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荆棘尖塔里的公爵》作者:枝景   文案:   传说在几百年前,有一个极为强大的炼金术师,他居住在荆棘尖塔中,拥有不死的躯体和无穷无尽的知识。   他憎恨世人,所到之处遍布瘟疫和死亡。   尤利西斯公爵只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睡前故事,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见这个恐怖的炼金师。   ·   希莱斯特和他的骑士长玩了一个恋爱游戏。   从此,不管白天夜晚,骑士长都是他最忠心的仆从。   直到有一天,公爵阁下玩腻了这个游戏,准备用一个爵位和一块封地把骑士长打发走。   温顺的像一头绵羊的骑士长撕开了虚假的伪装,他脱掉铠甲,重新换上那身象征着死亡的黑色长袍。微笑着说:“我亲爱的主人,恳请您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向来傲慢的公爵阁下,第一次惊惶地发起了抖。   PS:主弱仆强,主仆下克上   神秘强大炼金术师x娇惯傲慢帝国公爵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骑士与剑   搜索关键字:主角:希莱斯特,埃斯克里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主仆下克上!   立意:自律能够保护自己,放纵则迟早有天要尝到苦果 第1章 楔子   维萨基亚特,科里亚城堡。   这座城堡属于炼金大师曼斯菲尔,深灰色的石砖外墙显得暗淡神秘,墨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城堡的基座。   科里亚城堡尖尖的塔顶像极了一根向上竖起的长.枪,似乎在无声的宣告着对神明的挑衅。   然而,伟大的炼金师曼斯菲尔已经不满足于这简单的挑衅,透过一扇闪烁着浅淡橘色光芒的窗户向里望,一场更加放肆的挑衅正在进行中。   一具苍白的成年男性躯体正静静地躺在石质平台上,他的五官深邃完美,足以媲美那些精心雕琢的希腊神像。此刻,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形状优美的薄唇毫无血色。   不可否认,这是一具近乎完美的人类男性躯体:外貌俊逸,身形健美,但是,只要你稍微观察的仔细一些,你就会发现,这位令人倾倒的先生早已停止了呼吸。   曼斯菲尔站在石质平台边观察着他那失去呼吸的实验品A,表情镇定,目光冷淡。   他对这具躯体非常满意。在大略梳理了一番实验流程之后,他到一旁的大理石盥洗台清洗自己的手,准备开始实验。   曼斯菲尔轻柔的掀开A的眼皮,用类似于长勺的银质器具挖出了那双淡绿色的眼睛。鲜血从紧闭着的眼皮边缘流出,染红了实验品苍白的双颊。   “别紧张。”曼斯菲尔将那双眼睛放进琉璃罐中,对着了无生气的A轻声安慰道:“很快就结束了。”   他语气轻柔,表情却依旧冷漠。   处理完眼球之后,曼斯菲尔拿起一把锐利的尖刀,银光闪闪的刀刃彰显着刀尖的锐利,曼斯菲尔握住刀柄,平稳地切开了A的动脉血管,鲜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曼斯菲尔早有准备,他不慌不乱地启动了平台上的阻隔炼金阵,飞溅而出的鲜血立刻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完全阻隔,没有一滴能溅到曼斯菲尔身上。   他放干了A的血,又拿起刀剖开A的胸腔,取出了所有的脏器。曼斯菲尔将血液和这些脏器分门别类的规整放好,再一次走到盥洗台清洗自己的双手。   接下来等着他的是更加细致的工作,需要更多的耐心。   曼斯菲尔打开早就放在一旁的木质提箱,银光闪闪的各色器具安静地躺在箱内。   曼斯菲尔拿起一把样式奇怪的剪刀,剪开A的皮肉,小心翼翼的取出他的骨骼。   指骨,腕骨,前臂骨……肋骨,脊椎……一根又一根暗红色的骨骼从柔软的皮肉下被抽出来。曼斯菲尔垂着眼眸,手下的动作谨慎而小心。   A原本挺拔的躯体渐渐塌软,鲜血染红了曼斯菲尔修长雪白的指尖。   在抽出A最后一根骨骼后,曼斯菲尔将A放进泛着淡淡金光的液池中。   专门用于清理石台的炼金法阵启动,凭空出现的冰凉水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石台,直到石台焕然一新后,曼斯菲尔才将A重新平放在石台上。   在一旁的材料柜上,摆满了曼斯菲尔收集而来的各色材料,他打开柜门,从站立着的水晶人骨架上取下一根根璀璨透明的坚硬水晶骨骼,耐心而细致地填充进A的身体。完成骨骼的填装后,他打开材料柜里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将里面的白银色脏器一件件取出,妥帖地放进A的胸腔中。   白银制成的精致心脏开始跳动,曼斯菲尔伸出手轻轻地覆在A的新心脏上,心脏有力的跳动让曼斯菲尔情不自禁地舒展开了眉眼。   曼斯菲尔拿出“红液”灌进A的血管中,“红液”代替血液在血管中奔流起来。   他重新掀开A紧闭着的眼皮,将翠绿的宝石眼瞳装进对方空洞的眼眶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曼斯菲尔拿起材料柜顶层的细小绒盒,取出放置在其中的“贤者碎片”,闪着光辉的“贤者碎片”轻柔的融入A的大脑。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曼斯菲尔将A放进“圣池”中,经过“圣池水”的浸泡,A的身躯会得到强化,沉眠的心灵也将苏醒。   一切步骤都已完成,剩下的只有等待。   暗黑色的夜幕笼罩了大地,朝窗外望去,能看到的只有一些扭曲的黑影。   曼斯菲尔静静地等待着,他注视着A,A的双眼紧闭,面容平静中又仿佛带着些睿智。曼斯菲尔思绪散漫,想起了自己刚刚得到A的时候。   那时A肮脏,茫然,饥饿,还深受高热的折磨,狼狈不堪,和现在躺在“圣池”中的A判若两人。   白色的液体开始翻滚,细小的气泡不断浮上水面,又一个个爆裂开来,发出轻微的响声。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曼斯菲尔注目看去,只见在“圣池”中,A睁开了它的双眼,苍白有力的手掌握着壁沿支撑起身体。   死而复生的“人”跨出“圣池”,静静地看着曼斯菲尔。   曼斯菲尔毫不避讳地回望着他,冷淡地命令道:“跪下。”   “是,主人。”   它毫不犹豫,毫无异议地服从了曼斯菲尔的命令。 第2章 一个新的设想   拉提乌,尤利西斯城堡。   年轻的公爵坐在会客室柔软宽大的天鹅绒扶手椅中,敛起双眸淡淡地看着坐在桌沿的客人,正礼貌的倾听着。   “感谢您的慷慨,主会赐福于您的。”   肯尼斯主教激动地说,他肥胖的双颊因情绪而染上了红色,下垮的肥肉垮塌在他下巴附近,看上去像是两个丑陋的肉袋。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肯尼斯擅长恭维人,而他也从来不放弃表现他的“长处”,因此,在他天花乱坠的感谢中,希莱斯特仿佛成了能和圣徒比肩的存在。   “您过誉了。”希莱斯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我只不过是为翻新教堂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当不起您这样的夸赞。”   在希莱斯特到达拉提乌不久,他就出钱将这一片的教堂都翻修了一遍,因此,在钱款运达教堂后,主教毫不令人吃惊地紧随而来。   拉提乌是希莱斯特的领地之一,这里出产的物资不多,城市也不繁华,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南方郡。在希莱斯特拥有的众多领地中,拉提乌平凡至极。但是公爵却选择先在这里居住。   因为拉提乌虽然普通,但是它是一个温暖的南方郡,拥有着北方郡无从比拟的温和天气,而这种温和的天气恰好符合公爵对于居住地的要求。   希莱斯特天生身体虚弱,尽管伟大的主赐予了他一副能够和太阳争辉的样貌(诺伊斯——他那不靠谱的堂哥的原话),但却也拿走了他的健康。   希莱斯特有一头灿烂的浅色金发,一双蔚蓝的眼睛,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呃,评价依旧来源于他的堂哥。   实际上,假如可以选择,希莱斯特宁愿用外貌换取健康,他又不是女士,长相对他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他叹了口气,对面的肯尼斯主教依旧在滔滔不绝,希莱斯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开始游移,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也许您会愿意听一听最近发生的一件趣事。”   肯尼斯主教在看人脸色这一方面可是个专家,他立刻打住话头,重启话题,希望用这件趣事让公爵阁下重新打起精神来。   “嗯,我很乐意。”   希莱斯特掀起眼皮应了一声,他拿起桌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红茶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他喉咙的细微瘙痒。   “三天前,一个炼金师因为偷窃被关进了教区的监狱里。”   主教乐呵呵地说:“他企图偷窃一个可怜农民的珍贵口粮,所以,在主的旨意下,我们不得不将他关进监狱,让他好好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   肯尼斯主教打量着会客室里的陈设,这间会客室富丽堂皇的像是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昂贵美丽的波斯挂毯,褐色的硬木长桌,各种雕刻精致的小玩意。这一切都彰显着希莱斯特的尊贵身份。   为了讨好希莱斯特,肯尼斯继续说道:“您是不是也觉得很滑稽?他们不是号称研究点石成金么?怎么现在反倒要去偷窃面包活命呢?”   说完后,他自己捧腹笑了几声,希莱斯特也配合地弯了弯唇角。   虽然他觉得这并没有多好笑。   他思绪一动:炼金师可不仅仅只追求点石成金,他们还有一项更艰深的追求:长生不死。   为了让他的身体健康一些,希莱斯特这些年在宗教上的投入可不少,但是却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他试过虔诚的祷告,也试过向穷人布施食物,更是花费了大量金钱翻修教堂,修建神像,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努力全都失败了。   神明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的身体还是在一天一天的坏下去。   所以,也许他是时候尝试一些新的方法了。   希莱斯特有节奏地敲起了桌子,“唔,炼金师?”   他挑起眉,做出一个有些好奇但是仍旧保持贵族矜持的样子:“那是什么?”   肯尼斯自觉找到了讨好这位尊贵公爵的方法,他开始长篇大论的介绍起炼金师来,最后,他总结道:“这是一个古怪的群体,成天只会做白日梦,但是不可否认,他们也挺有趣的。”   希莱斯特顺理成章地被肯尼斯口中的“有趣”所吸引,欣然应允了肯尼斯将那个炼金师领来为希莱斯特解闷的提议,并且投桃报李的送给了肯尼斯一尊金质的维纳斯雕像。   “这太贵重了,我感激您的慷慨,但是我不能……”   肯尼斯连连摆手,但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那尊雕像上流连。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物而已,它并不珍贵,所以还请您收下它。”   一番虚伪的客套之后,肯尼斯心满意足的把金质的小雕像揣进口袋里,乐呵呵地离开了。   肯尼斯主教离开后,会客室的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希莱斯特拿起桌上的铃铛摇了摇,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个修长俊美的男人走了进来,“您和肯尼斯主教的会面还算愉快吗?”   “也许吧。”希莱斯特没有多说,他捂着唇咳嗽了几声,“午餐。”   “管家已经将午餐准备好了,今天的主食是鹿肉,它被烹饪的相当美味,一定很合您的胃口。”   埃斯维尔从希莱斯特幼年时就陪伴在他身边,多年来养成的默契让他轻而易举的明白了希莱斯特的意思。他伸手将希莱斯特从柔软的座椅上抱起来,抬步向外走去。   希莱斯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就连多走几步路都会让他气喘吁吁,因为这点,他优秀的骑士长不得不承担起希莱斯特的代步工具这一职责。   就和埃斯维尔说的一样,午餐是精心烹饪的鹿肉,但希莱斯特还是没有食欲,他举起刀叉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就决定结束进餐。   “您真的应该多吃一些。”埃斯维尔关切地说:“就算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哼。”希莱斯特轻哼了一声,略带讽刺地说:“说的好像你胃口很好似的,当初那个吃什么吐什么的人叫什么?我有点忘了,你帮我回忆一下,他是不是叫埃斯维尔来着?”   埃斯维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算是个好榜样。”   骑士长弯下腰为希莱斯特擦了擦嘴角,再一次俯身将他抱起,希莱斯特习惯在午餐后午睡。   身为骑士长,埃斯维尔其实根本不需要做这些琐事,但是他却做得好极了,他为希莱斯特换衣服的手法相当熟练。在把希莱斯特好好地安置在床上之后,埃斯维尔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检查了一下卧室里的壁炉,确认它们还能燃烧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等等。”   希莱斯特漫不经心地说:“埃斯维尔,去整理一下地下图书馆,我起床后打算去那儿看看。”   “是。”   埃斯维尔点头,然后他离开了。   尤利西斯城堡曾经属于一个历史悠久的贵族世家,不过那个世家早已经不复存在。城堡里有大量珍贵的藏书,较为普通的书籍存放在城堡右翼的图书馆,而和神秘学有关的书籍被封存在地下。希莱斯特去过地下图书馆,他记得那里有一些关于炼金术的书籍。   地下图书馆阴森潮湿,空旷的墙面上嵌满了古旧的木质书架,每一格书架上都挤满了书,在烛光的照耀下,这些书籍显出一种神秘而可怖的样貌。   埃斯维尔搬来了一张巨大的橡木桌,柔软温暖的厚厚地毯阻隔了潮湿的冷气,希莱斯特让他在外面等候,独自一人留在了地下图书馆中。   他有些吃力的辨认着书脊上的字符,时不时抽出一本书查看,这里的藏书的确丰富极了,神秘草药学,巫术书籍,占卜书,还有炼金术书籍,看来这座城堡的前主人的确很醉心于这些东西。   希莱斯特拿了一本和炼金术有关的书籍,吹掉封面上厚厚的灰尘,翻开了它。   这本书是用拉丁文写就的,看上去像是某位炼金师的手札,里面提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设想,例如把青蛙和狗结合会产生出一种名为狗蛙的东西,把猫和石灰粉结合会产生出石怪猫……除此之外,这上面还记录了很多药剂的制作方法,但是那上面提到的原料希莱斯特一种也不认得。   撇开这些不谈,书里还有一些类似于炼金师日记的内容,这位炼金师的水平显然不高,每隔几页,希莱斯特都会看见他诅咒炼金术这门学科,说它“深奥的简直想逼人去死”。   诸如此类的抱怨还有很多,他怨恨自己生不逢时,炼金术已经衰弱。在一行行的抱怨中,他时不时地提到一个叫做“荆棘尖塔”的地方。   据说那是炼金师们梦寐以求的圣城,是无数炼金师们能够尽情发挥自己才华的宝地。只可惜它早已衰落,连残骸都找不到了。   希莱斯特看得连连皱眉,这炼金师尽写些废话,一句都没提到过有关于“永生”的研究。   于是他又去换了一本,这本书明显有价值的多,因为它提到了希莱斯特关心的内容:   [……乌里苏达大师已经将近两百岁了,但是他仍旧显得很年轻,不过他宣称,他并没有破解永生的秘密,他只是利用知识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健康”了一点……]   “也许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希莱斯特用指尖摩挲着那段话,自言自语道:“不过,试一试也没有什么坏处,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第3章 不会说破的秘密   希莱斯特在地下图书馆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尽可能的把他找到的炼金术书籍都大略翻阅了一遍。但是这些书籍里有用的内容却不多。   炼金师们一向很神秘,为了防止外人窥探他们的知识,他们创造了一套只在炼金师内部流传的“隐语”。这样一来,没有经过其他炼金师的教导,普通人是根本无法看懂“隐语”的,很好的起到了保密的效果。   希莱斯特正因为它们而感到烦闷,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也对隐语一无所知,很多内容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不同词句的简单拼凑,毫无意义。   但是他没有感到焦急,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了。   “越是强大的炼金师出现时,天气就会越恶劣?”   希莱斯特坐在书桌前,他面前摊开的是一个炼金学徒的手札,里面记载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打了个哈欠,开始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怀疑:炼金术真的能够让他健康起来吗?   “您知道吗,您应该休息了。”   埃斯维尔站在门外等候,希莱斯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开始试图钻研炼金术,毕竟那不是什么能够拿上台面来说的东西。   他双手按在桌面上,借力撑起了身体,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埃斯维尔正在门外等待着他,希莱斯特一开门,埃斯维尔就伸出双臂把希莱斯特抱了起来。   “您完全可以把那些书带到您的书房里去看。”   埃斯维尔一边抬腿迈着阶梯,一边无奈地说:“地下图书馆潮湿阴冷,对您的健康是非常不利的。”   希莱斯特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别担心,我有分寸。”   他把头靠在埃斯维尔的颈侧,那里温暖极了,他很喜欢。   埃斯维尔已经很久没有穿他的骑士铠甲了,作为骑士长,他有一套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银色铠甲。不过,在承担起希莱斯特代步工具这一职责之后,他就开始穿那些面料柔软舒适的长袍,骑士铠甲也自然被封存了起来。   连接地面和地下图书馆的楼梯是盘旋状的,每一级楼梯的高度还不低,但是埃斯维尔却总有办法做到如履平地,被他抱在怀里的希莱斯特没有感觉到一点颠簸。   丰盛的午餐后,城堡里迎来了两位客人。   肯尼斯主教依旧满面笑容,但是站在他身边的黑袍人看上去却恨不得把自己融入阴影里。   肯尼斯主教在女仆的牵引下往前走,他手中握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在黑袍人的双手上,肯尼斯大步向前迈,走进了起居室中。   希莱斯特正坐在壁炉前等待,在肯尼斯还在城堡外的时候,希莱斯特就知道他来了。   “日安,尊敬的阁下。”   希莱斯特礼貌的回应了他,然后他就把目光投在了被肯尼斯主教牵着的黑袍人身上。   黑袍人带着长长的兜帽,希莱斯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那并不是一个赏心悦目的下巴,灰尘和脏污掩盖了他的肤色,他的嘴唇也显得脏兮兮的。   希莱斯特皱了皱眉,看向他被绑缚在一起的双手,那双手也是脏黑色的,手背上有大片的溃烂。   这就是炼金师?   希莱斯特以为,肯尼斯至少也会让炼金师清理干净自己,然后才带他来见他,但很明显,这位出身贫寒的主教可不懂贵族礼仪。他兴冲冲地对希莱斯特说:“尊敬的阁下,这就是那个炼金师了。”   “解开他手上的绳子。”   希莱斯特命令道,肯尼斯主教的粗鲁已经让希莱斯特对他完全失去了好感。   肯尼斯的表情不变,他解开了黑袍人手上的麻绳,然后随意把绳索丢在了希莱斯特的地毯上。   “这是神圣的主要求我们给予窃贼的惩罚。”   肯尼斯说,他的脸上带着些神职人员特有的虚伪虔诚,在注意到希莱斯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黑袍人的手上后,他开口说道:“按照圣主的指示,我们应该将盗窃之人的手放进滚烫的沸水中,这样他就再也不能危害那些善良可怜的人们了。”   多么残忍!   希莱斯特想:看,这就是神圣的主教,伟大的主在人间的代言人。   然后,他又想到了罗德的妻子和那场大洪水。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态度显而易见的冷淡了下来。   黑袍人留了下来,希莱斯特吩咐管家先带他下去清理一下自己,三天之后再带来见他。   “阁下。”   就在管家即将带黑袍人下去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黑袍人说话了。   “感谢您的慷慨,非常感谢。”   希莱斯特一开始并不认为这个炼金师有什么出众的地方,直到他开口向希莱斯特道谢。   他的口音和腔调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那不是平民能够有的东西。   这是一个贵族阶层的人!   “我想您会愿意在三天后和我见面?”   希莱斯特礼貌地询问道,黑袍人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他顿了顿,语无伦次地说:“哦……我愿意,我非常乐意。”   起居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希莱斯特和站在他身边的埃斯维尔。   “你不想去做点什么吗?”   希莱斯特重新拿起书,翻到他之前看的一页,打算继续读下去,坐在温暖的壁炉边读书是一种享受。埃斯维尔站在他的身边,离得不算远也不算近,他站姿笔挺,看上去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留在这里保护您就是我想做的事。”   埃斯维尔说,他朝希莱斯特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和烦闷。   留在这里,那么他就需要像个男仆一样照料希莱斯特,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得很不错,至少希莱斯特的贴身男仆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了。   但是这终归不是长久的办法,毕竟埃斯维尔是他的骑士长,虽然从小就被送到希莱斯特身边,但他也是贵族出身,只不过没有爵位可以继承罢了。   所以埃斯维尔不适合做这种事。   “我在想。”希莱斯特斟酌地开口:“如果你愿意,那么你可以在你手下的骑士中找一个来替代你为我服务。”   他说:“毕竟你是骑士长,总做这些事有辱身份。”   埃斯维尔摇摇头,轻轻地说:“不,我的阁下,我不愿意。”   希莱斯特探究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想看看这究竟是他违心的漂亮话还是出于忠诚的诚实之言。埃斯维尔的瞳孔是翠绿色的,在那里面,希莱斯特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从眼神中判断出一个人的大致想法是贵族从小就要学习的必修课,希莱斯特在这门课上的成绩不差,但是他却几乎看不出埃斯维尔的想法。   埃斯维尔美丽的翠绿色瞳孔中基本上不存在情绪,至少在希莱斯特看来是这样的,一开始,他因为这一点对埃斯维尔并不亲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埃斯维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忠诚,希莱斯特这才慢慢和他亲近起来。   同样的,这一次希莱斯特也没能从埃斯维尔的眼中看出什么。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言简意赅道:“茶。”   说完后,他低下头,再一次沉浸在阅读中了。   片刻后,一杯温度恰好的热茶就被送到了他手边,希莱斯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略带苦涩的茶液滑过他的喉道,苦涩的味道渐渐褪去后,留在唇齿间的是一抹令人心情愉悦的茶香。   “请抬一下头。”   埃斯维尔的的声音响了起来,希莱斯特听见了他的话,但是他故意装作没听见。埃斯维尔低头看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挑起了希莱斯特的下巴,拿出丝质手帕为他擦拭嘴角。   “你知道,你这是在冒犯你的主人。”   希莱斯特等埃斯维尔收起手帕后才慢吞吞地说:“按照惯例,我现在应该惩罚你了。”   埃斯维尔不做反驳,态度温顺地在他的主人面前单膝跪地,等候发落。   “让我想想。”希莱斯特故意拉长了声调,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既然你这么喜欢站着,那你就到旁边去坐着好了。”   “遵命。”   埃斯维尔在离希莱斯特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了。   炉火燃烧着,时不时的会发出一些“噼啪”的响声,秋天即将过去,天气逐渐寒冷下来。不过这到底是南方,比起北方,气候还是温暖了许多。   希莱斯特在上床午睡前想,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存在什么“唯一的主”,那所谓的“圣典”估计只是教会捏造出来揽钱揽权的工具罢了。   否则,那些残忍粗鲁的教会成员怎么会一直横行霸道还不受惩罚呢?   “睡吧,祝您有个好梦。”   埃斯维尔为他放下了床帐。   现在,希莱斯特的视野一片昏暗,但是透过这暗暗的光线,他还是能看到床幔上的一道淡黑色的影子。   毫无疑问,那是埃斯维尔。   埃斯维尔会在希莱斯特入睡后陪在他身边,尽管有时候他会做出一副离开的假象,但是希莱斯特知道,等自己睡着了之后他就会回来。   但是他从来不会说破。 第4章 最好的那一个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希莱斯特见到了焕然一新的炼金师。   此刻,他局促的站在希莱斯特面前,两只被绷带缠着的手不停的绞着长袍上的褶皱。   希莱斯特坐在他对面,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他。   和他想象中的落魄贵族不同,眼前的炼金师看上去就和一个地地道道的平民没有区别,他的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暗黄色,五官普通,眼神躲闪,仿佛像一只被捉到光天化日之下的小老鼠,正急着压抑自己想逃回洞穴的念头。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向希莱斯特介绍自己,他说他的名字叫做马里恩,从小就生活在附近的一个山洞中,他在那里跟着他的导师学习。由于炼金花费不菲,他又没有谋生的手段,所以不得不想尽办法,在自己活下去的同时保证炼金研究。   希莱斯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淡淡的说:“我希望你对我保证,你刚才说的话都是诚实的。”   马里恩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向上帝发誓,我保证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炼金师也信仰上帝吗?   这个念头只在希莱斯特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多在意这个想法,继续说:“很好,我恰巧对炼金术有点好奇,如果你的研究让我感兴趣的话,我会在城堡里为你开辟一个实验室,并且无条件的支持你的研究。”   马里恩怔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贵族,对方的金发像是灿烂的五月阳光,雪白的皮肤又像十一月的雪,样貌精致而瑰丽,是马里恩从前绝对接触不到的人物。   希莱斯特没等到马里恩的回答,在平民面前,他的耐心向来不足。他敲了敲桌子:“你的回答呢?”   “我……我……”   马里恩总算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感谢……呃……感谢您得慷慨……我,我说说我的研究吧。”   同样是道谢,但是这一次的道谢非常平庸,断断续续,带着拉提乌地区特有的浓厚口音,甚至还出现了一处小小的语法错误。希莱斯特拧起眉,他回忆着初次见面时对方那优雅的腔调,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不管怎么样,马里恩开始讲述了。希莱斯特收回了他散漫的思绪,开始仔细倾听。   “呃……我的研究是和生命有关的。”   马里恩显出几分畏畏缩缩的样子,他飞快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希莱斯特的脸色。   “继续。”希莱斯特道:“不论你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   得到希莱斯特的保证后,马里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的导师和其他炼金师不同,他研究的不是点石成金,他的课题更难……”   马里恩又开始吞吞吐吐,希莱斯特以极强的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粗暴的打断他要求他不许再遮遮掩掩的,他耐心地听着,同时手上还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项链,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的导师有时想,为什么马和牛的寿命没有人类的长久呢?假如寿命的分配是以智慧多寡来计算的,那么那些动不动就能活上几百年的树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说的内容正中希莱斯特的下怀,公爵阁下眼神散漫,耳朵却警惕地不肯放过一词一句。   “我们已经研究出了一点头绪了。”马里恩说:“每个生物的生命长短是由他们身上携带的生命力决定的,生命力充沛的,就会健康长寿,生命力缺少的,就会虚弱短命……生命力是可以提取的,但是我们还没有完全弄懂……”   希莱斯特听到这里,联想到自己越来越坏的身体,心里忍不住雀跃起来。或许这真的是一个好办法。   他心里的喜悦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毫,他不露声色的看了看马里恩,用略微感兴趣的语调说:“不算太无趣。”   “去找管家吧,他会安排好的。”   希莱斯特挥了挥手,兴致缺缺地说:“和你交谈很愉快,你可以离开了。”   马里恩看上去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是在向管家申请研究费用的时候却一点也不露怯,希莱斯特扫了一眼管家递上来的清单,眼也不眨地说:“给他。”   虽然费用不菲,但是和修建教堂的费用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更何况,他心知肚明,他捐献出用于修建教堂的费用至少三分之一会落进教士们的口袋。   而拨给马里恩的钱,至少不会被拿去挥霍掉。   作为从未接触过炼金领域的普通人,管家并不能采购到那些造型奇诡的仪器,所以希莱斯特干脆让管家把钱交由马里恩自己支配。   得到足够的金钱之后,马里恩整个人都陷入了亢奋的状态中,他暗黄色的脸颊泛起了一层红晕。一封又一封的信被他寄了出去,一车又一车的仪器和材料被运进了尤利西斯堡。那间希莱斯特划给马里恩的实验室很快就被这些仪器和瓶瓶罐罐填满,原本空旷的房间现在挤挤挨挨的,就连转身都要当心。   希莱斯特当然对这种特殊的交易方式感到好奇,他让埃斯维尔去查探,马里恩还算知恩图报,对埃斯维尔大开方便之门,信件和地址全都毫不设防地向埃斯维尔敞开——当然,他知道埃斯维尔是奉了希莱斯特的命令,所以实际上是向希莱斯特敞开。   那些信件全都被送到了希莱斯特的书房里,这些用羊皮纸制作而成的信纸上全是墨绿色的“隐语”,马里恩还随信附送了一份“隐语”的解释。   “‘绿叶’代表‘蟾蜍的唾液’,‘蝴蝶’就是‘晒干的蛇皮’……”   埃斯维尔语气平淡地念诵着,烛光暗淡,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书对眼睛有一定的损害,所以埃斯维尔略为强硬的拿走了希莱斯特手里长长的羊皮纸。   “难道你的眼睛是特殊的?”   希莱斯特略带不满地靠在枕头上,埃斯维尔的面容在摇曳的暗黄色光线中显得有些阴沉,俊美的五官被阴影笼罩着。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就算语调平淡无波也还是显得很动听。希莱斯特把被子拉高了一点,“过来。”   埃斯维尔停止了诵读,跨步走到床边,“有什么吩咐吗?”   “别念了,听得我心烦。”希莱斯特说:“我要睡了,你坐在这里看着我。”   他伸手指了指床边,语气带着些戏谑:“当然,如果你想,躺着也行。”   “遵从您的吩咐。”   埃斯维尔毫不犹豫的脱掉长靴,躺在了希莱斯特身边。他侧身压在被子上,面对着希莱斯特,翠绿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希莱斯特。   这下轮到希莱斯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我只是随便说说……”   公爵阁下难得有些窘迫,“其实你不用……”   “您不希望我这样做吗?”   埃斯维尔轻声问道,在暗淡的烛光下,他的表情看上去居然有些落寞。希莱斯特还没回答,他就重新坐了起来,看上去打算下床到一旁站着。   “停。”   希莱斯特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料,“躺回来。”   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到被子里面来。”   “感谢您的慷慨。”   埃斯维尔静静地微笑着,动作小心地掀开了厚厚的绒被,没让一丝风灌进去。   被子里并不暖和,埃斯维尔没费多大劲就发觉了这一点,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把希莱斯特揽过来。身上有着一半东方血统的公爵阁下身量不高,疾病和虚弱又让他的躯体孱弱无比,埃斯维尔能够很轻易的把希莱斯特揽进怀里。   希莱斯特刚开始还稍微挣扎了一下,但是没过多久,感觉到埃斯维尔身上的热量之后,他就立刻抛弃了所谓的贵族矜持,还心安理得的把冰凉的手脚也贴在埃斯维尔身上。   埃斯维尔安静的感受了一下希莱斯特的体温,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伸到背后,动作细小地拨弄了一下。   “我的背还冷着呢。”   希莱斯特安逸地待在埃斯维尔的怀里,毫不客气地指示道:“埃斯维尔,做点什么,快。”   埃斯维尔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主人以一种舒适的姿势享受温暖。   希莱斯特大半个身躯都被埃斯维尔笼罩着,骑士长的身体像是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温暖极了。希莱斯特通常需要半个小时才能捂暖的被子几乎瞬间就变得热烘烘的。   这就是健康的人吗?   希莱斯特想着,略带嫉妒地把冰凉的手贴在了埃斯维尔的脖颈上。   埃斯维尔对希莱斯特的一切动作都纵容极了,他微微偏头,露出更多的侧颈。   “你真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骑士长。”   希莱斯特说,他的语气有些微妙:“为主人解决一切烦恼,嗯?做的很到位。”   “只要是您的吩咐。”埃斯维尔回答道:“不论是什么吩咐,就算是过分的吩咐,只要您要求了,我都会做到最好。”   “我希望您知道一件事,我是最好的那一个。”   埃斯维尔一字一句地说:“我的,主人。” 第5章 你好像学什么都很快   在希莱斯特看来,马里恩的研究在一时半会是出不了成果的。毕竟这项研究高深至极(至少在希莱斯特眼中如此)。   只不过,出乎预料的是,才过去了将近三个星期,马里恩就兴奋的宣布,他的实验初步成功了。他向希莱斯特发出了邀请。   “如果阁下愿意,随时可以来参观。”   马里恩脸上的畏缩不见了,他昂首挺胸,语气骄傲,“虽然这才是初步的成功,但是我确信,我离真正成功不远了。”   对此,希莱斯特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在短暂的惊喜后迅速冷静下来,用锐利的目光直视马里恩的双眼,不紧不慢地问:“是吗?”   “据我所知,这是一项非常艰难的炼金课题,而现在,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月,你就成功了?”   希莱斯特话音一落,马里恩的表情马上产生了变化。他身上的自信不见了,双目重新开始躲躲闪闪,脊背也再一次佝偻下去,“其实……其实这不算是我的成功……”   马里恩开始断断续续的解释:“从三百年前,我们就开始研究这个了,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研究……我的导师继承了研究和成果,继续研究下去……我也继承了我导师的研究……”   “原来如此。”   希莱斯特点点头,如果是世代相传的研究,那么这么快出现成果倒也说得过去。   他重新和颜悦色起来,亲切地说:“马里恩,请接受我的道歉,我不应该怀疑你的诚实。”   马里恩局促地低下头,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没关系……那,那您愿意去参观我的成果吗?”   “当然,我非常乐意。”   秋天已经接近尾声,天气越来越冷。只要一离开温暖的壁炉,埃斯维尔就会为希莱斯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   随着气温降低,希莱斯特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起来,他捂着唇,狠狠地咳了一会。   埃斯维尔熟练地抚拍他的脊背,端来一杯温热的茶,“喝一点吧。”   希莱斯特就着他的手喝完了这杯茶,觉得好多了。   “走吧。”   希莱斯特说:“去左翼。”   他给炼金师划分的实验室就在城堡左翼,那里几乎都是空置的房间,空旷且僻静。很符合炼金师的喜好。   埃斯维尔在炼金室门口将希莱斯特放下,伸手敲了敲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打开了。   沉重的桃花心木门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马里恩探出头来,看见希莱斯特后,脸上马上出现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欢迎您。”   他将门大大敞开,露出了凌乱的房间,地上堆满了各种书籍,乱七八糟的羊皮纸手稿也被丢的到处都是。玻璃制成的各色仪器杂乱的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一个大肚细颈的玻璃瓶里,蓝绿色的液体正在沸腾,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希莱斯特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该怎么下脚。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埃斯维尔就用行动为他“清扫”出了一条路。骑士长毫不犹豫的用长靴踢开了挡路的书,一些羊皮纸飘到了半空中,再缓缓地落到了一边。   马里恩正忙忙碌碌地围着一个古怪的仪器打转,时不时的还做些记录,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里。   “埃维。”   希莱斯特轻声叫了一声,埃斯维尔立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伸出手,帮希莱斯特紧了紧斗篷。   见无事发生,希莱斯特也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跨步走了进去。   “……看,就是这个。”   马里恩小心的拿起一个小小的玻璃管,浑浊的绿色液体正在其中摇荡,“这是从树里提出的生命力。”   他从角落里抓出一只老鼠,那只老鼠看上去已经很老了,正奄奄一息,被马里恩抓在手里的时候也毫不挣扎。   马里恩吝啬地倒了一小滴“生命力”喂给那只老鼠,效果立竿见影:原本垂垂老矣,随时可能死亡的老鼠立刻恢复了活力,它开始“吱吱”地叫,试图从马里恩手里挣扎出去,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返老还童了一样。   这个效果让希莱斯特内心惊诧极了。   但是他还是保持了冷静,问道:“有副作用吗?”   马里恩把老鼠塞回铁笼子里,小声说:“不知道……我还没有完全研究成功。”   尽管如此,希莱斯特还是感到高兴,他愉悦地让管家拨给马里恩更多的金钱,希望对方能够早日研究成功。   离开炼金室的时候,希莱斯特抬起头,看见了城堡上的彩绘玻璃窗,玻璃窗上画着惟妙惟肖的天使,它们正低下头,用慈悲的目光看着希莱斯特。   他情不自禁嗤笑了一声。   埃斯维尔把希莱斯特抱了起来,空旷的长廊里只有他的长靴踩在地板上的碰撞声。   “我希望您不要尝试那个炼金师的成果。”   埃斯维尔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想您这样做。”   “我知道。”希莱斯特回答,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了一片阴影,“但是我别无选择,埃维,我不想死,也不想一直和这该死的虚弱身体相处。”   “我从小就羡慕诺伊斯,他能毫无顾忌的骑马打猎,而我连多走几步路都不行,这不是折磨吗?”   “您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我保证。”   希莱斯特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偏过头去看彩绘玻璃窗,那些天使和圣徒们的脸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扭曲起来。   最后,他叹了口气,把眼睛闭上了。   “一年,埃维,我会再等待一年。”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年之后,如果我的身体还是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那就算有副作用,我也不在乎。”   自那之后,希莱斯特一直没有再踏足过马里恩的炼金室,他在等待着。   埃斯维尔放弃了骑士训练,但是在每个月的骑士挑战中,他却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打败所有挑战他的骑士们。   希莱斯特坐在观赛椅上,他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手里抱着一个暖炉。埃斯维尔站在石台中央,周围是其他的骑士。   这个月提出要挑战埃斯维尔的骑士足足有八个,希莱斯特百无聊赖的托着腮观战。埃斯维尔面无表情的打败了他们,十分的轻而易举,丝毫没有观赏性。   挑战结束之后,埃斯维尔换掉铠甲,重新套上了一件柔软的长袍,走到希莱斯特身边弯腰抱起他离开了。   “他迟早有一天会输在我手上!”   达瓦里看着埃斯维尔的背影,有些愤恨地说:“他放弃训练,天天围着公爵阁下拍马屁,因小失大,等我打败他了,公爵就会知道,只会拍马屁的人是不配做骑士长的。”   没人附和他,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达瓦里和埃斯维尔一样,都是某个贵族家中不受重视且没有爵位可继承的次子,同样的身份,也同样在年少的时候就被送到公爵身边。但是现在一个成了骑士长,另一个还是普普通通的骑士。   事实上,骑士和骑士长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地位却是天壤之别。希莱斯特是当今国王的堂弟,是拥有王位继承权利的王室成员之一。王室成员的骑士长到最后都至少会获得一个爵位。但那些普通的骑士就没有这个运气了,他们或许要当一辈子的骑士,没有爵位,遇到战争的时候还要第一时间服从命令冲锋陷阵。   达瓦里不甘心极了,他嫉妒埃斯维尔嫉妒得发疯,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训练,他也赢不了埃斯维尔。   更何况,一开始的时候公爵阁下明明更亲近他达瓦里!   希莱斯特早就忘了达瓦里这么个人,埃斯维尔也从不把达瓦里放在心上。回到公爵的起居室后,埃斯维尔把希莱斯特妥帖的放在壁炉边,在确定他不会受凉之后才解开了他身上的斗篷。   希莱斯特懒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埃维,你知道吗,你现在看上去不像个骑士长,你比较像我的保姆。”   埃斯维尔没有回应希莱斯特的话,他默默地为希莱斯特泡了一杯茶。   希莱斯特的母亲是一位来自东方的贵族,每天都要喝茶,茶叶的泡制还很有讲究,埃斯维尔就是跟着她身边的一个仆人学来的。   他看着埃斯维尔泡茶,埃斯维尔的手法娴熟,动作行云流水,非常优美,比刚才那个什么骑士挑战有观赏性多了。   “你好像学什么都非常快。”   希莱斯特突然说,他回忆着,他记得埃斯维尔刚刚到他身边的时候,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平庸地让人无法注意到,直到希莱斯特十八岁生日后不久,他突然大放异彩,越来越出色。礼仪变得无可挑剔,学识也渊博起来,在骑马斗武上更是出色到没人能与他争锋。就像一颗急速生长的树,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就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嗯。”埃斯维尔应了一声,他把泡好的茶递给希莱斯特,“请喝点茶吧。”   希莱斯特接过茶,冷不丁地开口:   “我发现你好像对我特别好啊。”   他慢吞吞地掀起眼皮,瞧了埃斯维尔一眼,第一次开口喊道:“哥哥?” 第6章 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   没错,如果按照血缘关系来算的话,埃斯维尔勉强能够称作是希莱斯特的“哥哥”。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淡到几乎没有了,希莱斯特从前也没叫过埃斯维尔“哥哥”。   他身份尊贵,同辈中被他承认的哥哥只有一个诺伊斯,埃斯维尔实在是排不上号。   希莱斯特对埃斯维尔的忠诚很疑惑。   埃斯维尔对自己的家族毫无感情……哦,倒不如说他对什么都毫无感情,除了希莱斯特。曾经诺伊斯对出色的埃斯维尔感到很眼馋,希望希莱斯特能够把埃斯维尔让给他。希莱斯特没有意见,但是埃斯维尔本人却拒绝了。   “我真想不通。”他的堂哥一脸迷茫地对希莱斯特说:“我说我会给他爵位,还会给他很高的俸禄,但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那双眼睛冷冰冰的,吓死人了。”   诺伊斯是国王,明显跟着他更有利可图,但是埃斯维尔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只愿意待在希莱斯特身边,这当然让希莱斯特得意非凡,从此对埃斯维尔也更信任了。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希莱斯特始终找不到原因,直到最近,埃斯维尔过于殷勤的照顾让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   他不会允许埃斯维尔对他有这种念头,所以他故意喊了那个称呼。   希莱斯特注视着埃斯维尔的眼睛,明明白白地表示:   你是我忠诚的仆人,顶多也只能勉强算是我的哥哥,我们只能是这样的关系。   埃斯维尔明白了希莱斯特的意思,但是他的表情依旧平淡,没有任何变化。   希莱斯特松了口气。   也许是他想多了。   但饶是如此,希莱斯特也逐渐开始和埃斯维尔保持距离。   “非常感谢,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自己来。”   希莱斯特说,他伸手握住了扶梯,缓慢地向上走,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埃斯维尔站在他身边沉默地等待着,他注视着自己气喘吁吁的主人,紧紧地抿起了唇。   他闭了闭眼睛,竭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焦躁。   很快就能成功了,他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所以要更加耐心。   雪白色的碎片从天而降,冬天来了。   冬天,意味着食物短缺。很多小贵族在冬天的时候也不得不吃腐臭的肉,他们无法购买大量香料用来保存食物,为了活下去,只能捏着鼻子吞咽那些恶心的腐肉。   和他们不同,希莱斯特的地位和他那位来自东方的母亲都让他拥有了挥霍香料的资本,但希莱斯特本人对那种保存的过久的肉类毫无兴趣。他喜欢吃新鲜的肉类,而即使在冬天这个猎物稀少的时节,埃斯维尔也总有办法给他弄到。   “你真是被你的骑士长给惯坏了。”   他的堂哥诺伊斯常常这么说,但是实际上,那家伙眼里明晃晃的嫉妒可逃不过希莱斯特的目光。   作为一个国王,他当然也有权利要求在冬天的时候吃到新鲜的肉,可惜的是,他的骑士长不如埃斯维尔优秀。希莱斯特能在埃斯维尔提供的一堆猎物中左挑右选,而诺伊斯就只能对他的骑士长带回来的猎物照单全收了——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   明显的,埃斯维尔感觉到了希莱斯特的疏远,为此,他大大缩短了在希莱斯特身边随侍的时间,换上了银白色的骑士长铠甲,开始履行他的本职工作。   随着冬天来临,希莱斯特更不好过了。寒冷让他足不出户,马里恩的研究还没有什么有效的进展,为了安慰自己,希莱斯特又给当地的教会拨了一笔钱。   尽管事实证明,这根本没用。   城堡的起居室开始不分昼夜的燃起壁炉,希莱斯特的卧室也一样,木柴很快就在这过于奢靡的耗费中不够用了,为了避免主人受寒,埃斯维尔毫不犹豫的带着骑士出门为他的公爵阁下砍柴去了。   “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做这种低贱的工作。”   达瓦里抱怨道:“劝公爵阁下少用点木柴不就行了吗?”他搓了搓手,叽叽咕咕地低声咒骂埃斯维尔:“一定是这个家伙多事。”   埃斯维尔走在最前面,雪很深,这样的天气是不能骑马的。他们只能步行向前,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地陷进雪地里,冰凉的雪花落在埃斯维尔的脸颊上,不仅没有被融化,反倒轻轻地滑下去了。   他是一行人中最不怕冷的,在沉重冰冷的铠甲下面,他只穿了一套薄薄的里衣。但是饶是如此,他也比那些套着层层衣服的骑士来的镇定自若,就像根本感觉不到寒冷似的。   “骑……骑士长……”身后的骑士小心翼翼地叫他:“我们快冻死了。”   埃斯维尔撩起额前的一缕湿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砍三十棵树回去,当然,这个任务并不是希莱斯特的命令,高傲的公爵阁下从来不管这些俗事。反正埃斯维尔和管家会自行处理好的。   按理来说,骑士长是无权在没有主人的命令时私自调动骑士的,但是埃斯维尔比较特殊,希莱斯特下放了很多权利给他。   这也是达瓦里如此嫉恨埃斯维尔的原因之一。   雪越下越大,狂风卷起空中的白色雪片,重重的拍打在人的身上,穿再多的衣服也抵御不了这种寒冷。希莱斯特坐在壁炉边,一旁就是窗户,透过窗户,他清楚的看见埃斯维尔带领着一行骑士缓缓归来。   两个骑士一组,每一组扛着一根粗壮的树干,只有埃斯维尔除外,他的树干是最粗壮的那一棵,但他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把那根树干拖着走,和其他气喘吁吁的骑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希莱斯特赞赏地看着他,不愧是埃斯维尔,估计也只有他才能做到了。   埃斯维尔突然抬起头,希莱斯特的视线猝不及防的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埃斯维尔弯起嘴唇对希莱斯特露出了一个微笑。   希莱斯特淡淡地对他点点头。   为了避免自己身上的寒气冷到希莱斯特,埃斯维尔脱掉铠甲后暂且在厨房待了一会,等火焰将他身上的衣服烤暖了,他才走到希莱斯特身边。   “冬天出门打猎一定很有趣味。”   希莱斯特的目光注视着窗外,茫茫的大雪覆盖了大地,目光所及的是一片银白色的死寂。   埃斯维尔笑了笑,“再过不久,您也能在雪天出门打猎了。”   “哦?”   希莱斯特勾了勾唇角,被埃斯维尔的话逗笑了:“你的意思是,在不久远的将来,我们伟大的主会突然怜悯起我来,帮我驱逐走身上的病痛吗?”   埃斯维尔曾经明确表示过,他不希望希莱斯特用马里恩那个所谓的“生命力”药剂,那既然如此,就只剩下神明赐福一条路了。   埃斯维尔摇了摇头,希莱斯特好奇地看着他,埃斯维尔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他说:“我有预感,您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希莱斯特失笑,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书。   托埃斯维尔的福,希莱斯特的晚餐依旧丰盛,他照例草草的吃了两口就打算宣布晚餐结束。突然,城堡的门被激烈地敲响了。   埃斯维尔出门去查看情况,一个骑士告诉他,在外面的雪地里,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正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把他救起来吧。”   希莱斯特说,他猜想那是个不走运的旅人,暂时收留对方也没什么。   雪下得越来越大,狂风呼啸,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空中飘着的不再是细小晶莹的雪花,而是一颗颗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冰雹。   仆人们马上忙碌起来,玻璃窗外的木质挡板全都升起来了,所有的门也都关得紧紧的。   算那家伙走运。   希莱斯特想着,要是对方再晚一点被发现的话,那他一定非死不可了。   他并不打算见对方,可惜对方并不是这样想的。就在希莱斯特准备上楼的时候,埃斯维尔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阁下,那个人想要见您。”   希莱斯特惊讶了。   他惊讶的当然不是对方想要见他这一件事,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对方居然能够说动埃斯维尔来向他通报,这可有意思极了。   要知道,埃斯维尔一向什么都不在乎,记得有一次诺伊斯想要见他都被埃斯维尔拦了下来,理由是他在睡觉,不能受到打扰。   所以,在发现对方说动了埃斯维尔之后,希莱斯特马上就对那人充满了兴趣,“是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见见他。”   被救起来的人全身黑衣,长长的兜帽盖住了他整张脸,希莱斯特在马里恩身上见到过这种打扮,忍不住疑心对方也是个炼金师了。   “尊敬的阁下。”   对方开口了,声音居然有些熟悉,但希莱斯特想不出是哪里熟悉。   “非常感谢您的救助,这是我的谢礼。”   黑衣人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挂坠,那枚挂坠呈六边形,上面用银线刻画着一个非常诡异的图案。   希莱斯特没有伸手去接,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炼金师的手段,在没有弄明白对方的意图之前,他是绝对不会伸手去接一个炼金师递给他的东西的。   “您不用这么防备。”   那个黑衣人低低地笑了,“我不会害您的。”   “也许您的母亲对您提起过,在您出生的那一天,有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 第7章 “是新来的访客吗?”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雨夜。   已经远远超过平时的入睡时间了,但是布拉德利城堡里的每个人都还睁着眼睛,仆人们不停的烧水,一盆又一盆热水被送进女主人的房间中,而城堡的男主人,布拉德利亲王在女主人的房间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房间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声惨叫,布拉德利亲王听着惨叫声,简直喘不过气来。   他手足无措,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每当看见有仆人进出的时候,他就迅速的闪到一边,免得挡了他们的路。门一旦开启,他就伸长了脖子往里瞧,希望能看见自己的妻子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   天哪!这可真是一场灾难!   布拉德利亲王从未想过女人生孩子居然是这么可怕,他只要一想到他平时娇弱的妻子现在所受到的折磨,心痛的都要碎了。   一开始,他不停的在胸口画十字,希望上帝保佑他的妻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忍不住开始埋怨上帝,恨祂为什么要让女人受这种折磨。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声音终于平息了下来,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布拉德利亲王先是松了口气,很快,他就意识到,寂静才是最可怕的,一阵巨大的恐怖摄住了他的心,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蛮横地撞开门,扑到床边握住了妻子的手。   “我亲爱的微,你还好吗?”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有着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容,她昔日美丽红润的脸颊现在变得憔悴极了。   听到布拉德利亲王的话之后,她原本半睁半闭的眼睛流下了一行泪水,一旁的仆人手中抱着一个孩子,但本该哭闹不休的新生婴儿如今却安静极了。   布拉德利亲王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心痛如绞,但是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的妻子,“没关系的,只要你没事就好,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让我……让我看看他。”   微挣扎着伸出手,仆人面色悲伤的把怀里的小婴儿递给她,微贪婪地看着小婴儿的脸,怀里的小生命冷冰冰的,她一边哭,一边笑:“孩子,我的孩子……你看你多可爱……”   布拉德利同样含着眼泪,伸手轻轻碰了碰小婴儿冰冷的脸颊。   突然,一个声音突兀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你们想救活他吗?”   布拉德利亲王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家伙站在门口,他一身黑袍,看不清容貌,声音清晰,发音标准,只是腔调有些古怪。   尽管布拉德利亲王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感到本能的警惕,但是对方的话让他徒然生起了一丝希望。   “你说你能救他?”布拉德利亲王急匆匆地说:“你想要什么?”   还不等对方回答,他就继续道:“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能给你!”   黑袍人慢慢走过来,他伸手把小婴儿抱起来,他露出袖口的指尖洁白修长,他伸出食指指尖点了点小婴儿的额头,然后他小心地拿出一瓶药剂,给小婴儿灌了下去。   奇迹般的,原本安静的婴儿突然开始啼哭,布拉德利亲王和微简直欣喜若狂。   “这只能让他平安到二十岁。”那个黑袍人把小婴儿还给了布拉德利夫妇,“我以后会再来。”   说完,他就离开了。   尽管布拉德利亲王一再派人寻找,也没有找到对方的任何踪迹,仿佛对方就这么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件事太过诡异,布拉德利亲王在寻找无果之后就暂时放弃了,他也没有向外声张,开始仔仔细细的照顾他的孩子。   虽然他的孩子被救了回来,但是天生身体就虚弱无比,但是在布拉德利亲王夫妇的悉心照顾下,他们的孩子还是平安长大了。   而这个孩子就是希莱斯特。   “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希莱斯特谨慎地坐直了身体,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站在他身前的黑衣人,问道:“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不。”黑衣人似乎是笑了笑,他说道:“我是来履行我多年前的承诺的。”   他将手上的吊坠往前递了递,这一次,希莱斯特接过了它。   吊坠看上去虽然是银质的,但是触手温热,往外散发着淡淡的热量。一条材质不明的长绳将它串起来。   希莱斯特看了看手上的吊坠,又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黑衣人,思忖了一会,还是把吊坠递给了埃斯维尔。   埃斯维尔明白希莱斯特的意思,他走到希莱斯特身后,伸手为他戴上了这条吊坠。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戴上这条吊坠之后,希莱斯特觉得全身都暖了一点。   他的行为让黑衣人很满意,黑衣人点了点头,又和希莱斯特说了一会话,然后他就告辞了。   希莱斯特对这个黑衣人的行为感到很疑惑,不过他没多思考,长期养成的早睡习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双眼微眯,扶着楼梯扶手缓缓往楼上走。   埃斯维尔陪伴在他身边,不过并没有试图伸手将他抱起来,经过上一次的那场隐晦的警告,他变得收敛了许多。起码懂得要适可而止了。   房间里的炉火一直在燃烧着,从来没熄灭过,因此,暖融融的空气包裹住了两人。希莱斯特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来,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   “脱衣服。”   希莱斯特命令道:“躺进去。”   埃斯维尔毫无异议的服从了希莱斯特的命令,在希莱斯特的注视下,他褪掉外袍,脱下靴子,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希莱斯特坐在一旁慢慢地喝茶,他有些笨手笨脚,倒茶的时候一不留神倒得太多了。茶水是新换的,十分滚烫,希莱斯特只好一面吹,一面小心地缀饮。   茶水喝了将近一半,公爵站起来,冷漠无情地对他的骑士长说:“很好,你可以走了。”   埃斯维尔毫无怨言的从软被中出来,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十分小心,下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也不是穿衣。他走到希莱斯特面前,细心地侍候他脱下外袍,为他除去鞋袜。   希莱斯特躺进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被子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床幔被放下来,隔着厚厚的布幔,他看见埃斯维尔正在安静地穿衣服。   距离他二十岁生日还有半年时间,就在这个时候,曾经将他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黑袍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惊喜,随着希莱斯特年龄的增长,他的父母脸上的哀愁也越来越多。希莱斯特就是因为这个才远远离开王城布里亚森,挑了一个距离较远的地方“养病”。   他认为,如果让自己的父母眼睁睁地看着他衰弱下去,那对他们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还是分开吧。   希莱斯特想过很多遍,如果他死了,那他的父母一定会伤心欲绝,毕竟他是他们的独子,得到了他们全部的爱。所以,他很希望父母能够再生育一个健康的弟弟或者妹妹,这样至少在他死亡之后他的父母还不至于失去所有希望。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不同了,如果那个黑袍人的话是真的,那他就不需要做最坏的打算了,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他的身体好起来,那么他会回到王城去,回到他父亲和母亲身边。   蜡烛被吹灭了,希莱斯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他知道那是埃斯维尔。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在壁炉里燃烧着的木柴会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伸手摸索挂在自己脖颈上的吊坠,在埃斯维尔为他解下身上的小饰品时独独留下了这枚吊坠。而希莱斯特本人也并不想解下它。他握住精巧的吊坠,六边形吊坠上的棱角硌着希莱斯特皮肤娇嫩的掌心,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着热量。   温暖柔软的床配合着卧室内的淡淡熏香,让希莱斯特格外舒适,他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模糊。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浓雾中。   无边无际的浓雾笼罩了他的视野,但希莱斯特现在却并不在乎这个。此时,一个更令他兴奋的现实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的身体格外轻盈,非常健康,双脚踏在地上时感到的不是虚软而是稳健。他从未如此轻松,仿佛轻轻一跳,就能飞上天空一样。   他试着跳了跳,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身体不再是负担,而是后盾。他跳了跳,又开始快走,这对他来说新奇极了。到最后,他甚至跑了起来,浓雾在他眼前散开,又在他身后聚拢,潮湿的风顺着他的脸颊刮过。他在跑,跑得很快。   终于,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额头上泌出了汗水,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头脑清晰无比。希莱斯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活着。   突然,在寂静的迷雾中,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是新来的访客吗?” 第8章 你到底是谁?   希莱斯特认出了这个声音。   入睡前不久,他还和声音的主人谈过话,脑海中的印象还在。   “如果您想继续拜访,那么请出示您的邀请函。”那个声音接着说:“如果您没有邀请函,那么我就不得不很遗憾的通知您,您的拜访到此结束。”   希莱斯特并不想这么快离开这里,更何况,这里是他的梦境。   他想起了今天晚上那个黑衣人给他的吊坠,下意识地伸手向脖颈处摸去,果不其然,温暖的吊坠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试探性的将吊坠微微举高,说道:“这是我的邀请函。”   “欢迎。”   对方话音刚落,先前围绕在希莱斯特周围的浓雾就开始向两边退去。希莱斯特将吊坠重新放回衣领中,站在原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浓雾消散之后,他发现他正站在一个华丽的青铜楼梯前,他仰头朝上看,竟然看不见青铜楼梯的尽头。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腿往上走,但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的脚刚刚踏上第一层阶梯时,原本静止着的青铜楼梯突然自己动了起来,随着齿轮咬合的声音响起,希莱斯特脚下的阶梯开始缓慢的往上攀升。   这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希莱斯特震惊极了,谨慎地握住了扶手,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周围的景物随着他的攀升而逐渐变化,希莱斯特环顾四周,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东西——看上去似乎被废弃的各种金属造物、一些奇花异草……总之,这似乎是他的梦境,但梦境中出现的这一切,绝对是之前那个黑袍人搞的鬼。   希莱斯特并不觉得自己在梦里能受到什么伤害,所以他渐渐放松下来。终于,他看见了这座青铜楼梯的尽头,就在前方,是一个还算宽阔的悬崖。   “……难道他想让我从这儿跳下去?”   希莱斯特忍不住咕哝道,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了青铜楼梯。转身一瞧,楼梯却已经不见了。   现在,他有了一个不算好的发现,那就是,他现在被困在了一个四面悬空的悬崖顶端,有点危险。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黑衣人的声音突兀的在希莱斯特的身后响起,他转身一看,对方正站在一个看似古怪的雕花铁笼里,正推开门走出来。   他的面容还是被隐藏在兜帽下,只露出小半个苍白的下巴。希莱斯特一言不发,等他开口。   “欢迎您来做客,尊敬的公爵阁下。”   “谢谢。”   希莱斯特淡淡地回答,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掀开对方的兜帽,通过对方的表情判断一下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你好,尊敬的黑袍人先生。”希莱斯特见对方似乎不打算自我介绍,弯唇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假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您的名讳。”   “哦,我很抱歉。”黑衣人朝希莱斯特走来,“是我的疏忽,那么,请容许我正式的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埃斯克里特,一个普通的炼金师。”   “你好,埃斯克里特先生。”   希莱斯特说。   简单的介绍完自己后,埃斯克里特便邀请希莱斯特和他一起前往他的“寒舍”,交通工具就是那个金属笼子。   希莱斯特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他确信自己现在这幅健康的身体是埃斯克里特的杰作,他很想知道为什么。   随着“咔嚓”一声,铁笼的门被埃斯克里特关上了。紧接着,他伸手点了点铁笼内部一块金属板上刻着的古怪魔法阵,一阵金光亮起,希莱斯特低头,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半空中了。   现在他和埃斯克里特就像两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希莱斯特漫不经心地想。   “很快就会到了。”   埃斯克里特温和地说,态度良好,希莱斯特甚至还在对方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丝的讨好。   这奇异的态度让希莱斯特很是迷惑,不过他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觉得,他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您为我解答一个疑惑。”   希莱斯特彬彬有礼地说,对他来说,什么也比不上他现在拥有的这副健康躯体,“您是怎么让我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健康的呢?”   “虽然我很愿意为您解答疑问,但是这涉及到一些深奥的炼金术知识,您对炼金术可以说是毫无了解,所以我暂时无法解释。”   埃斯克里特的态度很不错,希莱斯特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另外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么,我在现实中的身体会好起来吗?”   “当然。”   埃斯克里特说道,他给了希莱斯特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要带着我给您的吊坠,您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他们越升越高,越升越高,云层现在也在他们脚下,希莱斯特朝远处望了一眼,除了蓝天和云朵以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在埃斯维尔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了一个透明的屏障,在短暂的阻隔感过去后,呈现在希莱斯特面前的就是一座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壮丽之城。   那是一座看不见底的城堡,哦,或许称呼它为城市会更恰当些。塔顶高耸入云,塔底低垂入深渊,看不见顶端,也瞧不到底端。一座有一座的尖塔错落有致的聚拢在一起,塔与塔之间用精巧迂回的桥梁相互连接起来,共同构成了这座壮丽无比的千塔之城。   “欢迎来到我的寒舍。”   埃斯克里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希莱斯特耳边响起,希莱斯特看了他一眼,对方的五官仍旧被兜帽挡着,希莱斯特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自然也无从判断这到底是谦虚还是隐晦的炫耀。   他一副主人的姿态邀请希莱斯特到他的“寒舍”做客,宏伟的大门缓缓升起,露出了内部的景象,希莱斯特踏进门,脚下踩着一条古旧的石板路,身后的大门缓缓下落闭合,隔绝了光线。   等大门完全落下后,周围立刻变得阴沉了起来,埃斯克里特伸出手握住了希莱斯特的手,用指尖在他手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纹。   希莱斯特抽回自己的手,他感觉到耳边传来了细小的声音,意识也逐渐抽离,就在这时,埃斯克里特突然摘下了自己的兜帽,朝希莱斯特露出了一个微笑:“欢迎您下次再来做客,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您的。”   希莱斯特瞪大了眼睛,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兜帽下隐藏着的居然是一张和埃斯维尔一模一样的脸!就连那双璀璨的翠绿双眸都分毫不差。   于此同时,希莱斯特终于明白了对方声音带给他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那就是埃斯维尔的声音!只不过对方故意压低了嗓音,所以听上去略有不同罢了!   还没等希莱斯特思考出一个结果,他的意识就彻底抽离了这片区域。   “早安。”   埃斯维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在他耳边响起。希莱斯特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他床前的埃斯维尔。   事实上,喊希莱斯特起床这项工作一向是由管家承担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埃斯维尔就顶替了管家。希莱斯特一向不在意这种事,所以他也懒得追究原因,反正埃斯维尔侍候的不错。   他坐起来,蓝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埃斯维尔,面无表情。埃斯维尔站在原地,温顺地任由他打量。   沉默。   良久,希莱斯特冷淡地说:“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看着埃斯维尔这张脸,他心头涌起的只是被愚弄的愤怒。在他看来,埃斯维尔是他最忠诚的仆人,对他完全不会,也不可能有任何隐瞒,他因此而洋洋自得。然而,现在,他发现,埃斯维尔才是愚弄他最久的那个人!   既然他有能力让他恢复健康,那么之前他饱受痛苦折磨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愚蠢地向宗教求助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最后不得不把目光投注到炼金术身上,甚至不惜花费大量的金钱去资助一个炼金术师,只为了求得一点希望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   他只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说不定还在内心暗暗嘲笑过自己的愚蠢。这个想法让希莱斯特无法接受,他心中怒气翻腾,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又不得不将它们强行压制。   “我很抱歉。”埃斯维尔看上去手足无措。呵,真难得,一向镇定冷漠的骑士长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希莱斯特笑了,冷冷的笑意在他唇边绽放,但很快,他又抿起了唇。   “你根本就不是埃斯维尔,对吗?”   希莱斯特回忆着:“在我的记忆里,埃斯维尔一向是一个平庸无味,乏善可陈,没有丝毫优点的普通骑士。当初我还奇怪呢,怎么平凡了十几年的人,在短短的两年内就蜕变的优秀无比,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所谓的‘大器晚成’,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希莱斯特严厉无比地看着他,诘问道:“你不是埃斯维尔,你到底是谁?” 第9章 白色的熊   埃斯维尔抬起头,看着希莱斯特,翠绿色的眼眸美丽但毫无生气。   “我是您的仆人。”   埃斯维尔回答道。   “呵,仆人?”这么简单而毫无说服力的回答让希莱斯特更生气了,他眸光莫测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温顺无害的骑士,话锋一转:“过来,侍候我起床。”   埃斯维尔拿起希莱斯特的外衣,就像从前无数个早晨一样。希莱斯特看着他,一动不动。   埃斯维尔站在床边等待了一会,发现主人真的没有任何配合的想法后,他不得不半跪在床沿,轻轻掀开被子,伸手抬起希莱斯特的手,为他套上外衣。   希莱斯特全程不配合,甚至在有些时候还故意和埃斯维尔作对。领结刚刚系好,希莱斯特就一把把它扯了下来,随手把这条柔软的蓝色缎带丢在地上,“重新来,刚才那个样式我不喜欢。”   埃斯维尔像是完全没有脾气一样,半跪在地上捡起那条缎带,打算继续给希莱斯特系上。   “停。”   希莱斯特凉凉地说:“这就是你的态度,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再给我套上?”   明明是他自己丢的,他却一点儿也不心虚,蛮不讲理地说:“去拿新的。”   自埃斯维尔开始崭露头角,并最终来到希莱斯特身边后,他对希莱斯特的态度就是毫无原则的百依百顺,不管希莱斯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从不劝希莱斯特改变主意。这很大程度上助长了希莱斯特的骄矜,让这位公爵阁下习惯于向他的骑士长提一些古怪而过分的要求。   尤其是,在希莱斯特发现自己受到欺骗,正怒不可遏的情况下,他下达的命令就更加毫无道理了。   不过埃斯维尔并不在意这些,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希莱斯特的所有命令,重新拿了一条蓝色缎带,半跪在希莱斯特面前为他系领结。   希莱斯特微微仰头看着他,之前,埃斯维尔对他来说只不过算是一个比较忠心的仆人而已,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注意。所以他只大略知道埃斯维尔的长相赏心悦目,从未认真看过。   但是现在,他仔仔细细的注视埃斯维尔的脸。这是一张近乎完美的男性面容,轮廓深邃,嘴唇薄而饱满,落在额前的黑色碎发和苍白的额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希莱斯特睁大眼睛,不愿意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他揪住埃斯维尔的前襟,用力把他扯过来,用目光巡视埃斯维尔的面容,他注意到,埃斯维尔的眼睛在光线的折射下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丽,鬼使神差的,他伸手去碰埃斯维尔的眼皮。   他的力道不重,但也不轻。可埃斯维尔却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像,就连下意识的眨眼也没有。   他安静地伏在希莱斯特身前,仿佛一个任希莱斯特摆布的玩偶。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知为何,希莱斯特突然泄气了,他摆了摆手,“继续。”   这一次,他没再千方百计地试图为难他的骑士长。   所有人都注意到,公爵阁下似乎对他的骑士长感到了不满,他的态度变的有些冷淡,并且对埃斯维尔的示好无动于衷,哪怕埃斯维尔为他猎来了几只雪白的狼预备给他做披风,他也只是抬起眼随便看了看,一句称赞都懒得说。   面对这种情况,大部分仆人和骑士们都为他们的骑士长感到忧心,当然了,还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达瓦里。   达瓦里是第一个注意到公爵阁下态度变化的人,他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怀疑渐渐变成不敢置信,到最后,所有的情绪融在一起,变成了难以自抑的狂喜。   他的机会来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最好能一鼓作气将埃斯维尔从骑士长的位置上赶下来。   他最擅长的就是揣测这些贵族大人的意思了,既然现在埃斯维尔惹怒了公爵阁下,那么他的机会就来了。   埃斯维尔现在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城堡里,因为希莱斯特给他下了很多命令,每个命令都既古怪又苛刻,比如单独一人去狩猎一头熊,而且要求熊的皮毛不能有丝毫损伤;又或者去捉一只夜莺回来,当然是连一根羽毛都不许掉。对其他骑士来说,服从这些命令就意味着死亡,毕竟现在可是寒冷的冬天,外面除了白雪什么也看不清,更别提这些平时就很难狩猎的猛兽和鸟类了。   只不过埃斯维尔每次都十分顺从的接受了这苛刻的命令,骑士们也从没听他抱怨过哪怕一声。   他跪在主人面前,垂着头颅,顺从的像只绵羊。但他拖着野熊和各种猛兽回来的时候,又威武的像一头狮子。   只不过,他的主人似乎还是对他不满意,坏脾气的公爵阁下看也不看埃斯维尔带回来的战利品,他直直地盯着埃斯维尔,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   “……这是您想要的熊。”   最后,埃斯维尔这样说。   希莱斯特站了起来,似乎被这句话彻底惹恼了,他不肯说明自己想要听到些什么,等得到的回答不如他的意,他又发火。脾气确实是够坏的。   “出去。”   他冷淡地说,管家站在他身后,为他披上披风。只要他想,有的是人愿意争先恐后地来讨好他,侍奉他。埃斯维尔只是他众多仆人中的一个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任由管家为他系上披风的系带。管家的手指又冷又硬,像雪一样。他的手指因寒冷而变得僵硬,并不太灵活。所以不可避免的蹭到了希莱斯特的脖颈,极度的寒冷感从颈前传来,希莱斯特吓了一大跳,猛地退了一步。   他看着管家,仿佛跟谁赌气似的,恨恨地把身上的披风扯下来,丢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管家慌乱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公爵阁下,一动也不敢动。倒是埃斯维尔站起来,迅速捡起地上的披风,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在离开前,他冷漠地看了管家一眼,瞳孔里没有丝毫感情。   希莱斯特独自一人往前走,城堡的走廊昏暗阴沉,又寒冷又潮湿。空气仿佛一片片流动的冰,将他层层包裹起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感觉有些冷了。   他开始后悔,早知道就忍一忍了,没有披风隔绝寒冷,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但是要他回头?不,他宁愿是冻死在路上也决不肯回去捡披风的。   突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紧接着,带着热气的毛绒斗篷将希莱斯特整个裹住,埃斯维尔脚步一转,弯下腰,为希莱斯特系披风系带。   和管家不同,埃斯维尔的指尖动作灵巧极了,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他将那两条暗红色的丝带系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并且,全程没有碰到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沉默地看着他,埃斯维尔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半跪在了他的面前,也不说话,只垂下了头。   希莱斯特伸手抓住了埃斯维尔的手,对方的手出乎意料的温暖,几乎可以说是滚烫了,和他冰凉的手完全是两个极端。   埃斯维尔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但却温驯地张开了手掌,任由希莱斯特在他手心里取暖。   希莱斯特猛地收回了手,“……你还要在这里挡路多久?”   他整个人躲进披风里,看上去格外的小,“跟上,现在你对我有点儿用了。”   走廊是阴冷的,但起居室里的寒冷却全被壁炉里正在燃烧着的火焰驱散了。希莱斯特往软椅上一坐,也不说话,眼睛注视着壁炉。   埃斯维尔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来,耐心而细致的褪掉了希莱斯特的披风。希莱斯特转头看他,忍耐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很抱歉。”   埃斯维尔说,希莱斯特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他在等着埃斯维尔的下文,心里情不自禁地开始盘算,要是埃斯维尔接下来的话能让他满意,他就不再继续折腾对方了。   “我没有完成您下达的命令,我应该再细致一些,找到一头白色的熊,而不是只抓一头普通的熊。”   希莱斯特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埃斯维尔,随后这些表情全部从他的脸上褪去,只剩下冷冰冰的愤怒。   他抓起一旁茶几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摔,来自东方的名贵瓷杯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散飞溅到各个角落。   “出去。”   希莱斯特说。   埃斯维尔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出了问题,明明刚才主人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但是现在自己又把他惹恼了。   他蹲下开始捡地上的瓷器碎片,但希莱斯特冷冰冰的呵斥又在他耳边响起:“让管家来。”   他盯着埃斯维尔,看上去气得要命,“叫管家来,至于你,既然你说你应该更细致一点,那你就照你自己说的去做吧,给我带一头白色的熊回来。”   “现在,出去,立刻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第10章 乱发脾气的后果   埃斯维尔出去了。   “去服侍公爵阁下。”   他语气冷漠地对还站在原地的管家说,语气听似波澜不惊,好似只是在普通的传达主人的意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正在被嫉妒啃咬着。   埃斯维尔弄不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惹希莱斯特生气,他尽力做到最好,在他的主人面前,他永远是最听话顺从的仆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最后看了一眼管家,这个愚蠢的中年男人正朝起居室走去,背影仓皇,看上去居然还有些不情不愿!   他居然敢不情愿!   埃斯维尔压制住自己刚刚冒出的念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城堡。   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去狩猎一头白色的熊来讨好他的主人。   雪越来越大了,空中漂浮四散的雪花和他银色的铠甲几乎融为一体,难以分别。   希莱斯特坐在软椅上,他手上拿着书,眼睛却看着正蹲在地面捡瓷器碎片的管家。这种事本应该由低等女仆来做,但起居室里一脸冷色的公爵却让管家不敢呼唤女仆。   他蹲在地上捡着碎片,从希莱斯特的角度看,穿着黑衣服的管家和一块会移动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他笨手笨脚,捡碎片的时候手指不慎被锋利的碎片边缘割伤了,血流了出来,被他匆匆揩在黑色的衣摆上。   希莱斯特看见他的嘴唇飞快地动了几下,尽管对方没发出声音,但是他知道,管家无声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   他兴致缺缺地放下了书,开始往楼上走。脖颈上的吊坠确实有用,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连几步路都走不了的人了。   希莱斯特独自一人回到了卧室,卧室里的壁炉也燃烧着,从木柴堆叠的方式来看,生火的不可能是除了埃斯维尔以外的人。   这让他感到一阵气恼,他脱下衣服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开始午睡。   公爵阁下的午睡时间持续了很久,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月光,城堡外的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寂静中。   希莱斯特坐起来,他的卧室也被黑暗笼罩了,只有壁炉里的柴火还在燃烧,发出了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小块地方。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厚地毯上,尽管房间里烧着壁炉,但是他还是觉得冷,他穿好衣服,有点费力地给自己套上鞋,推开门走了出去。   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但是并没有来喊他起床。希莱斯特也懒得追究,毕竟敢进他房间叫他起来的,除了埃斯维尔还没有其他人敢这样做过。   他可是那个风一吹就倒,随时有可能去见上帝的公爵啊,身体虚弱,身份高贵……哪个仆人敢贸然打扰他?他们就连多碰他一下也不敢,生怕希莱斯特死去后被追究责任。   他走到餐厅,在主位上坐下,目光下意识地在周围巡梭了一周,眉头皱了起来。   ……埃斯维尔不在。   但是,他的位置却没有空着,一个长相陌生的骑士正坐在他的位置上。   希莱斯特的眼睛眯了起来,本来就恶劣的心情变得更不快了。   达瓦里堂而皇之地坐在原本属于埃斯维尔的位置上,他志得意满,满心欢喜。   平常埃斯维尔是绝对不会错过晚餐的,但是今天,天已经黑了很久了,外面还下着大雪。埃斯维尔出门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带火把,哈,这不就说明他现在已经死在外面了吗?   他想象着埃斯维尔被冻死在黑暗的冰天雪地中,心中是难以言喻的畅快:现在,即使他什么也不做,骑士长的位置也非他莫属了。   既然这样,那么他提前坐上属于自己的位置又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把达瓦里从美梦中惊醒。   “骑士长的位置也是一个普通骑士能坐的吗?”   他猛地抬头,公爵阁下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给我站起来。”   达瓦里不敢不从命,他站了起来。   原本有些嘈杂的餐厅立刻安静了下来。希莱斯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达……达瓦里,达瓦里·克希亚,阁下。”达瓦里膨胀得意的表情不见了,他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像是一条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流浪狗。   “克希亚?”这个姓氏希莱斯特有些印象,似乎属于某个贵族世家?   他的语气轻柔起来:“是布里亚恩的那个克希亚吗?”   达瓦里赶忙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布里亚恩的那个克希亚,我是现任克希亚家主的侄子。”   他急急忙忙地搬出了他的身世,希望能逃过公爵的苛责,当然,要是能借此机会更进一步,那就更好了。   “哦。”希莱斯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要坐在骑士长的位置上呢?”   达瓦里听到公爵的口气变了,心里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就笑起来,开始大夸自己的忠心,自己的勇武,以及自己愿意为公爵效命的心。   “很好。”公爵微笑着回答他,达瓦里心情激动,他觉得,公爵阁下肯定要封他为骑士长了,毕竟谁都知道,在这种夜晚外出不归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埃斯维尔不会再回来了。   但是,下一秒,原本还在微笑的公爵阁下狠狠地掀翻了桌布,银质餐具纷纷滚落在地上,餐点也倾倒满地。   “桌上的肉汤,肉排,全都是骑士长狩猎回来的,如果没有骑士长,你们这群废物在冬天只能吃黑面包。”   他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指尖,缓缓地说:“既然你们认为骑士长不会回来了,那么,就回归到之前骑士长还没有上任时期的日子吧。”   他微笑地下达命令:“从今天开始,所有骑士,每天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不再是热腾腾的汤和肉,所有骑士的食物都是黑面包配雪,连一口热汤也不许喝,明白吗?”   骑士都是贵族家的子弟?呵,什么贵族家的子弟,既然到了他的手下,就和那些烧火的女仆没有区别了,不,在希莱斯特眼里,这些骑士比烧火女仆还要低贱,贱的多。起码烧火女仆在烧火上是一把好手,而这些骑士,全部加起来还打不过埃斯维尔一个人,只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连狗都当不好。   既然当不好,那就别想啃骨头了。   他站起来,两只手撑在桌面上,“哦,对了,那个什么达利瓦,从现在开始,你被降级了,从今往后,你都只会是个见习骑士。我不许你再升级,明白了吗?”   “既然你这么忠心,想来是很愿意为我效命的。”   “哦,等等。”希莱斯特彬彬有礼地说道:“真抱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说:“其他的骑士,把他给我弄出去,让他在城堡外面待上三天,什么也不许让他带。把他弄出去之后,你们可以享受今天晚上这最后一份不错的晚餐。”   公爵阁下的面庞在淡淡烛光的照耀下显得精致非凡,恍若天使,但他说出话比魔鬼还冷酷。   “动手。”   所有骑士一拥而上,他们朝达瓦里扑过去,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要不是这个自大的蠢货惹怒了公爵阁下,他们的待遇怎么会直线下降?   达瓦里一边挣扎,一边大声求饶,求公爵阁下饶了他。但是他叫的再怎么凄惨,希莱斯特也恍若未闻,他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拨弄着自己的衣袖。   站在他身旁侍奉的管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希莱斯特注意到他。与此同时,他还在心里向上帝祈祷,希望埃斯维尔能早点回来,代替他们承受公爵阁下的坏脾气。   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效果,就在这时,餐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那个被人认为必死无疑的骑士长背负着重物缓缓走进来。   他的脚步很稳,随着他的靠近,大家也逐渐看清了他背负着的东西,那是一头白色的熊。   他对发生在眼前的动乱无动于衷,只自顾自地找了一个空地将背上的白熊放了下来。他选的空地非常巧妙,既能让希莱斯特看清楚他的战利品,又不至于让希莱斯特和这具庞大的尸体离得太近。   “我回来了。”   身后嘈杂的声音消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骑士长的背影,仿佛在看一个奇迹。   而埃斯维尔谁也不看,他就专注地看着他的主人,语气里带着些希冀:“这是您想要的。”   “只要是您想要的,我都会为您取来。”   他的目光很真挚,语气也很真挚。希莱斯特看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去位置上坐好。”   埃斯维尔服从命令,在位置上坐下了,自始至终,他都没看那些骑士一眼,哪怕那些骑士实际上是他的下属。   看到埃斯维尔在位置上坐好后,希莱斯特的心情好多了,他命令道:“现在开始用你的晚餐。”   下达完命令后,他也觉得有点饿了,正打算拿起刀叉吃饭,却摸了个空。   ——他面前的晚餐早就被他自己掀翻了。 第11章 埃斯克里特   公爵阁下现在进退两难。   首先,他饿了,其次,他的晚餐被他自己打翻了。   命令厨师再做一份当然很简单,但是希莱斯特并不太愿意,他总觉得这样很丢脸,因此,他最终决定饿着。   而正在用餐的埃斯维尔注意到了主人的窘困处境,他放下刀叉,缓步走到希莱斯特身边,弯下腰低声问道:“主人,您愿意尝一尝烤肉的味道吗?”   “我突然有些想吃烤肉了,如果您能赏光,那就再好不过了。”   希莱斯特看了埃斯维尔一眼,有点干巴巴地说:“你可真贴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   埃斯维尔笑了一下,伸手帮希莱斯特整理了一下衣领,由于公爵阁下鲜少自己穿衣服,所以衣服有些凌乱,管家也看见了,不过他有些惧怕希莱斯特,所以并不敢提出来。埃斯维尔动作娴熟的帮希莱斯特打理好了外貌,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希莱斯特的略微散乱的金发。   “去吧。”   希莱斯特说,他眨了眨眼,又补充了一句:“晚餐后来书房见我。”   埃斯维尔转身走进厨房,拿出了一块新鲜的肉,那块肉并不大,只够希莱斯特一个人吃。   埃斯维尔熟练的走到壁炉前,餐厅里的壁炉和起居室里的不一样,餐厅的壁炉更加有开放性一点,如果愿意的话,在这里烤肉也是可以的。   有很多人的起居室兼做餐厅,布拉德利城堡,也就是希莱斯特父亲的城堡原来也是如此,直到他的母亲微·林嫁进来后,起居室和餐厅的地方就分开了。   此刻,城堡里的骚动已经停止了,达瓦里被丢到城堡外,其他的普通骑士畏畏缩缩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大气也不敢喘。   不过,他们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既然现在骑士长已经回来了,那么他们应该也不需要吃黑面包和雪水了吧?   埃斯维尔很快就烤好了一盘肉,他将肉端到希莱斯特面前,摆好刀叉,“请用。”   他站在希莱斯特身后,代替了管家的位置,但是管家对此没有丝毫不满,事实上,他甚至觉得能够离公爵阁下远一些简直太好了。   希莱斯特拿起刀叉,开始享用他的晚餐,埃斯维尔的手艺很不错,烤肉也被他提前切成了适合直接送入口中的形状。   很快,晚餐就结束了,希莱斯特起身离开餐厅,他径直向书房走去。埃斯维尔没跟在他身后,他还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   比如说,刚才他回来的时候,他的主人为什么那么生气。   除了希莱斯特,餐厅里的其他人都没有离席。埃斯维尔拿起桌上的时刻铃铛摇了摇,清脆的声音响起,示意还在进餐的人晚餐时间结束。   虽然埃斯维尔的职位只是骑士长,但是实际上,他几乎是公爵阁下的代言人,拥有很多被默许的权利。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站在主位边的埃斯维尔,骑士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和刚才服侍公爵时看上去完全判若两人。   “我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随手点了一个普通骑士的名字,示意他解释。   被点名的骑士叫做贝基,他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不过他刻意突出了公爵阁下的不近人情,把达瓦里说成是一个不幸撞上了公爵怒火的倒霉蛋(不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希望埃斯维尔能把达瓦里从城堡外召进来,埃斯维尔也有这个权利,毕竟,在这么寒冷的冬天,什么也不带的在城堡外过夜,很有可能死亡。   虽然埃斯维尔有点不近人情,和他们这些骑士也没什么情分,但是他们终归同类啊!   “所以,你们惹阁下生气了?”   埃斯维尔关注的点却和贝基想象的完全不同,骑士长皱着眉头,冷漠无情地说:“阁下还说,让所有骑士从下一餐开始每顿都吃黑面包配雪水是吗?”   贝基小心翼翼地看了埃斯维尔一眼,然后说:“是的。”   算了,就算骑士长不打算救达瓦里,能改掉这个可怕的命令也不错。   只不过,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埃斯维尔居然说:“那就照着阁下的命令做吧。”   “如果照着阁下的命令来,那你也要吃黑面包和雪水!”   一个曾经挑战过埃斯维尔的骑士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以为你能幸免吗?”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埃斯维尔当然可以幸免,他是公爵阁下最宠爱的仆人,哪怕最近稍微有些失宠的迹象,可眼看着又要复宠了。   埃斯维尔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我当然也吃黑面包和雪水,毕竟这是公爵阁下的命令。”   即使这个命令有些苛刻,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挑战他主人的权威。   更何况,食物对他来说一向可有可无。   希莱斯特还不知道他之前下达的苛刻命令已经被埃斯维尔强制推行了,他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发泄怒气而已。假如埃斯维尔没有回来,那么那个命令才有很大可能会施行,但现在既然埃斯维尔已经回来了,在他心中,这个命令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书房里的壁炉也燃起来了——只要是希莱斯特经常活动的地方,壁炉里的火都是整天烧着的,所以柴火的耗费量才会那么大。   他思考着等会要怎么和埃斯维尔摊牌,这些天他没再做过梦,通常都是一觉睡到天亮。他对那个梦境还是很好奇,他对埃斯维尔的来历也非常感兴趣。   埃斯维尔没让他等太久,很快,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希莱斯特懒洋洋地说,埃斯维尔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姿笔挺。   希莱斯特看了他一眼,用指尖勾出了脖颈里的吊坠,“来,向我解释一下这个。”   埃斯维尔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   希莱斯特眉头一挑,把吊坠从脖颈上摘下来,随便丢在了桌子上,“既然你不说,那就这样吧。把它拿去扔掉,谁知道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   吊坠一取下来,希莱斯特就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就好像刚刚被医师放了血一样。   虽然他堂哥诺伊斯总说放了血之后会感觉头脑清醒,但是希莱斯特可不这么觉得,他母亲禁止医师放他的血,并且说那是一种对身体完全没有益处的治疗方式。   希莱斯特一开始有点半信半疑,毕竟每次看他堂哥放完血之后都精神抖擞的,他有点跃跃欲试,在诺伊斯的掩护之下,试了一下放血的感觉。   结果,他不仅没觉得精神抖擞,还晕过去了。   他虚弱地倚在靠背椅上,看也不看埃斯维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蓝色的瞳孔。   埃斯维尔脚步急促地走到希莱斯特身边,伸手拿起桌上的吊坠,打算帮他重新戴上,但是希莱斯特挥开了他的手,“我不是说过了吗?把它拿走。”   “并不是我不想告诉您。”埃斯维尔终于妥协了,他说:“我无法这么做。”   “解释。”   希莱斯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埃斯维尔的措辞很精简,希莱斯特很快就大致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简单来说,如果埃斯维尔满足了希莱斯特的好奇心,让他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希莱斯特就会立刻死去,至于这是为什么,埃斯维尔也不能说。   “……为什么我知道了就会死?”   希莱斯特简直感到匪夷所思,这时,埃斯维尔帮他戴回了吊坠,吊坠一回到他身上,他身上的不适感就全部消失了。   “那你为什么又在梦境的最后掀开了兜帽?”   希莱斯特质疑道:“你明明不必这样做的,不是吗?”   “我并不想欺骗您。”埃斯维尔翠绿色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着光,“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马里恩的炼金实验错漏百出,您绝对不能相信。”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也是个炼金师,好让我相信你?   希莱斯特不确定地看着埃斯维尔,这个理由实在是非常不能说服人,但是埃斯维尔看上去不像是在骗他。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自己的骑士长,最后决定暂且相信对方。   “我以为。”埃斯维尔继续说:“我以为您会很高兴。”   公爵阁下:“……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会高兴?”   埃斯维尔没有说话。   算了,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没有什么益处,他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埃斯维尔?”   “我不是。”   这一次,骑士长倒是痛快地回答了:“我不是埃斯维尔,我是您的仆人,我真正的名字是埃斯克里特。”   “那原来的埃斯维尔呢?”   希莱斯特很关心这一点,“他去哪儿了?”   “他死了。”   骑士长说:“他在一次外出狩猎时受了重伤,被其他骑士抛弃在森林里,我站在一边等待着,他死亡之后,我就顶替了他的身份。”   希莱斯特不敢置信:“你就站在一边看着他走向死亡吗?”   骑士长点了点头,表情很平淡:“是的,怎么了?”   他看着希莱斯特的表情,补充了一句:“您不用担心,他死的并不痛苦,失血加上寒冷让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你有没有想过帮他一把?”   “没有。”   骑士长诚实地摇了摇头:“如果我帮助了他,他就不会死,如果他不死,那我又怎么才能来到您身边呢?他迟早会死的,人类都很脆弱。”   人类?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埃斯克里特。”   希莱斯特第一次在现实中叫了他的全名,他有些艰难地说:“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您的仆人。”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希莱斯特看着他,但是骑士长摇了摇头,“不行,我的主人,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要等到您的身体稳定下来。”   埃斯克里特低下头,“您只要知道,我是您最忠心的仆人,不管您的愿望是什么,我都会努力为您达成。”   “您现在非常脆弱,不过别担心,我会保护好您的。” 第12章 有些地方不对劲   埃斯克里特的神秘身份让希莱斯特有些焦躁。   虽然他说过他不再相信天使或者上帝之类的事物了,但是实际上,他只是选择不再“信仰”祂们。而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天使或上帝呢?这他可不敢肯定。   希莱斯特定定地看着埃斯克里特,他的脑海正飞快的转动着:既然埃斯克里特不是人,那么他会是什么呢?   天使?不可能,天使就算不像圣经里描绘的那样圣洁,也绝对不可能像埃斯克里特这样,卑躬屈膝的照顾他;那恶魔呢?也不太可能,埃斯克里特从来没表现出对十字架惧怕的样子,他平时还常常出入城堡里的教堂呢。   虽然他不是去祷告的,但是毕竟他不害怕呀。   埃斯克里特为希莱斯特倒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蒸腾,带起一丝奇妙的香气,希莱斯特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这杯茶压下了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希莱斯特的心情变得舒缓起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慵懒。   他本来想对埃斯克里特发发脾气,但是突然之间,他想起了他母亲曾经给他讲过的睡前小故事:   一个吟游诗人(书生)在流浪(进京赶考)的过程中,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他们一见钟情后就结婚了。然而,后来,吟游诗人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是一只狐狸,那只狐狸曾经被吟游诗人救过,因此,它化身为精灵(妖精)前来报恩。   希莱斯特小的时候特别相信母亲的故事,所以他救了好多小猫小狗,小兔子小狐狸之类的动物幼崽,每次他父亲打猎,只要猎物里有动物幼崽,他都会放掉。但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哪怕一个来向他报恩。   但是……想象力格外丰富的公爵阁下瞧着埃斯克里特,他出类拔萃的骑士长,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等等,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可能……希莱斯特觉得有些头晕,不过很快,头晕带来的不适感就消退了,他的思路重新清晰起来:为什么不可能呢?   就连炼金术都是真实存在的,精灵又为什么不可能存在呢?   他拧起眉,仔仔细细地把埃斯克里特打量了一番:   长相俊美——精灵就没有长得丑陋的   身上有很多违和的地方——要不然怎么是精灵呢?   对人类不怎么同情——正常,毕竟他不是人   不肯说自己是什么——太正常了,一开始那只狐狸也不肯告诉吟游诗人自己是什么   他的猜测似乎越来越合理了。   “埃斯克里特,你过来。”   希莱斯特叫他的骑士长过来,他的骑士长十分温顺地走了过来,为了方便希莱斯特动作,他还半跪了下来,可以说是非常忠心且脾气好了。   他越看,越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埃斯克里特一定是来向他报恩的!要不然,在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公爵阁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看了看他的绿眼睛,开始回忆自己曾经拯救过哪些绿眼睛的小动物。   嗯……想不起来了。   他年幼无知的时候救过的动物太多了,根本记不全。   希莱斯特收回了自己的手,假装咳了几声,然后说:“嗯,你出去吧。”   等埃斯克里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希莱斯特就蹲了下来,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拖出了一个小箱子。他打开了箱子上的锁,里面放的的是密密麻麻的书册——来自神秘东方的神奇故事书!   希莱斯特十分喜欢看这种书,在他看来,这可比骑士小说好看多了。所以,每年母亲的下人到东方去经商时,都会给他带一些这种故事书回来。   这箱子里的故事书都是三个月前刚刚带回来的,但是那个时候希莱斯特的身体状况急速恶劣下去,连多走两步路都是奢望的他自然也没有心情去看什么故事书了。   只不过现在,他又重新燃起了对故事书的热情。   希莱斯特的母亲来自东方国度,在她的精心教导下,希莱斯特很快就掌握了东方文字的读写,所以他完全可以毫无障碍的阅读他喜欢的故事书。   