　手背几乎全青了，大概是他天生血管比较细，加上吊了至少有三四瓶，所以才会这样。
　　编辑消息发给袁清后，见袁清在问他怎么突然生病，愣了下才编了个理由回过去。
　　袁清知道是他吃东西不注意引起的，一副很铁不成钢的语气叮嘱了几句。
　　江煦立即保证自己以后会注意，才避免了继续被念叨的下场。
　　“嘿，你哥对你真好。”
　　隔帘被人拉开，旁边床位的病人盘腿坐在床上，是个年轻男生，看上去大概还在读高中。
　　不过头发染成蓝色，这会儿乱糟糟的，五官倒是长得好看，就是耳朵上戴着耳钉、脖子上还带了跟银链子。
　　对江煦来说，过于时尚的打扮。
　　江煦不讨厌对方给自己的感觉，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解释说，“他不是我哥，是男朋友。”
　　解释的语气认真又郑重，像是在向长辈介绍。
　　男生愣了下，突然兴奋地瞪大眼，“这么酷？他原来是你男朋友，那更厉害了，有的家属连守夜都觉得累，你男朋友可以做到这个份上，那肯定特别喜欢你。”
　　太热情和自来熟的交谈，令江煦稍稍蹙了下眉，不过没有打断对方。
　　等人说完了，才开口。
　　“嗯，他对我很好。”
　　“真羡慕你，一看他就是家里条件好的，他手腕上那块表，我打工的时候看到过，昨晚上我睡不着看小说，发现他一直都醒着，等天快亮了，你那几瓶药用完，他才眯了会。”
　　黎行舟一整晚都没有睡？
　　错愕地微张着嘴，江煦没有想到黎行舟一晚都没有合眼。
　　眼神复杂地看向床边的椅子，昨天带来的风衣还挂在上面，因为被人靠过，所以有不少皱褶。
　　“他守了我一晚上？”
　　“那是当然。”
　　江煦垂着眼，眼睛却弯了弯，心里的烦闷瞬间消散。
　　所以，黎行舟没有讨厌他，也没有烦他。
　　那就好。
　　抬眼看向男生，江煦发现男生床边的椅子上放着的是几件衣服，再看床头的柜子，都像是他自己的东西。
　　眼里闪过诧异，反应过来为什么男生说羡慕自己。
　　“你吃过早饭了吗？我让他多买一份，这样你就不用自己跑了。”江煦和声询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因为我不知道你能吃什么。”
　　男孩见过好人，也见过不少善良的，但面对江煦释放的善意，仍旧心里发酸。
　　别扭地转过头，手搭在膝盖上。
　　“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问我吃不吃，你这也太没有诚意了。”
　　没有料到男孩会这么说，江煦怔住，“那你喜欢吃什么？医院附近有不少门店，应该可以买到。”
　　“喂，你也太没有脾气了，我都这么跟你说话，你还管我吃什么？”
　　“你又不是真的在针对我。”
　　江煦从小到大，接触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父母总带着他出席各种聚会。
　　有商业性质的，也有私人圈子的。
　　每个人见到他都会夸他聪明、懂事和招人喜欢。
　　可私下里接触到的人，接触得越多，越能分辨哪一些人是真心，哪一些是假意，还有一部分是中立。
　　“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还有豆浆就好了。”
　　“就这些吗？那我跟他说一下。”
　　“诶，我叫严妄。”
　　“严妄？我叫江煦。”
　　江煦给黎行舟发了信息，看到他回复后，又拜托他买了水果，然后退出聊天页面。
　　“你还要多久出院？”
　　严妄想了想，“我是阑尾炎住进来的，割掉了现在，估计还有一个星期出院。”
　　“对了，我马上高三，成年了。”
　　“我大三，二十岁。”
　　其实要下个月才满二十岁，不过也没差。
　　江煦没有报自己的学校，只是把自己的名片点开，“你要不要加我一个好友？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说。”
　　严妄撇嘴，他刚才还觉得自己自来熟，现在看江煦也挺自来熟。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江煦这种对着一个来历不明还能主动加好友的人，不怕他是个骗子吗？
　　“你们大学生都这么闲的吗？该不会是什么——”
　　“江大美院三年级学生。”
　　严妄的碎碎念就像是一块扔进大海的小石子，顿时没了声音。
　　不敢相信看着江煦，飞快扫了码，“卧槽，真是江大，你好牛啊，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江煦：“……”
　　那倒也不必。
　　做梦还是可以想想的。
　　江煦改好备注后，再抬头，发现严妄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拜神，充满了虔诚。
　　不自在地挪开眼，低咳了声。
　　严妄笑起来，“江煦哥，你男朋友好高啊，你都挺高的了，他看着更高，昨天抱你进来的时候，我瞄了眼，好轻松。”
　　“比我把我们家那只胖猫还轻松。”
　　江煦觉得，严妄不单单是自来熟，还有一点形容词鬼才的天分。
　　“他差不多有一米九几。”
　　是比他高了不少，大概快十二厘米了。
　　加上他骨架偏小，和黎行舟一比，看上去就像是中学生一样，摆脱不了的青春气息。
　　严妄话多还没营养，拉着江煦聊东聊西，等黎行舟推门进来，正好看见严妄比划着自己一个人打退三个小混混，救下两个小学生的壮举。
　　黎行舟挑了下眉，目光在江煦脸上扫过，发现江煦耳尖发红，一副被捉到小辫子的心虚样子，眼里闪过笑意。
　　把吃的东西放在桌上，分出来后，把严妄的那份递过去。
　　“江煦哥男朋友，你真是个好人。”严妄接过早饭，看黎行舟的眼神也变得崇拜，“你们俩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实在不行，我上去给你们唱一首。”
　　黎行舟：“……”
　　他不在的这半个多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快进到他和江煦结婚，虽然他的确已经规划好了未来的事。
　　看向埋头吃东西的江煦，黎行舟语气夹杂着一些戏谑，“江煦学弟，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我们约定的事？”
　　刚咬了一口小笼包的江煦，茫然抬起头，“什么事？”
　　黎行舟看着他嘴角沾上的汤汁，笑了下，“不能让我们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
　　“我可是连傅元秋和李巍他们都没说。”
　　有这回事——
　　哦，不仅有这件事，而且还是他提出来的。
　　抬起眼看黎行舟，发现他在笑，不是在生气，心生疑惑。
　　想了下就反应过来，为什么黎行舟会高兴了。
　　恋爱关系如果一直遮遮掩掩，就好像是随时准备抽身离开的渣男行为。
　　要给对方安全感，那公开这段关系也是手段之一。
　　只是——
　　眨了眨眼，眼里带着请求的意味，“不告诉家里，其余人要是发现了，也不瞒着，可不可以？”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颜慈和黎桁，还有黎老爷子。
　　但朋友的话，应该没关系了。
　　黎行舟盯着江煦，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直到江煦撇了撇嘴，才伸手拿了张纸，一手固定着他下颌，另一手替他擦掉嘴角的汤汁。
　　“嗯。”
　　“我喜欢你，所以你做什么都可以。”
　　严妄咬着小笼包，瞳孔地震。
　　他是不是应该在床底？


第50章 
　　早上10点, 医生来查房。
　　看江煦气色不错，给他做了个检查，确定了各项指标正常后, 表示他要是不想在医院, 可以出院回家, 但饮食上还是要注意。
　　值班的医生上了年纪，难免会唠叨一些，左右不过是说年轻人平时对身体不太关心。
　　病房里除了医生和护士, 其余三个人, 瞬间成了课堂上的学生, 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等医生离开，严妄立即倒在床上。
　　“太可怕了，我最怕的就是老师和医生。”
　　黎行舟坐在床边, 发现江煦一脸庆幸,“那下午办理出院回家？”
　　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要不要切成小块？”
　　江煦用湿巾擦了手, 拿着苹果,“不用了, 我消化好。”
　　咬了一口, 脆甜的口感让心情愉悦了不少。
　　黎行舟笑而不语, 也不揭穿江煦为什么会进医院。
　　不过下午办出院的话, 还有时间回云梦山一趟，昨天那一出, 颜慈说不定还在担心。
　　“那晚上要不要回家去一趟？”
　　“云梦山吗？”
　　“嗯。”
　　江煦点头，“好啊, 颜姨前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声音听着有点哑, 不知道感冒是不是还没好。”
　　黎行舟错愕过后，哭笑不得。
　　敢情颜女士几乎每天都会给江煦打电话发消息，直接放养他了？昨天他打电话，还问他为什么打回去。
　　“你怎么了？”
　　“没什么，挺好的。”
　　至少颜慈对江煦很好，就算到时候家里知道，多半也不会认为是江煦的错。
　　旁边趴在床上的严妄，叹了声，觉得自己真的好多余。
　　“江煦哥，你下午要出院，我肯定会超级无聊。”
　　严妄努力刷存在感，“我还以为你至少明天再走，这样我只用一个人度过明天。”
　　江煦把苹果核用纸巾包起来，才扔进垃圾桶。
　　“可是我住进来之前，病房里也只有你。”
　　严妄：“……”
　　“好像也是。”
　　看出严妄喜欢热闹的性格，江煦安慰，“你很快能出院，出院后又可以和朋友们一起玩，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好好享受。”
　　“那是当然。”严妄挑眉，“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享受，要是没有狗就好了。”
　　“什么狗？”
　　“一条老狗，凡尔赛狗，学霸狗，老欺负人的狗——”
　　哦，说的狗不是狗。
　　江煦听出来了，说的不是狗，是人。
　　严妄发现江煦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看穿一切的笑，突然耳根一热，欲盖弥彰地别开脸。
　　“反正超级讨厌。”
　　最讨厌那种装逼怪，考第一就了不起啊？
　　就算了不起又怎么样，他也可以考。
　　江煦不清楚严妄是跟谁闹别扭，不过看起来像是朋友之间的小争执，并不是真的讨厌。
　　今天嫌弃对方，明天又能一块打球吃饭，不就是中学时代嘛。
　　午饭还是黎行舟去买的，考虑到两人都是肠胃的问题，黎行舟拒绝了严妄想吃麻辣烫的提议，买了麻辣烫的平替——烫菜。
　　吃过午饭休息了下，黎行舟去给江煦办出院手续。
　　江煦留在病房，换了衣服出来，见严妄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像是在给谁发信息。
　　“我们一会儿就走了，你有事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看到都会回你。”
　　“江煦哥，要是一个你很讨厌的人，老在你面前晃悠，要怎么解决？”
　　看来是发消息的对象。
　　江煦故作不知，“不理就好。”
　　“那他跟狗皮膏药一样呢？”
　　“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你真的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再来烦你。”
　　严妄愣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那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不是想老死不相往来。”
　　江煦失笑，“那就顺其自然。”
　　面对一段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
　　严妄还想再问什么，抬眼恰好看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黎行舟，突然福至心灵。
　　“那你和你男朋友呢？也会顺其自然吗？”
　　倚着门的黎行舟挑了下眉，夸赞地看了眼严妄后，目光落在江煦身上。
　　严妄的问题，让江煦愣了愣。
　　他要和黎行舟顺其自然吗？
　　好像……
　　不怎么希望。
　　“我不知道。”
　　“不过我确定，我和他应该不会顺其自然，感情一旦产生，就变得很难控制，会想要忍不住奔向对方，追逐对方的身影。”
　　严妄长长地「哦」了一声，背着江煦给黎行舟递了个眼色。
　　黎行舟等了两分钟，才叩响房门。
　　“手续办好了，可以走了。”
　　江煦诧异回头，黎行舟脸上的笑直直撞入他眼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好，那我们走吧。”
　　转过身看着床上的严妄，江煦笑起来，“下次见。”
　　严妄往床上一躺，“知道了知道了，才是个大学生，怎么跟老医生一样，话好多。”
　　闻言江煦无奈地叹了声，拎着包走出病房，和黎行舟并肩往楼梯那边走。
　　病房在老的住院楼，等电梯不如去走楼梯来得快。
　　“为什么想要加严妄的好友？”
　　黎行舟接过江煦手里的包，好奇问：“我去买饭的时候，聊了什么？”
　　听黎行舟问题，江煦也不隐瞒，解释说：“他住院这段时间，应该没有家里人来过，小手术也得在医院里待快一周，但——”
　　他不会胡乱猜测严妄家里的情况，但如果家庭和睦的话，怎么都不会让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动了手术后一个人待在医院。
　　严妄跟他打招呼那会儿，提到黎行舟守着他一晚上这件事，语气里和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羡慕。
　　口是心非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小孩感兴趣。”
　　严妄那样的，在黎行舟眼里就是半大小孩，跟傅元秋一个样，以为已经长大了，结果还是离成人世界还很遥远。
　　“不是感兴趣，只是想……”
　　江煦认真纠正黎行舟的措辞，“只是觉得如果有个人听他说说话，可能会好一点。”
　　他无意去做什么人生导师，但有时候，就差一个能够说话、聊天的对象，事情就会不一样。
　　黎行舟侧目看着身边的江煦，好看的侧脸上，迎着外面的光，整个人看上去也镀了一层光。
　　走到住院大楼的大厅时，江煦正和黎行舟说话，商量露营的事。
　　转身就看到外面跑进来一个人，穿着附中的校服，身量还有些单薄，但已经长个。
　　直奔服务台去，喘着粗气询问住院病人的信息。
　　大厅里人不少，江煦听不到对方问了什么，但莫名的，他觉得这个穿校服的学生，是刚才严妄口中的讨厌鬼。
　　黎行舟顺着江煦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认识吗？”
　　江煦摇头，“不认识。”
　　“走吧。”
　　从医院开车回云梦山，一个小时车程。
　　江煦上车就开始打瞌睡，中途迷迷瞪瞪地醒了两次，直到车开进家门才终于清醒过来。
　　靠着车门，打了个哈欠，看向身边黎行舟，“困。”
　　原本就温软的一句话，混着困意，听上去含糊不清，像是在撒娇一样。
　　黎行舟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不忘趁机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这胃生病了，吃得下睡得好，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你昨晚疼成那样。”
　　闻言江煦愣了愣，然后抿了抿唇，不接黎行舟的话，推开车门先下去。
　　他好像真的变懒了，以前从来不睡懒觉，更不会熬夜，不管坐在谁的车上都会尽量保持清醒。
　　现在……
　　眯着眼仔细回忆。
　　算了，不提也罢。
　　江煦站在车库外等黎行舟，左看右看，定定看着花园的停车位，那里平时都是空的，今天怎么停了一台车？
　　“家里好像有客人。”
　　不等江煦发问，走过来的黎行舟先解释，“回来前应该打个电话。”
　　“那要不我们先去南楼那边？”
　　健身房和游泳池总归没有人了，反正去那里也挺好。
　　黎行舟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家里有客人你躲什么？”
　　江煦倒不是想躲，只是停着的那辆车，他总觉得有一点眼熟，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等江煦想起来，黎行舟已经拉着他往家里走。
　　进了家门才放开他的手，先一步进去，看向客厅的位置，表情一下变了，眉头压低。
　　江煦慢一步进去，跟着看过去，愣在原地。
　　怎么会是沈绪？
　　“行舟，小煦。”颜慈惊讶地看着门口两人，“你们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们回来得正好，刚才沈绪还提到了小煦。”
　　黎行舟压下眼里对沈绪这个人的敌意，他不喜欢沈绪这种人，就算是在商场上打交道，都是要小心应付。
　　那双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睛，一不小心就会被算计。
　　“昨天电话里说，江煦回来拿点东西。”
　　“那你们去拿，等会吃了晚饭再走，你爸过会也到家了。”
　　看了眼站起来的沈绪，黎行舟面无表情点头，“那我们先上去了。”
　　颜慈怔住，看了眼沈绪，又看向黎行舟，“客人还在，你这孩子——”
　　沈绪却笑着解围，“我也是突然来拜访，应该提前说一声。”
　　“那就好，那你也一起留下吃饭完再走吧。”颜慈问道：“也快要晚饭时间。”
　　沈绪摇摇头，委婉拒绝，“今天要去舅舅那里，临时想起一一这段时间都是你们在照顾，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他不在，不过——”
　　“想不到走之前碰巧他回来。”
　　说着话，沈绪的眼神落在江煦身上，目光温和，眼底却透着无声地压迫。
　　像是大人生气时笑着盘问小孩。
　　江煦像是终于回过神，眼神清醒又干净，笑着看向沈绪，“小沈叔叔，下午好。”
　　沈绪镜片后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消失，点了下头，不经意瞥了眼黎行舟。
　　“年轻人经常在一起玩是好事，不过你想要考研，下半年还是以学业为重。”
　　“我知道，小沈叔叔放心。”江煦不动声色挡在了黎行舟面前，“你还要去龚爷爷那里吗？”
　　提到龚老爷子，沈绪的眼神收敛了些，“嗯，今天舅舅不太舒服，所以过去看看。”
　　听到这句话，江煦立即担心起来，“是生病了吗？”
　　“心脏不太舒服，中午吃完饭头晕、恶心，不过医生检查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上了年纪，难免会有些小毛病。”
　　沈绪说完，转头看向颜慈，“今天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颜慈笑容大方又得体，拿着女主人的态度，送沈绪离开主楼的客厅。
　　两人离开客厅，只剩下江煦和黎行舟。
　　黎行舟瞥了眼门口，回头时发现江煦在走神，稍一思考就知道江煦为了什么走神。
　　“担心龚老爷子的身体？”
　　“嗯。”
　　龚老爷子向来疼爱他，尽管不是明面上收了他这个徒弟，但从小到大，一直把他当关门弟子来培养。
　　又是启蒙又是教授，现在身体不好，他应该去看一下的。
　　江煦抿着唇，想了想说：“周四我只有半天的课，我想下午去看一下，最迟吃过晚饭就回家。”
　　说完盯着黎行舟，“好不好？”
　　黎行舟发现，他越来越拿江煦没办法，以前还能对江煦说不，现在只要江煦看着他问好不好，完全狠不下心拒绝。
　　事实上，江煦也应该去看看。
　　龚老爷子是龚老爷子，和沈绪没什么关系。
　　“你想去就去，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黎行舟揉了揉他的头发，“但去哪里，要跟我说一声。”
　　“好。”
　　江煦觉得黎行舟现在不仅要管他吃什么，几点回家，去哪里都要跟他报备才行。
　　别人大学生活最后一年是什么样他不敢肯定，但他最后一年大学生，一定比高中管理还要严格。
　　背着黎行舟叹了声，摇摇头。
　　作为要负责的一方，多承担一点也是应该的。
　　“小煦，你是不是要上楼去拿东西？”颜慈进门来，和江煦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但落在黎行舟身上的眼神，绝对不算温柔。
　　江煦察觉到不对劲，看了眼颜慈，又看黎行舟，见黎行舟给自己递了个眼神，明白他的意思。
　　“那颜姨，我先回房间了。”
　　“嗯，一会晚饭叫你。”颜慈上前捏捏他的脸，“好啦，今天做你爱吃的。”
　　“谢谢颜姨。”江煦乖巧地点头答应。
　　没有再去看黎行舟，径直上楼。
　　等江煦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上，颜慈脸上的笑容消失，往沙发上坐去，抬眼看着黎行舟。
　　“行舟，你不喜欢跟沈家合作，我理解。”颜慈语气并不算质问，更多是疑问，“但今天这样直接，还是第一次。”
　　“沈绪才回国，你和他的交集并不多。”
　　黎行舟知道颜慈是在担心他，坐下后解释，“事关江煦、江家的事，我觉得需要更谨慎。”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绪和江家走得那么近，难道你没有怀疑过吗？”
　　这几天他仔细想了想江家的事情，突然觉得秦律师那天的态度不是简单地对外人有所保留。
　　话里有话的态度，更像是提醒。
　　秦鸣和江城认识那么多，不可能和沈绪真就是点头之交，但对沈绪的为人却是点到为止得几句话。
　　颜慈紧皱着眉头，试图从黎行舟脸上看到动摇，却发现黎行舟不是在开玩笑。
　　“你怎么会这么想？先不说沈绪几年前就出国，就说这几年，沈家和江家从沈绪离开，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妈，现在是信息时代。”
　　黎行舟提醒颜慈，“沈绪这几年不是完全断了和沈家的联系，而且——”
　　实际上，他查了一下，江家被抵债的资产，有一部分是进了沈家。
　　只不过外界认为的抵债是因为沈家帮了江家，但既然疏远了，为什么沈家又会帮江家？
　　这个理由，就站不住脚。
　　“那为什么？我听小念说过，沈绪和江城关系特别好，而且沈绪对小煦也很好，比对家里小侄子小外甥都要好。”
　　颜慈还是想不到沈绪和沈家要害江家的理由，就算是朋友做不成，买卖不成仁义在，总不会把人逼上绝路。
　　再者，沈家这几年也没栽过跟头。
　　不至于因为和江家的合作，损失了什么利益。
　　“秦鸣应该比较信任你，因为林阿姨很相信你，江叔叔也很信任你，或许你可以跟他再打听一下。”
　　黎行舟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江家的事可能会牵扯出不少事。
　　“儿子，你……”
　　颜慈看着黎行舟，“你怎么会怀疑到沈绪身上？而且就算是他做的，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所有涉案人员，都已经归案。”
　　就算是沈绪做的，那也可能是在其中一个环节做了什么手脚，完全不会被定罪。
　　“为了给江家一个交代。”
　　至少要知道真相是什么样，不能让林念白死，让江煦和江城看清沈家的嘴脸。
　　“好，妈妈去查，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我会担心的。”
　　她并不是觉得黎行舟失礼，反而是担心黎行舟这样以后可能会吃亏。
　　黎家在江舟市的确是稳居前列，又有黎老爷子压着，风光无限。
　　但古话说，树大招风。
　　黎家就是一棵大树，有人选择在树下乘凉，当然也会有人选择撼动大树，取而代之。
　　“我答应你，不会胡来的。”
　　黎行舟笑着点头，“那我也上楼去换身衣服，身上一股——”
　　“一股什么？”
　　颜慈立即问：“怎么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黎行舟：“……”
　　他差点忘了，颜慈的鼻子很灵。
　　低咳了声，起身匆匆上楼，“昨天去接江煦的时候，在火锅店里待了会。”
　　火锅？
　　颜慈瞪着黎行舟，当她是老年痴呆吗？消毒水和火锅味道分不出来。
　　黎行舟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想着颜慈刚才的话，他的确是贸然了一点，至少不该暴露自己的敌意。
　　但转念一想，沈绪这个人自傲还有点自负，说不定会想偏了。
　　沈绪眼里，他和那些背靠父母的富二代没什么区别，又有黎老爷子背后撑腰，能力再强也不会被沈绪看得太重。
　　至于敌意更好解释，那就是江煦。
　　沈绪喜欢江煦，所以会把他的敌意完全当成是情敌之间的。
　　套了一件T恤，心里装着事，完全没有注意T恤上的图案，就去敲江煦的房门。
　　正在换衣服的江煦，听到敲门声，胡乱把衣服拉好，走过去拉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是黎行舟，把门大大地打开，然后侧身让他进房，“你和颜姨说完事情了？”
　　黎行舟瞥了眼大开的房门，再看江煦凌乱的头发和衣领。
　　“呃……”注意到黎行舟的表情变化，江煦装作没看见，径自走到书桌旁坐下，继续整理书。
　　“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话才说完，江煦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后颈倏然吹过一阵冷飕飕的风，仿佛被猎食者盯上，翻书的指尖顿了顿，心却提了起来。
　　唔，他绝对不是故意把门开着大。
　　但马上要开饭了，要是一会关着门，出了点什么事，然后恰好被颜慈看到——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呢。
　　黎行舟倚着门，好笑地问：“门开这么大做什么？”
　　江煦：“……”
　　转过头认真盯着黎行舟，唇边蹦出两个字，“通风。”
　　黎行舟被江煦逗笑了，“通风？那你阳台门怎么不打开？单向通风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江煦看向阳台的那道玻璃门，眼神都要在玻璃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总不能说，是防止黎行舟又从露台偷摸过来吧。
　　硬着头皮解释，“我文科生，高考太久，忘了，不懂。”
　　反正，理不直气也壮。
　　黎行舟愣了下，突然笑起来，终于直起身走进房间，手撑在桌面弯腰，指了指他的书。
　　“可是，书反了要怎么解释呢？”
　　故意的。
　　黎行舟明明就知道，还故意引导他说一些丢人的话。
　　江煦垂着眼，白嫩的耳尖泛起一片热意，撇着嘴角，不想搭理黎行舟，琢磨着要怎么反击，却感觉到黎行舟的视线落在后颈。
　　黎行舟眼神暗了几分，盯着江煦后颈露出来的那片皮肤。
　　白皙，柔软。
　　“江煦，半个月了。”
　　刻意放低的声线，透出炽热的欲望。
　　江煦觉得黎行舟吐出的呼吸都很烫，耳后的一片皮肤，起了一层战栗。
　　连续小口吸气，江煦抬起眼，极为认真地盯着黎行舟，像是要进行一场学术辩论。
　　“那你这段时间，还有在学习吗？”
　　“你太大，我还是怕疼。”
　　每个字黎行舟都听懂了，但组合在一起，他好像又不太想理解。
　　在江煦认真的注视下，黎行舟耳后的皮肤一寸寸泛起红色，然后蔓延至脸颊和后颈。
　　江煦眼里闪过狡黠，手指卷着书页的边角。
　　“理论课储备充足，实践课的成绩才能有进步。”
　　“你说，对吧？”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我觉得我被调戏了？
　　江煦；怕疼。


第51章 
　　脸好红。
　　江煦盯着黎行舟, 第一次发现他的脸还能这么红。
　　明明长这么高，平时可靠稳重，但又有点可爱。
　　不对, 不仅是有点, 是很可爱。
　　黎行舟眼神闪了闪, 看着江煦脸上的小得意，突然觉得后牙痒。
　　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指腹轻轻磨蹭着, 动作亲昵又暧昧。
　　耳边传来楼下花园的声音, 像是颜慈在逗大山玩, 大山汪汪汪叫着。
　　暧昧气氛像是不堪一击的泡沫，消散在一声一声狗吠里。
　　黎行舟直起身，“先放过你。”
　　江煦后颈被摸得痒痒的, 缩了下脖子。
　　“不要碰了, 很痒。”
　　黎行舟失笑，“娇气。”
　　明明算不上夸奖的一个词, 从他嘴里说出来, 却像是情侣间的小情趣。
　　看着黎行舟出去的背影, 江煦撇嘴。
　　他才不娇气。
　　只是怕疼, 还有怕痒而已。
　　收拾了一下东西, 又整理完桌面, 江煦穿着清爽的T恤和短裤下楼。
　　花园里，颜慈正在逗大山, 不过好像是玩累了，坐在秋千上不动, 大山吭哧吭哧地喘着气, 用前爪去扒拉球, 不时抬眼看颜慈。
　　颜慈伸手戳戳它的脑袋，“贪玩得很。”
　　看到江煦过来，笑着问：“你要不要陪大山玩会儿？我得歇会，它精力太好了。”
　　江煦点头，弯腰向大山招手，“大山过来，我陪你玩。”
　　阿拉斯加犬不笨，反而很聪明，但就是精力太旺盛，每天早中晚都得溜一圈，不然能拆家。
　　大山一听，眼睛倏然亮了，叼着球跑到江煦面前，用脑袋蹭蹭他的腿，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煦，大山好喜欢你，它这么撒娇的时候可不多。”
　　“可能是——”
　　江煦忽然想到了黎行舟，忍不住笑了下，“可能是狗狗都喜欢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的人，我没什么脾气。”
　　“瞎说什么，那是因为万物有灵，狗也通人性，是你值得喜欢，才会愿意跟你一块玩。”
　　颜慈温柔地说着，却盯着江煦的背影叹了一声。
　　之前她对黎行舟的话还保留看法，但现在，她觉得有一定道理。
　　江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城和林念那种性格，怎么会把江煦的性格养成这样？
　　不是不好，是好得过头了。
　　黎行舟都有发大少爷脾气的时候，江煦一个独生子，怎么会半点脾气都没有？
　　连泥人都有三分气。
　　黎行舟坐在二楼的阳台，抱着笔记本处理事情，主要是新项目开发的事。
　　只是越看方案越心不在上面，一直往花园看去，连黎桁什么时候上来的都不知道。
　　“你和江煦这孩子能相处这么好，我和你妈都很高兴。”
　　黎桁坐下，“听你妈说，今天沈绪来家里了？”
　　黎行舟点头，“嗯。”
　　黎桁看他一眼，“难得看你这么讨厌个人，总不能是因为和沈家的合作。”
　　父子俩坐下来这么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不过每次都能解开心事。
　　合上笔记本，黎行舟收回落在花园的视线。
　　“沈家这次出手太急，加上沈绪突然回国，有点不对劲。”
　　外人只会以为这是沈家重视项目，所以连沈绪都回来了，但他不这么认为。
　　沈家固然家业庞大，对这次投资重视，但如果真的游刃有余，那就不会让沈绪回来。
　　沈绪看似温和，实则手腕强硬。
　　不到万不得已，何必要让沈绪回国来？国外的市场可是难啃的骨头。
　　一把手走了，不见得是好事。
　　黎桁不意外黎行舟说出这番话，“沈家是有点不对劲，不过你对他敌意太重。”
　　“你妈什么都跟我说了，你是担心江煦这孩子吃亏。”
　　他儿子他还能不了解？
　　对着趋炎附势的小人都能面无表情，对沈绪还能露出这么明显的敌意，那就不正常了。
　　沈绪为人长袖善舞，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连竞争对手都很难当面跟他红脸，别说不怎么认识的人。
　　“嗯。”黎行舟不否认，迎着黎桁的眼神，“你们不是让我多照顾他吗？”
　　黎桁错愕，失笑说：“行，你心里有数就好。”
　　等到晚饭时，颜慈问江煦暑假有什么安排，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和她一块去岛上玩几天。
　　江煦想了下，摇头拒绝。
　　“画室的兼职要到开学后才排课少一点，到时候再陪您去，可以吗？”
　　“可以呀，等你们都闲下来，我们一家去度个假才好，整天看报表，对方案，无聊得很。”
　　颜慈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关心说，“你兼职的话，年底考试怎么办？”
　　“教学生的时候，也是在复习，其实还好。”
　　“那倒是，你自己安排好时间就行。”
　　又聊了几句，关于江煦考研的打算，颜慈岔开话题，引着江煦多说话，一顿饭吃下来，江煦说的话比平时还要多。
　　黎桁饭后接了个电话，回书房去了。
　　颜慈原本想去打两把牌，结果咳嗽两声，想到晚上风大，干脆继续窝在沙发追剧，还拉着江煦一起。
　　江煦平时偶尔才会追剧，大多时候都不怎么看。
　　电视剧正好演到男女主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分开，站在路灯下告别。
　　冬日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孤独又落寞。
　　正打算抽一张纸递给颜慈，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两下，诧异转头，发现是黎行舟。
　　“蛤？”
　　“妈，我和江煦去外面走走，消食。”
　　颜慈拿了一张纸，擦了擦眼泪，看着黎行舟，“你什么时候也要知道饭后消食了？我还以为你只会健身。”
　　黎行舟：“……”
　　“跟您学的。”
　　莫名其妙就要去饭后散步消食的江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行舟从沙发拉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去散步消食。
　　平时游泳就行了，别的……
　　哦，现在叫黎行舟去游泳更不妙，还是去散步好一点。
　　自知下午对黎行舟的那一番行为有点不厚道，但江煦觉得，黎行舟应该不至于生气到比他丢进山里。
　　就是散散步而已。
　　“不愿意出门散步？”
　　“不是。”
　　黎行舟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江煦，紧跟着问：“那是不想单独和我出去？”
　　江煦：“……”
　　心里是这么想，但肯定不能这么说。
　　低咳了声，转移话题，“你是什么时候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以前没有发现。”
　　好明显的转移话题，但他总不能说至少今晚不想跟黎行舟独处。
　　“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了。”
　　黎行舟捏了捏他的手腕，指腹蹭过手心，松了手，两只手都插进裤子口袋里。
　　江煦手心发烫，怔怔看着前面黎行舟的背影。
　　宽肩窄腰长腿，天生衣架子，简单的基础款卫衣和运动裤都能穿得这么好看。
　　“愣着做什么？过来。”
　　黎行舟站定，转身看着江煦，“只是散步，不是真的要把你拐去卖掉。”
　　江煦抿唇，「哦」了一声跟上去。
　　两人保持着距离走出大门，沿着小区里的柏油路走。
　　路灯并不算明亮，两盏灯之间更是显得有些昏暗，树影遮挡下，显得很安静。
　　江煦习惯地伸手摘了片叶子，跟在黎行舟旁边，不时看一眼路旁的设施。
　　好像除了篮球场还有网球场、羽毛球场和高尔夫球场，刚才岔路口的路标，他还看到了壁球馆跟私人电影院。
　　突然想起自己好一阵没有运动，江煦琢磨着明天去下课后，要不要游一个小时。
　　手不自觉搭在腰腹，用手心隔着衣服感受了下。
　　还好，没有小肚子，还很平坦，而且腹肌应该没有消失吧？虽然没有黎行舟那么夸张就是了。
　　“胃不舒服？”
　　黎行舟忽然凑近的动作，吓得江煦一怔，抬眼看着他，不自觉往后仰去。
　　太近了。
　　而且还是在外面，可能会有车或者人经过。
　　“不是，只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摸肚子做什么？”
　　黎行舟一想到江煦昨晚的脸色，心有余悸，就怕他要强瞒着自己。
　　蹙了下眉，伸手覆在江煦手背上，“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江煦瞳孔瞪大，紧张地左右看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林荫里，两边都是树，除了被树枝遮挡的路灯外，只有休息用的长椅。
　　“没有，我只是——”
　　江煦耳根有些热，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担心腹肌没了。
　　黎行舟察觉到江煦的不自在，不是心虚，放下心的同时，生出逗弄江煦的意思。
　　他很喜欢江煦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哪怕是生气或者恼怒，那个时候江煦的眼睛会变得格外亮。
　　收回手插在兜里，低头靠近他。
　　“只是什么？”
　　“不是胃不舒服的话，那是哪里不舒服？”
　　江煦抬起眼看黎行舟，突然有点气鼓鼓的，脸颊微微鼓着，一脸不高兴，连眉头都皱起眉。
　　好烦。
　　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都说了，不是胃不舒服。
　　抿着唇，垂下眼不耐开口，“你好烦，不是胃不舒服，不要问了。”
　　生气了？
　　看来是真的不经逗。
　　“生气了？”
　　“没有。”
　　江煦别开脸，不想搭理黎行舟。
　　好幼稚，还用这种小学生才会用的手段来逗人。
　　只有小学生才会用喜欢他就惹他生气来吸引人注意力。
　　还公司的负责人，要是让公司那群人看到黎行舟的真面目，一定大跌眼镜。
　　“那就好，那继续走吧，前面可以绕回去。”
　　黎行舟点了下头，转回身继续往前走，留了个背影给江煦。
　　意料外的反应和举动，让江煦无措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上蒙着浓浓的雾，连呼吸都难受。
　　原来，黎行舟也只是喜欢没有脾气，不会任性的他。
　　怎么突然就忘记了，每个人认识的他，都是这样子的。
　　松开按在腰腹上的手，江煦呼出一口气，埋着头往前走，突然很想回房间睡觉。
　　游泳没什么意思，散步更没意思。
　　黎行舟站着转过身，看着埋头往前走的江煦一脸不高兴，但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又气又想笑。
　　他平时到底是什么样，江煦就没有想过他是在开玩笑，在逗他吗？
　　无声叹了口气，像是守株待兔一样，等着一身丧气的小朋友撞到怀里。
　　三秒，两秒，一秒——
　　江煦径直撞到他身上，然后茫然无措地抬起头。
　　眼里泛着一层水气，明明没有哭，连眼圈都没有红，却让黎行舟一下心软了。
　　他不该这么试探江煦的，他明明知道江煦的心思敏感。
　　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偏过头吻上了江煦，轻轻含着他的上唇，齿尖厮磨。
　　含笑的眼睛对上无措又紧张的眼神，黎行舟抬起头，笑着看他。
　　“在我面前发脾气和任性的话，没有关系。”
　　“什么……”
　　“我不介意，也不会在意。”
　　黎行舟看着江煦茫然的眼神，又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大概是吹过风，所以脸颊有些凉，却软软的。
　　“你、你别亲了！”
　　江煦捂着脸，觉得脸上被黎行舟亲过的那块皮肤都要烧起来。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黎行舟亲下来的那瞬间，他新跳得太快，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不给亲？”
　　“不是，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黎行舟看他眼神乱飘的样子，长叹一声，发现他可以开始着手坦白的事情了，不然这种状态还不知道要维持多久。
　　转过身，背对着江煦，“上来吧。”
　　“什么？”
　　“背你。”
　　江煦犹豫了下，手贴着脸颊，脑中忽然出现刚才黎行舟亲自己的画面，没有再犹豫，跳到他背上，双手圈着他脖子。
　　“你怎么知道我困了？”
　　黎行舟托着他，慢慢往家里走，“不犯困能犯傻？”
　　江煦：“……”
　　果然，黎行舟根本没变，跟之前一样，说话跟刀子似的。
　　他记仇，超级记仇。
　　所以——
　　伸手捏捏黎行舟的耳垂，却意外发现手感极佳，干脆两只手都捏上去揉了揉。
　　“我才不傻，你不要乱说。”
　　黎行舟感觉耳垂都要被江煦捏成一朵花了，“是，不傻，就是脾气倔，还喜欢死撑。”
　　“才不是。”江煦嘟哝一句，“你没有见过我倔的样子。”
　　“合着你在我面前还收敛了？”
　　听语气还挺得意？
　　“那也不是。”江煦小声辩解。
　　回到家里，江煦已经困得睡着。
　　颜慈看到江煦是被背着回来的，心里一惊，生怕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问，“怎么了？”
　　黎行舟摇头，“困了。”
　　“这孩子也真是，困了还被你拖着去散步，你看你，才说你会照顾人，又开始瞎折腾，小煦可没你这么强壮。”
　　黎行舟默然，总不能说他一开始拉着江煦出去，是为了报下午的仇。
　　他拉着江煦出去，其实就是为了走一走，毕竟两人都在一起了，好像还没有一块出门散步过。
　　至于接吻，绝对是临时起意。
　　“知道了。”
　　“行了，快上楼睡吧，我看完这集就去睡。”
　　黎行舟点点头，提醒颜慈不要说看一集直接看到大结局，才背着江煦回房间。
　　轻手轻脚把江煦放到床上，给他拉上被子，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鼻尖，见江煦皱眉不由失笑。
　　知道江煦昨晚疼得没怎么睡，今天又一直没休息，黎行舟没打算真闹江煦醒来。
　　关了灯，看着床上安睡的人，说了声「晚安」就带上门离开。
　　——
　　因为生病，江煦缺了一节课，不得不选时间补回来。
　　学生那边商量下来后，大多都只有周四有时间，就把补课的时间安排在周四，真好他周三可以有时间去一趟龚家。
　　离上次见龚老爷子过去了一个多月，江煦到的时候，恰好是中午。
　　乔奶奶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他来，笑着放下东西，亲热拉着他的手进屋，让李兰多拿一双碗筷。
　　龚老爷子的病情倒是比他想的要好，而且精神还不错，提起家里人让他看平时多注意，心里一阵不痛快。
　　倒不是不停，就是觉得一把年纪了，还成了小孩一样被管着，比孙子还没尊严。
　　因为连孙子也在管他。
　　江煦陪他们吃午饭，听到这话，跟着劝说，倒是没惹得龚老爷子生气，反而被夸了一顿。
　　直到龚老爷子提起沈绪的时候，他才愣了愣，脸上表情有一瞬凝固。
　　幸好老两口没有发现，只说沈绪这次回国可以多待一段时间，短也能待个大半年的时间。
　　江煦在龚家待到了三点钟，因为要回去上课，所以在龚老爷子睡着后，就回了画室。
　　接下来两天基本也都是公寓和画室两点一线，忙着给学生补课还顺便开个小灶。
　　到底是觉得自己缺课打乱了别人的计划，所以不仅延长了课程时间，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喝了两天奶茶。
　　周四晚上七点多，江煦放下手里的口袋，伸手去按指纹解锁，等门开了，侧身让黎行舟先进去，再拎起地上的塑料袋。
　　“三天两晚，真的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东西不怕多，怕不够，我查过那个露营地，什么都不好买。”
　　黎行舟把东西放到桌上，又折回来接过江煦手里的东西，“有七个人，这点东西不多了。”
　　七个人，平分下去好像是不多了。
　　尤其还是五个男生和两个女生，一群还没停止长身体的男生，怎么看都能解决掉这些零食和水果。
　　江煦点头，“好像也是。”
　　之前去露营，东西都是别人准备，他凑份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准备东西。
　　看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黎行舟，江煦帮着把东西顺出来。
　　担心问：“改时间你真的不要紧吗？”
　　原本露营时间定的是周五下午过去的，但应该临时改动，变成了早上十点多就过去。
　　黎行舟原本一天的安排就要推迟，他担心会影响到正常工作。
　　黎行舟看着他，眼里带着笑，“工作都安排到了今天，基本没什么事，笔记本我会带过去。”
　　“啊？”
　　出门玩还要带笔记本啊？那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工作。
　　江煦从小长在象牙塔，就算是家里出了事，他仍然被秦鸣保护得很好，家里资产冻结，也没有影响到他正常生活。
　　加上兼职也只是接稿子、在画室，本质没有离开接触过社会上的工作。
　　黎行舟看他一脸迷茫的表情，放下动作靠过去。
　　江煦一怔，退了一步，身体就靠到了桌子上，顺势往后仰去，捏紧了手里的那袋薯片。
　　包装袋发出声音，江煦的心也像是脆的，黎行舟一碰就要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喉结不自在咽动，指尖用力捏着口袋。
　　他怎么觉得，黎行舟好像又要亲他。
　　英俊的脸慢慢靠近，呼吸变了节奏，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他只能听到心跳声。
　　黎行舟凑过去刚想要吻他唇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无奈地闭了眼睛，手撑着桌面，眼里闪过懊恼，越过江煦的身体拿了一包零食，转身看向门口。
　　“哎呀，那个——”
　　傅元秋压平上扬的嘴角，“哥，江煦哥，我提前来投靠你们了，见到我开不开心？”
　　黎行舟把手里的零食扔过去，“你怎么来了？”
　　“好凶，我又没有得罪你。”傅元秋接住零食，拖着行李箱进来，“刚才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们以后记得关门，不然小偷进来了怎么办。”
　　傅元秋的语气仿佛真的不知道，江煦压下狂跳的心，深呼吸几下，包着几样东西进了厨房，故作镇定说：
　　“他就是拿东西，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诶，我被我妈赶出来了，说怕我明天睡懒觉，就让我提前过来，这样就算我睡得跟猪一样，你们也能把我丢到车里。”
　　她以前来过这里，不过是给黎行舟送东西的。
　　打量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沙发也干干净净，才松了口气坐过去。
　　黎行舟见江煦进了厨房，转头看了眼傅元秋，眼里隐隐有杀意。
　　兄妹俩对视着，眼神一模一样。
　　傅元秋拆薯片的动作一顿，小声解释，“我又不知道你想亲江煦哥，早知道我就晚点来了，那样你把江煦哥追到手，我的靠山又多了一个，作业不用发愁了。”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
　　听到江煦要出来的动静，黎行舟压低声音，“他会和我一起盯着你高三学期，不会纵容你散漫的学习态度。”
　　傅元秋瞪大眼，恍然想起来，江煦也是江大的学生，文化分必不可能低。
　　嚼了两下薯片，突然觉得没那么好吃。
　　江煦洗了一盆车厘子出来，不解地看了看他们，“你们怎么了？”
　　黎行舟和傅元秋异口同声回答，“没什么。”
　　江煦顶着两人看来的眼神，有点想再回厨房去。


第52章 
　　厨房方向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 还有闻着食欲大开的香辣味。
　　盘腿坐在客厅打游戏的江煦和傅元秋，顿时没了打游戏的心思，频频转头盯着厨房。
　　住在一起半个月, 江煦其实没见黎行舟下过几次厨。
　　但黎行舟为数不多的几次下厨, 他都有口福尝到, 而且多半会吃撑。
　　屏幕弹出一行GAMEOVER，傅元秋立即丢下手柄。
　　“不玩了不玩了，我现在只想吃饭睡觉打豆豆。”
　　江煦退出游戏, 把屏幕调回到新闻页面, 正好是江舟市的晚间新闻时间。
　　恰好在报道一则消防救人的新闻, 是一位独居老人，邻居发现他一天没出门，敲门没反应, 打电话给街道办, 街道办上门敲不开门，就打了消防。
　　放下遥控器, 江煦从地毯爬起来,“我去厨房给你看看。”
　　“谢谢江煦哥！你对我太好了！以后我要是发达了, 我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带你出去旅游, 啊, 不带我哥！”
　　傅元秋对江煦的崇拜, 从一开始的学霸到现在玩游戏也厉害，成功升级。
　　黎行舟眼光和运气好得要命, 真让人嫉妒。
　　半开放式的厨房门口，黎行舟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恰好听到这句话。
　　对上江煦的眼神, 挑了下眉。
　　江煦觉得他快要在地上抠出一座城堡了, 指腹捻了捻，别开脸不太好意思。
　　“元秋乱说的，她刚才还夸你。”
　　“夸我？她长这么大，只有五六岁那会夸过我。”
　　黎行舟看出他不好意思，走上前，发现傅元秋正盯着新闻看，就要搂上江煦的腰，手才碰到衣服，傅元秋就转过头。
　　手僵在半空，转了个弯，摸了一下江煦的头发。
　　“去厨房看一下火，我去发个文件给云简。”
　　江煦背对着傅元秋，没发现兄妹俩的眼神交流，“好。”
　　走到厨房里，闻到了汤的味道，还有锅里焖的小龙虾，江煦开始庆幸，自己的胃还算争气。
　　前两天他被黎行舟一日三餐盯着，吃得清淡不说，全都是养胃的。
　　不怎么好吃。
　　拿着锅铲，像模像样地翻了一下锅里的菜，眼巴巴等着出锅。
　　客厅里，黎行舟把果盘放到茶几上，伸手拍了下傅元秋的后脑勺。
　　“少在他面前胡说。”
　　“哪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傅元秋忍不住笑，“反正你们俩也不可能给我生个小侄子，那不如我给你们俩养老。”
　　黎行舟：“……”
　　他很想看看傅元秋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是不是看漫画出了问题。
　　发现黎行舟又抬手，傅元秋立即捂住自己的头，就听到电视里传来声音。
　　“下面播放一则新闻，近日沈氏集团与江洋村的合作已经展开，未来专业技术团队将入驻村办事处，为未来合作……”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傅元秋抬头看黎行舟，发现他在看电视，表情有点恐怖。
　　黎行舟皱了下眉，盯着屏幕里出现的沈绪。
　　近几年企业加入乡村振兴越来越多，也有一些企业的确做出了名堂，带动整个村子的经济，人人盖起小洋楼，私家车和村里道路都大变样。
　　沈绪才一回国，就迫不及待给他造势，实在不对劲。
　　当然，前几年沈家行事作风也的确是不低调，整个沈家的人都高调得很。
　　“哥？”
　　“换个台，你不是喜欢看什么偶像剧，放那个。”
　　丢下这句话，黎行舟转身往房间走。
　　傅元秋看着他的背影，惊讶地张着嘴。
　　完了，他哥是不是觉得她太碍眼，准备喂她一顿饱的，然后直接「咔擦」宰掉。
　　盯着电视，花了几秒消化掉她成为黎行舟眼中钉这件事，果断选了一部不费脑的偶像剧。
　　青春校园恋爱剧，天才和笨蛋。
　　——
　　糖醋排骨和麻辣小龙虾，加上放凉的了冬瓜汤，三个人吃正好。
　　黎行舟戴着手套，剥了一只虾放到他碗里，又给他夹了块排骨。
　　“吃慢一点，不要噎着，记得喝口汤。”
　　江煦：“……”
　　垂着眼避开傅元秋看热闹的眼神，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方钻进去。
　　手放到桌子下面，扯了下黎行舟衣服。
　　见他看过来的疑惑眼神，江煦撇着嘴角，苦着脸用口型让他不要再给自己夹菜了。
　　黎行舟挑眉，看了眼对面的傅元秋。
　　想了想，重新剥了一只放到傅元秋碗里，“吃饭。”
　　“耶！哥你太好了，你就是我的偶像、目标！”轻松被收买的傅元秋，终于大发慈悲，不再盯着两个人看。
　　江煦见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傅元秋看他们的眼神，实在太奇怪了。
　　饭后傅元秋主动揽下收拾的任务，并且把想要一起来的江煦厨房。
　　江煦无奈，只能回到客厅。
　　往后瞥了眼厨房的位置，江煦很乖地单膝黎行舟旁边的沙发，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角。
　　“怎么？”
　　“没什么。”
　　江煦脸上笑容和煦，衬得眼睛也亮晶晶的。
　　看他疑惑，江煦说了一句，“你能突然想亲我，我也可以。”
　　黎行舟越过他肩膀，留意着厨房的位置，伸手搭在他腰后的衣物下。
　　精瘦白皙的一截腰贴着手心，被指腹轻轻蹭着。
　　“明天出发早，等会早点睡，元秋缠着你也别管她，我跟她说。”
　　“我知道。”
　　傅元秋盯着手里洗干净的几个碗，觉得她可以再让黎行舟给她买张演唱会前排的票。
　　像她这么善解人意，主动消失，腾出空间的电灯泡，实属珍稀生物。
　　把碗又放回了水槽，重新再洗一遍。
　　等她从厨房出去，江煦已经不在客厅，应该是回房间了。
　　走到沙发旁，傅元秋好奇问：“哥，你还没有把江煦哥追到手啊？也太差劲了。”
　　黎行舟面不改色，把方案最后一点修改调整后，点击保存，合上电脑，“小孩子不要瞎操心。”
　　“过河拆桥，亏得我刚才给你制造独处的机会，竟然说我是瞎操心，那你这次去露营，我不帮你了。”
　　帮他？
　　敢情傅元秋一个连早恋资格都快永久被剥夺的人，还想教他怎么谈恋爱？
　　滑稽。
　　“那说说你的计划，我看看要不要投资。”黎行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傅元秋一听有利可图，兴奋地睁大眼，“当然是你们住在一个帐篷，给你安排一个陪他去河边玩，独处是最好的感情催化剂，然后不小心弄湿了衣服，跟着你就把衣服给他，然后你感冒了，他照顾你，你就握着他的手，含糊不清地告白，说出你的心意，江煦哥——”
　　这剧情怎么听上去有一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经历过。
　　“我们要去两天，你得展现一下男友力，比如劈柴生火做饭，你都不在话下，但得在他面前展现，像今天剥虾这种，然后搭帐篷你也别让江煦哥的同学抢占了先机，最好是你一个人可以把我们帐篷全搭了，对了对了，你穿少一点，不要穿什么衬衫西裤了，帅是帅，但不够猛男，穿那种紧身黑色T恤，袖子一撸，展示下你的肌肉，再来个英雄救美就好了。”
　　傅元秋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发现黎行舟的表情变化和隐藏在眼里的笑意。
　　“嗳，江煦哥会游泳吗？你要不就教他游泳好了。”
　　这个一套安排下来，想不成功都难。
　　黎行舟拿着笔记本，还有旁边的文件，站起来打算离开客厅，顺手还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他会游泳，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招。”
　　“什么啊，那你也不用敲我脑袋，到时候我更不聪明了怎么办？”
　　卧室门口站着，几乎听完全程的江煦，看着走过来的黎行舟，一脸看戏的表情。
　　看着黎行舟走过来，江煦压平嘴角，忍着笑意，侧身让他进门。
　　傅元秋说的那些办法，要是黎行舟真的用在他身上的话，他肯定会当场宕机，然后……
　　更不可能接受了。
　　“放心，我还不会那么傻。”
　　黎行舟对江煦写在脸上的笑意，无可奈何叹气，反手关上门，“她那是瞎胡闹。”
　　江煦点点头，“嗯嗯，所以你会用玫瑰花还有烛光晚餐，连音乐都是精挑细选了很久。”
　　那晚告白的情形浮上心头，江煦觉得，其实比傅元秋说的那些容易接收多了。
　　不过那束花……
　　最终还是没有送到他手里。
　　靠着门望向走到书桌前放东西的黎行舟，江煦咬了咬下唇，觉得那束花有点可惜了。
　　“站在那做什么？过来睡觉。”
　　“你不洗澡啊？换上紧身T恤还有——”
　　江煦又想起傅元秋的话，没忍住拿出来开玩笑，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黎行舟捂着嘴按倒。
　　身体贴着柔软的床，从面前的黎行舟到被子上的味道，全都是他熟悉的。
　　眨了眨眼，江煦一脸认错的表情。
　　黎行舟松手，捏了一下他耳垂才起身，“想看？”
　　“也不是。”
　　“那我穿了。”
　　江煦瞪大眼，从黎行舟眼里看到戏谑，然后——
　　手往下，按在了他的腹肌上，指腹轻轻摁了两下，感觉到手下肌肉的绷紧，眼里闪过满意。
　　他一直觉得，黎行舟的腹肌手感特别好。
　　黎行舟不自觉地咽了咽，身上燥热明显，直接捉住江煦的手腕，“还闹。”
　　江煦抿唇，摇摇头，“不闹了。”
　　今晚傅元秋还在，家里隔音虽然还行，但江煦想了想，还是不要继续闹下去为好。
　　黎行舟咬了一下他的唇，这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仰躺在床上，江煦脸上微热，好半天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侧着身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心跳不知道怎么一下过快。
　　抬手抚在心口的位置，江煦紧闭着眼，感觉黎行舟刚才亲过的地方有点烫。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床边传来动静，跟着有人上楼，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往后靠过去，放任对方伸手搭在腰上。
　　“晚安。”
　　“唔，晚安。”
　　脸颊被人亲了一下，又很快离开。
　　江煦蹭了蹭枕头，咕哝一句，睡了过去。
　　黎行舟抱着江煦，看着他的睡脸，心软成一片，他没办法对江煦抱有一点苛责。
　　事实上，江煦也不会让人想要苛责他。
　　吻了吻他的发尾，也跟着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江煦醒来，顺便叫醒了还在睡的黎行舟，下床拉开衣柜，拿了一身衣服，走进浴室。
　　露营洗澡不方便，就算在河里可以游泳，但游泳和洗澡还是有差，他打算洗个澡，免得三天两晚下来直接臭了。
　　黎行舟伸手想去抓江煦，直接抓了个空，只看到他进浴室的背影。
　　略有不满地坐起来，过几分钟才下床，去翻衣服。
　　知道江煦洗澡可能要十几分钟，黎行舟也不在门口等，走出房间，到书房门口拍了两下门。
　　“不管你昨晚看少女漫到几点，给你二十分钟收拾好出来吃东西，不然我送你回去见姑姑。”
　　“啊——你好烦啊，我真的好晚才睡的，我要困死了。”
　　“你耽误了半分钟。”
　　黎行舟不管傅元秋的哀嚎，绕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眼，昨天分装的东西，需要放在冷藏的都用保鲜盒装着。
　　那些生鲜，是孟兆生和陈霖负责。
　　一会儿把零食还有帐篷之类的放到后备箱，保险类可以放到车载冰箱里。
　　早饭可以简单吃一点，零食不少，一路上估计都能喂饱江煦。
　　拿出面包和鸡蛋，还有牛奶。
　　黎行舟站在厨房，打着哈欠开始准备早饭。
　　江煦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歪着头打量，过了一会儿才走过去。
　　他一直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说做饭的男人有魅力，现在好像理解了一点。
　　“还差多少？要不要我帮忙。”
　　“去那边坐着。”
　　黎行舟努努嘴，示意他去餐桌旁等。
　　江煦：“……”
　　他还是能煮鸡蛋，热牛奶的，没有到完全生活白痴的地步。
　　黎行舟看着他眼里的不满，腾出一只手，撕了一块面包塞到他嘴里，“听话。”
　　江煦狠狠咬了一口面包，像是咬在黎行舟身上。
　　“别咬那么重，你上次咬的地方，疼了好几天。”
　　“哦。”
　　江煦咬咬牙，觉得黎行舟有时候挺烦的。
　　总会——
　　突然调戏他。
　　叼着一片面包回到餐厅，坐着拿出手机，群里已经刷屏了，全是陈霖和孟兆生发的照片。
　　一开始还在问大家意见，到最后陈霖眼里只有姜小蔓的反馈，连孟兆生都沦为搬运工。
　　童言乔抱怨着他今天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补补觉，不然对不起他昨天熬的夜。
　　群里热闹，江煦眼睛弯了弯。
　　三个人吃完早饭，用了两趟才把所有东西搬到车上。
　　江煦扣上安全带，看了眼后排坐着犯困的傅元秋，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黎行舟身上。
　　黑色的T恤，除了商标没有一点别的颜色，穿了一条水蓝色牛仔裤。
　　“看什么？”
　　“没，你墨镜挺好看。”
　　黎行舟勾了勾唇角，发动车子，“跟你手里的是同款。”
　　江煦抿了抿唇，默默放下墨镜，转头看向窗外。
　　好像是一样的，早上他翻出来的。
　　傅元秋困得只想睡觉，不是很懂这些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拉扯，催促了句，“可以出发了吗？我要睡了哦。”
　　江煦点头，“你睡，到地方我叫醒你。”
　　傅元秋：“还是江煦哥最好了。”
　　从公司负责人变成司机的黎行舟，觉得傅元秋把江煦带坏了，他以前不知道江煦这么活泼。
　　车子发动，离开小区，开过市区后，从收费口上了高速。
　　江煦昨晚睡得早，精神不错，到了告诉就把墨镜摘下来，盯着车窗外的景色。
　　离市区越远，周围的景色越美。
　　不同于城市的舒缓感觉，心也跟着平和下来。
　　瞥了眼开车的黎行舟，江煦拧开一瓶水，递到他手边。
　　见黎行舟接过去后惊讶看了他一眼，自然说：“我怕你口渴。”
　　黎行舟喝了一口，又递到他手里。
　　“正好口渴。”
　　“那你要喝的时候再跟我说。”江煦说话声音不大，一是怕吵醒傅元秋，二是怕傅元秋没睡熟听到。
　　“要开一百多公里，好远的。”
　　从市区到阿哈湖露营区，一百多公里，虽然全是告诉，但一个高山上的天然湖泊露营区，上山路就不太好看。
　　他虽然没有驾照，但作为副驾，得陪着黎行舟说话解闷，别让他困了。
　　看着导航上距离目的地的距离，江煦点开群聊。
　　童言乔已经加入补觉队伍，睡得不省人事，被陈霖拍了一张照片发群里。
　　姜小蔓夸可爱，陈霖立即撤回了照片。
　　看着聊天记录，江煦知道是孟兆生在开车。
　　他们还有人换着开，他们这里只有黎行舟一个人连着开，下一个服务站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前面服务区，我们休息二十分钟，好不好？”
　　“怎么了？”
　　“我有点晕车。”
　　江煦不怎么晕车，但从出发到现在，开了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一下了。
　　黎行舟看了眼江煦，没发现他脸色难受，只当他又在强撑，点了下头。
　　等开了几分钟，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什么，拐进服务区前，笑着问：“真晕车了？”
　　江煦面不改色，“嗯，晕车。”
　　车开进服务区，大部分人都是去买吃的或者是下来活动活动，再不然就是去洗手间。
　　江煦靠着椅背，见黎行舟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愣了下问：“你要去做什么？”
　　黎行舟指了一下便利店，“我再去买点东西，车上纸巾不够，水最好再备一箱。”
　　这些东西昨天去超市没买，一个是好买，二是他们忘了。
　　“要我去帮忙吗？”
　　“不用，一会儿回来。”
　　习惯地揉了一下江煦的头发，黎行舟无意识地挽起袖子，露出紧实的手臂。
　　江煦看着黎行舟线条流畅的手臂，暗暗惊讶。
　　之前觉得黎行舟身高腿长腹肌好看，但现在才发现，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写着一个帅字。
　　正打算关掉手机，闭目养神，手机震了下。
　　是电话打进来。
　　江煦拿起来看，发现是秦鸣，立即按了接听。
　　“秦叔叔？”
　　“小煦，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外面，可能要周一才回去，怎么了？”
　　秦鸣听到江煦不在市内，沉默了几秒，“没有，就是想问问你和谁在一起，这一阵你爸的案子提前了，你——”
　　“那些受害者可能会有一些情绪上的过激行为，你小心一点。”
　　闻言江煦抿着唇，笑容从脸上消失，又很快爬上来，“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听话地答应了，又问：“会提前到什么时候开庭？”
　　“可能会根据案子的程度来决定，不过一切都要等程序那边确定，开庭时间出来，我会通知你。”
　　秦鸣发现江煦前后情绪变化，看着手里新拿到的资料，“江煦，这一阵你还是注意点，关于你父亲的事，不管是谁打听，都不要多说。”
　　“秦叔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江煦皱了下眉，“你不要瞒着我，我成年了，而且我知道的话，可以提前做准备，不会措手不及。”
　　“秦叔叔，是不是我爸他——”
　　“别瞎猜，只是原告那边又有了新的证据，应该是视频之类的，所以量刑上，可能机会没有那么大。”
　　秦鸣说了一半，保留了一半。
　　“我明白了。”江煦垂着眼，声音不大，也很平静，只是说完后，不自觉看向便利店的方向。
　　秦鸣的意思他明白了，是说他父亲量刑争取的空间可能会变小，或许直接没有了。
　　而且——
　　有可能比之前判得更重。
　　手搭在车门上，有一下没一下碰着玻璃，发出很细微的声响。
　　“秦叔叔，我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了？”
　　秦鸣已经打算挂电话，听到江煦这句话，询问说：“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江煦摇头，没有人跟他说什么。
　　不管是颜慈、黎行舟，还是沈绪，每个人都对他说，放心不会有事，交给他们。
　　父亲的案子，进度、详情，好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瞒着他。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能察觉到变化。
　　“这段时间来，原告已经提交了两次证据，是之前半年里没发生过的事。”
　　江煦眼神慢慢不聚焦，像是在走神，“为什么呢？偏偏集中在这一段时间。”
　　秦鸣倏然愣住，然后反应过来江煦的怀疑不无道理，是很不对劲。
　　对方的律师团队他接触过，毕竟是同行。
　　不可能这个时候才开始亮牌。
　　“我想想，你周一回来了给我说一声，这两天你不用在意那些话。”
　　“嗯，麻烦你了秦叔叔。”
　　挂了电话，江煦拿着手机，抬眼看见黎行舟从便利店出来，眼神闪了闪，很快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不论什么都能高高兴兴地看文，情绪价值也很重要的-看文嘛，就是要开心！
　　所以，评论有小红包=3=


第53章 
　　黎行舟把东西放到后备箱, 回到车里，发现江煦在发呆，伸手捏了捏他后颈。
　　“怎么了？”
　　听到黎行舟声音, 江煦转过头, 缓缓吐出一个字,“困。”
　　今天气温直奔三十五度，又热又晒，在室外待十分钟都觉得热。
　　接下来一周也基本是持续的高温天气。
　　对外出旅行来说, 是难得的好天气。
　　黎行舟从拎上车的口袋里拿了一盒冰淇淋出来,“吃这个, 会凉快点。”
　　江煦眼睛一亮，接过来看着黎行舟，“那再休息会, 你一半我一半。”
　　打开盒子, 江煦挖了一口放到嘴里。
　　舒服地眯了眯眼，换了一面挖了勺递到黎行舟面前。
　　黎行舟对甜食不太感兴趣, 但江煦喂的, 没有不吃的道理。
　　江煦自己吃一口, 喂黎行舟一口。
　　没几分钟, 冰淇淋差不多吃完。
　　下车扔掉垃圾, 回到车上时, 江煦情绪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系上安全带，江煦和黎行舟一边说着话, 一边开出了服务区。
　　后座的傅元秋迷迷瞪瞪醒来，“我们到了吗？”
　　江煦正在连蓝牙放歌, 听到傅元秋醒了, 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呢，估计还有一个小时，你要不要再睡？”
　　傅元秋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不睡了不睡了，起来嗨！江煦哥，你放点那种激情的歌，出来露营诶，当然是要嗨起来！”
　　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薯片，傅元秋拆开，咔擦咔擦吃起来。
　　江煦看了一眼自己的歌单，索性重新搜索了一下，点击播放。
　　电子摇滚一下塞满整个空间，开车的黎行舟蹙了下眉，没有说话，纵容地看了眼江煦。
　　江煦抿唇，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低咳一声。
　　“挺好听的。”
　　“是挺好听。”就是有点费耳朵。
　　黎行舟在心里补了一句。
　　又开了一个小时，车终于开进了阿哈湖露营区。
　　露营区一共分为三个区域，每一块看到的景都不一样，而且管理比较严格，有限制进出的人数，不会出现帐篷密密麻麻全挨在一块，出门都能提到别人鞋子的情况。
　　加上他们是周五来的，比周末早一点，人也少。
　　车停在营地外的停车场，傅元秋拎着一包东西，按照之前发在群里的照片先去占位置。
　　“哥，江煦哥，我占位置等你们！”
　　江煦从车里下来，把手机平板还有充电器、充电宝全塞到双肩包里。
　　“第一次见元秋，我还以为她是文静的类型。”
　　“假象，从小到大，吵得要死，精力也好到全家都烦，姑姑和姑父两个人差点被烦死，直接开车扔到爷爷那里。”
　　“那她不吵？”
　　“不吵，习惯了，她爸妈平时忙，她基本是保姆和爷爷带大的。”
　　江煦愣了下，完全看不出傅元秋从小不是父母带大的性格。
　　不过倒也正常，傅元秋这样的性格，到哪里都讨人喜欢，大大咧咧开朗活泼又机灵。
　　黎行舟看着几乎塞满的后备箱，往傅元秋方向看过去。
　　“先把桌子和帐篷拿过去。”
　　江煦点头，背着包，一手抱着帐篷一手抱着两个睡袋防潮垫。
　　“估计还要再来一趟。”
　　黎行舟把东西顺出来，关上后备箱，“嗯。”
　　停车区和营地隔了大概有两三百米，看着不算远，但走过去还是要六七分钟。
　　从斜坡顺着路下来，绕过一片小树林，江煦看着眼前的营区，眼睛倏然亮起来。
　　好漂亮的湖。
　　四周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林，一片椭圆形的天然湖泊嵌在中间，湖水清澈，倒映着湛蓝的天，像是动画里的场景。
　　好可惜，他忘记把画板拿过来了。
　　不然可以画下来。
　　转念一想，拍几张照，回去再画应该也可以。
　　“选的地方不错。”黎行舟放下东西，“大学那会李巍找了个露营地，我就再没想过露营。”
　　江煦好奇问：“为什么？”
　　旁边已经坐在草地上吃薯片的傅元秋抢答：“我知道我知道，因为那个地方是网红露营地，笑死了，又脏又乱，连出镜的那个梯子都又破又烂全靠P图。”
　　江煦：“……”
　　眼里带着同情地看了眼黎行舟。
　　来回两趟搬完东西，吃的都放在桌上，帐篷先堆在一边，另外就是凳子和椅子还有野餐布。
　　江煦把东西放好，发现黎行舟又往车那边走，“有东西忘拿了吗？”
　　黎行舟点头，“嗯，我去一下就回来，冰箱里那些先不动，要用的时候再拿。”
　　“嗯，那我先把架子搭起来。”
　　江煦背包放在凳子上，看着要组装的长桌，蹲下来看了眼说明书就开始组装。
　　“江煦哥，你好厉害。”傅元秋护着一堆吃的，崇拜说：“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江煦想了想，“不会做饭算吗？只能说可以吃，但没必要硬吃的程度。”
　　傅元秋：“……”
　　“那也还是好厉害了。我看看另外几个哥哥姐姐什么来，应该快到了吧。”
　　江煦「嗯」了一声，听着山里传来的鸟叫，抬头往门口看向湖边。
　　一抹白色的影子窜进了草丛，江煦怔了下，有点惊喜。
　　刚才那好像是只兔子。
　　居然还有野兔子。
　　好神奇，他只有去写生的时候，才会看到，而且也很偶尔，基本是别的动物会多一些。
　　“小蔓姐说，他们进来了，马上到停车场。”
　　“好。今晚你和小蔓一个帐篷可以吗？”
　　突然想起来，露营的人里，只有傅元秋是第一次见其余人，他不确定傅元秋会不会介意跟别人一个帐篷。
　　所以才收拾帐篷的时候，他特地多拿了一个帐篷，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习惯不一样，有的平时也不熟，所以帐篷分配还是要多考虑一点。
　　傅元秋正要打开一盒蓝莓，见江煦看过来，心虚地缩回手，“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你和小蔓第一次见，我担心你不太习惯。”江煦直言说：“你不介意就好，小蔓倒是没有说不可以。”
　　从准备东西开始，江煦就考虑到了每一个人的小习惯还有口味。
　　“我包里有防晒喷雾，你一会儿可以拿来用。”
　　“哇！江煦哥你还拿防晒喷雾啊？”
　　江煦看着快成形的长桌，“不是，给你们带的，防晒喷雾好像会方便一点。”
　　傅元秋托着脸颊看江煦，不止是崇拜和凑热闹想撮合的心情，突然觉得，江煦太好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生会考虑得这么细致。
　　“我和小蔓姐加上好友了，来之前已经在聊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习惯。”
　　“是吗？我也觉得你们俩会很投缘。”
　　江煦抬起手背擦了下脸，站起来摆好桌子，把两张方桌铁扣的位置扣上，一张长桌就摆开，能放下不少东西。
　　他和傅元秋一起把东西挪到长桌，刚打算拆开包装搭帐篷，那边黎行舟就回来了。
　　后面跟着孟兆生、陈霖还有童言乔、姜小蔓。
　　五个人，手里全拿着东西。
　　目光定在黎行舟拎着的画架，眼神变得惊讶。
　　江煦让傅元秋看着桌子，朝他们走过去，从姜小蔓手里接过东西。
　　“我来吧。”
　　姜小蔓也不扭捏，把东西递给他，“辛苦了。”
　　旁边陈霖含泪看着姜小蔓，觉得自己可太委屈了，他刚才就该坚持一下，不让姜小蔓拿东西。
　　要不是知道江煦和黎行舟有点什么，他一定要江煦陪着打两天峡谷才行。
　　“别看了，江江又不跟你抢，要是他抢，你没竞争力的了。”
　　童言乔吭哧抱着两个西瓜，“好重啊，早知道不说吃西瓜了。”
　　“江煦不会做饭，我会。”
　　“那你长得没他好看。”
　　陈霖：“……”
　　他恨，这种从娘胎里决定的事，怎么改？
　　江煦拎着东西，发现姜小蔓力气还不小，东西很沉。
　　往身边黎行舟看去，小声问：“你是什么时候把画架拿到车上的？”
　　黎行舟也跟着压低声音，“早上拿东西的时候一起拿的，你那会儿和元秋在说话。”
　　早上吗？
　　那应该是黎行舟一个人下楼那趟，他和傅元秋收拾了一下才跟着搬东西下去。
　　江煦望着黎行舟，眼里尽是笑意，“谢谢你呀。”
　　他之前还在遗憾没有拿画架，没有想到黎行舟会想到这一点，帮他拿了画架。
　　“和我还说谢谢？”
　　“那我又不能亲你表示感谢。”
　　说好的，先不告诉大家，除非是别人自己发现。
　　黎行舟心里叹了声，表面笑了下，“行。”
　　全世界估计只有江煦认为，他瞒住了这帮朋友，不止傅元秋看出来了，其余几个人也都看出来了。
　　走到露营地，看见长桌已经搭好，诧异看了眼江煦。
　　“你搭好了？”
　　“嗯，我原本还想说搭帐篷，你们就回来了。”江煦点头，“那个烧烤架先支起来，帐篷可以先用大的那个，不然太晒。”
　　“睡觉的晚一点，大家都饿了。”
　　黎行舟「嗯」了声，放下手里东西。
　　傅元秋在群里活跃得很，根本不需要介绍，加上和姜小蔓一块，很快玩到一起。
　　傅元秋表示，她要用运气沾沾卡，保佑她明年考得上江大。
　　“孟哥，你过来搭把手。”
　　“成，来了。”
　　童言乔想帮忙，被陈霖拦住，让他跟姜小蔓她们一块穿签子、切切菜。
　　撸起袖子到烧烤架旁边，打算开始生火。
　　陈霖凑到江煦和黎行舟中间，一脸感慨地说：“这地方比照片还好看啊。”
　　隔了两步的孟兆生看了眼陈霖，忍不住叹了一声。
　　人家两个在那里谈恋爱，他凑上去做什么？
　　“陈霖，你过来。”
　　“干嘛？”
　　孟兆生露出一口白牙，“让你过来就过来，废那么多话？”
　　陈霖对着孟兆生的肌肉，敢怒不敢言，放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挪到孟兆生旁边。
　　“老孟，你发什么疯？”
　　孟兆生盯着他，“你凑上去是干嘛？人家在谈恋爱你看不出来啊？”
　　陈霖一头雾水，“怎么又谈恋爱了？那江江也没跟我们说啊。”
　　他看着像是黎行舟在追江煦，他作为室友，去打探打探怎么了？
　　宿舍养的小白菜被人啃了，他还不能关心关心——
　　偏过头去看江煦和黎行舟，陈霖发现他的关心并不重要。
　　宿舍的小白菜分明已经被人啃了！
　　姜小蔓穿着签子，不是抬眼看江煦和黎行舟，“元秋，他们俩——”
　　上次在旺山村，她就觉得黎行舟对江煦太不一般了。
　　一开始教训宋晨还能说是正义化身，那后来两天，同吃同睡，还当人形尾巴，走到哪跟到哪。
　　一般人会这样？
　　傅元秋撇嘴，“还没追上，我哥真的好菜啊，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不过我以前没看出来，他竟然喜欢男生，我觉得他铁直！”
　　童言乔发问：“是吗？那江江刚住过去的时候，黎行舟就把他抱来抱去，我以为他们俩小时候就认识，暗生情愫，现在是旧情复燃。”
　　姜小蔓和傅元秋一下瞪大眼，八卦地等着童言乔继续说。
　　童言乔小声说：“就是那会儿周衡一直缠着江江嘛，黎行舟来接他，一拳打得周衡摔在地上，男友力爆棚，后来就公主抱着江江上车了。”
　　“靠！这么帅！我哥牛啊！”
　　“原来那么早就——我还以为他们是在旺山村在一起的。”
　　“旺山村又是什么事？”傅元秋和童言乔异口同声问。
　　姜小蔓：“……”
　　“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
　　丝毫不知情的两位当事人，正专心研究烧烤架的摆放位置，看看哪里比较稳当。
　　看着锃亮的烧烤架，江煦拿着地上的炭块放进去。
　　“打火器呢？”
　　“这。”黎行舟弯腰拿起打火器，用火机点燃，“我看他们好像买了凉菜，你去看看？”
　　江煦点头，安心把事情交给黎行舟做。
　　看着桌上的东西，江煦扭头问那边的孟兆生和陈霖，“孟哥，你们买了什么？凉粉凉皮吗？”
　　“对啊，赶紧吃，这东西放不到第二天，晚上的话，我车上买了两只鸡，咱们吃烤鸡，再煮一锅咖喱应该够了。”
　　孟兆生想起自己买的东西，“东西太多了，差点忘了。”
　　烤鸡？
　　江煦惊讶，露营还能弄烤鸡？
　　他以前周末和放假都是待在家里，要么就是童言乔出门，很少会参加这种活动。
　　除了写生。
　　“肉穿好了，我们先弄点吃的，你们谁会凉拌啊，我弄出来不好吃。”
　　“这有什么难的，我来。”
　　“去去去，你一边去，上次你弄的那玩意差点毒死我，我来得了。”
　　陈霖把孟兆生挤到一边，几步走到长桌旁，利落分出七个碗，又开始挨个询问口味。
　　陈霖是真的会做饭，很快弄出几碗凉面。
　　江煦看了眼在烧烤架旁的黎行舟，端着一碗走过去，还拆开筷子。
　　“你先吃，这个一会儿再弄。”
　　黎行舟自然接过来，擦了一下手，“嗯，你的呢？”
　　江煦指了一下桌上，“我拿过来跟你一块吃。”
　　其余人怔怔盯着两人，又目睹江煦端着碗过去跟黎行舟坐一块吃，不时说话交流。
　　突然觉得，他们今天都很多余。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烧烤。
　　黎行舟看着手里的牛肉，“牛肉尝一下？”
　　江煦接过来，咬了一口递回去，“好吃的，有点烫，你要不要尝一下？”
　　刚烤好的鸡翅递到江煦手里，“应该烤透了，你尝一下，不行我给你烤别的。”
　　江煦点点头，尝到烤鸡翅的肉香，外焦里嫩，“唔，好好吃。”
　　一串土豆烤得酥脆，举到江煦嘴边，“土豆吃吗？”
　　江煦点头，就着黎行舟的手咬下去，眼睛亮亮的，“你跟肉一起烤的？”
　　……
　　江煦被黎行舟投喂得有点吃不过来，看着架子上烤好的食物，拿起来放到盘子里，留了一些。
　　“烤好了，你们可以过来吃了。”
　　把盘子放到长桌，江煦打开之前洗好的水果，切块放到果盘里。
　　做完后，回到烧烤架旁。
　　其余人：“……”
　　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饿，主要是狗粮太多，吃撑了。
　　尤其江煦一脸无辜，毫无自觉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秀恩爱。
　　倒是黎行舟，浑身上下都写着「占有欲」三个字，恨不得把江煦栓在自己身上。
　　啧，臭情侣。
　　哦，是还没有确定关系的预备臭情侣。
　　黎行舟放下手里的烤串，走到旁边，拉开包拿了一个小风扇，“这么热你过来做什么？河边凉快一点。”
　　江煦结果小风扇，一会儿给自己吹，一会儿给黎行舟吹。
　　“那你一直在这里烤，我和你说说话，不可以吗？”
　　眼里带着期待地盯着黎行舟，江煦抿了抿唇，知道这么说黎行舟不会拒绝。
　　果然，黎行舟只是笑了下，没有再让他走。
　　看向烤架上特意留下来的几串熟了的菜，江煦伸手拿了一串，递到黎行舟唇边，“你不方便，我帮你拿着。”
　　烤了好几盘了，结果黎行舟自己都没怎么吃。
　　江煦觉得，黎行舟不用这么照顾他们的，其实他们自己也可以做。
　　黎行舟眼带笑意，“今天这么乖？”
　　江煦撇嘴，“才不是。”
　　看着江煦的表情，黎行舟张口咬了一块肉，“谢谢。”
　　黎行舟的声音很好听，不是刻意的低沉，明明清朗的声线，反而有一种撩人的磁性。
　　江煦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热，呼吸也变得没有那么顺畅。
　　以前他都没这么觉得，而且黎行舟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话。
　　现在他怎么听到黎行舟声音都能面红耳赤？
　　好奇怪。
　　一定是哪里不对，他们什么都做过了，没这么容易不好意思。
　　“再帮我拿一下鸡翅尖。”
　　“好。”
　　五个人坐在帐篷的另一头，目睹这一切后，突然后悔来了。
　　还有两天，他们怎么熬？
　　——
　　江煦有了画架，吃过午饭就在湖边支起了画架，拿着笔涂涂画画。
　　孟兆生拖着陈霖、童言乔打牌，本来是打算问姜小蔓或者傅元秋打不打，谁知道两女孩去旁边拍照，只剩下黎行舟。
　　黎行舟倒没拒绝，接过扑克牌，“打什么？”
　　陈霖觉得，黎行舟这样的大少爷打牌估计不咋样，想了想说：“升级。”
　　“你会打吗？”童言乔担心问，“不会我们换别的。”
　　黎行舟平时话不多，也只有在逗江煦的时候才多点，“玩过。”
　　孟兆生一听，顿时更崇拜黎行舟了。
　　不愧是当年的校草，什么都会，全能发展。
　　“没点惩罚怎么行，我们喝水还是贴纸条？”
　　“你也太损了，贴纸条，不然去个厕所都要十分钟。”
　　黎行舟没意见，反而是童言乔哀嚎了一声。
　　四个人坐在野餐布上打牌，江煦画了一半，想歇一下，刚放下笔，傅元秋就过来找他。
　　“江煦哥，你能帮我们拍两张吗？呜呜，我们手机要没电了。”
　　“可以，不过我手机电不多，我去问你哥拿手机。”
　　“太爱你了！”
　　江煦笑了起来，走到打牌四个人那儿，看到陈霖和孟兆生脸上贴满的纸条，愣在原地。
　　回过神后，避开他们哀怨的眼神，低声问黎行舟，“你手机借我一下，我给元秋和小蔓拍照片，我手机要没电了。”
　　黎行舟脸上就贴了一张，从口袋摸出手机，解了锁递给他，“密码跟公寓密码一样。”
　　江煦接过来，“好，那我一会儿还给你。”
　　见黎行舟点点头，江煦拿着手机去给两女生拍照。
　　美院的人大部分都拍得一手好照片，从构图和光影上，几乎每一张都是视觉大片。
　　换了好几个背景拍，江煦顶着太阳没抱怨，反而给了不少建议。
　　“你们可以看对方，不要这么直接，可以有高低差，这样——”
　　江煦正说着话，手机忽然弹出一条订阅通知。
　　“您关注的《同性性生活注意事项第三期》已更新，记得看哦？”
　　订阅专栏？
　　还是正儿八经的乐科普。
　　江煦沉默地抿着唇，仔细回想从那晚酒店后，黎行舟的各种明示暗示。
　　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有点欲望很正常。
　　是想要了吗？
　　“江煦哥，拍好了吗？”
　　“拍好了，我一会儿发给你。”
　　江煦退出相机页面，拿着手机回到帐篷下，发现只有黎行舟在。
　　“我拍完了，你一会儿发给元秋就好。”
　　江煦坐下，“他们呢？”
　　“去别的地方玩了，嫌我赢太多。”黎行舟接过手机，点开和傅元秋的聊天页面开始发照片。
　　发完之后又当着江煦的面从相册删除。
　　江煦盯着黎行舟，忽然伸手摘下他脸上没弄掉的纸条。
　　两人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这里还有一条。”
　　说完亮出自己手上的纸条，笑盈盈看着黎行舟。