他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本看上去最厚的,坐下来打算细细欣赏——顺便从里面找点灵感,看看该怎么对待埃斯克里特。   这是一个非常曲折的故事,故事以一个放牛的小孩子救了一条小蛇开始讲起,到后面蛇精灵经过天使指点之后到人间来寻找她的恩人……然后在一座桥边,和她的恩人一见钟情,两人开始过上幸福的日子。   结果好景不长,这时,一个神父出现了,告诉那个人类说他的妻子是恶魔,必须要狠狠的对付才行……至于怎么对付,希莱斯特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个时候他的“精灵”骑士长找上门来,让他去睡觉。   “我有很重要的事!”   希莱斯特紧紧地握着书本,“我很快就能研究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毫不心虚,甚至还带着些理直气壮,反正埃斯克里特看不懂东方文字。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您的入睡时间了。”   埃斯克里特寸步不让,他强硬的拿走了希莱斯特手上的书,把它放在桌面上,还细心的在页面中夹了一枚书签。   “您应该去睡觉了。”   埃斯克里特注视着自己的主人,嘴角挑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他的主人看上去似乎只有一点小小的恼火,很快,就连这点恼火劲都没了。   希莱斯特看着埃斯克里特,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脸红了。   他掩饰性地咳了几声,松口道:“好吧。”   埃斯克里特送他的主人去睡觉,希莱斯特今天实在是熬得太晚,不能再耽搁了。   他按部就班为希莱斯特暖好了床,再起身准备为希莱斯特换上睡衣。希莱斯特全程一言不发,眼神有点儿古怪地瞧着埃斯克里特,直到被埃斯克里特安置到床上之后,他才有点犹豫地说:“埃维,你留下来。”   话说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埃维是埃斯维尔的昵称,但是实际上,他的骑士长并不叫埃斯维尔。   他叫埃斯克里特。   所以希莱斯特很快改口道:“埃瑞,你今天留下来。”   埃斯克里特没有异议的上了床,希莱斯特试探性地伸手去摸他。   那本故事多多少少给了希莱斯特一些影响:他觉得,埃斯克里特应该是一个女精灵才对。   否则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看完故事书之后,希莱斯特对埃斯克里特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了:现在他的想法是:埃斯克里特一定深深地爱着我,否则他不可能为我做这么多事!   不知道为什么,希莱斯特居然对这种近乎荒谬的猜测深信不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想象力丰富的公爵阁下回忆了一下埃斯克里特从出现到现在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想的完全没错:既然埃斯克里特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那除了精灵,难道他还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吗?   而精灵接近一个人类的原因,除了报恩,应该也不会有别的理由了。更何况,从埃斯克里特对希莱斯特百依百顺的行为来看,他也的确像是来报恩的。   一般来说,精灵向人类报恩,都是以身相许的!   所以埃斯克里特肯定是女性,要不然怎么以身相许?故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虽然,呃……虽然他摸上去和男性没什么区别,但这肯定是精灵的法术!   至于埃斯克里特为什么要变幻成男性,这一点我们的公爵阁下也想出了原因:埃斯克里特一定是为了讨好他,顺便再了解他的爱好,等到了解得差不多之后,他就会恢复女性的身份来和他结婚了。   公爵阁下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并且决定从今天开始,对埃斯克里特好一点。   希莱斯特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到了埃斯克里特想对他隐瞒的事。埃斯克里特不肯解释,说自己知道原因之后就会死亡。刚刚他看的那本故事书里的人类在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蛇精灵之后就被吓死了,埃斯克里特肯定是在顾忌这个。   但是他希莱斯特和那个人类可不一样,他见多识广,是绝对不会被吓到的。   他这样想着,心里还颇有些洋洋自得。   公爵阁下现在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他扭头看埃斯克里特,既骄傲,又有点踌躇:“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他顿了顿,然后才宣布道:“埃斯克里特,你要是表现得好,我就允许你喜欢我……嗯,你要是招我喜欢了,我还会考虑和你结婚。”   埃斯克里特大吃一惊,他迟疑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您……”   他身体力行地表达着他的疑惑:他伸出手探了探希莱斯特的额头。   希莱斯特怎么也没想到埃斯克里特会这样做,他同样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埃斯克里特很快反应过来,他诚实地回答:“我只是有些太惊喜了。”   他这样说着,语气却非常平稳。   希莱斯特得到回答之后,虽然有点不满意,但是还是表示自己现在心情好,就暂且不追究了。   安静了一会之后,他又突然提出要求:“埃斯克里特,我今天晚上要做梦。”   埃斯克里特的回应下一秒就在黑暗的空间中响起,毫不迟疑:“是。”   又是一阵沉默。   希莱斯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他实在是有点高兴,但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埃斯克里特说话,于是他主动推了推自己的骑士长,问道:   “难道你不打算对我说声谢谢吗?”   ——至于谢什么?当然是谢谢他尤利西斯公爵阁下纡尊降贵地允许被喜欢啊。   “嗯,谢谢您。”   埃斯克里特倾身在希莱斯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非常感谢您。”   希莱斯特有些错愕,隐隐约约地,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愉快地微笑起来。 第13章 你想吃了我吗?   “把你的兜帽摘下来。”   希莱斯特命令道,现在,他站在荆棘尖塔长长的廊道上,埃斯克里特正陪在他身边。   他在梦里。   这座城市(城堡)非常宏伟,数也数不清的空中廊道将各个尖塔相互连接在一起,路线迂回,十分具有迷惑性。   “这就是你的家吗?”   希莱斯特忍不住问道,他从未在任何地理书籍上读到过这座城市,而且,就它的材质和构建方式来看,这也不像是人类能够造出来的建筑。   因此,希莱斯特断定,这就是埃斯克里特真正的家了。   梦境中的埃斯克里特比现实中的更加沉默一些,但对希莱斯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顺从。   “不。”   一直沉默着的黑衣炼金术师开口说:“这里不是我的家。”   “……您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希莱斯特:“……哦。”   他脸红了。   事实上,身为一个贵族,因为这种小事而感到脸红实在是一件有些丢脸的事,诺伊斯只比希莱斯特大三岁,但是他已经前前后后有过五任情妇了。别人对他甜言蜜语,他恍若未闻,顶多配合一下逢场作戏,他对别人说甜言蜜语,更是信手拈来。   但是,由于身体虚弱,希莱斯特从来不碰情爱之类的事,他的母亲也不允许他碰。他连和贵族小姐调情的经历都没有。   他有些不好意思,把脸藏进了斗篷里。   埃斯克里特带着希莱斯特径直往中央走去,绕过一层又一层的楼梯,穿过一道道空中桥梁,埃斯克里特打开了传送炼金阵,和希莱斯特一起走进了最中央的塔楼里。   希莱斯特一开始还以为埃斯克里特是带他来见见亲属,没想到这偌大的建筑中连一个人都没有。   然后,埃斯克里特带着希莱斯特走到了一口大锅旁。   锅里充满了淡绿色的不明液体,此刻还在向外散发着热气,一股袅袅的香气弥漫在房间中。希莱斯特好奇地观察着那口锅,突然感觉到肩上一轻,埃斯克里特帮他把斗篷脱掉了。   “请您进去泡一会。”   埃斯克里特将希莱斯特的斗篷挂好,又准备帮希莱斯特脱外套。   听清了他的话之后,希莱斯特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外套,不肯让埃斯克里特伸手。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可怕的精灵故事(同样来源于古老的东方国度)   ——难道他的真实目的是想要吃了我?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非常标准的炼金室,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瓶瓶罐罐摆的到处都是,希莱斯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恼怒:   “你想做什么?”   他警惕地问道。   “单靠那枚吊坠是无法完全治愈您的。”埃斯克里特的语气很平静,还带着些疑惑,“所以我准备了这些药液让您浸泡,您现在是灵魂状态,浸泡这些药液可以直接修补您的灵魂。”   希莱斯特真的很想相信他的骑士长,但是无奈那口泛着热气的大锅实在是超出想象,他是绝对不打算答应的。可是恍然之间,他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埃斯克里特怎么会伤害他呢?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但是却意外的有说服力,希莱斯特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结论,对埃斯克里特的提议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最后还是提出要求:“那我要你和我一起泡。”   那口锅下面并没有柴火,只有一个正在散发着光芒的炼金阵,埃斯克里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在炼金阵上滑动了几下,顿时,锅中的液体开始急剧沸腾,又飞快的平复下去。   埃斯克里特利落地脱掉自己的黑袍,将手伸进微微冒泡的液体中,等到确定温度适宜之后,他才走到希莱斯特面前,为他脱下外套和鞋袜。   泡在热腾腾的大锅里不是一个好的体验,至少希莱斯特觉得不是。   他倚在埃斯克里特身上,泛着奇异香气的液体浸没到了他的肩膀。   略带烫度的液体和蒸腾而上的香气让希莱斯特陷入了一种意识恍惚的舒适状态,他眯起眼睛,一滴水从他的睫毛滚落下来:   “你真的不是想把我煮了吗?”   确认自己安全之后,希莱斯特也有心情开开玩笑了:“埃斯克里特,你是不是想吃了我?”   他声音慵懒,还带着些难以忽视的娇气,希莱斯特从来不会在除了父母以外的人面前露出这一面,但是现在,他开始考虑:埃斯克里特似乎也很值得信任。   面容苍白的男人缓慢地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想这么做。”   他的语气非常沉稳,希莱斯特摸不准他的真实意图,刚才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顿时消失了,他紧张起来。   “……我禁止你这样做,埃斯克里特。”希莱斯特说:“你不准再有这种念头,明白吗?”   埃斯克里特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安抚地吻了吻希莱斯特的额头。   和现实世界中的不同,尽管梦境中的埃斯克里特对希莱斯特还是百依百顺的,可他身上总有一股让希莱斯特不安的气息。仿佛在他顺从的表象之下,潜藏着一个不逊的灵魂。   希莱斯特不知道自己是否感觉错了,但是,一身黑衣的埃斯克里特让他觉得很陌生,也有些危险感。   “来,我的主人。”   在宣布希莱斯特可以从那口锅里出来之后,埃斯克里特就带着他的主人前去他的炼金实验室。   他牵着希莱斯特的手,引着他往前走。   希莱斯特并想和人手牵着手走路,在他看来,那是只有贵族小姐之间才会有的举动。他挣了挣,想把手从埃斯克里特的掌心中抽出来,但是他失败了。埃斯克里特的手扣得紧紧的,像锁链一样缠着希莱斯特的手。   “放开我。”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的公爵阁下有点恼怒地说,“别牵着我。”   他使劲挣了挣,但还是失败了。   “你不听话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埃斯克里特,表情冷淡地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无视我的权威了?”   埃斯克里特松开了希莱斯特的手,弯下腰来,在希莱斯特的耳边轻声说:“我很抱歉,主人。”   他似乎是笑了笑,又再一次重复道:“我真的很抱歉。”   他道着歉,但眉眼中却没有一丝歉意,殷红的嘴角还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仿佛十分愉悦。   希莱斯特狐疑地抿了抿唇,他没追问,但他已经决定不再来这里了。   埃斯克里特的另外一面对他好像并没有那么惟命是从。   他不习惯这个。   “这些都是我的作品。”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埃斯克里特的炼金实验室,埃斯克里特推开门,露出了实验室的内里。巨大的玻璃管里泡着各种颜色的液体,许多细颈长瓶规整地摆放在架子上,巨大的石桌上堆放着一叠叠的手稿。   埃斯克里特轻轻地推搡着希莱斯特的肩背,嗓音低沉:“请您去看一看我的成果好吗?” 第14章 布里亚森的玫瑰   埃斯克里特向希莱斯特展示了非常多的炼金成果,其中将近一半的成果都令希莱斯特脊背发凉。   “请看这里。”   埃斯克里特淡淡地微笑着,他指着一个被密封起来的细颈玻璃瓶,语气温柔地说:“这是‘米特拉之吻’,一次实验失败的副产品,还算有用,我就留下来了。”   他兴致勃勃地将玻璃瓶拿起来递给希莱斯特,“我的主人,来。”   希莱斯特不肯伸手,“我不要。”   埃斯克里特也不强求,他用修长的指尖捻着玻璃瓶的细颈,漫不经心地说:“这是一种毒性很强的毒药,只需要往地上倒一滴,一个郡的人类就会全部死亡。”   希莱斯特:“……把它放回去。”   他想起了埃斯克里特之前所说的“有用”——他是准备用在哪里?   他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但埃斯克里特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他随手将“米特拉之吻”放了回去,然后顺从地在希莱斯特面前半跪下来。   这是希莱斯特非常熟悉的一个场景: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的情绪一有不对,不管埃斯克里特有没有犯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面前跪下来。   不辩解,也不委屈,有的只是顺从和忠诚。   但是现在的场景和那时又不一样。   希莱斯特地低头看着埃斯克里特,他正跪在自己面前,模样似乎很顺从,但不论怎么看,他不像是真心实意的低头,反倒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哄希莱斯特高兴似的。   “别担心。”一身黑袍的男人弯起嘴唇:“我在制作这些东西之前,都有考虑过您,只要您带着我给您的吊坠,不管发生什么,您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跪着,却伸手去触碰希莱斯特的指尖,他的手指滚烫,一碰到希莱斯特的指尖,希莱斯特就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希莱斯特,他正打算生气,左手就被埃斯克里特捉住了。埃斯克里特的手掌宽大,能够完全把公爵阁下的手包裹起来:   “我制作它们的初衷就是为了讨您欢心。”   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人类社会的规则很多,也很虚伪,但是那毕竟是您生活的地方,所以,如果您需要,我会为您奉上一切您需要的东西。”   “我也可以为您杀死所有阻挡在您面前的人。”   “不管是一个村庄,一座小镇,还是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国家,只要您下达一声命令,我就能将它们拿来献给您。”   埃斯克里特的话实在是太猖狂了,但是希莱斯特却意外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好像对方本来就应该这样。   他看着埃斯克里特俊美的眉眼,受到蛊惑般的低头吻住了对方薄薄的嘴唇。   这个吻很轻,结束的也很迅速,希莱斯特反应过来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掩饰般地后退了两步,不太自然地说:“你……你站起来吧。”   埃斯克里特站了起来,他的微笑更加从容,也更加温和了。   他带着希莱斯特继续参观他的作品,埃斯克里特几乎把所有成功的作品都展示了一遍,每次都用最精准的语言来描述它们的作用,并且还会补充道:“这些您都可以随意取用,按您的心意来使用它们。”   不过希莱斯特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些“作品”大部分都具有非常强的破坏力,很多“作品”的破坏力甚至远超“米特拉之吻”。   这一件又一件的作品,体现出的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那是完完全全的,对人类的恶意。   “你……憎恨人类吗?”   希莱斯特忍不住问道。   埃斯克里特低头吻了吻希莱斯特的手背:“您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呢?”   没等希莱斯特回答,埃斯克里特就继续说道,“不论如何,我非常爱您,为此,我能做任何事,只要您一声吩咐,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使您对我感到满意的。”   他清浅的啄吻落在希莱斯特的侧脸上,希莱斯特的心脏情不自禁的砰砰直跳,他的头脑有些混沌,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如此激烈,以至于他差点怀疑它是不是会直接从他的胸腔中跳出来。   “如果您愿意,我想服侍您。”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恍若魔鬼的低语,带着令人无法抵御的诱惑力,希莱斯特看着他,心里想着:   为什么不呢?   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能够获得非常多的欢愉,希莱斯特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   不过梦境终究是梦境,他还是要起来的。   希莱斯特拥着被子坐起来,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终于明白为什么诺伊斯那么爱和他的情妇待在一块了。   他的眉眼懒懒地垂下来,心平气和地想:骑士长埃斯克里特今天没来叫我起床。   就像心有灵犀,希莱斯特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他房间的门就被礼貌的敲响了。   看来他知道我醒了。   希莱斯特想着,伸手扯了扯垂落在枕边的柔软丝带,清脆的铃声响起,门应声而开,埃斯克里特走了进来。   他伸手撩开厚重的床幔,动作轻缓地将它们系在床柱上。   窗帘还遮着窗,尽管是白天,房间里也还是十分昏暗,只有壁炉间跳跃的火光提供了一些光线。希莱斯特扫了一眼壁炉里的柴火,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埃斯克里特晚上至少给他的壁炉添了三次柴火。   这是小事,公爵阁下平时从不注意这些,也不觉得埃斯克里特做这些有什么可称赞的地方。但是今天,他的心情格外愉悦,就连这微不足道的侍奉在他眼里都成了埃斯克里特的优点。   吊坠在他颈间安静地散发着热量,公爵阁下往枕头上一躺,看也不看埃斯克里特,懒洋洋地问道:“埃瑞,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要爬上我的床?”   “我的主人。”埃斯克里特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了希莱斯特今天要穿的衣服,尽心尽力地服侍他:“我以为,我已经爬上了?”   他拿出一件马甲为希莱斯特穿上,略微紧身的马甲显出了金发公爵细瘦的腰身,埃斯克里特为他穿上鞋袜,套上外套,再拿一把梳子为希莱斯特梳理头发。   希莱斯特的头发很长,他本来是不耐烦留这么长的头发的,但是他的母亲希望他能够留着,据说这是一种东方习俗,用来表达子女对父母的爱。   虽然希莱斯特并不明白留长头发和表达对父母的爱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既然他的母亲这样要求了,他也就这么做了。   反正打理这头长长金发的,从来都不会是他自己。   梳洗完毕后,希莱斯特下了楼,准备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自从来到拉提乌之后,他的日子就一直很平静。和繁华热闹的王城布里亚森不同,拉提乌只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南方郡,这里的贵族完全没有资格来见希莱斯特,尽管他们向希莱斯特递送了非常多的邀请函,但是希莱斯特却一次也没有响应过他们。   这就是地位的差别。   在王城的时候,由于和他地位相仿的人十分多,再加上他的样貌足够有吸引力,舞会,宴会,各种邀约层出不穷,哪怕他的父母和堂兄已经尽力为他推掉一部分了,可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可避免的邀请他必须要出席。   尽管那些人都明白他身体虚弱,也做出了一些表示体谅的妥协,可是这种场合本来就不适合希莱斯特出席,他本人也不喜欢。   尤其是舞会,跳舞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但每次娜丽公主都要求希莱斯特和她共舞——这对希莱斯特来说完全是个苦差事。   他感觉得到那位公主对他的爱慕,可他却对她毫无感觉,但身边的人都热衷将他们凑作堆。   他的父母,他的堂兄诺伊斯,都认为娜丽公主是他最好的选择,他们门当户对,更何况娜丽公主还那么迷恋希莱斯特,只要希莱斯特愿意点头同意这门婚事,他就能够拥有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公主殿下,以及公主殿下带来的大笔陪嫁。   希莱斯特对政治联姻并不抵触,娜丽公主也十分美丽,可他觉得如果他点头了,他和那位喜爱热闹的公主结婚不到一年就会被硬生生折腾死。   正常人都受不了天天参加舞会,更何况身体本来就不好的他呢?   这也是希莱斯特这一次离开王城布里亚森的重要原因。   管家用托盘承装了两封信放到希莱斯特的书桌上,希莱斯特拿起信看了一眼,一封是他父母写给他的家信,一封是他的堂兄诺伊斯写来的。   他用拆信刀拆开了这两封信,他首先看的是父母的信,信上是一些温馨的关心和一些他父母的现状,读完家信后,他才拿起诺伊斯的信。   诺伊斯的信很厚,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国王陛下正在信里大谈他的风流韵事,并且对希莱斯特说格林歌剧院新来了一个像百灵鸟一样的女演员,夸张无比的描绘对方的美貌,企图诱导他回王城去。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关心,希莱斯特微微一笑,一目十行的看到了最后一段,在那里,诺伊斯简单地问道:   “我亲爱的堂弟,我这儿有一个年轻的傻瓜,他求到我面前来,希望能到你身边当一个侍从,如果你愿意多一个跑腿的,请给我回信,我好答应他。如果你不愿意,也请让我知道,哦,对了,他叫雅力士·达尔,是达尔家的私生子,不过挺有用的。”   “最后,请允许我再一次说:好好保重身体,早点回来,我们所有人都非常的想念你,布里亚森的玫瑰不应当流落在外太久。” 第15章 完美的情人   “布里亚森的玫瑰?”   希莱斯特“哼”了一声,他丢开了手上的信,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拿出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写回信。   他给自己的父母写了一封信,详细地告诉他们自己的现状,他把自己身体好转的消息也写进了信里,希望这消息能让他的父亲和母亲高兴一些。   他还拿出他闲暇时做好的干花书签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   至于给诺伊斯的回信,他写的就比较随性,他答应了达尔家那个私生子的请求,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诺伊斯提到了,他答应一下也没什么。   冬天已经接近尾声,积雪融化,树梢上也蔓出了新生的绿叶,希莱斯特踏出了城堡,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空气还有些寒冷,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能够承受了。   整整一个冬天,公爵阁下都过着慵懒且略微糜烂的生活,埃斯克里特的侍候让他感到非常满意,在埃斯克里特的帮助下,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好起来了。现在,他甚至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出门骑马狩猎。   希莱斯特在此之前从未参与过贵族们的狩猎活动,他甚至连马也不会骑,他有一匹来自东方的“汗血宝马”,这是他母亲赠给他的,但是他却只能把它当成宠物饲养。   可现在不同了。   希莱斯特热情洋溢地注视着城堡空地上的两匹马,他的身体已经足够支持他的骑马活动了。   “您喜欢哪一匹?”   埃斯克里特问道,他在希莱斯特的手心里放了一块方糖,“您喜欢哪一匹,就将这块方糖喂给它。”   这两匹马都非常漂亮,一只全身乌黑,一只浑身雪白,它们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肌肉绷起,矫健极了。   这两匹马是埃斯克里特弄来的,希莱斯特没过多询问,自从他和埃斯克里特开始在梦里夜夜笙歌之后,埃斯克里特就不再过多掩饰自己了。   他会拿出各种精美昂贵的东西来讨希莱斯特的欢心,而那些东西按常理来说绝对不是他能够弄得到的,但希莱斯特从不询问,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让他对埃斯克里特拿出的所有东西都欣然处之。   尽管埃斯克里特的地位今非昔比,可他对希莱斯特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埃斯克里特仍旧是那个忠心的仆从,希莱斯特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脚尖都由埃斯克里特一人精心打理,从不怠慢。   对于这一点,希莱斯特非常满意,特别是他从诺伊斯的抱怨中得知,诺伊斯的新情妇也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之后。   “我真搞不懂她们,我的兄弟。”诺伊斯在来信中苦恼地写道:“她们刚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甜美可人,可一旦时间长了,她们就开始要求更多,变得不可理喻,面目全非起来……哦,我的上帝。”   希莱斯特真想告诉诺伊斯自己有一个完美的情人,但他不能在信里这样写,埃斯克里特在他心目中并不是一个随手可以抛弃的玩物,希莱斯特是打算和埃斯克里特保持长久关系的。   他考虑过婚姻,经过一个冬天的相处,他已经能够确定埃斯克里特不是女性了。因此,和埃斯克里特缔结婚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神圣的主”不允许。但希莱斯特的身份又决定了他不可能当个单身汉。   先拖着吧。希莱斯特理智而冷酷的想。他认为,他对埃斯克里特的热情总有一天会消耗光的,等那个时候再考虑婚姻的事。   当然,到时候他会为埃斯克里特安排好一切,公爵傲慢地想着:他会向国王要一个爵位给埃斯克里特,保证自己的骑士长能够体面而舒适的活下去。   在他们那个圈子中,拥有一个同性的情人并不算是什么新闻,上帝的使者非常明白什么时候该装作看不见,只需要一些金子就能够堵上他们圣洁的嘴。   区别情人和玩物之间的最大界限就是初次亮相的场合,要是希莱斯特希望其他人对埃斯克里特有起码的尊重,那他就需要在一个沙龙中正式介绍埃斯克里特。   如果他就这样在信纸上洋洋得意的炫耀埃斯克里特,那埃斯克里特就会被默认为是他的玩物,一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小玩意儿。而希莱斯特绝对不允许其他人这样看待埃斯克里特。   不知不觉的,他对埃斯克里特的情感已经到了迷恋的程度了,就连埃斯克里特的一个微笑都能让他觉得愉快。他已经打算好了未来,所以他忍住了炫耀的心情,在回信中对埃斯克里特的存在只字不提。   “我建议您选择那匹白色的。”埃斯克里特的声音把希莱斯特从思绪中惊醒,“它比较温顺一些,您是初次学习骑马,最好从简单的开始。”   希莱斯特接受了埃斯克里特的建议,他把方糖喂给了那匹白色的马匹,嚼完方糖后,白马低下头蹭了蹭他的手表示亲昵。   “它是个姑娘吗?”希莱斯特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它叫什么名字?”   “很不幸,它不是一位淑女。”埃斯克里特回答道,“至于名字?它还没有名字,如果您愿意,您可以按心情给它取一个。”   “嗯,那就比尔吧。”   城堡前的空地原本是骑士们的训练场地,但现在被临时征用为公爵阁下的跑马场。   一开始,希莱斯特认为学习骑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提前阅读了很多和骑马有关的指导书籍,但等到真正开始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骑马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比尔温顺地跪在地上,让希莱斯特能够轻松地跨上它的背。等到希莱斯特坐稳后,它就在埃斯克里特的牵引下缓慢的踱步前行。   很快,希莱斯特就适应了马背,他握紧缰绳,按照埃斯克里特的教导轻轻夹了夹马腹,比尔的速度随着希莱斯特的指令而变快。   “我还以为骑马很难呢。”   希莱斯特都做好摔跤的准备的,没想到这么顺利的就学会了骑马,他握着缰绳,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背上,阳光在他身后倾泻下来。   由于要骑马,今天希莱斯特穿的是一整套骑马装,这是埃斯克里特从他衣柜里拿出来的,但是希莱斯特非常确定,他的衣柜里从来没有骑马装。   这套骑马装合身极了,紧身柔软的长裤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他的一头金发被埃斯克里特梳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随着他的行动在背后轻微的荡来荡去。   埃斯克里特骑上了另一匹马,和希莱斯特共同前行,以便保护他。   现在,希莱斯特正独立骑在马背上,这种感觉令他心潮澎湃,他之前可从来没梦想过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靠过来。”   他勒紧缰绳,让比尔停下脚步,一只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勾住应声而来的骑士长的脖颈,给了埃斯克里特一个兴奋的吻。   经过一个冬天的适应,希莱斯特早就习惯了和自己的骑士长亲密接触。周围没有人,因此他也没什么顾忌,一个吻结束后,公爵阁下优雅地松开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他轻轻荡了荡缰绳,比尔开始小跑起来,略带冰冷的空气拂过他的面颊,骑在马上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希莱斯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   即使速度加快,比尔的背上依旧很稳,希莱斯特愉快地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绕着空地跑了几圈。   就在这时,管家走了过来,看上去似乎有话要说。   希莱斯特勒紧缰绳,停在原地等着管家过来。   管家抬起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主人,公爵阁下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管家抬起头注视着希莱斯特,有些心神恍惚。   在他的印象中,公爵阁下的外貌虽然十分优越,但由于身体原因,那张受到上帝恩赐的面容常年显得苍白憔悴,唇色也非常浅淡。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冬天,他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蓝色的双眸逐渐明亮有神,整个人像是焕发了生机的花朵一样,显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美丽。   他只出神了一小会,就感觉浑身一凉。猛地回过神来,公爵正拧着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而站在一旁的骑士长正用无比冷漠的目光盯着他。   “阁下。”管家毫不犹豫地开口说出了他的目的:“一位叫做雅力士·达尔的先生托人带了口信,他下午就会到达城堡。”   雅力士·达尔?   希莱斯特根本想不起来这是谁,经过埃斯克里特的提醒才恍然大悟,“这是新来的侍从?”   “嗯。”   埃斯克里特点头回答道:“虽说早已提出了请求,但冬天不好赶路,因此他不久前才动身。”   希莱斯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管家说:“你看着安排吧,不要顾及他原本的身份,到了城堡,他就只不过是一个侍从而已。”   管家点头表示明白,识趣的离开了。   只不过是走了好运而已。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想。他早就发现了埃斯维尔和公爵阁下之间过于亲密的关系,他向来瞧不起这种走捷径的人。   等着吧,他推开城堡的门,公爵阁下现在还太过年轻,未婚的贵族们完全有理由放纵自己,一时的宠爱什么也说明不了,埃斯维尔不会永远得意的。公爵阁下的身体已经好转,等回到王城之后,想必就要定下婚约了。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埃斯维尔在女主人面前会是什么姿态!   他敢用这样冷漠的目光看尤利西斯公爵夫人吗?   管家想着埃斯维尔目中无人的样子,露出了一个冷笑,喃喃自语道:   “娜丽殿下可是一位十分善妒的公主。” 第16章 大贵族   拉提乌是一个落后的南方郡,这里没有热闹的歌剧院,也没有觥筹交错的高级宴会。居住在这里的贵族们更是没法和来自王城的贵族们比较。   “一个乡巴佬。”雅力士冷笑着用手帕擦了擦手,“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还想跟着我一起去见公爵阁下?”   马车里富丽堂皇,只有他一个人独坐在椅子上。雅力士回想着刚才那个拦截他的贵族,几欲作呕。   肥胖的身体像一个鼓胀的气囊,露在外面的皮肤脏的看不清肤色,就连胡子上也爬满了虱子……   那居然也能被称作贵族?简直是对贵族这个称呼的侮辱!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想借着他的关系,把女儿送给公爵阁下当情妇?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雅力士虽然是达尔家的私生子,身上没有爵位,可他一手经商的本事就连国王陛下都高看他一分。他依靠着自己赚来的钱财,在上流社会里也算混的如鱼得水,虽然那些真正的贵族圈子还是将他拒之门外,可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那些贵族瞧不起他又怎么样?有些地位高的贵族还没他阔绰呢!   雅力士花钱如流水,生活奢侈,一点儿也不羡慕那些贵族,在他看来,那些贵族小姐也不过就那样,还没有布里亚森的高级妓.女风情美丽。   他有钱,不需要娶一个有大笔嫁妆的妻子来维持阔绰生活,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的两个情妇都是布里亚森的高级妓.女,被他养的奢靡成性,挥金如土,他每年至少要供给她们五十万金币。   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对他来说,这五十万金币还不算什么,更何况,他的两个情妇虽然地位低了点,可在他看来,就是和公爵夫人比,也不差什么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落魄的侯爵邀请他参加了一场高级舞会。   亨利侯爵算是老牌贵族了,虽然由于他本身的无度挥霍让家产缩减了一大半,可贵族血脉在那里,许多场合他都能出席。   亨利侯爵没钱,但是有身份;雅力士有钱,但没有身份。这让他们俩一拍即合,雅力士出钱供亨利侯爵挥霍,而亨利侯爵带雅力士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帮他开拓人脉,方便他继续做生意。   虽然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看不上他的身份,可看在他的财富的份上,对他还能保持表面上的礼貌。   雅力士可不在乎他们的轻蔑,他反而还有些看不上这些贵族:一些贵妇人的首饰还没他情妇的首饰来的昂贵呢。   上流社会的贵族们一向喜欢举办舞会,雅力士也去过不止一次,所以,在又一次跟着亨利侯爵参加的时候,他就有些轻慢。舞会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他端着香槟站在角落里,仔细听着别人谈话。突然,最中央的人群沸腾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停下了舞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   雅力士也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他自己,就在他扶正领结,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就动不了了。   他站在原地,恍若被惊雷劈中了一样,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位新来的宾客,眼珠子都不肯转一下。   那是一个还带着些稚气的青年,举止沉静,气质高贵,一头金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露出了整张脸,皮肤白皙的像冬天的雪,眼睛湛蓝的像是最辽阔的天空,明明长得也是所有人类都有的五官,可拼凑在他的脸上就是那么不一样。   他垂着眼睛,看上去似乎有些忧郁,脸色苍白,嘴唇的颜色也很淡,身形纤细修长,看上去好像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似的,有一种特殊的虚弱的美丽。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在他身边跳来跳去,引他说话,不知道那个少女说了些什么,竟然将他逗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雅力士只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了,面前只剩下这个微笑。   不过很快这个微笑就消失了,他又恢复成了那副有些忧郁的模样。   舞会又开始了,只不过音乐的风格从欢快热烈变成了轻柔舒缓。   那青年执起少女的手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嗨。”亨利侯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也看呆啦?”   “他是谁?”   雅力士急切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哦,那是尤利西斯公爵。”亨利侯爵说:“你肯定听过他,他还被叫做‘布里亚森的玫瑰’呢,我觉得还是名副其实的……”   亨利侯爵剩下的话雅力士根本听不清了,他迅速的开始回想有关尤利西斯公爵的信息:据说这位公爵先天不足,从小就身体虚弱,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中,只有在最高级的宴会中才能偶尔看到他。   他是国王的堂弟,在国王结婚生下孩子之前,他拥有第一继承权,一个身份高贵,有权有势的公爵阁下。   雅力士当然也听说过对方“布里亚森的玫瑰”这样的名头,可他一贯不相信:一个从小病到大的病痨鬼能长多好看?估计是那群贵族们吹捧出来的假名头。   直到现在他见了真人,以往的印象全都被打破了,他以前觉得自己的两个情妇就是绝世美人了,否则也不会每年供给她们五十万金币花费,然而现在,他回忆自己那两个情妇的脸,发现她们也不过如此。   “您能帮我引荐吗?”   雅力士迫切地问:“我非常希望能和公爵阁下见面。”   他看亨利侯爵似乎想要拒绝,于是赶在对方开口前说道:“我最近买下了一个马场,里面的马精神极了,可惜我对马没什么兴趣,如果您愿意赏光的话,我很愿意把马场送给您,毕竟我们之间的友谊坚如磐石。”   亨利侯爵最喜欢赛马和狩猎了,只不过上等马非常昂贵,现在雅力士愿意直接给他一整个马场,他说出口的话就变了:“唉,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朋友之间还讲究这些吗?我刚巧和公爵阁下有点交情,就让我来为你引荐吧。”   雅力士心潮澎湃,一边期盼,一边暗暗后悔:早知道会遇见尤利西斯公爵,他可不会对自己的外表这样轻慢——他身上这套礼服三个月前已经穿过一次,脚下的皮靴也不是崭新的……   亨利带着雅力士穿过人群,径直朝公爵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雅力士的头脑也越来越空白,他能言善辩的舌头此刻已经完全僵直,一动也动不了了。   终于,他站在了公爵的面前,公爵的身量并没有他高大,可他打量雅力士的目光却带着一股能让人忽略他身高的高高在上。雅力士全身都被公爵的目光笼罩着,他恨不得时光倒流,然后提前十个小时开始装扮自己。   “雅力士·达尔,对吗?”   亨利侯爵说完介绍词之后,尤利西斯公爵才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很轻,带着轻慢,显然,他和其他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一样,丝毫没有把雅力士放在心上。   可雅力士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尤利西斯公爵这副傲慢的样子也令人神魂颠倒,他忙不迭地伸出右手,“非常荣幸见到您。”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握,雅力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见了尤利西斯公爵高傲的表情,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放弃了,面上浮起一个礼貌的微笑,纡尊降贵地握住了雅力士的手。   这个短暂的握手一触即分,雅力士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公爵就抽回了手,他颔首,淡淡道:“很高兴见到你。”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和亨利侯爵不同,尤利西斯公爵是真正的大贵族,雅力士见得到对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和对方会面。   但是仅仅这一次会面就让他念念不忘,舞会结束之后他还神思不属。   他打发走了自己的两个情妇,尽管她们再怎么哭泣恳求,雅力士也没改变主意——毕竟她们可不是真的爱他,她们只是被雅力士大方的手笔养大了胃口,要是失去了雅力士的供养,她们可没法儿再过上那种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生活了。   他冷酷无情的命令他的两个情妇离开,开始千方百计的打听尤利西斯公爵的喜好,只可惜他精心准备的礼物都送不到对方面前去。   他这才真正察觉阶级之间的巨大鸿沟,只是他还不愿放弃,终于,他如愿了,虽然只能在对方身边当一个侍从,但是这也让他心满意足了:毕竟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马车不急不忙的往前走,要不是路面湿滑,他恨不得催拉车的马飞奔起来。   宏伟的城堡近在眼前,雅力士的心跳逐渐加快。马车停了,他迫不及待的跳下车。   然后,他看见了正在悠闲骑马玩乐的尤利西斯公爵,对方脸上的病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鲜活又美丽。   在雅力士的眼中,城堡消失了,大地消失了,天空也消失了,一片虚无中,只剩下了尤利西斯公爵的面容。 第17章 别出心裁的惩罚方式   在雅力士的设想中,他进入城堡成为侍从之后,就拥有了能和公爵时时相处的机会,而他早就提前打听好了尤利西斯公爵的所有喜好,迟早能讨得公爵的欢心。   然而,事实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根本连公爵的边都碰不到。虽然他时常能看见公爵阁下,但他却完全无法靠近对方,因为,不管在什么时候,骑士长都陪伴在他身边。   在他进入城堡的第一天,公爵阁下骑在马上,低头打量着刚刚抵达的雅力士,“雅力士·达尔,对吗?”   这句话的措辞和语气和雅力士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心情激动,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难道公爵阁下也像我一样记挂着上次见面,所以才特意说出这句话,好勾起我的回忆吗?   然而,事实和他想象的正好恰恰相反,希莱斯特根本不记得他们曾经见过面,他对面前的新侍从毫无印象,也没有兴趣进一步了解。他随意的点点头,就驱策身下的马匹离开了。   他驱马离去的背影是多么迷人啊!   雅力士完全沉浸在公爵阁下举世无双的美貌中,迟迟没能回过神来,像梦游一般跟着管家走进了城堡,做着得到公爵阁下宠爱的美梦。   由于雅力士初来乍到,身份还有些特殊,所以管家并没有给他安排事做,他带雅力士转了转城堡,熟悉了一下环境,就到了该准备晚餐的时候了。   餐厅升起了炉火,室内暖烘烘的,一盘盘美味的菜肴端上了桌,雅力士在末等席位坐好,又过了一段时间,公爵阁下才姗姗来迟。   希莱斯特向餐桌走去,埃斯克里特为他拉开餐椅,为他系好餐巾,然后在他右手边坐下。   自从那天希莱斯特从梦中醒来,埃斯克里特就被允许坐在他的身边。   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热气腾腾的菜肴勾起了希莱斯特的胃口,他都不需要开口,坐在他身边的埃斯克里特就心有灵犀地送上了他想要的菜肴。   雅力士当晚几乎没吃什么,他只顾着盯着希莱斯特瞧个不停,连美味的晚餐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他特别注意希莱斯特都用了哪些菜,然后被他格外优雅的进餐姿态迷住了。   很快,他发现了坐在希莱斯特身边的人。   那是一个有着黑色短发的男人,容貌俊美,但却让雅力士生不起欣赏之意。他看着对方侍候尤利西斯公爵的场景,只觉得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只不过,谁也没在意他。   希莱斯特身体健康之后,胃口也好了很多,他吃完了埃斯克里特给他盛的菜,扬起下巴任由埃斯克里特为他擦拭唇角。   晚餐结束后,希莱斯特径直走向卧室,埃斯克里特跟在他身边。   雅力士也下意识站了起来,打算跟上去,但他被管家拦住了:“达尔先生,在得到公爵阁下允许前,您不能跟上去。”   夜晚,城堡外下起了雨,希莱斯特还没入睡,他半倚在床上,埃斯克里特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游记轻声念诵着。   这是一本在地下图书馆找到的游记,作者不详,但内容还算有趣。   “那是一座充满了黑暗的城堡,但仍旧有无数炼金师和巫师前赴后继地想要进入。城市的主人是一个强大的炼金师,或许也是一个巫师,谁知道呢,反正据我所知,那个炼金师只要一出现,身边必然陪伴着瘟疫和灾难两姐妹……”   “这是真的吗?”   希莱斯特有些好奇:“这很像一个拙劣的传奇故事,远离人世的黑暗城堡,强大邪恶的黑巫师,还有能操纵瘟疫和灾难什么的……接下来该不会有天使吧?”   埃斯克里特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他轻描淡写地说:“几百年前发生的事,谁也说不清。”   希莱斯特点点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个可有可无的睡前故事而已。   “那你呢?”   他问道:“你住的地方叫什么?”   “科里亚城。”   埃斯克里特合上书本,垂下眼眸说道:“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您觉得那里美吗?”   “不错。”   希莱斯特回想了一下那座壮丽的城市,点点头:“很美。”   “不过,我想那应该不是人类建造出来的吧?”   “当然不是。”   埃斯克里特微笑着回答道:“不过,现在我的族群里只剩下我一个了。”   希莱斯特有些语塞,他觉得自己提了一个不该提的问题,有些歉疚,但又不愿意道歉,往被子里一滑,“我要睡了。”   “夜安,祝您做个美梦。”   “……我做什么梦还不是你说了算。”   希莱斯特小声嘟囔着,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那是来自东方的熏香,有助眠的效果,每晚埃斯克里特都会点上。   在熏香的作用下,希莱斯特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埃斯克里特起身,安静的走到了门边,悄无声息地打开门。   “您需要知道一件事。”他彬彬有礼的对着门外惊慌失措的人说:“这里属于公爵阁下的私人区域,没有经过阁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雅力士后退了好几步,在埃斯克里特的目光下退却了。   埃斯克里特勾起一抹没有情绪的微笑,轻轻关上了门。   卧室里大部分蜡烛都已经被熄灭了,仅剩的几点烛光淡淡地散发着昏黄的光,平白增添了几分旖旎的气氛。   希莱斯特已经睡着了,埃斯克里特为他掩了掩暗红色的绒被。   他走到熏香炉边,动作熟稔的轻轻掀开盖子,熄灭了正在燃烧的香料。又拿出淡紫色的香料点燃。   醇厚的香味在室内缓缓弥漫开来,这股香气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就连空气似乎都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粘稠了起来。   在昏黄暗淡的光芒下,沉睡的公爵显得更加漂亮了,埃斯克里特垂眸注视着沉睡的公爵,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勾起了唇。   他吹熄了剩下的烛火,理所当然地躺在了希莱斯特枕边。   希莱斯特在自己城堡的床上进入梦乡,又在另一座高塔的软榻上苏醒。   这里原本是属于埃斯克里特的卧室,但现在理所当然的属于希莱斯特了,他睁开眼睛,一身黑袍的埃斯克里特就映入眼帘。   “过来。”   希莱斯特倚在床边,穿着黑色长袍的埃斯克里特总给他一种不一样的的感觉,穿着骑士长铠甲的埃斯克里特比较温顺一些,可一昧的温顺难免有些无聊。夜晚,梦境中的这个身穿黑袍的埃斯克里特就不那么温顺,他的性格更强势一些。   在某些事上,埃斯克里特的强势反而让希莱斯特更满意。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埃斯克里特,在总体上对希莱斯特都是顺从的。听到指令后,埃斯克里特在床边坐下,希莱斯特眯起眼睛,按照自己的心情给了他一个吻。   然后他掀开被子下床,埃斯克里特为他披上一件黑色的长袍,“您昨天提出,要我教导您一些炼金术方面的知识。”   他弯下腰为希莱斯特系袍带,“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今天就开始吧。”   “我有提出这个要求吗?”   希莱斯特反问道,他皱着眉头开始回想:有时候他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是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不过事后他大概都记不起来。   尤利西斯公爵把享乐和生活分的很开,通常情况下,他下了床之后就不会再回想床上发生的事。因此,他在床上提出的要求和命令,埃斯克里特大可以不遵守,可是这个过于诚实的骑士长每次都会尽心尽力的提醒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回忆了半晌,也想不起自己是否说过这句话。不过一般来说,炼金师都把自己的技艺看得很重,是绝对不会主动要求教导其他人的。埃斯克里特算是一个炼金师,他之前也没提出要教导希莱斯特。所以,他说的大概是真的。   也许的确是我突发奇想提出的要求。   希莱斯特这样想着,他瞧了埃斯克里特一眼,慢吞吞地说:“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虽说炼金术难登大雅之堂,但希莱斯特对它还是颇感兴趣,毕竟在他看来,某些炼金术的效果简直就像魔法一样神奇。有这么一个机会去学习一番,他也挺乐意。   “那我们就开始吧。”   埃斯克里特站直身体,语气轻柔:“那么,您会是一个好学生吗?”   “你觉得呢?”   希莱斯特可不打算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他觉得有必要先摆清楚他的立场:“我只是打算玩一玩。”   他挑起弧度优美的眉,打趣似的说道:“你可要对我放松些啊,我亲爱的……”   希莱斯特模仿着他堂哥和贵族小姐调情时的神态,把那个词汇在唇齿间卷了卷,才暧昧地说出口:“导师?”   埃斯克里特眸光一暗,似乎怔住了,过了一会,他才点头:“当然,只要是您的命令。”   第二天希莱斯特醒来之后难得觉得身上有些酸疼,他知道这是他的心理作用,毕竟梦中的疲乏是不会被带到他现实的躯体上的。   “真是别出心裁的惩罚手段。”   公爵阁下抱怨着:“你就不能有个导师的样子吗?”   埃斯克里特没有说话,他陪着希莱斯特下楼,然而,就在楼梯拐角处,一位不速之客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雅力士不敢置信地盯着希莱斯特,公爵阁下面容平静,眉眼之间都是欲望满足之后的心平气和,这一点他绝不会认错!   他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雅力士把目光投向公爵身边站着的那个黑发男人,眸中的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烧成灰烬。   “埃斯克里特。”   希莱斯特连余光都懒得赠予眼前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埃斯克里特点点头。   随后,这一主一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往楼下走去。 第18章 失败的狩猎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暖和,春天降临了。   希莱斯特的身体也已经完全好转,因此,他准备返程回到王城布里亚森去。   管家已经开始着手收拾家私,当初希莱斯特来到拉提乌时抱着绝望的心情,他认为自己会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死去,因此带了许多他用惯的东西过来,现在要重新回家,这些东西也是必须要带上的。   原本整洁典雅的城堡现在因为主人即将搬走而显得有些忙乱,虽说管家已经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了,但是城堡里还是显得乱。   打包好的家具整齐的对方在空地上,各种用于装饰的小饰品也被收起,用细棉布包好,妥帖的放进大木箱子中,希莱斯特的卧室和书房暂时没有动,那两个地方是属于骑士长的责任。   “真令人愉快。”   希莱斯特兴致勃勃地走向城堡外,两匹马已经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了,看见主人前来,白色的比尔就善解人意地跪了下来,好让希莱斯特顺利地上马。   “乖孩子。”   希莱斯特喜爱地摸了摸比尔,喂了它一块方糖,等他在马背上坐稳之后,比尔才站起来。   埃斯克里特则直接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希莱斯特轻松地说:“家里乱糟糟的,与其在家里乱转,还不如出门看看,说起来,我到拉提乌也有几个月了,还从没踏出过城堡,现在能出来看看,感觉真不错。”   “那么,您想去哪儿呢?”   埃斯克里特思忖了一会,建议道:“我记得附近有一片树林,如果您乐意的话,可以到那观赏风景。”   “我可不是为了观赏风景才出来的。”   希莱斯特笑了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儿的猎物多吗?我要打猎去!”   他今天特意带了弓箭,就是为了尝尝打猎的滋味。从前,每次贵族们集体打猎游玩时,他都只能和那些贵妇小姐待在一起,特别没意思。   希莱斯特的弓箭是埃斯克里特专门为他制作的,公爵阁下力气小,拉不开弓,也丢不远枪,所以埃斯克里特就特意制作了一个小巧的凶器送给他,供他狩猎取乐。   “猎物还算多。”   埃斯克里特说:“那里比较偏,平常不会有什么人去,所以猎物还是很多的。”   希莱斯特听了骑士长的话,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展身手,他握紧了手上小巧的弓箭,在心里畅想着自己一会之后的英姿,兴奋地脸都红了。   和埃斯克里特说的一样,那座树林的位置的确很偏僻,树林里的树木高大葱郁,树叶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只有些微的阳光透过叶片照射下来。   但同样的,这座人迹罕至的树林里也的确有许多猎物,希莱斯特刚刚驱马走进这片树林,就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窜到树干上去。   “我要猎一只鹿。”   希莱斯特对他的骑士长豪言壮语:“我要像堂哥那样,捉到一只鹿,然后生喝它的血。”   骑士长温和地笑了,“您一定能够如愿的。”   希莱斯特得到鼓励,更加积极。他按照埃斯克里特的教导,举起小弓箭放在身前,这样如果有猎物出现,就能够第一时间瞄准射杀。   公爵阁下的运气非常不错,才过了不到一会,矮木丛中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的声音,透过叶片一看,那里有一只小鹿正低头吃草,一派天真,根本没发觉有人靠近。   “阁下?”   希莱斯特举着小弓箭瞄准了半天,就是没按下发射机关,埃斯克里特轻声提醒,他才像如梦初醒一般。   “嗯?”   他下意识的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您再不下手,它就逃跑了。”   希莱斯特放下了手里的小弓箭,一脸严肃地说:“不行,这只太小了,我不要,我要一只比堂哥猎的鹿更大的。”   他骑着马往前走,很快就惊动了正在吃草的小鹿,小鹿茫然地抬起头,嘴里还咬着几根草,它看了看来人,然后开心地跑过来蹭白马的腿。   希莱斯特拿弓箭对着它,恶声恶气地威胁:“不要挡我的路,快点走开。”   小鹿用黑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他,轻轻地叫了几声,继续在比尔身上蹭来蹭去。   希莱斯特:“……算了,正好可以留下当鹿质……”   公爵咕哝了几声,继续往前走。   他今天的运气是真的非常好,没过多久,一只健壮的成年雄鹿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仍旧在低头吃草,毫无危机意识。   希莱斯特举起了弓箭,手搭在机关上半天没按下去。   “这一只太大了。”他自言自语,声音却挺高,好像要故意说给别人听似的:“那么多血,怎么喝的完?我不要这只鹿。”   骑士长莞尔一笑,假装不知道他的想法,顺着他的话说:“嗯,这里毕竟是一个普通的树林,哪里比得上王室猎场,阁下可以回去之后再猎鹿。”   他话音刚落,希莱斯特就义正言辞地说:“对,这里的鹿太劣质了,一点儿也不好,更何况,要是我能在堂哥面前猎到一只鹿,再和他一起分享鹿血,那才好呢。”   “我要出去了。”   希莱斯特毫不留情地把跟在比尔身边恋恋不舍的小鹿赶走,调转马头,嘀嘀咕咕地说:“这里没有太阳,真让人不舒服。”   埃斯克里特没提出什么意见,和他并肩离开。   突然,希莱斯特停住了,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有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在动,由于草丛掩映,他暂时判断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他有点好奇:“埃斯克里特,去把它捡回来。”   骑士长毫不犹豫的照办了,他翻身下马,长长的皮靴踩在在草丛里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半弯下腰,伸手把那团毛茸茸的东西从地上提了起来。   “一只兔子?”   埃斯克里特正抓着它的耳朵,希莱斯特伸手要接,骑士长拿出手帕,把它身上的草屑和露水擦了擦,才把它递给希莱斯特。   这团小东西挺乖巧,任由希莱斯特揉搓它,也不挣扎,安安静静的。   “原来它受伤了。”   希莱斯特注视着它的后腿,那儿有一个伤口,血迹已经干涸了。   “您要养它作为宠物吗?”   “……怎么可能!”公爵阁下恼羞成怒似的把兔子往埃斯克里特手上一丢,冷漠地说:“带回城堡养着,等长肥了就把它宰了端上我的餐桌。”   说完,他又犹犹豫豫地补了一句:“先治好它的腿吧,这样说不定能长得更肥一点。”   这个借口可有点拙劣了,堂堂公爵阁下,什么肉没吃过,犯得着惦记那可怜兔子身上的肉吗?   不过埃斯克里特也不戳穿他,他点点头,随手把兔子往猎物袋一丢,就继续跟着希莱斯特往外走。   希莱斯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小小一团的兔子丢进猎物袋,看上去很想说话,不过还是忍住了,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把头偏到一边去欣赏风景。   不过,他没坚持多久,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把头扭回来,问道:“把它放到猎物袋里,要是它死了怎么办?”   骑士长笑了笑:“一般情况下不会死,但如果它运气不好,那也是它的命运。”   他扭头看了一眼希莱斯特,眼里都是笑意:“如果它不幸死了,那我会给您猎一只足够大的兔子来代替它。”   希莱斯特:“……不行,我就要吃这一只。”   “哦?”埃斯克里特挑挑眉:“为什么呢?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公爵阁下掌握的最好的谈话技巧就是不讲道理,尤其是在面对他的骑士长时,公爵阁下从不讲道理,他说不出什么特殊之处,于是眉头一拧,训斥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听从我的命令就行了。”   “是。”   埃斯克里特从从容容地应了一声,随后把那只小兔子从猎物袋里掏出来,递给希莱斯特:“来,阁下。”   希莱斯特不肯拿,他装作没看见,催着比尔加快速度,随便选了一条小道前进。   这条小道不是出树林的路,但是希莱斯特一点也不担忧。尤利西斯公爵对自己的骑士长总是抱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认为不管他到了哪里,埃斯克里特都能保证好他的安全,所以他肆无忌惮,随便前进。   埃斯克里特驱马跟上他,希莱斯特转头问道:“你知道这里通往哪里吗?”   埃斯克里特摇了摇头。   希莱斯特“哦”了一声,然后理所当然地命令道:“那你快记住路线,免得我们等会无法返程。”   顺着这条小路前进,眼前出现了一个被藤蔓遮盖住的山洞。希莱斯特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了各种宝藏传说,他下了马,有些想入非非,抽出匕首砍断了一些藤蔓,在这密密麻麻的藤蔓后面,藏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在骑士长的陪伴下,希莱斯特踏进洞穴,但洞穴很浅,没走几步就出现一个拐角,而在拐角后面,是一个开阔的平地。   在平地中央,一座高塔正沉默地屹立着。 第19章 这是我的塔   “一座塔?”   希莱斯特既惊讶又好奇,他率先朝那座塔走去,“我翻阅过领地的资料,拉提乌的记载里从来没有这种高塔。”   这是一座非常高的塔,塔身是圆弧形的,墙面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植物,使这座塔看上去有一种古老的优雅。   “埃瑞。”   希莱斯特转过身呼唤他的骑士长,从远处看没察觉,只有走的近了,才能发现高塔四周的地面上覆盖的不是青草,而是长满了浮萍的水面。   他想过去近距离看一看这座塔。   埃斯克里特看着这片湖泊,眸光晦暗。他俯下身,将手伸进湖水里,等到他再次抬起手的时候,修长洁白的指尖上正带着一只灰绿色的小鱼。   这条鱼长大嘴,露出深深利齿,紧紧地咬住埃斯克里特的指尖。   但奇怪的是,埃斯克里特将它从自己的指尖上撕扯下来的时候,它没能给埃斯克里特造成任何伤害。希莱斯特捧着埃斯克里特的手看了一会,才放心的确认他没有受伤。   “所以。”他的目光落回了那条鱼的身上,这条在埃斯克里特掌心翻腾的灰绿色小鱼显得格外丑陋和狰狞,“这条鱼的牙齿到底怎么样?”   他想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它面前,试一试它的伤害力,但埃斯克里特几乎是立刻就阻止了他,他收拢五指,捏死了那条鱼。   等确认那条鱼死去之后,他才把这条鱼的尸体交给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也不生气,他接过这条鱼,掰开它的嘴认真查看了一下,发现它嘴里的牙齿并不绵软,非常坚硬且锐利。   那刚才埃斯克里特为什么没有受伤?   他丢掉手里的鱼,重新捉住埃斯克里特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指甲光滑,指腹柔软,没有什么异常。   说不定这是他们精灵特有的能力?   希莱斯特没打算追根究底,他只是说:“那我们先回去,下一次带上船只过来。”   他这么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座塔上,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塔总给他一种莫名起来的熟悉感,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就是这座塔的主人。   “这是我的塔。”   他下意识把他的想法脱口说出,但似乎也没错。因为他的骑士长温声附和道:“当然。”   “这里是您的领地,因此,拉提乌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事物都是您的。”   他走到希莱斯特身后,低头吻了吻希莱斯特的侧脸,“您想去看看这座塔吗,”   “当然。”希莱斯特知道,他的骑士长又打算满足他的要求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受伤。”   他从前只在乎自己的命令和要求能不能被完美的达成,至于是怎么达成的,他可不大在乎。   从前在布里亚森时,由于他身体虚弱,不能参加贵族狩猎,他就让埃斯克里特代表他参加,每次都会命令他把森林里最凶猛的野兽带回来,每次埃斯克里特都会带着伤回来,但希莱斯特一点也不在乎。   他看着骑士长的鲜血,就像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况且,就算埃斯克里特完美的达成了他的要求,他也从不夸赞对方。   希莱斯特自己身体不好,看着背负着野兽归来的埃斯克里特时,心里总会带着些嫉妒,而这种难以说出口的嫉妒让他的脾气显得更坏了。   他当时脾气坏,会找各种借口朝埃斯克里特发脾气,但埃斯克里特怎样都不会生气,反而还会顺从的认错,这一点让所有贵族都觉得惊奇。   诺伊斯怎么也想不明白,希莱斯特都这样对待埃斯克里特了,埃斯克里特却还坚定的选择跟从希莱斯特。   “我想他也许爱上你了。”   诺伊斯曾经这样打趣道,但那时希莱斯特不以为意,可现在他觉得,说不定诺伊斯当时是对的。 第20章 我毕竟不是人类   这座被湖泊包围着的高塔看上去似乎非常难以抵达,希莱斯特往水里丢了一颗小石子,然后侧耳倾听石子落入湖底的声音。   刚才埃斯克里特就是这样做的,骑士长通过这种方法判断出湖水的深浅,希莱斯特也想试着效仿对方的做法。但遗憾的是,不管他再怎么全神贯注,他就是什么也没听见。   湖水.很深,湖里还有凶猛的鱼,不管怎么看,这片湖泊都很难通过。   “这不难。”   埃斯克里特语气淡淡:“真正的炼金大师或巫师会在他们尖塔周边的湖泊里饲养人鱼,这些鱼和人鱼比起来,杀伤力简直不值一提。”   他一边说,一边拔出匕首,用匕首的尖端割开了指尖。   伤口处泌出一滴暗红色的鲜血,埃斯克里特将那滴鲜血滴进湖泊中。   和湖水比起来,埃斯克里特的鲜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希莱斯特站在一旁看着他,等埃斯克里特收回手,就把他的手捉回来看,但他没看到任何伤口。   埃斯克里特的指尖光滑圆润,没有一点伤口曾经存在的痕迹,要不是希莱斯特亲眼看见他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指尖,他都要怀疑埃斯克里特是否受过伤了。   他狐疑地看着埃斯克里特:“你的伤口恢复速度怎么这么快?”   埃斯克里特温和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和您不同,我毕竟不是人类,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那怎么行呢?”   希莱斯特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但是他也没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埃斯克里特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了埃斯克里特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   “人鱼?”公爵阁下把话题转移到自己感兴趣的方面上:“我一直认为人鱼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原来它们真的存在吗?”   “嗯。”   埃斯克里特站在岸边,静静地等待着,“在几百年前,海洋里的确有很多人鱼,炼金师们会驾驶海船出海,用特有的诱饵捕捉人鱼,人鱼是海洋的霸主,并不容易捕捉,因此,能够拥有人鱼也被看做是炼金师能力的象征。”   “那诱饵是什么?”   希莱斯特开始感兴趣了,他并不想捕捉人鱼,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见见这些充满了传奇性的神话生灵。   从他阅读过的书籍来看,人鱼是一种非常美丽的生灵。   “诱饵么?”   埃斯克里特语气不明:“想要吸引人鱼,最好的诱饵就是年轻俊美的人类男性。”   “……它们吃人?”   希莱斯特有些吃惊,他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但埃斯克里特在这时说:“不。”   “它们想和人类成为伴侣,当然,不合心意的人类会被它们杀死。”   希莱斯特:“……?它们不是人鱼吗?为什么想和人类成为伴侣?这不奇怪吗?”   埃斯克里特回答:“谁知道呢?总之,有些炼金师为了能够捕捉到人鱼,会大肆抓捕美男子,从前,炼金师和巫师的界限并不分明,所以很多方面是共通的。要想成功捕捉到人鱼,人类男性的面容必须非常俊美,而一般只有贵族才能达到这个标准。”   希莱斯特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冷。   他想再问几句,但就在这时,湖面突然发生了变化,湖水里的鱼全都浮到水面上来了,湖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鱼的尸体,随着鱼类的死亡,湖里的水也开始慢慢下降,片刻间就全都消失了。   现在,没有什么东西继续阻隔他们了。   希莱斯特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却并不十分惊讶。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感到惊讶的,可他却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并不神奇。   就好像他曾经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似的。   但这明显不不合实际的。他压下了这种奇怪的感觉,然后向埃斯克里特张开了双手,示意自己的骑士长为自己效劳。   ——河床里全都是死去的鱼,他一点儿也不愿意自己走过去。   埃斯克里特走上前抱起了希莱斯特,大步朝着高塔走去。   这座高塔有些破败,但金属制成的大门却异常坚固,埃斯克里特将希莱斯特放在地上,用力将门踢开。   他的力气非常大,在一阵沉闷的巨响之后,门开了。   门后的铁制插栓直接断裂成了两截。   希莱斯特有些惊叹地看向埃斯克里特,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面骑士长的这一面,尽管有很多人告诉他,他的骑士长极其厉害,可对方在面对他的时候从不表露。   在他面前,埃斯克里特永远是顺从的,因此,希莱斯特对他的厉害程度并没有一个深刻的认识,他只是知道自己的骑士长很厉害,但也仅此而已了。   “进去吧。”   希莱斯特不想承认他此刻有点崇拜埃斯克里特,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瞳孔,保证不泄露出任何情绪,语气平淡的命令道:“带我去塔顶。”   他没伸手,但也站在地上不愿意动,等着埃斯克里特来抱他。   骑士长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想法,他毫无怨言的抱起了希莱斯特,朝塔内走去。   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高塔,石砖都显得有些腐朽了,塔内的家具并不多,全是一些粗劣的木质家具,但塔里又挂着一些华丽昂贵的挂毯,虽然这些挂毯已经破烂的看不出原本的形貌了。但不论如何,它们终究是华丽昂贵的东西。   粗劣的木质家具和破败的昂贵奢侈品共同存在于一个空间内,显出一种极为奇妙的对比,简直就像是一位贵族淑女和一个普通贫民的结合。   “要么是这个塔换过主人,要么就是塔主人的后代落魄了。”   希莱斯特说道。他觉得塔里的陈设简直就是对审美的一场谋杀。   除了这些基本的东西之外,他们还在塔里发现了很多炼金用品和巫术用品,有些很新,还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有些就非常古老了。   在塔顶的一个房间里,一张对着窗户摆放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本摊开的手记。 第21章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那是一本破旧的手记,但明显,手记的主人十分爱护它。破损的封面被重新包.皮封边,一些散落的书页也用细线重新封好。   希莱斯特随意翻了翻这本书,这本书里的内容是用拉丁语写就的,笔记十分潦草,内容也断断续续。希莱斯特看不太懂。   “这上面记载了些什么?”   他随口问道。埃斯克里特低头扫了那本手记一眼,平淡地回答道:“一个炼金师的手记,记载着那个炼金师的实验过程和感悟。”   他随意点点头,转头去看其他地方了。   希莱斯特没花多长时间就把这个尖塔从里到外看了一遍,好奇心也满足了。准备打道回府。   他和埃斯克里特骑着马往尤利西斯城堡前行,在落日的余晖的映衬下,尤利西斯城堡显得格外壮丽恢弘。   大厅的两边堆满了打包好的家具,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如果一切顺利,最晚下个星期,希莱斯特就能够踏上归途了。   希莱斯特身体健康,再也没有病痛拖累,这让他几乎每天都琢磨着要去哪里玩。他最喜欢骑着马在草地上疾行,风吹过他的脸,空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这种感觉让他着迷极了。   城堡的庭院一向是骑士们训练的地方,但是现在几乎已经完全被希莱斯特征用成了自己骑马玩乐的场地。不过骑士们却对此没有丝毫怨言——在骑士长的监管之下,这些骑士们的饮食被控制的很严格,冬天时是黑面包和雪水,现在就是黑面包和普通的水。   没有肉食让他们总是觉得心神疲惫,不用训练真是好极了。   希莱斯特骑着比尔在庭院里又跑了几圈,过瘾了才依依不舍地下马,他亲自将比尔牵进马厩里,又喂了一块方糖才离开。   今天是他在这座城堡的最后一天,埃斯克里特已经收拾好了他的书房,卧室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等到今天晚上过去,他就正式启程离开这里。   他发了汗,脸庞有些湿漉漉的,看上去却更吸引人。城堡里一片忙乱,就算是富有经验的管家也无法让场面变得井井有条起来。公爵阁下无所事事的推开大门,在看到仆人们来来去去的场景之后就立刻收回了自己刚刚打算跨进门槛的脚。   希莱斯特想了想,干脆往城堡左翼走去,那里几乎没人,大部分房间都是空荡荡的,从那里也有一条路通向城堡顶层。   他在来之前就背熟了城堡的内部分布图,因此,就算从来没走过,希莱斯特也不担心自己会迷路。他很快就找到庭院里的那扇小小的门,轻松的推开它,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梯往上。   尤利西斯城堡是一座十分古老的城堡,曾经有三个贵族先后拥有过它,在它最鼎盛的时期,每一个房间都住满了人,城堡主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奢侈,甚至在仆人的房间里也摆放了家具。   直到现在,这些家具也都还在,只不过大部分都落满了灰尘。   希莱斯特在狭长阴暗的走廊穿行,两旁是禁闭的木门,四周一片安静。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说话声。   他听不清对方都说了些什么,说话的人显然很谨慎,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也十分含混,像是老厨娘独自一人的咕哝声。   背后偷听人说话并非绅士所为,希莱斯特故意咳嗽了几声,示意正在说话的人他来了。   随着他的咳嗽声响起,那低低的说话声立刻就消失了。   希莱斯特绕过一个拐角,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和一个穿着侍者服的出现在他面前。   “公爵阁下,日安。”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语气平板,步调极其一致。   “马里恩,雅力士?”   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两个怎么都不可能凑在一起的人就这样同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希莱斯特瞧着马里恩,这个平民出身的炼金师此刻正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像是一只小老鼠。而雅力士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太自然,这个从王城来的侍从现在和一个雕像没什么区别,他的五官僵硬极了,仿佛被钉在原地似的。   这可有些奇怪。   但希莱斯特一向不太在乎仆从之间的往来,他看着这两个人,只淡淡地耸了耸肩,“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他早就把马里恩忘在脑后了,此刻,面对这个曾经承载着他希望的炼金师,希莱斯特无话可说。但对方挡在他的面前,看上去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希莱斯特总觉得此刻的马里恩看上去有些危险,他的五官十分类似一条毒蛇。   这个比喻极其不恰当,并且非常蹩脚,但希莱斯特此刻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由于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没有直接下命令让他们两人让开,而是找了一个话题:   “嗯,马里恩,你要跟我一起去布里亚森吗?”   一阵沉默过后,希莱斯特问道。   “非常感……感谢……但……但是我还是……想,想留在这里……”   希莱斯特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在乎城堡里多一张嘴,可自从刚刚马里恩给他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之后,他就非常不想再和马里恩打交道了。   也许这就是炼金师的特性吧。   希莱斯特自我开解道:毕竟炼金师们大部分都神神叨叨的,像埃斯克里特那样正常的实在不多。   马里恩又恢复了正常,他结结巴巴地回答,一边说,一边恍然大悟地走到一边,给希莱斯特让开了一条路。   雅力士亦步亦趋地跟着马里恩,简直就像是个离不开哥哥的小弟弟。   但希莱斯特并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儿。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背影看上去显得从容一些。背后若有似无的窥伺感让他非常想要加快脚步。   很快,又一个拐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拐过这个拐角,根据记忆中的城堡分布图,绕过一个空荡荡的客厅,离开了城堡的左翼。   面前的景象显得有些混乱,但现在这种混乱反而能让希莱斯特安心下来,他看见了正在整理他书房事物的骑士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对方走去。   “埃瑞。”   希莱斯特快步走到埃斯克里特身边,靠近骑士长让他觉得特别安全,“你在做什么?”   “整理您的东西。”   埃斯克里特娴熟地处理着手下的事物,他动作迅速的把一个小巧的雕像打包捆扎好,然后低头吻了吻希莱斯特的额头,“我的阁下,怎么了?”   “没什么。”   希莱斯特放松了下来,他现在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并不想把这种有些可笑的事告诉自己的骑士长。他摇摇头,也不说话了,站在埃斯克里特身边看着他工作。   骑士长做这些杂事非常拿手,从前希莱斯特就经常把他想到的各种事物全都吩咐给埃斯克里特去做,尽管有些事并不在对方的职能范围之内,但蛮不讲理的公爵可不管什么职能范围不职能范围的,他既然吩咐了,那埃斯克里特就必须要做好,否则他就会朝对方发脾气。   埃斯克里特刚刚崭露头角没多久,希莱斯特就注意到了对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把对方调到他身边,那段时间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对着匍匐在他脚边听候差遣的埃斯克里特也非常苛刻,对方要是完不成他吩咐的任务,他就会非常生气,当着众人的面怒斥他,有时候气的狠了,还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   埃斯克里特对希莱斯特吩咐的事来者不拒,每次都能又快又好的完成。更何况,他也从不提出任何异议,在希莱斯特情绪陷入低谷的时候,他还会主动上前安慰自己的主人,这无疑助长了公爵的嚣张气焰。   身边的人,包括他的父母,有时候都觉得希莱斯特太过分了点,但这对主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也就不好过多干涉。   “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就先玩玩这个吧。”   埃斯克里特不知道从哪里把那只上次狩猎到的活兔子提出来塞进希莱斯特的怀里:“它还算听话。”   希莱斯特抱着兔子,小声地嘟囔道:“……它怎么能在这……我是要吃掉它的……”   埃斯克里特没回应他的话,继续忙碌起来。希莱斯特把怀里的兔子抱起来,和它平视,语气严厉地说:“听着,兔子,要是你敢对我不敬,我就立刻让人烤了你。”   兔子不明所以地蹬了蹬腿,希莱斯特把它放回到地上,随手拿起埃斯克里特提供的胡萝卜就往对方嘴边塞。   他玩了一会就不想玩了,把胡萝卜丢在地上,兔子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脚边,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精致的小玩偶。   埃斯克里特开始收拾他房间里的东西,大部分东西都被他清出了卧室,只剩下一张床和一些不必带走的家具。   “嗯?”希莱斯特拿起床边的熏香炉递给埃斯克里特:“埃瑞,你忘了这个。”   最后一个晚上了,不点熏香也不要紧。   但埃斯克里特却不将它收起来,而是重新放在了床边,“这个明天再收也来的及。”   希莱斯特随意点点头,他的目光在这个熏香炉上一扫而过,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熏香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床边的?   他记得他从来没有点熏香的习惯。 第22章 天气总是捉摸不定的   在卧室里燃熏香是一项奢侈的爱好,因为能用在卧室里的高级熏香只有东方才有。非常昂贵。   希莱斯特的母亲就出身于东方,因此只要他愿意,各种香料随他取用,只可惜他对熏香向来没有兴趣——他一向认为,只有贵族小姐才会把自己的卧室弄得香气缭绕的,在这一方面,他的堂哥诺伊斯和他持相同意见。   他保持了十几年的习惯,怎么突然之间就被这样悄无声息的打破了?   而他居然还没察觉到任何不对。   希莱斯特觉得非常奇怪,他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熏香炉,它小巧的金属表面上是繁复精美的雕花,风格华丽但非常陌生,他对目前流行的纹章样式和东方的雕刻花样都很熟悉,但这个熏香炉上的雕刻风格却和他熟知的任何一种都不同。   仔仔细细的将这个熏香炉观察了一遍之后,希莱斯特确定,这个绝对不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这个熏香炉是哪里来的?很漂亮。”   “是您母亲给您的。”埃斯克里特回答道,“难道您忘了吗?”   希莱斯特眉眼低垂,“啊,是这样吗?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想不起来了。”   骑士长停下了手边的工作,他站起来,动作自然的打开了熏香炉,点上了熏香。馥郁的芬芳瞬间弥漫在了整间卧室,希莱斯特的眨了眨眼,突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些什么。   ……既然忘记了,那就说明那件事不太重要。   希莱斯特不打算继续回想,他蹲下来,跟趴在他脚边的兔子玩了一会。   “我的阁下,您现在有睡意吗?”   埃斯克里特基本完成了他的工作,腾出手来,把地上的兔子提起来放到门外,他亲吻着自己的主人,语气低沉地说道:“我想在梦里和您相见。”   希莱斯特马上就明白了埃斯克里特的意图,他眯着眼睛,被亲吻的有些意乱情迷,胡乱点了点头。   埃斯克里特为他换上睡衣,送他进入梦境,然后他站起来,目光沉沉地看向那个还在散发着袅袅香气的熏香炉。   ——这已经不能再用了,他必须尽快找到替代品。   被埃斯克里特放在门外的兔子保持着蹲坐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两颗漂亮的红眼睛澄澈的像上了色的玻璃。   等希莱斯特慵懒地睁开眼睛后,天色已经晚了。   他错过了平常的晚餐时间。   “让他们自己开饭吧。”希莱斯特睡意朦胧地说:“我不想下去吃晚餐了,埃瑞,把晚餐端过来。”   埃斯克里特温声应下,端来一杯香醇的红茶,“来,请喝一口茶醒醒神。”   希莱斯特连手也不抬,只微微启唇,任由埃斯克里特喂他喝下这杯茶,懒洋洋地评价道:“这杯茶的味道很不错。”   “只要您喜欢。”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了:“我以后都为您准备这种茶,直到您想要换口味为止。”   希莱斯特点了点头。   他享受着骑士长的侍奉,舒舒服服地用完了晚餐。   等晚餐结束后,他稍微洗漱一下,就又掀开被子上了床。不知道什么原因,中午那场梦里的骑士长格外强势,让他觉得非常疲惫,就算已经睡了一个中午了,他的睡意也还是很足。   “我想继续睡。”公爵命令道:“今天晚上我不要做梦了。”   他躺进柔软的枕被中,低声抱怨道:“你今天中午也太过分了。”   “我很抱歉。”   埃斯克里特顺从的道歉,他温柔的在希莱斯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晚安,祝您有个好梦。”   希莱斯特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听到这句糟心的祝福后,他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埃斯克里特:“好梦?”   埃斯克里特莞尔一笑:“真抱歉,请允许我重来一遍。”   他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祝您今夜无梦。”   希莱斯特“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是很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埃斯克里特站在床边注视着希莱斯特的面容,希莱斯特早就习惯了埃斯克里特的目光,所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沉沉地睡下了。   在确认希莱斯特已经睡着之后,埃斯克里特动作轻柔的放下了床帐,厚厚的帷幔遮盖住了床里的景象。埃斯克里特走到门外,把被他丢在地上的兔子捡起来,兔子触感柔软温热,但一动也不动,像一个逼真的毛绒玩具。   不过也差不多,这本来就是他为自己主人准备的一个玩具。   埃斯克里特打开一个笼子,把兔子放了进去。   然后,他关上了笼门,笼子里的兔子突然动了起来,安静而自然地在原地趴了下来。   天光大亮,第二天是一个好天气。   公爵阁下今天起得很早,他平淡地享用完早餐。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马车正停在门外等候着他。   但是他今天不太想坐马车,他打算骑马。   埃斯克里特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把他卧室里仅剩的东西打包放好,步履优雅地走了出来。希莱斯特已经骑在马上了,他居高临下地瞧了埃斯克里特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埃斯克里特回以微笑,也翻身上马。   浩浩荡荡的车队正式启程回返,埃斯克里特陪伴在希莱斯特身边,时不时地说些有趣的话题来缓解主人的无聊。   太阳渐渐大起来了,热烈的阳光直直照射在希莱斯特的身上,让他出了点汗。   尽管出汗并不优雅,但这是健康的象征,希莱斯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这让他感觉很好。   “您已经有些累了。”   时刻注意主人情况的埃斯克里特也发现了希莱斯特额头上渗出的汗滴,他温声劝到:“请您到马车里暂时休息一下吧。”   希莱斯特觉得晒太阳的感觉非常不错,他从前身体病弱,只能深居简出,不能受凉也不能受热,现在,热辣的阳光直直的照射在他的身上他也感觉不到什么不适。   “不用了,我还不累。”   他拒绝了埃斯克里特的提议,兴致勃勃地说:“晒太阳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公爵阁下轻轻的抹掉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流汗的感觉也很不错。”   埃斯克里特抿着唇笑了一下,他驱使身下的马靠近希莱斯特,拿出手帕,细致的为他擦掉脸上的汗,希莱斯特仰起头任他施为。   “请闭上眼睛。”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希莱斯特没多想,依着对方的话闭上了眼睛。   在确定自己的主人闭上眼睛之后,埃斯克里特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金色炼金阵,他用另一只手飞快的抹掉了这个小巧精致的阵法。   几乎是立刻的,原本和煦的阳光消失了,乌云从天边翻滚而来,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响起,天色黑了下来,眼看一场暴雨就要到来了。   希莱斯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天色就变了。   “阁下,请到马车里去吧。”   埃斯克里特下了马,走到希莱斯特身边,扶着他从马上下来:“看上去似乎要下雨了,您进去躲躲雨吧。”   希莱斯特恋恋不舍地进了马车,他瞥了黑沉沉的天色一眼,有些气恼:“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变天了。”   “天气总是捉摸不定的。”   埃斯克里特微笑着回答,他关上了马车的车门,重新骑上马。   光线越来越暗,豆大的雨珠直直地落向地面,埃斯克里特仰起头看了一眼翻滚着的乌云,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在右手上画了一个炼金阵。   这个炼金阵并不完整,明显缺了一个角。但是绘制它的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补全它的意思。   接下来好几天,天气都没有丝毫放晴的迹象,希莱斯特原本想趁着这个难得的出门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自然的风景,但昏暗的天色和连绵不绝的细雨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他百无聊赖地待在马车里,用来打发时间的只有书籍和那只被埃斯克里特提前放进马车里的兔子。   希莱斯特坐在马车里,把那只白色的兔子抱上膝头,捏了捏它的耳朵,再捏捏它的脚爪,把玩一个毛绒绒的小生命还是很有趣的。   埃斯克里特并不能经常进入马车陪伴他,骑士长有很多事要做,他需要保证队伍的一致性,定期清点物品,提前寻找过夜的地点……等等等等,十分忙碌。   这样的旅程和希莱斯特预想的完全不同,他仿佛回到了半年前,那时他从王城布里亚森前往拉提乌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马车车窗紧紧地闭着,那时是为了挡风,现在则是为了避雨,他被困在这小小的马车里,无聊透顶。   不过,埃斯克里特每次都会迅速的完成他的事物,然后进马车来陪他。   “阁下。”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响了起来,希莱斯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骑士长身上还沾着些水珠。   他低下头,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啧,看来我们忙碌的骑士长总算是腾出手来了?”   埃斯克里特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脱掉沾了身上那件沾了雨滴的外套,动作熟稔的泡了一杯茶,浓郁的香气在马车内部弥漫:“我感到很抱歉。”   “这杯茶作为我的歉意,还请您赏光。” 第23章 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非常不幸的是,在返程的路上,天气就没有放晴过。直到今天,太阳才吝啬地从云层间投下一缕微光。   希莱斯特在马车里闷了一路,现在天气总算放晴了,他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狭窄的马车,重新骑上了马。   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布里亚森已经遥遥在望,约莫再过半个小时,他就能抵达那座他自小生活的城市了。   “嘿!”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声大喊,一个穿着宫廷服装的男人骑在马上向这边飞奔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队骑兵,马蹄扬起了一阵阵烟尘。   光听声音,希莱斯特就能认出这是他的堂哥,诺里斯。   他皱起眉,眼睛里却闪着笑意,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等着自己冒失的堂哥前来。   诺里斯朝着前方的车队策马飞奔,他的小弟弟总算是从那个落后的乡巴佬地盘回来了。就之前寄来的信上看,似乎南方的温暖气候对希莱斯特病弱的身体有着不错的影响。   不过,尽管希莱斯特在信上再三声明,他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可是诺里斯还是不怎么相信,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希莱斯特遗传了他母亲身上那种来自东方的婉转。经常只报喜不报忧,因此,诺伊斯觉得希莱斯特信上的内容可信度一点儿也不高。   他必须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安心。   离前面的车队越来越近了,诺伊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高大俊美的骑士长。埃斯维尔看上去心情不错,这让诺伊斯情绪高涨了些:埃斯维尔是希莱斯特最忠诚的仆从,他心情好,那就代表希莱斯特一定没出什么问题。   否则这家伙的脸色一定会很可怕的。   诺伊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曾经他带希莱斯特偷溜出去玩,结果希莱斯特被冷风吹得生病了之后,埃斯维尔的脸色有多难看。   那种仿佛随时要杀人的表情,就是国王也遭不住啊。   通过“晴雨表”大略判断了希莱斯特目前的状况之后,诺伊斯才把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他随意的瞥了一眼埃斯维尔身旁的人,下一秒,他张大嘴巴,满脸惊诧,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那个脸色红润,看上去无比健康的人真的是他的堂弟,希莱斯特·布拉德利吗?   还是只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诺伊斯怔怔地站在原地打量对方,看上去似乎就像一个被吓傻了的孩子。   “诺伊斯?”希莱斯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堂哥:“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他下了马,轻轻松松地站在地上,脊背挺得直直的,张开双臂:“这么久没见了,不打算来个拥抱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让诺伊斯重新恢复了思考能力,他“嗷”了一声,下了马,冲到希莱斯特的面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希莱斯特:   他的堂弟面容还是像记忆中的一样昳丽,只不过他的脸色不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而是仿佛牛乳一样的奶白,双颊也丰满了起来,带着健康的红晕。嘴唇的颜色也不再是淡淡的,而是像新鲜的玫瑰花瓣一样红润(事实上这红润的唇色多亏了骑士长刚才卖力的侍奉,只不过这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哦,感谢伟大的主!”   诺伊斯兴奋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激动地说:“希尔!你的身体恢复了!”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希莱斯特慢吞吞地说:“好歹也是国王陛下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哈哈哈哈哈!”   诺伊斯大笑起来,希莱斯特瞧着他,恶意揣测:“噢,我亲爱的哥哥,我想,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你是不是不幸患上了什么疾病?”   “例如羊癫疯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手臂张了半天,诺伊斯却始终没有回应他,这让希莱斯特有点不满的打算放下自己的手,然而,就在这时,诺伊斯伸手掐住了希莱斯特的腋下,把他像小孩子那样抱了起来。   希莱斯特猝不及防被一把举了起来,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懵地看着诺伊斯,等他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之后,他愤怒地大声说:“诺伊斯!”   “把我放下来!”   诺伊斯有着西方男性标准的身形,他挺拔高大,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现在他举着希莱斯特,不像是一个兄长举着弟弟,反而像是父亲举着他的儿子。   “哎呀,生气了!”   在确定希莱斯特已经恢复健康之后,诺伊斯立刻做了一件他想做了很久的事,他猛地把希莱斯特抱在怀里,使劲揉搓了一会,然后评价道:“我亲爱的希尔,你应该多吃点儿肉了。”   “诺伊斯!”   希莱斯特气急败坏的喊:“埃斯克里特!”   公爵阁下搬来了救兵,骑士长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的主人从诺伊斯的魔爪中拯救了出来,“尊敬的陛下,请对我的主人尊重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诺伊斯本能的对埃斯维尔有些犯怵,他松开了手臂,希莱斯特赶紧把埃斯克里特推到他面前充当挡箭牌,自己躲在背后喘了口气。   诺伊斯看着埃斯维尔,觉得自己不能被区区一个骑士长给吓到,他可是国王!应该是埃斯维尔怕他才对,颠倒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这个念头才刚刚露出来不到一秒钟,就在埃斯维尔那貌似和善的微笑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严肃的语气说:“不管怎样,希尔,欢迎你回来。”   希莱斯特从埃斯克里特背后走出来,再一次张开了双臂,“虽然你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不太好的印象。”他说:“但是,还是很高兴见到你,诺伊斯。”   两人正常的拥抱了一下。   希莱斯特和诺伊斯重新上了马,诺伊斯是踩着马镫翻身骑到马背上,而希莱斯特就轻松多了,他的比尔非常乖巧的俯身跪在地上,希莱斯特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轻松的骑上去。   “哇哦!”   诺伊斯啧啧称奇:“你这是哪里弄来的马?也太懂事了!”   希莱斯特有点得意:“这是埃瑞给我找来的。”   “埃瑞?”   诺伊斯疑惑地问道:“埃瑞是谁?”   “我的骑士长。”希莱斯特回答:“埃斯克里特,我有时候会叫他埃瑞。”   “埃瑞?”   诺伊斯疑惑地看着希莱斯特,“你的骑士长?”   希莱斯特点了点头:“没错。他还算忠心,所以这是我对他的褒奖。”   他掩饰地咳了咳,希望诺伊斯不要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诺伊斯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希莱斯特,又看了看希莱斯特身后一脸温和的骑士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没错,虽然这家伙的本名叫做埃斯维尔,但是依他对自己堂弟的忠诚,就算希莱斯特给他改了名,他也会高高兴兴地接受的。   而改别人的名字嘛……以诺伊斯对自家堂弟的了解,希莱斯特在脾气上来的时候是很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的,非常正常。   每次只要希莱斯特的心情稍微不好一点儿,埃斯维尔就会想尽办法讨希莱斯特欢心,换个名字对他来说,估计还真的不算什么。   埃斯克里特估计就是他的新名字了。   国王陛下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有点嫉妒地看了自家堂弟一眼:   “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别灰心。”   希莱斯特听到了诺伊斯的话,骄傲地偏了一下头,好更清楚的展示他的美貌,然后,公爵阁下假惺惺地对他的堂哥说:“自信点,虽然你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你可是国王陛下,只要你挥一挥手,不管是多么美丽的少女都会像小鸟一样投入你的怀抱的。”   诺伊斯:“……我也不丑!” 第24章 您能不跳舞吗?   诺伊斯带来的骑士很自觉地护卫在了希莱斯特身后的车队旁,他和希莱斯特并肩走在最前方,一路上,诺伊斯嘴里话就没断过。   要么说一说他最近有了什么新的乐子,要么叹息希莱斯特错过了多少新的歌剧,但是,他说的最多的还是格林歌剧院里来的那个新的女演员。   “她的歌喉比百灵鸟还要婉转动听。”诺伊斯说:“每次只要她一出现在台上,我就忍不住盯着她。”   这位花心的国王陛下捂着胸口,用咏叹调说:“她偷走了我的心!”   希莱斯特见多了他这幅模样,耸了耸肩:“你的心又被偷走了?”   他促狭地笑了笑:“前前后后,你的心总共被偷了将近二十次了吧?”   “我亲爱的堂哥。”希莱斯特也学着诺伊斯用咏叹调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那颗被偷走的心,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诺伊斯毫不尴尬地回答:“那当然是它自己回来的。每当它感觉到拥有着它的那位淑女不再值得倾心之后,它就会自己回来了。”   希莱斯特:“……那你的心可真是够聪明的。”   诺伊斯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对了,希尔,那个雅力士怎么样了?”   “雅力士?”   希莱斯特没想起来这是谁,“他是谁?我不记得了。”   “就是那个眼巴巴地想要成为你的侍从的家伙啊。”诺里斯好奇地问:“怎么,他没到你面前打转吗?”   “我不知道。”希莱斯特无所谓地说:“城堡里的仆人那么多,我哪儿记得住?”   诺伊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唉,我本来是想把他送到你身边,当你的钱袋的,那家伙的钱多的要命,而且,就我的观察来看,只要你愿意朝他笑一笑或者随便干点什么,他就是为你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的。”   “你觉得我很穷?”   希莱斯特不高兴地反问:“我什么时候需要一个仆人给我钱花了?”   诺伊斯连忙说不是。   但是希莱斯特还是觉得很气恼,他越想越生气,最后扬声道:“埃斯克里特!”   忠心的骑士长驱使马匹快走几步,靠近了希莱斯特身边,微微垂下头颅,等候吩咐:   “您有什么命令吗?”   “我们城堡里有一个叫做雅力士的仆人吗?”   “有的。”埃斯克里特回答道:“他两个月前刚刚到达城堡,职位是您的侍从。”   希莱斯特扬了扬手:“我不要他当我的仆从,你回去处理一下。”   埃斯克里特点头应是,这时,希莱斯特补充道:“不许拿他一分钱,他送的礼物也不要收下。”   “当然。”   埃斯克里特点头:“我会办好的。”   他重新后退,和前方的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希莱斯特和诺伊斯继续往前走,他们重新交谈了起来,尽管这对堂兄弟的谈话虽然总免不了要互相讽刺,但他们还是能谈很久。   在他们两个人都还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一边吵架,一边聊天,有时候一方被气哭了也还是不肯放弃谈话,旁观起来非常有趣。   两人交谈着前行,很快就抵达了布里亚森的城门,灰黑色的城门巍峨高大,散发着一种肃穆的气息。   希莱斯特在布里亚森已经有了一座自己的住所,但是他并不经常住在那里,他最常住的是属于他父亲的布拉德利城堡,然后是王宫。   他在王宫里还有一个专门的宫殿。   希莱斯特现在是公爵,但他是能够继承父亲的亲王爵位的,所以有时候,有些想要奉承他的人会刻意称呼他为“殿下”。   只不过希莱斯特从不买账就是了。   离开布里亚森将近半年,希莱斯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父母,因此,他拒绝了诺伊斯的邀请:“我得先回家一趟,等过几天再去王宫。”   诺伊斯表示理解,把希莱斯特送到城堡外就离开了。   布拉德利夫妇早就在门口等候希莱斯特了,他们远远地就看见了骑在马上,看上去无比健康的希莱斯特,禁不住激动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希莱斯特一下马就被他的母亲紧紧地拥在怀里,布拉德利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哽咽地说:“我的乖儿,你可算是好起来了。”   布拉德利亲王不善言辞,也不擅长表达自己对儿子的爱,只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人。   布拉德利夫人毕竟出身东方,心情激荡时忍不住用了母语,好在希莱斯特能够听懂,他也用东方语言回答道:“是的,母亲,我好了。你好吗?”   ……尽管有母亲的悉心教导,但是没有语言环境的熏陶,希莱斯特的口语实在是不怎么样。布拉德利夫人被他怪腔怪调的回答逗笑了,她用手帕点了点眼角,“瞧我,把你给堵在这儿了,多不像话呀,我们进去说话。”   布拉德利夫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令听者如沐春风,她拢了拢额边的碎发,在转身离开前,她朝沉默的侍立在一旁的埃斯克里特微微一笑,“骑士长,多谢你一路对希尔的照顾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儿子在面对埃斯维尔的时候有多么任性,总是挖空心思为难这个忠心的下属,而以埃斯维尔现在的实力,想要自立门户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她不愿意看到对方离开希莱斯特,所以每次在希莱斯特任性之后,她都会给埃斯维尔一些补偿,说些安抚的话。   埃斯克里特弯起唇角,微微低头:“尊敬的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和布拉德利夫人温和的态度不同,希莱斯特这个真正的主人已经完全把这个忠心的下属忘到脑后去了,在听到母亲的话时,他才想起来还有埃斯克里特这么一个人,他不满地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别管他了,我们进去吧。”   “不可以这么任性。”   布拉德利夫人轻声斥责了希莱斯特一句,然后对埃斯克里特安抚地笑了笑,这才带着希莱斯特往里走。   埃斯克里特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等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希莱斯特的回归引起了贵族们广泛的注意,他们纷纷发来邀请函,想见见这朵属于布里亚森的玫瑰。但希莱斯特没接受任何邀请,第一次,他以自己的名义向其他人发出了邀请函,请他们来参加布拉德利城堡里举行的舞会。   接到邀请函的贵族们又惊又喜,一时间,布里亚森里的高级裁缝供不应求,珠宝店里的新进饰品也被一扫而空,等到舞会当天,所有前来参加的贵族们都衣饰华丽,尤其是那些还没定下婚约的贵族小姐,更是花枝招展,引人注目。   “你不觉得她们很像圣诞树吗?”   希莱斯特悄悄地对着诺伊斯说,舞会还没开始,但宾客们都早早前来,早就到齐了,只不过时间没到,希莱斯特也不打算提前开始。他和诺伊斯站在楼上,低头俯瞰着整整一个大厅的宾客。   无数点燃的白色蜡烛将城堡里公共区域照耀的恍如白昼,因此,就连客人身上衣物的细小纹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希莱斯特的目光在那些贵族小姐身上转来转去,像是在观赏什么稀有动物一样:“她们看上去简直恨不得把一整个珠宝店的珠宝都戴在身上,这样不累吗?”   诺伊斯对他提出的问题表现出了不屑与嘲笑:“我亲爱的堂弟,你就是个孩子,你懂什么。”   希莱斯特:“喔喔喔,我亲爱的堂哥,原来你一出生就精通男女之道,我从前怎么就不知道你有这么伟大呢?”   他们两个人互相阴阳怪气,不过谁都没有生气。   “等一下你要和谁一起跳开场舞呢?”   诺伊斯问道:“娜丽今天不在,要不然我就不用问这个问题了。”   他对着希莱斯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反正你也还没订婚,先选一个漂亮的姑娘谈谈恋爱也不错。”   他的目光在下方的贵族小姐中巡梭着,“我看那个就不错。”   他伸手指了指那个身穿淡绿色长裙的贵族少女,对方身材娇小,面容美丽,此刻,她正羞涩地用羽毛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庞,显得十分动人。   “娜丽要是知道你这样怂恿我,那你就糟了。”   希莱斯特说:“你不是很想让我和她结婚吗?怎么还向我介绍其他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   诺伊斯亲昵的搂住希莱斯特的肩膀:“妻子是妻子,情人是情人,怎么能一样呢?”   “更何况,她能拿我怎么样?我现在可是国王陛下,她告状已经没用了。”   希莱斯特:“……你还真的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   诺伊斯谦虚道:“谢谢夸奖,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希莱斯特并不认识那个贵族小姐,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埃斯克里特端着一个银质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是一杯被精心泡制的红茶,飘着袅袅的白雾。   希莱斯特刚打算让埃斯克里特退下,他现在并不想喝茶,但是埃斯克里特的神情看上有些落寞,希莱斯特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一向强大从容的埃斯克里特露出这幅模样还是让他有些心软。   他对诺伊斯说:“你先下去吧,我整理一下,马上就来。”   诺伊斯没发觉什么不对,站起身就离开了,临走前还叮嘱道:“不管怎么样,你一定得跳开场舞。”   “知道了。”   希莱斯特应了一声,挥挥手把诺伊斯打发走了。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他和埃斯克里特两个人了,他转过身倚在栏杆上,轻声问道:“埃瑞,你怎么了?”   埃斯克里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您能不跳舞吗?” 第25章 达斯威科小姐   “你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希莱斯特有点奇怪地看着希莱斯特:“我跳不跳舞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埃斯克里特将托盘放到一边,低头看向希莱斯特:“因为我会嫉妒的。”   “有什么可嫉妒的?”希莱斯特觉得莫名其妙:“只是跳舞而已。”   “跳舞。”   埃斯克里特往前走了几步,他靠近了希莱斯特,一只手握住了希莱斯特的右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希莱斯特的肩上,摆出了女士即将开始起舞的姿态。   希莱斯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也配合的直起身体,一只手虚虚地环住了埃斯克里特的腰部。   虽然舞会还没开始,但楼下已经响起了轻柔曼妙的音乐声,埃斯克里特脚步微抬,带着希莱斯特轻轻起舞。   “一想到有一个女人能这样触碰您。”埃斯克里特合着音乐的节拍,一只手和希莱斯特的手紧紧相扣,另一只手搭着希莱斯特的肩膀。他们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得几乎有些暧昧,埃斯克里特缓缓开口:“我的心里就非常嫉妒。”   他故意慢了一个节拍,严格按照节拍走的希莱斯特就撞进了他的怀里,埃斯克里特顺势松开相扣的手,伸手把希莱斯特抱进怀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主人璀璨的蓝眼睛,“我会非常嫉妒的。”   希莱斯特心里有些动摇,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他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简简单单地说:“这是我的第一场舞会,代表我要正式进入社交界,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跳开场舞的。”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希莱斯特难得温声说:“我不能改变它。”   埃斯克里特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抿着唇,没再多说些什么。他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希莱斯特的腰,另一只手遮住了希莱斯特的双眼,然后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的对方的唇。   这个吻不像平常那样温柔,埃斯克里特的薄唇紧紧的贴着希莱斯特,动作激烈而绵长。希莱斯特的双眼被遮住了,视野一片黑暗。   他看不见他的骑士长那双翠绿的瞳孔里闪过的阴郁狠厉,只是伸出手回搂着对方。下方是熙熙攘攘的宾客,耳边环绕着热闹的交谈声和舒缓的音乐声,这让希莱斯特觉得很刺激。   等这个吻结束后,希莱斯特有些气喘吁吁,他揪着埃斯克里特衣襟,意乱情迷地仰头看向骑士长俊美的面容。埃斯克里特也低头望向他的主人,他的主人此刻嘴唇嫣红,眸光迷离,两颊泛起潮红,看起来比盛开的玫瑰还要娇艳欲滴。   埃斯克里特后退一步,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希莱斯特湿润的嘴唇,他垂着眼眸,神色晦暗不清。   “那请您喝口茶再下去吧。”   他说:   “跳舞毕竟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即使面对的是可爱的淑女们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笑,但希莱斯特能看出来,埃斯克里特的眼里毫无笑意。   希莱斯特眯起眼睛,接过埃斯克里特递来的红茶,但并没有喝,只是象征性地用唇碰了碰杯沿。   随后,他把茶杯随手放到一边,命令道:“去通知宾客,舞会延后半个小时开始。”   漂亮的像玫瑰花一样的公爵懒洋洋地倚在身后的栏杆上,身上繁复华丽的宫廷装让他像是只存在于油画里的人物那样不真实。   “我必须要跳开场舞。”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埃斯克里特,慢吞吞地说:“但是和谁跳,那就没有规定了。”   希莱斯特笑了一下,充满了暗示地说:“哪怕那是一个比我高,并且不知道来历的淑女,也完全没有问题,只要她能抓住我的心。”   说完后,他掸了掸洁白袖口上那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背对着埃斯克里特:“舞会只能延迟半个小时。”   公爵阁下微微侧头,在淡橘色的灯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更加美丽了,轻声说道:“你知道剩下的请帖放在哪里,去吧。”   “舞会为什么要推迟半个小时?”   萝达尔用带着精致手套的手握紧了羽毛扇:“难道公爵阁下的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她秀气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美丽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我听说公爵阁下的身体已经好起来了。”   “流言向来是不能全信的。”另一个打扮精致的贵族小姐嗤笑了一声:“聪明的人从不轻信流言。”   要是换在其他时候,萝达尔一定免不了要和她针锋相对几句,但现在满脑子都是尤利西斯公爵的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她眨了眨眼睛,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祈祷公爵阁下能够顺利出席此次舞会。   她为了这个舞会做了非常多的准备,不管是身上的长裙,还是配饰和妆容,她都尽力做到完美,甚至,一向怕疼的她狠狠心将束腰束到最紧,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部。过于紧绷的束腰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随身带着嗅盐瓶,以免自己昏倒。   萝达尔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拿出嗅盐瓶嗅了嗅,好缓解自己呼吸困难的状况,她低头,用眼角余光瞧着自己的腰——她的牺牲是值得的,放眼整个舞会,再也没有比她的腰更细的贵族小姐了。   纤细的腰部搭配上宽大蓬松的裙摆,是最能吸引男士们注意的一个组合,萝达尔非常清楚这一点,她相信,尤利西斯公爵阁下也一定会被她吸引到的。   她借着和宾客们交谈的机会,自然而缓慢的靠近了楼梯边,她要争取成为尤利西斯公爵的开场舞舞伴。   没有什么会比一个美丽的少女不小心跌落在怀里更能给一位绅士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了,萝达尔已经在家里演练过无数次,跌倒的时机,姿态,甚至连跌倒时应该有的表情她都演练过无数次。   她一定会成功的。   舞会距离舞会开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萝达尔已经站在了她选定的位置上,她一边微笑着和人交谈,一边不着痕迹的看着弧形楼梯。   就在离舞会开场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这场舞会的主角终于肯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尤利西斯公爵站在弧形楼梯顶端,从上往下俯视着他的宾客们。   他的出现让全场陷入了寂静中,萝达尔紧紧地握着扇柄,眼睛里闪着无比明亮的光:他是多么美丽啊!   长长的浅色金发被整齐的束在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那张仿佛被天使亲吻过的面庞完全露了出来,和从前的苍白孱弱不同,现在他看上去健康极了,他的肤色依旧是洁白的,但并不是毫无血色,两颊泛着浅淡的嫣红,湛蓝色的眼眸似乎闪着光。   看来传言是真的,公爵阁下真的已经恢复健康了!   他缓缓向楼下走来,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优雅得体,萝达尔的心砰砰直跳,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她一定能抓住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仆从高声喊道:“爱丽德·达斯威科小姐到!”   几乎大部分宾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达斯威科小姐是达斯威科公爵的独生女,她能够继承达斯威科公爵的爵位和财产,是一个身价非常高的女继承人,不知道多少落魄贵族想要得到她的青睐,只可惜她虔诚地信奉天主,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清修,很少出面参加贵族之间的应酬交际。   但是这一次,她却出现在了尤利西斯公爵的舞会上,虽然姗姗来迟,但毕竟还是在舞会开始前到来了。   “难道刚才把舞会推迟半小时就是为了等她吗?”   萝达尔紧紧地盯着达斯威科小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达斯威科小姐身材清瘦颀长,但并不显得高大,她身上穿着最时兴的洁白长裙,那优雅的款式完美的衬托出了她的身材,掩盖出了她过于高的身材带来的冲击。   而令萝达尔完全无法忍受的是,她的腰部居然比自己的还要细!   这个一向以虔诚信徒标榜自己的公爵小姐,耳朵上,脖颈上,也没缺少昂贵的配饰,她的脸庞并不十分艳丽,只能说是清秀,可她身上那股仿佛脱离尘世的气质又能让人忽略她略微平凡的长相。   哈!一个流落在人间的天女!一个穿金戴银的天使!一个假惺惺的圣女!   萝达尔满怀嫉妒地想着,对方身上的一件配饰就比她全身的行头加起来都要贵重了,这就是所谓的虔诚?   你的简朴去哪儿了?虚伪的女人!   萝达尔转过头不再看她,重新把目光投在了希莱斯特的身上,但令她愤怒的是,就连希莱斯特的目光也凝聚在爱丽德·达斯威科的身上!   达斯威科仿佛没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一样,她款款向希莱斯特的方向走来,最后,在楼梯正前方停住了。   萝达尔站在她侧,足足比她矮了将近两个头。   怪不得她不敢出来走动。萝达尔暗暗想:就算是公爵小姐,女继承人又怎么样?长得这么高大粗野,也只好天天待在家里了。   “亲爱的公爵阁下。”   达斯威科小姐的声音也很清冽:   “非常抱歉,请允许我的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昨天是平安夜,今天是圣诞节,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海石三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ki、翌闻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bero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舞会   爱丽德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优雅标准的礼仪。   希莱斯特看着她翠绿色的眼眸,下意识地愣了愣,但很快,他就重新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饶有兴味地笑了笑,彬彬有礼地回答道:“不必感到抱歉。”   他缓缓走下楼梯,像是朝着公主走去的王子。希莱斯特走下楼梯,站在爱丽德身前,尽管他比爱丽德矮上足足一个头,他的神色也十分平静,毫无异样。   公爵阁下向这位迟来的淑女展示了他无可挑剔的绅士风度,他手臂前伸,掌心向上,爱丽德以为他要和自己跳开场舞,柔柔地将手放上去。没想到希莱斯特五指收紧,微微弯腰,垂头在爱丽德洁白干燥的手背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他的嘴唇柔软极了,感觉起来就像是天使羽翼上柔软的绒毛,爱丽德脸红了,清秀的面容显得生动了一些。   萝达尔站在她身后看着这幅场面,十指嫉妒地绞在一起,脸上优雅的微笑也快保持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尤利西斯公爵竟然会青睐这么一个高大丑陋的女人?还是说,他对谁都是这样的绅士?   萝达尔迅速的相信了第二种可能:尤利西斯公爵出身高贵,风度自然无可挑剔,一定是爱丽德故意耍心机让公爵阁下注意到她。   她拿出嗅盐瓶深深地嗅了嗅,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将左脚歪了歪,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猛地朝一边倒去,她的角度把握的非常精准,假如不出意外,那么她刚好能够倒进希莱斯特的怀里,她有意控制住了力道,避免产生较大的冲击力:她要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轻柔优雅的倒进尤利西斯公爵的怀里。   然而,就在萝达尔满心欢喜,觉得计划即将成功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横亘在她面前,扶住了她。她咬咬牙,打算往旁边侧一点,继续往前倒,只可惜那只手臂有力的难以想象,简直像一根铁条一样紧紧地拦住了她。   “请小心一些。”   清冽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她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爱丽德的面庞,萝达尔心下暗恨,但面上还是露出了感激之情,柔柔弱弱地说:“谢谢您救了我,您的力气真大,这一定就是主对您虔诚侍奉的奖赏吧。”   萝达尔悄悄地看了希莱斯特一眼,她故意点出了爱丽德力气大,虔诚地信奉天主这两点,但希莱斯特似乎没什么反应。   ……哦,还是有的。   这位涉世不深地公爵脸上竟然露出了钦佩的神色:“爱丽德小姐,您真是心地善良,也许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得到主的奖赏吧。”   他看着爱丽德,缓缓弯起唇,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态:“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做我的舞伴呢?”   “当然。”   爱丽德也回了一个微笑,毫不犹豫的将手搭了上去,随后,他们两个就旁若无人的向舞池中央走去,脚步默契,气氛融洽。   于此同时,优雅的舞曲响起,舞会正式开始了。   这一首舞曲欢快活泼,但他们两人却十分合拍,脚步交错,姿态自然,明明是一高一矮,舞步配合的却十分完美。   但在其他人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们美丽的王城玫瑰居然被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给迷惑走了,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小姐一边嫉妒爱丽德,一边幻想着和希莱斯特共舞的人是自己了。   第一支舞很快就结束了,希莱斯特微微有些出汗,爱丽德颇为贴心的用手帕拭去了他额头上的薄汗,希莱斯特也没有拒绝,反而微笑回应,他们视线交缠,就像坠入了爱河一样。   舞会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宾客们纷纷找到了心仪的舞伴,滑入舞池,华丽的大厅里点满了白色的蜡烛,烛光被水晶反射,显得明亮非常,不时会有一些伶俐安静的侍者拿来新的蜡烛将即将燃尽的蜡烛替换掉。   舞曲时而热烈,时而舒缓,大部分宾客跳一场休息一场,只有舞池中央的那对舞伴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一曲接着一曲跳。   希莱斯特感觉很疲惫了,但他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气喘吁吁,眼眸闪亮,显得兴奋极了。爱丽德曾经多次提议他休息一会,但都被他拒绝了,他很累,但始终坚持着不肯停下。   希莱斯特从来没有觉得舞会这么有趣过,从前他一直觉得舞会很无聊,跳舞也是个苦差事,一点儿也不有趣,但现在,他对舞会的看法已经完全改观了。   跳舞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呀!   他拉着自己的舞伴,一曲不停地跳,直跳得浑身是汗也不肯停下来。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全神贯注,专注于舞曲的节奏,欢快的舞曲,他跳的轻灵优雅,舒缓的舞曲,他跳的沉稳从容,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宾客们已经可以离开了,但是,哪怕是那些早早离开舞池的人,也不愿意离开,他们注视着在舞池中央的那对舞者,尤其是这次舞会的主角,他跳起舞来是那么天真热烈,令人赏心悦目。   而他的舞伴就没那么好了,尽管爱丽德小姐的舞步也无可挑剔,但她那过于高大的身材和平凡的面容让她看上去和她的舞伴格外不搭,简直就将是硬生生把精灵和野兽凑作堆,虽然这个比喻可能有些恶劣,但绝大多是人内心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窃窃私语,忧心忡忡,虽然让人很不敢置信,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尤利西斯公爵似乎已经迷上了他的舞伴,那个深居简出,高大的根本不像个女人一样的公爵小姐。   “就门第来看。”一个男性宾客举着酒杯说:“他们俩挺门当户对的,虽然达斯威科小姐的长相有点不尽人意,但是……”   他暧昧的笑了笑:“我们的公爵阁下年龄还小,你知道,一般来说,年龄小的男士总是非常容易被比他们年长的女士迷住。”   “我倒是觉得他们长久不了。”   一个贵妇人摇着羽毛扇加入了谈话:“别忘了,娜丽公主的脾气可不好。”   大部分人都对希莱斯特和爱丽德之间的恋情持悲观态度,不管怎么样,他们看上去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被议论的主人公一点儿忧虑也没有,希莱斯特一直跳到了后半夜,他的背后已经全部湿透了,双颊红扑扑的,令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一个交错步,爱丽德的嘴唇轻轻擦过希莱斯特的脸颊,她急忙道歉,但希莱斯特却浑不在意。   眼尖的贵族小姐们注意到了这一幕,恨得快把手帕撕烂了。   不管怎么样,这次舞会总算是顺利结束了,希莱斯特礼貌地和宾客们道别,他风度翩翩,对所有宾客一视同仁,并不因为某个人爵位高就更加亲切,也不因为某个人身份低微而表露出不耐烦。只不过,他对爱丽德·达斯威科的态度显得格外殷勤,甚至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目送对方离去。   “我们中间最不般配的一对儿诞生了。”   某个贵族小姐看着希莱斯特的背影,酸溜溜地说:“达斯威科只是运气好而已,但是没有人的运气永远都是好的。”   宾客们离开了,希莱斯特也从兴奋的状态中渐渐回过神来,情绪平静下来之后,疲惫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般涌来,轻而易举地就把娇生惯养的公爵淹没了。   他现在觉得哪怕只是抬起一根手指都累的要命,浑身无力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埃斯克里特。”   他呼唤道,骑士长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半跪在希莱斯特面前,“您现在应该很疲惫了。”   他的嗓音里带着些责怪的语气:“您不该跳整整一个晚上的舞。”   希莱斯特累的不想说话,只是颤了颤长长的睫毛,有气无力地命令:“我要洗澡。”   “遵命。”   埃斯克里特低头,轻轻在希莱斯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他的吻很轻,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温柔和顺从。希莱斯特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抹厌烦,他抽回了自己手,冷淡地说:“别做多余的事。”   “别这样。”他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这样不对,心中有些愧疚,掩饰着说:“我很累了,现在很想快点休息。”   埃斯克里特眸色暗了暗,神色不变地站起来,动作轻柔的把自己的主人抱起来,他的动作非常稳当,没过一会,希莱斯特就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起来。   他抱着希莱斯特往上走,路上遇见了放心不下的布拉德利夫人,她不爱出席这种场合,但又担心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在上方看着舞会,也清楚希莱斯特跳了足足一个晚上的舞,又高兴又心疼。   “他睡着了?”   布拉德利夫人轻声问道,不想打扰了儿子的睡眠,埃斯克里特正欲回答,希莱斯特就睁开了眼睛,“母亲,我还没睡着。”   “快去睡吧。”布拉德利夫人亲了亲希莱斯特的额头:“我的乖儿,晚安。”   “晚安。”   希莱斯特嘟囔着,又对埃斯克里特说:“埃斯克里特,走快一点。”   骑士长抱着希莱斯特,无法行礼,对着布拉德利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布拉德利夫人还站在原地,秀丽的细眉微微皱了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骑士长的名字叫做埃斯维尔·纳兹,怎么希莱斯特却喊他埃斯克里特呢?   作者有话要说:希莱斯特:……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儿腻了   埃斯克里特:不,你没有! 第27章 真真是被宠坏了   希莱斯特又来到了那座尖塔之城。   他在熟悉的软床上睁开了眼睛,马上又闭上了。身体上的疲惫还没完全消去,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天不遂人愿,很快,略带冰凉的唇舌覆了上来,希莱斯特不耐烦地侧了侧头,想要避开这个亲吻,但一只手掌紧紧地扣住了他的后脑,限制住了他的动作。   他睁开眼睛,埃斯克里特的面容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他一身黑袍,嘴角抿得紧紧的,表情冷厉,一点儿也没有现实中温顺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希莱斯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想要睡觉。所以他完全没察觉到危险,只是在意识到自己挣脱不开对方之后,主动且敷衍的吻了吻埃斯克里特,“好了,埃瑞,我要睡觉。”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嘟囔道:“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这个敷衍的吻还是很有效果的,原本情绪险些失控的埃斯克里特被成功的安抚了下来。他低头望着希莱斯特白皙的面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现在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十分多余,但是他还是感觉到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没再做什么,只是掀开了被子,在希莱斯特身边躺了下来。   疲惫能显著的提高人的睡眠质量,希莱斯特睁开眼睛,整整一夜香甜的睡眠让他的心情十分愉快。埃斯克里特已经在他房间里等待多时了,他在骑士长的服侍下起床,下楼去吃早餐。   只有在家里才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早餐,希莱斯特坐在餐桌前,望着一桌子的东方食物,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父母早就已经入座,现在正慢条斯理地享用早点,希莱斯特向他们问完早安之后,就入座了。   埃斯克里特为他盛了一碗粥,用筷子(一种来自东方的餐具,虽然好用,但是希莱斯特还是更喜欢刀叉)为他夹了几个小笼包。   餐桌上很安静,他们一家在用餐时很少说话,这是一种来自东方的礼仪:食不言寝不语。但是这一次,一向最恪守这项礼仪的布拉德利夫人却开口说话了。   她的声音仍旧是柔和的,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她微笑着对埃斯克里特说道:“埃斯维尔,不用这么惯着他,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也是时候学着独立起来了。”   “别只顾着照顾他,你也坐下来吃早餐吧。”   “母亲!”   希莱斯特不满地喊了一声,换来一个布拉德利夫人一个温柔的微笑,她用带着细微责怪的语气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就会欺负人家埃斯维尔。”   希莱斯特不服气,但又不想违逆母亲,于是他对着埃斯克里特说:“那你到我旁边坐着吧。”   于是埃斯克里特就在希莱斯特身边坐下了。   为了彰显他的贴心,以证明他没有欺负埃斯克里特,希莱斯特胡乱的夹了非常多的东西到埃斯克里特的碗里,“快点吃,多吃点。”   埃斯克里特则毫无怨言的把碗里的东西全都吃了下去。   布拉德利夫人看着儿子的举动,心里忍不住摇了摇头,暗自决定要找时间好好和他谈一谈,让他知道埃斯维尔的重要性,别在这样不管不顾的欺负人家了。   她和布拉德利亲王肯定都会先希莱斯特一步离开,到时候留他孤零零一个人在世界上,他们怎么能放心的下?而埃斯维尔从小就陪伴在希莱斯特身边,忠心程度和能力都是无可挑剔的,就是和她国家里的那些陪同皇子们一起长大的亲卫们比起来,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埃斯维尔本身十分优秀,又忠心沉稳,要是有埃斯维尔陪在希莱斯特身边,她就能放心许多。   要让人保持忠诚,主人必须常常施恩,否则再坚定的忠心也会被消磨殆尽的。   从前希莱斯特被病魔折磨,她也就不忍心苛责他,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好起来了,她就要让他学着克制一下自己的行为了。   布拉德利夫人已经下定决心,那谈话自然是安排的越早越好,希莱斯特午睡刚起,就听到了母亲的召唤,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喝完了埃斯克里特给他泡的茶,和骑士长互相吻了吻,才朝着书房走去。   他走在宽敞的长廊上,心里却在回味刚才那个甜蜜的吻,至于昨天心中升起的那股没来由的厌烦,被他归结于自己的坏脾气和过于疲惫上。并没有多想。   ——埃斯克里特多么好呀,他怎么能不爱他呢?   他敲了敲书房的门,门里立刻响起了他母亲舒缓柔和的声音:“请进。”   希莱斯特推开门走进去,看见自己的母亲正坐在书桌后的靠背椅上,俨然是要和他来一场严肃的谈话。   难道是要让我订婚了?   希莱斯特心里一滞,但很快,他又重新放松下来,订婚而已,他完全可以和爱丽德“小姐”订婚。   “午安,母亲。”   “午安,我的儿子。”布拉德利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希莱斯特在她对面坐下,“宝贝,母亲今天叫你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希莱斯特心中涌起了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母亲说出她的来意。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让我和娜丽公主订婚就行。   “母亲想问你一个问题。”布拉德利夫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希莱斯特立刻回答:“您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为什么总是用‘埃斯克里特’来称呼埃斯维尔呢?”   希莱斯特:“……”   这问题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希莱斯特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脑海中巡梭着,想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骑士长换了一个人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说的。否则他母亲一定会把埃斯克里特调走。   “嗯……”希莱斯特的脑子转的很快。他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啊,那是因为我觉得埃斯维尔这个名字不太好听,所以随手给他改了。”   “唉。”   布拉德利夫人也能猜到是这个原因,她对自己儿子的任性向来了解的很深刻,虽然希莱斯特在她和布拉德利亲王面前十分乖巧,但是在面对埃斯克里特的时候,任性的程度简直超出人的想象,而奇怪的事也在这里,他就只欺负埃斯克里特一个,其他仆人他理都懒得理。   只不过埃斯克里特也从来没有什么不满,无比忠诚,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她叹息着说:“你要学着克制一下你的脾气,对埃斯维尔好一点儿。他是你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了,不是吗?虽然他现在对你很忠心,但是你要是一直这样对待他,他迟早会和你离心的,到时候你就是再后悔想要挽回也来不及了。”   希莱斯特觉得母亲的话有点费解:“要是他和我离心了,我再找一个不就好了吗?我看不出来我有什么挽回他的必要。”   “那好,母亲问你,每次你生病的时候,是谁给你煎药,照顾你的?”   希莱斯特:“……呃,埃斯克里特,不过这是女仆的工作,他自愿要做的,我又没命令他。”   “在你生病的时候,每天受你欺负还没有怨言的人是谁?”   希莱斯特:“……埃斯克里特。”   “但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希莱斯特反驳,“换一个仆人也是一样的,只要我给他足够多的钱……”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自知理亏,住嘴了。   “你呀你。”布拉德利夫人摇摇头:“真真是被宠坏了。”   “人家对你多好,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么好的忠仆,又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你要是寒了人家的心,就再也找不到另外的了。”   希莱斯特觉得他母亲说的有道理,但是要承认自己错了对他来说可不容易,但死咬着不认他也做不出来,于是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母亲……”   他说:“知道的以为你在劝我对埃斯克里特好一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劝我对我的妻子好一点儿呢。”   布拉德利夫人:“……你这死孩子。”   向来优雅的夫人一个没忍住,说出了不雅的句子——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说话了。   敢孤身一人远嫁异国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柔弱的?布拉德利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比较泼辣的姑娘,只是嫁过来这么久,布拉德利亲王对她温柔体贴,她也不用像其他姐妹那样担心丈夫的妾室和庶子庶女,生活得意,修养自然就慢慢提高了。   她摆了摆手,看了眼希莱斯特,“去吧去吧,多想想母亲的话,从现在开始,对你的骑士长好一点。”   希莱斯特点点头,假装没听见母亲刚才那句话,他露出严肃的表情,站起来,煞有其事的行了个礼:“我尊敬的夫人,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办。”   他说完就离开了,脚步轻快,然后,他在走廊上遇见了自己的骑士长。   母亲的话还缭绕在他的耳边,于是,他二话不说,拉着埃斯克里特的领子,把他扯下来,给了他一个热情洋溢的吻。   ——他可是拿自己当奖励,他对埃斯克里特多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布拉德利夫人: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死孩子! 第28章 你的保姆呢   “你在做什么呢?”   诺伊斯好奇的走到希莱斯特身边,嘲笑道:“一大早就起来站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要不是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都要怀疑你是我的小堂妹了。”   希莱斯特没生气,他连头都懒得转,看着镜子里的诺里斯,懒洋洋地说:“你懂什么,我今天要出去约会,我又长得这么好看,当然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诺伊斯不置可否,“你干瘪的人生终于要被爱情充盈了吗?”   希莱斯特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说些话反击,但是,他突然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和人约会,没什么经验。而诺伊斯可是情场老手,所以,他没讽刺回去,顿了顿,虚心求教道:“诺伊斯,和人约会要注意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又弄了弄自己的领结,他总觉的自己的领结有点歪,但怎么也摆不正。   “哈哈。”诺伊斯自得地笑了一下:“我亲爱的堂弟,女人?那就是一种感情动物,她们天生就缺少‘理智’这根神经,跟她们谈情说爱简单的很,一点情话,几滴眼泪,再用昂贵的礼物满足她们的虚荣,再漂亮高傲的女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手到擒来。”   他说道这里,“啧”了一下,正打算继续发表他的大论,就听见希莱斯特理所当然地说:“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哥哥,帮我解决一下这个该死的领结,我要出门了。”   诺伊斯被打断了,有点不满,“喂,你还记得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吗?”   “当然记得。”希莱斯特敷衍地应了一声,“这不就是我们最伟大,最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吗?”   “那你还让国王陛下给你整理领结?”   “快点,我可不想迟到!”   诺伊斯瞪着希莱斯特,不过他严厉地目光对希莱斯特一点也不管用,最后,他只好忍气吞声地站在希莱斯特面前,弯腰给他整理领结,一边整理,一边不满:“你的好保姆哪儿去了?”   “左边一点。”希莱斯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的保姆?我可没有什么保姆。”   “哈!”诺伊斯嘲笑道:“你当然有,你那骑士长埃斯维尔不就是你的保姆吗?”   他整理完了,站起来,学着埃斯维尔的样子说道:“噢!我的阁下,您要来点儿茶吗?噢!我的阁下,您可不能出去,外边风大。噢!我的阁下,您觉得您想来点儿牛奶吗?还是想去睡觉?您的保姆随时恭候您的命令……”   诺伊斯怪腔怪调的,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希莱斯特:“……我要跟埃斯克里特说。”   “啊,我好害怕呀,可爱的小宝宝要去向他的好保姆告状了,我真担心他的保姆会不会半夜杀进王宫揍——”   诺伊斯突然顿住了,他看着希莱斯特:“诶,等等,你刚才叫你的骑士长什么?艾斯克利?”   “是埃斯克里特。”希莱斯特耐心的纠正他:“他原来的名字我不喜欢,所以我给他改了一个。”   诺伊斯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问:“这他都能接受?”   希莱斯特扬着下巴,“当然,他对这个新名字可满意了。”   诺伊斯瞧着自己的堂弟,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有点儿太任性了,怪不得今天他没看见埃斯维尔,他还觉得奇怪呢,怎么平时恨不得黏在希莱斯特身上的埃斯维尔今天却不见踪迹,估计是被惹生气了。   “那你的骑士长现在在哪儿?”诺伊斯问道。希莱斯特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埃斯克里特在等着他呢,只不过这可不好讲出来。   诺伊斯有点着急的在原地转了转,结果回头一看,当事人希莱斯特还气定神闲地摆弄他的头发,忍不住说:“你把你的骑士长当成你的小狗了吗?还给他改名字?现在好了吧,人家生气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希莱斯特无声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要担心,他又没有生气。”   他朝立在地上的钟看了一眼,已经到时间了,他最后看了一看镜子里的自己,“诺伊斯,我走了,估计晚上也不会回来了,你帮我瞒一下,千万别让我母亲知道这件事,要是她来问,你就说我睡了,好吗?”   “去吧去吧,我懒得管你。”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行动上还是很诚实地把希莱斯特送到了王宫外面,亲眼看着他上了马车:现在埃斯维尔……哦,埃斯克里特不在希莱斯特身边,他总觉得很不放心。   但是这点担心很快就消散了,现在可是在布里亚森,希莱斯特又是出门去谈情说爱的,怎么会有危险?   他放心了,笑嘻嘻地问道:“你是去见达斯威科小姐的吗?”   “嗯。”希莱斯特点点头,其实他也觉得有点奇怪,本来他以为埃斯克里特会扮成一个来历不明的淑女,但没想到他居然那么有能力,居然能冒充达斯威科小姐,这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壮举,现在他还要以“达斯威科小姐”的名义邀请自己出去约会……   他真的很好奇,埃斯克里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天色渐渐暗下去,希莱斯特按时到达了格林歌剧院,朝着楼上的包间走了过去,一身裙装的“达斯威科小姐”已经坐在座位上等着他了。   “您来的可真早。”   希莱斯特微微一笑,把手里的玫瑰花递了过去,“我想,今天晚上,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达斯威科小姐抿唇一笑,优雅地回答道:“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mb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朋友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每个家族在格林歌剧院中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包间,达斯威科也不例外。达斯威科小姐常年订着这间包厢,尽管她从前几乎从不出门看戏,可她的父亲还是每年如数缴纳订金。   达斯威科公爵十分富裕,包厢内部也被装饰的富丽堂皇,这个小小的包间,恰如他豪富生活的一个缩影。   希莱斯特在柔软的长沙发上坐下了,达斯威科小姐就坐在他的面前,一双翠绿色的眼眸仿佛脉脉含情。   希莱斯特:“……埃斯克里特?”   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稍微有些动摇了,有点想拔腿就跑: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好像在用目光把他吞咽下腹。   “是我。”   “达斯威科小姐”眨了眨眼睛,用希莱斯特熟悉的声音说:“怎么了,您不适应吗?”   “是挺不适应的。”   希莱斯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敢肯定自己的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   埃斯克里特伸手揽住了希莱斯特,让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上,轻声说:“我准备了一些甜品,如果您愿意的话,在开场之前可以尝一尝。”   但是希莱斯特现在并不想吃什么甜点,他的肚子已经被迷惑装满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希莱斯特好奇地问:“你就不怕被人识破吗?”他伸手去摸埃斯克里特的脸,他以为自己会摸到一层白.粉或者别的什么,但实际上,这张陌生的脸摸上去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它就是一张脸,柔软,温热,皮肤细滑。   埃斯克里特伸手握住希莱斯特的指尖,引导他去摸自己下颌,在那里,希莱斯特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凹陷。随后,他就听到埃斯克里特无比平静的声音:“达斯威科公爵现在在外国旅行,而达斯威科小姐成天闭门不出,什么消息也不打听,还禁止仆人在她面前说这些消息,这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埃斯克里特的话里有很多漏洞,毕竟贵族们向来都消息灵通,而达斯威科小姐只是虔诚了些,并不是傻了。就算她再怎么不想和外界有交集,在身份被人冒充的前提下,她也是会出面处理的。   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布里亚森向来没有秘密,达斯威科小姐在尤利西斯公爵的舞会上现身这件事,就连下水道里的老鼠都知道了,但一切还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这极其不正常,可希莱斯特不是很懂这些潜规则,他虽然也是从小接受贵族教育,但有些事是教不了的,只能自己到现实中去学习。不过,由于他的身体原因,他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机会屈指可数,当然就不懂这些。还以为埃斯克里特作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   “而这个。”埃斯克里特轻轻掀了掀覆盖在他脸上的东西,淡淡地说:“只是一层皮而已。”   希莱斯特猛地将手缩了回来,就在他刚刚要开始害怕的时候,埃斯克里特及时解释道:“这是一个炼金产品,不是人皮。”   他轻笑一声,低沉的声音配上那平凡的女性容貌,听上去显得有些奇异的诡谲:“请您不要害怕。”   希莱斯特还是比较相信自家骑士长的,马上就接受了这个解释。他被对方照顾着开始享用甜点,时不时地,还和埃斯克里特聊聊天。   包厢是半开放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别人看在眼里,娜丽公主面色阴沉地放下手里的小望远镜,这望远镜本来是用来看戏的,但现在却被她用来观察对面包厢里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那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说笑,像是两只挤在窝里的小鸟,心中的怒气直冲头顶,险些晕过去,还是拿小盐瓶嗅了再嗅,才勉强冷静下来。   萝达尔坐在她身边,语气里带着同情:“公主殿下,您看吧,我没有骗您。”   说着,她又变得有些义愤填膺起来:“明明整个布里亚森的人都知道您是公爵阁下的未婚妻,那个达斯威科居然恬不知耻地来横刀夺爱,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娜丽公主本来就愤怒非常,现在被她这么一说,更觉得忍无可忍,她的怒火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和后悔,要是她没有生病,达斯威科就根本抢不了她的风头。   她没有理会萝达尔,萝达尔的心思她心知肚明,她再一次举起了小望远镜,镜片放大的画面气得她的胸口起伏不定。   那个该死的达斯威科正在喂她亲爱的希尔吃樱桃!   两个人其乐融融,脸上都带着笑。   娜丽公主虽然说是公主,但是地位却有些尴尬,她不是上一任国王的女儿,而是上一任国王的表哥的女儿,由于她的父亲早早地去世了,她的母亲也死于肺病,上一任国王就收养了她。   上一任国王对她真的很好,有时候比对他的亲生儿子诺伊斯还要好,每次她和诺伊斯一有冲突,国王都会站在她这一边。有一段时间,她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就是国王的亲生女儿,但冷冰冰的事实告诉她,她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那也没什么,反正国王对她很好,娜丽公主也就不想多探究了,但是,到最后,她才明白,原来亲生的孩子终究是亲生的孩子,明明她的年龄比较大,是长公主,也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可是国王却还是把王位传给了诺伊斯。   而由于童年时期开始就常常发生冲突,虽然说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她和诺伊斯的关系也好不起来了。等上一任国王一去世,诺伊斯就给了她一座庄园,让她搬到王宫外面去住。   哪儿有未婚的公主不住在王宫里的?诺伊斯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深感屈辱,被气得缠绵病榻了好久,希莱斯特离开布里亚森的时候她都没办法起身去送,那时她还有个安慰,想着自己要是死了,起码还能有希莱斯特陪着。没想到他的病居然好了。娜丽公主有了盼头,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结果没想到,在她还没来得及和希莱斯特见面的时候,就被人横刀夺爱了。   她病了好久,但脾气却不减半分,抬手就把小望远镜砸了,然后对萝达尔说:“你,去请尤利西斯公爵过来,就说他亲爱的姐姐很思念他,想见见他。”   萝达尔可不觉得这是个好差事,但她也不敢拒绝,就娜丽公主刚才砸小望远镜那凶蛮的样子,要是她拒绝了,没人能断言娜丽公主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就算娜丽公主现在身份尴尬,但到底也是王族,她根本得罪不起。   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到底,萝达尔摆出一副天真的义愤模样,站起来说:“放心吧,公主殿下,我这就去。”   她水绿色的裙摆在地毯上摇晃着,很快就离开了,娜丽公主盯着对面的包厢,没过多久,她就看见萝达尔出现在了包厢里。   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于是弯腰把地上的小望远镜捡了起来,但是由于她刚才非常用力地把望远镜摔在了地上,上面的镜片都碎了,不能再用了。   娜丽公主恨得又把手里的望远镜砸了出去。   很快,戏剧开幕了,今天上演的剧目是《猩红色的王国》,红绒幕布缓缓向两边拉开,希莱斯特拿起小望远镜,打算认真地看戏。   不过,就在这时,他们包间的门被敲响了。   希莱斯特不满地站起来,埃斯克里特轻轻摁住了他的肩膀:“请让我去吧。”   “这可不行。”   希莱斯特挑起他耳边的碎发,压低声音说:“亲爱的,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你不是我的骑士长,你是达斯威科小姐,要是让你去开门的话,那我成什么了?”   他让埃斯克里特坐好,随后打开了门。   “您好。”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姐,她白皙的两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红晕,似乎十分不好意思,她款款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娇柔地开口:“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娜丽公主请我来邀请您,她说她十分想念您,想见见您。”   这个陌生的小姐的微笑看起来很局促,眉目间隐隐约约的慌乱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我也知道现在来打扰您不好。”   她的声音越变越低,“但是这是公主殿下的命令,我不能违背……请,请您一定要来……”说完,她就慌慌张张地走了,甚至都没有自我介绍。   希莱斯特看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您要去吗?”   他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了放在矮桌上的小望远镜。这时,埃斯克里特开口问道,声音很轻:“您打算去见娜丽公主吗?”   “什么?”音乐已经响起,盖住了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希莱斯特回头看他,虽然没听清,但是也能大概猜出他刚才的话。   公爵阁下傲慢地冷哼一声:“不去。”   之前是碍于老国王的情面,他才勉强自己忍受娜丽公主的任性。否则娜丽公主就会到国王那里告他一状。但是现在他可不怕这个了。   现在的国王是诺伊斯,他可不会不管不顾地偏心娜丽公主。   希莱斯特伸手握住了埃斯克里特的手,慢吞吞地说:“说好了今天晚上陪你。我不会食言的。”   埃斯克里特微笑起来:“可是,如果您不去的话,刚才那位小姐说不定会受到责难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希莱斯特莫名其妙地看着埃斯克里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为他人着想了。   “她在选择向娜丽公主讨好献媚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后果,这是她该得的。”   尤利西斯公爵冷酷无情地说:“反正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之前不也经常责难你吗,现在你不也好好地坐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肆不是不姒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醉酒之后的狩猎   《猩红色的王国》是一出非常精彩的歌剧,它讲述的是一个古老诡谲的故事,带着浓浓的神秘色彩,让希莱斯特很着迷。   和现在那些司空见惯的歌剧不同,《猩红色的王国》这出歌剧的背景设在了几百年前,讲述的是一个炼金术师意图狩猎人鱼,但最后却和人鱼相恋的故事。目前故事正进展到炼金术师雄心勃勃的踏上船,准备扬帆起航,去捕捉凶悍的猎物。   埃斯克里特曾经无意中提起过类似的故事:炼金术师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驾船远航到海上捕捉人鱼。这种奇异的巧合让希莱斯特对这出歌剧更感兴趣了。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演员们的表演,其中那个扮演美人鱼的演员就是诺伊斯曾经向他提起过的那只“小百灵鸟”,她长长的棕发披散下来,大胆的露出了雪白的肩膀,浅蓝色的鱼尾惟妙惟肖,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得美丽极了。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敲门的人似乎是个急性子。近在咫尺的噪音让希莱斯特不得不抬起头来,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舞台上移开,不耐烦地转头,“埃斯克里特,给我拿一张纸和一支笔来。”   埃斯克里特很快就将纸和笔摆在了希莱斯特身边的矮桌上,希莱斯特铺平纸,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请不要用您无聊的拜访来打断我对歌剧的沉迷,万分感谢。”   他的笔迹优美,写出的却是这么一句刻薄话。埃斯克里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贴心地为他找来一罐鱼胶,希莱斯特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草草地在纸张的背面涂上了胶,就捏着纸张站起来,表情冷酷地朝门边走去。   敲门声还没停,一般情况下,敲了这么久的门还没得到主人回应,那就应该知道自己的来访是不受欢迎的,有自知之明的客人早就知情识趣的离开了,但很明显,门外的客人可没有这个自觉,她依旧在“砰砰砰”地敲门。   希莱斯特面无表情地打开门,果然,站在门外的就是娜丽公主。   看见他开门了,娜丽公主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我亲爱的希尔,你怎么……”   希莱斯特对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假笑,然后一声不吭地把手上的白色纸张贴在门上。   娜丽公主剩下的话瞬间就被扼在了喉咙里,她脸色惨白,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而希莱斯特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再一次把门关上了,门板和门框重重的碰撞,发出了响亮的“砰砰”声。   希莱斯特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的拿起矮桌上的小望远镜,自顾自地继续欣赏歌剧。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希莱斯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丝迷惑:他似乎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位淑女。   但这短暂的迷惑很快就消失了,就像一阵白烟消失在空气中那样,很快就无影无踪了。   埃斯克里特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地喂他一些小干果和小蛋糕,动作温柔极了。他将目光投向了门框所在的位置,仿佛能透过这扇紧闭的门看见门外失意的娜丽公主,翠绿色的双眸藏在暗淡的烛光下,宛如蹲伏在黑夜中的黑猫的眼瞳,森然而冷漠。   在布里亚森的上流社会中,几乎每天都会诞生一对儿新的恋人,但从来没有哪对恋人受到的关注有最近的这一对多。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一对太不般配了。   尤利西斯公爵和达斯威科公爵小姐,光听他俩的名头,这应该是一段门当户对,十分适合的恋情,但只要你见过他们的相貌,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达斯威科公爵小姐的长相,用那些贵族小姐们的话来说就是“她活脱脱就是一个从神话里走出来的泰坦巨人。”这种满含嫉妒之心的话语虽然不太客观,但和事实也相差无几了。而她的恋人,那位尤利西斯公爵,和她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不管在任何谈话中,他们都不会被同时提起,仿佛这样就能让事实变成虚假的传言。只是这对不被看好的情人过得却相当快活。他们一同出入歌剧院,一起乘坐马车到郊外的森林去散步,同时在大街上闲逛,为彼此一掷千金……   听说布拉德利亲王夫妇和达斯威科公爵都对这门婚事相当满意,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   希莱斯特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幸福中,他的伴侣对他耐心体贴,虽然外形和性别上稍有缺憾,但他完全不在乎,毕竟,要是他想要和一个美人日夜相伴,那他何不在床上安一面镜子?他相信没有人比他更好看了。   更何况,埃斯克里特也不丑,如果按照男性的眼光来看的话,他的面容也是十分俊美的。   希莱斯特现在只想整天和自己的情人待在一起,对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埃斯克里特曾经是他的骑士长,这让他养成了对希莱斯特千依百顺的习惯。以至于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反而是“女方”照顾男方比较多一些。   自从那一次舞会之后,他们俩就公开出双入对,大家从一开始的质疑到现在的接受,也只经过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这对不被看好的恋人居然能够坚持到现在,令人非常震惊,尤其是诺伊斯,在他看来,这比天使显灵还让他觉得吃惊。   “你真的就这样决定了?”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希莱斯特,仿佛在看一个患了绝症的病人:“你可要想好了,结婚之后,你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换情人了……我看还是娜丽好,至少她背后没有一个掌握权利的父亲。”   诺伊斯觉得,为了希莱斯特以后的幸福,他很有必要劝一劝:“我看你还是再好好想一想,不要一头扎进婚姻里。”   希莱斯特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别这样,诺伊斯,你知道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诺伊斯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了:反正现在他是国王,要是以后希莱斯特反悔了,他也兜得住。   “来吧,开心点儿。”希莱斯特说:“这不是为我举办的欢庆会吗?”   他对诺伊斯的想法一无所知,拉着诺伊斯往宴会中央走去,这里的人不多,都是和他们两人有些交情的年轻贵族,庆祝他即将步入婚姻。   一群年轻的贵族凑在一起没人管束,领头人又是国王,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所有人都喝得有点多,酒精控制了大脑,行动变得更加随心所欲。诺伊斯振臂高呼:“我们去狩猎怎么样?”   “好!”   希莱斯特跳得最高:“我要给我的未婚妻猎一只鹿!”   “没出息!”   诺伊斯从桌子上跳下来,他行动还算稳当,光从外表上看,你是根本分辨不出他喝醉了的,他揽着希莱斯特往外走:“我亲爱的弟弟,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希莱斯特喝醉了也不忘反唇相讥:“我亲爱的哥哥,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两个人一边拌嘴一边往外走,脚步都很稳当,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东倒西歪的贵族,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王室猎苑,找到马就想往上骑。   侍从们可不敢让这群不省心的主人们上马,这群可怜的侍从们费劲了口舌,才终于让主人们松口答应不上马。   幸好他们忘记了索要武器,否则侍从们就要跪下来祈求上天显灵了。   “不要紧。”诺伊斯说:“我光用跑的,就能逮住一头鹿。”   “你以为我不行吗?”希莱斯特说:“我能逮住比你的鹿更大的鹿。”   侍从们为了哄这群酒鬼开心,紧急将仅存的三只不怕人的鹿放进猎苑,希莱斯特和诺伊斯两人奔着最大的那一只鹿冲过去,诺伊斯跑得快,死死地拽住了那只鹿的鹿角,得意洋洋地冲着希莱斯特挑挑眉。   希莱斯特和最大的那只鹿失之交臂,有些灰心丧气,但就在这时,一只比诺伊斯逮到的那只鹿更大的鹿慢悠悠地从一个草丛走出来。希莱斯特眼尖地注意到了它,他飞快的跑到那只鹿身边,伸手抱住了那只鹿的脖子就不撒手。   “我的鹿才是最大的!”   希莱斯特得意洋洋地说,他抬起腿往鹿背上跨,企图骑到这只鹿的背上去,这只鹿的性情十分温顺,也不反抗,由他去了。   希莱斯特顺利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昂首挺胸,觉得自己比诺伊斯更厉害。诺伊斯看他骑在鹿的背上,自己也跃跃欲试,但他的那只鹿并不合作,最后烦不胜烦地跑掉了。   诺伊斯拔腿就追,希莱斯特催着身下的鹿去追诺伊斯,但这只鹿并不理会他的命令,老神在在地低头吃草,无奈之下,希莱斯特只能从它背上下来,自己去追诺伊斯。   “你给我记住了。”希莱斯特严厉地抬起那只鹿的头,迫使它看着自己,“我记住你这张脸了,我会来找你算账的!”   说完,他就追着诺伊斯的方向去了,身后还缀着一群东倒西歪的伙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陌家的包子、斑鸠、木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照晚襟300瓶;桂上挂月40瓶;没有良心的良心20瓶;jojo10瓶;岚梦笙歌、叁思、白雪、炎亭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你带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希莱斯特追赶着诺伊斯进了树林。   树林里草木茂盛,及膝高的野草遍布各处,给他前进的道路上增添了不少障碍。   他有点费劲的往前走,诺伊斯跑得很快,早就不见踪影了。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希莱斯特,那么他绝对不会试图在这样一座遍布植物和危机的森林中徒步寻找诺伊斯。但现在,甜美的酒精给了他一种奇怪的自信,让他觉得,诺伊斯就在不远的前方,而他就快找到对方了。   很快,四周寂静了下来,原本跟随在他身后的伙伴也都不知所踪,但希莱斯特浑不在意,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时不时拨开挡在他面前的树枝或草叶。   他走的有点累了,决定先休息一会,他选定了一棵树,靠着它坐下了。   希莱斯特用手撑着地面,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好奇地把触碰到的东西抓起来一看,略带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的是一只黑色的鸟。   以希莱斯特的审美标准来看,这是一只非常丑陋的鸟,浑身乌黑,还长着红色的眼睛和灰色的鸟啄,除此之外,它还非常肥胖,这就让它显得更丑了。   “哦……”希莱斯特喃喃自语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丑的鸟了,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你更丑的鸟。”   黑鸟:“……呱哇!”   希莱斯特:“……!”他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别叫了,亲爱的,和你的叫声相比,你的外表竟然都不算什么了。”   黑色的鸟扇了扇翅膀,跳到了他曲起的膝盖上,用翅膀尖指着他的鼻子叽里呱啦了一堆,看上去像是在骂他。   希莱斯特一伸手,把站在他膝盖上的黑色胖鸟推下去了,那只鸟在地上滚了几圈。希莱斯特看着它,嘲笑道:“你居然不会飞,是不是太胖了根本飞不起来了?”   那只鸟颇为愤怒,决定攻击这个瞧不起它的普通人,它朝希莱斯特蹦跳着走过去,狠狠地啄了希莱斯特的手背。   公爵阁下娇生惯养,手背的皮肤非常细嫩,被尖利的鸟啄狠狠啄一下之后,手背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伤口,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希莱斯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伤,他有点愣愣地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自己的鲜血里有一丝丝奇怪的金色,就像金色的粉末和血液混合了一样,但一眨眼,这种奇怪的现象又消失了。   那只鸟还在大声叫嚷,它张开了它的翅膀,看上去非常具有攻击性,希莱斯特有点害怕,他四下巡梭着找武器,打算找根树枝来对付这只鸟。   但是,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了一只猫,这只猫也是黑色的,但是它看上去也不打算放过同为黑色动物的黑鸟,张开嘴就咬住了对方的喉咙,很快,那只鸟就变成了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黑猫松开了利齿,任由它掉在地上。   “过来,小猫。”   希莱斯特向前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做了一个人类通常用来招呼小狗的逗引动作,黑猫似乎被吸引了,它驻足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希莱斯特靠近。   看来猫和狗之间有某种共通之处。   希莱斯特看着这只猫朝他优雅地迈步而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只猫的体型似乎格外庞大了点。   “刚才见到一只胖鸟,现在又见到一只胖猫。”希莱斯特嘟囔着说:“猎苑里的日子格外好过是吗?”   他伸手摸了摸黑猫的头,黑猫低下头,舔舐着他受伤的手背。   被黑鸟啄过之后,希莱斯特的手背就产生了一种火辣辣的痛感,但随着这只猫咪轻柔的舔舐,他伤口处的疼痛逐渐消失不见了。   “乖猫咪。”   他捧着黑猫的脸,凑近了仔细端详,奇妙的是,这只猫的眼睛也是翠绿色的,和骑士长的眼睛一模一样,非常好看。   他想起了埃斯克里特,心中多了几分怜爱,四下无人,他又不想动弹,也不想再去找诺伊斯了,他就想在这里坐着,但又感觉有些无聊,干脆开始对着猫说话。   “你知道吗,你眼睛的颜色和我骑士长的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他咕哝着:“绿色最好看了。”   他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语句之间没有任何条理性。就连平时他决不肯说出口的,例如“我好喜欢埃斯克里特”,“我想明天就和他订婚”这种话都不要钱似的往外说。黑猫蹲坐在他身前,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还用毛绒绒的脑袋蹭蹭希莱斯特的脸。   “噢,猫咪猫咪,我的小猫咪。”希莱斯特伸手抱住了黑猫的脖子:“走,跟我回家,当我的宠物猫咪吧。”   “我还有一只宠物兔子,你要和它好好相处啊。”   他弯腰伸手,试图把这只格外肥胖的黑猫抱起来,但不幸的是,他失败了,他抱住黑猫的肚子想把它提起来,但不管他怎么用力,他就是抱不起来这只黑猫。   最后,希莱斯特不得不宣布放弃,他气恼的踢走了一颗小石子,对黑猫抱怨道:“你真的是太胖了,太胖了!”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念叨着猫太胖,黑猫顺从地跟在他身边,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去,希莱斯特很快就走出了森林。他困意上涌,觉得头疼,也不想找诺伊斯了,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过,他想要找诺伊斯的时候诺伊斯不在,现在他不想找他了,诺伊斯反而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只不过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太好。   “……你带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诺伊斯满脸惊恐地问道,他身边的骑士瞬间将他层层保护了起来,银光闪闪的盾牌一层叠一层。希莱斯特有点迷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走在他身边的那只黑色猫咪,觉得诺伊斯有些大惊小怪:   “一只猫而已。”   他伸手摸了摸猫咪的头,耸了耸肩膀:“诺伊斯,我看你是喝多了,连一只猫都怕,它就是胖了点。”   “哪只猫能胖成这样?”诺伊斯大喊道:“我看喝多的那个人是你,这玩意儿是猫?你快点给我过来!”   “我就不去。”希莱斯特蹲在地上,抬起猫咪的大爪子捏了捏,“我要和我的新宠物猫咪待在一块儿!”   他迷迷糊糊觉察到这只黑猫的身上有一种让他非常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亲切且安心。   但他的新宠物似乎被诺伊斯摆出来的这幅阵仗吓坏了,它的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最后蹭了蹭希莱斯特的脸颊,然后就转身,轻巧而迅速的跑掉了。   它的动作非常快速,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中。   希莱斯特不想放它走,情急之下揪住了它的长尾巴,可黑猫的尾巴太顺滑了,一下子就从他的手中挣脱了。   “嘿!别走呀!”   他想去追,但被诺伊斯拽住了手臂,国王陛下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别走别走,我的主啊!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吗你就让它别走?”   希莱斯特被他拽的一趔趄,不服气地说:“它是我找到的新宠物,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诺伊斯:“……好了,我知道了,现在你给我回去睡一觉。”   “等你清醒了我再和你说话。”   希莱斯特一边跟着诺伊斯走,一边说:“我要让我的埃瑞去帮我找猫咪。”   “行行行。”诺伊斯敷衍他:“让你的好保姆给你找。”   他看了希莱斯特一眼,小声说:“埃斯维尔在成为人类之前一定是个犯下了无数罪行的恶魔,否则我想他是不会成为你的骑士长的……”   一只矫健的黑豹在森林中飞速穿行,它一路疾行,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山洞的外面,山洞很深,也格外漆黑,不过这并不能对这只黑豹造成什么阻碍。它抵达了山洞的最深处,在那里,一个人类男性正安静地站着。   黑豹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下一秒,原本闭着眼睛的男人睁开了他的双眸,他翠绿色的眼眸在漆黑的洞穴中也显得熠熠生辉,瑰丽非常。   然后,他抬脚走了出去。   他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前进,很快就来到了一棵大树下,那棵大树下现在正躺着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是一个套着黑色长袍的男人,那副面孔平凡无奇,却带着些许的邪恶意味。他拿出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指尖,然后伸手在尸体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繁复的芒星阵。   大概半分钟之后,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睁开了眼睛,它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最后钉在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类男性的身上。   这个拥有翠绿色双眸的男人微微弯起嘴角,双臂前伸,十指下垂,像是傀儡师摆弄他的傀儡那样动了动指尖。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系在这具尸体上一般,它僵硬地站起来,缓慢而动作怪异地开始行走,跟随着男人的脚步,渐渐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梅林的面包50瓶;辞笙笙30瓶;冻呆烧鸟.、远方当有春风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他似乎腻味了   在摇摇晃晃行走的死尸的带领下,埃斯克里特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穴居。   “做的不错。”他毫无诚意地对着那具尸体点了点头,尸体回以一笑,现在它已经不像个尸体了,它的举止不再僵硬,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   尸体——还是将他称呼为马特吧,埃斯克里特已经弄明白了他的大概人生经历,当然,他只是匆匆的过了一遍,他没有兴趣了解马特短暂人生中的细枝末节。在了解完他想要的信息之后,他就停手,不继续往下看了。   这是一个巫师学徒,正跟着藏匿在面前这个地下穴居中的一个老巫师学习,他今天出门,是打算找个人试一试他新学到的恶咒,但很不幸,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高明地伪装成了一只鸟,他也还是遭到了危险。   而这危险让他送了命。   马特举止正常地走进了地下穴居,他熟练地避开了门前的机关,埃斯克里特跟在他身后,操纵着马特在穴居内翻找。   穴居里的一切陈设都昭示了这是一位巫师的居所,堆摞的高高的古旧书籍,水晶头骨,还有角落里立着的一个完整的人类骨架,以及各种风干了的动物的尸体,简陋的居所中没有多少家具,散发着贫穷和迷信的气息。   埃斯克里特隐匿在黑暗中,安静的地下穴居中只有马特翻找物品的声音。   他没太把马特记忆中那个阴森可怖的老巫师放在心上,就马特的记忆来看,那只不过是一个离死亡无比接近的老人,他教导的也都是一些低级的咒术,尽管在马特眼中,那些不值一提的咒术已经足够完美,可在埃斯克里特看来,那简直是孩子在玩过家家。   一开始,埃斯克里特从不会小看任何人,但随着接触的频繁,现在所谓的巫师或是炼金术师的能力并不高,就连从前荆棘尖塔中最底层的小学徒也超越他们无数倍。在这种环境长久的待下去,很难让人不膨胀,就算埃斯克里特不是人类也一样。   他逐渐傲慢起来了,他以自己的能力为傲,并轻视这个时代所有的异能力者。   以至于今天,他不得不为这种傲慢付出代价。   “……我诅咒你!”已经年老的仿佛一具骷髅的老巫师怨毒地大喊着:“我用我的灵魂诅咒你,你的生命……”   突然,这个巫师停顿了一下,他阴冷的目光停留在埃斯克里特的脸上,随后“桀桀”地笑了起来。   埃斯克里特试图在对方说出完整的话语之前拧断他的脖子,但他做不到,对方现在正处在一个献祭阵法的正中央,这个古老的阵法是使用年轻美貌的处子鲜血勾画而成的,埃斯克里特无法走进去。   阵法不断地抽取着老巫师的生命力,他身上的皮紧紧贴着骨骼,看上去简直比一个真正的骷髅僵尸还要可怖。   但是,他并不着急继续说下去,在他的愿望说出口之前,就算他的生命力被抽干了,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   “瞧瞧我的记性。”这个在不久后即将迎接自己生命终结的老巫师此刻显现出了一种邪恶的狂喜,他张开嘴露出了一个大笑:“这不是那条最听话的小狗吗?”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啊。”老巫师狞笑着问道:“告诉我,我亲爱的小学徒现在过得怎么样?”   埃斯克里特眉头紧皱,一语不发,他注视着不远处只剩下一副人形的怪物,紧紧地抿起了唇。   “看你的样子,我可爱的小学徒应该过得不错。”老巫师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和干瘪的脸颊让他看上去病态而疯狂,他开始喃喃自语:“那是我最优秀的学徒,只要多一些时间,我就能尝到他美味的灵魂……都是你,你这该死的畜生……”   他低声而快速地说了一长串话语,语句模糊不清,令人难以分辨。他气喘吁吁,大声地尖笑起来,“我诅咒你,我将我的灵魂献祭给魔鬼,诅咒你,你最害怕,最不情愿发生的事将在不久后发生,你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老巫师知道,对于面前的站着的这个拥有人类外形的东西而言,寿命和金钱权利等东西都无法威胁到他,因此,他选择了一种巧妙的方式来实行他的报复。   他最害怕的是什么呢?这可就要看他自己了不是吗?   要是可能的话,他的诅咒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的灵魂早已不复从前那样强大,虚弱的灵魂无法复杂的诅咒,但就这简单的诅咒,也足够了。   “该死的畜生,下地狱去吧!”   老巫师带着怨毒的快意大笑起来,随后,他颓然地倒在了法阵中央。   埃斯克里特就站在不远处,他无法阻止对方的话语,尽管他多么渴望捏碎这个老巫师的喉骨,但古老的阵法阻止了他向前迈进的脚步。   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等到阵法终于沉寂下来之后,他缓缓上前,野蛮的本性再一次控制住了他,他把地上丑陋的尸体撕成了碎块。   鲜血沾满了他的身躯,埃斯克里特无声地看了看地上那摊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东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终究不是人类,就算他装的再像,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希莱斯特正在吃晚餐。   不幸的是,他并不是身在家中,面前坐着的也不是他亲爱的父母。他现在王宫里,面前只有一个讨人嫌的诺伊斯。   “哦,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我亲爱的小猫咪!”   诺伊斯做作地手舞足蹈:“我的新宠物,小黑猫!喵喵喵,咪咪咪!”   希莱斯特:“……诺伊斯。”他几乎有点忍无可忍了:“你就不觉得你有点过分了吗?”   诺伊斯冲他眨了眨眼,“过分?多有趣呀!我们亲爱的公爵阁下,布里亚森的纯洁处女,用他的纯洁感化了一只野兽……哈哈哈……”   诺伊斯拍着桌子,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你真厉害,真的,我亲爱的弟弟,就连野兽也拜服在你的美貌和纯洁之下……”   希莱斯特忍无可忍了,他拍桌而起,怒声道:“你才是处女!”   诺伊斯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了一场更放肆的大笑声。   “你笑什么?”希莱斯特以为他不信,“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达斯威科小姐。”   诺伊斯:“……噗……哈哈哈!”   “好了好了。”诺伊斯终于停下了,他宽容地看了看他年轻的小弟弟,和蔼地说:“不要这么着急澄清,矜持一点行不行?”   希莱斯特无言以对,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之后,马上就脸红了。   “……我的酒一定还没醒。”   他嘟囔着说:“都怪你,诺伊斯。”   “你自己不行,还怪罪到我头上来了?”诺伊斯摆出一副无辜的惊讶表情:“算了算了,随便你吧,看来你订婚当天不能喝酒,否则我真担心你抱着你的未婚妻喊妈妈。”   “订婚啊……”   希莱斯特突然对这个词汇失去了热情,几天前的热情似乎随着酒精一起蒸发了,现在他想起要订婚这件事,心中突兀地产生了一些抵触。   尽管他知道这样很不应当,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了压下这种不恰当的感觉,希莱斯特特意回想了一下埃斯克里特的面容和他贴心的举止,但糟糕的是,以往令人沉醉的美妙回忆现在却显得索然无味,就像一种被吃腻了的甜点,尽管口感和外表都没有产生变化,但味觉却已经不想再继续尝试它了。   希莱斯特:“……?”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诺伊斯,疑心他昨天给自己喝的到底是酒还是某种药剂。   不过诺伊斯是没有任何理由做这种事的,因此,希莱斯特很快就抛掉了自己毫无理由的怀疑,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美味的菜肴顿时有点索然无味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王宫中怀疑自己,企图通过不断的回忆来重拾自己对埃斯克里特的爱意,但随着回忆次数的增加,他对埃斯克里特的爱意不增反减。   他拒绝了“达斯威科小姐”的所有邀请,冥思苦想,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方法:   爱情是需要双方的努力才能保持新鲜的,他决定接受埃斯克里特的邀请,看看对方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埃斯克里特对外仍旧是“达斯威科小姐”的伪装,但是一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他就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急切地吻住了希莱斯特的唇,希莱斯特没有拒绝,但也不怎么热情,他敷衍地揽住了埃斯克里特的肩膀,不太积极地回应着。   唇齿交缠依旧能够给他带来感官上的愉悦,但从前那种心神迷醉的感觉不见了,埃斯克里特的存在不再像从前那样能吸引他的注意,现在一看,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不再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希莱斯特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他看着埃斯克里特,心中暗暗思忖着:   他对骑士长似乎已经腻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919:47:30~2020-12-3020:5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你不再是我的情人了   “怎么了?”   埃斯克里特温柔的声音响起:“您不满意吗?”   希莱斯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做的不错。”   他轻巧地抛出了一个回答,看着埃斯克里特的脸,虽然对他的迷恋已经消失了,可主仆的情分还存在。心中漫上一丝愧疚,他避开了埃斯克里特略带受伤的眼神,主动亲了亲他的侧脸。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希莱斯特说着,松开了环着埃斯克里特肩膀的手。   骑士长穿着宫廷服,华丽的衣着衬得他更加俊美迷人,在希莱斯特松开手后,他还保持着半弯下腰的姿态,过了一会才缓缓直起身来。   希莱斯特后退一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埃斯克里特的表情,在看到对方略带哀伤的眼神之后,他明白,埃斯克里特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   他背过身去,默不作声地倒了两杯茶。   “坐吧。”   埃斯克里特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哀伤瞬时消失了,他翠绿色的眼眸森然冷酷,前进一步缓缓靠近了他的主人。   “喝吧。”希莱斯特纡尊降贵地把茶杯递给埃斯克里特。他倒茶的本领不太行,无法像埃斯克里特那样把两个杯子里的茶水倒得同样多,因此,他干脆把比较多的那杯茶递给埃斯克里特。   这隐晦的示好并不能让埃斯克里特微笑,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希莱斯特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地放到了桌上。   这里是希莱斯特众多宅邸之一,只不过位置较为偏僻,所以两人经常来这里。屋子里没有其他仆人,所有工作都由埃斯克里特一手打理,从前希莱斯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现在,他觉得这简直糟透了。   埃斯克里特轻柔而强硬的拿走了他手上的杯子,然后再一次低头吻了他。   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像从前那样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野性的掠夺。希莱斯特被他吻得头晕脑胀,他睁大眼睛,埃斯克里特的面庞离他无比的近,暗色的阴影扫在他的两颊上,只有两颗瞳孔依旧璀璨,带着一股邪诡的意味。   希莱斯特想要推开他,但他的动作完全是徒劳的,他无法结束这个吻,只能被动的接受他。   “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   等这个吻结束之后,希莱斯特带着愠怒问道:“你竟敢这样对待我。”   自觉被冒犯了的公爵非常愤怒,但他的现状和他的情绪不符,此刻,他跌坐在柔软宽大的扶手椅中,因为脱力而不得不倚在椅背上,满面潮红地大口呼吸,蓝色的眼睛里充盈着生理性的泪水,嘴唇湿润而殷红。   不过他的面前并没有摆着镜子,所以他并不能察觉到,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扔,茶水飞溅,茶杯的碎片落了满地。   如果是以往,埃斯克里特早就跪下请罪了,但他现在却依旧站在希莱斯特面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带着一股深深的压迫感。   温顺的骑士长和强势阴郁的尖塔之主融合在了一起,他低头凝视着希莱斯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威严。   希莱斯特毫不示弱地回视着,与生俱来的贵族骄傲让他无法容忍埃斯克里特得寸进尺的冒犯行为,他冷笑着说,“怎么,这一次不跪了?”   “所以,您打算终结我们之间的关系。”   埃斯克里特答非所问,他强行压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情感,避免自己再一次失态,“您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呢?”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希莱斯特冷漠而傲慢地回答:“我是主,你是仆。我给你的,你要带着感恩欣然接受,我不给你的,你也不能胆大妄为地主动索取。”   “我要收回我给你的东西,什么时候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了?”   这个过于傲慢的公爵冷笑着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跪下认错,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或者,你可以继续忤逆我,然后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你可以自立门户,另投他人,我都不在乎。”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矜傲地说:“要选哪个?你考虑好了吗?”   两个人一站一坐,按理来说,应该是处于站姿的那个人比较强势,但希莱斯特十指交握,分毫不落下风。   埃斯克里特沉默了一会,然后缓慢地跪了下来。   希莱斯特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头,靠近他,缓慢而冷淡地说:“看来你已经做好了选择。”   “很好,那让我来告诉你接下来你该做些什么。”   他轻缓地说:“‘达斯威科’小姐和尤利西斯公爵闹掰了,两人的订婚不了了之。”   “而你,你不再是我的情人了。”   他松开了捏着埃斯克里特下巴的手:“在我找到新情人之前,你就是我随叫随到的床伴,当然,如果我找到了新的情人,那你可以自由选择去留,如果你选择离开,我会请陛下给你一个爵位和一块封地。”   希莱斯特往后倚靠着椅背,“你有什么意见吗?”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只更了这么点点QWQ……今天跨年夜,渣作者出去嗨了……sorry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陌家的包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月30瓶;k31448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我亲爱的——骑士长?   希莱斯特居高临下,他的骑士长埃斯克里特正跪在他的脚边。   他自觉胜券在握——毕竟,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冲突,而每一次,让步的都是骑士长。   所以,希莱斯特觉得,这一次也不会是例外。   埃斯克里特已经习惯了顺从,除了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之外,他从来不会试图跟他的主人对抗,他早就被驯养的温柔且服从,他抛弃了尖牙利爪,舍弃了自己宽广的家园,心甘情愿地弯下膝盖。   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他的主人是属于他的。   否则,他为什么要听话呢?   他很了解自己的主人,一昧的退让只会让他更加得意,更加得寸进尺。   而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是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愧疚的。   他不禁开始反思起自己的选择了,他选择留在希莱斯特身边,为他服务,这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埃斯克里特跪在地上,心里却在思考,片刻后,他思考了一个结果   ——如果他依旧是仆从,那么他只能够像现在这样,祈求主人将爱施舍给他。没有丝毫的主动性。只有他拥有了能够和希莱斯特平等对话的地位之后,他才能够光明正大的追求自己想要的。   人类社会规则多如牛毛,他当初学习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但现在看来,只要利用好了这些规则,他能够更加快捷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过,尽管思考了结果,但等看到希莱斯特隐含期盼的目光后,他就动摇了。   毕竟宠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下就割舍了呢?更何况,希莱斯特现在这样只不过是因为诅咒,只要他能够解除这个诅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埃斯克里特垂下眼帘,顺从地回答道:“都按您的心意来,我没有任何意见。”   这句回答和希莱斯特预想中的分毫不差,他得意非常,心安理得的乘胜追击:“记住你的话。”   他的确得寸进尺了:“如果你想改主意了,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今天的承诺永远有效。”   “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   希莱斯特挑了挑眉,“你该工作了,我亲爱的——骑士长?”   他主动吻住了埃斯克里特。   很快,一个小道消息在众多贵妇人的沙龙中传开了。   “那是我亲眼看到的。”桃瑞丝夫人故作神秘地说:“我那天正好有点不舒服,嗅盐瓶不太管用,我就走包厢,打算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在我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一开始,我可不打算理会,毕竟我从不爱多管闲事,但是,很快,我发现这两道声音非常熟悉……没错,就是尤利西斯公爵和达斯威科小姐!”   她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摇了摇羽毛扇,故作神秘的抿唇一笑。   看着周围的听众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桃瑞丝夫人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这些人从前都嫌弃她是个暴发户,不爱跟她来往,总是排斥她,现在,她总算有一种和她们融入到一起的感觉了。   “接下来呢?”一个年轻沉不住气的贵族小姐率先发问,她的话语中带着焦急,可语气是友好熟稔的,这让桃瑞丝夫人高兴极了,她也不打算再吊人胃口,继续说道:   “他们之间的争吵很激烈,我站在巷子外看着里面发生的场景,几乎惊呆了,现在想想,可真是惊险呢,要不是当时他们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没发现我,恐怕就要以为我在偷听了,但上帝作证,我是绝对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只是被吓到了——你们也知道,我的神经一向很敏感。”   桃瑞丝夫人假惺惺地拍了拍胸口:“唉,他们俩吵得可真是凶啊,尤利西斯公爵被气得脸都红了,后来还哭了,我看了简直伤心极了,但达斯威科小姐好像天生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至于他们为什么吵起来,我只听了一会,很快就走开了,毕竟这可不太礼貌,对吧?我只模模糊糊听到了个大概,似乎是达斯威科小姐认为自己背叛了自己虔诚的信仰,所以要和公爵分开,重新回到从前清苦而虔诚的生活中去,可怜的公爵怎么能接受这种荒谬的理由呢?他们不能达成一致意见,最后就吵起来了……唉……”   “……到最后,公爵阁下头一回抛下达斯威科小姐,自己独自离开了。”   说道这里,桃瑞丝夫人拿手帕点了点眼角,似乎十分伤感:“唉,眼看着一对儿即将走进婚姻殿堂的年轻人就这样分开了,我的心里总是不太好受的。”   “是啊。”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露一副忧郁的样子,她们互相安慰,一起享受了一顿甜美的下午茶,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很快,这件事就成了布里亚森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因此,在得知尤利西斯公爵和达斯威科小姐的订婚不了了之之后,没人露惊讶的表情。   “现在你可又是一个自由的单身汉了。”诺伊斯安慰道:“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哦。”希莱斯特点点头,看上去接受了对方的安慰,只是表情还是有些恹恹的。   “辛苦你了。”诺伊斯离开之前,颇为同情的拍了拍埃斯克里特的肩膀,“他还小呢。”   尽管希莱斯特已经成年了,但是他过于年轻的外表还是让诺伊斯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堂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明白。”   埃斯克里特恭敬地回答道,他替自己的主人将忧心忡忡的国王陛下送走,重新关上了门。   诺伊斯一走,希莱斯特脸上的忧伤立刻就消失不见了,他向埃斯克里特招了招手,对方立刻走过来,和他亲密的靠在一起。   诺伊斯眼中“还小”的希莱斯特在他的好哥哥离开后,立刻就和他的骑士长互相亲吻起来。   日子似乎没有变化,希莱斯特的身边依旧只有埃斯克里特一个,所谓的“新情人”似乎只是公爵阁下一时生气而扯的气话,这种温情的表象暂时麻痹了埃斯克里特,让他觉得日子似乎可以继续将就下去。   在陪伴主人之余,埃斯克里特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钻研那本包含着老巫师毕生心血的手稿上,他早已今非昔比,虽然他自诩炼金师,但实际上,在几百年前,炼金师和巫师之间的界限并不分明,因此,他没花多长时间就将老巫师的知识消化吸收。很快,他就找到了消除诅咒的办法: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消除诅咒还算容易,虽然说老巫师临死前是用自己的灵魂和魔鬼定下契约,但他过于虚弱的灵魂使这个诅咒的威力并不强大。埃斯克里特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尽管这个解除诅咒的方法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副作用,但埃斯克里特现在已经等不下去了。   他清楚的明白,一旦他使用了这个方法,他就再也不能利用一些外物对他的主人施加影响,可他还是等不下去了。   希莱斯特冷漠的表现让他忍不住一再渴求希望,他一退再退,既然舍不得离开,那就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解除诅咒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采取的那些举动,竟然将从前那美好的幻梦当成真的了。   只要解除了诅咒,他们就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这个念头逐渐在埃斯克里特内心蔓延,最终促使他采取了行动。   他向希莱斯特请了整整一天的假,四处奔波,寻找材料,在充满了神圣之力的大教堂里谨慎而激动的制作成了一瓶药剂。   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天使低头看着他,纯白色的瞳孔里仿佛含着些怜悯。   金色的药液在玻璃瓶里轻缓的摇曳着,埃斯克里特紧紧捏着这个小巧的玻璃瓶,赶回了王宫。   希莱斯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王宫里,他敬爱他的父亲和母亲,但是和兄弟待在一起才最让他感到轻松,反正现在王宫里只有诺伊斯这一个光杆国王,他们两兄弟待在一起还是很自在的。   只不过,还是有些缺点的。   “……不要偷懒啊,我亲爱的堂弟。”   诺伊斯说:“继续继续,你处理起政务来还是很有一手的嘛……别总想着跑,可怜一下你亲爱的哥哥吧。”   希莱斯特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了诺伊斯一眼,这个不务正业的国王正对着四封散发着不同香水味的信仔细端详,时不时还抬头瞧一瞧正在代替他处理事物的公爵阁下。   “可怜?我可没看来你哪里可怜了。”希莱斯特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的文件,在上面签下了国王的大名,字迹张牙舞爪的。   “我看你快乐的很,同时应付四位美丽的淑女,这可是不小的艳福。”   诺伊斯现在已经开始低头给她们写回信了,这个虚情假意的国王陛下从旁边的茶杯里蘸了一些水,滴在信纸上充当眼泪。   希莱斯特鄙夷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诺伊斯摆了摆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就吃这一套。”   希莱斯特:“……”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希莱斯特抬头一看,进来的是埃斯克里特,他立刻丢下手上的羽毛笔:“埃瑞来了。”   他抬头看着埃斯克里特:“你找我有事,对吗?”   埃斯克里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是的。”   希莱斯特终于从政务的海洋中解放来,他离开了政务厅,到他休息的宫殿里去,准备自由自在地做些自己乐意做的事。   埃斯克里特给他端来一杯泛着热气的茶,希莱斯特随手端起来喝了下去。   他漫不经心地把茶杯放回桌上,舒舒服服地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继续往后看。   “阁下。”   埃斯克里特忍不住开口呼唤了一声,希莱斯特闻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平平淡淡地问道:   “怎么了?你有事吗?”   埃斯克里特看着他的表情,心逐渐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今朝20瓶;芽拾、jojo10瓶;square2瓶;薄荷味的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我没有听清楚呢。”   布里亚森每天都有新的新闻发生,不管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旧新闻都无法在人们心中留下长久的印象。   希莱斯特的生活很快就回到了他所熟悉的平静状态,安逸的生活让他心平气和。   但是,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变化的。   希莱斯特注意到,埃斯克里特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他很清楚对方沉默的缘由,浑不在意地听之任之——反正目前一切还好,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不管是希莱斯特还是埃斯克里特,他们都以为像现在这样的平静生活还可以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一方忍下焦躁,默默侍奉,一方没心没肺,安然享受。   直到今天,打破了他们平静生活的“变故”,终于来了。   “所以,为什么是我?”   希莱斯特捏着手上那封字迹精美的信,不满地看向诺伊斯:“她是不是弄错了?你才是国王,当王后难道不好吗?”   “嗤。”诺伊斯倒是很镇定,他满不在乎地说:“那位可是真正受尽宠爱长大的公主,怎么看得上我这么一个还没结婚就前前后后有了七八任情妇的国王呢?”   “是吗?”这个理由可说服不了希莱斯特,他放下手上的信,“我也不是没有过情人。”   “哦!”诺伊斯笑嘻嘻地说:“你是说你那场和达斯威科小姐之间失败的恋情吗?我亲爱的,在那位公主眼里,这不仅不是减分项,还是加分项呢。”   “你看看你,长得又好看,在我有孩子之前,你也有第一顺位继承权,身边还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人,这样的联姻对象可不好找。”诺伊斯说:“如果她想要当王后,只需要让我悄无声息地见上帝去,不就行了吗?”   希莱斯特皱起眉头,“我不能拒绝她吗?”   诺伊斯终于严肃起来,他平静地说:“不行,亲爱的,我们不能拒绝。奥斯帝国是我们最强大的盟友,我们需要保持和他们的友谊。”   希莱斯特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他们和奥斯帝国之间向来有联姻的传统,上一任奥斯帝国的王后就是他们圣佩德帝国的公主——当然不是像娜丽那样的公主,是上一任国王的亲妹妹,真正的帝国公主,诺伊斯和希莱斯特的姑姑。   而这一次要和他们圣佩德帝国联姻的公主却不是上一任奥斯帝国王后的女儿。   事实上,圣佩德帝国的公主并没有在奥斯帝国的王后宝座上待很长时间,她嫁过去才三年,就患上了肺病,香消玉殒,只为奥斯国王留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奥斯帝国的王太子。而这位即将和圣佩德帝国联姻的公主是第二任奥斯王后生下的孩子。   通常来说,一般都是圣佩德帝国将公主嫁到奥斯帝国去(这也体现了两国国力的差异),但是现在,圣佩德帝国的王室血脉中并没有公主——娜丽公主可不算什么公主,没资格成为奥斯帝国的王后。因此,难得的,奥斯帝国主动提出要将公主嫁过来。   至于联姻的人选,就由那位公主自行决定。   然后,那位公主精挑细选,倒霉的希莱斯特就中招了。   希莱斯特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无所谓了,这不要紧,政治联姻而已。”   他耸了耸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位公主还挺漂亮的。”诺伊斯说:“你想不想看一看她的画像?”   “不想。”希莱斯特厌烦地摆了摆手,他对这场婚姻没有任何期待,这只不过是一项任务或者义务,等真正缔结婚姻之后,他会做个好丈夫,但是现在,他对那位公主没有任何兴趣。   他心情复杂的走到了花园里,花园里清新的空气也不能让他感觉好一些。   “发生什么事了吗?”   埃斯克里特开口问道,他端着银质托盘,将茶点悉数放在石桌上。   希莱斯特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   埃斯克里特看着主人烦闷的表情,心里徒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这种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只听希莱斯特回答道:“埃瑞,我要结婚了。”   这句话恍若晴天霹雳,埃斯克里特手腕一抖,温热的红茶水溢出了茶杯,流淌到了石桌上。   “我拒绝不了。”希莱斯特的声音很平淡,他压抑着内心的不快,冷静地说:“她是奥斯帝国的公主。”   这简简单单地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埃斯克里特跟在希莱斯特身边这么多年,他非常明白奥斯帝国的公主代表了什么,她不仅仅是公主,她还是两国的盟约。   “为什么不是国王陛下?”   埃斯克里特声音有些低哑,他放下了手上的器具,颇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您就这样接受了?”   “不然呢?”   希莱斯特此刻正心烦意乱,语气自然不怎么好,“你要我拒绝?”   “我迟早是要结婚的,拒绝了她,也还有下一个,更何况,我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你要我说什么?”希莱斯特冷声道:“告诉他们我和自己的仆人上了床,所以不能和那位公主结婚吗?”   埃斯克里特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语气里充溢着黑沉沉的愤怒:“仆人?您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希莱斯特看着他的表情,口中那一句“你只不过是我的床伴”怎么也说不出口,埃斯克里特看上去仿佛受伤的野兽,脸上的恭顺温和已被阴霾暴戾取代。这样的埃斯克里特让希莱斯特感到陌生无比,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从他心中升起,希莱斯特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我早该明白的。”埃斯克里特阴沉地敛起眉眼,嗓音中含着自嘲:“您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是吗?”   他的语气柔和而诡异:“在您眼里,我就是一个用来取乐的东西,一个无足挂齿的床伴,一个奴隶,一个仆从……哈,我早该明白这一点!”   “我的伪装太好,居然将我自己都骗了过去。”   埃斯克里特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浓浓的黑雾在他周身蔓延,希莱斯特心中一悸,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他朝周围看去,花园里的仆从依旧各司其职,表情自然的继续自己的工作,似乎根本注意不到这里发生的事。   埃斯克里特的身影在黑雾中若影若现,他的面庞变得惨白,瞳孔也暗沉下去,从翠绿色变成了墨绿色,嘴唇鲜红的像是随时都会滴出血来。   片刻后,他从黑雾中走出来,身上银白色的骑士铠甲消失不见了,一身黑色的长袍套在了他的身上。那个顺从驯服的像是一只绵羊的骑士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缭绕着阴暗气息的巫师抑或炼金师。   这样的埃斯克里特是希莱斯特从未见过的,就算是荆棘尖塔之主也没有这样大的压迫力。希莱斯特想要后退,但手腕却被埃斯克里特牢牢握住了,对方的手失去了温度,冰凉的像死人。   “怎么了,您想去哪儿呢?”   埃斯克里特缓缓勾起一抹微笑,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向上张开,手心中那团浓浓的黑雾缓缓变成了一卷泛黄的卷轴。他不容置疑的将那卷羊皮卷轴递给希莱斯特,语气依旧轻柔,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希莱斯特的胸口微微起伏,他手腕一抖,羊皮卷轴就展开了。   这个羊皮卷轴是巫师和炼金师们联手发布的通缉令,最上方是一张是俊美的几乎有些邪恶的脸,黑色的长卷发轻柔的搭在肩上,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可怖极了。   羊皮纸上的画像是令人惊叹的彩色,极为栩栩如生,让希莱斯特一瞬间就能确认这张画像上的人的身份。   他现在还算镇定,但等他的目光转移到下方的文字上时,他的镇定就维持不住了。   “我亲爱的阁下。”埃斯克里特柔和地微笑起来:“您不打算念一念吗?”   希莱斯特的手腕已经微微颤抖起来了,他的声音也同样如此:   “亡灵炼金师,外表为年轻男性,年龄不详……针对巫师和炼金师散播了三次瘟疫,造成五千七百余位巫师和炼金师死亡,屠……屠戮巫师一百三十三人,大肆抓捕巫师及炼金师用于实验……为全民公敌……死活不论……”   这张羊皮纸上的内容无比匪夷所思,但希莱斯特的直觉让他明白,这上面的一切都是真的。   “念得真好,我亲爱的阁下。”埃斯克里特殷红的唇角弯了起来,他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希莱斯特的脸庞,“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很高兴见到您,我亲爱的公爵阁下,我是亡灵炼金师,埃斯克里特。”   褪去了伪装之后的埃斯克里特显得恐怖极了,一股凉气从希莱斯特脊背升起,埃斯克里特的手指像是冷冰冰的蛇,让他忍不住打起颤来。   埃斯克里特怜爱地碰了碰希莱斯特失去血色的脸颊,微微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原本不想吓到您的,但谁让您的所作所为太令人伤心了呢?”   “好了,现在,我们来继续我们之前意外中止的谈话吧,您刚才说了些什么呢?能否恳请您重复一遍?”   埃斯克里特不容反抗的将希莱斯特牵到座椅旁让他坐下,然后双手俯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居高临下的将希莱斯特完全笼罩在身下,温和而礼貌地请求道:“我没有听清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某某91瓶;明亮小姐、corona__、立青10瓶;jojo5瓶;白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又是拒绝!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呢?”   埃斯克里唇边挑着一抹笑,但眼中却没有笑意,“我们刚才还相谈甚欢,不是吗?”   希莱斯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若有若无的黑雾还在埃斯克里特周身飘散着,甚至有几缕缠到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惊喘了几声。   “既然您不想说话,那就听听我的话怎么样?”   埃斯克里特微笑起来,他俯下身,用身体作为囚笼,更加靠近了他的小主人:“我非常想邀请您到我的城市里做客,如果您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鲜红的嘴唇微微开合,整个人像是幽灵一样可怖,希莱斯特心中的恐惧并没有散去,但此刻,他还是鼓起勇气摇了摇头:“不,我……我不去……”   埃斯克里特翠绿色的瞳孔瞬间攫取住希莱斯特的视线,他无声地注视了一会战战兢兢的小主人,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不呢?”   他低低地问,嗓音中带着诱惑力:“您不是说那里很美吗?”   希莱斯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的手还在发抖,忍不住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仿佛这样能多给他一些安全感,“那里确实很好,但……但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更情愿在自己的家里待着。”   “是吗?”埃斯克里特不置可否:“既然您不愿意跟我走,那我们就来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吧。”   他将希莱斯特紧紧握着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虚虚的拢住,“您刚才想告诉我什么呢?”   