第54章 
　　江煦坐在垫子上, 往后靠着椅子，仰头看天。
　　晚上他们吃的是烤鸡，还好是中午吃得饱, 别的零食也不少, 否则两只不够吃。
　　炉子里的炭火还没熄灭, 明明灭灭的火光，在星空下、在湖边，能让人很快放松下来。
　　“我们来看电影吧？”
　　孟兆生突然提议,“我带了投影仪, 刚才搬过来了, 电量看完一部电影不成问题。”
　　“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可以啊！”陈霖拍了一下他的肩，“走走, 我们俩去拿过来架上, 看什么电影？”
　　傅元秋提议，“恐怖片？”
　　童言乔举手,“我赞同！”
　　姜小蔓沉默了, 不过这么多人, 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旁边是湖, 他们又在山里的树林边——
　　黎行舟拿了一瓶水, 拧开递给江煦,“看恐怖片会怕吗？”
　　江煦眨眼，喝了口水,“不怕。”
　　不然为什么童言乔老说他无聊，看恐怖片都没什么表情, 反而还去探讨剧情。
　　恐怖片的乐趣不就在于, 恐怖两个字吗？
　　都不怕, 那还看什么恐怖片。
　　“不过大家一起看的话，氛围很好。”江煦看向正忙着挂幕布和摆弄投影仪的两人，“你喜欢吗？”
　　他没怎么接触过黎行舟身边的同学，所以不太熟悉黎行舟以前是什么样的。
　　会问他要不要一起来露营，是因为他想跟黎行舟一起。
　　因为之前总是黎行舟问他要不要怎么样，他想，他也得主动一点。
　　不然两个人不就成了黎行舟的独角戏，那不太好。
　　黎行舟万万没想到江煦会说这句话，正打算喝水的动作停下，喉结却上下咽动。
　　视线落在江煦脸上，然后发现明明暗暗的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种——
　　精致又蛊惑人心的好看。
　　黎行舟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喜欢。”
　　他离炭火是不是太近了？
　　不然为什么觉得有点热，口干舌燥的。
　　江煦轻轻一笑，直勾勾地看着黎行舟，眼睛被光映得亮亮的。
　　“你电池怎么没电？”
　　“不对啊，我早上拿的新电池，不是吧，难道我做梦拿错了？”
　　那边传来孟兆生和陈霖的对话，江煦注意到是因为电池好像坏了。
　　傅元秋和童言乔遗憾地凑过去，想看能不能帮忙。
　　江煦站起来，“之前来的时候，我看到路边有家店是二十四小时开店，要不要去买来换？开车可能就十分钟来回。”
　　姜小蔓对恐怖片敬而远之，但也不好扫兴，没吭声。
　　孟兆生蹲着研究了下，怎么都连不上，“那我开车去吧，这电池怎么就坏了呢，明明是新买的啊。”
　　陈霖呵了一声，“别是你被骗了吧，买到水货。”
　　“我们去吧。”
　　黎行舟站起来，“我们车位置靠出口，进出方便一点，你去还要挪车。”
　　五个人的十只眼睛，瞬间齐刷刷落在他们身上。
　　买电池？
　　别是去约会吧！
　　夜黑风高，还没有人，偷偷摸摸牵个手，告个白，再——
　　那不就是电影里的场景？
　　江煦站在黎行舟旁边，歪头一笑，“那我们去买点吃，很快回来。”
　　“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蚊香，我感觉蚊子好多啊！”
　　“就是就是。”
　　黎行舟点头，想去牵江煦，手伸出去，又想起什么缩了回来，插在口袋里，摸了摸鼻尖。
　　恰好发现黎行舟的小动作，江煦抿唇忍着笑，跟在黎行舟后面往停车场走。
　　才避开人群，借着夜色，江煦握住了黎行舟的手。
　　看黎行舟转头，脸上挂着诧异，扬起眉梢，“不可以吗？”
　　“刚才我看你想这样来着。”
　　黎行舟承认，他对江煦的直率毫无抵抗力，别说抵抗力，还不自觉沉溺其中。
　　“可以。”
　　黎行舟握住江煦的手，发现江煦的手皮肤很细腻，指节不明显也不突出，有一种匀称的骨感。
　　收紧了手，微微垂着眼看他。
　　尽管周围夜色浓厚，但他还是借着昏暗的灯看清楚了江煦的脸。
　　脑中浮现第一次在家里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的江煦很有距离感。
　　但现在却允许他进入他的世界，露出了内里最柔软的一面。
　　江煦喜欢他。
　　喜欢到连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的车停在靠停车场出口的位置，收费是在露营区就开始计费，所以在这里没有设置栏杆。
　　上了车，江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记得那家店的位置吗？”
　　黎行舟发动车，看了江煦一眼，“就一条路，我往前开，看到了就停。”
　　江煦「嗯」了一声，拿出手机，习惯地点开群聊。
　　群里发了不少今天拍的照片，还有抓拍的丑照，聊得火热。
　　约稿的APP后台和之前一样，不少消息问他接不接稿。
　　他现在有一笔存款，但是不多。
　　是之前接稿和奖学金攒下来的，大概有个十万块，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这张卡。
　　住进黎家前，他住在宿舍不怎么花钱。
　　但专业原因，还是开销不少。
　　他之前打算少接一点稿子，可现在他要考研，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那家便利店好像就在前面。”
　　“好像是，拐弯爬一个坡就到了。”
　　江煦回神，打量黎行舟的侧脸，笑容爬上眼睛，托着脸颊我那个窗外看。
　　黎行舟没有注意到江煦的眼神，“那我等会我下车买就行，你在车里等我。”
　　江煦乖巧答应，“好。”
　　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是群里的新消息。
　　【童言乔：@江煦 江江，你们已经开车去了吗？我们找到备用电池了，可以看了。】
　　【傅元秋：@黎行舟@江煦 哥！你们看到消息回来呀，不过要是去了的话，给我买可乐，冰可乐，谢谢，爱你们。】
　　电池找到了？
　　江煦指尖从屏幕上滑过，抿着唇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表情严肃。
　　【江煦：好，我们知道了。这店家大爷挺有意思，跟他聊会儿再回去，不用等我们看电影了。】
　　发完关掉手机振动和铃声，江煦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盯着黎行舟。
　　“黎行舟。”
　　夜色微凉，江煦的声音却轻易勾起了一丝燥热。
　　握着方向盘的手力道倏然加重，黎行舟踩下刹车，停在路边，“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想要？”
　　江煦没有遮掩，直接问了一句。
　　黎行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庆幸他刚才把车停下。
　　心跳越来越厉害，鼓噪的心跳声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浑身血液流速也不受控制。
　　偏过头看江煦，黎行舟喉结咽动。
　　昏暗的车内，他能闻到江煦身上的气息，是下午换过衣服后，衣服自带的清香。
　　“这种事情，光是学习理论知识好像不太管用。”
　　“你想找别人练习也不可以，我们在一起了，所以你的实践对象只能是我了。”
　　“所以，你要吗？”
　　温软的声线，明明没有带着欲望，却在瞬息间，在黎行舟心里点燃一簇火。
　　烧断了黎行舟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直直看进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瞳仁，被欲望浸染。
　　车子重新发动，路过亮着灯的便利店，开进黑夜中，一直到尾灯消失在路上。
　　林荫处，车停靠在一个偏僻的观景台。
　　驾驶座往后挪动，黎行舟握着江煦的腰，把人捞到身上，面对面跨坐着。
　　江煦脸颊有点烫，发现自己提议的时间点不是很好。
　　车上……
　　后天车还要开回去的。
　　就算只是驾驶座，也足够羞耻了。
　　紧实的肌肉就这么贴着，他想感受不到都难，更别说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黎行舟的气息。
　　“我——”
　　江煦还没说完话，就看清了黎行舟手里的东西。
　　蓝色的管状物和一个方形的包装。
　　脸颊的热意蔓延至耳根，江煦抿着唇，伸手去圈着他脖子，脸也埋了上去。
　　小声说：“你什么时候放的？”
　　“从酒店回家那天，顺手放的。”
　　黎行舟感觉着江煦的呼吸扑在耳侧，浑身肌肉绷紧，尽力克制着，怕伤到江煦。
　　咬着T恤下摆，江煦双眼蒙上一层水气，一只手扶着黎行舟肩膀，另一只手慌乱地寻找支撑点，碰到车窗，往下搭在车门上，指尖都带着汗湿。
　　黎行舟抬眼，入眼是江煦的下颌，吮咬着唇边的粉色，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颤栗，大发慈悲松开，吻上江煦微张的嘴唇。
　　修长的手指离开，安抚似的在他背脊处来回轻抚。
　　闷哼被吞下，江煦的神志也逐渐消失。
　　……
　　眼尾红了一片，眼里的水气更重，像是哭了一场。
　　江煦靠在黎行舟肩头，身上披着黎行舟从后备箱拿出来的毯子，整个人都汗涔涔的。
　　黎行舟把半开的窗户关上一些，又打开后座的车窗，手轻拍着江煦的背。
　　江煦无力垂着的腿还在轻轻抽搐，脚尖蜷着，没缓过劲来。
　　“渴……”
　　“我给你拿水。”
　　“疼。”
　　“哪疼？我揉揉。”
　　江煦就着黎行舟的动作喝了水，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觉得累，干脆靠了回去。
　　毯子罩着看不见的地方，又湿又黏，他动了动腿。
　　没等他开口，黎行舟已经拿着湿巾开始收拾，还把他放到了副驾上。
　　看着黎行舟擦掉驾驶座椅上的东西，江煦别开眼，没脸继续看。
　　累得手指都没力气，休息了会，摸出之前被故意丢在一边的手机。
　　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难怪这么累。
　　黎行舟收拾干净座椅，满脸餍足地回到车内，盯着江煦。
　　刚才他是有点凶，但谁让江煦那么听话，而且身上哪里都很好咬。
　　第一次到现在不止半个月了，他才吃到第二次，就没有忍住，也忘了忍耐。
　　“你……还想要？”
　　江煦裹着毯子，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说话声音也有点哑。
　　“下次好不好？我想休息下。”
　　他是真的累了，感觉腰和腿都不是自己的。
　　不过他不懂，为什么黎行舟很喜欢捏来捏去，手就没从他身体上离开过。
　　好奇地扫了眼他手指，不小心瞥到刚才逞凶的地方。
　　黎行舟：“……”
　　伸手把江煦揽到怀里坐着，抱着他的腰，手掌轻轻揉着。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想要触碰你，如果不是喜欢，我不会有这种念头，但是，和你在一起做什么事我都会开心，不只有这件事。”
　　“那你……”
　　江煦听明白了黎行舟的告白，抿了抿唇，安心靠在他肩上。
　　“那你不要紧吗？”
　　“一会儿就好。”
　　车里开了顶灯，不过并不算亮。
　　江煦脑袋蹭了蹭可靠的肩，往外看去，意外看到一片星光熠熠的天。
　　眼睛亮起来，抬手往外面指了下。
　　“今晚的星星好美。”
　　黎行舟顺着看过去，换了车里的灯，没有了光，夜空的星更明显。
　　“看一会儿再回去。”
　　江煦点点头，“嗯！”
　　两个人靠在一起，没了旖旎的气氛，更多的是依赖和信任。
　　等到快十一点，江煦和黎行舟才回到露营地。
　　几顶帐篷的灯都关着，看上去是睡了，他们松了口气，钻进自己帐篷。
　　还好，不用面对盘问，不然会露馅。
　　黎行舟打开小风扇，确定换气口开着，打开灯挂在帐篷顶。
　　“湿巾这里，你收拾一下，牙刷和牙膏我给你放旁边，衣服在这个包。”
　　事无巨细的安排，让江煦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他现在暂时性地失去了自理能力，所以麻烦一下黎行舟可以的吧？
　　想着，就自在了不少。
　　等洗漱完，江煦躺在气垫上，拉过毯子盖住小腹，侧身盯着拉开帐篷进来黎行舟。
　　眨眨眼，“你去湖边了？”
　　黎行舟用毛巾擦着头发，“嗯，用水随便擦了下头发。”
　　江煦一听，咕哝说：“早知道我也去了。”
　　“明天去附近的宾馆里洗。”
　　黎行舟听清楚，笑着揉了揉他头发，“明天带你去。”
　　江煦打了个哈欠，“好。”
　　“困。”
　　黎行舟关了灯，躺下来伸手半搂着他。
　　夜里山风大，又在湖边，因此并不怎么热，反而有点凉意。
　　江煦感觉到黎行舟在背上安抚的动作，一阵心安，又困又累，很快睡着。
　　反而是黎行舟，盯着江煦，车上的一幕幕涌上来，细腻的皮肤、紧实的小腿，还有——
　　压下心里又要起来的火，黎行舟盯着帐篷顶，呼出一口气。
　　等待心静下来，再看向江煦侧脸时，心里只剩下喜欢。
　　捏了捏他的手指，侧过身又靠得更近了一点。
　　——
　　“咣咣咣——”
　　大清早，帐篷外乒里乓啷的声音倏然响起，堪比锣鼓喧天，吵得人不得清净。
　　江煦拉高毯子，盖住头和脸，整个人缩在毯子下面，皱着眉、捂着耳朵。
　　好吵，他想睡觉，真的好困。
　　黎行舟睁开眼，帮他拉好被子，拉开帐篷出去，看着手里拿着盆，拿着筷子的傅元秋。
　　旁边童言乔也拿着碗和勺子。
　　黎行舟：“……”
　　“你们这是做什么？”
　　童言乔对上黎行舟的眼神，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答应傅元秋的要求了，太恐怖了。
　　万一黎行舟到时候给他们院的投资少了怎么办？
　　院长要是知道，肯定会把他杀了。
　　傅元秋笑嘻嘻地把盆放到背后，“这都九点了，我叫你们起床啊，免得你们睡过头。”
　　“就知道是你的主意。”黎行舟关好帐篷，“你作业写完了？出来玩三天，回去连公式都忘了吧。”
　　“啊！你好烦，你一直在攻击我！”
　　傅元秋撇撇嘴，把盆和筷子放到桌上，“我错了我错了，哥，你别告诉江煦哥，要是让他知道，不辅导我怎么办？”
　　童言乔惊讶看着她，别开脸撇撇嘴。
　　太不靠谱了，这么快就投降。
　　昨晚上是谁扔下他们，去约会的？
　　是这两个人。
　　那都九点了，这个点叫醒人有什么不对？
　　“你昨晚带着江江去干什么？你就算是要追人，那也不能拐走他一晚上，你们几点回来的？”
　　童言乔倒不是对黎行舟有什么不好印象，但他觉得，之前能让江煦想搬出去，那一定是有问题。
　　傅元秋连忙解释，“我作证，我哥和江煦哥回来的时候，十二点不到，不是夜不归宿。”
　　“童童，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哥对江煦哥那么好，他舍不得的。”
　　反观另外三个人，站在一边看热闹，都不过来了。
　　昨天他们狗粮吃饱了，今天就算了，不想吃了。
　　傅元秋还小，可以胡闹。
　　童言乔玩心大，可以玩到一起。
　　他们？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黎行舟懒得跟两个没长大的人理论，理了一下衣服，衣领下被咬的那一口还隐隐作痛，不过——
　　想到什么，他脸色变了下，蹲下来钻回帐篷里。
　　昨天晚上，他好像吻了好几下江煦的脖子，应该不会有痕迹吧？他已经控制力道了。
　　江煦从毯子里探出头，揉着眼睛问：“外面怎么了？着火了还是怎么了？”
　　敲锣打鼓一样的，难道是露营地出什么事了？
　　黎行舟伸手握着江煦手腕，把他拉了起来，看着他睡衣领口处露出来的脖子。
　　还好还好，没什么痕迹。
　　江煦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上，眼睛都没睁眼，“眼皮好像黏在一起了，睁不开……”
　　昨晚上还没有这么困，但今天就是醒不来。
　　但黎行舟看上去不仅不困，而且还很有精神的样子？
　　这就是差距吗？那他是不是得健身一下。
　　平时游泳得捡起来了，不然体力差距太大。
　　黎行舟被江煦逗笑，他以前只知道江煦可爱，但不知道江煦会这么可爱。
　　“那是要继续睡还是起来吃点东西？”
　　“不睡了，等吃了东西，我中午再睡。”
　　江煦从帐篷里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揉着眼睛，对上其余几个人看来的眼神，表情无辜。
　　五个人眼睛都要把江煦看出一个洞来，纷纷说不出话。
　　噫，恋爱中的人果然浑身上下都不一样。
　　江煦轻眨一下眼，看着清澈的湖面，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接下来两天，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湖边玩，还去了附近的一个小景点拍照。
　　玩到最后一天晚上，不仅看完了恐怖片，连童年动画都重温了一遍。
　　回程当天，跟来的时候一样，前后两辆车下了高速后，就各自分开。
　　傅元秋头一天跟童言乔他们打游戏到很晚，这会儿困得不省人事。
　　江煦回头看了眼，忍不住笑，“好像来的那天也这样？”
　　“她每次出门玩都这样，然后姑姑每次都说她，她还不改。”
　　黎行舟无奈，看了眼时间，“明天要去画室了？”
　　“嗯，要去画室了。”
　　尽管这三天没有课，但江煦放不下那几个学生，再有几个月就要参加考试，还是多练练把握才更高。
　　“那你可以不去画室了吗？”
　　“为什么啊？”
　　江煦愣了愣问：“你不喜欢我去画室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黎行舟专心开着车，“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又要备考，又要上课，下学期开学了，你不是还有课程？”
　　他跟江煦告白的时候，还没有仔细规划以后。
　　他和江煦的以后，是江煦不这么辛苦的以后。
　　“但我能应付得过来，如果我觉得不能承担了，我会给自己减轻一些压力的。”
　　江煦耐心解释，“而且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我也在复习内容，没有耽误我的时间。”
　　“江煦——”
　　“黎行舟，我们在一起了，但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
　　江煦打断黎行舟的话，见他失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黎行舟的用心，但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是黎行舟说的，他可以不用什么都接受。
　　那他已经学会拒绝了，也会反驳了。
　　别人的善意，不一定都要接受。
　　伸手去碰了一下黎行舟的头发，看了眼前面的红灯，笑了起来，“你之前问我，是不是谁给的善意我都会接受，那我现在要告诉你，不是的了，我不是谁的好意都接受。”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但他确信，黎行舟让他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是不需要做别人家孩子的世界。
　　其实，他一直都有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自己。
　　黎行舟听到这句话，少有地露出紧张和不安，急着解释说：“我不是别人。”
　　江煦笑容更灿烂，“我知道啊，你是我男朋友。”
　　是男朋友，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好像被顺毛了？
　　江煦：顺毛是相通的


第55章 
　　不是别人, 是男朋友。
　　江煦亲口承认的男朋友。
　　黎行舟嘴角上扬，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
　　绿灯一亮，车就开了出去。
　　伸手在屏幕上按了两下, 一首电子摇滚在密闭的车里炸开。
　　后座睡得迷迷糊糊的傅元秋猛地坐起来, 迷茫地睁着眼问：“地震了？”
　　江煦一怔, 解释说：“没有，你继续睡。”
　　傅元秋：“哦。”
　　进了市区，避开晚高峰, 江煦和黎行舟先送傅元秋回家, 又去了一趟超市, 才回了青溪。
　　推开门，江煦拎着两包东西进到厨房。
　　平时总填得满满当当的冰箱，因为去露营的缘故, 空了很多, 只剩下一些能存放的食材。
　　江煦一边整理一边思考晚饭吃什么，盯着手里的食材, 犯了难。
　　黎行舟开了一天的车, 就算他不说累, 但也一定不轻松。
　　做饭应该不算太难吧？
　　只要把饭菜煮熟了, 按照菜谱, 不会太难吃。
　　黎行舟进厨房的时候, 就看到江煦盯着一堆食材发呆，挑了下眉走过去, 从他背后探头。
　　“在做什么？”
　　江煦被吓一跳，回头看他,“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一会儿再去。”黎行舟伸手搂住江煦的腰, 下巴搁在他肩上, 亲了亲他的耳尖，“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江煦耳尖发烫，缩了缩脖子，盯着面前的一堆食材，想了想说：“你去洗澡，我来做。”
　　做饭不简单，但简单的菜应该不难。
　　他看得懂食谱，也认识字，开着视频边学边做，就没有问题了。
　　黎行舟收回牙齿，放过江煦被咬出牙印的耳尖。
　　“你要做饭？”
　　“不可以？”
　　江煦听出黎行舟话里的惊讶，关上冰箱的门，赌气一样往后靠在门上，微仰着脸看他。
　　“你去洗澡，我一定能做出来，三道菜，够了吧？”
　　太小看他了，他学习能力还不错。
　　六点不到，还有时间可以做。
　　“你去洗干净等着吃就好。”江煦推了一下黎行舟，咕哝道：“反正不会让你饿。”
　　做坏了就叫外卖，难道还能饿死他们俩？
　　黎行舟失笑，点点头，“那我去洗干净。”
　　没有纠正江煦有歧义的话，手也没有松开。
　　“那你松手啊，我要去洗东西了。”
　　“抱一会儿。”
　　江煦抿唇，没说话，但也没再推开黎行舟。
　　家里有空调，不像是在外面那么热，可他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烘着一样。
　　不过好奇怪，黎行舟怎么变得好粘人。
　　难道是发生亲密关系之后的综合症？
　　他以前看到过这种说法，就是在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后，有一方可能会因为某种特定原因，特别依赖对方。
　　抬眼看着黎行舟，江煦想了想。
　　伸手摸了摸黎行舟的头，“那你再抱一会，不过我做饭比较慢，你得早点松手，让我去做饭。”
　　黎行舟对上江煦的眼神，心里一阵罪恶感。
　　他好像在仗着江煦的脾气，肆无忌惮地索取。
　　看似他在付出，实则江煦付出的一点也不少。
　　一个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人，甘愿敞开世界，接纳他就已经是很大的勇气。
　　江煦发现黎行舟在走神，疑惑地看着他，想了想，伸出手抱住他。
　　“这样可以吧？”
　　看着江煦脸上认真的表情，黎行舟伸手把人紧紧抱住，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颊。
　　“可以了。”
　　江煦小声嘀咕，“原来抱抱真的可以充电。”
　　点了一下头，江煦松了手，拍拍黎行舟的胳膊，“那我做饭了，你别来打扰我。”
　　才尝到甜头的黎行舟瞬间哭笑不得，掐了一下江煦的脸。
　　“那行，你注意油温，不要烫着，油烟机记得开，还有——”
　　“出去。”
　　江煦拿着一把辣椒，幽幽抬头看他，“我会。”
　　黎行舟：“……”
　　行，他要爱护小朋友的自尊心。
　　“那我去洗澡了。”
　　江煦头都不抬一下，专心准备食材，又开始搜做菜视频。
　　网上一搜一堆，就是——
　　黎行舟喜欢吃的菜，大部分家常。
　　水煮肉片好做一点，再来一个凉拌莴笋，再来一个蒜香排骨。
　　这三个也是黎行舟喜欢吃的。
　　食材全部弄好摆在桌上，瞬间有了做年夜饭的排面。
　　江煦扫了一圈，满意点头。
　　肯定能成。
　　一个小时后，书房的门被敲响。
　　电脑前黎行舟抬起头，发现江煦还换了身衣服，看上去是洗过澡了。
　　“做好了？”
　　“嗯，你可以出来了。”
　　江煦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头发，“快点出来，不然就冷了。”
　　黎行舟点头，从书房出来，跟在江煦后面走近餐桌。
　　桌上三个菜和碗筷已经摆好，从卖相上，菜品十分精致。
　　惊讶看向江煦，发现江煦正苦恼皱着眉，像是担心。
　　黎行舟心想，难道是卖相好味道差？
　　不过看着都熟了。
　　拉开椅子坐下，“不经常做还能做成这样，天赋很高。”
　　江煦小心说：“你先尝尝。”
　　黎行舟拿起筷子，觉得就算是盐放多了，酱油和醋放反了，他也能一点不剩吃完。
　　第一筷子放到嘴里，黎行舟挑了下眉，换了道菜，尝过之后，继续换。
　　挑起眼瞥着江煦，见他脸上笑容得意，眼睛亮晶晶的，像——
　　等他夸奖。
　　“什么时候偷师学艺的？味道这么像我做的。”
　　“才不是偷师学艺，平时就这味道。”
　　哦，平时他吃的也是黎行舟做的，虽然次数不多。
　　但味道好像真一样。
　　江煦端着碗，扒拉饭米饭，“我没有故意做成这样，不过味道跟你的一样，我很高兴。”
　　“说明这样做是对的，而且你和我都喜欢吃。”
　　他做饭不是为了比谁平时付出更多，只是想，他和黎行舟之间，不止是黎行舟照顾他。
　　恋爱应该是平等的，也是不平等的。
　　他不会去比较付出和得到，还有家世和出身，反正也没有谁规定恋爱双方要精准到各自二分之一的参与。
　　饭后，黎行舟主动收拾东西，江煦回了房间备课。
　　空了两天周末，这两周的课程会比较重，估计一直到八月中都会这样，开学前会稍微松一点。
　　打开电脑，一边整理上课的资料，一边看群消息。
　　露营群里全是这几天出去玩的照片，他挑了好几张保存下来。
　　有一张是姜小蔓拍的，他和黎行舟从湖边往露营地走，没有看镜头，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夕阳下的湖面波光粼粼，金灿灿的。
　　点开黎行舟的头像，发了过去。
　　没有等黎行舟回复，继续准备上课的东西，大多资料都是他自己整理的，不复杂更实用。
　　黎行舟从厨房出来，擦着手回房间，发现江煦正专心写东西，又从门口退出来，去了书房。
　　打开微信看到江煦发来的照片，黎行舟回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不到两分钟，收获了一个兔子摇头表情包。
　　像是没事干一样，他们隔一会儿给对方发个表情包。
　　到了十一点多，黎行舟从书房回到卧室，发现江煦还书桌前敲着键盘。
　　几个小时了？
　　比他们热恋期都长！
　　黎行舟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但哪有表白之后就一个人搞事业，不管对方的道理？
　　站在后面，看了会儿屏幕，确认内容和上课没什么关系，立即伸出手。
　　“我有点困了。”
　　江煦从黎行舟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过手里的东西还没写完，不想停下来。
　　他平时除了画画，有时候不能一气呵成的画完，大部分时间做一件事，都喜欢一次弄完再休息。
　　敲打键盘的动作慢下来，江煦一心扑在整理资料上的心也跟着飞了。
　　好奇怪，他之前都没有这种感觉。
　　“很快就好，你先睡，不用等我。”
　　真的只差一点就弄完了，可是黎行舟有太困，那就不用等自己了，先睡就好。
　　黎行舟：“……”
　　磨了磨牙尖，发现江煦又有点回到之前，一本正经说话，还能气得人肝疼的状态。
　　“你不睡？”
　　“一会儿。”
　　黎行舟发现，江煦还真够固执。
　　松了手，转身回到浴室里洗漱，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的身材没什么问题。
　　那江煦为什么不感兴趣？
　　难道那天在车上，他又弄疼了？
　　不该啊，都是按照网上说的。
　　转身去拿睡衣的时候，肩膀上的牙印还没完全消失，从牙印都能看出，牙齿整齐。
　　黎行舟擦干头发走出浴室，发现江煦还在书桌前。
　　抓了一把头发，一边盯着江煦一边看掀开被子，“那我睡了，你早点睡。”
　　这样提醒，江煦应该懂了吧？
　　江煦头也没抬，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嗯，你早点睡。”
　　黎行舟：“……”
　　行，他早点睡。
　　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心不在焉往江煦那边瞄。
　　是什么资料这么重要？非得今天弄完。
　　难道和江家的事情有关，还是江家那边的事有了什么进展？
　　黎行舟脑子里冒出各种各样可能，什么也没干成，也没睡着，一直到十二点，终于放下手机，掀开被子把江煦抱到了床上。
　　江煦愣住，躺在床上，盯着黎行舟，欲言又止。
　　他其实快结束了。
　　不过黎行舟还没睡着吗？都过去那么久了。
　　“公寓再加一条规矩。”
　　“什么？”
　　黎行舟皱着眉，严肃说：“十二点必须睡觉。”
　　十二点必须睡觉？
　　江煦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点点头，答应说：“好。”
　　黎行舟满意一笑，突然想到什么，脸上表情变得不自然，支吾着开口，“可以有例外情况。”
　　江煦眨眨眼，乖乖躺着，“什么例外情况？比如给朋友过生日，或者是在外面聚会吗？”
　　那倒也是，这种情况可能会晚回来。
　　“啊，还有一种——”
　　没等江煦说完，黎行舟就开口问：“什么什么？”
　　江煦：“实在是作业写不完，我还在上学，你还在上班，偶尔会加班的。”
　　黎行舟：“……”
　　完美避开正确答案，他恨！
　　对上江煦的眼神，黎行舟还没开口，忽然在眼瞳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顿时怔住。
　　等一下，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江煦耍了？
　　才不是完美避开正确答案，是故意的。
　　黎行舟气闷地抱住江煦，“困了，睡觉。”
　　江煦微微错愕睁大眼，看着黎行舟完全蔫了的样子，伸手摸摸他的后颈，抿了抿唇。
　　是生气了吗？还是难过了？
　　“我知道，有特殊情况。那以后，每周两次，如果都不忙的话，可以增加一次。”
　　“真的？”
　　上一秒还恹恹靠在他肩上的黎行舟，一下转头盯着他，眼神里都冒着光。
　　江煦瞬间反应过来，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黎行舟竟然在对着他……撒娇？
　　好难得。
　　“十二点过了。”
　　“啊？”
　　江煦懵了下，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压进床里，脆弱的地方被控制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指尖陷进枕头里，脸也埋了进去。
　　“江煦。”
　　“嗯……”
　　“你身上是甜的。”
　　江煦脸上轰然一片热意，原本就模糊的意识，瞬间变得更不清醒，像是一团棉花，任人拿捏。
　　——
　　接下来半个周，江煦和黎行舟各忙各的，不仅白天没什么时间见面，连晚上都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卧室。
　　好不容易有时间打个电话，也一会一会有事情要处理。
　　看了眼外面趁晚上那节课前去休息的学生，江煦走到小休息室，给黎行舟打电话。
　　那边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
　　“上课结束了？”
　　“没有，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江煦坐在椅子上，手指捏着翘起边的报纸，“学长他男朋友来了，晚上的课我要帮他带。”
　　袁清和男友是异地恋，两人难得才见一面，这次来，说什么也不可能浪费时间。
　　再说了，袁清没有开口，但一下午都坐立难安的样子，明显很在乎。
　　所以他就主动帮袁清带一节课，之前袁清也帮了他不少的。
　　“上到几点的？我看看去接你。”黎行舟没有反对，“如果结不了你，你打车回去注意安全。”
　　听黎行舟的话，江煦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黎行舟会不高兴，还好没有。
　　心里的担忧落地，江煦语气也变得不一样，轻松了不少，“好，我答应你，注意安全，随时会给你发消息。”
　　“这几天项目事情比较多，全项目组都在加班，可能要持续半个月。”
　　“啊，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也挺忙的。”
　　江煦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带着点骄傲。
　　沉默了几秒，他听到黎行舟的低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那你加班到几点？”江煦抠着桌子问了句，等待黎行舟回答的那几秒，过得异常慢。
　　“大概要凌晨才回去，还不确定，现在有点小问题。”
　　“嗯。那你中途可以休息下，不要一直看电脑。”
　　“好。”
　　江煦握着手机，觉得隔着网络都能想象到黎行舟说话的神情，脸颊慢慢发烫，呼吸也变了调。
　　“叩叩。”
　　“江煦，有个学生来了。”
　　门外传来的声音一下惊醒江煦，连忙对电话那边说：“我先挂了，学生找我有事。”
　　“记得回家前和到家了都给我发个信息。”
　　“知道了。”
　　江煦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挂断电话之后心怦怦怦地跳，完全不受控制，深呼吸都不管用。
　　走到门口，见赵越还站着，江煦尽量镇定开口，“不是才下课没多久，怎么回来了？”
　　“噢，不是画室的学生，是一个高中生，看着十七八了吧，估计是想过来打听的。”
　　赵越耸耸肩，“在前面坐着呢，你去看看。”
　　高中生？还十七八。
　　江煦一头雾水，往画室门口走，才看到背影，他就认出来是谁。
　　“严妄？”
　　“江煦哥，真的是你啊，你在这里上课？”
　　严妄穿着校服，书包斜挎在身上，“我就知道肯定没有认错，我在学校打听了一圈，嘿嘿，终于找到你了。”
　　“那你进来坐？”江煦笑起来，“这会儿他们都下课，去吃晚饭了，画室里只有我跟赵越。”
　　“跟你我就不客气了。”严妄半点不客气的走进来，“对了，你怎么要上这么晚？”
　　“帮别人带几节课。”江煦解释完，从冰柜里拿了一冰水给严妄，“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上周五出的院，这个星期在补落下的课，烦死了，高三的作业多得跟中年男人的头皮屑一样。”
　　严妄说完，自己也抖了抖，“噫，我还是不这么形容了，有点恶心。”
　　江煦笑着没说话，但是发现了严妄身上的校服，就是附中的。
　　和上次在医院见到的是一样的。
　　“原来你是附中的学生呀，那考上江大的概率很大，之前在医院你还说得那么担心。”
　　江大附中是市重点，不仅生源强大，每年一本上线率基本在百分九十九，剩下那百分之一里，有提前批次，有出国留学，还有一部分差点上一本的。
　　江煦虽然不是附中的学生，是另一所差不多的市重点，但附中成绩怎么样是有目共睹。
　　“我真能考上？”
　　“能不能考上你心里应该知道，问我也没有用。”
　　江煦看严妄一下垮下来的脸，想了想说：“不过我觉得，你这么聪明，应该有机会，还剩下一年时间，不用那么紧张。”
　　不过附中都七月中了还没有放假吗？
　　估计是全市最晚的一批了。
　　聊到快八点，严妄被一通电话叫走，江煦也差不多要上下节课，没有注意到画室门口站着的人。
　　身量和严妄差不多，但要高一点。
　　晚上回家，和之前想的差不多，接近十二点。
　　一边给黎行舟发信息，一边往卧室走，书房往沙发上放，拿出第二天要用的资料，直接进了浴室。
　　睡觉前又给黎行舟发了条信息，才闭上眼睛拉好被子睡觉。
　　半夜不知道几点，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进来，熟悉的吻落在额头，江煦翻了个身，等到人上床，自动靠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早上九点。
　　江煦睁开眼的时候，黎行舟还在睡，轻手轻脚下床，不想吵到他。
　　黎行舟感觉到江煦起床，但凌晨四点才回来，这会儿眼睛还睁不开，囫囵说了两句。
　　“早，路上小心。”
　　江煦被逗笑，拿着衣服进了浴室，等收拾完出来，黎行舟已经睡过去。
　　带上门走出卧室，江煦在厨房随便弄了点吃的，又写了一张纸条放在餐桌上，用玻璃杯压着。
　　“我先去画室了，你醒来记得吃东西再去公司。江煦。”
　　轻轻关上门，留下一室安静。
　　——
　　颜慈一边伸手理着裙摆，一边走向厨房，“文姐，你东西装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
　　后面李姨手里拿着今天刚送过来的新鲜荔枝，“夫人，我先把荔枝拿到车上去。”
　　“行，我一会儿就过来。”颜慈应了声，从文婶手里接过两个保温盒，“辛苦了，那我们走了，晚上不回来。”
　　文婶点头，“那夫人代我向少爷和江少爷问好。”
　　颜慈失笑，嗔怪道：“你是长辈，哪有你跟他们问好的，放心，我会跟他们说你想他们了，让他们过两天回来。”
　　说完颜慈拎着东西，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走。
　　坐上车，颜慈放好东西，给黎行舟发了条信息。
　　【颜慈：儿子，我现在给你们送东西过去，一会儿晚饭你和小煦不能再加班加点了，准时回来，不然我要去公司抓人了。】
　　【颜慈：有你喜欢吃的荔枝，还有小煦爱喝的汤。】
　　发过去后几分钟没回复，颜慈撇嘴，点开平时一块打牌的群，点开里面的链接。
　　“臭小子，不回我消息。”
　　李姨了解颜慈的脾气，知道她不是在生气，“夫人是心疼少爷为了工作这么忙。”
　　“那个小子，工作起来不要命，跟他爸一个德行，要是能早点成家，说不定还能收收心，可惜从小到大，没恋爱的神经。”
　　颜慈叹气，“前两天老爷子还说一个老战友家的孙女挺好，年纪和他差不多，估计老爷子比我们还着急。”
　　李姨闻言没有说话，等颜慈说完了才接一两句。
　　生在这种家庭，的确已经比很多人都强，在恋爱上自由度高，但婚姻上绝对不是。
　　颜慈想了想，“算了，他那种臭脾气，谁受得了，平时跟冰块一样，看着稳重成熟，实际上大少爷脾气一点不少。”
　　被亲妈点名的大少爷，整个人趴在床上，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的那瞬间，眉头皱紧，伸长胳膊去拿手机。
　　“老板，有点问题，你得亲自来一趟。”
　　“什么事？”
　　“规划局那边的人来了。”
　　黎行舟坐下来，扒了一下头发，“二十分钟。”
　　规划局来凑什么热闹？
　　文件全部是按照章程递上去的，没一点夸张和作假，不至于这个时候突然来人。
　　想了会儿，把手机随意丢在床上，下床进了浴室。
　　那两条颜慈发过来的信息，安静躺在未读消息里。
　　作者有话说：
　　周末啦！


第56章 
　　规划局的人会突然到公司, 黎行舟感到意外之后，首先想到的是竞争对手层面。
　　無舍项目前期规划毫无问题，目前动工批文也马上下来, 等到批复后就可以筹备施工的事。
　　招标也正常进行中, 各个部门办事协调, 没出现过推诿的情况。
　　更别说距离拿下这块地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不至于这时候才来针对無舍举报。
　　“你好，我是项目负责人, 黎行舟。”
　　“你好。”
　　会客室里, 黎行舟示意秘书去拿文件, 还有之前准备的资料。
　　规划局的三个工作人员看黎行舟神情自若的样子，倒是很意外，一是因为太年轻, 二是匆忙赶过来准备也很充足。
　　黎行舟把几份资料放到茶几上, 衬衫领口出门太急，索性没有打领带, 打扮休闲。
　　“这是之前批下来的文件, 你们可以先查验一下。”
　　“对了, 怎么这次临检这么突然？”
　　项目还没有动工, 所以整个项目的团队都还在公司办公。
　　等项目启动, 临时办公处修建好, 整个项目团队都会去现场办公，方便问题沟通。
　　“黎先生, 你误会了，我们过来只是例行检查, 博胜的资料我们都已经查阅过。”
　　“例行检查？”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看了眼秘书,“近期有一些市民反应关于当地规划的问题, 担心以后影响到自己生活。”
　　几句话说得委婉，但意思传达到位了。
　　有人反应这两个词就用得很关键，说明是有人想有关部门投诉了项目。
　　至于背后的人，是不是当地的居民，那就不得而知。
　　黎行舟来公司之前就想过这件事，现在只不过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地块规划已经考虑到周边居民的生活问题，项目后期建设的一些公共设施，他们一样可以用，而且对于拉拢旅游这一块，后期我们也会尽量控制，带动周边的经济，商业化的氛围会尽力控制。”
　　黎行舟解释了一句，“相应地信息和合同签约，都会在之后跟进，也都写进了规划书里。”
　　“博胜近几年的项目规划，为江舟市新区建设做了不少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次来检查，这些资料没有问题，那我们也不耽误时间，就先走了。”
　　黎行舟跟着站起来，身边秘书跟上，先去打开会客室的门。
　　“那你们慢走，我就不远了。”
　　送走几位工作人员，黎行舟回到办公室，秘书收拾了茶几，重新送了一杯咖啡送进来。
　　曹云简进来的时候，恰好撞上秘书出去。
　　“曹姐。”
　　“人走了？”
　　秘书点点头，“才送走，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想举报项目规划。”
　　曹云简愣了下，差点骂了句脏话。
　　就知道规划局的人突然来，没什么好事。
　　敢情还真是让人给举报了，之前大半年都没事，现在突然来举报，连施工都没开始，举报什么？
　　就算是扰民，那也没扰啊。
　　走进办公室，曹云简把手里的文件放桌上，见黎行舟坐着，脸色不太好看。
　　“老板，你要不早点回去？”
　　黎行舟看着桌上对着的文件夹，“都过来了，下班时间再走，对了，让人去一趟项目地块周边的村镇，实地征集一下意见，最好是能跟有关负责部门见个面，看看能不能谈拢后面的事。”
　　“行，那我去办这件事。”
　　曹云简点头，“对了，董事长那边，安排好了接待洛家的事情，洛家那边来的人，确定洛原。”
　　洛原？
　　黎行舟终于抬头，“确定了几个人来？”
　　曹云简回忆了一下才说：“一行七个人，除了洛原外，都是这个项目有关的负责人，还有一个是他的秘书。”
　　黎行舟拿起文件，低头专注看着，“我知道了，会提前安排好合作的事情，他来的话，应该第一时间不会露面，估计会跟这边的公司了解情况。”
　　洛家在星云市鼎鼎有名，行业里也是说一不二的集团。
　　無舍项目初期，就考虑过合作，但一直没有心仪的合作对象，所以黎行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博胜自己开发。
　　尽管这样前期资金投入变大，但后期利润也是博胜自己独占，从利益角度看，未必不是好事。
　　但合作对象是洛家的话，那就不同了。
　　洛家是他考虑的最佳合作对象。
　　专业、资金雄厚，最重要是洛家家主和他在某些方面，有相似的观念。
　　这种合伙伙伴，显然可遇不可求。
　　黎行舟翻了几页文件，发现曹云简还在办公室，抬头看她，“还有事？”
　　“那个——”
　　曹云简欲言又止，“洛家最近出了不少事情，大部分都是有关洛原的，从他结婚之后就各种绯闻，老板，你真要跟洛家合作？”
　　“娱乐新闻而已，大众喜欢八卦，有心之人喜欢制造一些吸引人眼球的话题，引起大众热意，赚取流量。”
　　黎行舟以为曹云简在担心什么，原来是担心这个。
　　低头继续看文件，“比起关注网上的八卦，这次举报的事，更应该引起你的注意。”
　　洛原这个人竟然还能有八卦？
　　这倒是让黎行舟有点意外。
　　曹云简听出黎行舟话里的警告，立即拿着东西离开办公室。
　　平时和黎行舟开玩笑无所谓，但工作上的事，就得拿出该有的职业水平。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剩下翻阅文件的声音。
　　等黎行舟处理完手里东西，再过神来，已经快下午三点。
　　想到什么，拿起手机准备给江煦发信息。
　　刚点开就看到颜慈之前发来的消息，愣了一下点开，看着两行字，眉头一皱。
　　【几何：你睡醒了吗？】
　　没等黎行舟想清楚，江煦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黎行舟点开，往后靠着回消息。
　　【舟行：在公司，处理一点事情，不过今天应该不用加班。】
　　【几何：那我要晚一点，大概晚上八点才能走。】
　　【舟行：回家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看能不能去接你，或者我在家等你。】
　　【几何：好呀^-^】
　　看着江煦发过来的消息，黎行舟的轻微头痛症状缓解了不少。
　　他正打算拍一张办公室文件的照片给江煦，颜慈的电话打了进来，拍照片的动作停下，换电脑发了一个工作中的猫猫头给江煦。
　　拿着手机走到办公室的休息区坐下。
　　“妈？我才看到你消息，之前一直在忙别的事。”
　　颜慈那边沉默了几秒，令他心里隐隐起了不安。
　　“公司的事处理完了吗？”
　　“嗯，是规划局那边来人，例行检查，我——”
　　“那你回来，我在公寓等你。”
　　黎行舟刚想说什么，那边颜慈已经挂了电话。
　　这是黎行舟长这么大，第一次和颜慈打电话出现这种情况。
　　拿上车钥匙，走出办公室时，让秘书记得收拾一下桌上文件。
　　——
　　青溪区的公寓，是颜慈和黎桁夫妇给黎行舟置办的成人礼。
　　那会儿还没回江舟市，但黎家在这里，他们迟早要回来的，所以就在这里买了一套。
　　当初装修方案还是她和黎行舟一起定的。
　　颜慈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水，是李姨走之前替她倒的，但是她还没动过。
　　带过来的东西也都放在厨房冰箱里，连厨房都有李姨收拾了干净。
　　黎行舟邀请江煦住进这里的时候，她觉得是两个孩子的关系近了，但是现在，她才发现是为什么。
　　但颜慈没想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她眼皮底下，怎么就这样了？
　　眼神平静地看着水杯，颜慈想到刚才给黎行舟打的那通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想着，门锁打开。
　　黎行舟从玄关走进来，车钥匙轻轻放在了鞋柜上，然后走到客厅，见到颜慈的瞬间，他一路上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颜慈看似大大咧咧的爽朗性格，实际上心思细腻，否则也不会那么照顾江煦。
　　“妈。”
　　在颜慈对面坐下，黎行舟开口喊了一声，没有解释，也没有诡辩。
　　与其掩饰，不如心平气和的谈一次。
　　在露营的时候，他就想过了，选一个比较合适的时候跟家里人坦白。
　　颜慈和黎桁对江煦都是拿他当自己孩子对待，老爷子对晚辈也是疼爱有加。
　　实际上，他考虑说出这件事的后果都是往好的方向去想。
　　唯独没有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颜慈开口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丁点的生气或者是别的不满，更不像是有的长辈歇斯底里。
　　今天她和李姨来的时候，谁都不在家。
　　李姨在厨房里忙着收拾东西，她想了想，干脆替两个孩子收拾一下房间。
　　两个单身的晚辈，又是自己的孩子，颜慈压根没有多想。
　　但她推开卧室的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双人床上是两套睡衣，明显不是一个尺码。
　　沙发和桌子上的一部分东西，也都不像是黎行舟平时会用的。
　　当时颜慈没有多想，只是以为他们关系好，所以才会混着用，等到她把脏衣服收拾起来，进到浴室的时候，心里的不安一下放大。
　　她是个有了孩子的成年女性，不可能在看到一些计生用品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想到了一层，其余的困惑一下全都解开了。
　　去书房看了眼，那张床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房间里也没有多少常用的东西。
　　所以说，平时没有人住。
　　颜慈震惊之余，是不解。
　　她不知道黎行舟和江煦为什么会选择了这条路，甚至有想过可能是两人谁谈了恋爱。
　　没有再去懂其余东西，颜慈回到客厅，支开了李姨，一个人坐在客厅，给黎行舟打了电话。
　　颜慈见黎行舟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措辞，继续问：“行舟，我是你妈妈，不管我是支持你还是不支持你，我都想要听你告诉我这件事，而不是瞒着我，等我自己起来发现。”
　　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克制，没有带一点脾气。
　　“幸好这次是我选对了时机来，那万一我来的时候，你们年轻人正好是血气方刚，你有想过吗？”
　　那样的场面被撞上，会在一开始就造成多大的误解。
　　哪怕这件事并没有错，在自己的家里做什么事，只要不犯法，不骚扰邻居，就没有什么错。
　　但颜慈不认为那样的场面下，她会有今天的平静。
　　黎行舟对上颜慈的眼神，眼里满是认真，没有躲闪。
　　“妈妈，我喜欢江煦。”
　　他很喜欢江煦，是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喜欢。
　　怦然心动的爱情。
　　面对颜慈的问题，他没有办法说谎或者是隐瞒下去，他真的很喜欢江煦。
　　短短几个字，从黎行舟嘴里说出来，颜慈突然感受到了震撼。
　　诧异又震撼，超出了她事先预想的所有的答案。
　　尤其「妈妈」两个字，从黎行舟上小学之后，她只有在黎行舟生病时才听到他这么喊过。
　　她的儿子，在她面前说，很喜欢江煦。
　　一个她也很喜欢孩子。
　　颜慈坐在沙发上，鼻尖发酸，不知道该怎么去开解黎行舟，更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才算妥善。
　　怎么偏偏是江煦呢？
　　如果换一个人，不是江煦的话，那她也不会这么纠结。
　　“儿子，你一开始不喜欢小煦的，你那会儿很讨厌他住在家里，你——”
　　颜慈试图说服自己，“你很生气，你可能只是误会了你们的感情。”
　　“不是，我确定自己喜欢他。”
　　黎行舟解释说：“妈，我不讨厌江煦，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可为什么是小煦呢？”颜慈着急说：“换一个人的话，我和你爸爸，甚至爷爷都不会反对，为什么偏偏是小煦？他、怎么可以是他。”
　　黎行舟错愕看着颜慈，“为什么不能是江煦？江家的事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是他因为有江家才能得到这么好的生活条件，那现在江家已经付出代价了。”
　　“不是。”颜慈着急开口，“他是你江叔叔和林阿姨托付给我照顾的人，你怎么可以喜欢他？他是你弟弟——”
　　“他是江煦，不是我弟弟，是我喜欢的人。”黎行舟接过颜慈的话，“为什么不能是他？这样不妨碍我们照顾他。”
　　颜慈对上黎行舟的疑问，眼里露出痛苦，“那是你江叔叔和林阿姨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这样做，我怎么对得起他们的托付？”
　　“为什么对不起，我还是会照顾他，而且我们会互相照顾，江煦不是一个处处都要人照顾的小少爷，他很独立，有些时候独立到我觉得他不需要我。”
　　黎行舟解释说：“妈，江煦不该是一直生活在江叔叔和林阿姨希望的世界里，那个样子的江煦的确是他，但他还有很多面，你一开始不也是想要他彻底放下过去吗？”
　　颜慈听着黎行舟的话，不知道是生气自己没有照看好江煦，还是在生气两个人对他们隐瞒了这么久。
　　怒气上来，语气一下变得苛责，“那你就把他哄到公寓里来住？然后明知道他不会拒绝别人的情况下，让他和你谈恋爱？他根本还不懂什么是恋爱，更别说一辈子的婚姻关系意味着什么，你这样子做，你对得起谁？”
　　“我——”
　　“你是我儿子，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就算是那孩子先喜欢你，他也不可能会说出口，倒是你，反常的为他出头，又是听说他在旺山村的事情直接赶过去，行舟，妈妈以前只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系，不代表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母子俩头一次，发生这么大的争执。
　　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后，是沉默。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没有再开口说话。
　　黎行舟听着颜慈那几句，一边惊讶颜慈能猜得这么准，一边面对不了这话的真实。
　　他仗着江煦朦胧的好感，抢先一步把江煦拽进了他的世界，步步紧逼，让江煦直面对他的喜欢。
　　之前的冷战，是因为不安。
　　不安的原因就是像颜慈说的一样，一开始，就是他费尽心思的计划。
　　黎行舟微微往前倾着身体，手臂撑在膝盖上，抿了抿唇说：“可是，我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的。”
　　颜慈因为歉疚生出的怒火，在黎行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下被浇灭。
　　她没有办法和黎行舟生气，也不可能真正的动气。
　　但为什么偏偏是江煦？
　　她要怎么面对江城？又要怎么面对林念的死。
　　“你让我想一想，这段时间——”
　　颜慈原本想说让江煦回去住，突然想到江煦的心思敏感，把话咽回去，“不要欺负他。”
　　说完拎着包站起来，瞥一眼黎行舟，“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黎行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知道需要给颜慈点时间，跟着站起来送她到门口。
　　颜慈在门口换鞋时，抬头才发现，黎行舟早已经是个稳重楠`枫有担当，肩膀可靠的男人。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以后我想出来的结果是否符合你的预期，但行舟，你比小煦年纪大，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一时肾上腺素上头做出承诺就可以。”
　　“我知道。”
　　“老爷子让你们明天过去了？”
　　“说了，我会和江煦一起过去的。”
　　母子俩看着对方，谁也没再说话。
　　送走颜慈后，黎行舟回到客厅坐着，大概过了几分钟，突然站起来往房间走。
　　他现在脑子很乱，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状况下被颜慈知道。
　　需要做点事情让混乱的大脑停下来，至少清醒一点，才能知道之后该怎么做。
　　弯腰卷起沙发上的东西，他选择收拾整理来消耗情绪。
　　——
　　画室最后一节课结束，江煦收拾好东西，拿起手机点开聊天页面。
　　疑惑地抿着唇，发现从下午过后，黎行舟没有再给自己发过消息，心里有点古怪。
　　难道是还在忙？
　　好奇怪。
　　点开通讯录，选到黎行舟后，拨了过去。
　　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都没接，江煦没由来的心慌，把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一边重拨电话一边跟袁清比划自己走了。
　　拨出第三个电话的时候，他正好推开画室的门。
　　往地铁那边走，却在快走出街口的时候，看到了路旁停车位靠在车门上的人。
　　瞳孔瞪大，愣了愣才挂断电话，快步朝对方走过去。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
　　江煦走得太快，以至于有点喘。
　　担心地看着黎行舟，诧异看到了他指间的烟，是点着的。
　　这下江煦才隐隐嗅到了黎行舟身上的烟味，轻蹙了一下眉，抬眼看着他。
　　“黎行舟，我有点累。”
　　撒娇一样的话，终于拉回黎行舟所有飘走的心绪。
　　掐掉手里的烟，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黎行舟垂眼望着江煦，“手机放在车上，买带在身上。”
　　“所以没听到，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我知道了，又没有和你生气。”江煦伸手抱着他胳膊，额头抵在他手臂上，“今天上了三节课，有点累，但学生们进步很大，比刚放假那边好多了。”
　　他不知道黎行舟怎么了，是不是公司的事，但他觉得黎行舟现在不太高兴。
　　不是生气发脾气那种，是低落，整个人看着比大雨淋湿的狗狗还要可怜。
　　“那很好，说明你很厉害，学生们也聪明，看来小江老师以后也可以自己开画室了。”
　　“可以吗？”
　　“可以。”
　　江煦抬起头看他，笑着说：“那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读完研之后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其实，他就算是不开画室，接一些商业稿也完全能够生活。
　　但他总觉得，一直画商业稿，总不能不做点别的。
　　黎行舟伸手揉了揉江煦的头发，细软的发丝从指缝间穿过，心里的烦躁情绪，逐渐被消解。
　　终于没有忍住，伸手回抱住江煦。
　　“今天公司的事有点烦，所以心情不太好。”
　　“啊？那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比如画画或者是别的。”
　　黎行舟贴着他的头发，“不用，你抱一下我就行。”
　　“那我……就在抱着你啊。”
　　江煦说：“再抱一会儿好了，虽然我好饿。”
　　闻言黎行舟失笑，发现江煦很会哄人。
　　难怪颜慈这么偏袒江煦，不光是因为受人之托，更是因为江煦就很容易让人忍不住对他好。
　　松了抱着他的动作，转去牵着他的手，捏了捏手心。
　　“那回家吃饭吧，颜女士下午给我们送了不少吃的。”
　　江煦拉开车门，听到这话，顿了下才上车，“颜姨送东西过来了吗？啊，差点忘了，我之前答应颜姨每个周末都回去，那这个周末不能再不去了。”
　　露营就空了一周，再不去，那就食言了。
　　黎行舟转过头一瞬不瞬盯着他，“后天再去，明天去爷爷那里。”
　　江煦疑惑：“怎么突然去爷爷那里？”
　　黎行舟说：“说他想喊我们回去陪他吃饭。”
　　原来是这样了。
　　那就不奇怪了，老人家时不时的会想让晚辈去陪陪他，人之常情。
　　系好安全带，江煦点点头，“好啊，正好也有快一个月没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不虐不虐，是小甜文owo


第57章 
　　几乎emo了一个晚上的黎行舟, 去到九境湾才收拾好情绪。
　　变着办法哄人的江煦，从车里下来还打着哈欠，困得不行。
　　不是黎行舟趁机要求多加一次, 是他早上起来发现, 黎行舟竟然坐在客厅打电动游戏。
　　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梦，又觉得惊讶。
　　自从认识黎行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焦躁不安的样子, 所以江煦吃了东西, 主动陪玩了一天。
　　“少爷和江少爷来了。”
　　黎行舟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开口问：“爷爷呢？”
　　佣人面带喜色，看上去心情很好，“正在中庭那边下棋, 难得有孙小姐棋艺这么好的人陪着老爷子——”
　　“什么孙小姐？”
　　“啊？少爷你不知道啊, 就是城东孙家的那个小孙女，掌上明珠一样的小姑娘, 长得漂亮又很有礼貌。”
　　黎行舟这下听明白了, 不是想他, 是给他安排结婚对象来了。
　　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一下表情更臭了。
　　反倒是江煦, 困得反应力慢了一拍, 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这个孙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并不觉得生气, 反而他有点好奇，黎老爷子会给黎行舟介绍一个什么样的女生。
　　家里没出事前, 不少人知道他的性向后, 都想给他介绍, 江城和林念一开始还拒绝，等到后面逐渐就接受了。
　　严一鸣就是江城和林念觉得家世条件都不错的一个。
　　可惜，人品太差了。
　　黎行舟从江煦脸上没有看到生气，反而看到了好奇，心里更不爽了。
　　怎么可以不生气？
　　就算不生气，那也好歹表现出来一点在乎来。
　　心里发堵，黎行舟抬脚大步往前走，直接没有等江煦。
　　“走了，还在想什么？”
　　江煦一怔，不知道黎行舟突然怎么了，心里琢磨是不是又开始emo了。
　　好难哄。
　　之前很好哄的。
　　“我是在想，要不要一会儿跟她下棋，刚才阿姨不是说，她下棋很好吗？”
　　江煦追上前，“那我想一下也不可以？”
　　黎行舟语塞，说不出话来反驳。
　　江煦压着上扬的嘴角，故作认真地点点头，“能让黎爷爷认可的棋艺，一定不差的，你又不会，那我——”
　　黎行舟咬牙切齿开口，“我学。”
　　“那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学习，不是五子棋。”
　　“反正你不能去下。”
　　江煦眨眨眼，无辜问：“为什么啊？人家可能也不知道来这里是要跟你相亲的，那我找她下下棋，不可以吗？”
　　黎行舟听完江煦的话，怔在原地。
　　他才反应过来，江煦对昨天颜慈来过的事，一点都不知道，他不能拿江煦撒气。
　　“对——”
　　“所以，你是怕我生气还是想要我生气？”
　　黎行舟很坦率，尤其是在表达对他喜欢的时候。
　　江煦有时候会被黎行舟的直白弄得心怦怦怦地乱跳。
　　但江煦发现，黎行舟一吃醋，就跟大山一样，吭哧吭哧地只知道拐弯抹角表现。
　　那其实，是可以直接点的。
　　吃醋很正常啊，情侣之间不吃醋，那也太奇怪了。
　　“那你不生气？”
　　“你又不喜欢对方，我为什么要生气？”
　　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生，可能还毫不知情今天这段饭的意义，为什么要生气？
　　那即便是对方知情，也不能成为他生气的理由。
　　因为——
　　江煦眼珠转了转，瞥向那边树下的一老一小，故作小学究一样摇着头说：“因为我只知道你喜欢我呀。”
　　黎行舟心里那点燥闷，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光落在江煦脸上，一下就想明白了。
　　他喜欢江煦，江煦也喜欢他。
　　那就没什么事，能算得上事情了。
　　“你们两个在那边嘀嘀咕咕半天，在密谋什么？快过来。”黎老爷子喊了一声，“磨磨蹭蹭的，等会饭后休息好了，都给我去跑两圈。”
　　又跑步？
　　江煦定在原地，确认了一下话里的意思。
　　上回是让黎行舟一个人去锻炼，这次怎么听上去，好像也有他？
　　不行，他跑步真的不行。
　　大一刚进学校，十月份就是校运会，每个班都需要出人去参加运动项目，而且不能不参加。
　　原本他打算报一个扔铅球或者是别的比赛，结果铅球有人了，其余项目被选完。
　　剩下的，全都是田径类。
　　不是接力赛就是五十米、一百米短跑，再不然就是一千五的长跑和接力赛。
　　还有一个跨栏。
　　田径项目也被选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个短跑跟跨栏。
　　短跑他自觉不行，速度类的。
　　然后理所当然只剩下跨栏，班委觉得跨栏简单，就给他报了跨栏。
　　将近一米八，身高腿长的，跨栏那还不是小意思。
　　跨栏高度大概是一米一左右。
　　江煦就是不跑，站着都能轻松跨过去。
　　全班没有一个人怀疑江煦会不行，直到江煦开始训练，大家才发现，上帝是公平的。
　　学习好、家世好、人缘好、长得好的四高好学生，也有短板。
　　就是跑步。
　　黎老爷子看了眼两人，“江煦可以只跑一圈。”
　　江煦：“……”
　　噢，好像也还不错，只用跑一圈。
　　看了看身边的黎行舟，江煦立即走到老爷子身边，跟坐在对面的人打招呼。
　　女生长得明艳大方，见江煦跟自己打招呼，笑了一下，“我叫孙溪，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我叫江煦。”对方主动介绍，江煦立即介绍自己。
　　“大三学生，下半年就大四。”
　　孙溪挑了下眉，看了看江煦，然后瞥向黎行舟，“原来你才大三啊，那都还没毕业。”
　　“可以叫我姐姐了。”
　　正打算跟着介绍自己的黎行舟，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仿佛要被介绍对象的是江煦和孙溪。
　　跟他没什么关系。
　　“那你是黎行舟？黎爷爷刚才跟我说了一下你的事，我觉得挺好的。”孙溪认真说：“比我想的好。”
　　黎行舟皱了下眉，坐在旁边，“嗯。”
　　偷偷注意着两人的黎老爷子，一看黎行舟态度，就差抄起手里的棋子扔过去。
　　江煦发现黎老爷子倏然捏紧棋子的动作，暗暗替黎行舟捏了把汗。
　　老槐树下，四个人四种心思。
　　江煦倒是坦然，但他觉得眼前的孙溪虽然说话直接，但并不讨厌。
　　心思一半在想这件事，一半在棋盘上。
　　一局棋已经要接近结束，从棋路来看，没有什么继续周旋下去的空间。
　　应该是黎老爷子要赢了。
　　不到五分钟，分出胜负。
　　结局和江煦想的差不多，黎老爷子赢了。
　　“黎爷爷厉害，我甘拜下风，以后不跟您下棋了，我得找别人下，找回点自信。”
　　孙溪年纪不大，跟黎行舟差不多，但因为是家里最小的，所以一直很受宠爱。
　　黎老爷子听后一笑，正打算说什么，瞄到盯着棋盘的江煦，“这不就有一个，开饭还有时间，你们俩来一局。”
　　围观群众江煦，无辜被黎老爷子推了出来。
　　下棋他是会，但孙溪的水平不低。
　　互相练手可以，可他不太确定自己到时候会不会下得上头了。
　　围棋是需要动脑子的，而且是需要计算，每一片都是经过前后的布局才能最后成型。
　　“你不愿意跟我下？”
　　“不是。”
　　江煦应声，乖乖坐下，“那请姐姐指教。”
　　孙溪笑起来，挑了下眉，“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一局棋要下不少时间，黎老爷子和黎行舟在旁观看，下到一半时，下棋的两人都进了棋局里。
　　黎老爷子站起来，往小会客室走的时候，看了眼黎行舟。
　　他前脚离开，黎行舟后脚就跟了过去。
　　爷孙俩待在会客室，从窗户看向外面，视野很好。
　　黎老爷子端着茶，喝了口，才看向黎行舟，“孙溪这个孩子，我很喜欢，人好性格好，孙家那边也很满意你，之前在寿宴上见过你。”
　　言下之意，两边家长对他们彼此都很满意。
　　现在只要他们点头，不能立即办婚礼，也能马上订婚，在江舟市掀起一阵热议。
　　黎家和孙家豪门联姻。
　　“爷爷，你和孙家是商量好了？”
　　“男未婚女未嫁，介绍一下而已。”
　　黎老爷子眼神不再全是慈爱，多了些威亚，气势一下压住黎行舟，“你今年过了十月就二十五，可以订婚了。”
　　“订婚之后，等一年再去领证办婚礼。”
　　不知道为什么，黎行舟总觉得黎老爷子不太像是平时开玩笑的给他介绍对象。
　　颜慈是不会跟黎老爷子说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老爷子自己察觉到了什么。
　　眉头皱起又舒展开，克制着不去看外面的江煦，黎行舟镇定说：“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不结婚只想谈恋爱？”黎老爷子继续问：“那你这样是不负责。”
　　黎行舟失笑解释，“这不是不负责，我也没有说不想结婚只想恋爱，但我这个年纪，就谈婚论嫁，还有点早。”
　　“我在你这个年纪，和你奶奶已经结婚了。”
　　“那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不能这么比。”
　　黎老爷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却往外面看去。
　　那瞬间，黎行舟突然紧张起来。
　　黎老爷子不是颜慈，对江煦的喜欢是见到了一个性格讨喜，恰好又懂得多的晚辈。
　　并不是虚情假意，但不特殊。
　　外面的孙溪笑了一下，抬起眼看江煦，“你们俩还真是肆无忌惮，这么在一起，不怕被人发现了吗？”
　　江煦的手都没有抖一下，落下一枚棋子，“下棋，心要静。”
　　“那你以为黎家是为了突然想要给他介绍对象？”孙溪问：“大概是察觉到了，但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发展到没办法挽回的地步。”
　　孙溪脸上的笑容隐去一些，“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受制于人，尤其对方是自己的长辈，很难反驳。”
　　江煦没有说话，心也没有乱。
　　不过他觉得孙溪的话说得对，所以——
　　那他更没有理由去生气了。
　　“你看上去比黎行舟镇定多了，看出来的人都以为你们俩关系是黎行舟主导，现在看，他完全被你牵着走。”
　　“那你猜错了。”
　　江煦终于开口，“孙溪姐，一段关系里，不一定只有一个人能主导，因为一段关系的感情也不止一种。”
　　看着棋盘，江煦往会客室那边看去。
　　上次来，是他在那里辅导傅元秋做作业，不时会看外面钓鱼的爷孙俩。
　　“这一局，谁都没有赢。”江煦说了句，“我知道你是想提醒我们注意收敛，但好像晚了一点。”
　　闻言孙溪怔住，脸上闪过赧然，低咳了一声。
　　“那你们不怕吗？黎家人在外面都是好脾气，但黎老爷子其实早年间脾气并不好，而且很严厉，连黎叔叔都受不了。”
　　“没什么的，我和他站在一起，就能扛过去。”
　　江煦口吻很淡地说着，却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坚定。
　　孙溪打量着江煦，突然觉得她好像是多虑了，这两个人，很有办法的样子。
　　一阵风吹过，恰好掀起湖面的一圈圈涟漪。
　　原来，从昨天到现在黎行舟的反常不是什么公司的事。
　　是这件事。
　　他有点生气，因为黎行舟选择瞒着他。
　　但好像又没有什么理由，去说黎行舟的不对，目前所有的压力都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向黎行舟施压。
　　轻轻眨了下眼，江煦盯着手里的黑色棋子，有点走神。
　　他们，暴露了啊。


第58章 
　　晚饭过后, 孙溪只待了会，就让司机来接自己。
　　走之前，黎老爷子从书房里, 取了一副收藏的字画, 让她带回去给家里的老爷子。
　　黎行舟知道老爷子的用意, 不打算在九境湾过夜。
　　瞥了眼对面聊天的江煦和黎老爷子，脸色不怎么好看地说：“明天公司还有事，江煦也要上课, 爷爷, 我们也回去了。”
　　江煦怔住, 抬头看向黎行舟，发现他已经站起来。
　　尽管不太明白祖孙俩刚才说了什么，但想也知道是关于结婚的事。
　　江煦放下手里拿着的茶碗, 站了起来, 向黎老爷子颔首示意，“黎爷爷, 那我们先回去了, 下次再来看您。”
　　今晚饭桌上, 尽管黎老爷子没有明说是给两个晚辈介绍认识, 但这种话不说开, 大家也能明白。
　　怕是用不了多少时间, 黎家开始给黎行舟介绍适龄对象的事就会不胫而走。
　　到时候江舟市里，还不知道多少人指望着要攀上黎家这座靠山。
　　黎老爷子端着茶喝了口,“那就早点回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不要让你爸妈一天到晚都为你操心。”
　　黎行舟听到这话, 到底还是不忍心和老爷子闹得不愉快。
　　从小到大, 黎老爷子对他百般宠爱，几乎超过了父母对他的关注。
　　哪怕是后来傅元秋也出生了，但黎老爷子没有减轻这份关注，只是把同样的关心给了傅元秋。
　　厚此薄彼的事，黎老爷子没做过。
　　“爷爷，过几天我们再来看您。”
　　黎行舟心里纠结，半晌也只再说了这句话。
　　他不太清楚黎老爷子知道多少，到了哪种程度，不过今天看起来，应该只是提醒他，还没有到下通牒的时候。
　　黎老爷子冷哼一声，没看他，反而看向江煦，“江煦，你是个好孩子，得帮我多劝劝这小子，他聪明是聪明，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故作聪明！”
　　最后四个字说得是洪亮有力，透出对黎行舟的不满。
　　黎行舟没吭声，不过江煦倒是忽然有点摸不准黎老爷子的态度。
　　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江煦点点头答应，心里还是疑惑。
　　一直到坐上车回青溪公寓，江煦都还没想明白这件事。
　　不过他可以肯定，颜慈是知道了。
　　靠着座椅，盯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火，江煦抿着唇，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黎行舟的喜欢，太有蛊惑性，完完全全把他从以前扯出来，生拉硬拽一样，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无死角地入侵他的生活，然后让他没办法拒绝。
　　可是——
　　怎么能怪黎行舟？是他自己的原因。
　　太贪恋和黎行舟相处时从未出现过的轻松，不用做乖小孩，不用收敛脾气，甚至可以做坏人，逗得黎行舟团团转干着急。
　　黎行舟无形中给他筑起了另外一个世界，不是否定过去的世界，是一个可以让他更舒服的环境。
　　所以他忘了，忘了颜慈。
　　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存在。
　　无条件的包容，事无巨细的关心，生怕他有一点不适应。
　　父母给他的爱，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但有时候太过沉重，他会觉得喘不过气。
　　两边的亲戚大多都不在世，只剩下林念老家那座西南小城里，一个年迈的外婆和一个舅舅。
　　“在想什么？”
　　黎行舟停稳车，转头看向身边的江煦，出声问：“一路上你都在走神。”
　　江煦抿了抿唇，转过头盯着他，表情透出茫然。
　　他不太清楚颜慈知道了哪些，但黎行舟选择瞒着他，不一定是黎行舟的主意，可能是颜慈的。
　　都到公寓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
　　他有点想象不了，颜慈在进到公寓里，发现他们俩的事情时，心里经受了什么样的打击。
　　黎行舟原本不会喜欢上他的。
　　“我……”
　　江煦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迟疑了下说：“有点困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睡？”黎行舟眼神闪了闪，依然笑着说：“那回家睡觉，不在车里待着了。”
　　江煦点点头，“可能是春困夏乏，夏天太热了。”
　　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江煦拉开车门下去，走出去两步，就被黎行舟从后面跟来，牵住了手。
　　“明天还要回家，我妈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黎行舟捏捏他的手心，“她那么喜欢你，不会生你气的。”
　　江煦一怔，在走进电梯的瞬间，飞快看了眼黎行舟，回握住他的手。
　　“颜姨也很疼你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颜慈，但好像有黎行舟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各怀心思回到公寓，江煦进了浴室去洗澡，黎行舟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把之前的招标文件又看了一遍。
　　無舍马上要进入施工阶段，一旦开工就意味着不能停工，除非是有什么特殊事情。
　　与洛家的合作得尽快落实，成不成都得有个定论，一直拖着，耽误的是工程进度。
　　等他从书房回到房间，江煦已经侧身睡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轻手轻脚从换衣间拿了衣服出来，到外面的卫生间去洗漱。
　　再回到房间，江煦是真的睡着了。
　　黎行舟看着江煦皱着的眉头，在他旁边躺下，伸手去牵着他的手，叹了一声。
　　他相信颜慈不会让江煦为难，更不可能去为难江煦，但就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愧疚。
　　当初颜慈那么高兴他能接受江煦住进家里，肯定没有想过最后结果会是这样。
　　真应了当初他见到江煦时的那句话，不知道颜慈知道江煦住进来是为了勾搭他儿子会有什么感想。
　　尽管事情的发展和他第一想法不同，可颜慈的心情不会比那种情况要好。
　　今天黎老爷子这一出，江煦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所以他才担心会退缩。
　　从一开始，江煦就不想要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一直本本分分地住在黎家。
　　结果现在，有了一个看起来不小的麻烦。
　　握着江煦的手，黎行舟关了顶灯，习惯地留一盏小夜灯，又盯着江煦看了会儿，才闭上眼。
　　第二天早上，江煦醒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和画板坐在阳台画画。
　　前一阵子接的约稿，还有几张没有出单。
　　算一算时间，半个月也差不多，他得尽量把稿子都画完了，才能继续开单。
　　看着快要画完的稿子，江煦伸手托着下巴，仔细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接单，才能尽快攒到钱。
　　他得加快攒钱的速度，光靠现在的接稿，肯定不行。
　　而且距离他昨天睡觉前重新制定的目标，差太多了，完全不够。
　　哪怕他一天无休花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可能做到。
　　拿出手机，江煦点开网页搜索，明知道没什么捷径，但好像需要一个发泄口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有没有什么可以快速挣钱的方法？不犯法的那种。】
　　点击搜索，答案不少，可惜没一个靠谱。
　　【嗐，我也想知道。】
　　【买彩票吧，不犯法，就是概率比你自己挣到这么多还要小。】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突然遇上亿万富翁，对方看你可怜，打发你几百万的事情发生？】
　　【你身边如果有亿万富翁，说明你还不太穷。】
　　【像我们这样穷的，身边都是穷光蛋，不仅穷，还道歉银行和老马的钱。】
　　【说真的，快速赚钱的办法，都写在刑法里了。】
　　江煦苦恼地盯着页面，不死心地又往下划拉了几页，还是差不多的话，全是大家的调侃。
　　果然，天上是不可能掉馅饼的。
　　他已经比大部分人好了，至少他现在不欠银行的钱。
　　关掉手机页面，江煦提了提气，把手里这张稿画完，然后截了一张图，打好水印发给约稿的客户。
　　稿子发过去，那边没有回消息，估计是没有看到。
　　江煦也不着急，活动一下脖子，站起来往客厅走，发现黎行舟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立即比了个手势，走进厨房。
　　黎行舟看了眼江煦背影，才继续开口和电话那边说：“时间确定下来了，是在下周三吗？”
　　电话那边的秘书确定地回答：“洛董事长会在下周三过来，当天落地之后，会先跟这边子公司的负责人沟通，我已经向对方预约时间，周四下午两点之后的时间，都可以。”
　　黎行舟看了一眼自己的行程表，“行，那就安排在周四下午三点。”
　　“我听说这位洛董事长，喜欢骑马？地点就定在马场，你提前跟马场负责人沟通，当天预约空出来，不要有太多人。”
　　“好，我去协调时间。”
　　“嗯，有什么变动及时沟通。”
　　無舍是目前黎行舟看好的项目，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小，所以对能不能拉到洛家这个合作伙伴，也很重要。
　　而且，他对这位年纪轻轻就成为洛家家主的人很好奇。
　　不到三十，是有什么样的手腕，能够震慑住自己的秦叔叔，还有洛家那一帮如狼似虎的亲戚。
　　那可是百余年的老牌豪门，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算有洛老爷子遗嘱，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也不是一般常人能做到的。
　　挂断电话后，黎行舟站起来跟进厨房，发现江煦正在对着冰箱犯难，笑了起来。
　　“在发什么呆？”
　　“不是，我是在思考吃什么。”
　　江煦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是黎行舟，转头看他，“你打完电话了？”
　　黎行舟挑眉，“嗯，打完了。”
　　“洛家那边的人下周三到，约了周四下午去马场，你想不想去？”
　　他对马术不太感兴趣，比起这些，他更喜欢踢球或者是打球，再不然就是游泳、蹦极之类的运动。
　　“马场？”江煦好奇说：“对方喜欢骑马吗？”
　　黎行舟诧异问：“你会？”
　　问出口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平时竟然没怎么问过江煦喜欢去玩什么。
　　平时看到的江煦，都在画画，不然就是跟朋友偶尔打打游戏。
　　但江家对江煦的要求并不少，既然是一个圈子里的，那自然也肯定学了不少东西。
　　“会一点，高中时候会去。”江煦话说得不满，但黎行舟却听出来了。
　　江煦说会一点，那就是会了。
　　说不定还骑得不错。
　　伸手直接从冰箱里拿了青椒、茄子还有西红柿，又从下面一层拿出半解冻的肉。
　　“那到时候一起去？要是你那天不上课的话。”
　　“可以啊，不过——”江煦几乎被黎行舟整个圈在怀里，“但你们是谈工作，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黎行舟失笑，“约在马场这种地方见面聊，就不止是工作了，对方大概也不会想我一上去就跟他聊合作要分多少利润，各自拿多少个点，前期投入多少资金。”
　　这样一来，说不定原本有的合作机会，就没了。
　　博胜集团目前开发的项目还有运营过项目，包括联合开发的品牌，都没有出过问题。
　　各自的资金实力，还有开发背景，早就了然于心，见面谈合作，不外乎是确认一下信息是否舒适。
　　商业合作，在公开合作之前，至少都有一个互相了解、考察的过程，而且早就摸得清楚。
　　江煦一听，答应说：“嗯，只要不影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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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多，江煦和黎行舟回到云梦山。
　　李姨和张叔今天都有时间，请了假回家，家里只有文婶和林伯在。
　　午后太阳热辣，林伯戴着一顶草帽蹲在树荫下，正在替旁边的一株花理土。
　　黎行舟和江煦从车库出来，看到林伯，跟他打了招呼。
　　“是少爷和小少爷回来了，夫人正在午睡，估计还没有醒，今天先生在家的。”
　　林伯抬起头，把帽子往后拉了一下，“今天的花开得好，你们一会要不要搬一盆回去放阳台？”
　　黎行舟疑惑，“我爸在家？”
　　这几天公司那边的事情不少，不单单是無舍项目，还有其余的事情，怎么在家里？
　　难道是颜慈把事情告诉了黎桁，所以特地在今天等他们回来。
　　江煦仿佛毫无察觉，走到林伯面前，跟着蹲下来，看到了一条蚯蚓在翻出来的土里钻来钻去。
　　“有蚯蚓啊。”
　　“有蚯蚓的土，说明这里的土肥，土肥了，花才养得好。”林伯笑着看向江煦，“喜欢养花吗？”
　　“不太会，不过看别人养过，家里以前也有。”江煦蹲在那里，回头跟黎行舟打招呼，“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看，要不要带一盆回去。”
　　黎行舟「嗯」了一声，往主楼客厅走。
　　看着黎行舟背影，江煦垂下眼，再转过头时，认真研究起地上的花来，听林伯介绍要怎么种，花才养得好。
　　颜慈和黎桁都在家，那一定是知道了。
　　既然不想让他知道的话，那他就干脆不进去，等他们沟通好了再进去。
　　不然大家都有话藏着，那多难受。
　　黎行舟走进客厅时，黎桁正在看电视新闻，颜慈从房间里出来，正在下楼。
　　如果不是回来的时间没有固定，他会认为这情况是提前安排好的。
　　“回来了？小煦呢。”
　　颜慈走下来，看了黎行舟一眼，“晚上想吃什么，一会去跟文婶说，难得回来。”
　　“路过花圃的时候，林伯提了几句养花的事，他好奇就在外面跟林伯说话。”
　　黎行舟边说边走到沙发旁坐下，看了眼夫妻俩，发现两人表情看不出半点异常。
　　心里打鼓，到底是不是要说他和江煦的事？
　　看着像，但又像是在等他开口。
　　“洛家的事情安排好了？那边的人大概多久过来。”黎桁转头问：“跟洛家合作，比起跟沈家一起豪赌，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周四见面，让秘书去约时间了。”
　　“那就好，你自己看着办，项目是你负责，我就不插手了。”
　　旁边颜慈在父子两人说话时，已经把新闻换成了电视剧，调小了一点声音。
　　“你们父子见面，是不是只有谈工作？不能说点别的？”
　　黎桁失笑，“谈什么？又不能谈他的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四个字，就像是一根拴在他头顶的绳，一听到，整个人就不自觉挺直背脊。
　　“婚姻大事？”颜慈看着黎行舟，又继续盯着电视，“他主意大得很，我管不了，你喜欢管你去管。”
　　黎桁愣了愣，看向黎行舟，发现黎行舟脸上表情不对，思考了一下，哄着颜慈说：“那儿子大了，自由恋爱也没什么，我们俩不就是自由恋爱的，总不能让他跟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那我也没有说不让他自由恋爱，他——”颜慈气急，拍了一下黎桁伸过来的手，“他那是为老不尊！”
　　黎桁：“……”
　　为老不尊不是这么用的。
　　黎行舟从两人对话反应过来，颜慈没有把事情跟黎桁说。
　　“小慈。”
　　“干什么？”
　　“当初我们俩从江舟市离开，在外面待了十多年才回来，行舟他不管喜欢谁，都是他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
　　黎桁拉着颜慈的手，“大不了把他赶出去，自力更生，到时候是生是死全凭个人本事，一分钱都不留给他。”
　　颜慈一听瞪眼，“敢情儿子不是生的？说赶出去就赶出去？黎桁，你是不是——”
　　黎桁着急解释，“不是，这哪跟哪，不是你不高兴他谈恋爱吗？”
　　黎桁奇怪地看向黎行舟，一头雾水。
　　黎行舟是他儿子，虽然不是从小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但也没见跟谁谈过恋爱，现在一谈就把颜慈气成这样。
　　对上黎桁的眼神，黎行舟心虚避开，一瞬不瞬盯着电视。
　　黎桁：“……”
　　行，就他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江煦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沙发那里无声对峙的三个人，迟疑了两秒，收拾好情绪走过去。
　　手里是经过林伯允许，他自己剪下来的一直月季。
　　花叶饱满、根茎青翠，长得很漂亮。
　　“颜姨好，黎叔叔好。”
　　江煦走到颜慈身边坐下，把花递过去，“林伯说这叫蓝丝带，我看着好看，自己修剪了一下，想送给你。”
　　江煦眉眼长得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冲淡了身上冷清，眼型微圆，透出一种纯善的天真。
　　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颜慈看着江煦，鼻尖一酸，伸手接过来，捏了一下他脸颊，“最近是不是太忙，怎么瘦了？”
　　“不是，我这是抽条。”
　　江煦认真辩解，“我觉得再过两年，我说不定还可以长高，大概两三厘米。”
　　颜慈被江煦逗笑，“你们这些孩子，在身高上卷，一米八还不够，你想要长多高？跟黎行舟一样，跟个柱子一样？”
　　黎行舟：“……”
　　告白送出的玫瑰花被扔在餐厅，沦为顾飞明嘲笑他的把柄。
　　亲妈笑他像根柱子，连江煦送花对象第一人选都不是他。
　　叹了一声，靠在沙发背上，不肯说话了。
　　江煦余光扫到黎行舟的表情，无暇去哄他，他现在只想哄颜慈高兴，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他不可能放弃黎行舟的，但那样颜慈一定会伤心难过。
　　所以他得先哄好颜慈，这样不管是他还是黎行舟，心里都会好过一些。
　　至少，他不想看到黎行舟因为这件事和颜慈发生争执，更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了黎家的平和。
　　“小煦，你——”
　　颜慈眼神落在江煦脸上，想到真相可能是黎行舟趁机哄着江煦谈恋爱，又气又心疼。
　　江煦的性向她早就知道，江城和林念也没有瞒着她。
　　这件事黎桁也知道，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最后竟然是她自己的儿子。
　　之前她还跟黎桁想过，等江煦毕业了，再过几年，要是江煦有喜欢的人，那他们就以江煦父母的名义，替江煦做主。
　　“颜姨，怎么了？”江煦察觉到颜慈眼神的变化，愣了下，搭在沙发扶手处的手指，无意识用了力气。
　　对颜慈的内疚，逐渐形成了不安。
　　他怕颜慈对自己失望，更怕颜慈眼里露出后悔。
　　后悔当初答应了父母的嘱托，把他带到这个家里来。
　　明知道颜慈不是这样的人，但江煦却控制不住自己往最坏的念头去想。
　　颜慈想说什么，但她对着江煦，没办法看到他难过。
　　肉眼可见的，这段时间江煦比她刚接触到那阵子开心了很多，要是她说了，那江煦的性格一定会感到为难。
　　不等颜慈开口，江煦手机忽然响了。
　　江煦心里倏然松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眼神微怔，很快掩盖过去，站起来往阳台走。
　　“是画室打过来的，可能是有什么事，我去接一下。”
　　走到阳台，江煦神色无异，重新点开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秦叔叔。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江煦：搞钱勿cue


第59章 
　　秦鸣的电话来得突然, 以至于江煦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懵。
　　距离上次电话过去才一周，案子就算是这段时间进展比较快，也不可能一个星期一变。
　　“秦叔叔, 是有什么事吗？”
　　江煦看向花园里已经在树下乘凉的林伯, 笑着挥了一下手,“是不是我爸的案子，有什么变化？”
　　“不是，是有关你妈妈的事。”
　　秦鸣的语气听上去, 令江煦莫名不安。
　　脸上的笑容变得黯然, 江煦转了个身, 放轻声音问：“我妈的事，不是已经结案，而且——”
　　“她是自杀。”
　　时隔半年, 再次提到林念的死, 江煦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平静面对。
　　“是，这个结果不会被推翻, 但是——”
　　秦鸣顿了一下,“由于当时情况特殊, 你家里出事, 所以警方有怀疑过她是不是接了什么人电话, 或者是受到什么威胁才会选择自尽。”
　　“嗯, 但从通话记录和社交平台都没有发现过——”
　　江煦顺着往下说，倏地反应过来秦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提到了之前的调查结果, 那是不是说明，其实当时的调查结果还有缺漏？
　　也就是林念真的接到过谁的电话, 或者是遭受过什么心理上的折磨, 压垮了她, 才会这么选择？
　　“是有纰漏，因为那通电话不是打到你妈的手机上，而是她用别的电话打出去的。”
　　“你……怎么会知道？”
　　“你家的司机，我这一阵觉得事情不对，又重新找到他，沟通了好几次，他才想起来，在事情发生的当天有这一通电话。”
　　“打给谁的？”
　　“国外，号码我们查证不到，也无权去查，所以——”
　　江煦和秦鸣同时沉默，只能听到沙沙沙的声音，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呼吸声。
　　国外，能让林念那时候打过去的人，只有一个。
　　不自觉握紧了手机，江煦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天，“我知道了。”
　　“江煦，你不能冲动，这件事可能只是一个巧合，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一直对你妈的死耿耿于怀，不如去找他求证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鸣担心江煦胡思乱想，“她肯定不会放弃你，这不该成为你往后人生几十年的枷锁。”
　　“那是你爸妈的朋友，可能只是一个求救电话，一个托付你的电话而已。”
　　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一个小豁口，随着电话那边传来的每一个字，逐渐被撕开。
　　就像是漏风的机器，呼呼地往里灌着风。
　　吹得他有点难受。
　　“我明白。”江煦口吻淡淡的，“有时间我会去求证，不过最近兼职那边事情比较多，估计——”
　　“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秦鸣一怔，试图从江煦这句话里听出他是在伪装，却发现，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能辨认江煦的情绪。
　　只要江煦想，那就能瞒过所有人。
　　“那就好，有事情我们再沟通。”
　　“嗯，谢谢秦叔叔。”
　　挂断电话，江煦站在阳台，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干脆趴在那儿，去逗蹲在护栏外的大山。
　　一楼阳台的护栏不高，大山跳起来可以趴在上面。
　　“睡午觉醒了？这么有精神。”江煦伸手摸摸它的下巴，“吃了睡，睡了吃，真好。”
　　“什么真好？”
　　身后倏然传来的声音，引起江煦惊讶，转过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那的黎行舟。
　　歪了下头，江煦两只手抱着大山的脸，“大山听话真好，睡得真好，夸它呢。”
　　大山听懂了江煦的话，汪汪叫了两声，对着黎行舟吐舌，满脸开心。
　　黎行舟对大山这种得意炫耀，表示不屑。
　　江煦夸他的时候那么多，他也没有骄傲自满。
　　“妈让我来问你，晚上想吃什么，等会跟文婶说。”黎行舟背靠着旁边栏杆，伸手去摸大山脑袋，“今晚跟之前一样，在这里过夜。”
　　“可是我明天有八点的课。”
　　江煦愣了一下说：“原本是九点的，但因为有个学生下午要去拿报告，时间比较急，所以调整了一下课程时间，其余人也同意。”
　　“八点，这么早？”
　　“嗯。”
　　说完江煦撇撇嘴，“每个班只有七八个人，所以调课大家都没意见。”
　　“那吃完饭我们大概十点回去。”黎行舟不疑有他，反而对江煦近来接稿的频率还有排课的密度有点疑惑。
　　看上去，江煦很需要钱。
　　但江家的大部分债务都填了，剩下的是银行那部分，还有受牵连的合作商。
　　江煦一个学生，就算是有心想要偿还这一部分，那也不可能。
　　前一阵发给江煦的稿费，不至于就花完了。
　　加上江煦自己接稿挣的钱，黎行舟不认为江煦需要大量接稿和赚课时费来维持生活。
　　“你最近怎么接稿那么频繁？课也安排得越来越多。”
　　“因为要赚钱啊。”
　　江煦也不避讳，直接解释清楚，“两个人在一起，开销很大的。”
　　“我不知道你工资多少，但肯定比我多很多，加上股份之类的，可是——”
　　对上黎行舟的眼神，江煦认真说：“可是我也有能力可以去赚钱，获取报酬。你别担心，不会影响到我生活。”
　　要说服颜慈和黎桁，那就得做好充足的准备，至少要拿出诚意来。
　　“江煦。”
　　“你不要太感动，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有自己的考虑。”
　　黎行舟：“……”
　　差点说出口的话被江煦堵了回去。
　　磨了磨牙尖，忍住想把人按在怀里打了一顿的冲动，深呼吸后问：“什么考虑？”
　　江煦格外认真地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我们被扫地出门了，那还有点启动资金，你可以凭着聪明脑袋去翻盘。”
　　“启动资金？”
　　“嗯。”
　　黎行舟很想告诉江煦，他们不会被扫地出门，而且就算是被扫地出门，他也不会动江煦的钱。
　　但莫名的，江煦又简单又直接的话，直直扎进他心窝。
　　又化成了温暖的水流，令整个人都暖起来。
　　“好，那到时候你养我吧。”
　　“可以。”
　　江煦专心逗着大山，脸上笑容灿烂，摸摸它的下巴，又捧着它的脑袋，回头看黎行舟，“你看它，傻乎乎的，不过好可爱。”
　　黎行舟被江煦脸上的笑容感染，心里轻松了不少，脱口而出，“没你可爱。”
　　江煦耳根一热，觉得天一下变热了，“哦”了声。
　　花园树下的林伯，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晃着，吹着风、乘着凉，看见黎行舟和江煦在阳台逗狗，眯了眯眼睛，乐呵一笑。
　　年轻人啊，就是精力好。
　　今晚不在这里过夜的事，颜慈知道后，难免有点惆怅，又反复叮嘱江煦不要太累，注意休息。
　　江煦说只是临时调课，后面会正常排课，又陪着颜慈看剧聊天，才让颜慈高兴起来。
　　直到他们从云梦山回青溪公寓，都没再提过黎行舟的婚姻大事。
　　睡觉前，江煦盘腿坐在床上跟童言乔打游戏，耳机里传出童言乔叽叽喳喳喊救命的声音。
　　黎行舟从外面进来，听到声音，摇了摇头。
　　童言乔真是人形喇叭，只有他出现，方圆五里都能听到他的嗓门。
　　江煦看黎行舟回来了，抱歉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操作角色，想早一点结束这一局。
　　“江江，你太牛了，一局砍十四个，不愧是我的野王哥哥。”
　　“这把你输出占比第一。”
　　“那我是ADC，肯定的嘛。”
　　童言乔在游戏页面点着自己的奖励，“对了，你下个月生日打算怎么过？”
　　江煦愣了下说：“还早呢。”
　　童言乔不满，“好歹是你二十岁的生日，怎么都得好好办一下，啊，我想起来，会不会颜阿姨想给你办吗？”
　　“我……”江煦迟疑了下，“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还想再说什么的童言乔，突然想起江家的事，立即不再追问。
　　他差点忘了，以往江煦生日，都是江家给他办生日宴，风光得很，江舟市不知道多少人受邀参加，就等着江家的邀请函。
　　墙倒众人推，那些人不踩一脚江家都是积德行善。
　　之前大家还猜测江家会怎么办二十岁生日宴，现在，怕是有一些小兔崽子的傻逼等着嘲讽。
　　尤其是杨素和严一鸣那两个王八蛋。
　　看音乐剧那天，就冷嘲热讽的，后来看他们在最佳观影区时，又开始编排江煦是黎家养的宠物。
　　“那你早点休息呀，明天不是要上课。”童言乔语调轻快地说：“爱你哦，晚安！”
　　江煦低笑了声，不自觉点头，“好，爱你。”
　　“你也晚安。”
　　黎行舟翻书的动作一下变重，差点就把书给撕下来一页。
　　又是童言乔。
　　两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是不是太过直接了？
　　皱了下眉，发现江煦打算就这么躺下睡觉，黎行舟压根发痒，书往旁边一放，几步走过去。
　　单膝跪在床上，伸手捏了捏江煦脖子，“就这么睡了？”
　　江煦转过头，“那不然呢？”
　　奇怪地看着他，想了一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
　　黎行舟脸上的嫉妒变成期待，“什么？”
　　江煦抿抿唇，把自己的脖子从黎行舟手里解救出来，“晚安。”
　　说完这句话，飞快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
　　黎行舟被气笑了，隔着空调被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后天还有早课吗？”
　　“有。”
　　“小骗子。”
　　江煦上了这么久的课，他早摸清楚规律了。
　　只有周一和周三早上有课，其余时间都是下午的。
　　江煦被黎行舟动作弄得面红耳赤，撇撇嘴，伸手掐着他手腕，从自己身上拎开。
　　“我要睡了，八点的课，七点得起。”
　　黎行舟「嗯」了声，关掉灯之后，躺在他旁边，用被子裹着他，直接抱到了身上。
　　先闭上了眼睛，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房间里开着空调，江煦倒不觉得热，认真看着黎行舟的脸，良久才轻声答应。
　　靠在黎行舟肩上，江煦盯着阳台，怔怔出神。
　　——
　　坐在餐桌前迷迷瞪瞪吃早饭的江煦，突然很怀念之前早睡早起的自己。
　　至少不会这么困。
　　他现在眼睛都要睁不开。
　　囫囵塞到嘴里，喝了口牛奶，江煦拿着书包往玄关走，余光扫到端着水杯的黎行舟。
　　“最后一节课是五点，我自己回来就好，你不用去接我。”
　　“嗯，路上注意安全。”
　　江煦答应一声，换好鞋，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东西，拉上门走到电梯前，看了眼时间。
　　早上七点半。
　　这个时间去画室，正好七点五十到。
　　低头点开手机，江煦一边走出电梯一边发信息。
　　【几何：小沈叔叔，你一会有时间吗？】
　　过了一分钟，名字后面出现「正在输入中」几个字。
　　【agoni：有。你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agoni：要不要我去接你？】
　　【几何：不用，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记得你以前住在滨河路附近，找完你之后，我还要回画室上课。】
　　【agoni：好。】
　　收到发过来的地址，江煦导航过后，确定位置后，进了地铁站。
　　他说谎了。
　　今天的课还是十点的，没有调到八点。
　　林念生前打的那通国际电话，是打给沈绪的。
　　但这件事，沈绪却从来没有提过。
　　二十分钟后，江煦按响了沈绪家的门铃。
　　不到半分钟，眼前的门打开，沈绪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他面前，神色温和、眼神温柔。
　　沈绪侧过身，手扶着门，“怎么一大早过来，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江煦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向沈绪点了一下头，走进客厅。
　　客厅的陈设和几年前并没有太多的区别，看上去应该是沈绪才回国不久，所以没心思去更换。
　　“一一，你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还是——”
　　“小沈叔叔。”
　　江煦打断沈绪的话，转身抬眼直直盯着他。
　　门半掩着，让玄关的光线变得有些暗。
　　他们就这么对峙似的一动不动，沈绪从姿态到神情都游刃有余，而江煦像一只憋着气的小豹子。
　　“我妈给你打电话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本就安静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默。


第60章 
　　半掩的门关上, 玄关变得更暗。
　　江煦眼神倔强、态度强硬，不肯退让半分，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沈绪的回答。
　　良久后, 沈绪才开口。
　　一贯温润的声线, 沾染了冷意。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对上沈绪的眼神，江煦抿着唇，感受到了来自信任的人的背叛。
　　不管从前沈绪因为什么离开, 或者沈绪对江家、对他持有什么样的感情, 他从没有对沈绪这么失望。
　　沈绪的一句话, 轻易透露了真相。
　　那通电话不是捏造，是真实存在。
　　沈绪也不是无意中遗忘了这件事，而是原本就打算瞒着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煦平静看着沈绪, 语气终于变得咄咄逼人,“沈绪，你为什么不说？”
　　沈绪完美的表情, 被江煦口中的「沈绪」两个字击碎, 面具出现了裂痕。
　　往前一步, 逼近江煦。
　　“一一, 你喊我什么？”
　　沈绪表情没了温和, 露出了少有人见到的一面, 高高在上的姿态。
　　江煦不躲不闪，固执地盯着他, 冷静问：“沈绪，我只是想知道, 她在选择那条路前发生了什么。”
　　他是在江城和林念夫妻身边长大的, 除去几岁时被外婆带过一段时间, 一直都是跟父母生活在一起。
　　尽管江城和林念对他给予太高的期望，掌控欲太强。
　　但也因此，他对两人很了解。
　　绝路前，林念也会先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死了之。
　　“一一。”
　　“沈绪，我要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事不过三，但是短短几分钟，江煦喊了三次沈绪的名字。
　　不带一点感情，眼里也没有半点以往的尊重。
　　“我很高兴，你长大了。”
　　沈绪在江煦面前站定，笑着看他。
　　他比江煦高一个额头，伸出手想要揉揉他的头发，并不意外的被躲开。
　　挑了下眉，绕过江煦往客厅走。
　　“你真的想知道？而且不后悔？”
　　沈绪在沙发坐下，往后靠着，抬头盯着江煦，“哪怕真相你接受不了。”
　　从江煦脸上看不到一丝松懈，还是很坚定。
　　沈绪轻轻叹了声，“我是为了你好。”
　　神情和语气都很惋惜，像是在说，他隐瞒这么久都是为了江煦好。
　　“不需要。”
　　江煦走到沙发旁，执拗地像是一只迫不及待寻求真相的小兽，“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闻言沈绪挑眉，“那好，我告诉你。”
　　听到沈绪答应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江煦眼睛一亮，心跳越来越快。
　　原来，妈妈不是真的狠心抛下他。
　　有原因的，是迫不得已。
　　积压在心里难以察觉的沉闷、委屈，尽数涌上来。
　　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父母的事，他不是毫不在乎，只是不得不告诉自己，不用放在心上，往前看。
　　江舟市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那些毒辣的眼神和不堪的评价，全聚焦在他身上。
　　所以他没办法，只能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外壳，才不至于在舆论里被压垮。
　　只要不在乎，那些事就中伤不了他。
　　“一一，我们之间非要这么剑拔弩张吗？”沈绪看着江煦不肯坐下的倔强模样，“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这么不近人情？”
　　江煦回神，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嗯」了一声，在沈绪对面的沙发坐下。
　　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安，被沈绪看在眼里。
　　沈绪姿态舒展地靠在那里，看了眼落地窗外，眼神像是在慢慢回忆。
　　安静，窒闷。
　　客厅里流淌的空气，都变得令人坐立不安。
　　过于不安、躁动的空气，让江煦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沈绪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什么令人惊喜的消息。
　　瞳孔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忍不住咽了咽，放在膝盖上的指尖轻轻在布料上磨蹭。
　　“因为，她知道了我喜欢你。”
　　很轻很出其不意的一句话，瞬间击碎了江煦多年来筑起的防线。
　　刻意、努力维持的表象，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
　　沈绪喜欢他。
　　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但他始终在一个模糊的边缘，经常被麻痹。
　　那种若即若离，让你感觉他好像是喜欢你，但又总是拿着长辈的姿态做这些事。
　　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令人崩溃。
　　但他知道，他不喜欢沈绪。
　　如果他喜欢，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去表示自己的喜欢，那时的他没有顾虑，更不可能束手束脚。
　　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可能喜欢自己的人，会更有勇气。
　　“其实也不太久，就是你上高中的时候我才确定的，你跟童言乔走得太近了。”
　　“为、为什么？”
　　“一一，你身上有我没有的力量，温和又强大，没有攻击性。”
　　沈绪感慨地说：“尤其是江家没有出事前，你在遇上童言乔之前，把我当成了你最好的朋友。”
　　喜怒哀乐，江煦都会告诉沈绪。
　　那是一个能够理解他，能够明白他的长辈，还会纵容他偶尔的任性。
　　江煦是依沈绪的。
　　但又不完全依赖，会无意识的反抗沈绪对他过度的保护。
　　就像是懵懂又莽撞的小兽，想要寻找到理解，又排斥对方的过度照顾。
　　各方情绪拉扯下，江煦成为了现在的江煦。
　　心思细腻，但又保有天真。
　　能够察觉到其余人的情绪，却能说出一些过于直率的话，连常人觉得羞于启齿的事也能没有心里负担的说出口。
　　“那通电话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五分钟。”
　　沈绪欣赏着江煦脸上的表情，错愕、震惊、懊悔，各种情绪在那双眼睛里变换，让眼睛变得更漂亮。
　　慢条斯理继续往下说，用每一句话凝成的刀，扎在江煦身上。
　　他知道，江煦受伤的时候，就会回到他身边。
　　因为在江煦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是他回避一切的港湾，是十几年来培养成的习惯。
　　哪怕江煦不习惯他，意识到了来自长辈身上的喜欢，也会本能求助于他。
　　“念姐在电话里问我，我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那当然没有。”
　　那通电话里，林念问他是不是喜欢江煦。
　　他坦然承认，因为这并不丢人，甚至——
　　他很意外，林念这个时候才问起这件事。
　　“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我说没有，你喜欢男孩不过是因为你喜欢而已，但并不代表你喜欢我。”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我问她江家的事要不要我帮忙，我可以让沈家介入，这样一来，你可以继续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强行要你跟我在一起。”
　　指尖陷入柔软的抱枕，江煦垂着眼，心脏仿佛被无形的藤蔓紧紧缠上，呼吸变得困难。
　　焦虑引起的不适，让江煦变得很难受，连开口都异常艰涩。
　　“然后呢？”
　　“她说我在做梦。”
　　沈绪略有遗憾地开口，“然后她挂断了电话，其实后来问你要不要我帮忙的时候，你拒绝了太多次，我有难过也有生气，所以就没再提起这件事，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趁人之危。”
　　“你是个好孩子，心思敏感，在我出国前你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不想影响到你高考，所以提前出去。后来你考得不错，舅舅给我报喜的时候，我为你高兴。”
　　沈绪盯着江煦，“这就是全部的通话内容，如果你需要通话录音的话，我可以配合去调取记录，才过去不到一年，可以查到。”
　　沈绪说完这句话，眼神温和地盯着江煦。
　　为了自己出国。
　　为了不让他难过。
　　为了——
　　江煦脑子乱成一片，完全理不清楚沈绪这些话要表达的意思，只知道，林念选择跳江的原因在他。
　　“她可能以为他们平时疏于对你的照顾，又施加太多期望在你身上，导致我有机可趁，导致你的性向转变，而且——”
　　“她以为你喜欢我。”
　　“那会儿你太粘我了。”
　　江煦不知道压死骆驼的是不是最后一根稻草，但他确信，沈绪的最后几句话，快压得他喘不过气。
　　前面所有的话都不如这一句话来得刺激，狠狠扎进他心里。
　　“一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很遗憾，当时没有能挽留她。”
　　话音落地，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江煦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怔怔坐在那里，尽力维持镇定，不停打着圈的指尖却轻易出卖他。
　　耳边响起嗡鸣，跟着像是有了江边的水浪声。
　　那晚的林念，在跳江前心里的想的是什么？
　　内疚还是悔恨。
　　对江煦的爱成了他的枷锁，对他的忽视变成了别人的可乘之机，而那个人，是她和江城最看重的朋友之一。
　　视为家人的朋友，用长辈的身份，对江煦产生了感情，一步步诱导、一步步布局，只为了把江煦困在他身边。
　　用温和与包容打造的笼子，差点毁了她唯一的孩子。
　　不，已经毁了。
　　她眼里，江煦已经被毁了，依赖着沈绪的江煦，不是他们的孩子。
　　从发现不对劲起，所有积压在她一个人心里的情绪爆发，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她，亲手毁了江煦。
　　那个从小就乖巧懂事的孩子，竟然被别人当成了——
　　“一一？”
　　沈绪看着江煦，清楚地知道江煦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他只要再放出诱饵，就会立即上钩。
　　江煦茫然抬起眼看向沈绪，脑袋里塞满了所有幻想出来的片段。
　　他像是亲临现场，看着林念坐在江畔，面容憔悴、神色死寂，半晌后跳了下去。
　　“小沈叔叔……”
　　“一一好乖。”
　　江煦指尖动了动，嘴唇翕动，像是要说话。
　　在沈绪打算站起来的那瞬间，江煦垂下眼，手指按进了抱枕里。
　　语气平静说：“谢谢小沈叔叔告诉我这些。”
　　卡在心里的那口气，慢慢消散。
　　江煦站起来，眼里没有波澜，又是平静，“时间不早，我要去给学生上课了。”
　　“一一？”
　　“这会打车过去，正好来得及，小沈叔叔今天麻烦你了。”
　　沈绪心里的笃定被撕裂，他不敢相信江煦竟然还能保持清醒，不被影响。
　　那是林念，是江煦害死了林念。
　　林念自尽的罪魁祸首，是对江煦的愧疚，对自己的惩罚。
　　“江煦，难道你真的——”
　　“我很遗憾，小沈叔叔对我的喜欢引起了妈妈的误会，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但逝者已矣，我……还活着，更不能辜负她和爸爸对我的期望。”
　　江煦眼里闪过痛苦，望着沈绪。
　　“小沈叔叔，谢谢你从前的照顾，但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我……”
　　“我有自己的世界，也有想要去守护的东西。”
　　看了眼克制着情绪的沈绪，江煦深吸一口气，果断转身离开。
　　拉开门时，江煦动作顿了下，立即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又有了期待。
　　可惜了。
　　他们不是一类人。
　　沈绪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一课，名为背叛。
　　伸手拉开门，走到外面。
　　可惜，他不会给沈绪希望。
　　因为沈绪不配。
　　——
　　“小江老师，你要不要去休息？”
　　“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今天主要是练习，你在旁边指导，考试的时候可没有你在，我得提前习惯习惯。”
　　两个学生离江煦比较近，看着江煦的表情，有点担心。
　　平时上到晚上十一点，江煦都不会这样频频走神，哪怕是他们一说话就能回神，而且授课完全没有问题。
　　但不对劲就是不对劲，好让人担心。
　　“不用，还有半小时就结束，我守着你们画完。”
　　江煦笑了下，滑动着手机屏幕，看到黎行舟给自己发的消息，眼里笑意更明显。
　　两个学生看他这样，又放下担心。
　　应该是他们错觉。
　　这不是能说会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晚上的课结束，江煦收拾东西，跟赵越打了声招呼，拿着手机去往地铁站走。
　　这个时间点，周围热闹得不行。
　　比起白天的热辣，晚上不算高温的天气，瞬间变得凉爽起来，人比白天还要多。
　　江煦一边走一边回复消息。
　　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机甩出去，看向肇事者，发现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
　　“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孩连忙鞠躬道歉，还急得去捡起手机，拍拍灰递给他，“你看看坏了吗？要是坏了，我给你留一下我家里电话，你到时候直接打给我，我帮你拿去修理。”
　　江煦点了一下屏幕，对着小孩摇头，“没有坏，我也没有被撞疼。”
　　“那你接受我的道歉了吗？”
　　“嗯，接受了。”
　　“那太好了，祝大哥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还有以后会天天开心，平平安安。”
　　小孩说完，盯着江煦看了看，见江煦笑着看他，很不好意思，一下跑掉。
　　江煦微怔，转身看去，笑了笑说：“谢谢。”
　　回家时，家里灯是亮的。
　　站在门口待了会，江煦看着眼前的门，伸出去的手变得犹豫。
　　直到门被拉开，他才恍然回神。
　　黎行舟惊讶看着他，“怎么了？站在门口不进来，不会是忙得连密码都忘了。”
　　江煦撇嘴，把书包递到他手里，“有指纹，你是笨蛋吗？”
　　边说边换鞋，然后绕过黎行舟往里走。
　　黎行舟挑眉，发现江煦今天不太对劲，说话这么冲，像是吃了弹药一样。
　　不过，还挺新鲜。
　　拿着书包跟在后面，“今天的学生不太听话？”
　　江煦走到厨房里，拿了一瓶酸奶，拆开插了吸管，“比你听话。”
　　黎行舟愣住，想了想问：“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煦把喝了两口的酸奶放到桌上，直接往房间走。
　　“不吃。”
　　丢下这两个字，人已经进了卧室。
　　太不对劲了。
　　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黎行舟把书包放下，皱起眉头琢磨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江煦画室的学长对他不错，很照顾，不可能是画室的事。
　　那是学校？
　　也不太像，都没开学，论坛也没什么事。
　　还是说——
　　是家里给他介绍合适对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在圈子里传开了，所以江煦生气了。
　　黎行舟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加上颜慈和黎老爷子的态度，让江煦又退却了。
　　这么想好像是理明白了江煦为什么发脾气，但黎行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因为，江煦不是这种人。
　　一般人，没有经历过家里的变故，可能会是这些原因。
　　但江煦不是，连宋晨、周衡那种人都没办法惹他气成这样，更别说是他的那些猜想。
　　想着走到主卧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
　　“我可以进来吗？”
　　“嗯。”
　　还好，没有不想见他。
　　那就不是生他的气。
　　推开门进去，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江煦，手里抱着一本书，看得很认真。
　　“晚饭真的不想吃？是不是胃不舒服？”
　　“没有。”
　　“那我给你弄一点消食的，或者是开胃的，最近天热——”
　　“我不吃，要睡了。”
　　江煦没分给黎行舟一个眼神，翻了一页书，“你饿的话，做你自己的吧。”
　　黎行舟皱起眉头，盯着江煦。
　　“如果你在生气的话，我可以等你不生气了再跟你说话。”
　　江煦诧异看他一眼，“你觉得我是在生气吗？”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
　　眼神坦然、语气平静，没有一点说谎的迹象。
　　“我只是今天有点不想说话，你可以不理我的，我看完这几页，打算去睡觉。”
　　“时间还早，不过还是要跟你说晚安。”
　　看了眼阳台外面，江煦眨了下眼。
　　“今天的夕阳，真美。”
　　黎行舟知道江煦现在情绪不稳定，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两个月来，这是江煦第一次露出这一面。
　　无人知晓，可能只有他见过的一面。
　　他只能凭着本能，去安抚江煦的情绪。
　　可他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造成江煦情绪的原因是什么。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我妈她也会担心的，她很疼你，绝对不会伤害你，你——”
　　黎行舟突然想起，颜慈那天的叮嘱，他的确瞒着江煦，但江煦的观察力，一定知道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吗？
　　绝对辜负了颜慈，一个信任疼爱自己的人，才会生气？
　　顿了一下重新开口，“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爱我们。如果是因为我隐瞒了你，你可以生气，我认罚，但江煦……”
　　黎行舟一边说一边靠近江煦，却在看到江煦表情的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眼里出现慌乱和无措，试着喊了声，“江煦？”
　　没有反应。
　　连眼神都没有眨一下。
　　江煦呆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书，盯着外面的夕阳，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像是停滞了。
　　颜慈？
　　啊，那是黎行舟的妈妈，他妈妈的好朋友，因为受他爸爸的托付，照顾他。
　　真的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因为，她发现我喜欢你。”
　　“她把一切的错归咎于他们平时对你的疏忽，才导致你对我依赖，从而改变了性向，性格也变了。”
　　“她不愿意把你交给我照顾，她眼里我是罪大恶极的人。”
　　好吵。
　　怎么会这么吵。
　　江煦轻眨了一下眼，慢吞吞地回过头去看黎行舟。
　　耳边的嘈杂忽然消失，然后他看到了林念。
　　“她以为，你喜欢我。”
　　好烦，好吵。
　　那水声好大，像是要掀起淹没大桥的浪花一样。
　　说话的人好烦，关他们什么事？
　　是他没了爸妈，家里破了产，被法院清算资产，那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没收他们家的钱。
　　说什么可惜、可怜，根本就不可怜也不可惜。
　　又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黎行舟笑了下。
　　“黎行舟。”
　　“颜姨她，也跳下去了。”
　　黎行舟倏然瞪大眼，瞳孔放大，握着江煦的力道一下收紧，才发现江煦的手脚冰凉得厉害。
　　“江煦？”
　　“怎么办？我看到颜姨跳下去了。”
　　眼眶不知道怎么，酸酸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掉下来，表情茫然地盯着黎行舟，又着急又无措。
　　“黎行舟。”
　　“怎么办？我、我拉不住她。”
　　眼泪越掉越凶，江煦发现黎行舟一直在看自己，眼神忽然变了。
　　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往后躲开黎行舟。
　　“我……”
　　“我不是故意的。”


第61章 
　　主卧的窗帘全部拉上, 只留了一条缝，微弱的光从外面照进来。
　　江煦躺在被子里，脸上还挂着泪痕, 眉头紧紧皱着。
　　两只手交叠枕在脸侧, 侧着身, 身体微微蜷缩，呈现出自我保护的姿态。
　　黎行舟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间。
　　七点半。
　　从他给颜慈发消息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估计已经应该快到了。
　　目光落在江煦脸上, 黎行舟心一阵刺疼。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煦, 只是哭，一句话说不出来，就算是张了嘴想说话, 喉咙也像是被扼住一样, 只能发出呜咽。
　　怕江煦哭到脱水，只能把他抱到身上, 一声一声的哄着他。
　　连后面他都不知道江煦究竟是哭累了, 还是真的情绪平复了, 总之, 半个小时前, 哭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江煦才勉强睡着。
　　他立即给颜慈发了消息, 让她去联系下秦律师。
　　江家的事情，秦鸣是最清楚的。
　　上次两人见面聊天, 秦鸣对他还有所隐瞒。
　　但秦鸣相信颜慈，知道江煦的情况后, 就有可能会说得多一点。
　　尤其是那天的探视, 江煦提前出来, 他就觉得有点怪。
　　江城怎么可能会不疼爱江煦。
　　哪怕是教育方式和家庭氛围有点问题，也不代表江城和林念不爱江煦。
　　至于江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也知道原因。
　　沈绪。
　　那个和江家牵扯最深的人。
　　黎行舟握着江煦的手，低头亲了一下他手背，眼神变得低落。
　　他不想在看到刚才那样的江煦了，哪怕回到最初见面的生分也比刚才好。
　　有一瞬间，他甚至认为，江煦会离开自己。
　　不止是离开自己，还会离开这个世界。
　　安静的室内，门锁开动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黎行舟一愣，松开江煦的手，站起来，替他拉好被子离开房间。
　　房间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严，方便他注意到房间里的情况。
　　走出房间，看到颜慈身后的黎桁，黎行舟愣了下。
　　“妈，爸。”
　　颜慈眼里往房间看，着急问：“小煦呢？”
　　“在房间，才睡着没多久。”
　　黎行舟给两人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等他们坐下。
　　他不该瞒着颜慈，更不该让江煦知道他在瞒着这件事。
　　江煦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是经历了家庭变故的人。
　　眼明心亮，看得很明白。
　　思考了一下，黎行舟抬头，神情郑重，“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们坦白。”
　　颜慈心里全是江煦，听到这话，只是愣了下。
　　然后担心地看了眼黎桁，却见黎桁端着一杯水，神情自然。
　　她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
　　“我喜欢江煦，是我先告的白，在我搬到这里的前天，他没接受，理由是不可以。”
　　黎行舟想到那天的情形，心里还是失落。
　　“后来我生病，也是赌的成分，赌他会不会来看我，果然，他来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说的不可以是什么意思。”
　　明明不是不喜欢，是不可以。
　　这种拒绝，也打击到了他的自尊，所以连夜搬出去。
　　后来又觉得不甘心，才会屡次试探。
　　“他还是说不行，一直到——”
　　“学校里有个一直纠缠他的混蛋，我帮他解了围，他才答应试试，不过谁也不能告诉，地下恋情。”
　　“江煦看着好相处，实际上有距离感，不会让你感觉到不舒服。”黎行舟继续说：“之前去写生，我急急忙忙过去也是有个人想找他麻烦，他自己识破了，但没带手机，大家以为他失踪，我一下慌了，过去之后发现他脏兮兮的坐在田边，看到我之后跟我笑，我就知道我喜欢他。”
　　喜欢这件事，很难说清楚是为了什么。
　　但那天下午，是黎行舟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他对江煦的感情是喜欢。
　　明明是看不顺眼，但就是喜欢。
　　他不顺眼的是江煦对自己太苛刻，活得那么累。
　　喜欢的——
　　那就太多了。
　　“哦，我还以为你能再憋一阵子。”
　　黎桁放下喝了一半的玻璃杯，“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
　　颜慈：“……”
　　她好像不太认识黎桁了？为什么能这么坦然的说出这番话。
　　黎行舟惊讶看着黎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馅了。
　　黎桁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像个世外高人，“先不说你看小煦的眼神跟我看你妈一模一样，就那天晚上，你从露台过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么早？
　　那不是他和江煦那什么的后两天。
　　黎行舟：“……”
　　不自在地看了眼颜慈，发现颜慈也是一脸懵。
　　“不是，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那么喜欢操心，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吃不下睡不着，还不想让两个孩子难过，我舍不得。”
　　颜慈语塞，反驳不了这个理由。
　　“不过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件事情逼你向我们坦白。”黎桁有些遗憾地说：“我们是你父母，是我们失职，不然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父母和子女的沟通问题一直是家庭关系是否和谐的根源。
　　黎桁自认为他和颜慈对黎行舟的连续没有出现过问题，但这次的事情，他反省了。
　　他们和黎行舟的沟通已经出现问题了。
　　不过，还不晚。
　　“爸，我不是——”
　　“不用解释，以后还有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小煦的情况不太稳定。”
　　提到江煦，黎行舟一下沉默，连眼神都暗下去。
　　颜慈和黎桁对视一眼，明白了江煦的情况有多糟糕。
　　精神世界崩溃，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
　　“小煦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之前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绪，是因为还没有到失控点，也就是说，一定是有什么事触发了他崩溃。”
　　黎桁叹了声，“是和沈绪有关系？”
　　“爸，你怎么——”
　　“沈绪在江舟市名声响亮，都说沈家出了个天才，那会儿我们虽然不在江舟市，但和你爷爷恢复了往来，你不喜欢听我们聊天当然不知道。”
　　黎行舟哽了下，“沈绪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这我不太清楚，可能只有小煦知道。”
　　“如果真的和沈绪有关系，但是一件好事，他可以自己走出来，但有你在会快一点。”
　　黎桁喜欢江煦这个晚辈的原因就是看中他的坚韧，连江家的事都能抗这么久。
　　一般孩子做不做得到另说，但能做到江煦这么好的不多。
　　“我……可以吗？”
　　黎行舟想到刚才的江煦，那种无助，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当然可以！”
　　颜慈突然出声，“之前他突然跟你关系那么好，我都有点不高兴，不过知道原因了，觉得你有点笨。”
　　江煦不喜欢黎行舟，还能让黎行舟对他动手动脚？
　　认识江煦的人都知道，他不太喜欢跟人接触。
　　端着杯子喝了两口水，颜慈还是不放心江煦，放下包站起来。“那个沈绪怎么回事？精神污染小煦？太无耻了，就算是以前是小煦的长辈，也不能这么刺激他，哪有这样做人长辈的！”
　　颜慈尽管生气，但还是控制着声音，小声念叨着走近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只看了一眼，瞬间又心疼又生气。
　　黎行舟收回跟着颜慈的视线，转过头时发现黎桁有话跟自己说。
　　“爸，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沈绪喜欢江煦。”黎桁开门见山点破，“所以跟沈家的合作，即使你不阻止，我也会阻止。”
　　黎行舟彻底惊住，还有什么是他爸不知道的吗？
　　“以前就知道？”
　　“怎么可能，那会儿沈绪都快走了，是他这次回来，我才琢磨出来的。”
　　黎桁说：“不过诱因应该不是这个，从你发来的信息看，应该是跟他妈妈当年跳江的事有关。”
　　黎行舟不解，“不是自己……选择的吗？不对，你的意思是，促使林阿姨那么选择的原因？”
　　“对，这个才是诱因。”
　　他知道是跟林念的自杀有关系，可没有想到这一层。
　　太慌了，他满脑子都是怎么让江煦不难过，不哭。
　　精神世界崩溃，如果疏导不及时，是会逼死人的。
　　“林阿姨的事，会不会跟沈绪有关系？”
　　“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我们贸然插手不太好，我侧面打听一下，你照顾好小煦。”
　　黎行舟点头，“我知道，我只是——”
　　怕。
　　长这么大，只有在他奶奶去世那年，他第一次意识到生离死别的时候怕过。
　　后来他明白人总要经历这个，就看开了。
　　现在他却因为看到江煦哭感到害怕，那么无助，就好像所有支撑，轰然倒塌，没有半点征兆，就这么化为灰烬。
　　人站在高台上，那一瞬间的无助，是真的找不到一点依靠。
　　“只有你不害怕这件事，才能把他拉回来。”
　　“我……知道了。”
　　黎行舟无奈叹了一声，“爸，谢谢你。”
　　“我们父子还用说这些？不过说真的，小煦是你妈心头肉，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不要欺负人太过。”
　　黎桁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也了解江煦的秉性。
　　不管江煦用了多少层伪装保护自己，但那些都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
　　单纯、善良又率性。
　　不管哪一种，看上去都很容易被欺负，尤其是信任的人。
　　沈绪曾经也是其一，所以才会对江煦造成这么大的精神损伤。
　　“我去看看江煦。”黎行舟不太放心，站起来往卧室走，发现颜慈坐在床边，默默掉眼泪。
　　进门的脚步停下，怔怔站在那里，然后弯腰把地上的高跟鞋提起来，转身回了客厅。
　　看见黎桁疑问的眼神，黎行舟摇摇头，压低声音说：“你们吃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让人送过来，就在这里吃。”
　　“没，你叫几个菜就好了。”
　　黎桁捏了捏眉心，“最近事情不少，有点累。”
　　“好。”
　　黎行舟放好鞋，怔怔望着卧室，眼里始终沉郁。
　　——
　　好累。
　　江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他一个人，四周连一堵墙都没有。
　　漫无目的到处走来走去，然后寻找出口。
　　后来，突然间下了一场大雨，他发现白茫茫的世界变成了光怪陆离的城市。
　　霓虹灯、高楼大厦还有车水马龙的街道。
　　很吵很吵，到处都是声音。
　　他有点想回家了。
　　回家？
　　江煦脚下一空，从瑰丽的世界急速往下坠，整个人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每往下掉一点，他的记忆就清新一点。
　　沈绪第一次出现，林念和江城跟他介绍，这是小沈叔叔。
　　后来他因为个子小，在学校里被人嘲笑，沈绪开家长会的时候当众指责了那个家长。
　　再大一点，沈绪陪他打游戏，会告诉他，不要约束自己的性格，不管做什么都会包容他。
　　但林念却开始约束他，要求他做得更好。
　　他发现，跟沈绪见面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联系一样。
　　再之后是高中——
　　他坐在车上，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到沈绪靠近。
　　莫名地，他只剩下紧张，甚至感觉得到沈绪呼吸落在脸上的时候，汗毛竖起来的动作。
　　不过没有持续太久，沈绪就退开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
　　高三那年，沈绪悄无声息离开，没有给他说。
　　“你这样累不累？”
　　耳边一道声音突然出现，江煦浑身一震，皱紧眉头，四周伸出来的藤蔓死死地拽着他。
　　他想走，可是走不掉。
　　“你是笨蛋吗？被人骗了还要帮人数钱。”
　　“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快亲我。”
　　……
　　是——
　　黎行舟。
　　一个清晰的名字映在脑海中，藤蔓缠绕在身上的力道逐渐变小，他试着挣扎了一下。
　　逃开了？
　　没有东西再拴着他了。
　　他不用再回去了，没有谁可以拦住他了。
　　江煦攥紧的手忽然松开，然后猛地睁开眼，整个人身上都是汗。
　　眼神还是懵的，表情也很茫然。
　　覆着一层水光的瞳孔盯着天花板，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像是新生儿一样，只有好奇。
　　五感慢慢恢复，江煦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志，清楚认识到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
　　抿了抿唇，呼出两个口气，压在心里的沉闷一点点被排走。
　　眼睛有点不舒服，连喉咙也觉得发干。
　　江煦抬起手搭在眼睛上，半闭着眼睛适应。
　　房间里一片昏暗，房间开着的门透出一道光，他能听到外面的人说话。
　　有黎行舟，还有黎桁和颜慈。
　　应该是黎行舟把事情告诉了他们，所以才会过来的。
　　真是笨蛋。
　　这种事告诉别人也没有用吧，只有他自己能做得到醒过来，完全就——
　　是在让人白担心。
　　只需要找一个借口说他不舒服，或者是太忙，一段时间不见面也不会引人怀疑。
　　那他可以有时间慢慢恢复，不需要别人跟着担心。
　　而且还会暴露两个人的关系，这样一来，不全白费了。
　　翻了个身，江煦伸手想要去拿手机，身上力气不够，指尖一碰，手机从床头柜掉下去。
　　砸在地上，发出很明显的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
　　不到五秒，卧室的门被推开。
　　黎行舟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
　　身上落了一片阴影，愣了几秒，才走进来。
　　“是不是饿了？”
　　“我想拿手机。”
　　黎行舟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交到江煦手，“可以让我帮你拿。”
　　“我自己可以。”
　　江煦接过手机，解了锁，睫毛湿润，还能看到之前哭过的痕迹。
　　眼睛也还是红的，鼻尖和脸颊也都比平时要红一些。
　　“我……想喝水。”江煦喉咙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哭得太厉害还是别的，这会特别想喝水。
　　黎行舟站起来，走到一边去给他接水。
　　看到房间外面颜慈，轻摇了一下头，示意没什么事。
　　江煦没有发现黎行舟的小动作，只是专注地看着手机，皱着眉头。
　　“在看什么？要我帮忙吗？”
　　黎行舟把杯子递过去，“江煦，我有事情要跟你坦白。”
　　又是……
　　他不想听。
　　江煦整个人变得很有攻击性，除了在黎行舟面前极力克制出来的样子，第一反应都很有攻击性。
　　又是一个坦白，谁知道会坦白什么。
　　他不想听了。
　　“可以晚点再说吗？”江煦尽量放缓语气，“我现在还有点累。”
　　黎行舟想要皱眉，又怕江煦不高兴，点点头，“可以。”
　　“谢谢。”江煦没有完全消解掉情绪，只是本能地生出另外一种情绪来保护自己。
　　就像是身体的防御机制，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出现一些平时不会有的反应。
　　不停地翻着聊天记录，还有一些以前存下来的东西。
　　江煦眉头越皱越紧，全然没有发现黎行舟的眉头也越来越紧。
　　“黎行舟，你可以先出去吃饭，我过会儿就出来。”
　　江煦开口说：“叔叔阿姨要是有事的话，也可以不用待在这里，我没什么事了。”
　　说完抬起头看黎行舟，“只是想到我妈的事情，情绪过激反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这还不叫影响大？
　　那要到什么程度才叫影响大？
　　黎行舟突然来了一阵火气，眼神沉下来，坐在床边，盯着江煦看，没有眨一下眼睛。
　　“你不用生气，也不用担心，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我早等不到今天。”
　　江煦以为黎行舟是在为了他没有说实话生气，但他说的就是实话。
　　指腹在手机上滑过，江煦心里的不安突然扩大，又像是掉进了黑色的无底洞。
　　不自在地吞咽了下，坐在床头，表情紧张，身体绷紧了，浑然一副警惕十足的样子。
　　江煦正在组织语言，要怎么说服黎行舟，黎行舟突然靠过来，略显压迫感的强大气场，头一次在江煦面前没有收敛。
　　那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江煦，没有一点避让，锋芒毕露的——
　　侵略。
　　“黎行舟，你……”
　　江煦开口，才说了几个字，就被黎行舟突然吻住。
　　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江煦浑身紧绷，却被舔舐上颚的动作逼得浑身一软，往后靠去。
　　腰上多了一只手，紧紧扣着他，完全没了退避的余地。
　　又凶又狠的侵略，完全不收敛的动作，是真的发了狠，要让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江煦伸手抵在黎行舟肩上，指尖几乎掐进去。
　　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唔！”
　　逐渐失焦的眼神，被黎行舟过分的动作刺激得瞬间清醒过来，掐着他肩膀的力道也再次加重。
　　唇齿间尝到血腥味，江煦头脑昏沉，完全被黎行舟压制，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直到被放开，江煦已经软倒在床头，虚弱靠着枕头，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
　　落在黎行舟身上的眼神，凶恶得像是威胁。
　　黎行舟抹掉唇上的血，笑了起来，翘着腿，两手抱着打量他，“江煦，我不知道原来你是个胆小鬼。”
　　暗暗喘息调匀呼吸的江煦，乍一听到这句话，突然来了脾气，一下坐起来。
　　“你怎么骂人？”
　　“说你胆小鬼错了吗？一个沈绪就把你吓成这样，我都没想到，他对你影响这么大。”
　　“你不要胡说！”
　　江煦生气，又不知道怎么跟黎行舟吵架，只能用最简单的话反击，“你才是胆小鬼，反弹！”
　　故作凶狠的黎行舟，打死也没有想到江煦会说出这个词。
　　嘴角扭曲地抽了抽，克制着想上前抱住江煦的冲动，继续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就算你原来就是这样，那为什么突然恢复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煦撇嘴说：“我不要告诉你，这是我自己的事。”
　　糟糕。
　　这样的江煦怎么看上去更可爱了？
　　“也可以，你不说的话，那我不问了，不过有点遗憾，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你之前的样子，毕竟很舒服，又乖又听话，让做什么都不会拒绝，在床上都——”
　　黎行舟的话被江煦打断。
　　“你喜欢？”
　　“是啊，为什么不喜欢，大家都喜欢。”
　　大家都喜欢？
　　江煦一下变得茫然，没有说话。
　　房间里，黎行舟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快要坚持不下去。
　　门外黎桁和颜慈差点忍不住冲进房间，把黎行舟揪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煦忽然从床上爬起来，门里门外的人心都跟着提起来。
　　江煦直接爬到黎行舟身上坐着，板着脸揪住他衣服。
　　扯开衣领，偏过头，一口咬在肩膀上。
　　牙齿咬下去，没有收着力道，瞬间就尝到了血腥味，“你喜欢的是我！”
　　红着眼眶，又凶又委屈地盯着黎行舟，“哪一个你都必须喜欢。”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也不知道在哭什么