他完全掌控了话题的走向,但面对骑士长突如其来的强势,希莱斯特的心中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不适应,他张了张嘴,想找些其他的话搪塞过去,“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不过这种逃避性的话语显然不能让埃斯克里特满意,他现在可不是那个对希莱斯特惟命是从的骑士长了。所以,他轻而易举的就将企图站起来的希莱斯特重新压回椅子上,意图十分明显:找借口是没有用的。   希莱斯特推了推埃斯克里特,他知道自己推不动对方,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结果他的脸色更白了——埃斯克里特黑色长袍下的躯体一片冰凉,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生机,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具获得了意识的尸体。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和埃斯克里特之间过于亲密的接触,难道……他之前都是在和一具尸体……   这个猜想太过可怕,希莱斯特根本不敢细想。记载着对方骇人罪行的羊皮纸早就被他扔掉了,他没有亲眼目睹过对方残忍的手段,之前也从没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更何况,尽管现在埃斯克里特已经变成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样,但是在希莱斯特潜意识里,他仍旧是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骑士长,这种观点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掉的,所以无意中,希莱斯特心中的忌惮之情渐渐地没那么多了。   “你……你是什么?”希莱斯特谨慎地问道:“……你还活着吗?”   埃斯克里特笑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您觉得呢?”   他的这句话落在希莱斯特的耳中,相当于是变相地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一时间,他沉浸在对过去发生的事的恐惧中,只要一想到这个和自己最亲密的人究竟是什么,他就情不自禁地浑身发抖。   一具尸体……他居然和一具尸体……   希莱斯特被自己的想象吓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好在希莱斯特还勉强明白现在的场合不适合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实,放到埃斯克里特这个明显的威胁上来,但只要一看到对方的脸,尽管那张脸还是俊美的,但希莱斯特就是觉得,这张脸就是死亡的具现化。   他真的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希莱斯特是沉浸在了自己想象出的恐惧中无法出声,而埃斯克里特则是在耐心的等候对方的发言,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希莱斯特脸上明显的恐惧神色,忍不住有些心软,但这短暂的心软很快就被他压制到情绪的最深处。   ——害怕才好,知道怕了,才会懂得要当个乖孩子。   埃斯克里特耐心的等待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希莱斯特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非常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一只在巢穴洞口前徘徊不敢出去的幼兽。   “如果你想我拒绝奥斯帝国的公主。”希莱斯特没等埃斯克里特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假如这是你想要的,那么好吧,我会试着去努力一下的。”   他强撑着说完了这段话,就急切的想要结束话题,“……就这样,我真的很累了,很想去休息。”   他想站起来,埃斯克里特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希莱斯特起身时撞上了他的胸膛,又不得不跌坐回座位上。   “您真的觉得我想要的是这个吗?”   埃斯克里特说,他的声音柔和了些,但仍然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咄咄逼人。   希莱斯特胸口起伏了几下,他能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在无可奈何的恐惧之下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但是埃斯克里特居然还不满意,他终于忍不住了,愤怒和委屈一时间压过了恐惧,“要不然呢?你还要什么?!”   他的眼睫毛不停的颤抖着,双手也在发抖,“你还要什么?你要我继续和你纠缠下去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有多过分!你连活人都不是,你要我……”   希莱斯特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语速快,声音小,显然,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既害怕,又生气。   又是拒绝!   埃斯克里特强硬的抬起希莱斯特的下巴,“看着我,我的阁下。”   “你觉得你选择的权利是谁给的呢?”   埃斯克里特伸手,指尖轻轻一勾,希莱斯特脖颈上系着的那枚吊坠就被他勾了出来。   “还记得这是什么吗?”埃斯克里特问道:“您现在能在这里权衡每个选择的利弊,这个权利是谁给您的?”   “救命之恩,您就是这样报答的?”   希莱斯特被他这番话彻底激怒了,他尖锐的笑了一声,“如果我要为了这个东西把我自己当成酬金付给你,那我宁愿不要!”   他狠狠地把脖子上的吊坠扯了下来,丢向埃斯克里特,“你把它拿回去好了!”   几乎是在摘下吊坠的那一刹那,虚弱的感觉就重新在他全身蔓延开来,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仿佛空气有了重量,正沉甸甸地压着他,绝症病人的感受也不过如此了。   希莱斯特头晕目眩地倒回椅子上,像一条柔软的披肩那样紧紧挨着椅背。瞬间的,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这么冲动的……也许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他可以再跟埃斯克里特讲讲条件……   但尽管他心里悔恨无比,可他却咬紧牙关,不肯在面上表现出半点来。   ——他是如此的在乎自己的面子,要是让他向埃斯克里特讨饶,他更宁愿自己就这样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薄荷杏仁汤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雪2瓶;团兔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我亲爱的阁下,再见了   失去吊坠之后,那种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但现在,对死亡的恐惧暂时并不明确,所以尽管心里十分后悔,希莱斯特还是硬着头皮保持沉默。   很快,他的大脑开始昏昏沉沉的,眼睛也半睁半闭,他的身体虚弱的太严重了,就连他的思考都支撑不了了。   反正我已经把东西还给你了,看你要用什么东西威胁我。   希莱斯特恍恍惚惚地想,这种赌气的念头中混杂着委屈和不能说出口的后悔。   他感觉很难受,现在这副身躯简直残败的像是下一秒就能进墓穴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希莱斯特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一双温热的手在他的脖颈处拨弄了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生命力注入了他的身体里,希莱斯特身上那种难受的感觉突兀地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一看,埃斯克里特正俯下身,双手环着他的后颈,正在为他系上吊坠。   和刚才的冰冷不同,现在的埃斯克里特的身躯是温热的,他的吐息也带着热气,尽管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袍,面容也依旧惨白,可希莱斯特不再那么怕他了。   “您怎么就这么任性呢?”   埃斯克里特一边系,一边叹息着说:“为了和我赌气,居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惜了。我又没说要您把自己当成报酬付给我。”   这个前不久还咄咄逼人的可怖巫师此刻垂着眼眸,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忠心温顺的骑士长。   “您一向很会拿捏我。”埃斯克里特说:“我想您的心里非常清楚,我是如此的爱您,所以我会包容您所有的任性……就算您心里一点儿也不在乎我,我也还是忍不下心来伤害您。”   他的这番举动是希莱斯特没有想到过的,他略微睁大了眼睛,瞧着做出让步的埃斯克里特,有些不敢置信。   埃斯克里特轻轻在他侧脸上吻了吻,两瓣温热的薄薄唇瓣蕴含着的是柔软的温柔,希莱斯特垂下眼眸,心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就算到了现在,在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位的情况下,埃斯克里特也还是愿意做出让步,这让希莱斯特觉得很惊讶,他对“爱”没有很深刻的认识——诺伊斯一个月能对三位女士深情款款地说“爱”——因此,在看到埃斯克里特的让步之后,希莱斯特还是很震惊的。   他吃软不吃硬,在埃斯克里特强势的要求他同意时,他不忿地反击,但现在,对方似乎打算退步了,希莱斯特却不知所措起来。   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种负罪感和愧疚,他觉得自己也许有些太残忍了,他踌躇着也想退一步,但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那么请您再给我一个吻吧。”   埃斯克里特柔声说:“今天过后,我不会再来打扰您了。”   他面色温柔,垂下的眼眸却深沉无比,他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他只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值得一试的方法。   埃斯克里特微笑着,他试探性的伸手捧住希莱斯特的面颊,公爵阁下脸上没有抗拒的神色,于是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一次的吻格外缠绵,希莱斯特心绪复杂地回应着,他揪住埃斯克里特的衣领,有些茫然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埃斯克里特说他从此之后不会再来打扰他,这本应该是他希望得到的结果,但现在,他真的得到了这个期望中的结果之后,他反而有些犹疑起来了。   我会后悔吗?   他在心中问着自己,但暂时无法回答。   终于,这个过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埃斯克里特抬起头来,希莱斯特的手还揪着他的衣领。   “好啦。”   埃斯克里特站起来,语气很温柔,仿佛他只是打算暂时离开一会,“那么,我亲爱的阁下,再见了。”   他伸手轻轻扯掉希莱斯特揪着他衣领的指尖,转身离去了。   希莱斯特看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他有几次想要开口喊停,但最终,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埃斯克里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这一场本来不该有的纠缠就到此结束了。   希莱斯特这样想着,心里却沉甸甸的,他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缓过神来,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满口的冰冷和苦涩。   “……茶凉了。”   他喃喃自语道。   只是没人再给他换上热茶了。   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埃斯克里特脚步缓慢,他在逐渐远离自己的主人,他多么渴望能听到对方的呼唤,就算只是喊一声他的名字,他都会忍不住放弃自己的计划和希求,以最快的速度奔回自己主人的身边,继续让步,继续妥协。   但是,没有,他什么也没听见,他耳边缭绕的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一片沉默。   他的脸色逐渐阴沉起来,不祥的气息重新环绕在他的身上。   很好,很好。   我亲爱的主人,我已经这么卑微的让步了,却还是得不到您的一点儿爱意。既然这样,那我就不会再向您祈求爱意。   ——我自己来拿。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主人,希莱斯特正坐在位置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埃斯克里特眯起了眼眸,一股浓重的恶念在他心中升起。   然后,他真正的离开了。   希莱斯特在花园里坐了很久,直到诺伊斯出来找他,他才发现,原来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拧起眉头,盯着希莱斯特的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希莱斯特没回应他,诺伊斯四下看了看,“你的骑士长呢?”   埃斯维尔怎么会把希莱斯特独自一人放在这里吹风?   “……他走了。”   希莱斯特低声说,诺伊斯惊诧地瞧着他,“你又把人家怎么样了?怎么就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希莱斯特不肯讲话了。   “好了好了,不管有什么事都等吃过晚餐再说,走,回去。”   诺伊斯拽着希莱斯特的胳膊把他拉起来,“走走走,回去。”   希莱斯特像游魂一样跟着他。   诺伊斯回头看了希莱斯特一眼,他心里有些担心,不过不是十分担忧,毕竟埃斯维尔……哦,现在应该改口叫他埃斯克里特了,埃斯克里特有多纵容希莱斯特,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前一刻才好好的,后一刻就完全闹翻了,这怎么可能呢?   顶多是生一会气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诺伊斯猜想埃斯克里特等消气了之后就会回来的。   更何况,他看了看被自己拎在手上的堂弟一眼,悄悄地想:这个骄纵的小家伙也是时候该受点教训了。   埃斯克里特好歹也是贵族出身,虽然由于是次子而得不到爵位,但不管怎么样,他终归是个贵族,和那些底层的平民有着本质的区别,而希莱斯特却无视了这种区别,就像对待一个普通奴仆一样对待人家,埃斯克里特能够忍耐那么久已经算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了。   希莱斯特跟着诺伊斯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餐,由于他的骑士长离开了,所以诺伊斯派了另外一个男仆来服侍希莱斯特,这个男仆和埃斯克里特完全不同,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侍者服,表情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垂手站在一旁等候希莱斯特吩咐。   “去给我倒一杯茶来。”   希莱斯特有气无力地说,他手上拿着书,书页翻动着,但是里面的内容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男仆为希莱斯特倒了一杯茶,热气腾腾的红茶被端到希莱斯特的手边,“请问您希望在茶里添一勺蜂蜜或牛奶吗?”   “不用了。”   希莱斯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是。”   男仆离开了,希莱斯特听见了轻微的关门声,他至始自终都没有抬头看对方一眼。   随后,他把书丢在一边,端起茶喝了一口,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杯茶的味道和他平时喝的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这种意外的巧合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他又喝了几口茶,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自力更生。   大部分贵族绅士在相当一部分程度上都是自己动手打理自己的,除了穿鞋,披上外套,刮胡子等事,其他比较贴身私人的事他们都更习惯自己来,像希莱斯特这样事事都要别人侍奉的完全不一样。   他有些笨拙地给自己换好了衣服,不适应地自己动手洗漱,然后踮起脚把自己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宽敞的卧室里金碧辉煌,摇曳的橙色烛光给所有事物蒙上了一层光影,让它们看上去显得朦胧而梦幻。   希莱斯特倚在床头看了一会书,但是前一天还十分具有吸引力的书现在他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埃斯克里特现在在哪里?他又在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占据了他的脑海,让他心烦意乱。   打住!他这样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埃斯克里特根本就不是活人,他们之间是不可能,也不应该的,结束这种病态的关系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躺了下去,被子里很冰凉,埃斯克里特不在,没人提前在他被子里放好小暖炉,他裹紧自己,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熟悉的卧室陌生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唔唔8瓶;如春、jojo5瓶;⊙ω⊙2瓶;咕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黑色小猫咪   诺伊斯一开始还十分自信,但一个星期之后,埃斯克里特也还是没有重新出现,他这才相信:希莱斯特这一次真的把他忠心耿耿的骑士长惹生气了。   “别摆出这样一脸哀愁的表情好吗?”   诺伊斯叹了口气,“不回来就不回来了,我们再找一个,保证比他更好,更听话。”   “……不要。”   希莱斯特无精打采地说:“我不找了,反正我一个人过得也挺舒服。”   诺伊斯不敢置信地看着希莱斯特——这叫挺舒服的?我的小弟弟,你可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不过既然希莱斯特都这样说了,诺伊斯便不再提埃斯克里特,反正不管怎么样,那也只不过是一个仆人而已,上一次希莱斯特和达斯威科小姐失恋都很快缓过来了,一个仆人而已,他恢复的速度只会更快。   “开心点。”诺伊斯说着,他们正在往猎场走去的路上,“我正打算尽力使你高兴一点,你好歹也给点面子笑一下吧?”   希莱斯特听了,十分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诺伊斯的计划是带希莱斯特去狩猎,在这个酷爱狩猎的国王看来,没有什么烦心事是一次狩猎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次。   想想看吧,骑在马上,风吹过你的耳边,忠诚的猎犬在你身边奔跑着,举起弓,一箭将猎物击倒在地,那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啊!这种快乐什么也比不上!   虽然希莱斯特和他的观点不太相同,但是他不想拒绝诺伊斯的好意,正巧他也想散散心,狩猎恰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来吧,自己挑一匹。”   这里是诺伊斯的马场,里面驯养的马匹全都是最优秀的马,皮毛油亮,精力十足,就算是拉去赛马都绰绰有余了。   埃斯克里特送给希莱斯特的马还在布拉德利城堡里,并没有带到王宫来,所以,他现在需要在这些马里选一匹。   “这是爱丽,她的性格比较温顺……这是克里,这小伙子的脾气不太好……”   平时负责照看马匹的侍从官正尽职尽责地向希莱斯特介绍这些马匹,希莱斯特的目光在这些马匹中巡梭了一遍,最后选择了一匹纯白色的马。   这匹马长得和埃斯克里特送给他的比尔非常相像。   “她是萝依。”侍从官热情地介绍道:“她的脾气很好,是个好姑娘,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希莱斯特不置可否,他从侍从官的手上接过了一块方糖,缓慢地靠近萝依,轻缓地举起手,萝依明显很熟悉这一套了,她毫不生疏地凑过来,用舌头卷走了希莱斯特手上的方糖,开始嚼起来。   嚼完之后,她打了一个响鼻,轻轻地撞了一下希莱斯特的手。   “啊,看来萝依很喜欢您。”   侍从官适时的恭维道,他解开了萝依的缰绳,将它递给希莱斯特,后退几步。   希莱斯特牵着萝依,诺伊斯早就骑上了马,一大群苏格兰猎犬正在他脚边徘徊着,“快上马。”他催促着。   希莱斯特拍了拍萝依的头,按照习惯,他只要这样拍一拍比尔,比尔就会顺从的跪在地上,方便他上马,但萝依不会这一套,她只是甩了甩尾巴,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别拍啦。”诺伊斯很明白希莱斯特的意图,“这匹马可不会那一套,希尔,你得自己爬上去。”   希莱斯特:“……”   当初他学骑马的时候,好像没学怎么上马来着?   “我不骑马了。”他干巴巴地说:“我不想打猎了,我就想散会步。”   诺伊斯和希莱斯特一块儿长大,这会一下就发现了希莱斯特表情之间的不自然,他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上马吧?”   希莱斯特不肯承认:“……怎么可能,我就是不想骑而已。”   他没怎么理诺伊斯,干脆直接走进了树林。   一群猎犬殷勤地跟在他身边,诺伊斯骑着马走到他身边,将他直接提上了马,让他坐在自己的前面。   “坐好了。”诺伊斯嬉皮笑脸地说:“让哥哥带你来一场真正的狩猎。”   希莱斯特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马的鬃毛。   诺伊斯常年狩猎,是一个骑马的好手,他一扬鞭,身下的马就快速奔跑起来,为了在希莱斯特面前展现自己高超的骑马技巧,他还专门挑那些不好走的路疾驰,操纵着马匹高高跃起,十分惊险。   希莱斯特被诺伊斯这番举动弄得非常紧张,他牢牢地抓住马匹的鬃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摔下马。   诺伊斯早就防备着这一点,他两手握着缰绳,长长的手臂围绕着希莱斯特,完全杜绝了希莱斯特摔下马的可能性,但是他并不明说——看希莱斯特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半个小时后,诺伊斯终于过足了马术表演的瘾头,打算开始正式狩猎了。   他没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第一只猎物:一只正在休憩的山鸡。   诺伊斯示意希莱斯特安静不要出声,他弯弓射箭,箭矢迅疾地奔向那只山鸡,那只倒霉的山鸡应声而倒,被一条猎犬拾了回来。   诺伊斯赢得了第一只猎物,这让他心情舒畅,感到非常快活。   希莱斯特没有发表意见,他安静地环视着四周。   很快,诺伊斯又找到了一只潜在的受害者,那是一只棕色的狐狸,他把弓箭递给希莱斯特,“喏,这一次你来试一试,我保证,那种感觉棒极了!”   希莱斯特半信半疑地接过诺伊斯递过来的弓箭,一只手握着弓身,另一只手抓着弓弦,他对准了那只猎物,瞄准,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哈哈哈哈哈!”   诺伊斯爆发出了一场大笑声,惊走了那只幸运儿。希莱斯特恼羞成怒地把弓箭塞回诺伊斯怀里,一言不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一只猎犬殷勤地冲出去,将落在不远处的箭矢叼了回来。   “抱歉……抱歉抱歉……”诺伊斯强忍着笑意,“我忘记了你的力气不大。”   希莱斯特射出的箭,别说射中那只猎物了,它在距离那小幸运儿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掉在了地上,连对方的油皮都没擦破。   诺伊斯收声了,但是他脸上还满是笑意,他戳了戳希莱斯特的脸,“好啦好啦,别在这生闷气了,我不是有意笑你的,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希莱斯特没理他。   诺伊斯准备再继续找下一个猎物,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一定要让希莱斯特亲手猎到一只,这样他就会明白狩猎的美妙了。   他调转马头,打算继续前进,就在这时,围绕着他们的猎犬发出了不安地低吠声。   它们伏低身体,龇牙咧嘴,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却夹着尾巴,慢慢地后退。看上去非常不安。   诺伊斯神色一肃,他很清楚这些猎犬的表现代表了什么:有凶猛的东西在附近。   他恼火起来,明明他已经吩咐过那些侍从,让他们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来,只留下一些温顺,适合狩猎的动物,把那些可能造成威胁的东西全都赶到另一边去了,怎么现在还会有凶猛的东西?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诺伊斯很生气,他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训斥那些做事不尽心的侍从一顿。   “算了,我们回去吧。”   要是只有他自己还好,但是现在他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希莱斯特和他一点儿也不一样,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等下一次,他亲自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再带希尔过来。   希莱斯特对诺伊斯的决定没什么异议:反正他现在也不觉得打猎有什么趣味。   就在这时,周围那群向来训练有素的苏格兰猎犬狂叫起来,诺伊斯心里一惊,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只黑色的豹子站在树上,嘴里还叼着一只棕色皮毛的狐狸,正好是刚才被希莱斯特放跑的那一只。   它无声无息地站在树上,看上去危险极了,似乎随时都会对下方的人类发出致命一击。   诺伊斯缓慢地后退着,他不想招惹这只黑豹,但黑豹不太配合,诺伊斯往后退一段路,它就往前跃,跳上一棵距离他们更近的树枝。   诺伊斯如临大敌,希莱斯特则半信半疑地看着这只黑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只黑豹给他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它也许并不想伤害他们。   但这终究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希莱斯特没有开口,保持安静,配合着诺伊斯往后撤,只是,不管他们怎么撤退,那只黑豹始终跟着他们,它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上去既不打算伤害他们,也不打算放弃跟随。   诺伊斯苦笑着对希莱斯特说:“看,你亲爱的黑色小猫咪来找你来了。看来它真的是非常喜欢你啊。”   希莱斯特的脸立刻黑下去了:“不准再说了!”   诺伊斯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样,虽然过程是有些惊险,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成功的出来了。诺伊斯下了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着侍从官的方向走去,中气十足地狠狠骂了他们一顿。   希莱斯特则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推开门,伸了个懒腰,准备来一场舒服的午睡,但是,他的视线突然顿住了,身体也僵硬起来。   ——那只刚才跟踪了他们一路的黑豹现在正优哉游哉地卧在他房间的地毯上!   怎么回事?!它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jo5瓶;gideon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这是我的新宠物   希莱斯特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冰凉了——现在他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身上柔软的衣服估计也起不到什么防御效果,至于逃跑?别开玩笑了,他能跑得过一只豹子?   希莱斯特越想越觉得他命不久矣,他尽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假装自己没看见那只黑豹,避免直接注视它的眼睛。诺伊斯曾经告诉过他,在遇见猛兽的时候,最好不要直接注视它们的眼睛,否则它们很可能会认为你在挑衅它们,从而对你发起攻击。   他小心翼翼的往后退,想在不引起黑豹注意的情况下退到门外,只要他能退到门外,关上门,他就安全了。   但不幸的是,他的动作还是引起了那只黑豹的注意。   它站了起来,迈着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朝希莱斯特走过来,骇人极了。   虽然他谨记诺伊斯的话,绝对不能直视猛兽的眼睛,但是现在,他的生命受到了非常大的威胁,心中涌出的害怕之情让他把这件事忘记了,他不受控制的看向黑豹的眼睛,金色的兽瞳毫不回避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它停下来了,驻足在原地。   希莱斯特屏住呼吸,他的喉咙似乎被无形的棉花堵住了,连一点儿气音都发不出来,他浑身发抖,感觉死神就站在他身边等待着收割走他的灵魂。   这时,他想到了埃斯克里特,如果埃斯克里特还在他身边,他绝对不需要害怕一只豹子,因为埃斯克里特就算赤手空拳也能轻松地对付这只豹子。   但是埃斯克里特已经不在了。   这种潜伏着危机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那只豹子又开始向希莱斯特走来了。   它的步伐并不着急,但希莱斯特此刻却根本挪不动脚步,巨大的恐慌冻住了他的双脚,让他连逃跑都有心无力。   黑豹慢条斯理地绕着希莱斯特转了两圈,它长长的尾巴缠住了希莱斯特的左腿,希莱斯特看着它,满心惶恐地猜想着它是不是在盘算着该怎么下口。   希莱斯特紧紧抿着唇,他害怕极了,浑身上下抖得厉害。   他根本就不敢动,任由那只黑豹在他身边打转,黑豹咬住他的裤边,似乎打算将他往卧室里拖,它没用多大的力气,希莱斯特鼓起勇气往后退,但他太惊慌失措了,被地毯上的褶皱绊了一跤,整个人朝后摔去。   希莱斯特仰躺在地上,黑豹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它缓慢地俯下身,希莱斯特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一会之后,想象中的疼痛依旧没有来临,令人意外的,他的颈窝被一个温热,毛绒绒地东西蹭了一下。   希莱斯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黑豹那双金色的兽瞳,它伏在希莱斯特身上,却没有伤害他。   希莱斯特拿不准它的意图,但没受到伤害这个事实还是让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黑豹,心底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又涌了上来。   “你……你想干什么?”   他有点磕磕绊绊地问道,但一只豹子是无法回答问题的,它所做的就是又低下头蹭了蹭希莱斯特的侧脸,然后敏捷的转身,将它带来的猎物叼到希莱斯特面前。   这是那只棕色的狐狸,显然它还是不够幸运,尽管在希莱斯特的手下逃脱了,但是却落入了黑豹的尖牙利爪中。   “这是……给我的?”   希莱斯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蹲坐着的黑豹,他用手撑着地,略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那只棕色的狐狸就挨着他的腿。   黑豹没出声,它伸出爪子,将那只狐狸往希莱斯特的方向推了推,意图很明显。   希莱斯特没在这只危险的野兽身上感受到恶意,恰恰相反,这只黑豹反而让他觉得很亲近,他试探性地伸手,将手掌轻轻搭在黑豹的脑袋上,黑豹看上去没有什么不满,于是他大着胆子来回抚摸了几次。   这只黑豹的皮毛乌黑油亮,触感非常不错,希莱斯特和它互动了一会,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散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希莱斯特已经完全不怕它了,他看着这只黑豹,觉得新鲜极了,他可从来没和这种凶猛的野兽打过交道,但现在,这只黑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驯服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等希莱斯特终于玩够了,他站起来,打算继续他的午睡计划,他换上睡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黑豹动作轻灵地跳上床,希莱斯特也不嫌弃它,就这样睡了。   他紧紧地挨着黑豹,它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到希莱斯特身上,希莱斯特舒适地闭上了眼睛——虽然它的呼吸声有点吵,但是这点小缺憾无伤大雅。   希莱斯特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午睡时光,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唤醒他的不是轻柔的声音,而是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一个女仆仓皇逃窜的背影,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就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低头一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来唤醒他的女仆那么惊慌失措了。   黑豹正懒洋洋地蹭着他的手,看上去它也睡得不错。   想必那位可怜的女仆就是看见了它所以才那么害怕的吧。   希莱斯特打了个哈欠,靠在枕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黑豹,他暂时不想起来。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海:这只黑豹不伤害他,但并不一定不会伤害别人,万一它看某个仆人,或者看诺伊斯不顺眼,想要攻击的话,对方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念头让希莱斯特骤然清醒了过来,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绳子。   他没找到绳子(这是正常的,没有哪位公爵阁下的卧室里会放着绳子这种东西),不过他找到了几条围巾,这围巾虽然没有绳子好用,但也聊胜于无。   希莱斯特坐在地上,黑豹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动作笨拙的将几条围巾系成一个长条,然后企图在它的脖子上也套上一圈。   “我很抱歉。”希莱斯特说:“但是这是不能省掉的步骤,毕竟我得对其他人的安全负责。”   他一边说,一边将这个没有多少实际束缚力的“绳子”套在了黑豹的脖颈上。   希莱斯特的动作很小心,他害怕黑豹反抗,毕竟任何动物都不喜欢自己的脖子上被套上绳子。但这只黑豹似乎并不怎么抵触,它甚至懒洋洋地卧在了地上,任由希莱斯特在它脖子上动手动脚。   等诺伊斯带着一众骑士侍卫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堪称奇迹的景象:   一只一看就非常凶猛的黑色豹子温顺地卧在地上,而被他担忧的弟弟此刻正坐在那只黑豹面前,动作笨拙地试图给它的脖子套上绳结。   他的动作真的非常笨拙,失败了几次之后,最后竟然恼羞成怒地打了个死结,那只黑豹被这样对待也不生气,甚至还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露出了白森森的尖牙齿和猩红色的舌头。   一看就十分的危险。   诺伊斯手上还拿着弓箭,但他站在门口,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想让希莱斯特立刻离那只豹子远点儿,可又害怕自己的声音让那只豹子突然暴起,进退两难,只能暂时保持安静。   不过,希莱斯特注意到了他,他达成目的之后,就拽着围巾的另一头站起来,一转身就看见了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诺伊斯,和他的一众骑士。   他难得的有些尴尬,磨蹭了一会,最后开口介绍道:“呃……诺伊斯,你看,这是我的新宠物……”   听完他的话之后,诺伊斯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就变成了愤怒,似乎非常想把希莱斯特揪到面前来狠狠地骂一顿,但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露出了一个略带扭曲的微笑,说道:“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他还是害怕这只黑豹伤害希莱斯特,所以不敢大声说话。   但是,等希莱斯特把那只黑豹牵到铁笼子里并上好锁之后,诺伊斯的顾忌就没有了,他看着毫无所觉的希莱斯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屏退了侍从和女仆,然后就准备开始教训弟弟:   “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可能随时咬断你的脖子?!”诺伊斯狠狠地骂了希莱斯特一顿,希莱斯特低头认错认得很快,转头就让仆人把关着黑豹的铁笼抬进了他的卧室。   晚餐结束后,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卧室,诺伊斯骂骂咧咧地想给他换个卧室,或者往他的卧室里塞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但都被希莱斯特拒绝了。   他锁好卧室的门,检查了一遍窗户,在确定它们都锁得严严实实之后,他才解开笼子上的锁,把黑豹放了出来。   他坐在了沙发上,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脸上轻松无谓的表情消失了,他面无表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觉得很难受。   黑豹从铁笼子里跃出来,亲昵地挨着希莱斯特,希莱斯特摸了摸它的脑袋,心里想到了下午它叼过来的那只小狐狸。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真的射中那个小东西,故意偏了偏准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多余的,他根本就没那个能力伤害到对方。   ……这实在是有点尴尬,好在没人知道。   那只小狐狸的尸体已经被人从他卧室里拿出去了,希莱斯特心中浮现出了那只小狐狸鲜活的样子,心中无端地有些难过。   希莱斯特扯出一丝微笑,笑自己伪善,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又想起了埃斯克里特。   对方的身影似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站起来往前迈了一步,才发现那是幻觉。   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待在宽敞的卧室里,突然觉得很难过。   其实他很想念自己的骑士长,但是在别人面前,希莱斯特始终不肯承认,总是摆出一副“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仆人而已,我根本不在乎”的样子来。但是现在,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终于承认自己后悔了。   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埃斯克里特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   希莱斯特想到这里,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悄悄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方爹爹20瓶;小苹果10瓶;jojo5瓶;白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一封意料不到的来信   希莱斯特小声地呜咽了一会,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以避免假想中的丢脸。   黑豹跳上了沙发,动作轻柔地蹭了蹭他的脸。   “你的脚那么脏,怎么好意思上沙发来?”   他对黑豹的安慰并不太领情,更何况,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丢脸,脾气一上来,干脆伸手推了推黑豹,“下去,离我远点。”   但是黑豹并不好推,希莱斯特推了几下,没推动,也就放弃了。   黑豹的脾气令人惊异地不错,它不太介意希莱斯特的嫌弃,依旧蹲坐在沙发上陪伴着公爵阁下。   等希莱斯特心情好一些之后,他对黑豹有些愧疚。   同时,他也更加确定,这是一只通人性的黑豹。于是,他从诺伊斯那儿要来了项圈和链子,亲自为黑豹戴上,打算长久养着了。   诺伊斯站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在心里扶了扶额。   真的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弟弟,但是,说实话,就希莱斯特那个力气,就算用的是最好的项圈和链子又怎么样?那只黑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摆脱……当然不是指摆脱项圈和链子,是摆脱希莱斯特。   好在这只黑豹的性情温顺,从不违反希莱斯特的命令,这才给他那天真的弟弟造成了一种他可以控制得住这只黑豹的假象。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适应,诺伊斯也不怎么害怕这只黑豹了,还十分跃跃欲试,想要像希莱斯特那样摸摸黑豹。无奈黑豹只肯亲近希莱斯特一个人,其他的人类,尽管它不主动伤害,但也决不肯亲近,诺伊斯就连碰都碰不到它一下。   “我打算明天再去狩猎。”   诺伊斯坐在一边的扶手椅上,看着希莱斯特抚摸黑豹,心里羡慕极了:“我要去抓一只野兽的幼崽。”   他用一只手支棱着下巴,盘算着:“最好是老虎的幼崽,我把它从小养大,一定更好。”   希莱斯特抓了抓黑豹绒绒的耳朵,“那就祝你好运了。”   他现在对黑豹非常好,仿佛想要补偿什么似的,希莱斯特亲自动手为黑豹洗澡——尽管这位娇生惯养的贵族少爷总是把浴室弄得一团糟,但他毕竟亲自动手了。   他让黑豹和他一同上桌用餐——遇到不爱吃的蔬菜,他会丢进黑豹的盘子里,黑豹也会驯服地吃掉。   他还允许黑豹上床和他一起睡觉,可以说是十分宠爱了。   而且,自从希莱斯特带着黑豹一起出席过一场宴会之后,布里亚森的贵族们就再也不敢对他发邀请函了。   希莱斯特得到了清净,但他还是不开心。   他总想着自己的骑士长,想的厉害了,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哭泣一会,但他哭归哭,却从来不肯去打听埃斯克里特现在在哪里。   希莱斯特在夜晚的时候,会忍不住提起笔给埃斯克里特写信,不过这些信从未被寄出去过,他一写完就把它们丢进壁炉里烧掉。   他不擅长打理自己,但又嫌弃诺伊斯派来的仆人不顺他的心意,闹了两次之后,他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其实这也不难,他就是被惯坏了,但只要肯认真去学,这些细小的琐事难不倒他。   那只被他养在身边的黑豹驯服而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希莱斯特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来来自奥斯帝国的某个侯爵,希莱斯特和奥斯帝国的人完全没有交集,于是他没拆封,拿着信去找了诺伊斯。   诺伊斯身为国王,现在正在书房里处理政务,希莱斯特走进书房,把信封放在桌面上:“诺伊斯,你认识这是谁吗?”   “嗯……我看看……”   诺伊斯拿起了那封信,他皱着眉,“斯梅德利侯爵?”   “……啊,我想起来了。”   诺伊斯略略点头,说道:“那是奥斯帝国最近崛起的一个落魄贵族,斯梅德利家族在几年前已经搬出了奥斯帝国的首都,但是不久前又回来了,而且一举夺得奥斯国王的信重,现在已经是一个实权在握的侯爵了。”   “只不过斯梅德利家族现在只剩下斯梅德利侯爵一个人了,他和我们向来没有来往,为什么突然给你写信呢?”   诺伊斯认得寄信的人,但对于这封信的来意也十分困惑,“你拆开看一看,瞧瞧这个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希莱斯特拿起拆信刀,裁开了信封,从里面把信倒出来。   信纸十分厚重,希莱斯特一摸就发现,这是最为昂贵的金线纸。   看来这位给他来信的贵族并不缺少钱财。   希莱斯特漫不经心地展开信纸,不过他只看了一会,就愤恨地把信揉成纸团丢了出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诺伊斯错愕地看着希莱斯特的背影,不明白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才会让希莱斯特失态至此,他皱着眉,将信纸捡回来,展开来阅读,好一探究竟。   他原本满心不快,因为他猜想这封信里的内容一定十分无礼,这才使得希莱斯特勃然大怒。但没过多久,等他看完整封信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啧啧啧……”   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轻声把信的内容念了出来:“……我亲爱的主人,您近日好吗?您谦卑的臣仆有幸在奥斯帝国谋得了一个爵位……在此,我诚挚地邀请您来府上做客,如果您愿意赏光,寒舍将蓬荜生辉……永远忠诚于您的:埃斯克里特……哈哈哈,没想到埃斯克里特还挺有一手的嘛。”   他计算了一会利弊,然后满意的放下了这封信。   埃斯克里特成为奥斯帝国的侯爵对他们圣佩德帝国不会有危害,相反,说不定还有利可图。毕竟他的出身摆在那里,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这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把柄。   虽然不知道埃斯克里特是怎样成功冒充了斯梅德利家族的后代,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果以后两国发生矛盾,埃斯克里特说不定会成为对他们圣佩德帝国非常有利的存在。   希莱斯特快速地扫完信件的内容之后,就知道他应该将这封信给诺伊斯看一看,于是他并没有把信件丢进正在燃烧的壁炉,而是随便选了一个地下的方位丢了。   ……至少,他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的。   他往外走,心里认定了埃斯克里特写这封信的用意就是为了向他耀武扬威,既生气,又觉得委屈,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和埃斯克里特一刀两断,再也不去想他了。   但他没走多远,又急匆匆地折回书房,拿起被诺伊斯放在桌面上的信,粗鲁地塞进口袋里,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   “嘿嘿嘿!”诺伊斯敏捷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他从后面摁住希莱斯特的肩膀不让他走,“你做什么把信拿走呀?”   希莱斯特顿了一下,恶声恶气地回答:“把它拿去烧掉!”   “哦?是嘛?”诺伊斯慢吞吞地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可不必那么麻烦,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么做的话,我书房里的壁炉任由你差遣。”   诺伊斯笑嘻嘻地说:“你瞧,它烧得多旺呀,你这一张小纸片落在里头,不消一会就全变成灰了,你不想试试吗?”   希莱斯特懵了一下:“……”   “来嘛,不要拘束,平时也没见你对我多恭敬,怎么现在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了呢,我亲爱的弟弟?”   诺伊斯怂恿道:“你看看这火苗,如果你把信丢进去,那你只需要眨一下眼睛,等你再次睁开的时候,这封惹你生气的信就立刻灰飞烟灭啦!”   希莱斯特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躲闪着说:“我不要,我要把它拿到我房间去,撕成碎片之后再一点点烧掉。”   “哦——”诺伊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希莱斯特,“那你也可以在这里做呀,我还可以搬一张凳子来给你坐,让你慢慢享受这段快乐的报复时光。”   希莱斯特想不出什么理由了,他干脆说:“我就不要,我要自己一个人,你在我旁边我专心不了。”   “你的理由真是花样百出。”诺伊斯叹了一口气:“想人家就直说,写封回信不会让你断手的。”   “……谁说我想他了!”   希莱斯特仿佛被激怒了似的,“我才不想他,如果我某天脑子里出现他,那也只是因为我希望他快点倒霉!”   “哼!”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就飞快地溜掉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卧室,和迎上来的黑豹玩了一会,假装不去想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将手伸进口袋里,但他的指尖一碰到信纸的边就猛地缩了回来,仿佛他摸到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块正在燃烧的炭。   希莱斯特心里很矛盾,他轻轻推开黑豹不停蹭过来的头,迈步靠近了壁炉。   他站在那儿,心里开始激烈的斗争,过了一会,显然是斗争出了结果:   他做贼似的拿出他装纪念品的小盒子,飞快的把口袋里的信放进去,让那封信和一些他珍藏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待在一块。   然后,他“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盒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那个盒子重新塞进柜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哪个小可爱给渣作者投了110颗月石,谢谢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豆冰沙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把盒子重新放进柜子里之后,希莱斯特就到卧室侧边的细柱上解下了黑豹的链子,准备牵着它到花园去散散步。   花园被花匠侍弄得很好,希莱斯特沿着一条幽静的鹅卵石小道往前走,黑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尽管他手上牵着锁链,但过往的仆役们还是十分惊惧,希莱斯特转了一会,吓到了不少人,他觉得没有什么趣味,还是恹恹地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之后,他拿出一本拉丁语法书坐在桌前,看似打算开始用功了,但实际上,他呆坐了一段时间,连页都没翻过。   他神思不属,角落里那个柜子此刻仿佛对他有了极大的吸引力,他总要分出心神来控制自己别把目光飘过去。他费了一会力,效果还是不太明显,于是,他拿出画具,准备开始画画。   他对线条的把控很精准,所以在用铅笔打底稿的时候从来没有用到过橡皮,但现在,他看着自己画布上那一个初具雏形的人形轮廓之后,第一次萌生了想去找橡皮的冲动。   希莱斯特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自暴自弃地拿出铅笔继续画。   黑豹正一动不动的趴在他的面前,尽忠职守地当一个好模特,希莱斯特时不时地瞧它一眼,好掩饰自己的心虚。   埃斯克里特的形象在他心中非常清晰,就算真人不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凭借记忆将对方画出来。   他的动作快于意识,没过多久,灰色的线条就大致勾勒出了骑士长的样子,他微笑着站在阳光下,微微弯腰,看上去正在行礼。   希莱斯特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突然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但很快,他就偏开头,故作镇定地开始调颜料。   很快,基本的色块就在白色的画纸上铺开,他原先只预计画一幅黑豹的小像,预计一个下午就能够完成,但他中途更改了主意,决定画一幅比较复杂的人类肖像,要花费的时间自然就更长了。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窗台照射进来,希莱斯特的画作只完成了大概的色块填涂,还没来得及细化。   黑豹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个下午,这会它站了起来,打算凑上前来看看希莱斯特的成果。   希莱斯特根本就没画它,心虚不已,在发觉了黑豹的意图之后,就飞快地在画板上蒙上一层白布,丢开颜料盘,跳下高脚凳,半哄半骗地把黑豹哄出去了。   “我们该吃晚餐了。走吧。”   他义正言辞地说。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耻,在心里痛斥自己鬼迷心窍,自我检讨完毕后,他决定回去就找个机会把那副画烧了。   然而,在餐桌前坐定之后,他又开始思考,刚才那个绿色的颜料似乎不够鲜亮,太暗了一点,和埃斯克里特的瞳孔存在色差,应该再加一些白色颜料调和一下……   “……!”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他恼羞成怒地狠狠咬下了一口牛排。   虽然希莱斯特在心里已经恶狠狠地烧了那副画无数次,但最终,它还是被好好的完成了,希莱斯特哄骗黑豹自己发挥失败,把埃斯克里特的画像卷起来收好,另找了一个时间给它补了一幅画像。   就在这段时间内,他连续收到了很多封“斯梅德利侯爵”的来信,他一封都没回,但每一封他都读了至少三遍,然后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将它们藏进盒子里。   “所以那些信呢?”   诺伊斯好奇地问道:“他给你写了些什么?”   希莱斯特:“不知道,我看都没看就全都烧掉了。”   诺伊斯怀疑地看着他,但他也没时间追根究底了,因为他最近正和一个落魄贵族家的少女打得火热,再过一会就要出门了。   “你最好检点一点,国王陛下。”   希莱斯特对他的行为举动非常看不上,他冷哼一声,“我不希望从医生口中得知你得了爱情病的消息。”   “怎么会呢?”诺伊斯浑不在意地挑挑眉:“我的情妇全都是可爱又纯洁的少女。”   希莱斯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就不为她们考虑一下吗?她们最后都要步入婚姻的!”   “哦,别这样,我亲爱的希尔。”   诺伊斯有点好笑地说:“首先,我从不招惹那些真正纯洁的正经姑娘,愿意做我情妇的,全都抱着对王后宝座的野望而来的,她们身份不够,自然只能寄希望于我的爱情,这只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易,只不过我永远都是赢家。”   他顿了顿,又说道,“至于婚姻,哦,我亲爱的,和我的情史会让她们在婚姻市场上大大增值的,毕竟联姻嘛……”   诺伊斯没说完,他在希莱斯特略带茫然和好奇的眼神中止住了话头,没继续往下剖,他伸手摸了摸希莱斯特的金发,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锦衣华服让他看上去更加英俊潇洒了。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非常,给希莱斯特抛了一个飞吻,就踩着得意的脚步出门了。   站在原地的希莱斯特嫌恶地挥了挥手:“早点回来。”   “哦,我亲爱的。”诺伊斯哈哈大笑:“我今天晚上可不会回来了。”   “要是觉得哥哥不在家感到害怕的话,你就抱着你的小豹子睡觉,它会保护好你的。”   希莱斯特:“……”   他非常看不上诺伊斯的花心行为,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夜渐渐深了,希莱斯特洗漱完毕,换好睡衣之后就上了床。   黑豹敏捷地也跳上了床,它的身躯柔软而温热,希莱斯特掀开被子让它进来,把头埋进它的绒毛里,安静地睡了。   在卧室侧边的暗室里,一幅盖着白布的油画突然不自然地抖动了起来。   白布随着抖动掉落在地,露出了油画的真容。   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容貌俊美的黑发男人,他穿着银色的骑士长铠甲,正在阳光下微笑。   然而,这幅优美的油画却突然开始扭曲,画面开始模糊,色块和色块之间开始分离,没过多久,画上就出现了一大片空白。   原本处于画面中心的那个男人现在已经站在了地面上。   他的身形开始拔高,很快就和正常的人类相仿了。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缓步走向暗室门口,推开门,进入了与之相连的卧室。   “我从来没想过。”   他站在床边,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含着笑意低声开口:“原来您这么喜欢我呀。”   男人的语气愉悦极了,他俯下身,用指尖轻抚对方的脸颊,“别难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我亲爱的……主人。”   他呢喃着,吹熄了卧室里还在摇曳的烛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越、大爱小狐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越30瓶;兕是兕20瓶;梅林的面包10瓶;桑2瓶;白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你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希莱斯特已经习惯了埃斯克里特每隔几天就会寄过来的信件,不过他依旧对外声称自己从不来不看,拿信回房间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信烧掉。   诺伊斯并不拆穿他,表现的非常淡定。今天他也收到了一封来自奥斯帝国的信。他示意希莱斯特先别走,拿起拆信刀裁开了那封信。   希莱斯特把属于他的那一封信塞进口袋里,然后两只手不自觉地绞来绞去。   “今天居然有一封信是给我的。”   诺伊斯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希莱斯特,一边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他的堂弟看上去别再那么像一只急着回家藏东西的小松鼠,“让我看看,嗯,来自奥斯帝国的官方信件,落款是达克公爵。”   达克公爵这个名字还算熟悉,因为奥斯帝国给圣佩德帝国的官方来信基本上都是他写的,希莱斯特上前走了几步,站在诺伊斯身后,打算和他一起看。   “嗯……也许他们打算和我们开始正式走联姻的流程了。”   诺伊斯猜测着说,这句话成功的转移了希莱斯特的注意力。   他看起来恼火,恼火中又带着些不安,“别再说些废话,诺伊斯。”希莱斯特催促地推了推诺伊斯的肩膀:“打开它,快。”   “看来你对那位公主有些迫不及待了是不是?”诺伊斯挑了挑眉,展开了信纸。   “哦……奥斯国王要过生日了。”   诺伊斯看着信上那一行行漂亮的花体字,恍然大悟道:“我都忘记了,我们该派大使去给奥斯国王祝贺。”   漂亮的金线纸上,达克公爵的措辞显得十分婉约——与其说是婉约,不如说是在打哑谜。希莱斯特忍不住评价道。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信件往来,他靠在诺伊斯的肩上,目光注视着信纸,尖锐而响亮地冷笑了一声:“一年一度的贡献日又要到了,简直妙不可言!”   诺伊斯安抚地拍了拍希莱斯特的头,安抚道:“别这样。”   “这一次我去。”   希莱斯特不情不愿地说:“你已经是国王了,不能再让你去了。”   诺伊斯摸了摸他的头,“其实也可以让其他人去,嗯,我们这儿公爵还是很多的。”   “别傻了。”希莱斯特说:“其他公爵又没有王室血脉,奥斯帝国那群刻薄鬼,如果换了其他人去,你猜他们会做什么?”   圣佩德帝国的领土只有奥斯帝国的三分之一,更妙的是,圣佩德帝国还被奥斯帝国半包围着,就像是一个妈妈抱着她的孩子。   “真不走运,看来我们遇上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刻薄的妈妈。”希莱斯特讥讽道:“我希望他们的胃口不至于把他们撑死。”   诺伊斯对此的回答就是随手从自己头上把王冠摘下来,然后扣到希莱斯特的头上,“好了好了,我的亲爱的王子,别这么生气。”   事实上,诺伊斯这样的称呼是有充足理由的,上一代继承王位的本应该是希莱斯特的父亲赛门·布拉德利,但他不肯和奥斯帝国的公主联姻,甚至还爱上了一个东方贵族小姐,为此,他放弃了王储的地位,甘愿当一个亲王。   因此,诺伊斯常常戏谑地称呼希莱斯特为“我的小王子”。   “别那么叫我。”   希莱斯特把头上的王冠摘下来,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那样总让我感觉你在叫你的儿子……顺便一说,这玩意儿真重,它差点没把我的脖子压断。”   “嗯哼,现在知道我平时有多受罪了吧?”   诺伊斯正在翻找去年的礼单,头也不回地说:“顶着这么个东西,好像头上压了一块儿石头。”   希莱斯特点头表示同意,他现在也不打算离开了,他走到壁炉边,背对着诺伊斯,在确定诺伊斯暂时没有转身的打算之后,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埃斯克里特给他寄来的那封信,偷偷摸摸地看起来。   “——哇!你的骑士长打算亲自来接你,真是太贴心了!”   希莱斯特正专心致志地瞧着埃斯克里特给他写的信件,他的前骑士长的来信厚厚的,足足有四页纸,希莱斯特正看到第二页,就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像一个偷盗被发现了的小贼一样,手上的信塞进口袋里,慌慌张张地回头,“诺伊斯!”   “别这么大声,亲爱的。”诺伊斯做了一个挖耳朵的动作:“我听得见。”   “我是为了看一看有没有和这一次有关的消息才看这封信的!”   “充足的理由。”诺伊斯笑着说:“可是我并没有问你呀,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解释?要知道,你平时最爱说的就是‘我想我没有义务向你报告’。”   这位国王拿腔拿调地模仿希莱斯特平时那种傲慢的语调:“多谢关心,您真是太好了,可惜我想我没必要向您报告。”   希莱斯特:“……”   他头一回不知所措地涨红了脸。   “好了好了。”诺伊斯也知道不能逗得太过,否则引起反效果就不好了,“我们来说点正事吧,埃斯克里特有告诉你什么吗?”   希莱斯特冷着脸从口袋里把信掏出来,被粗暴对待了的信纸已经变得有些皱巴巴的了,看上去格外凄惨。   “你拿去看吧。”   希莱斯特强调道:“我对它没有一点儿兴趣。”   诺伊斯宽容地笑了笑,伸手接过了这封信,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有意识地忽略了埃斯克里特字里行间表达的对希莱斯特这个“主人”的想念,只看那些有用的信息。   饶是如此,在看完之后,诺伊斯还是有点牙酸。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正背着手等待着的希莱斯特,决定来个小小的恶作剧:“你在等什么呀?你是不是也想看看?”   希莱斯特:“……请允许我提醒你,这封信本来就是给我的。”   “哦!”诺伊斯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可是我记得你是打算把它拿去烧掉的,这封信还是挺有用的,我打算把它作为文书保存起来。”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希莱斯特差点就相信了,但下一秒,诺伊斯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把手上的信还给希莱斯特:“好好看看吧,你的小甜心可是爱你爱到无法自拔了呢,等他到了,我想你们可以抱在一起哭一会,互相诉说一下思念之情。”   “真奇怪。”诺伊斯笑完之后,回到座位上继续拿起礼单打算研究,“你欺负他欺负的那么厉害,他怎么还是对你这么忠诚?我身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呢?”   他惋惜地说:“要是我身边有一个像埃斯克里特这样的人,我想,就算他想和我的王后睡在一张床上,我也不会介意的。”   “如果他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呢?”   希莱斯特忍不住反问道,但是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没来由的,他有点儿心虚。   “那就睡呗。”诺伊斯倒是没什么想法:“我完全可以把他当成我的兄弟,同睡一张床也没什么。”   希莱斯特假咳了一声,开始和诺伊斯一起看礼单。   “每年都送这么多东西。”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开始抱怨了,“上帝都没要这么多。”   “平静点,亲爱的。”   诺伊斯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相信我,我们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反过来给我们送礼物。”   “我在位置上的时候一定会做到这一点,相信我。”   诺伊斯说:“现在我们暂时不能和他们起冲突,只能多送一点礼物麻痹他们,但是我保证,不出十年,我一定能把奥斯帝国打下来,然后送给你,让你尝尝当国王的滋味。”   希莱斯特深吸了口气,“别傻了,诺伊斯,我可不想当什么国王。”   “到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王座上,一辈子待在异国他乡,想跟你说话只能写信?”   诺伊斯低头看着希莱斯特,希莱斯特身上有一种天生的尊贵气质,尽管他娇生惯养,有时候任性起来也让人很难招教,但是他就是能够让人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你是在对我撒娇吗?”   诺伊斯笑了起来:“想不想和哥哥拥抱一下?为了这令人感动的亲情。”   希莱斯特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变了,刚刚从心头升起的那点感动全变成了嫌恶,“不要这么肉麻,诺伊斯。”   然后他们俩开始干正事,   “总体价值不变,但东西得稍有变动。”   按照这个原则,他们开始对照着之前的礼单草拟今年的,时不时的还为某一项商量讨论一会。   没过多久,奥斯帝国的人就来到了圣佩德帝国。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毕竟两国名为平等建交,但实际上奥斯帝国国力强盛,面对圣佩德帝国的时候,总是居高临下的。   “你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诺伊斯忍不住说,希莱斯特耸耸肩,“在这种场合,盛装出席是一种基本礼貌。”   “是的是的。”诺伊斯笑了一下,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斯梅德利侯爵正等着见你呢。”   希莱斯特:“……”   他像是突然梗住了似的,默默地收回了准备往外迈出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桑这么帅真的好吗25瓶;jojo、木瓜丝喽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我想您真的喝醉了   “日安。”   埃斯克里特语气柔和地向他问好,希莱斯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日安。”   他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埃斯克里特敛了敛眉,只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是十分优雅得体,埃斯克里特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希莱斯特就毫不留恋地从他身边走过了。   尽管希莱斯特有意逃避,但他最后还是和“斯梅德利侯爵”见面了。   埃斯克里特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和希莱斯特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他穿着精致的宫廷礼服,崭新厚重的长靴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小腿,修长苍白的手指微微合拢,握着一根做工精美的手杖,指节间还戴着一枚一看就价值昂贵的戒指。唇角勾起,行为举止风度翩翩,带着上位者惯有的漫不经心,眼帘低垂,似笑非笑。   埃斯克里特就简单地站在那里,但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   希莱斯特偏开头,这个人实在是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觉得茫然。   他紧抿双唇,冷漠无比地走进去,身上的华服是他冷冰冰的铠甲,希莱斯特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期间,他还控制着自己,礼貌的对着这些使臣点点头。   简单的谒见之后,为奥斯帝国的使臣特意举办的宴会就开始了。   这场宴会是早就准备好的,由诺伊斯和希莱斯特两人共同商议准备,但由于他们俩都没有准备这种宴会的经验(事实上这通常都是王后的工作),所以希莱斯特回家求助了他的母亲。   这位来自东方的贵族夫人在过目两人的大概计划之后,一手操办了整场宴会,她常年居住在家中,极少出门交际,但令人出乎意料的能干,每个环节都安排的尽善尽美。   “我未来的王后就应该这样子。”   诺伊斯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悄悄地对希莱斯特说:“你母亲有没有什么侄女之内的?我想……”   “我建议你去和我母亲商议这件事。”   希莱斯特面无表情:“我从没和我的表姐表妹们通过信,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兴趣嫁过来。”   宴会上觥筹交错,诺伊斯和希莱斯特没能偷闲多久,他们得和使臣们谈笑风生,用华丽且曲折的言辞相互试探,希莱斯特身边围绕的人是最多的,那些人用惊艳迷恋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盛名在外的尤利西斯公爵,态度亲和而友善。   埃斯克里特作为这次使团的领头人,正站在国王身边和他商讨希莱斯特远行的事宜。   他一改从前的恭顺驯服,变得圆滑且强硬起来,“请您不必担心,我们完全有能力保证公爵阁下的安全,因此,您不需要派遣士兵护送。”   “你的言论十分可笑。”   诺伊斯冷淡地说:“你要我把圣佩德帝国的王储置于毫无保护的境地?请问奥斯帝国愿意将他们的王太子只身一人交给我们保护吗?”   如果换做奥斯帝国的别的使臣,诺伊斯是绝对不会这样直白地表示不满的,但是现在,他面前站着的是埃斯克里特,他对埃斯克里特的印象还留存在那个对希莱斯特百依百顺的谦卑仆从上。现在,他从对方的言论中感受到了对方赤.裸裸的恶意,心中下意识的升起了被冒犯的不快。   不过很快,诺伊斯就回过神来,埃斯克里特站在他的面前,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他没有说话,神色不置可否。诺伊斯看着他,胸腔中满腹怒火,强撑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我会考虑您提出的建议的。”   “希望您能够仔细考虑。”   埃斯克里特又和诺伊斯简单地说了两句,就迈开脚步朝希莱斯特走去。   他是这场宴会上除了希莱斯特之外的焦点,他的过去和他如今的身份都是一个值得谈论的话题,他面带微笑,走到希莱斯特身边。他一靠近,原本围绕在希莱斯特身边的人就全部离开了,就好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   “您愿意和我谈一谈吗?”   埃斯克里特的态度随和,和刚才在国王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不过希莱斯特并不知道。他很想掉头就走,但是理智让他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我很荣幸。”   他公事公办地回答。   “在离开您的这段时间内,我十分想念您,不知道您是否对我有所怀念?”   埃斯克里特冷不丁地说道,希莱斯特对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他弯了弯唇角,得体地回答:“多谢抬爱,我自然也是怀念您的,您曾经的工作十分优秀。”   埃斯克里特顿了顿,然后动作娴熟地从一旁的餐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希莱斯特:“我记得这是您曾经最喜欢的饮品,请用。”   “万分感谢。”希莱斯特只用唇碰了碰杯沿,就把茶杯放回去了,“它的滋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您能记住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小喜好,我感到十分荣幸。”   不管埃斯克里特说什么,希莱斯特的态度依旧是那么官方化,他得体优雅的应付着他的前骑士长,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是他曾经的仆人似的,时不时的配合对方的话语露出微笑。   他的态度完全和埃斯克里特预想过的不同,埃斯克里特在此之前,曾经猜测过他们会面的场景,他的主人也许会不满,也许会冷漠,更可能会别扭的表示开心,但不管怎样,他脑海中预演的会面场景都是带着些甜蜜的。   他用另一个身躯潜伏在希莱斯特身边时看到的景象让他窃喜无比,心中的幻想也更是甜蜜,可现在,希莱斯特这番疏离的表现让埃斯克里特从幻想中回过神来,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希莱斯特假装没注意到。   埃斯克里特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希莱斯特的手,“您真的非常冷酷无情。”   “很抱歉,请问您是指哪一方面的?”   希莱斯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埃斯克里特握得很紧,他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淡淡地说:“您失礼了,我想您也许是醉了,我这就让侍者来照顾您。”   埃斯克里特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了,但是下一秒,他的嘴角边勾起了一抹微笑,他直接扣住希莱斯特的双手,倾身吻了过去。   面对这种意外状况,希莱斯特眼也不抬,“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想您真的喝醉了。”   “他们当然看不见。”   他们两人现在正在整个宴会的最角落,希莱斯特听了埃斯克里特的这番话,勾起唇角,语气终于带了点情绪:“又是那些奇妙的小把戏,是不是?看来我得对您高看一眼了。”   但很快,他又把这份情绪压到了心底,尽管他现在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但是他还是完美的掩饰住了。   不管怎样,希莱斯特终究还是一个合格的大贵族。同样的,他也有着高位贵族的通病:决不肯让出自己的控制权,让出控制权就意味着向另一个人低头,所以,就算再渴望,只要控制权不在他手上,他就会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显然,在他和埃斯克里特之间的关系中,他已经失去了发号施令的权利。   现在,他冷漠而礼貌,就像那个因为想念骑士长而偷偷哭泣的人不是他一样。   埃斯克里特沉默着和他对视,这个奥斯帝国的使臣抱着希望前来,但又一次遭到了冷漠的对待,他笑不出来了,两人相对无言,最后,埃斯克里特还是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啊,把您对我的不满全都说出来,只要您愿意说,甚至只皱皱眉,我都会为您改变的。   希莱斯特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我想说的是,您也许对酒精的耐受力不太好,建议您以后少喝酒,否则在其他场合失态了会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啊,我明白了。”   埃斯克里特俊美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非常感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翠绿色的眼眸里涌动着晦暗的神色,“期待下次会面。”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柔和,但带着一股令人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再一次重复了一遍:“期待我们的下次会面。”   希莱斯特悄悄握紧了拳,脸上的表情依旧得体:“我也一样,和您的谈话非常愉快。”   埃斯克里特殷红的嘴唇弯了起来,眼里却没有什么情绪,他后退了几步,离开了。   希莱斯特在宴会上始终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等到宴会结束,反锁上卧室的房门后,他走进暗室,掀开蒙在油画上的白布,安静地看了一会埃斯克里特的画像,然后,他抱着自己的黑色豹子哭泣了起来。   纯黑色的豹子在暗室中几乎看不见轮廓,它温柔的蹭了蹭希莱斯特,金色的兽瞳里闪过了几分人性化的情绪,只是希莱斯特完全没有发觉。   它轻轻地张开嘴,白森森的尖牙在黑暗中无声的显露出几分狰狞。   突兀的,它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身体快要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见到人之前:看着来信偷哭   见到人之后:傲慢而游刃有余地打官腔   再次分别之后:看着画像偷哭   傲慢的贵族小少爷失去发号施令的权利之后再怎么喜欢也不肯表现出来了(真是个可怜的小混蛋)   【啊,我的天,我好喜欢这一挂的!——渣作者诡异的萌点】   PS:关于月石,我去查了一下,如果想投月石的话,需要通过网页版文章主页上的“空投月石”来操作,用APP不行。作者可以用月石来买晋江的图床放封面,读者可以用月石来打非二分的评价。 第44章 塞丽娜公主   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埃斯克里特行事迅速,他用略带强硬的手段达成了他的目的,他半是威胁,半是示好,迫使诺伊斯同意了他的建议。   “请放心,公爵阁下在我的保护之下只会比现在更安全。”   诺伊斯对此的回答是一个不耐而虚伪的笑。   现在已经身居高位的斯梅德利侯爵宽容地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杖转身离去了。   希莱斯特安慰诺伊斯:“别这样,诺伊斯,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这个当事人的心态倒是不错:“难道他还能杀了我?或者苛待我?”   诺伊斯阴着脸,“想想你从前是怎么对待他的,我的傻弟弟,我要是他,我就抓紧这个机会喂你吃馊饭。”   “……不会的,他不会做这种事。”希莱斯特说:“我觉得他不会。”   “哦!天哪,听听,你觉得?”诺伊斯看上去像是气疯了:“我觉得他会!你看看他那副嘴脸,我看他不仅会给你喂馊饭,他还会让你睡冷床,你和他相处了那么久,他应该也摸清了你所有不喜欢的东西,到时候专门拿那些东西来膈应你,我看你怎么办。”   “真该死,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这么高?!他居然还能代表奥斯国王的意愿,奥斯国王脑子坏了吗?他甚至都不掩饰自己的!难道奥斯国王就这么放心地用一个来自其他国家的冒牌货?”   诺伊斯已经气得开始口不择言了,他怒气冲冲,像一头正在疯狂喷火的巨龙,希莱斯特觉得难以招架,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在走廊上,他遇见了埃斯克里特。   ……希莱斯特不知道这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他想见埃斯克里特,但又不想见到埃斯克里特,这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纠结了挺长时间的,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日安。”   埃斯克里特主动迎上来,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的,“很高兴见到您。”   这会希莱斯特没有选择了,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日安。”   埃斯克里特温和地笑了笑,他站在希莱斯特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希莱斯特。他的目光带着探寻,让希莱斯特不自在极了,他正打算说“劳驾,让让”的时候,下巴就猝不及防的被抬起来了。   埃斯克里特像个没事人一样用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请原谅,您的领结有点歪了。”   说着,他微微弯腰,扯松了希莱斯特的领结,娴熟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他衣着华丽,但行为举止却像从前那个跟在希莱斯特身边为他打理一切的骑士长:“看起来,您不太擅长打理您自己。”   希莱斯特被他这个动作惊到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埃斯克里特摁住了他的肩膀,“好了。”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重新拿起了那根被他靠在墙边的手杖,“陪我走一走好吗?我很想参观一下圣佩德帝国的花园。”   “……我很乐意。”   希莱斯特面无表情的说,他和埃斯克里特并肩前行,扯了扯嘴角权当做是一个微笑,埃斯克里特亲密地揽着他,让他的心绪非常复杂。   ——也许我再也忘不了他了。   希莱斯特想到,对于贵族来说,伴侣和情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埃斯克里特是他曾经的情人,但是他太好了,好的让人没法儿忘记。   希莱斯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找情人了。   圣佩德帝国的花园非常美丽,希莱斯特就常常来这里消磨时光,埃斯克里特跟在他身边也没少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谁也没有把注意力停留在花园里的风景上。   “您在想什么呢?”   埃斯克里特语气低柔,希莱斯特忍了一段时间了,只要埃斯克里特一这样讲话,他心中那股渴望和埃斯克里特讲和的念头就不可遏制地升起来。希莱斯特冷酷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冷冰冰地回答:“我想我可没必要向您报告我的心事,是吧?”   埃斯克里特脸上的表情不变,“如果这个问题冒犯了您,我感到很抱歉。”   他们沉默了一会,希莱斯特停下了脚步,客气而疏离地说:“我要回去了,现在正好是我的午睡时间,我已经有些困倦了。”   “我送您。”   埃斯克里特彬彬有礼的说,希莱斯特率先转身,埃斯克里特紧紧地跟着他。   ……   希莱斯特不知道局面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原本早就应该离开的埃斯克里特现在正低着头吻他,而他也没有拒绝,甚至还意乱情迷的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的躯体出乎预料的温暖,和希莱斯特曾经感受过的冰凉完全不同,但是……管他呢,他沉溺在这个甜蜜的吻中,几乎无法自拔。   不过很快,在察觉到埃斯克里特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之后,希莱斯特就冷漠地偏开头拒绝了他,“你失礼了。”   他指责道,明明他自己也有责任,但他却对此只字不提,把错误全都归咎到对方的头上:“胆大包天。”   埃斯克里特弯起唇,露出了一个微笑,认下了这个罪名。   “您完全迷住了我。”埃斯克里特说,“如果您愿意时不时给我点甜头,那我也愿意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他在希莱斯特面前半跪了下来,执起希莱斯特的一只手浅浅地亲吻起来,“您可以任意使用‘斯梅德利侯爵’这个名头,去做您想做的任何事。”   希莱斯特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重新反应过来了:“恕我直言,您是想和我谈一桩交易吗?”   “不是交易。”埃斯克里特微笑着说:“是交换,而您可以随时叫停。”   他们俩就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关系一样,玩起了这个心照不宣的游戏,游戏两方的身份已经变更,一方是弱势国家的王室公爵,另一方是强势国家的高位权臣,势均力敌,却又格外刺激。   希莱斯特心中一动,埃斯克里特又用另一种方式将主动权送到了他的手上,他很难拒绝这个诱惑,心中再三权衡了一会之后,他懒洋洋地笑了,“斯梅德利侯爵?是吧,证明你的诚意。”   “我会尽一切努力使您对我满意。”   埃斯克里特微笑起来,“那么,您想要什么呢?”   希莱斯特看着他,心中突然想起了诺伊斯曾经说的话,于是,他毫不客气的说:“我要整个奥斯帝国。”   事实上他只是随口说说,他的理智还在,知道这个要求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他顿了顿,正打算告诉埃斯克里特这只是个玩笑,埃斯克里特就垂下头颅,亲昵而胸有成竹地说:“我会办好的,我的陛下。”   希莱斯特沉默了一会,没发表他的评价,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当真,这多半是埃斯克里特为了讨他开心而说的漂亮话。希莱斯特站起来环顾四周,有些意外地发现,他的黑色豹子不见了。   他没有过多的担心,相比被人类饲养,骄傲的黑豹更喜欢自力更生,它爱自己跑进森林里狩猎,一开始的时候它的确让人有些惊慌,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大家多少都已经习惯了。   埃斯克里特从背后拥住了他,“让我服侍您换衣服吧。”他说:“我记得您说您打算要午睡了。”   希莱斯特瞅着他,不热不冷地说:“如果不是你,我想我现在已经睡着了。”   “是我的错。”   埃斯克里特毫不反驳,他牵着希莱斯特,让他到床边坐下,然后开始为他换衣服。   斯梅德利侯爵显然非常了解公爵阁下的衣物储备,他熟门熟路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睡袍为希莱斯特换上,安置好这个态度阴晴不定的情人后,斯梅德利侯爵快步走到落地窗边拉上厚重的窗帘,窗帘有两层,一层是轻薄的白纱窗帘,它常年拉着,在遮挡视线的同时还能保证透光。另一层就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埃斯克里特将厚窗帘拉上,原本明亮的卧室内立刻暗了下来。   “祝您有个好梦。”   埃斯克里特在希莱斯特的床边坐下,为他掖了掖被子,“睡吧。”   “……说真的,您这样盯着我,我可睡不着觉。”   希莱斯特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去了,从被子地下传出他闷闷的声音:“行行好,为了我的睡眠质量着想,您还是走吧。”   埃斯克里特纵容地笑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软椅上坐下,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和强大同盟国的权臣搅合在一起是一件刺激且令人感到兴奋的事。尤其是,对方曾经是匍匐在他脚边的臣仆,虽然现在他已经身居高位,可还是又一次匍匐在他脚下,这种经历让人很难不膨胀。   希莱斯特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再加上他其实也挺迷恋对方的(尽管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此,在距离出发仅仅只剩下一小段时间的时候,他经常会和这个代表了奥斯帝国意志的使臣亲密接触。   现在,他想的很明白,对方是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只要埃斯克里特能让他感到愉悦,那就够了。   毕竟,情人不就是为了用来让自己开心的吗?   希莱斯特想通了之后,也就不再吝啬自己的笑脸,他的情绪不再阴晴不定了,这让埃斯克里特沉迷其中,愉悦不已。   目前为止,他们双方都对现在这个关系很满意。   直到——   “您在做些什么呢?”   埃斯克里特俯下身,温柔地吻了吻希莱斯特的耳尖。   希莱斯特挥挥手,“您要是没事,就麻烦您去看看我的豹子,我最近有些冷落他。”   埃斯克里特没有动,他低头看着希莱斯特拟的礼单,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他语气轻柔:“您在为谁准备礼物呢?”   希莱斯特头也不抬,平淡地回答:“给塞丽娜公主。”   塞丽娜公主,希莱斯特的联姻对象,奥斯帝国的二公主。 第45章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塞丽娜……公主。”   埃斯克里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您为什么要给塞丽娜公主准备礼物呢?”   希莱斯特发现埃斯克里特的语气变了,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显得格外不满,叹了一口气:“我想你应该知道,塞丽娜公主是我的未婚妻。”   “所以?”   埃斯克里特冷淡地接话道:“您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希莱斯特皱起眉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影响她是我的未婚妻这一事实。”   对于贵族而言,在伴侣之外还拥有情人几乎已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了,希莱斯特从小就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之下长大,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亲爱的,你是我的情人,塞丽娜公主是我的妻子,这并不冲突。”希莱斯特试图和他讲道理,“况且,为了你,我已经决定不会再找其他情人了。”   他觉得他已经做出了挺大的让步了,“我需要有我的家庭,而你迟早也会有你的家庭,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俩呀。”   “荒谬!”   埃斯克里特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满是嫉妒和不忿:“我和您恋爱,然后您转头就要和别人结婚,您却还觉得这没问题?”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认为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不希望您和我之间有其他人,我不会和其他女人结婚,而我要求您也不要。”   希莱斯特拧起眉头,他觉得埃斯克里特的话很难理解:“是,我和你谈恋爱,但我又不和塞丽娜公主谈恋爱,我们之间并不会有其他人,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可生气的?”   埃斯克里特看起来也无法理解希莱斯特的话,他往前一步笼住了希莱斯特,高大的身形和他脸上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咄咄逼人,“既然您不和塞丽娜公主恋爱,那您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为了家族的延续。”   希莱斯特压抑着自己的脾气,耐心地说:“我需要一个继承人,继承我的姓氏,荣耀和财富,我和塞丽娜公主的婚姻是两个家族之间的结合。塞丽娜公主会是我的责任,我会像照顾亲人一样照顾她,更何况,她也有权利找一个情人,我和塞丽娜公主不会有爱情,我们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我们只会发展出亲情。”   他顿了顿,考虑到埃斯克里特得到贵族头衔没有多久,还特意加了一句:“大部分贵族的婚姻都是这样的,夫妻之间只有责任和义务,以及亲情,很少产生爱情。”   “所以,这到底有什么问题?”希莱斯特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够详细了,“我和你恋爱,而且我保证我只爱你一个,这难道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埃斯克里特看上去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暴怒地撕掉了希莱斯特拟的礼单,“我不允许!”   希莱斯特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情人,“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但是这样不对。”他说道:“过分的嫉妒是不好的。”   “过分的嫉妒?”   埃斯克里特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他紧紧抿起的嘴角和眼中闪过的丝丝狂怒都显示出他的真正情绪,“您管这叫‘过分的嫉妒’?”   “很好,很好,我就是过分嫉妒了,那又怎么样?”   埃斯克里特冷笑起来,他心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念头,然后冷冷地说:“我不会允许您和其他女人结婚的。”   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至于家庭,我和您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家庭,而孩子……”   埃斯克里特就像被提醒了什么似的,语气里含着冷酷的兴奋:“我并不想要孩子,但如果您想要,我也有办法。”   “您可别忘了,我会一些‘奇妙的小把戏’,如果您想要孩子,不如和我一起生一个,您甚至可以提出对孩子的具体要求,男性或者女性,它的外貌,它的天赋……我都可以控制,一定能让您拥有一个满意的继承人。”   随着他的话语,希莱斯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忍不住往后退去,虚弱地威胁道:“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这很过分吗?”   埃斯克里特好似听不明白希莱斯特的意思一样,“您要婚姻,可以;您想要一个继承人,我也想了办法,结果您不觉得我贴心,反倒责怪我过分?我亲爱的阁下,您可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呀。”   希莱斯特的表情很难看:埃斯克里特的意思非常清楚,他只给出了两个选择,要么不结婚,和他在一起;要么结婚,和他结婚。   “你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愿意和你结婚的。”   希莱斯特垂下眼帘,“但是婚姻只能是男女之间。”   如果这段对话发生在从前,那么希莱斯特绝对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地步,他完全可以命令埃斯克里特闭嘴,但是现在,埃斯克里特的地位今非昔比,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骑士长了。他现在是奥斯帝国的斯梅德利侯爵,拥有和希莱斯特平等对话的权利。   “这不是问题。”   埃斯克里特寸步不让,“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差别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您不需要担心这一点,我会布置好一切。”   “……所以我没有选择了,是吗?”   希莱斯特冷声说道:“真不错,斯梅德利侯爵,您慎密的心思令我叹服。”   公爵阁下单方面宣布结束谈话:“出去。”   埃斯克里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塞丽娜公主很快就不再是您的联姻对象了。”   他苍白而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真难过,是不是?您已经无法命令我滚开了,嗯?”   “出去!”   埃斯克里特无视了希莱斯特难看的脸色,走到他身边轻轻啄吻了几下他的脸颊,“如果这是您的希望,我会遵守的。”   他翩翩有礼地戴上了白手套,弯腰行了一个告别礼:“那么,祝您有个好梦。”   随后,他就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然而,第二天一早,埃斯克里特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来到了希莱斯特的卧室,昨天晚上入睡前,希莱斯特就将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但是这阻拦不了埃斯克里特的脚步。   希莱斯特半梦半醒,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埃斯克里特的面容,他马上就清醒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你来做什么?”   埃斯克里特并不介意他的冷漠,他自顾自地从希莱斯特的衣柜中拿出一整套外出衣物,白色衬衫,马甲,长外套,披风,他自行挑选搭配了一套,然后将它们拿出来,“您该起床了。”   “看来您还是忘不了您身为仆从时养成的习惯。”   希莱斯特刺了他一句,埃斯克里特对此报之一笑,温和地回答:“您说的不错,在您身边任职的那段时间我永远难以忘怀。”   “我很理解您想要多睡一会的心情。”埃斯克里特接着说:“但是现在,您真的该起床了。”   “再过三个小时,您就要踏上去奥斯帝国的路程了。”   埃斯克里特垂着眼帘,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不过,如果您想要继续睡,那我也不介意将熟睡的您抱上马车。”   他作势要放下自己手上的衣物,“我始终尊重您的选择。”   “……站住。”   希莱斯特猛地坐起来:“不是还有两个星期吗?”   埃斯克里特站在那里,微笑不语。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埃斯克里特:“这就是你的报复?很好,我之前居然没发现你的报复心如此强烈。”   “您在说什么傻话呢?”   埃斯克里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出发的时间自始至终都是今天,两个星期后?恐怕您是弄错了吧。”   “所以——”   斯梅德利侯爵弯起了他猩红的嘴唇,“您想要起床,还是继续睡呢?”   “……起。”   埃斯克里特心情愉悦地为他穿戴起衣物来,在他半跪下来为希莱斯特穿袜子的时候,希莱斯特眯起眼睛,小腿微微发力,朝他的肩膀踢过去。埃斯克里特眼也不抬,右手精准地捉住了希莱斯特不老实的脚,十分平静的将袜子套上去。   “你弄疼我了。”   公爵阁下恶人先告状,绝口不提自己刚刚试图踢他一脚的行为。   “是吗?”   埃斯克里特笑了笑,“有时候疼也不是一件坏事。”他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真的把希莱斯特捏疼了,希莱斯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挣了挣,但这是徒劳的,埃斯克里特握得很紧。   “乖一点,我亲爱的阁下。”   埃斯克里特慢条斯理地说:“还是说,您想试试我其他的手段?别忘了,您现在可不是我的主人了,而且,您很快就要孤身一人离开这个能够庇护您的国家。”   “到时候,您想怎么样,可就不是您说了算的。”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希莱斯特,“显然,为了抑制圣佩德帝国的发展,奥斯帝国很有理由将圣佩德的王储扣留下来,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您也不用担心。”   斯梅德利侯爵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微笑:“到时候,我会将您接到我的府邸上好好照顾的。”   希莱斯特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他拉住了埃斯克里特的袖口,第一次带着恳求的意味说道:“……但是那不会发生,对吗?”   埃斯克里特单膝跪在床沿,吻了吻他的脸,语气甜蜜地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那个给我空投700颗月石的小天使(╯3╰)亲亲~   宝贝如果想的话,可以提出一个想要看的梗,渣作者会为你写个番外哒!(……当然,时间是渣作者期末考试回家之后,渣作者还有四门课要考QAQ)   ——这完全是一时兴起,做不得例子的,如果有其他小天使有想看的梗的话,可以直接在评论里提,不用投什么东西,如果渣作者感兴趣的话回家会写的,就当庆祝考试顺利结束 第46章 她说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准备的时间非常匆忙,希莱斯特刚刚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被埃斯克里特督促着进餐。   希莱斯特默然无声地走出寝宫,沿着熟悉的路走进餐厅,餐厅的桌上摆放着许多品种的早餐,但偌大的餐厅里却没有一个人,就连平时会侍立在一旁的仆人也不见了踪影。   埃斯克里特态度自然的取代了侍者的位置,动作娴熟地为希莱斯特系上餐巾,站立在他身边等候吩咐。   ——他当然娴熟,因为这件事他已做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从前他都是垂手立在希莱斯特身边,态度恭敬非常;可现在他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目光时不时在希莱斯特身上巡梭,不像是侍者在服侍主人,倒像是主人在注视并照料自己的爱宠进餐。   希莱斯特毫无胃口,这安静的餐厅让他心中升起了无限的疑问,埃斯克里特只不过是一个其他国家的使臣,他怎么能够让王宫的厨师听从他的话呢?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让他有些惶惑。他定了定神,试探地开口:“我……”   “嗯?”埃斯克里特温和地询问:“怎么了?”   他偏过头来的样子显得温柔又好说话,但希莱斯特并没有被这层虚假的表象欺骗过去。他垂下眼帘,说:“我想吃中餐。”   在情况需要的时候,示弱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桌上没有,但是我想吃。”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对着埃斯克里特示弱过,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总得试一试。   “请稍等,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出乎意料的,效果似乎非常好,埃斯克里特的语气几乎是瞬间就柔和下来了,他半弯下腰,在希莱斯特的侧脸吻了吻,“马上就好。”   希莱斯特抬起头看他,埃斯克里特也低头朝他望过来,翠绿色的眼眸璀璨又漂亮,柔和地说:“您看,我要求的并不多。”   他一改刚刚的强势,又变得柔情似水起来,简直能和一条变色龙媲美。   不过,埃斯克里特也成功的迷惑了希莱斯特,他坐在座位上,看着埃斯克里特离开的背影,心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昨晚他们之间的争吵。   难道婚姻在埃斯克里特看来真的那么重要吗?   希莱斯特从没质疑过贵族的潜规则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结婚和找情人是完全不冲突的,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易懂,又十分正确。   但埃斯克里特激烈的反对让他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难道是他错了吗?   他皱着眉,试图思考出一个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埃斯克里特回来了。   他手上端着一个银色的大托盘,里面正好盛着希莱斯特要求的东西,希莱斯特不知道他是怎么弄过来,但显然,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在这个时候提出的问题。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埃斯克里特全都保持着这幅翩翩有礼的模样。早餐结束之后,距离出发的时间也不剩下多少了,希莱斯特抓紧机会和诺伊斯以及父母道别。   埃斯克里特暂时离开了,他去整顿车队。   “你怎么这幅样子?”   希莱斯特等父母离开之后,才耸耸肩开口问诺伊斯,“开心点,不祝我一路顺风吗?”   诺伊斯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只有他和希莱斯特两人知道这一次出使的真正情况,为了避免引起父母的担心,希莱斯特瞒住了布拉德利亲王夫妇,这很简单,他们已经远离政治中心很久了,相当于半隐居状态,只要有一个看上去合理的理由,他们是不会怀疑的。   “你最好能快点回来。”   诺伊斯活像是吞了一斤黄连,苦大仇深地开口:“……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试着讨好一下那个该死的家伙……反正你只要对他笑一笑,他就神魂颠倒了……”   国王陛下虽然从来不说,但他对自家堂弟和埃斯克里特之间的关系还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这对他来说什么也不算,所以他也就从来不说。   “我不会在那里待太久的。”   诺伊斯没说话,不过就他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被说服,只是做出一副勉强相信的样子来。   令希莱斯特感到最惊讶的是,娜丽公主也前来为他送行了。   只不过,她不是孤身前来的,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希莱斯特似乎有些眼熟的男人。   “别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娜丽公主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怎么说也算是个公主,痴情可不符合我的身份。”   她将身后那个男人手上捧着的一个小木盒拿过来递给希莱斯特,“喏,临别礼物……等等。”   娜丽公主制止了希莱斯特想要打开它的动作,“别现在就把它打开,这可是一个惊喜呢,等你走到了半路上再打开吧,我保证,你会非常惊奇的。”   娜丽公主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微笑。   “哦……对了。”她大大方方地牵起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的手,“这是我的未婚夫。”   “或许你们对他有些印象?”娜丽公主微笑着说:“他叫做雅力士。”   这个名字对希莱斯特有点熟悉,但是他暂时想不起来,不过诺伊斯的反应倒是很快,他无可无不可地看了这对未婚夫妇一眼,淡淡地说:“哦,是达尔家的那个吗?”   娜丽公主点了点头。   介绍完她的未婚夫后,娜丽公主就离开了,希莱斯特目送她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娜丽公主的脚步有点僵硬,但是在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诺伊斯之后,诺伊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谁知道她怎么了,不过她今天倒是乖得很,要是她早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不会这么僵硬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希莱斯特有意转移诺伊斯的注意力,免得他再继续纠结自己即将离开的事,他继续问道:“她今天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有什么可不对劲的?”   诺伊斯想也不想就说:“恋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这句话对男人和女人都适用,我亲爱的弟弟。”   “我亲爱的阁下,我们应该走了。”   埃斯克里特站在门边,轻声催促:“我们该走了。”   以这种方式离开,其实一点也不符合规矩,但是对圣佩德帝国来说,奥斯帝国的话就是规矩。   希莱斯特叹了一口气,和诺伊斯拥抱了一下,“再见了,我的哥哥。”   “再见。”诺伊斯重重地抱了他一下,“别忘了我说的话,做人要能屈能伸,我亲爱的希尔,我盼着你早点回来。”   “我记住了。”   埃斯克里特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们道别,等他们道别完毕后,他微笑着开口:“该启程了,亲爱的阁下。”   希莱斯特顺手拿起娜丽公主给他的临别礼物,和埃斯克里特一起往外走。   “这是什么呢?”   埃斯克里特低头看着希莱斯特手里的小木盒,轻声问道。   “娜丽给我的临别礼物。”   “介意给我看一看吗?”   希莱斯特毫不在意地递过去:“你看吧,但是不要打开,娜丽说让我在半路上打开它,她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埃斯克里特端详了一会那个小木盒,缓缓勾起唇角:“我相信这一定是一个惊喜。”   他将这个小木盒还给了希莱斯特。   尽管埃斯克里特已经不再是希莱斯特的骑士长了,但是他为希莱斯特安排的车辆依旧舒适,而且,他现在也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只要一声吩咐,那些人会立刻完成他的要求。   因此,埃斯克里特有很多时间留在希莱斯特的车厢里,陪着这位即将踏上异国他乡的公爵消磨时光。   希莱斯特是非常典型的享乐主义,虽然他现在对埃斯克里特仍然有隔阂,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埃斯克里特的殷勤。他对埃斯克里特的亲吻和拥抱照单全收,对他的甜言蜜语也颇为受用,有时候也会温柔的回应一番。   “您不打算打开它看看吗?”   埃斯克里特随手拿起了一个小木盒,希莱斯特想起了,那正好是娜丽公主给他的临别礼物。   她说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抱着好奇的心,希莱斯特打开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柯罗诺斯的雕像   这个小木盒的样式十分古朴,和娜丽平时的风格不符合。希莱斯特记得她一贯喜欢华丽细致的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样,希莱斯特还是扭开了盒子正面的金属搭扣,打开了这个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个古怪的小雕像,它一共有三颗头,人头,牛头和狮子头,身躯像是一条蛇,盘踞在一大团云雾中,看不清原貌。