第62章 
　　房间变得安静, 能听到江煦急喘的呼吸声。
　　纤白指尖紧紧揪着黎行舟的衣服，眼睛一眨，睫毛就跟着抖落水珠。
　　江煦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吸了吸鼻子, 自暴自弃似的, 伸手圈着他脖颈，埋脸在他颈侧。
　　闷闷道：“你说话啊，你不说话,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喜欢。
　　门外提心吊胆的颜慈和黎桁看到这一幕, 默契看向对方, 悄悄离开。
　　看来是没问题了。
　　黎行舟单手搂着江煦的背，生怕他坐不稳摔下去，另一只手上下抚着。
　　只是看着江煦, 没有说话。
　　他知道江煦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 还需要时间。
　　江煦就像块海绵，不断地吸收情绪, 压抑得太久, 迟迟不能排解。
　　在昨天情绪爆发的瞬间, 一下击穿了承受底线。
　　“喂, 你怎么不说话？”
　　江煦有点慌, 抬起眼看他, 觉得又委屈又难过。
　　黎行舟不安慰他，还跟他生气, 还凶他，还说只喜欢听话的他。
　　明明都是他, 不能一起喜欢吗？
　　睫毛轻颤, 江煦抿着唇, 眼角、鼻尖连嘴唇都是红的，看上去很可怜。
　　偏过头，凑上去亲了亲黎行舟的脸颊。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反应，还绷着脸。
　　江煦抿抿唇，心里酸酸的，用脸颊去蹭他的下巴，“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说过的，我怎么样都可以，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哭过之后，鼻音很重，说话也变得黏糊。
　　发现黎行舟还是没反应，板着脸看自己，余光扫到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牙印很深，有了血痕。
　　眼里慌乱一闪而过，搭在黎行舟后颈的手指紧张得蜷起来。
　　观察黎行舟的反应，犹豫了下，凑上去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下牙印。
　　环在腰上的手倏然收紧，江煦惊讶地看向黎行舟，见他眉头皱着，一脸隐忍。
　　福至心灵，凑上去，又舔了舔。
　　江煦小声问：“我不该咬你的，但我真的生气，特别生气。”
　　气得失去理智，所以才会咬伤黎行舟。
　　“你能不能原谅我？”
　　江煦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孩子气，就像是精神世界重塑后，还在适应。
　　黎行舟终于动了动眼睛，目光从江煦脸上扫过，叹了一声。
　　停下安抚他的动作。
　　“没有生气，你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地方。”
　　“我只是想等你开口，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谁让你这么难过。”
　　“我……”
　　江煦抿唇，“你要听我说吗？”
　　“那你要告诉我吗？”
　　黎行舟眼里是心疼，但还是尊重江煦的意见，他不想逼江煦。
　　要告诉黎行舟吗？
　　有点不堪、扭曲的纠葛，很像豪门圈子里被人窥伺的秘密。
　　心里有了挣扎和不安，但对上黎行舟眼神的时候，他的惶然好像消失了。
　　如果是黎行舟的话，应该可以。
　　“要。”
　　一个字说得又轻又坚定，江煦就眼神干净澄澈，直直盯着黎行舟。
　　跨坐在黎行舟身上，完全依赖地靠着他，江煦盯着他的耳朵，突然伸手去勾他的头发。
　　手指勾住他一小撮头发，心就落到了实处。
　　“我妈出事前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因为她发现沈绪喜欢我，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疏忽造成的，我才会和沈绪走得近，才会让沈绪有机可趁，她觉得——”
　　江煦声音很轻，闷闷的，“她认为我喜欢沈绪，她把一切错误归咎在她身上，他们的教育出了错，她以为——”
　　“是她毁了我。”
　　江煦没有办法想象，当时的林念有多绝望，可是他太难过了。
　　收紧胳膊，江煦小声啜泣，“沈绪不断告诉我，我是压垮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
　　黎行舟听着江煦的话，不停地吻着他脸颊和耳朵，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江煦承受的，经历的，远比他想的要多。
　　经受这些，江煦还能和他交流，已经比他想的坚强太多。
　　沈绪的那一番话，看似无辜，只是在说出事实，但每一句话都是在对江煦进行精神折磨。
　　沈绪这个人，真不能小看了。
　　这次回来，果然没那么简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和你说话，我只是心里憋得慌，没有办法控制。”
　　“你没有必要和我说对不起，我反而很高兴，你会跟我发脾气，说明在你潜意识里，我是你信得过的人。”
　　黎行舟伸手托起江煦的脸，认真看着他，“江煦，我喜欢你，不管什么样都喜欢，所以你在我面前，什么样都可以，这句话我以前说过，现在、未来都不会变。”
　　江煦眼睛红红的看着黎行舟，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撇了撇嘴，才点头。
　　吸了吸鼻子，江煦伸手去拿旁边的纸巾，擦了擦脸。
　　鼻尖被擦得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的。
　　黎行舟被江煦动作逗笑，自己这么认真的告白，江煦是不是压根就没听出来？
　　点点头算回应了？真是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看着红润的脸，又不太忍心继续捏。
　　手往下，在他后腰拍了一下，“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
　　“好点了。”江煦鼻音还是很重，“你说沈绪为什么要这样说？就因为我不喜欢他？”
　　江煦没太明白沈绪这么做的原因，就算是他和黎行舟在一起了，这么做不是把他推得更远了？
　　听到「沈绪」两个字，黎行舟眼神沉了沉，不过很快掩盖过去。
　　他倒是能理解沈绪这么做的原因，不外乎是想要绑住江煦。
　　但他高估了江煦对他的依赖，低估了江煦的承受力。
　　那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沈绪的确在江煦人生里充当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但那是沈绪单方面捏造出来的畸形关系。
　　江煦不可能毫无察觉，只是当时没有办法反抗。
　　直到沈绪离开，江煦从密不透风的成年人编制的网里挣脱，才有了机会反抗。
　　但潜移默化的影响就像是刻在本能里，江家、沈绪像是两座山，江煦以为的挣脱，其实并没有。
　　江家出事的那晚，江煦才真正的是自己。
　　但代价太大了。
　　“他只是想通过你对他的依赖，控制你。”黎行舟看着江煦，“他是不是在江叔叔出事后找过你？想把你接到国外。”
　　江煦愣住，“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他没跟谁提起过，甚至江家的事情，很多他都没有提过。
　　“从他的行为猜的，不过被你拒绝，你的拒绝让他感觉到了不安，然后——”
　　“他被沈家的事情绊住，没办法回来，但他觉得，你还是可控的，这次不过是想要你崩溃之后，依赖他。”
　　江煦眨眨眼，捧着黎行舟的脸，“你好厉害，这都知道，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但他有一点错了。”
　　黎行舟笑着问：“什么？”
　　江煦低头，吻了吻黎行舟的眼睛，“你呀，因为你是他计划里唯一的变数。”
　　只有黎行舟，是沈绪计划里唯一不可控制的变量。
　　如果不是黎行舟，他也被差点带着走。
　　就算不找沈绪，他也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些情绪。
　　“但我还是会难过，你给我点时间。”江煦认真说：“我得提前给你说，不然我发脾气或者生闷气，你会误会。”
　　他不想黎行舟误会，所以先告诉他。
　　林念的死，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接受了，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却没想到这根刺会这么疼。
　　今天却猝不及防被连根拔起，太疼了，他得慢慢愈合。
　　“好，我不会跟你生气。”
　　“嗯。”
　　江煦面对面跨坐在黎行舟腿上，这会儿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软软的。
　　靠在黎行舟身上，伸手摸摸他的耳朵，又勾勾他的头发。
　　“我今天好丢人，哭了好久。”
　　“没事，只有我看到了。”
　　“你骗人，颜姨和黎叔叔也看到了。”
　　“呃……”
　　“对了，黎叔叔和颜姨呢？”
　　“应该回云梦山了。”
　　黎行舟突然想到什么，盯着江煦的眼睛，“刚才要和你说的事，现在继续。”
　　“爸妈已经知道我们在一起，不过他们并不反对。”
　　江煦愣住，下意识问：“你用什么威胁他们了？”
　　黎行舟：“……”
　　看上去就是这么种人？不过如果真的被反对，说不定真的会。
　　察觉到黎行舟眼神里的小情绪，江煦转了转眼珠，“我的意思是……”
　　“为什么？”
　　“因为，他们爱我们。”
　　“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的爱，是自然产生的喜欢，所以想要我们开心。”
　　没有其余任何原因的爱，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他们而已。
　　江煦听懂了黎行舟的话，点点头。
　　“你放心，我会努力挣钱的。”
　　他没有办法评价这两种爱哪一种更好，因为江城和林念也是爱他的。
　　抱住黎行舟，“我会养你的。”
　　“等你老了，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黎行舟觉得，江煦的告白，是他听过最浪漫的告白。
　　亲亲他的耳朵，捏了一下他手指。
　　江煦被亲得躲了一下，眼睛亮亮的，盯着黎行舟。弯了弯眼睛。
　　“我想要你。”
　　“黎行舟。”
　　一瞬不瞬地望着黎行舟，微微歪着头等他开口。
　　坐着的地方起了反应，正好抵在他腿内侧的位置。
　　那双眼瞳黑色的眼睛里，倏然被欲望浸润，直白又霸道的占有。
　　江煦松了抱着他的动作，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黎行舟身前。
　　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指尖在皮肤上若有似无地擦过。
　　反应越来越大，江煦眼神越来越无辜。
　　指尖快到衣摆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握住。
　　江煦挑起眼看向手的主人，“怎么了？”
　　黎行舟扣住他的腰，直接把人托起来，往浴室走。
　　浴室门半掩着，没多久，水声响起。
　　背靠着冰凉的墙面，江煦伸手紧紧攥着黎行舟的胳膊，突然不安地紧张起来。
　　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扣着腰转了个身，背对着黎行舟，小臂撑在墙上，额头抵在手背上。
　　按在后腰的力道变重，腰窝变得更为明显。
　　黎行舟往前探手，身体也往前倾，皮肤就靠在了一起。
　　耳边的呼吸声变了调，口中含糊不清的喘息夹着几分暧昧不明的低吟。
　　身上每一处都成了黎行舟施展的要害，啃咬的吻落在耳后、颈侧连肩膀都没有放过。
　　过于脆弱的自制力，被黎行舟冲撞得支离破碎，沿着皮肤被水流冲刷。
　　……
　　从浴室出来的江煦，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裹着浴巾被放到床上，人还是懵的。
　　呆呆看着黎行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江煦眼睛都要睁不开。
　　“我好累，可是我好饿。”
　　黎行舟正收拾残局，听到江煦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
　　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蹲下，握住江煦的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江煦乖巧摇头，“什么？”
　　“新生。”
　　黎行舟低头，吻在他的指尖，“欢迎重新回到我身边，几个小时前，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江煦怔住，过了会儿，突然笑起来，低头亲了亲黎行舟额头。
　　“谢谢。”
　　“我去给你弄吃的，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好。”
　　看着黎行舟离开房间的背影，江煦轻眨了一下眼睛，把浴巾摘下来，随便套上衣服，在床上滚了一圈，抱着被子趴着。
　　盯着阳台外的夜色，默默想。
　　要是吃饭和睡觉可以同时进行就好了。
　　黎行舟再回到房间，不意外地看到了江煦趴在床上睡着。
　　抽了张纸巾擦手，拿起床上浴巾，收拾了下，给江煦拉好被子，才在他身边躺下。
　　“晚安。”
　　——
　　第二天早上，江煦醒来，发现黎行舟躺在身边。
　　习惯地先起床，打算换好衣服去画室上课，却在打开衣柜门的瞬间，突然僵在原地。
　　前一晚的记忆悉数涌上来，江煦表情复杂地转头看向黎行舟。
　　他昨晚都做了什么？
　　不对，应该是昨天都做了什么。
　　“早。”
　　黎行舟睁开眼，见江煦站在衣柜前满脸震惊，皱了下眉，“你昨晚没喝酒。”
　　言下之意是，不会断片。
　　否则像上次聚会回家的撩完不负责，他今天不会放江煦出门。
　　“没，我没断片。”
　　江煦别开脸，从未有过的羞耻感漫上来，恨不得立即进行记忆清除手术。
　　“我今天要去画室，你——”
　　“我一会儿送你去。”黎行舟知道江煦的排课，“吃过早饭再去。”
　　江煦「嗯」了声，拿着衣服往浴室走。
　　关门的前一秒，他听到了黎行舟的一声轻笑。
　　耳根一下变红，把衣服放到篓子里，打开淋浴，眼神不经意地扫到了一支软管。
　　更令人羞耻的记忆回放了一遍，江煦只觉得他太丢人了。
　　怎么可以那么黏人？还黏着黎行舟不放。
　　可他很喜欢那种感觉，没有一丁点负担。
　　从浴室出来，黎行舟已经冲完澡，坐在餐桌旁。
　　见到他，招了招手。
　　“过来吃早饭。”
　　江煦「哦」了一声，走过去坐下，眼睛都不敢往黎行舟身上看，偶尔瞥到一眼黎行舟的手指，整个人变得坐立不安。
　　“妈让我们周末回家。”
　　“呃……”江煦低着头喝粥，变成了小哑巴一样，“嗯。”
　　黎行舟挑眉，伸手越过桌面，掐了一把他的脸，“拜托你的时间不要太久，我会担心。”
　　过于纵容的态度和语气，让江煦怔住，耳朵有点热，点点头继续埋头吃东西。
　　“不会的。”
　　江煦语气坚定地说：“你放心，我舍不得让你等那么久。”
　　早饭过后，江煦和黎行舟一块开车出门。
　　放江煦下车前，黎行舟好暇以整地看着江煦，像是在等什么，眼里带着期待。
　　江煦一开始不明所以，等黎行舟手指敲着键盘，突然就懂了。
　　解开安全带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晚上见。”
　　说完这句话，江煦推开车门离开，神情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上课前，江煦打开手机看了眼。
　　沈绪没有联系过他，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不打算拉黑沈绪，想看看沈绪还会做什么，如果黎行舟的猜测是对的，那沈绪一定会联系自己。
　　只是他从未想过，沈绪会做到这一步。
　　十几年相处，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沈绪这个人。
　　他了解到的沈绪，或许都是沈绪捏造出来的假象。
　　听到有学生进来的动静，江煦关掉手机，放进书包。
　　之后不管沈绪怎么做，他都不会让沈绪伤害到黎行舟和身边的朋友。
　　——
　　接连几天，江煦和黎行舟各自都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不是早上一起出门，就是一个还在忙另一个比较闲，时间总凑不到一起。
　　直到周六那天，江煦前一天连上两节课，回到家连饭都没有吃，随便收拾了下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
　　黎行舟坐在客厅沙发，正在看报纸，听到卧室有动静，抬眼看过去，发现是江煦醒了。
　　瞥了眼墙上的钟，已经中午十二点。
　　“好困。”江煦揉着眼睛，手里还拿着杯子，迷迷糊糊往厨房走，“我们几点回去？”
　　“下午三点过去。”黎行舟注意力放到江煦身上，生怕他不小心磕着碰着。
　　迷迷瞪瞪进了厨房，江煦拉开冰箱的门，习惯地把杯子放进去，关上后，才转身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站着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连忙拉开冰箱门，拿回水杯。
　　幸好幸好，杯子里的水没有洒出来。
　　整个人一下清醒了，拆开一盒牛奶，倒进空了的杯子，端着回到客厅，往黎行舟身边坐。
　　“再过一阵子，学生也要放暑假，我就没有这么忙了。”
　　江煦担心黎行舟觉得自己冷落了他，“八月中到八月底，有半个月的假期。”
　　黎行舟听出他的意思，选了一部喜剧片放着，偏过头看他，“你们画室放假这么奇怪？”
　　“这叫错峰放假。”江煦撇撇嘴，解释说：“学长说的。”
　　“也有道理，不过辛苦接下来这一年对学生们而言很辛苦，但拼尽全力才不会有遗憾。”黎行舟伸手揉了揉他头发，“你也加油。”
　　江煦捧着杯子，突然好奇，“那你高考前也很拼吗？”
　　“你也会紧张？”
　　刚到黎家的时候，颜慈跟他说过，黎行舟高考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复习或者怎么样，甚至前一周还在打游戏。
　　颜慈说黎行舟解释他是合理安排时间放松，听上去很凡尔赛。
　　黎行舟手揉捏着他的后颈，像撸猫一样，“要听真话吗？”
　　江煦点头，“真话。”
　　难道颜慈说的不对？
　　“考江大对我难度不大，不过为了选更好的专业，当然要把分数考高一点。”
　　黎行舟距离高考那年，都有七八年，其实不太记得清楚。
　　但那会儿他没有参加过校外补课，全靠自觉。
　　兴趣班他不怎么感兴趣，颜慈和黎桁也不要求，所以他都是选喜欢的玩。
　　江煦盯着黎行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叹气摇头。
　　这句话要是被孟兆生知道，可能会气得厥过去。
　　到时候他心目中的偶像估计要换人了。
　　他们宿舍四个人，他跟叶然是专业排名很高，文化课也不拉胯录取进来的。
　　陈霖属于稳稳在录取线上，参加高考前，只有封闭训练了一段时间。
　　只有孟兆生，从高一就开始苦读，后来专业分有点危险，文化课普通。
　　艺考和高考前，生不如死，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天天头悬梁锥刺骨，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我记得你文化课和专业课在美院你们这一届，都是排前面的吧。”
　　黎行舟有李巍这个情报站，江煦在学校的事，他摸得清清楚楚。
　　“嗯。但只有专业是第一，我文化课差第一两分。”
　　江煦丝毫没意识到，他的事情黎行舟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叹了一声，“早知道那道题选C了。”
　　黎行舟：“？？”
　　什么东西就选C了。
　　江煦喝了一口牛奶，唇角还挂着奶渍，越想越懊恼，很想穿越回到高考考场，改掉那题的答案。
　　他很确定，就是那英语卷的那道题目，被扣了两分。
　　是一道完形填空，他在A和C中间纠结，后来觉得选C大法对他来说是毒奶，应该反着选。
　　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正确答案真就是C。
　　考完出来，网上试卷答案也很快出来。
　　看到正确答案的瞬间，是第一次江煦明白了什么叫悔不当初。
　　人生十几年，头一次感受到了命运弄人。
　　想着又叹了声，回头看黎行舟，皱眉问：“你说，我为什么会选C？”
　　黎行舟：“……”
　　作者有话说：
　　江煦：为什么我要不选C呢！！
　　黎行舟：……


第63章 
　　回云梦山前, 黎行舟抱着笔记本进了书房，开了个临时会议。
　　时间不长，大概十分钟。
　　从书房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 正好两点五十。
　　抬脚往卧室走, 边推开门边寻找江煦身影，“时间差不多，要不要走了, 等会——”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明白江煦怎么站在那里发呆。
　　黎行舟走过去,“怎么了？”
　　闻声江煦转过头，犹豫了下开口问：“颜姨和黎叔叔真的没说什么？”
　　那晚的梦靥太过真实，真实到就算知道颜慈不会那么做, 有心理阴影, 还是会后怕。
　　黎行舟微微错愕，挑了下眉伸手关上衣柜门, 抱胳膊靠上去,“我骗你有什么好处？那你以为他们会说什么。”
　　看出黎行舟眼里的调侃, 江煦不接招, 抬脚往外走, 神情镇定自若,“嗯，你说得对, 那我们走吧。”
　　不用担心，不用紧张, 颜姨那天在房间里, 他朦胧间感觉到。
　　可是——
　　太奇怪的感觉了。
　　明明一开始安排的剧情不是这样的, 他打算在黎家住一阵子，后面大四找一个实习借口就能搬出去。
　　那样不管是江城还是颜慈，都会放心，也不用麻烦大家。
　　结果现在和黎行舟谈恋爱，谈就谈了，按照他的预想，黎行舟只是一时起意，所以先瞒着大家，等到分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交集也会变少。
　　他并不是看轻黎行舟的喜欢，只是认为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所以有所保留。
　　更别说，他要对黎行舟负责。
　　成年人之间发生点关系，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都是身体正常的人。
　　心里有事，嘴里不自觉小声念了出来。
　　本人毫无察觉，跟在后面的黎行舟怎么看都觉得江煦可爱。
　　换好鞋推开门，江煦回头看黎行舟，“你怎么不走了？”
　　黎行舟忍着笑，低咳了一声。
　　“走啊，我拿车钥匙。”
　　江煦不知道黎行舟在笑什么，点头答应，往外走时，一下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不要偷笑了，可以当着我的面笑。”
　　黎行舟走到江煦面前，伸手揉了一下他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
　　江煦：“……”
　　“不要跟颜姨学，我哪里可爱？童童和元秋可爱多了。”
　　“算了，不跟你争辩，走了。”
　　“嗯。”
　　他们到了停车场，直接上车驱车去云梦山。
　　一个小时车程，江煦坐在副驾驶，抿着唇一脸严肃，两只手拿手机，格外郑重的态度在跟童言乔发消息。
　　童言乔叼着一根冰棍，躺在沙发上看综艺。
　　不时看看手机，结果就看到一条差点惊掉他下巴的消息。
　　【几何：童童，颜姨知道我跟黎行舟谈恋爱的事，怎么办？我们在回去的路上。TAT】
　　天下红雨了，江煦居然对着他卖萌。
　　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
　　令人震惊。
　　打他认识江煦以来，江煦就很可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有章法、条理。
　　点开聊天框，综艺也顾不上看，迅速敲着键盘。
　　刚打了几个字，童言乔突然觉得不对，盯着那两条消息反复看，终于没忍住，惊叫了一声。
　　江煦是什么时候跟黎行舟在一起的？
　　不是还在暧昧吗？
　　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们俩还在暧昧，根本不是悄悄的谈了，所以其实，早就在一起了？！
　　童言乔仿佛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放弃恢复江煦消息，点开了【江大鬼鬼祟祟恋爱观察群】；
　　【童言乔：大家，接下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很重要，这涉及到我们其中有人会受到伤害。】
　　【叶然：？】
　　【郑秋：？】
　　【赵靖：？】
　　【李巍：他们俩有孩子了？】
　　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
　　【其余人：？？】
　　【童言乔：。不是有孩子，是我甘拜下风，没想到这一层，原来学长你在第五层，不过……刚才江江居然告诉我，他们俩在一起了！谈恋爱在一起！】
　　【傅元秋：那我哥还不算太逊，总算把江煦哥追到手了。】
　　【孟兆生：偶像拐走了江江，勉强可以接受。】
　　【陈霖：我以为上次就在一起了，原来没有？】
　　【姜小蔓：我也以为。】
　　童言乔发现群里的人一点都不激动，大感受挫，难道这件事不值得大家一起震惊吗？
　　江煦承认和黎行舟在一起了，这根本就——
　　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嘛。
　　莫名的胜负欲突然来临，童言乔刚想把黎家知道这件事发出去，才打了一个字，一个激灵全部删掉，飞快退出了页面。
　　他不能大嘴巴，要是传开了，对江煦和黎行舟都不好。
　　还是悄悄地谈恋爱，闷声发大财。
　　难道童童在忙？
　　怎么不回自己的消息。
　　江煦悄悄叹了一声，点开搜索页面，在搜索框里输入一行字。
　　【男朋友的妈妈是很疼爱自己的长辈怎么办？】
　　点开搜索结果，清一色全部是祝福。
　　【有这种男朋友不好吗？做梦都想要。】
　　【真的祝福你们，相信我，你会是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和谐的家庭关系。】
　　【我就是啊，我男朋友一开始还担心我不适应，结果我笑死，别太适应好吗？阿姨和叔叔都特别好说话，都是熟人，我才自在。】
　　……
　　好像还挺正常的？看上去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江煦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的心理负担太重，才会造成这种压力。
　　其实他并不认为颜慈和黎桁会对他们做什么，哪怕是不支持，也不会强行拆散。
　　所有的负担都来自颜慈对他的好，还有之前的「兄弟」两个字。
　　这个字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不应该。
　　往身边看去，专注盯着专心开车的黎行舟。
　　仅仅是侧脸也能看出长相不俗，线条完美，几乎是黄金比例，眉眼更是好看。
　　下颌线条明晰，鼻梁高挺。
　　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一张脸。
　　颜姨和黎叔叔接受了，是不是说明没有对他感到失望？
　　“黎行舟。”
　　关掉手机，江煦逐渐说服了自己，认真开口，“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绕城高速上的车不多，黎行舟听到这句话，分心看了眼江煦，“你说，我听着的。”
　　“我很在乎颜姨和黎叔的感受，所以一直想要瞒着他们，但我不会因为怕他们失望就放弃你。”
　　他不知道之后还记不得当下的想法，所以想先告诉黎行舟，不能等。
　　闻言黎行舟的呼吸变了变，他有预感，江煦可能会说出让他心跳加速的话。
　　他们家这位小朋友可了不得，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除了乖巧和漂亮，似乎找不到一点性格。
　　只有在画画上，眼里的热爱从来都很明显。
　　还有——
　　表达心里的喜欢和想法的时候，很直接，完全直球选手。
　　“我可能不够勇敢，但我不是胆小鬼。”
　　江煦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不自觉地贴在腿上，侧过头正视黎行舟，“所以，我不会放弃你的，黎爷爷那里我会尽力去说服，他不同意，就等到他同意为止。”
　　对于感情的事，并没有人教过他，一直都是模糊的概念。
　　之前周衡的事，一开始他感到抱歉，是他无意识的行为，才让周衡误会。
　　所以面对周衡的纠缠，他习惯性的安抚、冷处理，直到周衡打破底线。
　　认真盯着黎行舟，江煦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笑起来说：“你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发现黎行舟握住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江煦沉默了下，悄悄拉住了安全带。
　　“你先开车。”
　　他好像选错时机说这些话了，开车还是要注意力集中。
　　江煦懊恼地想，他是不是也应该安排一个浪漫点的场景？
　　正想着，车猛地刹住，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带。
　　江煦转头发现黎行舟在看自己，心虚地别开眼，“怎么了？”
　　黎行舟的眼神直勾勾落在他脸上。
　　毫无遮掩的直白爱意。
　　黎行舟深吸一口气，两只手都握着方向盘，偏过头看他，认真道：“小朋友，你以后告白，可以重新选个时候吗？开车的时候，会很危险。”
　　江煦辩解，“那不是告白，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怎么能算告白呢？
　　告白不都是要摆满蜡烛，去电影院里约会，或者是像黎行舟那样的烛光晚餐和玫瑰花。
　　他给黎行舟的礼物还没有完成，要再等一阵子。
　　“这还不是告白？”黎行舟反应很快，“那么说来，你在悄悄准备告白了？”
　　“你猜错了，没有。”
　　江煦矢口否认，“你先开车，不要在临时停车区这么久，要早点到家。”
　　一本正经的劝说，要不是看出他转了转眼睛的小表情，黎行舟就信了。
　　真够狡猾的，连告白都不承认。
　　“好，不是告白就不是吧。”黎行舟无奈，重新发动车子，“不过爷爷那边应该暂时还不知道，所以我们可以先不告诉他。”
　　“我知道。”
　　黎老爷子的性格就是很严肃，平时看着和蔼可亲，实际上是一个很看重规矩的人。
　　他和黎行舟在黎老爷子眼里就是兄弟。
　　别的事情黎老爷子可能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
　　平时再疼爱黎行舟，这件事不会轻易让步的。
　　“那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告诉爷爷。”江煦点点头，重新摸出手机。
　　【童言童语：我的乖，你真的和黎行舟在一起了？我的老天，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
　　【童言童语：你个小骗子，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跟黎行舟绝对清白，没有在一起，黎行舟不可能喜欢你，哈，都是哄我的！】
　　看到童言乔的话，江煦又一阵心虚。
　　这件事情，他其实不该瞒着童言乔的。
　　童言乔那么信任他，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无条件站在他身边。
　　【几何：对不起啊童童，我之前真的认为和黎行舟不会有关系，但之后他跟我告白了，所以我要搬出去，才会跟你说我想搬家，不过……】
　　【童言童语：不过什么？】
　　江煦瞄了眼黎行舟，想起之前告白的事，还有那天晚上留自己住下来的理由。
　　原来那么明显，他居然还上当。
　　所以他喜欢黎行舟的时间，不是在黎行舟告白后搬出去的那段时间，也许还要更早一点？
　　余光扫到黎行舟上扬的嘴角，江煦垂着眼，藏住眼里的笑意。
　　【几何：但是他比我先一步搬出去了，那会儿他应该是很伤心，被我拒绝了，怕尴尬才搬出去的。】
　　【几何：其实应该搬出去的人是我才对。】
　　【童言童语：你为什么这么想？住进黎家的确是受了他们的情，但你又不是养不活自己，而且未来你肯定是超级厉害的大触，指不定商业价值更高呢。】
　　【几何：我之前一直觉得，我和他不会走太远。】
　　【童言童语，我的乖，黎行舟都快把眼睛长你身上，之前还不觉得，但接触几次，他肯定超级喜欢你，你不用担心的了！】
　　【童言童语：黎行舟跟你在一起，天作之合，我看哪个妖怪敢反对？】
　　江煦被童言乔的话逗笑，心里最后那点担心也都被赶走。
　　跟他在一起的人是黎行舟，不是其余人，所以他在怕什么？
　　哪怕最后是黎行舟离开，那也是他和黎行舟的事情，不出现违反犯罪、触犯道德底线的话，并不会影响到谁。
　　【童言童语：你别担心呀，颜阿姨对你那么好，是真的拿你当自己家里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
　　对方是颜慈，那个答应江城之后，坚持不懈来找自己的人，只是为了把自己带出那个出租屋。
　　时隔几个月，江煦想起了之前的事。
　　家里的资产被没收后，江煦把自己的两套房子也卖了，用来还债，自己租了一小套房子。
　　小区是十几年前建的老小区，位置在市区，但在老街道，很多城市设施都不完善，小区里东西也都很陈旧。
　　六层楼的步梯房，楼下有不少开了十几年的老店，口味地道，价格实惠。
　　其实江煦很喜欢那里的市井生活气，不过的确存在一些安全隐患。
　　租房期间，街坊四邻大多都是老荔城人，典型的热心肠。
　　看他一个大学生独来独往，平时早出晚归，不少上了年纪的邻居都会帮衬一点，有点什么自家做的小吃都会问他要不要。
　　那时候颜慈是在一个周六的上午找到他，他正在走廊上晾衣服。
　　走廊是共用的，房檐下全是一排排晾着的衣服。
　　颜慈站在楼梯拐角处，整个人看上去和四周格格不入。
　　但江煦一眼认出来，这是林念翻看相册时候出现过的人，他小时候也见过。
　　拿着手里的盆，江煦礼貌地点了下头，“颜阿姨，你好。”
　　春末的时候，天还比较凉。
　　所以江煦趁着出了太阳，把积压的脏衣服全拿出来洗干净晒晒。
　　颜慈似乎很意外他还记得自己，“你是小煦？”
　　大概是江煦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五官改变不大，但青少年时期抽条后，整个人就是大变样。
　　江煦看着颜慈朝自己走过来，然后说了一句，“你叫我颜姨就好，我是你爸妈的朋友，你应该记得。”
　　江煦点点头答应，“好，颜姨。”
　　走廊里还有不少人在，江煦发现有人好奇地探出头来打量，推开房间门。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颜姨你进来坐，我给你倒一杯水。”
　　颜慈发现他的从容和适应后，尽管有担心，却更多是对江煦适应能力的惊讶。
　　她并非是瞧不上这样的小区，或者是嫌弃。
　　但比起江煦以前的条件来说，这样的落差，换一个心里承受力差的，别说这么淡然，可能每天都是折磨。
　　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成焦虑的来源。
　　江煦对颜慈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柔、大方，说话时候的眼神，都能时时刻刻感受到被尊重。
　　颜慈来的时候，江煦还不知道颜慈为什么会来。
　　等颜慈说出原因后，他一口拒绝，尽管说得委婉，但没有一点商量余地，令颜慈很不理解。
　　一直到四月初，他去探视江城，他才答应了颜慈的提议，可以暂时住到黎家，让颜慈照顾。
　　“在想什么？”
　　黎行舟开车通过小区岗亭，发现江煦盯着窗外走神，问：“还在担心爸妈？”
　　江煦回神，摇了摇头。
　　伸手去打开车窗，外面的风一下吹进来，还有树木的清香。
　　“我是在想，如果我之前不答应颜姨住进来，那是不是就不会跟你认识了。”
　　那时候，所有事情都在江煦计划的轨道上运行。
　　画室兼职、网上接稿，等着江城的案件审理，一直到尘埃落定，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
　　来到黎家，生活方向才逐渐脱轨。
　　“不会有那种可能。”黎行舟拒绝江煦的假设，“哪怕当时我们不见面，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遇上。”
　　图书馆、餐厅、饭馆，还有各种上班途中的偶遇。
　　荔城很大，可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关联，迟早会遇上的。
　　“你这么笃定？”
　　“肯定会。”
　　黎行舟的坚定，让勾了勾唇角，眼里露出明显的笑意。
　　车很快开进花园，江煦照旧先下车，等黎行舟把车停进车库。
　　大山趴在门口，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立即抬起脑袋，眼神懵懵的.
　　过了会反应过来，吭哧两声，蹿起来围着两人转来转去。
　　阿拉斯加犬聪明又听话，从小养在身边的话，大多都不具备攻击性，很听话。
　　大山平时喜欢在花园里到处跑，家里来了人，喜欢的就会黏上去，不喜欢的就装睡着。
　　“呜呜。”
　　大山眼睛瞪大，和平时机敏睿智不同，看着有点委屈。
　　“家里有客人？”黎行舟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晚点再陪你玩，我们还有重要事情。”
　　大山吭嗤了一声，“汪汪汪——”
　　用脑袋去蹭江煦的小腿，“汪，呜汪!”
　　江煦摸着大山的脑袋，看向身边的黎行舟，压低声音，“是不是家里有客？”
　　黎行舟解释了句，“大周末的，估计是爸妈的朋友。”
　　“那这会进去是不是不太好？”江煦蹲在大山旁边，伸手摸摸大山脑袋，“要不我们先去健身房那边等一等？”
　　黎行舟的位置能看到一半客厅，江煦说话的时候，他恰好看到有个人走过来，看上去有一点眼熟。
　　“如果打扰到他们，可能不太好。”
　　江煦担心黎行舟误会，解释说：“毕竟是颜姨和黎叔的朋友。”
　　这个年纪的朋友闲聊，难免会聊到子女，前一阵黎老爷子给黎行舟介绍对象的事大概在圈子里传开，说不定会问起。
　　稍稍抬起头看黎行舟，“万一要是问起你有没有谈恋爱的事，那很尴尬。”
　　说完发现黎行舟朝自己眨眼，愣了愣。
　　“你眼睛不舒服吗？”
　　“要不要去社区医院里看看？你别动，可能是风大吹了什么东西进去，我帮你看看。”
　　黎行舟：“……”
　　目光越过江煦，看向客厅走出来的人，感受到了负重跑两公里的沉重压力。
　　江煦担心黎行舟真的眼睛不舒服，擦干净手，走到他面前，踮脚凑过去。
　　“你别往后退，让我看一下。”
　　“他没怎么，就是脑子不好。”
　　才伸出手，身后传来的声音，令江煦僵在原地。
　　这声音，是黎老爷子的。
　　黎行舟看着江煦脸上表情的变化，轻轻叹了声，伸手扶着江煦站好。
　　看向负手站在那里的黎老爷子，“我眼睛和视力都很好。”
　　江煦：“……”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但凡他刚才稍微多个心眼，都不至于这么尴尬。
　　转身看着黎老爷子，江煦礼貌问好，“黎爷爷下午好。”
　　黎老爷子不笑时，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尤其长得高壮，杵在那里，像座山。
　　闻言黎老爷子不吭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江煦身上一会儿，看向了黎行舟。
　　黎行舟开口，“爷爷，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半晌，黎老爷子终于开口，“来棒打鸳鸯的。”
　　语气严肃，不是在开玩笑。
　　江煦的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蜷了起来，无意识地磨蹭着。
　　黎行舟走上前，对上黎老爷子的眼神，并不退让。
　　“那看来您今天要失望了。”
　　不管黎老爷子的眼神，执意牵起江煦的手，“我们俩不会分开的。”
　　“您不要煞费苦心了。”
　　被牵住手的江煦，眼里闪过惊讶，而后有了笑意，反握住他的手，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黎老爷子。
　　指尖在他手心里画了一个勾。
　　“黎爷爷对不起，但我想和黎行舟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些内容，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qaq；
　　留评小红包给大家，不好意思owo


第64章 
　　二十年的人生里, 江煦很少主动向别人开口索取什么。
　　但这一次，他想争一争。
　　他想跟黎行舟在一起，即使争取不到, 他也不会放弃, 还是想试一试。
　　“我知道, 家里的事情听着不光彩，影响不小，甚至影响到了一些受害者的正常生活。”
　　江煦神情郑重, 认真地说服黎老爷子,“那些债务, 家里的资产清算后，已经还了大部分，余下的小部分是颜姨和黎叔帮忙还的, 我毕业后会尽快还给他们, 所以——”
　　松开黎行舟的手，江煦往前走了半步。
　　“请您把黎行舟交给我, 我会好好和他走下去, 哪怕以后我们会吵架, 但我相信我们都不会放弃彼此。”
　　他是真的想过以后, 把黎行舟规划进了日后的人生里。
　　坚定地迎上黎老爷子的眼神, 江煦不避不退。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 可能不具备说服力，但请您相信我, 给我时间，我会拿出诚意。”
　　眼前的黎老爷子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变化, 江煦心里没底, 可话他要说完。
　　“所以, 请您在这段时间里相信我，我会做到的。”
　　风动了。
　　耳边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偶尔有一辆车汽车从花园外道路开过的声音。
　　江煦说完后，才有了一点紧张感。
　　尤其是余光扫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颜慈和黎桁，脸上微热，却还是强撑着不肯先退步。
　　他什么都没有了，还剩下的就是他自己。
　　能用来赌的东西，并不多。
　　“你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后生，在我面前承诺，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黎老爷子终于开口，“行舟是黎家的孩子，就算跟我这里无关，以后博胜的产业都是他的，你和他在一起，他能得到什么？”
　　“我理解您的说法，却不能认同您的观点。”
　　江煦并没有被唬住，甚至连迟疑都没有，直接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我和黎行舟都回答不了您。”
　　“那你怎么说明，你们不是一时兴起，什么荷尔蒙作祟，冲动下的恋爱？”
　　“可喜欢这件事，就是冲动的，如果我不冲动，那我不会喜欢他。”
　　这种冲动不是行事莽撞，而是在看到黎行舟后，会不由自主产生想要靠近他、亲近他的念头。
　　眼神格外明亮，江煦身上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韧劲，“那您呢？难道您年轻的时候，喜欢上您的爱人，不是因为冲动？”
　　当那个人出现，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结婚，甚至连未来是什么样都想好了。
　　这难道不是一种冲动？
　　黎老爷子笑了起来，“江煦，我一直很欣赏你，从小慈把你带回家，我了解过后，就认为你这个孩子不是池中物，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话？”
　　“一个平等的身份，您是他的爷爷不错，但——”
　　江煦眼神倨傲，“可我不这样和您说话，你大概不会听我说，语气放低姿态跟您求情，那不如让您看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从来不卑微，哪怕是家里出事后。
　　专业上的天赋和成绩，足够维持他的骄傲。
　　身上是初到黎家穿的那件白衬衫，头发被风吹起来，有些乱。
　　但江煦站在那里，哪怕比黎老爷子差了几轮，气势上略逊一筹，却半点不退避，像一根青翠的竹。
　　“哈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可太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黎老爷子忽然放声笑起来，“后生可畏，这年代，有骨气的年轻人不少，但能够像你这样的，可不多见。”
　　江煦怔住，不解地盯着黎老爷子。
　　手心起了一层薄汗，这会儿觉得指间都是粘粘的。
　　“天哪，宝贝你真是太厉害了！”
　　颜慈惊呼一声，直接从旁边走过来，抱住江煦，“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一老一小要打起来。”
　　旁边黎桁也松了口气，说真的，刚才江煦的态度那么坚定，跟黎老爷子对着干，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黎老爷子了解再多一点，或者私下相处更多，都会有犹豫。
　　“颜姨，怎么了？”江煦还在发懵，完全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还在想接下来要怎么说。
　　刚才那些话，每一句都是在大脑里计算过千万次，预估了说出来的后果以及黎老爷子的反应，才会往外说。
　　黎老爷子那番话，是在夸他吗？
　　怎么听着像是说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
　　“黎行舟，你——”
　　江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黎行舟还在旁边，而且听完了全程，心里登时懊恼。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慈眼眶红了，拍拍江煦的肩膀，别开脸整理情绪。
　　黎行舟听到江煦喊自己，然后又懊恼地止住，跟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眶一阵酸胀，黎行舟轻轻吸了下鼻子，忍住泪意，往前一步，伸手直接把江煦抱起来。
　　手臂抱住他的腿弯，仰起头看慌乱的江煦。
　　“你刚才那些话——”
　　“你快放我下来，爷爷和叔叔阿姨还在旁边，我还没有说完，你等我——”
　　江煦手扶着黎行舟肩膀，生怕自己摔下去。
　　话说一半，反射弧极长地反应过来，瞳孔瞪大，转头去看黎老爷子。
　　等等，黎老爷子刚才的话，是——
　　同意了？！
　　“黎爷爷，您……”
　　江煦话说一半，突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黎老爷子笑着摇头，眼里全是欣赏，“你这样的孩子，跟这小子在一起，亏咯。”
　　颜慈和黎桁听完，不约而同笑起来。
　　反倒是黎行舟，一点不在意自己沦为家里食物链底端的事，伸长脖子去亲了亲江煦的下巴。
　　“我好喜欢你啊。”
　　“不对，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我可能这辈子会越来越喜欢你了。”
　　黎行舟脸上的笑容，是这段时间来，最不加掩饰和收敛的一次。
　　微微上挑的眼睛，被笑意占满。
　　冷俊的五官，瞬间柔和下来。
　　黎行舟顾不上家里人还在旁边，抱着江煦转了一圈不过瘾，直接抱着人进了花园。
　　花圃里看戏的林伯见黎行舟踩到自己的花，想制止，又发现两人太高兴，只好作罢。
　　转身走到别的地方，眼睛一闭，躺在藤椅上，眼不见为净。
　　“你干什么？”
　　江煦有些慌，但心里却莫名的感到很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又像是被黎行舟的情绪感染，总之，特别开心，特别高兴。
　　和他当初专业第一考上江大美院一样高兴。
　　手扶着黎行舟的肩，“你不要疯了，阿姨他们还看着。”
　　“那去一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黎行舟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抱住江煦，往玻璃花房走。
　　“这里种了玫瑰。”
　　玫瑰。
　　那束被丢在餐厅里的玫瑰花。
　　江煦惊讶地看着黎行舟，嘴角上扬，“送我的吗？”
　　“是，送你的，以后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庄园，我给你种半个山的玫瑰，给你搭一个玻璃画室，就在玫瑰花丛里。”
　　“怎么听上去，像童话故事？”江煦搂着黎行舟脖子，眼睛亮亮的问：“不过，我很喜欢。”
　　“江煦，你知不知道，听到你说那些话，我有多高兴，你喜欢我，比我想的还要喜欢我！”
　　黎行舟一直知道江煦喜欢自己，但他从来不知道有多喜欢。
　　但刚才，他知道了。
　　江煦不止喜欢他，甚至还爱他，并不比他想的要少。
　　神情飞扬的黎行舟，眼里的高兴已经完全藏不住，喜悦溢于言表。
　　轻轻把江煦放下来，推着到了玻璃花房一角，后面是一层白色的纱帘，外面是葱郁的庭院绿植，挡住了整个花房角落。
　　不需要去闻，花房里也是花香扑鼻。
　　黎行舟把江煦困在身体和臂弯中间，低头用鼻尖去蹭他的额头。
　　眼睛晶亮，直勾勾看着他。
　　“真的，很喜欢你。”
　　黎行舟说完后，看着江煦坦然又直率的神情，想了想问：“我可以亲你吗？”
　　这大概是两人在一起后，黎行舟第一次这么问。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句话却让他们同时紧张起来。
　　江煦就背靠着纱帘，完全没有一个可以逃开的地方，只能在黎行舟炙热的眼神里融化。
　　压下心里的紧张，江煦点头，主动伸手圈着他脖子，“我说，可以。”
　　黎行舟呼吸一促，被江煦的回答轻易勾起了情动。
　　他觉得，江煦在纵容他。
　　扶着江煦的腰，黎行舟缓缓靠近，动作格外小心地凑上去，轻轻吻住江煦。
　　仅仅是上下唇贴在一起，不同的温度就让黎行舟心跳过速，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江煦感觉黎行舟的呼吸洒在颈侧，身体突然颤栗，指尖蜷着，手指也攥紧。
　　他不掩饰欲望，也不会阻止黎行舟的索取。
　　但这一分钟，江煦突然招架不住，腿开始发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一个轻浅的吻，不知道吻了多久，等分开时，江煦就眼睛湿润，眼尾红红的，像是被欺负惨了，连身上都是软的。
　　整个人被黎行舟抱在怀里，江煦小口小口喘着气，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下被黎行舟掀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沙发再软，这么倒下去，也摔得背疼。
　　江煦看着压下来的黎行舟，喉结咽动，身体被轻易撩动。
　　仰着脸，抬起下巴被迫承受黎行舟过于急切的吻。
　　嘴唇被亲得发麻，江煦躲闪不及，被扣着腰，禁锢在沙发里。
　　狂风骤雨般的吻，让他喘不过气，意识变得昏沉，任人欺负。
　　“不，不行，等会儿还要出去。”
　　突然被揉捏的位置，是江煦最怕黎行舟去碰的地方，连忙按住他放在胸口的手，人也清醒了不少。
　　黎行舟停下动作，显然已经沉浸在欲望里。
　　漆黑的眼睛里，欲望慢慢冷却，终于埋头在江煦颈侧。
　　呼吸也逐渐平复，身体也平静下来。
　　江煦伸手，轻抚着他的背，感觉到黎行舟的变化，伸手摸了下耳朵，笑着亲了下他的眼睛。
　　动作里带着安抚，像是在安慰得不到肉吃的大狗狗。
　　“我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你，总觉得你很高冷，又不近人情，脾气不好。”
　　江煦语气还是没有多少情绪，但黎行舟却听出了些什么，“不过那会儿夸你的话是真的，你身材很好，腹肌很漂亮。”
　　“你那么早就对我目的不纯了？”
　　“想把你拐来当模特，你不要多想。”
　　黎行舟失笑，手臂撑在他耳边，“那现在呢？”
　　“好像大山，不愧是兄弟。”
　　江煦语气无辜地说，“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吗？真的很像，尤其生气和撒娇的时候。”
　　撒娇？
　　黎行舟皱眉，觉得江煦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刚想要说什么，黎行舟看见玻璃外面的一颗大脑袋，正吭哧吭哧往玻璃上凑。
　　棕色的阿拉斯加，身体灵活地从外面一圈绿植，钻进了玻璃花房角落。
　　深棕色的眼睛，眼神犀利盯着他们，爪子搭在玻璃上，有一种捕食者的气势。
　　不过，只有表象。
　　这个眼神，黎行舟看来是傻乎乎的。
　　“你看什么？”江煦发现黎行舟不反驳，好奇等他说话，就发现他在走神。
　　“我弟。”
　　“啊？”
　　黎行舟叹了声，从沙发上起来，“大山跑过来了，肯定是我妈让它过来的。”
　　江煦撑起来去看，正好对上大山好奇的眼神。
　　朝它笑了下，回头看黎行舟一脸气闷，不由好笑。
　　“今天不住这里，回青溪。”
　　黎行舟眼睛一下亮了，守在沙发旁边，等江煦收拾好起来。
　　衬衫有点乱，不过还好，没有起什么皱褶。
　　对上黎行舟的眼神，江煦抿了抿唇，“理论课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又补了不少？”
　　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江煦继续说：“那就继续实践课，这样——”
　　“我也能早点舒服。”
　　黎行舟愣在沙发旁，看着江煦走出玻璃花房，摸了摸大山的头离开，背影潇洒。
　　什么意思？
　　江煦刚才的话是在说他技术还是很差吗？
　　不可能，上回江煦明明就爽到了。
　　车上那次，他很确定江煦一定是舒服的，不然怎么会——
　　牙印还在他肩上呢。
　　黎行舟愤愤地磨了磨牙，确定江煦刚才的话是故意的。
　　——
　　颜慈看着江煦一个人走进来，往他后面看了眼，过了会才看到黎行舟，顿时放下心。
　　“老爷子跟你叔叔去旁边钓鱼去了，一会儿都在家里吃饭。”
　　颜慈向江煦招招手，“小煦，你过来。”
　　江煦站在那里，听着颜慈温柔的话，后知后觉的内疚涌上来。
　　面对黎老爷子和面对颜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黎老爷子是相处不多的长辈，尽管对他照顾，可到底相处不久，平时也不会经常见。
　　可颜慈不一样。
　　颜慈会给他打电话、发信息，还会跟他分享一些生活琐事。
　　不止是之前他去写生时候会打电话，平时也会关心他。
　　“颜姨，我——”
　　走过去在颜慈身边坐下，江煦表情露出无措，不是第一次来的乖巧、顺从。
　　颜慈眼里满是温柔地看他，总觉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江煦长大了。
　　那会儿她在旧小区看到江煦的时候，一眼就看穿了江煦的心思。
　　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整个人看似不在乎，实际上全凭着一口气撑住，很累很累。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对不起。”
　　江煦一直来不及说的话，这瞬间说了出来。
　　“我一直想跟您说这句话，但找不到机会，也没有时机。”
　　“为什么要对不起，是因为你跟行舟的事？”
　　颜慈失笑，“但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勇敢到我都佩服，当年跟阿桁在一起，我都没能说出这些话。”
　　颜慈跟黎桁在一起，家里不反对，但极其反对他们俩从商。
　　偏偏两人根本无心单位工作，悄悄辞职后，收拾了东西就去了别的城市。
　　“但我跟黎行舟在一起了。”
　　“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指望他继承什么，大不了以后都拿去做慈善。”
　　进来的黎行舟恰好听见这句话，走到沙发旁，“那都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我才二十五。”
　　“那也是。”颜慈好暇以整看着黎行舟，调侃问：“怎么看上去一脸不高兴？”
　　明知故问。
　　黎行舟接过张姨递来的杯子，喝了口水，“高兴过头了，所以正在恢复。”
　　“胡扯。”颜慈嗔怪说了句，“行了，等会饭桌上，你们俩得哄哄老爷子，他刚才是高兴，这些年很少有小辈会跟他这么犟。”
　　可能是一时觉得新鲜，所以才会同意。
　　但老爷子也不糊涂，这么说了肯定是不会反悔了。
　　“老爷子这几年脾气倒是越来越怪了，早知道我之前就这么犟了。”
　　黎行舟说了句，“平时我跟元秋不犟吗？”
　　“老爷子为什么过来？就是上次你们过去，是半点不收敛，人家小姑娘都看出来了，你说老爷子看得出来吗？”
　　今天黎老爷子会突然过来，就是因为越想越觉得两个孩子的事不对。
　　趁着周末过来，想问问是什么情况。
　　结果——
　　赶巧了，碰到一起。
　　“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黎行舟放下杯子，认真说：“你喜欢我爸，我不也一眼看出来。”
　　“少拿你妈我来开玩笑。”颜慈拿起抱枕砸过去，“还是小煦听话，你真是不省心。”
　　江煦坐在旁边，被颜慈这么一说，突然不太好意思。
　　今天他说了那些话，并不比黎行舟的叛逆好多少。
　　拿起洗干净的桃子，咬了一口，果汁香甜、果肉饱满，避开黎行舟投过来的调侃眼神。
　　“颜姨，今天这桃子好甜。”
　　黎行舟：“……”
　　完了，以后他更拿江煦没办法了。
　　颜慈捏捏江煦的脸，“那一会儿你们拿点回去，买了两箱，你们跟老爷子各拿回去，明天还有送过来的。”
　　“谢谢颜姨。”江煦也不推辞，答应下来。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一边闲聊一边看着电视里放的新闻。
　　画面里忽然出现沈家的片段，是沈绪在参加剪彩仪式。
　　黎行舟和颜慈默契地看向对方，然后同时看了眼江煦。
　　江煦还在啃桃子，见到沈绪也没什么反应，眼神都没动一下。
　　咽下果肉，才慢慢开口，“看上去，沈家的情况应该还好，不算严重。”
　　尽管沈绪才回来不久，但秦鸣和黎行舟都暗示过，这一次沈绪回来，一定和沈家有关。
　　沈家能让沈绪回来的，那一定是大事。
　　但目前看起来，沈家风头正盛，沈绪回来是风光无限，不少江舟市的人都紧上去巴结。
　　黎行舟看出江煦神色不一样，好奇问：“什么意思？”
　　江煦看他一眼，神情仍然不带一点怨怼，反而坦荡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以为他回来是给沈家收拾烂摊子。”
　　用纸巾把桃子核包起来，江煦想了想说：“我只是猜的，因为以前他打电话不会避开我，所以我听到一些，沈家很多事都会找他。”
　　黎行舟和颜慈都没有想到，江煦会说这个。
　　那看上去，沈家和江家当初的关系是很好，好到能完全信任。
　　尤其是沈绪，对江煦是真的放心，也是真的自信。
　　“那会儿我只觉得他很厉害。”
　　提到沈绪，江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微垂着眼，“后来，他出国那段时间，应该是沈家为了自保做出的决定。”
　　黎行舟皱了下眉，“自保？那时候沈家内部出了问题？”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保下沈绪，沈家就有东山再起的资本。”江煦摇头，“但我确定不是资金问题。”
　　如果是资金问题，以江城和沈绪的关系，一定会出手帮忙。
　　颜慈也好奇起来，“你是说，沈家出了其余问题？”
　　怔了怔，江煦点头，“嗯。”
　　尽管沈绪做了这些，但沈绪那几年里对他的照顾并非不是真心。
　　只是太过扭曲、病态。
　　可他现在隐隐约约觉得，家里的事情可能跟沈家有关系。
　　不然为什么一出事，沈绪只关注自己的去向，完全不管江城和林念。
　　按理来说，他才是这段关系里的附属，因为和江城关系好，才对他好。
　　但沈绪眼里不是这样，反而对他的关注比较高。
　　如果是按照他想的，那沈绪应该跟颜慈和黎桁一样，第一时间是考虑江城夫妻。
　　所以，他觉得中间有问题。
　　一定有什么事情他还被蒙在鼓里。


第65章 
　　晚饭菜单, 文婶拿出了年夜饭的安排，从炝锅鱼到竹荪炖鸡，白灼虾、粉蒸排骨还有卤猪肘。
　　荤素搭配, 几乎全是大菜。
　　每道菜, 那都是文婶的拿手菜, 味道比很多酒店的大厨还要好。
　　最重要是一个人就能做完，打下手也只有张姨一个人。
　　黎老爷子前一阵控制高油高热食物的摄入，吃得清淡, 几乎都是水煮或者清蒸。
　　今晚的菜倒是对他胃口, 比起之前, 有味道得多。
　　大菜配好酒，家里有几瓶价格不菲的红酒，全拿了出来, 一是哄黎老爷子开心, 二是这气氛不喝点酒说不过去。
　　甚至还开了一瓶飞天。
　　江煦坐在桌子旁，看着面前的酒杯, 眨了下眼, 眼神迷离起来, 反应一下迟钝。
　　好甜。
　　这个酒是甜的。
　　“你这个孩子就是实诚, 还不扭捏, 做什么事情都大大方方的, 好，来再喝一杯！”
　　黎老爷子久违的能碰酒, 喝得上头，又喜欢江煦, 直接开口念起了诗。
　　江煦对诗词造诣不高, 但他文科生啊, 而且距离高考过去不久，平时的课有一部分是艺术史。
　　国画部分跟诗词也不分家，不少名人诗词是信手拈来。
　　黎老爷子说一句，他接一句，旁边三个人看着一老一小，陷入了沉默。
　　看上去，这俩比较像有血缘关系的。
　　颜慈放下筷子，给江煦盛了一碗汤，担心问黎行舟，“小煦能喝吗？不会酒精过敏之类的吧？”
　　脸色没太大变化，但喝了不少，可别喝出事。
　　说着瞪了眼身边的黎桁，见他也喝了不少，嗔道：“老爷子多大年纪，你也不劝劝？小煦才多大，二十都不到，这酒喝下去还行？”
　　黎桁正端着汤喝，被一顿埋怨，立即放下碗。
　　“爸，小煦年纪小，不喝了，等会儿喝晕了，行舟得跟你急。”
　　正琢磨怎么哄江煦的黎行舟，突然被点名，刚要开口，江煦就朝他靠了过来。
　　平时拿画笔的手，正握住他的手。
　　表情认真，一副要说话的样子。
　　黎行舟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脑袋里突然回现之前江煦喝醉后的片段。
　　完了，他家这个大宝贝，有一项熟练度拉满的技能。
　　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可以平地一声雷。
　　颜慈发现黎行舟表情不对，疑惑问：“你怎么了？看上去很急？”
　　黎行舟发现江煦嘴唇动了动，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飞快解释，“我们先回房间，他不太舒服，可能要吐。”
　　江煦「唔」了一声，表示反抗。
　　可惜被黎行舟强行镇压，直接半拖半抱地把人从餐桌旁带走。
　　伸手扒着黎行舟小臂，江煦眼睛转了转，满脸的不高兴。
　　颜慈目睹黎行舟把江煦带回房间，愣了愣回过神，发现黎桁和黎老爷子还在看，连忙开口。
　　“小煦年纪小，喝不了那么多，爸你也少喝点，不然让文婉知道你喝了这么多，不得说您。”
　　黎老爷子酒量过人，这点还不至于醉了。
　　不过酒精上头，喝了之后，人比较兴奋，突然被打断，哼了声，坐着不说话。
　　黎桁失笑，把汤递过去，“喝汤解解腻，这是妈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喝的。”
　　提到已经过世的老板，黎老爷子脾气一下收敛了，表情怔了怔，像是回忆起什么，拿起碗，也不说话，一口一口喝着，神色缓和下来。
　　颜慈和黎桁对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这就是了。
　　扶着江煦回到自己房间，黎行舟踢了一脚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黎行舟。”
　　江煦坐在沙发上，一脸认真地开口，“我有点不舒服。”
　　正在倒水的黎行舟连忙放下水壶回头，蹲在他面前，“哪里不舒服？”
　　江煦打了一个嗝，一股酒味瞬间弥漫开。
　　闻到酒精的味道，捏着鼻子一脸嫌弃，“我热。”
　　“还有好臭啊。”江煦挪了一下地方，“你喝酒了？”
　　黎行舟拿着水杯：“……”
　　行，这次看上去比上次还严重。
　　“小酒鬼。”
　　轻声说了句，黎行舟把杯子递过去，“先喝点水，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江煦接过杯子，闻到了空气里的酒味，“你好臭。”
　　黎行舟牙齿痒了，他现在教训下江煦，犯法吗？
　　又气又好笑，站起来往浴室走，“那你在这里坐好，我去放水。”
　　江煦喝了半杯水，舒服了不少，“嗯，你去吧，我不会乱跑的。”
　　黎行舟伸手摸了下他脑袋，“好乖。”
　　浴室里传来水声，江煦懵了下，打量房间里的陈设。
　　一点都不熟悉，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不过有黎行舟在，是熟悉的安全感。
　　一口一口喝着水，等黎行舟出来的时候，一杯水见了底。
　　江煦舔舔唇，把杯子举起来，“你看，我喝完了。”
　　“我乖不乖？”
　　黎行舟脚下步子一顿，定在原地，眼神停在江煦嘴唇上。
　　刚吃过东西，又喝了水，平时看上去唇色比较浅的嘴唇，这会又红又润。
　　“很乖。”
　　黎行舟走到江煦面前，蹲下来握着他手腕，“那去洗澡好不好？不是说臭吗？”
　　“可是我走不动了诶。”江煦撇撇嘴，“我觉得好晕啊，我不会走路了。”
　　杯子放到沙发上，也懒得去扶，直接埋到黎行舟怀里，“我不会走路了，怎么办啊，我的腿呢？”
　　他感觉不到脚在哪里，他的脚是不是不在了？
　　惊恐地瞪大眼，抬起头看黎行舟，“我的脚不见了，黎行舟！”
　　动了动脚，发现自己还在沙发上，江煦脸一下皱起来。
　　手指揪着黎行舟衣服，“我以后只能坐轮椅了。”
　　黎行舟沉默了会，决定不跟江煦在这件事上争辩，跟一个醉鬼讨论是不会有结果的。
　　伸手直接把江煦打横抱起来，往浴室走。
　　“没事，腿还在。”
　　“哇！好高啊！可是我恐高……”
　　江煦惊讶抱住黎行舟，“我们不是在家吗？”
　　黎行舟发现，他对江煦的滤镜比自己想的还要深。
　　不然为什么江煦这样也觉得他可爱。
　　房间浴缸里放好了水，水温合适，还放了舒缓安神的精油。
　　“洗个澡睡一觉，等醒来你的脚就回来了。”
　　黎行舟弯腰把江煦往浴缸放，“我在旁边，你要什么跟我说——”
　　“我会游泳，你淹不死我的。”
　　江煦十分骄傲地开口，“我游泳拿过学校比赛第一。”
　　黎行舟瞥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江煦，笑了声，“那你怎么不下去？”
　　拿过第一，为什么还紧紧抱着他？
　　手脚并用的那种，四肢缠在他身上，跟给猫洗澡一样。
　　江煦：“……”
　　安心挂在黎行舟身上，江煦回头去看浴缸的水，又飞快回过头，“我今天不想游泳，我想睡觉。”
　　“只是洗澡。”
　　“不要。”
　　江煦把脸埋在黎行舟颈侧，一口拒绝。
　　黎行舟没忍住，抬手扇了一下江煦屁股，「啪」一声，在浴室里很响。
　　江煦瞪大眼，蹬了下腿，“你不要打我屁股。”
　　黎行舟觉得，和醉鬼交流真的很费劲。
　　尤其是江煦这种，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的。
　　换成李巍、赵靖和冯天朋里任意一个，他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人丢到宿舍里，门一关，世界清净。
　　“你臭不臭？”
　　“呃……”黎行舟蹲下来，强行把江煦放进水里，“不洗干净，不许上床。”
　　呼出一口气，打开了换气系统。
　　他身上也是一身酒味，这衣服没法要了。
　　要不是躺在浴缸里的人是江煦，人也没法要了。
　　江煦躺在浴缸里，眼神委屈地扫着黎行舟，也不动，任由他摆弄着脱掉衣服。
　　“不要这么看我，你快臭成臭鸡蛋了。”
　　“骗子。”
　　江煦脑子还是不太清醒，说了一句下意识翻身，想背对黎行舟。
　　结果他忘了，这是浴缸。
　　一翻身，整个人姿势别扭地泡在水里。
　　光滑白皙的背部、后腰还有挺翘圆润的屁股，全部落入黎行舟眼里。
　　鼻腔里发出两声轻哼，用手拨了拨水。
　　“不跟你睡了。”
　　黎行舟变了。
　　竟然不哄他，还他直接扔到浴缸里泡着。
　　他是鱼吗？
　　又不是离开谁就不行了。
　　还说他臭？
　　难道不是因为——
　　大脑忽然卡住，江煦表情怔忪，这就一分神，困意和胃里不舒服的感觉，齐齐涌上来。
　　“黎行舟，我胃不舒服。”
　　转过头，看着连黎行舟，语气闷闷说：“我再也不喝酒了。”
　　认错态度还挺快？
　　黎行舟蹲在浴缸旁，伸手拿着帕子给江煦擦身上，眼神扫过某位位置时，喉结咽动。
　　换气扇好像有点问题，明天让人来修一下。
　　不然太热了。
　　“是想吐还是怎么？”黎行舟扶着江煦站起来，用浴巾裹着他，“你到旁边坐着，我给你拿垃圾桶。”
　　“哦。谢谢你啊。”江煦头发湿哒哒的，整个人坐在浴室的小凳子上，蜷成一团，又可怜又可爱。
　　露在外面的脚指头动了动，发现有点好玩。
　　“噫，我的脚。”
　　拿着垃圾桶的黎行舟表情一愣，走过去时故意道：“这是谁的脚啊，这么可爱。”
　　江煦仰起头，“我的！”
　　黎行舟伸手薅了一下他头发，把干净的垃圾桶放在他旁边，“你坐在这里，我去冲个澡。”
　　江煦还醉着，他不放心让人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浴室也不小，淋浴间和浴缸隔着距离，洗漱区也很宽敞，再放下一台洗衣机都没问题。
　　见江煦点点头，坐在那里也不动，黎行舟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站了进去。
　　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被脱下来，随意搭在一边。
　　双腿笔直修长，腰身精瘦堪比公狗腰，肩宽手长，连背肌线条都完美。
　　身上肤色匀称漂亮，带一点蜜色。
　　抬手随意撩一下头发，水珠溅开，看得江煦突然口干舌燥起来，不自觉咽了咽。
　　他好像有点渴，也没有那么困了。
　　托着脸颊，欣赏美男沐浴的场景，眼睛上下扫着，哪一点都没放过。
　　手指不时动一下，仿佛是在凭空勾勒黎行舟比例完美的身体。
　　好漂亮的身体。
　　比那些雕塑还要好看。
　　不知不觉看得走神，直到黎行舟转过身来。
　　江煦：“……”
　　指尖颤了下，蜷起来。
　　天生的绝世大猛一。
　　脑中突然蹦出这个词，是前几天童言乔发给他的链接里写的。
　　器大活——
　　活有待继续提升。
　　“就这么好看？”
　　“嗯。”
　　江煦耳根微热，倒是半点不羞耻，“我好像不难受了，就是好困。”
　　“清醒了？”
　　“没有。”
　　黎行舟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在江煦面前晃来晃去，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滑。
　　江煦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咕哝说：“你把衣服穿上，有伤风化。”
　　黎行舟笑了，穿上浴袍，一只手把江煦从凳子上抱起来，“你不有伤风化？”
　　“我穿着的！”江煦反驳，眼睛亮亮的，“你又欺负我，我要去告状。”
　　醉意还没有完全散去，江煦每次醉了，看着像是没醉，实际上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态都与平时大相径庭。
　　“行，那你这样去告状。”
　　黎行舟挑眉，抱着人走出浴室。
　　江煦一听，惊讶看着他。
　　怎么能穿这样出去，那一定会丢死人的。
　　黎行舟故意的，就是在逗他。
　　撇撇嘴，江煦被放到床上后，直接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我睡了。”
　　“晚安。”
　　黎行舟拿着吹风机出来，单膝跪坐在床边，“吹干头发再睡。”
　　“哦。”江煦很没骨气的爬起来，身上浴巾松松垮垮的。
　　吹风声音不小，呼呼呼的。
　　江煦半眯着眼，昏昏沉沉靠在黎行舟支起来的腿上，舒服地马上入睡。
　　黎行舟看见江煦快要睡着，动了一下腿，左右晃起来。
　　昏昏欲睡的江煦惊醒过来，迷茫张着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黎行舟在使坏。
　　抿了抿唇，回头瞪他一眼。
　　“我要靠着，你不要动了。”
　　黎行舟挑眉，“这么霸道？可这是我的腿。”
　　江煦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是黎行舟的腿，有权对自己的腿进行支配权。
　　可是……
　　好舒服啊。
　　思考后伸出自己的手，“那作为交换，你牵着我的手好了。”
　　这样总行了吧？
　　黎行舟故意板着脸，“不行。”
　　“那我不靠了，我睡觉了。”江煦撇嘴，倒回床上，“你以后都不要牵了。”
　　黎行舟摸了一下他头发，差不多全干了。
　　关掉吹风机放到一边，伸手扯了一下江煦，发现江煦完全不为所动，还挣扎起来。
　　哭笑不得伸手，把人从床上挖起来，搂在怀里。
　　“这么小气？怎么逗一下就生气？”
　　“不理你。”
　　黎行舟：“……”
　　好像真的惹急了？
　　黎行舟一本正经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江煦思考下说：“想不到。”
　　“这么严重啊？”
　　“嗯。”
　　黎行舟笑看着他，手指捏了捏他的腰，“那这样赔礼道歉可以吗？”
　　江煦点头，“你再多揉揉，我看看效果再决定吧。”
　　把人放到床上趴着，黎行舟手法熟练给他揉着腰。
　　目光落在江煦那一截白皙的后颈，眼神变得深不见底。
　　听到绵长的呼吸声响起，黎行舟才收回眼神，停下动作，看了看江煦睡着的脸。
　　刚才还张牙舞爪闹小脾气的人，一睡着，就立即变得乖巧招人心疼。
　　简单收拾了下，黎行舟留了一盏灯，换了一身衣服后，拉上门离开房间。
　　——
　　刚送走黎老爷子的颜慈和黎桁夫妻，从外面进来，看到黎行舟下楼，不由关心江煦情况。
　　“小煦怎么样了？胃没有不舒服吧？”
　　颜慈还让文婶弄了滋养的汤，就怕谁不舒服。
　　黎行舟摇头，“没喊不舒服，估计今天吃了东西垫着，所以还好。”
　　今天江煦能醉成那样，大半原因就是拒绝不了黎老爷子的酒。
　　尽管有高兴的因素在，但面对关系亲近的长辈，江煦还是不会拒绝。
　　之前在龚家也是，龚老爷子夫妇弄了多少，他就吃了多少。
　　哪怕胃不舒服，也不会说。
　　在回家路上，吐得脸色发白还要死撑。
　　颜慈：“那就好。”
　　黎桁看出黎行舟有话要说，“小煦睡着了，你下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商量？”
　　颜慈惊讶：“是沈家的事还是你江叔叔的事？”
　　黎行舟走到沙发坐下，“两件事，可能就是一件事。”
　　之前他就想过这个可能，但想不通沈绪这么做的原因，可下午江煦的话提醒他。
　　沈家在沈绪出国前，大概率有过一次危机。
　　但因为挽救及时，所以外界大多不知道，只有少数人知情。
　　这个少数人里，他怀疑有江城和林念。
　　颜慈知道黎行舟说的是什么，“那倒是有可能，不过这种事查起来也不该我们查，只能尽量去找一些线索，提交给警方。”
　　“沈绪敢这么做，那就是笃定了不会有任何证据指向他。”
　　黎行舟摇摇头，“跟他有关系，但肯定不会烧到他身上，所以——”
　　沈绪不会贸然那么做，既然做了，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生意场上的事，虽然没有股市那么玩心跳，但要给一个人下圈套，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他猜测，江城估计就是中套了。
　　所以即使江城猜想事情跟沈家有关，但也拿不出证据指向沈家。
　　涉及到的所有合同文件，都是他自己签下的。
　　哪怕对方跟沈绪有交集，见过面，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都拿沈绪没办法。
　　这类型案件在上个世纪屡见不鲜，多少人一夜身价上千万，又是一夜落魄到几千万负债。
　　“我想要在沈家目前的项目上，去看看有没有漏洞。”
　　能让沈绪回来的，那一定是大项目。
　　沈家行事作风一向大胆，不惧怕风险，经常在高风险边缘试探。
　　颜慈皱眉：“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黎桁赞同说：“之前规划局突然上门，肯定不是巧合，我看——”
　　笑了笑，“你这个想法，可以。”
　　黎行舟有点惊讶黎桁的态度，按理来说，黎桁从商多年，几乎没有这么做过。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大不了那就不合作了，不是什么大事。
　　“爸，你……支持我？”
　　“沈家这几年步子迈得太大，是时候提个醒了。”
　　黎桁话没有说透，但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沈家存在一些灰色地带的手段操作，而且这几年越发明显，这么做下去，要牵连到不少人。
　　最重要的是，绊子用到了博胜集团身上。
　　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是对方先出手，没道理他们坐着等挨打。
　　黎行舟笑了下，眼神里露出狩猎者在看到猎物时的兴奋。
　　是了，他对付沈绪，不全是为了江煦。
　　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因为沈绪一回来，就搅乱了江舟市的安稳。
　　沈绪这段时间来的所有行为，都在他雷区上蹦跶。
　　没道理对手都打到门口了，他还能泰然处之。
　　既然当年沈绪被称为江舟市的商业天才，那他倒是想看看，沈绪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他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怎么有人喝醉了就开始撒娇啊？
　　江煦：喝醉了的江煦跟我江?乖巧?煦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66章 
　　心里挂记房间里的江煦, 黎行舟说完事，跟父母说了声晚安，头也不回上了楼。
　　颜慈：“……”
　　黎桁：“……”
　　从小到大被迫吃狗粮的黎行舟, 无心顾及父母感受, 一心向江煦。
　　走到房门外, 就先放轻了脚步。
　　手握着门把，轻轻扭动后推开房门。
　　床上的江煦睡得安稳，只是翻了个身, 侧躺在床上, 连睡姿都透着乖巧。
　　反手关了门, 到床边时把灯也关了。
　　房间登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穿着宽大睡衣的江煦，皮肤白得在晚上也很诱人。
　　晚饭时黎行舟也喝了几杯, 但对自己的酒量有清晰认知, 所以并没有喝太多。
　　酒精后劲上来，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加快流动, 一身燥热。
　　明明才洗过澡不久, 又要去再冲次澡。
　　黎行舟在江煦身边躺下, 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下, 强行压下身体里的燥热, 闭上眼。
　　他是馋江煦身体, 但不代表他真的满脑子只有黄色废料。
　　只因为对方是江煦，才会想要跟他有更亲密的接触。
　　半开着的阳台, 风吹外面吹进来。
　　吹散了屋里的闷热，也带走了弥漫在空气里很轻的酒气。
　　半夜两点多, 江煦是被冷醒的。
　　喝了酒, 又泡了一个澡, 原本应该睡得很舒服。
　　但腰上一阵一阵凉意，腿也被吹得凉凉的，翻了好几次身，又扯不动被子，只能被迫醒来。
　　睡衣和睡裤都一起卷了边，露出光滑的腰腹和大腿。
　　人还迷糊着，看到身边的黎行舟，习惯性凑到他旁边，却闻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是山茶花。
　　好香。
　　江煦往黎行舟颈侧蹭了蹭，无意识地舔了下他喉结。
　　手脚也缠在他身上，像是抱着一个人工暖炉，不肯撒手。
　　山里晚上风大，只有每年最热的那几天，夜里睡觉才会开空调，其余时候只开窗也够凉快。
　　今天夜里降了温，江煦才会冷醒。
　　黎行舟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还直接钻进衣服里，贴着他腰腹不动。
　　喉结被舔的瞬间，意识也清醒过来。
　　微眯着眼，垂着打量小猫一样在自己身上蹭的江煦，黎行舟几个小时前压下去的燥热，一下烧起来，比之前更甚。
　　克制地按住江煦贴在腰腹的手，往后拉开距离，想要冷静下。
　　江煦感觉抱着的人退开，不满撇撇嘴，掀起眼皮看了看，又主动贴过去。
　　年轻的身体，一点星火就能点燃。
　　被黎行舟抱在怀里，江煦懵了，但本能地依赖着他。
　　脑子尚未完全清醒，伸手抱住了黎行舟，抿了抿唇笑起来。
　　“哥哥。”
　　“我喜欢你。”
　　两句话从江煦嘴里说出来，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却在黎行舟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说完转过身打算睡觉，就被身后贴上来的黎行舟禁锢在怀里。
　　江煦迷茫眨眼，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陷入了沉默。
　　请问有没有可以立即清除记忆的药？他很需要。
　　消除他的和黎行舟的都可以。
　　黎行舟搂着江煦，把人扳过来躺平，手撑在他两边。
　　“撩完就走，谁教你的？”
　　“我没睡醒。”
　　毫无说服力的辩解，连江煦都说不下去。
　　认命地闭上眼，伸手环住黎行舟，“我怕疼。”
　　唇边的笑意却泄露了小心思，气得黎行舟牙痒。
　　江煦是真的怕疼，每次黎行舟都很心急，哪怕是前期工作再仔细，一旦真正的接触，就完全控制不住。
　　哪怕力道会放轻，但还是好凶。
　　而且不会听，他哭了都不停。
　　黎行舟扣住他的腰，低头吻上红润的唇，含糊答应，“好。”
　　江煦听到这一声，放松不少，在黎行舟动作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配合着。
　　眼前视线晃动，江煦咬着下唇，白皙的牙齿和红润的唇视觉对比太过强烈。
　　“骗子。”
　　黎行舟牵着他的手到唇边，吮吻着他手指。
　　“嗯，只骗你。”
　　呜。
　　他想睡觉。
　　好累。
　　等房间里的燥热褪去时，天色已经隐隐能见到鱼肚白。
　　江煦又重新洗了一遍澡，洗澡过程他不太像回忆，只能软趴趴地靠在枕头上，盯着罪魁祸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残局。
　　他明天一定要去游泳。
　　哦，不行。
　　他身上全是痕迹，游泳太明显了。
　　“我游不了泳了。”
　　“嗯？”
　　江煦磨牙：“你以后不要再啃得这么凶，我又不是吃的。”
　　黎行舟捡起地上的方块塑料袋，“挺好吃的。”
　　江煦：“……”
　　“那不能有这么多痕迹。”
　　黎行舟：“我尽力。”
　　骗鬼。
　　黎行舟每次说尽力，那就是在他身上尽全力，才不是他要的那种尽力克制。
　　不过，享受欲望和年轻的身体，很正常。
　　要是频率降低一点点，时长也缩短一点点就更好了。
　　那样他更高兴。
　　“真的累了？”
　　“你时间太久了。”
　　黎行舟整个人僵住，结合此情此景，不太明白江煦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抱怨自己。
　　“你应该庆幸我时间长。”
　　“太久也是病。”
　　嘴上这么说着，等里行走躺下来，江煦又主动靠过去，“不过，这回的实践课感觉比之前更好。”
　　至少他现在只是累，不是难受。
　　过程里，倒是都有体会到舒服。
　　“及格了？”
　　“没有对比，我不知道是不是及格水平，但——”
　　江煦身上舒服了不少，翻身趴在黎行舟身上，咬了一口他下巴，看着上面泛白的牙印。
　　眼睛睁大看他，“你的先天条件，就决定了你肯定是及格水平。”
　　他是美术生，画过不少模特。
　　从雕塑到人体模特都画过，而且平时看画也不少，从东方到西方，从古到今，什么样的都见过了。
　　黎行舟的条件，是天赋异禀。
　　就单说人种而言，已经不是寻常的尺寸了。
　　听着江煦的话，黎行舟有一种江煦试图在跟他讨论学术，撑起上半身，吻了吻他鼻尖。
　　“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讨论学术研究问题？”
　　“不是。”
　　江煦眨了下眼，往他肩上靠，蹭了两下，“昨天那些话，其实不止是对黎爷爷说的。”
　　只是黎老爷子突然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安排。
　　仓促之下，他脑子里只剩下说服黎老爷子，不要让黎行舟为这件事感到为难。
　　他们俩在一起，会难过的人是颜慈，会感到为难的人是黎行舟。
　　一边是从小疼爱的家人，一边是他，黎行舟看似不近人情的高冷，实则对感情很依赖。
　　不单单是亲情，对爱情也一样。
　　所以才会跟他告白。
　　黎行舟的世界里，从身边人接收到的，大多都是善意。
　　哪怕是有一小部分的恶意，对他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能比较。
　　所以会很为难，担心不能两全。
　　他不一样，他对颜慈有愧疚，除了一开始外，他没有想过放弃黎行舟。
　　黎行舟捏了捏他的手，“我知道。”
　　“其实，我也有点慌。”
　　“不过我想，如果今天我不说的话，那可能再不会有机会说了。”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想试一试，幸好他们都很好。”
　　但凡换个人，江煦可能都不会这么做。
　　只是因为相处过后，他了解黎家的人是什么样，才敢这么胆大的开口。
　　“所以黎行舟，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不是在哄你高兴。”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江煦眼睛亮亮的，目光直直落在黎行舟身上。
　　唇角止不住往上扬，眼神鲜活，连表情都透着生气，完全不同于几个月前的平静。
　　那是如同死水一样的平静，掀不起一丁点的波澜。
　　勾住江煦的腰，黎行舟把人圈在怀里。
　　不管什么样的江煦，他都喜欢。
　　但他更想要江煦做自己，哪怕是以前那个样子，他都不介意。
　　“爱你。”
　　“晚安。”
　　这句曾经在江煦和童言乔打电话时出现的话，突然出现，黎行舟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不一样。
　　和那时江煦的语气完全不同。
　　垂眼看见江煦已经迷迷糊糊睡着，黎行舟勾了勾唇角，低声说：“早安。”
　　——
　　解决了最让他们为难的家庭原因后，江煦和黎行舟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只要黎家长辈不阻止他们在一起，那就不会有什么阻碍。
　　不过，为了江煦考虑，还涉及到江城的案子待审理，他们在一起的事，暂时只有黎家的人知道。
　　身边朋友知道的，都在一个群里，大家看到黎行舟发了一个官宣红包，拼手速抢完，下面全是百年好合。
　　江煦上完课，才发现黎行舟按照他们提前商量的，在群里通知大家。
　　看着那两个红包，江煦抿了抿唇，眼里写着「想要」两个字。
　　指尖一点，红包已被领完。
　　看了看手气王，拿了一百多。
　　再点开另外一个，又领完了。
　　这次手机王是傅元秋，领了两百。
　　群红包是平均每个人最高可以领两百，然后按照人头加在一起算。
　　所以——
　　为什么黎行舟只设定了九个人可以抢，明明有十一个人。
　　减掉黎行舟，那也应该发十个。
　　退出群聊，点开黎行舟的头像。
　　【几何：你发红包了？】
　　【舟行：嗯，不是说好了告诉他们，然后发红包吗？】
　　【几何：是你是不是人数设置少了？】
　　【舟行：九个没错。】
　　江煦看到这条消息，用指尖戳了戳屏幕。
　　正戳得起劲，页面一个转账信息弹出来，他连戳两下直接领了。
　　看了眼金额，江煦愣住。
　　【几何：我只是想抢红包。】
　　【舟行：这个是单独给你的红包。】
　　【几何：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舟行：有点。】
　　【几何：转账。】
　　【几何：不收今晚不要来接我吃饭。】
　　不等江煦再发，黎行舟电话打了过来。
　　看了眼旁边袁清，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你不是说要开会，怎么还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不收？”
　　黎行舟示意秘书先出去，他会准时去会议室，“难道我这个正牌男友，发红包也不可以？”
　　不给江煦机会，黎行舟直接先声夺人，站在了有理的一边。
　　江煦一听，知道黎行舟的言外之意。
　　是说他在见外。
　　对黎行舟而言，他们在一起了，那就是一家人，以后还要领证的。
　　那给他零花钱还有红包都是正常的，可是他拿着心不安。
　　主要是太多了。
　　哪有人转账直接转五千多的。
　　他怀疑要不是转账有限额，黎行舟还能在后面加一个零两个零的。
　　“男朋友，你是不是该适应一下，你现在不是单身。”
　　黎行舟并不恼怒，提升说：“你平时在家里买东西，会跟我平摊吗？”
　　“我又没有买什么。”江煦回了一句，“都是零食跟吃的。”
　　他画画需要灵感的时候，就会想吃东西，或者看点能够刺激神经的视频。
　　但那些都是小东西，几百块钱，不多的。
　　“江煦，你要和我分这么清楚，我会难过的。”黎行舟直白说：“但你可以和黎家分清楚。”
　　江煦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想了下。
　　“什么意思？”
　　“发给你的红包，还有平时开销，都是从我工资和积蓄里拿出来的，不是黎家的资产。”
　　黎行舟失笑，“这样还觉得拿着烫手吗？”
　　后面一句话是在打趣他，江煦听出来了。
　　江煦转移话题，“那今天你来接我好了。”
　　黎行舟知道江煦是同意了。
　　他不会逼着江煦，得慢慢来。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嗯，你上完课给我说。”
　　“明天是不是没有课？没有的话，一块去马场。”黎行舟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往会议室走。
　　江煦听出他在走路，知道他是要去开会。
　　“是洛家那个负责人吗？好，到时候一起去。”
　　“你快去开会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想想，能想明白的。”
　　黎行舟笑：“是，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
　　话里的调侃太明显，江煦挂了电话，站在那里，一个人琢磨江煦的话。
　　好像是有道理。
　　不是黎家的，是黎行舟自己的就好接受得多。
　　那他今晚也要把自己的资产理出来，跟黎行舟摊牌。
　　他的肯定不如黎行舟的多，但那都是他一点点攒下来的。
　　晚上八点，黎行舟开车接走江煦。
　　平时回家开伙的他们，直接驱车去了附近的一间餐厅。
　　是粤菜馆。
　　点了粉蒸凤爪、白切鸡还有脆皮烧肉和菠萝咕噜肉，又点了两个清炒时蔬，分量不大，这么点刚好够两人份。
　　江煦点开手机，把自己整理出来的清单给黎行舟看。
　　“呐，这是我目前所有的资产，以后肯定会增加。”
　　黎行舟:“……”
　　他想不到自己一句话，江煦会这么做。
　　黎行舟：“那我的明天再给你，不过你看了不要有压力，毕竟你还是学生。”
　　江煦点头：“嗯嗯，我不会有压力的。”
　　黎行舟挑眉，他好像白担心了。
　　看上去，江煦对他那个说法，接受度良好。
　　清单上写清楚了目前的所有资金情况，排除掉欠黎家的部分，剩下的存款有二十三万。
　　手里还有待结清的稿费四万三。
　　无车无房。
　　其实从净资产看，江煦已经比大部分人好多了，至少超过了百分之七十的人。
　　黎行舟神色如常，“很清楚，每一笔都写得很明白。”
　　江煦期待地看着黎行舟，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
　　还来不及开口，就被黎行舟的下一句话吓到差点直接从餐厅离开。
　　黎行舟放下把手机递还给江煦，思考了一下，手指敲着桌面。
　　“江小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
　　江煦小心翼翼把清单保存起来，又做了备份。
　　“什么啊？”
　　黎行舟：“好像你在跟我求婚。”