希莱斯特拿起来把玩了一下,雕像摸起来有些湿冷,触感不太好。   希莱斯特只是注视了它一会,竟然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恍恍惚惚之中,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微型的旋涡。但等他定神再细看的时候,那个旋涡就又消失不见了。   他感觉仿佛有一柄勺子在他脑子里狠狠地搅拌了一下,这感觉可不太好受,希莱斯特把小雕像丢回木盒里,嘟囔着说:“好吧,这就是‘惊喜’?”   他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这就是娜丽的恶作剧,也不太生气——这是他该得的,毕竟他曾经那样不绅士地对待她,娜丽稍微做点反击再正常不过了,况且,这也符合她的脾气。   只不过,娜丽的性格似乎真的变了,如果是从前,她的报复可不会这么轻飘飘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柯罗诺斯的雕像。”   埃斯克里特轻轻开口:“我想您应该对此有些印象才对。”   “嗯……”希莱斯特飞快的看了那尊古朴的小雕像一眼,“好像的确是。”   柯罗诺斯是时间之神,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时间。   “不明白娜丽为什么送这个给我。”他有些疑惑:“据我所知,她对神话不太感兴趣。”   埃斯克里特没说话,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伸手将盒子里歪斜的雕像扶正,然后盖上盒盖,把木盒放到了架子上。   对希莱斯特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心情平淡地接受了埃斯克里特的午安吻,准备开始午睡。   “祝您有个美梦。”   埃斯克里特微笑起来,他今天格外温柔,希莱斯特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他没能看出些什么来。   如果是重要的事,那么他迟早会知道的,不用这么心急。   希莱斯特这样想着,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埃斯克里特坐在一旁,他等待了一会,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了那个小木盒。   他拧开金属扣,掀开盒盖往里看,果然,那个古朴的小雕像碎了。   它碎得非常彻底,如果不是前不久亲眼看见过它,就算是埃斯克里特,也只会认为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捧气味古怪的石粉。   *   “您确定它就在这附近吗?”   希莱斯特·曼斯菲尔问道,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导师,“我不是很相信它会在这里,它不是普通的人鱼,这里对它来说有些太过狭小了。”   “我亲爱的孩子,正是因为它不是普通的人鱼,它现在才会在这里。”   迪肯斯和蔼地笑了笑,耐心地为他的学生讲解着:“根据计算,它现在正处于蜕鳞的时期,这是人鱼难得的脆弱期,等到它褪去现在的鳞片之后,它就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但是,现在它还没有完全褪鳞,所以,为了躲避其他人鱼的攻击,它会找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原来是这样。”   希莱斯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个勤奋的学徒掏出了他的笔记本,用炭笔飞快的记录下这一个要点,生怕时间过去后他将这个遗忘。   “你可真是勤奋。”迪肯斯满意地点点头:“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炼金师,除了天赋之外,勤奋是必不可少的,希尔,你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   希莱斯特有点骄傲,又有些羞赧,他收起了他的笔记本,积极地说:“我去看看诱饵的情况。”   “去吧。”   迪肯斯挥了挥手,目送着他的得意弟子离开。   希莱斯特往尾舱走去,从船首舱到船尾舱的距离并不远,他举着蜡烛,脚下的木板被踩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是一艘老船了,然而,却是他们目前为止能够找到的最好的船。   尾舱的门是锁着的,希莱斯特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木门上挂着的黄铜大锁。他顿了顿,拿出一个黑乎乎的面具戴好,然后才推开门,暗黄色的光线驱散了四周的黑暗,借着这微弱的亮光往船舱里看,里面的木椅上正绑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脸上苍白地就像个吸血鬼,眼睛下方有着浓重的青黑色,身上穿着紧身衣,一件绣满了花纹的披风已经皱巴巴的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一见到希莱斯特,这个男人就大声喊道,“你们要钱,我可以立刻给我家里的人写信,而且我保证事后不追究……”   “闭嘴。”   希莱斯特压低了嗓子,阴森森地说:“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他有点紧张,生怕自己装的不够像,吓不住这个家伙。   这个人是他们抓来的“诱饵”。   在动手之前,希莱斯特做了很多的调查,最后,他选定了眼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家伙。   他是一个男爵,叫做保罗,拥有一块还算富饶的封地,样貌也不错,很符合他们对诱饵的要求,但是这并不是希莱斯特选择他的理由。因为同样条件的人还有许多,希莱斯特从十几个同样符合条件的人中间挑中了这个倒霉蛋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家伙在自己的领地内强迫了非常多的少女,还导致了至少三十个少女的死亡,希莱斯特挑中他当做诱饵就是因为这个。   他轻蔑的瞧了保罗一眼,这个在自己领地内作威作福的家伙现在看上去吓得要死,正在不停的发抖,完全看不出他虐待姑娘时的狠毒。   显然,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希莱斯特扶了扶自己的面具,将蜡烛放到木桌上,用和前一句同样阴森的腔调开口:“如果你老实一点,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留你一命。”   保罗的眼中迸出了希望的光,他连连点头,但是一句话都没说,谨记着希莱斯特上一句的威胁。   希莱斯特满意的点了点头,“非常好,识时务的人才会活得久。”   他从一旁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瓶装着紫色液体的琉璃瓶,瓶子里装着的是多节鱼的血,这种血的气味能够吸引人鱼前来。   他毫不犹豫的打开瓶塞,将整整一瓶的多节鱼血液都倒在了保罗的头发上,紫色的液体因为重力的因素往下流淌。   保罗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但是他一声不吭,一动也不敢动。   希莱斯特做完后,随手把瓶子放回了储物柜,离开了。   “导师,我已经把多节鱼的血倒在诱饵的头上了。”   希莱斯特对迪肯斯说:“这样我们就能很快的把它吸引过来。”   迪肯斯赞许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希尔,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到晚上,就可以开始尝试捕捉它了。”   “我去检查一下渔网上的炼金阵!”   希莱斯特兴奋的说,他从没见过人鱼这种传奇性的生物,所以,他希望一切都能完美而顺利的进行,最好一次就能捕捉成功。   很快,夜色就降临了,今天晚上没有风,但月光十分皎洁。   希莱斯特用布条遮住了保罗的眼睛,然后用绳子牢牢地捆住他,牵着他走上了甲板。   迪肯斯已经站在甲板上等待了,希莱斯特将绳子递给迪肯斯,后退一步站到旁边。   渔网已经布置好了,现在,只需要将诱饵丢进去。   迪肯斯低头望了望海面,暗色的海面十分平静,但他却仿佛透过海面看到了什么令他满意的东西一样,他推着保罗走到船边,然后狠狠地一推,保罗就被他推进了海里。   保罗并不会游泳,更何况他现在还被绳子绑的严严实实的,冰冷咸涩的海水漫入他的口鼻,他扑腾着挣扎了起来。   他惨叫着大声求饶,希莱斯特有些不忍心,但是迪肯斯却冷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是期望中的猎物却始终没有上钩。   “它怎么还没出现?”   希莱斯特有些失望,不过迪肯斯的情绪没有什么波动:“它一向狡猾,是不会这么轻易地上钩的。”   “哼,看来这个诱饵不符合它的胃口,我们需要再找一个。”   迪肯斯松开了手上的绳子,“希尔,把渔网收起来。”   “……导师,那他呢?”   希莱斯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海面上,保罗的挣扎已经很微弱了,如果再置之不理,他就要溺死了。   迪肯斯一眼就看出了希莱斯特的想法:“怎么,你想去救他?”   “……我只是觉得他以后可能有用。”希莱斯特说:“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一笔钱,这样能让我们宽裕一些。”   迪肯斯点点头,无可无不可地说:“那你去吧。”   希莱斯特得到导师的同意之后,立刻脱掉外袍,跳进了海里,海水又咸又凉,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然后他深吸口气,往下潜入海水中,找到了那条绑缚着保罗的绳子,拽着它往船边游去。   保罗现在应该已经失去理智了,所以希莱斯特并没有试着接近他,他抓着绳子,率先爬上了甲板,然后用力将保罗扯上来。   保罗的重量不轻,希莱斯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拽上甲板。   然后,他松了一口气。   希莱斯特站在船边,他现在浑身湿漉漉的,原本蓬松柔软的金发现在也湿淋淋的,不停地往下滴水。   迪肯斯已经把渔网收起来了,他回头看到学徒这幅狼狈的模样,摇摇头笑了一句:“你看看你,总爱给自己找麻烦。”   希莱斯特喘着气,回答道:“我可是在做正经事。”   他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有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突然,那个东西重重地往后一扯,希莱斯特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拽进了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考完啦!哈哈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方爹爹20瓶;白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人鱼首领   希莱斯特猛地从梦中惊醒。   马车里光线很暗,为了照顾到他的睡眠质量,埃斯克里特还拉上了窗帘。身下轻微的摇晃感让他想起了自己现在正在前往奥斯帝国的路上。   他的心还在砰砰直跳,他喘着气,刚才的梦实在是太清晰了,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刚才那个梦里的每一个细节,蜡烛的摇晃,船舱里略带腐朽的木头味,还有海水咸涩冰凉的感觉,他都能清楚的回想起来。   “您还好吗?”   埃斯克里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您做了噩梦吗?”   “倒也不算。”   希莱斯特这才算是重回人间了,他松了口气,嘟囔着说:“只是一个奇怪的梦……把窗帘拉开。”   埃斯克里特照做了。   马车的窗帘被拉开了,略微暗淡的阳光透过窗照耀进来,现在已经将近黄昏了。   希莱斯特看着窗外那轮橘红色的落日,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埃斯克里特准备了一整只烤羊作为希莱斯特今天的晚餐,就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来说,这顿晚餐可以说是丰盛无比了。   饭后的甜点是几颗红色的小圆果子,希莱斯特不知道那是什么果子,不过他也没有去问。鲜红的果子拿在手上的时候显得小巧可爱,一口咬下去,丰沛甜蜜的汁水溢了出来。   今天他们没能在夜幕降临之前进入一座村庄或是一个小镇,所以他们只能在野外露宿。不过埃斯克里特还是把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希莱斯特甚至还在他的服侍下擦了澡。   月亮渐渐升起,埃斯克里特吻了吻希莱斯特,轻声说:“已经很晚了,请您睡吧。”   希莱斯特心中仍然记挂着那个梦,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啄了啄埃斯克里特薄薄的嘴唇,这是他要求继续的信号,埃斯克里特微微笑了笑,遵从了希莱斯特的要求。   终于,希莱斯特疲惫的进入了梦乡。   *   希莱斯特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他毫无防备,呛了一大口咸涩的海水,鼻腔和双眼都感觉刺痛无比。他晕头转向,只感觉到有一个什么东西捉住了他,一双冰冷有力,状似人类手臂的东西牢牢地缠住了他,随后,海水在他身上飞快地掠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希莱斯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就在这个时候,他被那个劫持了他的东西抱着,浮上了海面。   那个东西从背后牢牢地抱着他的腰背,但他暂时顾不上去打量对方,只一个劲地咳嗽,他抹了抹脸,掉了几滴生理性眼泪,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终于,他总算恢复视觉,他立刻试图转身去看看那个抱着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事实上,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想,但是这个猜想太可怕了,他不敢相信。   ——也许是一个人呢?   希莱斯特的侥幸心理很快就被打破了,身后那个东西意识到他想要转身之后,毫不吝啬的握着他的腰帮了他一把,希莱斯特猝不及防的和那个东西面对面,心脏吓得都要停滞了。   映入眼帘希莱斯特眼帘的,是一条人鱼!   希莱斯特的目光从对方半透明的尖尖耳鳍扫过,浑身都僵硬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被这条人鱼的样貌给吓住的,公正的说,这条人鱼其实拥有一副被上帝赐福过的外表,它的眼眸狭长,瞳孔是翠绿色的,微微垂下的眼皮边缘还生长着类似鱼刺的眼睫,鼻梁挺拔,嘴唇形状优美,但没有什么血色,近乎透明。   此刻,这条人鱼张开了嘴,露出了满口又尖又细的雪白牙齿,这让希莱斯特想起了他曾经在导师的指导下解刨过的一只狼,“人类。”   它笨拙地开口:“你想抓我……但,我抓了你……”   这条人鱼的脸上露出了近乎得意的表情:“所以现在……你……我的了。”   它的心情非常愉悦,用长长的鱼尾缠住了希莱斯特左边的小腿,希莱斯特低头看去,那是一条强壮有力的鱼尾,鱼尾很长,将近两米,鱼尾上淡银色的鳞片十分整齐,光洁又漂亮,泛着金属的色泽,根本就不像是在换鳞期。   希莱斯特抬起头,看见它脸上得意又略带邪狞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   ——他和他的导师都上当了!   这条人鱼根本就没有处于换鳞期,那些症状都是它故意装出来骗他们的!   希莱斯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他和导师第一次发现这条人鱼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本来已经有了一个追踪的对象,虽然他从没见过那条被他们追踪的人鱼,但据导师说,那是一条红尾人鱼,一条还没成年的雌性人鱼,性情格外温顺,他和导师追踪了这条人鱼好多天,已经部署好了抓捕的计划,但是,突然之间,一条强壮却显得虚弱的人鱼闯入了他导师的视野。   那一天他的导师显得格外兴奋,希莱斯特过了一会才弄明白,原来导师发现了人鱼首领的行踪,更妙的是,那条人鱼首领似乎受了重伤,格外虚弱。   导师出来抓捕人鱼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声望,有什么能比抓到一条人鱼首领更能让其他人感到惊叹的呢?理所当然的,导师放弃了那条温顺的红尾人鱼,把目光转到了这条人鱼首领身上。   人鱼首领的行踪一改从前的神秘莫测,变得极好预测和侦查起来,那个时候他和导师都以为这是由于它身受重伤,所以暂时无法顾及到掩饰自己的行踪,这是抓捕它的最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但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机会,这完全是这条人鱼精心设下的陷阱!   希莱斯特强行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发抖。但是他还是无法控制住,他的表情满满的都是惊惶和害怕。   他曾经学过其他炼金师写下的关于人鱼的论文,人鱼是海中的霸主,掌握着掀起风暴的能力,它们强大的身躯和尖利的鳍爪让它们在海洋中无往而不利。最为重要的是,它们非常热爱和年轻英俊的人类男性.交.媾。如果遇见的是雌性人鱼那还能算是一桩艳遇,可要是遇上一条雄性人鱼,那就是一场及其可怕的灾难了。   它们动作粗暴,往往会把脆弱的人类弄的遍体鳞伤,但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它们的血液含有非常强大的治愈能力,每当人类被它们弄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它们就会咬开自己的血管,把自己的血液强行喂给人类,让他们恢复,之后又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希莱斯特越想越怕,他发着抖,挣扎着试图逃走,但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人鱼轻而易举的就压制了他所有的反抗,紧紧地揽着他,飞快地向远处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莲槐岚10瓶;夕逝者5瓶;白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它张开唇开始歌唱   希莱斯特在和导师一起追踪人鱼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了人鱼在海洋里的速度,它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海船根本就追不上它们。只能根据它们留下的痕迹用各种手段分析预测它们的方向,尽一切努力追上它们。   当希莱斯特身在海船上的时候,他顶多诅咒几句这些人鱼该死的速度,但是现在,他被一条人鱼裹挟着在海水中飞快穿梭的时候,他根本就来不及诅咒   ——过快的速度和时不时溅在身上的浪花让他晕头转向,只觉得整个大脑嗡嗡直响,再加上现在已经是秋季了,冰冷的海水浸透他全身,被海风一吹,冷得他牙齿打颤。   他又冷又晕,根本就腾不出力气来挣扎,人鱼就像抱着一个柔软温顺的小动物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希莱斯特模糊的意识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人鱼终于停下了。它悠闲地轻摆鱼尾,把怀里近乎意识涣散的人类轻柔地放在了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   然后它用尖利的手爪划开自己的手腕,格外鲜红的血液缓缓流了出来,它低头含了一口,哺喂给了它虚弱的小猎物。   希莱斯特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口苦涩腥咸的液体,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冰冷的手爪抬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将口中的液体全部咽下去。   希莱斯特无力反抗,在懵然无知的情况下咽下了这难以下咽的血液。   然后,他清醒了过来。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原先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的大脑重新变得清晰,寒冷也暂时离他而去,希莱斯特心中开始暗暗惊叹着人鱼血液如此强大的效用,不过,下一秒,等到他的视线转移到了那个在他面前缓慢游弋的人鱼身上时,他又惊慌失措起来。   根据那些炼金师们所著的论文来看,人鱼如此慷慨的给人类血液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个原因让希莱斯特脊背发凉,他不想落到那么悲惨的命运中去,于是他想也不想就站起来试图逃跑。   可是这注定是徒劳的,他站在岩石上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类似于溶洞的地方,月光从头顶上的半圆形缺缝照射下来,但那太高了,他根本爬不上去。除此之外,在这个洞穴中,能够被勉强称之为“陆地”的地方只有他脚下这块露在水面上的岩石。   他无助又惊惶地四下张望,目光无意间和那条人鱼的视线交错,它上半身直立出水面,长长的银发贴在它的肩上,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戏谑地看着希莱斯特,似乎在无声的说:你能跑到哪儿去呢?   希莱斯特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而他脚下这块岩石的面积本来就不大,他后退一步直接踩空了,整个人往后倾斜,掉进了海水里。   人鱼速度极快,它绕过岩石潜游到希莱斯特即将下落的地方,迅速地接住了他。   它用两条苍白强壮的手臂接住了希莱斯特,尽量不用锋利的手爪触碰希莱斯特,它知道人类一向非常脆弱,他们的皮肤柔软而不堪一击,就算是被它的手爪轻微的划过,也会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它用自己当诱饵,潜伏谋划了这么久,终于抓住了这个人类,现在,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享用自己诱人而甜美的猎物了。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项最为重要的步骤:   它将希莱斯特放回岩石上,往后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它狡猾地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从缺缝中投下的月光中,微微扬起头颅,张开双唇开始歌唱。   人鱼的吟唱没有具体的词句,只是长长的单音节,它的声音并不柔美,但格外缥缈,它露出了弧度优美的修长脖颈,在月光的照耀下,长长的银发和强壮美丽的鱼尾泛着珍珠似的色泽,俊美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柔和,希莱斯特看着它,情不自禁地有些痴迷了起来。   他坐在岩石上,恍若天籁的歌声充斥了他的双耳,他的眸光渐渐迷离,浅蓝色的瞳孔不再清亮,而是有些混沌起来。   在最后一个音节消逝在空中之后,人鱼万分满意地看到自己娇弱的猎物脸上已经不再有抵触的神色,变得温顺了起来。   事实上,虽然人鱼热衷于和人类交.媾,但是它们大多数只是将这作为一个乐趣,还是会寻找同类当做伴侣的,因此,它们非常粗暴的对待那些被它们捉到的人类,丝毫不觉得怜惜。但是还有一部分人鱼爱上了人类,它们舍不得伤害自己脆弱美丽的小猎物,就会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法。   那些被人鱼爱上的人类是绝对无法逃离人鱼的,他们一旦失踪,就再也没有可能重新回到人类社会中,只有那些被当做玩物的人类在人鱼腻烦了之后会被送回岸边。虽然人鱼在送他们上岸之前会慷慨的用自己的鲜血治愈他们身上的创伤,还会赠送大量的珍珠和宝石作为补偿或者充当某种“分手礼物”,但是身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可心理层面的创伤是永远也愈合不了的。   他们回来之后通常都显得敏感脆弱,害怕水,一有风吹草动就惊慌地尖叫,甚至无法接受其他人的触碰。那些珍珠和宝石往往不是用来供应他们优渥的生活,而是用来支付疯人院的看护费。   人鱼就是这样一种邪恶淫.秽的生物,但偏偏它们拥有着极其美丽的外表,往往能轻而易举的引诱一些无知的人类上当受骗。   “亲爱……的……”   它的人类语言依旧不是很好,不过这已经是它努力练习之后的成果了,它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更加熟练起来。它迎过去,伸手接住了主动投入它怀抱的人类,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避免用手爪接触对方。   “我爱你。”柔软漂亮的人类无限依赖地靠在人鱼的身上,软下嗓音说:“我想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亲爱的,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我的名字是希莱斯特,希莱斯特·曼斯菲尔。”   “我没有……名字。”人鱼无限温柔地说:“但是……你……可以为我……取一个……一个你喜欢的……”   希莱斯特仰起头看它,它俊美的脸庞,半透明的耳鳍和长长的银色发丝都是如此地让他着迷,他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说:“你像冰雪一样美丽,又像是甜品一样甜美……我想,不如你就叫做埃斯克里特吧……”   出身于贵族世家的人类用咏叹调说起情话来时一套一套的,那种优美的语言和华丽的腔调深深地让这条人鱼着迷,它张开嘴唇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希莱斯特同样被对方的神秘和美丽迷倒了,他看着这个神奇的生灵,就像被蛊惑了似的主动攀上去给了它一个吻。   温柔而略带热烈的情.事水到渠成一般地开始了,希莱斯特就像是接受一个美梦一样毫无抗拒的接受了它。   埃斯克里特心满意足地抱着它的人类回到了它精心布置的巢穴中,在它第一次见到希莱斯特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这个巢穴了。   它用美丽的珊瑚来装饰内部,柔软艳丽的海草充当软垫,而人类会喜欢的珍珠和宝石更是被它铺的到处都是,整个巢穴内部带着一种诡异的富丽堂皇,希莱斯特却恍若没发觉什么不对一样,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住所。   埃斯克里特为他捧来了大量的珠宝,但希莱斯特在奢侈的贵族家庭中长大,他不是很在乎这些珠宝,反而用这些珠宝装点埃斯克里特,原本就显得美丽的人鱼在珠宝的点缀下变得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深海精灵。   而埃斯克里特也从希莱斯特的举动中得到了灵感,它找来材料,将那些珠宝串联起来给希莱斯特戴上,那些沉重的宝石压得希莱斯特行动不便,而这正是它想要的。   希莱斯特还懵然无知,接受了自己这个奇异的情人赠与的每件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埃斯克里特=icecream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当时渣作者在取名字的时候正馋冰淇淋,于是……冰淇淋君就诞生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您怎么露出这幅表情呢?”   希莱斯特的脸色非常奇怪。   而他的心情也和他的脸色一样的古怪——任是谁在做了那样离奇的梦之后,都会露出他现在这样的脸色的。   “您怎么露出这幅表情呢?”   埃斯克里特微笑着站在希莱斯特的面前,他刚刚换了一套新的礼服,带着双排扣的内衬外是一件长长的黑色外套,暗红色的袖口上绣着繁复的金线,蕾丝领口下扎着丝质的黑色领结,长及膝盖的皮靴包裹住了他结实的小腿。他此刻正为左手戴上白色丝绸手套,嘴角勾起,微微皱眉,看着坐在宽大扶手椅上的希莱斯特:“您对我的招待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如果有,”这个东道主彬彬有礼地说:“请知会我一声,我立刻会按照您的愿望进行改进的。”   希莱斯特看着他,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了。   无他,他这段时间总在断断续续的做着一个诡异的梦,而那个梦的另一个主角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不仅同名,就连样貌也几乎一模一样。   是的,他们已经抵达了奥斯帝国,而现在,希莱斯特就待在埃斯克里特的家里:   ——斯梅德利侯爵的府邸。   “……”他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做了一个这样的梦,只好干巴巴地说:“今天要见国王陛下,我有点紧张。”   这也不完全是假话,虽然说奥斯国王和他多多少少有一层亲戚关系,但是在国家和国家之间,就算有父子关系也没有多大用处。   他对奥斯国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不知道到时候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对方,尽管他收集了很多关于对方的信息,但是那些信息真假掺半,他只能根据诺伊斯在出发之前提供的口述来加以辨别。   这让他多少有点紧张。   “是这样吗?”埃斯克里特已经调整好了他的手套,正式着装完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您就没有必要紧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希莱斯特疑惑地看着他,埃斯克里特弯下腰,轻描淡写地说:“您也许不会见到奥斯国王了。”   他的目光扫过希莱斯特更加迷惑的表情,“奥斯国王缠绵病榻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奥斯王后忙于照顾他,无暇分身,所以,您只会见到奥斯的王太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王太子算是您的堂哥?”   埃斯克里特拉着希莱斯特站起来,“好啦,别关心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了,您该换衣服了。”   他甚至连“陛下”或者是“殿下”的后缀都没有加上,这样对待效忠的主人实在是太轻慢了,不过希莱斯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在听到埃斯克里特透露出的消息之后,正慎重的考虑是否要给诺伊斯写一封信。   但是他又担心这是虚假的消息,他一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给诺伊斯带来误导。   最后,他决定再多观察几天,等他能够确定消息真假之后再给诺伊斯写信……不,不对,还是不要写信了,免得信件被拦截,他还是尽快回国,亲口把观察到的东西都告诉给诺伊斯,让他自己判断。   埃斯克里特带着笑意说道:“在今天晚上这种场合,盛装出席是一种礼貌,不是吗?”   希莱斯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跟着埃斯克里特去了更衣室。   埃斯克里特的更衣室里挂着满满当当的衣服,绝大多数衣服都是适合希莱斯特的,适合埃斯克里特本人身形的衣服倒是并不多。   希莱斯特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埃斯克里特却什么都没有说,似乎并不打算以此邀宠,他只是平淡的领着希莱斯特走进去,又亲自挑了一套有着夸张喇叭袖的华丽贵族服饰给希莱斯特换上。   这套衣服的实在是华丽的夸张,除了精致的金线刺绣,宽大的喇叭袖口,还有十几种昂贵的小装饰品,希莱斯特站在原地任由埃斯克里特把这些小东西挂在他身上,觉得有些无奈:“我觉得我今天很可能会像一棵圣诞树一样万众瞩目。”   埃斯克里特闻言抬起了头,希莱斯特正无奈地低头看着他。他身上这套衣服的确太华丽了,如果穿着它的人压不住它,那的确会像希莱斯特所说的,像一棵圣诞树,但是希莱斯特的样貌和气质都足以撑起这套衣服。   他白皙的皮肤和以暗红色为主色调的外套相得益彰,而他本身的样貌更是足够昳丽,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足以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了。   埃斯克里特的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艳,他弯起唇,微笑道:“您一向万众瞩目。”   希莱斯特“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   在做完了基本的参宴准备之后,距离晚宴开始也没多少时间了,他和埃斯克里特坐上轻便华丽的四轮马车,飞快地朝奥斯王宫赶去。   他们一路上遇见了许多车驾,但是每辆车都不约而同的为他们让路,希莱斯特嘴上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这些贵族让路的表现来看,埃斯克里特显然已经掌握了极大的权势,但是,这根本就不合理!   贵族们的身份是源自于他们身上流淌的高贵的蓝血,权利越高的人,拥有的姓氏往往也会更加古老,所以,埃斯克里特凭什么得到这么高的权势?   他并不是瞧不起埃斯克里特,但是尽管埃斯克里特身上也流淌着贵族的血液,可是他和那些老牌贵族比起来,就太不值得一提了。   更何况,他还不是奥斯帝国的贵族!   ——等等!   希莱斯特猛地想起来,拥有圣佩德帝国里的贵族血脉的那个人是埃斯维尔,而埃斯克里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顶替者,难道他真的是斯梅德利家族的人?   这样一来就完全说得通了。   再联想起埃斯克里特那疑似死尸复生的身份,希莱斯特做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合理的推测:   埃斯克里特曾经是斯梅德利家族的成员,说不定还是家主之类的角色,但是出于某种意外,他没能正常死去,而是复生了,而他复生之后,见到家族已经堕落,就用某种手段代替了现在的斯梅德利家族中的成员,然后重新回到了奥斯帝国的上层之中。   希莱斯特想着,但是他仍旧想不明白,不知道埃斯克里特为什么要自甘堕落的跑到他身边当什么见鬼的骑士长。   就算是为了打探敌情,他做出的牺牲也未免太大了些。   希莱斯特可是记得,埃斯克里特足足在他身边卑躬屈膝了好几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个梦,他一直认为那个梦是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引起的,但是现在看来,说不定昭示了些什么。   他狐疑地瞧着埃斯克里特的侧脸,埃斯克里特的脸庞十分俊美,但是太过苍白了些,对方的耳朵也十分正常,和他在梦中遇见的那条人鱼的耳鳍完全不同。   在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埃斯克里特把头转过来,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希莱斯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在他弄明白一切之前,他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你能和我说说待会的宴会吗?”希莱斯特主动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一直在苦恼这个,要知道,我可从没参加过奥斯帝国的宴会,非常担心等会自己做出一些不得体的举动。”   这是谎话,贵族间的宴会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套路,希莱斯特怎么会不知道?就算他闭着眼睛参加,他也能保证自己不出丑。不过他皱着眉,摆出了一副真心实意担忧的样子,配合上他那副令人神魂颠倒的外貌,说服力就显得格外的强了。   埃斯克里特笑了笑,温声细语地开始为希莱斯特解释一些他早就烂熟于心的注意事项。   希莱斯特侧着脸,面带微笑地倾听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格外融洽,就好像他们曾经的那些隔阂完全不存在了似的。   希莱斯特看着埃斯克里特,脑海中两种画面不停地交替着:   一是人鱼样貌的埃斯克里特在月光下歌唱的样子,他的耳鳍和鱼尾都在柔美的月光下闪闪发光,令人心驰神往。   二是死尸模样的埃斯克里特从泥土中爬出来的样子,他面色苍白,身上华丽的衣服已经被蠕虫啃噬,变得残破无比,他从死亡中睁开了双眼,沾着泥土的苍白十指从地下伸了出来,然后缓慢的,整个人都从坟墓中缓缓爬出。   最后,在一轮诡异的圆月下,他重新在人间站起,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坟墓,朝着远方更加黑暗的地方走去。   想到这里,希莱斯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他隐晦地看向还在细致地为他讲解各种细节的埃斯克里特,只觉得脊梁骨有一股凉气升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打断了埃斯克里特的话,他直接拉着埃斯克里特的领口把他扯过来,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埃斯克里特的嘴唇。   薄薄的双唇是温热的,希莱斯特揽住了埃斯克里特的脖颈,在他的手掌下,象征着生机的血液正在流动。   希莱斯特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渣作者已经想好了一个番外了!   你们觉得诡异的贵族家主亡灵x好奇爱冒险的作死大学生怎么样?   (近代西方背景,就是《弗兰肯斯坦》中的那个背景)   渣作者觉得好带感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雾10瓶;隔壁的栗子菌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如果不损害我的名誉,我就答应。”   当希莱斯特和埃斯克里特到达奥斯王宫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实际上,他们本不应该到的这么晚,但是由于埃斯克里特对希莱斯特在马车上那个主动的吻的反应格外大,两个人不得不耽误了一些时间。   好在最后希莱斯特的理智尚存,在埃斯克里特有更过分的打算的时候及时阻止了他,否则说不定他们会直接错过这场宴会。   "别紧张……"埃斯克里特对希莱斯特的顾虑并不担忧,"这场宴会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场,您就算不到场也没有关系。"   埃斯克里特就像是不知道他的话意味着什么一样,"或者,我可以通知他们,让他们把宴会的日期调后。"   "你知道吗,你的口气听上去好像你是国王一样。"   希莱斯特口吻轻松地抱怨着,实际上,他已经因为埃斯克里特的这番话而感到紧张了,只是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埃斯克里特似乎发现了,但似乎又没有发现,他对此的反应是顺着希莱斯特的意愿为他整理着装,他动作熟稔的将希莱斯特的衣物重新打理整洁。他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需要整理,因为刚才希莱斯特毫无顾忌地抓乱了他的衣领,原本整洁漂亮的白色褶皱领口已经被希莱斯特抓的皱巴巴的了。   但是,他将希莱斯特的衣服整理完毕之后,似乎就决定到此为止了,好像并不打算整理自己的衣领。   "你准备就这样下车?"   希莱斯特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整理一下你自己的衣服吗?"   "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我亲爱的阁下。"   埃斯克里特微笑着回应,"这样也没关系,请别担心,没人敢对我的衣着指指点点。"   不过,希莱斯特关心的才不是这个,他在乎的是,他和埃斯克里特乘坐同一辆车,别人很容易就能将埃斯克里特身上那些凌乱的痕迹联想到他身上,他无法忍受这个。   可是他也说不出口,只好硬邦邦地命令:"我不想看见你这幅邋邋遢遢的样子,整理你的衣领,快。"   "哦……"埃斯克里特意味不明地说:"原来是这样吗?"   "但是亲爱的阁下,您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埃斯克里特说:"您已经不再是我的主人了,我为什么要在乎您的看法呢?"   他似乎仍然在为刚才希莱斯特的拒绝而耿耿于怀。   埃斯克里特被拒绝了希莱斯特的要求,可是他并没有挣脱被希莱斯特扯住的衣袖。显然,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希莱斯特很明白埃斯克里特这无声的要求,他恼羞成怒,白皙的脸庞泛出一层红晕,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马上又牢牢的闭上了。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随着时间的流逝,希莱斯特越来越焦躁,他不想迟到。可埃斯克里特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得已,希莱斯特率先妥协了,他抿了抿唇,低下头,声音带着恼怒:"……今天晚上。"   "也许我会很过分?"   埃斯克里特轻笑了一声:"我能提前请求您的原谅吗?"   希莱斯特沉默了半晌,最后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能!"   达成协议之后,埃斯克里特终于开始整理自己的衣领,他的右手牢牢地握着希莱斯特的手,只用左手就轻松的将自己的衣领弄得崭新整齐。   "您知道吗。"埃斯克里特牵着希莱斯特下车的时候,语气愉悦地说道:"您刚才可以完全不理会我的请求,如果您直接上手为我整理衣领,难道我还舍得拒绝您吗?"   "据我所知,您现在已经学会打理自己了吧?"   "想让我给你整理衣服。"希莱斯特面无表情,冷硬地说:"你做梦。"   会为他人整理衣服的人通常只有两种身份:要么是仆人,要么是妻子。   埃斯克里特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希莱斯特把心中的恼怒压了下去,面带微笑地说:"亲爱的斯梅德利侯爵,您还不够格呐。"   "是吗?"埃斯克里特的表情毫无变化,他依旧温和,"我想我会为了您的评价而更加努力的。"   希莱斯特撇开眼神不去看他了。   如他所想,奥斯帝国的宴会和圣佩德的宴会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场宴会显得很古怪。   尽管宴会上的那些贵族都显得彬彬有礼,举止风度也让人挑不出错处,但是希莱斯特就是有一种感觉,他认为,那些贵族似乎都像是僵硬的木偶一样,显得怪异且呆板。   这种感觉在他看到奥斯帝国的王太子,也就是他血缘关系上的堂哥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王太子的名字叫做凯尔森·耶鲁,在诺伊斯的描述中,这是一个非常有主见,性格十分强硬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脸上的表情都会维持着始终如一的镇定。但是,现在呈现在希莱斯特面前的凯尔森和传闻中的那个铁血王子相差的程度也太大了些。   希莱斯特狐疑地看着他,而对方也正在这个时候来到他身边,和他攀谈起来。   就言语来说,对方无可挑剔,希莱斯特心里的疑惑稍稍解开了一些: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结束了和奥斯帝国王太子之间的谈话之后,希莱斯特松了一口气,在刚才那场对话中,他拿出了全部的精力,生怕自己出现纰漏。   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埃斯克里特,他想知道在这场宴会中,埃斯克里特的表现是什么样的,于是,抱着这种心态,他开始在全场寻找埃斯克里特。   然后,他极为意外的发现,埃斯克里特不仅不在全场的中心,反而待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正慢悠悠地品尝着一杯红酒,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还面带微笑地遥遥举杯。   ——就好像观众对舞台上的演员致意一样。   希莱斯特朝他走去,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实际上,今天晚上的主角应该是他才对,毕竟这是一场为了圣佩德帝国使臣特意举办的宴会,但是实际上,在场的贵族们却并不怎么热衷于上前来和希莱斯特攀谈。他们好似更专注于谈论自己的事,希莱斯特站在他们中间,就像一个旁观者混进了舞台一样,觉得格格不入。   ……也许是因为圣佩德帝国对于奥斯帝国来说不值一提吧。   他在朝埃斯克里特走去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埃斯克里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嗯,您厌烦了这些无聊的应酬了吗?”   “那就到这里和我一起躲躲闲吧。”   他看出了希莱斯特的疑惑,但是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让开了位置,让希莱斯特坐到他身边。希莱斯特没说话,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一场宴会中被忽略的这么彻底。   希莱斯特观察着宴会的中心圈,美丽的贵妇人和贵族小姐正得体优雅的言笑晏晏,贵族青年们也正举杯谈笑,这幅再正常不过的宴会景象却让希莱斯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埃斯克里特提议道:“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觉得您失礼的。”   “……走吧。”希莱斯特没再回头看这繁华的宴会景象,他和埃斯克里特开始往外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他们仍旧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发生什么事了?”   在马车上,希莱斯特忍不住问道,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埃斯克里特,“我想知道。”   埃斯克里特温柔地说:“我不阻止您观察,但也不会主动告诉您真相。”   “……埃瑞?”希莱斯特并不放弃,他向埃斯克里特示好:“如果你告诉我真相,我会给你报答的。”   “什么报答?”埃斯克里特似乎来了兴趣:“与我缔结婚姻吗?”   “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结婚的,在圣佩德是这样,在奥斯帝国也是这样,我以为你知道这一点。”   希莱斯特说,但是他心中却有一丝隐隐的动摇:   奥斯帝国的情况太诡异了,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心里其实是很害怕的,他害怕他们圣佩德帝国也会变成这样。在这个可怕的威胁面前,他原本不能接受的条件似乎也不是那么苛刻了?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了呀,我亲爱的阁下。”埃斯克里特说:“请您别再说些让我扫兴的话了,我已经吩咐我的厨师,让他们为我们准备一份可口的饭菜了,我们还是养足精力,用来应付即将到来的黑夜吧。”   马车继续行驶着,空旷寂静的大街上只听见马蹄“哒哒哒”的声音。   希莱斯特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直到马车停下,埃斯克里特牵他下车的时候,他才再一次开口,声音细若蚊鸣:“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不损害我名誉的方法……那我就答应你。”   埃斯克里特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志得意满的表情,随后又微笑起来,   “当然,亲爱的,你的名誉不会受到任何损害,我保证。” 第52章 他是一个好学生   夜晚来的很快,丰盛美味的晚餐之后,埃斯克里特如愿的拿到了他的报酬。   昏暗的月光从落地窗的薄纱窗帘外照射进来,希莱斯特穿着长睡袍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出神。   他脑海中的思绪非常混乱,他一言不发,身体上残存的欢愉和疲惫让他觉得更糟糕了。   “怎么了?”   埃斯克里特从他身后拥上来,“您今天很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希莱斯特垂下眼眸,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滑进被子里睡了。   埃斯克里特为他掖好了被子,温柔地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晚安吻,然后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赢了,赢来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但是他的主人并不开心。   埃斯克里特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先将他的小主人紧紧地攥在手里,然后再慢慢地软化对方,但是现在,他却感觉自己做错了。   “您睡了吗?”   他轻声开口,不过没有得到回应。   埃斯克里特伸手把希莱斯特揽进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开始亲吻他的下巴。   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身体接触,但是他们的心却离得那么遥远,甚至还不如曾经单纯的主仆关系之间亲密。   “你一定要妨碍我睡觉吗?”   希莱斯特睁开眼睛,不耐烦又无奈地说。   埃斯克里特抓住这个机会,紧紧地注视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那里曾经盛满了他用虚伪欺骗来的爱意,令他不可自拔,但是现在,那里除了不耐烦和冷漠以外什么也没有。   “别这样看着我……”他喃喃自语着,伸手遮住了希莱斯特的眼睛,“……我很抱歉。”   希莱斯特没有说话,但是埃斯克里特感觉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您睡吧。”埃斯克里特沉默了一会,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我明天会告诉您您想知道的一切。”   “……毕竟,我们现在也能算是未婚夫妻了……我应该尽一切努力讨您欢心,而不是惹您生气。”   希莱斯特轻轻地咬了他一口,语气里混着恼火和疲倦:“未婚夫妻?”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埃斯克里特的声音低沉轻柔,“我只要求这个,其他的我都可以让步。”   希莱斯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起来,他是一个非常擅长得寸进尺的人,在发现埃斯克里特的软化之后,他立刻要求道:“我要知道刚才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说什么明天再告诉我。”他挥开埃斯克里特的手,直视着对方的绿眼睛:“告诉我,就现在。”   “我……”   “告诉我。”希莱斯特打断他:“我现在就要知道。”公爵阁下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不是说要讨我欢心吗?”   “您总得做出点行动来吧?一点诚意?嗯?”   他尝试着重新拿回控制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埃斯克里特的态度突然变化了,不过希莱斯特擅长抓住机会。   原本他的计划是等到缔结婚姻之后再考虑拿回控制权,希莱斯特对埃斯克里特的感觉很复杂,他觉得自己还爱着对方,但是他决心不让埃斯克里特察觉到半点,免得对方得意。   公爵阁下澄澈的蓝眼睛盯着埃斯克里特,声音放软了些,带着诱哄:“说呀,你不是要让我高兴吗?”   他从诺伊斯那里学来了不少东西,虽然不足以让他随意摆弄埃斯克里特,但是改变埃斯克里特的主意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点冷落,一点不耐烦,一些想要结束这段感情的倾向,一些逢场作戏的微笑和讽刺。   效果真的很不错,他再也不嘲笑诺伊斯了。事实证明,诺伊斯在如何占据感情高峰上真的很有一套。希莱斯特甘拜下风。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厌烦了埃斯克里特,他是不会答应和对方上床,甚至结婚的。当时他答应的时候还忍不住担心自己是否会露出马脚,毕竟埃斯克里特陪伴他多年,十分了解他的脾气。不过还好,他没识破。   “他喜欢你,我亲爱的,这是你的优势,只要你用对方法,你可随意摆布他。相信我。”   希莱斯特想起了他诺伊斯暗含得意的话语,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   面对埃斯克里特的沉默,希莱斯特调整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他刚才的追问不过是一时兴起。他冷笑一声,没说话,重新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实际上,他在心里默默地倒数时间,如果数到十,埃斯克里特还是没有反应,那么就证明现在还不到时机,他得再寻找机会。   在他数到“三”的时候,埃斯克里特说话了。   “请别生气,我会告诉您一切您想知道的。”   希莱斯特在心里微笑了起来。   很好。   诺伊斯,愿上帝保佑你。   在那段和诺伊斯住在王宫的时光中,他纵横情场的哥哥教了他很多东西。希莱斯特明白学以致用的道理,现在看来,他是一个好学生。   埃斯克里特认输了,希莱斯特却不急着占领土地。他知道,现在他可以摆摆姿态,这段时间埃斯克里特这么得意,是时候小小的报复一下了。   埃斯克里特真的不知所措起来了,亲密接触之后的欢愉和现在被冷漠相待的黯然让他乱了方寸,他看着情人无动于衷的表情,心里更慌了。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想得起来去分析希莱斯特的性格和举动,他只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做出一些努力,他的主人就又要离他而去了。就像曾经那样。   “……你愿意说了?”希莱斯特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漫不经心,眼睛都不肯睁开,“但是我现在困了,等明天再说吧。”   埃斯克里特靠过去吻他,没得到回应。   希莱斯特平淡地向睡意靠拢,沉进了梦乡。   *   天空是淡淡的粉色,希莱斯特坐在海面的礁石上,托着腮等待他的情人回来。   他最近喜欢上了生鱼片,埃斯克里特尖利的手爪刚好是最完美的工具。   平静的水面开始有了些波动,希莱斯特已经很熟悉这种动静了,他知道,这是他的情人要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他俊美妖异的情人就破水而出,它仰起头,水珠从它修长的脖颈往下滴落,湿淋淋的银发紧紧地贴在它的腰背上。半透明的耳鳍微微张合着,有力的漂亮鱼尾击打海水,发出清脆的声响。   希莱斯特已经不止一次看过这种场面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张开双臂从礁石上跳进海水里,人鱼过来接住了他。   “人类不能经常泡在海水里。”人鱼的话语十分流利,声音里还带着些斥责。   “是吗?”希莱斯特早就习惯了,他伸手搂住人鱼的脖颈,“那如果我就要这样,你要怎么办?”   人鱼没有说话,希莱斯特亲了亲它的脸。   “你简直太好了。”他嘟囔着:“我都想不起我没遇见你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了。”   这是真的,过去的记忆总是蒙着一层白雾,他想不起自己的家人,想不起自己曾经的事业,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希莱斯特,而面前这条人鱼是他最爱的情人。   不过,模模糊糊地,他脑海中也会闪过一些不太清晰的片段,这让他推测自己可能在某次意外中摔伤了头,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段时间都是他的情人在养着他,这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据他观察,他的情人很喜欢听诗歌,于是希莱斯特会时不时地为它念诵一些优美的情诗。很奇怪的,他记得的情诗还不少。   不管怎么样,头脑充实些总比大脑空空要好得多。每当希莱斯特为埃斯克里特念完情诗之后,埃斯克里特都以歌唱作为回报。不得不说,人鱼的歌喉实在是太美妙了,这绝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希莱斯特甚至可以发誓证明这一点。   希莱斯特这段时间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了,衣食住行都由他那位好情人一手包办,他一点儿心也不需要操,他甚至还可以胡乱提要求,有时候希莱斯特怀疑,就算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埃斯克里特也会给他想办法摘下来的。   他微笑起来,拥住了他的情人。   然后,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头开始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捏着他的大脑,要将那团可怜的白色海绵捏成碎片。   他的头非常痛。   两分钟之后,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看着埃斯克里特的眼神带上了异样。   一条人鱼。   这是一条欺骗了他的人鱼。   希莱斯特看着它,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愤怒,说到底,这段时间他没吃亏,这条人鱼把他侍候的很好。   不过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埃斯克里特。”   他轻声喊道:“我想要麦里思海湾的珍珠,我还要去看麦里思海湾的市集。”   从前他担心人鱼被人类发现并捕捉,从来不提这类要求,但是现在,他回过神来,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在凶险的大海中也能占据王者地位的人鱼根本不需要害怕人类,尤其是,他身边的这一条还是人鱼首领。   “不行,那里很危险。”   人鱼皱着眉反驳。   希莱斯特微笑起来,他语调轻快,就像他之前无数次对着这条人鱼撒娇时那样:   “可是我就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希莱斯特: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本公爵是个小可怜吧?   ——圣佩德国王亲自教授的情场小技巧,你值得拥有:)   之前有个小天使给渣作者投了五千月石!天哪!五千噢!谢谢啦!不过以后就不用特意投月石啦,够了够了!嘿嘿。对了,之前说好的小番外现在可以说了哦,渣作者放假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75885618瓶;焱霏昀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我不生你的气   埃斯克里特根本想不到希莱斯特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它不擅长拒绝情人的请求,最后还是答应了。   “你要藏好一点。”   麦里思海湾就在眼前,但是希莱斯特并不忙着上岸,他认真的叮嘱着人鱼:“别让别人看见你。”   “我玩够了就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要不然我根本就找不到你。”   他杂七杂八地说了很多话来混淆视听,极力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姿态,在感情上,人鱼的狡猾远不及人类,埃斯克里特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不见。它满心柔软,毫不犹豫的放开了禁锢着怀中人类的双臂,目送他离开。   希莱斯特非常沉得住气,他在上岸几步之后,还特意折返回海里。   “你一定要找个地方躲好。”他重新回到海水中,仔仔细细地叮嘱:“但是我一回来,你就要立刻出来接我。”   他特意做出的假象彻底蒙蔽了眼前这条人鱼,它一开始还十分担心希莱斯特上岸之后还会不会愿意回来,但是这出折返的举动让它松了一口气。   “我会的。”它温柔地回答:“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你一出现,我立刻来接你。”   “我会尽快回来的。”希莱斯特吻了吻埃斯克里特的唇,心中难得有些忧郁:这也许是他和这条人鱼之间最后一个吻了。   不过,他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   “我会想你的。”他说。   人鱼不知道这是告别,它愉悦地理解:就算只离开短短一段时间,它的人类也会记得想念它。   多么美妙啊!   希莱斯特又吻了吻人鱼,才往岸上游去。   人鱼唇角微勾,目送着它的人类离开,心中已经开始计划着今天晚上他们即将要做的事。   它新发现了一个十分美丽的珊瑚群,它的人类一定会喜欢那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人类却始终没有回来。   人鱼依旧在等待。   傍晚的时候,没见到人类的身影,它并不着急:希莱斯特说过,他可能会晚一些回来。   天空变成灰色的时候,它依然没见到自己的人类,它有些焦急,但心中在想:也许是希莱斯特还没有玩够,他说了玩够了就会回来。   天空彻底变成黑色的了,几颗星星闪烁着点缀在空中,岸边还是空荡荡的。   人鱼的脸色逐渐变了。   它等了三天,什么也没等到。   它脸上温柔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骗的暴怒。   “你逃不掉的。”   它声音嘶哑,恍若毒蛇:“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希莱斯特浑身都湿漉漉的,他面容昳丽,气质看上去也不像是水手。他十分平静地把自己定义成了一个“不幸掉进海里的公子哥”。   “您真的太善良了,不过别担心。”   希莱斯特操着花花公子的口气漫不经心地说:“这只是小事一桩。”   他褪掉了鞋袜,在壁炉边烤火,店主殷勤地拿来一条毛毯为他披上,希莱斯特谢过了他的好意,给了他一颗珍珠作为报答。   在上岸前,人鱼在他的口袋了装满了昂贵的珍珠和宝石。   希莱斯特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收拾整洁之后,就去找他的导师了。   炼金师之间的联系十分方便,希莱斯特画了一个用来联络的炼金法阵,很快就得知了导师现在的方位。他辞别善良的店主,往导师的方向前进。   希莱斯特的导师有很多藏身之地,其中一处就是海岸边的一个废弃城堡里,现在,他的导师就在那里。   那里离这里并不远,所以希莱斯特没费多少劲就抵达了。   “导师。”   他绕过城堡门前用来攻击不速之客的炼金阵,推开了城堡的门。   迪肯斯正在里面等他。   “回来了?”   “嗯。”希莱斯特点点头。   “它没弄伤你吧?”   希莱斯特摇摇头,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导师的态度就好像提前知道他会回来一样?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谁能想得到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意外呢?   “看来它很喜欢你。”导师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些阴鸷:“那么,你为什么不把它带回来呢?”   希莱斯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导师,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迪肯斯却仿佛没注意到学徒脸上难看的表情,他继续说道:“既然它不会伤害你,你把它带回来不是很好的吗?你是我的学徒,你应该知道一条听话的人鱼首领对我们有多么重要。”   “可是……”   希莱斯特心中的喜悦之情已经完全没有了,迪肯斯却在这个时候补上一句:“你忘记了吗?再过一个月就是亚尔奥聚会了。”   “希尔,你学习炼金的初衷不就是你的妹妹吗?到时候,如果我们有那条人鱼首领,我就有很大的把握把她换到我这里当学徒,这样你们兄妹以后就可以互相照顾了。”   “……我知道了,导师。”   希莱斯特垂下眼帘,低低地说:“我会去把它带回来的。”   “这样才对。”   迪肯斯和蔼可亲地说:“别担心,导师已经准备好了渔网,你不用担心它会再一次把你带走。”   希莱斯特心情沉重答应了导师的要求。   他欺骗了那条人鱼,换来逃离的机会,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不用猜测就能知道那条人鱼现在肯定十分愤怒。他的导师一定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坚持让自己去带那条人鱼回来。   ——可他说不定会被那条人鱼撕成碎片。   “被抓到之后,那条人鱼免不了生一会气,你到时候委屈一下,尽量让它平静下来。”   迪肯斯说:“你不需要牺牲很久,等你妹妹回来之后,你就可以离开它了。”   希莱斯特已经从导师的态度中隐隐察觉出了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至少,有一点迪肯斯说得对:他得让他的妹妹回来。   他按照导师的要求泡在海水里,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既希望人鱼不出现,又希望它会来。两种想法让他的表情空白了下来,海水里很冷,海浪打湿了他的头发。   他和他的导师都在等待。   事件的发展十分符合他导师的期望,没过多久,希莱斯特就感觉海底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抓住了自己,然后,提前布置好的渔网迅速的合拢,网上闪着金色光芒,牢牢地困住了那条人鱼。   希莱斯特被渔网一起裹住了,人鱼怔了一下,迅速的将他揽进怀里,紧紧地保护了起来。   “你是一个小骗子。”   它一边摆出保护的姿态,一边愤怒地说,微微使力,在希莱斯特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人鱼的牙齿很尖利,不过只留下了牙印,没有流血。   希莱斯特没有说话。他沉默地待在人鱼的怀里。   埃斯克里特开始撕扯渔网,但是这并不是普通的渔网,为了困住它,这张渔网上布满了炼金阵。它越是撕扯,渔网就收的越紧。   “我很抱歉。”希莱斯特说:“我骗了你。”   人鱼正准备说话,一道苍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做的不错,我的孩子。”   迪肯斯大笑着出现了,他一身黑袍,苍老的面庞上满满的都是得意,他收起了渔网,人鱼矫健的身躯完全脱离了水面。   它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些什么,顿时也不挣扎了,修长的鱼尾安分地垂落了下来。   “巫师。”   它直直地看着迪肯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交换。”   迪肯斯就像早有预料一样,咧开了嘴,“交换?当然可以。”   至于用什么来交换?虽然没人说出口,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希尔,我亲爱的,别忘了下个月的亚尔奥聚会。”   人鱼的说话的腔调有些古怪,它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类,耳鳍动了动,“你看,岸上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希莱斯特没有回答。   迪肯斯万分满意地把人鱼带回了废弃的城堡,城堡靠海的那一侧有一个宽敞的浴池,现在那里面早就注满了新鲜的海水,人鱼悠闲自得地栖息在里面。   希莱斯特就坐在浴池边缘。   迪肯斯让他把卧室搬到这里来,现在,他得和这条人鱼同吃同睡了。   “他想要我的血。”埃斯克里特轻笑着说:“你想给他吗?”   希莱斯特抬起头看了它一眼,扯了扯嘴角:“想。”   人鱼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拿过放在浴池边缘的琉璃瓶,用尖利的指甲划开自己的手腕,血液潺潺地流出来,很快就灌满了整整一个瓶子。   然后它塞好瓶塞,将琉璃瓶放回原位,低下头舔舐自己的伤口,看上去带着一股独特的野性美感。   “你还想要什么吗?”   人鱼轻声问道。它双手扶着浴池边缘,几乎贴到希莱斯特的身上,它身上湿淋淋,冷冰冰的,但希莱斯特没躲。   “你不生气吗?”他语气平淡地问:“我骗了你,还让你被抓了。”   “我当然生气。”人鱼轻轻地说,语调很温柔:“但是我爱你,所以我想让你高兴。”   “人类很爱撒谎,喜欢的东西也很奇怪。”   埃斯克里特说:“我早就知道这一点。”   它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某些东西,声音更轻了:“我不生你的气,因为你是我的人类。”   希莱斯特抬眼瞧了瞧它,“一个月之后,我会放你走的。”   “……到时候,我会搬到海边去住。”   人鱼微笑起来,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75885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茶.20瓶;5。915瓶;格子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我要开始唱歌了。”   在等待亚尔奥聚会的时间里,迪肯斯从人鱼身上得到了不少东西。   他向希莱斯特索取人鱼的血,人鱼的发丝,人鱼的一些鳞片,还有一些人鱼的唾液。这些要求十分过分,但是这条据说性情残忍无比的人鱼首领没做任何反抗,只要希莱斯特一提,它就毫不犹豫的给了。   它越是这样,希莱斯特就越是愧疚。   这段时间以来,希莱斯特基本弄清了迪肯斯曾经的计划。他猜测,在他那位好导师的计划中,一开始定下的诱饵就是他。   是啊,还有谁会比他更适合呢?   一个男爵怎么比得上未来的公爵?   希莱斯特弄清楚之后,心中仅存的一些对迪肯斯的濡慕之情就完全消失了。   “我不是炼金师。”   希莱斯特对人鱼说:“我是曼斯菲尔家族的继承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家族的名声。我六个月之前成年,离开家出门游历。我有一个妹妹在两年前失踪了,她是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姑娘,我离开家没多久,碰巧遇见了一个和她的长相非常相似的姑娘。”   “我去追她,却没有追上,多方打听,我从当地人口中得知,那是一个邪恶的小巫女,但是我确信,那就是我失踪的妹妹,我的妹妹非常善良,她绝对不可能是邪恶的巫女。我无法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郁郁寡欢回到了旅馆,没想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在我的房间等我。”   “那就是迪肯斯。”   希莱斯特说到这里顿了顿,人鱼没有出声,它伸出手抚摸希莱斯特的脸颊,它的手爪冷冰冰的,掌心里还有些粗粝的鳞片。它扶着浴池的边缘,凑上来吻了希莱斯特一下。   希莱斯特心中泛起了一阵古怪的甜蜜,他继续道:   “他告诉我,我要找的人是一个十分强大的炼金师的学徒,他可以让我见到我的妹妹,只要我同意当他的学徒。因为他认为我的天赋很高,事实上,他也没说错,我的确在炼金上有天赋。我跟在他身边没多久,他就提出要出海捕捉人鱼,然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希莱斯特看着人鱼俊美的面庞,自嘲地笑了:“我想,其实一开始,迪肯斯就是想让我作为诱饵,但是我的身份太高了,他不敢动手,所以他就布置了一个计划。你看,现在他成功了。”   人鱼摆了摆它的鱼尾,掀起雪白的水花,“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走。”它舔了舔唇:“他关不住我。”   “你走吧。”希莱斯特说:“我想留下来等着见我妹妹一面。”   “等我解决完一切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人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甜蜜地说:“我想留下来保护你,我不会走的。”   ——我不相信你,我亲爱的人类。   埃斯克里特心中这样想着,不过它狡猾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没让任何人察觉到。   在希莱斯特离开后,它特意观摩了一下人类女性的行为举止,这件事没费它多少时间,人鱼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海滨小镇,悄悄地观察着居住其中的人类的日常行为。   他们会为了一些在人鱼看来并不重要的东西而情绪起伏,埃斯克里特无法理解他们的行动,但却记下了这些东西。并且极力模仿。   这对他来说很简单,人鱼是欺骗的好手,它们太擅长伪装了。   埃斯克里特眯了迷眼睛,回忆着人类情侣中女性那一方的神态,它温柔地亲吻希莱斯特,柔和地说:“别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希莱斯特短促地笑了一下,心中的惶恐减少了很多。   转眼间,亚尔奥聚会的时间就要到了。   为了展示这条听话的人鱼首领,迪肯斯特意提议将聚会的地点选在海边。其他炼金师们或多或少也听说了迪肯斯成功捉到了一条人鱼首领,并没有反对迪肯斯的提议。   在亚尔奥聚会这一天,原本安静死寂的废弃城堡四周热闹起来,炼金师们并没有住进迪肯斯的藏身所,他们自带了住具,在废弃城堡四周安营扎寨。   希莱斯特盼着这一天盼了很久,眼看着这一天终于到来,迪肯斯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仿佛忘记了这件事。   “我要见我妹妹。”希莱斯特干脆找上迪肯斯,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求:“今天就是亚尔奥聚会了,你答应过我的。”   不久前,他就不把迪肯斯当成自己的导师了,迪肯斯明白他察觉了自己的计划,也不介意,“我亲爱的领主,你想见你妹妹?这是个合理的要求,不过得等到今天晚上。”   他不摆导师的谱了,“等到亚尔奥聚会顺利结束后,我完全可以满足您这个简单合理的小要求。”   “我现在还有要用到您的地方呐,万一您见到您的妹妹,达成心愿之后,就不管我了,那我岂不是要出丑吗?”   希莱斯特有些按耐不住:“我就远远地见她一面,我只要求这个!”   迪肯斯咧了咧嘴,“好吧,好吧,不过万事万物都讲究公平交易,您想见她?可以,一瓶人鱼的血。我刚好在上次实验中把血用完了。”   迪肯斯打量着希莱斯特,他曾经的小学徒现在看上去愤怒极了,不得不说,他生气起来的样子也足够美丽,难怪能够吸引到人鱼首领。   不过很快,希莱斯特的一切就都会是他的了。迪肯斯愉快地想着:高贵的身份,数不尽的财富,广阔的领土,还有那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灵魂和年轻皮囊,全都是他的了。   他谋划了将近七年,终于要得到这些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希莱斯特拒绝了他的要求,转身就走。不过,迪肯斯却突然喊住了他:“算了,就当我给您一次优惠。”他这样说着,布满了皱纹的脸扭曲地笑了起来,“跟上吧,就见一面,然后好好的配合我完成今天的聚会,然后,您就可以和您的妹妹回家了,我们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穿过长长的阴暗走廊,迪肯斯带着希莱斯特走到阴暗城堡外部,原本荒芜的空地上现在竖起了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建筑,一些炼金师在空地上互相交流,讨价还价地交换着彼此需要的东西。   希莱斯特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孩,那个女孩恭谨地跟在一个中年炼金师身后,消失在了一个灰扑扑的帐篷里。   “只见一面。”   迪肯斯摁住了希莱斯特的肩膀,阻止了他想要跑过去的行为:“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然后,他笑容满面地对希莱斯特说:“现在见也见了,回去和那条人鱼待在一块儿吧,尽力使它听话点,我知道您有办法的。”   “就算是为了您的妹妹,您也得努力点,是不是?”   迪肯斯说着就走了,留下了希莱斯特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沉思了一会,往回走。   他推开了浴室的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在浴池边缘等待着他的人鱼,“您找到您的妹妹了么?”   “找到了。”希莱斯特朝着浴池走去:“我们开始吧。”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在不久之前就和埃斯克里特商量了一个计划。等到亚尔奥聚会这一天,在确定了自己妹妹的位置之后,他就把人鱼带出去,用人鱼的歌声迷惑这些炼金师,然后他就可以把自己的妹妹带走,把人鱼放回大海。   多么完美的计划。   起初,希莱斯特还担心人鱼的歌声对他是否会有影响,人鱼再三保证之后,他也还是心存疑虑。毕竟,当初人鱼不就是用歌声迷惑住了他的心神吗?然而,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希莱斯特心中的疑虑已经越来越少,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眼前这条看上去美丽无害的生灵了。   “我带你去城堡顶端。”   希莱斯特挽起袖口,打算将人鱼抱起来,但人鱼不仅重,鱼尾还滑溜溜的,希莱斯特努力了一会,除了把自己身上弄湿意外,一无所获。   人鱼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该配合的地方它也全都一丝不苟的配合了,但希莱斯特还是失败,可怜的人类两颊通红,气喘吁吁,身上的衣服也被水打湿了。   “我自己来吧。”   人鱼说,它用两只手爪撑着浴池边缘,翻身从浴池里跃了出来,落到了干燥的地面上,人鱼的两条手臂十分有力,腰腹下方的鱼尾微微曲起,支撑着地面,它两只手撑着地面,鱼尾配合着使力,蜿蜒着向前方爬去。   看上去就像一只凶猛的爬行动物。   希莱斯特看到这样的人鱼,心里突然悸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不过他摇摇头,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是关键时期,他没工夫胡思乱想,希莱斯特甩开了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开始专心致志地帮助人鱼往外走。   希莱斯特对这栋废弃的古堡十分熟悉,很快就通过一条小楼梯爬上了城堡顶端,他打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晴朗的蓝色天空一下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紧张得浑身发抖,在确认了堡顶什么人都没有之后,他才往旁边让了让,方便人鱼出来。   人鱼俯撑着地面,像一条蟒蛇一样爬到了它选定的位置之后,回头对着希莱斯特微微一笑:“亲爱的,到我身边来。”   希莱斯特不疑有他,抬腿就往人鱼身边走。   人鱼的目光柔和极了,它轻声说:“我要开始唱歌了。”   希莱斯特紧紧地抓着它的手臂,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好,你唱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220:48:33~2021-01-2420:3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越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刺激的玩意儿   就在人鱼扬起下颌,即将开口唱歌的时候,希莱斯特醒了。   他睁开眼睛,表情还算平静。已经做了那么久的梦了,他现在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曾经在梦中的看见过“自己”照镜子,有些模糊的镜子中,倒映出来的是和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面容。   梦中的“自己”和他非常相似,一样的五官,同样出身显赫,稍稍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梦里的“自己”身体健康,顺带多了一个美丽的妹妹。   希莱斯特是独生子,不过其实他很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他从前身体不好,担心自己比父母先离开,如果多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么起码他的担心可以少一点。   他拥着软软的丝绸被靠在床头,头脑中的思绪有些复杂。   没过多久,卧室的门被礼貌的敲了三下,厚重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埃斯克里特推着餐车走进来。   希莱斯特在埃斯克里特的尽心服侍下,很快就穿戴一新,他漫不经心地享用早餐,心里已经抛开了昨晚虚无缥缈的梦,开始思考现实世界发生的事了。   ——埃斯克里特今天要向他说明奥斯帝国发生的事。   希莱斯特借着啜饮红茶的机会暗暗抬眼看了看埃斯克里特,对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面容是属于人类范畴的俊美,和希莱斯特梦中那个妖异的海之精灵搭不上关系。   如果可以选的话,公爵阁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人鱼形态的埃斯克里特,享乐的方式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希莱斯特已经完全尝试过了。他经常会觉得无聊,想给自己来点刺激的玩意儿。   人鱼就很刺激,也很方便控制。   希莱斯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我们能继续昨天晚上的谈话吗?”   一阵沉默之后,埃斯克里特先开口了,他走到希莱斯特面前,半跪下来,用的是他们从前熟悉的臣服姿态。   希莱斯特伸出手把玩了一下他的下巴,随意开口:“你说吧。”   他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他已经把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两只耳朵上。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不怎么生动的故事:   奥斯国王几个月前得了一场重病,医生们为了治好他,往奥斯国王的脑门上放水蛭吸血,剃了奥斯国王所有的头发,把他的饮食控制为每日一餐,每隔三天放一次血。医生们绞尽脑汁地医治,但是国王的情况还是每况愈下,就在奥斯国王快离开人世的时候,一个牧师来到了王宫,他宣称自己可以治好奥斯国王,只要奥斯国王虔诚的信仰“仁慈的万物之主”。   在死亡的威胁下,奥斯国王不出一个小时就成为了“仁慈的万物之主”最虔诚的信徒。他得到的回报很丰富,第二天早晨,他就精气十足,目光闪亮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在这么一个鲜活的例子面前,所有知情人都像发了狂一样,迅速背弃了他们原先信奉的神明,没过多久,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成为了“万物之主”的信徒。   “……但是实际上,那个牧师是一个巫师。”   “他告诉那些贵族,只有虔诚的长时间祷告才能得到主的垂怜,于是那些贵族几乎放弃了所有的社交,成天成天的跪在神像面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中确实有人得到了好处,跪的时间最长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贵妇人,现在她已经变得比十六岁的少女还要青春美丽,这么明显的变化让惧怕死亡的贵族们更加疯狂了。”   “但是国家还是要维护下去的,有些场合也是不得不出席的,于是,牧师又提出,只要虔诚的献出一样珍贵的物品,神明就会让那个物品化身成他们的模样,替他们处理人间的繁琐的事物。”   “昨天您看到的,就是那些东西。”   “傀儡吗?”   希莱斯特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这个词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一些事,但是那些画面闪过地太快了,他没有抓住。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玩着埃斯克里特的下巴,心里想的是,埃斯克里特完全没有提起他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   一般来说,人在讲述自己亲身经历,或者亲自发现的事情时,就算是故意当做一个故事来讲,也会不自觉地加入自己的主观看法。但是埃斯克里特刚才就好像是从故事书里挑了一个故事念出来一样,根本就没有情绪波动,更别说看法了。   ——他连自己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都没提。   喔,真是狡猾。   希莱斯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问,他突兀地想起了梦里的那条人鱼,松开了掐着埃斯克里特下巴的手,懒洋洋地说:“真是个生动有趣的故事,亲爱的。”   “唱首歌给我听听。”   埃斯克里特似乎没想到希莱斯特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像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温顺地回答:“好的,请问您想听什么呢?”   “随便。”希莱斯特就是一时兴起,“随便来首你会的就可以了。”   然后埃斯克里特思考了一会,开始唱歌。   严格来说,他唱的不是歌曲,是歌剧中男主角的某段独唱,希莱斯特隐隐约约记得这个歌剧,他看过的歌剧太多了,虽然有印象,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他干脆也不想了,认认真真地欣赏着埃斯克里特的独唱。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很不错,是十分动听的男低音,他对声调的把控也非常精准,那种迫不及待的喜悦心情也完美的呈现了出来。可以说,要是他愿意到剧院应聘,那么他只要一开口,就能得到男主唱的位置。   ——这首歌歌词的大意是:男主角和女主角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要在亲友的祝福下缔结婚姻,男主角十分欣喜,在婚礼的前一晚,对着明亮的月色倾诉他的思绪。   希莱斯特就知道埃斯克里特不会那么乖巧地唱歌,但是他也不怎么反感,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点骄傲的——被人爱的感觉就是这么不错,要是正巧你也稍微喜欢那个爱着你的人,在面对他的讨好时,心情就会更加美妙了。   希莱斯特只肯承认自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埃斯克里特,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十分暧昧,于是他没怎么犹豫,在埃斯克里特结束他的演唱之后,希莱斯特毫不吝啬地弯腰给了他一个吻:   “唱的不错。”   他亲吻了埃斯克里特,不过没有微笑,使得这个原本应该十分甜蜜的吻变得像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例行公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420:32:43~2021-01-2520:4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月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敬业的公爵   “您真是美丽极了。”   雅力士微笑着说,他眸光含情,注视着娜丽公主的面容,得体地恭维道:“若不是我清楚的知道您是我国的公主殿下,恐怕我会以为现在在我面前的是维纳斯呢。”   娜丽公主微微一笑,“您真是会讨人开心。”   她缓缓地从一口装满了浓稠绿色液体的巨大容器中站起来,毫无顾忌地袒露着自己的身体。她确实很美,自从那天以后,她就变得越来越美丽,到了今天,她的美貌已经可以算是无与伦比了。   不过,她一改从前张扬的作风,变得十分低调起来,似乎并没有兴趣向其他人炫耀她的美丽。   雅力士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不过他的眼神没有丝毫邪念或欲望,他只是很平常地看着,就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尊美丽的雕塑,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   他走上前,扶着娜丽公主走出来,又从旁边的挂架上取下柔软的大毛巾披在娜丽公主的后背上,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后退两步,继续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娜丽公主灵巧地将那条大毛巾变成了一件颇有美感的裙子,她用丝带在腰上打了一个结,“我先去见主人了”   她笑得非常开心,轻快地说:“我今天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主人一定会喜欢的。”   雅力士也笑了起来,他点点头:“事情一定会如您所愿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他褪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跨进娜丽公主刚刚走出的巨大容器中,他是仰躺下去了,立刻就被绿色液体淹埋了起来。   娜丽公主熟门熟路地绕着旋转楼梯往上走,很快,她就推开了一扇门,门的后面,是一件布置地十分舒适的小型起居室,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背着门站在床前,看上去像是在欣赏什么风景。   娜丽公主敲了三下门,那人便转过身来,过长的兜帽掩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格外苍白的下巴。   他的嘴唇殷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似的,娜丽公主看不见他的表情,她态度恭敬地低下头:“主人。”   “过来。”   穿着长袍的男人语气冷漠,但娜丽公主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对,她甚至高兴地红了脸,她脚步轻盈地走到了男人面前,“亲爱的主人,您一定会很满意我今天看到的东西的。”   男人什么话也没说,他伸出手,像拧开一瓶果酱一样拧开了娜丽公主的头盖,灰白色的软状体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娜丽公主觉得头皮有些凉,但是这并不重要,她顺从地在一张安乐椅前面跪了下来。男人舒适地坐在宽大柔软的椅子上,伸出苍白的手覆盖在那团东西上。   在兜帽下,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在希莱斯特梦境中出现过的场景在男人的脑海中重现,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一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微微弯了起来。   ……真可爱,他从没想过,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严厉导师曾经居然那么天真可爱。   只可惜,那些旖旎夜晚的景象被人为的抹去了,男人无声的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何必那么小气呢?”   一个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男人收回了他的手,重新合上娜丽公主的头盖。   “主人,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将福音传播开来呢?”   娜丽公主不解的问道,她还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她那位深不可测的主人,“我和雅力士时刻准备为您效劳。”   “不,圣佩德不可以。”   男人轻声开口,他似笑非笑地说:“这里毕竟是导师的国家。”   “我是非常,非常,非常尊重导师的。”   他一连重复了好几个“非常”,就像是在刻意强调着什么一样。不过没一会,他就重新恢复了沉默,“好了,你可以走了。”   此时,夕阳已经将窗外的一切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男人走到窗前,遥遥地望着奥斯帝国的方向。   ——我亲爱的导师,您现在还好吗?   ——不知道您有没有厌倦那个跟在您身边的蠢货呢?   *   将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外物上是十分愚蠢的,抛弃一切去相信什么神明,神迹,这就更是无可救药一般的愚蠢了。   希莱斯特心里这样想,他万分瞧不上奥斯帝国这些人的行为,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奥斯帝国的上层人士沉溺于神迹对他们圣佩德帝国来说是非常好。   从埃斯克里特那里得到真相之后,希莱斯特沉思了一天,随即,他决定要抓住这个绝妙的机会。他拿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投身于各种宴会。有时候一天要赶赴好几场,他在形形色色的宴会中,只要他能排出时间,他不会错过任何一场宴会和沙龙。   埃斯克里特就是他的入场券,有时候,希莱斯特要去参加一场他没有得到请柬的宴会时,他就会在进门之间将埃斯克里特推到前面,别人展示请柬的时候,他就展示埃斯克里特。   ……而且,不得不说,埃斯克里特非常好用,通常他展示完埃斯克里特之后,主办人就会热情非常的将他迎接进去,并且绝口不提他没有请柬这回事。   希莱斯特像是赶场一样赶赴各种宴会,他谈吐优雅,外貌更是无可挑剔,很快就得到了大部分“上层贵族”的青睐,他如鱼得水的混在一众非人似人的东西中,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和尴尬。   这样的行为可谓是非常失礼的,希莱斯特从前可绝不会干这种事,但是现在情况特殊,面对一群非人的东西,谈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不是很可笑么?   他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但是在参加过几场宴会之后,他就发现了,这些东西虽然不是那些贵族本人,但是却拥有那些贵族的记忆和一些习惯。只不过,它们没有那些贵族那么聪明,更没有属于人的情感,它们只会依照着“性格”和“习惯”机械性的做事。   经过几次试探性的套话之后,希莱斯特就渐渐放开手脚,他在一场又一场的宴会中向那些掌控着奥斯帝国的“贵族”们套话,它们不聪明,所以希莱斯特只需要用一些巧妙的话术就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它们没有情感,就意味着它们在被套话之后不会觉得恼怒,也不会有所谓的危机感。   再加上希莱斯特从埃斯克里特那里得知,那些真正的贵族们和它们的记忆并不相通,希莱斯特就更放得开了。   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用的手段还是迂回的,就算那些贵族们觉得有哪里不对,也无法怪罪到他的头上来,更没办法以此向圣佩德发难。   希莱斯特从马车上下来,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刚刚参加完一场舞会,在舞会上,他没有跳舞,但是喝了好几杯酒,虽然那些都是果酒,不过希莱斯特也觉得头脑有些昏沉沉的。   “您这段时间十分努力啊。”   埃斯克里特扶着他下了马车,不咸不淡地说,希莱斯特这段时间完全冷落了他,唯一能想到他的地方就是“请柬”,埃斯克里特充当请柬时十分情愿,可被希莱斯特冷落时的不满也非常明显。   “亲爱的,你知道我是在干正事。”   希莱斯特十分敷衍地亲了埃斯克里特一下,然后他眯起眼睛,向埃斯克里特的方向张开双手:“来吧,抱我进去。”   他白皙的脸蛋因为酒水的原因变得红扑扑的,嘴唇略微有些湿润,说话时带着葡萄的香气,埃斯克里特看着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顺从地将他的小主人抱了起来。   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希莱斯特并没有立刻躺上床休息,虽然他现在的确非常想要休息。他在桌前坐下了,埃斯克里特为他点亮灯,希莱斯特拿出一本硬皮封面的厚本子,摊开来,拿起羽毛笔沾了沾水,然后就开始往上写着什么。   他已经写了挺多的了,这是他从各个不同身份的人身上得到的信息,他将每个人的话十分客观地记录下来,然后再相互印证,最后得出基本正确的结论。   希莱斯特已经基本得出了奥斯帝国的兵力布置,各个城市的税收情况,以及奥斯帝国内部的党派斗争情况,收获非常丰富。   不过他并没有盲目地认为自己的推测就是正确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将那些人的言行记录下来,等着回去和诺伊斯一块儿研究。   “真没想到,现任奥斯王后居然是莫兰公爵的秘密情妇……”希莱斯特嘟囔着:“怪不得莫兰公爵虽然支持王太子,却总是给他拖后腿……嗯,毕竟王太子可不是现任王后的儿子……”   他嘴上这么说,笔下写的却是:   23日晚,参加罗德伯爵夫人的宴会,在宴会上与伯爵夫人攀谈,伯爵夫人言:莫兰公爵与现任奥斯王后为莫逆之交,有十分深厚的纯洁友谊(伯爵夫人露出微笑,眨了眨眼),他们在塔兰城一同成长,相互扶持到现在,令人羡慕不已。   (同时,宴会上出现了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她和莫兰公爵共舞三曲后匆匆离去,她穿着淡蓝色的长裙,这条裙子为圣佩德帝国送给奥斯帝国的“礼物”之一,名为星光裙,据诺伊斯所说,当场被奥斯国王赠与王后)   “果然不是真人。”希莱斯特想:“如果是真正的王后,她绝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事业心重的公爵忙了很久,等他终于将该记的东西统统记下来之后,他合上厚厚的书页,丢开快被写秃的羽毛笔,疲惫地站起来。   埃斯克里特出去为他沏茶了,四下无人,希莱斯特难得不雅的伸了伸懒腰,就在他打算吹掉桌上的蜡烛时,原本已经被收拾干净的书桌十分突兀的出现了一封信。   洁白的信封是用火漆封口的,火漆上的印章十分诡异,图案看上去像是一只骷髅手握着一朵凋谢了一半的玫瑰。除此之外,信上没有地址,也没有来信者的姓名,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花体字母:   A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玩的游戏是《生化奇兵》啦,太太太太太好玩了!被午后阳光照耀着的天空之城,那场景我简直吹爆!几个月前steam打折的时候买的,一直没动,没想到这么好玩!太好玩了!   ……不过也有一点不好,每次玩的时候,渣作者的笔记本都像要起飞一样,“嗡嗡嗡”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dy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我都在看着您呢   一般来说,这样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希莱斯特一般是不会拆阅的。但是现在他身在异国他乡,最担心的就是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他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奥斯帝国那些姓氏以“A”为开头的贵族,思考了一会,还是没能筛选出可能的寄信者。   希莱斯特将这封信看了又看,最终还是用拆信刀将它打开了。   【……亲爱的公爵阁下,想来您最近在奥斯过得不错吧?   我虽然未曾与您谋面,但是我也听说过您的一些消息,据我所知,您一向是不喜欢舞会的,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您却对您不喜欢的事物表现出相当程度的积极……哦,简直能算的上是热情澎湃了,不是吗?   您从那些蠢货的身上获益不少吧?亲爱的,每夜您在窗前奋笔疾书的时候,我都在看着您呢。   您的确很聪明,但是您想过吗?消息的价值是随时会变动的,只要它变得和实际不符了,那它就会变得一文不值。不过,为了尊重您的劳动成果,我不会做出这种事。   ——只要您回不去,消息也同样没有价值。   ……所以,您不如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奥斯帝国比圣佩德帝国更加强大,如果您点头答应了,您的生活只会更好,您会拥有比您原来更多的财富,更多的封地,以及,您再也不用向人低头了。   您会想知道我是谁吗?尽管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牧师,但是我也很想在您心中留下姓名,请您记住,我的名字叫做阿柏诺莫,如果您喜欢,您也可以称呼我为“A”。   万分期待您的回信。】   希莱斯特表情难看的把信丢回了桌子上。   信的内容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想想吧,你一直以为你正在做的事滴水不漏,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人跳出来告诉你,其实你所做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   更糟的是,这封信里还特意提到了“您每夜奋笔疾书的时候,我都在看着您”,多么可怕,一双诡异的眼睛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密切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完这封信之后,希莱斯特只觉得脊背冒上了一股浓浓的寒气。   埃斯克里特还没有进来,不过现在,他觉得这是未尝不是件好事。   因为,这封信上的笔迹,和埃斯克里特的笔迹简直一模一样!   这诡异的联系让他对埃斯克里特的信任多多少少造成了点影响,他的大脑正在尽全力的思考,可不管他怎么想,他就是无法推测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推论。   ——也许这封信是埃斯克里特写的?   不应该,他写东西的时候并没有瞒着埃斯克里特,有时候,他还会询问埃斯克里特一些细节,避免他记错。   ——也许只是一个恰巧和埃斯克里特的笔迹相似的人写的?   但这种巧合未免太过微妙,希莱斯特仔细观察过了,埃斯克里特写“W”的时候,“W”的右上端很像是一个缩小的“e”,除此之外,这个“e”还非常有特点,起码到现在,希莱斯特没见过另外一个人像埃斯克里特这么写的。   ——再也许,说不定写信的人是故意模仿了埃斯克里特的笔记?   这点倒是有可能,不过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希莱斯特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这些都无法让他自己信服。   阿柏诺莫,这个名字他没有一点印象,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阿伯诺尔”,但是那是圣佩德的一个伯爵。   突然,希莱斯特想起了埃斯克里特曾经向他说过的,那个蛊惑了奥斯帝国所有上层贵族的巫师。   这下就全都说得通了。   希莱斯特揉了揉额头,他今天耗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多了,否则他应该在看到“牧师”这个词汇的时候就立即想到才对。   他把信重新拿起来,打算再认认真真看一遍,试一试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线索。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应该是埃斯克里特回来了。   希莱斯特想都没想,就把信和信封夹进了笔记本里。   埃斯克里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将笔记本收进抽屉里,俯身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点卡文噢   满脑子都是游戏,写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删了好多,然后就只剩这么点儿了   游戏,真的是年轻人奋斗路上的一只拦路虎呀(沉痛.jpg)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758856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我不接受讨价还价   人鱼空灵悠远的歌声从城堡的最高处响起,逐渐开始往下蔓延。   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   也许是埃斯克里特的歌声力量太过强大,也许是在场的炼金师们都没有防备之心。   总之,希莱斯特的目的达到了。   他怀着喜悦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自己的妹妹,人鱼跟在他身边,这条常年生活在海水中的人鱼在陆地上居然也能适应地十分良好。它用手撑在地面上,用一种类似于蛇类动物爬行的方式往前移动。它长长的尾巴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银色的巨大蟒蛇,但它摆出这幅姿态的时候,看上去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野性优雅。   希莱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打理了一下自己,他希望一会妹妹见到的是一个体体面面,仪态优雅的兄长。他满心想着这些,没分出半点注意力给地上的那些炼金师。   炼金师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但是他们并没有死,他们陷入了暂时的晕眩中。他站在帐篷外,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掀开了帐帘。   然后,他呆住了。   如果非要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么希莱斯特会说,他像是拿了一张写着“天堂”字样,真正的目的地却是地狱的邀请函。   他拿着这张邀请函,昏头昏脑的照着上面的地址找到了入口,一脚踏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希莱斯特知道自己应该失望,可是他心里的感觉却十分诡异,他扯了扯嘴角,居然还能露出一个微笑。   他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里面的姑娘确实是他的妹妹没错,但是他那一向端庄美丽的妹妹现在却衣不蔽体地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床上,而那个丑陋,恶心的中年男人正压在她身上。   希莱斯特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他开始哆嗦,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很想吐,但更想拿一把刀把那个该死的人剁成七八段。   他颤巍巍地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像幽魂一样走了过去,一脚把那个男人踢到地上,力道很重,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被从昏迷中惊醒。   希莱斯特把外套盖在了妹妹的身上,坐在床边弯下腰搂着她,“抱歉,安洁莉娜,我欠你一万个抱歉……”   他颤抖着开口,“不过别担心,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哦,你就是出门散了个心而已,没错,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失踪,完全是假的……你就是想瞒着人出门透透气,所以我把你带到了我的一个城堡里,就是这样,都怪我,这么久了也没告诉别人,弄得他们都以为你失踪了……多么可笑啊,看我,都是我的错,我回去就和他们说清楚,你可没有失踪……公爵小姐怎么会失踪呢?”   希莱斯特语无伦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的头脑现在一片混乱,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安洁莉娜身上发生的事。   他的安洁莉娜就应该像是所有贵族小姐那样,无忧无虑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应该遭受到任何流言蜚语的攻击。   他是哥哥不是吗?他得保护他的妹妹,这就是他的作用,要不然他怎么担得起“哥哥”这个名头呢?   希莱斯特有些浑浑噩噩的,他怀里的安洁莉娜始终对他的言行没有反应,她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还睁着,在希莱斯特的记忆中,安洁莉娜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无时无刻都藏着万千情绪,你只要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你就会情不自禁的被里面蕴含着的愉悦所感染。但是现在,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了空洞。   不过怀里的感觉是温热的,这让希莱斯特多多少少松了口气,至少,情况还不算太早,他的妹妹还活着。   活着就好。   他这样想着,目光在四周巡梭,有些笨拙的开始试图寻找武器。   他不仅要他的妹妹活,还要他的妹妹活的骄傲,活的无忧无虑。那么,有些人就必须要死了。   比如被他一脚踢到地上去的那个人,比如外面躺着的那些炼金师,比如世界上所有的炼金师。   他们都要死。   希莱斯特觉得自己非常冷静,要知道,他的妹妹被那个炼金师带着来来去去,那么,在场的所有炼金师都见过了安洁莉娜的脸,也不可能不知道她的遭遇,弄不好,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还知道她的身份。   哈!玩弄一个公爵小姐,这是多么值得这些下贱胚子得意的事情啊。   这些知情人全都要死,否则他们向别人透露安洁莉娜的遭遇该怎么办?   除此之外,他们炼金师不是经常互相来往吗?说不定他们全都知道了呢?迪肯斯不是一向自诩“一个炼金师知道了,所有炼金师就都知道了”吗?既然这样,既然都知道了,那不死怎么行呢?   他做好了决定,便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从前没有做过这种事,但是现在,他觉得他可以试一试。   希莱斯特转过身,对着安静的埃斯克里特轻声细语地说:“埃瑞,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杀了他们吗?”   人鱼不认同的摇摇头:“不,这样太温柔了,那个女孩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埃斯克里特说道:“我没有看到她的灵魂,现在她就是一具空壳,这些人,如果简单的死了,不是相当于放过了他们吗?”   希莱斯特浑身一震,然后,他觉得一股森寒的气息从他的脚底开始往上蔓延。   原本他只是觉得妹妹受了惊吓,只要他处理好这些事情,那么他的妹妹还是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的,也还是有未来可言的。   但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安洁莉娜的灵魂已经没了?   希莱斯特现在彻底冷静下来了。   “好的,谢谢你,埃瑞,我知道了。”   *   曼斯菲尔家族的继承人希莱斯特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成为了一位手握实权的公爵阁下。   