第67章 
　　黎行舟一句话说得稀松平常, 就想明天去吃什么。
　　江煦毫无防备，难得结巴，“什、什么求婚, 求什么婚？”
　　黎行舟挑眉,“你跟我求婚。”
　　发现江煦脸很红, 饶有兴致地继续说：“难道不像吗？”
　　脑袋灵光的江煦，被「求婚」两个字砸得有点晕。
　　他是想过和黎行舟在一起，长久地在一起, 但绝对没有想过结婚和求婚这里。
　　太遥远了, 他今年都才二十。
　　抿着唇, 脸颊上的绯色一路蔓延到耳后。
　　烫得江煦想伸手去摸摸看，是不是要烧掉了。
　　但在黎行舟面前，他才不要去摸。
　　显得有点丢人。
　　“顶多是提亲, 不是求婚。”
　　江煦别开脸说了句, 嘟哝道：“迟早会给你个惊喜。”
　　“在嘀咕什么？”
　　“不告诉你。”
　　黎行舟失笑，见服务员已经推着车过来上菜, 也不再逗江煦。
　　菜上桌, 摆了一圈。
　　拿起筷子, 江煦加了块排骨到碗里, 正打算伸手去盛汤, 黎行舟已经递了过来。
　　一碗冬瓜汤, 夏天解暑去乏。
　　端着碗喝了口，眼睛一弯,“汤很好，你也尝尝。”
　　黎行舟拿起碗, 盛汤后尝了尝, 味道很鲜, 是冬瓜自带的鲜甜。
　　“喜欢吃？”
　　江煦眼珠转了转，“也不是很喜欢。”
　　“不过要是你做的话，我会考虑把他列为最喜欢喝的汤之一。”
　　黎行舟的厨艺，跟他区别就是一个专业级一个业余里的垫底。
　　但黎行舟很忙，又不是专门照顾他饮食起居的。
　　不做也不要紧。
　　黎行舟打趣：“听上去，我比汤重要得多。”
　　江煦很快回答：“本来就是。”
　　“你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有多重要，可我觉得，要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会特别难过。”
　　从江煦和黎行舟认识的第一天，黎行舟就知道江煦说话有多直接。
　　哪怕是一件别人羞于启齿的话，在江煦这里，都能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出来。
　　一记一记的直球，只是江煦性格导致的。
　　对他而言，却是从未有过的直白。
　　黎行舟低咳一声，“吃饭。”
　　“不要说话了。”
　　江煦抿唇，“你这个人好奇怪，刚才嫌我不说话，现在又不让我说话。”
　　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偷笑了一下。
　　其实黎行舟每次害羞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大概十点，他们驱车回到公寓。
　　江煦洗完澡不困，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在平板上找资料一边把电影当背景音。
　　今年要考研，其实备考时间只剩下半年。
　　他念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家里突然出了事，所有返校后，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考。
　　现在不用纠结了。
　　身上白色T恤，因为坐姿随意，下摆卷在腰的位置。
　　太过专注，连黎行舟过来他都没注意到。
　　黎行舟擦着头发出来，站在他旁边问：“在看什么？”
　　江煦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抬起头看他，“考研的资料，对了，明天是去见洛家的……”
　　江煦不太清楚，要怎么称呼对方。
　　他小时候去过星云市，对那里印象就是很美，气候很舒服，反正比江舟市的夏天要好过。
　　但洛家他不了解，要不是黎行舟说，他都不知道。
　　毕竟之前家里的生意他也不插手，不了解还挺正常。
　　“洛氏集团的董事长，洛原。”
　　黎行舟在他旁边坐下，“年纪很轻，今年应该是二十六，但接任家主的位置，已经有三年了，一毕业就接管了洛老爷子留下来的所有家业。”
　　“真厉害。”江煦认真说：“那他小时候一定是在洛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所以才会一毕业就接手了吧。”
　　“这么聪明，连这个都猜到了？”
　　“真是这样？”
　　江煦还挺惊讶的，出于好奇，在网上搜了一下洛原的名字。
　　他以前搜过黎行舟的名字，但出来的信息全部都是学校贴吧和论坛表白的。
　　要么就是黎行舟出席过的活动新闻链接。
　　所以江煦在搜索页面出来前，压根没有一点准备，等看清楚内容后，整个人惊讶地微张着嘴。
　　怎么全都是——
　　八卦新闻。
　　看上去比明星还夸张。
　　“前一阵，他和锐嘉实业的二公子结婚，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黎行舟解释。
　　江煦好奇，“对方是花花公子吗？那为什么洛原要跟他结婚，洛氏集团应该不需要跟谁联姻来稳固地位吧，除非是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
　　黎行舟把茶几的玻璃碗拿过来，洗干净的葡萄喂给江煦，“据我所知不是，是洛原自己提出来的联姻。”
　　江煦咬着葡萄，更好奇了，“那好奇怪，对方难道很帅？”
　　“不对，为什么会引起骚动啊。”
　　“因为陆家二公子，结婚前夕，跟一个艺人闹绯闻，追人家追到了剧组。”
　　“还送了车和表，被晒出来价值几百万。”
　　江煦瞪大眼，把葡萄籽都咽下去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
　　闹绯闻不澄清的，最差劲了。
　　那——
　　江煦滑动屏幕，看着新闻里的照片，暗暗惊叹。
　　这张脸真完美，连身材也完美。
　　“看什么看那么入迷？有这么好看？”黎行舟探头，瞬间哭笑不得，“别看了，人家有家室。”
　　江煦撇嘴：“我是单纯的欣赏，他真的比例完美，你看脸，我们画室的模型都没这么标准的。”
　　黎行舟：“……”
　　前几天说他身材比模特好的人是江煦吧？
　　这就见一个爱一个了？
　　掐了一把他的脸，还是觉得不解气。
　　“别看了。”
　　“你不要吃醋，我在找那个陆家二公子的照片，噫，有了，你看！”
　　江煦直接靠到黎行舟身上，把平板往他面前放，“真的挺帅的，站在一起很登对，而且那些绯闻有澄清。”
　　黎行舟手里的玻璃碗被江煦这么一撞，差点飞出去。
　　稳住手里的碗，又要接住江煦。
　　黎行舟维持一个怪异的姿势，随意扫了眼照片。
　　是挺登对的。
　　不过对洛原来说，弊大于利。
　　但人家夫夫之间的事情，外人的评价也只是表面。
　　婚后两个人感情越来越好是事实。
　　放下碗，扶好江煦，“好了，知道人家八卦了，还想知道什么？”
　　江煦忍不住笑，“不想知道了，我觉得他们俩看着挺好的。”
　　“还有，人家都结婚一年多了，现在的新闻都是模范夫夫。”
　　江煦翻了个身，趴在黎行舟腿上，腿翘起来晃了晃，“明天多久去啊？”
　　“马场那边定了十点，午饭在一点。”
　　“那刚好，晚饭还可以回家来吃。”
　　黎行舟听出一点什么来，挑眉问：“为什么一定要回家来？”
　　“我周末跟文婶刚学了一道菜，说是你喜欢吃的，从小喜欢。”
　　“糖醋里脊？”
　　“嗯，我试了一下，还可以。”
　　这道菜不难，但难点全都在勾芡和酱汁那一步，要恰好合适，不然就太甜、太腻，或者做不出效果。
　　黎行舟垂眼望着江煦，指腹从他手背上滑过，低笑一声。
　　“那明天尝一下你的手艺。”
　　“难吃的话，你也要说实话，别不告诉我。”江煦关掉平板，揉了下眼睛打哈欠，“我会改正的。”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你才去学做菜的，我只是也要吃饭，而且家里多一个人做饭也挺好。”
　　明明就是为了哄他开心才会去学，还要口是心非的强调不是。
　　黎行舟发现了，江煦每次解释的时候，都会用这一套。
　　真真假假分辨不出来。
　　从第一次在游泳池那里就这样了，不对，是在走廊遇上，江煦看他照片的时候。
　　那会儿也是这样解释的。
　　“要睡觉了？”
　　“嗯。”
　　从黎行舟腿上爬起来，江煦踩着拖鞋，看了眼黎行舟，“你不睡啊？”
　　黎行舟跟着起身，从后面一把圈住他的腰，往肩上扛。
　　“睡，怎么不睡。”
　　一阵天旋地转，江煦差点晕过去。
　　放松下来挂在黎行舟肩上，伸手去扯他衣服，“你这身高，呼吸的空气真新鲜。”
　　黎行舟：“听上去某位小朋友对自己的身高，怨气很大？”
　　江煦撇嘴：“我以为我可以长到一米八五的。”
　　结果现在不穿鞋只有一米七九，还不到一米八。
　　虽然穿上鞋就有了。
　　但黎行舟有一米九一诶，可能穿上鞋还不止。
　　分给他两厘米又怎么样？
　　进了房间，被放到床上，江煦一裹被子，直接不给黎行舟留。
　　他从小习惯了，不管什么天气都要盖被子睡觉。
　　哪怕是夏天。
　　眼睛亮晶晶的，额前头发因为才洗头，又被扛进来，这会儿凌乱的搭着。
　　鼻梁挺直秀气，嘴唇微微张着。
　　“放心，我不会觉得他们俩帅得超过你，还是你长得好看。”
　　“我吃醋有那么明显？”
　　江煦轻笑：“很明显，不过——”
　　“我觉得还好，以后我也会吃醋的。”
　　黎行舟站在床边脱掉上衣，发现江煦的目光立即落在他的腹肌上。
　　“呃……”他觉得江煦夸的不是他好看，是他腹肌好看。
　　“腹肌好看？”
　　“好看。”
　　“那给你当模特，要不要？画一张——”
　　黎行舟贴到单膝跪在床上，就这么贴到江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江煦脸颊升温，推了一下黎行舟。
　　“不要脸，我画你又不是为了画——”
　　黎行舟竟然要做全/裸模特，他私人的那种，给他练习形体，多画画真人模特。
　　报酬不要，但一周三次变成四次。
　　那不行。
　　一周四次太多了，主要是黎行舟单次时间太长。
　　黎行舟站起来，重新捞了件衣服套上，“算起来你不吃亏，报酬部分，是双向享受。”
　　江煦：“……”
　　无力反驳，他是真的不亏，是真的享受。
　　抿了抿唇，干脆闭上眼催眠自己。
　　听不见就不存在了，让黎行舟一个人说单口相声。
　　好奇怪，以前的黎行舟不是这样，明明是在他面前起反应都会脸红去卫生间里解决的人。
　　现在怎么这样啊？
　　难道恋爱前后还会让人产生这种变化？真离谱。
　　黎行舟换好衣服，又把回家来换下的脏衣服收起来，拿进浴室里的脏衣篓。
　　回来江煦已经睡着，看上去毫无防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煦在他身边，都是这样子。
　　撤下了那道防线，才让他得以靠近。
　　想着，看江煦的眼神愈发温柔。
　　江煦好像，真的放下过去了。
　　——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点两人就醒了。
　　江煦大概是前二十年的自律导致了现在的叛逆，不仅会赖床，还连早饭都不想吃。
　　黎行舟发现江煦得寸进尺的小习惯，差点气笑。
　　可以睡懒觉，但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吃，他会打电话监督。
　　江煦坐在餐桌旁，清醒了一下，倒了两杯牛奶，推给黎行舟一杯。
　　“我觉得眼皮好重。”
　　“以前不知道你还有不吃早饭的习惯。”黎行舟把三明治切成两半，“等会车上再睡。”
　　江煦思考了一下，自己以前的小习惯有什么是黎行舟不知道。
　　其实，也没有太多。
　　只是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偶尔会熬通宵画画。
　　不喜欢别人打听私事，或者是吵到他睡觉。
　　别的都还好，他接受度还是蛮高的。
　　“你胃不舒服，三餐不吃怎么养好？”
　　“其实这一阵已经不会疼了，好多了。”
　　江煦有小脾气归有小脾气，但不会闹，只是嘴上说两句，该做什么从来不偷懒。
　　尤其黎行舟说得对时，他连反驳都反驳不了。
　　咽下最后一块三明治，擦了擦手指，站起来把盘子和杯子收起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辛苦你了，哥哥。”
　　身上T恤松松垮垮，裤腿也卷到了大腿。
　　江煦端着东西走进厨房，放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飞快收拾干净。
　　擦着手出来，四处看看不见黎行舟，直接回了房间。
　　马场里有专业的装备，尺寸他已经安排助理去订，今天就他和江煦两个人去。
　　他猜测对方应该也不会带什么人，可能就一个助理。
　　江煦之前也去马场里玩过，进了换衣间，选了身舒适的休闲装，换上后，正好看到黎行舟进来。
　　“你还没换衣服吗？”
　　“去发了个文件。”黎行舟拉开衣柜，看了眼衣柜里的衣服，取下来一条修身牛仔裤和一件剪裁简单的衬衫。
　　江煦靠在换衣间门口，笑着看完黎行舟换衣服的全程。
　　黎行舟换好衣服，回头看见江煦的姿势，见他动了下嘴唇，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往前拖着。
　　“要是让我听到你吹口哨，罚你吃一盘苦瓜。”
　　江煦最讨厌的食物，苦瓜，没有之一。
　　手扒拉着黎行舟的小臂，江煦眼睛一转，亲了亲他手心，趁他松开时辩解。
　　“我吹不响的。”
　　“你不用担心我调戏你。”
　　作者有话说：
　　江煦：嘁，小气。
　　黎行舟：长大了，变皮了。


第68章 
　　关于江煦能不能吹响口哨的问题上, 显然江煦和黎行舟都不是太感兴趣。
　　花了五十分钟开车到博胜名下的马场，时间堪堪九点四十。
　　提前二十分钟先到。
　　江煦从车里出来，用手挡了一下太阳, 打算往里走时, 黎行舟就把墨镜递到他手里。
　　“今天太阳大, 戴着安全一点。”
　　黎行舟挽起袖子，看了眼走过来接待的工作人员。
　　江煦原本就不错的心情，一下变得更好。
　　戴上墨镜, 跟在黎行舟旁边。
　　工作人员走到他们面前,“黎总, 江少爷，之前预订的服装已经准备好，护具也都检查过, 可以直接用。”
　　黎行舟点一下头, 看了看江煦，“要先去换吗？”
　　江煦边往里走边朝不远处的马场看去, 里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驯马, 应该是等会他们会用的。
　　毛色光滑,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尤其是那匹红棕色的, 遍体毛色均匀, 只有额头有一块白斑, 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
　　“可以吗？”
　　“带你来就是让你玩的。”
　　黎行舟知道有外人在，为了不让江煦有意外的麻烦, 按捺住想揉他头发的动作。
　　“我让工作人员陪你去，我可能要处理一点事, 等会就去找你。”
　　江煦心思全在那匹马上, 听完点点头答应。
　　“不用着急, 你先忙完，今天不是还有很久吗？”
　　他知道黎行舟是担心他第一次来，可能会比较不自在，所以想陪着他。
　　可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人陪。
　　骑马，他还是会的。
　　来接待的工作人员是这里的经理，用对讲机叫来另外一个人。
　　看上去是专业的指导，交代了几句。
　　“那我先过去了，我一会儿回来。”
　　江煦不贪玩，从小就不爱玩，但他也有热爱的东西，例如画画，再例如游泳和马术。
　　这两项运动，都能让他感到自由。
　　黎行舟看着心思都快飞到马场上的江煦，无奈一笑，“小心一点，一开始别太急。”
　　“嗯，我知道的。”江煦乖巧答应，冲黎行舟一笑，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人一走，黎行舟脸上表情严肃了些，走到一边等着另一位客人到来。
　　今天他约洛氏集团负责人在这里见面，就是投其所好。
　　所以不意外对方会答应。
　　不过他也很想看看，到了洛原手里的洛氏集团，能展露出什么样的实力。
　　洛老爷子离世四年，只要不是一个蠢货接手，都可以依赖之前的项目维持一段时间的风光。
　　所以洛家现在的成绩，对他评判洛原这个合作对象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只有接触了，才能知道底子。
　　“黎总，洛董事长到了。”
　　楚经理往门口看了眼，见一辆车停下，尽管看不到全部车身，但也能凭借车轮判断出是什么车。
　　这个时间点来的，开得起这样车的，只有一个人了。
　　洛氏集团的董事长，洛原。
　　闻声黎行舟站起来，收回落在马场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一名穿着高定衬衫和定制休闲裤的男人过来，气质清冷、高不可攀，连眼神都冷锐到像冰一样。
　　身边跟了一个身高稍矮的男人，应该是洛原身边的特助，陈阳。
　　他要跟对方合作，自然是把大部分的消息都打听到了。
　　对方目光先是往马场里看去，然后才敛下情绪，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黎行舟注意到陈阳手里拎了一个包。
　　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洛原等下会换的衣服。
　　“你好。”
　　黎行舟走了一步，算是尽到地主之谊的让步，向洛原伸出手，“博胜集团黎行舟。”
　　洛原在走过来的一段距离里，已经打量完了黎行舟。
　　伸手虚握住对方，抬了一下眼，“你好，洛原。”
　　各自报了家门，又心知肚明今天是为了什么见面，后面交流的内容倒是没什么新意。
　　黎行舟：“洛董是打算先去试试马，还是先休息下？”
　　他看出来，洛原应该是比较喜欢前者。
　　洛原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后，把水瓶递给了陈阳。
　　“趁着还不热，先去试马。”
　　黎行舟点头，招来工作人员，让对方带洛原去更衣室。
　　洛原点头，“有劳。”
　　说完径直离开，陈阳紧跟在后。
　　挑了下眉，打量着洛原离开的背影，黎行舟觉得接下来的合作基本上谈成了。
　　洛原不拒绝就代表事情有戏，更别说以他掌握的信息，洛原对于不想合作的人，不会见面。
　　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和手腕快准狠。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洛原从更衣室出来。
　　身上换了专业的马术服装，一看就是专人定制的，尺寸刚好，没有一点不合身。
　　不过看着头发比进去前乱了点，却看上去有了点「人气」。
　　陈阳拿着东西站在旁边，刚要说什么，被洛原一个眼神拦住。
　　洛原让人知道黎行舟在打量自己，但他不觉得冒犯，所以并不介意。
　　“是伊犁马和汉诺威马？”
　　“洛董比我想的还要内行。”黎行舟也不介意透露自己投其所好的事，“年初送过来的，养了一段时间，已经熟悉了。”
　　“换个环境是要熟悉一段时间。”洛原点头，发现了一个穿着不像工作人员的人，皱了下眉。
　　黎行舟发现了这点，解释说：“家里小朋友喜欢马术，正好今天没课，带过来看看。”
　　他并不打算让江煦让步，因为他不认为洛原会介意和江煦在一个马场里玩。
　　这家马术场大概有十几年的时间，场地大、服务周到，最主要的是安全措施做得到位。
　　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过一例安全事故，连马的待遇都比别的地方好。
　　“过去看看。”洛原没说什么，示意陈阳在这里等，然后朝马场走过去。
　　训练场地大概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地方宽敞，而且跑道设置合理，完全不会影响到每个客人的体验。
　　黎行舟和洛原前后走过去时，江煦正好在周围试了试，打算先去跑一圈看看。
　　戴着护具，而且挑的还是一匹性格温顺的汉诺威马，所以江煦胆子大，打算不让工作人员陪着。
　　结果，还没开始，黎行舟就来了。
　　以他对黎行舟的了解，知道后肯定不会让一个人去玩。
　　离得远时，江煦还以为跟着黎行舟过来的是工作人员。
　　等近了一看，和昨天搜索时看到的照片一模样。
　　不对，感觉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一点。
　　江煦怔了怔，从马背上下来。
　　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大老远的跟黎行舟说话，显得很不礼貌，也没有家教。
　　见到洛原，江煦心里的欣赏更上一层。
　　向他点头打招呼，尽管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紧张，反而大方道：“你好，我叫江煦。”
　　“听哥哥说他今天要来马场，所以一起过来了。”
　　黎行舟看着江煦仿佛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洛原：“你喜欢骑马？”
　　江煦嗯了声，“以前偶尔会过来，其实并不多。”
　　洛原没多想，也不打算思考为什么黎行舟会和近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家独子在一起。
　　他了解过黎家，但并无打探别人私事的爱好。
　　只需要了解到博胜集团目前的实力和状况就可以。
　　其余的，如果有任何问题，他都有能力可以叫停。
　　“这匹汉诺威马是你自己挑的？”
　　“嗯。”
　　是江煦自己挑的。
　　但他对马的研究只是一点皮毛，大概就知道从身形、毛发还有腿去观察。
　　被洛原这么一问，愣了愣，但还是照实回答。
　　说实在，他一直觉得黎行舟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尽管在了解到之后，觉得那是黎行舟无形中对外界释放的威压，所以没什么感觉。
　　可洛原不大一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跟他自己都不一样。
　　他自己是习惯了接受来自大家的善意，不会拒绝。
　　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在朋友熟人面前，情绪正常，也没有排斥别人。
　　洛原就属于，像一块冰。
　　从里到外，连眼神和声音都是冷的。
　　“眼光不错。”洛原眼里露出欣赏，转头看向黎行舟时，又压了下去，“介意我跟他玩一会吗？”
　　黎行舟倒是有点意外，洛原会主动跟江煦聊起来。
　　难道是……
　　江煦看上去比他更像善类？
　　那倒不至于，不过江煦年纪小，又不怯场，待人真诚，说话有分寸。
　　总之哪哪都是优点，讨人喜欢也很正常。
　　“他很久没玩了。”
　　“放心，我不欺负人。”
　　黎行舟：“……”
　　他怎么忘了掌握的情报里还有一条，洛家家主是个直言不讳的人。
　　有家教，但并不代表说出来的话会委婉。
　　江煦趁着洛原去选马的时候，跟黎行舟说话。
　　“他怎么要跟我玩？我其实没有那么精通，我以为今天来就是玩的。”
　　早知道洛原对这个很感兴趣，那他应该提前来练一下，不至于等会丢人。
　　黎行舟揉了一下他头发，“放心，他不会为难你。”
　　“不过他真的比照片好看。”江煦突然打量起那边的洛原，直面感受到了什么叫腰细腿长的大美人。
　　五官和身材都没有瑕疵。
　　刚说完，脸颊被捏了捏。
　　江煦蹙眉，回头看着黎行舟，“你不要乱想，我只是在以美术的眼光评价。”
　　“那也不能。”
　　“为什么？”
　　黎行舟磨了磨牙，觉得江煦是在故意的。
　　但对上江煦无辜又纯良的眼神，实在下不去手，尤其现在江煦的靠山一个比一个厉害。
　　颜慈和黎老爷子都向着江煦，说不定连大山都向着他，只有黎桁保持中立。
　　他欺负一下江煦，能被念叨死。
　　“放心，我只夸你的腹肌，不会夸别人的。”
　　江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拍黎行舟手背，“那我先过去了。”
　　“对了，你不玩吗？”
　　“等会陪你玩。”
　　“好。”
　　那边的洛原选了一匹伊犁马，又高又大，遍体通白，头小又眼大眸明，看上去英姿勃发。
　　一米五左右的体高，已经是算马中比较高大的。
　　江煦有点好奇，因为刚才他也看上了这匹马，但对方在他身边的时候，没这么乖。
　　不过这会儿，高昂的头颅垂下来，任由洛原摸着。
　　温顺得不像是他刚才接触的样子。
　　江煦惊愕，有些奇怪。
　　难道是自己看上去太好欺负，所以对方不屑跟自己玩？
　　抿抿唇，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正打算走过去，却被黎行舟按住了肩膀。
　　江煦回头不解地看着黎行舟，“怎么了？”
　　黎行舟附到他耳边，也不在意洛原看没看到，反正他和江煦关系也瞒不住。
　　“江小漂亮，配红色的马，正好。”
　　江煦愣了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精致眉眼间的迷茫散去，急急瞪了眼黎行舟，脸颊发烫地转身走开。
　　黎行舟挑眉，手臂搭在围栏上，微微倾身，目光锁在江煦一个人身上。
　　他家江煦，像是一块琉璃似的晶莹剔透。
　　哪怕是经历了打磨，也只会变得更漂亮，更璀璨。
　　“你叫江煦，对吗？”
　　“嗯。”
　　洛原牵着马，拍了拍马脖子，“他很喜欢你。”
　　尽管他无意去窥伺别人的私事，但黎行舟毫无顾忌的态度，他想不知道也难。
　　不过他很满意黎行舟没有把这件事瞒着，如果刻意瞒着，他要重新考虑一下双方合作的事。
　　江家不管是什么事，江煦是无辜的。
　　他不至于牵连到一个未满二十的人身上。
　　江煦怔了下，大方笑起来，“嗯，他很喜欢我，所以我也会很喜欢。”
　　“不过你为什么看得出来？”
　　刚才他和黎行舟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避开的，而且黎行舟应该不会一上来跟合作伙伴坦白他们的关系。
　　那就只能是洛原自己看出来的。
　　洛原眼里略有诧异，轻皱一下眉，重新审视面前的江煦。
　　“有眼睛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
　　这个说法算委婉了吗？
　　江煦：“……”
　　那他之前算没有眼睛吗？一直觉得黎行舟讨厌自己。
　　真的好不一样，完全和新闻里的不是一个人。
　　江煦暗暗想着，洛原却已经先上了马。
　　工作人员正跟他小声交流，江煦见状也上了马，俯下身体，拍了拍今天才认识的汉诺威马。
　　争点气，不能太丢人。
　　他在学校里都不擅长比赛争第一，除了专业第一没有给过别人，其余的……
　　随缘。
　　在骑马这件事上，他也不指望可以和洛原一争高下，只求不出丑。
　　洛原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不急，我先跑一圈适应，你慢慢来。”
　　江煦：“……”
　　听上去好像是在帮他解围，但怎么感觉这个台阶一脚下去，可以扯开两步远。
　　没那么好迈过去。
　　但下一秒，江煦就愣住了。
　　洛原在骑马这件事上，完全不像是业余水平。
　　动作专业、熟练，身体姿态流畅完全不输他在画里看到过的那些选手。
　　姿态优雅得可以马上拍一封杂志。
　　江煦骑在马上，尽管不怯，却好奇起来。
　　为什么洛原能这么熟练？
　　难道洛原以前在家里就学这些？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洛家是上百年的大家族，洛原又是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
　　作为家主候选人培养，自然不一样。
　　但一般小孩大多都不愿意学习，甚至有叛逆心。
　　像洛原这样的，他接触过的人里没有。
　　很快一圈跑完，江煦脸上的欣赏好不遮掩。
　　“你好厉害。”
　　“只是平时练得多。”
　　洛原有一阵没去马场，倒是经常去射箭馆。
　　洛原想到在射箭馆里被某个天赋型选手追上的事，有点不爽，幸好马术对方不擅长。
　　“要试试吗？不比赛。”
　　江煦抿抿唇，点了下头，神采飞扬，本来就是青春正好的学生，一笑起来，就透出几分学生气。
　　洛原略微怔了下，抓了一下缰绳，小腿夹了下马腹，马立即听话地跑起来。
　　江煦见状跟上去，迎着风，速度越来越快，但控制着不会很危险。
　　黎行舟就在场边看着，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其实他的本意是拍两个人，不过到了后面，注意力全在江煦身上。
　　拍完过后发现，他和江煦很少拍照。
　　手机里缺了张照片。
　　啧。
　　等江家的事情一结束，他立即发照片在朋友圈官宣。
　　否则李巍那群狐朋狗友，一直嘲讽他连张官宣照片都没有。
　　对得起博胜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吗。
　　接近十一点，跑了几圈下来的江煦和洛原，终于从马场里出来。
　　江煦脸色变得红润，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的，笑着跟洛原说话。
　　“你刚才教的真有用诶，我试了一下，立即舒服了很多。”
　　“不一定每个老师教的都适合你，那只是基本的，想要最舒服的方式，只能是靠自己去进行调整。”
　　洛原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但能看得出心情不错。
　　江煦点点头，眼里的欣赏多了些崇拜。
　　旁边黎行舟拿了两瓶水，不过在看到洛原接过陈阳递去的水后，自觉把自己手里的给了江煦。
　　另一瓶则给了陈阳。
　　陈阳惊愕过后，说：“谢谢。”
　　黎行舟侧身带路，“去旁边休息下，午饭时间还早，等会开车过去，大概十分钟。”
　　“那我休息下再去玩会。”江煦微仰着脸看黎行舟，脸上还带着汗，但满脸兴奋，“你要不要去玩？”
　　眼神里带着期待，因此眼睛亮晶晶的。
　　黎行舟不忍拒绝，答应道：“好，不过顶多到十二点，要收拾去吃饭。”
　　“知道的。”江煦听黎行舟答应，眨了下眼，“那你要和我比一比吗？”
　　眼里狡黠一闪而过，黎行舟觉得江煦变得更会拿捏自己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难怪这么兴致勃勃的问，是想看看「教学成果」。
　　旁边已经站了会，喘匀呼吸后才坐下的洛原，仿佛事情跟自己无关，从陈阳那里拿过手机。
　　黎行舟余光扫了眼，发现了洛原表情变化，推断对面是那位陆家二公子，陆知旬。
　　对方无心他们，正好让他好好教训下江煦。
　　握着江煦手腕，拖着人到一边售货机后面站着。
　　单手把人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中间，黎行舟勾了勾唇，“要比什么？”
　　江煦抿唇，一点不心虚，“比谁骑马跑得快，骑得稳。”
　　才多久，这么快就倒戈了？
　　刚才还说是小漂亮，现在直接就是小叛徒，小混蛋了。
　　江煦察觉到危险逼近，伸手抵在黎行舟肩上，“我有点渴。”
　　“不是才喝完水？”
　　“想喝汽水。”
　　黎行舟被逗笑了，低头咬住他的下唇，“想喝汽水？乖乖让我亲会儿，过会给你买。”
　　江煦张口想反驳，就给了黎行舟掠夺城池的机会。
　　呼吸不匀，头脑昏沉。
　　夏天的炎热仿佛一层密不透风的罩子，把他困在其中，哪哪都是黎行舟。
　　耳边听到了响亮的蝉鸣，又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可是，他拒绝不了黎行舟。
　　就像是黎行舟没办法控制对他产生欲望。
　　一吻过后，江煦靠着墙喘息，眼睛变得湿润。
　　手指勾了勾黎行舟的衬衫，“售货机去买可乐，我要喝，冰的。”
　　不去去火，他快热死了。
　　黎行舟指腹蹭着他嘴角，又低头啄了下他鼻尖。
　　“行，不过不要喝太急。”
　　“嗯。”江煦动动手指，眼神乖巧答应。
　　黎行舟扫了码，买了一罐可乐给江煦，看江煦咕噜咕噜喝着，突然觉得，他需要给自己买一瓶冰水。
　　江煦发现黎行舟神情，不解问：“怎么了？”
　　又看了看手里的可乐，抿抿唇大方割爱，“你要喝吗？”
　　黎行舟：“……”
　　目光在江煦唇上扫了圈，回忆起刚才手里掐着的那截腰，又想起江煦在马背上飒爽的模样。
　　他觉得，他得去空调房里吹会儿。


第69章 
　　后一个小时, 黎行舟下场陪着玩了会儿。
　　技术比不了洛原，和江煦倒是差不多，属于业余里, 还算看得过眼的。
　　黎行舟骑在马背上, 腰背直挺又松弛, 身形线条流畅，不笑的时候，又是高不可攀的样子。
　　牵着马绳绕了一圈, 发现那边江煦和洛原又聊了起来。
　　黎行舟皱眉, 他觉得还是骑机车比较适合他跟江煦, 没人打扰。
　　江煦整个人都是他的，手也会乖乖抱在他腰上。
　　夕阳下笑起来，又乖又漂亮。
　　“你你不玩了？”江煦看黎行舟过来, 挥了挥手,“是不是很好玩？”
　　之前黎行舟不下场，江煦还以为是黎行舟不会。
　　结果还骑得很好。
　　就是不乐意骑啊原来。
　　黎行舟摘下手套, 从江煦手里接过水,“是, 很好玩。”
　　“下回来, 可以带童童他们来玩吗？”
　　“走的时候你拿几张卡, 他们平时来半价, 一个月可以免费玩一次。”
　　江煦怔了下，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啊。”
　　黎行舟提着的心也一口气落地, 笑着揉揉他头发了。
　　等过了瘾，余光扫到洛原, 低咳了声收回手。
　　人家夫夫分隔两地, 他秀恩爱, 是有点不厚道，尤其是来谈合作的。
　　“洛董，午饭厨师已经开始准备，有几道菜口味偏辣，你能接受吗？”
　　黎行舟询问了下洛原口味。
　　尽管已经在之前让秘书问过陈阳，但多问一句也没什么。
　　洛原摇头，“没问题。”
　　说完偏过头和陈阳低声说了两句，站起来往更衣室走。
　　“既然要换地方，我去换衣服，失陪。”
　　黎行舟点头，目送洛原和陈阳离开。
　　转过身发现江煦坐在那，头发汗湿，看着很热。
　　拿起旁边的杂志，在他颈侧扇着，一股凉意直接顺着他衣领钻进去。
　　江煦低低笑了起来，仰着脸等黎行舟帮自己扇风。
　　“好凉快，谢谢哥哥。”
　　黎行舟哭笑不得，又觉得受用，加快了扇动的速度，“这样是不是更凉快一点？”
　　江煦点头，“嗯，好凉快，一下不热了。”
　　黎行舟任劳任怨扇着，见江煦没有提出来帮他，心里莫名的舒坦。
　　他就怕江煦突然来一句，我也帮你。
　　平时别的事情上，江煦就要分清楚，要是连这种事都要跟他分得清楚。
　　他会把江煦关起来，默写一百遍新的家规再放出去。
　　“你表情看上去，好可怕。”江煦歪着头靠在他小腹上，“放心，我不跟你分那么清楚了。”
　　什么都写在脸上，这还能是公司里说一不二的黎总？
　　他还记得公司的人对黎行舟印象。
　　听上去就是一个很严肃的上司，偶尔开两句玩笑，大部分时间都不像是二十四岁的人。
　　不过——
　　江煦仔细回忆了下，黎行舟私下里，可能只有十八。
　　“好了，我不热了。”江煦拉住黎行舟继续扇的动作，仰头问：“等会到了庄园里，我能先去洗个澡吗？一身的汗。”
　　“怎么不去更衣室里洗？”
　　“没带衣服。”
　　没带衣服，洗不洗都差不多，反正都不舒服。
　　黎行舟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捏了下耳垂。
　　“嗯，到地方了你先去洗澡，离开饭还有不少时间。”
　　江煦点点头，觉得耳朵要被黎行舟玩掉了。
　　他的耳朵有这么好捏吗？
　　大概十五分钟，洛原穿戴整齐从更衣室出来。
　　除了头发微湿外，看不出一点之前在马场里驰骋的模样。
　　黎行舟和江煦对视一眼，思想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能年纪轻轻当上洛家家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站在一起闲聊几句，黎行舟就起了话头，先去庄园。
　　安排过去的用车和地址，各自上了车。
　　黎行舟的车在前面带路，洛原的车跟在后面。
　　江煦打开窗户吹着风，运动过后脸上还透着红润，风一吹，刚才的闷热立即少了大半。
　　像是确认什么，江煦转头问：“他愿意跟我们吃饭，是不是说明合作的事情差不多是定了？”
　　“他能来马场待这么长时间，就说明已经成功了。”
　　黎行舟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尤其是洛原的态度，比他预想的最佳情况还要好。
　　看起来，他调查洛家情况的时候，洛原也没有闲着。
　　“那就好。”
　　江煦一听，松了口气，“那你要不要给颜姨和黎叔说一声吗？”
　　“签了合同才算数。”
　　黎行舟失笑，余光扫了眼身边江煦，“闷声发财，这次合作太高调的话，容易树大招风。”
　　無舍的规划方案是半年前出的，这阵都能出事。
　　要是博胜跟洛氏集团合作的消息传开，别人酸不酸黎行舟不知道，但沈家肯定不爽。
　　他才拒绝了沈家的合作，转头就跟洛氏集团一起加大投资，决定把無舍做成目前市面上同类型里最大的一个盘。
　　沈家能乐意？
　　尤其项目地址还是在江舟市。
　　尽管不是一个行政区，但对沈家而言，就是明摆着跟他们不合。
　　“等会可能没时间陪你，我让人带你去房间。”
　　“好，我能照顾自己。”
　　江煦忍住想反驳的话，黎行舟现在处于兴奋状态，他——
　　能屈能伸。
　　而且他一拒绝，黎行舟就会眼巴巴看着他。
　　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莫名有内疚感。
　　这种情况在他决定把自己的资产给黎行舟看后，越来越严重。
　　摸了摸下巴，悄悄叹了声。
　　不知道黎行舟恢复正常的时间需要多久。
　　黎行舟以为江煦在想别的什么事，“叹什么气？”
　　江煦：“……”
　　“没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了。
　　黎行舟皱眉，把车停下来后，松了安全带，凑过去给江煦解开。
　　“真的没什么？”
　　难道还在想沈绪的事？
　　虽然知道情有可原，沈绪骗了江煦，但——
　　他会吃醋。
　　有什么好想的，他迟早把沈绪的真面目揭穿。
　　哦不对，把沈家的老底揭穿。
　　沈家想动他，也得掂量一下，免得以卵击石，到时候自身难保。
　　他想保护江煦，把江煦养得无忧无虑的，还当个小少爷。
　　“不是要解安全带吗？”江煦哪里知道黎行舟心里一堆弯弯绕绕。
　　催促了句，担心等会被人看到。
　　黎行舟伸手帮他解开安全带，顺便凑到他唇角吻了下。
　　“换好衣服快点来找我。”
　　江煦点头，“放心，十分钟搞定。”
　　越来越黏人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症状？之前都没有。
　　“十分钟太赶，你有二十分钟。”黎行舟揉了一把他头发，“甜品有冰淇淋蛋糕。”
　　冰淇淋蛋糕。
　　甜品。
　　江煦决定继续纵容黎行舟的无底线纵容行为。
　　其实也还好，他能理解黎行舟的行为。
　　车钥匙交给了庄园里的泊车员，黎行舟叫来一个服务员，把江煦带去房间。
　　江煦跟着离开，心想黎行舟和洛原应该会趁着这段时间谈一下合作的事。
　　其实他也是这么想。
　　他在旁边，听得一知半解，还不如直接不出现。
　　走进房间，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甚至连换洗衣服都有。
　　打量一圈，发现没有温泉之类的东西，松了口气。
　　如果是一个温泉房，他会怀疑这里是今晚他跟黎行舟要住的地方。
　　但没有的话，看起来就是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不是给洛原安排的，洛原自行有住的酒店，那就是提前给他安排好的？
　　想着，江煦拿了衣服进浴室。
　　决定做一件事。
　　——
　　黎行舟选的地方，是庄园餐厅最好的位置，大厨做的菜都是中餐。
　　他了解过，洛原对于西餐并不热衷，大部分时候都是家里的厨子做饭。
　　位置选在了水池旁，水池打理得很干净。
　　闻不到一点养荷花的土腥味，只能闻到荷叶跟荷花的清香。
　　两人在水池旁坐下，看着开得正盛的一池荷花，手边是茶，与年纪完全不符。
　　黎行舟放下茶杯，往水池里抛了点鱼食。
　　“洛董，無舍项目你看了过来，感觉怎么样？”
　　“规划完善，比我想的还要完善，看得出是花了心思。”
　　洛原指腹无意识磨蹭着茶杯，“不过就这个项目来说，目前的投资不足以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谈到生意上的事，洛原变得侃侃而谈，每一句话也不再简短。
　　“前期开发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这个项目，不过当时不是你接手。”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
　　洛原之前对無舍项目持有保留意见，直到黎行舟接手。
　　什么样的人能做好项目，从前期筹备就能看得出来。
　　花不花心思，内行一眼看明白。
　　“的确是。”
　　黎行舟也不介意承认，“不过可以分期开发，只是进展慢一点，但不会变样。”
　　“那不如一次性到位，我比较喜欢挑战。”
　　洛原转过头看黎行舟，“我来之前，陆知旬说無舍项目未来盈利可观，让我多斟酌。”
　　“他眼光很少出错，所以——”
　　“我相信我们俩不会看走眼。”
　　黎行舟微微错愕，没有想到洛原会提起陆知旬。
　　话里唯一一次看走眼，不用说也知道是哪一次。
　　想起应该还在房间里吃冰淇淋蛋糕的江煦，黎行舟觉得自己命挺好的。
　　至少江煦不会在外面说他告白失败的事。
　　啊，当然洛原也没有说。
　　是他自己猜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洛原点头，“后续合同事宜，除非必要，我会安排专门的项目对接跟你们联系。”
　　“但这是我的私人名片，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跟我沟通。”
　　“只有一点，名片不能外泄，因为会比较困扰。”
　　他很少会给别人私人名片，并非高高在上，只是会遇上一些麻烦。
　　现在办公，又不只是一通电话，所以还涉及到一些社交软件。
　　“不过刚才的小朋友可以。”
　　“你说江煦？”
　　黎行舟收下名片，也回了自己的一张。
　　有点意外洛原对江煦的兴趣，远超过他的预想，甚至在今天之前，他压根没想过。
　　实际上把江煦带来，就真的只是单纯想要让他高兴而已。
　　“和他聊天很轻松，而且——”
　　“他很乐观。”
　　洛原并不吝啬对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夸奖，平时沉默寡言也不意味着口舌蠢笨。
　　相反，洛原的口才比绝大多数人要好，而且抓重点能力极强。
　　“乐观？”
　　“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一点跟他在一起？”
　　洛原略有惊讶，为了不让气氛尴尬，接着说：“当局者迷，你分辨不出来也很正常。”
　　“江煦身上有很强的生命力，看似脆弱，实则生生不息，只要他不被真正的打倒，就有能力重来。”
　　江家那件事情，他略有耳闻。
　　不过洛原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也仅限于知道。
　　“是。”
　　黎行舟笑着回答:“他很乐观。”
　　“抱歉，没有打探你们私事。”洛原抱歉说了句。
　　黎行舟摇头，“没什么，他不会介意的。”
　　洛原微怔，也不再说关于江煦和黎行舟的话。
　　他只是好奇，黎家会放纵黎行舟跟江煦在一起。
　　大概是气氛少有的融洽，双方都又好奇，所以不免多聊了几句私事。
　　不过，点到为止。
　　很快话题转回到無舍项目，谈话内容变得专业。
　　几句话把双方的利益划分清楚，大致了解对方的底线，剩下就是双方团队最后的较量。
　　江煦跟着工作人员到了餐厅外，透过玻璃看到黎行舟和洛原聊天，神情看着应该谈得蛮好，心落回原处。
　　下午三点多，黎行舟和江煦送走了洛原跟陈阳。
　　时间还早，黎行舟和江煦打算在庄园里待一会再回去。
　　反正没什么事情，可以多玩会。
　　黎行舟牵着江煦往湖边走，“捞鱼吗？”
　　江煦：“不是钓鱼？”
　　他还以为黎行舟会说钓鱼，怎么是捞鱼？
　　走到湖边，黎行舟挽着袖子，去收拾渔具。
　　“小时候爸会带来这里。”
　　江煦：“？”
　　坐在小凳子上等着看黎行舟个人秀。
　　黎行舟穿着衬衫也不影响动作，麻利地把捕鱼工具整理出来，“躲开我妈。”
　　江煦抿唇，“你不怕我跟颜姨说？”
　　黎行舟笑：“我妈早知道了，要是他不纵容，你以为我爸会过来？”
　　“那我以后也纵容你，你不用偷偷来。”江煦托着脸，吃饱喝足后有点困。
　　尤其是吃了甜品又吃饭，刚才还喝了一点度数不高的红酒。
　　半杯下去，喝的时候很舒服。
　　但这会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要坐船去湖中间吗？”
　　“要。”
　　江煦努力撑着眼皮，“那谁来划船？”
　　他不会。
　　真的不会。
　　工作人员已经摆好了船，放好工具。
　　江煦扭头看了眼，发现自己刚才的担心很多余，要不是太困，他问不出那种问题。
　　现在的船，哪里还需要手动，都是机器操控了，只有一些景区还保留手工划船。
　　眼睛往黎行舟那儿瞄去，果然看到黎行舟在笑。
　　黎行舟其实很久没来，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跟江煦待一起，没有人的地方。
　　湖中心，总不至于有人了吧？
　　花了半小时，把东西全部弄到船上，还放了喝的和零食。
　　捕鱼需要时间，少则一小时，多则几个小时都有。
　　难得工作日有空，黎行舟才不会浪费独处的时间，让江煦去坐一顿糖醋里脊。
　　再喜欢吃，也不值得。
　　黎行舟试了一下操作，确定没问题后朝江煦喊了声，“可以上船了。”
　　江煦点点头，站起来往黎行舟那边走。
　　船是一搜小铁皮船，安装了引擎和马达，开起来的时候，速度可以控制不会太快。
　　黎行舟和江煦把救生衣放在船上，点火发动，开着小船到了湖中心。
　　庄园是黎家早年看中买下来，这片湖也是黎家雇人在打理。
　　湖里每年都会放不少鱼苗，大部分鱼都是人工养殖，所以不存在不能捕捞的情况。
　　“坐稳一点。”
　　黎行舟担心江煦第一次坐这种船不习惯，一会儿平衡不好掉进水里。
　　看了看湖面，再看看江煦。
　　他觉得下次可以去游游轮，玩一个星期。
　　“下次有空，去游轮玩几天？”
　　江煦托着脸颊，一上船就想躺下。
　　但看了眼船身，又看看还在努力控制方向的黎行舟，决定还是再撑一会。
　　就算是要躺下来休息，那也至少得等在湖中心停稳过后。
　　陪黎行舟聊聊天才行。
　　“小船也挺好玩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江煦咽下去一个哈欠，睁大眼睛，看着四周，“要是秋天来的话，也应该很漂亮的吧。”
　　到了湖中心之后，才发现和刚才在岸边看到的景色完全不一样。
　　四周都是白桦树，还有不少银杏，总之一眼看过去，全是长得笔直高大、枝叶茂盛的树。
　　树叶层层叠叠，露出来的缝隙被今天的阳光填满。
　　偶尔有风吹来，就会特别凉快。
　　“好美。”
　　江煦由衷感慨了一句，“我之前还一直觉得有点热，到湖上发现还好。”
　　“四周都是水。”
　　黎行舟笑了下，看出江煦困意，“等会你就可以靠着睡了。”
　　他不是专门来捕鱼的，只是觉得——
　　眼神里闪过笑意，落在江煦身上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
　　如果江煦没有一起来，那谈完合作他可能直接开车回公司准备下一个会。
　　江煦好奇：“以前你也会来这里偷偷放松下？”
　　黎行舟点头：“偶尔会来。”
　　黎行舟英俊的眉峰挑了一下，把渔网放进了水里，一点点撒开，等着鱼自己钻进去。
　　船身不算是太窄，放的东西都在床尾。
　　黎行舟从船头的一个箱子里，抽出来卷起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隔了会儿，江煦就看到那东西抻开，然后——
　　是气垫。
　　刚好跟船差不多大小的气垫。
　　江煦压下眼里的惊讶，抬头望着黎行舟。
　　“你是魔术师吗？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黎行舟：“嗯，你一个人的魔术师。”
　　语气里是压不下去的笑意。
　　江煦有点不好意思，盯着云层，“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旁边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相机。
　　江煦：“……”
　　好，原来不是魔术师，是一个奇迹口袋，什么东西都可以变出来。
　　眯着眼睛，舒服得像是一只出来晒太阳的猫。
　　原本压下去的困意，又逐渐开始偷袭他的清醒。
　　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躺下时，江煦稍微侧了下身，免得黎行舟躺不下。
　　晌午过后，太阳没有那么毒辣。
　　周围又有树荫当着，反倒是特别凉快。
　　“不太好拍，先放回去，等会上岸了拍。”
　　江煦对拍照并不是太热衷，但——
　　想到相机，江煦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举高过后，就这么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他和黎行舟，躺在一艘小船上，周围都是水，还有一小节渔网入镜。
　　黎行舟没有在看镜头，是在看他。
　　江煦怔了下，小心把照片保存。
　　把手机放下，另一只手却被黎行舟牵起来举高。
　　江煦转头，看着黎行舟，“怎么了？”
　　黎行舟扣住江煦的手指，“比你黑一点。”
　　江煦没忍住笑了下，“你喜欢在户外运动，我又不喜欢。”
　　躺在湖中间，能闻到水里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清香，让江煦有点好奇。
　　“水里养了什么？”
　　“水葫芦和芦苇。”
　　黎行舟说了句，伸手在江煦颈后垫着，担心他不舒服，“净化水质的。”
　　“原来是这样，嗳——好像有鱼！”
　　江煦眼神好，说着话忽然瞥见了水面上一抹银光。闪闪的，像是鱼鳞反射出的光。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前只见过海豚和鲸鱼跃出水面。”
　　小时候他会在假期跟父母一起旅游，出海的时候就会去看海豚和鲸鱼。
　　记得十五岁的时候，他在念高二。
　　一次出海在甲板上，很幸运的看到不远处一头鲸鱼跃出水面。
　　掀起了很高的水花，尾巴拍下去那瞬间，整个船都晃了晃。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陆地外存在的大型生物，原来是这样的。
　　“那以后还想去看吗？”
　　“唔，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江煦想了想，他还有其余的地方想要去看。
　　正想着问问要去什么地方，这样他们想去的地方说不定有一样的。
　　一直被黎行舟握着的手，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凉凉的。
　　交握的两只手举起来，正对着天空。
　　江煦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问，看到手指上多出来的一枚戒指，把话咽了回去。
　　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多了一枚银色的戒指。
　　稍稍一动，阳光就在戒指上折射出不同的光。
　　黎行舟撑起身体，盯着江煦眼睛。
　　“之前的告白不算成功，我想了想，得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求婚。”
　　“可能还太早了一点，但我等不及了。”
　　“江煦，我想跟你结婚。”


第70章 
　　余光扫到粼粼湖光, 风恰好吹来，涟漪散开，瞬间搅碎了一池光。
　　银色戒圈晕着一层轻薄的光, 衬得手指有种圣洁的美。
　　拢在一起的两只手, 好看得各有千秋。
　　江煦偏过头, 对上黎行舟的眼睛，轻眨眼睛，握住了黎行舟的手指。
　　十指扣在一起, 力道并不重。
　　却严丝合缝, 没有一丁点空隙。
　　琥珀色的眼睛, 映出黎行舟尽力克制的紧张。
　　独一无二的求婚。
　　在一艘只有他们的小船上，没有别人。
　　但有湖，有树, 还有风。
　　笑意一点点从眼底渗出, 江煦笑着往黎行舟身上靠过去，船身一晃, 腰上立即多了一双手, 紧紧护住他。
　　“黎行舟。”
　　江煦很轻地喊了声。
　　黎行舟听到江煦喊自己, 瞬间紧张起来, 全身肌肉都绷紧, 害怕江煦拒绝。
　　不对, 江煦不会拒绝，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煦肆无忌惮地趴在他身上, 完全不担心会掉下去。
　　黎行舟觉得，这个视角看, 江煦连眼睫毛都是好看的。
　　喉结咽动, 低咳了声,“什么？”
　　“向一个不到法定结婚年龄的人求婚。”
　　江煦看着难得反应迟钝的黎行舟，“这样算起来，还要很久才能领证诶。”
　　领证？
　　领什么——
　　黎行舟脑回路瞬间短路，不敢相信看着江煦。
　　“你答应了？”
　　江煦亮出戒指，眼里笑意明显，“没有，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就刚才，刚才答应了，你那句话就是在——”黎行舟急切地证明，却捕捉到江煦眼里的狡黠。
　　登时明白江煦在逗自己，表情凝固，手往下挪了几寸。
　　“到底答应不答应？”
　　就算隔着布料，但江煦还是对覆盖在挺翘弧度上的手心有余悸。
　　他也不知道黎行舟为什么，老喜欢揉那团肉。
　　“有你这样威逼利诱的吗？”江煦明明答应了，但看黎行舟着急，突然不急着如他意。
　　“你是故意的。”
　　故意把他拐到小船上，这样一来，他不答应也开不了船回去，只能答应。
　　“是，我故意的，要是你不答应，我们俩就在船上耗着，什么时候答应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
　　黎行舟顺着他的话说：“所以，到底答不答应？”
　　腰上软肉被捏了一下，江煦最怕被挠痒痒，躲了两下，又怕真掉下去。
　　眼里不一会就就有了水汽，“你别挠了，等会真摔下去。”
　　“那答应吗？”
　　“答应什么？”
　　江煦明知故问，“你都没说。”
　　黎行舟捏一把他的脸，“江煦，我想和你结婚，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他知道，江煦愿意。
　　从江煦看到戒指没有取下来的那瞬间，他就知道。
　　可是不够，他还要江煦的亲口承诺。
　　他要听到那句江煦也愿意跟他结婚的话。
　　捉住江煦的手，黎行舟目光灼然盯着他，等着他开口。
　　“那就麻烦你再等我七百五十天。”
　　不长不短，两年。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和黎行舟结婚了。
　　所以说嘛，太早求婚的坏处就在这里，七百多天，听上去好久。
　　发现黎行舟没有反应，江煦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明白，继续解释，“我生日是八月二十三，到时候才二十岁，你得再等我两年。”
　　“你不说话，是觉得两年太久了吗？”
　　“那我也不能去改身份证，不太好啊，为了早结婚，这样做犯法。”
　　“你——”
　　唇上一热，江煦瞳孔瞪大，而后一弯，笑意浸染眼睛。
　　闭了眼，乖巧承受黎行舟又黏糊又霸道的吻。
　　低呼一声，唇齿被轻易攻占。
　　耳边湖水晃动，吮咬时的轻微声响，被湖水的声音掩盖过去。
　　莹白耳尖变得红润，手指搭在黎行舟肩上，不时紧按下去。
　　“答应了？”
　　“嗯，要和你结婚。”
　　江煦乖顺靠在黎行舟怀里，轻眨一下眼，眼尾泛红，说话时还在微喘着。
　　耳朵恰好贴着黎行舟的心口，他捕捉到了黎行舟的心跳。
　　戴着戒指交握的手，戒圈不时碰到指节，像是沿着神经传递到心脏和大脑。
　　“那这样是不是可以去旅游两次？”
　　“什么？”
　　“明年可以是毕业旅游，结婚的时候是蜜月行。”
　　黎行舟想了想，突然觉得亏了。
　　今年应该也安排一场旅行的，和江煦的二人世界。
　　“开学前半个月，我有时间。”江煦看出他心思，动了动姿势，掀起眼看他，“但你没有时间。”
　　“我也可以有时间。”
　　“项目那么忙，以后也可以。”
　　黎行舟叹了声，觉得倍感遗憾。
　　要是可以和江煦出去旅游，只有两个人，那多好。
　　但目前看起来，好像不可能。
　　尤其他不止兼顾项目的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五点半，黎行舟扶起江煦坐好，挽起袖子，准备收网。
　　宽阔的背肌紧贴着衬衫，肩膀可靠、腰身紧实，肌肉蕴藏着吸引人的张力。
　　江煦对于不擅长的事，不会提出去帮忙。
　　尤其船不大，他要去了，说不定等会两个人都要去湖里泡一圈。
　　目光从黎行舟身材挪开，落到他小臂和手腕，看着那张网，被一点点拉上来。
　　一道银光跃出水面，几下跳跃过后，江煦眼里是好奇和紧张。
　　真的有鱼，而且还不是一个品种。
　　江煦蹲在一边，拿过装鱼的水桶，“你好厉害，好多鱼，我以为只有几条。”
　　才两个小时，就装了这么多鱼。
　　那等会可以做烤鱼，而且还能分给庄园里的人拿去处理。
　　黎行舟戴着手套，听到后回头看他，“小心点，别割伤手。”
　　“不会的，我没那么不小心。”江煦把桶放过去，黎行舟提着网，大概有十几条鱼挤在里面，身上鳞片被光照得闪闪的。
　　解开缠住的网，黎行舟把鱼抖落到桶里。
　　大半都进了水桶，只有一条银色的鱼掉进船里。
　　黎行舟刚要伸手去抓，被江煦抢先一步。
　　江煦往前倾身，跪在气垫上，两只手一捧，稳稳抓住光滑的银鱼，表情一喜。
　　“你看，我抓住了！”
　　黎行舟把网收起来，卷成一团，“这么厉害，可以徒手抓鱼，等有空，去海边住一阵。”
　　“为什么？”江煦还抓着鱼，不过很滑，小心翼翼往桶那边挪动，怕不小心又跑了。
　　“带你去赶海。”
　　黎行舟故意说：“喜欢去捉螃蟹还是去玩沙？”
　　江煦听出黎行舟的揶揄，瞪他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手里的鱼脱手而出，直接跳进湖里。
　　银光一闪，很快消失在湖水里。
　　江煦：“……”
　　黎行舟：“……”
　　抿着唇，江煦坐在那里，直直看着黎行舟。
　　黎行舟尴尬地把网收好，放到一旁，才摘掉手套蹲下来，“这只桶里的鱼，赔给你的。”
　　“不是我抓的。”
　　“那你再抓一条？”
　　“那也不是之前那条了。”
　　“呃……”江煦笑出声，歪着头，“你怎么这么好骗啊？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条鱼真的跟你生气，想也知道不可能呀。”
　　黎行舟；“……”
　　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
　　打量江煦表情，黎行舟确认，他从江煦眼里看到了得逞后的得意。
　　黎行舟挑眉，目光在江煦身上扫了一圈。
　　“那回去了，等会把鱼交给后厨，想喝鱼汤还是烤鱼？”
　　“烤鱼吧。”
　　江煦被黎行舟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那种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觉得腰有点疼。
　　小船开会岸边，工作人员过来，接过装鱼的木桶。
　　黎行舟拍了拍裤子，伸手去牵江煦。
　　江煦低着头把手交出去，正在弄裤子上不小心弄到的水。
　　工作人员是才入职不久的毕业生，看到两人握着的手，一口瓜直接塞到了嘴里。
　　老板竟然在跟一个大学生打情骂俏，还偷偷结婚了？
　　啊不对，是订婚。
　　戒指是戴在中指上的。
　　天哪，老板还这么年轻，就悄悄的订婚了，还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博胜集团里其余人知道吗？
　　“捞上来的鱼全都给后厨，选两条肥的拿来做烤鱼，还有炖一盅汤，补身体的。”
　　黎行舟若有似无瞥了眼江煦，思考从哪里开始下手。
　　等会是要给江煦补一补，他发现这一阵太忙，加上林念死亡真相的事，江煦腰围细了一圈。
　　原本就不胖的人，这阵瘦了不少。
　　“好的黎总，我这就去和后厨那边说，那开饭时间大概几点？”
　　“八点半吧，午饭吃得晚。”
　　八点半？
　　三个小时。
　　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江煦松开黎行舟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
　　“我去厨房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刚走出去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完了。
　　江煦想，他今天可能不止腰疼，可能哪哪都会疼。
　　“刚玩得那么累，先去休息，不闹了。”
　　黎行舟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耳语，但又能旁边人听到。
　　江煦心里警铃大作，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抿了抿唇，在心里做预案。
　　“那走吧。”江煦无辜一笑，卖乖一样，“你累不累啊？”
　　黎行舟眼睛一亮，“累。”
　　江煦说：“那我刚才看到这里有全身按摩，要不要去——”
　　黎行舟表情半点不藏着，垮下来，“不用。”
　　看了眼拎着桶的工作人员，黎行舟牵着江煦离开湖边。
　　这是能看的吗？
　　一起回房间，还一起按摩，最重要的是这个语气，完全就是在一起很久了嘛！
　　江舟市的八卦媒体太不给力了，比别的地方差远了，这都挖不出来。
　　这狗仔，真不行。
　　——
　　一进房间，江煦就有点后悔。
　　咬着下唇，背贴着冷硬的门板，偏过头放任黎行舟欺负。
　　“咬着。”
　　黎行舟拉起衣服，“乖，我难受。”
　　过分。
　　江煦听到这几个字，差点握拳头，但一堆上黎行舟的眼睛，瞬间没了原则。
　　很亮，很漂亮的一双眼睛。
　　里面只有自己。
　　江煦咬着衣服，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腰侧的手绕到后面，被抱起来的瞬间，江煦惊讶瞪大眼睛。
　　贪玩的猫受到了惩罚，尾巴被叼走，也没了力气，软成一滩水，被制住了四肢，只能咬着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
　　很累。
　　江煦趴在枕头上，扭头去看明显餍足的人，眼神落在他肩上。
　　肌肉很硬，咬着磕牙。
　　不过还是留下了一排深深浅浅的牙印。
　　看了眼时间，正好八点半。
　　黎行舟扶着江煦坐起来，替他揉着腰，“困了？”
　　江煦抓着他手指，把手拎开，“我身体很好，只是刚刚结束有点没力气。”
　　动作难度太大了，他腿有点疼。
　　就……
　　“下次可以换个姿势，不要一个姿势那么久，我不是跳舞的。”
　　就是勉强算，他也只有在小学三四年级去学过一段时间跳舞。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对他来说有难度。
　　别的都还好，毕竟年轻。
　　黎行舟：“……”
　　他应该没有理解错江煦的意思吧？
　　是嫌弃吧？！
　　是在嫌弃他会的姿势太少，让他难受了？
　　惊愕瞪大眼，看江煦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一直知道江煦不避讳谈这些事，也不会害羞，甚至会跟他讨论，但是——
　　原来江煦已经了解到这一步了吗？！
　　学习永不止步，果然江煦除了在过程里会露出惊慌无措，泪眼朦胧求饶。
　　别的时候游刃有余，是因为掌握了进阶学习课程。
　　这就是在校生和社畜的区别吗？
　　黎行舟深吸一口气，决定是时候拿起当初在国外修学分的那股劲。
　　不能让江煦小看了。
　　这种事上被小看，总觉得——
　　不太妙。
　　黎行舟看了眼往浴室走的江煦，“嗯，下次我试试别的。”
　　试试别的？
　　江煦愣了下，没太明显黎行舟的意思。
　　什么别的要试？
　　哦，是说他刚才提的要求吗？那也还好。
　　担心自己误伤了黎行舟，江煦点点头，“嗯，那样最好。”
　　走进浴室，关上门，低头检查了一下被捏得有了红色指印的脚踝。
　　嗳，黎行舟的手劲好大。
　　侧耳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黎行舟转过身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点开了网页搜索。
　　【换姿势】
　　一搜，弹出来的搜索页面，看上去像是要被立即和谐的样子。
　　黎行舟忍着羞耻，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做贼心虚时刻，全都贡献给了江煦。
　　尤其是九境湾的房间里，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羞耻过。
　　点开一个图文并茂的链接，第一个就让黎行舟大为震撼。
　　还有这种操作？
　　有点过于……
　　神奇了。
　　黎行舟叹了声，摇了摇头，觉得他和江煦其实可以走温和一点的路数。
　　不用这么野。
　　水声消失，黎行舟关掉手机页面，还很机智的清楚了浏览记录。
　　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煦从浴室出来，发现黎行舟没穿上衣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
　　“你不去洗澡吗？”
　　江煦原本只是很正常的问一句，看到他背上自己指甲刮出来的痕迹，怔了怔。
　　“你背上有汗。”
　　“那我打电话让人把饭菜送过来。”黎行舟站起来，“还是下去吃？”
　　江煦放下毛巾，拿起手机盘腿坐在沙发上，“下去吃，今天晚上月亮很好。”
　　适合吃完饭散步。
　　黎行舟挑眉，“今晚不打算回去了？”
　　“明天早上没课，不可以吗？”
　　“可以。”
　　黎行舟想起無舍的事情，只差正式签合同，好像近期也没有什么特别忙的事。
　　可以多跟江煦待在一起。
　　等黎行舟进了浴室，江煦给童言乔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再不打，童言乔可能会直接冲到家里来找他了。
　　“童童——”
　　“好啊，在群里发一条消息就算完了？你们俩在一起这么大的事，以为一个红包就解决了吗？！天真！”
　　童言乔坚决不同意，黎行舟就花了几个红包把江煦拐走这件事。
　　那至少得再来几个。
　　江煦知道童言乔不是真的生气，但光听着童言乔声音，就能想象他现在的样子。
　　“那我们单独再给你发一个红包，这样可以吗？”
　　“唔，我考虑下。”
　　“不要考虑了，外加一套模型？限量版的舰船模型，才正式发布的，抢不到的。”
　　“那你怎么有？”童言乔问完就后悔了。
　　这个问题是在自取其辱啊！
　　“因为知道你喜欢，所以我提前就拜托别人帮我定了。”江煦没提是谁。
　　其实是黎桁，黎桁觉得他们美术生应该喜欢，就问他要不要。
　　上周两人关系已经在家里公开，对黎桁的询问江煦本来想拒绝，可想要童言乔会喜欢，就没有拒绝。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给黎桁的回礼，等無舍项目开发宣传阶段，他可以帮無舍画生活漫画。
　　简单的無舍生活。
　　这样的宣传应该可以吧？
　　童言乔一听，瞬间不好拒绝了，“那你和黎行舟怎么样啊？上学期你还跟我说，你们不会在一起，结果放假都没结束就在一起了。”
　　“我心痛，江江，你怎么能那么轻易被黎行舟拐走？”
　　江煦怔了下，盯着浴室的门，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好像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为什么和黎行舟在一起。
　　“不是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喜欢他什么？”
　　“不知道。”
　　他和黎行舟在一起，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
　　除了童言乔。
　　童言乔隔着电话，没有察觉到江煦情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说。
　　“那你这是什么喜欢？”
　　喜欢不就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比如，喜欢甜的不喜欢辣的。
　　喜欢橙子不喜欢葡萄，喜欢——
　　总是就是能说出来喜欢什么。
　　“喜欢的。”
　　江煦认真反驳，“我是喜欢他的，但我不知道喜欢他什么，就是喜欢。”
　　“我的江，你是不是觉得黎行舟哪里你都喜欢？”
　　童言乔迟疑了下开口，“我感受到了来自你的暴击。”
　　“啊？”
　　“老天爷，幸好不是你说出这句话，是我自己猜到的，不然我会觉得你被夺舍了。”
　　江煦反应不过童言乔这一堆话的意思，但他好像明白了，他喜欢黎行舟什么。
　　“等画室的课结束，我有半个月没什么课，可以和你一起玩。”
　　“那带我上段吧，我真的好惨，小学生都放假了，而我居然打得不如小学生。”
　　江煦忍不住笑出声，“好啊。”
　　童言乔后知后觉发现江煦心情特别好，有些惊讶，但也放下心。
　　至少江煦在黎家很好，比一开始令人放心多了。
　　“对了，马上就到你生日，二十岁生日，你不会真的还像之前那样不打算过吧？”
　　“嗯。”
　　只是二十岁生日而已，以后还有很多个生日，没必要今年特别在意。
　　尤其是他总觉得江城的案子这段时间就会开了。
　　不知道具体调查是什么样，但……
　　沈绪回来了。
　　他觉得，案情调查和取证的进度会比之前快很多。
　　“那好，我先挂了，唉，我可爱的模型，我要去见他们了。”
　　“那你不要太累，早点休息。”
　　“好的，爱你哟。”
　　江煦习惯的「爱你」两个字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了「晚安」后，等童言乔先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黎行舟裹着浴巾出来，往衣柜走。
　　江煦往后靠在沙发上，怀里抱了个枕头，打量着黎行舟，看他抬手取下衣服时，目光落在手指上。
　　是和他手上同款的戒指。
　　脑中忽然回现黎行舟在船上的话，江煦发现，当时的情景已经成了一幅画，刻在他大脑里。
　　想到什么，走到黎行舟身后，伸手抱住他。
　　“黎行舟。”
　　“什么？”
　　江煦踮起脚，凑过去吻住黎行舟的唇角，“我想给你画一幅画。”
　　“可以吗？”
　　黎行舟根本拒绝不了江煦的要求，他握住江煦环在腰上的手，“你想画什么？”
　　“不知道，但很想画你。”
　　其实，他的专业方向是油画，平时画人物像不多。
　　大学三年，算上学画的时间，都没有几章人物画像，可是——
　　此刻，他从未有过的强烈愿望，想要给黎行舟画一张。
　　不，是好多好多张。
　　每年一张，用他的笔，留下黎行舟的每个样子。
　　黎行舟呼吸一促，哪怕江煦后面没有再说话，他也感受到了江煦的情绪起伏。
　　侧过头，吻着江煦的鼻尖。
　　“可以，想画什么都可以。”


第71章 
　　在庄园里待了一晚, 直到第二天中午两人才离开。
　　期间江煦拿着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有一张是黎行舟睡着的时候，趴在枕头上, 只露出半张脸。
　　才洗过的头发乱蓬蓬的, 在清晨, 染了一层光。
　　这张照片，是他用手机拍的。
　　放进了收藏夹。
　　离开庄园，江煦连公寓都没回, 黎行舟直接送他到画室。
　　江煦推开画室的门, 正好撞上袁清要出去。
　　下意识开口,“学长中午好。”
　　袁清也没想到江煦来得这么早，愣了下，“你怎么来这么早？不是两点的课。”
　　江煦抿了抿唇, 找了个借口,“正好没什么事，想早点过来备课, 这周末上完, 这一阶段的课就结束了。”
　　“也是, 我去拿东西, 一会儿回来跟你说。”
　　袁清出了门, 看着着急,“赵越今天不在，请假回家了, 家里有白事，估计得有一周。”
　　江煦一愣, 前两天赵越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是意外吗？
　　怔怔点头, 站在门口看着袁清往路边走去。
　　关上门，江煦进了画室，下意识往前台那里看去，平时趴在那里玩游戏，笑着调侃自己的人不在。
　　吐出一声叹息，江煦打开手机，找到了赵越。
　　「节哀」两个字迟迟没有发出去，一阵风铃声，让江煦回过神，想了想按下发送。
　　又给赵越转账了一笔钱，江煦才关掉手机，坐在前台，干起了杂活。
　　其实他知道赵越没看上去那么乐观，听袁清提起过，是高中毕业没钱，成绩也不好，就干脆出来打工了。
　　江舟市学校多得遍地都是，想要一个大学生兼职轻松得很，比赵越手脚麻利的也不是没有。
　　但袁清从赵越来了后，就没有换过人，哪怕有时候赵越偷懒，袁清也都不当回事。
　　袁清一开始给他介绍的时候说，人不坏就行。
　　擦着杯子，整理桌面，又收拾了一下登记册，江煦忽然愣住。
　　赵越年纪也不大，家里还有其余人吗？
　　没有意外的，江煦想到了自己。
　　父母的事情让江煦一下成长了很多，那段时间，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还要时不时接受调查。
　　有人同情他，丧母之痛还没有过去，就要强撑着应付那么多事。
　　也有人看他笑话，说他以后怕是没什么活路，一个只会画画的小少爷，什么都没了，还有一个会服刑的老爸，能干什么？
　　他没什么反应，加上秦鸣会帮他处理不少事，现在一想，好像也没什么。
　　只是处理母亲后事的时候，他真实感受到了孤独。
　　外婆年迈，舅舅不往来。
　　隔了千山万水的，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过来。
　　眨了眨眼，江煦擦干手，走出柜台，到另一边高脚凳坐着，翻出了笔记本。
　　还有半个多月开学，课程虽然没有大一到大三那么多，但整个大四上学期的排课也不少。
　　而且更多实践课程，意味着写生和集训的次数会增加。
　　王磊和宋晨接连退学，跟着周衡也退学出国，学校里其实是有一些议论。
　　不过恰好时间在暑假，大家虽然闲，但时间都拿去旅行或者聚会了，不会泡在论坛里，就没什么水花。
　　否则周衡那件事，不一定悄无声息的。
　　希望开学后，不会有什么意外。
　　没多久，袁清拿着一个包裹回来，手里还有吃的。
　　江煦一怔，意识到刚才袁清是去找他男朋友拿东西。
　　说起来，这么久了他还没有见过袁清男友。
　　“给你的，他知道画室有其余人，给你们买的。”袁清大方放下东西，“赵越没口福了，这排队难排得要死。”
　　嘴上嫌弃，实际上是在得意。
　　江煦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后，想起赵越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袁清看他表情，一下明白他想什么，“你担心赵越啊？去世的是他爸，不过父子俩没什么感情，是他妈非要他回去的。”
　　咬了一口手里的泡芙，袁清接着说，“我提前预支了他两个月工资，估摸着后办后事了，农村流水席花不了多少，还是土葬，棺材钱比较贵。”
　　“那我刚才转了一千给他，家里白事，我们去不了，只能表心意。”
　　“你这小子——”袁清听江煦转了这么多，想说什么又觉得很符合江煦的性格。
　　“算了，就当是你的心意好了。”
　　江煦点头，其实还挺担心袁清会说他。
　　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江煦和袁清聊着之前画展延期的事，现在看，时间都挪到了十月。
　　“之前还想去看，现在看不成了。”
　　袁清喝了口茶，“对了，我有件事情跟你说。”
　　看着袁清突然严肃的表情，不自觉坐得更端正。
　　难道是他最近上课被家长投诉了吗？
　　也很正常。
　　不是家教补习班的话，只是一个大学生，就算是在画室兼职，哪怕学校名气再大，专业排名再高，家长也会不放心。
　　尤其是江家的事情，稍微打听下，可能也会动摇。
　　其实——
　　袁清能让自己在这里兼职，已经很好了。
　　“学长，我……”
　　“你怎么一副我要把你开了的样子？可别，你可是我这里的活招牌，学生家长也没那么不讲道理，你爸妈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袁清笑了下，“我是要跟你说我，这帮学生艺考完了后，我打算关了画室。”
　　关掉画室？
　　江煦怔了下，“为什么突然要关掉画室？”
　　“因为他不满意我老是在国内分居两地，所以趁着这次回来，他估计呆半年，恰好到时候学生艺考也结束。”
　　袁清打量着画室，“其实我还挺舍不得，这里说是画室，不如说是我的工作室。”
　　原来是这样。
　　江煦松了口气，不过也觉得遗憾。
　　画室名气不小，尤其是在圈子里，加上袁清自己的名气，所以经营下去不成问题。
　　现在要关了，他替江煦可惜。
　　一个念头在江煦心里升起，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怎么？舍不得了？”
　　袁清小臂撑在桌上，托着脸看他，“小江煦，你还真是可爱。”
　　“学长。”江煦无奈，“你画室开了这么久，确定要关吗？”
　　袁清想了下，“反正都是我的工作室，我在国外开也是一样的，没什么差别。”
　　分隔两地好几年了，他也不想继续谈异地恋。
　　再等下去，他们都要老了。
　　“也是，学长自己的工作室在哪里开都一样，那学长你要出国前，可以提前跟我说吗？”
　　“想要给我践行？”
　　江煦点头，“嗯，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听上去距离艺考还有一段时间，可实际上，算起来没几个月了。
　　也就是说，袁清待不了多久就会走，要再见面就难了，隔了时差。
　　袁清拍拍他的肩，“好了，一定通知你，到了那边，我也会把地址给你，方便你什么时候出去了来找我。”
　　江煦看着袁清往二楼走，坐在那里发了会呆，倒是没有说什么，继续备课。
　　——
　　晚上八点，江煦回到公寓。
　　在玄关就知道黎行舟还没回来，换了鞋，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冻过的矿泉水走进卧室。
　　书包一放，水也搁在桌上，一边脱掉上衣一边进浴室。
　　连上两节课，还是太累了。
　　但临近画室学生放假，排课越来越紧张，他不想影响学生的时间，只能牺牲自己的时间。
　　不过也就剩下半周，上完可以休息半个月。
　　之后开学了，高中生要复习文化课，只有周末才会到画室来。
　　随便冲了个澡，穿着睡衣站在镜子前吹头发，吹到一半，发现浴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黎行舟靠在那。
　　眨了眨眼，江煦把吹风机关小了一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了好一会，发现有的人专注吹头发，还在走神，所以想看看什么时候发现我。”
　　江煦抿唇，把吹风关掉，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凑过去，踮起脚亲了下他的唇边。
　　“这样道歉，你接受吗？”
　　黎行舟伸手圈住他的腰，低头吮咬着上下唇，直到江煦呼吸微微不畅才把人放开。
　　“这个样子才算可以。”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接受，只要是我给你的。”
　　江煦用以前黎行舟说的话回击，看着黎行舟脸上凝住的表情，心满意足往浴室外走。
　　结果——
　　桌上的冰冻矿泉水，成了一杯白开水。
　　疑惑看向黎行舟，“我的水呢？”
　　“太冰了，你喝这个。”黎行舟走过来，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我去洗澡，你晚饭按时吃了吗？”
　　“吃了吃了，我正打算去泡枸杞加红枣，你要不要？”
　　“行，一起养生补气。”
　　江煦抿唇，收住想要继续跟黎行舟在这个问题上的讨论。
　　养生补气？
　　也不是不行。
　　拿着杯子往外走，拖鞋磕着地板发出声响。
　　还是不要枸杞和红枣了，他比较想吃冰淇淋。
　　夏天要是没有汽水和冰淇淋，真的不完整。
　　把杯子放到桌上，竖起耳朵听浴室的声音，江煦从冰箱下层，翻出一根冰棒。
　　迅速拆开咬了一口，结果冰得咬不住。
　　一转头，看到黎行舟站在那里。
　　闭上嘴，几下咬碎了咽下去。
　　“你不是洗澡吗？”
　　“我是打算告诉你，你要吃冰棒的话，我买了新的口味在上面，应该比你藏在冰箱里的要好下口。”
　　江煦：“……”
　　所以他刚才偷偷摸摸的吃一块冰棒，还被吓到三两下咽下去，现在嗓子还凉得冒烟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要先处理掉以前买的。”
　　“那你吃完以前买的，现在买的不久又要等到以后才能吃。”
　　黎行舟失笑，“好了，今天破例两根，但胃不舒服一定跟我说。”
　　“好。”江煦乖巧点头，“那你快去洗澡。”
　　黎行舟无奈摇头，发现江煦大概是青少年时期被管教得太严，现在一下解放天性了。
　　送走黎行舟，江煦打开冰箱上层，果然有新买的。
　　是芒果酸奶味的。
　　拿出来拆开，一边吃一边往客厅走。
　　刚打开电视，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江煦看到是秦鸣，表情愣了愣，关掉电视后点了接听。
　　“秦叔叔，我是江煦。”
　　“江煦，现在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可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鸣语气严肃，又有无奈和担心。
　　江煦一听就知道秦鸣说的事跟他父亲有关系，这个时候，也只有家里的事，才能让秦鸣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秦叔叔放心，你说，我听着的。”江煦手里还拿着冰棍吃剩下的木棍，不说话的时候就咬着。
　　“半个月前，我们查到了跟你父亲签合作的当事人，在之前跟一位姓赵的外市人有过联系，对方身份没有做隐瞒，几笔资金往来都是正常的合作款项，但——”
　　“就在下午，我托人查到了那位姓赵的和一家公司往来密切，对方法人跟沈家合作过。”
　　“在你家事情发生之前的半年里，有过巨额交易，不过因为分批进行，而且每个月打款时间出入不会超过三天，所以我合理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但对方敢这么做，就是笃定了就算查到资金往来也不可能出现什么违法行为。
　　这样的经济交易，在圈子里常见得很。
　　大部分是为了转移资金，要么就是为了让资金在市面上流动后，又回到原本的口袋里。
　　赵姓商人跟江城的合作方有过往来，而且在江城合作前切断了资金联系和业务往来。
　　从周期上看，只是正常的合作到期。
　　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就不正常了。
　　事情的真相好像浮出水面。
　　不管江城最后会判多少年，那都是为了当初做出错误决定买单。
　　可是这件事情背后，下套的人哪怕是全身而退，没有直接教唆江城，也是其心可诛。
　　“沈家吗？”
　　“嗯。”
　　江煦坐在那里，握着手机，迟迟没有说话。
　　电话两边都沉默下来，过了几分钟，江煦才重新开口。
　　“秦叔叔，不用往下查了，我知道了。”
　　“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忙，我爸的辩护拜托您了，我——”
　　“我不会再去看他的，也会好好生活，但请您帮我带一句话给他，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父亲，妈妈的死我很遗憾也很内疚……”
　　“请他不要再拿过去发生改变不了的事惩罚自己，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江家都还是江家。”
　　江煦一口气说完，脑子异常清醒。
　　他抬起头，看到站在电视旁走廊的黎行舟，惊讶地微张着嘴，然后别开眼。
　　“秦叔叔，我会去弄清楚的。”
　　“这件事可能只有我才能去弄清楚。”
　　沈绪。
　　他去找沈绪，沈绪不会拒绝告诉他。
　　就像是林念的事情，压垮林念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沈绪亲手扔下去的。
　　秦鸣不知道江煦发生了什么，但他听完后觉得，江煦又长大了。
　　比事情才发生的时候，更稳重了许多。
　　“那你早点休息，接下来就是给你父亲辩护的事情，我和律师团队都会尽全力。”
　　“嗯，秦叔叔您也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江煦把冰棍放进包装袋里，裹好了，站起来往厨房走，扔进垃圾桶。
　　身后有脚步声跟着，江煦转身，看着黎行舟。
　　“我吃完了，只吃了两根。”
　　“但我觉得有点苦，尤其是吃到后面，越来越苦。”
　　苦得他现在眼眶有点热，而且鼻尖发酸。
　　江煦怔怔看着黎行舟，连哭都没有，就是心口有点闷，一团郁闷挤在那里。
　　“你说，冰棒不是甜的吗？怎么那么苦。”
　　黎行舟回答不了江煦的问题，但在听到江煦讲电话之后，他就已经收到了来自颜慈的信息。
　　颜慈告诉他，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
　　是一个连环套，江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实际上，这么被设计的企业，不止江家。
　　和江家差不多时候发生的经济案件，不止一起。
　　就连往前数个十几年，都还可能看到类似的圈套。
　　但就因为高明在这里，所有的文件还有合作，包括涉及到的商业犯罪事实，都是江城这样的人签字，那理所应当后果也是他们承担。
　　哪怕是查出来了，也只是一声嗟叹。
　　“可能是我今天拿错了牌子，就是苦的。”
　　“嗯，一定是你拿错了。”
　　江煦站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黎行舟，没有动作。
　　黎行舟走上前，伸手轻轻抱住了江煦。
　　下巴贴着他耳侧，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那罚我下回给你多买几根，还要买不同口味的，你喜欢的都买。”
　　“嗯，都买。”
　　“罚我给你做一个星期的饭，还要下班去接你。”
　　“是，要罚你，都是你的错。”
　　江煦紧紧抓着黎行舟的衣服，闷声说着，“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买的冰棒是苦的，我也不会觉得难受。”
　　现在嘴里是苦的，感觉心苦也是苦的。
　　黎行舟收紧胳膊，把人完全抱在怀里，“是我眼光差，不知道什么雪糕好，下次我注意。”
　　“那你要睁大眼睛好好看。”江煦眼角湿润，没有忍住，声音变得哽咽，“不要再买错了。”
　　无声的呜咽，全藏在了黎行舟的怀里。
　　时隔半年多，江煦终于理清楚了家里事情的全部原委。
　　所有人都想瞒着他的事情，却最后他成了知道得最多的那个。
　　说不出来他现在应该去恨谁，好像也没有谁可以恨。
　　沈绪？
　　他恨沈绪的。
　　商业竞争还是商业报复都不重要了，沈家赢得彻彻底底，他成了唯一的输家。
　　不，江家是唯一的输家。
　　再也没有抬起头的可能性。
　　从法律上抬不起头，从商业策略上也输得彻底。
　　“我想去找他。”
　　“要我陪你去吗？”
　　江煦摇摇头，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不想让自己太脆弱。
　　沈绪会见他，会告诉他真相。
　　但不会希望看到黎行舟。
　　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江煦终于从黎行舟怀里抬起头，“我一会儿给他发信息。”
　　“那你们见面的地址可以发给我吗？”
　　“嗯。”
　　黎行舟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痕，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江煦沉默地垂着眼，心里还是很难受。
　　从心里漫开的苦涩，一路散落在全身的神经里，稍微牵动就不舒服。
　　“我困了，我想回房间睡觉。”
　　“那你刷个牙再睡。”
　　“嗯。”
　　江煦点头，“我明天会去见沈绪，不是跟上次一样，骗你调课，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他想要一个说法，一个沈绪的解释。
　　凭什么就因为三年前他不清楚的事情，沈绪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只为了报复吗？
　　黎行舟站在那里，看着乖乖报备自己行程的江煦，一句话说不出来。
　　目光追随江煦的背影，知道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
　　他不太明白，沈绪究竟是恨江城夫妻到什么地步，才会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去布局。
　　但江煦做错了什么？
　　唯一的做就是当初把沈绪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完完全全接纳了这个亦师亦友的朋友。
　　深吸一口气，黎行舟转过身，拿手机打了电话。
　　“姑姑，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件事情吗？”
　　——
　　第二天早上，江煦醒来的时候，眼睛有点肿。
　　看着手机里发出，没有得到回信的消息，江煦眼神暗了暗。
　　他知道沈绪看见消息了，也知道沈绪会来，所以并不担心没有收到回复。
　　“哥哥，我要出门了。”
　　边换鞋边朝黎行舟说：“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我会早点回来的。”
　　“我送你。”黎行舟走过来，已经换好衣服，“恰好我要去博物馆那边一趟。”
　　“去做什么？”
　　“你之前的设计，馆长很喜欢，最近博物馆正在谈一个合作，想做一部大电影，取材就是文物本身，你的画风他们喜欢，可能会考虑你能不能参与到原画设计里。”
　　尽管不是一个专业方向，但江煦的天赋，不管是哪一个方向都展现出了过人的专业水平。
　　黎行舟之前一直没说这件事，是因为不确定能不能成。
　　但现在已经到了双方达成合作协议，正在组建团队，他才顺势说了出来。
　　江煦怔了怔，弯腰把鞋放好，“哦”了声，推开门往外走。
　　黎行舟跟过来，“这件事交给你自己决定，不要勉强，也不要为了我跟博物馆有合作就勉强答应。”
　　江煦踌躇：“我……”
　　黎行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勉强自己。”
　　闻言江煦垂下眼，过了良久，都快下车到了约定地点，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黎行舟的话。
　　黎行舟看了眼咖啡厅，不少上班族进出。
　　“聊完给我电话。”
　　江煦推门动作一顿，“嗯。”
　　然后下了车。
　　咖啡厅里，早点九点左右，没有多少客人。
　　江煦走进去，一眼看到没有回自己消息的沈绪。


第72章 
　　江煦不爱喝咖啡。
　　他喜欢甜的东西, 咖啡就算是加了牛奶和方糖，对他来说还是太苦。
　　拿勺子搅着咖啡，江煦抬眼去看沈绪。
　　他不想跟沈绪拐弯抹角。
　　“沈绪, 我家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绪脸上仍然是从容不迫的表情, 听到这句话, 只是眉梢挑动。
　　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沈绪点头。
　　“和沈家有关。”
　　“好。”江煦不意外沈绪会承认，从两人上次见面后, 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你做这些, 是因为三年前的事？”
　　问完之后发现沈绪没有回答，江煦继续说。
　　“你放心，我没有录音。”
　　沈绪失笑,“我不会担心这个, 你也不会做，我了解你。”
　　「了解你」三个字听上去格外刺耳, 江煦知道沈绪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说来刺激他, 让他情绪失控。
　　他不会上当了。
　　“你了解的是以前的我, 现在不是。”江煦握着杯子,“沈绪, 我没有心思和你玩文字游戏, 你——”
　　皱了下眉，“为什么？”
　　沈绪看着眼前的江煦, 心里感慨。
　　那个安静跟在他身边的乖巧孩子，也长大了。
　　不过, 很不听话。
　　已经为他选择了一条很好的路, 为什么不走？
　　果然, 当时应该带走他的。
　　目光落在江煦手指上的戒指，沈绪眼神一沉，眼里的嫉恨一闪而过。
　　“他向你求婚了？”
　　“和你无关。”
　　沈绪低笑，“年轻人的恋爱，就是荷尔蒙产生的冲动，你会喜欢他很正常，就像是当初你和我待在一起，我对你好的时候。”
　　“一一，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是，才不是。
　　他和黎行舟之间就是喜欢。
　　之前他分不清楚，甚至会产生不解，但他从没有混淆过跟黎行舟之间的感情是什么。
　　沈绪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和沈绪之间根本不是这样，那只是——
　　只是一场单方面的给予和索取。
　　他的索取，沈绪的给予。
　　都是单向的，从来没有双向过。
　　沈绪笑了下，才回答之前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当初你爸帮不帮我没什么所谓，是我自己不要的，只不过他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样子，实在看不惯。”
　　沈绪笑了下，“这也不是主要原因，他那个人就是那样，正人君子。”
　　最后四个字，听着全是讽刺。
　　江煦愣了愣，没想到在沈绪出国前，心里是这么看待他父亲的。
　　“我说我是为了你，你会信吗？”
　　江煦瞳孔紧缩，整个人僵住。
　　卑鄙，无耻。
　　他没有想过，沈绪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畜生不如。
　　什么叫为了他？明明是沈绪自己的原因，却把原因归咎于他。
　　是想让他背负罪恶感度过下半辈子吗？
　　“就算是，那有代表什么？”
　　江煦语气很淡，就像是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揭穿宋晨的那天。
　　冷静，没什么感情。
　　“代表你从我未成年时期就有了违背道德和法律的念头？还是你因为一己私欲，间接导致我家破人亡？”
　　江煦平静看着沈绪，“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害了我家的人在一起？你把我想得太听话了，也把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想得太重了。”
　　实际上，他和沈绪的关系，随着三年多以前的分开，就逐渐走向疏远。
　　“你没有喜欢过我吗？”
　　沈绪笑了下，“你自己心里清楚的，你是喜欢过的。”
　　自信的语气，像是笃定了江煦的喜欢。
　　江煦错愕看他一眼，然后皱眉摇头，“如果你把少年时期的崇拜当成是喜欢，那我喜欢的人太多了。”
　　他崇拜那些在专业上很厉害的人，也崇拜那些在平凡生活里努力的人。
　　“沈绪，你应该庆幸，在我未成年时期，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心里，没有越界的行为，否则我会毫不犹豫让你接受法律的惩治。”
　　“你真的，长大了。”
　　“所以，为什么？就因为沈家的利益，所以你要这么对我爸？”
　　“当然不是。其实江家在出事前，资金链就已经有问题，不过还能填补，所以他急于求成，想要拿下一笔大单子，我只不过是给人推荐了他，后面的事，其实我也提醒过，不过他没在意。”
　　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沈绪说的话，没有一句假的，更没有隐瞒。
　　但——
　　沈绪是故意的。
　　就像他擅长玩弄别人情绪的那种，用一些不经意的手段，促成了最后的结果。
　　江城上当，江家家破人亡。
　　“我很遗憾，没有能阻止他。”
　　恶心。
　　假惺惺。
　　用遗憾的口吻，说出这种话，沈绪是怎么做到的？
　　江煦捏紧了勺子，“你会遗憾吗？你遗憾的是，你的计划没有成功。”
　　仅此而已。
　　根本不是在惋惜这件事情。
　　“是吗？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其实我还遗憾，当时对你母亲说出了那番话，如果不是我说了的话，她或许不会那么选择。”
　　一次又一次的，沈绪在用话挑衅他的底线。
　　从最开始就是，不断地试探他的底线，然后再一点点的踩碎。
　　沈绪就这么笃定，他的情绪会跟着走？
　　盲目自信。
　　江煦抿了抿唇，捏着咖啡杯的杯耳，一肚子火上来。
　　他真的很讨厌沈绪这种玩弄别人情绪的家伙，很讨人厌，又自以为是。
　　凭什么？
　　“我也遗憾，怎么会让你这样的人，踏进家门，还曾经把你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江煦站起来，“我家的事，不用你继续遗憾和操心，但是沈绪——”
　　“你这样做得到了什么？”
　　处心积虑，费尽心思。
　　什么都没有得到。
　　沈绪赢了吗？也不见得。
　　“一一，在你眼里，我得到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别这么喊我，恶心。”
　　江煦端起手里的咖啡，朝沈绪泼了出去，看着他衬衫被弄脏，四周惊呼声传入耳中，表情没变一下。
　　“沈绪，我可怜你。”
　　可怜他一个沈家最小的儿子，要靠这种卑鄙的手段去博取存在感。
　　沈家是什么好地方？
　　要是沈绪没有这些商业手腕，早就被赶出家门。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
　　“别在暗中想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跟黎家使绊子，沈绪，你好自为之，否则迟早会自食恶果。”
　　放下杯子，江煦转身离开。
　　从来不知道，原来沈绪温和的皮囊下，竟然是这么的嘴脸。
　　他以前是怎么被沈绪骗的？
　　还是说，沈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却没有发现。
　　推开咖啡厅的门，江煦看了眼时间。
　　还早啊。
　　这个点去画室的话，也只能——
　　算了，去看书也挺好。
　　江煦心里有点乱，就算在沈绪面前再镇定，亲自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时，还是有些难受。
　　人性真是多样，什么样的人都有。
　　哦，他以前也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到黎行舟第一次看到他，就忍不住把他划到了安全线以外的距离。
　　低着头看手机，想着要不要给黎行舟发消息，还是因为给秦鸣打个电话。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江煦手机差一点飞出去。
　　怔了怔转身，惊讶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公司了吗？”
　　为什么会是黎行舟？
　　难道黎行舟送自己过来后，就没有走？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江煦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是不是——”
　　“真厉害啊。”
　　黎行舟难得的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刚才目睹了有位小朋友泼对方一脸咖啡的场景，应该拿手机拍下来，怎么会这么厉害，好凶——”
　　明显调侃的语气，惹得江煦急了。
　　伸手捂住黎行舟的嘴，顾不上四周看来的眼光，拖着黎行舟到角落。
　　“你真的没有走？”
　　手还捂在黎行舟的嘴上，江煦问完才意识到，连忙松开。
　　“你一个人见他，我不放心，他太狡猾了。”
　　黎行舟叹了声，靠在墙上，“他比你大了不少，那十几年的经验，始终让我不放心。”
　　“我才不会上当了，一次就够。”
　　江煦撇嘴，低头盯着鞋尖，“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在这里等我。”
　　“不想给你增加心里负担，知道我在外面等你的话，你应该会不自在吧。”
　　黎行舟勾住他的手，“这么厉害啊，一一。”
　　黎行舟的声音很好听，不算低沉，却能轻而易举地撩动别人，听在耳朵里，像是海水涌动的舒心。
　　江煦耳尖有点痒，头垂得更低。
　　「一一」是江城和林念给他取的小名，只有家里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喊他。
　　名字就是字面意思，他是两人唯一的孩子，独一无二，却又寄托了父母加在他身上的期望。
　　刚才沈绪这么叫他，他只觉得恶心，甚至一度不想要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
　　盯着江煦红了的耳尖，黎行舟发现江煦害羞的点，永远都超出他的预料。
　　不会为了正常的欲望害羞，却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动作突然像一只炸毛的猫。
　　“一一。”
　　“别、别叫了。”
　　好奇怪，他怎么脸颊和耳朵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是不是已经烧掉了？
　　伸手悄悄摸了一下耳朵，江煦抬眼，对上黎行舟眼神，瞬间放下手。
　　“好了，不逗你了。”黎行舟牵着他的手，“下午的课还早，不如跟我约会吧。”
　　“约会？”
　　江煦意外发现，他和黎行舟好像还没有约会过。
　　哦，好像有。
　　去南湖公园那次算吗？
　　那天他们追着夕阳，一路到了山顶。
　　江煦在黎行舟背后，特别有安全感。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意识到了，黎行舟是不一样的，也有可能更之前。
　　“嗯，约会。”
　　黎行舟知道江煦今天见了沈绪，心情可能会不好，所以他想江煦高兴点。
　　至少别为了沈绪那种败类，消耗自己的情绪。
　　“去哪呀？”
　　江煦反握住黎行舟的手，“我下午两点的课。”
　　“来得及，还早。”
　　黎行舟偏过头，“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你才不会。”
　　江煦撇嘴，别开脸的时候，唇角却不自觉牵开笑，握紧了黎行舟的手。
　　——
　　等江煦反应过来，约会地点在哪里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到了江大。
　　来学校里约会？
　　好奇怪的约会方式，不过——
　　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们俩虽然上的同一所学校，但时间几乎是错开的。
　　尽管是暑假，但学校里已经有不少提前返校的学生，还有整个假期都申请留校的学生在。
　　江煦和黎行舟的长相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更别说江煦大学三年，一直是学校的论坛常客。
　　前两年是因为长相还有专业成绩，顺便还有告白失败的帖子。
　　上学期是因为家里的事和不断被造谣。
　　好在江煦不怎么在意，而且大部分都只是好奇而已。
　　“为什么要来学校？”
　　“想跟你一起体验下校园生活。”
　　黎行舟两只手都放在口袋里，一身社会精英的打扮，说是体验校园生活，更像是优秀毕业生回学校来参加活动。
　　反观江煦，哪怕也是衬衫和休闲裤，哪怕长得矜贵，却还是难掩少年气。
　　“那你应该开学的时候来，那会儿学生多，你还可以去学校食堂排队。”
　　江煦语气轻松，完全放下了在学校里遭受过的议论，“上学期我回到学校里上课，其实有……”
　　“很难过的时候。”
　　江煦微垂着眼，眼角那颗痣格外明显。
　　鼻尖挺翘，上面覆着一层薄汗，脸颊被晒得有些红，整个人看上去很干净。
　　“换做是我，也会很难过。”黎行舟知道江煦彻底打开了过去的记忆。
　　他不止替江煦高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因为江煦只对他彻底打开了心，愿意和他分享那段几乎不堪的过去。
　　狼狈又不堪。
　　从天之骄子成了跌落泥潭的燕雀，险些就被那些流言蜚语永远埋进了泥潭中。
　　“只是一个假期的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
　　“很突然，一切都太突然，直到我处理完我妈的后事，我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江煦说话的语气，是一贯的口吻，平静得没有波澜，却能让对方轻易察觉到他话里的情绪代表着什么。
　　“确定要说吗？”
　　“嗯。”
　　轻点了一下头，江煦走到田径场看台坐下，望着正在训练的几个体育系学生。
　　“刚回学校的时候，我……不敢去上课。”
　　不安、畏惧。
　　前所未有的情绪包裹着江煦。
　　他一直没有露出过不安还有畏惧，平静得像是一块石头，每天上课下课，完全不受影响。
　　所有的非议都被他强行隔离在外，哪怕是有人在他面前冷嘲热讽。
　　一开始的几个晚上，他不怎么睡得着。
　　后来慢慢成了习惯，强迫自己睡觉，难受是难受，但习惯了就好。
　　连漠视也成了习惯。
　　“我其实——”
　　“没有那么好。”
　　江煦托着脸看向跑道上狂奔的身影，“但教授眼里，我很好，颜姨和秦叔叔眼里我也很好。”
　　所以他必须得更好。
　　莫名的责任，像是为了别人的期望，才努力维持。
　　也没有觉得难受或者是难以维持，因为做一个乖小孩，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对不起。”
　　黎行舟看着江煦，“幸好那时候说的话，并没有让你更难过。”
　　黎行舟庆幸自己在发现江煦另一面时，说出口的话尽管尖锐却还不到伤人的地步。
　　否则哪怕是为了江煦好，他也会很后悔。
　　江煦歪过头盯着黎行舟，笑了起来，“没有啊，那会儿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明明那么讨厌我，又还要管我的事，很——”
　　“我觉得你也不容易，要听颜姨的话。”
　　其实到现在，江煦都很奇怪为什么黎行舟那么听话。
　　第一次在黎家见到，他一点不觉得黎行舟是会听话的那种人。
　　黎行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是说你的事吗？为什么突然转到我身上。”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啊，一遍一遍重复以前的事，好没有意思。”
　　江煦往后仰着，撑在后面一级台阶，“你问过我，周衡说的那些话有没有影响到我，我说没有，其实是真的。”
　　他不想要一遍遍重复自己的苦难，然后沉溺其中。
　　喜欢画画，是因为画里的世界由他自己塑造。
　　很想要去拥抱一个更大的世界。
　　“过去的事不可能再回头，所以心有遗憾，但一辈子只有几十年，我还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江煦说完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该你回答我了。”
　　“咳。”
　　黎行舟清了清嗓子，看着江煦，实在说不出原因。
　　总不能说他当时以为江煦喜欢自己，所以才会不断试探看看江煦要装到什么时候。
　　结果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深陷在对江煦的喜欢里。
　　习惯了江煦「直白又无知」的撩拨，也习惯了在江煦需要的时候出现。
　　都怪李巍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每天不停提醒他，江煦喜欢他。
　　结果情报都是错的。
　　“哦，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讨厌我。”
　　江煦抿了抿唇，没好意思提起那次乌龙的告白，却又很好奇，那天黎行舟是不是要跟自己告白。
　　可现在两人都「私定终身」了，再去问那件事会不会太奇怪？
　　但他好想知道，总觉得那天晚上黎行舟那么匆匆忙忙的样子，不太像告白。
　　总不能是一晚上蹲在那里，等他回宿舍经过。
　　那他也可以走别的路，或者是根本就不回宿舍呢。
　　黎行舟也不像是傻傻在那里等的人。
　　“大一那天晚上，你——”
　　真的要问吗？江煦说到一半，就后悔了。
　　黎行舟听到江煦开口，浑身紧绷，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解释。
　　他要不要说实话？还是干脆承认自己就是小学生那种暗恋方法。
　　喜欢一个人，就要惹他生气，引起他的关注。
　　“哇——”
　　“好啊你们两个，来学校了都不叫我，难道在你们眼里，我这个大哥已经没有地位了吗？”
　　黎行舟：“……”
　　江煦：“……”
　　黎行舟抬眼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李巍，从来不觉得他什么时候有此刻这么靠谱。
　　“随便来走走，你怎么在学校里？”
　　“什么叫我怎么在学校？我是保送本校的研究生，研三了，你是不是——”
　　李巍说一半，想起旁边还有个小学弟，立即拿出了学长架子。
　　“江煦学弟你好，我是李巍，第一次见面，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下次一定。”
　　闻言江煦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
　　李巍长得不是特别高，跟他差不多，但身材装一圈，剪了一个板寸。
　　很阳光，有亲和力。
　　“学长好，我是江煦。”
　　“我听说过你，你们实验室今年拿了全市第一，而且你发表的论文分数很高，很厉害。”
　　李巍听着江煦夸自己，差点感动得掉眼泪。
　　太令人感动了，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可爱、暖心的学弟吗？
　　他在群里都快被怼到怀疑人生了。
　　不管是宿舍群还是亲友群，都已经成为食物链底端。
　　“江煦，你——”
　　李巍看一眼黎行舟，“你怎么就信了老二的鬼话，跟他在一起了？你要是现在后悔，哥保证给你找个比他听话、年轻的，他都老了。”
　　黎行舟：“？？”
　　他才二十四，怎么老了？
　　就算虚岁，也不到三十。
　　一脚踢过去，被李巍躲开。
　　黎行舟觉得，他之前那几个红包全白发了，给猪都不给李巍。
　　“看见了吗？暴力。”
　　“我给你说，老二在宿舍里，第一年就把宿舍的椅子坐坏了，第二年直接把门搞坏了，第三年——”
　　“喂喂喂，黎行舟你不要瞪我，我说的哪件事情是假的？你大一那年还被卖片的骗了呢。”
　　卖片的？
　　江煦好奇起来，“什么卖片的？”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问，不适合你。”李巍说完，又想到什么，一阵心痛。
　　他在群里就觉得江煦特别乖，今天更是滤镜八米厚，“嗳，崽崽，你就是太单纯了。”
　　“他以为人家卖的是大二大三的课程，花了五千块买，结果是一堆——”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江煦明白了。
　　轻眨了一下眼，扭头盯着黎行舟。
　　原来黎行舟也有这么「不谙世事」的时候啊。
　　大一那会儿，应该才十八。
　　十八岁的黎行舟是什么样？
　　江煦想起在家里照片墙上看到的黎行舟，眼里盛了笑意。
　　李巍：“……”
　　行，他好多余。
　　早知道刚才就不过来了。
　　突然想到什么，李巍嘿嘿一笑，“崽崽，黎行舟暗恋你的事，你知道吧？”
　　“我突然想起来，他那次告白的对象就是你啊，你们这缘分。”
　　“妙啊，天注定。”
　　黎行舟：“……”
　　他应该找块布把李巍的嘴堵起来。
　　江煦莫名心虚，眼睛乱飘。
　　啊，躲不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加糖了——
　　番外想好了一个，但还想写点别的if线，唔，等我思考下


第73章 
　　田径场人不多, 但江煦和黎行舟两个风云人物，加上学校里有名的学霸待一起，还是太醒目。
　　江煦面露尴尬, 不太想提起这件事, 免得黎行舟和他一起尴尬。
　　那天晚上的告白,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告白。
　　而且他当时是拒绝了。
　　拒绝得还挺干脆。
　　这也不能怪他，当时那情况，大晚上的, 突然有个人从旁边跑出来, 跟他告白。
　　他拒绝也很正常, 而且那会儿他才十七。
　　“咳，学长。”
　　江煦低咳一声，想提醒李巍。
　　李巍伸手搭在黎行舟肩上, 丝毫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那天晚上我们宿舍毕业聚餐，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老二输了, 我们就说让他去找个人告白——”
　　“你不说话, 没人把你当哑巴。”
　　黎行舟嫌弃推开李巍的手, 打断他的话,“我们要走了。”
　　“走什么啊, 一起吃饭啊，我请你们！”李巍立即拦住两人, 嚷嚷道：“学校后门，我请！”
　　黎行舟没拒绝, 算是默认了。
　　江煦看了眼黎行舟, 又看了看李巍, 突然一阵心虚，低着头说不出话。
　　误会大了！
　　原来黎行舟那天的告白根本不是告白，难怪他觉得那么奇怪！
　　所以，黎行舟一开始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不是什么别扭不别扭？！
　　那他当时都在想什么？
　　还以为自己那些行为会——
　　意识到他之前闹了一个什么样的大乌龙，江煦懵了，完全懵了！
　　他自作多情，而且还……
　　救命，他现在就可以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埋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抿着唇，生怕被看破心思。
　　他没脸见黎行舟了。
　　怎么能误会到这个地步？
　　“别听他瞎说。”
　　黎行舟小声解释，“就是一个误会，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我怎么瞎说了？那是瞎说吗？我有人证的！”李巍一嗓子打断了黎行舟的话。
　　“你俩都在一起了，还在乎这啊？学弟也不是害羞的，不就是那会儿我们三撺掇你跟弟妹，啊不，跟学弟告白，因为论坛说你俩般配，学弟暗恋你——”
　　黎行舟不等李巍说完，一脚踹过去，控制着力道，但也是真的踹。
　　见过话多的，没见过话这么多的。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一股脑往外抖。
　　难怪至今单身。
　　怎么还有他暗恋黎行舟这种传言啊？！
　　江煦整个人不好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表面再镇定都掩盖不了他此刻社死的心。
　　他暗恋黎行舟？
　　所以黎行舟一开始还不仅仅是不喜欢他，甚至可能以为他别有目的。
　　那不就是，他有意接近，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才会有黎行舟那些反应？
　　对他的触碰和接近，甚至正常的接触都会排斥。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江煦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黎行舟，又看了眼一头雾水的李巍。
　　算了，他还是想想怎么忘掉这段尴尬的记忆比较靠谱。
　　消除别人的记忆是不可能了。
　　黎行舟原本是不打算让江煦知道这件事，他误会过江煦喜欢自己。
　　所以才会处处不自在，做出一些十分直男的举动。
　　没明白心意前，他不敢承认自己被江煦吸引，所以才用拙劣的反应去掩饰。
　　“不是，我……”
　　黎行舟瞪一眼李巍，抓住江煦手腕往角落走。
　　江大老校区几十年没什么变化，黎行舟熟门熟路把人拖到主席台旁的器材室门口。
　　李巍：“……”
　　大白天的，去器材室不太好吧？
　　就算学校没什么人，也太张扬了，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宿舍里禁欲人设的老二，谈起恋爱来是这样子。
　　李巍看了看四周，决定在这里放放风，免得败坏了黎行舟多年的名声，还有江煦美院院草的美誉。
　　江煦紧张看着四周，小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想跟你说，你要听李巍胡说八道，他那个——”
　　“你不要说了。”
　　江煦连忙捂住黎行舟的嘴，“太丢人了，我知道的，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多想，你也不要多想。”
　　就让过世的记忆安静躺着，不要再回忆了。
　　他不想被攻击。
　　“我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这是个误会，我——”
　　“让你一直以为我是喜欢你的，这样你才到家里那段时间我的反常和不正常就有了理由。”
　　“那场告白是误会，但我不会随便说喜欢。”
　　“那晚的情形也一直都在我心里，不然我不会一开始就认出你来。”
　　黎行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只想告诉江煦，不管那天是不是误会，他对江煦这个人，不是毫无印象。
　　知道江煦要住进家里那天，到真正的看见江煦，他一下就想起来了。
　　学校宿舍楼外不远处的林荫道，他跟一个人告过白。
　　哪怕是大冒险，他也还记得对方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见色起意还是别的什么，他都记得江煦那晚的样子。
　　干净，漂亮。
　　就像是嵌在夜色里的珍珠。
　　江煦怔住，脸上的惊讶逐渐明显。
　　诧异看着眼前的黎行舟，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也失去了稳重，额前头发微乱，语气急切地跟他说着话。
　　“黎行舟……”
　　“江煦，你信我吗？”
　　他在黎行舟眼里看到了小心翼翼的期待，让他不忍心说出其余答案。
　　倏然笑起来，微微歪着头，往前走了一步，跟黎行舟只剩下不到半步的距离。
　　“我一直都相信你。”
　　“那你不要为了刚才的话觉得难堪，我——”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所以故意接近我，还故意撩拨我，在我面前撒娇，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的想法。”
　　“你很好，你也没有错，但还好我没有错过你。”
　　黎行舟听到江煦的话，松了口气。
　　他害怕，害怕江煦经历了这么多事，在知道这场乌龙告白后，又会退缩，只好先声夺人。
　　幸好江煦没有退缩。
　　“你好笨。”
　　江煦忽然说了句，撇撇嘴，“真的很笨。”
　　怎么会看不出黎行舟的担心，但——
　　黎行舟真的太笨了！
　　他就是喜欢黎行舟，所以才会跟他在一起，接受他的亲吻、拥抱和进入。
　　不喜欢的话，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会刻意保持距离了。
　　就像是宋晨，他很讨厌，所以就算在一个班里，会有小组作业，都不会跟他走得近。
　　哪怕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如果真的讨厌对方，也有一百种办法维系好表面的和平，而不是容忍对方一步步走进自己的世界。
　　微微踮脚凑上前，吻住黎行舟的下唇。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不要没有安全感，如果我做得还不够好，那我会努力改正，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所以你能陪我一起吗？”
　　“而且你对我没有信心，是不相信我吗？”
　　黎行舟一口否认，“我没有！”
　　“你有。”江煦反驳，“你一直觉得我还不开窍，对你说喜欢都是哄着你。”
　　“不是，我知道你不开窍，但是我没有认为你不喜欢我。”
　　黎行舟急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又怕江煦真的误会了自己。
　　他是有认为江煦不喜欢自己的时候，而且还很幼稚的冷战了，但很快他意识到，江煦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
　　“我没有，你信我，我没有那么认为，你——”
　　“你要是不喜欢我，根本不会亲近我。”
　　黎行舟只顾着说，完全没了逻辑。
　　江煦忍着笑，看着黎行舟着急解释，等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真的好笨。”
　　“什么？”
　　“没什么。”
　　江煦转过身，轻咳一声，终于把差点笑出声的冲动压了回去。
　　刚打算走出拐角，就被人拉了回去。
　　江煦意识到不对劲，错愕开口，还想要装作不知道内情，“你干什——”
　　“小骗子。”
　　黎行舟咬了一口江煦的嘴唇，控制着力道，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江煦一点没有被揭穿的恼羞成怒，撇撇嘴，“那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先提的。”
　　“看我着急很开心吗？”
　　“嗯。”
　　江煦回答得不加思考，完全坦然的样子，反而让黎行舟没有理由说他。
　　真是被宠坏了。
　　不，是江煦本来就该是这样子。
　　“可是我刚才有一句话不是在逗你。”
　　江煦被黎行舟牵着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说了句。
　　黎行舟反问：“哪一句？”
　　“就是特别特别喜欢你的那句。”
　　江煦抿了抿唇，压着嘴角笑意，认真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这句话都不是在骗你。”
　　黎行舟从来没想到江煦的告白会是这样。
　　不是第一次听到，却还是能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江煦的喜欢是直白又热烈的，不加修饰，直接袒露在他面前。
　　里里外外都给他看，没有遮掩。
　　就像是江煦的性格，喜欢和不喜欢其实很明显，只不过大多数人会被蒙蔽。
　　“那我也特别喜欢你。”
　　黎行舟盯着江煦，突然认真说：“是想跟你结婚的喜欢。”
　　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
　　他只是喜欢江煦。
　　李巍看到两人冒了头，还以为说完了误会，刚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差点栽一跟头。
　　什么东西？
　　要结婚了？
　　啊！他刚才看到了江煦手上的戒指，所以是真的求婚了？不是吧！
　　求婚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他们这群朋友说一下。
　　太不够意思了！
　　李巍拿出手机，编辑了一堆信息，差点要发出去的时候，想起什么把手机关掉。
　　不对不对，这种事还是当事人公布好一点。
　　嘿嘿，反正现在就他一个人知道，到时候吓死其余人。
　　“你们俩聊完了吗？我饿了啊，等会去晚了，跟学弟学妹们凑一起，你们俩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
　　黎行舟和江煦关系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暂时不宜公开。
　　就这两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恋爱氛围，人一多，肯定会藏不住。
　　藏不住，学校论坛就会全是两人的帖子。
　　黎行舟看了眼李巍，还想再抬脚给他一下。
　　“学校附近有一家墨西哥菜还不错，去那里吃。”
　　李巍：“……”
　　报复，绝对是报复自己刚才说漏嘴了。
　　对上黎行舟眼神，李巍还敢怒不敢言。
　　恋爱的人，你了不起！
　　“你们俩要结婚了啊？我礼金要送多少？”
　　江煦：“……”
　　黎行舟：“……”
　　李巍说完，就感受到来自江煦和黎行舟的注视。
　　烈日下，他觉得后颈有点凉飕飕的。
　　这天中午，李巍一餐午饭，花了八百多。
　　——
　　暑假快结束，江煦的兼职也终于到了尾声。
　　最后一堂课上完，有半个月的完整假期可以好好休息。
　　边收拾东西边跟几个还留在画室的学生说话，江煦不太放心，又叮嘱他们每天的日常训练。
　　画画这东西，跟跳舞一样，十天半月不练，很容易就看出来手生。
　　尤其是在学习阶段的学生，属于正在搭建基础框架，要是连最基础的一步都忘了，那后续考试不一定能应付。
　　“小江老师，你戴解释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一下你男朋友啊？”
　　“喂，为什么不能是女朋友。”
　　“你白痴啊，上次打电话听到了，对面声音是男的，而且听上去是大帅哥，那种身高腿肩宽的猛男！”
　　十五六岁的学生，个个青春有活力，哪怕是性格文静，或者比较安静的存在，也有一片天马行空的世界。
　　江煦正打算解释，忽然看到画室外站着的人，愣了下。
　　“我出去一下，你们收拾好了可以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
　　江煦说了句，然后离开前台往外走。
　　赵越家里出事后一直没回答，他问过袁清，大概是要等到开学之后了，反正这段时间不忙，就不催赵越回来。
　　家里父亲去世是大事，哪怕是父子感情不和，倒也有别的是需要处理。
　　江煦有过类似经历，倒也不多问。
　　推开画室门，江煦关门时瞥见那帮学生探头探脑往外看，很无奈。
　　“你怎么这个时间出来？”
　　“你说的啊，我要有事可以来找你。”
　　严妄手插在兜里，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睡了一觉醒来，直接跑过来。
　　准高三生都这么嫌的吗？
　　江煦没在附中上课，也知道按附中的教学风格，准高三生应该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会开学。
　　附中学生自己在假期也不少作业和功课，会安排好假期学习时间。
　　“你在这里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江煦没有问题他为什么会来，“里面都是学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进去坐会儿，他大概还有十分钟过来。”
　　“你说冰块脸大哥，他来接你下课吗？”
　　“他叫黎行舟。”
　　严妄跟在江煦后面进了画室，“我知道，我就是习惯这么喊了，那江煦哥，你在这里上课做什么？你不是打算考研吗？干嘛这么累。”
　　“不累。”江煦觉得严妄应该是跟家里吵架了，“你喝什么，我给你拿。”
　　严妄摇头，瞥了眼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学生，跟着江煦走到前台。
　　那是什么眼神啊？
　　怎么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他看上去像是坏人还是人贩子，有那么可怕？
　　严妄一脸郁闷，不明白投过来的眼神什么意思。
　　江煦拿了一瓶矿水泉给严妄，确认自己的物品收拾好了，才问他，“你晚饭吃了吗？”
　　严妄没说话，就喝着水。
　　好，没吃。
　　江煦从他表情得到答案，心里不由奇怪。
　　上次在画室外面那个男生，也是附中的。
　　难道是他猜错了？
　　其实严妄和对方就是一般的同学，没什么别的关系。
　　可是医院门诊大楼那天，那男生的表情他一眼就觉得不太对劲。
　　是喜欢和担心、“江煦哥，你是江大美院的，为什么还考研？不考研也不缺工作了。”
　　严妄问：“感觉你们成绩好的人，脑袋都和我们不一样。”
　　两句话把心思泄露得明明白白，刚才还不解的江煦，立即意识到了严妄跑出来的原因。
　　吵架了。
　　还是因为学习成绩吵得架。
　　“每个人脑袋里装的东西都不一样，你瞎想什么，等会一起去吃东西。”
　　“好，谢谢你啊江煦哥。”
　　刚才猜测江煦男朋友是什么样的几个学生，彻底惊掉下巴。
　　什么身高腿长肩宽的大帅哥，这分明是个高中生。
　　这是什么年下小狗设定？
　　美院学长和成绩不好的小狗，嘶，还真有点——
　　画室的门从外面拉开，心不在焉八卦的学生，走在前面的那个直接撞上去。
　　捂着鼻子，往后退一步才抬头看清来人。
　　好高。
　　哦，还是个表情好臭的帅哥。
　　“请问你是——”
　　“你们是画室学生？”
　　学生点点头，警惕看着黎行舟。
　　黎行舟往里看，对上江煦看过来的眼神，身上冷厉褪去，轻点一下头。
　　“我找江煦，接他回家。”
　　学生再度点点头，突然集体愣住。
　　等等，这个才是江煦等的人，那——
　　哇！这才对嘛！
　　身高腿长肩宽，一看就是个猛男。
　　“小江老师，有人来接你了，那我们走了，拜拜，开学见！”
　　“路上小心。”
　　江煦目送最后几个学生离开，又看着黎行舟走过来。
　　眼神示意严妄在旁边，一个眼神，黎行舟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舟哥。”严妄对黎行舟是崇拜和膜拜。
　　“我不是存心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就是在画室附近转转。”
　　黎行舟听到二人世界两个人，心里一凉。
　　他今天原本打算带江煦去花园餐厅，现在看，不如回家看电视。
　　“收拾好了吗？收好了去吃饭。”黎行舟自然接过江煦的书包。
　　“包括你。”
　　从柜台后绕出来，江煦拍拍严妄的胳膊，示意他跟着来。
　　走到黎行舟旁边，小声说：“严妄可能是跟人吵架了。”
　　“下不为例。”
　　“我保证。”
　　江煦竖起手指，向天发誓。
　　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一脸真挚。
　　表情诚意十足，黎行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捏一下他的脸。
　　晚饭从二人世界的花园餐厅约会，变成了从餐厅打包回公寓。
　　开车回到家，江煦把书包放下，从鞋柜里给严妄找了双鞋。
　　“你先换这个。”
　　“对了，你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严妄弯着腰换鞋，听到江煦的话，皱了下眉，心不甘情不愿「哦」了声。
　　黎行舟把餐盒放下，正打算回卧室换衣服出来，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是助理打来的，接了电话，跟对面说了句话后挂断。
　　“五分钟后打过来。”
　　江煦正好听到这句，不解看他。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估计是有什么文件得处理，我去书房，你和严妄先吃。”黎行舟走到江煦面前，伸手圈住他。
　　两个人靠在墙角，借助遮挡，严妄的位置恰好看不到。
　　家里有其余人，江煦呼吸不畅，轻轻推了下黎行舟。
　　“有人在。”
　　黎行舟声音里带着委屈，“亲一下也不行？”
　　江煦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头发都要竖起来，脚趾绷紧，飞快吻上他的唇角。
　　“好了，你快去书房，我去拿碗筷了。”
　　黎行舟捉住他手腕，把人拉住，低头凑过去结结实实吻了一下才算罢休。
　　江煦耳根一热，抬脚进了厨房。
　　饶有兴致盯着江煦背影，黎行舟心情不错的挑了下眉。
　　一转身，发现严妄站在那里，表情呆滞。
　　黎行舟眼神一沉，冷厉和护短的压迫感悄无声息漫开，直接让严妄感受到了危险。
　　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小声辩解，“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黎行舟点头，“嗯。”
　　“书房我会收拾出来，里面有张床。”
　　严妄还是个学生，而且有可能正为情所困。
　　要不然，他才不放人进门。
　　黎行舟一想到江煦对严妄的关心，隐隐的不爽情绪越来越明显。
　　“我不会碰其余东西的，如果不方便，我一会就——”
　　“他不会让你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溜达。”
　　黎行舟打断严妄的话，“听他话一点。”
　　严妄：“哦。”
　　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场对话的问题，像是家长叮嘱小孩。
　　黎行舟说完就进了书房。
　　他不是对严妄有敌意，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压根没什么威胁力。
　　就是单纯不爽江煦对严妄这么好。
　　有那一瞬间，黎行舟觉得，他要是早点认识江煦就好了。
　　不止有现在性格的江煦，还有以前的。
　　听秦鸣说，那时候的江煦比现在还乖，那应该更招人喜欢。
　　严妄站在原地等书房门关上，才松了口气，走到厨房，想看看有什么能帮江煦的。
　　“江煦哥，你在——”
　　严妄边说边抬头，才说了两个字，愣了愣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江煦拿着手机，表情不太好。


第74章 
　　厨房光线昏黄, 透着暖意。
　　江煦关掉手机屏幕，转头朝他笑了笑。
　　琥珀色的瞳孔在灯下如同映了晨辉，身上的疏离淡了不少。
　　“诈骗短信, 说什么现在点击链接就可以领取演唱会VIP门票。”
　　严妄端详着江煦的表情, 看不出端倪, 一下信了他的话，“那是真的离谱，最近没听说开什么演唱会。”
　　“现在诈骗短信太不走心, 连当地情况都不考察就乱编, 当人是傻子。”
　　“骗子真的离谱。”
　　江煦拉开消毒柜, 从里面拿出碗筷，分了一些给他拿。
　　“不用等黎行舟，我们先吃, 他估计要半个小时左右。”
　　严妄想起刚才黎行舟的态度, 有种教导主任训话的紧张压迫感。
　　伸手接过碗，小声问：“江煦哥, 舟哥他今年多大？”
　　江煦错愕, 笑了起来。
　　“二十四, 还不到二十五。”
　　“这么年轻啊？”
　　严妄下意识说, 说完后背一凉, 立即往后看。
　　看着他的小动作, 江煦笑容更深，“别紧张, 他只是看上去不好亲近，其实没那么高冷。”
　　打开微波炉, 把需要加热的菜放进去, 设置了一分钟的定时。
　　黎行舟很高冷吗？
　　怎么从李巍到身边的人都觉得, 黎行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生人勿进。
　　但好像——
　　只是脾气冷了一点，其实还好，也不凶，家教又好。
　　江煦在严妄要离开厨房时，又补了一句，“他很好说话的。”
　　大概是别人不够了解，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误解。
　　严妄瞪大眼，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抓紧手里的碗筷免得掉下去。
　　这个世界上，只有江煦一个人觉得黎行舟好说话吧。
　　这就是谈恋爱的魅力？
　　那不对啊，骆危楼怎么没有？
　　不对，关骆危楼什么事。
　　他一定要把那个脑子里只有学习的大傻子拉黑。
　　热好了菜，江煦简单收拾了下台面，才在餐桌旁坐下。
　　贸然把严妄带回家来是很冒险，毕竟对方再是个学生，而且之前认识，可总共也不过才见了几次。
　　万一严妄是别人安排有意接近的，盗取商业机密的人，那他就害了黎行舟。
　　看着严妄闷头吃饭的样子，江煦觉得自己太多虑了。
　　严妄要是能当商业间谍，估计就不会气得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之前在医院里还一副被家里抛弃的样子。
　　“江煦哥，你看我做什么？”
　　“我吃相很丑？”
　　江煦一愣，摇摇头，“不是，我是好奇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家里是江舟市的吧？”
　　“是啊，我家就住在附中的老员工宿舍——”
　　严妄说了一半，想到什么解释，“我是教职工子女，不过我爸妈早没了，现在跟我外公外婆住。”
　　“那上次阑尾炎手术，是你没告诉他们？”
　　“小手术，有什么好告诉的，还不是白担心，反正也不耽误我这种学渣的事。”
　　严妄咬了咬筷子，“江煦哥，有没有什么快速提高成绩的办法？我想考江大。”
　　还真是小孩脾气。
　　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前一句话跟后一句话完全没有关联。
　　考江大？
　　如果不是艺术生的话，那文化课成绩，至少要到六百八以上。
　　六百八的话，专业也不一定是顶尖专业，不过江大是综合性大学，每个专业都很不错。
　　“还有一年时间，是有机会的。”
　　江煦不会打击别人的自信心，“不过得看你现在的基础，这样才能制定计划。”
　　严妄一听有机会，眼里全是期待，“我现在大概五百五，只能够到一般大学的本科线，但我想考江大。”
　　“那基础不差啊，这个分数不错了。”
　　江煦以为严妄之前说自己学渣，是真的两三百分的基础，那样难度很大。
　　五百多分，再多拿一百多分虽然不容易，但是如果真的有毅力想提高，不是没可能。
　　至少从分数上来看，严妄的情况应该是基础题型的分都可以拿到，重难点题目的分拿不下来。
　　“你可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弱项，然后做专项训练，大题和基础题也有一些关联，这样还可以复习基础知识。”
　　江煦毕业很久，但对当初自己总结的学习方法还有记忆，只是严妄不一定适用。
　　“不过我说的不一定适用，你得自己总结。”
　　“有希望就行。”严妄点头，“还有时间，够的。”
　　不就是江大，他一定能考上。
　　到时候他一定把录取通知书砸在骆危楼脸上。
　　骆危楼？
　　是那个男生的名字。
　　看着面前碎碎念的严妄，江煦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
　　吃过饭，严妄抢着要把碗洗了，江煦也没多拦着，泡了一杯茶去书房。
　　他看了眼还在桌后办公的黎行舟，放轻脚步靠近。
　　“不用那么小心，我知道你进来了。”
　　听到黎行舟话，江煦尴尬摸了摸鼻尖，走过去放下茶。
　　“还没有结束吗？”
　　“招标文件需要确认。”黎行舟正在看文件，说完换了一只手操控页面，另一只手牵住江煦手指。
　　“吃完了？”
　　江煦站在旁边，握住黎行舟的手，捏了捏好看的手指。
　　“嗯，才吃完，严妄去洗碗了。”
　　“你对他倒是放心。”黎行舟意味不明说了句。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黎行舟在说什么，忍着笑解释，“他只是一个高中生，家里都是教师。”
　　闻言黎行舟哼了声，“只是吃顿饭，他就把家门都报了？”
　　“我随口问了句，他自己说的，不过他父母不在世，跟着外公外婆一起过。”
　　江煦垂眼，目光扫过黎行舟和自己扭在一起的手。
　　黎行舟怎么这么喜欢玩他的手？
　　每次都捏来捏去的。
　　听到这话，黎行舟也略有诧异，“那他这个性格倒是可以理解，看着没心没肺，实际很敏感。”
　　“估计是觉得从小被忽视，得不到足够多的关注闹别扭，等人走了，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江煦想起什么，收住了话。
　　那个叫骆危楼的应该是严妄的同学，说不定是一个班的，还从小认识。
　　至于到底是不是他猜测的那样，还是他误会了，在严妄没有自己说出来前，他还是保密为好。
　　“那你忙，我出去看看严妄——”
　　“你干什么？！”
　　江煦才要走，原本捏着他手指玩的手，覆上了手腕。
　　手腕处皮肤纤薄，能看得到皮肤下的血管。
　　一双手这么握着，轻易能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在这里陪我。”
　　黎行舟握着他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腿上坐着，“好了，就这样。”
　　江煦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一眨眼就已经坐到了黎行舟怀里。
　　隔着夏天单薄的布料，江煦觉得这样坐下去，很容易出事，尤其是——
　　太明显了。
　　虽然明天没课，可跟一开始他预想的一周两到三次，现在也超出太多。
　　“别动了。”黎行舟声音哑了不少，“今晚家里有人，不乱来。”
　　“呃……”看来黎行舟还是有理智的。
　　江煦放松下来，侧身靠在黎行舟身上，手抬起来放在他肩上，手指一下一下捏着他颈侧。
　　肌肉好硬。
　　平时黎行舟也锻炼，为什么肩颈肌肉还这么硬。
　　“这样按着会舒服点吗？”
　　江煦声音很轻问，“平时肩颈要注意，不然容易生病。”
　　黎行舟左手圈着江煦的腰，防止他坐不稳掉下去，右手挪动鼠标，嗅着江煦身上很淡的山茶花香味，突然连文件都顺眼了。
　　扭头靠近江煦颈侧，嗅了嗅。
　　“家里沐浴露换了？”
　　“你鼻子好灵。”
　　“你在说我是狗？”
　　江煦瞳孔微微瞪大，“我没有，是你自己说的。”
　　“味道有点不一样。”黎行舟捏了一下他的腰，“不过也好闻。”
　　真是比狗鼻子灵。
　　连这点差别都闻得到？
　　江煦加重了力道，捏着他后颈肉，“新拆开的包装，是山茶花里加了一点点柠檬。”
　　没之前的那么甜。
　　“我说呢。”黎行舟余光扫着文件，整个靠在江煦身上，“等会和我一起吃。”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饱？”
　　“你说呢？”
　　江煦对上黎行舟沉沉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揶揄和笑意，耳尖隐隐发烫。
　　手指勾着他后颈的一缕头发，别开眼睛。
　　“怕你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所以刚才吃得少，想陪你一起吃饭。”
　　他印象里，一家人就应该坐在一起吃饭。
　　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但他就是这么固执的认为，就好像之前黎行舟生气那次一样。
　　恋爱后，他会忍不住想要等对方回家里。
　　可是黎行舟好像不太喜欢，所以他这次特地没有说。
　　“对不起。”黎行舟放下鼠标，两只手圈住江煦的腰，“之前那次是我不对。”
　　何止是不对，简直是蠢到家了。
　　怎么会觉得江煦的行为只是负责，一个人等到他大晚上，这不是爱是什么？
　　公寓的灯，是为了等他亮着的，是迎接他回家。
　　“没有关系，我知道可能是让你误会了，但我也没有谈过恋爱，爸妈以前就是这样，所以我以为大家都这样。”
　　江煦被黎行舟靠过来要蹭蹭的动作，弄得脖子痒痒的。
　　黎行舟头发虽然不是很硬，但这么刮在脸上，像是被毛茸茸东西在挠。
　　没有忍住笑了一声，江煦面颊微红。
　　“要是我谈恋爱的方式不对，你教教我。”
　　“不过我不一定都会学。”
　　尤其是那些网页上弹出来的广告，他绝对做不到。
　　太羞耻了。
　　他要是做了，可能一年都不想看到黎行舟。
　　“不会，我也不会谈恋爱，所以才东想西想。”黎行舟鼻尖蹭着江煦的脸颊，“只是太喜欢你了。”
　　所以哪怕是一丁点的变化，都能够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耳垂被咬住的瞬间，江煦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尤其是黎行舟过于暧昧的撩拨。
　　呼吸一促，半闭着眼睛，抱住黎行舟脖子。
　　“别、别碰了。”
　　好敏感。
　　脚上挂着的拖鞋，因为太实诚的坐姿，掉在地上。
　　绷紧了脚背，指头蜷缩着，连小腿肌肉都跟着绷紧。
　　黎行舟抬起头，看着江煦面色泛红，没忍住又亲了一下他唇角。
　　“亲一下不可以？”
　　江煦老实回答，“可以。”
　　“但不要亲得这么——”
　　黏糊。
　　感觉手脚都被黏住了。
　　江煦想了想，突然说：“对了，我有一件正事要跟你说。”
　　黎行舟敏锐察觉到江煦提起这件事的表情不同，停下了骚扰他的动作，“什么事？”
　　“开庭时间定下了。”
　　是在厨房里收到的短信，法院的开庭通知。
　　作为家属，当天可以出席，也有知情权。
　　江煦抿了抿唇，“下个周四。”
　　还剩下不到一个星期，江城的案子就要开庭了。
　　从立案到现在开庭，后续宣判结果要根据当天庭上情况来看。
　　如果案情复杂，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会宣判。
　　但所有证据清晰，且双方没异议，也可能当庭宣判。
　　“我和你一起去。”黎行舟手掌贴着江煦的背，安抚着，“不管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吗？”
　　江煦眼里闪过迷茫，想了想，“可以吧。”
　　之前他一心想要往前走，抛下过去。
　　但实际上，根本走不出去。
　　就算是他做得再好，他还是江家的孩子，那个以前被宠上天的小少爷。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接受。”
　　埋头在黎行舟肩上，手抱着他脖子，“其实我想再见一下爸爸。”
　　上回的事，他也有错。
　　可以说明自己的想法，不用那么听话的直接离开。
　　真是太任性了，还以为是懂事。
　　黎行舟眼里满是心疼，他看着江煦心里的症结一点点解开，整个人又柔软了很多，像是一团云。
　　软乎乎的，越发招人心疼。
　　“他会见你的。”
　　黎行舟和颜慈那边沟通过，黎家的律师团队跟秦鸣沟通后，又去见过江城。
　　作为当事人辩护，见面的审批并没有那么难。
　　江城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对于减刑的念头并不多，接受任何量刑。
　　偏过头吻了吻江煦额头，一个安抚意味十足的吻。
　　江家以后，真的只剩下江煦一个人了。
　　是他们不论如何做，都弥补不了江煦的一部分。
　　江煦闻言，收紧抱着他胳膊。
　　没办法把刚才的心情分享给黎行舟，可是真的难受。
　　直到收到短信的瞬间，他才真切的意识到，以后不管是林念还是江城，和他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从此，他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孤零零一人。
　　所以才会在严妄面前失态，不得不狼狈寻找蹩脚的借口糊弄过去。
　　真的，很难受。
　　江家彻底没有了。
　　连同他过往与父母相处的痕迹，都被抹去。