只不过,这位公爵十分冷漠,鲜少在社交界现身,据说他是对人世失望,所以年纪轻轻就开始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他的妹妹也和他一样,基本不和人相处,几乎没人见过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公爵阁下对他的妹妹非常好,最时兴的衣裙,最昂贵的首饰,来自异国他乡的,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他总是最先送到她哪儿去。   因为这一点,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少女想嫁给他,她们艳羡安洁莉娜这种被人宠爱的生活,急不可耐地想以身替之,但可惜的是自从希莱斯特出门游历回归之后,他就很少笑过,更别提谈情说爱了。   很多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在旅途中遇到了某些让他极为失望的事,这才使得他变成这幅模样,不过没人敢去打听,因为没人愿意惹怒他。   这位引起了诸多猜测的公爵现在正专心致志地低头注视着琉璃瓶,他小心翼翼的往里面倒了些东西,琉璃瓶里的东西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低头在纸上记了些什么,然后塞好瓶塞,将琉璃瓶带着走了。   他往下走,漆黑的走廊上没有一支火把,但即便如此,他也轻松自如。他带着自己的试验品走到了地下监牢,埃斯克里特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一支火把被突然燃起,亮得犯人睁不开眼睛,希莱斯特站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说:“亲爱的,我虽然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但我从不伤害那些没做过恶事的家伙,唔,让我想想,你是094号……啊!对了,请原谅,人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居然没有想起来。”   “……你为了钻研炼金术,偷走了七个女童,把她们活生生的弄成肉泥,用来研究,是吗?哦,真是个该下地狱的人,请允许我不那么温柔地送你一程吧。”   希莱斯特对那些伤害女孩的炼金师的容忍度格外的低,因为看见他们,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妹妹。   “喝吧。”希莱斯特拔开了木质瓶塞,“起码这瓶东西里不含有任何罪恶的东西,你会欣慰的,是不是?”   希莱斯特面带微笑地说,看上去十分从容,但是和他相比,他的犯人看上去就没有那么悠闲自得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恐,埃斯克里特问道:“需要解开捂着他嘴的布条吗?”   “当然不要。”   希莱斯特说:“我不是法官,我没有义务倾听他为自己的辩护,我是个坏人,他也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很简单,两个坏人,一个技不如人,一个技高一筹,所以技不如人的那个坏人要被更坏的人伤害,就是这样……请帮我拿一下我的实验箱,谢谢。”   埃斯克里特将希莱斯特的实验箱,希莱斯特开始在里面挑挑拣拣,他修长苍白的十指在狰狞的器械中翻飞,看上去很有美感,只不过唯一有闲心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只有埃斯克里特。   这条人鱼已经完全被迷住了。   没错,希莱斯特变了很多,但是对埃斯克里特来说,希莱斯特只是更让人着迷了,它从不同情那些被希莱斯特伤害的人,它不觉得希莱斯特邪恶,也不会觉得那些犯人罪有应得,对它来说,那些只不过是希莱斯特的玩具。   每当希莱斯特“玩玩具”的时候,沉默又不爱笑的希莱斯特就会微笑,还会说很多的话,基于这一点,它还挺感谢这些玩具的,所以它会给希莱斯特的这些玩具准备比较好的饭食,权当感谢。   尖利的针头无声的没入犯人的身体,他开始尖叫,只不过尖叫声全被堵在了布条里,他的面容扭曲成一团,额头冒出了大量大量的汗珠。   半个小时后,他安静了下来,效果消失了,他却没有死。   他挣扎掉了嘴上的布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若游丝地说:“等等,我……还有两个女孩我没杀……”   希莱斯特怔了一下,微笑着对埃斯克里特说:“嗯……看来,炼金术是一门值得狱卒好好钻研的学科。”   随后,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曼斯菲尔公爵已经从当初的那个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虽然面容依旧俊美,但却多了一股迫人的气势,他的手上切切实实地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常年下来,自然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他阴森森地开口:“你以为你能借此逃过一劫吗?”   “她们的下落,你要说,但是,你仍旧要死,我不接受讨价还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920:46:29~2021-01-3021: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你不是想要和我结婚吗?”   希莱斯特醒了。   唤醒他的是埃斯克里特温柔低醇的嗓音,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拉开,温暖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希莱斯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那个极其逼真的梦仍旧在他脑海中盘旋着,让他觉得既恶心又古怪。   他觉得很不真实。   事实上,他是抱着消遣的意味来看待这个梦的,梦里的他自己所作出的选择,经历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挺贴合他的性格,所以,他基本上对这个有趣的连续梦境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但是,昨晚的梦太古怪了,尽管一开始的感觉还算正常,但是到了后面,到了他掀开“帐篷帘子”的时候,一切就都开始不对劲了。   希莱斯特知道梦中的自己有一个“妹妹”,他一直把这当成是自己为了满足现实中的缺憾而想象出来的,但是,他梦中的“妹妹”怎么会经历那样的事情呢?   如果说这也是他想象出来的,那未免也太不合理了,他可不会盼着自己的妹妹遭逢厄运。   虽然希莱斯特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梦里那个“妹妹”的经历还是让他觉得唏嘘,不过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因为那个妹妹感觉很不真实。   就好像有人硬生生地在他脑子里塞进一个概念:你有一个妹妹,你的妹妹经历了悲惨的事,你觉得很愧疚。   这个概念很清晰,同时也让希莱斯特觉得很不真实。   好吧。希莱斯特眨了眨眼睛,将思绪从昨晚的梦中抽了出来,全身心的投入到现实生活中去。毕竟,不管梦里发生的事有多古怪,那也终究是虚幻的。   “埃瑞,你记得我有一个妹妹吗?”   他鬼使神差地问出口。埃斯克里特此刻正单膝跪地为他穿袜子,听到希莱斯特没头没尾的问话,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轻声回答:“当然没有了,我的阁下,您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呢?”   “您一直都是独生子,不是吗?”   希莱斯特含糊不清的说:“只是一个梦。”   说完,他顿了顿,嘟囔道:“我本来还觉得弟弟和妹妹都行,现在看来,如果我的母亲再一次怀孕的话,我希望是个弟弟。”   “……弟弟比较好。”   埃斯克里特温和地说:“您今天早上的奇思妙想真多。”   “你对梦有研究吗?”   希莱斯特问道:“如果一个人不停地在做一个连续的梦,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终于问出口了,不过他的口吻是轻松的,就好像他只是突发奇想的随口一问。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是不会做连续的梦的。”埃斯克里特站起来,“如果一个人突然开始做连续的梦,而那个梦的内容还特别清晰的话,那就说明有人干涉了他的梦境。”   “……是吗?”希莱斯特干巴巴地说:“不幸的是,我觉得我被人干涉了。”   埃斯克里特似乎有些惊讶,他的神情马上就变得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的?您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在我们来奥斯的路上。”希莱斯特撇开眼神,避重就轻地说:“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有趣的梦。”   ——事实上我还怀疑这是你干的。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希莱斯特没有贸然做下判断,他不着痕迹地审视着埃斯克里特,但是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担忧和略微的气恼相交织,口吻还带了些责怪:“真是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他这么说着,顿了顿,“今天的日程就先取消吧,语法课和钢琴课挪到明天去,宴会也都推了,先把您身上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其他的。”   “……不需要这样吧?”   希莱斯特不太愿意,语法课和钢琴课挪到明天,那就代表着他明天不仅要学历史,音律,还要再加上钢琴和语法——这真的会要人命的!   “需要的。”埃斯克里特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忧心:“只是把课程挪到了明天,算一下您明天也只不过要学习四个小时,这对您来说不是问题,对吗?”   希莱斯特:“……”   埃斯克里特一定是在借机报复!   希莱斯特垂头丧气,像是一只被人捏住了后颈的猫咪,一下子就乖了。   他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好吧,那你有办法让我不再受干涉吗?”   “当然,只不过这需要您的配合。”   埃斯克里特看上去胸有成竹,他要求希莱斯特躺下闭上眼睛,希莱斯特照做了,没过多久,一阵莫名其妙的困意就涌了上来,那个梦境又出现了。   但是这一次,希莱斯特的意识很清醒,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梦境中的那个自己。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的梦境仿佛被加快了不少。   希莱斯特看着梦境中的自己为了让自己妹妹的灵魂重新恢复,用尽了各种方法,到了梦境的尾声,他看着自己终于找回了妹妹的灵魂,但是为了让妹妹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同时也是为了让她更有能力保护自己,于是没有将妹妹的灵魂放进她原来的身体里。   他找到了一个适合他妹妹的男性躯体,将妹妹的灵魂放了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特地找了一个和自己妹妹容貌相似的男人。   希莱斯特:“……?”   这是认真的吗?将一个女性的灵魂放进男性的身体里,就不怕她觉得不适应吗?   他万分不理解地从梦中醒过来了,一睁开眼,就看见埃斯克里特含笑的双眸:“好了,您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您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   这个结果希莱斯特比较满意,在他清醒过来之后,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梦中自己的行事逻辑,觉得哪儿都是错误,哪儿都有问题,他真的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想出来的。   不过梦境一般都没有什么逻辑,这也不算是他本人的问题。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埃斯克里特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上去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说:“嗯……我刚才感受了一下,您梦见的东西很可能是您曾经的经历,或者是您未来的经历,因为我感觉到了时空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要让您梦到这些事,但是这个梦对您本身是没有伤害的。”   “更何况,从今天开始,您就不会再做这种梦了。”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如果您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就知道了。”埃斯克里特说:“现在过去这么久了,该被抹掉的痕迹都已经被抹掉了。”   “不过您放心,不会有人再有机会对您下手了。”   埃斯克里特看上去轻描淡写,希莱斯特十分怀疑地看着他,他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既然埃斯克里特都这样说了,那么他也只好相信了。   只不过,他想起埃斯克里特的话,十分好奇的瞧了瞧这个一身正式着装的男人一眼,既然是他本身的经历,难道埃斯克里特是条人鱼?   他的目光在埃斯克里特修长的双腿上徘徊了一会,十分遗憾地想:看着不像,应该不是。   在现在的贵族们看来,炼金术是低贱的学科,因为炼金师们要接触很多污秽的东西,并且炼金师们大多都灰头土脸的,生活贫困,十分寒酸。   炼金师们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和小丑或者魔术师差不多,而希莱斯特的母亲更是坚定的认为,炼金师们全是骗子,从前希莱斯特还小的时候,他母亲就经常把她国家那些炼金师炼制神药给国王吃,结果国王越吃越早死的故事讲给希莱斯特听。听得多了,希莱斯特就对炼金师更不以为然了。   尽管埃斯克里特和之前他找到的马里恩似乎都有真材实料,但是他这么多年养成的观念还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   他一边享受着炼金师的好处——埃斯克里特给他的吊坠让他保持健康——一边对炼金师不以为然。并且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身为一个勤奋上进的贵族,公爵阁下对学习的热情一向不低,该掌握的东西他都掌握的不错,就算是从前他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也没有落下学习,只是课程较少,时间也短。现在他身体健康了,不用别人催促,他就很自觉的把从前因为身体缘故而落下的课程重新补上,课程时间也拉长了,每门课一个小时,一天两门课,上午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他应付的绰绰有余,还有时间到处参加宴会。   然而今天,上完了四门课,一共四个小时之后,希莱斯特头一次对学习产生了厌倦。   ……其实现在他不学了也没关系的,反正他也已经成年了,难道还有人会压着他到家庭教师面前去吗?   希莱斯特脑子里窜出了这种想法,但是很快就羞愧的放下了。   他不是很忧心自己的安全,潜意识地,他总觉得埃斯克里特能保护好他,至于这一次意外,嗯……是不是埃斯克里特自己弄的都不好说。   希莱斯特决定早点回到圣佩德去,私心里,他其实希望奥斯帝国越乱越好,不打算在这多待的原因是担心那个巫师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他原本没计划这么早,但那封信让他下定了决心。   至于回不回得去……呃,在他心目中,只要埃斯克里特愿意带他回圣佩德,那么那个巫师是留不住他的。   只是一个会蛊惑人心的巫师而已,肯定不如埃斯克里特。   所以,在晚饭后,希莱斯特开口要求道:“我打算回圣佩德了。”   埃斯克里特眯起了眼睛,在他开口之前,希莱斯特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要和我结婚吗?”   公爵狡猾地笑了一下:“你可以开始清点你的嫁妆了,斯梅德利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游戏终于通关了,从今天开始,渣作者要好好做鸽!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岚梦笙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重要但是不紧急   当然了,这句话只是玩笑而已。   在希莱斯特看来,如果他和埃斯克里特之间必须要有婚姻,那么就必然是联姻。   婚姻是用来维护两个姓氏的关系以及确定财产不被分割的,要做到这一点,夫妻双方可以没有感情,但在结婚之前必须要达成一个共识。   谁占了便宜都不好。   希莱斯特固然想要独占“丈夫”这个名头,但是他也考虑到了埃斯克里特的需要。自从埃斯克里特坚定的表示他俩必须有个婚姻不可的时候,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既然结婚是必然的,那么就需要找到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方式。   鉴于他和埃斯克里特都是男人,但婚姻双方必须是夫妻关系,所以结婚的时候必须有一个人扮作女性。   他不想,埃斯克里特肯定也不想。   就算现在埃斯克里特现在因为感情原因愿意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以后会不会后悔呢?感情破裂还好说,夫妻之间各玩各的并不少见,他自信就算到时候埃斯克里特不再爱他了,他也能和对方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就担心到时候埃斯克里特觉得自己吃亏,然后两人之间连朋友关系都维持不了,非要闹开来。   那就很不好看了。   所以公平是最重要的,这样双方都不吃亏,未来的隐患也不会很大。   他琢磨了一段时间,最终琢磨出了一个比较公平的方法。   “到书房来,我们谈一谈。”   希莱斯特放下刀叉,先一步站起来往书房走,他在书桌前坐下,姿势很端正,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像是要和人谈判。   “关于你之前提出的,我们必须要有一桩婚姻这件事,你现在还坚持吗?”   埃斯克里特:“……我当然坚持。”   希莱斯特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严肃,看不出他满意还是不满意,“既然这样,我思考了一段时间了,你可以看看这个。我相信这样能让我们双方都受益。”   严谨的公爵还正正经经地写了一份文件,他把文件推到埃斯克里特面前,双手交叠地等着对方阅览。   埃斯克里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他的想象中,和自家公爵讨论婚姻的时候,应该是温馨的,不说在卧室,至少也应该在起居室温暖的炉火前,他在人间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婚姻是在书房讨论的。   而他的结婚对象还一脸严肃,简直就像是在谈论政事。   埃斯克里特:……?   其实他想的没错,在希莱斯特看来,他的婚姻的确是政事,需要慎重对待。   更何况两方的身份都不简单,一个是圣佩德的公爵,一个是奥斯的侯爵,两人还都是手握实权的贵族,这样的配置,不写一份文件他心里都不踏实。   希莱斯特从前也没和人正式讨论过婚姻,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用他最熟悉的方式,这样他能够充分的表示他对这桩婚姻的重视,他觉得埃斯克里特也会喜欢这样的方式的。   埃斯克里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十分难得的陷入了茫然之中。于是他低头开始仔细看希莱斯特推过来的文件。   文件写的非常正式,漂亮的花体字,得体的恭维话,还要一些十分常见的套话……看得出来,他的小阁下完全把这当成一件政事处理了。   文件主要的内容很简单,希莱斯特的想法是,他们可以举行两次婚礼,一次是他自己充当丈夫的身份,娶回一位小姐。另一次是让埃斯克里特充当丈夫身份,同样娶回一位小姐,到时候他和埃斯克里特两个人,谁在名声上都不会有问题,想要结束关系也不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如果希莱斯特和埃斯克里特不幸感情破裂了,那么他们只需要宣布自己的妻子去世就可以了,在财产上和关系上都不需要过多的费心,可以说是十分方便。   公爵阁下没有被现在的感情迷惑,十分冷酷的写下了这份高瞻远瞩的文件,他自觉没什么问题,也不觉得埃斯克里特会有什么异议。   不过,为了避免埃斯克里特误会,他还是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你不要觉得我不近人情,婚姻关系和恋爱关系就是不同的,恋爱简单,只要我喜欢你,你也愿意当我的情人,这样就没问题了。但婚姻是不同的,它牵扯到太多东西了,不可以头脑发热就一头栽进去。鉴于我们之间特殊的关系,我觉得有些事还是一开始就考虑好,免得之后闹开了不好看。”   埃斯克里特很熟悉希莱斯特的性格,他这样做就代表他十分看重和自己的婚姻,埃斯克里特并没有觉得不高兴,他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故意说道:“其实并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心甘情愿成为您的妻子。”   希莱斯特的脸绷得紧紧的,漂亮的脸蛋上满满的都是不认同:“不行。”   “单方面奉献是愚蠢的,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他正襟危坐,“在为别人付出之前,要先考虑到自己的利益。”   希莱斯特教导道,尽管埃斯克里特的做法对他来说有利可图,而且,既然是埃斯克里特主动提出,那么之后希莱斯特也不用担心他翻脸。可希莱斯特还是不打算让埃斯克里特这样做。   他觉得自己现在多多少少还算是有些喜欢埃斯克里特的,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所以他会给埃斯克里特留一条后路。   但这种话他可说不出口,需要用其他理由包装一下。   埃斯克里特很想微笑,不过他忍住了,继续说:“可是您不是别人呀,我全身心的爱着您。只要您愿意,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希莱斯特没看出来埃斯克里特在逗他,皱了皱眉,觉得从这个方面说不通,唉,毕竟埃斯克里特太爱他了。   公爵阁下有些自得,就更坚定的打算给他愚蠢的前骑士长留一条后路了。   ——他这么爱我,我虽然不怎么爱他吧,但怎么样也得给他留一点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因此,他想了想,不大乐意的地说:“难道你不想看到我成为你的妻子吗?”   埃斯克里特怔了一下,他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但希莱斯特的话让他眼前焕然一新:   只要想一想自己漂亮的小阁下穿着婚纱嫁给他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立刻开始准备婚礼了。   于是我们的前骑士长无比迅速的改了口:“想。”   希莱斯特达成了目的,觉得可以继续了,于是他公事公办地说:“既然如此,你签个名,我们就算是暂时达成协议了,至于细节我们可以以后再商讨。”   埃斯克里特:“……”   埃斯克里特:“……好的。”   为了表示诚意,希莱斯特主动先签好了名,埃斯克里特跟着也在下面那一栏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看着公爵阁下把那份文件慎重的放进了文件夹里,还特意给那个文件夹编了一个号码,写了个备注:重要但是不紧急。   埃斯克里特:?   作者有话要说:公爵阁下(严肃正经):你好,埃斯克里特先生,请坐,我们谈一谈有关我们两人的婚姻问题吧。   骑士长(满怀着对爱情的盲目):……好,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眷恋着的那个人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他究竟该不该认?   一般来说,贵族的婚礼至少要提前半年准备。第一步当然是先订婚,订婚仪式结束之后再确定正式的结婚日期,在结婚之前还要进行婚礼彩排……总是,有非常多繁琐的礼仪步骤,希莱斯特虽然对此那些步骤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的程序流程他还是知道的。   和埃斯克里特达成协议之后,他大略写了一个流程,写完之后就打算先放起来,等以后和埃斯克里特商讨细节的时候再慢慢修改。   现在的奥斯帝国正陷在一个外表平静的旋涡之中,因此,希莱斯特的心情轻松了很多。埃斯克里特正为他打点回国的事宜,他愉快地收好了自己的重要文件,准备去弹一会钢琴。   他的钢琴学的一般,不过大部分通俗的曲目他都能弹得很流畅,希莱斯特也不打算成为一个钢琴家,到这一步他就觉得自己挺不错了。   起码自娱自乐是够了。   钢琴教师教导他说,弹钢琴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全情投入到音乐中,情绪要随着音乐的起伏而起伏,这样才能真正的弹好钢琴。但希莱斯特做不到,他大部分靠技巧,钢琴教师总说他技巧有余,情感不足,琴声听上去带了一股匠气。   虽然钢琴教师是先将他的技巧大夸一通,再委婉地表达后面的部分,但希莱斯特很清楚对方的意思。   他没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说的又没错。   公爵阁下点头表示受教,但是他不打算改。   还是那一句,他又不想成为钢琴家,钢琴对他来说就是个娱乐用的音乐器具,闲着无聊玩玩就行了,投入太多的精力不太值得。   他弹得还行,只能说是中等偏下,但弹琴时的架势很能唬人。腰背挺直,手腕放松,再加上那具漂亮的皮囊,第一眼倒是能让人把他当成个钢琴家。   希莱斯特走到钢琴边,随手捡了一张琴谱,摆好姿势就开始弹。   他也知道自己弹得一般,但是每次完整流畅地弹完一首后,心中总会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成就感,所以他不太爱学新曲,就喜欢捡着自己弹得熟练的那几首弹来弹去。埃斯克里特作为他的听众,那是万分捧场,就算每次只听到那几首,他也都能想出不同的新方法夸他,夸得希莱斯特飘飘然,差点以为自己的琴技全世界第一。   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薄薄的纱窗不太能阻挡它的热情,午后的阳光让人情不自禁地犯困,希莱斯特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来跳去,心里想的是等弹完了这一首就去睡个午觉。   很快,他就弹完了,不过他心里没什么成就感,一是他对这个曲目不是很熟悉,二是他弹琴的时候惦记着等会要睡觉,弹错了好几个键,成就感升不起来。   一阵掌声突然响了起来。   “真是令人心旷神怡,阁下,您弹得棒极了。”   这是一道陌生的男性嗓音,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显得诡异,希莱斯特心里一惊,回头向声源处看去,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这位不速之客身材高挑,全身上下被一件暗色的长袍笼住,他此刻正用惨白的手将戴在头上的兜帽往后拨,露出像大理石一样苍白的额头。   他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披散在肩上,淡蓝色的瞳孔像琉璃一样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有些璀璨的意味,仿若一颗蓝宝石。眉形修长,鼻梁挺拔,嘴唇薄而饱满,样貌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希莱斯特看着他的外貌,怔怔地站在原地。他震惊的当然不是这个无名男人俊美的样貌,而是他的容貌似曾相识!希莱斯特在梦境中见过这张脸!   这……这不就是梦里那个自己给“妹妹”找的皮囊么?   希莱斯特心中窜过无数猜想,最终强行将之归结为“巧合”,他不动声色的将对方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开口道:“得到您的夸赞,我感到十分荣幸,但是您不请自来,擅自闯入我的府邸,您对此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呵。”那人低低地笑了笑,“很抱歉打扰到了您,我只是听说我的……在这里,情难自已,忍不住想来看看,叨扰到您真的万分抱歉。”   他话语的中间有一段故意含糊了过去,希莱斯特没听清。   “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按照礼节来,先递好拜帖再登门拜访。”   那人含着笑意,看向希莱斯特的眼神中似乎蕴藏着无数的情感,“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没变,一样如此优秀。我发自内心地感到自豪。”   希莱斯特被他的眼神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要不是这其中有蹊跷,他都要怀疑这是他的老情人了……   “下次再见。”   对方说完之后,就消失了。   希莱斯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得措手不及,先前升起的困意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心里涌上一个猜测:   ——难道这是他的“妹妹”?   他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想,居然觉得很多东西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他那一段时间总是做一个连续的梦?埃斯克里特说这个梦对他的身体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反应了一些他可能有的经历?   如果梦中的经历真的是他从前的经历的话,那么该不会是那个被他放进男性皮囊里的妹妹在他死后继续活了下来。过了很久之后,他(希莱斯特不知道该用“她”还是“他”,最后他决定尊重“妹妹”现在的样子)找到了自己的哥哥,然后用一些手段让他在梦境中重新想起“妹妹”的存在,从而理所当然地认亲?   这个解释很通顺,也符合逻辑,否则,谁会费那么大的劲让他做这种梦呢?   想到这里,希莱斯特懵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么他不知道该拿这个新鲜出炉的“妹妹”怎么办。   他们如今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这并不是希莱斯特苦恼的点,反正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要紧,认个名义上的也依旧可以。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他究竟该不该认?如果认的话,是认“妹妹”,还是认“弟弟”?   但是对方现在看上去年龄比他大多了,难道要认“姐姐”或者“哥哥”吗?   希莱斯特:……??? 第62章 “……哥哥。”   埃斯克里特回来了,回程的事项他已经全部打点完毕。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他注意到希莱斯特有些神思不属,“您怎么了?”   “你……”希莱斯特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埃斯克里特。虽然他曾经和埃斯克里特有过一些不愉快(并且直到现在,那些不愉快只是被敷衍过去了而没有真正解决),但是他们勉强能够算得上是未婚夫妻,在希莱斯特看来,夫妻之间可以没有爱情,但不可以没有信任。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奥斯帝国里有一个年轻的男性炼金师吗?”说完后,他又补充道:“他的长相很不错,有一头黑色的长卷发,以及一双天蓝色的眼睛。”   “怎么,他来找您了吗?”   埃斯克里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您见到他了?”   希莱斯特点点头:“就在不久前,他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说了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想知道他的身份。”   希莱斯特思考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梦境和猜测告诉了埃斯克里特,然后他询问道:“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他到底是谁?他有可能是我的……‘妹妹’吗?”   “您什么都不用做。”   埃斯克里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如果他有什么目的的话,您迟早会知道的。不管他是想与您……相认,还是想要其他的什么……总之,您只需要等待。”   “至于他的身份,我可以负责地告诉您,他就是那个蛊惑了奥斯帝国所有贵族的牧师,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他的外号,他喜欢别人叫他A。”   A!   来自埃斯克里特的答案不仅没有解开希莱斯特的迷惑,反而让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曾经收到过一封来自A的信,在信上,对方自称为阿柏诺莫。   阿柏诺莫,Abnormal。   安洁莉娜,Angelina。   这两者之间,怎么看似乎都没有联系。   更何况,阿柏诺莫其实算不上是一个好名字。因为阿柏诺莫意为反常的。   或许……这个名字的来由是因为“妹妹”的灵魂寄存在一个男性的躯体中?   由女性变为男性,自然是反常的。   希莱斯特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他将自己的猜到的几个可能也都告知了埃斯克里特:“我对炼金知道的太少,我需要开始正式学习了。”   希莱斯特从前对炼金总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一种隐隐约约的反感让他对这门学科敬而远之,就算是些微的好奇也没法让他正式决定投入这门学科,但是现在,这门学科开始逐渐侵蚀他的生活,如果他不想陷入一无所知的被动局面,那么他就必须要开始学习了。   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尽管他有些反感炼金,但是到该学习的时候,他也不会懈怠。   当天晚上,希莱斯特就要求埃斯克里特教导他炼金术。并且特别声明:“我要速成的,最好十天之内就能结束课程。”   “炼金是一门需要时间的学科。”   埃斯克里特说:“想要短时间内掌握这门学科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说:“恕我直言,我的阁下,尽管您很有天分,但是您想要短时间内掌控它,这仍然是不可能的。”   “我并不是想要成为一个炼金大师。”   希莱斯特回答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理论性的东西,比如炼金师的历史,炼金师们需要知道的常识,著名炼金师的生平……仅此而已,我不想深入的涉足炼金的领域,我对这不感兴趣,我只是需要这方面的知识,一些能让我判断是非对错的知识。”   埃斯克里特沉默了一会,虽然他还是有些不赞同,但是最终,他表示服从公爵的意志。   希莱斯特推迟了回圣佩德帝国的时间,他打算再在奥斯帝国停留一个月。   既然阿柏诺莫是那个能够蛊惑人心的巫师,并且,他似乎还和希莱斯特有些难以道明的关系,在处理好这件事之前,希莱斯特并不打算回去。   不管怎么说,阿柏诺莫都是一个危险人物,他不想把这个目的不明的危险人物带回圣佩德帝国去。   他简单地计划了一下这一个月内他需要做的事,就和埃斯克里特拥着上床睡了。   然而,第二天,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一位天使替阿柏诺莫送来了请帖。   那是真正的,长着纯白羽翼的天使,他从天而降,美丽圣洁的身姿引来了无数人的狂热,街道上的人们拥挤着跟随着缓慢飞行的天使,看着他轻轻敲响斯梅德利侯爵府邸的大门,礼貌而客气的说:“请布拉德利公爵阁下明日下午到王宫中拜访,阿柏诺莫主教十分想见您一面。”   他的声音就像最优美的和弦,口中吐露出的话语仿佛泛着蜂蜜的芬芳。   天使留下了一封信后就振翅飞走了,在彻底离开人们的视线前,天空中飘落下了好几根洁白的羽毛。   为了争抢这些圣洁的羽毛,不少人甚至大打出手。   天使的来访十分短暂,当希莱斯特得到消息赶到门口时,天使已经离开了,他手里拿着请帖,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混乱的人群,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埃斯克里特跟在他的身后,他将双手搭在了希莱斯特的肩膀上,他冷漠的视线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然后,他收回了视线,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满含着尽在掌握的从容,似乎一切都在按着他的希望发展。   希莱斯特没看到他的微笑,他勉强平复下了心情,压下了对天使来访这件事的震惊,低下头细细地阅读这份请帖。   地点被订在了奥斯王宫中,受邀者只有他一个,希莱斯特·布拉德利。   他无法从埃斯克里特那儿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相信您自己的判断。”   埃斯克里特说道,“您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保证。”   这种神秘感让希莱斯特颇为讨厌,他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反感,但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埃斯克里特这一次却坚持什么也不说。   “我真的非常想告诉您。”他说:“但是我不能。”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希莱斯特看着他,最终放弃了追问。   “好吧。”他带着疑问吻了吻埃斯克里特的嘴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距离请帖上写着的邀请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为了稳妥起见,希莱斯特决定现在就出发。   埃斯克里特没能得到邀请,于是他代替了车夫的工作,希莱斯特上车坐好,用手杖敲了敲车顶,马车开始前进。   突然,正在前进的马车停了下来,希莱斯特掀开车帘,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就在他看清楚之前,他的车门被礼貌的敲响了三下,随后便被打开了。   一开始,希莱斯特认为敲门的是埃斯克里特,因此没多理会,不过,随着马车门被打开,一股柔和,令人感到圣洁而温暖的白光倾泻到了车厢里。   与此同时,一张雌雄莫辩的美丽脸庞出现在了希莱斯特的视线中,面容的主人微微一笑,轻柔地说道:“请您到我们的车上来吧。”   谁能拒绝天使的请求呢?即使是不怎么信仰神明的希莱斯特也怔住了,他望着天使,随后也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他点点头,“非常荣幸。”   他下了车,很快就看见了一辆纯白色的车驾,美丽的车驾由天使驾驶,拉车的是只有在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飞马,希莱斯特望了埃斯克里特一眼,对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跟着天使上了车,故作无意地碰了碰天使裸露在外的手背。   冰凉,坚硬,仿佛他摸到的是光滑的大理石一样。   “阿柏诺莫主教一定是主在人间的化身,如果不是,那他也绝对是神子!”   人群在窃窃私语,他们目送着白色的车驾离开地面,从空中往王宫的方向奔去。   希莱斯特已经被彻底弄糊涂了,他被阿柏诺莫这一出弄得晕头转向,居然开始思考起了对方是否真的是“神子”或者之类的东西。   “哦,您的问题还真是可爱。”   阿柏诺莫脸上的笑意很浓,几乎要开怀大笑,“这只不过是几块石头而已。”   阿柏诺莫堂而皇之地在奥斯帝国的王宫大殿接见了希莱斯特,希莱斯特隐晦地将自己的疑惑表达出来后,换来的就是他愉悦的微笑:“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的确如此。”   他走到垂手立在一旁的天使身边,屈起指节敲击天使的身躯,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瞧,虽然我也很希望我就是一位神子,这样好满足您的愿望,可事实就是,它只是石头。”   “如果您对它满意的话,我可以将它送给您,至少它送起信来还是十分快的。”   希莱斯特没说话。   事实上,就算他自己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在看到有人这样毫不在乎地亵渎神明时,他也还是很震惊,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细细的反感。   “好啦,怎么啦?您不开心了?”阿柏诺莫微笑着挥了挥手,那名“天使”躬了躬身,离开了。   “我真的应该向您道歉。”阿柏诺莫说:“为我之前那次小小的恶作剧,我不应该瞎写信,您吓着了吗?”   他态度亲昵地将希莱斯特让到座椅边,“现在,让我们谈一谈……嗯,过去的事,怎么样?”   希莱斯特难道还能拒绝吗?他客套了几句,然后就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阿柏诺莫用略带悲伤的语调说完了他的故事,内容和希莱斯特曾经猜到的差不了多少。   然而,当他真的喊出了那个称呼的时候,希莱斯特仍然免不了觉得有些不自在。   “……哥哥。”   在结束了他的讲述后,这个阴郁而神秘的巫师轻轻喊道,他的语气显得那么甜蜜,这让希莱斯特觉得窒息。   他看了一眼正在期待着什么的阿柏诺莫,喉结微微抖了抖,干巴巴地说:“啊……你,你好。” 第63章 你只是我的影子   “所以,炼金真是一门美妙的学科,不是吗?”   阿柏诺莫带着笑意说道:“你看,我原本早就应该在绝望中腐朽成一堆白骨,可是最后,在炼金的帮助下,我不仅没有死去,反而重获新生。”   “我追随着您的脚步,我敢说,我已经在炼金这一门学科上取得了无可比拟的成就,除了从前的您,没有任何人在这一门的成就会比我高。”阿柏诺莫说道:“所以,我今天并不仅仅是邀请您来和我相认,我还想盛情邀请您再一次加入我的行列。”   “我们可以一起攀登炼金的高峰,取得更多奇迹般的成就。”   阿柏诺莫的语气很慢,带着从容的优雅。可希莱斯特总觉得他的态度中含着一丝急切的意味。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希莱斯特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亲昵的感觉,尽管阿柏诺莫一再向他释放善意,可他对梦中的那个“妹妹”本来就没有真实感,现在面对阿柏诺莫,他也没法一下子把对方当做家人看待。   “不过我对炼金没有什么兴趣。”他绕开了炼金的话题,“至于你……嗯……我得说,在间隔了许多年之后,再一次见到曾经的亲人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虽然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了,但是岁月让我们再一次相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成为法律上的兄弟关系。”   “当然,没有任何强求的意思。”他补充道:“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   希莱斯特把话题绕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上,决定抓着这一个点和对方展开讨论,他对炼金实在是知之甚少,而梦境中那所谓的“过去”也毫无真实感,阿柏诺莫是一个危险的人,希莱斯特很担心自己说错话。   “法律呀。”   阿柏诺莫毫不在意地笑笑:“人类编篡出来用于自我欺骗,相互攻击的道具,您怎么将它奉为圭臬了呢?”   “请注意你的言辞。”希莱斯特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法律是正义和秩序的化身,是神圣的!请不要随意攻击它。”   “哦?既然您是这么认为的,那好吧。”   阿柏诺莫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让我来试着使您高兴一下吧。”他勾起了唇角:“比如说,您有没有觉得,将自己的生命和健康维系在一个小小的吊坠上是恨不可靠的呢?”   他说:“想不想稍微改变一下?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   ·   天使的脚步轻盈无声,他宽大的羽翼收拢在背后,美丽的面庞上是悲天悯人的神圣气息:“各位安。”   他振振翅膀,飞到了高高的神坛上,低头俯视着跪满了一地的人。   这些人类在见到了天使之后纷纷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们仰起头,追问道:“这一月的被选中者是谁?”   国王,王后,王太子,公爵,侯爵……几乎能掌握奥斯帝国命运的人早就忘记了他们的使命,他们只是跪着,像是祈求爱抚的羔羊一样,狂喜而又谦卑地盯着神坛上的天使。   天使低头看着他们,柔声开口,“杜林伯爵,主感受到了您虔诚的祈祷,您将会得到祂的恩赐。”天使洁白的掌心中攥着一管浑浊的绿色液体。   十分遗憾的是,希莱斯特并没有看到这幅场景,否则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天使手中的东西很熟悉。   ……那很像曾经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炼金师马里恩炼制出来的“生命药剂”。   杜林伯爵已经是一个年老的贵族了,他曾经耀眼的金发现在已经暗淡稀疏,像栗子似的眼眸也浑浊的像泥坑里的污水。曾经不错的面容上更是爬满了皱纹,他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力量的流逝,只有跪在祭坛下,这种令人发疯的感觉才会消失。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天使递过来的药剂,像是接受恩赐一样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了它。   顿时,他脸上的皱纹消失了,一头金发变得茂密耀眼,苍老的男人在众多同伴的面前重新变成了那个消失在时光中的年轻男人。   “神恩!感谢神恩!”   杜林伯爵感受着久违的活力,跪倒在天使脚下,热泪盈眶:“我将会更加虔诚地侍奉我的主!”   “现在,主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交给蒙受过神恩的诸位。”   天使说道:“杜林伯爵,梅里丝莱公爵……”他点了很多名字,“主希望能够将安宁带给整个人间。如果你们愿意扮演你们自身的后代,在为人间的福祉做出贡献之后,你们就能得到一项特殊的荣誉。”   “那就是:每当你们苍老,主都会根据你们的贡献做出评判,假若你们为人世做出了足够多的贡献,那么你们就能再一次获得年轻,重新以后代的身份出现在人世,但是,如果你们辜负了主的希望,你们就再也不会得到恢复青春的机会,只能在悲叹中迎来可怖的死亡。”   天使微微一笑,“只要你们心中怀着对主的感恩之情,严格地遵守主的命令,你们就能在人间永生。”   所有人都激动万分,他们高呼感恩,被点到名字的人站了起来,跟随在天使的身后离开了。   被留下的人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之情,随后,更加虔诚地祷告了起来。   一团阴影静静的潜伏在角落里,它注视着眼前这可笑的一幕,静默地待了一会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牢靠的,不是吗?”   阿柏诺莫的语言非常有煽动力,“而我将会对您毫无保留,只要您愿意沉下心,用不了多久,您就会发现炼金的动人之处。”   希莱斯特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没有很大的波动,这些话他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也听过。不过他表面功夫做的非常好,他先是动摇,再是迟疑,最后犹豫地说:“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心动了。”   “但是要全心投入炼金术并不是一件可以立即决定的事,毕竟那将涉及大量的金钱和财富,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阿柏诺莫弯起殷红的嘴唇,“我期待着您的回应,顺便,请您称我为阿诺吧。”   时间已经接近深夜,阿柏诺莫热情邀请希莱斯特在王宫中住下,并且大方的表示王宫中的宫殿任他挑选,就算他打算住国王的寝殿也没有问题。   他在话里行间炫耀着他的权势。   希莱斯特拒绝了他的好意,搭乘着天使驾驶的车驾回到了斯梅德利侯爵的府邸。   这场谈话让他更加确定了阿柏诺莫的危险性,但是要如何应对对方,他仍旧毫无头绪。   ——实在不行,他就接受阿柏诺莫的好意,反正他的财富足够他挥霍了。   希莱斯特在埃斯克里特的府邸里度过了平安无事的几天。在这几天里,他有些惊奇地发现,奥斯帝国的一些贵族仿佛转了性一样,开始给平民大肆捐款,他们开办孤儿院,搭好施粥棚,不顾一切地散发着自己的善意。   这对平民固然是很好的,但是其中透着不能忽视的古怪。   而街头巷尾那些接受了这些贵族恩惠的平民们口中感谢的却是阿柏诺莫主教。   这很奇怪,阿柏诺莫究竟想干些什么?   “您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阿柏诺莫又一次将希莱斯特邀请到了王宫中,“这样,平民的生活不是变得好过了许多吗?他们很幸福,不是吗?”   但是这个幸福是虚假的,只要贵族们改变主意,他们还是会跌入到曾经的境况中。   希莱斯特这么想,但是他没有说,何必说出来呢?他可不相信阿柏诺莫是真正为了平民的福祉才做这些的。   他答应了跟随阿柏诺莫学习炼金。   实际上,他家里就有一个真正的炼金大师,埃斯克里特。   希莱斯特在炼金上本来就很有天分,在加上阿柏诺莫无私的教导和埃斯克里特的补课,他进步的很快。   一段貌似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希莱斯特向阿柏诺莫辞行:“我回去处理一件事,很快就会回来。”   阿柏诺莫笑着答应了,他看着希莱斯特身边的埃斯克里特,勾起了一个略带恶意的微笑。   “去吧。我盼着您回来。对了,能否让我和您的侍从说说话?我对他很好奇。”   埃斯克里特现在顶着的是斯梅德利侯爵的名头,但是阿柏诺莫却毫不在意地称呼他为“侍从”,希莱斯特正打算纠正他,就接到了来自埃斯克里特的眼神。   他温和充满安抚意味的眼神让希莱斯特止住了原本想要说出的话,他回答阿柏诺莫道:“好的。”   在希莱斯特离开后,阿柏诺莫才开口:“何必那么防备我呢?”   “如果不是你插手,我可不会那么仓促地结束,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原本就是一体的,不是吗?”   埃斯克里特微笑地纠正道:“不,你只是我的影子,被抛弃的东西,你只是我身上反常东西的集合,你不是我。”   “是吗?”阿柏诺莫有些被激怒了:“是吗?那你现在有像被期望的那样成为一张白纸吗?哦,你该不会觉得你假装圣人假装得很不错吧?”   “你不觉得你很悲哀的吗?”埃斯克里特说道,“你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抛弃炼金,但我早就明白了,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他弯起眉眼,微微一笑:“改变了容貌又怎么样呢?赝品终究是赝品,他那么多年的教导也没能让你弄明白。”   阿柏诺莫脸上的表情被愤怒扭曲了,不过很快,他就重新平静下来:   “回去吧,回去期待你的婚礼。”   他充满恶意的说:“你现在已经不能对他说些我不允许你说的话了吧?被人控制的感觉怎么样?嗯?也许你等不到你的婚礼,你这幅精心打造的身躯就是我的了,你的灵魂也将成为我壮大的养料。”   “到时候,参加婚礼的会是谁呢?这可说不准,是不是?” 第64章 结婚礼服   希莱斯特和埃斯克里特回到了圣佩德帝国。   不过,埃斯克里特稍微做了点伪装。不得不说,他用贵族小姐的标准精心打扮一番之后看上去也颇为漂亮,除了稍微显得有些高挑,五官相比女士们来说锋利了一些之外,他也能被称作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了。   希莱斯特大为惊艳,相比第一次埃斯克里特的扮相,现在他可漂亮太多了,哪怕是知道他底细的希莱斯特也忍不住在对他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起来,包容心上了整整一个台阶。   他在和埃斯克里特签完文件达成协议的第二天就给诺伊斯写了信,表示他要带未婚妻回去。并且,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的未婚妻从公主变成了一位公爵之女。不过他很喜欢。   所以,在他牵着埃斯克里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诺伊斯和他的父母都没有觉得很吃惊。   顶多是觉得埃斯克里特长得有些太高了。   埃斯克里特现在的身份是奥斯帝国的一位公爵之女,名叫卡罗,是一个拥有丰厚嫁妆的女继承人,能够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来大片的领土和公爵的头衔。   除了优异的出身和令人垂涎的嫁妆以外,他展现出来的外貌也是令人难以挑剔的,因此,希莱斯特的父母和诺伊斯都对他很满意。   ——毕竟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你也只能要求这么多了。   公爵的婚事定在三个月之后,在此期间,“卡罗小姐”将住在希莱斯特一个空置的公馆中,等到他们正式成婚后,他们才能住在一起。   希莱斯特对自己的未婚妻展现出了令人赞赏的绅士风度,在准备婚礼期间,他为自己的未婚妻送去了大量的珠宝和衣裙,每天早晨还为她订购一束花,并且绝对洁身自好,对其他有意接近的贵族小姐们不假辞色。   而卡罗小姐,她美丽的姿容在所有圣佩德上层贵族的心目中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在这三个月内,虽然明面上希莱斯特和自己的未婚妻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可是实际上,每天晚上,他都会通过一个秘密的通道到达未婚妻的住所,在对方的教导下学习炼金术。   “我觉得我不喜欢它了。”   希莱斯特一边做着埃斯克里特布置的炼金实验作业一边说:“我总觉得从前的我似乎很喜欢这玩意儿,但是现在我不喜欢它了,不能说是腻了,只是……我也说不上原因。”   他一边咕哝着,一边往试管里倒了一些橙蓝色的液体,拧着眉头说:“埃瑞,也许你会觉得很可笑,但是说真的,我真的有这种感觉,好像炼金这门学科曾经被我抛弃过似的。”   “我不觉得可笑。”   在私底下,埃斯克里特没有装扮成卡罗小姐的模样,“相信您的直觉,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大胆地怎么做,相信您自己,也相信我。”   “你知道吗,你这段时间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吉普赛算命女人。”   希莱斯特不需要费什么力就完成了埃斯克里特布置的作业,在埃斯克里特弯腰检查的时候,他略带尖刻地挖苦道:“真的,相信我,你十足十地像。”   埃斯克里特宽容地笑了笑。   “好啦,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他轻声说道:“我的黑豹还等着我回去呢,不知道我有没有告诉你,它和我的小兔子相处地还不错。它真是一只令人惊异的豹子。”   希莱斯特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把它和我的小兔子单独扔在一块儿太久,那也许是对它天性的折磨。”   希莱斯特通过秘密通道轻松地回到了自己家,他现在没有住在王宫了,作为即将成婚的公爵,他在自己拥有的众多房产中挑选了一处作为自己的婚房,独自一人住在其中。   当初他搬家的时候还苦恼过,很担心黑豹会不会不愿意跟着他来,但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他给黑豹戴上项圈,像牵一条忠诚的猎犬一样,十分轻松的就将黑豹带回了他的新家。   希莱斯特回来之后发觉自己的豹子和自己离开前有些不同,看上去更加矫健灵敏了,诺伊斯凉凉地说:“是啊,毕竟它这段时间又回归了它喜欢的野性生活,生活得意,自然就更强壮了。”   希莱斯特接受了自己堂兄这段带着羡慕的阴阳怪气式解释,没有多想。   当初,在希莱斯特离开的第二天,黑豹就遁入了森林中,再也没有在王宫中出现过。诺伊斯找了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它的踪迹,还以为希莱斯特的宠物就此宣告放弃主人。没想到它只是不屑在诺伊斯面前露面,在希莱斯特刚回来不久,它就从森林深处钻了出来,亲昵地在希莱斯特身边蹭来蹭去。   全程目睹这一场面的诺伊斯只觉得心里酸气都要发酵了。   但实际上,原来的黑豹由于埃斯克里特的疏忽,早就不知所踪,现在这一只是他新找到的。   一只年轻,充满活力的,刚刚成年的黑豹。   ——不过对于不了解猛兽的人类而言,天下黑豹都长一个样,只要体型和皮毛差的不太多,希莱斯特也认不出来。   更何况,他还离开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黑豹会发生一些变化实在是太正常了,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希莱斯特就这样给自己的黑豹戴上项圈,开开心心地带着它到了新家,并且还将自己养的兔子也搬了过来。   宠物兔子……呃,不对,储物粮兔子很乖巧,黑豹也很乖巧,两只毛绒绒一大一小,大的可以用来靠背,小的可以用来暖手,它们还相处愉快,不会打起来,希莱斯特坐拥两大宝贝,快活极了。   一打开门,从地下室上来后,希莱斯特就毫不意外地发现可心的黑豹正在起居室的地毯上等他,而兔子已经在软绵绵的椅子靠垫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希莱斯特无意打扰小兔子的睡眠,他弯腰搂了搂黑豹,“走了,我们该去睡觉了。”   黑豹敏捷地站起身,跟随着希莱斯特走进了卧室,希莱斯特洗漱后换好了睡衣,上床的抱住黑豹的脖子,很快就睡着了。   他的生活就这样有规律地重复着,偶尔还会和阿柏诺莫通信,说明自己的近况。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举行婚礼的日期就近在眼前了。   婚服也赶制出来了,希莱斯特试了试自己的衣服,感觉挺合身。诺伊斯站在一旁,身上也穿着新裁剪出的衣服,懒洋洋地说:“啊,我的小兄弟,看到你就要结婚了,我真是舍不得。”   诺伊斯自告奋勇地充当了他的伴郎,虽然这有些不合规矩,不过他是国王,这也不是什么很出格的事,就随他去了。   “你也该找一个合心意的王后了。”   希莱斯特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随口说道:“再这样玩下去,我看都没有真正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你了。”   诺伊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是国王,只要我还坐在王位上,世界上的好姑娘们只会争先恐后地朝我扑过来,看不上我?开什么玩笑!”   “卡罗小姐就没有。”希莱斯特狡猾地挖苦道:“她甚至没有多看你一眼。”   “就算是好姑娘们也是有她们各自的喜好的嘛。”   诺伊斯对卡罗小姐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反唇相讥:“据我观察,她应该是那种喜欢照顾人的类型,你和她可是绝配,她要是错过了你,恐怕就找不到可心的未婚夫了。我这么成熟强壮,足以自己照顾自己,她会多看我一眼那才怪了呢。”   他这是在嘲讽希莱斯特还像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需要人照顾。   “诺伊斯!”   “我听着呢。”诺伊斯笑嘻嘻的说:“小声点好吗?亲爱的,我可还没聋呐。要是等我老了,你再用这种音量跟我说话那我会非常欣慰的。”   希莱斯特:“……”   诺伊斯,不愧是登上了国王宝座的人,就是这么非同一般。   当晚,他像往常那样悄悄溜进了埃斯克里特的住所。   “嗯……埃瑞……”他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走到炼金台那儿去,“你试过结婚礼服了吗?感觉怎么样?”   埃斯克里特挑挑眉,“试过了,感觉很不错。”   希莱斯特很想看埃斯克里特换上婚礼裙装的样子,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他琢磨了一会,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最后只好遗憾地放弃了。   就在他决定延迟满足自己的愿望,往炼金台那儿走去的时候,埃斯克里特突然开口了:   “毕竟现在我的身份是您的未婚妻,卡罗小姐。”埃斯克里特微笑地说:“所以,我得让我的未婚夫喜欢我。”   他慢悠悠地说:“所以,那件即将出现在婚礼上的礼裙自然也要符合我未婚夫的审美标准,这样好给我们之后美满的婚姻生活开个好头,是不是?”   希莱斯特:“……呃……这个……”   他脸红了,不太好意思应。   埃斯克里特说话的时候完全面不改色,“所以,与其用言语来试探,不如我直接换给您看一看,如果您不喜欢,那么我就换一条裙子,您觉得怎么样?”   希莱斯特的脸已经红的像是发烧了一样,他看了一眼埃斯克里特沉着冷静的面容,支支吾吾地说:“……那……那好吧。”   说完之后,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没面子,轻咳了几声,强迫自己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尽管面无表情和通红的脸蛋相配起来时具有一种喜剧效果,但是可敬的公爵大人自己并不知道)。   “我很荣幸。”   他拿腔拿调地说,“去吧,我亲爱的小姐,我万分期待。” 第65章 最后只能留下一个   希莱斯特在外面等待着。不过埃斯克里特并没有让他等很久,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他就盛装打扮地出现在希莱斯特眼前。   礼裙是纯白色的,宽大蓬起的裙摆上面用上好的蕾丝花边和各种装饰品填的满满当当,仿佛一棵白色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今年圣诞的礼物。   这条裙子很看人,如果穿着它的人无法将它的风头压下去,那么那个倒霉的穿着者就会显得很可笑。不过,显然埃斯克里特并不是这样。他不知道用什么东西修饰了一下他的五官,让他看上去就仿佛一个真正的绝世美人。轻而易举地就将这条过于招摇的裙子的风头盖了过去。   尽管他很高,但是身材匀称,腰身细长,五官也十分贴合他的身材,艳丽高贵的有些盛气凌人,但是毋庸置疑,就是好看。   希莱斯特的愿望被满足了,不过他现在甚至不敢走过去,略带磕巴地赞美了几句之后,他就没什么话可讲了。   他双颊通红,就连耳垂都仿佛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反观埃斯克里特,这位真正穿着裙子,预备成为新娘的人却沉着冷静,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完全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到我这儿来,亲爱的。”   埃斯克里特压低了嗓音,听上去沙哑而性感,希莱斯特无力抵抗,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己的“未婚妻”走了过去。   他们荒废了一个晚上的学习时间,不过希莱斯特并不觉得很遗憾。   很快,婚礼的日期就到了,在经历过一堆繁琐的必要环节之后,希莱斯特终于在教堂里见到了他的未婚妻。   哦,现在应该是准妻子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这位新郎表现的比新娘还要紧张得多,新娘反倒从容淡定,每一个环节都表现的完美无缺。   新娘和新郎两人在教堂前方站定,虽然新娘比新郎要高得多,但是还是显出了一种较为诡异的般配感,这场结婚仪式完成的非常完美,没有出任何错处。   希莱斯特牵着埃斯克里特的手,他的手心里直冒汗。   虽然在此之前,埃斯克里特就已经是希莱斯特的情人了,但是现在,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夫妻,这种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   起码,对希莱斯特说是这样。   他僵硬地牵着自己妻子的手,干巴巴地牵起一个微笑。   “请等我一会,好吗?”   埃斯克里特弯腰在希莱斯特的滚烫的左边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这件裙子有点太紧了,我到后面去将它换下来。”他的表情没有丝毫不自然,表现得好像他是一个真正的新婚妻子一样。   “好的。”   希莱斯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差点变得结结巴巴的言辞,目送着埃斯克里特消失在屏风后面,他有些晕乎乎地在自己的婚房里左顾右盼,在为新娘准备的梳妆台上的宽大镜子里,他看见了自己像个傻瓜似的表情,以及,左颊上红色的唇印。   他连忙掏出手帕想把脸上的唇印擦掉,不过手忙脚乱一段时间后,他脸上的唇印被擦散开了,现在他整个左颊都浮现出淡淡的红色,像是涂了女士们使用的化妆品。   不过,他右边脸颊也很红,因此,不仔细看倒是发现不了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埃斯克里特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希莱斯特愣愣地对着镜子用手帕使劲擦自己的脸。希莱斯特听见了他出来的动静,回头一看,差点吓呆。   埃斯克里特穿着一条丝绸质的吊带长睡裙,长长的黑色头发顺滑地垂落下来,修长的脖颈和大半个肩膀都暴露在空气中,他还没有弄掉自己脸上的伪装,所以就显得格外的……呃……希莱斯特无法描述出来。   不过他的身体很诚实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上门板。   埃斯克里特就是故意要逗他的,他看到希莱斯特的反应,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您在怕什么呢?”   埃斯克里特的语气了含着笑意:“现在您可是丈夫,不是吗?”   “到我这儿来?嗯?”   希莱斯特瞟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你休想让我再一次上当……”   之前第一次埃斯克里特这样打扮着让他过去之后,他整个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埃斯克里特提出的任何请求他都答应,着实是吃了好大一番苦头,第二天早上浑身不适的时候他才后悔。   现在埃斯克里特又想故技重施,但希莱斯特坚决不肯再踏进这个阴谋中了。   “你去换点正常的衣服。”   他偏开头说:“……要不然我就到我自己卧室去了。”   一般来说,就算是新婚夫妇也不会住在同一个房间的,毕竟他们都是贵族,各自都需要有各自的私密空间,夫妻双方的卧室相邻,各自独立,但是在分隔墙上有一个门,当双方亲密完之后,就会通过这个门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休息。   当然了,也不绝对,要是感情不错的夫妻有时候也会在一块儿睡。   希莱斯特本来并不打算这样做,毕竟每天晚上被埃斯克里特抱着睡还是很舒服的,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要不然他怕他吃不消……   公爵阁下坚决地抵抗了一会,不过最后还是输了,埃斯克里特技高一筹,露出了几个悲伤的,仿佛被伤害了的表情就让希莱斯特上钩了。   第二天早晨,希莱斯特醒的很晚,埃斯克里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躺在一起了,他给了希莱斯特一个温柔的早安吻,理了理公爵有些凌乱的金发。   希莱斯特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抱着自己的埃斯克里特有些懵,心想他今天怎么还在床上。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和埃斯克里特结婚了。   然后,他感觉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埃斯克里特最近格外的放肆,一点都没有从前身为侍从时的克制,再一想结婚后的蜜月,他顿时觉得人生无望,似乎炼金术都变得非常有意义值得他去发奋学习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蜜月就到“卡罗小姐”的祖国,奥斯帝国去度过,希莱斯特在圣佩德没待多久,就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奥斯帝国的路程。   这一个月内,希莱斯特完全按照度蜜月的标准,推掉了自己所有的工作和课程,用来陪伴自己的新婚妻子。服侍他们的仆人发现主人们有一个比较奇怪的癖好,公爵夫人不用贴身女仆照顾,公爵阁下也不用贴身男仆照顾,并且,每天早晨,夫人都是最先起床的,她起床之后,梳洗打扮完毕,再整理一些家务,之后才轻柔的到卧房里去叫醒公爵,明明是一个贵族小姐,却甘愿这样照顾自己的丈夫,可以说是非常痴情了。   他们都觉得自己服侍的这一对主人挺般配,虽然公爵阁下有些懒惰(他总是很晚才起,而且总是夫人照顾他),不过贵族也许都是这样的吧,在加上公爵阁下那副仿佛没天使亲吻过的脸蛋,这根本不算是缺点。   有时候兴致来了,公爵还愿意给夫人弹弹琴,或者他们会坐在一起看书,聊一些甜蜜的话题(这是他们猜的,因为这个时候夫人和公爵都在微笑),真是很和睦的一对儿。   蜜月期间,埃斯克里特得心应手地操控着自己的行为,他有时候索求无度,有时候却又相当克制,可以说是在希莱斯特的底线上来回横跳,不过他从没有失败,每次都能将打算翻脸的公爵哄回来。   一个月的时间似乎很漫长,但等结束之后再回忆,又显得那么短暂。希莱斯特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出现在炼金实验室里,还有些心不在焉。   “祝贺您新婚。”   阿柏诺莫微笑着这样对他说:“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现在,能不能请您专注一些?我们要讲到重点了。”   希莱斯特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歉,他觉得阿柏诺莫对他的容忍度似乎变得有点低,从前他走神的时候阿柏诺莫从来不会多说些什么,反而还回过头还安慰他,“是我的讲述令您感到乏味了吧?您不必道歉,都是我的问题。”   ——从前他就是像那样说的。   现在,阿柏诺莫却完全变了一个口径,有时候希莱斯特犯点小错误,他也会在一旁状似无意地讽刺道:“哎呀,看来婚姻对您的不利影响还是颇大的,是不是?”   希莱斯特怀疑阿柏诺莫可能是想要和他翻脸了,所以这段时间他格外小心。   他似乎对希莱斯特的婚姻很不满,只是没有明说,希莱斯特弄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干脆想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正好是一个结束接触的好机会,他想:既然阿柏诺莫的态度已经改变了,那就说明他对自己的忍耐也已经到头了,这个时候提出结束炼金学习肯定能让双方都满意。   于是他委婉地向阿柏诺莫提出请假,理由是他身体不太好,需要休养,熟悉他的人一般都知道,他虽然名为请假,但是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又要请假么?”   可是阿柏诺莫的反应却和希莱斯特预料的不太一样,“不会是又要结婚了吧?”   希莱斯特吓了一跳,虽然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假身份,也有想借着请假之后的时间和埃斯克里特再举办一次婚礼的想法。但是阿柏诺莫根本就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婚姻是神圣的。”   希莱斯特这样回答道:“主规定我们一生只能和一个人缔结婚姻。”   他把他不怎么相信的神明提出来当挡箭牌。   阿柏诺莫笑了笑,他嘴唇勾起,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是啊,一个人。”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只能一个人……只有一个……”   ——尽管希莱斯特曾经为他们准备了两个皮囊,但是,他和埃斯克里特,最后只能留下一个。   不是他死,就是埃斯克里特死。 第66章 一切都会顺利的   阿柏诺莫沉湎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言自语了好一会之后,才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他低头打量着希莱斯特,就在这时,希莱斯特发现,阿柏诺莫似乎和埃斯克里特差不多高。   这一点他从前都没有注意到。   “啊,您的身体不太好吗?”   阿柏诺莫走上前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希莱斯特的下巴,略略弯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希莱斯特,他的皮肤惨白的像个死人,随着他的靠近,希莱斯特感觉自己似乎能够闻到一种坟墓特有的腐朽味道。   除此之外,阿柏诺莫的动作带着些居高临下的亲昵,希莱斯特对此感到非常不适,他想要后退一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阿柏诺莫突然收回了他的手。   然后,他仿佛被吓了一跳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据我观察,您的身体还是十分健康的。”   阿柏诺莫这样说:“也许您只是想要一个假期吧?毕竟新婚燕尔,美丽的妻子总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力,是不是?”   他就这样自说自话地下了结论:“好啦,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是很体谅您的心情的,既然如此,我就给您放三天的假期吧,三天之后,您再回到这里来,好吗?”   随后,他几乎像是驱赶一样的将希莱斯特送出了门外。希莱斯特的双脚才刚刚接触到门外的地面,阿柏诺莫就将门重重的关上了,一点也没有他从前那种神秘的优雅自持。   希莱斯特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在门口暂时停顿了一会,稍稍倾听了一下门内的动静,但是传入他耳膜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会发现一些阿柏诺莫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秘密,因此,他带着自己的疑惑离开了。   在门外,埃斯克里特正在等着他。   “真令人不敢置信。”希莱斯特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嗯……我还以为你打定主意一辈子也不接触这里的土地了呢。”   “怎么会。”   埃斯克里特温柔的微笑着,他走上前来迎接希莱斯特,“走吧,我们回家了。”   他温和的轻轻揽住希莱斯特的肩膀,带着他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希莱斯特的直觉告诉他,阿柏诺莫突如其来的反常和埃斯克里特肯定有关系。他看了看埃斯克里特俊美的侧脸,在心里斟酌着语句,打算开口询问。   “今天我获得了奥斯炼金术士们的承认。”   埃斯克里特状似无意地说:“您看,这就是我的证明勋章了。”   他拿出一个带着些锈迹的勋章递给了希莱斯特,“嗯,似乎奥斯帝国的炼金术士们很贫穷。”   希莱斯特低下头看了看,这枚勋章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那斑斑点点的锈迹就不说了,勋章的星型中央似乎还坑坑洼洼的,希莱斯特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写着“认可”后面还跟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希莱斯特还发现,这枚勋章似乎还是由那种最低等的士兵勋章改造而成的,勋章上原本刻着的字被一些带有腐蚀性的液体腐蚀掉了,然后才在被腐蚀的勋章上刻上这些字。   “我还以为这种东西只会在垃圾场里出现。”希莱斯特没有怀疑埃斯克里特欺骗他,因为如此拙劣的东西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如果埃斯克里特想要骗他的话,那么他应该会弄一个金光闪闪的勋章回来。   “所以呢?”   他把这枚勋章放回埃斯克里特的手心,“这和你今天这么殷勤地来接我有什么关系吗?”   “您知道阿柏诺莫吗?”   埃斯克里特淡淡地微笑道:“他算是奥斯这儿的炼金术士的隐形领袖,尽管他不是很在乎他的这些同行,不过他的同行们想法就和他大不相同了,他们非常在乎他的感受,把他所在的地方划分成了一个只有受到他们承认的炼金术士才能进入的领域。”   “人总是要入乡随俗的嘛。”   埃斯克里特说:“我现在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桀骜不驯了,所以,我费了点心思弄到了这个,这也是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接您。”   “不过我从此之后就有资格了。”   他曾经和希莱斯特说过,每个地方的炼金师通常都会有一个联盟,联盟是一个较为松散的,连接各个炼金师之间的组织。所以希莱斯特在听到奥斯帝国这里也有一个炼金师联盟的时候并不觉得很吃惊。   让他吃惊的是:“以你的水平,居然要这么久才能得到这个认可?”   他开始怀疑奥斯帝国这里的炼金师们的实力了。   ——他们一定都是非常厉害的炼金术士。   “怎么?”埃斯克里特用无比自然的口吻说道:“难道您以为我会用我真正的实力去赢得他们的认可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自负的骄傲:“那样会把他们吓坏的。”   “我只是以一个‘略带天赋,对炼金感到好奇的新晋贵族’的身份去赢得他们的认可。这样做时间比较长久,而且也不容易引人注目。”   更不会让那些已经在衰弱边缘的炼金师们以为炼金术可以复兴。   埃斯克里特隐去了最后这一句话。   【你做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阿柏诺莫的声音,埃斯克里特没有理会,只是随手将那个可笑的勋章收了起来。   他吻了吻希莱斯特的额头,轻声说:“我的阁下,我已经在筹备我们的婚礼了。”   可惜不太顺利。不过没有关系,很快,一切都会顺利的。   他这样想。   希莱斯特假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答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这个年代,女人对自己的嫁妆是没有拥有权的,也就是说,她们的嫁妆完全是他们丈夫的财富。所以希莱斯特可以随意处置埃斯克里特带来的“嫁妆”。   他准备的假身份和埃斯克里特之前准备的那个假身份差不多,都是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会带着大笔的嫁妆。   这并不是处于某种可笑的“竞争”心理,他这样对埃斯克里特严正声明:“这是为了公平,免得以后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你指责我占你便宜。”   “哦,这样吗?”   埃斯克里特忍着笑,同样用平淡的口吻说:“那这些多出来的土地和住处是怎么回事?”   希莱斯特为他自己准备的“嫁妆”比埃斯克里特当初的要丰厚一些,如果他带着这些“嫁妆”“嫁”给埃斯克里特,那么占便宜的就变成了埃斯克里特了,同样不公平。   希莱斯特没想到埃斯克里特居然还会认真翻阅他给自己准备的假身份,顿时有些心虚:“是吗?我没注意。”   他假装瞟了一眼埃斯克里特手上的文件,满不在乎地说:“这点小东西,多出来就多了嘛,你以为我会斤斤计较吗?”   埃斯克里特故意说:“这样也好,就算是出于理亏,我也不敢和您闹矛盾呀。”   希莱斯特终于反应过来埃斯克里特是在逗他,顿时又气又恼:“闹矛盾?根本就不需要闹矛盾。”他冷笑着补充道:“我只要张张嘴,我的夫人就可以死于非命,你也一样。放心,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记得给你安排一个体面的离开方式。”   埃斯克里特走过去将希莱斯特从椅子里抱出来,亲昵地吻了吻他,顺从地道歉,没两下就把人哄好了。   自从两个人结婚后,他就越来越会对付希莱斯特了。   有时候希莱斯特会偶尔想起从前那个略显木讷的埃斯克里特,再看看站在他面前这个狡诈的家伙。心里情不自禁地升起一个疑惑:一个人怎么可以在短时间进步这么多呢?   不过,通常这个问题他不会想很久,因为人总是会进步的。埃斯克里特进步这么多,一切都归功于他,完全是他希莱斯特教导得好。   这段时间,阿柏诺莫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他开始主动给希莱斯特放假,但是每次放假都会布置大量的作业,希莱斯特对炼金没有很大的兴趣,一看阿柏诺莫布置的是家庭作业,他就立刻将这个任务丢给了埃斯克里特,反正一个炼金大师就在身边,他从不发愁。   他知道,阿柏诺莫肯定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他对阿柏诺莫不是很能亲近的起来,但是从灵魂上来看,无论对方变了多少,但是他始终是他的“妹妹”,是他的亲人之一。所以,他试探性地问了很多次,每次换来的都是阿柏诺莫敷衍的回应。   他总是说自己“很好”,“没什么问题”,最近的反常只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令他兴奋的新玩意儿。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希莱斯特也只能勉强相信了。   过多的触及别人的隐私是不好的,尤其是在对方并不想告诉你的情况下。希莱斯特只好平时多注意一些,免得对方在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无人求助。   他最近有了些新的爱好,那就是去捣鼓一些机械装置,他把怀表拆成一堆小零件,但是拼不起来,埃斯克里特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堆小东西表示爱莫能助,毕竟他不是研究这个的,没有经验。   希莱斯特自己钻研,最后还是把那块表恢复得差不多,虽然还多出来一些零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并且怀表再也走不起来了以外,光看外表,希莱斯特的恢复工作还是很成功的。   “这比炼金有意思多了。”   他咕哝着:“我想我得多学学这方面的知识,它们一定非常有趣。”   埃斯克里特默默地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给了希莱斯特一个温柔的吻。 第67章 “我明天再来!”   阿柏诺莫这段时间似乎越来越沉溺于他的新发现中。   从开始的频繁给希莱斯特放假,到现在几乎都不联系希莱斯特了。   希莱斯特有些担心,不过更多的是轻松:毕竟,他真的不想再学炼金了。他对炼金真的不感兴趣。   比起炼金,他更喜欢的是研究一些比较普通的东西:比如说,怀表。   目前他还在认真研究怀表,等到他能够随便拆装怀表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座钟。   这才是真正值得研究的东西,希莱斯特这样想:炼金师的研究和天赋挂钩,两个不同天赋的人做同一种实验,就算步骤和操作都完全一样,可是结果却会完全不同。不能控制。   而拆卸怀表或者其他东西就不一样了,机器是非常客观的,就算一个是了解原理的聪明人,一个是什么都不懂只会照葫芦画瓢的傻瓜,只要他们的步骤和操作是一样的,那么他们就能够得到同样的结果。   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   非常客观,非常能够控制。   希莱斯特喜欢这样。   埃斯克里特非常纵容他的这个小爱好,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钟表回来,任由他挥霍。   他对希莱斯特的举动很是包容,但是他本人却拒绝参与进去。理由是蠢笨的机器根本比不上巧妙的炼金,作为一个炼金术师,他不准备学习任何和这种机器沾边的知识。   “你真是顽固。”希莱斯特有些不解:“说不定机器的知识能给炼金帮上忙。”   埃斯克里特摇摇头,“炼金是有灵性的,我亲爱的阁下,而机器是呆板的,如果将机器的知识混合到炼金里,那只会一团糟。”   他苦笑了一下,“尊重一下我的信仰,好吗?”   希莱斯特点头表示理解,互相尊重,埃斯克里特那么喜欢炼金,但是也从没强迫他学,所以他尊重一下埃斯克里特讨厌机器的心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埃斯克里特虽然自己坚决不肯和希莱斯特一起研究,但是却并不吝啬帮助希莱斯特发展自己的爱好,在略微闲暇的时光里,他也会带着希莱斯特到钟表铺去。   “我想要知道。”希莱斯特非常好奇的看着手上的怀表,表盘上,秒针,分针和时针一丝不苟地行走着,“一堆金属是怎么变成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的,这简直比炼金还要神奇。”   虽然埃斯克里特根本就不承认怀表比炼金神奇,但是他却为希莱斯特披上了外套,“如果您好奇的话,我们可以到钟表铺里看一看它们是怎么制作的。”   希莱斯特嘴上说着好奇,但是等听到埃斯克里特的提议之后,他倒是不怎么想答应。现在已经入冬,外面寒风凛冽,虽然埃斯克里特总能把他照顾的很好,但是外面还是很冷,希莱斯特并不想离开温暖的室内。   “……以后再去吧。”   希莱斯特说:“外面太冷了。”   埃斯克里特对他笑了笑,说了几句话。   结果是希莱斯特现在就坐在外出的马车上,埃斯克里特坐在他身边,紧紧地挨着他。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   希莱斯特质疑道:“我不想出来,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这么积极主动的带我出来?”   “……该不会你也喜欢,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吧?”   “怎么会?”   埃斯克里特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么积极地让您出来,是为了找个地方把您关起来,让您除了我谁也见不到。”   希莱斯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靠在埃斯克里特的怀里:“是嘛?那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不是很喜欢出门,只不过看一个人看久了总是会腻的,如果你真的想要那么做,最好提前准备几个面具,免得我烦你。”   埃斯克里特垂下眼帘,啄吻了几下希莱斯特的耳尖:“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为您准备了一个惊喜。”   他说:“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人,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希莱斯特突然觉得有些古怪:埃斯克里特居然要给他介绍人认识?   以他对埃斯克里特的了解,这个家伙恨不得把他和所有人都隔开,怎么现在反倒改变了性格?   晚上的时候,埃斯克里特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的很好听,“我从前那样只是因为我觉得不安定,我担心您被人抢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您永远都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我自然就希望您能更高兴一些。”   希莱斯特相信了。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他只是满心好奇,能让埃斯克里特主动想要介绍的人,一定非常的有趣。   马车在街上穿行,希莱斯特没有掀开车帘,因此他不清楚他们到底到了哪里。不过他毫不担心,因为埃斯克里特就在他身边。   又过了一会,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希莱斯特被埃斯克里特牵着下了马车,就看到了一间狭窄的钟表铺。   这间钟表铺坐落的地方很偏僻,希莱斯特向周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房屋大多数也很破败,几乎没有人居住。   一般只有中上层人士才买的起钟表,所以希莱斯特对这个钟表铺的选址感到十分疑惑,这里附近居住的人并不像是有钱能够买的起钟表的。   埃斯克里特没有为他解答疑惑,他拉了拉门口的门铃,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了起来,很快,钟表铺的门就开了。   迎出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性格十分热情,他高高兴兴地笑着,对着埃斯克里特说道:“啊!是你,我认出你来了!”   随后,他又把目光转向希莱斯特,他快步走到希莱斯特身前,“您就是公爵阁下了吧?真高兴能在这儿看见您,来吧,跟我进来。”   他说完,就转身钻进了钟表铺,仿佛笃定希莱斯特会跟着他一样。   希莱斯特也确实跟了上去,这个人现在真的让他感到好奇了。他能够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但是对方却表现出一副非常熟稔的样子,好像他们是认识了很久,并且关系亲密一样。   “您会和他成为朋友的。”   埃斯克里特这样说,他平时根本不会让陌生人接近希莱斯特,可是现在,对于这个陌生人靠近希莱斯特,他却表现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来。   “我总觉得你好像瞒着我什么。”   希莱斯特在走进门的前一刻对埃斯克里特说:“我得说,你真的把我弄糊涂了。”   说完,他就走了进去。   钟表铺的内部很杂乱,各种乱七八糟的金属小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地上还铺着各种各样的书,让人无处下脚。   “请问?”希莱斯特看着那个毫不犹豫地在书上踩来踩去的人:“这是您准备的地毯吗?”   “别这么刻薄。”那人回答道:“您爱踩就踩吧,反正只是封面而已,不踩坏内页就行。”   希莱斯特对这个人的亲密不是很适应。尽管对方这样说,他还是没有踩在书上,挑了几个空隙落脚。   “哦!我差点忘了。”那个人忙忙碌碌了一会,终于转头面向希莱斯特:“您过得怎样呀?看起来可比我好多了。”   希莱斯特:???   “……呃……我想我和您之间的关系还不到可以相互问候的程度。不过,顺便一说,我过得不错。”   “您怎么啦?怎么表现的这么陌生?”那人大吃一惊,表情满满的都是疑惑:“我?您不认得我吗?您的老伙计,杜立安。”   “很抱歉,不过我想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一直站在旁边的埃斯克里特微笑着接过话:“请别这样,杜立安先生,我的阁下还没有恢复记忆呢。”   “好吧好吧,原来是这样。”   杜立安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我也是才恢复记忆不久呢,几个月前,我还发愁着生意,想着这辈子可能完蛋了呢。”   希莱斯特被埃斯克里特妥善地放在了一把擦干净的椅子上,他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很陌生,不过带着一股亲切的感觉,那种感觉无法忽视。   “好啦,我相信你,希尔你就算没恢复记忆,肯定也是很聪明的,让我给你看看我最新发现的东西!”   杜立安快言快语地说:“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一个狭小的木板门后面了。   一头雾水的希莱斯特看向埃斯克里特:“亲爱的,我觉得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一个惊喜。”   埃斯克里特依旧得体地微笑着:“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会为您解答疑惑的,您现在就先不要思考这些了,把杜立安先生当成一个好朋友,好好享受一下这段时光吧。”   希莱斯特半信半疑地答应了。   杜立安很快就走了出来,他抱着一个古里古怪的东西放在桌上,“瞧!就是它了,多神奇呀!”   希莱斯特看着那个模样古怪的机器,觉得它除了丑的令人吃惊以外没什么神奇的。   “看看她,我的公主!”杜立安开开心心地说:“我平时制造钟表的时候总得用放大镜,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如果把好几个不同的放大镜叠在一起,会发生些什么呢?”   他咕咕哝哝地说了好大一长串,成功地引起了希莱斯特的注意,“能看到我们肉眼看不清楚的东西?”   他饶有兴致地走过去,和杜立安凑在一起,要是换了平时,他可绝不会容忍自己和一个平民挨得这么近,但是杜立安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气息,让他忘了这点。   “我要看看。”   杜立安大方的让开了,还指导了一下希莱斯特怎么操作,希莱斯特无比震惊,通过这台机器,平时根本看不清的细微的东西变得纤毫毕现起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确实够神奇的!”   希莱斯特这样说,他乐此不疲地拿来了各种小东西,放在下面仔细看。   等他终于看够了之后,他抬起头来,对杜立安说:“好吧,我承认,她的确可以算个公主。”   他也不嫌弃这个机器丑了。   希莱斯特和杜立安两人在一块待了一整天,埃斯克里特就站在旁边,既不打扰,也不离开。   他发觉,这个叫做杜立安的人,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称他的心意,除此之外,杜立安还有好多奇妙的设想,他们不知疲倦地谈了很长时间,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希莱斯特还依依不舍的。   “我明天再来!”   “等着你呢!”杜立安热情地说。   希莱斯特坐上马车离开了,等到他彻底离开这片地域后,杜立安锁上了门,在一张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第68章 有些东西您最好还是别看   希莱斯特从没这样和人相谈甚欢过。   杜立安就像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挚友一样,他们在很多方面的见解几乎一致,尽管性格不同,但是希莱斯特却能够和他一见如故。   他们一起探讨那些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物,共同把玩着精巧的机械,杜立安说他认为有一天机器可以代替人类从事苦力工作,就像现在钟表代替了报时人一样。   “总有一天,种田的不再是人类,砍柴的也不是,我们会有挑水的机器,开船的机器,开车的机器……所有人类都会过上懒洋洋的富裕生活,我们看书,我们听音乐,我们画画……我们再也不用为生计而奔波了。”   希莱斯特从前根本没想过这些,但在杜立安说出来之后,他又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在这个庞大的未来设想中,有一些已经实现,比如田埂上貌不惊人的水车,掌心里小巧的怀表。   这是无比神奇的一件事,而希莱斯特此前从未想过。   杜立安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觉得高兴,于是转头询问埃斯克里特:“这的确是个惊喜,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我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和杜立安谈天的时候,他也问过杜立安,但是杜立安的回答有些语焉不详,只是安慰他,让他不要着急,记忆迟早会恢复的。   “这正好是我想说的。”   埃斯克里特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您应该还记得那个梦吧?”   “虽然那个梦是人为引起的,并且很快就中断了,但它多少还是有些真实性的。”   “您曾经和杜立安是挚友关系,您和他都来自过去,这其中有一段很长的故事,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我非常担心因为我的言辞不当而误导您。”   埃斯克里特说:“我在发现杜立安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了,您可以顺其自然,或者,您也可以让我来加速这个过程。”   经过杜立安的铺垫,希莱斯特对自己还有一段过去的记忆这件事接受良好。他轻轻地握住埃斯克里特的手臂,“我不想顺其自然。”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一段他没有回想起来的记忆,同时又有点儿担心,他现在是希莱斯特,他拥有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假如他得到了那段从前的记忆,他还会是希莱斯特吗?   在那一段记忆中,他拥有着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他的性格会受到影响吗?他的人格会因此改变吗?   埃斯克里特注视着希莱斯特淡蓝色的眼睛,对方细微的忧色在如海洋一般的瞳孔里一闪而过,他低头在希莱斯特额头上印下了几个吻,浅淡的吻带着费尽心思的温柔。   马车密不透风,消除了一切乘车时受凉的可能。橡木味在狭窄的空间蔓延,埃斯克里特细心地为希莱斯特整理他有些散乱的金发。他翠绿色的眼眸里含着笑意:“如果您希望得到我的帮助,那么我可以让您观看那一段时间我的记忆。虽然我不是无时无刻跟在您的身边,但是让您了解您的过去大概也足够了。”   希莱斯特心里痒痒的,但不是那种不舒服的痒,仿佛一片羽毛从他心上飘过去,柔软的绒毛无意间擦到他的心。   他抬起头注视埃斯克里特的眼睛,想到了母亲喜欢的一块剔透的翡翠。他揽着埃斯克里特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漂亮。”希莱斯特轻快地说:“如果可以,我愿意看一辈子。”   埃斯克里特露出了一个微笑,红色的唇瓣弯起,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在昏暗的马车车厢中格外显眼。   无意间,希莱斯特觉得埃斯克里特很像一种大型的野兽,正在引诱猎物走入它的伏击范围,不过这是错觉,他摇摇头,把这不合理的想象丢出了他的脑海。   准备工作十分简单,炼金术是埃斯克里特熟悉的领域,他第二天就拿出了一瓶淡橙色的药水,希莱斯特喝下之后,眼皮重的睁不开,很快,他的眼前就出现了陌生的场景,但他本身还是清醒的。   ·   他低下头看自己,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瞧见自己的肢本,他像一缕幽魂一样漂浮在半空中,视野非常清晰。   只要他愿意,他还能够控制自己的视野范围。   略显沉闷的脚步声响起,这是埃斯克里特。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样貌和希莱斯特熟悉的不一样——他的黑发留的很长,被一条金色的丝绸发带束在脑后,表情冷漠,步履匆匆,仿佛正要赶着去处理一件紧急事务。   希莱斯特被他“拖着”前进,他无法离开埃斯克里特,只能被迫跟上对方的步伐。   他跟着埃斯克里特穿过阴暗悠长的狭窄走廊,顺着蜿蜒往下的楼梯前进,很快就来到了瞭望塔上。   天空是灰色的,蒙蒙细雨飘落下来,埃斯克里特戴上兜帽,冷漠地注视着围在外面的黑袍人。   这些黑袍人也看见了埃斯克里特,他们忌惮地往后退了退,“曼斯菲尔呢?我们要见曼斯菲尔!”   “你们要见我的主人?”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很轻,传播的却非常远,他的语气带着一股浓浓的漫不经心:“恐怕你们还不够格。”   这样的埃斯克里特是希莱斯特从未见过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邪气,“如果你们识趣,现在马上离开,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下面那群黑袍人不再说话了,他们开始使用各种具有攻击性的炼金术,想要攻破城堡的防御。埃斯克里特也不阻止他们,他双手环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一场拙劣但有趣味的表演。直到有一个炼金师使用了一个声响巨大的炼金术时,他的脸色才骤然阴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继续保持安静呢?”他的语气非常不快:“我的主人现在还在午睡呢。”   他叹了口气,“真是的,本来还想多看一会。”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类似小果实的东西,随意地将它抛下去,下方的炼金师对此万分警惕,他们飞快的画了一个炼金阵,顿时,一道光膜徒然升起,希莱斯特惊讶极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那颗不起眼的“小果实”在半空中爆裂开来,细小的水滴慢悠悠地飘落在光膜上,几乎是瞬间,那道看上去无比坚硬的光膜就侵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穿过光膜的水滴飘落在炼金师们身上,不幸沾染到水滴的炼金师们发出了一声声惨叫,像是遭遇了极为痛苦的事。   希莱斯特没法看到他们的遭遇,尽管他现在就站在埃斯克里特身边,但是他眼前的景物却一片模糊。   “我很抱歉。”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埃斯克里特轻柔的嗓音,“有些东西您最好还是别看。”   希莱斯特:“……哦。”   看来埃斯克里特下手非常狠。   作者有话要说:玩了几天,渣作者的心都玩野掉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蝲蜥蛄10瓶;西琅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金子就会贬值   希莱斯特的眼前仍旧一片模糊,尽管他看不清下方的景象,但是凭借着那些惨叫,他也大概能猜得出埃斯克里特的手段有多狠辣。   他看不清下方的情况,不过却能把埃斯克里特的表情收入眼底。埃斯克里特双手环胸,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十足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他驻足欣赏了一段时间,直到下方所有的惨叫声都消失后,他才掸了掸衣袖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进了阴暗的古堡。   和来时的方向不同,他开始往城堡的上方走去。   城堡顶楼的布置和陈设与下方截然不同,这里一片金碧辉煌,绣着纹样的各种华贵挂毯挡住了墙面上暗灰色的石砖。柔软的地毯盖住了潮湿的地面,各种精致的家具摆设分门别类的放好,如果不是亲自跟着埃斯克里特上来,希莱斯特绝不敢相信这里和楼下竟然是在同一栋建筑里的。   埃斯克里特脚下丝毫不迟疑,显然,他十分熟悉这里的布置,他走过餐厅,起居室,书房,最终在一扇门前站定,他轻轻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后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卧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华贵的四柱床,床幔全都放了下来,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影影约约的发现有一个人影。   厚重的长靴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埃斯克里特动作轻柔的掀开了床幔,随着他的动作,希莱斯特看见了床中央躺着的那个人赫然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显然,这就是过去的他自己了。   他决定称呼过去的自己为曼斯菲尔。   “该起床了。”   埃斯克里特温柔地低声呼唤:“我亲爱的主人,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   希莱斯特看着床帐中的曼斯菲尔缓缓睁开了眼睛,和他不同,曼斯菲尔很会照顾自己,他睁开眼睛后,就干脆地坐了起来,迅速地换好衣服,埃斯克里特站在一旁,看上去没有搭把手的想法。   两人肩并肩往外走,曼斯菲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啊,今天有人来找麻烦吗?”   “没有。”埃斯克里特眼也不眨:“您盛名在外,他们怎么敢贸然上门来打扰呢?”   曼斯菲尔哼笑了一声,“得了,盛名在外?”   “我看他们不是不敢上门来,而是在为上门找麻烦做准备呢。”曼斯菲尔淡淡地说:“我就知道点石成金术是一个麻烦。”   “我有一个疑问。”埃斯克里特礼貌地问道:“既然他们那么渴望点石成金术,为什么不干脆合作起来研究呢?”   “以他们协同一致打算逼迫您交出点石成金术的样子来看,他们显然十分团结,既然这样团结,为什么不干脆合作研究呢?这样不是更安全快捷吗?”   “亲爱的。”曼斯菲尔微笑着说:“炼金术是一门需要天赋的学科。”   “一百个普通人一起研究十年,还不如一个天才瞬间的灵光一闪。”他们慢慢地走到了起居室,埃斯克里特已经在那里布置好了下午茶。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研究。埃瑞,因为他们做不到。”曼斯菲尔在柔软的座椅上落座,端起茶杯缀饮了一口香浓的茶水,“他们全都是蠢材,而蠢材十分有自知之明,与其自己研究,倒不如直接抢成果。”   “反正他们怎么也研究不出来。”   曼斯菲尔慢悠悠地享受着他的下午茶,他是一个不喜欢出门的炼金师,常年缺少阳光照射的皮肤异常的苍白,他和他的仆从盘踞在这个阴森高耸的古堡中,没有必要绝对不会离开。   曼斯菲尔的作息十分不健康,他喜欢点燃蜡烛,在夜里鼓捣炼金术,白天的时间他一般用于睡眠,埃斯克里特加快了记忆中的时间流速,将这些平凡的日常快速的过滤掉,直接跳到了曼斯菲尔和杜立安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深夜,杜立安十分冒昧地敲响了曼斯菲尔的古堡的大门。   难得的,曼斯菲尔那天晚上偷了个懒,没有研究炼金,听到敲门声后,他放下手中的书,带着好奇去开了门。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希莱斯特得说,杜立安的运气十分的好。否则,如果曼斯菲尔正在做炼金实验,或者他心念一动,吩咐埃斯克里特去开门,那么杜立安有很大的可能性根本见不到曼斯菲尔。   他会被埃斯克里特用一种非常不得体的方法“处理”掉。   通常情况下,埃斯克里特很喜欢这么对待一些上门找麻烦的客人,被他处理掉的客人会变得和泥土难舍难分,根本找不出行迹。然后,埃斯克里特就会回头向曼斯菲尔复命,告诉曼斯菲尔,那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客人,不值得接待,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曼斯菲尔也懒得追究,他深信埃斯克里特很有分寸,所以从来不追根究底。   这一次,曼斯菲尔心血来潮地走去开门,埃斯克里特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将门外那位幸运的客人迎了进来。   杜立安站在门外,表情非常复杂,他在曼斯菲尔冷淡又客气的招呼下落座,端起埃斯克里特倒好的茶,仰头一口气喝完了。   他身上的衣服沾着泥点,袖口和衣摆处的布料十分破碎,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镇定的自报家门:“我是杜立安。”   曼斯菲尔知道他,杜立安在炼金师协会中的名声挺大,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这个家伙在炼金上的成就不大,不过他很喜欢摆弄一些没有灵气的东西,例如木头,铁块,他会用一种和炼金完全不同的办法让这些小东西动起来。   大部分炼金师十分瞧不起他的这种行为,不过曼斯菲尔对杜立安没什么偏见,他很好奇,杜立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他,难道也是为了点石成金术吗?   杜立安端端正正的坐好,低着头,声音急促:“我知道我这一次上门拜访很冒昧,感谢您接待了我。”   他渐渐平静下来,“我想请求您,千万不要将点石成金术泄露给其他人,这种术法掌握的人越少越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   曼斯菲尔这下真的好奇起来了,他端详着杜立安,想通过表情看出杜立安的真实想法。   “您听我解释……”杜立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管曼斯菲尔的态度还算温和,但是他还是很紧张:“过多的金子只会造成灾难。”   他闭了闭眼睛:“金子太多的话,金子就会贬值,它们还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曼斯菲尔:“是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可以解释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亮小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他放弃了炼金   杜立安定定神,他忽略了埃斯克里特的目光,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面前的这张桌子上,他也不敢看希莱斯特,生怕被对方的表情弄得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点石成金术可以把石头变成金子,石头到处都是,如果点石成金术被很多炼金师知道了,他们就会弄出非常多的金子。”   曼斯菲尔保持沉默,倒是埃斯克里特问了一句:“这有什么不妥呢?”   曼斯菲尔是在一年前钻研出点石成金术的,在此之前,都是由埃斯克里特来养家,他用大把大把的珍珠和宝石供养着曼斯菲尔养尊处优的生活。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到海洋里去,将沉船里的宝物打捞上来。   “金子珍贵的原因是金子的数量少。”杜立安不敢抬头,他深知埃斯克里特的作风,“如果金子变得多了,金子就不珍贵了,可是在短时间内,所有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们会用无穷无尽的金子大肆购买他们想要的东西,东西都被购买完了,可是金子还剩下许多,然后那些把东西卖出去的人想要用手上的金子买东西,他们就会发现他们买不到。”   “这样,原本要一枚金币买到的东西,现在要用十枚金币或者一百枚金币才能买得到。等这种情况出现,所有人都会害怕以后金子变得更不值钱,他们会抢着把手上的钱花掉,然后大家手上都没有钱,只有货物,很多工坊会倒闭,很多人会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又挣不到钱,他们就会恐慌,然后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曼斯菲尔从未想过这一点,他用一只手支撑着下颌,开始思考杜立安的话。   杜立安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这触及到了曼斯菲尔的知识盲区,他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很精深,不过对于其他的,他就不怎么了解了。现在,杜立安提出了一种近乎全新的理论,很有趣,让曼斯菲尔非常感兴趣。   他将杜立安留了下来。   杜立安开始的时候战战兢兢,连自己房间的门都不敢出,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曼斯菲尔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嗜血残暴,也没有吃人肉喝人血的习惯。杜立安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曼斯菲尔将杜立安留在城堡只是一时兴起,就像收留一只小动物一样。把他往角落里一放就不再理会了。如果他让杜立安离开,那么那些炼金师一定会将杜立安抓起来,逼问杜立安有关于点石成金术的事。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折磨杜立安,这是曼斯菲尔不想看到的。   毕竟杜立安算是一个挺有趣的人。   在一个暖洋洋的午后,杜立安鼓起勇气,叫住了正准备上楼睡午觉的曼斯菲尔。   “我……我有件东西想给您看……”   杜立安拿出了一个木偶小人摆在桌面上,没等曼斯菲尔回答,就扭了扭小人背后的凸起,他放开手,木偶小人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   这马上就吸引到了曼斯菲尔的注意力,他饶有兴趣的把木偶小人拿起来看,木偶小人身上没有一点灵气,它就是由一堆普通的木块拼接起来的东西,和炼金术没有关系。   曼斯菲尔也会制作小傀儡,他造了很多小傀儡,那些傀儡负责城堡里清洁工作,不过他制作的傀儡都是用那些有生命的木料,再用炼金术将灵魂封进木料里去。可杜立安的小木偶却不是这样的。   它拿在手上的感觉就像是握着一块没有生命的柴火一样,这样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动起来?   他非常好奇,把这个小木偶拆成了一堆碎片,想找出它的奥秘,不过他光顾着拆,忘记观察小木偶的构造,在想将它重新拼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困难。   曼斯菲尔磕磕绊绊地拼好了小木偶,但是还剩下很多小零件拼不上去,埃斯克里特试着帮助自己的主人,无奈他失败了。最后,曼斯菲尔拿着这些东西去找杜立安,杜立安很快就把小零件都拼好了,他扭扭小木偶背后的凸起,小木偶就又在桌面上动了起来。   曼斯菲尔看了看桌面上的小木偶,又看了看坐在桌对面的杜立安,露出了不能理解的表情,他又把小木偶拆了,这一次他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拼好了。   杜立安非常热情地说,“其实用铁块也可以的!”   他从桌底下摸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他自己写的书,名叫《机械的奥秘》,曼斯菲尔把书接过来翻了翻,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   曼斯菲尔开始在炼金之余钻研杜立安的机械理论,然后是钻研机械和研究炼金各占一半时间,再然后,他在机械上投入了比炼金还要多得多的时间。他和杜立安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变得好了。   杜立安不遗余力的给曼斯菲尔推荐各种书籍,各种类型的都有,最多的是历史书,他试图让曼斯菲尔相信,研究炼金术是有尽头的,但是研究机械没有。   “炼金术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杜立安说,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古籍上的文字:“菲尔,你看,几百年前的炼金术师是多么的强大,他们的力量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神明一样,可是你看看我们现在,我们比不上他们百分之一,炼金术正在走下坡路。”   曼斯菲尔开始涉猎各种书籍,他逐渐认同了杜立安的说法。   炼金术的确是在走下坡路。   许多炼金需要的材料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而炼金术耗费甚多,注定了炼金术师不能成为人类种群中的中流砥柱,纵观历史,炼金术师似乎没有任何有用的贡献,炼金师在历史书上通常以一种阴谋家的形象出现,和巫师差不多。   炼金术士的人数也越来越少,因为拥有炼金天赋的人一年比一年少,而且天赋较高的人并不多。曼斯菲尔在杜立安的建议下作了一个统计,统计结果让他极为吃惊:如果按照统计的趋势来看,再过一千年,拥有炼金天赋的人将不复存在。   炼金术这门学科已经衰老了,它会在一千年之后迎来死亡。   但机械这门学科是新生的,它生机勃勃,也没有天赋要求,只要头脑灵活就可以学会,更何况,它耗费的金钱不多,成果还能给人们带来好处,是实打实的,连普通的人都能享受到的好处。   这表明,学习它的人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越来越多的人类会参与到机械这门学科中去。   它前途璀璨,未来光芒万丈。并且,它的精妙并不比炼金差。   曼斯菲尔沉思默想了一个星期,然后宣布他放弃了炼金。   杜立安欣喜若狂,他连忙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全都和曼斯菲尔分享,曼斯菲尔学习的进度很快,他很快就跟上了杜立安的进度。   “你简直是天才。”   杜立安打算给曼斯菲尔一个热情的拥抱,曼斯菲尔后退一步:“你两个星期没有洗澡了,别碰我。”   杜立安:“……”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铁制大鸟,这是曼斯菲尔将炼金和机械结合之后的作品,它可以飞上五百米的高空。   埃斯克里特站在曼斯菲尔身边,和曼斯菲尔相比,埃斯克里特非常不喜欢机械,他认为杜立安将自己的主人带入了歧途,总是试图给对方找麻烦。   “炼金术是不会过时的,它也不可能死亡。”埃斯克里特总是这样说。   不过曼斯菲尔已经下决心一门心思投入到机械中了,埃斯克里特无法挽回他的想法,只能阴沉沉地看着杜立安。 第71章 抛弃腐朽的东西   希莱斯特跟在埃斯克里特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埃斯克里特开放给希莱斯特的这一段记忆时间跨度很大,不过为了避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埃斯克里特会将一些不需要仔细观察的记忆片段调快速度。   同时,为了不让希莱斯特感到无聊,埃斯克里特还会时不时地陪他说说话。   希莱斯特漂浮在半空中往下看,自从曼斯菲尔和杜立安成为好友并且一同钻研机械之后,埃斯克里特就变得格外的乖戾。   他是曼斯菲尔在炼金术方面的得力助手,可现在曼斯菲尔换了一个研究的方向,他就再也不能占据他主人身边最重要的位置了。   这让他对机械这门学科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反感。   不过希莱斯特知道,在一开始,埃斯克里特对机械的反感并不大,在曼斯菲尔首次开始钻研机械的时候,埃斯克里特还十分主动的去学习了机械这门学科。他并不是一个傻瓜,相反,他掌握机械知识的速度也十分的快,几乎可以和曼斯菲尔相媲美,只不过,他就算学的再快,也比不上浸淫了几十年的杜立安。   曼斯菲尔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解答他疑惑的,不是埃斯克里特,而是杜立安,久而久之,曼斯菲尔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实验室中最亲密的伴侣,转而开始重视杜立安。   这一点让埃斯克里特无法忍受。   “我当时可真是有点傻。”埃斯克里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希莱斯特耳边传来:“是不是?您此刻正在心中嘲笑我吗?”   “当然不了。”希莱斯特说:“说实在的,我倒是觉得你那个时候很可爱。”   埃斯克里特低笑一声,沉默了下来。   而他的记忆仍旧在继续。   就在曼斯菲尔和杜立安沉浸在机械研究中时,城堡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掀开兜帽的时候吓了希莱斯特一跳:他就是希莱斯特的“妹妹”,阿柏诺莫。   阿柏诺莫来者不善,不过他不是冲着曼斯菲尔来的,他愤怒的目光直直看向了杜立安,他用最尖刻的言语嘲讽杜立安所拥护的机械学科,而这同样惹恼了曼斯菲尔。   曼斯菲尔冷着脸,简洁地向杜立安道了歉,随后领着阿柏诺莫去了书房。   在书房,他们爆发了一场争吵。   “难道您看不出来吗?他是在欺骗您!”   阿柏诺莫极度愤怒:“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您就要放弃美妙的炼金?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这段时间思考了很多。”   曼斯菲尔的语气很平静,他并没有被阿柏诺莫的愤怒所影响,他语气淡淡地说:“在杜立安的建议下,我看了很多的书。”   “尤其是历史书,我从能找到的最早的神话传说开始看,从远古一直看到现在,我发现了几件事。”   与其说他是在回答曼斯菲尔,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我们人类这个族群,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体上是过得越来越好的。而让我们越过越好的,是我们发明出来的工具和技术。”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那就是,不管是什么,学科也好,工具也罢,它们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衰老,会有更先进的东西来取代它们。而这个更先进的东西,会让人类过得更好。这是杜立安所说的,文明的进化,或者也可以说是文明的发展。”   阿柏诺莫面无表情,他紧紧地盯着曼斯菲尔,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炼金术是怎么被发明的?”   曼斯菲尔冷不丁地问道。   阿柏诺莫回答:   “炼金术的前身是草药学,器具和神学的混合,在很久之前,人们意外的发现有些草药能够治愈伤口,在那个时候,伤口和疾病是人们最想要战胜的,因此,他们开始大肆的探寻草药的作用。他们认为草药中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不同的草药分别代表不同的神明或恶魔,慢慢的,人们又开始制作各种器具,他们将有各种用途的草药抹在器具上,希望将草药中蕴含的神秘力量加持在器具,尤其是武器上,然后,炼金学的雏形就产生了。”   曼斯菲尔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对。在一开始,炼金学的出现是能够给大部分人带来好处的,或者说,因为能够大部分人带来好处,所以炼金学才会出现。”   “但是现在,它已经失去了这个作用。它只能给极少数的人带来好处,比如你,比如我。可是对于大部分人类而言,炼金术不仅不能带给他们好处,反而会让他们受害。”   曼斯菲尔说:“现在,炼金术是什么?是一门建立在血肉和金钱之上的学科,它用绝大部分人的痛苦换来极少数人的愉悦。”   “这足以说明,它老了,它正走在消亡的路上。而机械将在未来代替它。”   “是吗?”阿柏诺莫看上去没有丝毫被说服的样子,他冷笑了一声,“照您所说,一门学科只要给人类带来的害处多过它能够给人类带来的好处,它就该被抛弃是吗?”   “但是您是不是忘记了,能够决定一门学科是否能给人类带来好处的,只有人类本身?”阿柏诺莫说道:“不是炼金术妨害了人类,而是人类自己妨害了人类,不是吗?”   “您以为机械就能够让人类得到更多的好处了?我看您是大错特错了!您猜猜如果有人能够制造出您制造出的那只铁鸟,那个人会做什么呢?他会不会乘着它上天空去做强盗呢?他会不会从上往下扔石头呢?”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谁也说服不了谁。   “您真的要为了杜立安那个家伙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你错了。”曼斯菲尔依旧冷静:“我是抛弃腐朽的东西。”   “是啊,是啊!腐朽的东西!”阿柏诺莫尖锐地笑了一声:“他杜立安是新鲜的,生机勃勃的,他的血是温热的,这才符合您的心意,对不对?而我,一个冷冰冰的,就连血液都是凉的,当然比不上他,对吗?”   希莱斯特:“……?”   他总觉的这场对话有些不对劲。   “阿柏诺莫自从被您带回了人间之后,就变得很偏激。”这个时候,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在希莱斯特耳边响了起来,他恍若闲谈地说道:   “您用炼金术救了他的命,所以他格外看重炼金术,也因此,在看到您居然放弃了炼金术之后,他就极为愤怒,因为在他看来,您抛弃了炼金术,就相当于抛弃了他,毕竟他的生命是由炼金术维持的。”   埃斯克里特叹息了一声,略带苦恼地说:“当然了,我想您也看出来了,阿柏诺莫非常嫉妒杜立安,虽然他外表是个男性,不过他的灵魂依旧是当初那个姑娘……女孩儿的嫉妒心啊,不过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极为在乎您,这倒也能够理解。”   希莱斯特的思路立刻跟着埃斯克里特的话语走了,他恍然大悟,心中那抹疑虑也消失了。   下方两个人还在争执,阿柏诺莫步步紧逼,想让曼斯菲尔改变主意,重新回到炼金上来。曼斯菲尔无动于衷,任由阿柏诺莫怎么说也不松口。   最后,阿柏诺莫说道:“我会证明给您看的,我会让您知道,有危害的不是炼金术,而是人,而我能够用炼金术让大部分的人都过得很好,您就等着看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   这段小插曲似乎对曼斯菲尔没有什么影响,他依旧和杜立安研究机械。又过了一段时间,埃斯克里特对机械的抵触也渐渐消失了,不过也仅仅是不抵触而已。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段了。”   埃斯克里特轻声在希莱斯特耳边说,这是最后一段希莱斯特需要看的记忆了。   希莱斯特居高临下,他看着大厅中央那个古怪的仪器,心里很平静。   “我们一起去验证一下我们的猜想。”杜立安和曼斯菲尔做了一个实验,而这个实验的结果将在几百年之后才能得知,因此,他们造了一个能够带他们穿梭时空的仪器。   杜立安率先走进了仪器里,曼斯菲尔紧跟着他的脚步。   埃斯克里特站在一边,这一次,他没有跟随曼斯菲尔,他需要留下来,随时把控和观察这场实验。   在脱离埃斯克里特记忆的最后一刻,希莱斯特看见,等在穿梭仪器之外的埃斯克里特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让人很难形容,希莱斯特无法准确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第72章 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埃斯克里特为希莱斯特掖了掖被子,然后,他放下了床幔。   希莱斯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刚才那场看似很久的梦境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也就经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埃斯克里特不打算现在就将他的主人唤醒,他从容地离开了卧室,去准备下午茶。   突然间,步伐平稳的男人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似乎怔住了。   “这么着急吗?”他优雅地弯起了嘴唇:“既然这样,那么如你所愿。”   他仿佛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对话结束之后,他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得快点才行,下午茶还没有准备呢。”   他叹了口气,脸上却丝毫没有苦恼的神色,反倒带着些没费心掩饰的志得意满。   埃斯克里特稍稍思考了一下,他走进厨房,娴熟的揉好了面团,熟练的的将做好的蛋糕坯放进烤炉。他取下手套,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他等一会要扮演的角色是胜利者,自然不能在手下败将前露出狼狈的姿态。   ·   阿柏诺莫已经等待很久了。   原本华丽的奥斯王宫现在显得萧瑟无比,他独自一人坐在宫殿上,整个人显出一种不自然的半透明,像是能被一阵风吹散。   “你来了。”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看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   埃斯克里特微微一笑,既不否认,也不点头。   “当初把名字让给你就是一个错误。”   阿柏诺莫不再看埃斯克里特,他回想着自己过去的愚蠢举动,心绪复杂极了。   他从前是多么愚蠢啊!   埃斯克里特弯起了唇,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既然是最后一面了,让我来为你讲个故事怎么样?我相信,你一定会对这个故事感到满意的。”   阿柏诺莫没有回答,埃斯克里特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伟大的炼金术师,他和他的助手一起生活在远离人世的荒凉古堡里。”   “他的助手非常满意这样的生活,在这幽静的古堡中,只有他和他的主人,他爱着自己的主人,对现状非常满意。”   “然而,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一个名声不佳的蹩脚炼金术师上门拜访了助手的主人,他不仅让助手的主人放弃了炼金术,还挤占了助手的位置。主人和那个炼金术师放弃了炼金术,一起研究一种名为机械的学科,十分沉迷,不可自拔。”   “助手对此感到非常不满,他向往着自己和主人从前不被人打扰的生活,渴望这个该死的不速之客立即消失。他劝自己的主人不要误入歧途,将心思重新放到炼金术上,但是他的主人铁了心,不听助手的劝导,逐渐将那个炼金术师当成挚友。”   埃斯克里特声音低沉,语气里还含着笑意:   “助手嫉妒极了,他想让自己的主人明白炼金术才是最伟大的学科,但是又想时刻陪伴在主人身边,因此,他用了某种手段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个部分。他将自己的意识保留在了其中一半灵魂上,这对他来说很容易,因为实际上,助手的真实身份是一条人鱼。每隔五十年,人鱼的灵魂就会自动分裂成两部分,这两半灵魂互相会互相吞噬,赢得那一方获得保留意识的权利,灵魂也会更加强大。从而使躯体变得更强。”   “助手提前分裂了自己的灵魂,他打算让拥有自己意识的那一部分灵魂去钻研炼金术,而另一半灵魂去侍奉他的主人。他为另一个自己准备了一个脆弱的躯体,打算等自己达成目的之后就将另一半灵魂抽出来吞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主人发现了助手所做的一切,他担心自己的助手反而被另一半灵魂吞噬,所以就为他的另一半灵魂精心打造了一个完美的躯体,这个躯体非常强韧,因此里面的那半灵魂不能离开这个躯体,也就是说,他既不能吞噬助手,也不会被助手吞噬。他的主人甚至还希望这两半灵魂能够像兄弟一样相处下去。毕竟主人本身是一个人类,并不能拥有长久的生命,而这两半灵魂的生命却十分漫长,正好可以相互作伴。”   “助手对此并不在意,他相信,自己的炼金术一定能够超过他的主人,到时候,他就可以将另一半灵魂从躯体中抽出来吞噬掉。抱着这样的信心,他和另一半灵魂交换了身份,将自己的名字给了另一半灵魂,这样,在主人看来,陪伴着他的人就是助手。”   “助手并不担心另一半灵魂顶替他,因为最终他会将那一半灵魂吞噬掉,所以,他将自己的名字送给了另一半灵魂,让另一半灵魂安安分分地侍奉自己的主人。自己投入了炼金术中。另一半灵魂别无选择,只好答应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另一半灵魂……”   “闭嘴!”   阿柏诺莫尖锐地呵斥道:“别再说了!”   “别生气。”埃斯克里特微微一笑,“故事才刚刚开始呢,结尾你一定会满意的。”   他继续说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另一半灵魂也不可避免的爱上了主人,他本来就不情愿被吞噬,此刻,他拥有着助手的身份,享受着和主人相爱的滋味,就更不愿意消失了。为此,他开始诱导自己的主人更加沉迷机械研究。”   “他决定彻彻底底的占有助手的身份,而助手还沉迷在炼金的研究中,对此一无所知。他和助手的实力相差无几,但是他无法将助手的灵魂抽出来吞噬,他也不能这样做,因为主人就在身边,他不想被主人知道,他只是一个冒名顶替者。”   “因此,他有了一个计划。他开始钻研机械,主人在制造他的时候,在他的大脑中加入了贤者碎片,而贤者碎片让他的头脑更加敏锐,他很快就掌握了高深的机械知识。他将关于穿越时空的机械草图画了出来,夹在了主人好友的手稿中。”   “主人好友发现手稿后,欣喜若狂,但穿越时空这件事毕竟太过疯狂,他不敢亲身尝试,因此他怂恿着主人为他做一次实验。另一半灵魂也暗暗推动主人做出决定,因为他十分嫉妒助手,想要彻底抹掉主人有关于助手的记忆,和主人重新开始。只有将主人送到遥远的未来,这些记忆才会被时光掩埋的严严实实,就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无法留下。”   “主人最终还是决定实验,就这样,他的灵魂离开了躯体,前往了遥远的未来,而另一半灵魂在主人的灵魂上留下了一个烙印,这样能确保他能第一时间发现主人。”   “等主人离开后,主人好友看着主人冰凉的身躯,认为实验失败了,他隐瞒消息后逃离了古堡,生怕遭到主人忠诚仆人的报复。助手正在一个课题的关键部分,几乎不会离开炼金室,而另一半灵魂也不打算告诉他。他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布置一切,他为了打击助手,要让炼金术永远消失……或者说,加快它消失的步伐。”   “这个时候,助手思念主人,想换回身份见一见主人。可是他得到的却是一个噩耗,查清真相后,他恨极了那个怂恿主人进行试验的‘好友’,放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研究,也顾不上另一半灵魂的存在,开始追杀主人的‘好友’。”   “这正是另一半灵魂希望看到的,他暗暗为主人的‘好友’提供帮助,让助手总是无法抓住对方。趁着这个机会,另一半灵魂以主人的名义,建立了荆棘尖塔,他让荆棘尖塔成为了所有炼金师的梦想天堂,在荆棘尖塔中,所有的炼金师都可以相互交流,这里会为炼金师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材料,每年还会招收一批有天赋的学徒供炼金师们挑选,让炼金师们选择自己喜爱的学徒,将自己的炼金术传授下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看似讨人喜欢的学徒,实际上都是另一半灵魂精心制作出来的傀儡,那些傀儡将从各个炼金大师身上学来的知识传给了另一半灵魂,也因此,另一半灵魂的炼金术越来越高明了,毕竟,团结的力量才是最大的,不是吗?”   “随着炼金大师们一个接一个的逝世,炼金术的传承也出现了断层,毕竟,他们的学徒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批傀儡,傀儡是不会进行传承的。达到目的后,另一半灵魂就关闭了荆棘尖塔,炼金术逐渐走向了没落。”   “而助手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切,他在为主人复仇之后,就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如何让主人起死回生,根本不理会外界。”   “另一半灵魂在时光的长河中等待着主人,他等了很久很久,逐渐渴望的无法忍受了,他的心思开始逐渐变得扭曲起来,他想着,等到他的主人之后,他要让他的主人身边没有任何其他人。”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他很清楚,他的主人是一个人类,而人类除了情人之外,还需要亲人和朋友。”   “于是,他有了一个想法,他觉得,他完全可以制作一些精妙的傀儡,这样,他既完完全全的拥有了他的主人,而他的主人也拥有了亲人和朋友,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终于,他发现了他的主人,他的主人被时间法则排斥了,才刚刚出生就即将死亡。另一半灵魂对此早有预见,他带着他制作好的药剂上了门,喝下药剂后,他的主人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以一名新生儿的身份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钻了法则的空子,存活了下来。”   “在主人重新长大成人的这段时间,另一半灵魂开始了周密的计划和忙碌,只能抽空去看一看自己的主人。主人失去了记忆,性格也发生了改变,但是另一半灵魂却发现自己更爱这样的主人。”   “在主人成年后,他以仆人的身份回到了主人的身边,这一次,他和主人之间的感情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他有些得意忘形,竟然让助手发现了主人的存在。助手发现主人还存在世间,高兴极了。他对另一半灵魂施展炼金术,企图控制另一半灵魂,然后将另一半灵魂吞噬。可惜,他的炼金术不如另一半灵魂,所以,他失败了。不过,另一半灵魂并没有让助手意识到这件事。他装作被控制的样子,静静地推动着自己的计划。”   “助手得意忘形,他想让主人重新回忆起他们的过去,他用了一些小手段,做了几个小傀儡,将主人拉入梦境中。这正是另一半灵魂计划中的一部分,他借着这个机会,扭曲了主人过去的记忆,这些记忆由他精心拼凑,主人绝对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助手此刻发现了不对,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办法,于是,他决定先将另一半灵魂吞噬,然后再徐徐图之。另一半灵魂装作虚弱的模样,成功的迷惑住了助手,助手见到了自己的主人,却发现自己在对方的记忆中没有位置,因此,他只能暂时用主人记忆中的那个身份接近主人。”   “主人相信了助手的说辞,从此,主人有了亲人,一个可爱的妹妹。”   “助手的用处已经达到,另一半灵魂便开始吞噬助手,助手措手不及,却因为实力不济无法反抗。”   “与此同时,另一半灵魂将精心制作的傀儡搬上舞台,它以‘好友’的形象出现,让主人产生了迷惑。另一半灵魂适时提出将自己的记忆给主人参考。这个时候,另一半灵魂已经吞噬了助手三分之一,他因此也拥有了助手的记忆,他将这些记忆精心排列摆放,成功的加深并固定了主人对过去的印象。”   “主人相信了另一半灵魂的记忆,从此,主人也有了朋友,一个热情的朋友。”   “主人和他的‘朋友’钻研除了很多能够让人类族群进步的机械器具,加快了世界的发展过程。”   “时间流逝,另一半灵魂彻底吞噬了助手,而主人由于得到了过去的‘回忆’,再一次被时间法则排斥,只不过,主人的成就让时间法则无法抹消他的存在,于是,他被排斥在时间之外,保有青春的容貌,永远不死。”   “主人的朋友,亲人,都随着时间而逝世了,孤独的主人只能将情感寄托在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情人身上。”   “他感谢着上天,让他幸运的拥有能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朋友,亲人,和情人。”   埃斯克里特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从此,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他看着阿柏诺莫,轻声问道:   “怎么样?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第73章 我想娶一位公主   阿柏诺莫没有回答,他冷漠的看着埃斯克里特,像是一尊即将破碎的雕像。   事实上他也的确在破碎的边缘,埃斯克里特吞噬着他的意识,他的精神越发孱弱,也越发无法和埃斯克里特抗衡。   埃斯克里特现在已经站在了完全的胜利面,他甚至可以在下一个瞬间就将阿柏诺莫的意识吞噬殆尽。只是他却偏不这么做,他慢条斯理的,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阿柏诺莫的意识。   埃斯克里特沉默地站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笑。   胜利者的微笑。   又过了一会,阿柏诺莫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嘴唇弯成了一个病态的弧度:“这个故事不错。”   他喃喃自语:“你做了我没敢做的事。”   几曾何时,他也想过,完完全全的控制住他的主人,让他的主人身边除了他就不再有别人。只不过,他只是想一想而已,而他的另一半灵魂却直接付诸了行动。   现在,希莱斯特身边围绕着的人全都是埃斯克里特。他的情人,是埃斯克里特本尊;他的朋友,是注入了埃斯克里特一部分意识的傀儡;不久之后,他的“妹妹”,也会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由埃斯克里特控制的木偶。   希莱斯特和他的朋友相处愉快时,埃斯克里特不会生气,也不会嫉妒,因为那就是他自己。   希莱斯特眷恋唯一的亲人时,埃斯克里特也不会阻挠,因为那也是他自己。   这个步步为营的家伙得到希莱斯特的爱情,友情,和亲情。   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胜利者。   埃斯克里特依旧保持着微笑,彬彬有礼地说:“是吗,既然这样,想必你也没有遗憾了。”   他走上前来,凝视着阿柏诺莫的眼睛:“非常感谢你。”   ——谢谢你把你的身份让给了我,我十分喜欢。   埃斯克里特朝着阿柏诺莫走去,将手按在了对方的头颅上。彻底吞噬了对方的意识。   阿柏诺莫窥探希莱斯特的梦境这件事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否则,他也无法突破对方的躯壳吞噬阿柏诺莫的灵魂。   灵魂完整了,意识却只剩下了一个,阿柏诺莫的灵魂很强大,所以尽管埃斯克里特彻底吞噬了对方的灵魂,也还是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   他脑海中两半灵魂的记忆逐渐合而为一,像两滴水汇在一起一样顺利。   埃斯克里特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彻底融合的完成。   十分钟之后,埃斯克里特回到了他的宅邸中,他掐准了时间,剩下的时间刚刚好够他将下午茶准备完毕。   然后,他叫醒了希莱斯特。   “该起床了。”   他和阿柏诺莫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部分,但是他们却非常不同。   阿柏诺莫从懵懂时期就生活在海洋,海洋是残酷的,但是也是纯洁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要你够强悍,你就能够在危机四伏的海洋中活下去。   阿柏诺莫在海洋中成长,后来又和希莱斯特待在古堡中,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在海洋中,他是强者,在陆地上,他也被希莱斯特照看的好好的,他虽然是一条人鱼,但是希莱斯特从没向其他炼金术士透露过他的身份,也从不用他身上的鳞片或者血液来做实验,给了他和人类一样平等的待遇。   但是埃斯克里特就不一样了。   阿柏诺莫在分裂灵魂的时候没有将意识分裂成两半,因此,埃斯克里特在最懵懂的时候就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学会了如何伪装,如何虚与委蛇。他在人类族群中渐渐成熟,兽类的狡诈和理智的虚伪融进了他的骨血中。   想要在人类族群中生存下去,那你就需要拥有人类族群的一切劣根性,还要有一张光鲜亮丽的漂亮面具。埃斯克里特在成长的过程中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   他做的非常出色。   ·   剩下的时间似乎过得非常轻松,至少在希莱斯特眼里是这样的,阿柏诺莫没再来找过他,他给希莱斯特留了一封信,说他发现了一个值得研究的新课题,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和他见面。   希莱斯特没有觉得遗憾,但是他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下结论下得太早了。   阿柏诺莫说给他留了一个礼物。本来希莱斯特并没有把这个什么礼物当成一回事,直到有一天一个天使带着一群精灵登门拜访,并且送来了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是国王写的,他把希莱斯特立为了王储。   希莱斯特看着那个面容熟悉的天使,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不就是阿柏诺莫制造出来的那个用来增加威望的傀儡吗?   “阿柏诺莫呢?”   他问,他知道,这一出绝对是阿柏诺莫弄出来的。   “主人在炼金室闭关了。”   天使轻柔优雅的回答道:“主人希望您喜欢这个礼物。”   说完他就飞走了。   由于天使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所以民间对希莱斯特被立为王储这件事不怎么抵触,说到底,希莱斯特和奥斯帝国的王室也有血脉关系,尽管不是很亲近的血脉关系,那也比没有的好。   而奥斯帝国的上层贵族对希莱斯特就更没有意见了,包括国王和那个被希莱斯特代替的王太子,他们简直是以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欢迎希莱斯特成为他们的王储。   希莱斯特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被奥斯帝国接纳了。   他知道这一定是阿柏诺莫做的。   成为奥斯帝国的王储之后,希莱斯特的生活变得忙碌了起来,国王把政事全都丢给了希莱斯特,希莱斯特一开始还很喜欢自己的新身份,过了一个月之后,他就受不了了,他委婉地向国王表达了他的想法,然后第二天,国王就说他病了。   希莱斯特又去找了奥斯的王太子,王太子微笑地应了,第二天,王太子也病了。   希莱斯特:“……?”   最后还是埃斯克里特将希莱斯特拯救了出来,在埃斯克里特的帮助下,希莱斯特重新过上了轻松愉悦的生活,他得以将时间投到他最新的爱好上。   他和杜立安一起钻研机械,杜立安简直是这一方面的天才,和他待在一起,希莱斯特感觉乐趣无穷。   在回家的马车上,埃斯克里特突然对希莱斯特说道:   “我给您换了一个新的身份。”   希莱斯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还在琢磨着刚才杜立安给他的启发,没有很注意听埃斯克里特的话。   埃斯克里特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给您换了一个新的身份。”   “为什么要换身份?”   希莱斯特听清楚之后也明白了埃斯克里特的意思:“你不是都已经把婚礼安排在两个月后了吗?这个时候换身份很麻烦的。”   埃斯克里特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的小阁下,您知道像我们这类身份低微的男人最渴望的是什么吗?”   “你身份不低微。”希莱斯特说:“侯爵阁下,您需要我提醒您一下您现在也是贵族了吗?”   埃斯克里特笑了笑:“我的底细很多人都知道,我没有高贵的血脉,我是个从底层爬上去的贵族。”   希莱斯特:“……好了,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埃斯克里特吻了吻希莱斯特的侧脸,轻声说:   “亲爱的,我想娶一位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PS:很多读者说结尾是三人行,其实不是的,在这里埃斯克里特就已经把阿柏诺莫吞了,也就是说,阿柏诺莫的意识已经不在了。剩下的躯壳则是被埃斯克里特做成了傀儡。   渣作者想表达的是:埃斯克里特把阿柏诺莫和杜立安都做成了傀儡,也就是说阿柏诺莫和杜立安这两个壳子里的意识体都是埃斯克里特的,“妹妹”、“朋友”、“情人”都是埃斯克里特一个人。   我可能没表达好,我到时候修修文。   冰淇淋侯爵:身份低微的男人渴望娶一位高贵的妻子,所以,我十分希望能娶一位公主殿下   小公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蝲蜥蛄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所谓的套路   “……所以?”   希莱斯特面无表情地看着埃斯克里特,他猜到了埃斯克里特的想法,但是他拒绝接受。   之前为了公平起见,他和埃斯克里特约好一人在婚礼上当一次丈夫,这一次轮到埃斯克里特当丈夫,而他需要扮演妻子的角色。   事实上,为了这一次扮演,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身份,自己给自己打点好了“嫁妆”,还为了不露馅专门去学习了符合自己扮演身份的淑女礼仪,这些事非常繁琐,当时准备的时候希莱斯特就很不耐烦。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现在埃斯克里特居然还提出要换身份!   把普通的贵族小姐身份换成王室公主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如果希莱斯特同意了,那么他不仅要重新打点自己的身份,还要再一次准备一份符合公主身份的“嫁妆”,还需要去学公主的礼仪……这些事没有半年时间是绝对办不妥的。   希莱斯特一点儿也不想答应他。   “所以我想请您……”   埃斯克里特温存地抱住了希莱斯特,微微的热气吹拂到希莱斯特的耳朵上,让他不自在地挣了挣。   “我不同意。”   他干巴巴地说:“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的,换身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由我来为您打点?”   埃斯克里特没有放弃,继续说道:“况且,换身份对您来说也有好处。”   希莱斯特:“哦,是吗?”   他瞥了埃斯克里特一眼,想看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那当然。”埃斯克里特笑了笑,“如果是普通的贵族之间结合,那么妻子理所应当要照料丈夫。可是,如果是我高攀了您,那么您自然可以不用管家务,我还需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您。”   希莱斯特:“……不用了,我也不是不可以照料你,反正也就一段时间。”   “是吗?您可真是贴心。”   埃斯克里特亲昵地啄吻了几下希莱斯特的耳垂,含着笑意说道:“我不是不信任您,实在是您一直以来都是由我一手照料的,我不太能够想象您照顾我的场景。”   “你小瞧我?”   希莱斯特皱起了眉头,他可不觉得妻子应该做的事有多复杂,政事他都能够处理的井井有条,更何况只是一个家庭?一点小事而已,和换身份那么麻烦的事比起来,希莱斯特宁愿去“照料”埃斯克里特。   “看来您相当有信心呀。”埃斯克里特笑了几声:“那我们提前排练一番怎么样?”   希莱斯特:“这就不用了吧?我明天还有事。”   不过就算他已经严词拒绝了,埃斯克里特还是纠缠不休,最终,希莱斯特只能无奈地答应他“排练”一天,用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希莱斯特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挑战,所以他在前一天晚上还熬夜看从母亲的国度弄来的新故事,他看得入迷极了,等到看完之后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半夜,而埃斯克里特则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催他入睡。   “准备睡觉了吗?”   他放下书后,埃斯克里特语气清淡的问了一句,希莱斯特有些发愣,他狐疑地看了埃斯克里特一眼,点点头,“嗯,睡了。”   埃斯克里特坐在他身边,听他说完之后就吹熄了蜡烛,房间黑了下来,希莱斯特把书放到一边,躺下睡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埃斯克里特还躺在他身边熟睡着,他一开始还有些得意自己醒的比埃斯克里特要早,可一看钟表,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   埃斯克里特睡过头了?   他伸手推了推埃斯克里特,埃斯克里特睁开眼睛瞧他:“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他皱起眉头:“你今天怎么了?”   埃斯克里特坐起来,俯过身吻了吻希莱斯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些不常见的慵懒:“我亲爱的阁下,您忘了我们约定的的‘练习’了吗?”   “这和‘练习’有什么关系?”   希莱斯特有些发懵,在他的设想中,作为“妻子”的生活除了多穿一条裙子以外,和他之前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区别。   “唉,我就知道您会是这样。”埃斯克里特微笑着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希莱斯特,“所以我为您写了一份妻子所需要做的事,就在这上面,您可以看看,作为参考。”   希莱斯特接过了埃斯克里特递过来的纸条,低头一看:“每一天早晨,妻子需要先丈夫一步起床,然后吩咐仆人安排好早餐,等早餐安排好后,妻子回到卧室照料丈夫起床……”   “我看你是在做梦。”   希莱斯特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埃斯克里特:“你在想什么呢?”   埃斯克里特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可是这就是我从前做的呀。”   他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半撑起身体,“您看,我次次起得比您早,为您安排早餐,然后折返回卧室服侍您起床。这上面的每条建议都是我通过我自己的经验拟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埃斯克里特从前的确是做这些没错,但是他的身份不仅是希莱斯特的情人,还是希莱斯特的仆人,在希莱斯特看来,他做这些事是理所应当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埃斯克里特居然用这种同样的条款来要求自己。   “你……你……”   希莱斯特“你”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说辞,最后只能委屈地指责道:“你是故意的!你欺负人!”   埃斯克里特闻言,藏在枕被中的十指微微蜷缩起来,颇有些难耐。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无辜地建议道:“但是这就是家世相当的夫妻之间妻子需要做的事呀,您如果无法忍受,那么换一个身份如何?您可以换一个比我高的身份,这样就是我来服侍您了,就像从前一样。”   希莱斯特马上就明白了埃斯克里特想做些什么,他挑起眉,就是不想让对方如愿。于是公爵阁下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假笑,“你很不错,亲爱的。”   “所以您的想法呢?”   埃斯克里特问道:“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何?”   “这就不用了。”希莱斯特假笑着说:“不就是这些事吗?如此简单,我完全可以掌控的住。”   埃斯克里特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这让希莱斯特有些洋洋得意,他很利索的下了床:“等着我来照顾你吧,亲、爱、的。”   他脱去睡衣,准备将今天的衣服穿上。   就在他穿到一半的时候,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的阁下,您别忘了您现在的身份呀,您今天要穿的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衣柜里。”   希莱斯特打开了衣柜,发现里面放着一整排的……裙子。   “……” 第75章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希莱斯特从没穿过裙子,面对繁琐的衣物一时间不知所措。   虽然他之前学过裙子该怎么穿,不过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流程,他弄懂了理论就到此为止了,没有试过自己穿。   他盯着衣柜里那一套套裙子,转过身看着埃斯克里特。   埃斯克里特仍旧躺在床上,看到希莱斯特的目光,他笑着说道:“怎么啦?”   希莱斯特看着他,知道埃斯克里特这是故意假装不懂。他弯了弯自己的嘴唇,轻声说:“埃瑞,这是你逼我的,我希望等一会你不要后悔。”   希莱斯特将贴身的裙子穿好,把埃斯克里特给他梳好的金色长发披散开,又到一边的梳妆台上把埃斯克里特曾经用来伪装的口红涂了涂,他照了照镜子,觉得不错,于是走到门边,打算开门出去。   “您要去哪儿呢?”   埃斯克里特速度极快地下了床,走到希莱斯特身边摁住了他的肩膀。   “我去哪儿?”   希莱斯特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我去找侍女来为我穿衣服呀?亲爱的,哪个贵族夫人没有贴身侍女呢?”   埃斯克里特觉得有些后悔,他这段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   “别去。”埃斯克里特马上认错:“我太过分了。”   “不不不。”希莱斯特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很不错,非常不错。”   他眨了眨眼睛,通情达理的说:“这段时间我光顾着和杜立安在一起研究东西,都忽略了你,你心里有不满,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埃斯克里特一怔,他娇纵的小主人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我决定答应你的要求。”   希莱斯特:“你不是很想娶一位公主嘛,这个很简单,你等我一段时间。”   公爵阁下有了新的主意,他雷厉风行,很快就弄好了自己的新身份。他给自己哥哥诺伊斯写了一封信,请他帮忙捏造一个公主的身份,然后把公主送来奥斯帝国,不过只要送一辆空马车过来就行了。   在被封为王储之后,希莱斯特就给他写过信,诺伊斯当时还十分不可置信,不过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弟弟将会是未来的奥斯国王这件事实,很快就答应了希莱斯特的要求。   在信里,他还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这是想做么?”   希莱斯特毫不避讳地说:“我要给埃斯克里特一个教训。”   这对兄弟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诺伊斯现在没有了外患的困扰,心情十分愉快,没过多长时间就把公主送来了。   “公主”还在路上,希莱斯特就提前为公主造势,奥斯帝国也不是第一次迎接来自圣佩德帝国的公主了,民众们接受良好,在希莱斯特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位公主在他们心目中真像是天使下凡,就没有一点缺点。   民众们和一些中上层的贵族们以为这位公主会嫁给希莱斯特,成为未来的奥斯王后,所以在提到她的时候口中都是溢美之词。没想到,公主过来之后,不仅没有嫁给希莱斯特,反而要嫁给那个出身不高的斯梅德利侯爵。   一下子从未来的王后沦落为侯爵夫人,公主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包括斯梅德利府邸里的仆人们。   公主从王宫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其他人面前露过面,许多人猜测公主躲起来以泪洗面了。   三天之后,可怜的公主殿下才勉强在斯梅德利侯爵为她安排的另一处庄园中出现。   她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哑然无声,这位公主看上去非常年轻,似乎还没有成年,她的面容精致美丽,站在斯梅德利侯爵身边的时候看上去十分般配。   斯梅德利侯爵急于想要讨得公主殿下的欢心,可惜公主似乎对他颇有成见,一直不为所动。   为了让公主高兴起来,斯梅德利侯爵想遍了办法。他吩咐仆人为公主端来她最喜欢的红茶,不料公主殿下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否则你不会让别人来为我泡茶的。”   斯梅德利侯爵马上让人把那杯茶端走,他亲自泡了一杯茶端到公主面前,公主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就把茶放下了。   她把面纱放下来,声音十分悲伤:“你根本就不爱我,否则你不会端一杯这么难喝的茶过来。”   斯梅德利侯爵:“……”   面纱之下的“公主”在悄悄地笑,不过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哀切:“算了吧,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为难你,我这就到王宫去,请求我的表哥将我送回去。”   “抱歉,我的殿下,我这就去再泡一杯,请您不要生气。”   公主来的第一天,斯梅德利侯爵泡了二十杯茶。   公主来的第二天,斯梅德利侯爵的财产全都被公主拿走了,现在他连去餐厅吃饭都无法付账了。   公主来的第三天……   希莱斯特装模作样上了瘾,他把埃斯克里特使唤的团团转,一会要求他做这个,一会要求他做那个,等他做好之后又摆出一副不满意的模样来。   埃斯克里特并没有觉得不满,他反而觉得很有趣,现在希莱斯特和他相处的模式就像是从前他还是希莱斯特骑士的时候,那时候的希莱斯特身体不好,性格非常任性,常常无理取闹,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自从希莱斯特身体健康之后,他就变得不那么任性了,埃斯克里特发觉自己的小主人长大懂事了,还颇有几分失落。   希莱斯特捉弄了埃斯克里特一段时间之后,就不捉弄了,埃斯克里特任劳任怨,对他的每个命令都言听计从,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身体极差,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身边的人都不敢靠近他,生怕他死亡之后受到责罚,只有埃斯克里特肯靠近他。他喜欢又不肯说,时不时的还找一些无理的要求来折腾埃斯克里特,实在是很不对。   公爵阁下难得感性一回,打算好好照顾一下埃斯克里特,等埃斯克里特一回来,他就把他摁在椅子上,然后把自己泡的茶递过去,献献殷勤。   埃斯克里特接过茶喝了一口,茶水味道一般,可他还是很高兴,把希莱斯特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希莱斯特被夸得有些晕陶陶的,他开开心心地走到埃斯克里特身边亲了亲他。   埃斯克里特把他抱起来亲吻,然后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   随着时间的流逝,希莱斯特的亲人都逝去了,他十分难过,接受亲人的离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他还是无可奈何,时间是不能违抗的。   好在他并不孤独,尽管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消逝,可他仍旧是幸运的:   他有一位贴心俊美的情人,一个风趣幽默的朋友,还有一个尽管脾气不太好,但依旧亲近的“妹妹”。   在漫长的时间中,他不是孤独一人,他还有他们的陪伴。善于嫉妒的埃斯克里特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改掉了他的坏毛病,他不像从前那样阻碍他和亲人朋友之间相处,反而会体贴耐心的给他留出空间。   每次埃斯克里特这么做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个时候,埃斯克里特也会微笑,他还会说:   “亲爱的,去吧,你要知道,我希望您能够过得愉悦。”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非常愉悦。”   希莱斯特总是这样回答:“但是人不仅仅需要情人,还需要朋友和亲人,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当然。”   埃斯克里特弯起唇角:“这是当然,我明白的。”   希莱斯特点点头,放心的离开了。   有时候,他会感慨自己的幸运,他相信,没有人会比他更幸运了。   “是的。”   埃斯克里特听到希莱斯特的感慨后,会微笑的走过来亲吻他的额头。   这样的埃斯克里特显得有些怪异,但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奇怪的地方,谁在乎呢?   希莱斯特有时候会发觉阿柏诺莫和杜立安的举动和神态在某些时候和埃斯克里特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但是这说明不了么。   ……这么也说明不了,长久生活在一起,多多少少是会受到一些影响的。   撇去一些古怪的猜测后,希莱斯特会想:没有人会比他更幸运了。   再也没有人会比他幸运了。   是的,不会再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此完结啦,接下是曾经答应某位小天使的番外,第一个番外是埃斯克里特炼金师x希莱斯特人鱼   PS:还有一些东西在番外讲,比如曼斯菲尔那个时代的事,渣作者担心到时候一个控制不住写很多,有些读者不爱看,所以就放到番外去了,现在正文完结是因为我觉得该讲的故事都讲的差不多了,鞠躬,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76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漆黑的天空突然闪过了一道光,雷声紧随而来,沉闷的轰隆声将希莱斯特从沉思中惊醒。   他注视着桌面上那张薄薄的,铺满了花体字的信纸,眼皮再一次颤了颤。   昏黄的烛火染黄了书桌,潮湿的水汽味飘散在空中,希莱斯特紧紧捏住扶手,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张信纸,信上的字符渐渐变得毫无意义,它们不再是花,而是一簇簇荆棘,枯朽尖锐,刺得希莱斯特满手是血。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希莱斯特的肩膀颤抖起来,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又轻轻松开,喉头漫上了一股强烈的渴望,他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浓重水汽味的空气,双唇微启,喉头轻颤,声带振动,逸出一阵模糊的声音。   太干了!还是太干燥了!他要渴死了!   希莱斯特拿起桌边的银质水罐,仰起头喝水,清冽的水流顺着喉管流进胃里,他一口气把整罐水都喝了下去,但那股令人无法忍受的饥渴还在折磨着他。罐子空了,他仍旧口渴。   他松开手,水罐跌落在地上,希莱斯特重重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心中难耐的渴望控制住了他的双手,他推动着身下的轮椅,急切地离开了书房,目的明确地直奔浴室。   浴室里有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注满了水,水里还游弋着一些鱼。这是管家特意放进去的。希莱斯特锁上门,急不可耐地脱掉身上的衣服,昂贵的布料掉在地上,露出了它掩盖着的那具不属于人类的躯体。   一条淡金色的鱼尾反射着淡淡的烛光,鱼尾上的鳞片细密规整,却因为缺水而有些黯淡,希莱斯特撑着轮椅的扶手轻轻一跃,轻巧的落进水里。   他松开束缚头发的丝带,仰面躲进水池里。舒适的闭上眼睛,静静的躺了一会。   柔软清凉的水驱走了他的不安,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鳍纱,它们在水里飘着,像是水草。还有他的鱼尾,修长,却并不有力。   希莱斯特在水里翻了几次身,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吐泡泡,一串串水泡从池底升起,最后破裂在空气中。他逐渐平静下来,水环绕着他,保护着他。   几只鱼探头探脑的游过来,懵懂地在他飘散的长发里穿来游去。   【亲爱的布拉德利阁下,我们对您父亲的逝世报以最沉重的哀悼……请您来到布里亚森接受继任仪式,国王陛下会为您颁发继承书,正式授予您布拉德利公爵的身份……我们的使者已经在路上……】   在他从小生活的城堡中,他尚且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秘密。如果他踏上了陌生的土地,他身份暴露的可能性绝对会大大增加。一条人鱼被人发现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呢?他不用思考身体就会颤抖起来。   他也可以就此放弃人类的身份,融进大海中,人鱼能够在海洋中生活的很好。可那是其它人鱼,希莱斯特从小被他的人类父亲溺爱长大,他没有锋利的指甲和牙齿,没有矫健有力的鱼尾,也没有卓越的体力。他冷静的设想过他进入大海之后可能会有的遭遇,他也许会被鲨鱼分食,也可能由于抓不到食物饥饿而死,存活的机会渺茫。   他进退两难。   他该怎么办?   短暂的放纵后,希莱斯特擦干自己的身体,重新披上衣物,束好头发,坐上轮椅离开浴室。   城堡内部永远是昏暗的,狭小的窗户透不进阳光,黑暗让希莱斯特感到安全。他推着轮椅,仆人们都去睡了,城堡里显得格外安静。   希莱斯特推着轮椅穿过起居室,在去卧室的途中,格外细心的检查城堡大门是否内部锁好了。   城堡锁得十分严实,希莱斯特放下心来,准备回到卧室去。   他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希莱斯特心下一惊,下意识屏住呼吸,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别敲了,他不可能在里面。”   一个粗噶的声音说道:“这是贵族的城堡,他进不去,我们也进不去,别白费力气了,到旁边找找,别让他跑了。”   门外又传来了一阵争执,最后那个粗噶的声音赢得了赞同,脚步声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小。希莱斯特松了口气,漠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听刚才那群人的对话,他们正在追捕一个人,也许是小偷,也许是罪犯,总之于他无关。   希莱斯特拧开门把手,然后猛地皱起眉,急切地往后退。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他慌乱的想要去找管家来。   一个什么东西在他的卧室里,很有可能就是刚才那群人追捕的人!   “我有些饿了。”   他镇定下来,自言自语道:“我要去找老乔治,让他给我准备餐点。”   希莱斯特的脊背绷得很直,指尖颤抖着,还算顺利的转了身,打算离开。   突然之间,他的轮椅被一阵大力猛地向后拉拽,卧室的门被一只苍白的手拉上。那人穿着黑色长袍,浑身上下都是浓厚的血腥味,他站的笔挺,当着希莱斯特的面,慢条斯理地锁上了门,将钥匙往桌上一抛,才转过身直视希莱斯特,他将双手放在希莱斯特的轮椅扶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位不良于行的贵族,轻轻笑了笑。   “您好,尊敬的阁下。”他殷红的嘴唇弯起了一个敷衍的弧度:“我冒昧来访,给您造成困扰我感到很抱歉。”   希莱斯特一言不发,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天蓝色的眼睛里闪着不安的光。   “我的名字叫做埃斯克里特。是一个您不需要记住的小人物,我只有一个请求,请让我留在您的城堡里养伤,等伤好了我就会离开。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这个男人用着敬语,轻声漫语地似乎是在征求希莱斯特的同意,但是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让希莱斯特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个人能够无声无息的闯进他的卧室,如果自己因为拒绝而惹怒了他,很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   希莱斯特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回应,埃斯克里特也不催促,他面带微笑,耐心的看着希莱斯特的眼睛,翠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半晌,希莱斯特妥协了:“可以,你自己找一个客房安顿,明天我会告诉管家,让他给你准备餐点。”   “感谢您的仁慈。”埃斯克里特说:“不过,请您别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好吗?”   这人也许是个逃犯,一个受伤的逃犯。   希莱斯特犹豫了一会,缓缓点了头。   埃斯克里特微笑着说:“非常感谢,我会报答您的。”   他走到桌面拿起钥匙,打开卧室的门后将钥匙重新放进希莱斯特的手里,站在卧室门口朝他行了个礼,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希莱斯特飞快的关上了卧室的门,狠狠地锁上了门,重复拧动门把手,确认它打不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卧室里全是血腥味,尽管十分细微,可希莱斯特还是无法忍受。他点燃熏香,袅袅白烟升起,来自东方的香料散发出的香味掩盖住了血腥味。   他在卧室里冷静了一会,最后决定给埃斯克里特送点药品和食物过去。他好得越快,离开的时间也越快。希莱斯特现在本来就焦头烂额,实在是承担不起另一件麻烦了,埃斯克里特越早走越好。   希莱斯特这样想着,他到厨房拿了面包,又拿了干净的白布和药品。尽管他不知道埃斯克里特选的是那间客房,但顺着血腥味的方向找去,他还是找到了那个房间。   埃斯克里特选的房间在一楼,这正好方便了希莱斯特。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门口的地面上,轻轻敲了三下门,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埃斯克里特过了一会才打开门,门口空无一人,却放着一些食物和药品。他没有立刻拿起来,转头朝走廊另一头看去,希莱斯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埃斯克里特怔了一下,他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物品,关上房门。   这间客房十分简陋,但埃斯克里特并不在意,他随意在蜡烛上动了动指尖,火焰凭空出现,烛光照亮了桌面。   埃斯克里特将东西放在桌上一一排开,仔细地检查了一边,确认食物和药品都没有毒后,他才开始进食。   他将桌上的药物按照自己伤口的情况调配了一番,随后脱去黑袍和内衫,露出光裸的上身,他的腹部和背部遍布伤痕,皮肉翻卷,看上去狰狞极了。   埃斯克里特表情平淡地拿起桌上调配好的药品处理自己的伤口,带有刺激性的药粉直接洒在伤口上,伤口周围的皮肉轻微抽搐着,他却一声不吭,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后,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走到门边画了一个防御型的炼金阵,这才疲惫的垂下眼帘,吹熄蜡烛,上床去睡了。 第77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城堡里的仆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仆人只负责打理城堡,近身服侍希莱斯特的只有管家老乔治。   老乔治是希莱斯特父亲的管家,他很清楚希莱斯特的秘密,对这个和人类不同的小主人异常体贴呵护。因此,他在发现希莱斯特这段时间总会多拿一份餐点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   希莱斯特隐瞒了埃斯克里特的存在,他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每次他将餐点放在门外然后轻轻敲门离去后,他都会隔一段时间再回来看看。他期盼看到餐点还在门外,那样证明埃斯克里特已经离开,可惜到目前为止,埃斯克里特还没有离开。   他将希莱斯特送来的餐点拿进房间,空盘子会在希莱斯特悄悄回去查看的时候出现在门口,仿佛某种默契一般。而盘子再次出现的时候总是光洁一新的。希莱斯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很确定客房里没有水。   这也是他的一个小小的表态,没有水意味着干渴和脏污。一开始他的确是忘记送饮用水了。但是埃斯克里特没有提出抗议,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必送了。   干净的盘子昭示着埃斯克里特能够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得到水源。   也许这只是客人的一个贴心举动,但希莱斯特坚持认为这是埃斯克里特在向他示威。未知是最令人害怕的,希莱斯特彻底打消了强行把埃斯克里特赶出去的念头。   他不踏出房门一步,安安静静,不惹是生非。和希莱斯特倒也相安无事。要不是每天需要给他送餐,希莱斯特都快忘记有埃斯克里特这一号人的存在了。   埃斯克里特的安分让希莱斯特放心地把他抛到了脑后,他对着王城来的信件愁眉苦脸,渴望找到一个解决的方式。   但这是一个无解的危机,他的鱼尾让他在一些场合不得不求助他人的帮助,毕竟轮椅可没法上楼梯。而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老乔治。   万一有人出于善意的帮助他,他还没法拒绝,那他就大祸临头了。衣服遮得再严实,鱼尾和人腿的触感也是不同的。   当然,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彻底终结他惶惶不安的生活:彻底抛弃人类的身份到海洋里去。但是这条路走不通,先前就说过,他是一个没有什么生存能力的人鱼,在海洋里他活不下去。   似乎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希莱斯特眉头紧皱,他不想死,可他也没什么办法。   王城又来了一封信,这一次是国王亲自写就的。他在信中体贴的提出会派遣一个使臣来迎接希莱斯特,等继承仪式结束后再将他送回去。这完全是出于好心,但希莱斯特却感觉如遭雷劈:   ——一个使臣!   如果希莱斯特真的是一个身体病弱的人,那这个使臣对他来说就是一大助力。但他不是,他是一个陆地上的异类,用衣袍掩饰自己和人类不同的人鱼,那个使臣有非常大的可能性发现这一点。然后迎接希莱斯特的就不是什么继承仪式而是一连串的噩梦了。   这真糟。   在更早之前,希莱斯特的父亲给他准备了一个替身,那个替身和希莱斯特一起长大,和他学习一样的课程,在遇到棘手的情况时代替希莱斯特出席。可惜那个替身在一年前失踪了,而他父亲那儿之后不久就开始缠绵病榻,没有心力再寻找一个。而他忙于照顾他的父亲,根本无心思考这个。   希莱斯特叹了一口气,他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灰暗的未来在不远处等待他,但现在他的生活还是一片光明的。   他想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能苦苦熬着,期待奇迹降临。时钟的每一次震响都让他心惊肉跳,他害怕,却不知所措。   老乔治这段时间也总是紧紧皱着眉头,他是一个忠诚的仆人,为主人的困境而苦恼,可也想不出有效的办法,咕咕哝哝地埋怨自己:“都是我的错,我当初要是将他看紧一些就好了。”   希莱斯特叹了口气,“不怪你,谁能想得到呢?”   他叹息着推着轮椅回到卧室。他的卧室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外界阳光灿烂,他的卧室却还是一片昏暗。他点燃桌上的蜡烛,暗黄色的火焰在空气中缓缓跳跃着。从腰部往下的部位传来一阵干涩的痒意,他解开衣袍,不出所料,一些细小的鳞片掉落下来。   又痒又疼,很难受。   希莱斯特将宽大的丝布浸到水罐里,然后用它包住自己的尾巴。他不能再放纵自己常去水池里,他得为即将到来的远行做好准备。   也许上帝眷顾他,让一路平安无事呢?他这样希冀着。   清凉的感觉从尾椎一直窜上他的头盖骨,希莱斯特哆嗦了一下,把手伸进了水罐里。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使者到来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希莱斯特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埃斯克里特身上了。他仍旧给对方送餐,但不再观察对方是否离开。   埃斯克里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将干净的盘子提前放在了门口,等到希莱斯特来送餐时便可以直接拿走。   希莱斯特惴惴不安,心乱如麻。使者到来的时间近了,他不想和对方见面,开始思考装病是否有用。   老乔治赞同希莱斯特的想法,“您先装病,把去王城的时间拖到明年,在这段时间内,我一定会为您找到一个合适的替身。”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似乎是希莱斯特最后的希望,于是他躲进自己昏暗的卧室,苍白着脸躺在床上。   他彻底没有心思去管埃斯克里特了,他给对方留了言,请他自己在半夜到厨房里取餐,希莱斯特会让老约翰留一份餐点在那儿。   埃斯克里特平静地同意了,他似乎也清楚这幢城堡的主人陷入了某件麻烦事中,没有为自己待遇的下降而发怒。   在使臣到来的这一天,希莱斯特拿出了最精湛的演技,他虚弱的躲在柔软的枕被中,用气音向使臣告罪。   “真抱歉,我太失礼了。”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希莱斯特装得很像,他毕竟亲眼目睹过自己的父亲缠绵病榻。   “不用抱歉。”一道低沉华丽的声音响起:“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您养病。”   这道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些莫名的熟悉,希莱斯特从枕被堆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老乔治看上去倒是有些奇怪,他似乎在压抑着愤怒一样:“请您离开阁下的卧室,阁下需要休息了。”   他是一个恪守礼仪尊卑的管家,这种失态看上去非常奇怪。希莱斯特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下一秒,他的不安成真了。   只听那个使臣轻笑一声,“乔治,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熟悉的轻佻语气让希莱斯特马上就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是谁,他就是希莱斯特曾经的替身。   他和希莱斯特长得并不像,但是希莱斯特父亲曾经求助于一个炼金师,让他炼制出了一种药剂,喝下那种药剂之后,他的外貌就会变得和希莱斯特十分相似。他很少有机会顶着自己的面容,因此希莱斯特记不清他的样貌,可这种语气他却万分熟悉。   “生病了呢。”使臣坐到床边,隔着软被轻轻拍抚希莱斯特的肩背,“我的阁下,您还是这么娇气。”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没关系,在我的照顾下您会好起来。”   希莱斯特顿了一会,声音有些沙哑:“你……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他轻声笑了起来,突然转移话题:“您知道我的名字吗?”   希莱斯特不知道。   “您沉默了好久,看来您是不知道了。也是,一个影子,怎么能让人记住它的名字呢?”   “记清楚了,我叫做杜立安。”   杜立安满含恶意地说:“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不会揭穿您,也不会帮助您,但我确定,您会一点点迈向深渊。”   “是不是很意外?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影子,一个只能生活在您阴影之下的无名人,现在居然能和您平起平坐?要是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毁了您。”   杜立安轻柔地说:“呐,您要为您和您父亲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不是任何人都能被您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我不觉得我在玩弄你。”希莱斯特冷静的说:“你是一个平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不是我父亲当初选中了你,也许你现在已经死了。你得到了平民得不到的东西,需要付出代价,我父亲当初问过你了,你也同意了。”   杜立安的面庞扭曲了起来,“难道我还能拒绝?如果我拒绝了,我绝对会死!你以为你在向我施恩吗?剥夺了我的身份,让我像一个影子一样跟着你,像一条狗一样在你脚边苟延残喘,你倒觉得你觉得对我有恩?” 第78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我不是觉得我对你有恩。”希莱斯特的语气没有波澜,就像他的表情一样空白无物:“客观地说,我的确对你有恩。如果我的父亲当初没有选中你,你会死。而我父亲却选了你,他征求了你的同意,将你接到城堡里。你锦衣玉食,待遇和我一样——”   他还没说完,杜立安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的面容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出几分狰狞,“哈,待遇和你一样,小少爷,你可真敢说。我和你们同桌吃饭,永远坐在下首。你的父亲从不正眼看我,仆人也轻慢我,你却说,我的待遇和你一样?”   希莱斯特厌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和杜立安说话。在杜立安看来,这就是希莱斯特表现心虚的方式,他胜利者一般地站了起来,“好了,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亲爱的,念在我们之前的情谊上,我可以宽限你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再重的病应该也养好了。到时候,我会带着你去王城。”   他转身欲走,走到门口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倚在门框边,“先说好,马车里可能装不了太多的水,您可要坚持住呀。”   杜立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他走的时候没有带上门,门外的光线直直照射进希莱斯特的卧室里,很刺眼。   老乔治气的双手发抖:“如果不是公爵选了他,他早就死了,一个平民,还妄想和您平起平坐。早知道我就杀了他!”   “他现在已经是国王眼前的红人了。”希莱斯特说:“我想,他已经把我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国王,但是我的父亲和国王是兄弟,国王没有轻易相信他对我的诽谤,却产生了怀疑。如果我去了,我就再也回不来了,除非我的尾巴可以变成腿。”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希莱斯特垂下了眼眸,绝望反而让他彻底平静了起来:“乔治,半个月之后,我会到海洋里去,祝福我吧。”   “……不该这样的,您不该这样的……”老乔治又恨又伤心,他的目光在希莱斯特的身上巡梭了一遍。希莱斯特的双手纤细修长,指尖圆润,没有锋利的指甲。他的牙齿也很平整,耳朵也很正常。老乔治是见过真正的人鱼的,而他的小主人是人鱼和人类的混血,这两种血脉混合在一起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他既不能光明正大的作为一个人类行走,也不能像一条人鱼那样在大海里驰骋。   “别这样。”希莱斯特反倒安慰老乔治:“我不是第一个人类和人鱼的混血,但是我是活的最久的那一个,我应该知足了。”   老乔治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他退了出去。   在门口,他遇见了一个穿着黑袍的陌生人,他神色一凛,按在门把手上的手掌迅速收紧,想要关紧卧室的门。那个陌生人却伸手按在了门板上,他的动作看上去轻描淡写,可老乔治知道,他拉不动门了。   “你想做什么?”   他警惕地问。尽管他从未见过面前这个人,他也能大致猜到对方的身份。他的小主人这段时间总是独自一人多拿一份餐点,想必就是送给面前这个人了。   “我的主人现在不舒服,他需要安安静静的养病。”   “是吗?”   黑袍人轻轻地笑了:“我能救他。”   老乔治迅速的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不仅没有因为对方的话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了。   面前这个男人的穿着昭示着他是一个典型的炼金师,对炼金师来说,人鱼是绝好的材料。否则当初公爵在世的时候也不至于不敢求助炼金师的帮助。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老乔治绷紧嘴角:“但是我的主人真的只需要静养。”   “你不用这么警惕,我说了,我是来救他的。”   埃斯克里特挑起一抹礼貌的微笑,“我知道他所处的困境,我不会伤害他,因为我完全有能力抓一条货真价实的……只有我能救他。”他按在门上的指尖开始用力,这一回他是对着卧室里的希莱斯特说的:“怎么样?您要试一试吗?”   “……乔治,让他进来。”   乔治松开了手,看着黑袍男人走进卧室。卧室的门被关上了,老乔治没有离开,他等候在门口。仔细倾听着卧室里的响动,如果对方不怀好意,他会第一时间推门进去。   “你能救我?”   希莱斯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希冀,面上却没有表情,“你怎么救呢?”   埃斯克里特抚了抚袍角,在床边坐下,“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的体内应该有两种血脉。”   他凝视希莱斯特的面容,希莱斯特的上半身完全是人类的模样。没有耳鳍,没有尖牙利爪,看上去就是一个人类。   人类和人鱼的混血儿分为两种,一种是凶猛且极为狡诈的人鱼种,还有一种是孱弱无害的人类种。希莱斯特无疑是后一种。   埃斯克里特捻了捻自己的指尖,“我可以分离您身体里的两种血脉。之后,您会有两种状态,完全的人类和完全的人鱼。”   希莱斯特呼吸一滞:“你真的能够做到?”   埃斯克里特摇头反问,“欺骗您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希莱斯特坐直了身体,急切地看着埃斯克里特:“你要什么报酬?”   “我最近正在躲避追杀。”埃斯克里特随意地说:“那些炼金师追杀我,而我需要一个用以遮掩的身份。我帮了您,您也要帮我,我希望您可以将我作为仆人带进王城,到那儿之后,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   他歪着头看向希莱斯特:“怎么样?您同意吗?”   这桩交易对希莱斯特来说有利无弊,他马上点头答应,“好,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这需要多少时间?”   埃斯克里特略略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相对保守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需要三天。”   只是三天!   他的话让希莱斯特彻底愉悦起来:“我相信你,三天之后,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说完,他又想起来,“你需要什么材料吗?”   埃斯克里特点点头,“我需要您的鳞片和一滴血。”   这个好办。希莱斯特马上掀开被子,厚重的被子下面是一条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鱼尾,他微微拱起尾尖,把淡金色的鱼尾展现出来,“你拿吧。”   直接拔鳞片会很痛,希莱斯特之前也掉过不少鳞片,那些鳞片都被老乔治好好的收起来了。不过他认为新鲜的一定最好,所以他愿意忍住疼痛。   埃斯克里特的目光停留在希莱斯特淡金色的鱼尾上,他见过不少人鱼,这么漂亮的鱼尾却还是第一次见,这不像是海中霸主的躯体,反倒像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他伸出指尖轻轻抚摸希莱斯特的鱼尾,惹得希莱斯特用尾尖拍了他一下。   “我很抱歉。”希莱斯特马上道歉:“我没控制住我自己。”   他的尾巴很敏感,用于包裹的也是最轻柔的绸缎,稍微有些粗糙的布料都能让他感到难受,更别提被其他人抚摸了。   “不要紧。”埃斯克里特宽容地收回了手,他的指尖架着一枚鳞片。希莱斯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弄下来的,他全程没有感觉到疼。   “接下来是血了。”   希莱斯特点点头,“刀在桌上。”   “用不着它。”埃斯克里特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请您伸出手。”   希莱斯特照做了。埃斯克里特将手掌覆盖在他的指尖上,一滴红色的血液从血肉中逸出,轻轻地飘在半空中。   埃斯克里特收走了这滴血,他站起来,语气带着安抚:“我不会让您等待很久的。”   他离开后,老乔治走进来,“他真的能救您吗?”   “我觉得他可以。”希莱斯特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信任,他从埃斯克里特刚在展现在他面前的那些手段中得到了信心,“乔治,三天后我就得救了。”   老乔治马上站起来,“我马上去为他准备最丰盛的餐点,要为他换一个房间吗?”   “等等。”希莱斯特叫住了急切的老乔治:“不用了,别透露他的存在,他正在被追杀,我帮他掩盖身份,他才会救我。千万别让杜立安知道。”   “我会注意的。”老乔治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股厌恶,“杜立安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就应该下地狱。”   “我会像之前那样,把餐点留在厨房里。”   老乔治从前留下的只是一些熏肉和面包,现在得知对方能够救自己的小主人,顿时变了一副面孔。熏肉和面包变成了精心烹制的菜肴和甜点。   但埃斯克里特却并未对此表示什么,似乎对他来说,不管是熏肉面包,还是菜肴甜点,它们都是一样的。   埃斯克里特对希莱斯特承诺的是三天,不过实际上,第二天傍晚他就推开了希莱斯特卧室的门。他走到床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水晶瓶,水晶瓶里装着紫色的液体。   “喝下这瓶药剂后,您身体里的血脉就会分开了。”   埃斯克里特微笑着说:“它的味道也许不好,请多忍耐忍耐。”   希莱斯特接过药剂,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第79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药剂的味道的确令人难以恭维,它尝起来又腥又苦。不过希莱斯特不在乎这个,一口气喝了下去。   药液顺着他的喉管往下,药液是冰凉的,顺着喉管滑下的时候却又变得火烫起来。他感觉他的胸腔内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随后这感觉蔓延到了他的鱼尾上,似乎有一把刀劈开了他的尾巴。   他因为疼痛倒在了枕头上,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希莱斯特能听见自己小声的呼痛声,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灵魂似乎漂浮在上空,从高处俯视着自己冷汗涔涔的面容。   终于,疼痛感消失了,他已经浑身是汗,半趴在枕被间无力动弹。埃斯克里特在掀开了被子,被子下的不再是鱼尾,而是一双人类的腿。   希莱斯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因疼痛带来的疲乏仿佛瞬间犹如潮水一般褪去。   “很不错。”   埃斯克里特微微笑着,似乎对自己的成功而感到满意,“您试着动一动。”   希莱斯特按着他的话动了动自己的腿。他试着学习其他人走路时候的样子摆动自己的双腿,但这很难,两条腿仿佛两条尾巴,他只能控制着它们一起行动。   “别把腿并的那么紧,试着分开它们,然后曲起一边腿的膝盖。”   埃斯克里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一个在教导简单知识的教师。埃斯克里特努力想要照着他的话做,但是这很难,虽然现在鱼尾已经变成了腿,但他还是习惯于把两条腿闭紧当做鱼尾一样控制。   埃斯克里特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看来您得从最基础的学起,还有力气吗?如果有的话,试着站一会。”   力气?当然有,希莱斯特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力气,他试着往床下挪动,就像他曾经离开床到轮椅上一样。   “别这样,试着用用您的腿。”   埃斯克里特耐心的指挥着,但希莱斯特还是不得要领。   希莱斯特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样吧,能请您去把我的管家请过来吗?”   “在这儿我们用不着他。”   埃斯克里特说:“这样吧,您让我当您的贴身男仆,由我来教导您走路,怎么样?”   贴身男仆?在希莱斯特原来的打算中,他是想让埃斯克里特假扮成他的家庭教师,家庭教师还算受人尊重,并且有很多时间可以独自待着。很适合埃斯克里特的情况。   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埃斯克里特,但埃斯克里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离您越近,就越安全。更何况,您也需要我的照顾,不是吗?”   希莱斯特点了点头,埃斯克里特救了他,他不想和埃斯克里特对着干。   “很好。”埃斯克里特满意地笑了,他伸出双手环住希莱斯特的腋下,将他从床上半抱了下来,“试着站稳。”   希莱斯特努力的保持着平衡,埃斯克里特指导着:“两脚微微分开,对,就是这样。我放手了。”   埃斯克里特松开了环着希莱斯特的手,希莱斯特也站得稳稳的,站在地面的感觉新奇极了,他试着迈出一步,但两条腿却同时动了起来,埃斯克里特就站在他身边,及时地接住了他。   “您现在的血脉被分离开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之后,希莱斯特还是只能勉强站稳,埃斯克里特便说明天再继续练习,“这不意味着万事大吉,您还是需要定期到水里恢复一下您的人鱼形态,否则您只要一沾到水就会立刻显现出人鱼的形态,那样可不太好。”   埃斯克里特提议让希莱斯特现在到浴室去恢复一下人鱼的形态,好让他观察一下是否有问题。希莱斯特答应了,拿起床边的衣袍往身上套。   由于之前他下身不是双腿而是鱼尾,他的所有衣服都是一种看似是男士长袍,实际上却类似于女性裙装的类型,虽然看起来层层叠叠,但实际上却很好穿。   他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埃斯克里特站在一旁,不时弯下腰为他整理衣物上的褶皱,仿佛他真的是希莱斯特的男仆一样。   希莱斯特穿好衣服坐上轮椅,以前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有点不适应。   埃斯克里特推着他往外走,打开卧室的门,老乔治的脸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到希莱斯特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老乔治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用探寻的目光无声询问希莱斯特,希莱斯特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捏起袍角,露出了藏在衣袍下那双赤.裸的双足。   老乔治的惊喜简直无以言表,他的五官拼凑成了狂喜的表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连连点头。   希莱斯特把衣袍放下去,盖住了自己的脚,眸光微微一闪,“乔治,请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杜立安。”   他冷冷地说:“我要让他尝到背叛我的苦果。”   老乔治点头,“我会的。”   他们结束了对话,埃斯克里特全程没有发声,就算是接到老乔治感激的目光时他的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推着希莱斯特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希莱斯特习惯性地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却被人按住了,埃斯克里特带着苦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难道忘记了您现在已经不是人鱼了吗?还请您注意一些呀。”   希莱斯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算他现在不是人鱼了,可是他和埃斯克里特都是男性呀,有什么可注意的?   不过也许埃斯克里特比较在乎这个,希莱斯特就留了一件衣服,他扶着轮椅站起来,微微屈起双膝一跳,原本他能够轻易的跳进水池中,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弹跳很短的一点距离。   埃斯克里特扶住了他,半扶半搂的将他抱进水池里,在水包裹住他的一刹那,一种奇妙到无以言表的感觉也包裹住了他。他的双腿又融成了一条鱼尾,他又恢复了自己熟悉的形态。   和从前相比,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耳朵发痒,他轻轻摸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耳朵变成了耳鳍,耳后的细腮也变得更宽了一些,一些鳞片保护着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长出了锋利的指甲,牙齿变得尖利了。   “到我这儿来。”   埃斯克里特轻声呼唤着,希莱斯特朝他游过去,他趴在池边,仰起头注视对方。埃斯克里特开始检查希莱斯特的情况,他让希莱斯特偏头,好观察他的耳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又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   希莱斯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耳尖,扇形的淡金色耳鳍上滚落了几滴水珠。   他又拿起希莱斯特的手检查,埃斯克里特掰了掰希莱斯特的指甲,让希莱斯特张开嘴,用指腹压了压希莱斯特尖尖的牙齿。   “有什么问题吗?”   希莱斯特询问道,“你似乎有些失望。”   “嗯。”   埃斯克里特应了下来,“的确有些失望,现在的情况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他原本的设想是分开希莱斯特身上的血脉,让孱弱的人类血脉和强势的人鱼血脉分开,这样希莱斯特人形的时候虽然不强壮,可人鱼形态的时候却会变得十分强大。   埃斯克里特仔细地检查了希莱斯特现在的情况,发现现实和他的预想存在一定差距。首先,希莱斯特的耳鳍太过柔软,耳鳍边缘甚至都不能割伤他的皮肤。然后是指甲,那只是一个看着能吓唬人的花架子,根本不锋利,并且太脆了,不小心用点力就能够把它弄断。   牙齿的坚硬度现在还判断不出来,但牙尖的情况也不太乐观,只是比人类的牙稍微尖了那么一点而已。   希莱斯特现在的情况甚至还不如一些人鱼幼崽,如果以这种情况进入海洋,生存的几率并不大。   希莱斯特并不知道埃斯克里特的想法,他愉悦的看着自己的长指甲,认为自己之后再不济也可以到海里去。   埃斯克里特看出了他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出声纠正,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好了,差不多了,基本上只要半个月浸泡一次水就不会有问题了。”   解决了最让希莱斯特恐惧的问题之后,希莱斯特便不再全心全意地装病了,他离开卧室,到餐厅去用餐。   “呀,今天居然能够在餐厅看见您。”   杜立安坐在桌边等待仆人上菜,他拨弄了一下自己脖子上围着的餐巾,“怎么,病好了是吗?”   希莱斯特没有理会他,他阴沉着脸看着杜立安:“滚下去,你不配坐在这个位置。”   杜立安直接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那里从前是希莱斯特父亲的位置。   “我不配?”   杜立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捧腹大笑了起来,“我看你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亲爱的。这幢城堡很快就会是我的了,我提前行使我主人的权利又有什么不对呢?”   他毫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只要我带你到了王城,国王就会把这幢城堡送给我……啊,不好意思,即使是国王也无法随意支配贵族的财产,只不过当那个贵族死亡却没有后代继承的时候除外。”   杜立安笑嘻嘻地:“这是现实,你迟早得接受的。” 第80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冷漠地看着他,他知道杜立安就是想要激怒他,如果他发怒了,那正中杜立安的下怀。杜立安总是乐此不疲的想要让他失态。   见希莱斯特没有如他所愿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杜立安无趣地摊了摊手,“啧啧啧,看来你是默认了?”   他没能说出更多的话,原本站在希莱斯特身后推着他轮椅的埃斯克里特走到他身后将他提了起来,随意往旁边一甩。杜立安就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埃斯克里特现在已经将身上的黑袍换成了侍者服,他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那张被杜立安做过的靠椅,随后再将希莱斯特的轮椅推过去,伸手把希莱斯特抱上了座椅。   他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他刚才做的事是微不足道的。这让杜立安感到屈辱极了,自从他逃离了这里,他就再也没有体会过受人轻慢的感觉了,就连国王都将他奉为座上宾。现在,一个小小的仆人竟敢这样冒犯他,杜立安气的眼睛冒火,想也不想地就朝埃斯克里特挥起拳头,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仆人。   不过可惜的是,杜立安的拳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有力,埃斯克里特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一击,他的掌心包裹住杜立安的拳头,五指收紧后手腕一扭,一阵细小清脆的“咔嚓”声过后,响起的是杜立安的惨叫。   希莱斯特很想笑,埃斯克里特的做法让他快意极了。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保持住了脸上冷漠的表情。   埃斯克里特看也不看杜立安一眼,拿出一张新的手帕开始擦拭自己的手,仆人们平静的端上晚餐,谁也没有多看杜立安一眼。   杜立安的脸色很难看,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支撑着站起来之后,他就甩袖离开了。   临走前他阴狠地留下了一句话:“希莱斯特,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希莱斯特没有在意他的话,他向埃斯克里特道谢,轻松愉快地开始晚餐。   晚餐结束后,是练习行走的时间,现在希莱斯特已经能够站稳并往前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了。   埃斯克里特站在离希莱斯特不远的地方,向前伸出双手,“站起来,阁下,走到我这儿来。”   希莱斯特用手撑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他用了一会时间来保持平衡,等他确定自己不会摔跤之后,他试探性的伸出右脚,再然后是左脚,尽管随时可能摔倒,不过他还是成功的走到了埃斯克里特面前。   埃斯克里特握住希莱斯特的双手帮助他保持平衡,等希莱斯特站稳之后他就松开手,往远处走,这一次距离隔得更远了,他往前伸出自己的双手,“来,走过来。”   走路只是刚开始很难学,只要稍微掌握了诀窍,之后的进步就是飞快的。这一次,希莱斯特也很顺利的走到了埃斯克里特身边。   十五天过去的很快,杜立安在第十天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了,但是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将启程的时间提前的心情,津津有味地观察着希莱斯特。在他看来,这是希莱斯特最后的挣扎了,就算希莱斯特表现的很镇定又怎么样?他一定是在装模作样,心里一定害怕极了。   说不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偷偷地躲在卧室里哭泣呢。   怀着这种恶意的想象,杜立安自信地忽视了城堡里的异样,毕竟希莱斯特真正的样子他可是见过的。公爵努力了那么多年也没办法将希莱斯特变成人类的样子,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怎么可能发生超出他预料的意外呢?   在老乔治带着裁缝来为希莱斯特制定服装的时候,杜立安轻蔑地想:这只是一种徒劳无用的努力。衣服遮得再严实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希莱斯特现在也只能用这些没用的举动来安慰自己了。   杜立安一想到这个就止不住的想笑。   看哪,从前那个支配自己生命的,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居然落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不能不让他感到快乐。   他不觉得公爵和希莱斯特对他有什么恩情,这只是一场交易,他把自己的自由让了出去,充当另一个人的影子。如果可以选择,他是不会答应这场交易的,谁心甘情愿永远活在阴影下呢?   可惜公爵根本就没有给他选择,虽然公爵说他不同意也没关系,但杜立安觉得这只不过是他伪善的说辞而已。如果他不答应,公爵肯定会杀了他。   一年前,公爵突然生了一场重病,对城堡的掌控力也下降了,杜立安马上就抓住这个机会逃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就得到了一个贵族少女的欢心,然后在她的推荐下,逐渐爬到了高位。   这让他更加怨恨公爵了,如果不是公爵从中作梗,他早就能过上这种高高在上的生活了。   启程的这一天,杜立安心中那种恶意的兴奋简直达到了顶峰,他看着那个侍者把希莱斯特抱上马车,看着希莱斯特穿着厚实的衣袍,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他骑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着他无尽屈辱过去的城堡,志得意满地往前走了。   杜立安赶路的心情很急切,他用他带来的卫兵将车队团团围住,防备希莱斯特逃跑。他日夜兼程,只有实在很累的时候才会停下来休息。   在一个夜晚,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之后,埃斯克里特轻轻将希莱斯特摇醒,希莱斯特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以,随即一张湿漉漉的手帕驱赶走了他所有的茫然,他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明天就能到王城了。”   埃斯克里特轻声说,“不知道您要在王城待多久,保险起见,今晚让我带您去湖水里浸泡一下吧。”   这段时间希莱斯特都待在马车里,埃斯克里特经常会用湿漉漉的手帕来为他擦拭尾巴,不过那点水分完全无法和湖水相比。希莱斯特还是觉得有点难受。他立刻就同意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彻底信任了埃斯克里特,“这附近有湖吗?”   “有。”   埃斯克里特确定地说:“让我带您出去吧。”   他将希莱斯特抱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马车,周围巡逻的士兵根本没看到他们离开。   希莱斯特紧紧地抱着埃斯克里特的脖颈,紧紧抿着唇,免得给埃斯克里特拖后腿。   没过多久,那片湖就到了,可惜现在是冬天,湖面结满了厚厚的冰。   希莱斯特有点失望,但他明白这种结果是必然的。外面下着雪,湖水不可能不结冰,这是自然规律。只是埃斯克里特的身份和他展露出的那些神奇的炼金师的手段还让希莱斯特抱有希望,他没有出声质疑,静静的等待着。   不久之后,埃斯克里特就用事实证明,炼金师的手段足以让他对抗自然规律,他半蹲在湖边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湖水开始融化。   坚硬的冰像是被暴露在了烈日之下,开始飞快的融化起来,它们开始变薄,一阵轻微的“咔嚓”声,水从冰面上的裂缝中喷涌上来,逐渐蔓延到了冰面上,原本覆盖住湖水的一整块冰四分五裂,被水流冲得分散开来。   希莱斯特站在湖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件由埃斯克里特缔造的奇迹,“真神奇。”   他忍不住出生赞叹道。   埃斯克里特自谦了几句,脸上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值得夸耀。   希莱斯特注意到了他的表现,心里对埃斯克里特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他现在已经能够自如的行走了,只是容易疲乏,多练习练习他就能够完完全全地像是一个正常人。他脱掉自己的外袍,就在他打算把衬衣也褪下来的时候,埃斯克里特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是一个很保守的炼金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希莱斯特知道他的性格,也已经习惯了。   埃斯克里特左手平伸,希莱斯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将衣服一件件挂在了他伸出的左手上,礼貌地道谢之后,他赤着脚下了水。   湖水很冰冷,不过这对希莱斯特没有影响,他不怕冷,沉进水里后马上就变成了人鱼的形态,经过很多次尝试,他已经能够自如控制形态的变化了。   希莱斯特畅快地在湖水中游了几圈,半个小时之后,他才上岸。   他刚从水里爬出来,就被柔软的毯子兜头罩住了,埃斯克里特用毯子将他裹住,紧接着他就发觉自己腾空而起,“先回去。”埃斯克里特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衣服等到了马车里再穿。”   希莱斯特对此没有意见。埃斯克里特就像来的时候那样,无声无息地带着他回到了马车里,没有人发现他们。   马车里到处都是柔软的毯子,埃斯克里特帮希莱斯特擦干了头发,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呃,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穿衣服。”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暗哑,他拉起被子把希莱斯特整个罩住,又往被子里塞了一件睡袍,“就这样睡吧。”   希莱斯特:“……?” 第81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炼金师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希莱斯特没说什么。摸到埃斯克里特塞进来的睡袍摸索地穿上了。   马车平静地前进,车轮和路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希莱斯特枕着这声音进入了梦乡。   杜立安赶路心切,一路上都没多做停留,很快就到达了王城。   希莱斯特第一次来王城,透过窗他能看见王城的繁华,心里却没有什么羡慕。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人多就代表危险。   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自己身上的事,早点回到自己的城堡里。   按照常理,新进王城觐见国王的贵族们都先要在自己的宅邸里修整一番,打理好自己的仪容再去见国王,以免风尘仆仆,在国王面前失礼。   但杜立安却径直往王宫走,根本没有半路停下来的意思。   埃斯克里特在马车里为希莱斯特打理衣着,经过这段时间,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的新身份中不可自拔了。希莱斯特本来并不想让他做这些,他不需要一个贴身男仆。毕竟这些杂事他自己都会做。   只是埃斯克里特实在太过自觉,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礼貌客气的做做样子,只要希莱斯特一喊停下。埃斯克里特就会马上停下手头的工作。然而越到后面,他就越殷勤,把希莱斯特的推辞当做耳旁风,一手包办了希莱斯特所有的琐事。   希莱斯特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但现在他已经适应了。   埃斯克里特为他打了一个精致的领花,又给他披上了厚厚的披风。再戴上手套,扣好礼帽。打理完毕后,王宫便到了。   杜立安站在马车门口等待着,脸上带着讥笑。希莱斯特没理会他,平静地坐上轮椅,被埃斯克里特推着往王宫正殿走去。   国王已经坐在正殿等候他们了,这更加证实了希莱斯特的猜测,杜立安一定已经将他的异样告诉国王了,否则国王不会这么急切的准备见他。   不过他现在并不害怕,埃斯克里特就站在他身边。   杜立安脸上的讥笑嘲讽已经消失了,他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如果没人说破,谁也不知道他是平民出身。   这是杜立安最骄傲得意的一点,他自得于自己的优秀,可这份优秀却来源于公爵的培养。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不仅不感恩,反而怨恨公爵和希莱斯特阻挡了他往上爬的路。   负责继承仪式的礼仪官已经捧着东西站在一旁等候仪式开始了。国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希莱斯特,虽然有怀疑之心,可这到底是他兄弟唯一的孩子。他不太愿意相信他会是异类。   希莱斯特今天盛装出席,他得体地回答着国王的询问,似乎并未察觉到国王的怀疑和试探。   “您出汗了,您穿的有些多。”   埃斯克里特凑在希莱斯特耳边低声地说,他的声音不大,但由于宫殿里十分安静,大部分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他的无礼让国王皱了皱眉,不过这也正好是一个试探的机会。   杜立安站在一边,心中的幸灾乐祸简直快要满溢出来了,他对这个仆人没有半点好感,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个仆人顺眼了不少。   现在你要怎么应对呢?   他认为,希莱斯特一定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这个仆人,所以这个仆人懵然不知,想要体贴主人,没想到却反而把主人往深渊里推。   “那你帮我把披风脱下吧。”   令人诧异的是,希莱斯特连上不仅没有为难的神色,反而淡然的让埃斯克里特帮他脱掉披风。   杜立安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妙的感觉,很快,他的感觉就成真了。   希莱斯特今天穿的是一整套宫廷礼服,脱掉披风后,一双修长的腿就显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脚上套着靴子,怎么看都是正常人。   国王的神色放松下来,随后目光凌厉地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杜立安,杜立安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喊出了声:“怎么可能!你的鱼尾什么时候变成腿了?!”   希莱斯特对此的回应是疑惑地看向了国王,在先前的言语中,他已经大概知道这位国王对他的父亲还是有很深的尊敬的,因此爱屋及乌,在确定他是人类之后,国王对他的容忍也随之上升。   他克制而疑惑地看向国王,表情是全然的茫然。   国王安抚了他几句,然后宣布开始举行继承仪式。   继承仪式并不繁琐,希莱斯特至此正式继承了父亲的头衔,成为了一名公爵。   他在离开王宫之前扫了一眼面白如纸的杜立安,心中泛起的是一阵快意。   继承公爵的头衔之后,他并没有就此踏上回乡的旅程,他在王城留了几天,繁华的王城里挤满了贵族,消息在他们的帮助下跑的飞快。希莱斯特都不需要费心打听,就弄明白了杜立安的下场:   他不再是国王的座上宾了,由于诽谤身份尊贵的公爵,他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他自称是一个小贵族家庭的传人,身上流着尊贵的血脉。可到底他没有正式的贵族头衔,国王处理起他来便没有什么顾忌,要不是那个恋慕他的贵族小姐多方努力,他很可能已经人首分离了。   杜立安的遭遇并不令人同情,希莱斯特对此甚至还不满意,那个贵族小姐已经被杜立安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杜立安失去了一切,她也愿意和他结婚。   希莱斯特很不满意,但是他也无计可施,他从未来过王城,以后也不会来。在王城中没有势力,无法对杜立安做出实质性的报复行为。   埃斯克里特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每次回来时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希莱斯特没有过问他的行踪,在他看来,他和这位神秘炼金师的交情快要到头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他出现的那样神秘消失。   想到这里,希莱斯特心里居然有些不舒服。   他从来就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除了他的父亲和老乔治以外,埃斯克里特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溺爱他,老乔治怜悯他,埃斯克里特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却从没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一场交易而已,他怎么还放在心上了?   希莱斯特皱起眉,十分不高兴。   他心烦意乱,随意拿一本书来翻看,书翻了几页,全都翻过就忘,浑浑噩噩地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老乔治正在打理车队,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关后,他便想让自己的主人早点回去,城堡里才是最安全的。   希莱斯特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那被捆扎好的行李心里就烦躁,国王似乎是为了表达对他的歉意,送了许多东西过来,这些新东西都要带回城堡,所以一时半会还没那么快启程。   埃斯克里特回来的时候是夜晚,夜已深了,他身上没沾血,却有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希莱斯特还没去睡,他留在起居室里,壁炉里的火焰还在燃烧。他听见了响动声,转过头去看,是埃斯克里特回来了。   他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埃斯克里特回来,现在他等到了,反而站起来打算离开。   “您为什么看见我就走呢?”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希莱斯特的腿却不能动了。   他没有回头,“因为我困了。”   这个回答很生硬,希莱斯特原本不想这样回答的,他说出口的话和他在心里想好的话不一样,他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只有一点比较明晰:他不想让埃斯克里特生气。   他想要补救一下,想了一会没想到说辞。   埃斯克里特从后面靠近希莱斯特,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希莱斯特站在原地,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颤栗了一下,没有动。   “我这段时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两只手微微用力,迫使希莱斯特面朝他,绿色的双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强行将原本融合在一起的血脉分离开对您的伤害是很大的。”   “有多大?”   希莱斯特并不在乎这个,但他的声音却发颤,他知道,这是因为埃斯克里特离他太近,把温热的吐息都喷到他的前额上的缘故。   他原本就不太想走,被埃斯克里特这么一弄,就更无法挪动脚步了,他僵硬着站在原地,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埃斯克里特却弄错了他的紧张,还以为是因为希莱斯特感到害怕的缘故,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让它听上去更沉稳有说服力:“伤害非常大。”   他说:“您看,如果您仍旧是一条人鱼,那么等到时机恰当,您就可以收到另外一条人鱼的求爱。但是现在,您有了人类的形态,人鱼就不会再向您求爱了,而由于您隔一段时间还要变回人鱼的形态,这就让您很难接受其他人类的求爱。”   “无法缔结婚姻,不能得到爱情,这伤害还不够大吗?”   希莱斯特心想这伤害一点也不大,他才不在乎这个呢。况且,从埃斯克里特的嘴里说出这样一席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可笑。   但他的回答却是:   “……那你说怎么办?” 第82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怎么办?”   