第75章 
　　尽管有黎行舟耐心安抚, 但江煦还是有点难过。
　　提了提精神，吃饭的时候好歹被哄好了。
　　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懒懒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准备找一部电影来看。
　　翻了翻, 最近都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在菜单栏选来选去, 还是点进了悬疑惊悚的分类。
　　《山村老尸》，不错不错。
　　就看这个了。
　　江煦点开电影，过于古早的画质并不影响他观看。
　　反而是早年的恐怖片比较有氛围感, 而且也敢拍, 现在的恐怖片完全拍不好。
　　客厅里开着灯带,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是阴森的光线，映在江煦身上。
　　黎行舟从卧室出来，看到的就是江煦津津有味盯着电视。
　　刚打算开口问他看什么, 诡异的音乐从电视里冒出来, 黎行舟脚步一停，后颈突然凉飕飕的。
　　做了下心理建设, 黎行舟走过去。
　　“在看什么？”
　　“山村老尸, 我发现小时候觉得恐怖, 现在还好。”江煦挪了一下位置,“你身上都是沐浴露的味道, 好香。”
　　黎行舟走过去坐下, 瞥了眼电视屏幕，他倒是不怕看恐怖片, 只不过——
　　不用去画室第一天，江煦就这么放纵, 看上去是闷坏了。
　　恐怖音乐一阵比一阵诡异, 整个客厅都飘着诡异的气氛, 仿佛沉浸式体验。
　　江煦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屏幕，高潮部分赞同点点头，然后和黎行舟分析剧情。
　　“江煦哥，你们在看——”
　　严妄拿了一套江煦的旧衣服去洗漱，收拾好后出来，发现黎行舟和江煦挨着坐在沙发上，才说了一半，旁边突然传出的声音，令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鬼、鬼片？你们在看恐怖片？”
　　江煦点头，“嗯，你要不要一起看，还是打算早点睡？”
　　又善解人意说：“你要去睡的话，我调小声一点。”
　　严妄不自在地吞咽了下，“不睡，年轻人假期从不睡觉，我也看看。”
　　“噫？我还以为你会害怕。”
　　江煦诧异看了看他，“不过你们应该不会看这类恐怖片，片子年纪都比你大了。”
　　像是严妄这个年纪的，可能都是那些网上大热的国外恐怖片或者悬疑片。
　　中式恐怖片只有特定的一批怀旧观众，还有一些视频平台偶尔有热度。
　　“有什么不敢看的，我们这种高中生，就是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
　　严妄走到沙发旁，明智的选择了另一边的单人位置。
　　坐下的瞬间，电视屏幕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披头散发，从井里爬出来，然后慢慢走向屏幕，下一秒就要从电视爬出来。
　　后面的话像是磁带卡壳，发不出声音。
　　江煦注意到严妄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下，没有揭穿严妄的嘴硬。
　　黎行舟打了个哈欠，伸手放到江煦后面揽着，凑过去小声问:“刚才吃了不少，这会撑不撑？”
　　看鬼片说悄悄话，氛围不错。
　　江煦点了下头，还没说话，肚子上就多了只手，替他慢慢揉着。
　　不自在地瞥向那边严妄，发现严妄根本注意不到这里，被电影吓得不轻，松了口气。
　　“严妄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年纪轻就要吃点教训。”
　　江煦：“……”
　　这是什么歪理？
　　不过严妄自己要看，那就让他看，后面被吓到了，那就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看。
　　亲自吃了亏才会长记性。
　　电影播放过三分之二，全片都是高潮部分，剧情也越来越明晰。
　　江煦看得认真，却还是感慨这部电影其实就是个悲剧。
　　主角团的悲剧，也是主人公的悲剧。
　　人和人的关系能经得起考验的是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还是忠于自我。
　　谁对谁错很难说，但害人后就该想到有一天报应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看了眼身边黎行舟，发现黎行舟有了困意，想起他这一阵在忙的事，握住他的手。
　　“快放完了。”
　　“不要紧。”
　　黎行舟闭着眼，靠在江煦肩上，“明天在家陪你。”
　　明天吗？
　　江煦想了下，明天是周日，也还好，正常情况黎行舟也不忙，在家里休息最好不过。
　　轻轻应了声，但没那么专心的看电影，反而在想别的事。
　　开庭之后，审判结果下来，江城应该不会上诉，不上诉的话就维持原判。
　　江家所有的资产都已经清算，该赔偿的也都赔偿了。
　　可是——
　　家里的东西也都不在了。
　　当时房子被收走时，他只来得及收拾自己的东西和一些合照。
　　东西应该都还在里面，等着公开拍卖。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拍回来。
　　应该没有规定他不能拍吧？就是不知道多久公开拍卖，要是晚一点就好，等他攒攒钱。
　　江煦很想再去搜一下快速赚钱的办法。
　　买回房子，还颜慈和黎桁替自己还的债，还有未来跟黎行舟在一起的资金。
　　好多钱。
　　他这笔账怎么越算越多。
　　分神想这件事，江煦正思考着，忽然听到一阵手机铃声，是舒缓的钟声。
　　不是他和黎行舟的。
　　江煦看向严妄，见严妄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拿起手机。
　　“骆危楼，你是不是有病，打电话干什么！”
　　严妄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对着那边的人凶了一句，心想一定要把这个铃声换掉。
　　太吓人了。
　　跟催命铃声一样。
　　“你在哪？姥姥姥爷让我接你回家。”
　　“你放屁瞎扯，我跟外公和外婆打电话了，今晚住在朋友家不回去。”
　　严妄气得不轻，直接忘了江煦和黎行舟还在旁边，一副被惹急了的炸毛样。
　　“姥姥姥爷以为的朋友是我，打电话到我那里，露馅了。”
　　“那你不会撒谎吗？说我在你那里就行了，你干嘛非要说我不在？你是故意的！”
　　“涉及到你的安全，我不可能撒谎。”
　　对面声音听着冷冷清清的，即使问的问题很急切，但语气过于冷静。
　　严妄一下被戳中了不爽的地方，冷哼一声。
　　“你装什么好人？我在哪关你什么事，挂了挂了，不要给我打电话——”
　　“你不告诉我，我让你姥姥姥爷打电话问你，”
　　“骆危楼，你他妈有病？”
　　“在哪，地址。”
　　严妄气得牙痒，对着抱枕重重用了一个头槌，呼哧呼哧喘气，脸都憋红了。
　　“我发给你。”
　　“嗯。”
　　对面回了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盯着手机，严妄眼里又委屈又难过，只差把手机扔出去解气。
　　骆危楼就是个狗比，一直把他当猴耍。
　　气死他了，他要跟骆危楼绝交。
　　江煦和黎行舟在旁边听完了全过程，默契对视一眼。
　　被吃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看起来对方是个狠人啊。
　　电影正好放完，江煦关掉电视，看着气呼呼的严妄。
　　“你家里人要来接你吗？”
　　听上去就算不是一家人，那也是从小认识的关系了。
　　青梅竹马，听上去还不错。
　　不过严妄这性子，似乎还在吃闷亏。
　　“你实在不想回去的话，要不要我给你家里人解释一下？”江煦实在见不得严妄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严妄抿着唇，漂亮的一张脸憋得红红的，眼睛也泛红。
　　“不用麻烦你了，江煦哥谢谢你，我——”
　　“我去换衣服，等会就走。”
　　“他真是你认识的人吗？如果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会尽量帮你。”
　　“呃……”其实江煦倒不是怀疑严妄会被对方拐走，只是想借着这个说法，让严妄想想。
　　如果真的不想走，那他可以帮忙解释，说不定能留下来。
　　这么生着气跟对方回去，关系搞不好要恶化。
　　严妄站起来，抬起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放心，那个狗比就是仗着比我大几个月，成绩又好，天天找我茬，打架他肯定不如我。”
　　江煦错愕：“打架？”
　　这还不严重？皱着眉苦恼地想把严妄留下来。
　　高中生打架，手里没轻没重，万一出点事，那后悔都来不及。
　　“往死揍那种！”严妄放下抱枕，拿着手机回书房。
　　他今晚非要把骆危楼打得叫爸爸，让他把自己当猴耍。
　　愣愣看着关上的书房门，江煦抬脚想跟过去，被黎行舟一拉握住手腕。
　　疑惑回头，不解盯着黎行舟。
　　“他们要打架，我得去劝一下，不然出事了怎么办。”
　　心想他应该是误会了。
　　那个骆危楼可能是严妄表哥之类的，才会管教这么严。
　　加上成绩好，两人之间有对比，周围人也难免会拿他们俩比较。
　　十几岁的年纪，最讨厌这种事，才会生闷气。
　　但打架不行，要是被学校知道，不管校外校内都得吃处分。
　　马上高三，这么做不行。
　　黎行舟抬手，弹了下江煦的额头，“你以为是真的打架？”
　　江煦茫然问：“那不然是什么？”
　　打架还能打假的吗？
　　可严妄气呼呼的样子，一点不像是说的假话。
　　黎行舟放轻声音，“就算严妄动手，骆危楼不会真的下手，一物降一物，你放心。”
　　江煦：“什么意思？”
　　黎行舟：“暗恋期的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而已，过一阵就好。”
　　暗恋期的小吵小闹？
　　不明白对方心意，自以为是的胡猜乱想，一个表情，一个语气，甚至连一个小动作，都能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江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咳了一声。
　　“那等会让他一个人下去吗？”
　　“你还想送他到门口？”
　　黎行舟说完后看江煦表情，立即明白了，“感情的事得自己明白，别人说不准的。”
　　“嗯，那我知道了。”江煦虽然不放心严妄，尤其是知道他父母离世，难免会担心。
　　不过仔细想想，严妄虽然脾气容易炸毛，但总的来说还是有礼貌，也不是不学无术。
　　那骆危楼听着也还算靠谱，比较负责。
　　“听你的。”
　　“那今晚可以好好睡觉了？”
　　“你不闹我就行。”
　　江煦说得直白，“明天休息也不行，不过你休息，可以当我模特了。”
　　“专属模特？”
　　“嗯。”
　　黎行舟还想问什么，书房门打开。
　　严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来，还背着自己的书包，表情很臭。
　　“江煦哥，行舟哥，我走了，谢谢你们，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们今天收留之恩。”
　　“小爷要去教训人了，告诉他谁才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严妄大步走向玄关，“骆危楼居然拿外公外婆威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要让他跪下来道歉！”
　　江煦：“……”
　　他怀疑严妄是不是上语文课都在看小说。
　　黎行舟摇摇头，有点可惜没能把严妄这一段录下来。
　　等过个三五年，如果严妄还跟江煦有联系，把这段时间给他看，应该效果不错。
　　尽管对严妄和骆危楼放心，但江煦还是陪着严妄在电梯旁等着，送他进了电梯才放下心。
　　——
　　换了鞋才进玄关，江煦一抬头发现黎行舟靠着柜子，好暇以整在等他。
　　不明所以关上门，“怎么这么看我？”
　　“家里小朋友太过热心。”
　　“以后我不在，多长个心眼。”
　　其实还是不放心江煦过于善良的性格，哪怕是以前，江煦都会尽可能降低对别人的伤害。
　　但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善良对待。
　　比如周衡。
　　周家现在过得不如意，只能说是江煦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黎行舟又恰好能推波助澜。
　　如果不是这么刚好，那也有可能是另一个走向。
　　“我有心眼，能分辨好人坏人。”
　　江煦抿了抿唇，抬眼看黎行舟，“不会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黎行舟挑眉，走上前把江煦抱起来，“那是不是该说一下另外的事了。”
　　被抱起来的瞬间，江煦吓一跳。
　　怔了怔连忙扶住黎行舟肩膀，“什么事？”
　　听上去好像是要算旧账的样子。
　　但他不记得自己跟黎行舟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家里的事还是别的？
　　他又没瞒着黎行舟。
　　连乌龙告白都把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啊。
　　“模特的事。”
　　黎行舟把人抱进房间，放到床上，单膝跪上去，“以前约过模特吗？”
　　江煦微怔，“什么约？”
　　哦，约模特画画吗？
　　稍微迟疑了一秒，脚腕就被人握住，小腿被勾着。
　　江煦心里略感不安，往后缩了缩，想挣脱桎梏，“没有，学校里有专门的模特。”
　　“哪种？”
　　“人体模特还能是——”
　　等等，黎行舟在吃醋？
　　江煦解释到一半，突然意识到黎行舟在吃醋，瞳孔放大，然后唇角往上勾了勾。
　　油画工作室的确会请一些模特来给学校练习，但大部分模特都是正常穿着。
　　裸模只是在人体课的时候才会用到，而且频率并不高。
　　大家画的时候心里只有四肢怎么会这么难画，为什么比例会不协调，完全不会有心思去管对方穿没穿。
　　专业上，双方都是认真的。
　　抬手勾住黎行舟脖子，江煦认真说：“哥哥也会吃这种莫须有的醋吗？”
　　“可是美院学生都会画，而且模特很专业，大家都不会想到其余事情上。”
　　一句「哥哥」，瞬间把黎行舟那点故意放出来的任性尽数压了回去。
　　怎么可能真的在乎，不过是想借机逗江煦玩。
　　江城开庭的通知发过来，黎行舟能感觉到江煦情绪不好。
　　尽管被他哄好了，但还要看恐怖片来释放情绪，就说明了问题。
　　黎行舟挑眉，放低身体。
　　“那怎么办？我真的吃这种醋。”
　　表情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江煦表情也变了，仔细思考黎行舟是不是在逗自己，可——
　　抿了抿唇，“那你来当我专属模特好不好？以后给你画很多，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坐着的，站着的，还有——”
　　凑上去吻了吻黎行舟唇角，“看着我的。”
　　黎行舟看他的眼神，会让他想到天荒地老四个字。
　　“我是不是夸过你的腹肌很好看。”
　　“能现在给我再看一下吗？”
　　无辜又认真的语气，如果不是两人现在过分糟糕的姿势，还有瞒不过彼此的身体反应，真以为是在讨论专业问题。
　　江煦收拾往下，撩起睡衣下摆。
　　指腹在腹肌上轻轻按过，垒块分明的腹肌在手指下，能感受到肌肉的绷紧。
　　喷洒在颈侧的呼吸逐渐变了节奏，江煦睁着眼，指腹往腰侧靠过去。
　　“你什么时候锻炼的？”
　　家里有健身房，但他好像都没怎么去过。
　　难道他不在家的时候，黎行舟会去偷偷锻炼？
　　难怪腹肌保持得这么好，手感好像比之前还好。
　　“想知道我怎么锻炼吗？”
　　“什么？”
　　江煦这回是真的迷茫了，黎行舟怎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要把他带去锻炼，大晚上的健身更助眠？
　　黎行舟看着江煦的表情，搂着腰把人抱起来，直接托着人屁股往外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
　　“我不锻炼，我今天有点累，不太适合运动。”
　　“要不，我们去睡觉？”
　　黎行舟拍了一下他屁股，布料很薄，所以这一巴掌下巴，声音也特别响。
　　江煦脸一下红了，手捏着黎行舟衣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用脚踢开健身室的门，黎行舟没有开灯，但毫无阻碍地走到了健身器材旁。
　　“黎行舟——”
　　江煦被放到一个不知道什么器材上坐着，顿时不安起来，伸手抓住黎行舟衣服。
　　“别怕。”
　　黎行舟弯腰靠近，“只是健身凳。”
　　窗帘半开，外面的灯光照进来。
　　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横生出暧昧气氛。
　　黑暗里，呼吸变得明显，所有感官也变得更为敏锐。
　　江煦感觉到黎行舟靠近，抿着唇，憋着一口气，直到黎行舟凑上来吻住他。
　　伸手攀住他肩膀，极力贴近他。
　　呼吸声逐渐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江煦坐在凳子上，被黎行舟握着小腿摆弄，等意识到黎行舟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完完全全被控制的身体，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腹肌好摸吗？”
　　“我不摸了。”
　　“想要练腹肌吗？”
　　“不练了。”
　　江煦哑着嗓子回答，一口咬住黎行舟伸过来的手，在指节上留下一圈牙印。
　　眼尾一片绯红，嘴唇被亲得水润。
　　被抱回卧室的时候，江煦觉得自己太丢人，干脆闭着眼睛自暴自弃，等收拾完上了床，一裹被子翻身不搭理人。
　　黎行舟擦了擦身上水迹，赤着上身躺下，伸长胳膊把人搂了回来。
　　“明天不用早起，多睡会。”
　　江煦思考了下，翻过身，又靠到黎行舟身上。
　　“嗯。”
　　——
　　第二天早上，江煦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坐在床头，发了会儿呆，意识才逐渐恢复，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的小腹。
　　还好，平坦的。
　　他才不会告诉黎行舟，昨晚上他做了一晚上黎行舟让他连卷腹的梦。
　　一天四组，一组二十个。
　　难是不难，但黎行舟监督他的方式，太难以启齿。
　　习惯去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点开社交软件。
　　前几天结束了几个单子，可以新开单，再接几张赚外快。
　　不用去画室，速度会快一点。
　　处理了几条私聊消息，点开群聊，发现群里大家都聊嗨了。
　　【童言乔：美好的假期即将结束，各位什么时候回来，是时候来一次聚会了！】
　　【郑秋：你只是在家里关久了，想出门吧？】
　　【童言乔：看破不说破，其余人呢？】
　　【其余人：附议。】
　　【姜小蔓：开学前一周，大家去唱歌怎么样？】
　　【叶然：我反对，孟兆生和陈霖唱歌太难听，会要命。】
　　【李巍：不至于吧？我以为老二唱歌最难听了。】
　　【赵靖：支持。】
　　【冯天朋：很难否认。】
　　老二是黎行舟。
　　所以，黎行舟不会唱歌？
　　江煦突然有点好奇，黎行舟五音不全到什么地步。
　　正打算在群里问，手机被人从旁抽走，剥夺了机会。
　　江煦：“我没有说你坏话。”
　　黎行舟：“嗯，你只是打算跟别人一起嘲笑你老公而已。”
　　老、老什么？
　　江煦完全忘了刚才聊什么，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黎行舟说得自然，“遗传的。”
　　“什么？”
　　“五音不全。”
　　黎行舟会弹琴，音感不错。
　　但——
　　五音一个都不在谱上，过分离谱。
　　江煦无视掉「老公」两个字，掀开被子，拍拍黎行舟的肩，亲了他脸颊一下，发出一声「啾」的声音。
　　“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第76章 
　　用过早饭, 江煦和黎行舟在沙发上腻歪了会，江煦在阳台架好画架，开始摆弄作为模特新人的黎行舟。
　　八月中的天气, 下过雨后, 连风都是凉快的。
　　不算太烤人的光照在阳台上, 处处都透着阳光明媚。
　　“稍微往左偏一点。”
　　江煦拿笔对着黎行舟比了比，觉得光线要调整，这样轮廓会更漂亮。
　　黎行舟坐在凳子上, 一只脚踩在地上, 另一只脚踩着凳子的横杠。
　　听到江煦的话后, 挪了下姿势，“这样？”
　　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高兴，眼神专注又直接地看着他。
　　江煦微蹙的眉头舒展开, 语气上扬, 显然心情也不错，“嗯, 你先保持这个姿势, 我先做轮廓打底。”
　　每个人画画的方式都不一样, 江煦习惯了轮廓打了草稿后, 再去磨细节。
　　线稿过程里, 他会做一些特别的位置标注。
　　其实只要把这些做好了, 黎行舟也不需要一直保持开始的姿势，哪怕有变化, 或者直接离开，他都继续画。
　　太熟悉了, 他对黎行舟。
　　不仅是身体熟悉, 看他的神情也很熟悉。
　　“会有点累, 不过大概一个小时就好。”江煦专注看着笔下逐渐成型的线条，口吻里带着安抚道：“不会太久，我尽量快点。”
　　黎行舟说：“不用急。”
　　有一整天的时间，所以不用那么着急。
　　江煦终于把视线从画布上离开，挪到黎行舟身上，“可是我会怕你累啊。”
　　当模特真的很累，所以他们工作室找模特的时候，报酬都给得不低，基本都是五六百一天。
　　班里学生分下来，其实每个人也不多。
　　轻眨了下眼，江煦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半点看不出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
　　眉眼落在光里，显得愈发精致、漂亮，连眼睛形状都分外好看。
　　并不算完全瘦削的脸颊，白皙柔嫩，还带着点青少年身上未褪去的稚气。
　　偏偏又因为有些疏离气质的五官中和，所以看上去更像是开在山间的山茶。
　　哪怕颜色璀璨，也透着清清冷冷的气质。
　　不过黎行舟知道，只要叶子上沾染了露珠，山茶就会立即迸射出令人挪不开眼的光芒。
　　难怪美院都说江煦是院草，看起来并不全是玩笑话。
　　是真的很好看，赏心悦目。
　　公寓阳台很大，完全可以当作一个房间。
　　颜慈和李姨来的时候，给他们搬了几盆绿植，还有周末两人回云梦山，从林伯那里搬来的。
　　正值夏季，这会儿花叶茂盛，不少花都开了。
　　整个阳台就像是一个小型花房，角落里还放着一个不怎么用吊椅，平时只有江煦会坐在那里窝着看书，或者玩手机。
　　黎行舟身体舒展，身体线条美得比书本上的模特还要优秀。
　　江煦每一笔落下去，心里都生出赞叹。
　　不亏是他第一眼就觉得长得好看的人，果然没有缺点也没有短板。
　　抬起眼，恰好对上黎行舟的眼神，江煦眼睛弯了弯，勾起唇角，笑容愈发明晰。
　　“很快就好，累不累呀？”
　　“不累。”
　　黎行舟目光从江煦的眼睛挪到他手上。
　　握着笔的手，修长、白皙，连指尖都透着秀气。
　　骨节并非凸起的明显，却恰到好处的修饰了整只手，连带着手腕骨骼纤细。
　　黎行舟目光一沉，想起他握住那对腕骨的时候，纤薄皮肤下传来的脉搏，呼吸跟着不匀。
　　“一一，我们养一只猫，怎么样？”
　　“噫，为什么突然想要养一只猫？”
　　江煦对于养宠物倒并不算热衷，他喜欢和动物接触，却没有信心养好一只动物。
　　好歹是一条生命，要是养不好，或者是突然生病了，多少会有点遗憾。
　　“发现你身旁那个吊椅，很适合你抱着猫坐在那。”黎行舟脑中已经有了一幅画面构想。
　　冬天的时候，江煦坐在吊椅里，身上穿着白色的毛衣，怀里是一只柔软毛茸茸的猫。
　　他拉开阳台的门，一人一猫抬起头来看他。
　　而且他觉得江煦是喜欢的，之前去露营的时候，江煦逗过路边的野猫，对别人的猫也很感兴趣。
　　江煦以为黎行舟喜欢猫，答应道：“可以啊，你喜欢什么品种的？我们要让颜姨帮忙抱一只，还是去猫舍里看看？”
　　“布偶或者波斯？”
　　“原来你喜欢这类型的猫，都长得很漂亮，像小公主。”
　　黎行舟一愣，“不是，我只是觉得——”
　　比较像你。
　　江煦似乎看穿了黎行舟的心思，点点头，“是有点像我，不过我有那么高冷吗？”
　　一句反问，让黎行舟哭笑不得。
　　布偶和波斯看起来高冷，实际上和高冷完全不相干吧。
　　很粘人，很温顺还很听话。
　　“那喜欢什么样的？”
　　“大山那样的。”
　　阿拉斯加性格的猫，不知道有没有。
　　江煦故意这么说，只是想起黎行舟和大山的「兄弟」相似性。
　　黎行舟完全没想到江煦会把自己跟大山一块比，眯了眯眼问道：“我和大山很像？”
　　江煦嘴比脑子快，“很像啊，而且——”
　　而且闹脾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后半句话江煦没说出来，懊恼地撇撇嘴，对上黎行舟眼神，低咳了一声。
　　“放心，你不拆家，我知道你比大山懂事多了。”
　　黎行舟皱眉，觉得江煦现在的行为可以说是「恃宠而骄」。
　　还是仗着他当模特不能动，这个时候逞一时之快。
　　江煦发现黎行舟表情变化，抿了抿唇，忍着笑意认真道：“那看缘分好了。”
　　说不定去猫舍，可以看到其余品种，一下两个人都喜欢。
　　黎行舟「嗯」了声，故作没有发现江煦脸上的笑意。
　　整体轮廓勾勒结束后，江煦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忽然瞥见黎行舟往外看的侧脸。
　　心上如同被羽毛轻轻拨了一下，重新拿起笔，在画布上，又重新落了笔。
　　寥寥两笔，黎行舟的眼睛映在纸上，瞬间整幅画都生动起来。
　　“底稿好了，可以休息了。”
　　江煦这回是真的不画了，站起来，伸懒腰时，露出一截细白的腰。
　　黎行舟看到腰上的指痕，心口一热，想起昨天江煦在黑暗里格更为乖顺的样子，突然口干舌燥。
　　别开眼，走到江煦身边，替他拉好衣服。
　　“这周不用去爸妈和爷爷那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噫，那我可以在家里打一天游戏吗？”
　　迟来的青春期，就像是要把过往缺失的部分都补回来，甚至有点过分的叛逆。
　　不过不影响，黎行舟觉得挺好。
　　至少现在江煦开始给他提要求了，也会向他索取，不管是情绪的慰藉还是生活里，江煦都学会了索取。
　　被动接受别人的好，跟主动索取是不一样的。
　　“要我陪你打吗？”
　　“你不是要开会，我跟童童他们打就好了，对了聚会的地点你不参与提意见吗？”
　　最后一年大学生活，江煦很珍惜。
　　哪怕之后还会继续念书，但跟现在也不一样了。
　　至少不是现在的人，哪怕有新的朋友，也还是不一样。
　　“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们负责参与。”黎行舟走到厨房里，从冰箱拿出食材，“吃意面，可以吗？”
　　“可以，但能再加一份披萨吗？”江煦像是一条小尾巴似的跟着进来，“什么口味的都可以，不对，榴莲的不可以。”
　　黎行舟失笑，“放心，你想吃榴莲我现在也变不出来。”
　　江煦其实有点挑食，肠胃也不好。
　　但在之前，基本上是做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才会吃得胃不舒服。
　　习惯正在一点点改变，连江煦都没意识到的变化。
　　但黎行舟注意到了，并且不打算告诉江煦。
　　挽起袖子后，有锻炼的小臂露出来，肌肉紧实、肌理漂亮，用力的时候，能看得到肌肉的线条。
　　江煦看了眼关上的冰箱门，又瞄了瞄他手里拿着的刀。
　　从后面圈住黎行舟的腰，埋脸在他背上。
　　“谢谢你呀。”
　　“还有，我是真的好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黎行舟不吝啬表达自己对江煦的喜欢，实际上，他很喜欢江煦。
　　这是真的，并不只是回应。
　　黎行舟的回答，让江煦突然有点脸热。
　　其实他很怕黎行舟一本正经告白的样子，比起沉浸在情欲里，稍显失控的黎行舟，认真说喜欢的黎行舟，更让他脸热。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对他说过喜欢。
　　可没有一个能像黎行舟一样，说得他心口发热。
　　睫毛轻颤，江煦松开手，立即往外走。
　　“那我去打游戏了，需要帮忙的话叫我。”
　　黎行舟失笑，“知道了。”
　　“茶几抽屉里有零食，自己拿。”
　　江煦应了声，人已经跑到客厅，盘腿坐在地毯上，点开了游戏，心不在焉邀请童言乔。
　　他和黎行舟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他看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腻歪，更不要天天说喜欢了。
　　好烦，他不怎么会谈恋爱。
　　江煦撇了下嘴，不知道他跟黎行舟突然从之前的状态，转变成现在这样，算好还是不好。
　　“你怎么了？快开始了。”
　　童言乔一下察觉到江煦不对劲，立即问：“难道你们俩吵架了？”
　　江煦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找谁分析，好像也只有童言乔了，两人一向关系好，所以——
　　“没有，只是我爸下周开庭，我有点——”
　　童言乔压根不听江煦说完，立即道：“你别告诉我，黎行舟因为这个事情觉得你家里的问题很大，所以变心了吧？”
　　“不是不是，童童你误会了。”
　　“那是因为什么？”
　　童言乔一个母单人士，完全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受，摇了摇头，“你们恋爱的人，真难懂。”
　　江煦想想说：“就是我和黎行舟相处起来是不是太黏人了？我看叶哥和秋秋姐也没有，陈霖和小蔓也很正常。”
　　袁清和他那个没见过面的男朋友，也不这样。
　　那边童言乔和差点呛到，瞪大眼直接把技能放歪了。
　　他看到旁边的射手，尽管从角色看不到表情，但他总觉得对方退的那一步，是在嫌弃他。
　　“不是啊，我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每对情侣相处方式，你和黎行舟纯粹是太喜欢对方了嘛。”
　　“啊？”
　　“就是时时刻刻都想跟对方黏在一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看到对方，这倒不是说其余人不喜欢，只是你们对彼此的吸引力太强。”
　　吸引力？
　　江煦认真思考这三个字，发现好像有道理。
　　“那为什么呢？”
　　“我一个母单人士，怎么会明白你们这些臭情侣的小把戏，哎呀哎呀快过来，我要死掉了。”
　　打完两把游戏，江煦退出页面，跟童言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点开界面上的每个小红点，强迫症似的领完东西才舒服了不少。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对面童言乔问了一句，江煦一怔，然后才笑着说：“嗯，好多了，谢谢啊童童。”
　　“我们俩谁跟谁，你爸开庭那天，你要是害怕，我跟你一起去，要是谁敢看你，对你不怀好意，我拿拳头砸死他。”
　　童言乔个性一向是这种，咋咋呼呼，有不服输，脾气大得像是冲天椒。
　　“嗯。”江煦靠在沙发上，突然往厨房那边看去，小声说：“童童，我觉得我好像是真的太喜欢黎行舟了。”
　　“这样他会觉得我太黏人吗？”
　　他其实觉得黎行舟是不讨厌的，但不太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可是他现在就像是在重塑自我一样，对黎行舟产生的感情很奇怪，不止有喜欢还有依赖。
　　是精神和心理的双重依赖。
　　有点糟糕，听着也有点奇怪，所以他不太像和黎行舟说。
　　童言乔咬着草莓，叹了声，语重心长开口，“我的乖，你想多了，黎行舟要是知道你这种心理，你信不信他会高兴得找不到北？他可太喜欢你喜欢他多一点，更多一点了。”
　　真是，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吗？
　　啊不对，江煦是不会恋爱的笨蛋，不然以前身边那么多潜在追求者，愣是一个都没看出来。
　　“嗯，我会努力戒断的。”
　　“别，你要是戒断成功，黎行舟知道是我给你分析，说不定会把我拉黑，还不让你跟我联系。”
　　“不会的，我不会拉黑你，还会一直跟你联系。”
　　“呜呜呜，我好感动啊，爱你呀。”
　　江煦被童言乔逗笑，心里那一点烦恼也烟消云散。
　　又聊了几句，等差不多一点，江煦才挂了和童言乔的语音。
　　放下手机，听到黎行舟叫他，站起来踩着拖鞋往厨房走。
　　“我来帮你。”
　　是黎行舟的话，再黏人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
　　开庭前的几天，黎行舟忙着無舍项目双方合同签订的事，白天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江煦原本放假在家，还算时间多。
　　趁机解决了手里的单子后，又接了几张新单。
　　只是才休息了两天，江煦接到黎老爷子的电话，就被司机接到了九境湾。
　　从车里下来，跟司机点头示意，江煦换了只手拿手机，“我到爷爷这里了，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没时间就不用过来，我到时候自己回去。”
　　黎行舟正在去开下个会的路上，半途看到江煦发来的信息，说是要去黎老爷子那里。
　　打电话给老爷子，结果老爷子那边直接挂了他电话。
　　黎行舟长这么大，被黎老爷子拒绝电话还是头一回。
　　只好打电话给江煦问什么情况。
　　“爷爷上次在家里，难道是缓兵之计？”
　　“不是，我刚才问了一下陈叔，陈叔说爷爷前一阵收到一幅画，让我来看看。”
　　黎行舟坐在车里，腿上还放着笔记本，“你又不是鉴宝专家，让你去做什么？”
　　江煦已经走到前院，“因为我是美术生？所以想问问我意见？”
　　“算了，老爷子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但不管什么事，今晚不要喝酒。”
　　“知道了，我肯定不喝。”
　　两次喝酒后醉了的记忆都全部断片，却被黎行舟看在眼里，说不定还会记一辈子。
　　打死他，他都不敢再喝酒，尝一小口那种都要斟酌下。
　　“那你有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你不是要开会？我先挂了。”
　　听到黎行舟应声，江煦听出几分不情愿，左右瞄了眼，手捂着嘴，小声说：“爱你。”
　　说完这两个字，江煦做贼一样，迅速挂断电话。
　　黎行舟：“……”
　　挑了下眉。
　　前面的司机：“……”
　　他真不是故意偷听，是黎行舟开了扩音！
　　江煦丝毫不知道黎行舟那边情况，说完后放好手机，背着书包往中庭走。
　　“来得这么慢，是那小子又缠着你？”黎老爷子正在练字，抬头看了眼江煦，“画室也放假了？”
　　江煦点头，把书包给了走过来的阿姨。
　　“爷爷好。”
　　“画室的课上周就结束了，要到开学，学生们周末才会继续来上课。”
　　“年轻人倒是有想法，还有本事，不错。”黎老爷子放下笔，“等会你陪我去个地方，明天回来。”
　　江煦一怔，讶然问：“爷爷是要去拜访朋友吗？”
　　“嗯，以前的老战友，前一段时间才打听到消息。”黎老爷子说了句，“离得远，住一晚再回来。”
　　江煦没有立即回答，黎老爷子笑道：“不愿意？”
　　江煦摇头，脸上表情并不勉强，“没有，愿意的，不过我得和黎行舟说一声。”
　　“不然他会担心。”
　　看望战友应该是黎老爷子安排了很久的行程，所以他不想扫兴，而且他也想了解黎行舟的家人。
　　也是他未来的家人，或许现在也是。
　　黎老爷子眼神睿智，“可以跟他说，但等我们上了车再说。”
　　江煦：“……”
　　他好像没有拒绝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说拐走就拐走？那是我老婆！
　　江煦：尊老爱幼。


第77章 
　　【江喵：我陪爷爷去看望战友, 要去一天，明天才回来。】
　　【江喵：叹气，jpg】
　　黎行舟刚到项目组的临时办公处, 看到弹出来的新消息, 有想调转车头过去截人的冲动。
　　压下冲动, 黎行舟推开车门，把文件交给助理。
　　按照他对黎老爷子的了解，江煦能发这条消息给他, 说明人已经在路上, 他就算真去追也追不上。
　　指尖点着键盘, 黎行舟脸色不是很好看。
　　旁边抱着文件的助理谭言，看到黎行舟脸色，心惊胆战, 总觉得今天这场会可能是会很难熬。
　　【黎汪：明天多久回来？】
　　【黎汪：老爷子真是胡闹任性, 这种事不提前商量就让你去。】
　　黎行舟发完之后，走进电梯都还在等消息回复。
　　【江喵：估计要明天下午, 你是不是去项目上了？那我先挂了, 等会再跟你说。】
　　【黎汪：明天下午, 这么久？】
　　【江喵：一天一晚, 其实还好。】
　　【黎汪：几十个小时, 这几天忙得都没时间, 好不容易今天开完会闲了。】
　　【黎汪：老爷子是不是故意的？】
　　江煦坐在车厢后排，看到黎行舟发过来的信息, 余光瞄了一眼身边闭目养神的黎老爷子。
　　小心回复，连打字的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江喵：不是的, 爷爷说是才找到那位老战友, 所以我们俩现在去看看, 对方家里好像不是很好。】
　　【黎汪：爷爷这些年还是放不下当初的战友，还有带的兵。】
　　【江喵：怎么了？这些不都是有国家安排的吗？】
　　【黎汪：不一定。】
　　【黎汪：那你好好陪爷爷，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还有注意安全。】
　　【江喵：嗯嗯，那不打扰你工作了，你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发消息。】
　　看到黎行舟发过来的表情包，江煦低笑了下，然后关掉手机屏幕，乖乖坐着等到地方。
　　前面开车的司机是跟着黎老爷子多年的人，黎老爷子还没退下来的时候就到黎家了。
　　算下来大概有二十多年了，现在年纪四十出头。
　　“江少爷是不是很好奇我们要去哪？”
　　“王叔，我——”
　　“我是有点好奇，怎么要去一天一夜，是很远吗？”
　　“大概开车两个多小时。”
　　“那还是不近，快一百公里了。”
　　那是真的不近了，这个距离都到隔壁市了。
　　王叔从后视镜看了看江煦，他知道黎家都疼爱这个外来的孩子。
　　别的人都有议论，但他觉得挺好的，江家的事情，该还的都还了，江煦也没有多贪图一分钱。
　　这么一个好好的孩子，总不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生活。
　　旁边黎老爷子没睡着，只不过闭着眼睛，也不打断两人聊天。
　　身边的人是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倒不担心会说什么不该说的事。
　　“其实黎老去是想看看当地是不是在糊弄，人家一个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老兵，怎么连饭都要吃不起。”
　　“什么？难道这种不是有补贴和福利的吗？”
　　“就是有所以才觉得奇怪，太不像话了，尤其是现在的一些人，完全不知道当年的艰辛，一开口说的话，难听得很。”
　　江煦心里震惊，但好像又在意料中。
　　他不怎么喜欢上网，大部分时候关注的也是一些画手，脾气都比较平和。
　　至于社会事件，他会关注一些，但不会发言。
　　类似的事情他看到过，但以为经过前几年曝光后，情况肯定会改善不少，各地都会重视起来。
　　“原来是这样。”
　　江煦感慨地看了眼身边黎老爷子，心里定下来。
　　一开始他只知道是要去老战友，但完全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难怪黎老爷子这么受人尊重，就算是从位置上退下来了，但品行和作风是一点没变。
　　“去了才知道是什么情况，江少爷估计没去过那些地方，小地方，这种事没人举报就没人知道。”
　　“写生的时候可能去过一些，但是待的时间不长，而且写生选的地方一般都比较偏僻，适合采风一些。”
　　王叔一怔，然后笑起来，“差点忘了，江少爷经常去写生，那倒是见过不少地方了。”
　　江煦点点头，“前两年去省外集训过，不过上学期都是在附近比较多。”
　　王叔是个健谈的人，江煦也不是闷葫芦。
　　聊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开出江舟市到了隔壁市的地界，不过还需要开十几公里才能到地方。
　　黎老爷子睁开眼看向外面，眼神平和。
　　“时间过得太快了，上次来这里，这还是荒山，别说铁路，连高速路都是石子路。”
　　黎老爷子感慨道：“发展日新月异，人老了，跟不上了。”
　　江煦微怔，看向旁边一座大桥上飞驰而过的车辆。
　　“是发展得很快，但这些都是前人打下的基石。”
　　“小娃娃还很会说话。”黎老爷子笑道：“可惜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没有能进队伍的，原本还指望元秋那丫头，看起来也不想。”
　　“爷爷……”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一辈是没有选，你们有的选，那还是按照自己喜欢的选择。”
　　黎老爷子摇摇头，叹了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十几年，黎家往后是什么样，那也跟我无关了。”
　　“爷爷您身体健康，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江煦说的话单纯又直白，“元秋黎行舟都很好，不会给您丢人。”
　　“丢什么人，只要不敢犯法的事，不干作奸犯科的事，别人指指点点那也是人家的事，咱们手再长也管不住别人的嘴。”
　　黎老爷子哼了声，“你们铁了心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犯不着把那些话放在眼里。”
　　黎老爷子不怎么跟别人往来，作风清正，但不代表外界那些话没人跟他说。
　　活了大半辈子，身体都有半截入土了，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白白活了这么久。
　　江家的事才过去半年，想翻旧账的人多的不是。
　　江煦住进黎家，被颜慈和黎桁带到寿宴上，就有不少话传出来。
　　等外界知道他们关系，那又是一阵风言风语，估计更说得凶。
　　江煦听明白了，黎老爷子是在提醒他，是为了他好。
　　他跟黎行舟在一起，以后一块出席酒宴私宴之类的场合，难免会受人非议。
　　“爷爷放心，我们不会受影响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不要烦我就行。”
　　黎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哼了哼，看着车窗外的群山景色，没有再说话了。
　　——
　　下午三点多，车开进镇上。
　　镇子不大，估计就十几万常住人口。
　　突然来了辆车，看着还挺贵，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以为是哪家公司来当地考察。
　　直到车开到一条巷子外停下，江煦陪着黎老爷子从车里下来，围观的人才反应过来。
　　这不像是来考察项目，像是来探亲的。
　　江煦跟在黎老爷子身边，王叔去找停车的地方，等会再过来会找他们。
　　“爷爷，这条巷子就是您那位战友住的地方？”
　　“地址写的这里没错，我之前让你们姑姑帮着打听了一下。”黎老爷子往里走，看着破破烂烂的样子，还有来不及清走的垃圾，表情不是很好看。
　　听到「你们姑姑」四个字，江煦一怔，却也没有反驳。
　　黎老爷子是把他当自家孩子了，才会这么提到黎文婉，他——
　　睫毛颤了颤，眼里的情绪很快闪过，陪着黎老爷子继续往里走。
　　走到了巷子深处，江煦看了眼已经老化的门，再看青苔横生的墙壁。
　　很潮湿、很脏乱。
　　完全不适合人居住，但此时此刻就有人住在这里。
　　他住过一段时间类似的地方，但眼前一看，之前的出租屋环境已经很好，至少邻居友善，而且大家都不容易，所以能体谅别人。
　　走廊时时刻刻都保持干净，垃圾都会拿到垃圾站去。
　　看了眼黎老爷子的表情，江煦走上前去敲门。
　　“请问有人在家吗？”
　　老旧的院子，里面有一棵树，倒是生机勃勃的，枝叶苍翠。
　　里面没有人答应，江煦正打算再敲一次门，就听到了蹒跚的脚步声，还有东西坠地的动静。
　　心里一下担心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
　　他没有问清楚对方的情况就敲门，万一对方不能说话或者腿脚不便，忙着来开门，出点什么事，那不就是他间接导致的。
　　不安地看向身边黎老爷子，却见黎老爷子直接推开了门。
　　江煦：“……”
　　看出来了，黎老爷子以前脾气是真的不怎么好。
　　很急。
　　低咳了声，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一老一小前后进了院子，堂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上身是老旧的工装，下面穿了条洗得发白的蓝色裤子，脚上是双布鞋，鞋边起了毛。
　　江煦怔了怔，打量起院子里的东西。
　　老和旧，还有一些直接是坏的，看着用不上。
　　角落里还堆了一些看上去是废弃家电的东西。
　　对方脚不太利索，走起路来有点跛。
　　看到江煦和黎老爷子，先是一怔，然后突然激动起来，快步往前走，“老、老参谋长！”
　　“我、我给你的地址，你就不来看看我？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领导了？”
　　黎老爷子哼了声，背着手打量起面前的人。
　　十几年不见，瘦得像根杆子，哪里有以前的威风。
　　“我那地址给你留的，就是让你遇上不公平的事，来找我，我不出面，还不能让人去问问吗？你躲在这里，要不是我听别人说你的事情，我打听不到。”
　　黎老爷子气得不轻，“你家水在哪，我弄点水吃，天热得不行。”
　　“哎！我马上去，老领导你等等，我就给你找水去，家里有，烧开的。”
　　对方愣了愣，连忙答应，但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显得有些慌张。
　　江煦眼尖地看到厨房，里面有口水缸，旁边还有个铁炉子，上面是烧水壶。
　　“爷爷，你们好不容易见面，我去倒水吧。”
　　江煦拦住对方，指了一下水壶，“那儿是烧过的水吧？我去倒，你们坐着就好。”
　　“这哪能——”
　　“让他去，你别瞎忙了，坐下来，我得好好问问你。”
　　黎老爷子自然不是想使唤江煦，只是有小孩在，他这过去的下属肯定不会开口说真话。
　　他来就是为了弄明白这地方是怎么回事，竟然敢克扣老兵的补贴和福利，太不像话了。
　　江煦会意，走到厨房里，倒了两杯白开水出来，放到小方桌上，又去忙别的事。
　　今晚要呆在这，镇上就算有宾馆，估计黎老爷子也不会去住。
　　江煦打算简单收拾一下厨房，好歹晚上吃饭方便些，至于房间，过会儿收拾也不迟。
　　没多会儿，接到了王叔的电话。
　　江煦拿着电话往外走，到巷子口去接王叔。
　　“王叔，晚上咱们住这里的话，估计等会要去买点菜。”
　　“对方家里什么样，不太好吗？”
　　“嗯。”
　　王叔听完江煦说的话，心里也有了底。
　　他到黎家做司机的时候，黎老爷子早是某区一把手了，后来退下来，就直接不再插手事情，完全沉浸在退休的轻松里。
　　这次要不是了解了之后太过分，估计也不会来这一趟。
　　“黎老是真被气到了，估摸着等会要发脾气，你没见过，可别吓着。”
　　“不会的，爷爷发脾气也是正常，换作谁都很生气。”
　　王叔叹了声，提到刚才他去停车的时候，还有人打听他们的来历。
　　他随口糊弄了过去，给了根烟给对方，就没再说，直接过来了。
　　但镇上地方小，估摸着这会功夫，已经传开了。
　　江煦听完，也想到了这一点。
　　开的车已经很低调，但架不住突然来了外人，怎么都会引起人注意。
　　不过幸好来之前没有人知道，不然面子工程还不知道要怎么糊弄。
　　里面的老人家，看着不像是寻事的，指不定就跟着瞒过去，免得黎老爷子为难。
　　再回到院子里，才进门，就见黎老爷子拍桌子。
　　江煦愣住，回过神来，发现王叔在看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刚才还说不会吓着，黎老平时看着就高大威猛的，发脾气起来，那以前都是人人害怕，生怕做错事，他可严厉得很。”
　　被当成小孩一样哄，江煦面上发热，乖乖走进去，坐在一角不说话。
　　晌午时候，院子里安静。
　　他坐着听黎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完话，大致了解到了对方情况，也有点生气。
　　这位姓张的老兵，无儿无女，年轻时候是跟着黎老爷子的，后来腿脚不好，分配时候就没再跟着老领导。
　　但黎老爷子也没想到，张老头一离开自己身边，就哪哪都不要，而且还被嫌弃。
　　转业后又遇上了下岗，之后腿就更不利索。
　　自觉不想为国家添麻烦，就靠着收二手家电过日子，现在其实也才六十岁。
　　要想黎老爷子都已经七十了。
　　黎老爷子看了看时间，打算明天早上再去相关部门问情况，今晚就叙叙旧，了解下具体的问题，再好逐一解决。
　　江煦插不上话，不过帮着王叔做完饭时，把事情发给黎行舟，还发了个地址过去，拍了两张路边野猫的照片。
　　这只黑猫是他出门买东西时候发现的，蹲在墙上来回走动。
　　眼睛是绿色的，很漂亮。
　　到了晚上，小镇凉快不少。
　　江煦托着脸坐在屋檐下，发现黎行舟回完自己消息后，就没再发过消息。
　　难道是在忙？微不可察地叹了声。
　　也是，最近黎行舟忙着新项目的事，几乎是早出晚归。
　　摆弄着手机，给黎行舟发了一个猫猫头的表情包。
　　往院子里的小桌看去，黎老爷子和张老头从晚饭到现在还在喝，正在兴头上。
　　过往的事情被翻出来说了一遍，有苦有甜，到底是不容易。
　　家里院子的灯，是从屋里牵出来的灯泡。
　　光晕一圈一圈打在地上，让江煦莫名有种宁静的惬意，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江煦转头朝门口看去。
　　喝酒的两个人完全不在意，王叔还在屋里铺床，江煦一边站起来一边答应。
　　往门口走去，“谁啊？”
　　“街道办的，例行上门登记。”
　　大晚上的街道办来登记？
　　好奇怪。
　　江煦犹豫了下，没有立即开门，“什么事情要登记啊？都十点了，不着急的话，明天再来吧。”
　　“都说了街道办的，不着急我们会这个点来吗？你先开门。”
　　不对劲。
　　这个点来家里，又不说原因只让开门，怎么看都是有问题。
　　江煦一边想办法，一边四处张望，想找一件趁手的防身武器。
　　门外声音虽然是一个人，但他总觉得不止一个人，要是对方是骗子或者不法分子，有武器好一点。
　　“那你等会啊，我找一下钥匙，家里换了锁，钥匙放屋里的。”江煦怕太久不说话对方起疑，随口编了句。
　　黎老爷子和张老头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对劲，朝他看过来。
　　张老头一下清醒不少，想要站起来，被黎老爷子一个动作制住。
　　屋里王叔走出来，至少一米八的身高，加上常年锻炼的身体，看上去像是保镖。
　　王叔扭了扭手腕，走到门口，示意江煦站旁边。
　　江煦点头，拿着棍子站在旁边，又觉得棍子太明显，反手背在后面。
　　要是对方真是不法分子，他一棒打下去，能帮不少忙。
　　王叔抬起插销，拉开门后看着外面两个人，都是男的。
　　看上去四十多岁，但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精神面貌。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江煦：我超能打；
　　黎行舟：路上了


第78章 
　　街道办的人看到王叔一怔, 心里发怵。
　　老张头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高马大的亲戚，看起来凶神恶煞。
　　王叔看两人愣神，又问：“有事？”
　　态度还算客气, 语气也很克制, 换作别的时候, 他肯定已经把人制住了。
　　高一点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像是壮胆。
　　“最近镇上有盗窃案子，街道办配合调查, 询问外来人口。”
　　“你们三个是外地人, 要登记一下。”另一个瘦子附和,“姓名、职业还有联系电话都登记一下，对了，还有身份证号。”
　　王叔皱眉,“你们只是街道办, 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信息，你们无权知道。”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死脑筋？说了是配合派出所调查, 你怎么不信？”胖子看向老张头,“老张头, 我们是不是街道办的？平时也跟你打交道, 你用不至于不认识吧？”
　　老张头一听, 愣了愣答道：“他们是我以前的熟人, 这次是路过来看我，你们这登记——”
　　瘦子打断他的话,“不管什么熟人，都得登记, 你这个月的补贴还没拿呢, 你这样不配合街道工作, 到时候上面不批，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做。”
　　这是什么话？
　　什么时候补贴还要配合街道办工作才能拿？分明是要挟。
　　有外人在都敢这么欺负人，平时还不知道什么样。
　　江煦见过这种人，但眼前这俩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讨人厌。
　　“老兵补贴是国家法律贵定的津贴，你们克扣或者延期发放，是犯法的。”
　　江煦忽然出声，“张爷爷既然是登记在册的老兵，你们这么做，是想拿回扣？”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拿什么回扣？我们那是——”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大人的事情不该管就别管。”
　　胖子和瘦子一人一句，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心虚。
　　知道这两个人不敢真动手，江煦胆子大起来，把录着音的手机放进口袋，“那你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政府津贴什么时候需要街道办同意了？街道办就算是有对接，那也应该只是帮忙登记，还有日常发放福利吧。”
　　“你懂什么，在这里瞎说！”瘦子往前一步，被王叔挡住，一下停住不敢上前。
　　“你们是哪里来的恶霸？我们大半夜上门工作，你们这是妨碍工作！”
　　要是真的工作，那他们肯定配合。
　　可眼前这两个人，明明就是知道老张头家里来了人，来打听虚实，免得自己从前克扣津贴的事被抖出来。
　　江煦转头去看黎老爷子，见黎老爷子气定神闲坐着，心里暗暗感慨，不愧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人，真厉害。
　　对上黎老爷子眼神，略有惊讶和询问，然后在他眼里看到了默许，立即明白过来。
　　再回头看向胖子和瘦子，“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登记外来到访人三人，就可以离开了。”
　　“怎么说不听呢，都说了，得把姓名电话还有身份证号说一遍。”
　　瘦子不依不饶，伸手指着江煦，“你哪里来的？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没礼貌吗？”
　　王叔拍开他的手，“你指着别人很有礼貌？”
　　瘦子哑口无言，愣住过后才反驳，“你们这样，我要叫派出所的民警过来调查了。”
　　“大半夜，你以什么理由报警，让民警出警？如果你是报假警，那我们可以认为你是在扰乱公务吗？”
　　江煦反驳，“还是——”
　　蛇鼠一窝，本来就是打通的关系。
　　对方显然没料到江煦会这么说，瞬间退缩了。
　　真要是被举报上去，他们俩的街道办工作估计也干不下去。
　　“江煦，让他们报警。”
　　黎老爷子忽然开口，“正好查一查老兵的补贴是怎么回事。”
　　“你个老东西在那里瞎说什么？信不信——啊！放手！”
　　王叔握住对方手腕，往后一折，出言不逊的瘦子立即疼得嗷嗷叫唤。
　　江煦在旁边看到，觉得手腕跟着一疼。
　　刚打算说完，瞥到了门口的胖子正在往后退，看上去应该是打算悄悄溜走。
　　不知道是打算去搬救兵还是打算一个人跑。
　　“你要去哪里？”江煦出声叫住对方，“你同伴还在这里，你打算走了吗？”
　　胖子脸色一变，低咳了声，“你们这帮人，简直是恶霸，老张头，你上哪里认识的这么一群土匪，这回真的是扰乱社会治安，而且还妨碍我们工作。”
　　“嗳！你要去干什么，他们明天就走，你别到外面去瞎嚷嚷！”
　　老张头一看对方要去叫人，生怕影响了黎老爷子的名声，站起来喊道：“你回来了，他们是江舟市来的，你们——”
　　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喊，“我管他们是哪里来的，我马上去让主任过来，看看你——哎哟，谁他妈半夜走路不长眼，撞到老子了！”
　　胖子一边骂一边抬头，才看清楚自己撞到的是什么人。
　　比他还高，看上去一脸冷漠，眼神里透着不悦。
　　在黑暗里，跟杀手一样。
　　胖子心里顿时起了寒意，怵得慌。
　　“你又是什么人？”
　　“不用报警，我已经替你们把所长请来了。”
　　“你是来报道的新人？今晚这工作不好做，正巧你来了，你去看看——”
　　不等胖子说完，对方大步朝老张头家门口走。
　　胖子心想，这年头来报道的新人都这么有个性？
　　江煦看到胖子跑出去，立即追出去，结果刚出门，迎面走来一个人，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
　　看清对方后，江煦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黎行舟走到门口，接住江煦，“不放心你们，所以过来看看，果然遇上事了。”
　　江煦笑着点头，的的确确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到老张头的事，不免心里生气，笑容淡去，“真的有事，这个胖子和那个瘦子，他们俩克扣老兵的补贴，而且还拿这个要挟张爷爷，你看这住的地方，都是堆破烂的，而且家里电灯都不给装一个。”
　　“我大概知道了。”黎行舟摸了摸他的头，看向站那的胖子，“进去再说，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黎老爷子来了，而且没打算瞒着这边的领导，那就是想要彻底查清楚这事。
　　估计还不止老张头一个受害者，还不知道有多少同样遭遇的。
　　江煦点点头，“嗯！”
　　黎行舟和江煦进到院子里，黎老爷子看到黎行舟来了，倒是不意外，只不过表情不好看，哼了声，转头去跟老张头说话。
　　对于自家爷爷的任性，黎行舟是习以为常。
　　反正现在他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习惯了。
　　“爷爷，张爷爷。”出于礼貌，黎行舟向两位老人问好，又看向王叔，“王叔，把这个人先留着，在一边等着，这边所长很快过来。”
　　大晚上的街道办上门登记外来人口，实则是想打听黎老爷子来历。
　　怎么看都有点说不过去，尤其是——
　　太傻了，简直是不打自招。
　　“知道了，那人我看着。”
　　王叔拉着对方胳膊，把人带到一边坐下，就守在旁边。
　　巷子里的胖子见势不对，早跑了。
　　黎行舟连夜开车过来，连口气都没歇直接过来，生怕江煦和黎老爷子出点什么事。
　　尤其是这远离市区的镇上，还不在江舟市。
　　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会不会有些胆子大的，说不定还想做地头蛇。
　　江煦看见黎行舟脖子上的汗，想了想，走到厨房里倒了一杯凉了的茶，又拧了一条毛巾过来。
　　“你先喝口水，这毛巾是买来还没用的，我的。”
　　黎行舟正在跟黎老爷子说接下来的打算，才说了没两句，就看到江煦递过来的东西。
　　心里一暖，接过东西后，从黎老爷子表情和眼神里，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黎行舟一口喝了大半杯茶，看着江煦说：“谢谢。”
　　江煦摇摇头，坐在小凳子上，“你是不是很累？现在好一点了吗？”
　　开了两个多小时车，而且还是晚上，江煦觉得黎行舟肯定累惨了。
　　“放心，我是休息够了才过来的。”黎行舟把杯子放地上，用毛巾擦着脸上和脖子的汗，“这边比江舟市还热。”
　　“真的好热，现在都还三十多度，还好晚上可以开窗户睡觉。”江煦顺着黎行舟的话往下说。
　　你一言我一句聊着，过了二十分钟，当地的所长才匆匆赶过来。
　　进来时，跑得还在喘，身上衣服都湿透了。
　　中年人看上去精瘦精瘦，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但脚边还带着泥。
　　“黎老，您、您怎么过来了？”
　　高所看到黎老爷子，擦了把汗，“我正出任务回来，还没到所里就接到了电话，这——”
　　黎行舟看向高所，“电话是我打的，麻烦您了，来这一趟，不过街道办这边工作的时候跟我们起了点冲突，怕有什么误会到时候说不清，只能麻烦你来一趟，正好——”
　　黎行舟正在想怎么才能把话说得周全，江煦就接过他的话。
　　“正好街道办的两位工作人员说，这段时间镇上有盗窃案，外来人都有可能是流窜作案，喊我们登记下身份证号之类的信息。”
　　江煦想了想补充说，“张爷爷住的这里，在巷子角落，说不定无意中真撞到过罪犯，所长您来了，正好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瘦子傻眼了。
　　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头？
　　江舟市不就是他们的隔壁市吗？
　　来了个老头，带着一个小孩，一个中年人，他们担心是老张头的远房亲戚来探亲。
　　怕老张头抖出事情才连忙赶过来，结果——
　　“盗窃案是有，但今天罪犯已经抓到了，是下边村子里一个高中肄业的失业人员，蹲了几天，在田埂上把人逮到了。”
　　高所看了眼瘦子，“罪犯的体态特征，还有范围早就发布公告，让各家主意有线索直接上报，你们街道办不是也接到了通知，你是第一天上班？”
　　“高所，不、不是的，我们就是上门来做个登记，你看现在我被他们扣着是怎么回事？不配合工作也不会违法扣押人啊。”
　　瘦子立即倒打一耙，“半夜上门是有点打扰到了大家休息，但这是工作我们也没办法。”
　　反咬一口的不要脸态度，让江煦看不下去。
　　“你们拿不配合工作的事来威胁张爷爷，还说要是他不配合，你们就不帮着办补贴的手续。”
　　江煦指出瘦子的事，“你不要狡辩和否认，我有录音。”
　　“你——”
　　瘦子咋舌，哪里想到江煦会录音。
　　门口鬼鬼祟祟的胖子一听有录音，再结合高所对这帮来历不明的人态度，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难道是什么部门的领导来视察工作了？
　　完了完了，这是一脚踢在铁板上了。
　　不敢逗留，匆匆忙忙跑开。
　　什么登记外来人口都是假的，他们就是仗着平时街道办的那点小权力，习惯了当大爷。
　　傍晚时候听人聊起老张头家来了个亲戚，看上去挺有钱，还有司机。
　　心里不安，担心老张头抖出之前的事，合计了下，两人就假装有事上门来了。
　　其实是想套出对方信息，去网上查查是什么来头。
　　越是心虚，越是容易出错。
　　这不就白白送上门了。
　　“这怎么回事？咱们镇上统计老兵名单，张大爷在上面，而且除了正常的一月一千补贴，还有因战受伤留下残疾的补助，一年大概是有三五万。”
　　高所是属于公安部门，但也会去市里开会。
　　张老头的情况是政府行政部门去负责统计发放，不过——
　　心念一转，一下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叫自己来了。
　　一是他以前见过黎老爷子，二是他是公安，接到报警上门带走闹事的人，从他的口里传出黎老爷子到镇上的事，就顺理成章。
　　这街道办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上门来跟黎老爷子起了冲突，多半还想动手，才叫他来。
　　“黎老，这事恐怕得到相关部门去核实，不过这人犯了事，我就带回去问问。”
　　“高所你凭什么带我走？”
　　“扰乱治安，滋事寻衅这还不够？”
　　高所走过去，拧住人胳膊，“再嚷嚷，让你在里面多反思几天。”
　　“黎老，那人我带走了。”
　　黎老爷子点点头站起来，“要是才工作的小年轻毛毛躁躁就算了，一把年纪在街道办里，还不知道办点实事，拿鸡毛当令箭，真是作风问题！”
　　说完，看了眼老张头，“走了，回屋里聊，外面黑得很。”
　　王叔陪着黎老爷子进了屋，才折回来收拾东西。
　　几分钟功夫，院子里只剩下江煦和黎行舟。
　　挂在堂屋门口的灯被牵了回去，院子瞬间暗了不少。
　　只有堂屋里的光透出来，照片一小片地方。
　　江煦瞄了眼在厨房洗碗的王叔，刚转过头，就被黎行舟凑过来在唇角亲了下。
　　惊讶瞪大眼，生怕被人看到。
　　除了他们俩，其余人都是长辈，要是看到多不好。
　　“你有多久没让我亲了？”
　　“有吗？”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忙着接稿的小财迷，冷落了我小半个星期，还一个人被拐到这里来。”
　　黎行舟伸手，捏捏江煦的耳垂。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也太胆大了。”
　　就算是有王叔在，也保不准这些地头蛇不敢乱来。
　　黎老爷子再威风，现在也是个七十岁的老人，王叔要护着老爷子，还能分出多少神照顾江煦？
　　双拳难敌四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江煦抿了抿唇，知道自己刚才有点气上头，「对不起」三个字才到唇边，就被黎行舟下一句话打断。
　　黎行舟勾住他手指，看着他，“不过这么有正义感的小朋友，英勇又帅气，值得表扬。”
　　没有调侃，也不是逗趣。
　　是真正的在夸他。
　　江煦微怔，然后回过神来，耳后立即浮起一片热意。
　　眼珠转了转，盯着水泥地面。
　　“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第二天大早, 黎老爷子和王叔就带着老张头去了政府单位，要好好查一查补贴金的事。
　　黎行舟和江煦虽然是家属，但跟着去总归不太好。
　　镇上不大, 干脆闲着逛了一圈, 顺便给老张头添置一点东西, 请人来把家里水电重新弄过。
　　江煦看着走来走去的工人，发现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要不我去帮忙搬桌子，这样——”
　　“坐好。”
　　黎行舟放下一张方桌,“你的手还要不要？”
　　尽管不是学乐器的, 但画画的手一样很重要。
　　黎行舟觉得那双手上不该留下一点疤。
　　“那我给你们点外卖。”江煦拿出手机, 觉得今天的院子特别好看，从下往上拍了一张照片。
　　光影斑驳，槐树枝层层叠叠的垂坠着, 记忆一下被拉到了久远的夏天。
　　把照片发到黎行舟手机上, 江煦点开软件，才想起来镇上的外卖店并不多, 还不如等会到外面去吃。
　　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
　　客厅里摆的家具已经差不多换完, 旧的也都整齐放在院子里。
　　窗帘、电灯连窗户都全部重新打理过, 墙面也刷了一道, 用的是无害绿色涂料, 夏天干得很快。
　　角落里堆得那些废旧电器，黎行舟和江煦不好自作主张, 也都还堆在那，不过请人来专门整理了下。
　　花了一早上功夫, 等工人收拾东西离开, 整个院子都变了样。
　　黎行舟穿着一件黑色的基础款T恤, 身上肌肉线条明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运动过后的荷尔蒙气息。
　　江煦看得津津有味，手有点痒，很像画下来。
　　“黎行舟。”
　　江煦拿着手机，调好了设置，“你转过来一下。”
　　黎行舟正打算舀水擦下身上的汗，听到江煦叫自己，第一时间转头去看他。
　　“怎么了？”
　　按下快门，江煦微微歪过头，朝黎行舟一笑。
　　“拍张照片。”
　　他手机里其实有不少黎行舟的照片，不过一张都没发出去过。
　　不止黎行舟对他有占有欲，其实他也有。
　　可能还不低。
　　黎行舟抬起手，擦了下脸上的汗，“身上全是灰，你怎么选这个时候拍？”
　　江煦把照片剪裁了一下，构图瞬间更清晰。
　　“可是很好帅啊，我等会发给你，你先去洗一下脸，我们俩等会出去吃还是要等爷爷和王叔回来？”
　　“他们不到下午回不来，估计会一起吃午饭，不用管。”黎行舟拿了盆，舀了半盆水后，用毛巾擦着胳膊和脖子。
　　身上还是热，跟烧开了的水一样，冒着热气。
　　想了想还是撩开T恤，用毛巾擦了擦腰腹。
　　井水冬暖夏凉，瞬间舒服了不少。
　　放下衣服时，感觉到旁边一道视线落在身上，黎行舟抬头，顺着看过去。
　　挑眉灿然一笑，“原来你喜欢这种？”
　　江煦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黎行舟的喜欢，尤其是得到了父母的支持后，“都喜欢。”
　　西装衬衫的黎行舟，看上去是成熟、稳重的英俊。
　　常服的黎行舟，就多了点高不可攀却又富蕴男性张力的的魅力。
　　黎行舟被一记直球打在心上，瞬间忘记了刚才自己要说的话。
　　仿佛回来了两人还没有互表心意的时候，心里有根羽毛，一下一下扫过心尖。
　　江煦不解黎行舟怎么突然害羞，选起了照片。
　　——
　　午饭是在一家小餐馆吃的，他们穿得简单，看上去像是出来玩的大学生。
　　刚才来的路上，遇到几个热情的人，逮着他们俩一阵夸，反而是他们害羞了。
　　他们住老张头家的事传开了也不影响，以为他们是亲戚。
　　江煦端着碗喝汤，想起明天的庭审，心里出奇的平静。
　　但他心里有另外一件事，想跟黎行舟说。
　　“来，你们的菜上齐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谢谢老板。”
　　江煦看着桌上的菜，两菜一汤，都是夏天清口的菜。
　　擦了擦筷子，江煦又用水涮了碗，“你觉得我报考江大的美院研究院好，还是考别的好？”
　　考研的事，是很早就和黎行舟说了。
　　但是报考的学校，江煦却犹豫了。
　　不是江大美院不好，是他打算换个专业方向，有点儿不想继续油画。
　　黎行舟一怔，不过又觉得不意外。
　　前段时间江煦看电影的时候，他发现江煦对电影的视觉和画面很感兴趣。
　　如果考虑往这方面发展也不错。
　　“江小煦，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代表你心里有了答案，所以，愿意跟我分享吗？”
　　江煦有种被看穿的羞耻感，低咳一声，喝了口汤掩饰过去，“戏剧和影视学。”
　　“我想……做动画电影。”
　　他会画一些漫画，在微博上也发过一些小场景的分镜。
　　反响不错，还吸引了一批粉丝。
　　黎行舟有点惊讶，他以为江煦是往另一个方向，没想到动画电影。
　　“动画电影吗？”
　　“嗯。”
　　江煦点头的时候，眼睛盈着光，格外明亮，真挚又热烈。
　　是真的喜欢。
　　黎行舟给他加了一块肉，“好，那就考这个，不过这个方向的话，学校选择就不多了。”
　　知名的院校就那几个，从专业方向研究来看，就更少了。
　　“想报的话那就报，我不会拦着你的。”
　　黎行舟看出江煦的犹豫，“还是你不相信，我可以作为你背后默默支持你的人？”
　　选择从事动画电影这条路，注定是漫长的。
　　途中可能还还会遇上各种坎坷，说不定耗费心思几年，最后项目却不能上映。
　　三年，五年甚至可能十年才能孵化出一个项目。
　　而且面对的还是不停变化的未知市场。
　　黎行舟眼里的坚定，让江煦心里最后那一点犹豫尘埃落定，眼神更为坚定。
　　“不是，我知道你会支持我，但时间太长，我怕我可能最后做不好。”
　　未知时间太长，很容易消磨掉一个人的志气。
　　多少从事文艺工作的人，在漫长的等待被发现的过程里，逐渐消失在大浪中。
　　“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我们有那么多的好故事，为什么没有人去关注，我可能想法有点天真，比不上那些大家，但我想……如果我能画出一个故事，得到大家的喜欢，那是不是就值得了？”
　　多一个人看到那些不为人熟悉的故事，还有几千年沉淀下的文化，是不是就——
　　肯定值得。
　　江煦望着黎行舟，眼睛奕奕有神，“从写生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件事，那天我看到那位大叔牵着牛走在田埂上，背后是如烟似雾的青山，我突然觉得，我们的动画电影也可以不止是神话故事，不止是那些经久不衰的经典，我们可以有新的IP，就像是博物馆做的一样，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不可以当成一种文化？”
　　提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江煦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是黎行舟从为见过的江煦，完全不一样。
　　不是乖巧听话的别人家小孩，也不是学校里疏离的专业学霸，更不是平时会跟他撒娇的样子。
　　完完全全的江煦，终于展露在他面前。
　　有点不一样，但却很熟悉，原本的江煦就该是这个样子。
　　江煦发现黎行舟一直盯着自己看，突然不太好意思，抿了抿唇。
　　“我是不是……说大话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说这些好像有点天方夜谭，可他就是觉得能做到，而且一定要做到。
　　明明在动画史上，他们的作品并不输给任何国家。
　　现在沉寂，不代表未来不可能再度兴起。
　　黎行舟摇头，眼神认真却带着宠溺。
　　“不是，我是在想，等你的电影上映了，是不是得请全公司都去看。”
　　江煦一怔，“什么？”
　　什么电影上映？
　　黎行舟挑眉，“你不会觉得，我会看着你一个人到处去拉赞助，还要拉资金坐视不管吧？”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与其到外面去跟别人借钱搞项目，不如跟我借，我很好说话的。”
　　江煦反应过来黎行舟在说什么，是在说他的电影，黎行舟会投资，而且——
　　是让他安心做专业上的事，不要为了资金担心。
　　坐在小店里，靠着窗。
　　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玻璃上还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江煦脑中忽然回放他们认识以来的每一个画面，黎行舟似乎在有意无意间，已经为他筑起了一道高墙。
　　并不是把他圈在里面，而是一道可以抵御所有伤害的墙。
　　“那我会努力不让你赔钱的。”
　　“尽量挣钱，但如果赔钱的话，我可以收取一点利息。”
　　江煦问：“那本金呢？”
　　黎行舟失笑，“你跟我结婚了，难道我还跟问你要本金？”
　　结婚。
　　黎行舟是在认真的跟他讨论未来的事情，不管是生活还是事业，黎行舟好像总有办法。
　　心里最后那一层壳，被黎行舟轻而易举的撬动。
　　从一开始，黎行舟就轻轻松松地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肆无忌惮地强行插入他的生活。
　　去学校接他，为他出头，为了他担心。
　　无所不能，很像英雄。
　　江煦忽然笑起来，“那利息你可要好好算算，到时候我一定给你。”
　　黎行舟伸手越过桌面，揉了一下他头发，“好。”
　　江煦点开手机，点开自己的微博。
　　粉丝不算太多，只有十几万。
　　上一条更新还是发的一个商稿展示，经过客户同意才发的，都过去了快一个月。
　　点开编辑页面，发了三张照片。
　　黎行舟看不到正面的侧影图，小院子里拍的槐树，还有那只墙上的黑猫。
　　配了一段文字。
　　确定没有泄露个人信息之后才发出去。
　　【@居行：一人一猫一树。】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第80章 
　　黎老爷子和王叔办完事回来, 将近下午四点。
　　原本下午返程的计划搁置，考虑到事情才刚揭露，后续还要调查, 黎老爷子担心自己一走, 对方就会翻脸, 所以打算在小镇上多待两天，就当是度假了。
　　“不行。”
　　黎行舟一听立即反对，“您一个人待在这里, 就算有王叔在, 我们也不会放心。”
　　就算黎老爷子地位在这, 但小镇上阳奉阴违也不是第一天，要是出点什么事，别说没办法跟家里交代, 那跟上面也交代不了。
　　黎老爷子一听, 吹胡子瞪眼，拍了下桌子,“你这是一个晚辈该说的话吗？我去哪还要经过你的同意？这件事我已经跟市里反应了, 合法合规的途径进行举报, 晚上市里的人就来调查, 我不在这坐镇, 让市里来的人听那帮小犊子瞎咧咧？”
　　黎行舟不为所动,“那您的安全谁来保障？您自己也说那些人是小犊子，说明对方当惯了地头蛇, 指不定有什么心思，您都过了大半辈子, 总不能让这帮人给害了。”
　　“你这小子, 能不能盼我好？你王叔那是武行出身, 能吃得了亏？派出所那个小高，等会也会过来，真枪实弹，那帮坐惯办公室的人还敢来？”
　　黎老爷子说着发现黎行舟表情变化，冷哼一声，“我人是老了，但我这作战指挥的脑子还没老，你赶紧带着小江煦回去，别跟我眼前晃悠，黏黏糊糊的，分开一天都不到，像话吗？”
　　像话，很像话。
　　黎行舟在心里回了句。
　　但知道黎老爷子有安排后，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看来这地方的人也不全是傻子，他家老爷子都亲自过来了，虽然退休，但真以为就是个普通老人了？
　　也得看看黎老爷子是从什么地方活下来的，那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
　　江煦在旁边听着，一开始还很担心，可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开脸努力忍住不笑出声，却被黎行舟掐了一把脸颊。
　　“还笑？”
　　“没有笑。”
　　江煦矢口否认，却连眼里的笑意都没压下去。
　　黎行舟手痒，还想再「教训」一下江煦，就听得黎老爷子咳嗽一声，瞬间站直了身体。
　　江煦脸上笑意也瞬间压下去，乖乖站好。
　　黎老爷子看着他们，叹了一声，“真不像话，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一个个的，算了算了，趁着天还亮赶紧走。”
　　“那这边——”
　　“我在这里还能出事？你一个多大点的孩子，操心这些，回去回去。”
　　黎行舟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反驳，无奈叹气，实在是犟不过老爷子。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王叔终于开口，主动道：“少爷和江少爷放心，黎老的安全我会负责，等会高所那边来了，我也会跟对方沟通好，一定不会让黎老身边出现安全隐患。”
　　王叔常年跟着黎老爷子，说话做事都很稳重靠谱。
　　看着黎行舟和江煦还是不太放心，不免笑，“你们不放心，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去等消息。”
　　要是明天不开庭的话，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但偏偏是明天要开庭。
　　江煦对上黎老爷子看过来的眼神，愣了下便会意，握住黎行舟的手腕，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那爷爷，我们先回去了。”
　　“有事会给你们打电话，得了，再不走等会又要开夜车。”
　　尽管夏天昼长夜短，但再耽误会，五六点才出发，那不就是开到家快八点了。
　　黎行舟知道黎老爷子安排好了，也不坚持。
　　“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说，但您在这里还是要小心，尤其是市里领导来了之后。”
　　“晓得了，不就是那帮兔崽子可能会让人传一些闲言碎语，不就是说我仗势欺人。”
　　黎老爷子见旁边张老头一脸担心，站起来背着手，“我还怕他们不成？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跟我面前装大，也不掂量掂量。”
　　这话倒是不假，黎老爷子以前就是靠一肚子谋略，现在老了也不糊涂。
　　投机倒把那帮人的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算手段。
　　黎行舟失笑，跟老张头和王叔打了声招呼，“那我们走了，下次有空再过来。”
　　江煦乖巧道：“张爷爷，王叔，我们走了。”
　　“爷爷，你办完事要早点回家啊。”
　　黎老爷子原本绷着的脸，听到江煦这句话，瞬间有了笑意，却还故作严肃，瞥了眼江煦，然后转过身不说话。
　　江煦笑了起来，也不在意，跟其余人挥挥手，和黎行舟一块往外走。
　　他们走在小巷子里，刚要走出巷口，墙头忽然跳下来一只东西。
　　江煦愣了神，看着拦在路中间的黑猫，惊讶看向身边黎行舟，“它怎么了？”
　　今天中午他们吃完饭回来，一直趴在墙头的黑猫，突然从墙上跳下来，跑到了他脚边蹲着。
　　遍体通黑的猫，看着是流浪猫，但身上却还挺干净。
　　黎行舟往前走了一步，黑猫立即瞪圆了眼睛，朝他龇牙，然后往江煦那边靠。
　　黎行舟：“……”
　　所以是来投靠江煦，不是投靠他们？
　　江煦也被黑猫这动作弄得一怔，发现黎行舟表情沉下来，低咳一声，弯腰伸手。
　　“你是要跟我走吗？可是我想养猫的话，得经过他的同意诶。”
　　之前黎行舟提议他们养只猫，当时说的是布偶之类的，看上去很漂亮的类型。
　　可他觉得黑猫也不错，尤其在古时候还被称为玄猫。
　　玄猫还有吉祥、镇宅的寓意。
　　黑猫喵了一声，然后一脸警惕靠近黎行舟，心不甘情不愿地蹭了下他的裤腿。
　　“喵——”
　　江煦没忍住笑出声，结果对上黎行舟的眼神，立即收住。
　　“那要不要带回去？”
　　黎行舟看看江煦，又看看黑猫，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以带回去，但回去后立即要去检查，毕竟是野猫，我要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一听可以带回去，江煦点点头，“好，家里附近就有宠物医院，我看看能不能先预约。”
　　“我去小卖部找个纸箱装他，你不要去摸。”黎行舟看了眼对面的小卖部，“等我回来。”
　　闻言江煦答应了声，蹲了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包小饼干。
　　也不知道猫吃不吃饼干。
　　掰碎了应该会舔一下吧。
　　黑猫抬眼看着江煦，闻了闻地上的面包块，终于伸出舌头舔了下。
　　见状江煦拿出手机，没忍住又拍了一张照片。
　　好乖的猫啊，他还以为野猫的性格都比较凶，不怎么搭理人那种。
　　过了几分钟，黎行舟拿着一个纸箱回来，打开后哄着黑猫进去。
　　好在黑猫比较听话，没怎么费劲就用纸箱装着上了车。
　　回程路上，江煦一边搜养猫攻略一边跟新加上的宠物医院老板聊天。
　　江煦看着手机上的养猫知识，发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好像还得买不少东西，不然猫猫没地方住。”
　　“猫猫？”
　　“嗯。”
　　黎行舟挑了下眉，看了眼低头还在看手机的江煦，脸上笑意明显，“不取个名字吗？”
　　一直叫猫猫，那也太犯规了。
　　“不知道取什么好。”
　　“叫小山怎么样？”
　　江煦：“……”
　　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黎行舟，江煦觉得黎行舟好像不怎么喜欢这只猫。
　　“大山听了也会沉默。”
　　江煦抿唇，搜了搜取名大全，发现那些名字还不如刚才黎行舟说的小山。
　　小山，好像也还可以。
　　黎行舟把车开进宠物医院外的停车场，余光扫到江煦的手机屏幕，“小山是不是听着听着还蛮顺耳？”
　　江煦犹豫了下，看向后座里乖乖带了一路的黑猫，“嗯。”
　　——
　　从宠物医院回到家里，已经晚上九点多。
　　好在检查之后，黑猫除了需要打几针除虫，和一些增加抵抗力的药外，并没有什么疾病。
　　江煦担心黑猫在家里乱跑，又在宠物店里买了猫窝、装好的简单猫爬架以及小鱼干之类的东西。
　　等收拾好，黑猫躺进猫窝，江煦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累得直接倒在床上。
　　趴在被子上，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外面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还没停，他知道黎行舟还在洗澡，干脆摸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今天发的那条下面，不少关注他时间久的粉丝都觉得他恋爱了。
　　什么一人一猫一树，明明就是在秀恩爱，炫耀自己有男朋友有猫。
　　说不定还在什么地方度假，过人生赢家的日子。
　　上千条评论，江煦一条一条往下翻。
　　看到有趣的就收藏一下。
　　原来谈恋爱之后，一举一动都这么明显吗？
　　以前怎么没觉得。
　　看了会，困意上来，连手机都没关，趴在床上睡着都不知道。
　　黎行舟洗完澡进来，看到的就是江煦拿着手机趴在床上睡着。
　　走动的动作放轻了不少，靠过去拿开手机，放到床头时，无意瞥见了微博内容。
　　微博ID也很短，所以一下就记住。
　　回过头看向熟睡的江煦，他笑了笑，把手机屏按掉，再关了灯，轻轻把江煦挪了下位置。
　　“你洗好了？”
　　“嗯。”
　　“晚安，辛苦了。”
　　江煦迷迷糊糊地说了句，眼睛都没睁开，却记得给黎行舟一个晚安吻。
　　胡乱亲在他下巴上，然后倒头继续睡。
　　黎行舟心上一颤，被迷糊的江煦乖得很想揉揉他的头发。
　　拉好被子，调好空调温度，黎行舟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和眼睛。
　　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神里全是缱绻温柔，“晚安。”
　　——
　　开庭时间是早上十点。
　　江煦和黎行舟起了个大早，八点半就从家里出发，提前到法院跟黎桁、颜慈碰面。
　　庭审开始前，所有相关人员提前一小时到场，包括证人。
　　由于案件涉及到商业机密，在当事人要求不进行公开审理后，所以只有近亲家属和案件相关人员可以参与听审。
　　江煦和黎行舟，还有黎桁、颜慈登记之后，一起进了法庭。
　　审理还没有开始，所有人都只能坐在听审席上等候。
　　四个人才进来，另一边坐着的原告、上诉人的家属纷纷看过来，投来的眼神并不友善。
　　江煦看到对方的表情，垂下眼，尽管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却还是很遗憾，很内疚。
　　伤害已经造成，哪怕是想要补救，也只能称之为补救，而不能说是抹平伤害。
　　黎行舟正要坐下时，看到江煦的表情变化，站起来换了位置，坐到了他的左手边。
　　“来之前我们怎么说的？”
　　江煦抬头，“不用在意。”
　　黎行舟：“所以你现在这样，我也会难过。”
　　他知道江煦没办法不在意，但如果一直沉浸在江家对别人造成的伤害里，那江煦下半辈子怎么办？
　　何况他并不是责任人，就连带责任都算不到他头上。
　　该还的债都还了，欠下的金额也都补上。
　　上诉人受到了经济损失，为期时间大概是半年，后续补偿是全额赔偿，连正常债券波动造成的差额都没有算。
　　江煦也是受害者，林念不顾一切跳下去了。
　　江家这期案子里，真正损害到生命利益的，只有林念，只有江家。
　　他并非认为林念的死可以折算抵消江城在决策上造成的错误，只是上诉人如果把怨恨转移到江煦身上，很不理智。
　　深吸了口气，江煦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是受到了一点影响，但不会很久的，能消化掉。
　　黎行舟握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安抚。
　　旁边颜慈和黎桁对视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的庭审时间，心里都有些紧张。
　　听审席上一片安静，直到一声开门的动静，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法官、书记员等工作人员陆续进场，跟着就是当事人被法警带进场，双方辩护律师入场。
　　江煦看到江城的那瞬间，心一下提了起来。
　　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却要硬撑着挤出一个笑，目光没办法从他身上挪开。
　　十点整。
　　庭审开始。
　　从双方陈述到辩护，江煦努力想要去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却发现压根没办法记住。
　　没有他想象中的激烈争执产生，也没有过激的行为反驳。
　　直到结束，整个过程都很平静，连当庭宣判时，作为被告的江城都很平静接受。
　　七年。
　　最终的结果。
　　等江城从狱中出来，五十出头而已。
　　江煦看着被法警带走的江城，挪不开眼睛，却发现江城除了进来那一眼外，根本不看自己。
　　心里一片恍惚，连被黎行舟带出法庭，出了法院都没回过神来。
　　颜慈和黎桁正在跟秦鸣和律师团的人交流，这个结果已经是能预想到的结果里比较不错的一个。
　　黎行舟牵着江煦，周围不少人看过来，眼里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不动声色挡住了视线，却忍不住开口。
　　“一一，改天我陪你去看江叔叔吧。”
　　他知道江煦为什么会看上去很难过，是因为江城的态度仿佛他是个陌生人。
　　父子间的感情没有淡到这个地步，只是江城单方面的想要撇开和江煦的关系。
　　就像是刚才，江煦立即得到了对方家属的同情。
　　江煦怔怔回过神，眼眶有些热，但又不想太丢人哭出来，只能吸了吸鼻子。
　　“他会见我的，对吗？”
　　黎行舟叹了声，不顾四周眼神，把江煦抱到怀里，“会，一定会见你的。”
　　“他是爱你的。”
　　江煦眼里的期望一下亮了，没有磨灭，环住黎行舟的腰，“嗯。”


第81章 
　　从法院回家路上, 江煦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尽管神情平静，但黎行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欺负，不算稳定。
　　车开进云梦山的范围, 两侧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了葱郁的林荫。
　　哪怕还在市区, 也是截然不同的环境。
　　适逢盛夏, 山上各类鸟叫不断，还有聒噪的蝉鸣，难免令人感到燥闷。
　　黎行舟不时观察着江煦反应, 但没有开口。
　　他在等江煦开口。
　　“颜姨接我来的那天, 好像也是这样。”
　　进了小区后, 江煦忽然开了口，转头看着黎行舟，眼神和神态完全不一样, 眼里又有了生气,“不过颜姨的话比你多多了，她一直很担心我不能适应, 结果一到家遇上你, 你就凶我。”
　　黎行舟听到最后, 差点一脚刹车踩下去。
　　诧异看向江煦, 忍不住想, 这难道是在翻旧账吗？
　　“而且很不耐烦, 还以为我故意接近你。”
　　江煦继续说，语气正常得完全不像在翻旧账, 但眼里又不时闪过狡黠。
　　故意的。
　　黎行舟无奈失笑，迎合着回答,“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江煦接得很快, 抬起手看着上面的戒指,“因为那天你就算不喜欢我，却还是在我崴了脚的时候，第一个出来帮我。”
　　所以，他才会一再的觉得黎行舟只是有点大少爷脾气的任性而已。
　　并不是真的讨厌他，反而很有正义感，还有点……心软。
　　看到江煦脸上的笑，黎行舟意识到自己被逗着玩，又无奈又好气。
　　但是听江煦的话，黎行舟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没有讨厌过我？”
　　“没有啊。”江煦诧异，“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你吗？”
　　不解地看着黎行舟，难道他不是暗恋不得的人设？
　　还是说，黎行舟又脑补过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形。
　　微眯着眼，江煦正要开口问，被黎行舟抢先打断。
　　黎行舟盯着前方，不远处就是黎家的大门。
　　几个月前，江煦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其实，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我很肯定自己喜欢你，一头栽了进去，完全没有抽身的余地。”
　　尤其是被拒绝那几天，黎行舟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挫败感。
　　心思放到工作上也没效率，反而很焦躁，什么都看不进去。
　　结果就是一年难得生次病，中招了。
　　“你不要随时随地告白。”江煦捂着戒指，心跳得特别快，“总是心跳过快，心脏会出问题。”
　　明明带着一点儿逗趣的话，被江煦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撩拨。
　　瞥一眼黎行舟，江煦笑着说：“不过我会习惯的。”
　　“喜欢的人，互诉衷肠是人之常情，我也很喜欢你。”
　　黎行舟心漏跳一拍，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倏然握紧，喉结咽动。
　　余光扫着认真看戒指的江煦，心里有片羽毛似的扫来扫去。
　　平稳把车开进花园，才一停下，还来不及做什么，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黎行舟扭头看去，对上颜慈的眼神，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老老实实把江煦放下车。
　　颜慈拉着江煦胳膊，看了眼明显不怎么高兴的黎行舟，一头雾水。
　　“让他去停个车就这么不高兴，平时也是这么对你的吗？”
　　江煦沉默了下，不太好解释。
　　总不能告诉颜慈，黎行舟不高兴的原因是想亲他被打断了。
　　“算了，不管他，我带你去看大山，我们给大山找了个媳妇。”颜慈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大山这段时间因为这事，高兴得很。”
　　江煦一听，惊讶问：“已经配种了吗？”
　　“配上了，不过还要等等看，是不是有小宝宝了，对方是萨摩，要是生出来是纯白色小宝宝就好了。”
　　“那狗狗在吗？”
　　“在，昨天主人送过来的，这会儿应该正在那边玩。”
　　江煦没有养狗经验，最近还在养猫，听到大山找了只萨摩配种，不由得好奇。
　　阿拉斯加和萨摩配出来的小狗，难道不会岔色？
　　多半都会串色的吧。
　　“颜姨，我们养了一只猫。”
　　“什么品种的？”
　　“就是一只小黑猫，不过眼睛是绿色的，很漂亮。”
　　江煦翻出照片给颜慈看，“你看，就是这只，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颜慈凑过去看了看照片，笑得一脸宠溺，“是很漂亮，眼睛很像是绿色的翡翠，这么漂亮，下次带过来家里啊。”
　　“家里有狗没关系吗？”江煦不知道大型犬和这种猫能不能共存，“不过昨天我们已经给它取名字了。”
　　颜慈好奇：“叫什么？”
　　江煦对上颜慈好奇，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但是自己起的头，硬着头发也要说完，“叫——小山。”
　　颜慈一脸惊讶，但又很快接受。
　　“那是给大山找了个弟弟啊，不错不错，这叫做缘分，等下次带来，说不定还可以玩到一起。”
　　走到游泳池旁的狗屋，江煦还没靠近，大山已经冲了过来。
　　一只阿拉斯加朝自己狂奔过来，宛如一枚炮弹，就算江煦知道大山不会扑到自己身上，也还是僵硬站在原地。
　　“汪汪——”
　　大山热情咬住江煦的裤子，拉着他去看自己的狗屋，还有媳妇。
　　江煦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它的头，跟颜慈一块走过去，完全忘了黎行舟还在停车的事。
　　黎行舟停完车出来，别说是江煦，连平时会出来迎接自己的大山都不见踪影。
　　正巧张叔从客厅出来，看到他后打了个招呼。
　　“少爷，你们回来了？”
　　“嗯。”
　　颜慈和他们是一起回来的，不过不是一辆车。
　　黎桁去了公司，还有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需要开。
　　往狗屋那边看了眼，黎行舟正打算抬脚走过去，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主楼。
　　张叔惊讶，不过跟了进去。
　　“午饭我们吃过了，晚饭让文婶按照平时大家口味准备就好，不过天气热，弄点开胃的。”
　　黎行舟说完，解开衣领处的扣子，“对了张叔，姑姑这段时间来过家里吗？”
　　“黎女士来过一次，不过只呆了一个小时就走了。”
　　张叔说完，担心黎行舟是有什么事情，问：“少爷，是有什么事情要找黎女士吗？”
　　“没有，随口问问，前段时间麻烦姑姑帮我查了点事。”
　　黎行舟说完，径直上了楼。
　　换了件衣服，把电脑拿到露台去办公。
　　在阳台上看见了楼下正在跟大山和那只萨摩玩得开心的江煦，眼神专注停在他身上好几分钟，才挪回到电脑屏幕上。
　　登录了个人账号，黎行舟看到黎文婉发过来的消息。
　　【黎文婉：你交过来的资料没什么问题，过两天你去办一下手续，房子里的东西没动过。】
　　【黎行舟：谢谢姑姑，这次麻烦你了。】
　　【黎文婉：我倒是不麻烦，就是你这么大费周章的，还差点气到老爷子，我很好奇，那个孩子就这么好？虽然我觉得是个好孩子，但没想到你会喜欢人家。】
　　【黎行舟：那你喜欢姑父的时候，想到了自己会喜欢吗？】
　　当初黎文婉要嫁人的时候，黎老爷子也不见得同意。
　　不过也没有阻止，反正就随便，后果自行承担。
　　【黎文婉：你这是过河拆桥，别忘了，你还有一件事让我帮你打听，想不想知道了？】
　　【黎行舟：我错了姑姑。】
　　【黎文婉：鉴于你是首犯，我不跟你计较，但涉及到保密的工作我也不会跟你透露，不过你可以按照你之前想的方向去查，对方应该会退一步。】
　　【黎行舟：明白了。】
　　【黎文婉：那我睡了，昨天通宵。对了，你们要是有空，好好教一下傅元秋这丫头，我发现跟你们呆了几天，补习效果惊人。】
　　黎行舟回了条「好」之后，不再打扰黎文婉。
　　点开工作文件，才打了两行字，思路还没有理清楚，就看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新的群里。
　　？
　　怎么又有新的群。
　　点开一看，是童言乔拉的。
　　群里人员包括但不限于他的大学舍友，江煦的大学同学。
　　【童言乔：下周就是江江的生日了，但他肯定不想办，可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怎么能不管呢？二十岁啊！这么重要的生日，绝对不能够随便过！】
　　【李巍：我的天，江小煦还不到二十岁？@黎行舟你个禽兽！】
　　【赵靖：禽兽？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冯天朋：听上去不是我这种小朋友可以知道的。】
　　【李巍：滚。】
　　【童言乔：哎呀你们不要插科打诨了，下周下周，就在八月二十三号，我亲爱的江煦，就要迎来二十岁生日！】
　　【姜小蔓：那我们要给他一个惊喜？】
　　【陈霖：必须的！二十岁，庆祝新生！】
　　【孟兆生：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叶然&郑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回不去。】
　　【傅元秋：哥，你择日不如撞日，就在生日那天给江煦哥求婚怎么样？！】
　　求婚？
　　江煦二十岁生日当天？
　　黎行舟脑中关于工作的东西瞬间被清扫，只剩下傅元秋的那条提议。
　　后面大家聊什么，商量给什么惊喜，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好像傅元秋提议的事，也不是不可以。
　　上次的求婚很浪漫，也够独特。
　　但他还有一样生日礼物要送给江煦，不如就再求一次婚。
　　关掉刚才的工作文档，黎行舟重新起了一个文档，在首行敲下一行字。
　　【活动主题：求婚。】
　　【活动时间：八月二十三日。】
　　【活动地点：……】
　　活动地点？黎行舟没往下继续打字，想了一会儿，才敲下两个字。
　　活动地点：江大。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第82章 
　　晚饭后, 江煦和黎行舟开车回青溪的公寓。
　　离开前大山跑过来，依依不舍叫了两声，蹲在车旁, 等江煦答应过两天会再回来, 才哄好了闹脾气的狗狗。
　　拉开车门坐进去, 江煦边系安全带边跟黎行舟说话。
　　说完后发现黎行舟压根没有听，反而在看手机，愣了愣, 眼里闪过不解。
　　是在处理工作, 还是不小心成为网瘾青年了？
　　今天下午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只要坐着就在看手机，时不时还皱眉。
　　但又不是戴耳机打游戏，反而啪啪啪的打字。
　　余光一扫, 恰好看到了车窗玻璃倒映出的手机页面。
　　头像很眼熟。
　　拿出手机, 确认不是在群里聊天后，江煦摇下窗户问：“你在处理工作吗？”
　　“过年我想去靠驾照, 这样出门我还可以开车, 让你专心处理事情。”
　　黎行舟做贼心虚, 关掉手机放到了靠车门的那边。
　　“嗯, 一点工作上的事, 处理完了。”
　　骗人, 那头像是童言乔。
　　还有一个好像是傅元秋，然后隐约看到了叶然的头像。
　　眼神变得幽然, 让黎行舟身上瞥了眼。
　　背着他悄悄有了一个群吗？
　　那聊什么？还不让他看。
　　黎行舟余光瞄着江煦，为了避免自己太可疑暴露,“要不要去点一份小龙虾当宵夜？”
　　“小龙虾？”
　　“嗯。”
　　江煦觉得黎行舟在转移话题, 但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拒绝不了。
　　上次胃不舒服进了医院，在黎行舟的监督下，过上了提前几十年忌口的日子。
　　小龙虾，夏天要是不吃小龙虾和烧烤，那算什么夏天。
　　再说，再不吃夏天都要过了。
　　江煦脸上露出犹豫，怕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但该心虚的应该是黎行舟，他提一点点的要求，应该还好吧？
　　“那再来一份烧烤，我想吃签子肉。”
　　铁签烤肉，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烤肉。
　　黎行舟压下心虚，大方答应，“那你想吃什么就点，我们到家也差不多能送到。”
　　果然，是在商量什么秘密。
　　不过江煦倒是很放心，再商量什么大事，都不可能是在害他。
　　点开外卖软件，迅速选中最好吃的店，选了两斤龙虾，又去找铁签烤肉。
　　想吃的东西全加入购物车，江煦退出来打算付款时，手指刚好滑过奶茶店。
　　奶茶诶。
　　烧烤必备的解辣、解腻的饮品。
　　“光吃龙虾和烤肉、鸡翅那些，会不会太腻？”
　　“那帮我点杯水果茶，你喝吗？”
　　“喝。”
　　江煦唇角上翘，对黎行舟配合自己这件事很满意。
　　眉间笑意明显，手指滑动屏幕选奶茶，选出了手握几个亿的感觉。
　　黎行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好哄，又这么乖。
　　江煦晃了晃手机，“点好了。”
　　“给你点了水果茶，超大桶，里面全都是水果。”
　　“那你自己的呢？”
　　黎行舟开了眼前面的路，有点堵，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杨枝甘露。”
　　江煦对奶茶基本不挑，除了比较猎奇的口味，都可以喝。
　　眼神落在黎行舟敲着键盘的手上，江煦不动声色移开眼，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头像。
　　到底在商量什么事啊，好好奇。
　　要不要问一下童童？
　　可是童言乔也在那个群里，明显是做了保密工作，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
　　那要不去问问郑秋？
　　郑秋应该不会瞒着他了。
　　黎行舟不知道江煦已经发现，但心里有点着急。
　　刚才商量到一半，他这么久没看消息，也不知道商量成什么样了，说不定已经跳过刚才的话题。
　　红灯变绿灯，黎行舟松了刹车，点了下油门，车穿过路口，往公寓方向开去。
　　回到公寓，江煦正在玄关换鞋，抬头跟黎行舟说话，正好看到黎行舟在玩手机。
　　哈？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黎行舟这么专注。
　　玩了一路了，连在电梯里都在玩。
　　江煦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直接凑过去，伸手勾住黎行舟脖子。
　　“手机有那么好看？”
　　黎行舟猝不及防，但下意识地伸手搂住江煦的腰，然后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手机倒扣在鞋柜上，“没有你好看。”
　　“那你看了一路，在电梯里也看？”江煦抿了抿唇，眼里露出一丝委屈，“工作很忙的话，你可以给我说，我不打扰你。”
　　琥珀般的眸色在灯光下，流露出几分脆弱，一瞬不瞬地盯着黎行舟。
　　黎行舟把人扶着站好，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好了，那我不看手机了。”
　　江煦小声说：“嗯。”
　　垂下眼，挡住了漫上来的笑意。
　　黎行舟看江煦没再问，松了口气。
　　还好没问，不然他总不能说有工作，需要马上处理，抱着手机不撒手。
　　真需要他做到那个地步的话，估计博胜集团也接近破产不远了。
　　——
　　接下来几天，江煦发现黎行舟不太对劲。
　　不止是突然喜欢玩手机，而且喜欢在书房里待着，要么就是接电话去阳台。
　　而且他有一次睡得早，结果半夜口渴，睡意朦胧醒来想找水喝，却发现黎行舟居然抱着手机在阳台坐着。
　　总之哪里都怪怪的，他问了也被糊弄过去。
　　但他不想直接问黎行舟要手机看，问他在跟谁聊天，那样显得很奇怪。
　　可是他又很好奇，黎行舟几天究竟在捣鼓什么。
　　所以只好把童言乔约了出来，才一见面，他就看出来童言乔也不对劲，心虚得都不敢看他眼睛。
　　童言乔低咳一声，背着双肩包，故作轻松，“你怎么突然叫我出来呀？是有什么事吗？”
　　江煦看了眼连吸管都插反的童言乔，出声提醒，“童童，你的吸管反了。”
　　童言乔：“……”
　　救命！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他？什么叫社死，他现在就是。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一旦做了，就会很心虚。
　　“咳，我没注意。”童言乔佯装镇定，实际上手心都是汗，“我这两天还忙着搭模型，还挺多事的。”
　　闻言江煦也不着急着揭穿，慢条斯理喝着果汁。
　　“好久没有和你出来吃饭，正好……家里的事解决了，又结算了好几个商稿，所以想请你吃饭。”
　　童言乔见江煦垂着眼，瞬间有种负罪感。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那你什么时候能去看江叔叔？”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问问秦叔叔。”
　　庭审结果宣布了，但后面还有不少流程要走。
　　那天江城始终不肯看他一眼，尽管知道原因，但还是会很难受。
　　只不过七年的刑期比他想的要好一些，等江城出狱的时候，他应该有能力照顾家人。
　　七年，等七年后，他都快而立之年了。
　　童言乔点点头，“那就好，你不要放在心上呀，叔叔肯定是爱你的，你可是他的骄傲。”
　　江煦点头，“嗯。”
　　“过几天要开学了，感觉好快啊，暑假就要结束了。”
　　“啊！不要提醒我这么恐怖的事，我恨不得再放三个月，我真的不想回学校上课，快乐总是这么短暂。”
　　童言乔懊恼地趴在桌上，突然想到什么，抬起眼看江煦，“江江，我跟你说个事。”
　　江煦不解，眨眼问道：“什么事？”
　　难道是打算跟自己说悄悄瞒着他建群的事情了吗？
　　“昨天我听我爸说，沈家那边的好像出事了，之前声势浩大的项目都停摆了，不知道会损失多少。”
　　“出事了？”
　　江煦有点诧异，之前他猜测沈绪回国是跟沈家有关系，但没想到才这么短时间，沈家就真的出事了。
　　前几天还风光无限，上新闻上媒体，这两天就出事，看上去应该不是早就埋下了祸根。
　　那沈绪这段时间没出现，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自顾不暇，才没功夫到他面前来晃悠。
　　摇摇头，“我没有听说，可能不太关注。”
　　“黎行舟不跟你说吗？”童言乔问完就后悔了。
　　黎行舟不跟江煦说，那明显就是不想让江煦知道沈家的事。
　　猪脑子。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好，我也不是很想了解。”江煦替童言乔挽回一点，但眼睛却盯着他，一句话不说，就等他开口坦白。
　　童言乔对上他的眼神，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要不要说？
　　说了那就是暴露了全部计划，可是不说的话，又感觉对不起江煦。
　　发现童言乔急得脸都憋红了，江煦倏然笑了下，歪了一下头。
　　“好了，我知道你们建了个群，在商量我生日的事。”
　　“其实不用瞒着我呀，我反而会很高兴，你们会为了这件事这么上心，我——”
　　他一开始没有猜到和自己生日有关，是因为想岔了，认为是之前提的大家开学前聚一下的事。
　　但昨天突然看到新闻日期，写的是二十一号。
　　灵光一现，就和自己的生日联系起来。
　　发现童言乔一脸震惊，江煦吸了口果汁，“我会保密的。”
　　大家准备的惊喜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所以也不算是有所准备，浪费了大家的心意吧。
　　“啊，你都猜到我们要给你准备惊喜了啊，幸好你不知道内容，我可不会告诉你的。”
　　“那我也不会问，反正后天就是了。”
　　童言乔叹了一声，“肯定是黎行舟太不注意了，才会被你发现，你说他对你怎么一点戒心都没有？是不是还以为你被蒙在鼓里呢？”
　　江煦一怔，低咳了声没有回答。
　　但不回答就是默认。
　　黎行舟的确还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这件事，甚至从第一天就看到了群聊页面。
　　这么一想，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黎行舟吭哧吭哧的准备惊喜，但他已经知道了生日当天会有安排，有点对不住这几天的躲躲藏藏。
　　“那我……要不假装失忆？”
　　“算了吧，反正你够喜欢他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江煦不反驳，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托着脸颊，过了半晌才想了想说：“嗯，我是很喜欢他。”
　　喜欢到大概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程度，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说法，就突然有一天意识到，黎行舟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思。
　　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就这么让黎行舟闯进了被圈起来的世界里。
　　童言乔和江煦认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诧异又震惊盯着他，然后败下阵来。
　　他突然后悔加入后天的生日特别计划里，为什么要想不开自己喂自己狗粮啊？！
　　撇撇嘴，趁着江煦没注意，飞快发了一条消息到群里。
　　【童言乔：任务完成，危机解除。】
　　作者有话说：
　　黎行舟：我能让你那么容易猜到吗？
　　江煦：那就不猜了，反正会知道。


第83章 
　　江煦生日当天, 午饭安排在云梦山。
　　不止有颜慈和黎桁夫妻在，黎老爷子和黎文婉一家都来了。
　　按理说晚辈过生日，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尤其江煦还不姓黎。
　　外人不知道的是, 这是江煦二十岁生日, 父母不在身边，颜慈和黎行舟都想给足江煦安全感和家人的关心。
　　颜慈订了一个两层蛋糕，又邀请了小区里平时关系不错的几家人到家里来吃饭。
　　有消息灵通的, 知道给江煦办了场小型生日宴, 变着法打听, 还有电话问候。
　　做到这份上，明眼人都看得出黎家是真的把江煦当自家孩子看待。
　　江煦本人倒是还好，反正他也习惯了, 以前生日宴都是邀请很多人一起过。
　　跟颜慈和黎桁, 还有黎文婉夫妻说完话，不太好意思地接受了长辈祝福。
　　说了会话, 他走到一边, 正打算去找黎行舟, 就见张叔过来。
　　张叔朝他点了下头,“小少爷, 老爷子让我过来叫你。”
　　江煦一怔,“爷爷吗？好，我马上过去。”
　　顺着张叔指的方向, 见到了坐着的黎老爷子。
　　“这是红包，二十岁就是大人了, 以后的路再难走, 那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不要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
　　黎老爷子坐在花园里，看到江煦走到跟前，塞了个红包给他。
　　眼尖的客人发现了黎老爷子和江煦亲近，心里暗暗想，这黎家真是把江煦当自家孩子养了。
　　要不是黎行舟和江煦平时不常出入一个场合，而且还给黎行舟安排过对象见面，这待遇怎么看都是孙媳的待遇。
　　江煦坦然接过红包，“谢谢爷爷，我会努力的。”
　　黎老爷子脸上带着点笑意，“行了，别跟我面前晃悠，我一个人坐会儿。”
　　“好，那爷爷你要是无聊再叫我，我陪你下棋。”
　　“你生日还拉着你下棋，行舟那小子指不定怎么说我。”
　　听出打趣的意思，江煦面上一热，羞赧低头，“不会的。”
　　“得了得了，这边估计四点多就结束，你们不是还要出去吗？”
　　“噫，爷爷你知道？”
　　“行舟跟他妈商量的时候，就说了你们今天要出去，和同学还有朋友一起过，早约好的。”
　　江煦往黎行舟那边看去，见他正在跟傅元秋不知道商量什么，低头一笑。
　　这人还真是实干派。
　　什么事情都提前帮他安排得妥妥当当，连他想要转专业方向，都想好了投资理由。
　　正打算走过去，黎行舟抬头看了过来。
　　江煦盯着他，笑了起来，径直走了过去。
　　“江煦哥，生日快乐！以后要天天开心，然后挣大钱，跟我哥——”傅元秋的话没说完，忽然想到什么，收了声。
　　差点忘了，她哥和江煦在一起的事情，还是秘密，没有公开。
　　“跟我哥一起壮大事业，登上事业巅峰！”
　　傅元秋十分认真地补完了后面一句话。
　　周围正在闲聊的客人，表情纷纷一变。
　　原来真的是当干儿子了吗？连事业都要一起搞。
　　江家这个小少爷，真是好福气。
　　家里出了事，立即有黎家过来照顾，都没吃什么苦头，命是真的好啊。
　　江煦笑着答应，“谢谢。”
　　说完看向身边黎行舟，小声说：“爷爷给了我一个红包。”
　　黎行舟听到这句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江煦眨眨眼，然后恍然，“嗯，你也算是我长辈，毕竟我们之间存在一个代沟。”
　　二十四岁和二十岁。
　　差了四岁呢。
　　社会和学校再加一层buff，的确是——
　　江煦眼里笑意明显，朝黎行舟伸出手，“谢谢哥哥。”
　　代沟？
　　黎行舟挑眉，发现旁边傅元秋在偷笑。
　　“看到红包了吗？”
　　“嗯嗯。”
　　“丢了也不给你。”
　　江煦：“……”
　　傅元秋：“……”
　　哇！好幼稚啊！果然是社会人，心思敏感。
　　从旁边路过的一个客人，听到黎行舟的话，心里暗暗感叹。
　　果然，黎行舟是对黎家的举动不满了吧，毕竟对一个外人这么上心，那他这个名副其实的黎家人，地位何在。
　　真复杂的关系，还是吃瓜比较好。
　　江煦撇撇嘴，四处凑上前，“哥哥你好帅。”
　　真情实感地夸奖，没有一点讨好的成分。
　　黎行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把红包递到他手里，“生日快乐。”
　　如果不是大家都在，他现在会想要亲江煦。
　　漂亮又可爱的人，怎么会不喜欢？
　　傅元秋识趣的离开，原来受伤的人只有她。
　　呵，她刚才还嘲笑黎行舟幼稚，她才是那个没眼色的人。
　　“谢谢哥哥——”
　　尾音上扬，带出明显笑意，“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还有一会儿，不过你可以先去换衣服。”黎行舟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快四点了。”
　　江煦答应，“好，但我离开会不会不大好？”
　　毕竟来了不少人。
　　不过大家好像也不是冲着他来的，只要提前说好了，也不太重要。
　　“放心，提前说好了的，寿星也要有自己的时间。”
　　黎行舟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看见那边黎文婉，眼里闪过别的情绪，“可以顺便问下李巍他们到哪了。”
　　“好，那我先去换衣服。”
　　江煦今天穿了身西装，尽管身上还有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但已经能看得出来清俊、挺拔的身形。
　　从花园往主楼走，江煦回房间换了衣服。
　　换好衣服后，看到自己前两天给秦鸣发的信息有了回复。
　　【秦鸣：房子已经被人拍走了，公示信息后续会查得到，不过买主身份不会是详细的。】
　　【江煦：好，我知道了，谢谢秦叔叔。】
　　【秦鸣：你也不要太在意，凡事往前看。】
　　【秦鸣：对了，你爸爸让我告诉你，二十岁生日快乐，以后的江煦，只是江煦。】
　　江煦看到这句话，鼻尖一酸，吸了吸鼻子。
　　他知道，江城从来没有不要自己。
　　凡事往前看。
　　他知道的，只是有点遗憾。
　　低叹了声，江煦整理好衣领，离开房间。
　　下楼时正好看到黎行舟和黎文婉在说话，见到他之后，黎行舟说了什么走过来。
　　江煦问：“走吗？”
　　四点十几分了，差不多可以走了。
　　黎行舟点头，叫上傅元秋，跟黎老爷子和家里长辈说了过后，开车直接离开了云梦山。
　　——
　　聚会的地点选在了市中心的一家休闲会所，因为私密性和会员制度，在江舟市颇为有名。
　　比起一般的娱乐场所，更偏向休闲，而且活动选择也多。
　　江煦他们来得晚，跟着服务员到提前预订的地方，绕过假山做的石屏就能童言乔他们的说话声。
　　“路上有点堵车，所以来晚——”
　　江煦话没说完，看着围坐在地上一圈的人。
　　有两个生面孔，没见过，应该是赵靖和冯天朋。
　　李巍脸上贴着纸条，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又郑重闭上。
　　“汪汪汪——”
　　江煦：“……”
　　黎行舟：“……”
　　这是在做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还是国王游戏？
　　黎行舟按了按眉心，皱起了眉头，庆幸今晚最后的神秘安排，是他自己策划，而不是听了一帮人的建议。
　　江煦忍俊不禁，坐下来跟大家打招呼，“路上有点堵，正好买了喝的。”
　　黎行舟在他旁边坐下，还把椅子拖得离江煦更近了一点。
　　其余人见状，一脸鄙夷。
　　有对象了不起啊，真的是——
　　太了不起了。
　　傅元秋浑然不觉，看到大家在玩游戏，直接来了个加入，“来来来，离饭点还有一会儿，先玩游戏，我哥和江煦哥也加入，要玩就玩大的！”
　　童言乔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大的？”
　　傅元秋：“国王游戏！那种不肯完成的，就喝酒！”
　　太行了。
　　说不定还没开始，大家就喝的一个烂醉。
　　江煦不想扫大家的兴，没有拒绝，只是有点苦恼等会儿要是他完成不了指定任务，喝酒的事是不是可以换成别的。
　　其余人没有意见，直接开始发牌。
　　童言乔发完牌，瞄了眼其余人的表情，暗暗祈祷不是自己中招。
　　第一局，国王是陈霖，结果点中了孟兆林和李巍，他们当着众人的面来了一个深情告白。
　　第二局，国王是姜小蔓，陈霖和童言乔进行了公主抱。
　　……
　　后面几局，江煦和黎行舟过于幸运，一次都没有中招。
　　江煦瞄了眼自己手里的牌，观察着旁边的人表情，结果谁都不像是国王。
　　难道——
　　往身边黎行舟看去，果然对上了黎行舟饶有兴致的眼神。
　　“二号……”
　　他就是二号。
　　江煦眉毛都耷拉下来，眼里带着哀求地看了眼黎行舟。
　　黎行舟轻挑了下眉，“二号亲一下七号。”
　　七号？
　　众人翻开自己手里的牌，面面相觑。
　　七号就是黎行舟自己嘛！那二号——
　　只剩下江煦了。
　　傅元秋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饭点，撇嘴道：“哥，你也太耍赖了，最后一局欺负我们单身狗。”
　　黎行舟面不改色，“巧合和意外而已。”
　　放下手里的牌，好暇以整等着江煦。
　　江煦捏着牌的一角，感觉到大家善意的关注，抿了抿唇，伸手勾住黎行舟的脖子，凑上去就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耳边不意外的响起惊呼，江煦故作镇定道：“好了。”
　　黎行舟失笑，捏了捏他的后颈，“其实亲脸也可以。”
　　众人一听，满脸鄙夷。
　　太不要脸了，亲都亲完了才说可以亲脸，占了便宜还卖乖！
　　将近六点，服务员上齐了菜。
　　半开放式的包间，敞开的一边恰好是座园林，山水叠石，私密性很高的同时，又不会显得过于压抑。
　　江煦很少私下里跟别人一起过生日，从他出生到现在，每个生日都是父母替他办生日宴。
　　入座后，有些无措看向身边黎行舟，不知道怎么开头。
　　童言乔拿起杯子，跟其余人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江煦，“今天是江江二十岁生日，难得我们都能聚在一起。”
　　“呜呜，江江生日快乐，你一定会考研成功！”
　　傅元秋跟着拿起杯子，“江煦哥，你在我眼里是最厉害的！成绩好人也好，还长得这么好看，生日快乐呀，以后每一岁都和今天一样开心！”
　　陈霖：“江江，生日快乐。”
　　孟兆生：“我们宿舍的老幺，然哥和秋姐不在，我加上他们份一起，生日快乐！”
　　姜小蔓：“二十岁生日快乐啊，江煦同学，美院之光！”
　　李巍：“哎，江小煦，生日快乐。”
　　冯天朋：“生日快乐啊！”
　　赵靖：“生日快乐，老二以后要是欺负你，找我们哥几个，帮你教训他。”
　　童言乔一点头，早就商量好的众人，齐齐看向江煦。
　　“江煦，二十岁生日快乐！”
　　一句接一句的生日祝福，砸到江煦心里。
　　沉甸甸的。
　　表情里露出一丝茫然，又很快变成无措，直到最后那一句最简单的祝福，他都没反应过来。
　　明明跟大家认识不是一天两天，都是最熟悉的样子。
　　可今天江煦却发现，他好像得到的远远比他想的要多很多。
　　轻眨了下眼，江煦抿着唇，倏然笑了起来。
　　“谢谢。”
　　“我答应你们，二十岁的江煦会更好的。”
　　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微微倾身时，身侧的黎行舟倏地靠近，耳边响起一声很轻的「生日快乐」，只有他听到了。
　　江煦尽力克制着泛酸的鼻尖，抿了抿唇回头看他。
　　黎行舟朝他一笑，江煦微怔，然后也笑了起来，眉间笑意侵染，散去了平时的冷淡。
　　二十岁的生日，对他来说，又特别又特殊。
　　十点多钟，大家从会所离开。
　　黎行舟开了车，照例没有喝酒。
　　牵着江煦站在路边送其余人离开，直到把开车的陈霖送走，才一起往停车位去。
　　江煦喝了小半杯，人还清醒，意识也还在。
　　他偏过头看着黎行舟，“今天晚上，我很开心。”
　　走到车旁停下，“谢谢你，黎行舟。”
　　“虽然你不喜欢听这句话，但我还是想说。”
　　“这个惊喜，我很喜欢。”
　　黎行舟上前一步，单手搂着江煦的腰，微微垂眼，语气含笑，“二十岁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江煦微仰着脸看他，突然两只手一块抱住他的腰，就这么直愣愣地凑上去，微微抬了后脚跟，一个吻落在他唇上。
　　没有半点杂念，只是单纯的一个吻。
　　路灯下，瞳孔愈发明亮，眼里只映出了黎行舟的轮廓。
　　“大家都在，所以很好。”
　　“爷爷还有叔叔阿姨，姑姑和姑父……我爸，都很好。”
　　黎行舟轻抚着江煦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眼神认真而宠溺地看着他。
　　江煦直直撞进黎行舟的眼神中，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
　　街道上不时有车开过，并不安静。
　　只是路灯下的昏黄街道，变得暧昧丛生，又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怅然。
　　“因为有你在，所以二十岁的第一天，特别好。”
　　黎行舟低头，吻在他的眉心，“江煦，生日快乐。”


第84章 
　　坐到车上, 江煦打开手机，看到颜慈发消息来问他，今晚过得怎么样。
　　知道颜慈是关心自己, 江煦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和黎行舟说话。
　　“颜姨问我们过得怎么样, 我要不要多发几张照片给她？”
　　“群里是不是有别人拍的, 你最好发我们的合照过去。”
　　江煦不解，“为什么？”
　　黎行舟表情不变，“她是在查岗。”
　　查岗？
　　江煦哭笑不得, 辩解道：“颜姨是担心我们玩得太晚, 你干嘛总是跟她唱反调。”
　　黎行舟看了眼地图导航, 速度不快地开在路上。
　　“那你多发几张照片给她，她肯定是想发朋友圈炫耀一下。”
　　江煦想想也是，颜慈是真的喜欢在朋友圈发照片, 而且照片质量都很高。
　　“这样的话, 那我找一找，得好看一点。”
　　聚会照片拍了很多, 有合照有抓拍照, 还有大家拉着他拍的吹蜡烛照片。
　　在相册和群里挑挑拣拣了半天, 江煦忽然看到那天在阳台给黎行舟拍的照片。
　　瞄一眼黎行舟, 江煦低垂的眉眼温柔。
　　好像他还没有晒过和黎行舟的照片, 如果——
　　江煦咕哝着说：“我觉得你好上镜。”
　　黎行舟：“嗯。”
　　又看了眼江煦屏幕, 不意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怎么了？”
　　江煦抿唇, 脸上带着喝过酒的红润，看上去莹润得多了层柔和的光。
　　“没什么, 就夸夸你。”
　　江煦若有所思, 划过照片, 挑了不少照片发给颜慈。
　　聊了一会儿，江煦关掉手机，抬头发现了周围的道路不太像是回家的路，反而像是去江大的。
　　而且都快到西门了。
　　诧异看向黎行舟，“我们怎么来学校了？”
　　大半夜的，学校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黎行舟没回答，继续往前开，而且直接开进了学校，停在了宿舍的附近的停车区。
　　江煦不解，“？”
　　怎么了，这么神秘——
　　“那个，我们回学校是来重温……”
　　江煦试着分析情况，看黎行舟下了车，也想跟着下车，发现车门被锁了。
　　等一下，黎行舟把他锁车上做什么？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江煦就看到原本只有昏暗路灯的两侧，突然亮起了一串串灯，上面挂着玫瑰。
　　江煦呼吸一促，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心跳得越来越快，江煦坐在车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指尖扣着车门，眼里映出外面的光，瞳孔明亮。
　　试着推了一下门，竟然开锁了。
　　压下心里的猜测和悸动，江煦推开门走下车，一步步朝着亮起来的路中间走过去。
　　这条路是去往江大宿舍区的必经之路，三年间走过太多次。
　　是那场乌龙告白的地方。
　　他们莫名其妙的开始。
　　两年多过去，一点没变。
　　两边还是高大的桦树，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聒噪的蝉鸣声格外明显。
　　唯一不同的是，那会儿还不时有学生经过。今天正好还在假期，所以没多少学生。
　　黎行舟从拐角处走来，身上是今天出门时的西装，只不过脱掉了外套。
　　手里是一束蓝色的玫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江煦怔怔看着他，心口发热，眼眶也变得有些涩，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笑着问：“干嘛？”
　　黎行舟深吸一口气，望着面前的江煦。
　　笼罩在灯光下的江煦，身形瘦削，五官漂亮，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被完全融化。
　　目光落在他眼睛上，黎行舟想到江煦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眼神愈发深邃且温柔。
　　往前走了一步，将臂弯里的花递给江煦。
　　“上次在餐厅的话，你没有接过去，这一次——”
　　黎行舟停顿了下，认真道：“你接受吗？”
　　江煦微怔，笑着接过来，抱在了怀里，“对不起。”
　　小心翼翼地抱住花，看黎行舟的眼里有歉意，更多的是没有说出口的欢喜，“以后我不会再拒绝你送的东西，不管什么我都会好好地收藏。”
　　黎行舟逼近一步，两人距离变得更近。
　　微低着头，黎行舟望着他的眼睛，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在江煦面前打开。
　　“江煦，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求婚戒指。”
　　“上一次的求婚，我很喜欢，也很高兴你能答应我。但我还是想要给你一个更不一样的求婚，什么都有的求婚。”
　　求婚。很郑重的求婚。
　　不知道为什么，江煦觉得或许是风迷了眼，不然他怎么会有点鼻酸。
　　大一下学期那晚的情形，莫名地出现在脑海中，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清晰。
　　直到他听见黎行舟说了句话，一下从记忆里抽离。
　　黎行舟说：“江煦，我想和你结婚。”
　　江煦鼻尖一酸，眼眶湿润，沉默了几秒，吸了吸鼻子，“你耍赖。”
　　不给黎行舟说话的机会，又说：“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还要在我生日这天弄这一出，你是故意的。”
　　“可是我还是会答应你，就算你不求婚，随便在一个地方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明天就宣告你破产——”
　　“我还是会想和你结婚。”
　　他觉得，黎行舟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
　　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有些委屈，“黎行舟，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够喜欢你啊，可是我……不止是喜欢你。”
　　“都这样了，你要跟我结婚吗？”
　　“不算太完美的我，还有点小毛病的我，还有——”
　　玻璃纸挤压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怀里的玫瑰挤到一起。
　　黎行舟一手搂着江煦的腰，另一手拖着他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他们的心跳逐渐变得一致，连呼吸都变得浑然一体分辨不出彼此。
　　温柔、缱绻的吻，没了平时的急切索取，反而成了撩人的旖旎。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江煦眼角被亲得泛红，很轻的喘息声不小心从唇边泄露。
　　往后分开，黎行舟低头抵着江煦的额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你，想要和你结婚。”
　　“嗯。”
　　江煦面颊泛红，眼神湿润，上下唇都一副被狠狠亲过的红润。
　　抬起眼看着黎行舟，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靠在黎行舟肩上，埋着脸不敢看他。
　　明明害羞，还舍不得推开他，拒绝他。
　　黎行舟的心瞬间软成一片，指腹在江煦白皙的耳垂上轻轻蹭着，偏过头蹭着他的脸。
　　“我订了酒店。”
　　江煦微怔，然后瞪大眼，抿了抿唇，很快唇边噙着笑意点了下头。
　　“那我们现在去？”
　　黎行舟捏捏江煦的脸，把戒指给他套上后，伸出手等江煦给自己戴上后，牵着他往车那边走。
　　车开往江舟市最大的江景酒店的顶层套房，门才一被推开，江煦就被迫靠在了墙上。
　　手腕被握住，举高压过头顶。
　　黎行舟吻得又狠  又凶，完全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极富攻击性的吻从唇角一路到了颈侧和锁骨。
　　兵荒马乱间，房卡插进去，房间的灯亮起。
　　黎行舟手指一按，又迅速陷入黑暗。
　　分不清是谁先去解开对方扣子，一路从门口到了床边，扣子几乎解开，衣服也掉落在地上。
　　跌跌撞撞倒在床上，江煦腰上那双手不由分说地胡乱游走。
　　被迫坐在黎行舟的腿上，略显窘迫看着眼前靠在床头的黎行舟，江煦只觉得太热。
　　空调的风来得太慢，他这会儿好像是要热化了。
　　衬衫扣子全被解开，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臂上。
　　抬起手环住黎行舟的后颈，不自觉往后仰去，鼻息变了节奏，嘴唇微张，直到黎行舟抬起头咬住他的喉结。
　　垂下眼，江煦指尖仿佛都湿透了一样，闷哼咽了回去。
　　黎行舟体贴地安抚着他，直到江煦眼中露出熟悉的神色，才慢慢地显露出原始的攻击性。
　　被抛弃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几下。
　　【李巍：黎总，打钱。】
　　【李巍：（收拾现场.jpg）】
　　——
　　第二天早上，江煦是热醒的。
　　茫然地睁开眼，看了看躺在身边跟八爪鱼一样缠  着他的黎行舟，又看了看周围。
　　一整面落地窗，只有白色的纱帘遮挡，外面的光照进来。
　　昨晚上——
　　啊不，是今天凌晨，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几乎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黎行舟把他当一条咸鱼似的翻来翻去，反正……没什么地方没被碰过。
　　动了动腿和胳膊还有腰，尽管有点酸软，但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黎行舟胳膊动了下，把江煦往回捞，“不再睡会儿？”
　　江煦伸长胳膊才拿到手机，“十二点了，要不要回家？小山一个人在家待了很久。”
　　小山才领回来，一只猫待在家里，他不是很放心。
　　黎行舟睁开眼盯着江煦，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那我去给你放水。”
　　江煦眨眼，看着黎行舟背上的痕迹，有点脸热。
　　“养它是因为你说想养猫，我想回去不止是因为小山，想回去是因为那里是家里比较自在，不太喜欢住酒店。”
　　黎行舟应该不会这么幼稚，还要吃猫的醋吧？
　　不过——
　　还是解释下好。
　　已经围上浴巾的黎行舟，闻言回身低头，亲了下江煦，笑着说：“没生气，我给你放水，洗个澡再回去。”
　　江煦点头，“那就好！”
　　一个小时后，江煦抱着黎行舟的西装外套站在酒店大门口，一边打哈欠一边看向酒店门口。
　　刚才他们前脚出来，后脚酒店服务员就打电话告诉他们有东西忘记拿了，是一束花。
　　求婚用的花意义不同，黎行舟挂断电话就折回去一趟，反正没几步路。
　　江煦就拿出手机，点开群消息的同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抬起头瞥去，看清车上坐着的人后，往后退了步。
　　车里是严一鸣和杨素。
　　杨素穿得花枝招展，笑着看江煦，发现他不怎么高兴，心里更痛快了。
　　小人得志的嘴脸，故意问：“噫，在这打工呢，江少爷？”
　　旁边的严一鸣上次被驳了面子，看到江煦一脸不爽。
　　眼尖地瞥见江煦脖子上的痕迹，怒从中来，“在这种地方卖，你就这么贱？我还以为黎家对你多好，想不到——”
　　严一鸣话还没说完，看到有个眼熟的身影从后面走来，然后站在江煦旁边，单手搂住了江煦肩膀。
　　黎行舟皱了下眉，眼神黑沉，语气不悦开口，“你们在说谁？”
　　不理会严一鸣和杨素的震惊，偏过头柔声和江煦说：“路边的野狗乱吠几声，你以后不要搭理。”
　　淡淡看了眼惊讶得说不出话的严一鸣和杨素，转头看着黎行舟，点头说：“好。”
　　严一鸣终于回过神来，没忍住喊了声，“黎、黎大少爷？”
　　黎行舟嫌恶地扫了眼对方，牵着江煦的手往停车位那边去。
　　交握在一起的手，银色的戒圈格外明显，上面的蓝宝石更是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的光。
　　两人眼尖地瞄到戒指，隐隐察觉到不妙。
　　戒指，那不就是——
　　订婚了？
　　江煦和黎行舟在一起了？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下章正文完结，后面就是番外啦——


第85章 
　　全城皆知的热恋。
　　过完江煦生日, 开学日期逼近，黎行舟和江煦同时忙了起来。
　　时间几乎碰不到一起。
　　默契地保持着每天联系，又不会互相打扰的状态, 除了晚上睡觉前, 习惯地讨一个晚安吻。
　　江大开学报道那天, 江煦和童言乔约好的一块去的学校。
　　早上是到校报道，按照每个院自己的时间去安排。
　　大部分的院系，开学报道就是去辅导员那儿露个脸登记, 把学费转账回执单交过去就算完事。
　　至于领书、开班会那是正式开学后的事。
　　九月是新学年, 学校里多了不少大一的新生。
　　一个个穿着军训服, 走在人群里极其显眼，哪怕是没有穿，其实从肤色判断也能看得出来, 是大一的学生。
　　童言乔一边感慨年轻真好, 看看那眼神都还透着懵懂，一边看着江煦手指上的戒指满脸羡慕。
　　有的人在读大学, 还没毕业, 就已经悄悄把终身大事解决了。
　　有的人大学在读, 别说对象, 连小手都没牵过。
　　童言乔摇头叹气, 真是不公平, 他毕业前还能脱单吗？
　　正跟黎行舟发消息的江煦听到童言乔叹气，而且还叹了好几声, 关了手机，转头看他。
　　江煦：“？”
　　不解看着童言乔, 担心问：“怎么了童童？是不是这个学期的实践任务太重。”
　　童言乔摇头,“那倒不是, 我是觉得自己猪油蒙了心，怎么就参与了什么生日惊喜，早早把你送进了婚姻的——”
　　啊，好像也不能说是坟墓。
　　“殿堂。”
　　江煦一怔，然后被逗笑了。
　　童言乔看着他的神情，暗暗想，这比上学期状态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整个人都在发光。
　　江煦发现有人在看他们，没多在意，问童言乔，“那为了感谢你们，明天大家都在的时候，我请你们吃火锅好不好？不带黎行舟。”
　　童言乔眼睛一亮，“可以。”
　　他再也不想当面吃狗粮了，会心梗。
　　正好午饭时间，去食堂路上的人不少。
　　江煦和童言乔聊着聊着发现不太对劲，怎么好像大家都在看他们？
　　他和童言乔对视了眼，看到一样的疑惑后，确定不是他的错觉。
　　好奇地看向周围，结果发现大家见他看过去，又很快避开他的视线。
　　哈？到底是什么事，怎么神神秘秘的。
　　江煦正打算说话，旁边童言乔发出一声「卧槽」，他一怔，扭头看去。
　　童言乔盯着手机，表情像是吃到了大瓜。
　　不等他开口问，童言乔扭头看他，“江，我想和你说，出大事了。”
　　大事？
　　看上去好像和他有关系，略一思索，隐隐约约猜到了应该是跟他和黎行舟的恋情有关。
　　可是他们俩又不是公众人物，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吧？
　　江煦认真回忆了下这两天的事，他和黎行舟几乎没一起出过门，要么是黎行舟早上出去很晚回来，要么是他中午出去，直接不回来去了云梦山。
　　童言乔懊恼说了句，“严一鸣和杨素那俩煞笔，竟然把你们俩在一起的事爆出去了，现在本地同城热搜第一就是你们俩，金屋藏娇都说出来了，什么难怪黎行舟从来不跟人约会，也没跟谁家千金有过接触，参加宴会早早回家，一看就是家里有人——”
　　“啊对，他们还说你们俩在一起父母肯定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去酒店开房。”
　　江煦：“……”
　　原来是这两人，那就难怪了，他们最近没碰到过什么人。
　　童言乔继续说：“还有你们俩出入酒店的照片。”
　　“特写，戒指！”
　　真厉害，还能拍到戒指的特写。
　　江煦和童言乔到食堂打了饭坐下，干脆点开同城热搜和学校论坛。
　　就算是在角落里，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
　　但大多没有恶意，好奇居多。
　　群里热闹非凡，纷纷把看到的有趣发言发到群里，不是「磕死了」就是「好配」。
　　个个心痒难耐，恨不得上去跟那些污蔑黎行舟和江煦的人大战三百回合。
　　江煦看着消息，琢磨着这会儿黎行舟是不是也在午休。
　　刚才他在辅导员那签完到给黎行舟发消息都还回复了，应该不忙吧？
　　【江喵：你看到论坛上那些事了吗？】
　　【黎汪：看到了。】
　　【黎汪：你要是在意的话，我可以——】
　　【江喵：我是想说，你介不介意我发一条晒男朋友的朋友圈，还有介不介意大家不小心在网上爆料？】
　　【黎汪：？不介意，我早想问你。】
　　【江喵：好，那我发了=w=】
　　江煦正打算退出聊天页面，忽然看到黎行舟的第二句话，眼珠转了转。
　　【江喵：你刚才想说你可以什么？】
　　【黎汪：没什么。】
　　【江喵：骗人，肯定有。】
　　发完江煦就大概猜到了，一定是以前那些论坛帖子，黎行舟有插过手。
　　【江喵：谢谢你呀，男朋友，啾=3=】
　　正在办公室里的黎行舟看到这句话，眼里一下有了笑意。
　　对面几位正在等着汇报工作的下属，突然打了个寒噤。
　　老板笑起来也好恐怖，比不笑板着脸还吓人。
　　再说今天情况特殊，难道老板已经因为网上的瞎编乱造，搞得有点精神错乱？
　　黎行舟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其余人，熟练压平嘴角的弧度。
　　“继续。”
　　——
　　江大食堂里，才开学无所事事的祖国未来栋梁，个个捧着手机在线吃瓜，生怕错过了一线瓜源，不时在高楼贴里播报实时情况。
　　江煦从相册里选了一张和黎行舟的合照，传到朋友圈，配文只发了一个粉色的心动符号。
　　江煦：【心动】；
　　照片内容，黎行舟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同款戒指很醒目。
　　他们俩侧着脸，没有看镜头，反而有一种抓拍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自然神情。
　　眼里只有对方。
　　江煦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童言乔，“童童，能拜托你帮个小忙吗？”
　　童言乔对上江煦的眼神，总觉得有点——
　　黎行舟的既视感。
　　救，这就是谈恋爱会越来像对方的真实反应吗？
　　“可以，小问题。”
　　“那你把我刚才那条朋友圈截图发到学校论坛，什么都不用说，就夸张一点，标题党一点？”
　　“我去，你们俩打算公开了啊？不搞什么地下恋了？”
　　江煦笑起来，一边在群里发消息一边说：“本来也没有打算让大家都知道啊，只不过现在有人引导风向，语气让那些人胡说八道给颜姨和黎叔叔他们添麻烦，不如直接说出事实好了。”
　　谈恋爱是他和黎行舟的事，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但已经人尽皆知了，那就不能让人玩春秋笔法，随便引导风向。
　　江煦看着新发出来的链接，不仅有文字，还有配图。
　　内容……十分辣眼睛。
　　轻叹了声，托着脸颊说：“金屋藏娇勉勉强强可以算，但——”
　　“配图也太离谱了。”
　　童言乔正兢兢业业地编辑信息发到论坛，帖子刚发出去，就迅速收获了不少回帖。
　　群里大家见状，分享完帖子后，加入了争论大部队里。
　　放出一点不怎么影响生活的照片，全都是大家聚会时候拍的，还有从各种朋友圈里薅出来的。
　　露营、聚餐、烧烤还有玩游戏……
　　黎行舟跟传闻中高不可攀的江大优秀校友，没多大关系。
　　江煦心里涌出异样的感动，眨了眨眼，压下心里泛起的情绪，默默点开购物软件，开始给大家选礼物。
　　没过多久，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眼神逐渐变了。
　　比刚才更友善。
　　坐在附近的几个女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照片。
　　“哇，好甜！”
　　“原来黎行舟学长是这样的啊，谈恋爱就是不一样，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难道你们不觉得两人身高差和体型差都很完美？呜呜呜，美术生和金融大佬，谁能不爱？”
　　“包养文学也不是不可以了，不过谁都知道江煦的商稿不便宜，哪里需要被包养了。”
　　“当然啊，我在微博上关注——靠！所以上次江煦微博发的照片其实是黎行舟学长？我竟然错过了官宣？暗戳戳的秀恩爱我的天！”
　　“这该死的爱情，真香。”
　　“小丑竟是我自己，我眼瞎没看出来，呜呜呜，我喜欢的太太和我崇拜的金融教科书竟然在一起了。”
　　“什么金融教科书？”
　　“天你这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在江大金融系上了一年的？黎行舟学长，当初拿下国外并购案的案例，就差写进教材了。”
　　童言乔瞄一眼对面的江煦，发现江煦一脸笑意，摇了摇头。
　　啊，这该死的爱情！
　　江煦放下筷子，点开朋友圈，不意外看到了大家的点赞和留言。
　　【颜姨：真配，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继承了家里的优秀基因。】
　　【黎叔叔：（大拇指）】
　　【叶然：祝福。】
　　【郑秋：我恨，竟然告白当天不在！】
　　【李巍学长：看在给了我人工劳务费的份上，份子钱一定加倍。】
　　……
　　每一条留言都能听到声音，江煦挨个回复之后，看到黎行舟给自己点了个赞。
　　噫？黎行舟在线了。
　　退出朋友圈页面，返回到和黎行舟的聊天框。
　　【江喵：你忙完了？】
　　【黎汪：嗯，打算过来接你。】
　　【江喵：唔，那我一会儿要去趟赵教授那儿，你要不到西门等我，我从教学楼那边出来比较近。】
　　【黎汪：好。】
　　【黎汪：对了，今晚要带小山去打第二针。】
　　【江喵：知道了，一会儿回家就带它去，还是你要先回去把小山带过来，我们直接去打针，然后回家？】
　　【黎汪：后者。】
　　【江喵：那我在学校等你，你来了给我打电话，不会打扰的，只是说一下这学期的安排。】
　　【黎汪：嗯，一会儿见。】
　　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江煦放好手机，并不怎么在意周围人看法的改变。
　　只要不给黎家添麻烦的就好，不然像上学期那样，被人误会有富婆接自己，那样太离谱了。
　　“童童，我一会儿要去赵教授那儿，你要去哪？”
　　“我去宿舍，东西还没收拾呢，开学我还要住宿舍的。”
　　“那得之后再约时间了，我一会儿去赵教授那儿后，他来接我，我们要带小山去打针。”
　　童言乔摆摆手，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那走吧，我吃好了。”
　　江煦跟着站起来，收拾好餐盘，又稍微擦了下桌子。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站起来那瞬间，周围好奇的眼神齐刷刷挪开。
　　太出名，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
　　下午三点左右，江煦和赵教授说完这学期的主要安排之后，跟赵教授道别，就拿着手机往外走。
　　才走出办公室，还在走廊里，就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看到他来，一个个眼神躲闪，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江煦一头雾水，才几个小时，不至于论坛有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吧？
　　不怎么主动上论坛的他，确认没黎行舟发过来的消息后，点开了学校论坛，就被几乎刷屏的内容震住。
　　瞳孔瞪大，点开回复最多的帖子，往下一拉，全都是关于美院大楼门口的——
　　往下滑了几十层回复，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车库里常用的一辆黑色迈巴赫GLS，银灰色的休闲款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里。
　　两条长腿包裹在西裤里，姿势慵懒，长腿随意搭着。
　　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背阔肩宽，十足的压迫力和吸引力。
　　照片里，黎行舟微垂着眼，手腕微微抬了一下，像是在看时间。
　　江煦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脸上的错愕逐渐散去，然后抬起头来，往外走的步子越迈越大，到后面几乎是跑出去的。
　　从四楼一路跑到一楼，穿过小声议论的同学，径直到了教学楼外。
　　黎行舟的车停在不远处，隔着美院教学楼前的梧桐林荫道，他看过去时，不期然撞上黎行舟抬起来的眼睛。
　　呼吸变了频次，江煦怀里抱着三本书，手机捏在手里。
　　深呼吸了几下，见黎行舟已经站直身体在那里等自己，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看到了黎行舟眼睛里的笑意。
　　快步朝他走过去，最后一段路几乎是跑过去的，在他面前停下。
　　呼吸微喘，小声问：“你怎么直接进来了？不是说——”
　　黎行舟抬手，替他抚平了翘起来的几根头发，“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干脆进来等了。”
　　“顺便重温一下大学校园记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江煦失笑，“正好，我也想早点见到你。”
　　他是真的想见黎行舟，因为这一阵他们都忙得不行，就算住在一个屋檐下，其实也没多少时间相处。
　　鼻尖覆着一层细汗，江煦感觉到四周关注的眼神，朝黎行舟眨了下眼。
　　“哥哥，要不要……刷新一下你在学校的印象？”
　　“嗯？”
　　“比如说——这样。”
　　江煦往前凑近，抬起脚跟，在黎行舟眼里看到默许的同时，吻住了他的唇角。
　　直白又热烈的喜欢，就像是夏天的阳光，灼热却又有和风细雨的温柔。
　　惊呼声和压抑着的尖叫声倏然在耳旁响起，江煦往后退开，才要开口，就被黎行舟扣着后颈，结结实实承受了他刷新印象的吻。
　　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江煦耳后一片绯红，忍不住低咳了声，连安全带都差点系不上。
　　黎行舟挑了下眉，发动车子后驱车离开了学校。
　　“从今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江煦抱住后座跳过来的小山，细白的手指穿梭在黑色毛发间，抿了抿唇扭头看他。
　　“这样不好吗？八卦媒体可是用了金屋藏娇四个字，唔，不知道算不算呢。”
　　黎行舟手指敲了敲键盘，“一人一猫一树？”
　　语气里带着明显揶揄的话，令江煦瞬间有了掉马的羞耻感。
　　他真的只发了这一条，再没有发过类似的微博了。
　　幽幽瞄了眼黎行舟，压着不自在说：“我就是……觉得那张照片好看。”
　　黎行舟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嗯，是挺好看的。”
　　正视着前方，仿佛完全没有看江煦。
　　江煦抿抿唇，瞥一眼黎行舟，也盯着前面的路看。
　　接话也接得太理所应当了。
　　不过，黎行舟会有不好看的照片吗？
　　摇下车窗，窗外风吹了进来，江煦额前头发被吹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纤密的睫毛颤了颤，跟着垂下眼和小山玩了起来。
　　黎行舟瞥了眼前面的红绿灯，有一分半。
　　忽然开口，“领结婚证的时候，再发一条微博吧。”
　　结婚证？！
　　江煦倏然抬头，却只觉唇上一热，眼前只有黎行舟黑瞳里闪动的流转眸光。
　　黎行舟只停了几秒，然后退开，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未来的动画电影制作人，加油。”
　　江煦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往脸上来，脸颊发烫，一路蔓延到耳朵和脖子。
　　却倏地坦然看向身边黎行舟，浅色的瞳孔里闪着明亮笑意，唇角掀起，没忍住笑得越来越灿烂。
　　二十分钟后，江煦发现车子开去的方向不是宠物医院，而是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路。
　　恍然间，车已经停在门口。
　　江煦抱着小山坐在副驾，直到黎行舟帮他拉开车门，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江家被拍卖的那栋房子，他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所以之前拍下房子的人，是黎行舟？
　　怪不得，他们怎么都查不到最后的拍卖者是谁。
　　黎行舟牵着江煦走到大门口，看着眼前上锁的门，捏了捏他的手心，然后把钥匙交到他手里。
　　“不带我进去看一下吗？”
　　江煦怀里的小山乖巧趴在他臂弯上，他拿着钥匙，打开了尘封快一年的门。
　　门打开后，他看着已经修整好的花园，还有打扫干净的秋千、阳光房。
　　眼眶逐渐湿润，一言不发走到客厅门外，输入密码后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情景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如果不是记忆太过清晰，他会恍然觉得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来。
　　推开门，江城和林念会看过来，冲他招招手。
　　然后——
　　江煦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过身，没有再往里走，反而扑进了黎行舟怀里，小山一跃而下，跳到旁边地毯上蹲着。
　　黎行舟轻抚着江煦的背，没有说话，等着他开口。
　　“黎行舟，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没有，你很好。”
　　“可是我现在不想进去，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就不进去了。”
　　黎行舟往里看了眼，伸手抬起江煦的脸，看见他眼角的泪光，低头吻去，指腹磨蹭着他脸颊。
　　这栋房子是江家存在过的证明，但不是江煦这个人存在的意义。
　　江煦未来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可以留下过去的东西，但不能沉溺在过去的记忆里。
　　进不进去都一样，或许哪天能坦然进去这个毫无生气，却又全是记忆的地方，他还会再陪着江煦来。
　　黎行舟低头亲着他，一个接一个细碎的吻，没有半点，却安抚住了江煦乱糟糟的心。
　　江煦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紧紧扣住黎行舟的手。
　　“那我们回家吧。”
　　黎行舟点头，「嗯」了一声，牵着他往前走，小山机灵地跟了过来。
　　两人一猫，穿过花团锦簇的花园，沿着石子路往外走。
　　江煦关上门时，忽然看着黎行舟，“黎行舟，我又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黎行舟下意识反问了声，“什么？”
　　江煦飞快锁上门，侧身吻了下黎行舟的唇角，又退开，眼神真挚、明亮地盯着他，“我爱你。”
　　黎行舟错愕过后，弯腰捞起地上的小山，重新牵住他的手，边往前走边说：“嗯，我知道。”
　　闻言江煦微怔，还来不及有反应，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黎行舟说：“因为我也很爱你。”
　　眼里的微怔褪去，江煦抿了抿唇角，再次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街口时，笑意从扬起的唇角一路蔓延至眼底。
　　等下次吧，下次再来的时候，他还有好多话要告诉黎行舟。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和黎行舟的家，是他想要的家。
　　林荫道上，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他们有一句轻一句浅地聊着。
　　“我还有两年才能领证诶。”
　　“嗯。”
　　“突然觉得七百多也很久。”
　　“很快过去，别忘了你还要考研，算起来，结婚的时候你还是学生。”
　　“哦，也对。不过放心，我不嫌弃你是社会人士。”
　　“嫌弃？”
　　“没有没有，唔，你别亲了，孩子还在呢。”
　　“它是猫，不懂。”
　　小山从他们挨着的胳膊中间探出头，眼珠转了转，“喵！”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接下来有婚礼番外，旅游番外，还有……唔，一点点江小煦梦想实现的番外。
　　下一本开《低级O被顶级Alpha缠上后》，可爱直球 vs 自我攻略式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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