埃斯克里特伸出双臂环抱住希莱斯特,“我决定由我来弥补这个缺憾,您看怎么样?”   他的意思很明确,希莱斯特愣住了,他心中隐秘的渴望骤然被满足,反而有些不敢置信起来。他没有立刻回应,稍稍等待了一会,慢吞吞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负责呢?”   埃斯克里特轻笑一声,“我今天去追杀曾经追杀我的人。他的炼金塔很棒,我没有留下来做炼金实验,天色很晚了,我只想早点回来见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只是在你身边待着就比做炼金实验有趣。所以,我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要浪费时间。”埃斯克里特神态看似很轻松,“我知道你们贵族很讲究门当户对,但是我得提前告诉您一声,就算您不满意我,您也不能选别人。”   “你知道,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如果恰巧那个男人又是一个炼金师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威逼利诱后,他又温声细语起来:“不过我想不出您有什么理由选择别人,快做决定吧。我向您保证,我会是最优秀的情人。”   很久之前,埃斯克里特就见过希莱斯特。   那时他的父亲还在,小公爵被父亲的溺爱圈在森严的城堡中,只能透过窗口打量外面的世界,埃斯克里特在森林里寻找炼金药材,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倚在窗口的少年贵族。   他是那么耀眼,美丽而忧郁,仿佛被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   不过对方没有注意到埃斯克里特,他只是来窗口透透气,很快就离开了。   那惊鸿一瞥给埃斯克里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这印象并不足以促使他去探寻那位少年贵族的身份。他继续在森林里寻找炼金药材,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然而,后来事实证明,它并不是毫无影响的。   当埃斯克里特设计引诱炼金师来追杀自己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把隐藏的地点定在那个贵族的城堡中。   理由很正当:贵族的城堡通常都有某种神秘的守护力量,炼金师不敢随意入侵。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养伤,顺便布置接下来的计划。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他凭借直觉找到了城堡主人的卧室,见到了惊慌失措的城堡主人。   当初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容貌也更加出色。埃斯克里特怔了一下,然后将其归结于见到美丽事物的本能反应。   不出意外,他们之间的交集不会长久,不过原本短暂的交集被他主动延长了。   他提出和贵族少年做一个交易,而这场交易原本是毫无必要的。   他为少年配置出了帮助他分离血脉的药剂,他为他检查身体,教导他行走……   这都是毫无必要的,可他却像失去了理智一样毫不在意。   他在见到少年完全的人鱼形态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见过,甚至亲手抓捕过人鱼,但是从来没有哪一只人鱼像希莱斯特这样美丽。他不仅美丽,还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柔软脆弱,反而更贴近童话书里对人鱼的描述。   他那时对希莱斯特说他有些失望,但那完全是假的。希莱斯特的情况贴合了他卑劣的愿望,不过他知道这喜意见不得光,便找了个借口来掩盖。   原本他想要再观察等待一段时间,不巧,今天他猎杀的是一个当了父亲的炼金师,他抵达的时候,那个炼金师正在熬煮爱情药剂,因为他的女儿爱上了希莱斯特,但却配不上希莱斯特,为了达成女儿的愿望,他便开始熬煮爱情药剂。   埃斯克里特从不牵扯无辜,那个炼金师也知道这一点,在埃斯克里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平静,没有逃跑,只要求让他在死前给女儿留一封信。   埃斯克里特答应了。   在炼金师失去呼吸后,他查看了那封信,炼金师没有透露自己的死讯,他告诉女儿自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在临走之前,他为她留下了一瓶爱情魔药,她可以用它去得到想要的爱情。   这个炼金师是主张夺取埃斯克里特炼金成果的激进分子,在那场追杀中对埃斯克里特下了狠手。埃斯克里特诧异于他的父爱,本不打算干涉,但在弄清楚那瓶爱情药剂即将作用的对象之后,他就不再平静。   他将那瓶药剂丢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淡青色的药液撒的到处都是。   ……她父亲临走前没有放好药瓶,一阵风将原本就在桌子边缘的药瓶刮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是吗?   埃斯克里特不觉得用爱情药剂来迷惑人是一件什么不对的事,他也是个炼金师。如果爱情药剂的作用对象不是希莱斯特的话,他甚至都不会去管。   埃斯克里特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非常体贴的把炼金师的尸体化成了一滩水,免得他的女儿察觉不对,随后他就离开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他又何必继续观察,浪费时间呢?   埃斯克里特没有谈过恋爱,不过他听说贵族们都很看重门第,他的炼金术高超,却没有任何贵族头衔。也许希莱斯特不会接受他。   但是这并不重要,炼金师的所作所为给了他灵感。他会先和希莱斯特相处,追求他。但如果希莱斯特始终不愿意接受他的追求,或者转而爱恋其他人,那他就会亲手给希莱斯特灌一瓶爱情药剂下去。   不过当然,如果希莱斯特能够直接选择他那最好不过。   “所以呢?”   他继续问道:“您的回答是什么?”   希莱斯特才是那个居高临下掌握选择权的人,但他的手心已经被汗液浸湿了,他蜷了蜷手指,长时间幽居古堡的经历让他格外羞怯。应答的话迟迟无法说出口。   埃斯克里特没能得到希莱斯特的回应,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然而下一秒,一只手带着试探性的揪住了他的黑袍。   这就是回应了。埃斯克里特理所当然地想着,在自己年轻的情人额前印下了一个吻。   “我去清洗自己。”   常年独自生活的埃斯克里特格外直接:“晚上我和您一起睡。”   希莱斯特大吃一惊,立刻退缩了:“……不行。”   在他的设想中,他和埃斯克里特至少要恋爱三个月,期间用互递情书来代替交谈。再过一年,他和埃斯克里特才能同睡一张床。现在就睡在一起太过了。   埃斯克里特显然不明白希莱斯特的顾虑,他认为希莱斯特反悔了。这个认知让他格外不快,“为什么?我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希莱斯特犹豫了一会,还是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埃斯克里特。   埃斯克里特听完后,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良久,他才拧着眉:“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   希莱斯特毫不隐瞒:“骑士小说。”   “……我知道了。”   埃斯克里特点点头,“但是我还是想今天晚上就和您一起睡觉。”   他引领希莱斯特往楼上走去,“小说都是别人虚构的,何况不管是我还是您,我们都不是骑士,没必要这么讲究。”   希莱斯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不过埃斯克里特已经走进浴室里去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手停留在门栓上方,五分钟之后,他还是把手放下了。   他没有锁住自己的卧室,心里带着不安的期待。   片刻后,埃斯克里特推门而入,他身上带着热腾腾的水汽,血腥味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高级熏香的味道。   他穿着睡袍,修长的身躯优雅地出现在门口,他踏进希莱斯特的卧室,反手锁上了门。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希莱斯特说,他心里是期待的,可嘴上吐出的却是拒绝。   “我尊重您的意见。”   埃斯克里特在床边坐下,含笑问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希莱斯特想了很多理由可以用来反驳埃斯克里特这句话,但是最后,他的行动是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   希莱斯特说:“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浪费时间。”   埃斯克里特微笑起来,吹熄了本来就摇摇欲熄的蜡烛。   第二天,正是希莱斯特心情最好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婚礼请柬。   希莱斯特当时正和自己年长沉稳的情人共进早餐,脑海中思考的是要如何讨埃斯克里特高兴。老乔治用银质托盘送上了这张婚礼请柬。   希莱斯特毕竟是公爵,如果他决定在王城安顿下来的话,那么以他的身份,必然会获得很大的权利。尤其是,国王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却还是没有孩子,希莱斯特又是他的侄子,很有可能继承王位。   因此,这段时间他收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请柬,他都没有参加,这一次他也不打算去。   就在他打算让老乔治把它收起来的时候,他瞥见了请柬上的字。   这是他熟悉的字体。希莱斯特拿起请柬一看,果然,这是杜立安和那个贵族小姐的结婚请柬。   希莱斯特的心情顿时就恶劣起来了。   杜立安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能让一位名门淑女为他神魂颠倒,借着那位淑女继续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这实在是让希莱斯特不快。   “嗯,一个月后就是婚礼了。”   埃斯克里特优雅地切开一块牛肉,“既然递来了请柬,那就送他们一个难忘的结婚礼物吧。” 第83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结婚礼物?”   希莱斯特忙着生气,没认真听埃斯克里特的语气,“难道你还想去参加他的婚礼吗?”   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论你想不想去,我是不会去的。”希莱斯特拿起那张请柬丢到了埃斯克里特的手边,“喏,请柬在这儿,如果你想去的话。”   这张请柬是杜立安对希莱斯特的示威,他无声的对希莱斯特表示,即使他现在失去了一切,他也依旧能够拥有一个美丽的贵族夫人以及那位夫人带来的大笔嫁妆。   他惹恼了国王,从而失去了政治地位,但是,他仍旧不是一无所有,还有一位贵族淑女着了魔一样的爱着他。   希莱斯特一眼就看穿了杜立安的心思,这让他倒胃口。   “不需要请柬。”埃斯克里特笑了:“这场婚礼不会举办。”   这句话让希莱斯特微笑起来,他眨了眨眼,有些怀疑,但仍忍不住兴致勃勃地看向他的情人,“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这段时间听到了不少流言,这位即将和杜立安步入婚姻的是科迪小姐。她喜欢杜立安身上‘忧郁迷人’的气质,喜欢他广博的见识,以及所谓的才华。”埃斯克里特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失去了这些,那科迪小姐还会不会坚持自己的爱情呢?”   埃斯克里特放下了手上的刀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装帧精致的请柬,“我很期待。”   “好吧。”希莱斯特想象了一下,“我也很期待。”   随后他就笑开了,放下手上的刀叉离开座位走到埃斯克里特身后,从背后环住他:“亲爱的,你对我太好了。”   埃斯克里特和杜立安没有任何仇怨,他这么做的原因只能是为了希莱斯特。   “那您有没有想过用什么方式报答一下我呢?”   希莱斯特趴在埃斯克里特的肩膀上,思考了一下:“一个吻够不够?”   “一个吻呀?我认为我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有权利从您那儿得到一个吻。”   希莱斯特没说话,他瞧着埃斯克里特的侧脸,这位从天而降的炼金师先生有一副令人难以抵挡的好相貌,他继续说:“那你想要什么?”   “我吗?”   埃斯克里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搬去和我一起住怎么样?”   “这可不行,我不能离开我的城堡,那里对我很重要。”   埃斯克里特伸手握住希莱斯特的指尖,“每年一个月?”   这次希莱斯特很痛快的答应了。   答应之后,他又开始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身上有契约的痕迹。”埃斯克里特转过身来,直面希莱斯特:“我猜那是您父亲的手笔,杜立安身上的契约让他的一切都寄托在您的身上,只要您决定收回杜立安因您而获益的一切,他就会被打回原形。”   “是吗?”希莱斯特皱着眉,“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的父亲没有告诉过我。”   “也许他是忘记了。”埃斯克里特说:“他当初生了重病。”   希莱斯特没有多想,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您把手放上来,剩下的让我来完成。”   ·   杜立安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   镜子里站着一个男人,身量高大,容貌儒雅,他的样貌不算俊美,和希莱斯特差得多了。但是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他知道,那是他广泛阅读之后得到的文学气息。   公爵家的藏书非常丰富,他受益良多。   他得意昂扬地笑了,曾经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现在他却挣脱了曾经的束缚,拥有了自己的光芒。   杜立安拨弄了几下自己的头发,从镜子里看见了可爱的未婚妻科迪小姐。   他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自己知道的诗歌,打算用来赞美科迪小姐的娇媚美丽,她爱的就是他的这份才华。   这原本是很简单的,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似乎起了雾,曾经学过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杜立安,既然你觉得当初我父亲选择你是耽误了你,那么我现在就拿走我们给予你的一切。希望你彻底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成功,再见,杜立安。”   这道声音突兀的在杜立安脑海中响起,他知道这是希莱斯特的声音,他曾经主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语气轻快,“你自由了,杜立安!”   在最后,他甚至用了咏叹调。   杜立安心中漫上一丝恐慌,他拼命拨去了脑海中的迷雾,迷雾消散了,他曾经引以为豪的知识也全都消失了。   那些他曾经费尽心机记下的贵族礼仪,壮美的诗歌,各种他潜心学习过的知识全都消失了。他从公爵那里学来的为人处世之道也统统忘了个精光。   现在,他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文化知识的人,他惊恐地在脑海中祈求上帝,出现在脑海中的却是一行贫瘠的话。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发现自己连字都不认识了!   什么报复也比不上这致命一击,杜立安彻底慌张了。科迪小姐走到他身后,满含爱意地从背后环住了他,“亲爱的,你真令我着迷。”   杜立安僵着脸,勉强露出了一个笑,他不能让科迪小姐察觉他的异样,他必须要和她结婚,她的嫁妆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可太好看了,宝贝。”   杜立安想也不想地就说出了这句话,他想要安抚自己的贵族未婚妻,遣词造句和口音却把她吓了一大跳。科迪小姐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在未婚夫的口中听见这么粗鲁的腔调,这是那些贫民窟的人才有的口音啊!她亲爱的杜立安怎么会这样说话?   杜立安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他还是很善于察言观色,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借用镜子的照射,他密切地关注着自己未婚妻的神色。心下暗叫不好,只好故作忧郁的扶了扶额头,做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   科迪小姐以往一见到未婚夫这样的表情,心中就会涌起无限的柔情,仿佛他是一个等待她呵护的孩子。可是现在,她心里不仅没有柔情,反倒觉得厌恶。   她觉得很奇怪,于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杜立安的脸,他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但是科迪小姐还是发觉他变了。他身上产生了某种她不知道的变化,他没有那股她最喜爱的诗人气质了,脸上也显得很狰狞,像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地转着眼珠。   这哪里是她那儒雅的未婚夫!   科迪小姐怀疑自己的未婚夫被人掉包了,她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越想越害怕。   杜立安心里的慌张一点也没有比他的未婚妻少,他叫住了科迪小姐,想要先稳住她,可是他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了,他想用瑰丽的诗歌让科迪小姐冷静下来,嘴里说出的却是:“你做什么害怕?我是你的未婚夫,我爱你爱得不得了,要死要活哩!”   他的这番话让科迪小姐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杜立安要么就是被人掉包了,要么就是中邪了!   她尖叫了一声,推开杜立安往外跑去。   她要去找自己的父亲,她要救回自己的未婚夫!   科迪小姐的父亲当初在杜立安的指点下躲过了其他贵族的暗算,保全了自己的地位,所以他非常支持自己女儿和杜立安相恋,就算杜立安诽谤公爵,得罪了国王,他也勉强接受了自己女儿和他的婚姻。一听女儿哭着说杜立安遭遇到了危险,马上就从宽大的安乐椅上站了起来:“那个冒牌货在哪里?”   科迪小姐低声哭泣,她告诉了自己父亲杜立安的所在,恳求他一定要把杜立安救回来。   被幽灵附身是最不可信的,老科迪带着侍从气势汹汹地推开杜立安卧室的房门,在看见杜立安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女儿没有骗他!   瞧瞧站在那儿的家伙,身上穿着裁缝精心制作的宫廷礼服,看上去却畏畏缩缩的像个小丑,哪有杜立安的半点风采,他脸上露出的笑假的让老科迪想要给他一拳。他眯着眼睛看了杜立安半天,脸庞虽然和杜立安很相似,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昭示着他和杜立安完全是两个人,老科迪厉声问道:“你是谁?”   “你的话太奇怪了,老爹,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最最爱的儿子杜立安啊!”   杜立安的记忆还在,他为了证实自己的确就是杜立安,还搬出了很多他和老科迪一起经历过的事,希望能够取信他。可惜他的才能已经消失了,嘴上说的话也颠三倒四,让人不明所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杜立安的话让老科迪更加确认了他冒牌货的身份,杜立安可是风度翩翩,说话优雅得体,就连语气都拿捏地恰到好处,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假货能够冒充的了的!   他阴狠地看着杜立安,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把他抓起来,不管怎么样都要问出杜立安的下落。哼,肯定又是他们的手笔,想要冒充我的女婿却找了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们在羞辱我!”   老科迪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之前那些给他使绊子的贵族,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上次是杜立安救他渡过难关,所以干脆把杜立安绑架走,还留下了这么一个粗鲁不堪的平民冒充杜立安,想要羞辱他和他的女儿! 第84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杜立安的遭遇成为了埃斯克里特为了使希莱斯特高兴而讲述的饭后谈资。   事实上,在正常情况下,杜立安是不会这么快引起他未婚妻和未婚妻父亲的怀疑的。就算他的变化很大,可是他的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靠着他的小聪明,他还是能够撑到和科迪小姐结婚之后再露馅。   可就算那个时候再露馅又如何呢?科迪小姐的嫁妆已经到手了,他还是能够靠这笔嫁妆过上富足的生活。更何况,按照杜立安的个性,他在得到这笔嫁妆之后一定会抓紧一切机会学习,他已经品尝过知识的美妙,绝对不会甘于愚昧。   杜立安虽然品性不行,可是他能够在众多平民孩子中脱颖而出,被公爵选中,他本身还是十分聪明的。他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一定能抓住,然后重新用知识充盈自己的头脑,再一次成为那个充满了智慧,谈吐优雅,行为举止翩翩有礼的杜立安。   但是,埃斯克里特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既然说好了要剥夺,那就彻底剥夺一切,他要让杜立安完完全全的回到当初还没被公爵选中时的状态。   在这个时代,知识是属于社会上层阶级的奢侈品,既然杜立安口口声声说是公爵和希莱斯特耽误了他向上晋升的路,那埃斯克里特就让他如愿。   埃斯克里特用了一些小手段,他加快了科迪小姐和他父亲思维转变的速度,让他们提前发现杜立安的不对劲,这样,杜立安和科迪小姐之间的婚姻就不会继续。杜立安也没有机会得到科迪小姐的嫁妆。   这一次,没有公爵和希莱斯特的所谓“威逼利诱”,杜立安单靠自己能够走多远呢?   埃斯克里特不期待,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杜立安这号人。   不过希莱斯特非常期待。   “我要给科迪家写信。”   希莱斯特幸灾乐祸,兴致勃勃,“他被关在科迪家的地牢里了?之前在我家里的时候,他还从没吃过这种苦头呢。虽然他想对我不利,不过他的计划都没有达成,让他在地牢里受苦好像有点过了,我这就写信去让老科迪把他放出来。”   他回想着之前杜立安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只觉得大仇得报,非常快意,“我记得他在被我父亲接回家之前还是拥有一些财产的,不过那个财产在我的城堡附近,我不想带他回去。干脆在王城里给他留一份同样价值的财产好了。”   希莱斯特开始清点自己在王城里的财产,继承仪式之后,他已经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所有财产,因此,尽管他从未来过王城,他还是拥有数量繁多的房产。   而一位公爵的房产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杜立安在来到希莱斯特家之前,他逝去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栋二层的木屋,木屋里带有全套家具,还有二十枚金币的存款。   希莱斯特在自己的财产清单上来回巡视,他所拥有的房产最次的都是别致的小型别墅,而要他把这个给杜立安,他实在不愿意。   埃斯克里特坐在希莱斯特身边陪着他一起看,希莱斯特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因为他发现自己拥有一个石质的瞭望塔。   这座石质的瞭望塔现在已经被淘汰了,它废弃了很多年,不过建筑还是很完整。   虽然总有传闻说那座塔闹鬼(据说它正是因为这个才被淘汰的),不过希莱斯特觉得这种传闻不足为信。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有鬼魂在那座塔里游荡,他相信埃斯克里特也能够摆平。   在他的想象中,炼金师都是住在高高的石塔里的。这座瞭望塔修筑的很宏伟,防御设施也很齐全,正好适合充作炼金塔。   “这个送给你。”   希莱斯特指着这座石塔说:“我觉得这座石塔一定很适合你,不过它已经荒废了很久,需要打扫一下才能入住,虽然有传闻说那里闹鬼,不过我相信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他正准备拟写一份赠与书,突然发现埃斯克里特的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了?”希莱斯特问:“你不喜欢它吗?”   埃斯克里特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我很喜欢它。”   “……但是”他接着说:“因为我太喜欢了,所以……所以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在里面住下了。”   希莱斯特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地说:“……所以那个闹鬼的传闻,呃,是你?”   埃斯克里特:“是的。”   当初他看中了这座塔,打算据为己有,于是便装神弄鬼了一番,把里面的人吓坏了,纷纷逃走。等到所有人都被吓跑之后,他就正大光明地在里面住下了。   他承认的很痛快。   不管怎么样,希莱斯特还是写了赠与书,“这样它就名正言顺的归你所有了。”   埃斯克里特不怎么在乎这份赠与书,由于它是希莱斯特写的,他当成礼物收下了。只是还是很不以为然:“我很感激你,但是说真的,有没有这份赠与书对我来说不太重要,因为就算我没有这份赠与书,别人也没法从我这里拿走那座塔。”   埃斯克里特那副傲然的表情让希莱斯特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不过马上,他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绷紧了脸,从埃斯克里特手上把赠与书拿了回来,“太好了,你这句话正中我下怀,因为我刚刚改变了主意,想把你赶出去呢。”   希莱斯特故意这么说,他想看看埃斯克里特会怎么说。   但是埃斯克里特没有一点犹豫,“啊,你想把我赶走?”   希莱斯特点点头,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没错。我觉得那座瞭望塔实在是太好了,所以舍不得给你了,刚才说要给你,那是因为我还太年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我清醒了。”   埃斯克里特点点头:“好吧,你的愿望,我总是想要尽力为你达成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拾一下,搬到你的城堡去。”   他们俩心照不宣地说着漂亮话。希莱斯特看埃斯克里特的反应如此平淡,有些不满意的得寸进尺:“如果你打算搬到我的城堡里,我是不会反对的,但是这样,你就算是嫁过来了。你要知道,能够嫁给公爵的人通常都有很多的嫁妆。”   他眨了眨眼,故作疑惑:“请问这位先生,你能带来多少嫁妆呢?”   埃斯克里特微微一笑:“你想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他居高临下,“知道吗,我是个炼金师,点石成金对我来说不在话下。你想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当然了,这是有代价的,我不介意你拿我的嫁妆去挥霍,只要你当一个合格的丈夫。”   希莱斯特眨了眨眼睛:“那如果我不当呢?”他放软了声调,做出一副讨人喜爱的样子:“你要怎么样?你要打我吗?”   “当然不。”埃斯克里特弯下腰,靠近希莱斯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那我就教你当,我非常,非常的有耐心。再顽劣的学生在我的教导之下都能变得乖巧起来。”   “……不来了。”希莱斯特挫败地说:“你有点吓人。”   “如果你移情别恋了,你会发现我更吓人。”埃斯克里特用轻松的口吻说:“我忠诚于你,既然你接受了,那我也要求你忠诚于我。我知道你们贵族的那一套,不过如果你想把那一套用在我身上,那你很快就会发现你做错了。”   “然后,你就会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非常好听,虽然说着威胁的话,语气中却还透露出一丝愉悦,仿佛很期待他犯错似的。   希莱斯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因为埃斯克里特如此不客气地威胁了他。只是他刚想板起脸,就发现自己笑了。   他是如此的喜欢埃斯克里特,喜欢到被这样威胁了还不肯生气。   希莱斯特不知道自己的喜欢从何而来,他觉得埃斯克里特似曾相识,好像自己曾在梦境中接触过这号人一样。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他从没做过梦。   人鱼是不会做梦的。   他很快写好了给老科迪的信,在信里,他用客气的口吻要求老科迪把杜立安从地牢里放出来,老科迪原本就不在乎这个“冒牌货”。但是出于想要攀交情的心态,他十分好心的告诉希莱斯特地牢里的杜立安不是真正的杜立安。在希莱斯特表示不相信之后,老科迪便也不多管闲事,把杜立安放了出来。   他心里还怀疑希莱斯特是否是绑架杜立安的“幕后黑手”,只是希莱斯特的身份太高,他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怀疑,只敢静静观察。   杜立安被放出来了,再一次见到晴朗的蓝天,他恍如隔世。他身上华丽的衣服已经被扒下,换成了破烂不堪的囚服,希莱斯特站在他面前,俯视他。   杜立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希莱斯特用来支撑地面的两条腿,它们看上去很正常,正常的就像是一个人类。   但是这不可能!   他恍惚而不敢置信的表情让希莱斯特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他说:“喏,我亲爱的杜立安,既然你怨恨我和我的父亲对你所做的一切,那我就把让你怨恨的这些东西都收回来。这是你在来我家之前就拥有的东西,我把它们给你,希望你能靠它们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他给杜立安的是王城郊外的一栋三层楼的木屋,其实原本埃斯克里特提供了一个和杜立安曾经拥有的木屋差不多的房产,不过希莱斯特不愿意把那个给杜立安。   因为那是埃斯克里特在成为炼金师之前所住的地方。   他也是一个平民,在成为炼金师之前,他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希莱斯特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得知了埃斯克里特的身份而不适,他只是有些惋惜:   “早知道我就让我的父亲选你当我的替身了。”希莱斯特说:“那样我们很早就会见面。”   埃斯克里特想了想,说:“嗯,然后你的父亲很快就会把我赶出去,因为我引诱了他的继承人。”   希莱斯特笑了起来:“然后我跪在我的父亲面前,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他不要拆散我们。” 第85章 番外一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埃斯克里特思考过自己是否要隐瞒自己的出身。   在成为炼金师之前,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平民。他的父亲是一个木匠,他从小就跟着他的父亲学习木工,如果他没有遇见自己的导师,他也许就会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他会成为一个木匠,靠着自己的手艺过上不错的生活,等年龄到了再去娶一个妻子,就像他父亲那样。   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的出身平凡,这就让他的天赋显得更加出色,他达到的成就也更加难得。更何况,他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他的导师收了很多学生,其中不少出身贵族,但他们都比不上埃斯克里特。   埃斯克里特轻而易举就能学会的东西,那些贵族学生却要琢磨至少一个月才能勉强弄明白,这让他渐渐失去了对贵族的敬畏之心。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尊重贵族,自然招致了贵族学生们的不满,被针对为难几次之后,他对贵族的官完全恶劣了。   那些贵族们出身并不高,接人待物透着一股惺惺作态,埃斯克里特也接触不到真正的贵族,便认为这就是贵族的全貌了。直到他遇见了希莱斯特,对方身上那种被底蕴深厚的家族熏陶出来的气质头一回让他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一向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埃斯克里特从此对自己的出身绝口不提。   如果不是情浓时不慎泄露,他会把这个秘密一直埋葬下去,他不想让自己的情人发现自己曾经的卑微,他想在希莱斯特面前永远保持强大又神秘的模样。   “所以,你真的会做木工吗?”   希莱斯特好奇极了,“你能雕一只小狗送给我吗?”   他偷瞥埃斯克里特的手,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非常有美,希莱斯特很难相信埃斯克里特会做木工。   埃斯克里特默不作声,他随手切掉桌角,用那块木料雕成了一只小狗。他不需要用刻刀,只是用指尖,像揉捏一团软泥一样,几下就把木料雕刻成形了。   希莱斯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埃斯克里特刚才的雕刻过程在他看来恍若神迹,他飞快的接过埃斯克里特递过来的木雕小狗,翻来覆去地看,又新鲜,又爱不释手。   埃斯克里特没有说话,时不时地看希莱斯特一眼,一个不慎,和希莱斯特的目光对上了,他发现了希莱斯特目光里的崇拜和惊叹,于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王城。和老乔治的归心似箭相比,希莱斯特却不是那么想回家了。他打发老乔治领着车队先走,而他和埃斯克里特趁着这次机会到处玩玩。   老乔治有些担心,但还是拗不过他的小主人,希莱斯特对埃斯克里特盲目信任,相信埃斯克里特能保护好他。而自从埃斯克里特救下了希莱斯特,老乔治也变得十分信任他。   所以,尽管有些担心,但他还是先离开了。   头一次如此自由自在的希莱斯特难掩激动,他提出要求,要到埃斯克里特从小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埃斯克里特不小心泄露自己出身之后就辛勤的练习如何让自己的雕刻看上去更引人注目。结果很不错,引来了希莱斯特更深的崇拜。只是他没想到希莱斯特还有这一出。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的回忆已经淡忘,很少回想起故居,也没想过修缮一下那幢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又怎么愿意带希莱斯特去看呢?   他的外表看上去是个年轻的男人,不过他的灵魂已经经过了很多的岁月,那幢小木屋的年纪只会比他更大。   (而关于年龄的问题他也从未向希莱斯特提起过)   埃斯克里特很坚持,原本希莱斯特只是随口一提,但埃斯克里特强烈的反对却让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情人童年的居所看一看。   只要希莱斯特愿意,他可以变得比任何人都讨人喜欢,他撒娇,放软音调反复提起这件事,动不动就给埃斯克里特一个吻,这些糖衣炮弹最终使埃斯克里特让步了。   埃斯克里特答应之后倒是没有后悔,只是想着要抽出时间把那幢木屋修缮一下,但是希莱斯特黏他黏得很紧,他找不到时间,最后,呈现在希莱斯特面前的还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屋子。   希莱斯特没觉得嫌弃,反而很新奇,他毫不犹豫的走进屋子里,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些埃斯克里特小时候留下的痕迹。   这里被荒废的太久了,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埃斯克里特走在希莱斯特后面,他戴起兜帽,把希莱斯特揽过来,用斗篷整个罩住。等希莱斯特被他从斗篷里放出来之后,覆盖整座屋子的厚厚灰尘已经完全消失了。   埃斯克里特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过往对他来说已经淡的像是一缕烟尘,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他看着这座屋子里的陈设,陌生中带着一丝丝熟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希莱斯特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在房子里探索,这座两层的木屋和他从小长大的城堡相比实在是太小了,一楼是大厅和起居室,也是木匠工作的地方,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明显属于一对夫妻,另外两个单独的卧房应该就归那对夫妻的孩子所有。   这两间卧房中的其中一间属于埃斯克里特。虽然记忆变淡,但卧室他还是认得出来的,他正要说话,希莱斯特就制止了他,“我想自己判断一下,然后你告诉我我猜得对不对。”   希莱斯特在两间卧室钻来钻去,最终选定了一间地上放着很多木雕半成品的。   两间卧室的地上都放着一些木雕半成品,其中一间的木雕显得很精妙,但是不多。另一间的木雕半成品的虽然很多,看上去却有些稚拙。   “你真聪明,猜对了。”   埃斯克里特帮希莱斯特把掉到额头前的碎发撩到耳后,“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推理出来的。”   希莱斯特一本正经地说:“你之前给我雕过一只小狗,那只小狗非常可爱,但是客观的来说,它比不过另外一间地上的那些木雕。我想过这是不是因为多年没雕刻手艺生疏了,于是我就去看了看衣柜。一个衣柜里大部分都是孩子的衣服,另一个衣柜里大部分衣服都是中年男人穿的,所以那绝不可能是你的房间。”   希莱斯特抱住埃斯克里特的腰:“你这么年轻好看,怎么可能是个中年男人呢?”   “你一定是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另一间房间肯定属于你的哥哥。”   埃斯克里特僵住了   ——其实他才是哥哥。   他离开家的时候,他的弟弟还没有降生。   希莱斯特没觉到埃斯克里特的僵硬,心血来潮地问道:“你今年几岁呀?”   说完,他报上了自己的年龄:“我今年十九了。”   十九岁,只有埃斯克里特年龄的一个零头。   他含糊其辞,“十九岁吗?真年轻,我听说年纪小的情人是很容易变心的。”   希莱斯特马上就忘记了自己的问题,“是吗?那一定是胡说的,我觉得我就不会变心,你这么好,我的眼睛都看不到别人了。”   他甜言蜜语一番,摘了不少情诗里的诗句,光看他现在这幅表现,不明所以的人估计会把他错认成一个大情圣。   又过了一会,希莱斯特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   他锦衣华服,站在破败的小木屋里,对比相当强烈,让埃斯克里特甚至生出了某些古怪的快意,他想着自己当初被那些小贵族们欺侮,他们说他只是个卑贱的学徒,但是现在,他这个卑贱的学徒却拥有了一个大贵族的青睐,他觉得他就像是故事中那只抢夺了公主为妻的狮子。   希莱斯特曾经对他说,十分惋惜没有早些遇见他。希莱斯特不明白,早点遇见埃斯克里特对他没有好处。如果他让埃斯克里特当他的替身,那埃斯克里特很可能会逐渐控制城堡,掌控原本属于希莱斯特的权势,然后把这些东西真正的主人关在城堡里。   如果他遇见的是炼金术师时候的埃斯克里特,那么他的处境会更糟。埃斯克里特会告诉他,自己能够帮他度过难关,但度过难关的方式绝对不是让他站起来。   可惜有杜立安的存在,他还多此一举的向国王告了状,时间紧迫,希莱斯特处境危机,埃斯克里特不得不用最快捷的方式帮助他。   杜立安给希莱斯特带来了麻烦,却也间接帮了他一把。   当天晚上,希莱斯特和埃斯克里特在他小时候曾经睡过的卧室入睡,他们躺在床上,窄小的床容不下两个人,埃斯克里特便侧着身子躺。希莱斯特有了足够的空间,但床板太硬,让他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是埃斯克里特恢复了仰面躺着的姿态,让希莱斯特睡在他的身上。   埃斯克里特的身体并不柔软,但希莱斯特很快就睡着了。 第86章 番外一(完)炼金师埃瑞x人鱼希莱斯特   埃斯克里特对自己年纪尚轻的情人一向十分照顾,他从没和人如此亲近过,不知道该怎么准确表达自己的爱意。何况他的情人年纪还很小,于是他尽量满足希莱斯特的愿望,几乎没有底线地宠爱对方,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在希莱斯特异想天开的时候训斥他。   他既是情人,又是长辈,时不时还充当仆人和教师的角色。   在希莱斯特看来,埃斯克里特的定位有些多变,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一个完美的情人,小部分时间中,他又像是个严厉的长辈,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能够很好的限制住希莱斯特的胡闹。   当他们两个人独自在外时,埃斯克里特扮演的多重角色显得十分自然,但是现在,他们回到了城堡里,希莱斯特的身边又环绕上了一群人:各色仆人和家庭教师。   希莱斯特被仆人照顾的好好的,埃斯克里特基本没有用武之地。教导希莱斯特的这份工作也重新回到家庭教师的手上,长辈则由老乔治充任,埃斯克里特的角色只剩下了情人。   他颇感不适应,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十分碍眼。   希莱斯特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哪怕之前他的身体有缺陷,他的父亲也从未嫌弃,将他当成继承人悉心教导。希莱斯特善于察言观色,再加上年少敏感,对爱情非常看重,在埃斯克里特稍有变化的时候就察觉出了他的心思。   埃斯克里特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和仆人以及家庭教师争风吃醋,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不愿意损害自己在希莱斯特心中的形象,于是默默忍受。   希莱斯特一察觉埃斯克里特变化的原因,马上做出应对,他辞退了家庭教师,挥退了老乔治为他准备的男仆女仆,城堡重新变得冷清起来。   他一头扎进爱情里,做完这一切之后就愉快的去找埃斯克里特,彼时埃斯克里特正在研究致幻的药物,房门被推开后,他接住扑过来的希莱斯特,心不在焉地计算着自己研究的进度。   希莱斯特对炼金一无所知,他看也没看桌上的半成品药物一眼,略带邀功的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这件事本来就能讨得埃斯克里特的欢心,经过公爵阁下的口再一修饰,就更能让埃斯克里特感到愉悦。   他收起了自己研究了一半的致幻药物,愉悦地回归到了曾经和希莱斯特单独相处的状态中。   希莱斯特的城堡离海不远,这也是他的父亲当初能够遇见他母亲的原因之一,现在一切障碍都已经扫除,在埃斯克里特的纵容下,希莱斯特也不需要再压抑自己的天性,时不时的,他就会在埃斯克里特的保护下跳进海里放松一番。   阳光照着海面,海水很温暖,希莱斯特在埃斯克里特的陪同下化成人鱼的形态跳进海水中。他知道自己人鱼的形态非常好看,也不吝啬在埃斯克里特面前展示自己,他时不时地跃出海面,后来跳的累了,就潜进海底,想找点有趣的小东西送给埃斯克里特。   他在海底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颗好看的珍珠,他把珍珠握在手心里,朝岸边游去,他游得小心翼翼,没有溅起一丝水花。埃斯克里特正坐在离岸边不远的一块礁石上等待着。希莱斯特悄悄游到他身后,然后猛地探出水面,从背后抱住了埃斯克里特的腰。   埃斯克里特没有动,希莱斯特觉得有些奇怪,松开了手,正打算绕到他面前,一张渔网就结结实实地罩住了他。   他有点茫然地被埃斯克里特从水里捞了起来。   “哦,看看我今天抓到了什么。”   埃斯克里特带着笑意说:“嗯,今天是我的幸运日,看,我居然抓到了一条美人鱼。”   “可怜的小鱼。”他慢条斯理地收拢渔网,“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跟我回家当我的妻子,第二个,被我抓回家当我的妻子。”   “这两个选择根本没有区别啊。”   希莱斯特被渔网罩着,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拽着渔网的不是别人,是埃斯克里特,埃斯克里特怎么会伤害他呢?   “谁说没有区别?”埃斯克里特把漂亮的人鱼从水里抱起来,“被我抓回家的话,就代表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既然这样,为了避免你逃跑,我当然要把你关起来。”   “那我选第一个。”   希莱斯特隔着渔网去吻埃斯克里特的脸,浑身湿淋淋地就往他怀里钻,“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类呢,快点把我带走吧。”   他没有试图挣脱渔网,动作还刻意放轻了点,担心自己稍有不慎就把渔网弄破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这张渔网上有非常多的炼金阵,就算是在海洋里成长起来的人鱼被这张渔网网住了,也是逃不走的。   埃斯克里特注视着希莱斯特那双充满了信任的眼睛,沉默了一会,缓缓地把渔网从他身上摘下来了。   他一把渔网摘下来,希莱斯特就抓紧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渔网兜头盖住了埃斯克里特,得意洋洋地收紧,“现在你被我抓住了。”   “所以呢?”埃斯克里特问道:“你抓住我了,你想干什么呢?”   希莱斯特眨了眨眼睛,摊开右手掌心,露出那颗圆滚滚的珍珠:“我想……送你一颗珍珠。”   他把渔网从埃斯克里特的身上摘下来,把那颗珍珠塞进他的手心里,“我们回家吧。”   “好。”埃斯克里特随手把希莱斯特递过来的渔网撕成几片,随意丢在礁石上。   “我们回家。”   他脱下斗篷,罩住了希莱斯特,把自己年轻的情人抱起来,往城堡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一到此结束啦。 第87章 番外二不明身份埃瑞x画家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已经调了很久的颜料了。   他喜欢淡淡的颜色,所以调颜料的时候用白颜料做底色,加入少量的其他颜色,他已经调出了淡粉,淡蓝,和乳黄色。他原本想画一个梦幻一般的瑰丽天空,但是头脑中的构思单调无比,没有任何亮点,所以他迟迟无法下笔。   他竭力想要让自己静下心来,但是他没有成功。曾经不停地闪现出灵感火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望着面前的画板,却什么也想不到。   不应该是这样的。   希莱斯特心烦意乱,他拿起画笔,随意蘸了蘸调好的颜料,开始在画板上肆意涂抹,雪白的画布被他涂得乱七八糟。他看着一片狼藉的画布,鲜淡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他猛地扔下了手中的画笔,站了起来。   他打开门,对等在外面的经理人说:“我要一杯红茶。”   门外是他的书房,高高的书柜上放满了书,这些书没有一个共同的主题,杂七杂八的堆放在书架上,小说和科普杂志混在一起,画本和各类学科的专业书相依相偎。他看书很随心,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就看,不管那是什么书,他都能看的下去。看完了就随手塞到书架上。   因此,书架很乱,经理人有时会提出不满,不过希莱斯特总会用“这是艺术家的风格”来搪塞过去。   经理人名叫乔治,是一个精于世故的老绅士,他看着希莱斯特的模样就猜到了,“还是没有灵感吗?”   希莱斯特点了点头,他颓丧地在书桌前坐下,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已经整整一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我当初就不应该学画画。”   他顿了顿,纠正道:“不对,我根本不应该参加那场拍卖会。”   乔治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非常赞同希莱斯特的后半句话。他根本不应该参加那场拍卖会的。那场拍卖会成了这个矜贵少爷人生的转折点。   不是好的转折。   这一年来,希莱斯特已经说过无数次这句话了,乔治绕开话题,“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听我的,选一个舒缓的小镇放松放松,城市生活不适合艺术家。”   希莱斯特沉默了一会,最终,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他点点头,答应了。   乔治没想到希莱斯特突然就这样妥协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高兴,他露出一个微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参考地点,“艾尔希诺、马朗、伊思里德还有基诺,这些地方都很不错,或者你想自己选一个其他地方?”   “……我要去洛比托。”   希莱斯特像是泄气了一般说道:“我要去洛比托,德维南庄园。”   乔治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赞同,他的脸被忧心忡忡的表情覆盖着,口中却故作轻快:“啊,那里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但是你太熟悉那里了,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全新的地方。”   “别说了乔治,我就要去洛比托,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乔治终于忍不住了,“你已经一年半没有去那里了,你就快摆脱了,你现在再去,你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你知道吗?”   “可是我想他。”希莱斯特固执地说:“白费就白费,我不在乎。”   “想!”乔治的声音提高了:“一幅画有什么可想的?你想了多少年了?这值得吗?”   乔治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他控制住了自己,否则他很可能会把“这么久了,他也许已经死了。”这句话说出口,但是他不能这样,这句话太伤人了。   “那不仅仅是一幅画。”希莱斯特叹了口气,“我觉得值得。”   乔治也叹了一口气,他是希莱斯特的经理人,也是他的朋友,他不想让希莱斯特一年半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可希莱斯特打定了主意后,他也阻止不了他。   “……既然你坚持。”乔治点了点头,“我去为你订火车票,我希望你不要后悔,真的,希尔,那只是一幅画,你这样不正常。”   希莱斯特没有说话。   乔治是一个很棒的经理人,他很快就为希莱斯特安排好了一切,他们第二天就登上了去洛比托的火车。   窗外的景物倒退着,城市的痕迹随着火车的前进渐渐消失,优美的乡村景象出现在窗外。火车摇摇晃晃,慢悠悠的前行,希莱斯特打了个哈欠,他昨天晚上一宿没睡,现在睡意上头,干脆在火车上睡下了。   乔治订的是包厢,所以希莱斯特睡得还算舒服,乔治将他从睡梦中叫醒,火车窗外一堆金色的云朵飘过,已经傍晚了。   下了火车,他们登上了一辆四轮马车,车夫把他们送到了德维南庄园门口。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被夜色包围着的德维南庄园看不清全貌,只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辉煌巍峨的轮廓。   这是一座非常华丽的庄园。   希莱斯特信步朝前走,他太熟悉这里,不需要灯光也能找到进去的路。乔治落在他后面,他快走几步,直直走向了德维南庄园的大门。   德维南庄园的大门十分厚重,被锁上之后很难从外面突破,离开的时候,希莱斯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他走出这扇门,把手上的钥匙丢进花园的湖里,打算和他的过去彻底告别。他离开了,尝试去过正常的生活,他忍着不适和父母介绍的女士或者男士们去餐厅用餐,他去打猎,去试着发展自己的新爱好,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现在又回来了。   门很厚重,上了锁,他手上没有钥匙,不过他进门从来不需要钥匙。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落后的乔治走上前来的时候,希莱斯特已经打开了门。   他把手上的钥匙收好,“你还藏着备用钥匙呢。”   希莱斯特笑了一笑:“不用钥匙我也能打开这扇门。”   乔治耸了耸肩。   进门后,希莱斯特摁下了电灯的按钮,霎时,原本黑暗的客厅变得灯火通明起来,四周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白布以避免落灰,希莱斯特往前走,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蒙在一幅画上的白布。   所有的家具和画上蒙着的都是白色的细棉布,只有这一副画不一样,蒙着它的是来自遥远东方国度的白色丝绸,丝绸又轻又滑,顺着重力掉到了地上。   这是一副很大的画,挂在大厅墙面的正中央,画上是一个男人,形容俊美,有着黑色头发和绿色双眸,肤色苍白,他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移不开自己的目光,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忽然,他猛地收回了手。他后退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我回来了,亲爱的,你风采依旧。”   乔治正忙着把家具上的白布都掀开,大厅里很寂静,希莱斯特自言自语的话落入了他耳中,他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就像一个父亲看着自己执意往火坑里跳的女儿时的表情那样。   他安排好了一切,再过一会,厨师就会带着食材抵达,马车会运来新的被褥,剩下的就明天再说了。   希莱斯特和那副画对视了一会,仿佛那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情人,乔治不想看他这幅样子,赶着他上楼,“去你自己的房间,要么休息,要么随便你做点什么,别在楼下碍手碍脚了。”   “厨师一会就到,我会拉铃叫你下来吃晚餐。”   希莱斯特点点头,他很体谅乔治的心情,恋恋不舍地跨步上楼。   这也是一个进步,现在他已经不会无时无刻地想要站在那副画面前了。   上了楼,他熟稔地穿过走廊,找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也上了锁,钥匙被他扔了。乔治也许以为他有备用钥匙,但其实他没有。   他站在房间门口,试探性的拧了拧把手,门开了,就像没上过锁一样。   门内的景象也很古怪,他记得自己走之前把房间里的家具都蒙上了白布,但是现在,房间里的家具都暴露在空气中,一尘不染,床边的香薰缓缓往外冒着香气,柔和的橙色灯光亮着,床上的被褥铺的整整齐齐,壁炉也点好了,橘红色的火焰安静的跳跃。就好像有人知道他要回来,提前做好了准备一样。   希莱斯特没有惊讶,他走进房间,关上了门。他摸了摸枕被,它们柔软干燥,带着一股馨香的味道。   这是一座有魔力的庄园,希莱斯特很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坚信曾经拥有这座庄园的人是个巫师,而巫师是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死掉的。   尽管他这些年派人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巫师”的下落,希莱斯特还是相信他没有死。   他往安乐椅上一坐,用手捂着额头。桌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信纸,钢笔搁在一旁,他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拿起钢笔在雪白的信纸上一划,不出所料,信纸上出现了一道墨蓝色的痕迹。   希莱斯特握着钢笔,在信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埃斯克里特。   下一秒,他把这个单词划掉了,他合上钢笔的笔盖,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第88章 番外二不明身份埃瑞x画家希莱斯特   埃斯克里特,这座庄园的前主人。   他曾经是一个盛名在外的画家,他的画千金难求。而希莱斯特是权贵之家出生的少爷,在家人的万般宠爱下长大,他们原本应该毫无交集。但是,一场拍卖会把他们连接到了一起。   二十年前,埃斯克里特忽然失踪了,一开始,没人在意这个,他的性格很孤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短暂失去音讯是正常的。但是他失踪的太久了。   他的财产因为无人继承,最后成为了政府的财产,公开拍卖。   希莱斯特当时还是一个少年,得到请柬之后充满兴趣的来参加了。他和自己的兄长一起到达了拍卖会,想看看这位传奇画家的风采。他对这位画家没有兴趣,只是想着弄到一点值得纪念的东西。   一开始,他们拍卖的都是一些小东西,希莱斯特看得百无聊赖,直到拍卖会中段,两位侍者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一幅蒙着白布的画。   “这是埃斯克里特先生的自画像,非常难得!”台上的人员掀开了白布,油画的真容暴露在了空气中。   画上的是一个相貌极其优越的男人,他黑色的短发熨帖的垂下,翠绿的眼睛仿佛一潭深深的湖水,殷红的嘴唇就像抹了一层鲜血。他穿着优雅的燕尾服,坐在一张安乐椅上,修长的腿交叠着,看上去十分闲适。   他的背后是模糊的淡绿色景物,希莱斯特看不清那是什么,他也不想看清,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画中人的脸上了,那双翠绿色的双眸仿佛直直看到了他的心里。他愣住了,心脏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   他对画上的人一见钟情了。   “我要这个!”   他对他哥哥说,“我要它!”   诺伊斯点了点头,帮他拍了下来。   那天晚上,希莱斯特买下了之后拍卖的所有东西。和他同行的诺伊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在希莱斯特零花钱不够用的时候,他还挪出了自己的钱,帮希莱斯特拍下了压轴的德维南庄园。   侍者帮忙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家里,希莱斯特要求他们把那副画挂在他的卧室里,然后,他对诺伊斯说:“我对他一见钟情了,诺伊斯。”   还是一个少年的希莱斯特站在诺伊斯面前,扬起那张漂亮的恍若被上帝亲吻过的脸,骄纵地向他的哥哥提出要求:“我爱上埃斯克里特了,诺伊斯,从现在开始,我要派人去找他!”   “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回来!”   诺伊斯被他吓了一大跳,随后,这位见多识广的继承人耸了耸肩,把这当成了希莱斯特暂时性的迷恋,他深谙教育之道,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和希莱斯特对着干,于是他点点头,就好像他的弟弟刚才说的是“我晚餐要吃牛排”一样的小事一样:   “好吧,我会帮你的。”随后,他揽着希莱斯特的肩膀,有些促狭地笑了,“你有些特立独行啊,我亲爱的弟弟。不过你得考虑好了,埃斯克里特已经失踪很久了,等你找到他的时候,他估计已经是个老头了。”   “他不会是的!”   少年人的迷恋全因为那具迷惑人的俊美皮囊,希莱斯特推了推诺伊斯,“你去忙你的,我要和我亲爱的单独相处。”   诺伊斯怀着忧虑离开了。   当天晚上,希莱斯特在全家人的面前宣布了这件事,他的父亲,母亲,全部被他吓住了,他们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随后的反应和诺伊斯一模一样。他的父亲鼓励他,他的母亲柔和的对他微笑,至于他的哥哥,诺伊斯一如既往的耸肩。   他们谁也没把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一幅画而已,希莱斯特还年轻,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暂时性迷恋能持续多久?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由着他去不会有事,反正那个画家大概率已经前往上帝身边。他们如希莱斯特所愿的派出人员寻找埃斯克里特,就像是陪着他玩一场昂贵的过家家一样。   只不过,和他们想象的不同,这场荒谬的单恋不仅没有随着时间逝去,反而愈演愈烈,希莱斯特简直像被恶魔迷惑了心智一样,寸步不肯离开那幅画,他给埃斯克里特写情书,朗诵情诗,简直……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后来,突然有一天,希莱斯特告诉他们,他要开始画画了。   这是一件好事,起码能让他转移注意力。   希莱斯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对绘画一向没有兴趣,从来没有成为一个画家的想法,但是,忽然之间,他的脑海中就跳出了无数灵感,他仿佛无师自通该怎么绘画一样,他试探性的拿起了画笔,一种奇妙的感觉指引着他,他坐在埃斯克里特的自画像旁边,画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幅真正意义上的画。   头脑中充沛的灵感不知从何而来,但源源不绝,希莱斯特认为这一定和埃斯克里特有关系,也许他的梦中情人希望他走上绘画这条路,他的灵感和技巧一定全都来自于对方。   他这样坚信着,怀着盲目的爱情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他成为了一个画家。   希莱斯特成为画家之后从没遇到过任何挫折,他顺风顺水,画出来的东西美丽又动人心魄,普通画家一辈子也画不出来的画他随手就能画出,他年少成名,有了荣誉和金钱。   他搬到了德维南庄园去住,埃斯克里特的画像被他搬到了房间里,他和自己的梦中情人日夜相对,甜蜜的度过了三年。   这三年内,他逐渐察觉到了德维南庄园的神奇之处,整座庄园就像是有了智慧一样地照顾着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仆人全都遣散,诺伊斯听闻后急急忙忙的赶来看他,失去了仆人照料的希莱斯特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变成一个小野人,他衣着得体,脸颊红润,看上去非常体面,和诺伊斯预想中的小邋遢存在很大差距。   他以为希莱斯特是学会照顾自己了,但是实际上,照顾他的另有其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希莱斯特对埃斯克里特能够回来的期望变成了百分之九十,在他看来,拥有这样一座庄园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他一定是个巫师,或者掌握着什么神秘的力量,绝对不可能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个未知的地方。   他这种诡异的单恋拥有了支撑的力量,变得更加坚固起来。   希莱斯特叹了口气,把过去的回忆从脑海中抹去,他不想继续想了。   现在看来,他的期望似乎是荒谬的,也许他的家人说的对,他是完全昏了头了,他应该试着去清醒起来,不要继续沉迷。   可是这座庄园的神奇之处是那么真实,它悉心地照料着希莱斯特,让他不可避免地生出某些过分的期望……   他脱下鞋躺上床,闭上眼睛,他知道要抓住机会,抓住一切机会,他派了人到处寻找埃斯克里特,结果是一无所获。   他没有机会可抓。   所以他离开了,他走了,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下,他选择了放弃自己荒唐的恋情,他要回归“正常”的生活。可是现在,他回到了这座德维南庄园。   熟悉的环境让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他又一次开始祈求奇迹出现。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一封信会被寄到他手里,告诉他埃斯克里特已经找到了,他们安顿好了这位画家,而对方感动于他的寻找,正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待着他。   等待他去和他会面,然后他们会成为朋友,再顺理成章的变成恋人。   希莱斯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他睁开了眼睛。   这一定是乔治叫他下楼吃晚餐了。   他打开门,门口却停着一辆餐车,餐车上是热腾腾的食物,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是乔治的笔记:   【你就在楼上吃吧,别下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对着一幅画脸红了,那让我想把你的头按到水里清醒清醒。】   ……很好,这很乔治。   希莱斯特把餐车推进卧室,上面全是他爱吃的东西,整整一天的舟车劳顿和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让他的胃嗡鸣起来。   他很快解决了晚餐,把餐车推到门口,往楼下走去。   希莱斯特打算向乔治道谢,顺便在睡前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德维南庄园里很温暖,虽然从外部看,它的轮廓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它的内部温暖如春,乔治曾经想要研究出原因,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他什么也没研究出来。   希莱斯特在餐厅找到了乔治,乔治正在收拾餐桌,他估计也吃完了晚餐,希莱斯特正想道谢,然后迅速溜去大厅。乔治就抬头看见了他:   “啊,你下来啦?”   他头也不抬,“载着厨师的那辆马车出了点小问题,他晚一点才能到,你饿了吧?我带了一份火腿三明治,你可以拿去填填肚子。”   希莱斯特怔住了:   “你说……厨师还没来?”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乔治显然弄错了希莱斯特的意思,他以为这是希莱斯特饿坏了之后的不敢置信:   “别挑剔了,火腿三明治的味道其实不错。” 第89章 番外二不明身份埃瑞x画家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乔治说的话仿佛变成了难懂的咒语,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随后,他匆匆忙忙地往厨房跑去,乔治的声音追着他,但是希莱斯特跑的太快,根本没听清。   他推开厨房的门,眼前一亮,各种食材规整的放在桌上,挂在墙壁上的铁制厨具像崭新的一样闪闪发光。砌得很宽阔的壁炉里火苗正在跳跃。空气中散发着食物的暖香味。   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从他心底涌现出来,德维南庄园变得更加神奇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埃斯克里特要回来了?   自从他发现德维南庄园的特别之后,他就找了许多这方面的资料查看,图书馆里有关这方面的书他都看过,可惜没有多少是正式资料,大部分都是神秘故事。在他看过的众多神奇故事中,其中有一个故事说明:巫师能够赋予一件物品灵性,巫师离那件物品越近,物品的灵性就越强。   那么现在,德维南庄园的灵性增强了,是不是因为埃斯克里特正在靠近?   希莱斯特后退一步,紧紧地关上了厨房的门,他不能让乔治发现这个,乔治是个坚定的科学拥护者,如果他知道了,他很可能会通知其他人来研究这座庄园的秘密。希莱斯特不能容许这个。   于是他关上门,重新回到大厅,乔治还在为他刚才的离开而担心,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希莱斯特就抢先开口:“乔治,你先回去吧,让厨师也别来了。”   他的话语又快又急促,眉宇间还浮动着一丝难懂的期盼,乔治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   “没有!”希莱斯特快速地回答,但他搪塞的太过明显,“乔治,你快离开吧,真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乔治对希莱斯特的过去很了解,所以他并不十分吃惊,只是有些无奈,在他看来,希莱斯特这是又昏了头了,开始想入非非。   “埃斯克里特马上就要回来了!”   希莱斯特信誓旦旦地说:“这是真的,乔治,我要在这里等着他!”   他湛蓝色的双眸中鼓动着难以言喻的希冀,整个人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狂热中,说真的,乔治怀疑希莱斯特多多少少在精神上有点问题,不过艺术家们似乎大多如此。他试图让希莱斯特冷静下来,只不过很快失败。   希莱斯特半是请求,半是强硬驱赶的将乔治送出了门,在关上门的前一刻,他满含抱歉地说:“我真的很抱歉,亲爱的乔治,但是我不能让其他人待在这里。我会为你叫一辆马车来的,我这就去客厅里打电话。”   乔治站在门外,有些不敢置信。   他当然不是为希莱斯特将他关在门外而震惊痛心,他很清楚希莱斯特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心理准备。只不过,希莱斯特从来不运动,他是一个纤弱的画家,力气并不大,至少无法和乔治相比。但是在刚才,乔治居然无法反抗他的力量。   这有点诡异,但乔治是现代科学的坚定拥护者,所以他只是感叹了一下人类在情绪激动时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随后,他就站在了门外。   天气并不冷,他站在门外感觉还不错,他听见了希莱斯特的脚步声,他打电话的声音,希莱斯特向电话那头报上了德维南庄园的地址,随后他就上楼了。   乔治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希莱斯特,决定永远都不让自己的孩子踏上艺术这条路。   假如自己的儿子也像希莱斯特这样陷入疯狂中自己该怎么办?乔治无法想象。   都是那副画惹的祸。   他没有继续留在门口,开始信步朝外面走去,到庄园门口等待马车。隐隐约约地,他发现有些不对。   刚才他和希莱斯特进来时,花园里鲜花盛开,树木枝叶也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他没有多想,也许是希莱斯特雇了人来定期打理。但是现在,花园里显得荒凉败落,树木藤蔓也猖狂地生长蔓延,毫无美感。   乔治吃了一惊,但是他没有多想,只当自己之前记错了。   同一个花园,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可能相差那么多呢?乔治怀疑自己被希莱斯特的神经质影响了,他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想,他不能再让希莱斯特这样下去了,明天他会回来,同时,他会尽力为希莱斯特找一个心理医生。   ……或者精神科医生。   不过要提前签一份保密协议,他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希莱斯特的名声。   希莱斯特挂掉电话,心绪复杂地朝楼上走去,强烈的渴盼和累积已久的失望带来的惶恐在他心中纠缠,他穿过走廊,那辆餐车依旧停在他房间门口。   他静静地看着这样银白色的餐车,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知道埃斯克里特在哪儿吗?”   “我在这里。”   一道陌生的男性声音从希莱斯特背后响起,希莱斯特从未听过这道声音,但几乎是瞬间,他就无比确定,这就是埃斯克里特的声音!   无比盼望的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希莱斯特反而不敢置信起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某个巫师给他下了一个诅咒让他无法动弹一样。   他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呼吸急促,听觉发挥到最大,低不可闻的脚步声像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一下一下,一声一声,声音越来越靠近,希莱斯特颤栗起来。   突然,他猛地颤抖了一下,一个温热的躯体从身后拥住了他,湿润的吐息伴随着低低的笑声:“怎么了?你找了我那么久,现在却不肯看看我?”   这句话让希莱斯特从喜悦的空白中回到现实,他转动脖颈,埃斯克里特俊美的容貌展现在他面前,那么真实,好像一场美梦从虚幻降临到现实。   “你……”   希莱斯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在他见到埃斯克里特的时候他要和对方说些什么,他准备了非常多的计划,把自己即将说的话打磨了无数遍牢记于心。只是现在,在埃斯克里特含着笑意的脸庞面前,他的喉咙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声带因为过于紧绷而暂时无法工作,大脑也暂时宕机,只剩下一片虚虚幻幻的茫然。   最后,他恍惚地问:“我是在梦里吗?”   这句话惹来埃斯克里特的一阵低笑,胸腔的震动传到了希莱斯特的脊背,希莱斯特颤抖了几下,一个浅淡的吻落在了他的侧脸。   他的肩膀被握住,整个人被强迫着转身,然后被一双手臂牢牢地箍住。   希莱斯特想也不想地就全身心地陷入这场美梦中,他顺着对方的力道,毫不反抗的投进埃斯克里特的怀抱中。   这个怀抱温热而可靠,希莱斯特靠的太近,鼻端漫上了一丝淡淡的苦味。   他太过高兴,以至于都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顺从地跟随着埃斯克里特的脚步,任由对方摆布他,等到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一张圈椅上了,埃斯克里特半弯着腰站在他面前吻他。   唇齿交缠的甜美是希莱斯特从前无法想象的,他伸手抱住埃斯克里特的脖颈,热烈的回应着。   如果这是梦,希莱斯特想,那么他宁愿永远都不醒。   或者……一个想法迅速从他脑海中闪过:   ——或者他彻底疯了?   埃斯克里特是这个吻的主导者,他轻轻后退,浅浅碰了碰希莱斯特的唇瓣,宣布这个吻到此为止。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这样说:“我有些失礼了,为此我感到抱歉。”   希莱斯特仰头看他,明亮如宝石的蓝色双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迷恋:“不,失礼的是我才对,我未经你的允许,就擅自做了这些事。”   他在没有得到埃斯克里特的同意前就搬到了他的家里,还把他的画像挂在床头,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   这句话换来埃斯克里特一个笑,他脸色苍白如吸血鬼,嘴唇鲜红的像玫瑰,“我允许过。”   “如果我不允许,你根本就进不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希莱斯特,对方已经成年,看上去却像个纤弱天真的小动物,待在猎人的网罗里还一无所知,期盼得到猎人的喜爱。   “我一直在看着你,你为我念诗,给我写信。”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脊背啄吻希莱斯特的脸颊,让这个美梦成真的人晕头转向,“我很满意,所以我送了你一份礼物。”   “我允许你住进来。”   他握住希莱斯特的双臂,牵引他站起来,希莱斯特注意力全在埃斯克里特身上,他被带到画架前,雪白的画布展现在他面前,手心被放进了一支画笔。埃斯克里特引导着他,在画上落笔。   一根根线条被描绘在雪白的画布上,大致轮廓成型,色块填充进去。希莱斯特换了画笔,描绘细节,更多的色彩添了上去。   几乎是一眨眼,一个出色的自画像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希莱斯特看着画里的自己,里面的他和外面的他简直一模一样,连一丝差别都没有,就连动作也没有任何差异。   “做得好。”埃斯克里特吻着他的耳垂,呢喃夸赞着:   “好孩子。” 第90章 番外二不明身份埃瑞x画家希莱斯特   希莱斯特看着眼前的自画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幅自画像太过生动逼真,居然让他有种照镜子的感觉。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和这幅画产生了一些联系。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希莱斯特没来得及深想,埃斯克里特就拿来一块白布盖住了这幅画。   随着自画像被白布覆盖住,那种隐隐约约的联系感也消失殆尽,埃斯克里特给了他一个亲吻,他就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你喜欢画画吗?”   埃斯克里特轻声问道,希莱斯特原本应该回答“喜欢”的,但是,当这个答案涌到唇边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真的喜欢画画吗?   年少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拿起画笔,并以此谋生。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拿起画笔,什么时候决定走上绘画这条路的呢?   他拿起画笔的那一天,是无数灵感莫名其妙涌现出的那天,他猜测那是来自于埃斯克里特的馈赠,于是毫不犹豫的握紧了画笔。再然后,轻而易举的画出名作的感觉和随之蜂拥而来的财富和名利促使他成为了一个画家。   他热爱绘画吗?   “……我不知道。”   希莱斯特低下头,有些迷茫地回答。他诚实的告诉埃斯克里特:“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成为一个画家的,但是画画突然变得很简单,而它又能够给我带来名利,我没能拒绝诱惑……也许我不爱画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个犯了错的小动物,局促不安的等待着埃斯克里特的回答,他不想欺骗对方,于是把自己阴暗的一面彻彻底底地剖开,任由埃斯克里特观看。   埃斯克里特会生气吗?   也许会的吧,和他不同,埃斯克里特和他不一样,他是一个真正的画家,他一定很热爱画画,听到自己的回答,他肯定会生气。   希莱斯特又后悔了起来,他简直太愚蠢了,说一句热爱并不会有什么坏处,为什么非要说些可能惹人生气的话呢?   “原来是这样。”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希莱斯特惴惴不安,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些话来挽救自己的失误,只是脑海里想出的语句都太经不起推敲。最终,他还是闭了嘴。   “不喜欢也没关系。”   埃斯克里特没有生气,他轻声细语,“只不过是一项技艺而已,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信仰被冒犯了,埃斯克里特把希莱斯特抱到腿上,“你喜欢的是绘画的轻松和它能够带来的名望和财富,对吗?”   事实的确如此,希莱斯特刚才也亲口承认过,可是现在这话由埃斯克里特说出来总让他觉得脸上火烫,他羞愧地低下头,呐呐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埃斯克里特似乎被他逗笑了,耐心的问道:“为什么觉得对不起?”   “我,我玷污了你的信仰。”希莱斯特回忆着自己曾经相处过的那些画家,他们将绘画的艺术视为信仰,有些甚至愿意用生命去捍卫它。埃斯克里特或许也是这样的?   “我的信仰?”埃斯克里特抚摸着希莱斯特的后颈,哼笑着说道:“它还不配。”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不认为你是错的。”埃斯克里特说:“你绘画的天赋来自于我,我会让你继续拥有它,你可以随意使用它,我都不在乎。”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亲昵地靠近希莱斯特,“只要你付给我一些报酬,或者,你不想付也可以。”   希莱斯特怎么说也是在糜华的权贵阶级中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埃斯克里特的意思?他的脸马上就红了,他设想过自己和埃斯克里特的见面,也幻想过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不过,不管在哪个想象中,他和埃斯克里特的进展都不会这么快。   他应该拒绝,然后规规矩矩地一步一步来,先从赠送鲜花做起,然后邀请共进晚餐……可是他怎么舍得拒绝呢?   “这不是报酬。”他含含糊糊地说,“这是我的美梦。”   “只要你想,我不介意。但是你什么也不用付出,我已经找到你了,我不再需要你的天赋了,就算我不再是个画家了,我也依旧有权有势。”   希莱斯特陷在混混沌沌的喜悦中,试探性地亲吻埃斯克里特的下巴,“我会对你很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真的么?”埃斯克里特抚摸他的脊背,“如果你是在骗我,那么我是会生气的。”   “我决不会对你撒谎。”希莱斯特天真又诚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会拒绝的。”   他伸手抱住埃斯克里特,笨拙又热情地吻他。   埃斯克里特的身体紧绷起来,但他面上依旧是从从容容的,他带着希莱斯特进了浴室,又把他抱出来,沐浴露的清香也掩盖不了他身上传来的苦涩味道,但希莱斯特毫不在意,他躺在床上,看着埃斯克里特微笑。   他们在庄园里过了几天甜蜜的生活,希莱斯特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中,还记得分出些心神给乔治,乔治离开后就没再联系过他,这很不寻常。门口的信箱里没有信,通讯录上的酒店电话也无人接听。   一开始,他认为乔治不会出什么问题,这里乔治也来过,他对这里十分熟悉,怎么会发生意外呢?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乔治始终没有音讯,希莱斯特就有些坐不住了。   “我得去看看乔治。”   希莱斯特对埃斯克里特这样说,他敞开的衣领下还留着斑斑的红色痕迹,埃斯克里特慢条斯理地为他系上衣扣,“好啊。”   “你愿意我陪着你一起去吗?”   希莱斯特笑起来:“求之不得呢,乔治肯定会吓一大跳。”   “嗯,我想带你去见乔治,还想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希莱斯特憧憬起未来:“我家人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埃斯克里特没有说话,他略微收拾了一下,和希莱斯特一起出门了。   门外的花园美丽极了,各色鲜花混杂绽放,矮树丛和景观树也被修剪成规整的样子,喷泉上的天使雕像洁白崭,羽翼微微展开,似乎正打算飞向天际。   铁门被打开,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埃斯克里特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希莱斯特坐在他身边,他不愿意坐在车厢里,只想靠着自己的情人。   埃斯克里特扬起马鞭,车轮开始滚动,发出轻微的,碾过沙土石子的声音。 第91章 番外二不明身份埃瑞x画家希莱斯特   天空原本是晴朗的,浅金色的阳光照在路上,让眼前的—切景物看上去都有着勃勃生机。   道路上十分安静,除了马车车轮碾过沙石的声音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这种安静持续了很长—段时间,忽然之间,虫鸣的声音响了起来,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天色—下子就变暗了,雨点从空中落下,湿润的泥土气味飘到了希莱斯特的鼻端。   雨滴打湿了希莱斯特的头发,他懵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如此反复无常。   “你进去吧。”   他对埃斯克里特说,充满了给心上人献殷勤的渴望:“让我来赶马车。”   希莱斯特会赶马车,他曾经和诺伊斯学过这个。当时他像玩耍—样的学会了,现在他无比感激诺伊斯。   埃斯克里特没有立刻回话,他顿了顿,才开口:“谢谢你,亲爱的。”   他没有推让,十分利索地进了车厢,“再过十天,十天之后我就不会这样了。”   希莱斯特没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深究,他开开心心的握着缰绳,驱赶着马往前走去。   两匹健壮的马很快就载着他们到了目的地,因为下雨,小镇街道上人不多。希莱斯特赶着马车往酒店去,乔治就在那里。   他路过了—个杂物店,突然勒住了缰绳,他在店门口停下,跳下马车,从店里买了—把黑伞。   雨势很大,希莱斯特浑身都湿透了,不过他心中火热,身体上便也感觉不到冷。他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既周到又体贴,十足十是—个值得信赖的好情人。   埃斯克里特把他湿漉漉的样子收入眼底,眸色暗了暗,“你就这样跳进雨里?你难道不怕生病吗?”   他的语气带着斥责,让希莱斯特懵了—下,他抱着伞坐在马车外面,觉得有点委屈。但又舍不得责怪埃斯克里特。   希莱斯特满心欢喜地为去为埃斯克里特买伞,他希望得到的是夸赞而不是训斥。   他把伞放下,握着缰绳,沉默着打算继续前往酒店。他的热情好像随着埃斯克里特刚才的那句话—起消失了,只剩下怀疑自我的茫然。   他的迷恋是很肤浅的,可他却觉得自己很深情,他为了维持自己的单恋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他甚至忤逆了自己的父母。他对着那副画幻想,认为自己愿意将心掏出来献给对方。可是现在—句微不足道的训斥,就让他产生了些许不满的感觉。   希莱斯特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慌乱起来,自以为是的爱像—块脆弱的玻璃,现在上面已经有了—道细微的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自己,但是当答案从内心深处缓缓浮现出来的时候又被他强行按下去。   希莱斯特不愿意继续思考了。   他眨了眨眼睛,把—滴水珠从睫毛上眨下去,抿紧双唇,雨滴顺着唇缝滚到舌尖,是冰凉的。   —阵风吹过来,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   希莱斯特打了—个冷颤。   埃斯克里特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他道歉了:“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他的声音沉沉的,“我只是担心你生病。”   这简单的—句话让希莱斯特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思绪,他微笑着表示不介意,在心里责怪了—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心情愉快的驾驶马车往酒店的方向前去。   又—阵风吹过来,希莱斯特缩了缩肩膀,寒风和冷雨凑在—起,让人吃不消。   好在前方就是酒店,—个热水澡可以帮助他驱散身体上的寒冷。   酒店的前台是—位马马虎虎的年轻人,在希莱斯特询问起乔治的房间号时他支支吾吾,手忙脚乱了好—会才找到登记簿,把房间号报了出来。   “我记得我给他打过电话,可是你们却没有把我的电话转接给他。”   “电话?什么电话?”   茫然无措似乎是面前这个年轻人惯用的表情,希莱斯特无奈了,他听对方说:“我们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接到过电话,—个也没有!”   说完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希莱斯特,试探地问道:“我想,呃,也许你打错了电话?”   希莱斯特面无表情:“我想我还不至于连对着通讯簿上的电话号码拨都会拨错。”   年轻人的眼神有些躲闪,他终于说实话了:“好吧,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谁喝了酒之后不打会盹呢?我保证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希莱斯特没什么话可说了,只是干巴巴地提醒道:“你就不应该在工作的时候喝酒。”   他又订了—个房间,准备在见乔治之前先洗个澡,否则要是乔治看见他这幅浑身湿透的狼狈样时,他—定会担心的。   这是镇上唯——家酒店,就算是最豪华的房间收费也相当廉价,希莱斯特推开浴室的门,浴室看上去很老了,墙上甚至蔓上了绿色的青苔。   “这里简直是—场噩梦。”   他—边说着—边调试热水,他调整好了温度,正准备关上门洗澡,就发现埃斯克里特正站在浴室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从希莱斯特的角度看去,埃斯克里特的样子显得很不真实,他就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样,看上去很不自然,显得浓墨重彩,—种希莱斯特无法形容的感觉,他往外走了—步,试图伸手握住埃斯克里特的手。   令他没想到的是,埃斯克里特飞快的避开了,他甚至还往后退了—步。   希莱斯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又尴尬,又觉得受到了伤害,他没有抬头观察埃斯克里特的表情,飞快的关上门,站在淋浴头下面。   ……太冷了,他需要好好洗个热水澡。   埃斯克里特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隔着—扇门,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希莱斯特把水开的很大,水流冲击身体后落地的声音显得很嘈杂,把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彻底掩盖了。   他说什么了?   希莱斯特—直在想这个问题,他洗澡洗的心不在焉,酒店提供的沐浴露和洗发露散发着—股柑橘味,这让他想起了埃斯克里特昨天喂给他喝的橘子汁。   他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白色的水蒸气逐渐弥漫开来,空气也染上了柑橘味。   希莱斯特随意擦干身体,披上浴袍打开门,埃斯克里特仍旧站在门口,他脸上的表情希莱斯特不太能理解。   他手上拿着—条厚厚的浴巾,按着希莱斯特的肩让他坐在床沿,认认真真的为他擦拭头发。他的动作很细致,也很缓慢。等头发擦干后,他又用另—条浴巾为希莱斯特擦干身体,然后把他抱进怀里亲吻。   希莱斯特很沉默,他弄不明白埃斯克里特的举动,埃斯克里特之前下意识的后退让他难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次,他没有沉迷在情人轻柔的吻中,他头—回这么冷静。   “我得去看看乔治了。”   他开始穿衣服,埃斯克里特伸过手来,似乎是想要帮他,但是希莱斯特没来由地有些别扭,他避开了埃斯克里特,动作飞快的自己给自己系扣子,嘴上故作轻快,“亲爱的,别总是把我当成孩子。”   这是他带来的另—套衣服,他原本想在这里过夜,准备明天穿,没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场。   乔治的房间和他在同—层,他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房门,拉响了门铃。   很快,房间里传来—阵脚步声,门开了,乔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希莱斯特朝他笑了笑,“乔治,你—定想不到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惊喜。”   “惊喜?”   乔治忙着注意希莱斯特,没往其他地方看,“我看你有点没精神,你怎么跑过来了?”   说着他就开始数落:“你居然没让厨师进庄园,也不让仆人进,我去找了你好几次,你都闭门不理,要不是隔着窗子看见你的身影,我差点要破门而入了。我想你肯定是饿坏了,快点进来,我这儿有……”   “他不饿。”   —道陌生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乔治的絮叨,这下乔治才注意到希莱斯特身后的那个男人,他脸上刚刚扬起礼貌的社交微笑,转瞬就僵住了。   乔治太熟悉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他不就是希莱斯特那个魂牵梦绕的心上人吗?   “我想我也许还没睡醒吧。”   —阵沉默后,乔治干巴巴地说:“或者我其实是出现了幻觉,都怪你,希莱斯特,你让我也有了点精神上的问题。”   “面对现实吧,乔治。”希莱斯特尽力表现出欢快的样子,“我就是得偿所愿了,你不要试图否认这—点。”   现在的场面和希莱斯特想象中的大不相同,不过他没什么好办法来挽救。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埃斯克里特又开口了,他脸上露出了无可挑剔的社交性微笑,“站在门口谈论事情总是不大好的,不是吗?”   “啊,对,对……”乔治有点尴尬地让开了路,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让他很忌惮,“请进,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821:37:42~2021-03-1922:2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瓜咸菜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番外二不明身份埃瑞x画家希莱斯特   乔治定的房间也是这间酒店最豪华的房间,但它的内部陈设却比不上一些城市酒店的中等套房。   希莱斯特和埃斯克里特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下,乔治坐在他们对面。   乔治显得很拘谨,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是停留在埃斯克里特身上,他的目光里带着质疑和惊叹,就好像他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骗子或者不可能出现的古董。   埃斯克里特已经失踪了几十年,社会上已经默认他死亡了,否则他的资产也不可能会被拍卖。然而,现在他却这样突然的出现,面容年轻的就像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   这根本不可能!   乔治审视着他,怀疑他是一个骗子。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长相相似的人,或许面前这个自称为“埃斯克里特”的男人听闻了希莱斯特对那位传奇画家的迷恋,便仗着自己的样貌前来浑水摸鱼。   这是很有可能的,只是看希莱斯特的样子,这个昏头昏脑的小傻瓜显然已经陷下去了。   乔治紧皱眉头,严阵以待。   和他不同,埃斯克里特的表情和举止都十分自然,他甚至自己动手泡了两杯茶,一杯推到乔治面前,另一杯捧起来喂到希莱斯特的嘴边。   希莱斯特就着埃斯克里特的手低头喝茶,喝了几口之后埃斯克里特把茶杯放下,拿出手帕来给他擦拭唇边的茶渍。希莱斯特全程没有动过手,看得乔治心情复杂。   埃斯克里特反客为主,掌控着谈话的节奏,乔治被他牵着鼻子走,感到十分恼火,终于没能忍住,提了一个最尖锐的问题:   “埃斯克里特先生,我不是想要质疑您,只是您失踪那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加上您失踪的那几十年,您的年龄至少有六十岁。”乔治的眸光直直看向埃斯克里特:“我只想知道,一个六十岁的人看上去为什么如此年轻?”   希莱斯特有点坐不住了,他看上去有话要说,但是埃斯克里特安抚住了他,他的眸光毫不回避的看向乔治,绿色的瞳孔里满是乔治无法看清的情绪:“我不是六十岁。”   他的话语非常冷淡,似乎乔治的措辞惹恼了他,“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仍然是二十八岁,并且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年龄都会是二十八岁。”   乔治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苦涩味,这个味道他很熟悉,他曾经无数次为希莱斯特购买颜料,这是上等颜料会散发出的特殊味道。   他紧紧地盯着埃斯克里特,希望对方能够对这个不明所以的回答做出解释,不过埃斯克里特只是从容地笑了笑,看上去没有任何继续解释的想法。   这一次会面并不算很愉快,在确定乔治一切安好之后,埃斯克里特几乎是拖着希莱斯特回到德维南庄园去的。   他表现地非常急切,希莱斯特不明所以,但也还算配合,他自我怀疑之后的这段时间一直很沉默。   他喜欢的不是真正的埃斯克里特,他喜欢的只是那个他幻想出来的身影,他的爱再肤浅不过了。希莱斯特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这就是事实。   希莱斯特不是一个傻瓜,他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埃斯克里特令他倾心,但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埃斯克里特是什么样的,他只是一厢情愿的喜欢那个他幻想出来的埃斯克里特,还自作多情的认为自己的爱有多么深刻,他对埃斯克里特的喜爱源于一副画像……说的再直白一些,希莱斯特只是喜欢上了埃斯克里特那张无与伦比的脸庞和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形象,根本不算是真正爱上了埃斯克里特这个人。   只要埃斯克里特稍微表现出一些和他的幻想不一样的地方,他就下意识的排斥。   ——他爱的只是他自己想象出的幻影。   认清现实之后,希莱斯特感觉很羞耻,不太敢面对埃斯克里特。   眼下,他们正走在返回德维南庄园的路上,希莱斯特依旧坐在埃斯克里特身边,他很难过,发现自己是一个虚伪的幻想者总是不太好受的。   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埃斯克里特,可是每当看见埃斯克里特的脸,他就说不出口了,他担心自己惹埃斯克里特生气。   说到底,这件事是他理亏。   是他把埃斯克里特的画像买回来,是他对着画像狂热的倾吐虚假的爱意,等埃斯克里特被他打动决定回应之后,他又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爱其实是假的。   这让他怎么说出口呢?   天空放晴了,德维南庄园就在前方,埃斯克里特下了马车,希莱斯特跟在他身后。   德维南庄园里依旧温暖舒适,希莱斯特拉住准备去厨房为他准备餐点的埃斯克里特,逼着自己把话说出口。   “所以呢?”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的语气很轻:“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要做什么呢?打算离开我?因为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爱我?”   “不!”   希莱斯特急忙回应:“不,不是。”他否认后,垂头丧气地沉默了一会,“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他抓着埃斯克里特的指尖,“我觉得我像个骗子……”   “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他偷瞥埃斯克里特的神色,“你怎么想?”   埃斯克里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希莱斯特正紧紧抓着它,“你告诉其实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不想和我分开,是这个意思吗?”   这种举动很无耻,希莱斯特自己知道。但是他还是希望埃斯克里特能够答应下来。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希莱斯特的手攥得更紧了,“我会试着去爱上真正的你的!”   埃斯克里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双眸眯了起来:“一个机会?什么机会?”   “如果你同意,我想从现在开始追求你。”   希莱斯特的声音带着喜悦,因为他觉得埃斯克里特已经答应他了。   “既然这样,我想我也有一些事要告诉你。”   埃斯克里微笑起来:“我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他之前一直想要隐瞒这一点,担心吓到希莱斯特,但是现在他不想再隐瞒了,“如你所知,我在几十年前失踪了,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现在还保持着这幅样貌吗?”   希莱斯特老实交代:“我觉得这是因为你是一个巫师。”   很多神秘故事里的巫师都能够长生不老,埃斯克里特保持着和几十年前一样的模样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埃斯克里特:“……我不是巫师。”   他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语气轻松了一些:“当初我把自己的血液和颜料相融合,以此作为媒介把灵魂融进我的自画像里。我找到了某种方法可以控制画里的世界。”   说道这里,希莱斯特马上就明白了,他没有一点儿吃惊,“所以,”他犹犹豫豫地说:“你之前在下雨的时候待在马车里,不愿意我淋雨,在浴室门口不肯碰我的手……”   他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是因为你碰了水就会掉色吗?” 第93章 番外二不明身份埃瑞x画家希莱斯特(完)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埃斯克里特不愿意再透露更多了。在希莱斯特面前,“掉色”和“年龄”这两大问题他是绝对不肯过多讨论的。他缄口不语,希莱斯特只能自己胡乱猜测。   两个人原本僵硬的气氛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希莱斯特原本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等候发落,生怕埃斯克里特因为自己的虚情假意而把自己扫地出门,他们分坐在沙发两边,相顾无言。   最后,埃斯克里特先动了,他沉默地为希莱斯特准备午餐,希莱斯特像往常那样吃掉了自己的午餐,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他进餐的仪态端正优雅了很多。   事实上,尽管希莱斯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埃斯克里特,但是要是就此分手,他也是不愿意的。他“爱”了那么多年,实在难以割舍。   他决定开始正式追求埃斯克里特,摆正自己的心态,不要再用自己臆想出的标准来要求埃斯克里特。如果他成功了,那么这段略微畸形的感情就会变成一段健康的恋情,如果他失败了……希莱斯特拒绝思考这个可能,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当天晚上,希莱斯特熬了夜,他在空白的信纸上端端正正地写好了一份追求计划,准备按照计划行事。   虽然他不是真心热爱绘画,但好歹也当了那么多年的艺术家,和那些真正的艺术家们混久了,浪漫的手段并不缺。他打算先从送花开始,佐之以真情实意的情书。   自从那一次把话说开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就有些不咸不淡,很少说话,十分客气。可埃斯克里特从来不提把希莱斯特赶走这回事,日常的照顾也还是很到位,而希莱斯特也不愿意离开。两人像是刚刚搬进同一间屋子的室友一样。   相比起一见面的浓情蜜意,希莱斯特现在的待遇下降了许多,但是这却让他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他不再是一个把自己都骗过去的骗子了。   希莱斯特爱上的是一幅画,爱意自然肤浅。但埃斯克里特和他不同,他面对的是一个鲜活的人,希莱斯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那一封封热情洋溢的信,那令人招架不住的迷恋,这个少年无比狂热的爱意成功的将他俘虏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令人动容的爱居然那么浮于表面!   在听到希莱斯特坦白的那一瞬间,埃斯克里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暴虐,他已经陷入爱河,根本无法容忍对方就这样轻飘飘地抽身而去。   希莱斯特随后的话语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决定先观察一阵,如果希莱斯特能够做到他所说的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他没做到……   ·   希莱斯特的追求计划正式展开了。   他抛弃了自己内心的幻想,开始真真正正地注视着埃斯克里特,他观察他的喜好,他的性格,甚至他的小动作。   埃斯克里特是稳重的,强大的,但是他却有些偏执。他习惯在午后到画室作画,他绘画的对象有时候是景物,有时候是人像,没有什么规律。他绘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可如果是希莱斯特进来,他却十分纵容。   希莱斯特对此感到受宠若惊。   他要观察,埃斯克里特便配合他,他不再伪装出一副完美的样子,他展示自己的优点,同时也不吝于让希莱斯特了解他的缺点,他能感觉到希莱斯特的认真,心中逐渐升起几分期待。   逐渐的,埃斯克里特在希莱斯特心目中的形象渐渐立体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他也有缺点,可是希莱斯特发现,自己并不在乎这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希莱斯特越来越了解埃斯克里特,他肤浅的喜爱慢慢加深。确定自己不再是一个骗子,而是真正喜欢上了埃斯克里特这个人的时候,他才敢展开追求。   只要他愿意,他非常擅长讨人欢心。他早晨不再赖床了,每天早晨到花园去采摘最鲜艳的花朵,在花瓣上的露珠还没蒸发的时候将它送给埃斯克里特。   “你这是摘我的花送给我?嗯,不错。”   收到花之后,埃斯克里特带着笑意将花放进花瓶里,希莱斯特有些窘迫,他耸了耸肩,花言巧语:“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庄园里的花最好看,我只想给你最好的。”   埃斯克里特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哼笑了一声。   希莱斯特开始学着怎样当一个合格的恋人,学着收敛自己的脾气,和埃斯克里特互相磨合,虽然还是埃斯克里特包容他比较多,但他也不再一昧守着自己的幻想享受。   他又开始给埃斯克里特写情书了,和之前一昧的倾吐爱意不同,这一次的情书真实许多。希莱斯特观察埃斯克里特的喜好,注意他的习惯,思考他们之间的未来,这样的情书比之前满是爱意但空洞的情书真实了许多。   他每天晚上都会写十几封情书,将它们分别藏在埃斯克里特经常接触到的各个角落,有些长,有些短,长的能有好几页,把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的。短的只有寥寥几句话,扫一眼便能读完。   【我不爱吃牛角面包,可是我知道你喜欢吃,你每次都给我做布丁,但是我知道你不爱吃布丁,我已经在学牛角面包的做法了,等我学会了我会天天为你做的,就像你天天为我做布丁一样】   【亲爱的,你坐在画架前的样子令我着迷,我从未想过世界上有像你这样富有魅力的人。】   【我以前一直很喜欢雨天,因为阴沉的天空看上去十分有诗意,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发现雨天不再吸引我了,水会伤害你,亲爱的,所以我开始讨厌雨天了,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埃斯克里特看过之后便将这些信全都收好,态度也渐渐软化,有时候希莱斯特甚至能从他这里偷到一个亲吻。   这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动力,他挖空心思,抓耳挠腮,试图做得更好。   埃斯克里特原本就爱上了他,现在被这样讨好追求,警惕心便逐渐下降,他的所作所为露出了一些端倪,被希莱斯特发现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德维南庄园,而是埃斯克里特画出的“德维南庄园”,埃斯克里特还在继续作画,他试图用画构建出一个以假乱真的虚幻世界,从而将希莱斯特彻底控制在掌心里。   希莱斯特发现了这一点。   如果是一开始,他会觉得恐惧且愤怒,但是现在,他已经非常了解埃斯克里特的性格,并没有多意外。   在决定追求埃斯克里特的时候,他就想过,依照埃斯克里特的性格,他是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死去或离开的,他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留在他身边。   很明显,这就是他的“办法”了。   他考虑过,他接受了。   “我们得谈谈。”他这样对埃斯克里特说,埃斯克里特下颌紧绷,半晌后才点头。   他们在起居室里面对面坐着,埃斯克里特面无表情,双手无意识的搭在桌面,指尖轻点,根据希莱斯特对他的了解,他知道埃斯克里特这是紧张了。   “我不是要责怪你。”希莱斯特先开口了,他的语气轻快:“在我决定追求你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可能会这样做,我不反对。”   “对我来说,生活在画里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亲爱的,现实生活中还有我割舍不下的东西,我得顾及我的亲人,我还是需要和现实世界有联系。”   这样平和的谈话走向和埃斯克里特料想过的完全不同,他的脸庞微微放松,不再那么紧绷了,“所以,你想怎么办?”   “一步步来吧。”希莱斯特思考了一下,说:“我先带你去见我的家人?你愿意去吗?”   “……我想他们并不愿意见到我。”埃斯克里特有些僵硬地回答,“之前那个乔治对我就十分有敌意。”   “他们不会相信我就是‘埃斯克里特’,他们会和那个乔治一样,认为我是一个骗子。”   ——然后勒令你离开我。   他无法接受这一点,所以作画时格外急切,否则不会让希莱斯特有机会发现。   “这是一个问题吗?”希莱斯特笑起来:“我早就想好了。”   他兴致勃勃地靠近埃斯克里特,“我们这样说,你是埃斯克里特的儿子,听闻父亲的财产落到我的手中后,前来寻找我,希望能够从我这里将父亲的遗产赎回去。但糟糕的是,我爱上了你的父亲,根本不同意,又因为你和你的父亲长相相似,所以我有了一个新主意……”   希莱斯特早就编好了一个非常富有戏剧性的故事:“……后来,我发现我爱上了你,你一开始坚决不接受,但是我地位很高,你不得不从……”   他简直要爱上自己编出来的这个故事了,说完后,他殷切地看向埃斯克里特,“你觉得怎么样?”   埃斯克里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没有意见。”   希莱斯特笑颜逐开:“我就知道!我已经写好剧本了!我准备了好久,这绝对是一个完美的故事!”   他嘀嘀咕咕:“说不定我的天赋其实是当一个戏剧作家……”   原本应该剑拔弩张的对峙就这样变成了一场如何在希莱斯特家人面前蒙混过关的讨论会。   埃斯克里特决定放弃自己的想法,打算把自己画出来的东西都烧掉   ——相比于禁锢在了无生气的画中,希莱斯特还是更适合鲜活的人间,他舍不得把希莱斯特关进去了。   “……对了,我们去买一架相机吧。”   希莱斯特仍旧兴致勃勃地说:“然后我们去旅行,走到哪里,就把哪里的景色拍下来,然后你把它们画出来,我给你当助手。”他开开心心地说:“这样,慢慢的,我们俩就能拥有一整个世界!”   “想象一下,一个只属于我们的世界!多美妙呀!”   他冲着埃斯克里特眨眼睛:“然后我们俩就在里面待着,再也不出来了。”   埃斯克里特的手指微微弯曲,终于忍不住抚上了希莱斯特的发顶:“好。”   真的很好,他想——   当初将自己的灵魂融进画里,恐怕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正确,最甜蜜的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二完毕啦!番外三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没有也可能有……如果渣作者没挤出来番外三,那么估计这就是完结了_(:зゝ∠)_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